《(七侠五义同人)刺客阿隐》 第1页 《(七五)刺客阿隐》三蔓子 文案 坊间传闻,开封城现象级偶像御猫展昭爱上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刺客。众适婚闺阁女子纷纷表示生无可恋。 而绯闻中心的男女主角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呢—— 展昭:你曾说你无姓氏? 阿隐:……正是如此。 展昭(微笑):那你可愿意……冠展某之姓? 坊间传闻是真的……心痛的要自杀。 这是一个自我定位为反派的面瘫妹子如何套路扑倒展爷的故事。 本文宗旨:夸展爷,变着法夸展爷,每天不夸一夸展爷就不开心。 本文参照94年焦恩俊版猫儿,偶尔会参考93何猫~ 本文全部重修,看完自己之前写的东西之后,发现很多地方是很粗糙的。于是决定增加很多细节来描写女主和男主,现在存在的主线剧情[真命天子]卷依然存在,但是会往后挪几章。展昭和女主角的感情进程我希望这次能表达的更加自然细腻。 女主角的很多性格部分,有参照《流星蝴蝶剑》的孟星魂。 一周下限三更,上限四更。 内容标籤: 七五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隐,展昭 ┃ 配角:白玉堂,老闆,小六 ┃ 其它:一切都是套路 ====================================================================== 文章类型:衍生-言情-古色古香-影视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展护卫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36307字 卷一。出场就洗白的究竟算不算反派 第1章 01 [论不断变化的救与被救之间的关系]01 “姑娘莫怕,展某这就救姑娘上来。” 从悬崖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那根支撑着她全身重量的绳子。阿隐吊在下面晃来晃去,不由觉得心惊胆战。正在想现在往上爬还来的来不及,就忽然听到上面传来一粗犷男声,狞笑道:“御猫!你莫不是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悬崖之上那身着绛红官服的男子就已经被那粗犷男子一脚踹下。一股子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自己正上方那一抹红色也正在同她一起快速下落。 阿隐:“……” 此事还得从阿隐此人说起。 她本职乃是一名刺客——且善于使毒,如今正暂时居住在汴梁城的一角,今日一早,整理自己的工作工具时却发现所炼□□已快要用完,于是便决定再去炼一些备用,药草之中却少了十分重要的一味,这味药草十分珍贵少见,只有在悬崖峭壁之上才有的采。于是一大早就出门,准备採药。 然后……然后就遇到了这么悲催的躺枪事件。 先开始她只听见上面乌泱泱乱做一片,似乎是官兵在追捕逃犯,说了几句“王老大,你还是束手就擒罢”“让我等束手就擒……哇呀呀呀!我等今日便同你拼了!”之后,那粗犷男声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一样,语气中带上了一股子兴奋。 只听他朝那名官差嘶吼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御猫,你可听好了!此处下面有一採药女,我现在便要割断绑在这里的绳子——你这南侠,可是救她不救!” 阿隐:“……” 随后便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下落的速度很快,也来不及抱怨或是愤懑……真的到了这死前的时刻,恐惧到了极点反而也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唏嘘自己这重活的第二世,又是如此草草收场,回想这一辈子,竟是过得比21世纪那庸庸碌碌的人生还要令自己厌恶些。 然而那失重感却陡然间又消失了——腰间被一颗长在悬崖上的古松拦腰截住,剧痛袭来,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间,另外一人因自由落体而产生的重力势能就毫无保留的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大脑当机的阿隐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虽然说没死是好事,但是这个得救方式还真是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那个……官爷……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不过能不能试着往旁边挪一挪,毕竟我们两这个姿势好像也不太好,而且这棵树听宽敞的够我们两个人挂。” “……” “……官爷?”阿隐以为他生气了,思考了一下解释道,“我不是说我嫌弃你……只是这个姿势也不利于我们下一步行动。” “……” 那年轻的官爷还是不说话——阿隐这才发现,自己的脖颈之间竟有些猩红的血液低下,而自己是除了被重物压出来的内伤之外没并未曾见红……如此一来,就显然是说这红衣官差在刚刚救她的过程中惨遭暗算,这才导致昏迷不醒。 阿隐的心中不禁有些许的感动。 不过这样的情感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只因她听到了树干因为不堪重负发出的声音……在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无非是比直接从悬崖上摔下去能稍微摔的优雅一点点。要是不想死可要另想办法了。 不过也倒不是完全没有得救的办法,此时的高度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悬崖低的样子已经可以看的清楚了,目测一下大概三十米左右,常年採药的採药女们大都能做到简单的攀岩。而背上这人嘛……腰间的绳子的另一头,居然还攥在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在自己都要丧命悬崖的时候仍然不愿意松开了。 “还真是个好心肠的官差大人啊……”阿隐嘆道。 用绳子牢牢的把背上的人固定好之后,我们的女主角开始了并不魔幻现实的自救之路——老实说她也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也不弱。但是背着这样一个精壮的青年男子无安全攀岩还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就更生气了——气自己在久远的时光——也就是穿越之前看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武侠小说,里面的人物动不动就能腾飞十几米高……让人感嘆他们一定是生活在一个物理引擎参数及其混乱的世界。 如果说武侠小说里的世界属于怪力乱神的奇幻设定的话,那么现实一定就是一部狠狠打脸的黑深残向作品了。 在整整挣扎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阿隐的脚才顺利的踏上了地面。 “啊得救了……唔……唔啊啊啊?!” 在终于长舒一口气之后的三秒后,她忽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而后因为身后极大重量的原因,竟然勐地趴到了地上。 挣扎着试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刚刚体力已经耗费的干干净净,再无半点多余的力气去摆脱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躯体了。本已经脑袋有些晕了,如今又被这么一压,登时感到头晕目眩,竟是如同一个未曾习武的闺阁娘子一般对目前的状况无可奈何。 第2页 累到麻木的四肢此刻却是渐渐恢復了知觉,阿隐这才发觉自己手指上已经鲜血淋淋,显然是刚刚用手紧扣住各种峭石所致。想自己好歹也是娘娘庙组织中数一数二的杀手,今日倒是在这等莫名其妙的状况之下如此狼狈,不由觉得有些郁闷。 正趴在地上鼓着脸生闷气,背上背的这位官爷却是忽的动了一动,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似是还未搞清楚此时此刻的状况。阿隐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是很平静道:“……这位官爷,你试试看先站起来怎么样?” 那红衣官差这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有多么的不雅……只见他忙从阿隐背上移开,又细心将她搀起。这才道:“……是姑娘你,救了我?” 阿隐这才看清这红衣官爷的样貌,只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脸上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却仍然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叫一向不怎么重视外貌的阿隐也一时之间失了神。 然而这失神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她马上便回过神来,面上却是冷冷淡淡摆摆手,抢先道:“官爷等下可莫要道谢,今日之事,你救我在先我救你在后,都没什么好道谢的。” 她的态度着实是恶劣的很,展昭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便也从未见过性子如此奇葩恶劣之人——只因她先前不遗余力的将昏迷的自己救下,他心中却也生不出厌恶之感,只对她的冷漠之言不做理会,一拱手便出口道谢。 阿隐却是不改冷淡的神色,道:“都说了不必多谢了……算了,今日就此别过罢。” 说罢,便转身欲走,没想到刚走两步,却是脚下一软,竟是似要摔倒一般。还好展昭反应奇快,一个箭步便到了她身边,稳稳将她扶住。 阿隐:“……”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尴尬。 展昭有些虚弱的一笑,温声道:“姑娘莫要走的如此急,此刻天色已晚,此间又是树林,多有勐兽出没,还是莫要一人独行的好。” 如展昭所言一般,此刻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一丝丝凉意也渐渐袭来。阿隐本就累的不轻,闻此一言,虽然有些不太愿意,但思量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也是,如此,我二人怕是今夜要找个地方过夜了。” 想了想,又道:“我时常来此处採药……离这里不远,有个荒废小屋,凑合一夜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闻言,展昭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麻烦姑娘了。” 只是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背部还正在不停的往外冒血,耽搁了许久之后也是有些头晕目眩。一阵冷风吹过之后,这晕厥感更甚,竟是摇晃两下,又惨白着脸,“咚”的一声倒下了。 阿隐:“……” 结果说了半天最后还是我拖着你嘛!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章节w 第2章 02 [论不断变化的救与被救之间的关系]02 虽然体力也已经是到了极限,但阿隐还是选择背着展昭一步一步向前走。男人精壮的身体此刻却是虚弱不已,唿吸声也微微弱弱,总让阿隐担心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咽气一般。 “说起来……你现在这么惨也都是因为要救我啊……” 一边如此自言自语,一边拖着他慢慢往前走。这短短一段路,竟是走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之后,他们才终于到了那废弃小屋。熟练的生火,让室内亮堂起来之后,她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去扒展昭的衣服了。 男人□□的上身的线条相当流畅又好看,大概是因为长期习武的缘故,就连尚在昏迷中之时,都能感受到他的嵴背平日里是如何挺得如青松般笔直。阿隐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身体看了三秒—— “……身材不错。” 她用正直又平淡的语气评价道。 当然,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马上就将他翻过身来,让他平趴在地上——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已经虚弱的快死了,若是再不施救,怕是今日就得在这里死透了。 背上的伤口很深——似乎是被贼人一刀噼中嵴背的样子。刀口上倒是没有毒什么的,就是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伤口稍微止住了点血又被撕裂,稍微止住了点血又被撕裂,如此反覆了好几次之后……血现在也没止住。一个大活人,连着流了三四个时辰的血……也是得亏他身子板硬,能撑这么久。 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止血了。阿隐对这一片地方比较熟悉,稍微思量一下,就开始在展昭脱下的官服中抖来抖去。直直将展大人藏在官服中的东西都抖了出来。 “……桂花糕?” “……绿茶饼?” “……莲蓉酥……还是加咸蛋黄的……” 阿隐沉默了三秒钟……她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官差大人的形象忽然之间就从平面走向了立体,从毫无特点只是长得帅到具有宇宙第一大萌点吃货。 ……说起来为什么宇宙第一大萌点是吃货属性? 那当然是因为阿隐自己就是吃货所以自封的呗。 不过阿隐此时还不知道,这个面如冠玉的俊朗官爷,哪里和她脑补的一样是个反差萌……只不过每次巡街之时,都有各种大妈大婶小姑娘小媳妇变着法的往他怀里塞这些个东西罢了…… 好不容易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零食点心中找到了自己要用的火摺子,阿隐赶忙出去摘附近可用的草药了。 离小屋不远处就有条小河,阿隐又打了些水回来给他清洗伤口。把周围的血污都清洗干净之后,用嘴巴嚼碎了一些草药敷在他背上,用以止血。没有布条包扎……阿隐就从自己裙角撕了一些勉强当布条来用。 然后又替他把里衣穿好,外衣披上。这才作罢。 ……不过,这个草药,还真是苦啊。 那不是正常的苦劲儿,就好像吃到穿心莲一样的感觉——苦不再舌尖,却在舌头根上盘旋,一直噁心到嗓子眼里面。 阿隐面无表情的干呕了两下……然后思考了一下,冲到外面喝水去了。 等到展昭再次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就看到阿隐正在面无表情的盘坐在自己对面,麻木的往自己嘴里塞……莲蓉酥——咬了一半正好咬到了咸蛋黄。 “啊……官爷你醒了?” 展昭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喉咙干渴的厉害,像是一团火在烧,他挣扎着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口似乎是被处理过了。 阿隐适时地把自己刚刚用过的水袋递给他。 喝过水之后,终于觉得喉咙里舒服一些。展昭这才尝试再次说话:“多谢姑娘。” “倒也不必谢我,”阿隐说,“若不是你救我,我怕是早就摔死了。” 第3页 停顿了一下,她又忽然用自己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展昭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疑惑道:“姑娘?” “莲蓉酥,”她面无表情的说,“……是哪一家买的?” 展昭:“……” 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展昭也只好认真起来,道:“……我不是非常清楚,但那包点心的油纸上,应该有店家标识才是。” 她又盯了展昭半响,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说的有道理。” 展昭:“……” 见她专心低头去摆弄那点心的油纸,展昭这才有空细细打量起这性子古怪的姑娘来。 她长得倒是很好看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却还没看清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的长相。她看起来年纪似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当然,这倒也不影响她挺好看的事实。 “你背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不过也只是应急处理,回去之后还需换上上好的金疮药,一日换三次。还得好好休息十天半个月的,方能回復。”阿隐忽的抬头,嘱咐道。 展昭再次道谢,却也不由得想到这姑娘脱掉自己衣服为自己上药的情景,只想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份上,心中微微一动,感激之中却也夹杂着三分敬佩之情。 耳根却也不由得红了一些,想到还未曾互通姓名,于是开口说道:“在下开封府展……” 但却被忽然打断。 “哎哎哎……还是别说了罢……”她眨了眨眼,吞下最后一口莲蓉酥,“想来以后碰到官差大人你啊,可能也是倒霉的事情更多。还不如不要互通姓名……也就当我今天没有这么狼狈过,如何。” “咳咳……咳咳咳……” 展昭勐地咳嗽起来——这个做法自然是极其不礼貌的,若是往常发生这种事,他自然也是极为不悦的——权当没认识过就没认识过了。只不过现下却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她实在奇特。 “将姑娘害的如此境地,实在愧疚。” ——这话倒也没错,若不是他追赶那伙贼人到那里,也不至于让这无辜的姑娘受这些苦。 “您也不必如此,”她说道,“我不是埋怨您,只是觉得今天弄成这样着实狼狈,若是让认识的人知道了也丢人的很……没事没事,我只是爱面子而已,和您无关。” “……” 究竟怎么样的人才能面无表情的说自己坏话啊!!! 展昭只觉得她有趣,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官差大人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现在才是三更天,等天亮了我们再走。”她说。 展昭也觉得实在累得慌,于是点点头应允,闭上眼睛小憩。 这段意外的经歷虽说是兇险无比,却又让展昭觉得有些暖心。背后的伤口被处理之后已经好很多了,又累的紧了,剩下的时间不再难熬。似乎只是一闭眼然后又一睁眼,天便已经大亮了。二人相伴离开这呆了一夜的小屋,进了城之后,在路口处互相道别。 还真是认识了个古怪的姑娘,展昭觉得她着实有趣。 虽然说她本人讲着不想再见面,看到官差就得倒霉之类的话,展昭却还是觉得若是能有缘再见却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修改 第3章 03 从山下回来,也已经过了三日了。一大清早,展昭就换好了绛红官服,准备出去巡街。他自己是觉得自己伤的不重,公孙先生却坚持让他待在府中休息。这可让展昭难受坏了,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躺不下去了,这才起的格外早。 其实这起得早吧,倒也不完全是睡不着的原因。公孙先生别看平日里十分和气,但他若是说了你展昭得在府中静养十日,那你便必须躺在床上乖乖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刚进开封府时,展昭倒也老实听话。但是日子一久,每次都这样,可也就受不了了。于是便是变着法子的和公孙先生斗智斗勇。 不过,自从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都跟着他们上司一起开始不听话之后。公孙先生也开始憋着一口气和这些小兔崽子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这不,还没走到大堂,便看到公孙先生在不远处一边捋鬍子,一边冲着他笑。 展昭神色镇定的转身就走。 “展护卫,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里。” 岂料公孙先生这可是第一次当面抓包,正打算好好出一口恶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展昭心中觉得有些尴尬,又不敢装作没听到。只好老老实实的站住等着公孙先生过来盘问。 不料公孙先生才批评了几句,门口的鸣冤鼓却忽然响了起来。 这么早,到底是何人击鼓鸣冤啊? 展昭反应快,立马表示属下先去看看,公孙先生你慢慢跟上来就行。话音未落,也不等公孙先生回答,便快步向门口走去。 公孙先生微怔,一捋鬍子,骂道:“……这混小子!” 开了门一看,门前击鼓鸣冤的。却是个泪眼婆娑,面容清秀的妇人。她一看展昭出来,一把丢下鼓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开封府前击鼓鸣冤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见了府内的人都是这幅样子。展昭也倒见怪不怪,熟练的扶起妇人。先扶进大堂再说话。 原来,这妇人唤作郑娘子,夫家姓郑。丈夫是个商人,常年在外奔波,鲜少在家。婆婆又去世的早,家中便只剩下公公和自己一同居住了。可是前些天公公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郑娘子在家忐忑的等了几日,眼见失踪已经四五日了,越想越害怕,便一大早就来报官了。 展昭听罢,思量片刻便主动提出先去妇人家中巡查。包大人本也知道公孙先生给这御猫下了禁足令,但看到展昭眼里亮晶晶的居然也不忍心驳他,也就应允了下来。 这可倒好,最后只剩下公孙先生一人一边翻白眼一边在心里感嘆展昭这小子真是越来越鸡贼了。 这妇人家住城北,这边儿上地方有些偏,好多家现在都已经不住人了。唯独零零散散几家人,挨个问过去也是都说四五天前也从未见过郑公公经过。只剩最后一家,住在郑家对面。正敲门,却见郑家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家人,可有什么古怪?”展昭问道。 “倒也不是古怪……”郑娘子犹犹豫豫,似乎是不知怎么说才好,“确实不是寻常人家……这家只住了一个姑娘,平日里也鲜少见她……只不过……只不过……” 展昭不语,似是要等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展大人……此事我本不想张扬,只是如今公公失踪,这事好歹也算是个线索……只是还请大人听过之后有用则用,若是没什么用……也请不要声张。” 第4页 “夫人但说无妨。” 郑娘子脸上起了羞愤之色,低下头不敢看展昭一双清明的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家住的这位姑娘……与……与我公公关系甚为亲密。” 展昭先是一愣,这甚为亲密四字在脑海里转了两个弯儿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位夫人话里的意思。这倒是个重要的线索,他本想细细查问一番,但看这良家夫人一副提也不想再提的样子也只能先作罢——若是真在这院中发现了什么,再问也不迟。 本来只想问问这位邻居有没有见到过郑公公,可是点破了这层……展昭略一思量,推来门口的栅栏便走了进去,身后跟的捕快们也跟着进来,四处翻寻着什么。这家的主人这大清早的,居然也不在家中。郑娘子见展昭眼中似有疑惑,便解释说她家对面这邻居姑娘,三五日不在家中也是寻常事。 “大人,有发现。” 展昭向着那小捕快指的方向看去。 乍一看不过是这小院角落的一块地,但官差们的眼睛什么没见过?只一眼,展昭便看出了其中端倪——这土居然是新翻过的。展昭心中不详,三步跨作两步走到那角落旁,估计了一下那块新翻地的大小,立刻命捕快们挖开。 这不挖不要紧,一挖,居然还真的挖出一具尸首来——死者看起来,似乎也是才死了没几日。那郑家娘子见状,慌忙上前查看,只看了一眼,便面如死灰,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掉,一开始还忍着不想哭出声来,但哭着哭着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嚎啕大哭起来。 看来,这失踪案,确实是变成谋杀案了。 展昭嘆了口气,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郁结。正想要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郑家娘子,却听得身后的篱笆院门突然被推来了,还来不及转身,便传来了一女子半是惊讶,半是生气的声音。 “这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的门呢?” 这声音不知怎的,听起来居然有些熟悉。 展昭勐地转身,眼前出现的人,赫然就是那带着昏迷不醒的他一步一步爬下山崖,又与他在烧着篝火的小屋中住了一夜的採药姑娘。 “是你啊……”她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我还说……要是再碰到官差大人,保准儿没好事,只是不知你们进我家中来是为了……” 话音还未落,那郑家娘子却突然扑上来又哭又打:“你这贱\人!……为何要杀了我公公?!为何要杀了我公公?!!” “你做什么?”採药姑娘似是即为不悦,一把推开郑娘子,即为厌恶的后退了两步。 她似乎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一言不发的走到那刨出来的坑旁,向里面看了一眼——神色倒是如常,展昭与她相处虽不多,但也清楚她心中所想倒是极少能表现在脸上……只是这寻常家的採药女郎,见了尸体却仍然面不改色……会不会有些不对劲? “这是何人?”她冷冷的问道,“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院中?” 展昭虽是不信她会杀人,但此时疑团却也颇多……那郑家娘子被推了一把,似乎也是被吓了一下,低声抽泣却也不敢再说话。展昭嘆了一口气,瘫着一张脸对那採药女郎说道:“郑家公公的尸首在你院中被发现……无论有什么话说,先去开封府走一趟吧。” “我没杀人。”女子也瘫着一张脸,却似乎是有些愠怒。 “我没说是你杀的,”展昭嘆了一口气,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不过是先去衙门里问话,必然是不会冤枉人的。” 她打量了展昭一眼:“去开封府啊?” 这叫什么问题?展昭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自然是去开封府的。” “好吧……既然是包大人那就去吧,若是寻常庸官……我可是断断不肯去的。” “……” 说的好像你有的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原创剧情篇1……大概会在之前的内容上面补上两段原创剧情来呈现男女主的相识过程。 破案倒不是重点……不过还是尽量写的逻辑自洽一些。 第4章 04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民女姓聂名隐娘。” 开封府尹包拯一愣——哪有父母给女儿取如此不吉利的名字?唐人有撰书《传奇》,其中一名篇《聂隐娘》,只是这文中的聂隐娘,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刺客。 阿隐抬头看包大人一时没有说话,便也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歪头思考片刻,出声说道:“大人不必觉得我父母起名儿没谱,这名是我自己改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贼酷。” ……能跪在开封府公堂之上还如此淡定悠闲的,这聂姑娘,怕还是头一个。寻常的嫌疑人犯,惊堂木一拍,便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如此呢? 展昭心中疑虑更甚——他是决计不肯相信这位聂姑娘会杀人的。 只是眼下,作为嫌疑最大的人,还是免不了要细细审问一番的。 “你家院内的死者,你可认得?” “不认得。” “啪”的一声,包大人惊堂木又是一拍:“住在你家对面的老人,日日相见,你也会不认得?” 阿隐却不以为意:“住在我家对面又如何,我不与邻居寒暄还倒成了错了?更何况是个老公公……我不认识邻居家的老公公,有什么稀奇的。” “你说谎!”跪在一旁的郑娘子却忽然厉声说道,“包大人!她在撒谎,请包大人明鑑啊!” “你是如何知道她在撒谎的?” “三个月之前……我公公还特地到街上买了两个上好的瓜给她送去……聂姑娘……聂姑娘明明巧笑嫣嫣的接下来,这不是有私情又是什么?民妇亲眼所见……如今却说与我公公素不相识,如此不是说谎是什么?” 包拯略一沉吟:“聂隐娘,可有此事?” “三月之前的事我如何能记得如此清楚?”她莫名其妙的瞟了身边的郑娘子一眼,“况且就算你公公那日送了我两个瓜,我收下便收下了,这怎么能说明我与那老人有一腿……呸,有私情呢?” 郑娘子急道:“你莫要如此嘴硬,包大人明察秋毫,岂会因为你狡辩几句就信了你这鬼话……包大人,民妇还有证据!” “你还有何证据?” “包大人,民妇与聂姑娘住的极近,自然知道些她家中的情况……聂姑娘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在那院落中,家中没有男人,如何生计?且平日里不见聂姑娘接些洗衣缝补的零碎活计,聂姑娘这幅样子,显然也不可能是做红娘妆娘的……可包大人请看——” 第5页 她停住了,将自己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又急急的伸手去拔隐娘头上的钗子……隐娘心有不悦,却也想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也就由她去了。 两个钗子放在一起,众人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要讲什么。郑娘子见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心中暗暗骂道男人的眼睛都不尖亮,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继续解释:“民妇丈夫乃是经商之人,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过得还好。而聂姑娘孤身一人,平日里又素无收入,却……却……” 众人这才知道她要讲什么,那两根银钗,一根虽说能看得出做工精细,却似是已经用了许久,表面已暗淡不堪,令一根却光亮精緻,款式也是时下汴梁城里正流行的款式,日光下金属的光泽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我一个商人之妻,亦是如此寒酸,你这孤苦伶仃的孤女,如何能带的起这般精緻贵重的钗子呢? ——自然是做那上不了台面的营生了。 这番推理,语言虽是被这妇人修饰过的,却还是免不了显得恶意满满,十分过分。可是仔细品来,却又发现这妇人真是即为聪明的,虽是猜测,却也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竟叫人挑不出一点破绽来。 阿隐心头一跳。 她第一次细细打量起这妇人来——她身着旧衣,身材瘦小柔弱,面容也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万万看不出居然有如此玲珑心思,能将一些寻常细节如此串联起来。 ……平日里她虽然不表现出来,但甚是倨傲,觉得寻常百姓眼见极低,一个个都蠢笨如猪。哪里想得居然被一个从未正眼瞧过的妇人给将了一军。 最糟糕的是……这决计是不能说出真相的。 “聂隐娘,你可有什么话要辩驳?” 阿隐咬了咬下唇,斟酌着开口:“包大人,民女靠何收入,就算是如郑娘子所言,也并不能就断定我与郑公公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与郑老人真的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行兇杀人?我又何必将他埋在自家院中?” 如此回答,自然是认了那郑娘子恶意的猜测了。隐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觉得公堂上这些人以后怕事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身份不干净就不干净呗……总归是隐藏了她真正的收入来源——若是这被这铁面无私的包大人知道了,怕是等不到沉冤得雪,直接斩立决了。 如此这般,对她来说倒也利大于弊。 只不过,放在展昭眼里,却又脑补出另一个故事了。 御猫忽然回想起三日之前,她背着他一步一步爬下山崖……若她是薄情之人,大不了将他先甩下去,自己再慢慢攀下去自然轻松的多。可是她却也咬着牙背着一个大男人做到了那寻常人不可能做到的事。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杀一个老者呢? 细细想来,寻常採药女,又怎么会冒险去那般危险的地方採药呢?怕是有什么极为珍贵的药材只生长在那悬崖峭壁之上,为了生计冒险行事的……想来她一个姑娘家,採药却也采不了许多,而药材铺的老闆,估计是也看她孤苦一人,就恶意压低价格……若不是这样,她又如何能沦落至此呢。 如此残酷的逼良为娼啊…… 他望向阿隐的眼神中,似也带上了些怜惜之意。 阿隐自然是不知道这展护卫居然脑补出一个逻辑严密不亚于郑娘子的另一个版本。她倒没有很忐忑——人人都说包公铁面无私断案如神,断不会因为郑娘子的无端猜测就定了她的罪。不是她犯下的罪,自然不可能推理和证据链毫无纰漏,所以……断断也轮不到她来端着无名黑锅。 只是这郑娘子却忽然大声说道:“民妇所言,断不是无端猜测,民妇……民妇有物证为据!” “呈上来!” 郑娘子珍之重之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一旁小吏接过,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包拯看罢,便是眉头紧皱。思量片刻,却是命人先行将阿隐收监,等到仵作验尸结果出来,再行升堂。 “包大人……可是民妇手中,证据确凿 ……?” “郑娘子,”赵虎出言提醒道,“你可是要干涉大人断案不成?” 此言一出,郑娘子才惊觉不对,赶紧向包大人磕了几个头,虽是有些不太情愿,却也退下了。 只是不知,那封让郑娘子如此珍重的信,究竟是写了些什么内容?众人心中好奇,展昭也不能免俗。好在退堂后不久,包大人便叫他去后堂商议。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在,进门还未说什么,公孙先生便已将信递上。那信中用词倒是文绉绉的,内容却是极为不堪,写信之人正是那惨死的郑家公公。大意不过是叫聂隐娘从了他,从此荣华富贵吃穿不愁,不但如此,这郑公公在信中还允诺待他百年之后,将这房契地契都赠与她,好报她陪伴之情。 “此事,展护卫如此看待?” 展昭略一沉吟,说道:“这物证粗略一看,确实是极有说服力的,但是仔细想来,却也不见得如郑娘子所言。就说此信,何故能在郑娘子手中?郑家公公写予聂姑娘的,若是聂姑娘应允收下了,既然郑公公已经承诺让她吃穿不愁,百年之后更有房契地契,聂姑娘又何故杀人?且聂姑娘若是收下了,又如何能够到了郑娘子手中?若是聂姑娘未曾收下这信,自然是在郑老人手中,郑公公亡故之后,郑娘子偶尔拿到……可是,若是如此,便可证明聂姑娘与郑家公公并无瓜葛,又如何会起杀人之意呢?” “不错,正是如此。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聂姑娘作案之嫌,若是还有其他信件来往也未可知,需派人去她住处细细搜查才行。” “属下明白。” “此案在展护卫看来,可有其他蹊跷之处?” “若要说蹊跷,倒还真有。”展昭说道,“这郑娘子所为,看起来倒是一心要告聂姑娘杀人之罪,就连物证也早已揣在怀中。她清早报案之时,报的还是失踪之案,显然是不只自己公公已经遇害的,拿了聂姑娘到案之后,她也未曾回家过。直接就来公堂了……若是如此,那封郑家公写给聂姑娘的信……到底是何时揣在怀中的呢?”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而且,这郑娘子,未免太过于急着把这杀人之罪,扣在这聂姑娘的头顶了。 若说此间没有端倪,展昭还是万万不信的。若是说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没看出来,展昭也是万万不信的。 可是……包大人叫自己来,难道只是为了听他讲出大家心照不宣之事么?御猫却有些疑惑。 蓦地看到公孙先生用一种极其慈爱的眼神盯着他看……展护卫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展护卫,郑娘子处必有端倪,你这几日多跑几趟,多与郑娘子谈谈,什么消息也好,多听一些。” 第6页 展昭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炸。 “……为何……为何是属下?”他有点不甘心的问道,“张龙赵虎不也很好?” “张龙赵虎能问出什么?”开封府主簿白他一眼,“问不出东西不说,怕是让郑娘子都是吓得退避三舍才是。” 换言之,你展昭形象好气质佳,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呗。 ——毕竟大家都很颜控。 作者有话要说: 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嘻嘻嘻 第5章 05 前几日被公孙先生关在府中的时候觉得难受,没想到这几日因为这郑家公公谋杀案忙起来居然更难受。 其实若是向普通办案一般的话,展昭也倒不至于这么难受。关键是这案子疑点颇多,嫌疑犯本人看起来又无辜的很,偏偏大家都怀疑的郑娘子吧……没掌握点证据也不能将人家贸然请来问话。 于是,就只好委屈了开封府四品带刀侍卫,整日里往郑娘子家中跑——表面上是说希望多问些细节出来,展昭本就生的好看,平日里巡个街都有不少姑娘妇人偷着看的,再加上他待人又温柔。这郑娘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见到展昭就打开了话匣子,像倒豆子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展昭又心系无辜中枪还待在大牢之内的阿隐。路过酒楼饭店之时,又不由的想到牢狱之中的伙食,不免更觉得有些揪心,干脆每天忙完了公务就往大牢跑,给阿隐带些吃食。 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位採药姑娘的眼中显现出一阵探究与不解:“展大人,”她说,“为何是天香楼的桂花圆子呀?” “是郑娘子告诉我的,”展昭诚实的回答道,“她说经常见聂姑娘你一个人在天香楼吃这个。” “她倒是对我上心的很……”阿隐歪歪头,评论道,“若她不是女人,我可能要误会她喜欢我了。” “我听来也有如此错觉,”展昭评价说,“不仅是天香楼的桂花圆子,还有听竹阁的酒酿,莲花居的糯米糰子……她对你的喜好倒是了如指掌。” 隐娘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以后怕是不能叫外卖了。” “……” 接下来的几日,莲花居的糯米糰子,听竹阁的酒酿,倒是不带重样的每日送进来。一方面是展昭对那日搭救之情的报答,另一方面,却也含着对她能够在这个案件中帮忙的感谢。 原来,仵作的验尸结果早在两日之前就出来了。郑家公公新死,尸体本就比较好验,再加上开封府仵作经验丰富,这郑家公公的死亡时间推断的极为精准。 这结果一出来,展昭就乐了——那时间不早不迟,却正好是他与阿隐被打落山崖之日。 展昭当即把这件事告诉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疑犯身上的嫌疑被洗清,自然是要放出来的。可不想这位疑犯一从大牢里出来,居然要求面见包大人。 “郑娘子一心想让我做替死鬼,”她很认真的说,“她聪明的很,你们没有证据,放了我她必然更加警惕。” “不如让我在里面多待几日吧,开封府断案如神,相比也是不会让我再待很久的。”最后,她这样提议道。 于是,她便一直在大牢里呆到现在——不过好歹是帮开封府的忙,自然和嫌疑犯的待遇是不同的。有床有被,一日三餐的质量也提高了不少。展昭心里却愈发的钦佩感激他,又怜惜她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卖身体。于是各家酒楼的甜糯点心是变着法的送来…… 而另一边,随着郑娘子越说越多,开封府这边掌握的信息也是越来越多。 “我家公公生性……咳咳,……现在想来,他写予聂姑娘的那封信,必也不是真的许诺,聂姑娘发觉上当,错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本来是公堂上的戏份,是那封信的后续剧情。只不过没想到在公堂上没来得及说出,只好退而求其次,讲给展护卫听。 郑娘子倒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夫人刚刚说郑老公公平日为人如何?” 郑娘子的眼角蓦地湿润了起来:“我一个妇人家……本不该搬弄口舌……” 展昭神色如常的望着她。 “我家公公……哎……平日里十分精明,怎么说……就是别人的话他决计只能信五成的,要我说,他也是煳涂了……不信我家丈夫是个孝顺的儿子,把我家的房契地契都藏了起来……不仅不信这个,我一个安安分分的妇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也不信我……不信我……” 她没有再说。展昭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懂她的话中之意。 “总之,我公公是决计不可能将家产留给聂姑娘的。”最后,她这么总结道。一双泪眼望向展昭,似是希望得到些正面的反馈。 “案件如何,包大人自会公断。”展昭只好这么回答……他总不好说得了吧夫人,你现在是头号嫌疑犯呢,“郑夫人不必心焦。” 回来的路上,忽的看见一家药铺正从採药人手中收购药材,这家药铺的老闆与他也算是相识的——半年之前,药铺遭窃,多亏了展昭追回贼人拿回赃款。才没让这药铺倒闭。想来老闆也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展昭心中一动,犹豫片刻便走进药铺。 三日之后,郑娘子被官差拿了去。那日郑娘子的丈夫刚回来一日,刚死了爹却也不见什么悲伤之色,老婆被人拿了去居然露出了一丝嗤笑。令人感到着实奇怪。 开堂之时,这位在大牢中关了好几日的聂姑娘却还在睡觉——来请她出去的官差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让她睡着吧,反正她在与不在对这堂公审来说也并无影响。 于是关于郑娘子杀人一案的细节,便也是展昭转述给她的。 “如此说来,这郑娘子也是遇人不淑咯?” “正是如此。”展昭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这倒是奇怪……明明是在讨论一起离奇杀人案,但是这个走向嘛……不知道为何却像是几个妇人家没事聊八卦嚼话头。 这也不能怪展昭转述的不够好,而是这起惨案,却正是因为这个背景而起的。 原来,这郑娘子自从嫁给这郑家的儿子后,几乎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丈夫本就是个爱寻花问柳的人,脾性又不好。郑娘子生的不过勉强只能称作清秀,丈夫自然是嫌弃她没有如花容貌,心情不好便是一顿毒打。 而这郑家公公看在眼里,不但不同情自己可怜的儿媳妇,而且还怀疑她在家中受尽虐待,怕是早就起了出轨的心思,对自己的儿子不忠。于是,趁着儿子出门收取货款,半夜换了年轻男子的装束,偷摸进了儿媳妇的房间,想要试她一试。没想到儿媳被吓得不轻,竟然是从枕头下取出剪刀,将他捅死了。 第7页 “这郑家公公也忒不是人了,”阿隐评论道,而后又长嘆一声,“若是这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对这郑娘子自然是同情多些的。” 展昭也嘆到:“可惜她一错再错,竟是生了嫁祸之意。”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我不在家,居然敢连夜拖着尸体到我家院中来刨坑埋尸的?” 展昭面露犹豫之色,却还是说道:“郑娘子说你生的懒惰,若是在家之时,必然是一日三餐都有酒楼的伙计外送过来。若是那一日没人来,自然是不在家的。” “似乎是这样的……我自己却也不曾留意……” “只因那郑娘子受丈夫冷落,时常坐在院落之中数院中种植的梅花,如此才琢磨出你作息的规律。” “原是如此。”她嘆到,却也似乎对这件事再无兴趣,“走吧……我也该出去了。” 她已经想起了三月之前,那位郑家公公敲开她家的门,送来她两个上好的香瓜。她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想这些寻常小百姓的事。现在想来,自己确实是傲慢了,现在想来,那封信必也是真的,只不过未曾给她,被郑娘子发现后,却被脑补出了另一段故事。 若是她不曾那么大意,估计是也不会被郑娘子摸透作息,嫁祸杀人吧。 展昭见她面露倦色,似是不想再提这件事。便也适时的闭口,与她一同出了开封府大牢。他原本还是有话要同她说的,只是见今日她神色不好,又觉得这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想明日再去见她。 只是在走出大牢的那一刻,阿隐却突然想起,那日她在自己家的地下看到的郑家公公,分明穿的是老年人的服饰,而非如同展昭转述的一般,死时穿着年轻男子的衣物。 ……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罗生门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罗生门篇]大概是想让男女主角双方有个最初的接触。 关于这个单元,展昭转述的的确不是事实——但是人的确是郑娘子杀的。 然后之后还会有一个短单元,去描述他们两个人稍微深入接触和了解的故事。初衷还是希望通过这几个单元让着两个人的形象不要太平面,而是立体可爱一些。尽量不出现一些像是为了剧情的走向而勉强人物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大概是我停笔这整整一年稍微悟出来的一点点道理? 总之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坑了! ——这句话是说给我为数不多的可爱读者们的保证,还请大家原谅我这一年多来的不闻不问。鞠躬 第6章 06 “子清姐姐……你说……这……这真的可以么?”一个帐房模样的青年颤声问道。 “有什么不行?”半卧在床上的美人横他一眼,似乎是嘲笑他胆小。“如果这一笔成了,小五,你不用再愁家中生计,而我,也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 被唤作子清姐姐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却也似乎看呆了那小帐房——她的五官不能说是生的极美,只是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都充满了一股不服输的野性以及充满侵略性的妩媚。 难怪在潇湘馆这个新人层出不穷的地方,也能独得许多恩客的青睐。更有甚者,一掷千金只为与子清姑娘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单纯的盖着棉被纯聊天,没有丝毫逾越。毕竟这样的女人,总是让人不由得将她与他人区别对待。 不过,就算是再美丽的美人,若是挡住了别人的仕途,财路,甚至是生命的时候。美貌似乎也就不怎么管用了。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位美人可能会遇到的遭遇与我们的两位主角还暂时没有关系,让我们把镜头再拉回男主角这边吧。 原本那郑娘子杀人一案结案之后,展昭是想去找阿隐的——他和城南的一家药铺老闆已经商量好了,可以收购阿隐所采的草药,价格也一定合理。只是第二天他去敲阿隐家的门时,却被对面的郑商人告知她已经连夜搬家离开这里了。 展昭心中着急,再追问却发现周围的人家没有知道她搬到哪里去的。没办法吧,就只好平日里巡街之时多打听打听,却不想这个聂姑娘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时间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三月有余,展昭只希望她如今也能过得安好,就算不能清清白白的过日子,也千万莫要再被无辜捲入些奇怪的案件中。 生活的其他地方,倒是继续平平无奇的过着。最近也并没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当然也可喜可贺的没有受过伤,没有被公孙先生下过禁令。偶尔经过点心铺子的时候也会进去买一点尝尝——老实说他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点心,只不过每次有新的铺子开业,门口就会排起食客们的长龙,让展昭也不由的好奇这家的点心到底有多好吃,于是老老实实的排队。 不过展大人要排队似乎也有点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身绛红官服太过于显眼,每次他默默的排到队伍末尾,总能有几个小姑娘家尖叫“是展大人!”然后众人就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唿,半拉半拽的把他从队伍末端推到队伍最前面。展昭只能尴尬的向众人道谢,尴尬的买了东西之后在众人的星星眼目送中转身离去。 至于天香楼的桂花圆子,听竹阁的酒酿,莲花居的糯米糰子等等,他倒是后来也都去尝过。虽然觉得其实也不错,但却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到每天都要叫外送来吃。 有的时候张龙赵虎几个兄弟会在他面前幽幽的说“真是让人羡慕啊……展大人……”这一类的话。展昭总觉得他们的话中似乎总有点挥之不去的怨念,于是也只能抽着嘴角快速的转移话题,实在转移不过去他就只能找个藉口赶紧远离这个气氛诡异的兄弟会。 展昭当然知道自己很受欢迎,超级受欢迎。不过他觉得受欢迎也是一件很有烦恼的事情——如果张龙赵虎那群傢伙们要是体会一个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姑娘适时的摔倒过来的感觉,估计就能明白他内心的烦恼了。 展大人无不怨念的想到。 所以说起来,展大人其实还是更喜欢出差的。其一来说外地的人们普遍没有汴梁帝都人民的那股豪放劲儿,不管干什么都觉得能收敛一点。其二就是偶像效应没有那么强,换上便装又很低调,有的时候还能带个斗笠啥的,上街都没人瞅他一眼,让他觉得很开心。 好了,言归正传。 于是,这一天,展大人又接到了自己很喜欢的出差公务。其实仔细想来也不算是公派的出差,只不过这一日京城内最大的珠宝行被抢,展昭带着几个公差去追。这几个强盗也是练家子,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作案稳准狠,不说开封府,就连巡防营的士兵们也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逃出城去了。 展昭再追捕过程中也与他们过了几招,刺伤了那领头强盗的右臂,还挑了他的面巾看到这人的长相。只不过此人功夫也不弱,再加上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伤了展昭之后又逃之夭夭。 第8页 胆敢在汴梁城如此,必然也是有后路可走的——抢了如此大量的珠宝首饰,必然是逃不远的,且做的如此明目张胆,想必他们也都清楚追兵随后就至。如此说来,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了。 ——在京郊的这些县城之内,必然是有这伙人躲藏之处的。且这伙人定是有幕后之人帮助,才有可能做到躲过官差,瞒天过海的。 展昭略一思量,马上差人回去禀报包大人,请包大人马上派人去离京城不远的四县调查,自己先行去探一探。 这京郊四县,唯清平县离京城最近,路程不过一日有余。虽然不确定这伙人究竟藏在何处,不过却也还是需要尽早来时调查的——就算是碰运气,也总得开始碰一碰不是?且那强盗头子被刺穿右臂,伤的也不轻,若是不尽早医治的话,怕是胳膊也不能要了。若是要去其他县的话,起码也得两三日,如此说来,去清平的可能性却又大了一些。 进了县城以后,先是找了家客栈换上便装,然后便出去打听打听消息。说来也奇怪,这伙人本应是十分显眼的,可是打探了一下午,却是没有一家人知道的。 “今日哪有什么江湖莽汉之类的人进城来啊?”那在县城门口摆茶摊的小贩笑道,“我今儿一天都在这里摆摊,若是有江湖打扮的人来过,我必是记得十分清楚的。” “不过今日我们县的捕快大人们倒是一齐到我这儿喝了回茶,”这个小贩挺话痨的,“哎呀……若是每天这些捕快大哥们都来光顾我这小摊,那该有多好呀。” “不过他们今日可是去办什么重要案子去了么?一个个都气喘如牛的……哎,茶也喝了许多碗,嘿嘿,不是我说呢,我倒希望他们每天都累一些呢……诶,客官,客官你别走啊?” 展昭心中着急,无心听他唠些不着调的闲嗑,于是放下茶钱,打算先去县衙通知县官这事,叫他这几日留心着一些。只是刚走到县衙门口,就看到清平县令正在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出门,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哎呀……这可是开封府的展大人?” 只见县令大人见了他,却也不问,笑着朝他行礼。展昭微微一点头,道:“正是在下。” 但是这位县令大人倒是挺喜欢给自己加戏的,只见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鬍子,开口道:“下官辖区离这京城并不远,自然是听过这开封府的展大人是面如冠玉,风姿特秀,一动一静皆如春风拂柳。这等人物,就算您今日未穿官服,下官也是能猜的出的。” 展昭:“……” 这个县官怎么觉得微妙的有点重点不对呢?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见状,便也先行告辞了。陈县令正要将展昭请到县衙内时,目光一瞥却似乎又瞥见了些什么不想见的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原来是个老妈妈,走到县衙门口便是噗通一跪,伏在县衙门口恸哭,直直说着“我儿无罪,我儿无罪”的话,旁边还有一年轻姑娘,搀着那位老妈妈也跪在一旁抹泪。 “我说吕妈妈啊……您儿子已经认罪了,您又何必再来县衙纠缠呢?”门口的衙役也是无奈,他一边好言相劝,一边试图把哭的快要晕厥的老人扶起来。只不过这老人家似乎是铁了心一般的跪在那里,任凭衙役怎么相劝也是不起来。 “哎呀……吕妈妈呀……”陈县令无奈的上前去,“您这又是何苦呢?” “陈大人……陈大人!”吕妈妈一见这陈大人,却是哭的更加大声,“陈大人,青天大老爷呀……您,您要明察啊,我家小五,我家小五不会杀人的啊!” “吕妈妈,吕小五杀害潇湘馆的子清姑娘……这是证据确凿,就连他自己也是供认不讳,您又何苦这样呢?只当没生过这个畜生儿子,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 若说这位陈县令,碰到这等无理取闹的群众,还能如此好言相劝,不见半分不耐。倒也真的是少见。可这吕妈妈却丝毫不领情,嚎的更是起劲。 “不可能啊大人……我家小五——我家小五从小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去杀人呢?” “哎……吕小五爱慕子清姑娘却求而不得,怒起杀人。人在这暴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如今距离行刑还有一月有余……吕妈妈,您要是实在思念儿子,本官可以特批你每日去大牢中探望。” 展昭却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新篇章的目的是让人物形象更立体一些,二人的关系也可以处理的更加细腻一点点?让之后的真命天子章没那么……强行恋爱? 第7章 07 只见陈大人轻嘆一声,说道:“展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本县三月之前发生的一起极凶的杀人案。这潇湘馆新来的帐房吕小五,见色起意杀害这头牌子清姑娘……哦,还没解释这潇湘馆是……” “您不用解释这个,”展昭木着一张脸说,“听名字就懂了。” “哦哦……总之就是这帐房先生杀了头牌姑娘,人证物证俱全,嫌犯吕小五也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只是可怜了这吕老妈妈和还未出阁的吕姑娘了……” 吕妈妈哭的更是伤心:“大人明鑑……我家小五从小就胆子小,杀个鸡都不敢……怎么会杀人呢……” 如此三番五次的纠缠,饶是好脾气的陈县令,也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挥手叫过衙役,吩咐他送吕妈妈回家去,便将展昭迎进了门。 “陈大人,此事当真是人证物证俱全,丝毫没有纰漏?”展昭不放心,又问一句。 “那自然是的,展大人不必多心。” 展昭只是觉得古怪,但也未曾多问。毕竟眼下着急的事情并不是这个,于是将京城抢劫案细细将来给这位陈县令听,吩咐他今日一定要注意是否有可疑人等进入清平县城。这陈大人一口应下,展昭点头,见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再次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不过这次当然又是无功而返,晚上在县衙内,却又想得那位老妈妈的样子,不由的心中一跳,还是穿上衣服,叫了一个小衙役让他带着去大牢看看。 无论是什么地方,县令老爷的性情如何,这县衙大牢总不是什么好地方的。这地方的环境是上限不高,下限却能低的超乎想像。这开封府的大牢与寻常县衙牢房一比,倒是显得干净又整洁,充满了人性化。 当然,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好的到哪里去——展昭不由的又想到了阿隐,觉得她能在开封府大牢待上那么些天,还能为了大局自己提议再住几日,真的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边想一边走,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正从他脚边窜过的老鼠的尾巴。那老鼠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拼了命的想跑出去。展昭本来心不在焉,被这小畜生的叫声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抬起了脚。 第9页 只见那只老鼠飞快的窜了出去,正要往角落里钻,却不想被放置在一旁的老鼠夹子啪的一声夹住了身体。只能徒劳的扭着身体。 “……”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觉得有点开心——不不不,展昭发誓自己绝对没顺势联想到一只叫白玉堂的大老鼠。 “展大人,这便是吕小五了。” 正想着,衙役已经开了牢门,出声提醒展昭。展昭这才细细打量起那卧在一堆杂草之中,身着囚服的人了。 只见他似是在睡梦之中,却也睡得并不安稳,身体一直不停的颤抖。今日据陈县令描述,这吕小五起码也都二十有三的年纪了,身材却瘦小到还不如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而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沾上写血污。 展昭皱了皱眉,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小衙役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吕小五杀人一案,虽是人证物证俱全,他却仍然嘴硬不肯承认,这才让陈大人生气,下令鞭笞……不过却也并未过分。” “大侠饶命啊!!”却只听吕小五在梦中发出一声惊叫,随机哭喊道,“子清姐姐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这又是什么发展? 还未等展昭发问,那小衙役已经开始解释:“展大人,这死者子清姑娘……也算是潇湘馆的头牌,平日里有不少人都是喜欢她的,其中江湖客们倒也不在少数。想必这吕小五,也怕子清姑娘昔日的恩客们前来报復吧。” “……原是如此。” “哎……要说这子清姑娘,也真是可怜。”那衙役说道,“沦落到这行的女人……再漂亮再多人喜欢,又能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走吧。” 第二日仍然是上街打探消息。如果今日在没有什么消息,展昭便打算离开清平县,去稍远一些的清河县看看。只不过刚上街没多久,就撞见了一起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姑娘的戏码。 只见一油头粉面的公子让几个兇恶家奴将那倒在地上的姑娘团团围住,一边轻浮的笑一边说着些什么“跟着本公子吃香喝辣,你知道本公子是谁的儿子么”之类的话。 ……倒也真的是这种恶霸小公子的标配出场台词。展昭有的时候也疑惑过,这一类喜欢强抢民女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台本之类的对过词,要么就是哪个有些名气的话本里面描写过。不然怎么能每每都用这几句话来当开场白呢? ——当然,自从展大人当差以来,开封府辖区之内倒是再也没见过敢强抢民女的人了。冷不丁的碰到,展昭居然还觉得有些怀念。 他上前拍了拍那公子的肩膀。 “你做什……哎哟!你敢打本公……啊呀!” 也懒得听他把反派专用台词讲完,展昭利落的收拾了这伙人,看着他们慌不择路的逃跑后,伸手搀扶起了那位姑娘。只是那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却是委屈的要哭了似得,盯着地上洒落的糕点不肯说话。 “姑娘,你没事吧?” “……呜呜……呜呜呜,我……我家姑娘要我买的点心呀……” 展昭听到这话,稍微思考一下,转头盯了那公子逃跑的背景三秒,随即施展轻功。挡住了那小公子的去路。 “你你你……若不是还打的不过瘾咋地?” “在下并没有暴虐打人的毛病,”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位姑娘的糕点钱,拿出来吧。” “……” 那位脸上被打出熊猫眼的公子一边骂他有病一边丢出银子仓皇而逃——也难怪他这么害怕了,毕竟这位展大人,虽说平日里待人如同春风一般和煦,但是对待敌人倒也是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多……多谢公子相救。” 那小丫鬟一路小跑着过来,红着脸轻声说道,展昭微微一笑,又对她安慰了几句。 “只是不知这李家铺子的糯米糰子和酒酿卖完了没有……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一日不吃可就难受的慌。”那小姑娘又怯生生的说道。 “……” 还真的有人每天都要吃这类甜食啊!! 展昭不得不在心里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了解的太少了……本以为有一个聂姑娘如此奇葩,却没想其实这种嗜甜如命的其实大有人在。 与这偶遇的小姑娘道别之后,展昭也觉得该进些午饭了,于是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饭店推门进去了。只是进门之后,展昭却大感不妙。 要说为什么的话,只因此时正值饭点,这家饭店却是门可罗雀,仔细一看,吃饭的食客——可不就他一人么。 ……这家店做的饭到底是有多难吃啊。本想着趁店小二还没上来,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走,没想到这家店的店小二可能是很久都没看到客人了,一见到他,竟像是见了什么宝贝一样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 “客官,吃点儿什么啊?” 展昭:“……” 他忍住突如其来的胃痛之感,沉默半响才说道:“随便上些什么来吧,能吃就好。” “得嘞,您等着~” 展大人扶额,这家店可能是久久没来过客人,上菜的速度倒是快得很——还另外附赠了他一壶好茶。饭菜倒是真的很难吃,为了不露出过于痛苦的表情,展昭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些什么,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啊,您说有没有奇怪的人进城来啊?我这也没怎么注意。” “哎呀,但是您想想看,其实大傢伙天天忙自己家的生计,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观察路人啊。” “但是你说这江湖打扮的人……在客栈里打听也打听不到,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店小二是多久没跟人说过话了么?展昭只觉得无奈,但是看他一脸兴奋的模样,却也有点不忍心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哎!公子,我想到了!” 展昭被他突然兴奋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您看,既然都不住在客栈上,那必然是睡在妓院中了……您想啊,妓馆中鱼龙混杂,出现什么人也不奇怪,既能掩人耳目还能住的比客栈中舒畅一些……” 展昭心中微微一动。 “若是照你说的,这清平县之中可有什么大的妓馆么?” “自然是有的,自然是有的,”那店小二见客官终于搭话了,喜笑颜开的打开窗户,指着一个方向说,“您看,就是那潇湘馆呀。”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女主上线 第8章 08 第10页 梳妆檯前,阿隐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倒是很少打扮成这种模样。往日里她就算是做女子打扮,衣服也大都朴素,髮式也梳的简简单单,最多也就在发间点缀个髮簪之类的。倒是从未像现在一样满头珠翠,淡抹浓妆。 这样的机会毕竟是极少的——之前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抱着这样的想法,阿隐饶有兴趣的拉开梳妆檯的抽屉,将里面的胭脂水粉,点翠步摇,香泽兰膏等悉数拿出,摆在台上。一样一样细细研究。 只是把这唇脂一一摆出,就已有十多种颜色。阿隐不由得大惊失色,她忽然之间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和自大——本以为就算是化女子妆容,也不过那些东西,随便画画不就得了。没想到今日细细研究起来,倒是发觉这其中的奥秘着实不少。直直让她觉得自己之前二十年简直是在当男人活的。 话说以前那种“我活的好精緻”的错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门却被轻轻推开了——小翠正手捧着三四个点心铺子的食盒进来了。只是今日回来的却是比往日要晚上一些。阿隐透过铜镜观察她略显凌乱的仪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却只见那小翠身形一僵,脸颊之上居然有些微红,她有些慌乱的低下头,答道:“对……对不起姑娘,小翠……小翠路上耽搁了。” 阿隐若有所思。 室内一下子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之感——这也难怪,毕竟这位隐姑娘来这潇湘馆也不过三月,与小翠还未曾熟识,再加上她看起来冷淡,小翠又总觉得她身上总是有股子烦躁阴沉之气,也不敢与她亲近。 “小翠,你过来。”阿隐阴测测的开口道。 小翠吓了一跳,食盒也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是做什么?这个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妙?难道晚了一刻给姑娘送外卖她就至于如此暴躁……?天哪天哪太可怕了……能不能哭着求妈妈给她换个姑娘侍候啊…… 心里想法虽然多,但却也不敢怠慢,于是战战兢兢的往这位脾气古怪的姑娘身边踱。阿隐倒是也有耐心,明明三步两步就能走到的路程,被小翠拖得走了老久她也没说什么。 “……姑娘,怎么了?” 阿隐抬头看她。 “小翠,你看,”她伸出手一指自己,“……我是不是不太适合这个叫……姣梨妆的妆容?” “……”小翠无语。 “……”阿隐很严肃的看她。 “……”小翠冷汗。 “……”阿隐很耐心的看她。 “……咳咳,额……姑娘,是这样的,”小翠终于反应过来,“这姣梨妆倒是很挑人的,您化起来,确实是有些素净了……” “……”似乎很受打击的样子。 “不,不过!您本来生的一副好模样,为何不试试时下最流行的桃花妆呢?”小翠及时的将她可怜的自尊心又捡了回来。 “桃花妆?”阿隐很有兴趣。 “对呀……您想,眼角挑上一抹淡桃红,这腮红也选淡粉,自然是面若桃花好气色的。” “啊呀?”星星眼。 “……您等等,我去打盆水给姑娘洗洗脸,然后我来替姑娘您化妆吧……”似乎是突然觉得这个人的人设颠覆之后格外的亲切,小翠话也多了起来,“我再替您换个髮式,换些更搭的头饰来,就更好了。” 等到这里里外外的悉心打扮过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傍晚——你说时间为何过得如此之快?那还不是因为这位聂隐娘姑娘起床时都已日上三竿了,磨磨蹭蹭自己给自己化妆废了不少时间,吃午饭又废了不少时间,而这小翠的全套妆容服务更是费事,没忙活到晚上已经是动作快的了。 等到这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后,房里的姑娘们也就都出来接客了,该调笑的调笑,该喝酒的喝酒。更是有歌舞助兴,乍一看也是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当然,阿隐倒是对此没什么兴趣。本来她到这里来,也是有着其他目的的。不过进了这种风月场所,想要独善其身却也由不得自己。她又不想太过高调的引起这里人的注意,自然是也要随大流,出去浑水摸鱼,装的像个认真工作的好员工一样。 ——自然有的时候也会被某些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缠上不放,阿隐其实很烦,但不得不摆出一副很娇羞的样子将那些男人拉回房里,然后打晕了事。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要去大堂里摸摸鱼,各桌都走一走,叫上几句“大爷喝酒啊”然后顺便塞点吃的东西到嘴巴里,一圈下来也觉得很是满足(吃饱了)——她倒是也不容易,摆出一副优雅娇弱的样子混吃混喝,还能看起来一点都不脸红害臊。 吃饱喝足之后也该熘回房间了——她很随意的把头一转,理了理鬓角,迈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恩? 等等。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人。 出于对自己眼神的不信任,阿隐再一次把头往刚刚那个方向转过去,眼神也再一次抬起—— “……” 展昭? 不会吧……他这种正直的不行的护卫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 不会看错了吧? ……没有啊就是展大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展昭的目光也突然朝她转了过来。 “……”这是阿隐。 “……?!”这是展昭。 “……”这是阿隐。 “……!!!!”这是展昭。 我们的女主角冷静的收回目光,转头就走。 总觉得好像从那人的目光之中读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说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惋惜……天哪总觉得这个误会好像已经快说不清楚了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要挽救失足少女于水火之中的决绝……哦卧槽,这下完了。 回了房间浑浑噩噩的关上门,不到三分钟,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果然。 “……好,好久不见啊,展大人。” “聂姑娘……”展昭倒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表情却十分严肃,“展某带你离开这里。” ……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咳……咳咳……展大人,您说什么?” 只见展昭反手关上房门,也坐在了那张八仙桌旁,道:“展某是说,展某带聂姑娘离开这种是非之地。” “这……这这……不必麻烦了吧……” 第11页 “哎……”展昭长嘆一声,温言劝道:“这些地方总归不是个归宿,聂姑娘,汴梁城内,展某已找到了家价格公道的药铺,聂姑娘正常採药,也必定是够生计的。” “这真的……”阿隐觉得自己居然隐隐有点胃痛,“展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您不用管我也罢呀……” “这怎么可以?”展昭倒是正色道,“隐姑娘在郑娘子杀人一案中对开封府有恩,展某便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姑娘深陷泥潭之中。” “不必了吧……” “不行。” “……”就算是知道这位大人是一心为自己好的,阿隐还是有些不耐烦了,“展大人请回吧,阿隐不会跟您走的。” “这是为何?”展昭皱眉道,“莫不是因为卖身契被压在这里了?展某自然会想办法周旋此……” 说道这里,阿隐眼神突然一冷,展昭的话也适时停住,怒喝一声“谁!”之后勐地开门将那在门口偷听之人拉进门来,然后又迅速的关上房门。 ……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也是被吓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中说着“小红再也不敢了请姑娘原谅……”云云的话求饶。 阿隐坐在一旁竟然是一动一动,只是冷眼看她……倒是展昭觉得如此吓到一个小姑娘于心不忍,便打算将她扶起来,手刚伸出去就只听隐娘突然的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小红姑娘啊,”她居然露出了一个阴惨惨的笑容——卧槽这真是太吓人了好么,“不知道小红姑娘是不是打算将今日在我房门口听去的话说与给妈妈听么?” 小红吓得花容失色,居然直直开始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红……小红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阿隐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问道,“难不成之前居然也有过这等事?” 这一下小红才发觉已经说漏嘴,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阿隐眯了眯眼。 “聂姑娘,”展昭看不下去她如此欺负一个小丫头,“想必她也不是故意偷听,你也不要如此吓她吧。” 这位聂姑娘却是似乎没听到一般,沉默了片刻却又是突然怒声喝到:“说!你在子清处听到了什么!” 听到“子清”二字,展昭诧异的盯着她看,而那小红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居然是又惊又惧,身体抖得停都停不下来,宛如帕金森晚期一般。 ……我说,这个形容放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管它呢。 “没……没有……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隐娘的语气却是令人捉摸不透,“那不如你先猜猜看我与子清是何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 第9章 09 一听这话,小红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不住的磕头,道:“我并非故意呀……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会害死子清姑娘……我……我真的是未曾想到……” 听到“害死”二字,阿隐的眼睛里终于是划过一丝悲痛,她深吸一口气,却又闭上了眼睛,道:“你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从小红泣不成声的叙述中,阿隐终于知道了关于子清之死的一些内幕。原来,这小红之前就是服侍子清的丫头,那一日路过自家姑娘房门口时,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男子的声音——本来妓馆头牌的房中有男子并不奇怪,只是昨夜姑娘有些病了,就没有接客,今日房中出现男子着实奇怪,又听这男子的声音却隐隐约约有些耳熟,一时好奇就趴在门口偷听起来。 这不听不要惊,一听却吓一跳,原来那男子正是前些日子新来的帐房吕小五,此刻却是正在房中与自家姑娘商量着要一起逃跑之事。小红心中害怕——若是子清姑娘真的逃跑成功了,自己这个丫鬟保不齐要被愤怒的老鸨作出气之用。思量再三,还是跑去偷偷告诉了老鸨,可不想第二日起来,便听得帐房吕小五情杀子清之事,登时大骇。她也并非那种蠢笨如猪一般的角色,稍微想想便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却也不敢多言,只怕自己也被一刀咔嚓了。 讲完之后,房间内是久久的沉默。 “你详细说说罢,那日你偷听时,究竟听到了些什么话。”半响,阿隐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其实……其实那日……姑娘与吕小五在房内商议的声音着实过小……小红……小红也只听到寥寥几句,说的什么‘离开这里’,‘受够这鬼地方’之类的……”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 “啊……还有一些听得不太真切,好像是……好像是‘捞他一笔’,‘不愁生计’……之类的话,不,不过……当时我并未注意这一些,只是惊讶子清姑娘居然想要逃跑……而且……而且她的情郎居然是那个瘦弱的吕小五……” “明显是这种词眼信息量更大吧……为什么会完全没注意到……” 阿隐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对,对不起姑娘,”小红又是一惊,带着哭腔解释道,“只是……只是子清姑娘居然能看上吕小五这等豆芽菜……我,我一时惊讶……没太听进去旁的……” 阿隐:“……” 你明明就是只顾着想八卦啊!!!! 见也问不出旁的东西来,阿隐摆摆手,跟她说:“你去吧……不要提起今日在我房中的事便罢了。” 小红连连道谢,保证了一百次自己绝不会再多嘴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出去之时,默默变做背景板的展昭却忽然开口道:“以后再莫要好奇偷听,以免被捲入不必要的灾祸之中。” 小红一愣,脸上却是飞起两坨红霞,头低的更低,胡乱应过之后便退下了。 阿隐:“……” 这种莫名出现的粉红色气息是怎么回事? “聂姑娘,”展昭适时的打断了新一轮的脑补,“你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 阿隐:“……” 怎么办,总觉得这位大人怎么是个天生的劳碌命,看他为什么一副“这事情我管定了”的模样。 “聂姑娘,”展昭皱眉,道:“却是无论所为何事,也不该孤身一人涉险才是。” “……展大人……此事与你无关……” 第12页 展昭正色道:“聂姑娘曾对开封府有恩,就算不是这样,展某也不能眼见你孤身一人深陷泥潭。” “如果我执意不肯告诉你呢?” 展昭却是浅浅一笑,道:“那展某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非要姑娘道出事情原委,只是展某觉得姑娘在此还是不妥,若是姑娘执意要留下,展某也只好强行带姑娘离开这种风月之地了。” “……” 要是没感觉错的话,这是威胁吧——但是阿隐却是还有些不敢相信,虽说与这开封府的展大人认识不过寥寥数日,但她自认眼上看人的功夫还是不赖的,怎么居然没看出这位居然是个能用这种表情威胁别人的主呢? 阿隐感觉自己在几个月之内不断的认识到自己之前的个人定位是有多么的不符合实际。 他知道了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么?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阿隐想自己放开手脚查清真相而已。如果有个开封府四品带刀侍卫在一旁,好处是多了个应该武力值爆棚的帮手,坏处是自己这边要小心掩饰着一些。 但是正面硬刚起来,他应该比我厉害一些吧? 毕竟这“南侠”的名号,饶是阿隐这种死宅,也是有所耳闻的。 “好吧……”阿隐道,“我说便是了……” “那被害的子清……是我的友人……隐娘得知故友惨死之后,便赶往清平,见到她的尸体后却觉得事情不向官府说的那么简单,便自己卖自己,打算先混进潇湘馆再慢慢细查此事……” 展昭露出了一副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阿隐看他这幅表情,不由的发问道。 “聂姑娘对故友能做到如此地步……着实令人佩服,”他说,“只是此举也确实……过于危险。” “所以……展大人您就不要阻止我调查故友亡去的真相了……话说回来,您来此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隐觉得自己这个转移话题做的还是相当的成功的。 “不行。” “……” 啊? ……不是听错了吧? “……您说什么?” “展某说这不妥。” “……为什么呀?” 展昭却仿佛没看到她诧异的表情——当然,这个诧异只是阿隐本人以为的,事实上她早早已经是面瘫十级功力,三个月之内唯一的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就是刚刚吓哭了小红的那个阴测测的笑。 “聂姑娘的义行,着实令展某刮目相看,只不过你一人做这等事情,怕是兇险,眼下不如你讲此事的蹊跷之处细细与我说来,展某必定替聂姑娘查清此事的真相。” “……这样不好吧,展大人。”阿隐道。 “不,”展昭的声音没有一点迴旋的余地,“如此最好。” “……” “……” “……” 却见她低沉了片刻之后,周围的气氛又忽然明快起来,道:“展大人,就算你今日将我送出这潇湘馆,难道明日,后日,大后日,你也寸步不离的看着我,不叫我再跑回来么?” 展昭皱眉:“聂姑娘,这样不好……你……” “不行。” 阿隐立刻用男主角怼过她的话怼回去。 “聂姑娘,你莫要如此执拗。” “展大人,”她却说道,“你才要莫如此执拗才好。” “……” “……” “好吧,”展大人却终于败下阵来,应允道:“那聂姑娘就请暂留在此地探查消息,展某也会时常来查看,还请姑娘行事切记不要鲁莽,一切行动都需得与在下商量才是。” “那是自然,”她答应的轻巧,“那就先行谢过展大人帮忙了。” 此话一出,展昭又是一笑,道:“聂姑娘也不必如此客气了,郑娘子杀人一案中你于开封府有……” “有恩是吧,所有您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是吧?”阿隐打断他,说道,“要说我们二人之间,最客气的可是您呀……展大人还是不必如此客气了。” 展昭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不过却也觉得这位姑娘的性格倒是着实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沉闷……只是不知道是如何能够形成这种外在和内里完全割裂开来的诡异性格。 想到这里,却是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出声问道:“只是不知,聂姑娘是如何看出这子清姑娘并非亡于吕小五之手的?” “好友死后,我一时悲痛……只想再去见她最后一面,于是便偷偷摸进县衙义庄……不料却发现她身上的伤口,分明是死于会武之人的。” “……你偷偷摸进义庄?”展昭皱眉,“……发现她死于会武之人?” 阿隐自然是知道他在问什么的,她摆摆手,道:“那日在公堂之上……我……我那不是不想说我的身份才胡乱应承下那郑娘子的猜测嘛,对不起展大人,我不是烟花女子,只不过是懒得解释罢了。” “……所以聂姑娘其实是江湖中人?” “……对对对,这么说也没错了。” 展昭沉默半响,却是没有再多责难与她,眉宇之间又流露出一股子欣慰之情,欣然道:“原是如此。”又话锋一转,道:“如此这般,此事看来确有隐情了。” “正是这样。”她点头道。 如此来说——要查清楚,只怕也是要从长计议,急不得的。展昭心道,蓦地抬头,看到窗外夜色,却是发现在二人谈话之中,夜色也已经深了,于是安抚阿隐说此事急不得,明日再细细商议,嘱咐她早些休息后,便起身告辞了。 “哎……展大人,你等一等,隐娘还有一问。” “聂姑娘但说无妨。” “你看我……”她很严肃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今日这桃花妆……是好看不好看?” “……” “……” “……” ……你莫不是有病还是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嘛嘛 第10章 10 ——你莫不是有病还是咋地?!! 当然,这话并不是我们温润如玉的展大人说的,且也不是他暗自腹诽。只不过是作者本人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吐槽之力才吼出来的。 彼时,只见展昭微微一愣,像是对她奇怪的脑迴路感到困惑,但却也迅速的接受了这个人物设定,沉默一会后,评价道:“自然是好看的。” 第13页 然后思索片刻,又建议到:“只是这耳坠用点翠的却是有些不搭,不如换做芙蓉玉材质的坠子,会更好些。” 阿隐:“……” ……完全看不出来展大人您这么懂行。 虽然心中有些震惊,阿隐面上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当晚却是睡得不太好,一方面震惊于这位看似纯良又纯情的展大人居然在闺阁打扮的方面也比自己强上许多,另一方面却是反覆思索小红留下的一点线索。脑子里思绪如此杂乱,这一夜自然是半梦半醒,十分的不舒服。 于是第二天早早的就起床思考人生。 ……结果吓到了悄悄进门打扫的小翠。 “姑……姑娘,您,您今日起的好早呀……” “……是么?”阿隐心不在焉的应答道。 只是这小翠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低气压的味道,居然又是吓得一个机灵,说了一句“我出去给姑娘买点点心甜食回来当早食吃”就急急的走了。 当然,我们的女主角也并非不知道自己阴晴不定的古怪个性和一副仿佛和人有血海深仇一般的扑克面瘫脸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不过她这种自觉高傲的性子自然也是不会多加理会的。如此以往,自然而然,对那些待她与待旁人无差的人,自然是能吸引她目光的。 这第一个,就是她的同事燕小六。 而第二个,就是这潇湘馆的前任头牌姑娘——子清。 当然还有第三个……那就是前些日子不幸惨死于郑娘子剪刀之下的郑老公公——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整天扑克脸的姑娘产生某种莫名的好感,当然,介于阿隐乃是一代颜控,这种年近花甲的老人自然不会入了她的眼,也就没有特意去交结了解过。 第四个嘛,就正是这开封府的“御猫”展大人啦。 不过,出于一种反派见了正派有点畏惧的感觉,阿隐总觉得与他相处总有心结,不像和小六,子清一般自在。 说起与子清的初识,那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日阿隐也正好工作结束,路过此地,一时好奇就扮作男人进了这潇湘馆的门……当然,主要是这时任的头牌姑娘真的是气场惊人,又美艷又野性,一时之间让着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惊嘆世间竟然如此美人。 ——若是用阿隐久远记忆深处的知识来形容的话,那就可以这么说,气质略像安吉丽娜朱莉,美艷的眉眼又恰似一枚早早故去的港星梅艷芳。 被迷的七荤八素的阿隐立刻就把自己钱袋里的钱全部贡献出去了,只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大美人。 谁料她才刚入花魁的闺阁之内坐定,就听那花容月貌的大美人一声冷哼,说道:“小妹妹,这种地方可不是你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能进来的。” 阿隐:“……” 所以我的男装扮相有这么差劲么?!! “不过算了,”她又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道:“你身上银子倒是多,能买下你姐姐我一夜,我勉勉强强,装作是一夜磨镜倒也没什么。” 阿隐:“……” ……怎么感觉微妙的有哪里不对劲。 三秒后:“……我不是同性恋!” 美人一扬眉:“那你白花那么多钱进来干吗?莫不是银子太多太重想撒着玩玩?小妹妹,就算是性向和一般人不同,也不必如此害羞嘛……最起码你眼光是绝顶的好的,知道来找姐姐我。” 阿隐:“……” 然后,这孽缘就这么结下了——好吧,这似乎也不能叫“孽缘”,总之一切解释清楚之后,她们二人倒是真的成了一见如故的好友,阿隐这两年来若是闲来无事,也会扮作富家公子来找她叙旧聊天。三月前她离开汴梁,本想着路过清平再去看看她,没想到却只见到了她再也不会动不会笑的尸身。 想到这里,一时之间又觉得恍如隔世般不真实,心下涌上一阵悲痛,竟是不由的留下两行清泪。 “子清……子清……你等着,我虽来不及救你,但是害你之人……我绝不会放过的。” 正喃喃自语,只听门被“吱吖”一声推开,一抬头,却见展昭也似是愣住了,有些错愕的盯着她看,又轻嘆一声,从袖中掏出手绢,默默无言的递给她。 “……我……我哭了?” “聂姑娘,逝者已逝,还是不要过于悲伤才是。” “……我,我只是一时想到了她,有些情不自禁罢了。”阿隐也觉得哭的样子被人看到确实很不好意思,于是尴尬的解释了一下,又立马转移话题,“只是不知展大人怎么来的如此之早呢?” “展某想着这样一桩案件,早早调查也好,就赶来了。” “啊……只是这潇湘馆早上也不开门呀,展大人是走正门进来的么?”她随口一问。 展昭微微一笑,道:“聂姑娘不必费心,展某付过钱了。” 阿隐:“……” 付过钱了……这话既视感还真奇怪。 正打算说正事,小翠却已经回来了。今日仍然是捧着几个食盒进来,只是一进来却看到展昭坐在八仙桌旁,不由的一愣,道:“啊……昨日那位好心的公子……” 同样坐在桌旁的阿隐奇怪道:“你认识他?” 小翠却低下了头,脸上飞起了一抹诡异的红,再一阵闪烁其词之后,像是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跑了。 阿隐:“……” ——这傢伙是行走的荷尔蒙发散器么? “展某昨日在街上救下一名被乡霸缠上的小姑娘……”被她这种探究的眼神盯上实在不好受,展昭只好开口解释道:“不想原来是聂姑娘的丫头,这还真是巧。” 阿隐无言的打开放在桌上的食盒,开始啃了起来。 ……所以说这么奇葩的整天拿甜品当饭吃的傢伙果然还是只有一个吧?! 看她吃的十分认真,展昭也不由的好奇这又被聂姑娘青睐上的食物到底味道如何,于是也各样拿了一点尝尝……不过结果却仍然未曾理解她对这些点心狂热的喜爱。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展大人,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我应该是想到些端倪了。” “聂姑娘请讲。” “若是单纯的私奔,怎么也不至于杀人的。”阿隐分析道,“再说,子清在这清平如此受欢迎,她的死可是一件大事情……如果单纯是私奔,这潇湘馆的老鸨怎么会蠢到杀了自己家的台柱子呢?” 展昭点头表示贊同。 “所以,她到底为何能与吕小五扯上关系……或者说,他们二人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呢……从小红听到的只言片语里,不难想像他们二人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子清指着这个发现能让她光明正大的离开潇湘馆,而小五,似乎是想敲一笔钱。” 第14页 “……不错,这样说来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展昭皱眉道:“却是如此,想来是得去去大狱中走一遭,若是能从吕小五嘴中问出话来,对此案必是有所帮助。” 阿隐却摇摇头,道:“我知道子清惨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半夜偷偷熘进县衙大牢中,试图恐吓他说出什么东西……只是他似是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神志不清不能与人正常交流。” “……屈打成招。”展昭下结论道——他是最讨厌这等事的,那日他去县衙大牢时,那吕小五身上虽有血污,但是却没有那么夸张。再加上衙役的解释合情合理,让他误以为是适当的体罚。如今得知真相,两罥墨色剑眉深深皱起,眼底似是有隐隐怒意划过。 “不过隐娘有个想法,想说与大人听。” “聂姑娘但说无妨。” “潇湘馆一个妓馆,到底被发现了什么事,才能让老鸨杀掉她的台柱子呢?”阿隐说道,“就算是强抢民女进来,也不至于叫知晓的人都灭口……能大到灭口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而这吕小五的身份嘛……” “他是新来两月的帐房先生,”展昭明白她想讲的话,接到:“聂姑娘是怀疑这潇湘馆偷税漏税,且数额巨大?” “隐娘正是如此想法。” “如果是这样……确实是可以说的通的。”展昭贊同道,却又说:“只是这一切还都是猜测,要想找到证据却还需要一想时日。” “……不行不行,我已经在这里蛰伏三月,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展昭只道她是急着查清旧友之死才如此急躁,虽然无奈却也温言劝道:“聂姑娘,展某知道你心中急躁,只是这探查案件,确实是急不得的,若是走错一步,怕是要适得其反的。” “……那我先说的的想法,您听听看使得使不得先如何?” 展昭点头。 却只见阿隐端过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两只漆黑的眸子中似是有寒星射出一般盯着展昭,一字一句道:“投石问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本篇结束……然后差不多就进入之前写过的情节了——魔音敏要上线了= = 第11章 11 所谓投石问路之法——说白了,也就是碰碰运气而已。这前情提要全靠猜,若是真的能碰对了,那可能是作者给女主角开了金手指的原因吧。 展昭本是不同意如此冒险的,但禁不住她再三恳求和威胁。再加上她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了三百次“放心放心我也是有点拳脚功夫的”,以及“展大人您暗中跟着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最终,他还是艰难的点头同意了。 于是,这天傍晚,行动正式开始。 其实阿隐只是通过这么些天,观察潇湘馆的老鸨——她虽然看起来气势颇强,却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只要干了杀人越货的事情,想必只要激上一激,自然是能露出些马脚来的。 阿隐差小翠将老鸨请来她房中,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来潇湘馆的来意。只见那老鸨勐地睁大眼睛,似是有些失态,又很快掩饰起来。笑着道:“为了调查子清姑娘的死因居然能做到卖身进潇湘馆……阿隐姑娘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的确令人佩服。只不过……”她眼神一转,“这子清姑娘的确是死于那小帐房之手的,你再查,也不过是这个结果罢了。” “瞧妈妈这话说的,”阿隐背对着她,从梳妆镜中观察她的表情,“若是隐娘真的什么也没查到,怎么会特地找妈妈来呢。” “哎哟喂,”老鸨却不动声色的坐下,喝了一口茶,道:“就算阿隐姑娘你这么讲了,咱们也确实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其实我今天找妈妈来,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子清姐姐的事情而来。”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浮动,只是那声音里似乎带着些笑意,“一开始是再查子清姐姐的,只是后来,居然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件大事。” 老鸨还是神定气闲的喝着茶水,没有说话。 “前几日子清姐姐託梦与我,说是她是死于这潇湘馆……不明不白的帐目上的。”说完这话,她也觉得心跳的有些厉害,却又只能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用手捻了捻头髮。 毕竟一切都是瞎猜,虽说对自己的智商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总觉得若是稍有差错,那这真相可能就再也查不出来了。 ……好在作者的确是给了我们的女主角开了金手指的。 只见老鸨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这当然没逃过阿隐的眼睛,她一直都盯着镜子里看呢。看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她心想,面上却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在我的计划中”的模样。 “什么叫‘不清不楚的帐目’,阿隐姑娘,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既然知道老鸨被自己踩中了要害,阿隐也放松下来,随口回应道:“我乱没乱说话,妈妈您清楚的很,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呢。” “……那你想如何?” 上钩了! 阿隐的眼睛勐地亮了起来,勐地一转身,道:“我也没有想做什么,”她似乎是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仔细想想,逝者已逝,真相是什么又何必在意呢……只要妈妈能把这不清不楚的部分分我一成就行。” “一成?!”老鸨吃了一惊,“你这妮子胃口倒是大,居然想着靠这一锤子买卖,直接把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弄到手。” “毕竟能碰到妈妈这种大鱼的机会也并不多。” ……把人比作鱼,这也着实太不礼貌了些。老鸨虽然心中生气,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她的眼睛熘熘的转了三圈,才笑着道:“只可惜你这口开的太大了些,妈妈我也做不了主。” “那不打紧的,”阿隐摆出一幅很好商量的样子,给她出主意:“您叫那个能做的了主的人来见我就好了……啊,顺便再带着我的卖身契。” “阿隐姑娘做事是否鲁莽了些呢?” “这您不必担心……隐娘自然是,也有其他打算的。” 老鸨盯着她若无其事的脸三秒,站起来冷冷道:“行吧,今晚子时,到后院来,看看你能不能弄得到那一成。” 说罢,她就推门出去了。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展昭轻轻的推开了衣柜的门跳了出来,藏在里面着实不舒服,空间又狭小,又充满了女子衣物香薰的味道。 “我觉得不对。”阿隐忽然说道。 展昭道:“如何不对?” 第15页 “……我刚刚说我要一成的时候,那老鸨的反应……就好像我要吃穷她的金山一般,”阿隐道,“只是……只是若是偷税漏税,就算几年累计下来数额巨大,但与正常盈利想必,却必定是九牛一毛的,我只要这九牛一毛中的一成,不至于……反应如此之大吧?” “聂姑娘是说……这不清楚的帐目,其实另有隐情?” “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头绪。” “如此说来,展某倒是今日外出探查时,知道了件古怪的事情。”他开口道,“展某今日打听着潇湘馆的真正老闆,却有不少人说有传言说是县东一位姓沈的商人前两年盘下这里来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位沈老爷这些年生意失败,盘下一整条商街,二十家有十八家都是在亏本的,这几年来更是,放任店铺亏损的数额越来越大,却怎么也不肯关门。” ——说起来,展昭那天误食的那家饭菜贼难吃的饭店,刚巧也正是沈老爷家的产业。 阿隐也奇怪道:“这位沈老爷也真是奇怪,一月月这么亏下去,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亏下去吧……他盘下潇湘馆,应该是想赚回来些,可是这赚一家的钱,怎么能抹平这亏十家的钱呢?” “所以展某以为——”展昭道,“这位沈老爷怕是有其他上不了台面的赚钱手段。” 阿隐合理髮散:“所以说……如果潇湘馆的主人真的是这位沈老爷,那这不清不楚的帐目根本不是偷税,而是……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银子来路不明的?” 顿了顿,她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莫非是……洗钱?” 展昭点了点头,道:“展某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本以为自己只是要查清好友死亡的真相,没想到这团凌乱的线索拽着拽着,居然拽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来。 而展昭也在沉默的思考——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伙神秘失踪的江洋大盗。什么人会需要洗钱?那必然是来路不正且数额巨大的钱财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而那一伙江洋大盗敢在汴梁如此胆大妄为,也必然是因为知道有退路可以走的。如此一联繫,这两个案件之中似乎真的有某种关系。 但是一切现在都只是猜测而已。 展昭望向一副娇艷女儿打扮的阿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嘱咐她千万要注意安全,一切行事都需得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主。而阿隐愣了一下之后开口向他道谢。 ……这位展护卫也真的是,真心为她担心忧虑呢。 时间在心事重重时总是过得特别快,子时很快就到来。妓馆已经不再热闹非凡,而是重归寂静。恩客们都已经跟着姑娘们进房间里去了——这个时候一般来说,都不会有哪个人还有空到后院来看看的。 阿隐当然不怕——一方面她对自己还是蛮有自信的,毕竟主业是杀手刺客,怎么想也不会再这种阴沟里翻船,另一方面,当然也有一股子狐假虎威的底气——毕竟承诺要“护你周全”的人是名满天下的南侠展昭。如此双重保险,怎么能怕的起来。 ……然后她一进后院就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嘴巴,晕了过去。 ……不过,是假晕。 ——刺客杀手杀人也分各种不同的类型,比如说有耿直的上去捅人的,有阴险的背后下手的,也有那种随时随地能拿出一堆毒粉□□毒膏,杀人于不经意之间的。而阿隐——自然就是那种喜爱研究毒物的类型了。 所以说,这种平日里都瞧不上眼的蒙汗药之类的玩意,怎么可能会药的倒她。 佯装昏迷之后,阿隐只觉得自己被扛来扛去……正感觉自己被某个大汉的肩膀顶在肚子上,晚上吃的东西都快被颠出来的时候,才被扔进了一辆马车里面。 ——看来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这个篇章就过去了。 第12章 12 “听说你想要一成?” 终于装作幽幽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开门见山——阿隐顺势抬起头观察说话的男人。他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眼神相当和善,锦衣华服,非富即贵。 “……要不要一成暂且不提,”阿隐知道这人也并非真心想和她谈条件的,她也懒得和他多周旋什么,“你先告诉我,子清是怎么死的。” “哦?”那中年人似是很有兴趣的望着她,道:“你到现在还在纠结那傻女人的事情?” “反正你也并非想要同我谈条件吧。” “姑娘倒是聪明的很。” 不知道为什么,阿隐总觉得心中烦躁的很——大概是因为自己追查了很久的真相就在眼前,但是这个看起来很像反派的傢伙却各种拐弯抹角,各种就是不进入正题。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抓到了小白鼠想好好玩\弄玩\弄再搞死”的想法……但是如果牵扯上自己友人的死,那就真的让人很难受了。 “哼,”她冷哼一声,“你是县东的沈商人吧?” “姑娘认识我?”他很有风度的笑了笑,“那还真是沈某的荣幸。” “你当时对子清也是这幅样子?”她有点等不及了,上前一步厉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是你动的手?” “姑娘倒是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沈商人依然笑道,“今日就叫你们两姐妹地下团聚也好。” “……果然幕后黑手就是你。” 沈商人倒也不藏——既然面前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已经是个死人了,那被一个将死之人看穿又有什么关系呢?见她那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沈商人觉得不如倒满足她最后的心愿,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原来事情还真就如同阿隐和展昭二人猜测的一般,这沈商人前些年经商不力,手上的商铺亏得亏倒得倒,三代经商积累下来的丰厚家底居然也快被亏光了。沈商人有个弟弟,从小不学无术,专爱舞刀弄枪,和江湖上一些混人厮混在一起,时间久了胆子愈发的大,居然和一帮强盗一起抢了一家珠宝行。丢了如此大量的金银却也不敢随便花出去,被沈商人发现后……他动起了歪心思。 之后几年,沈家弟弟在外不断的抢劫,而沈商人就盘下了这家潇湘馆,利用店面的帐目将黑钱洗成白钱,将不能花的银子洗成了沈家丰厚的家业。 而新帐房的吕小五,虽然未曾被告知这件事,却自己发现了此事的不对劲。而后告诉了自小相识的子清姐姐,二人本想着用这个把柄赚到足够的钱就此离开,谁知道还未实施,就被老鸨听了去。 第16页 而后就自然是一出惨剧了。 阿隐听完之后默默无言。她并没有觉得沈商人的做法十恶不赦,难以原谅——当然,这不是说她认同他的做法,只是以往接触过的事情大都和死亡有关,因为利益冲突□□的更是不计其数。饶是最开始觉得难以忍受这种事,做着做着也就习惯和麻木了。 只是再怎么见怪不怪,再怎么麻木,她心中却仍然愤恨这挨千杀的沈商人。 ——只因这受害者是自己的友人。 这就好比说你在报纸上看到一个人被人打死,虽然也会震惊也会骂那行兇者“不是人”,但其实过上五分钟,有其他新闻吸引你的注意力之后你就会忘却这件事。但如果,被人打死的那人是你的亲友呢? 那种切肤之痛,自然是没有办法轻言“原谅”了。 因此,无法感受到当事人的悲痛和愤怒,却在旁观者轻飘飘的角度要求别人“原谅”的人,实际上是最自大和幼稚的人了。自大在觉得自己圣母光环普度众生,幼稚在根本不去了解受害者的亲友究竟为这件事留了多少血泪。 好吧,扯远了。 “……原来是这样。” 阿隐有些恍惚的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如此,也算是为此事画上一个句号了。如此以来,我以后也再不会后悔没有为子清做好最后一件事了。” “以后?”沈商人笑道,“你这傻女人,若非还觉得自己能逃得出去?”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脚踹开了——之间展昭一席蓝衣端端立在那里,眼中的怒火似是已经具象化,手中紧紧握着那名为巨阙的名剑,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狂徒!尔等先抢劫,后杀人。胆大妄为罪无可赦,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还有帮手,”沈商人却不惊慌,道:“怪不得你能如今镇定自若,不过……” 他的话未说完,尾音却拖得长长的。这时,院中又迅速出现了许多家奴打扮的人,一半举着火把一半拿着长刀,将院子照的明亮起来,又从人群后面走上前一个江湖莽汉打扮的男子,眉眼只见与这沈商人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是大不一样。 “展昭,你追捕爷追捕了这么些个天,今天爷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隐:“……” ……你知道他是谁还这么嚣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蜜汁自信?? 只能说这沈商人算盘倒是打的不错,还知道派这么些人来围攻二人,企图杀人灭口。只不过着实低估了展昭的武力值。只见展昭巨阙出鞘,提剑向那草莽汉子攻去!只一回,便将他斩于马下—— ……不对,错了错了串戏了。只见那汉子也并非等闲之辈,堪堪躲过这一直刺,转身一刀噼向展昭前胸。展昭却也并非没有防备,电光火石之间向后一跳便躲开了这一击。十招之后,展昭一脚将此人踹飞出去,汉子一口血吐出,想要爬起再战,却是有心无力。 沈商人脸色一变,喝到:“给我一齐上!” 以为靠人数就能胜的了展昭展大人? ——这沈商人大概当真对江湖之事从未有所耳闻,才会对名满天下的南侠展昭估计的如此错误。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应该是……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啊,好像又串戏了。 阿隐未曾加入战局,因为展昭看起来相当游刃有余,并非苦苦支撑,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出不了一会儿,这些家奴们便会全都倒下了。正这么想着,却见三个家奴同时冲上去,展昭见势用巨阙挡住刀,背后居然露出了破绽—— 阿隐勐地起身沖了出去! 一家奴看准这个空隙,提刀向展昭后背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衣袖一闪,那家奴就被一记飞踹踹了出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帅了,”阿隐很无辜的望向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家奴,解释说:“我就忍不住踹了一脚。” 展昭:“……” 很多年以前,据说丐帮史上最雪白干净的少帮主也曾这么说过。 第13章 13 子清之死的谜团终于被解开,而展昭所追踪的江洋大盗也因为此事被拽了出来。蒙冤入狱的吕小五无罪释放,说来也奇怪——出狱的当天,他那在狱中被屈打成招的疯病就意外的痊癒了,见到母亲和妹妹的那一刻,他痛哭流涕。 潇湘馆被封,里面所有的姑娘都被放了出来,一些无法生存的姑娘们却又入了别家的妓馆,继续放歌纵酒夜夜笙歌。阿隐脱去了她虽然喜欢但是并不能穿的习惯的薄纱衣服,换回了朴素的打扮。却意外的被展昭称赞说这样打扮最为自然和好看。 事情告一段落,而展昭也该回京赴命了——之前这个案件总有一个地方令展昭疑惑不解,那便是这伙强盗怎么能做到进了县城之后悄然消失,竟然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不过经过询问以后,那沈商人的强盗弟弟招供说,他们本来就带着清平县捕快的衣物,等到了城边,找了个隐蔽地方换上捕快的官服,饶是大摇大摆的进城,也没有任何顾虑。 但陈县令却一口咬定是县衙的备用官服丢失,他对此丝毫不知。想到他之前对吕小五屈打成招,一定要把这谋杀的罪名扣在这小帐房头顶上,再加上他的确和这沈商人有所来往——展昭不得不怀疑他与这起大案直接也有联繫。于是决定带着沈姓强盗和沈商人回开封府细细审查此案。 阿隐却是拒绝了展昭同路回京的邀请。 “江湖儿女志在四方,”她很严肃的回想着自己看武侠话本里的台词,“人生就是不断的离别和相遇,展大人,后会有期。” 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好像开始讲人生鸡汤了呢?这话说完之后阿隐就反应过来了……不由的觉得有点尴尬的别开眼。展昭却并未在意,只是笑着让她路上注意安全,凡事都要细细考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哈? ……诶诶??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展大人会说的话呢? 阿隐狐疑的盯着他看,展昭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只是重复道:“聂姑娘重情重义,虽然令人敬佩,可是却千万切记一切都要量力而行,万不可鲁莽才是。” 这边正讲着话呢,那边却听得一老妪喊道“展大人请留步”,抬头望去,却见吕小五搀着他的老母亲向这边赶来,手中还提了个小包袱,硬要塞给展昭,说是若没有展大人帮忙,这吕小五是说什么也不可能从死牢中出来,这是一些自己家做的干粮,只是略表心意还请展大人一定要收下。 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再加上人家一片心意。展昭也就接受了下来。不过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阿隐此刻却只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救吕小五,照理来说她也有份吧,为什么开封府的展大人就能收穫一箩筐的感激,而她就只能自动退化为背景板呢? 第17页 她眼神略带不满的打量了一下展昭,脑子里却蓦地蹦出一个念头——“若非是这位官差大爷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能被他吸引?!”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阿隐第一时间有点不服气——只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杀手界有名的高冷美少女,再怎么说输给一个男人也太不争气了吧……但是定下心神仔细想了想,又偷偷抬眼看了看展昭微笑着与吕老妈妈说话时的模样…… “……” “……” “……” ……可恶,美少女我输了。 那红衣黑帽的男子正微微笑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同一般人还有些不同,一般人笑起来都是嘴角先上扬,随后带动整个脸上的肌肉活动。而这位展大人笑起来则不一样,最开始你先注意到的,是他眼睛里的一汪春水似乎流动了起来,接着眼睛稍稍眯起一些,眼角最先堆起的笑意,似乎是融化坚冰的阳光一般让人心神荡漾起来。 “……” “……” “……” ……可恶,美少女我输的好惨烈呀! “小五啊……家中就是再穷,以后也万不可去那等藏污纳垢之地做事了……”在阿隐发呆之际,那边的对话内容已从感谢变成了吕妈妈的埋怨,“一个妓馆中的妓\女之死,却偏偏扯上了你……这若不是展大人帮忙,你怕就要折在这阴沟之中了。” 阿隐不由的(以别人完全看不出的幅度)皱了皱眉。 “母亲教训的是……”吕小五垂下眼帘恭敬道:“儿子也是觉得……着实可怕,以后定是不同这些个人打交道了。” “你这是什么话?”阿隐开口道,“你之前一口一个子清姐姐叫的,如今却为何如此折辱于她?” “……姑娘是?” 开口的却是那吕老妈妈。 “我与子清情同姊妹,”阿隐有些恼怒,又对吕小五说:“她是如何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说起来,若是没有你发现帐目有问题之后去找她商量,子清姐姐又怎么会死于非命呢?” “我……” “原来也是潇湘馆的旧人,”吕老妈妈却打断了儿子欲出口的辩解,道,“你们二人姐妹情深,看事情自然也是带着偏见,子清姑娘见财起意,若不是她心存贪念,又如何会连累我儿子受这么些苦呢?姑娘还年轻,以后还可以走回头路,我老婆子也并不想与姑娘争论什么。” “带着偏见看人的究竟是谁……你……” “聂姑娘……莫要如此激动,”说到一半的话却被展昭打断,“今日时间已不早,我们一同出城可好?” 说罢,便向吕小五与吕老妈妈告辞,半是哄半是安慰的将阿隐拉出了城门。 二人默默无言的走了许久之后,阿隐终于忍不住道:“我并非有意敌对那吕妈妈,只是她说话确实……” “展某知道,”展昭却似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般出言宽慰道,“那老妈妈爱子心切,自然是将什么错处都往旁人身上推。只是却不曾想过,他们二人母子情深,别人却也是有亲人有朋友。” “……却也是因为子清她命不好,沦落到这烟花风月之地,无论做什么却也免不了被人背后嚼舌头。” 展昭见她一副沮丧模样,也不由的心声怜惜,轻声问道:“能在聂姑娘心中如此分量人,想必是个十分特别的人,展某也有些好奇了。” “子清啊……”阿隐接到,“她……怎么说呢,她是十分特别的,她虽然是妓馆中的姑娘,却不同一般女子一样温顺娇柔……反倒是,反倒是让人觉得十分具有侵略性……怎么说,野性又热情的感觉吧?” 展昭莞尔一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子清姑娘,还真是一个奇人了。” “那自然是了,”她周身的气氛瞬间明快了起来,不由的打开了话匣子:“我还记得有一年我扮作男子向找她叙叙旧,但是身上银子带的不够……她毕竟是花魁,想见一面却也困难。子清在房中听到我叫她,你猜她出来干了什么?” 展昭不由好奇道:“她做了什么?” “她出来报了一匣子的珠宝首饰,竟然是直接扔给了老鸨。说是‘他付不起钱我付,怎么着,还不允许姐姐我养情郎么?我要包他三个月!’” 展昭:“……” 一时之间觉得这位聂姑娘也是性情单纯,若是平常的闺阁少女定哪里好意思在男子面前讲这些话的,只道她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可能是神经太大没get到尴尬的点。展昭沉默三秒之后,便点头附和。 “只是可怜了我子清姐姐……哎……我的朋友本就少,如今又是一人离我而去了。” 只见她说着说着,却又说到了伤心之处,幽幽的感嘆。展昭只觉得心中一动,不由的朝她看了看。 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确怎么的也算是经歷过几场大事情。展昭以往总觉得她总是面色沉静,虽然总是遇到些倒霉事情……要么莫名躺枪摔下悬崖,要么莫名被当做杀人嫌犯被关进大牢,但无论怎么样,她却始终都似乎是不漏情绪的。如今低垂眼帘,眼角却有些微微湿润,似是隐藏不了自己失去友人的伤心。 于是开口道:“只是不知道,展某是否有幸做聂姑娘的朋友呢?” [我的朋友很少]篇完 卷二。论反派该不该有职业道德。真命天子案 第14章 14 在江湖上,到底什么样的人最危险,最可怕呢? 一位古姓作家是这么说的:在江湖上,往往独身的年轻女子和小孩子最为可怕,因为这一类的人若是没有非人的本事,是绝不敢单独闯荡的。 所以阿隐在与展昭道别之后就换上了男装。 “所以这就是你热衷变装y的原因?” “……谁说我喜欢变装y!这是出于正常的安全考虑好不好,我们这一行的难道不应该非常非常不起眼才对么?” “……你这种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到底哪里不起眼了,明明看起来更可疑了好么。” “……” 无法反驳。 这个一直在拆台的傢伙一副江湖人急装劲服的打扮,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坐姿放荡不羁,笑容灿烂的一直往她身边蹭来蹭去。虽说长相平平无奇,却有一种奇怪的“阳光大男孩”气质。 这傢伙的名字叫燕小六,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她的同事。 至于这个充满槽点的名字,其实也是这傢伙自己取得——这不奇怪,被老闆养大的刺客们一般来说都对老闆这个起名随便的傻逼十分不满,譬如阿隐的名字还不叫阿隐之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和自己的弟弟刚被老闆捡到的那一天,正好在路上看到了一大把随风飘扬的狗尾巴草,于是老闆兴高采烈的说:“啊,以后你就叫狗尾巴吧!” 第18页 生理年龄二十多的伪萝莉默默的啐了一口口水,在心里骂道:“傻\逼!” 于是被老闆养大的每个杀手,都在自己的心智成熟之后意识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名字到底有多随便,多难以直视。于是纷纷抛弃老闆的喜好,给自己取名字。 然后燕小六这个名字就这么诞生了。 彼时,小六非常高兴的跑去和阿隐分享自己的新名字,听到这三个字从自己唯一的好友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阿隐差点没一口茶呛死自己,然后用一种“兄弟这话我没法接”的表情盯着他看。 “所以说,为什么是燕小六?” “阿隐阿隐,你有没有看过古大师写的武侠话本?”小六兴奋的说。 “……哈?” “从前有个人叫燕五,又有个人叫燕七……” “……如果你觉得你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厉害一点,那不应该叫燕十三么?”阿隐没忍住打断他,翻着白眼道。 “不不不,我这种小人物志向没那么大啦,”他笑嘻嘻的摆摆手,又挤了挤眼睛,说道:“所以我只要比那个叫燕五的人厉害一丢丢就好啦~” 阿隐:“……” 兄弟,你这个话讲道理我真的没法接。 总之,燕小六这个名字就这么诞生了——但是时至今日,阿隐依然不明白,他明明是隐世的武侠话本作者古大师的粉丝,为什么取出来的名字居然会像某个情景喜剧中的人物呢? ……不过这话她倒是从来也没有问出来。 至于变装y这个词,也是阿隐闲得无聊的时候教给小六的。 “y的意思嘛……就是说一些人很奇怪的个人嗜好,”她这么解释道,“比如说,有些人被绑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很兴奋,于是这种人就会要求别人把他们绑起来,这就叫捆绑y。” “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嗜好……不过阿隐,你为啥知道这种事?” 阿隐的头顶上被生生逼出了冷汗。 “……有一次出去工作的时候看到的,杀他之前我特地请教了一下。” “哦哦,原来是这样~” 让我们把话头转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彼时阿隐与展昭分开之后,仔细想想自己也该回一趟老闆家了,于是收拾行囊踏上行程。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刚刚干完活也打算回去的小六,于是二人就结伴而行。 说起这燕小六,也算是阿隐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之一——这倒也并不奇怪,普通人见她脾气古怪,再加上一幅面瘫脸,多是畏惧大于亲近的,于是寥寥数年不过得子清一个好友,而在刺客杀手的圈子里,阿隐也因为阴沉沉的个性和酷爱施毒的做法让许多人不敢亲近,唯独这一个看似粗神经,整天嘻嘻哈哈的燕小六一直不停的骚扰她,这才让阿隐又得一知己。 于是在这趟旅行之中,阿隐忍不住把展昭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是说那位南侠展昭?开封府的展昭?……他说他想做你的朋友?” “你干嘛这么激动?”阿隐很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是这南侠的粉丝?……我的天哪,你一个杀手居然粉上了一个官差,怎么说……这个杀手不太冷?这个杀手也追星?额……这个杀手脑子有坑?” “哇,说起来你脑子才有坑吧!”年轻的杀手一听这话立刻表示不满,凑过来挤眉弄眼道:“我最多是听传闻听得有点喜欢他,你可倒好,身为犯法之人还和官差来往这么密切……我问你,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阿隐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今天天气不错。” “……” “……” “……” “……你居然这么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小六沉默许久之后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的天哪,那可是南侠……别人家想和他打交道都没门呢,你居然拒绝他?拒绝他?” “你还说你不是他的粉丝!卧槽,以后老闆万一让你去暗杀展昭,你怎么办,投诚么?” “哎呀,那可不行,”他掏了掏耳朵,笑道,“我就算再喜欢偶像那也不能为了他放弃工作不是,我可是理智追星。不过我估计到时候我也打不过他,那能死在偶像剑下其实也还不错,你说是不?” “……那倒也是,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会跟老闆申请抚恤金的,你也算是死了还能为好朋友做点事了。” “哇你这么不关心你朋友的死活啊!”他一激动差点拔刀砍了桌子。 阿隐看着一副炸毛样子的燕小六,忽然觉得戏弄此人好像也超有趣的样子,于是顶着一副面瘫扑克脸,冷静的从唇边吐出两个字:“嘻嘻。” 小六:“……” 小六:“……哇今天我不砍了你我不叫燕小六!” 二人追闹了半响之后才各自喘着粗气分别坐在桌子两侧,如此这般打闹打闹,似乎是让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每次要回老闆家中时就心情阴郁,若不是有小六经常陪她安慰她,这些年下来,她怎么也不可能成为这么欢脱的人。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又问。 “那还要怎么样?”阿隐瞪他,“等着他有一天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然后砍死我之前说一句‘亲本佳人奈何做贼’么?还不如以后离开封府的辖区远一点呢。” “恩……说的也是啊,”小六喝了口茶,又嘆道,“哎呀……你说做我们这一行的,真的是,正常的人际交往都是这么困难,你说我以后怎么找媳妇啊?” “那有什么难的?”她翻了个白眼搭话,“套路啊!先睡了了事啊!” 小六:“……” “……不是,”小六吞了吞口水,道:“你认真的么阿隐……哇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结果居然这么……啧啧,这么开放?” “……不,我开玩笑的。”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这两人的对话经常说着说着就接不下去了,因此这种情况倒也并不少见。小六轻车熟路的转移话题,道:“诶,话说你那弟弟怎么样了?你找到了么?” “……老闆藏起来的人我能找到么?”阿隐嘆道,“倒是找了不少地方,阿义双腿残疾,若不是老闆要拿他来绑住我,怕是早就被扔到哪里自生自灭了。” “哎呀……要不让小六我帮你找找?”他凑近一步道,“反正最近我干活干了不少,也该出去逍遥快活一阵子了,吶,就顺便帮帮你咯。” 第19页 “……还是不要了吧,若是让老闆知道你在偷偷查这件事,那后果可能真是不堪设想了,为了我那瘸腿的弟弟……你难不成还真想搭上命不成?” 此话一出,小六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室内顿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半响之后,小六却是嘻嘻一笑,道:“我早就看那王八蛋老闆不爽了,给他添点堵这种事又为什么不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划水章节= = 发现只有自己产的粮最合自己胃口,半年后又是一篇风干的腿肉!耶! 第15章 15 二人又行走了三四日之后,才终于回到了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说是杀手大本营应该也不为过,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不是他们的家,而是老闆的家。于是久而久之,杀手们就称唿这个地方为“老闆家”。 而江湖之中,对于阿隐所在的刺客组织有着另外一个称唿——“娘娘庙”。这并不是说他们的藏身之所在一个寺庙之中,而是说如果你有想杀的人,只需要把要杀的人的姓名写在一张纸上,待上你认为足够的钱,放在这座小城东边的一座破落庙宇中,如果三天过后写着名字的纸和钱都不见了,就说明娘娘庙接下了这桩生意。 在江湖上,有不少人都对娘娘庙有所耳闻,却并不清楚这个组织的底细。 ……但是这个设定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有点耳熟的样子啊? ……仔细一想不就是那位古姓大师的畅销话本《英雄x泪》中的很装13的设定么?!!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阿隐不由得对自家老闆的喜好产生了更大的怀疑——怎么想都是个大号的中二病。 说起老闆本人……确实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娘娘庙的杀手们都是幼年时期就被捡回来的,经过严酷的训练成为合格的杀手。但是接的活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因为娘娘庙接生意的渠道知道的人的确不多,要是说老闆指着这个赚钱的话好像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老闆是个兴趣非常杂乱的人——举个例子来说,他喜欢画画,也喜欢书法,也喜欢下棋,但是每一样都做不到精通,最多能说是拿来打发消磨时间之用。有的时候阿隐偶尔也会想,会不会养着这群杀手,其实也是这个奇特老闆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呢? ——譬如说,看看人性是如何被磨得麻木不堪的,亦或者说,看看有没有人能在这个冷血麻木的杀手世界中惊醒过来奋起反抗。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会觉得这货真真是个超大号的中二病——如果有一天老闆宣称要“观察人类”什么的她觉得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老闆那人确实让人觉得超不爽,”小六也贊同道,“总想让人给他找点不痛快,看看他吃瘪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过阿隐,你这是回老闆家综合徵么?”小六狐疑的看着她,“每次要回来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可,可能是吧。”阿隐道,“确实每次回去心里都很难受……大概是因为那个地方过于压抑了。” 压抑之一是因为不想看到老闆那副玩味的表情,压抑之二是因为就算在杀手圈子里,如果小六不在也就没有其他人肯拿她当正常人了。 不愿意归不愿意,该回去却还是得回去。 回去之后老闆倒是没在第一时间见她,而小六收拾了行装之后就同她告辞,准备去游山玩水半年再回来。唯一的好友也走了,阿隐整日的生活又只剩下宅在屋子里睡觉发呆吃甜食,偶尔兴致来了去采採药,制制毒之类的,日子虽然同在外面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却总觉得有种烦闷之气挥散不去。 半个月后,老闆终于决定不晾着她了。 进了老闆房中之后,却见一相貌平平,衣着打扮却是很考究的中年男子正在抚琴。此人正是众杀手尊称为“老闆”的人,只见他抚琴姿势倒是十分专业……但是这琴技十分说不过去,弹出来的琴音不说一些细枝末节的力道问题,就连音准似乎都是有不小的问题的。 阿隐:“……” 虽然心中腹诽他制造噪音,但是阿隐却也不敢打断老闆的兴致,只得立在一旁。半响过后,老闆才将手从琴弦上放下来,目光朝这边一撇。 “知道回来了?” 他的声音倒是并不像是一般中年人那样刻意威严,反而带着三分少年般的玩味在里面——阿隐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仿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是一个有尊严的人,而是一件供他赏玩的物件。 “……还好,”她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如果不是因为钱花完了,我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这话显然是很逾越的——但老闆却并不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我果然对你太过偏爱,才叫你如此放肆,隐娘。” “还行吧,”她巡视一下四周,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接着说道:“太过沉闷的人老闆也不曾喜欢过,不是么?” “这倒也是,”老闆眼睛眯起,“你倒是把我的喜好摸得很透。” “……您的这种喜好傻子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说完这句,老闆却是不接话了。阿隐一时之间有些奇怪于是转过头去观察他的表情——他此刻正伸手摸自己的鬍子,一边摸一边笑了起来,缓缓道:“隐娘,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哈? 阿隐有些怀疑的盯着他—— 开玩笑吧,居然能从面瘫脸上看出喜怒哀乐。 “不说这个了,隐娘,来陪我下一盘棋。” “……” 下棋本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而且下围棋里面也有许多学问。老闆众多爱好里面其中一项就是下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关键就在于,这个爱好和老闆其他的爱好都有一个非常大的共同点,那就是—— 很烂。 琴技烂,画技烂,下棋也烂。 阿隐不会弹琴也不会画画,所以最多只知道老闆这两样做的不好,具体烂到什么程度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围棋这个东西,想入门还是挺简单的,再加上很好玩,所以阿隐有一次出去的时候就顺便学了学。 ——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但是就算是学了点皮毛,阿隐在同老闆对垒之后,也忽然发现老闆的棋技真的很糟糕。第一次同老闆下棋之后赢了一点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老闆的棋下的越来越差越来越差,总让人觉得有种卧槽的感觉。 住手啊你不是人设很酷的大反派么怎么可以这么毁形象啊啊啊!!!年龄看起来是我的一倍怎么下棋这么菜啊啊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阿隐一次也没有说出来过。 第20页 ——毕竟是老闆,这么说可能要丢工作的。 开玩笑的。 虽然不是很愿意,阿隐还是点头应允了。 棋局之上,二人相对无言,乍一看二人这幅样子,还以为是两个棋艺高超的人在对弈,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个菜鸡互啄局……阿隐自己也挺无语的,毕竟像老闆天赋这么差还这么热衷下棋的人实在不多。 下到最后阿隐已经想翻白眼了……老闆劣势十分明显却还坚持要收尾。果不其然最后数子的时候输了不少,他倒是也不觉得丢脸,笑呵呵的说:“隐娘棋艺又进步了。” 阿隐:“……” 不不不老闆,是你太菜鸡了,真的。 “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想说,若是老闆再没事的话,隐娘就此退下了。” ……倒是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老闆却似乎没听懂一样看着她,半响之后眼神之中却忽的褪去了那一抹玩味的神情,似是已经没有兴趣,他自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准备干活吧。” 阿隐沉默的接过信封,直接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张纸。却是皱了皱眉。 “阿敏和她手中的孩子。”她皱眉道,“说的如此笼统,我又不认识这叫阿敏的姑娘,怎么能找到她。” “你不必着急,”老闆说,“看看另外一张纸。” 打开另外一张纸,却是字迹不同的“涂善”二字。 “这是另一个人的委託,”她皱眉道,“娘娘庙从来没有杀手同时接不同委託人的任务。” 老闆不否认,却说:“我是老闆,我说了算。” 阿隐:“……” 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这涂善又是什么人?”阿隐问道。 “当朝大将军,”他却是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又一指另外一张纸上那“阿敏”二字,道:“也是追杀这二人的人。” “……哈?” “再补充一句,他也是委託追杀这二人的委託人。” “……哈??” “很有趣吧,这份工作,”老闆喝了一口茶眯起眼睛,“娘娘庙向来是只看钱不看人,这委託人变成要追杀的人倒也不奇怪,只不过很多人都想不到我们敢这么干。” “所以为何要我同时完成两份委託?”她似是很不舒服道,“既然是两份委託,为什么不找两个人去完成?” 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发问,老闆回答道:“自然是因为,这样很有意思啊。” 阿隐:“……” “原来是这样,”她低声道,“那隐娘就接下了。” 沉默半响,却忽然又道:“只是隐娘……还有一事要告诉老闆。” “哦?你说。” “这是两份委託,三个人。”阿隐冷冷的抬起头,说道,“所以,得加钱。”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卡微卡微卡 这篇怎么说也要好好写完……啊,半年后又是一篇风干的……自己的大腿肉? 第16章 16 话说那日,圣上误信谗言怀疑后宫刚刚诞下太子的兰妃与人私通,气急之下竟然赐了兰妃一条白绫,禁卫军统领葛青也被迫自杀。兰妃之妹阿敏无奈之下带着太子逃出宫去,亡命天涯。 这正是此次事件的背景,而这个阿敏和她手中的孩子,也正是阿隐此次收到的任务之一。当然,阿隐并不知道她要杀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开封府和陷空岛早已牵扯其中。她赶到汴梁之际,接到的最新情报便是阿敏独自一人在前往陷空岛。暗自思量着这可能是个好机会,阿隐悄悄的尾随再后。 如果她要是知道阿敏是从开封府跑出来的,想必聪明如她立刻就可以联想到开封府众人的思虑有多么的缜密,绝不可能允许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的暴露在追杀之下。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于是在阿敏独身一人住进荒郊野外的一家客栈之时,她觉得机会到了。 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在夜半三更之时带着长剑偷偷的摸进了阿敏所住的那间房。月光照在床榻之上,只见床榻之上被褥包裹的紧,如同把人捲起来卷到其中一样。阿隐只觉奇怪,上前进一步查看时却脸色一变,惊觉中计,转身欲逃。 转身的瞬间便惊觉背后有人,阿隐当机立断,长剑瞬间刺出!电光火石之间另一把剑装上她的剑,仿佛有火花击出一般。这一击力道极大,震得阿隐握着剑的手有些生疼。 不由的后退两步后,阿隐这才反射性的抬起眼向那人望去。 !! ……不是吧。 ……开玩笑的吧。 那持剑倾身而立之人,不是展昭又是谁呢? 只见他身着一袭蓝衣,脸倒还是阿隐熟悉的脸,但那种冷冷的眼神,抿起的薄唇,却是阿隐从未见过的肃杀模样——或者说,从未在面对她时出现的模样。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此人还面带微笑的望着她,问她“不知展某可否有幸做聂姑娘的朋友?” 她不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竟是在这紧张的对峙之中有一丝恍惚。但状况并不允许她想的太多。电光火石之间,展昭已又攻了上来,他速度很快,转瞬之间便离她极近了。阿隐心下一惊提剑去挡,又是一声金属相撞的长鸣。 这一声长鸣也让阿隐忽的惊醒—— 不行,至少不能折在此处……或者说,至少不能,在这里被他发现了真身。 于是转守为攻,但可惜二人武功相差过多,十几招过后,阿隐已经颓势明显,在加上展昭每一招都是力道十足,阿隐竟是有些气息虚浮起来。一个不注意,只见展昭一脚踢出,竟是将阿隐踹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一时之间胸前钝痛,身后一撞又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一般,她痛的几乎要晖了过去。看到展昭还欲上前,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将身前的八仙桌踢向展昭,又从袖中滑出一把药粉向前撒去—— 只因踢飞桌子动作在前,一时之间展昭竟未曾注意她其他的小动作,剑光一闪,实木材质的八仙桌已被整整齐齐噼成两半,展昭飞身向前,不料藏于八仙桌之后的药粉瀰漫开来,竟是有一大半都让展昭正面接触上了。 药粉……不,应该说是毒粉见效极快。只一下,展昭便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似是有些恍惚。而那刺客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心下一急,竟是暴起向她一剑刺去——这一剑的速度极快,却也并非想要她性命,只是想让她也失去行动力,阿隐见状,慌忙躲避,却还是抵不过展昭出剑的速度,被一剑刺中右肩! 痛! 手上的动作完全无法控制,只听“当哐”一声,被她紧握在手的长剑竟然已经掉在了地上,展昭似是也在强撑,他勉力支撑,怒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第21页 然而他已是强弩之末——中了此毒之人浑身如同被火焚烧一般剧痛,气血上翻唿吸不稳……若是平时,只怕是一时三刻之内就要毙命。只不过阿隐这次配药之时,一味毒草没有加进去,才导致这药见效时间向后延长,不会当即毙命。只见她虽是右臂被刺穿,自己也已经站不稳,勉强回復气息之后,一脚飞出,竟是将刚刚那翻被踹出的情景再现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被踹飞的人变成了展昭。 展昭面色苍白,欲站起来再战之时,却是忽的呕出一大口鲜血,仔细一瞧,那血居然还有些发黑。阿隐一时有些懊悔——她其实一开始并非想用此等剧毒来对付展昭的,只不过当时的情景实在不容的她再有动作,所以才洒出这种名为“野火”的毒粉。她心下复杂,竟是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展昭伤势。 正在这时,却忽闻一声带着惊恐的尖叫:“展大人!你没事吧?!”随后一个年轻女子从暗处扑出,扶住了展昭。 她正是这阿隐要刺杀的对象——阿敏。 “你若是要杀,就先杀我罢!不要再伤害展大人了!”她面色苍白,见阿隐欲上前来,便忽的扑倒展昭身前张开双手护住他,对她尖叫道。 不!我并未想过要伤害他! 她心中所想的这话竟然是唿之欲出,话到嘴边她的血却忽然又冷了下来,勐地后退两步,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心生杀意,冷声道:“我本就是来杀你的!” 话音刚落,从袖中滑出的短剑便已经向阿敏飞出!这一掷,竟是朝着要害而去—— “啊!”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 阿敏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却只听得一声忍痛的闷哼。睁眼却只见虚弱的展昭却不知什么时候,用最后的力气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手捂住左肩,那短剑正刺在哪里,暗红的血液晕在蓝色的衣衫之上,令人心惊。 “展大人?!展大人你没事吧?!” 扑上去扶住他后,阿敏的眼泪已经留下。毒药似乎已经渗透进了展昭的身体,让他五脏六腑都纠了起来,似是火焰燃烧一般痛,只是片刻,便已经支撑不住,意识有些模煳了。 “……” 阿隐咬了咬牙,她不是不清楚,此刻要杀阿敏实在易如反掌——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进一步行动,最后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人,便狼狈的跳窗而出了。 事后回想一下,当时为何不当机立断结束了阿敏的性命,阿隐是这样解释的——那孩子不在她身边,若是贸然结束了她的性命,再也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话,任务也算失败。但是她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她麻痹自己所用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大概是当时她便清楚,如果阿敏死在她手上,那么展昭与她的关系从此再无迴旋的余地。这个想法的出现令她本人也是吃了一惊,当下心乱如麻,竟然一时忘了展昭中了致命的毒药,落荒而逃了。 直到逃回了临时的住处,她的脑袋似乎才清醒过来。 夜晚霜寒露重,身上因为打斗受的伤却因此更为疼痛。想到展昭中的毒她心中忽的一紧——阿隐并不想要展昭的性命,或者说,虽然认识不久但接触的却不少,阿隐其实相当喜欢和钦佩这个男人,若是他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中……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刚刚脑袋里实在太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补救。 暗暗骂自己实在是太不冷静了,阿隐扯了些布条简单的包扎她右臂的伤口后又赶紧出门,重新回到刚刚那个客栈那间房。从窗口跳进之后,她却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地方还残留着打斗过的痕迹和二人流下的血,却唯独不见了展昭和阿敏二人。她离开不过一个时辰之久,但是二人却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 ……这么短的时间,阿敏竟然已经带着展昭逃跑了! ……可是,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陷空岛离此处路途遥远,没有三五日功夫不可能到的……阿敏想必也不会带着展昭长途跋涉,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又返回汴梁城,回开封府去了。 阿隐不禁颓然坐在地上。 她现在也受着伤,行动本就没有那么迅速……想必是追不上那二人的。等她追过去之后,他们必定已经进了开封府,展昭所中之毒除她之外无人可解……就算是回了开封府有那闻名的公孙主簿,那又能怎么样呢? ——展昭还不是在三日之内,必定会痛苦的死去么?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在受伤的情况下摸进开封府,准确的找到展昭替他解毒呢?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开封府是能为他们讨回公道的地方,可是对于她这种明显是反派设定的傢伙来说……开封府难道不是打死都不能去的地方么?保不齐哪天被按倒在地,狗头铡一刀下来便人头落地了。 ……难道要她,自投罗网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入了重修改编环节…… 第17章 17 话分两头,展昭中毒之后一时意识不清,在替阿敏挡下短剑之后,更是虚弱。脑子似乎已经不能思考问题,只得用最后的力气嘱咐阿敏从这客栈马厩之中牵一匹快马,速速逃回开封府。岂料阿敏却并不愿意丢下他一人独自面对这刺客,只是泪眼婆娑的摇头。 只是这刺客……居然不知为何,在胜利在望之时,落荒而逃了。 来不及细想,阿敏已经搀着他离开。这刺客所用之毒着实厉害,身上竟然像是被火烧一般的炙热难受,每走一步都觉得气血上涌。他心中暗嘆自己有些轻敌,那刺客武艺虽说也不错,但同他比起来仍然相差甚远,一时之间没有察觉他的把戏,才导致如此。 很快,他便因为过度的疼痛失去了意识,连何时回的开封府也不曾知晓。迷迷煳煳睡了许久,只觉得大汗淋漓,耳边却隐隐有兵器出鞘时的声音传来,一时惊醒,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房中,药碗摔碎在地,而公孙先生脸色则是不太好看。 ——同公孙先生对峙之人,看身形,却正是暗算他中毒之人! 只见那蒙面刺客并步上前欲行兇,展昭一惊,大脑还未思考,巨阙就已经出手,“锵”的一声,挡下刺客的短剑,展昭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来此作甚!” 那刺客的眼神闪了闪,开口道:“你居然……你居然还能起的了身?” 他的声音男女莫测——看来是吞了江湖上一种“变声丸子”的东西,只可惜这刺客易容变声的功夫似乎是不到家,才发出如此声音。 展昭不禁有些疑惑—— 但刺客显然有些不甘心,低声喝道:“你就不能乖乖躺在床上么!”说罢,短剑已飞一般的刺出,展昭心下一惊,忙用巨阙来挡——二人身上都有不轻的伤,是故动作都有些迟缓,展昭身中剧毒,气息更是不稳。只是这刺客出招却是不知为何畏首畏尾,又过于心急。饶是中毒的展昭,也仍然能堪堪压制住她。 第22页 “展昭!”刺客却是瞪大双眼向他低喝道,“你不要命了!” 展昭冷冷道:“展某这条命,还不劳阁下费心!” 说罢,一剑刺出,那刺客慌忙用短剑去挡,却仍然被逼得后退了四五步有余。门外嘈杂热闹起来,一时间外面的火光光亮竟然是超过了室内,门被勐地踹开——原是张龙赵虎等人听到了展昭房中的打斗声前来查看。衙役们已将这间房团团围住,四大门柱冲进房内,大惊道:“你是何人!敢在开封府内如此放肆!” 展昭收了剑,立在一旁,似是也在等此人开口说话。 这刺客竟是久久无言,一声长嘆之后,居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 ——她居然把自己的武器——那把短剑忽的扔到了地上。 张龙赵虎反应极快,在短剑被扔的第一个瞬间,便已经冲上前去,将那刺客压倒在地。那刺客似乎也不曾想要反抗,让二人轻易将她压倒。展昭上前一步,欲将她面巾扯下,看看此人的真面目。 却只见这刺客忽的抬头,对他怒目而视,喝道:“谁敢碰我!谁碰谁死!” 展昭动作一顿,刺客又道:“我的面巾和衣物之上,皆已涂上剧毒,你二人皆已经命不久矣,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她这话说的极为恶毒,声调却还平平淡淡,似乎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 众人又是一惊,张龙赵虎闻言,脸色早已经十分难看,低头一见,却看到接触刺客衣物的指尖已经乌黑,不由得松了手后退两步。将双手抬起观察,却只见整只手都已经隐隐发黑——这正是中了某种极厉害的毒药的徵兆。 “你究竟意欲何为!” 刺客不慌不忙,施施然起身。似是很悠闲一样的朝展昭走进两步,又忽的定住身形,嘆了一口气,轻轻道:“我并非想要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想来为你解个毒而已。” 展昭勐地一回头,紧皱眉头打量着她,半响之后,才道:“阁下说是来为展某解毒?” “不错。”刺客应道。 “阁下深夜闯入开封府,先是欲刺杀公孙先生,又是用计害的开封府两位校尉身中剧毒,阁下说是为解毒而来,请恕展某难以相信!” “这也并非什么难以解释的问题,”刺客淡淡解释道,“只因为我虽然想为展大人解毒,却也不想身陷囹圄,只好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出此下策?”展昭皱眉瞪她,道:“我问你!你既然出手伤了展某,为何又要大费周章跑来救我?” 话毕,却又忽觉胸口勐地一通,喉头甜腥,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公孙先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也因为身体虚弱而沁出冷汗,勉强站住了身子却还是免不得晃了几晃。 那刺客竟不自觉的又向前垮了一步,似是要赶去展昭身边一般——开封府众人哪里能让这样一个来意不明之人靠近展护卫,当即就有两把刀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再靠近。 “我这毒名为‘野火’,中毒的徵兆宛如烈火焚身一般难受,以往中毒不过一时三刻就会毙命,只因这一回我配置毒药之时少採了一样毒草,这才导致药效延后,但也……但也最多三日,必会要命啊。” 公孙先生闻此说法,不由惊道:“如今已经——” 刺客道:“如今距离展大人中毒,已经过去两天了。”她嘆了嘆,又轻声问道,“公孙主簿这两日可有想出解毒之法。” 公孙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鬍鬚,道:“未曾。” 刺客的目光又落于展昭身上,道:“如今他中毒已深,若是再不解毒,怕是要回天乏力了。” “事出反常必有异——展某……” “展护卫!你先莫要说话——”展昭话说一半,却被公孙先生打断,只听他问道:“只是不知,阁下既然伤了展护卫,又为何又要救他一命?” “因为他曾救过我的命,”刺客道,“也曾帮过我的忙,是故这份恩情不能不还,且我本无要杀他的意思,只是那晚形势所逼,撒错了药粉才导致如此。” 众人皆是一愣。 展昭诧异的望她,却是问道:“不知展某何时与阁下相识?” 她眼神却有些闪躲,道:“展大人入仕之前,在江湖上闯荡数年,帮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展大人必定已然不记得,又何必如此刨根问底。” 他言语之中却仍有咄咄之意,道:“记得不记得乃是展某之事,阁下又何须如此遮遮掩掩!” “您就算记得——”似是被展昭气势压了一下,刺客语气之中已然示弱,道,“我既然蒙着面巾前来,自然是不想被展大人知道身份,您又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展昭摇摇头:“请恕展某不能相信——啊!!” 话音未落,痛唿就已经忍不住出来了——只见他面上掩饰不住的都是痛苦之色,一时之间俊秀的面容也被扭曲了起来,众人心中具是一紧,公孙策赶忙上前查看。 刺客也是一惊,对着公孙策喝道:“公孙主簿!此时再不施救,毒入肺腑,只怕神仙也难救!” 此时展昭已被公孙先生扶着躺回床上,意识似已经不清楚,紧闭双眼嘴唇煞白。公孙策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也是焦躁不已,听她一言之后勐地向她望来,道:“只是阁下所施救之时,在下与四位校尉需得在场,而我府张龙赵虎两位校尉的毒,也麻烦阁下能速速交出解药!” “两位校尉?”她闻言语气仍是淡淡,道:“公孙主簿莫急,两位校尉其实根本就没有中毒,只不过是我往衣服上涂了些墨汁而已。” 张龙:“……” 赵虎:“……” 公孙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嗯哼嗯哼哼~ 第18章 18 那半夜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开封府,只为救人的刺客,自然就是我们的女主角阿隐了。 那日她返回客栈之后,见阿敏与展昭已经不在,知道自己决计已经追不上二人。又是生气又是沮丧的返回了自己的住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夜不能寐,日不能食。 她心中本是已经将展昭看做自己的友人了——只是她自己先前也清楚,展昭的身份和心性,若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那是决计没有什么余地的。所以阿隐本来觉得就这样远离汴梁,从此再不相见不接触就好了,虽说算是失去了一个潜在的至交好友,但是起码不会有多出一个仇人的危险。 没想到却是世事难料,这老闆派下的任务,竟然当真和开封府纠缠在了一起。还好死不死的,让自己一个小怪甲,直接遭遇了正派999级的勇者展昭……这显然是去送经验的好吧! 第23页 岂料经验没送到,正派999级勇者居然被小怪的特殊技能阴了一把。 ……这就很尴尬了,真的。 ……非常尴尬。 最尴尬的是,阿隐觉得自己内心真的无比煎熬。 你说这认识的时间吧,似乎也不算太长,零零总总的接触起来,也不算太久。但是这开封府的御猫展昭身上似乎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阿隐不由的敬佩,崇拜他。 仔细说起来,这似乎也很好解释,一点儿也不奇怪。阿隐作为一个“穿越者”,来时已经具有完善的三观,饶是在老闆这里呆了这么些年,饶是自己的弟弟被牢牢卧在老闆手中来当拴住她的风筝线。阿隐的内心还是极其厌恶自己,和自己所谓的这份工作的。 厌恶——但是却不敢改变。或者说,害怕自己若是反抗,激起的惊天海浪自己无力承担与接收。于是一边厌恶却一边仍然在做。 人总是嚮往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而展昭对于阿隐来说,似乎正是这样一个角色。她羡慕展昭可以做到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以身涉险,她也羡慕展昭可以为了心中侠义投入公门。她渴望成为这样的人,却也清楚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怎么能看着他死啊。 ——而且,还是让他……死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阿隐已不敢再想,但是若是要去救他,却仍然意味着危险和失去生命。这可能同样是阿隐所不愿意接受的。 ……我是如此的厌恶着自己,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不想为此失去性命。 人总是如此复杂又矛盾的,这也很好解释。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同他人就某一问题争论,你摆事实讲道理证明对方错了,可是却有很大的机率,对方都会胡搅蛮缠或是装作没听到一般,你说难道他们都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字么?自然不是,他们本是也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错了,只是却不愿为自己的错误低头,付出代价而已。 阿隐,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罢了。 如此纠结辗转了两日有余,她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展昭因自己而死就会绝望的不敢再想,怎么也出不了这个圈子。于是咬咬牙,还是决定怎么着也要试一试才行。 危险归危险,却也不能太过莽撞——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既能救得了展昭,又能不露真身,安全的从开封府出来……但是似乎扮作江湖郎中也并不现实,毕竟展护卫受伤这种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扮作郎中上门不是摆明了有猫腻么? 装作展昭旧识前来看他?不不不,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似乎也太巧了,开封府中人个个都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这么明显的露脸很难不被怀疑。 要不干脆……偷偷摸进去,把解药灌给展昭然后就熘走? ……更不可能,且不说展护卫重伤,身边一定有人看护,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房中。光说解药也有够麻烦的……阿隐本身为了显摆自己医术毒术厉害,从来就没有制作过解药带在身上,而是把解药配方牢记,又很巧妙的都是用一般药材配置,药效还是热的时候才最管用,根本不可能提前配置好,很方便的往人家嘴里一倒就完事。 所以看起来……好像必须得和开封府的人交涉,才有可能救得了他。 思考了许久之后,阿隐开始了准备工作,右肩的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再给其他人下毒未免拉低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好感度……那准备些墨汁就是了,武器还得换把好些的短剑……以防万一,还是得带些化功散之类的玩意儿,要不放在香包之中,自己提前服下解药?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连夜赶到开封府时已是三更天了。偷偷翻墙而过之后劫持了夜起上茅房的小衙役,逼他带着她去展昭所在之地。 而后发生的一切,也尽在她的预料之中。 公孙策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她替展昭解毒,但却也不完全信她,只道自己需要完全掌握她所开药方所用之物。阿隐可以理解他们的不信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微词。只是她同时也提出了她的要求——希望开封府可以为自己准备一顶带着面纱的帷帽。 “我自然是不希望我的脸被你们看到的,”她很认真的解释道,“不过面巾这玩意儿待久了总觉得不通气,难受。” 公孙策:“……” 如此,这个以杀人为生的杀手,居然在开封府内安然无恙的生活了好几日,直至展昭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她正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展昭挣扎着坐起来的动作,她道:“你醒了。” 展昭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你不必谢我啊……”她却如此说道,“害你如此的人是我,救你的人也是我,本就是扯平的……哪里来的谢不谢,展大人客气了。” “展某是说——阁下能在伤人之后冒着危险又出现救人……令展某敬佩。” “展大人曾经的恩情,在下不敢忘,”她回答道,“且……我本身,便没想过要杀你。” 他嘆了一口气,道:“你的任务是杀敏姑娘和她手中的孩子。” “我不能告诉你其他的事情——但是这个应该很明显……没错,我是为了阿敏和她手中的孩子而来。” “阁下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却又为何会做这等事?” 她的背僵硬了一下,沉默半响之后,道:“展大人不要再问了……在下无可奉告。” 又过了许久,她忽的转过身来,又道:“展大人最多也就是想知道,暗杀二人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但此事我并不知晓,所以您要问我也并无意义。而我究竟是什么人……若是我想告诉大人,那自然不会如此打扮。我早已在公孙主簿面前讲过,若是我的真容被开封府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在下便自戕于此。” 展昭皱紧了眉头看她,正欲开口,阿隐却急急起身,只道是为他去煎药。似乎是不想在继续这对话了。 谁料阿隐急急跑了之后没半个时辰,展昭居然跟到厨房里来了。 阿隐吓了一跳,叫道:“你你你……你做什么?刚有点起色就跑出来吹冷风?你不要命了?!” “不碍事的,”他脸色还是苍白的,却还是笑道,“阁下煎药有半个时辰了,展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躺在床上不要乱动就已经很帮我的忙了,真的。” 展昭也不生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阁下这个语气……倒是还真是很像公孙先生。” “……哈?”阿隐闻言,有些狐疑的眯起眼睛接话道,“和那位仙风道骨的公孙主簿?为什么?” 第24页 “展某之前因公受伤之时,公孙先生也经常用这种语气来训斥展某。”他也凑上前拿起一把小扇扇火,“所谓医者父母心,展某虽然不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但似乎却也能稍稍理解一些公孙先生和阁下的苦心。” 阿隐的动作僵了僵,道:“您不必如此抬举我……我同公孙先生不可相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存稿自动发布—— 第19章 19 其实阿隐不是不明白展昭此刻的意图——他无非再想,此人心性不坏,趁未曾铸成大错之前,看看能不能拉回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策反。 只听展昭道:“救了便是救了,阁下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同公孙先生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有些冷漠的开口道,“他只是治病救人,而我……则只是为了还清展大人的恩情罢了——救人这种事,这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听到她如此说,展昭双眼微微睁大,声音之中却带着些微微的愤怒和生硬,道:“阁下又为何如此努力的要把自己说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停顿一下,又皱眉道,“展某自有自己的判断。” 阿隐冷冷道:“……展大人,你讲归讲,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的扇火?火太大了。” 展昭:“……” 满是药味的厨房中莫名的有点尴尬的气息传出,药罐中黑色的药汁溢了出来,接触到滚烫的药罐外壁发出“滋滋”的声音,最后蒸发成一缕缕白烟冒了出来。药味更加浓重了,其中似乎还有些刺鼻的感觉。 阿隐:“……” 她有些烦躁的把手伸进帷帽内挠了挠头髮,然后好像受不了这个气氛似得站起来转身欲出门。 “阁下要去哪里?” “这个药……”她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道,“喝不了了,我去重新抓药重新煮。” 展昭:“……” 他不由的觉得有点尴尬……刚刚心中的确是有些不悦的,于是说话之间手劲儿也不由得大了一些。 沉默了三秒之后他还是开口道:“……那展某也跟着一起去吧。” ……不,麻烦您不要给我添乱了,你还是赶紧回房间躺着吧。 这话滑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或许是觉得出口怼这种开封府第一偶像有点危险,想到这里阿隐又觉得危机感爆棚……毕竟是待在并不属于自己可以呆的地方,如今展昭的毒已经不碍事了,剩下的只要好好吃药好好休养就没问题了。 似乎是完成了任务的样子?那是不是也得考虑如何脱身的问题了?——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没考虑过,早在她来开封府之前,就基本上考虑过一百种安全脱离开封府的方法。然而她的周围似乎随时都有几个衙役暗中跟着她……也算是开封府并不信任的一种表现吧。 白天还好些,到了夜晚,开封府四大校尉起码有两个都跑过来盯着她——似乎要保证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傢伙不会对自家展大人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隐不禁嘆了口气。 走着走着,阿隐却是忽然停住了步伐。 原因竟然是,她看到阿敏刚刚匆匆从她身边走过,似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这还真是不巧啊。 话说回来,在开封府呆的这几日,竟然一直没有见到同样住在府上的阿敏。原因之一是她也不喜欢闲逛——这地方本不是自己应该来的地方,还是好好缩在药房就行了。第二个原因是阿隐猜的——展昭为救阿敏负伤,阿敏理应该过来探望照料才是,可是这几日居然一直都没有出现,想必是因为开封府的众人一直避免让阿敏来展昭这边。 所以说能遇到……也还真是不巧。 不知为何,阿隐总觉得自己那颗很恶趣味的心忽然又动了起来。展昭也看到了阿敏的身影,又见阿隐定住身形不动,似乎一直在盯着阿敏看,不由的紧张起来—— “……啊,展大人?您没事啦?”好死不死的,阿敏本来走的好好的却不知为何忽的回头一下,就看到穿着蓝衫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展昭立在那里,不由朝这边走来,有些惊喜的问道。 展昭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气,严肃道:“敏姑娘,你站在那边先不要动。” 还未等阿敏反应过来,展昭便忽的纵身高跃,半空中一个翻身越过阿隐,又在阿敏之前的位置稳稳的落了下来,挡在二人之间,神情略微严肃道:“阁下请莫要冲动行事。” 阿敏这才注意到那个带着黑色帷帽,看不清脸的人,不由皱眉道:“展大人,这个人是谁?” 展昭正欲张口,阿隐却已开了口——从她的言语之中,的确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听她道:“展大人可知,我这也并非鲁莽行事——这位敏姑娘,本就是我出现的目的?” 话音未落,她也已经到了展昭身前一掌噼出,展昭也并非毫无防备,伸出胳膊格挡——剎那间,二人就已过了十几招。阿隐本来不擅这类不用武器的打法,此时动手实际上并不划算,胜算也并不大。 ——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动手,这又是为何呢? 再斗几招,阿隐已经明显感觉到被压制——展昭重伤未愈,却已经可以堪堪压制住她,之前倒是真的有些小看……这位南侠大人了。 ……做刺客的,还真是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这种仿佛出场就是满级设定的勇者orz。 无暇细想,此刻展昭已经制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已将她拉在身边,又将左右手反绞在她的身后,牢牢固定不容她有任何异动。 只是……这手腕纤细的仿佛不是男子,之前未曾注意,拉她过来的时候又觉得身量极轻巧……竟似乎是……个小娘子一般。展昭心中不由的一动,却又反射性的摇了摇头,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抛在脑后。 “展某得罪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阿隐却觉得她听不出任何歉意来。 “技不如人,”她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道,“甘拜下风。” “还望阁下配合,”他语气平和道,“我们现在去见包大人。” 阿隐帷帽下的眼睛中,却隐隐流出一股“计划通”的笑意,只听她道:“展大人,你以为我当真没有任何准备么?” 展昭面色一凛,忽觉身体有些发软。 “阁下做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我既然救了大人,就不会大费周章再害您一遍。”她的声音竟然有些轻轻柔柔的笑意,压低了声线说话,居然让二人之间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奇怪氛围,趁着展昭身体无力,她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接着道:“这种药在我来之前,我将它倒进洗澡水之中沐浴,又将衣服上也沾满——它的药效见效极慢,展大人是同我呆了三四天,又摸了在下衣袖,还狠狠的吸了那么几口之后才发现中计的吧。” 第25页 “你……” “不过展大人尽可放心罢,”她又说,“今日我不会动敏姑娘的……只是下一次,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她便已经腾空而起,跳上开封府的房顶,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扔下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道:“此乃化功散的解药,请展大人放心食用——”说罢,就迅速的跳出去了。 展昭只觉得浑身都软了过去,反射性的抬手接过那小瓷瓶之后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刚刚有一些风,轻轻吹起了她帷帽上挂着的黑纱,虽然未曾看到她整个正脸,却也稍微窥见一些。 隐隐觉得那个轮廓有些像某个人,但是想要往下猜测时又觉得心中烦闷的很不肯往下想。他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阿敏已经跑过来扶起他问他有没有事,展昭闻言安慰她,却总觉有些心不在焉。 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展昭就觉得那股子药劲似乎就已经过去了,活动什么的都没有大碍——他不禁觉得心中疑惑,一时之间开始犹豫那个解药到底要不要吃下去。正巧公孙先生前来查看他的伤势,于是便把那白色小瓷瓶交给公孙先生求个建议。 公孙先生打开瓷瓶,闻了闻后脸色却有些古怪,问道:“真的是那名蒙面怪客留下的?说是……这化功散的解药?” 展昭觉得这个问题真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道:“正是如此。” 公孙先生脸色更怪,又问一遍:“那蒙面怪客真的说是解药?” 展昭:“……对。” 长嘆一口气后,公孙先生道:“你中的不过是种常见的软筋散罢了……休息之后即可恢復,这瓷瓶里装的东西嘛……只是藿香正气水而已。” 展昭:“……” 展昭:“……” 展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篇章其实有去参考93包青天的《血云幡传奇》那个单元,毕竟正派爱上魔女这种设定……我真的很喜欢呀呀呀 而且作为一只爱虐女主的作者,这种设定真是棒【。 发个小牢骚 签约失败……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写出大家喜欢的好故事来,其实我梦想是当专业编剧……但是总觉得好像我没有天赋。 考研……啊,未来真是遥遥无期 第20章 20 从开封府那里出来后,阿隐又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不得不说这个救人的小插曲让她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她自己这几日也没有费心打听为何开封府众人会保护阿敏和她的孩子……且那当朝大将军涂善居然也在追杀她们二人。 越想越觉得这阿敏和她手里的孩子身份可疑,又一想自己当日收到的情报是阿敏一人赶往陷空岛方向。心下又是一惊——这陷空岛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五鼠”所在之地。这阿敏不仅与开封府纠缠,而且又与陷空岛五鼠只见有着什么联繫? 这么想着,总觉得这次任务的难度突破天际……不由的有点小绝望。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阿隐决定先找涂善,一方面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杀了他,另一方面,也希望能问出些更多有用的情报来。 找涂善倒不是什么难事。他乃是当朝大将军,自然是有自己的将军府可以住的——当然阿隐旧伤未愈,此刻却也不敢贸然闯进将军府。只好守在门前,等待他出来之后再找机会。不过这位大将军似乎不经常出现,前些日子一直在奉命追杀钦命要犯,一直奔波在外,好不容易等了几日,他终于回来了。 不过在将军府门前就这样表明身份来意,想必不是个好主意。 思量再三,她还是没有行动。 只是这位大将军似乎忙得很,没在府内休息半日,便又带着一路人马急匆匆的出去了。阿隐当时正在将军府对面的小店里吃完了第三碗冰糖桂圆羹,正满足的趴在桌子上伸懒腰。懒洋洋的样子好像一直餵饱了小鱼干的家猫一样……一见涂善出去了,她竟然还有些不愿意行动。 ……不愿意归不愿意,身为反派还是要有自我修养的。 “老闆,我要打包一份冰糖桂圆羹。”从桌子上爬起来,阿隐朝老闆喊道。 揣着一份打包的冰糖桂圆羹,阿隐悄悄的跟在了后面。他们骑着快马朝城外奔去……阿隐靠着两条腿勉强追在后面不跟丢,追了一会儿看四下已是荒凉之地,阿隐也不打算再藏着,于是射出一排银针。 涂善身为当朝大将军,自然也是有些能耐的,只见他一挥披风便挡下了破风而来的一排银针。 当然,阿隐其实也并没有指望这排银针能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想要逼停他们而已。果不其然,涂善一伸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慢慢转过头,用一双不失狠厉与倨傲的眼慢慢的落在了阿隐身上。 阿隐对他的眼神倒是并无惧怕之意,抬起眼睛也是冷冷的盯着他看。 “是谁派你来本将军的?”涂善开口道。 “我不是来刺杀将军的,”阿隐开口道,“只不过我同将军之间还有些事情,要说明白。” 说罢,她一抬手,将一信封向涂善飞去——这信上有涂毒,中毒三日就会毙命的那一种。然涂善也并非初出茅庐的小子,平日里防备的十分小心。只见他头一歪,那信封便擦着他的髮丝飞过,落在了后面的地上。然后这大将军示意身边一将士下马去取。 ……倒还真的挺不好对付。阿隐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还不能表现出来。 那下马的将士将那信封取了回来,又拆开打开信纸,递给一旁的涂善。涂善并未接过,而只是伸头扫了一眼。 ——那上面,正是他自己的笔迹,写下了“阿敏和她手中婴儿”这几个字。他的眼睛转了几转,开口道:“原来是你。” 阿隐看着他没讲话。 涂善的态度却似乎十分不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黑色劲装的阿隐,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才傲慢的开口道:“你不去执行你的任务,跑来找本将军做什么?难道说……你想告诉本将军,这人太难杀,你办不了?” “这就要问问将军您自己了,”阿隐冷笑一声,道,“老实说,我也是从来没见过将军您这样,□□还给杀手提供错情报的。”她顿了顿,又道,“还是说……您其实是想钓鱼执法,抱着要讲我们这群人一网打尽的想法啊?” “哦?”涂善扬眉,道,“本将军还不知道,我是如何给了你错误情报的?” 阿隐的声音中微微带了些恼怒,道:“您说这阿敏一个人朝陷空岛而去,叫我中途动手,为何不告诉我开封府的四品护卫展昭也在?” “哦?展昭也在?”他却似是真的不知道般的反问,却又恢復了那种令人厌恶的倨傲,饶有兴趣道,“你居然能从展昭的剑下逃跑?” 第26页 阿隐对他这种态度十分不满,横他一眼,道:“这和您可就没关系了,操心那许多作甚?在下现在可是要继续为将军的委託忙去了,劳烦将军再告诉我些有用的东西罢。” “哼,”涂善却是冷哼一声,道,“本将军为何听一卑微的杀手的话。” “无所谓啊,”她倒也很无所谓的说,“不过若是在下实在被逼急了……若是被哪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英雄抓住了,将军可别指望我是你忠心耿耿的死士,能什么也不说的自戕而死。” “你胆敢威胁于我?!” “也说不上威胁什么的,”她仰起头,语气之中不知为何有些懒,“只不过嘛,我可不想随随便便就这么死了,将军您也想着早些杀了她二人,不是么?” 说到底,他们二人利益本就一致。只不过倨傲如涂善看不惯阿隐这般样子,才出言为难于她。闻此言,他虽然有些怒意,却又强忍了下来。 ——想到襄阳王老爷子,他的恐惧似是战胜了那一点点的愤怒。 “那孩子现在陷空岛五鼠的手中,”他道,“开封府想要要回孩子,所以那阿敏近日,也定会赶往陷空岛,如此你便懂了吧?” “所以我若是想杀阿敏和那个孩子,看来是必定要赶往陷空岛,与这五鼠为敌?”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本将军可不负责解决。”涂善道,又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道,“你可不要,毁了这娘娘庙的名声才是。” “这也不是将军能管的问题了,”她反口相讥,“您干您的,我干我的,就此别过了。” 说罢,她就往同涂善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看上去倒是即为潇洒的。似乎是一秒都不想和这个性格脾气极差的大叔待在一起。 “站住。”涂善却是慢慢悠悠的开口。 “怎么?”阿隐道,“将军还有事?” “无事倒是无事,只不过,本将军要提醒你……” 还未说完,阿隐就先打断了他的话:“您不必提醒我什么,放心,就算我做不成,娘娘庙也会紧接着派其他杀手来的。” “……本将军只想提醒你,要是去陷空岛,你这方向是错的。” 阿隐:“……” 玛德智障啊!!!! 阿隐不由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尴尬,身形不由的晃了两晃,强压着心中的卧槽感冷静的开口道:“在下并未打算现在前去陷空岛,您不必费心了。” 说罢,便施展轻功走了。 看上去好像是离开了,其实阿隐也并未离开——说此刻不打算去陷空岛只是一时为了缓解尴尬的说辞,实际上她一直暗暗跟着涂善的队伍。那涂善身边的卫士中了她涂在信纸上的毒——这毒本是为了这位将军准备的,只不过却被躲过了。 ……不过也没关系,还有后手。 等到了晚上,他们终于停下来休息,这荒凉之地居然也有个小客栈可住,于是涂善一行人便住了进去。阿隐在外面吃完了她打包的那一份冰糖桂圆羹……晃荡了一天味道已经不太好了,不过同这种荒野小店的吃食相比,似乎还是能好一些。 等到半夜三更,她才悄悄摸进客栈。 那将士乃是涂善的心腹,相比就住在上房左右。阿隐鼻子比较灵,进房之后也不必上前查看,这毒进入人体之后会慢慢的有些味道出来,刚查了一间,阿隐就知道自己押对了。 ——毕竟是主角,幸运值还是要有的。 那人倒也不是个小角色,阿隐刚一摸进来,他便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佯装还是睡眠,在被子下握着剑等她靠近。 阿隐正害怕他发出大声响把这事闹大呢——如此一来倒是正和她心意,阿隐未曾上前,而是轻声开口道:“你白日你捏的那封信上有毒——若是你不信,便可看看自己的手心。” 未曾等那将士开口,她又道:“此毒发作之时有锥心之痛,若是不加治疗,三日发作三次后毒气攻心必死无疑。” 听闻这话,那将士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也压低声线道:“你想做什么?” 阿隐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道:“我这里有一瓶解药,每日服下可解燃眉之急,它可保你一月安宁。” “而代价是……?” “我要你帮我做件事,你可在一月之内慢慢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嘛? 第21章 21 部完了涂善这边的局,阿隐就悄悄离开了。此处离陷空岛还有几日的路程——她一向不喜昼夜赶路,于是这晚连夜离开之后找了家客栈就休息了。 再说展昭这边,修养几日之后身体也渐渐恢復了。开封府内一致认为应该将太子安置于府内方为稳妥之举。五鼠怎么说不过是一方百姓,就算义薄云天也不能为太子伸冤。众人一合计之后,觉得由阿敏前去讨要最为合适——毕竟孩子是她的。且陷空岛五鼠一向看展昭不顺眼,若是他去要,怕是免不了一翻为难。但展昭却也还是要去的——此去路途遥远,保不齐就出现上次的事情,还是有他保护更为放心一些。 收拾妥当之后,二人便迅速上路了。阿敏思念太子,恨不得立刻将他接回。到了夜晚也是睡不着觉。展昭心绪也十分杂乱,生了火之后坐在一旁不知是发呆还是沉思。 见他这样一幅样子,阿敏不禁问道:“展大人,你还不睡啊?” 展昭微微侧头,随手抓了一根树枝摆弄篝火之下的柴木,轻轻道:“我还不困。” “我知道展大人怕这风餐露宿,二人若是都睡下怕有不测,”阿敏却是轻轻一笑,柔声说道,“既然这样,展大人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展昭不由觉得心中一动,抬眼便是阿敏那苍白,柔弱的脸,但她却如此的善解人意,遇到如此之大的危机也能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不由的想到另外一个人——她的容貌也并不逊色于阿敏,而那种冷漠,倔强的感觉却同眼前这个女子大不相同。 ……真的,是她么? 这句话在这两天似是在展昭心中盘旋了无数次,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那女子走路是的动作与那不知名的怪异刺客是否有相像之处。然而每每觉得即为相似之时,他却又强迫自己去想其他事情,不要再深入思考。 见他目光忽然变得忧郁,不知再想些什么,阿敏有些担心,轻声道:“展大人?您怎么了?” “展某……无事。”展昭嘆,又道:“敏姑娘,你不累么?” 阿敏听闻此言却似乎有些恍惚,半响才说:“说不累……是假的,只是每每想起姐姐死前的嘱託和眼泪……我便……我便根本无法入睡。” 第27页 还未说完,她的声音就已经有些哽咽了。 展昭不由觉得心中一紧,又有些不可名状的愤怒——政治博弈,争名逐利,居然让无辜的女子和小孩被戕害至此。那所谓的幕后黑手……居然,居然能草菅人命到如此地步,连一国之基都敢动。 见她说道动情处不禁落泪,展昭心中也觉五味杂陈,便温言安慰道:“敏姑娘请放心,这些冤,这些债,必是都能讨回来的。” 听闻此言,阿敏露出一个悽苦却无奈的笑容,道:“……能讨回来的,能讨回来的,只是不知,这笔帐,到底何时才能……才能真正讨回来呢。” “敏姑娘……”他也神色复杂,却道:“只要有展某在一天,必是护得姑娘周全。” “……如此,阿敏便谢过展大人了。” 二人都具无睡意,于是便趁着夜色继续赶路,只想的早些接回太子好商议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岂料那陷空岛五鼠却并不配合,先是拒不交还太子,进而又刨根问底,直直逼问这孩子的真实身份。 展昭只觉无奈,他也清楚五鼠不过是出于侠义心肠才要问这许多,却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愿将五鼠卷进这趟浑水之中,好言相劝无果只觉得更是头大。阿敏也深感不耐烦,一咬牙一跺脚,便是将事情本末一五一十的道来。 “展大人,就告诉他们罢,”她这样说道,“反正若是不说,怕是接不到我的小宝了。” 没想到这五鼠听完缘由之后,却是变本加厉的为难起二人来。说是事关重大,不信任展昭能有能力将太子平安送回开封府。展昭心道你们就装吧,别说什么不信任自己,这分明是找个机会想打架而已吧。 心中不由觉得五鼠真是幼稚,却又也有些“来呀,谁怕谁”之类的少年般的心情混杂其中,毫不犹豫一拱手,露出一个明月清风般的笑容,语气却是丝毫不软,也似乎在其中带上些挑衅之意。 “如此,展某便得罪了!” 很旧便也未曾和江湖中人如此过招比武了,五鼠功夫皆是不差,展昭少年成名,同大名鼎鼎的北侠欧阳春齐名,武艺也自是璀璨精湛。四鼠皆负于展昭之手后,剩下的便是那个不知为何孜孜不倦的喜欢将展昭看做假想敌的锦毛鼠白玉堂了——这白玉堂成名也早,只因为少年华美,气质不凡而被叫做是锦毛鼠。曾因为官家御封展昭为“御猫”,意为“除尽天下鼠辈”而气的大闹东京,此后二人便结下了梁子,轻则出言讽刺,重则一言不合就开打。 其实展昭也觉得他蛮有意思的——似是一句话说不对就能炸毛,当然了,每次见面展昭也总被他气得够呛。于是打架就成了一条很好的发泄途径……仔细想来,展昭办案之时积累的许多负能量,可能大都还要感谢白玉堂陪他打架才发泄出去了。 ——不过这件事,展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这只超自我超欠揍的白老鼠的。 二人动起手来却好像是停不下来一般,从白日一直打到晚上,二人还不见倦色。白玉堂打到兴起,稍稍退后喘口气后却兴奋喝道:“再来!”展昭眼中也难得显现出意气风发的自持之道,微笑道:“展某得罪了!”话音未落便已经提剑上前——又是一轮较量开始了。 二人打着打着便上了房顶,白玉堂玩心大起,用脚勾起房瓦踢向展昭,展昭也毫不示弱,莞尔一笑后也用同样的招式回击,一时之间,砖瓦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两个竟是比起名满天下的大侠,更像是令大人痛恨又无奈的熊孩子。 蒋平大惊道:“我的个妈!这,这他们再打下去,今晚上咱们兄弟睡在房中只能露天了。” 韩彰打了个哈欠……他从白天看这两个人打到晚上,有点累:“那你说怎么办,你上去阻止他们啊?” “这我怎么阻止的了啊,”蒋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看见老五正在兴头上么?万一他没玩儿高兴,下来缠着我怎么办?” 说着说着,本已经进房休息的卢夫人闻声也出来了,惊诧道:“他们二人就还在打?” 蒋平和韩彰一脸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 卢夫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盯着二人看了半天,才斟酌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与其说是过招比武,倒不如说……像是打情骂俏?”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一般炸响,可五鼠之首的卢方却严肃的盯着拆房顶的二人,思考了半响之后点头同意自己媳妇儿的看法。 蒋平:“……” 韩彰:“……” 徐庆:“??????” “这话您可千万注意别被老五听见,”蒋平黑线过后懒洋洋的开口,“要不这小子非得气的把陷空岛翻个个您信么?” “老五为什么不去糟蹋开封府?”徐庆一脸认真的发问。 蒋平道:“求你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卢夫人却是一脸欣慰的嘆道:“关系真好……我们家老五也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好朋友了啊……” 蒋平:“……” 我这么累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换个话题吧求求你们了……话说大嫂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啊天哪好可怕。 不过这么富有吐槽力的心声,倒是也没人能真的感受到了。 眼见二人斗的正酣,却有一下人忽的跌跌撞撞,脸色惊慌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聚义厅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闻得此言,不由皆是脸色一变,房顶上二人也是又惊又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住了手,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随着众人朝东面聚义厅之所在奔去。 火势已非常大了,窗户木樑上,却是插着一只只羽箭,展昭不由一惊,觉得此事不是单纯的走水。感觉不妙欲将此事说与白玉堂听时,后面却忽的又袭来一波箭雨,竟是击中了毫无防备的卢方卢大哥! “大哥!”四鼠皆是一惊,齐声惊唿。白玉堂已跳到卢方身前,为他挡下继续向这边袭来的利箭。众人功夫都不差,因此也都未再受伤。正当众人又惊又怒高喊是谁时,一红色披风,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那无恶不作,残忍狡猾的大将军涂善。 只见他却是微笑着过来朝展昭一拱手,道:“展护卫,此计果然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时间,此刻的作者应该在泡温泉【喂! 第22章 22 展昭闻言,心中一惊。条件反射性的回头去看五鼠和阿敏的表情,见众人脸上皆是一副震惊的表情,顿时感到一股愤怒,对涂善喝道:“涂善,你休得胡言!” 涂善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故意说道:“展护卫,你怕什么嘛,做都做了,况且……”他眼神一转,“这四周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了。” 第28页 展昭怒道:“展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承认!” 只是这陷空岛五鼠似是不太相信,白玉堂怒道:“展昭,你果然背叛了敏姑娘!”说罢抬手护住阿敏,做出一副极其戒备的样子。 展昭只觉得心中愤懑,心道你白玉堂虽与我见面一向只是打架不谈心,但毕竟相识已久。就连这点信任都不曾有过么?亏得展某在心中还将你当做友人——没想到今日竟然敌不过涂善三言两语的离间。 转念却又想这只白老鼠一向脑袋好像不太好使,也不想同他多讲话,于是瞪了他一眼,转向阿敏道:“敏姑娘,你听我说……” 阿敏的脸色却是冷冷:“展大人,这都是……你定的计?你同他……是一伙的?” 展昭正要上前一步解释,涂善却抢先道:“那是自然,我们一殿为臣同朝为官,他不同我一伙,难道是同你一伙的,蠢女人?” 此话一落,阿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展昭眼见她情绪不对,心中却更为无奈与悲凉,此时他都不想在同这些人解释。五鼠也就罢了,阿敏……这些日子来,只觉得自己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这可怜的女子讨回公道,只觉得自己虽然什么话也没说过,但是她一定会懂得自己的态度。 “展昭——你,你居然骗我!”阿敏的声音似乎要穿破他的耳膜一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手握大权的重臣,都是一个样子!都是草菅人命的狗官!就连开封府的包大人……呵,这计划是不是包拯授意你做的!” 听到包大人的名字,他却忽然皱眉向阿敏低喝道:“敏姑娘,不可说包大人的坏话!” 徐庆怒道:“展昭,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现在还来耍我们!” 说罢,他的一双重锤已拿在手上向展昭砸去,展昭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向旁边斜去堪堪躲过。见徐庆出手,蒋平与韩彰也相继加入战局。兄弟三人本就对大哥受伤的事情又是难过又是愤怒,再加上现在搞出这样一出事情,更是离奇愤怒起来。 展昭只觉得自己真是恨铁不成钢——好歹你们也是名满天下的陷空岛五鼠啊……怎么就如此容易被人哄骗呢?心里一边如此吐槽,身上的动作倒也丝毫不敢怠慢——涂善此刻不正希望他们两败俱伤,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阿敏么? 打斗之中见颓势明显,韩彰暗骂一声不好,急急喝回蒋平与徐庆,自制的火磷弹已出手。展昭忙向后一滚,躲开爆炸的正中心,却也还是被扬起的硝烟煳了一脸,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眼睛一斜见涂善见势不妙已急急撤退。他心中愤怒,于是便追了上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展昭更为憋屈——与这涂善才过几招,他便亮出了官家御赐的尚方宝剑。这尚方宝剑如朕亲临……饶是展昭心中一百个不乐意一万个难受,那也得乖乖住手下跪。 只是这涂善还似是不满意一般……他自然是不满意了,本打着让展昭与五鼠互相争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这展昭被逼急了出手也是有分有寸,自己不被伤到,也未曾那那剩余四鼠受伤,弄得他只撤退。 他斜眼看着半跪在地的展昭,心中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快慰,只想的你这从瞧不起本将军的傲骨也有在我面前示弱下跪的一天,冷笑一声后又道:“展大人这一跪,可是心有不忿啊?” 展昭冷冷道:“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展某这一跪,自然是跪天子的,同将军倒也没什么关系,何来不忿。” ……这只看上去无比正直的御猫,其实暗暗怼起人来,还是相当的牙尖嘴利。 涂善闻言,心中刚刚有的那些快慰又瞬间熄灭,顿时生起气来,却又不知如何回敬,只好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待到人走远后,展昭才慢慢站起身来。夜已经深了,今夜没有月亮,天空似是泼上浓墨一般有些压抑。 若是没有这一出的话,依照本来的计划,他同阿敏应该已经带着太子走在回开封府的路上了。想起这些时日相处的点滴,展昭不免有些唏嘘……心中却只剩一片悲凉,恨不得立刻到阿敏跟前问她真的相信涂善所言么?难道这些时日自己所为还不够证明自己心中所想么?难道……这满嘴无一句可信之言的人的几句话,就当真敌得过眼睛所看见的东西么? ……亦或者,她从来就未曾信任过自己么? 想到这里,展昭顿觉疲惫不堪,随意坐在树下闭起眼睛——今夜就打算这样歇息了。只是脑海里却是一片纷乱,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他也不是不理解阿敏这些日子来担惊受怕,神经每时每刻都高度紧张。只是饶是如此,展昭却依然觉得她对自己实在是缺少最基本的信任。 心中不由的……又想到了那个姑娘。只记得她被那郑娘子冤枉锒铛入狱,那几日心中定也是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可是……自己每次去大牢内探望她,恐她不肯进食而送去甜食时……她却从未表现出对他,对开封府的一点点质疑。 就好像是……全心全意,相信着开封府能为自己找回公道一般。 虽然这等无由来的全心信任也稍显怪异,但是感觉比这种“更加无由来”的不信任……要好得多。 思绪正要走远之时,却忽然听到有人靠近——展昭勐地睁开眼睛,黑夜中竟然显得有些闪闪发亮。一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展昭全身戒备起来,那白影又闪了一下,随后跳到他身前。 “原来你这只臭猫躲在这里。” ……来人正是白玉堂。 展昭懒得搭理他……想必也是来找他麻烦的,于是便又闭起眼睛,似乎是在下逐客令一般。 白玉堂哪里被人如此不待见过,当场便有些不悦,于是上前一步道:“庄子也被你烧了,敏姑娘也被你气哭了,你这只臭猫倒好,躲在这里悠哉悠哉,不怕五爷我砍了你?” 闻言,展昭瞪他一眼,语气中也压抑着火气,道:“你要打架,展某奉陪到底。只不过庄子不是我烧的,涂善也并非同我一伙,你再给展某冠如此莫须有之罪,休怪展某不客气!” 白玉堂与展昭相识已久,虽然未曾深交过,但也从未见过展昭如此暴躁的样子,不由的吓了一跳,嘴上却仍是不服道:“怎么?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那天底下那大奸大恶之人,岂不是做了坏事只要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就可万事大吉无人追究?” 展昭怒道:“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白玉堂:“……” ……天哪这个展昭怎么这么暴躁! 见他整个人都处于炸毛边缘,白玉堂不得不退了一步,道:“好了好了,五爷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此事确实不能凭涂善一人之言就断定是你搞鬼,你这只臭猫怎么今儿脾气如此之大!” 第29页 白玉堂难得示弱,展昭却不领情,只觉得他这一身白衣在这黑夜中也着实有些刺,眼一闭身子一转,竟是背对着他。 白玉堂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眼睛一瞪就跳到他身前,大声道:“你你你……那你便是生什么闷气嘛?难不成还等着五爷我安慰你不成?!” 展昭也瞪他,没好气道:“白玉堂,若你只是来想气气展某,那还是请回吧。” “哼!”白玉堂一双桃花目一睁,冷哼道,“难得五爷我怕你不敌涂善,恐遭不测,没想到你这臭猫真是不识好歹,罢了罢了,我还得回去看看我大哥去,不同你在这里争执了!”说罢,好像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似得飞身而去了。 展昭听出他言语之中也透露出一种信他不是这种人的意味,心下竟是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些欣慰。但是这等气氛却总觉得怎么也说不出什么缓和的话,还好白玉堂来的急走的也急,让展昭的思绪得以安静些。 ……没想到,唯一对自己有一些信任的,竟然是这一向快言快语的白玉堂。他不由的轻嘆了一口气,想到明日还要去寻找阿敏,说服阿敏,又觉得一阵头痛。 ……罢了,罢了。信任又如何,不信任又如何。只要自己下决心要护得太子与阿敏周全,便也……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去做才是。 如此想着,展昭的眸中却是褪去那一丝愤懑与难受,剩下的只有一片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玉堂的形象与94版的五爷稍有些不符合……因为我也参考了三侠五义原作,然后各个版本都混了一下……嘛觉得我写崩了也没关系尽情骂吧 女主……上线倒计时? —————————————————————————————————————— 2017.3.2 感谢【澜宴】送出的地雷,一打开电脑就看到了惊喜,非常感谢亲的喜欢我会加油哒(づ ̄ 3 ̄)づ 依然是存稿,这个时候的作者我应该在苦逼的学习中。 第23章 23 只是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波三折,明有涂善不舍追杀,暗有各路刺客各种耍阴……在加上五鼠同阿敏的各种不信任。这一趟带着太子回开封府的行程,竟然是异常艰难。 先是阿敏因为五鼠那边对自己的不待见伤心出走,又不慎落水,叫众人寻找的艰难。好不容易接回又说动了她回开封府时,又遭遇涂善,一时不敌伤到筋骨……好在阿敏又幸得五鼠搭救,这才化险为夷。 正当众人觉得替太子伸冤遥遥无期之时,官家这边的态度却是忽的大变。包拯面奏皇上之后,皇上竟是一声长嘆,面有悽苦之色,直言受了小人矇骗才酿成大错,此刻也正想召回涂善,见包拯和展昭前来请命也是高兴,便让展昭奉命召回太子。 如此一来,自然是不怕涂善再拿圣命压他一头。 赶往陷空岛之时,却正好是卢夫人刚刚生产,也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展昭向众人解释清楚事情始末,五鼠将信将疑,表示同太子已经产生感情,要去同去开封府,护送太子。展昭一想这样也多一重保障,便也欣然答应。 眼见事情似是要圆满解决,众人心情也具是轻松和愉悦。卢夫人尚在月子中,身子虽然也没有寻常女子那么虚弱,但毕竟还是同往常有些区别的。眼见孩子哭闹,便麻烦阿敏将自己儿子带出哄哄,顺便换个尿布。阿敏欣然同意,便抱着卢家的孩子到外面去了。 ——只是这一下,却是出了大事。 出去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等到卢夫人感到有些奇怪出门查看只是,却只见阿敏竟倒在旁边的厢房之类,面色苍白……竟然好似中毒一般。而孩子……孩子本很精神的哭着,此刻……此刻却也同阿敏一般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一声尖叫后,卢夫人已晖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之后,众人皆已看到如此惨剧。卢方的脸已是苍白一片,这中年男人的眼中甚至都带上了点点泪光,足以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好的一面是二人虽然中了毒,目前却并没有毒发身亡的迹象。坏的一面是此毒就连精通药理的卢夫人也解不了,且症状极为奇怪,不知会如何发展。 下毒之人的目标却一定不是卢夫人的孩子……想必是将卢家幼子错认为太子而下毒手。众人一合计,认为下毒之人若是发现毒错了必定会再次出现,于是决定将计就计,行事招摇一些带着太子高调回京,想必那下毒之人定是会再次出现。 ……那下毒之人,自然就是我们两章没有上过线的女主角了。彼时,她将涂善那边的局布置妥当之后,又是荒废了几日之后才赶往陷空岛,正好就看到了涂善火烧陷空岛的嚣张行径,心中弹幕一片卧槽。只觉得他身为一个反派居然如此嚣张真是可怕……又想这几日陷空岛的防备必定更为严密,于是便决定先按兵不动,等等看合适的时机。 ……然后她就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干活又干错了。 ……然后她就只好硬着头皮暗暗跟在看起来每一个武力值都很高的一群人背后了。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不用见血封喉的□□,而是用这样一种慢吞吞不知名的毒?……那可能是因为她想显摆自己制毒技巧高超,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毒杀的原因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别种原因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却也不得而知了。 ……然后,然后她就好死不死的被发现了。 那一日众人正好行至一片树林,升起篝火打算休息,阿隐躲在暗处观察他们。展昭忽的一声爆喝:“谁!”一双带着摄人精光的眼睛便向着阿隐所在之地看来。阿隐不由的大惊失色,反应却是极快的后退逃跑。 不过展昭哪里容的她逃跑呢,反手拿起自己佩剑巨阙,就向着她逃跑的方向腾空而起,白玉堂见状,丢下一句“保护好太子”也追了上去。 本来,这种夜行衣在夜色掩饰下的是极易逃脱的,只是她心中慌乱,弄出的动静就稍大了些,且展昭再开封府内见惯了夜晚跑出来散步的包大人……如此这般也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再加上展昭眼清目明,感官即为敏感……哪里有人能从这样一只猫儿手底下逃走呢? 没人能躲过我的眼睛——展。黑百合。昭。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游戏人物乱入了? ……算了算了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巨阙还未出鞘,但已经挡在她的身前。黑夜之中,这只猫俊朗的外表依然温润如玉,只可惜眼中却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愉悦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的笑意。他的眼睛像是一对黑玉一般,在这样的夜里也能迸射出光芒来。 第30页 阿隐想动,臂膀却抬不起来——这不能怪她,在展昭拦住她的下一秒,便封住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下一秒,她蒙着脸的面巾便被剑尖挑掉了。 “……” “……” 紧随而来的是长久的相对无言。 阿隐本是极为紧张的,遮挡面容的面巾被挑掉的一瞬间,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那其中的确是带有些绝望和难以面对的,但是又有些……有些心中的重石终于落地般的感觉,那种唯恐被发现真面目的压抑感一下子不见了——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她竟松了一口气。 ……还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展大人你此刻,到底心中是如何所想? 而展昭盯着阿隐的脸,却是沉默了很久很久。先开始,他勐地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兇狠的刺客便是那冷漠倔强但是很有趣的聂姑娘,而后他的眼帘慢慢垂下不再看她,也将自己所有复杂的思绪全部收敛在那长长的睫毛之下。 夏日的夜,有蝉叫声,有微风浮动树叶的沙沙声——然而这一切,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许久之后,展昭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压抑道:“……果然是你。”停顿片刻后,又艰难的问道:“……聂姑娘,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言语之中,除了悲伤无奈之感,居然还隐隐有些压抑的愤怒。 他的声音本是极低的,阿隐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好像血液忽的全冲到头顶一般忽的大脑一片空白,口不择言道:“是我便怎样?既然被展大人抓到了,要杀要剐便随你好了!” 此言一出,展昭瞪大一双眼睛看她,不可置信的喝道:“聂姑娘!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阿隐只觉得心下委屈——她自己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些情绪十分矫情做作,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只道说我阿隐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也从未对不起过你展昭,你又是恼怒个什么劲儿? 如此心情作祟,不示弱的双眼之中似是也带上了点点泪光。 她只觉得展昭定是痛恨她如此身份,才觉得难受至此。却不知展昭愤怒的却是为何老天定要如此安排,怒的不是她,而是无可避免的另外一些东西。 她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继续刺激展昭,冷冷道:“我还要说出怎样的话,难不成要我痛哭着求展大人您放我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存稿,现在这个时间作者应该也是在苦逼的学习吧…… 不知展大人有没有被写崩……其实我感觉的,以前怕写崩男神所以总在男主那边不多着墨是个错事儿,一开始崩就崩吧,琢磨的多了应该能越写越好的。所以大家求轻拍qaq 我真的转性要好好填坑了!所以请用收藏和评论砸我一下好不好? 第24章 24 这话说的很是决然——阿隐本就是这样一个并不聪明还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人总是这样,对自己好的人,你总是对他们要求更高些,你总是觉得他们应当理解你满足你,而一旦这些对你温柔对你好的朋友们做不到你希翼的那般,你就会愤怒会失望,甚至用刻薄又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们。 这世上那么多悲伤的误会与离别,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展昭似是再也忍受不了她这般冷嘲热讽一般勐地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后却又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严肃道:“……你有什么苦衷,讲与展某听可好?” 他似乎在片刻之内已经认定,这个曾在大牢中眼里都是星星看着他……手中食盒的人,这个一脸严肃指着自己问这个妆容好不好看的人——定不是个坏人。 他果然是个极温柔的人啊——这句话的语气中似乎都带上了点安慰和乖哄的意味,让人没有来的感到一股暖意。阿隐只觉得鼻子一酸,那些伪装在外又无理又冷漠的外壳似乎都要在瞬间脱落。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言语实在过激,于是垂下眼帘不敢同他对视,瓮声道:“……你为何要这么说……我,我不过是个刺客。” 展昭却是沉声道:“看人好坏,展某自会判断,不劳聂姑娘一直强调自己是什么样的。” 展昭这个行为就好像是这样的,一姑娘怯生生的说:“我觉得我自己长得不好看……”后,男伴听后愤怒严肃的反驳说:“你怎么不好看了?!我的审美我自己做主!不用你强调自己好不好看,我觉得你好看,听见没有?”……这姑娘若是不感动不心动,那一定是个假姑娘。 好在我们的女主角虽然人设古怪了点,但起码还算是个真姑娘。 只见她勐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展昭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似得。语气似是也带上了一些哽咽……不过基于那奇怪的自尊心上限,她说出的话却仍然负隅顽抗着:“……可我告诉你的,却都是假的,你如何能真的信我?” 展昭看到他的宽慰似是起了效果,心中也不由的高兴,听闻她如此说,有些随意的挑了挑眉,轻笑道:“那你便告诉展某,何事是假,何事是真不就是了?” ……怎么莫名其妙觉得这氛围就非常温馨有爱了。 好吧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们的女主角眼神轻闪,有些斟酌着开口道:“……比如说,你总叫我聂姑娘,可是展大人,我根本就不姓聂。” 展昭愣了一愣,却也未曾多显现自己的诧异,便温声道:“那展某可有幸知道姑娘真名?” 他似乎是敏锐的看透了这个古怪面瘫姑娘的本性——吃软不吃硬的犟脾气,心中明明柔软一片,面儿上又非得表现的冷冰冰硬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保护自己一般。对待这样的人自然是要付出十二分的耐心的,他心道——最重要的便是顺着她的毛梳,给她一些台阶下。若是她硬气自己也硬气,那就只有炸毛了。 ——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的御猫展昭大人,这段位怎么说不得比这种死宅甜食控傻姑娘高一百个level么? ……只不过,展昭却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耐心如此温柔的。 我们的傻姑娘见他眼睛微微眯起,其中似是有一汪春水再流动一样,一时之间也有些失神。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简直尴尬的恨不得掐死自己,却又因为被点住了穴道动不了……只能有些僵硬的别开眼,抽了抽鼻子,轻轻道:“……我没有姓氏,就叫隐娘,认识我的人都只叫我阿隐。” ……姑娘这个惨卖的不错,给你满分。 展昭这次却是真的愣住了——这句话信息量似乎是有点大的,让展昭不由自主的脑补出另一出年度大戏,从出生时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到被无良的坏人捡回去培养成冷血杀手到痛苦的挣扎这残酷的杀手命运企图清洗沾满鲜血的双手。 第31页 ……当然,不得不说,这个脑补虽然个人色彩强烈,但是居然还能蒙对百分之八十。真是辛苦展大人您了。 当下展昭便觉得心中有些难受,见她脸色苍白,眼中带着点点泪光却又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更是觉得怜惜。犹豫再三,却还是缓缓伸出手,带些满满的安慰意味的揉了揉她的头髮,这安慰的动作不得不说有些僵硬,一方面是因为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多做,另一方面却是想到万一揉大力了把人家头髮弄乱了就不好了。 ……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了展大人。 一边轻抚她,一边却也出言道:“……阿……阿隐?是这样叫的吧。” 她似是有些害羞的轻轻点了点头,道:“……恩,是这样的。” 完全被攻略成功了啊看起来!!!! 见她神色已经缓和,展昭接着趁热打铁道:“那当下,展某便正式道个谢好了……多谢阿隐姑娘前几日不顾自身安危进开封府解毒救我。” 只见她身体一僵,道:“……你知道是我。” 他闻言却嘴角轻扬,道:“阿隐姑娘怕是小瞧展某了,”顿了顿之后接着说,“出招时候的动作,武功的路数,如此要认出一个人,还是相当容易的。” “原是如此……”她应道,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展大人,我问你,那中毒的小孩子,是不是并非阿敏姑娘带着的那个小孩,而是钻天鼠卢方的儿子?” 听闻她讲起这事情,展昭也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道:“不错……阿隐姑娘,稚子何辜,还请你拿出解药,救救他们罢。” 阿隐神色已经恢復如常,道:“……卢家的儿子是我误伤,我……对不住他,自然会拿出解药救她,但我却没有理由救阿敏姑娘。” 展昭皱眉看她,却是有些不确定道:“你不愿救敏姑娘么?” “我只写小孩用量的解药配方,”她有些犟的说,又皱着眉补充,“但是他们中的毒本就是同一种而已。” ……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个傻姑娘太过傲娇,不愿表达出“因为展昭可以让步”的意思。 展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只能笑着闭上眼睛略微无奈的摇摇头,顺着她的话接道:“展某会传信给卢夫人,叫她修改用量的,有劳阿隐姑娘了。” “那你不现在替我解开穴道,让我写张方子出来么?” 见她如此要求,展昭却是眼底闪现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将双手环在胸前,故意问道:“那请阿隐姑娘告诉展某,若是解开了你的穴道,你可会写完方子后趁机逃跑?” 她不甘示弱的看他,语气倒是严肃的很:“……你觉得呢。” 他眨眨眼睛,却又有些无奈道:“那展某便也没办法了……得罪了,阿隐姑娘。” 说罢,眼一闭脸一横,似是有种破罐破摔的奇妙感觉。阿隐正奇怪他要做什么,便只见他上前一步,居然伸手去拉她外衣的腰带。 阿隐:“……” 虽然这动作好像不太雅观,但展昭的手却没有任何一下碰到她的身体,不过是略一用力扯掉腰带将外衣脱下,然后一转身拿着外衣开始抖……果不其然掉下一堆瓶瓶罐罐银针药包之类的东西。又闭着眼睛替她穿好。正当阿隐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却只见展昭又忽的解开她的髮髻,将藏在女子髮式之中的东西弄出来。 阿隐:“……” 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握剑,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蹭过她的头皮,让她觉得浑身一颤,唿吸居然有些不稳起来。 只能说展昭看上去还是极为游刃有余——阿隐不禁怀疑他看上去这么正经是不是骗人的。眼睛稍微一斜,却是看到展昭耳根有些微红,在听到她唿吸声时手上的动作还有一丝僵硬。 阿隐:“……” 好吧,现在心里感觉平衡多了。 正保持这样一个亲密又略显尴尬的姿势时,却忽的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几声又用力又刻意的咳嗽声。 阿隐和展昭同时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来人一袭月白衣衫,在夏日微风中髮丝与衣角一同飘起来,俊美的五官表情却是阴晴不定——不是白玉堂又能是谁呢? 展昭:“……” 阿隐:“……” 展昭好像是被尴尬到了,机械的把手伸出来退开两步,从指缝尖掉下几根闪着金属光芒的银针,发出极为细微的响声。 似是沉默太久,还是白玉堂率先沉不住气,咬牙切齿的问道:“……展昭……你,们,在,干,嘛?!” 展昭闻言一惊,还未曾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是上前一步,语气竟是少见的急躁:“……白玉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阿隐:“???!!!”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发现我在写两个人互相套路的故事【。 内心戏丰富版的展大人和看起来很蠢很呆很死宅但是可能也在套路展大人的面瘫闷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玉堂表示受到一万点伤害【。 今日修改了一二章……为了防止各位读者老爷受到伪更新的矇骗所以今日加更w —————————————————————————————————————— 感谢亲爱的基友逸丹投出的地雷~爱你(づ ̄ 3 ̄)づ 第25章 25 [反派艰难的保持自我修养中]04 只可惜展昭刚欲解释,就听“锵”的一声,白玉堂宝剑已出鞘,一瞬间金属冰冷美丽的光泽似乎有些晃眼,只听他黑着脸喝道:“展昭!你同这刺客到底有何关系!” 说着,身体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动了起来,这变化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展昭的反应也很快,反手抽剑挡住白玉堂刺来的一剑。沉声道:“白玉堂,你先放下剑,我们慢慢说——” “哼,”白玉堂却是冷哼着打断了他的话,一边又送出攻势凌厉的一剑一边道:“无妨——你现在就开始解释,不过你听好了——五爷我要是不满意你这臭猫的说辞,可不会轻饶了你!” 高手之间过招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有一个神奇的技能——边打架边聊天,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科学。于是白玉堂和展昭就这么边打边聊了起来,期间听到展昭不带换气语气起飞一样的说完了一大段话,阿隐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直了。 第32页 ……卧槽,境界就是不一样。 “所以说——”白玉堂朝阿隐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道:“她就是伤了我小侄儿和阿敏姑娘之人?” 展昭不着痕迹的用身体挡住白玉堂的视线,解释道:“虽是如此,但……” “但什么但!”白玉堂剑眉一竖,一双桃花目瞪了起来,一幅怒翻了的模样,“我家小侄儿同敏姑娘现在生死未卜,你倒好,跑来和兇手幽会!” 展昭:“……” 阿隐:“……” 记得刚刚展昭好像已经解释过来龙去脉的样子了啊?阿隐无不黑线的想到——不过也有可能是展昭心中着急所以语速起飞,导致这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白五爷漏听了一两句重要的话也不一定。 但是这个误会……阿隐莫名发现自己居然意外的心跳漏了两拍,见展昭也下意识的朝她这个方向看,竟是有些慌乱的把眼神撇开了。 感受到莫名粉红泡泡气息的白玉堂:“……” “可恶!”低喝一声后,白玉堂看起来气的眼角都有些发红了,攻击愈发的狠辣起来,展昭知道他心中愤怒,已有些失了分寸,这么打下去怕是要两败俱伤的,见他已经提剑攻来,一皱眉向他喝道:“白玉堂,你莫要胡闹——!” “我胡闹?”白玉堂重复道,復而冷笑道:“将敏姑娘与我侄儿性命罔顾一旁的是谁!胡闹的是谁?!” 展昭嘆气,道:“你莫要如此生气,阿隐姑娘已答应将解药拿出来救她二人。” “阿隐姑娘?你叫的倒是亲……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展昭:“……” 阿隐:“……” 所以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么?就连堂堂白五爷也不能免俗,注意力第一时间被夺走。 不过好在这话还是有效果的,成功的安抚了这只炸毛中的白老鼠。展昭松了一口气,见他眼神还有疑惑,又是无奈又觉得好笑,于是重复一遍说:“我是说,卢小少爷同阿敏姑娘有救了。” “唔……”白玉堂伸出手来摸了摸下巴,目光有些狐疑的在展昭同阿隐中间摇摆不定,半响,才脸色一凛,道:“展昭,你二人到底什么关系?” 展昭:“……” 阿隐:“……” 所以你的重点怎么还在八卦上啊! 展昭也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提了太多次了,于是言简意赅道:“是朋友。” 见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白玉堂没想到你这么大一人居然也如此八卦”的意味,白玉堂却是又怒了,炸毛道:“你这什么眼神!” 展昭有些无辜的挑了挑眉,莫名其妙道:“……你到底要如何。” 白玉堂怒道:“五爷我才不关心你这臭猫的私生活呢!”说着又瞟了因为被点了穴道一直站在后面沦为背景板的阿隐,道:“不过是为了敏姑娘和我侄儿多问一句罢了,我凭什么信任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 听到白玉堂如此发问,我们的女主角终于说了这一章的第一句台词,只听她有些闷闷道:“隐娘往日曾多次得展大人帮助,心中甚为感激,且卢小少爷本就同此事无关,是隐娘失误,是故愿意交出解药。” 白玉堂却是一挑眉,问道:“那敏姑娘呢?她不也是无辜之人。” 阿隐嘆气,道:“只是有人却要取她性命。” 白玉堂眼神一凛,道:“是谁?” 阿隐却是摇摇头,道:“不能说。” “不能说?”白玉堂眯起了眼,冷笑道:“你信不信五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阿隐抬眼,耿直道:“不信。” 白玉堂挑眉,似是有些生气道:“为何不信?” 阿隐的眼神望向立在一旁沉默的展昭,却又很快收回来,又看着白玉堂,说道:“因为有展大人在。” 忽然被点名的展昭嘆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挡住阿隐,道:“白玉堂,你莫要着急,找出元兇的事情,展某同她商量。” 白玉堂气急,瞪着他道:“你倒是挺护着这刺客姑娘的!” “她是展某的朋友,”展昭神色如常,似是没受白玉堂这嘲讽什么影响一般,“是故她虽铸成大错,展某却也不能容得你锦毛鼠对她动用私刑……且,这也不合大宋律法。” “大宋律法?”白玉堂眼神却忽的亮了起来,玩味道:“那你这四品带刀护卫不妨来说说,按照大宋律法,你倒是打算怎么处置你这朋友啊?” 闻言,展昭却是不卑不亢道:“自然是送她去开封府,包大人自会根据大宋律法秉公处理。” “哦?”闻此一言,他眼中玩味意味却是更甚,不由的上前一步,低声道:“如此说来,你这展大人,是想着送这朋友一个狗头铡咯?” 展昭嘆一口气,眼神却是清明,道:“白玉堂,你此言却是差矣。” “怎么?” 展昭眼神扫过阿隐,道:“阿隐姑娘虽身为刺客,这些日子以来却是从未害过一条人命,此前刺杀阿敏姑娘,展某重伤之时,她明明有机可乘却丢下短刀放弃行刺,后又冒险闯入开封府搭救展某。而此次虽伤了卢小少爷同敏姑娘,却也悬崖勒马,愿意交出解药救人。”顿了顿之后,他又道:“阿隐姑娘心地善良为人磊落,不是那等阴诡之人——此等营生,却也必有苦衷。” 言下之意,即为既未铸成大错,心性原本也不坏。只要据实交代——是不可能死在开封府之中的。 听他如此说道,白玉堂张了张口,却也觉得没什么好说,于是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好好好,御猫大人说什么都对可以了吧,既然如此,就叫你这好朋友速速交出解药吧。” 展昭:“……” 白玉堂这人倒是也有种奇怪的能力,就比如现在——展昭明明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语气还很好,但是为什么白玉堂一开腔,就让他有种“我是不是欺负他了”的错觉。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展昭就被自己吓到了,赶忙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外,道:“如此,便多谢白兄理解了。”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前一秒还白玉堂白玉堂的叫,后一秒便礼礼貌貌的直接喊“白兄”了,真是噁心死人了!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个白眼的展昭:“???” 一旁阿隐还沉浸在刚刚展昭夸她的话里没缓过神来——这姑娘就是个外表面瘫但是内心戏丰富的类型……从小到大也没人如此诚心诚意的夸她“为人磊落内心善良”,忽然听到这种话,便如同一个春雷一样在心中炸响……而且,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害羞。 第33页 不不不,醒醒啊阿隐,你要记住你是个冷酷的反派啊,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人治癒了呢?!心里的那个身着黑衣恶魔样子的小人对她大喊。 拉到吧你——又蹦出一个正在翻白眼的白衣似是天使一般的小人说,就你还冷酷的反派呢,顶多是个出场设置的小怪,摆什么谱。 ……喂喂,你这个天使说话怎么一点也不委婉?! 正当阿隐在心底这么吶喊的时候,却忽的听见展昭略带疑惑的声音:“……阿隐姑娘?” 勐地回过神来,阿隐才发现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此刻又只剩她同展昭二人了。后者刚刚把剑回鞘,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的叫了她一声。 “啊……”她眼神有些闪躲,“白……白五爷呢?” “走了。”展昭回答道:“我让他先回去同其他人先行讲过原委,待会儿我二人回去之时便不会有人为难与你了。” “哦……唔,原来如此,”阿隐接话道,想了想,又斟酌着开口道:“话说展大人……能不能,帮我解穴。” 闻言,展昭却是有些歉意的盯着她,忙帮她解了穴,一拱手表示道歉道:“抱歉,阿隐姑娘……展某一时忘记——” 因为被点穴时间过长,一松懈下来却是觉得浑身都有些难受,又是酸又是累的,听到他如此说,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道:“……展大人又何必如此多礼,这也是……这也是阿隐自作孽。” 听到“自作孽”三字,展昭眼神暗了暗,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正色道:“……阿隐姑娘,你到底有何苦衷,可否说来同展某听?”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五爷: 五爷在这里并不是完全参照94版孙鼠,而是结合了原着,94版……还有一些同人二设,所以同孙兴版本的五爷还是……区别蛮大的。 不由得觉得我真是鸡贼,剧情沿用94版人设却不沿用94版,望大家能够谅解啦…… 请收藏请留言!!! 我很希望看到大家的反馈!!真的!!! 第26章 26 [反派艰难的保持自我修养中]05 这话头绕了一大圈,最终又绕回到最初的问题了。听到他如此问,阿隐倒是未曾觉得意外,只是抬头盯着他的面容,似乎要看出些什么——但对方眼神清明中带着满满关切和忧虑,让她一时之间又有些晃了眼。 “苦衷?”她轻声反问道,又有些嘲讽似的开口,“既是苦衷,又怎可开口。” 展昭皱眉,轻声道:“阿隐姑娘……若你信的过展某,展某必会全力帮你。” 阿隐道:“我自是信你的,展大人……”说着却又摇了摇头,“只是我输不起罢了。” “输不起……”展昭望向她,却只见她眉眼之中已经褪去了一闪而过的无助同愤懑,只留下一片麻木,心中觉得一阵难受,不由道:“阿隐姑娘……你……” “展大人可是要送我去开封府?”她却开口打断展昭欲出口的话。 闻言,展昭犹豫片刻,却还是开口沉声道:“……是,展某职责所在……姑娘见谅。” 言语之中,似是带上了几分生涩的歉意——这份歉意来自何处,不过是来自心中那份还属于江湖人的情怀罢了。她心性不坏,且未曾铸成大错,若是按照江湖人的做法,本应该就此既往不咎,不再为难于她……只是于法不合,若是每一个曾犯错的人都能通过“态度尚可”这样的理由被放过……那,那律法的威严又何在呢? ……他的内心是如此矛盾,因此才会不由自主的向她道歉。身在公门已久,如此这般的矛盾早已不是第一次,几年前那名姓连名彩云的烈性女子至今还留在他心中,如同一道永不癒合的伤一般,碰到某一个相似情景之时,便又开始一滴一滴的流血。 而这名为隐娘的女子……又同连彩云有几分的相似呢? ——想到这里,展昭甚至略有些心慌。他怕他只是不知隐娘在遇到他之前到底有没有害过人的性命,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之事……如果这些事情在开封府大堂之上,被一桩桩,一件件的细细算来,自己……到底又该如何面对? 恍惚间,展昭又想到了连娘子被自己亲手送回开封府的路上,他内心复杂悲恸的思绪。这相遇是错误么……若是不曾心动的话,是否她就如同无数死在开封府铡刀之下的普通烦人一般,不在心中留下痕迹么? 阿隐却抬眸看他——她的眸色如同漆黑的宝石一般闪动着带有夜色的光芒,眼角处似乎又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情绪,只听她张了张口,忽然道:“……如果我说,我求您放了我,您会答应么?” ——这个问题问的极为无礼有很唐突为难人,怎么看也不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阿隐能讲出的话。展昭诧异了一下,随后却为这个问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然而他的沉默却并不因为他内心没有答案,而是源自他不知该如何将这个绝情的答案说出口。 半响之后,他迅速的抬眼扫了阿隐一眼,眼神交错的瞬间却又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般的,不自然的又别开了眼神,他的语气似是好像被某人欺负一般……三分涩然,三分痛苦……余下四分却又带着些不可撼动的坚决:“……抱歉,展某不能。” “我就想的你会如此说,”阿隐这边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反倒是云淡风轻道:“若你应允要放我,那恐怕也不是我曾想救的展昭了。”说罢,鼻头似乎轻轻皱了皱,似乎是一点春水晕开,竟是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她这笑容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展昭捕捉到了。 “你……”他长眉微蹙,黑玉一般的星眸之中却微微闪动,“阿隐姑娘……你不怪罪展某?” 她的目光十分平静,轻声道:“不曾。” 展昭上前一步,神情却是有些不稳,道:“……为,为何不曾?你曾两次救过展某……但我却——” 她依然平静道:“你曾说我妄自菲薄,如今你不也一样……莫名其妙要将一切不是都拦在自己身上。” 展昭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阿隐看起来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歪了歪头,一头青丝因为没有髮带固定而显得有些凌乱,这让她有些不太高兴,于是道:“……展大人,把你的髮带分我一半吧。” 展昭:“???” ……对不起,话题一时转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 第34页 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阿隐瘫着一张脸补充道:“……头髮好乱,没有髮带。” 展昭:“……” 原来是盯上了展昭头上的髮带——这条髮带怎么说,其实是感觉不太符合展昭一贯朴素低调的作风的,颇有种现代波点艺术的感觉,是故阿隐其实第一时间注意力就被这条髮带吸引了,于是便趁机提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无礼要求。 展昭本人当然不可能自己去买如此骚气的髮带了——说实话他的审美还没有这么超前,还仅仅停留在“能用就行”的直男审美标准上。只不过这一条嘛……原是包大人的夫人不知哪天逛街的时候突发奇想买来个包大人的——“我们家老包要显得年轻一点才好”,当时她这么想的,然后就愉快的买回去并且威逼包大人连带了三日这才满意。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显年轻,口味实在超前。导致包大人不带官帽的时候总是收到无数注目礼,是故第四天,包大人终于忍不住了,以“年轻人就要看起来活泼一些,不要总是如此朴素”为由将它送给了展昭,而展昭则本着“既然是包大人送的而且也不算太丑带着就带着吧”的思想将它绑在了头上。 不由的囧了一下,展昭却也意识到此刻若是让阿隐如此同他出去……难免不叫别人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再看地上,掉落的基本都是些钗子之类的东西——她的头髮刚刚是用这些东西固定的,而这些钗子之类的东西上难保不会带些奇奇怪怪功能的药……是故也并不能用。 沉吟片刻之后,展昭动手解下了他长长的髮带。瞬间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让他原本俊美的脸上却是失了几分英气逼人,却又多了几分柔和的美……阿隐觉得她一瞬间眼睛又直了,不能怪她对美色没有丝毫抵抗力,而是这幅场面真的是少见的好看。 展昭本人倒是没有意识到她一瞬间睁的圆圆的眼睛,手上一用力便将那波点髮带从中间一分为二。随后又迅速扎起自己的发,动作随性又自然,似是丝毫不在乎在她面前露出仪容不整的样子一般。 见她眼神仍是惊异……一双圆眼瞪起来就好像是兔子一般,他不禁莞尔一笑,心中的沉重似是也已经化去大半。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无奈道:“……你这样盯着展某看,可是我脸上沾有什么东西么?” ……不,是因为你好看。 ……这算什么,美而不自知么? ——不不不我不信,这傢伙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的。一看就是在调侃我才是! 如此一想,心中也不由来气,不免想捉弄于他报復回来。于是看着他递出的髮带迟迟不接,直到展昭略有疑惑的出声询问之后,她才慢慢悠悠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眨了眨眼,无辜道:“……展大人刚刚点穴……我手麻了,抬不起来。” 展昭:“……” 这人是要怎样啊!!! 大脑当机了三秒左右,展昭才明白过来她潜在的意思,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些侷促起来。见她面上虽然无辜的很,眼中却有一丝不合时宜的促狭笑意,不由心道她真是爱搞事情,又一想她右肩不久前曾被自己刺伤,现下想必是还未癒合,心头多了些歉意。于是便默默无言的上前一步,伸手去动她的头髮。 “展某手拙,只会梳男子髮式,还望阿隐姑娘莫要见怪。” “……这样便好。” 见他未曾多言便上前来,先动了坏心思的阿隐却也忽的开始有些害羞起来,他离得是极近的,近的似乎连身上淡淡的味道都可以闻得到——他身上不知为何有些竹子的清香,悠远绵长,又似乎带有些森林一般的空灵之感,这股清香被体温一暖,却又暖出些别样的甜味来……乍一闻到,直叫人觉得有些沉浸其中。 趁她恍惚之间,展昭手上的动作已经完成,迅速推开了两步向她一拱手表示失礼的歉意,阿隐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温润的面容看,直叫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阿隐姑娘?若是无事的话,我们便回去罢。” 她点了点头,默默无言的跟在他后头走着,一会儿却是忍不住一般开口询问道:“不知展大人用的……是那一家产的香?着实好闻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来开个脑洞嘞……展大人身上的味道是哪一款香水的味道呢? 对男香不太了解,昨天去闻了好多都没有找到我心中展大人会用的香呢! 诶嘿! 顺便来个下集预告? 下一章节[醉酒这种套路最好一生只用一次]——来吧少女,让我们撩汉撩起来! 第27章 27 [醉酒这种套路最好一生只用一次]01 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最终以展昭略带疑惑的挑眉和“展某未曾用过什么香”而结束。随后,二人回到前往开封府的队伍之中——四鼠已从白玉堂口中得知阿隐便是那给自家侄儿和阿敏姑娘之人,虽然愤怒,但也还算克制。 阿隐无意同他们纠缠,很爽快的交出解药的方子之后,一路上也是默默不言——除了同展昭说话以外,也不理其他人。但这样的行为好像激起了白玉堂的些许兴趣,时常见他用一副促狭的表情看着二人交流。展昭虽然觉得尴尬,却也总不能因为人家看他就找理由同他打架。 如此下来,这三四天的行程,阿隐倒是同白玉堂也说了不少话——最起码看起来,二人表面上的关系倒也和谐的很。白玉堂对阿隐可比对展昭的态度要好得多。几天行程下来,离汴梁也不远了,这一日,一行人就进了汴梁附近的清平县。 因为天色也不早了,要是趁夜赶路也并不能赶得到。众人一商量,便决定今日就在这里住下来,明日一早再启程。 而阿隐同展昭也并非第一次来清平了——就在不久之前,阿隐追查子清死亡的真相,而展昭则追查一伙江洋大盗的下落,好巧不巧的在清平最大的妓馆潇湘馆之中相遇了。而在清平的那断断几日,如今想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再相遇,却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展昭双眼暗了暗,不由的瞟了瞟一旁的阿隐,见她也是神情恍惚,心中也不免长嘆命运不公。又见她的目光似是朝着原来潇湘馆的方向望去,满眼都是落寞,心道她定是想起了那无辜惨死的头牌娘子子清姑娘,唿吸一窒……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 结果好死不死,在客栈吃过晚饭之后,白玉堂却忽然眼尖发现不远处一家新开的妓馆,名叫秦楚楼。一时之间不知为何却是忽的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以前在苏州之时经常去妓馆之中喝花酒听小曲儿的往事。 “不过想必你一个姑娘家,是没什么机会去这等地方了。”说罢,他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阿隐,如此遗憾道。 第35页 展昭本想阻止他讲这个话题,但每次刚一开口,却都收到白老鼠一记恶狠狠的白眼,附加一句“你这不解风情的死猫懂什么,去去去一边儿去”给怼回来。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如何反驳,只能在一旁生起闷气。 ……结果导致白玉堂就这么愉快的将他早年浪迹于各种莺莺燕燕之事都分享出来了,阿隐倒是一直默默无言,不过一双眼睛一直眨巴眨巴,似乎是还很有兴趣的样子。 听到他如此说道,她不由的觉得自己好像被轻视了一般,于是挺起胸膛,十分骄傲的说:“白五爷这可说错了,隐娘哪里去的不多,女扮男装上妓馆的次数可不少。” 白玉堂一听此言,立刻挑高了眉毛质疑道:“啊哈?你说你平日里常常女扮男装上妓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么?”她横白玉堂一眼,“我好歹也算是个江湖中人,又不是那等闺阁女子,何须讲那么多规矩?” 白玉堂轻笑一声,却是道:“不不不,我不是怪你不讲规矩,只不过你这姑娘,看起来倒是不像那等胆大的女子,五爷我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见这话头已经拉开停不下来了,展昭也不好强行打断二人,只得拿起桌上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默默喝起茶来。 只见白玉堂忽的想起了什么,勐地一合扇子,发出“啪”的一声,一双醉人桃花目似是发亮一般兴奋道:“既然如此,我们二人不如今日就去热闹一番?” 展昭:“……咳咳咳。” 一时之间竟然被茶水呛了一下,轻咳几声之后他的目光扫向正兴奋的白玉堂——皱着眉似是有些不悦,正无声的责备白玉堂实在不该提出如此建议。 阿隐却是没意识到身旁展昭正不高兴呢,只是一想自己从前去妓馆的情景,要么是找子清聊天,要么就是那之后去查子清死亡的事情,唯有一次去看姑娘们表演——也就是认识子清那一天的惊为天人了。除此之外,竟然也没有过正经的喝花酒听小曲过。如此一想,不免觉得遗憾,又见白玉堂兴致高涨,于是欣然点头应允。 “如此甚好,”白玉堂又“刷”的一声打开他的摺扇,一边轻扇一边道:“只不过你还缺一套男装……无事无事,交给五爷,五爷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人已经跳出窗外了——白玉堂快人快语,想必是去给阿隐置办一套像样的男装了。只不过如此一般,这房内便只余阿隐同展昭二人了。 只见展昭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皱眉道:“阿隐姑娘,如此甚为不妥,你不要同白兄一同胡闹。” 她心中知道展昭这是担心她,不免一股暖意流入心底,嘴上却道:“展大人莫要介意……只是阿隐偶尔却也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后……唉无事无事,展大人可要同去?” 她本想说“往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放纵了”,却怕展昭听到之后心中忧郁,于是及时止住话头,换上轻松的语调问他要不要同去。 只不过展昭哪里是迟钝之人,她刚刚语气之中难掩黯然,他自然之道她要说何话,听她强忍心中情绪轻快起来,心中不由更加不是滋味,不由盯着她看——却见她的双眼犹如水银之中浸泡的黑珍珠似得深邃美丽,似乎还倒映出自己皱着眉的面容。 于是也强笑道:“罢了罢了,既然阿隐姑娘也想一同胡闹,展某也需得陪同前去了。” 正说着,白玉堂也回来了,只见他奇怪的望了二人一眼,不耐烦道:“你二人说话怎么氛围总是怪怪的……阿隐来,快去将这套衣衫换上,让五爷我看看来……展昭你瞪我作甚!想打架是不是!”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阿隐长嘆一口气,默默的拿着衣衫去隔壁屋子换去了——别想着让她趁机逃跑,展昭那日虽然解开了她的穴道,却留了几处运功的大穴封着,现在的她,也就是一个体力稍好一些的寻常女子而已,想逃出名满天下的御猫展昭和五鼠的手掌心……那基本是等于痴人说梦的。 迅速换好那套男子衣衫之后她又顺势梳了一个男子髮式……当然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却仍是个女子面容,饶是打扮成男子模样,也不免被人一眼就看出是个女子。 ……所以说,上辈子看的那些一换衣服立马变性路人全部眼瞎的电视剧都是在骗人的。无数次变装失败的阿隐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硬着头皮出去之后,不出所料的收到了白玉堂一个大大的嘆气声和“你说你变装成这个样子以往是怎么骗过那些个龟公老鸨的”奚落声……而展昭也是一边摇头一边莞尔轻笑。 “……这,这有什么,”阿隐见他二人如此态度,有些不服气的说,“只要给钱,那些龟公老鸨保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管你那许多。” “你倒是懂的挺多,”白玉堂一脸促狭,眼睛一转,却忽然道:“只不过,你现在身上有钱?” 阿隐:“……” 哪有杀手杀人途中带很多钱在身上的!!!! ……况且,她的钱早都挥霍掉了,想在接这个任务之前……她还舔着脸跟老闆说“这笔买卖要加钱”,足以见她捉襟见肘的程度了。 见她一瞬间陷入沉默的低迷状态,白玉堂不禁愉快的笑出了声,安慰性的用摺扇拍拍她的头(途中收穫展昭不悦眼神一枚),道:“行了行了,这事儿交给五爷吧,今儿五爷出钱便是了。” 说罢,便要拉起她一同走,展昭不动声色的插到二人中间。三人就这样往新晋妓馆秦楚楼走去。这秦楚楼是清平县刚开没半月的新妓馆由于之前潇湘馆倒闭,很多姑娘们都纷纷投入秦楚楼门下,导致这熟面孔倒是不少,阿隐不得不低着头藏在展昭身后才躲过各种熟人面孔。 老实说起来,这秦楚楼的菜色倒是真的不错——蜜炙的云腿,白玉般的冻鸡……七七八八放满了整个桌子,在温暖的灯光照耀下,竟然是分外好看,叫刚刚吃过饭的三人也不禁食慾大开。 莺莺燕燕的姑娘们也都坐在三人身旁陪酒,白玉堂自然是最先进入状态的那一个,虽然说酒十分一般,但是有美人在怀自然会好喝一些。展昭则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十分正常自然的喝酒吃菜,只是若是有女孩子贴上来,他总是浅笑着将她们推开,虽然不近人情,却也不失风度。 ——他的眼神如此清澈,竟似乎丝毫没有这些花枝招展,柔弱无骨的女孩子们呆的位子。 见他是一块如此难啃的骨头,姑娘们也不多纠缠,人就自然都围绕在阿隐同白玉堂的身边,这群姑娘中间竟也没有之前认识她的人,于是阿隐也很放心的喝酒聊天,几杯酒下肚之后,居然就有些晕晕乎乎,眼前也有些模煳起来。 就算是如此,她好像也是来者不拒,哪一个女孩子上来敬酒都是欣然喝下。 第36页 众人正吃酒之中,却见老鸨又推进了一名穿衣华丽的高挑姑娘,那高挑姑娘踌躇再三,还是羞答答的过来斟了一杯酒,一福身子,将酒递给阿隐,柔声道:“奴家这厢有礼了,公子请——” 阿隐本已经喝得有些昏昏沉沉,见有人敬酒,下意识的端过要喝,却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这姑娘的衣衫,忽然眼神有些愣住了,僵着脖子慢慢慢慢抬头看她——看的也有些不真切了,却还是看到了子清惯梳的髮式。 鼻头一酸,声音却已哽咽道:“……子清,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在嘛qaq 第28章 28 [醉酒这种套路最好一生只用一次]02 见她如此反应,那敬酒的姑娘手却忽然一抖,酒也洒了大半。精緻美丽的面容之上露出几分惶恐,却还是勉强笑道说:“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名叫凤儿。”说罢,将酒杯放下之后,竟是有些仓皇落跑的意味。 阿隐彼时脑袋正晕乎,也没听进去她刚刚说了什么,见她忽然要走。下意识的一抓抓住她的手,疑惑道:“你跑什么?” 那名叫凤儿的女子被她一抓,心中更是害怕,奋力挣脱未果也有些急了,叫到:“子清又非我害她才亡,今日我只是穿她衣梳她惯用髮式而已……你,你又在这里急什么?!” 一个女子——沦落到要学着别人曾有过的样子,自然是一件不怎么能说出口的事情。凤儿又惊又怕的情况之下说出这些话,说完之后却见周围的姑娘们皆是面有讥讽之意,顿时又羞又愤,似是被人侮辱一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勐地挣脱了她的钳制跑了出去。 阿隐却似乎勐地从梦中惊醒一般讪讪缩回了手,眼中却难掩落寞之意,又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所为实在失态的很,不由的摇了摇头,又復而拿起酒杯准备饮酒。展昭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将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见她喝的又快又急,便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够了,”他轻启薄唇,语气之中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强硬之态,“莫要再喝了。” 见阿隐眼神迷离的望他,又觉得自己刚刚语气有些略重,不由放轻语气,又道:“明日一早还要早起上路,宿醉必然伤身的。” 白玉堂却是唯恐天下不乱,见展昭如此,嘴角轻扬出声挤兑道:“我说展昭,你说你,皇帝说你是‘抓尽天下鼠辈’的御猫,我看你呀,倒像个‘管尽天下琐事’的老妈子呢!” 听闻此言,展昭却也并不生气,慢慢悠悠的转过身去,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白玉堂一眼——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平日里脾气好的人,若是做出如此充满威胁意味的举动,往往是最可怕的。白玉堂只觉得背后一凉,气势上又不想落了展昭下风,于是重重一哼,闭上眼睛不理他。 而阿隐……此时她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这两人只见骤然奇怪起来的气氛也毫无察觉。见她如此样子,展昭摇摇头,又开口劝道:“室内烦闷,不如展某带你去外面走走,也好醒酒。” ——展昭此言本意是想着让阿隐离开妓馆这个伤心之地,只不过白玉堂一听,却是忽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流华桃花目内满是戏嚯之意,轻摇纸扇缓缓道:“……想不到你这看起来正正经经的猫儿,却怀着一肚子坏水儿~怎么着,倒是又想同这阿隐小姑娘二人独处了?” 他本想接着说“你这猫儿是有多想要妹子”,却见他眼刀已无声飞来,不由的止了话头把后面能让猫炸毛的话吞了回去。 ——这可是五爷我让着他,白玉堂心中愤愤的道,看这展昭追个姑娘都如履薄冰,真是急死人了。若是惹恼了他在这地方打起来,岂不又浪费掉一次绝佳的好机会? 想到此处,他心情也好了起来……估计是忽然get到了比展昭优越的点了,身旁的姑娘们娇笑着给他斟酒,他毫不推诿的喝下,大笑着跟展昭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展昭:“……” 莫名其妙忽然感觉很不爽这只白耗子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白玉堂不继续招惹他,展昭也就觉得自己不能老和一只脑袋有些问题的耗子一般见识,向他拱手行礼后,便拉着脚步虚浮的阿隐从窗口一跃而下。 此时天色已经深了,今夜如同夏日的每一夜一般,飒飒的风吹过带起耳边的髮丝,比起白日的闷热多了几分清爽的凉意。街上还是十分热闹的,各种小摊摆卖各式小吃和一些新奇小玩意儿,平白的让这笼罩在夜色之下的小城街道多了十成十的人间味道,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阿隐本就有些晕,此时行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之上更是觉得心中烦闷。于是轻声道:“展大人……我们可否去个安静些的地方……这里实在是吵闹。” “也是……是展某疏忽了,”展昭略带歉意的回答道,想了想又道:“此处不远,有一处湖景,平日里人也甚少,想来比这里要安静一些。阿隐姑娘可要去那处走走?” 阿隐点头道:“自然是要的……抱歉,让展大人担心了。” 说罢,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叫展昭看见不禁有些好笑。他嘴角轻扬,柔声道:“说什么傻话……阿隐姑娘本是展某的朋友,朋友之间,如此小事又何来抱歉之说呢?” 二人说着说着,便来到了展昭口中那处湖景,果然只有细细散散的百姓在此散步谈天,比刚刚那大街之上不知道安静多少倍。二人走了一走,阿隐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二人就此席地而坐。 “……我刚刚酒后失态,还望展大人……”她眨了眨眼睛,又忽然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还望展大人当做从未发生就是了。” 展昭见她如此,笑着宽慰道:“阿隐姑娘怎可算是‘酒后失态’……若是说你这也算是失态,那我有几位兄弟可能是并非喝酒失态,而是被疯狗咬了才对。” 阿隐:“……” 你这个毒舌功力还是可以的,展大人。 听闻此言,她也有些好奇,道:“……被疯狗咬了?此人究竟得做到什么地步才会被如此形容……?” 展昭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黑了黑脸,接话道:“……也无事,不过是闹腾一些,拜他所赐,展某一身衣衫都被撕成条了。” ……只不过这倒也不是最神烦的地方,最神烦的地方在于……那小子第二天醒来看到他坐在桌旁轻眠,又看到被换下的惨不忍睹的衣衫……竟然是一脸惊恐又悲愤又羞愧难当的表情直接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哭喊道:“……展大哥!属下,属下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 展昭:“……” 第37页 大脑当机三秒的展昭恢復思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面无表情的用巨阙狠狠的敲了那想像力极为丰富的混小子的头。 ——狠狠的。 据说那个混小子因为这个,头整整痛了三日才能上工。 ……不过余下来的这些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阿隐的。 氛围轻松过之后,阿隐却似乎又陷入了低迷的精神状态——人在醉酒之后似乎总是容易想起自己那些伤心的事情,亦或者是……实际上并没有醉的如此厉害,只不过是想借着一个机会发泄一通。 “阿隐姑娘?”展昭见她神情又陷入失落之中,也是一阵头痛,欲出言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此说才有效果,一时之间,二人竟然陷入了少见的沉默时间。 半响之后,阿隐才又开口解释道:“……那名叫凤儿的姑娘,她的衣物髮式,均与子清如出一辙……所以我才有些认错了。” “……我知道,”展昭低低的回应她,“你若是真的难过,那就趁着今日这酒劲哭一场……也好。” 阿隐像是个小女孩一样似得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哭一场?那展大人得答应隐娘……绝不告诉他人才是。” “那怎么会,”展昭闻言乐了一下,不由得轻笑出声来,“阿隐姑娘难不成觉得展某是那一类随意乱说之人么?”说罢,作势板起了脸。 “……我可未曾如此想过,这话是展大人您自己说的,”她也被逗乐了,故意这般说道,“只是……” 说着,她眼神復而失落,又喃喃道:“只是……您就算让我发泄出来,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才能平復。” “……至亲好友去世,确实是……”展昭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只能如此低嘆。 “……我想到了。”阿隐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展昭还未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却只见阿隐正经央求道:“展大人……您,您等一下先莫要动好么?” “阿隐姑娘?”他疑惑的眯起了眼,问道:“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您……您先答应我罢,”她眼神有些闪躲,道:“隐娘一不逃跑,二不害您……我保证的!” “……展某哪里怀疑过你要害我……”展昭却是无奈嘆道,復而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不动便不动,阿隐姑娘,你是……?!!” 话音还未落,展昭却已经惊讶的噤了声,身体勐地僵硬起来,竟是不知道此时是该推开她,还是……张开双手,抱住她。 ——原是阿隐,已经轻轻的将自己的头埋进了展昭的胸膛上,整个人都像是要贴紧他一般,身体还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今夜的风有些冷,还是因为自己也知道自己这动作实在是离经叛道,不合礼数。 展昭身上那股子带着清甜的悠远竹香味道又一次充斥着她的周围……只不过这一次却比上一次更加近了,而他身上的体温似乎自己也能感受的到一般——男子的体温炙热又温暖,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想靠的更近,更近。靠近他的胸膛,似乎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也和他的人一般,不知为何透露出一种可靠又坚实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第一次,吊在那悬崖峭壁之上之时,看到他剑眉星目俊美的面容焦急的对她说“姑娘莫要惊慌,展某这就救你上来!”的时候,可能心中那颗想要亲近他,了解他……的心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或许是在开封府大牢那几日,他日日带着点心来看她,安抚她之时,心中的感动同憧憬就已经慢慢成型了吧。 ——亦或许是,他义不容辞的对妓馆中的自己讲出“此事展某来管”时,那一双眉眼之中的坚决和隐隐闪动的一颗仁义之心,就让自己……有些移不开眼了吧。 今日这越轨的动作绝不是毫无因由的,只是借着酒的劲头表现出来而已。他的胸膛如此厚实有力,令阿隐忽然之间都不想再远离他,只想闭着眼睛静静的待着。 “展大人您……”她的声音透过衣衫传上来显得有些闷,“……您真的不曾用过哪家的薰香么?” “……真的,不曾。”看不到表情的展昭声音却是低沉的很……又似是带着些无奈的妥协,和颇有放纵意味的释然。 说着,他僵硬的手臂忽然慢慢慢慢的动起来,最后环在她的身体上,做出拥抱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其实我写的东西是一见钟情,只不过之前大家都在掩饰。 有人嘛?读者老爷们要不要出来冒个泡呀? 第29章 29 [有魅力的反派就是要拒绝任何形式的洗白]01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已经要停止。 女孩子的气息像是冰冷清凉的水一样,又似乎带着些细微的草药清香,混在一起异常的好闻。 她本是习武之人,身体自然不会像寻常女子一般柔弱无骨,但同男子身躯比起来,却还是显得娇小柔软。同她保持着最亲密无防的动作,一时之间展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有种……生怕要弄坏了她的无所适从感。 脑海之内一瞬间炸裂开来,思绪万千,唯独却没有“将她推开”这个选项的存在。等展昭本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有些,不忍心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不知何时开始,这个清冷又奇特的姑娘似乎就已经开始牵动着他的思绪……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当他持剑立于那打算刺杀阿敏的刺客之前时,看到那双似是有些熟悉的双眼时心中一沉,竟是觉得有些害怕时,可能就已经稍稍陷入这年轻女刺客的陷阱中了。 这并不是她有意为之的陷阱,却让展昭感到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身体被她触及的地方似乎有些微微的发烫,而耳根处似乎也慢慢的烧了起来——此刻展昭又开始庆幸起夜色颇深,让自己这略显窘迫的面容能被隐入黑暗之中不被发现,喉咙处有些干咳发痒,就连说话声音都显得有些低沉干涩起来。 见她又没头没脑的问出那个问题来,展昭也不禁有些失笑,无奈的回答道:“……展某,真的不曾用过哪家的薰香。”说着,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放纵之感,试探性的用手臂圈起了她的身躯,轻轻抱住了她。 风停了。 夜明明凉如水,但是展昭却觉得胸口有些闷热——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自己非但没有如同预想的一般平静下来,却似乎愈加的烦闷起来。这个动作不知保持了多久,久到展昭都已经觉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阿隐却还是伏在他胸口,埋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第38页 “阿隐?” 展昭试探着轻声问道。 阿隐却并无反应,一动不动。展昭心道不对,又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却听她发出一声模煳的呢喃之声……竟似乎已进入梦境之中一般。展昭稍稍侧开一点身子,她的身体也软软倒下去。 展昭:“……” 还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啊。 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另外一只手不禁扶额,有些头痛的盯着她看,看到那害的自己心如乱麻的人睡颜却是沉静的很,不由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最后还是抱着她朝客栈走去。 这一夜自然是睡不好的了。于是翌日便是早早起来在后院练功打发时间。昨夜不知白玉堂什么时候回来睡下的,这一大早的竟然也打着哈欠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他练功,轻佻道:“我说你这人今日怎么起的如此之早?怎么着,昨夜没睡好啊?” 被他猜中了心事,展昭手上动作稍有停顿。这一下却是被白玉堂实实在在看在眼里,只听他笑着凑近,贼兮兮道:“果真是被五爷我给猜中了?说说看,你们昨夜是做了什么好事情?” 见他一再是得寸进尺,展昭抬起眼扫他一眼——那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星星点点透露出些不悦来。白玉堂一见他原来心情不佳,也识相的不再多问。又“唰”的一声打开他的摺扇,朝展昭道:“怎么样,不如你我二人在此切磋一番如何?” 这只白老鼠今日倒真还是乖巧的很的样子……展昭知道他已看出他心情烦闷,此刻只是想陪他切磋一番换换心情,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但还是一抱拳朝他行礼道:“今日还是不了,此时收拾一番,待会儿就该出发了。” 说着,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巨阙重剑又重新回到鞘中。白玉堂也不在意,一摆手表示“算了算了五爷我今日也不介意”,便又打着哈欠扇着扇子走远了——此人素来自命风流不凡,于是就连那把定制的摺扇之上也提有“天下风流我一人”的字样,展昭往日里总觉得那几个字看着真是一言难尽,今日却不知怎的,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说起来,今日傍晚,也该到开封府之中了。 经过昨夜一事,他愈发的开始有些抗拒将她押送回开封府了——他隐隐觉得,此事绝对不是“劝阿隐将幕后主使之人说出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那日在树林之中,当她说道“是有苦衷”之时,眼中隐隐闪动的悲恸凄凉让他意识到她所身处的环境,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某个乱臣贼子所养的死士”,而是……更为复杂和精明的组织。 明明想要脱口而出,告诉她“开封府和他本人都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她”……但又隐约有些……害怕。 害怕她已经做下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害怕她……也会同无数死在开封府的人一般,用铡刀下的血来洗清罪孽。 想到这里,展昭觉得自己的心又勐地下沉了一些。抬头一望,天色已大亮,赶紧摇摇头将无谓的思绪赶出脑外。决定先去看看阿隐醒了没有。 轻扣门之后,过了很久才从里面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进来”——想必是刚刚睡醒的,展昭嘆了口气推门进去。阿隐昨夜是和衣而睡,此刻衣衫倒还算整齐,就是头髮有些凌乱,配合着茫然失焦的眼神,竟是让展昭觉得还是她略有些可爱的样子的。 “你若是还感觉难受,我帮你去找小二要碗醒酒汤来罢。”见她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展昭于是提议道。 “啊?”她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过了半响才点头应允道:“……好啊。” 说罢,头一歪,竟是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展昭:“……” ……刚刚觉得她有点可爱绝对是错觉。 看来昨天果然是……醉酒之后的状态啊,如此想着,展昭居然觉得稍微有些失望。出门吩咐小二做一碗热的醒酒汤来给她暖暖胃,又返回敲门提醒她快些收拾,该要出发了。 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二人自此都未提及,展昭不知该如何开口,而阿隐又做出一副“我昨天喝醉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此今日整整一天,二人之间的氛围自然也是有些奇怪。 身处这样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就连白玉堂都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不自在,干脆吹了个口哨拍拍展昭的肩膀,露出一个“兄弟你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然后轻飘飘的一起身,同自己的四鼠兄弟们谈天说地去了。 展昭:“……” 总觉得今日心塞的事情格外的多。 就是再如此各怀心事的气氛之中,众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开封府。 展昭同白玉堂一同去于包拯解释过之后,包拯略一思量,也觉得再他二人的描述中,阿隐本人心肠并不坏,似是情有可原。但碍于法理,却还是开堂问审,想从她口中问出那买兇之人的姓名和她身处之组织的概况。 刺客跪在堂下,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但其他的事情却是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原本开封府众人有意对她法外开恩,如此一来却是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一旁听审的展昭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去,却还是稳着声音劝道:“阿隐姑娘,你若有何难处,开封府必会不遗余力的帮你的。” 阿隐扫过他一眼——这眼神虽然平静,但展昭却似乎看到了隐藏其中的狂澜暴雨,只听她的声音坚硬如铁一般道:“……请恕隐娘,无可奉告。” “究竟为何?”他觉得自己声音之中都似是染上了些带着焦虑的急躁之感,“……你本性不恶,究竟为何要如此——” “……莫要再说了。”她有些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似是不想再听的样子。眼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思考了一番之后,竟是伸出手来挠了挠头,嘴角微微扬了扬,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来。 只听她停顿一下后,又一字一顿的说道—— “……毕竟,洗白这种事是真的做不得的。” …… …… …… 你是不是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不要当真。 就是随手抖个机灵233333 感觉你们可能会想看展昭视角下的拥抱?……不过我自己回看之后发现还真是没有任何精彩点orz,我为数不多的读者们能够看到这里真是辛苦啦…… 爱你们【笔芯 第30章 30 [有魅力的反派就是要拒绝任何形式的洗白]02又名[老闆的心思你很难猜] 当然这种充满无厘头喜剧风格的发言也并没有被众人当做是真实的理由来看到——反正他们也听不懂阿隐到底再讲什么玩意儿。见她如此执拗不肯妥协,包大人最终还是长嘆一声,下令将她投入大狱之中候审。 第39页 公审阿隐之事刚刚告一段落之后,开封府便收到了从陷空岛的飞鸽传书——原来,中毒的阿敏以及卢家小少爷已经恢復过来,身体已无大碍了。阿敏心系太子,于是已在陷空岛岛主卢方的护送下日夜兼程,赶往开封府了。 这倒真是给心情沉重的众人打了一针振奋精神的药剂一般,太子安然无恙,敏姑娘同卢小少爷又脱离了危险,皇上那边也有意赢回太子。事情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明朗的方向靠近,包大人紧锁了数日的眉头也终于有了一些舒展之意。 然而当夜,便发生了开封府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劫狱事件,一下子让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劫狱于开封府,本是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了——开封府素有“铁面无私包青天”包拯坐镇,又有江湖人称南侠的御猫展昭在侧,饶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被关在开封府大牢之中,却也基本上是无人敢犯的。 而今日,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居然为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女刺客——做起了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 十三个蒙面杀手训练有素,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开封府。又似是早已摸清这开封府的地形一般,直接冲进了大牢之内,抽出明晃晃的刀剑,便打了众衙役们一个措手不及。彼时阿隐正缩在牢房角落之中闭目养神,却忽的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疑惑的睁开眼睛后,却正好看到一苦苦抵抗的小衙役被一刀噼中嵴背,惨白着脸流着血倒下了。 衙役们看起来是伤亡略为惨重,蒙面杀手们却只受了些轻伤一般,继续冷酷无情的朝前推进着,目标似乎是自己这边—— 阿隐忍不住皱了皱眉。 ……老闆,来救自己了? 先不说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关在开封府大牢之内的,讲道理来说……自己和他的革命友谊应该没深厚到他宁愿牺牲十三名精锐死士来救自己出去的地步吧? 正当此时,却只听门口忽的传来一声爆喝:“大胆狂徒,胆敢在开封府作乱!”声音异常熟悉,却带着往日里从未出现过的愤怒同肃杀。阿隐一抬头,远远望见展昭长身玉立,一席红衣被夏夜之风吹到飘扬,面容表情却是冷若冰霜,眼神之中满是杀气……竟好似,竟好似是从地狱之中走出的阎罗战神一般。 众刺客一时也被此种气势给震慑住了,顿时有些面面相觑。一领头刺客一见势头不对,长刀一横,低喝一句“给我上”之后,自己便首当其冲沖了上去,其余刺客见状,也具都是杀红了眼一般向展昭冲去。 只见展昭紧紧抿着嘴唇,重剑巨阙勐地出鞘,还未曾等那领头刺客近身,身子便轻盈飞出,剑尖都好似带上了一股子摄人的杀气一般,直直向领头人刺出。这一剑出的极快,竟是生生的刺入了领头刺客的胸膛之中,随后灵巧向一旁侧去,顺势一脚飞出,躲过另一名刺客的长剑又将他踢翻在地。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有四五人已倒在展昭剑下。展昭看来也是着实生气的很——衙役们的伤亡情况十分严重,足以见这些人下手之狠。展昭一向是对人总留有一线生机,此时却在盛怒之下出手极重,已有两三人被伤了要害,性命顷刻之间便送于巨阙之下。 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的他。 正缠斗之间,白玉堂也是听见此间动静匆匆赶来,一见这场景,华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道了一声“你们便也是真敢在此间放肆”后,便提着自己的宝剑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南侠展昭,再加上这锦毛鼠白玉堂——十三名死士的劣势很快便被奠定,剩余的便只有苦苦抵挡。正当阿隐已不想再看要闭上眼睛只是,却只见一名最外围的刺客忽的转身朝她这一边迅速奔来,眨眼之间便到了阿隐所在牢房的牢门口。 只见他一言不发,只是迅速动手噼开了牢门上的铁链。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阿隐目光冷淡,直视他的眼睛漠然道:“……我不相信老闆会如此好心要救我出去。” “我等今日来,只是替老闆带句话的,”那刺客却是不理她,只是如此嘶声道,“老闆说‘我要你活着回来交代’。” 说罢,便是忽然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用力咬下藏在后槽牙上的□□包。在展昭同白玉堂赶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口吐鲜血的倒下了。 ……牺牲了十三人的性命,居然只是为了带一句话给她而已。 ——这些人,的确不是为了救她而来,只是为了老闆那难以捉摸的恶趣味而送命。 虽然早就知道老闆此人是个极度奇怪,草菅人命的大混蛋,但是能为了自己觉得“有趣”而做到这种份上……还真的是,超乎想像的……可怕。 展昭那头已经处理完剩余十二名刺客,步伐匆匆向这边赶来。阿隐不禁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不愿看他此刻表情。 而展昭则是一甩巨阙上的血珠,提着剑便沖了进来,见那刺客已经断气身亡,竟是红着一双眼,失控般的用手锢住她的肩头,大力摇晃道:“说!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干出此等事?!” 他脑内一片空白,手上的力道有些失控,直直将阿隐肩头的骨头咯的直响。阿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骨头似要碎掉一般痛的要命,右肩处本就有伤,此刻被重重一捏,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口竟是又隐隐渗出一些血来。 如此,她却咬着牙,冷冷回应道:“我不能告诉你。” “……你说什么?!” 见他怒极却还似有一丝隐忍的表情,阿隐却是有种破罐破摔的快感,顾不了那么许多,朝他喊道:“……此刻你该知道,将我想成天性纯良之人该有多么愚蠢了罢?”见他眼神一瞬因为惊愕而睁圆,又冷笑一声,更为尖利道:“……如此你便还等什么,此刻若是一剑刺死我,也定然不是什么错事!” 白玉堂却是忽的伸手挡在他二人之间,语气之中少了那以往常有的轻佻玩味,不带感情般的道:“展昭,松手。” 见他身子似是僵住一般一动不动,白玉堂长嘆一口气,又道:“她衣物都渗血了,你捏的这处怕是有伤,还是快快放手罢。” 此话一出,展昭方才如惊雷炸醒一般勐地缩回了手,见她衣物之上血迹已经慢慢渗开,面上一副惨白忍痛模样,眼神之中也似是带上了一些……他从未当真过的,敌意。 “此事她也并未知情,展昭,你莫要如此为难于她。”白玉堂拍拍展昭肩头,竟似是有些安抚意味一般。 听闻此言,展昭的眼神似是也恢復了清明一般,看着她肩头的血晕,眼神中闪过一丝歉疚,正欲开口,白玉堂却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今夜事情还多,猫儿先随我走罢。”说罢,也不等展昭反应,硬拉着展昭要离开。 展昭知道他此刻只是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气氛过于紧张,想拉着他出去换换心情。白玉堂此人别看平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却是个心细如丝的人,往日总是变着法的气展昭,不过是看不爽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罢了。如今认真起来,却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 第40页 却见他又是转过头来,朝阿隐一笑,安抚道:“小阿隐,你快些休息吧。” 说罢,便要拉着展昭离开。展昭本已经跟着他走了四五步,却忽然又停住脚步,低低朝阿隐道:“……展某去拿些金疮药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别扭扭的展猫w 第31章 31 [任何行为都必有使其合理的理由]01 半个时辰之后,展昭便匆匆带着一盒上好的金疮药回来了。阿隐接过他递来的金疮药,默默道了声谢,便缩在角落闭上了眼。展昭却是似乎没有看懂她下的隐形逐客令一般,直直立在那处,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垂下眼帘,语气有些低沉道:“……你,你肩上的伤,没事罢?” 这语气之中似是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示弱之感,又似乎染上了一些令人不易察觉的迷惘。阿隐却并不领情,只是冷冷道:“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走罢。” 展昭长嘆一口气,却是兀自盘腿坐在另一角落里,与她相对。又道:“……你便非要如此么?” 阿隐这才睁眼看他,只见他往日总是清澈的如同溪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竟然一片黯淡漆黑,仿佛藏有一片深渊般……这样的眼神本不适合他,阿隐心中不由的动了动,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强硬了—— “你不会变,所以你才是展昭……而我,也是同样。” “不,”展昭闻言,却是略带着些无力之感摇了摇头,又抬起眼,眼神更为复杂道:“……你只是,你只是从未真正信我会帮你罢了。” 听他如此说道,阿隐却是并不贊同般的摇头,又低声道:“不,我是……信你的。” 她似是话中有话,展昭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看她。停顿了许久之后,才听到她再次开口道:“只是我信你是一回事,能不能……能不能赌又是另一回事了。” 展昭皱眉道:“这话又……是何意思。” “只因我有那决不能动的把柄在他人身上,”她的声音如烛火一样虚虚的飘了过来,“我信你会尽你所能帮我,可我不能信那人不会下狠心来……如此而已。” “你说的那人……就是刚刚那刺客口中的……老闆?” 听他如此问道,阿隐的面色又復而冷漠起来,语气生硬道:“……展大人,你问的太多了。” 展昭知道她性子倔强刚烈,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再多纠缠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看了看阿隐——那夜被他放肆拥在怀中的女子,如今身着囚服,面色苍白——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呢? ——是自己么?坚持要将她带回,就算明白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灾难……是她本身么?不肯如实相告以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是说……是那目前为止只活在他听过的只言片语中的“老闆”? 恍惚之间,他却忽然觉得这同几年之前的……那位相逢时向他赠伞的,面容清丽却烈性无比的连家彩云。那时她的情形,是否和如今如出一辙……错乱的命运同不合时宜的相遇相知混在一起,造成的结果,就是如此难以言喻的心痛之感。 他已无心再同阿隐说些什么,于是沉默的起身咬着牙从她身边经过。长长的睫毛挡住了那一双星目之中所能传达出的感情。经过她之时,竟是如同陌路之人般,再也没有抬头看她。 不知是带着何种心情走出这开封府的大牢,展昭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空落落的——死伤的衙役们都已经安置妥当,今夜已没有任何事情再能打搅他了。但他……却只希望自己此刻能够忙一些,再忙一些,好让愁绪不会趁虚而入。 正想着,却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正靠在门柱上打着哈欠轻摇纸扇,见他出来,便是毫不做作的粲然一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此人不是白玉堂又能有谁呢? 此时展昭心中郁结,见白玉堂那一如往常般的爽朗粲然,也不禁觉得心头重担似是有人可分享一般放松了不少。他与这白玉堂相识已久,虽然以前除了打架也不干别的,但似乎是冥冥之中有定数一般,二人表面看起来如此不对付,实际上却总觉得像是至交知己一般亲切。 “我就知晓你定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样儿,”白玉堂笑道,“还好五爷我提前打了些酒,今夜便是打算陪你一醉方休了……怎么样,是否感动的很,还不快谢谢五爷!” 听他这一说,展昭也不禁浅笑出声,一时之间竟也生不出同他斗嘴之意,只是像模像样的一拱手,道:“……如此,展某便谢过白兄了。” 听到他如此爽快的道谢,白玉堂却是睁圆了一双眼,笑嘻嘻的嗔道:“没想到你这只臭猫儿今日倒是乖巧的很。” 展昭却是对他这等言语不理不睬,双手抱胸道:“既是要喝酒,那不妨去我屋子的屋顶,如此夏夜,想来也甚是美哉。” “那自然是好的,”白玉堂说着说着便不拘小节的上来,拉了展昭便走。二人脚步飞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展昭所住的厢房。先后施展轻功飞上房顶后,白玉堂一掌拍开酒罈上的封泥灌下一口,随即递给展昭。 “看你样子怕是又碰了一鼻子灰罢,”白玉堂道,“有个如此身份的心上人……那也倒真是苦了你了。” 展昭灌下一大口酒,语气却是平淡道:“……我同她,关系还未曾近至如此。” 白玉堂却是忽的嗤笑一声,轻佻道:“得了吧……五爷我还看出来你们俩那个劲儿头么?大男儿还像个小姑娘似得,害什么臊。” 听他如此说道,展昭却是沉默良久,半响之后,才低低说道:“……是又如何,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想碰,也却不能碰的。” 语气之中,隐约有些悲恸之感。白玉堂不禁侧目看他,却只见展昭又灌了一大口又烈又辣的酒,因为灌的有些太勐,酒从嘴角流下。他却是不甚在意,随意的用衣袖一抹,又重重将酒罈放下。眼角却已有些微红了。 从来也未曾见过他如此,白玉堂愣了愣神,復而又道:“……你若是不便,五爷我也可帮你这个忙。” “帮我这忙?”展昭的声音却似乎如同从天边来的一样虚无缥缈,重复一句后,又低低苦笑道:“……白兄你又当如何帮我这个忙?” “那得是看你愿不愿意了,”白玉堂眯了眯眼,低低道:“……今夜很乱,刺客阿隐趁乱逃走——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听到他如此说道,展昭却是眼神明明暗暗,沉默良久后,涩声道:“……你有意放她。” 第41页 “那得看你这猫儿肯不肯闭上眼睛装作未曾看见咯,”他又是勾唇一笑,一双勾人桃花目之中满满都是慵懒的惰意,“你若是不许,那五爷我又哪里会在开封府头上动土。” 说罢,便下意识的去摸身边的酒罈子,却没想展昭也正沉默的伸手。二人同时碰到酒罈,施力却发觉坛未动之时,才发现原来对方也正要喝酒,不由相视一笑。白玉堂将酒罈往展昭怀里一推,大方道:“你先喝!” 展昭也毫不推辞,接过酒罈便是又灌一口。一时间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只顾着喝起了酒,竟是一言不发,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 等到这坛酒终于见底之后,二人的面上也具是染上了丝丝醉意。白玉堂眼眶有些发红,而展昭那一贯清明的眼中也是有一丝的混沌,髮丝也是稍显凌乱。只见他伸出手来理了理头髮,忽然对白玉堂说:“白兄,你可知展某……为何当时要选择入朝为官么?” 白玉堂歪了歪头,似是思考一般,復而道:“……唔,有些耳闻,听说是包大人连邀了你多次,你才答应的。” 展昭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如此?”白玉堂奇道,“那你到底是如何才生了这入公门之心的?” 展昭道:“……包大人只是一个契机,若是展某从无此等心思……那纵然是他再邀我十次百次,我便也决计不肯答应的。” 说罢,似是有些累了一般,随意的往房顶上一躺,眼睛直直望向那当空的皓月,又道:“……而我是如何生了此等心思的,那便要从我初入江湖闯荡之时说起了。” 从他清朗的声线之中,白玉堂才渐渐明白那时展昭的心情—— 他初入江湖,还未曾闯出“南侠”的名头,只是凭藉着少年人的一腔热血和侠义心肠走南闯北,行侠仗义。 他曾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一恶官手下救出一对可怜夫妇,这恶官占了人家的地,还要仗着权势将他二人赶尽杀绝。少年展昭从几个恶吏手下救出夫妇,又狠狠将此恶官教训一番,将此人罪状告至上级官员之处……如此,便当做是了结了一桩事。 只是,两年之后再访,却发现那对夫妇已是双双身亡,地也被恶官占去了。 “那上级官员竟没有严惩那恶官?”白玉堂睁圆了双目怒道。 “……不是,”展昭的声音竟是带上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恶官已被严惩……只是,新上任的地方官……也做了同那恶官一样之事,只是这一次,展某未能及时将他二人救下。” “这……”白玉堂一惊,动容道,“没想到……这恶官走了一个,却又来了一个……此对夫妇便也真是命苦。” “而展某这一次……将那恶官扭送至巡抚处时,他却忽的狞笑着对我说了句话。”展昭眼睑微微垂下,顿了顿之后又道,“他说……‘饶你是英雄少年又如何?你记住了,今日你制裁我一人,可你也……休想将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蓝如水!’” 白玉堂一惊,竟是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直到遇到包大人,展某才……展某才,似是找到了这长久困扰于心中之痛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看了一个焦恩俊古装群像角色歌,说到展昭的时候听到两句“一生侠义两肩担当,为民守护清正公堂”“阅尽沧桑初心不改”。想来这才是我爱的展爷,如果……如果他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可以放弃心中信念的人的话,展昭这个人绝不会如此,如此的有魅力和可爱。也正因为如此,展爷和阿隐之间这种角色的对立才会如此决绝,我这个故事也因此有了更多可写的笔墨。 而这段关系到底如何才能走上he的正轨,那就等着看女主角的绝地反击和花式套路吧~保证让各位读者老爷们震惊到哈哈哈……希望我的小天使们可以越来越多~ 因为文案上写了每日都要变着法的夸展爷……所以这就是今日的花式夸花式夸~ ——————————————————————————————————————— ‘饶你是英雄少年又如何?你记住了,今日你制裁我一人,可你也……休想将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蓝如水!’——此一句,致敬《大宋提刑官》。 第32章 32 [任何行为都必有使其合理的理由]02 自经歷了那对夫妇之事后,他对于“行侠仗义”之事的看法,便也再不同以往了。 “……那受苦受难的百姓,展某,展某能救得了他们一时,但又如何护得他们安居乐业,一世长安?”展昭的目光又变的有些悠长起来,夏日的夜格外的静谧,除了他说话的声音之外,便是那从不远处传来的蝉鸣了。 白玉堂也随他一般躺在屋顶,又随性的翘起了二郎腿,道:“……于是,你便宁愿背着江湖人的耻笑……只身投入这深不可测的宦海之内。” “倒也未曾向白兄说的一般如此惨烈,”展昭轻轻笑了笑,又道,“这问题似是魔咒一般,时常困扰着我……想起那对可怜惨死的夫妇,有时竟是夜不能寐,直到……直到我遇到了包大人。” 停顿良久,他又开口道:“他说……欺压百姓的恶官,只靠江湖侠士……是永远也除不尽的。此为自下而上之举措,若要解决……还要靠自上而下之制度,严苛规则同严密督查,如此,才方为上策。” “他是说……”白玉堂眯眼道,“……若要改这当官之人的恶,需要自己投身于此,用内部力量来改变,而不是……单单靠江湖侠士的义举。” 展昭点头道:“……包大人一言,似是惊雷一般,使得展某如大梦初醒,想来他能说出如此见解,便决意誓死追随于他,护得一方百姓平平安安……护得这开封府大堂清廉公正。” ——他那一向清明的眼中所透露出的光,又何尝不时时刻刻都表现出此人这一颗玲珑透彻的侠义之心。江湖上人人都只道这昔日名满江湖的南侠展昭如今失了风骨,做了朝廷鹰犬……但又怎知他一身正气,宁愿令天下英雄所不耻,也要坚定追寻自己心中正确的道路。 白玉堂也不禁有些动容,嘆道:“原来那些笑你讽你之人……才是最大的蠢货。” 展昭闻言,不禁莞尔道:“可白兄可曾记得,你我初识之时……” “哎呀记得记得,”白玉堂却是翻着白眼打断展昭的话,“五爷我却也敢承认,那时年少,确实也曾讥讽于你……如今我便是说了,那时我却是愚蠢之至。如此,猫儿你可满意?” 第42页 这锦毛鼠白玉堂,平日里最是爱面子,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儿不是。今夜能在展昭面前说出这等话来,可见他心中对于展昭之赞赏。展昭自然也是懂白玉堂这番心思的,于是伸出手来拍拍他,以表示他心中之感动。 “你今日说出这番话,”白玉堂又道,“……那便是要告诉我说,这小阿隐,饶是你心中千般爱恋,却也决不能对她法外开恩,是也不是?” 话题似乎是一下子又回到了沉重的地方,展昭略一沉默,轻声道:“……展某若只为儿女情长,又当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心……又当如何对得起,这开封城的百姓。” 语气之中却是显出点点苦涩之意,白玉堂却好似没听懂一般,又是更加尖利的追问道:“那我问你,若是包大人真的在小阿隐身上……审出过往的人命案子来,判了她铡刀之刑,你又当如何?” 展昭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白玉堂嘆道:“……届时,你若是能放她逃走……那你也,不是我认识的展昭了。” “我又如何……”展昭涩涩开口,“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又如何,能够放她一马呢。” “那兄弟我,如今便也只能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了。” 说罢,他却又是想到什么了一般,问展昭道:“今夜伤亡情况如何?” “十三名衙役受伤,”展昭眼神暗了暗。道,“还有三名……明日一早,张龙赵虎便会去棺材铺买三具上好棺木,给他三人厚葬了。” 白玉堂锁紧眉头,又问:“那行刺的杀手们呢?” “杀手……除毙于你我手下的六名之外……剩余人等全部服毒自杀了。” “哦?”他眼神危险眯起,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小阿隐所在的组织,倒还……真是个相当可怖的组织呢。” 展昭眼神也暗,铮铮道:“……不管如何可怖,展某也必是要将它连根拔起!” “好!”白玉堂笑道,“五爷我也正有此意,等到敏姑娘同太子之事尘埃落定,你我二人便直捣了这组织的老巢,叫他敢在开封府放肆杀人!” ——他身上总有种奇异的气质,能让展昭郁郁的心豁然开朗起来。 展昭沉默片刻,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道:“敏姑娘……应该是快要到了吧。” “明后两日就该到了,”白玉堂接话道,“……届时应该是同这场劫狱一起,又要开一堂,审审这小阿隐吧。” “……怕是,要如此了。” 这一夜两人便是如此在房顶上聊了一夜,期间白玉堂觉着如此干坐着聊天也着实太无趣了些,于是便又是拉上展昭胡闹,去离这里不远的酒楼之中偷酒喝——当然了,展昭哪里会允许白玉堂白白偷人家的酒喝,于是放了双倍的酒钱在人家的柜檯之上。 一夜便是如此胡闹着过来了,夏天总是天亮的较早些。一夜未眠,二人却是觉得愈发精神起来,展昭那一双眼中也丝毫不见酒后的颓势,回了房间换了身不沾酒味的衣服,便又是那时常出现在汴梁街头巷尾的红衣官爷了。 虽然那藏在心中的死结还未曾打开一般……但从表面上,他却依旧一如往常一般。若不是心细之人,竟也无法发觉他眉宇之间淡淡的愁绪。 如此两日之后,已故兰妃之妹阿敏,终于在陷空岛卢方的护送下,赶到了开封府。 只见她面色上还有大病初癒般的苍白神色,清秀眉眼之间却满是急切。刚到开封府,便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直奔着去见太子去了。见到太子安好,她才松了一口气,忽的问道:“听说展大人同白五爷……抓住了那企图毒害太子之人?” ……这也倒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玉堂干干咳嗽一声,道:“……话说这么说没错,只是……” 还未曾听他讲完,阿敏便已经急急打断他,叫道:“如今那人身在何处?!” 白玉堂耸耸肩,道:“……在大牢之内。” “那还在等什么?”阿敏皱眉道,“快快……快快叫她说出幕后主使之人,也好叫我同小宝,能够少些担心受怕。” 白玉堂皱眉道:“……幕后主使之人?确实有人买兇杀你同太子,只是那时涂善奉命追杀于你二人,想来刺客也同涂善有关。如今涂善已在京中,圣上也已经收回成命要迎太子回宫,又哪里来的什么幕后之人呢?” 卢方却是抢先一步,严肃道:“……我同敏姑娘也知道,只是这一路从陷空岛而来……却是杀机不断。圣上早已收回成命,那这一路上不间断的刺客杀手……又是何人所派?此事——怕是还未曾有那么简单。” 白玉堂眼神一跳,冷声道:“……竟有这等事?” 展昭立在一旁,从刚刚开始就未曾说话,听闻此言,却是皱眉道:“……听卢岛主所言,此事确实还有蹊跷。” 阿敏又道:“所以我才如此着急……这路上所遇所有的刺客,具都是服毒自杀,现在我们手上唯一的活口……便是那名在大狱之中的刺客了。” 白玉堂苦笑一声,却是道:“……只不过要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来,怕也是难的很。” 阿敏奇道:“……难道,她也是什么都不肯说?” 见白玉堂不可置否的眨眼,阿敏又感到一阵气血上涌,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同太子过得这些日子,便有些急躁道:“……不行,她是……她是唯一通向那幕后之人的线索了,无论如何……展大人,你们,你们无论如何也是得问出些东西来啊!” 说罢,她一双美目便直直的向展昭看去,似是十分渴望看到他的表态一般。 第33章 33 [有魅力的反派就是要拒绝任何形式的洗白]03 展昭却是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神微微有些闪躲,勉强温声道:“……此事兹事体大,你我几人在此处却也决定不得,敏姑娘何不随我去见包大人,将这几日遭遇细细讲来。” 此话说的倒是极为巧妙的——既没有驳了阿敏话头叫她面上难堪,又却也拒绝回答她那几近逼问似得言语。白玉堂见他如此回答,就知他心中依然放不下那大狱之中的阿隐,不由挑了挑眉,轻不可闻的嘆了一嘆。 阿敏闻言,略一思量也觉得确实如他所说一般,于是便也点头同意了。众人说着便前往包大人书房,准备与他共同商议此事。包公闻言这几日居然还有刺客路上行刺阿敏二人,也是紧锁眉头,又一想几日之前那场令开封府损失衙役若干的劫狱活动……也是觉得解开谜团的关键之所在,正是在这刺客阿隐的身上。 第43页 “那追杀敏姑娘的一干刺客,同那大狱之中的女刺客来意相同,未尝不是来自同一处,”包公道,“……要么,便是哪一个心怀鬼胎之人私下豢养的死士,要么,便是有人从江湖中找的一极为隐蔽的杀手组织。” 白玉堂道:“这几年来,我也倒是未曾听说有哪一个杀手组织突然出名的……想来若是这小阿隐出自江湖组织,隐藏如此之深……必是深不可测。” 此言一出,阿敏却是忽的皱起了眉头,噼头盖脸的质问道:“……白五爷,你口中的……小阿隐,难不成就是那企图毒杀太子的卑鄙小人?” 听她话语之间满是尖刻,白玉堂却是不甚在意,只是忽的一笑,道:“敏姑娘,话也倒不能这么说,小阿隐虽是伤了你同我家侄儿……可毕竟也通情达理,交出解药救了你二人。如此说她……未免太过了些罢。” 听他言语之间竟是如此护着那刺客,阿敏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一双眼睛,大声道:“那又如何?想来是受形势所迫,不想丢了自己性命才肯救我的罢!” 白玉堂道:“敏姑娘,当时你又不在现场,你又怎知她是迫于形势不得已才救人呢?……你也莫要随意猜来猜去了。” 白玉堂话中本无挑事之意,阿敏听了却觉得格外刺耳,一想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奔波劳累,担惊受怕,又见白玉堂一副游刃有余丝毫不觉的有冒犯了她,愈发觉得委屈之至,怒道:“好了好了!她是那月光下的白莲花,我才是那搅弄风云的恶人,如此……白五爷你可还满意!” 白玉堂本是个骄横之人,只因生的一颗侠义之心,故而这些日子才尽心尽力的要护得阿敏同太子周全。只是他的脾气倒是也不如展昭那般柔和,受了别人的气面上还权当无事一般——自小便是陷空岛一霸,哪里受过别人的这番冷嘲热讽。当即面上便是阴沉下来,直直冷笑道:“满意满意,只不过敏姑娘,你若是安静些——那五爷我想必能更满意一些。” “你……” “够了!”展昭却是一声低喝打断二人,他抿起薄唇,眼神中带上些不悦道,“此处是来商议要事的,若是要吵,还请白五爷同敏姑娘——出去吵够了再回来罢!” 见他真的生气,白玉堂反倒又不气了,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才玩味道:“乖乖,猫儿生气了,怕是要挠人了,五爷我还是快快躲开的好。” 展昭皱眉道:“白玉堂!你莫要闹了。” 白玉堂耸肩,随手拿了杯茶喝了一口,面上忽然正经起来,对着包大人道:“只是不知……包大人想要如何去办?” 包拯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看了众人各异的神情,缓缓道:“本府以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先保证太子的安危——圣上思子心切,大内又禁军重重,想必那幕后之人,也不敢再皇宫内造次,不如……” 话音还未落,阿敏已经抢道:“不可!我……我绝不愿意小宝再回那绝情绝义的狗皇帝身边!”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当今圣上以仁治国,贤名远扬。就连包大人曾在御前议事之时,说到兴起之处将口水喷溅到皇上脸上,他也能面不改色的从袖中滑出一条手绢抹一把脸,示意包大人继续他的表演……如此宽厚的官家,居然在此刻被这一年纪不过二十的姑娘骂做是“狗皇帝”。 “放肆!”展昭喝道,面上已经阴沉一片,“敏姑娘,不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我说便又如何了!”阿敏心中也委屈,哽咽道,“圣上不分青红皂白,听信歹人之言,赐死我姐姐……难道,难道如此还能说他是个一等一的好皇帝不成?!” 她还年少,平日里又都被姐姐养在宫中居住,自然是心思极浅,不谙世事。判断人好坏的标准……也自然很是单纯,不过是谁对自己好了便是好人,谁不合自己意了……便是坏人。圣上赐死兰妃,对她内心震动极大……而圣上在她心中,自然就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了。 只是,评价一个君主,又怎么能从……在他手下有没有人冤死来评价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君王手中权力又那么的大,只要稍犯一丝小错,后果便有可能对某些人来说是灭顶之灾……只是,君王若是励精图治,权力用的好了,造福的……却也是多少人幸福的生活。 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因他知错而厌恶他远离他……但却不能因为他的错误,而抹杀掉一切他的好,他所作出的,造福于民的事情。也决不可——用一件事,评价他的一生,是好君主,还是坏君主。 这道理本是极为浅显的,若是局外之人,必定是每一个都能明白。但是阿敏却并不能看得到。 “敏姑娘……”展昭嘆气,又不忍对她太过严厉,只好温声道:“今日你也累了……还是早些去休息罢。” 阿敏不愿,瞪大双眼道:“……我,我去睡了?那……那小宝的……小宝之后该怎么办,我该——” “敏姑娘,”白玉堂冷不丁的打断她,“……他不是小宝。” ——他不是小宝,他是大宋朝的太子。 阿敏所站的视角,是孩子的姨母,是姐姐留下的骨肉……而展昭他们站的视角,却是天下人的视角,这是大宋朝的太子,社稷的……基础。 见她忽的眼神黯淡下去,似是失去所有气力一般的样子,展昭温言安慰道:“此事最终如何处理……我们商量后还会同你再行商议,敏姑娘……回房歇着去罢。” 阿敏闻言,却是凄悽惨惨一般的摇了摇头,恨声道:“……原来你们,原来你们都不曾同我一条心过。” 说罢,便也不再多言,勉强向包大人行了礼,未曾看展昭同白玉堂一眼,便冲出门去了。 见她已走了,展昭才又復而对白玉堂道:“……敏姑娘也是太爱太子,你也莫要如此对她才是。”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见室内又才是一片能讨论问题的氛围,三人才又施施坐定,商议起来。 太子送回皇宫,歹人不会再行出现,其实已是解决了燃眉之急。阿隐自然是目前来说唯一能够抓住那幕后之人尾巴的关键,若是能从她的口中撬出些什么东西来,自然方是上上之策……只是,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线索,似是极为困难的。 ……无论如何,这要开堂公审,自然还是少不了的。 刺杀之事,劫狱之人的身份,背后的组织……这些事情,包青天就算知道难以问出,却还是要试上一试的。那日念她心性不坏,并未使用那常常用来杀杀犯人锐气的刑罚,也并未在堂上威吓于她。 第44页 只是这一次……这皮肉之苦,怕是也少不得了。 包拯略一思量,沉声道:“……如此,便决定明日开堂罢。”见展昭神色黯淡,又似有不忍之意,于是又道,“展护卫……你可有什么话说?” 展昭摇了摇头,低声道:“……属下,属下没什么话……要说。” 包拯嘆了口气,似是想起了几年前,同样也是在公堂之上,那连彩云撞上展昭手中尖刀,咽气于他怀中之时……展昭那一副惶恐之至,忍泪欲滴的模样。如今……他却似乎又陷入了同样错乱的爱恋之中了。 “展护卫……”包大人又开口道,“你若是明日——不想去公堂,本府也可准你休息。” 见展昭不说话,白玉堂也急,朝展昭道:“是了是了,明日她必是不会死的……只是免不了要受个杀威棒什么的,你也莫要如此难受……不如五爷我陪你练练功如何?” 展昭却是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半响之后,才道:“多谢包大人同白兄关心……展某,展某无事的。”顿了顿之后,他又朝包大人道,“明日既非休沐,也非公假。属下没有理由……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哈哈哈,我最喜欢把女主角搞得惨兮兮的让男主心疼啦~ 一写到阿敏就想黑她……哎演员真的很漂亮,就是魔音敏的人设实在不讨喜……像秋之武里的马姑娘,真的就特别讨喜可爱,虽然焦小白喜欢她但是真的可爱的不行w都不会嫉妒的那种。 第34章 34 [把主角搞得惨兮兮才是作者最大的嗨点]01 翌日一大早,堂审便要开始。只见包青天端坐堂上,一张黑面威严无私。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具是护在一旁。展昭,白玉堂,阿敏同五鼠则是站在台下两侧。随着一声“升堂”,衙役们已将阿隐押到堂前,手用力一压她的肩膀,便叫她跪下了。 大牢之内的生活显然是不怎么好过的——她面上有些苍白。眼神却是冷冷清清,未曾向展昭投来一眼。展昭见她如此憔悴之样,心中又是一阵抽痛,竟是微微侧头不愿再看。 只听包公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阿隐慢慢抬头,看了包拯一眼,细不可闻的嘆了口气,道:“……包大人,民女隐娘。” 包拯面色一凛,道:“大胆刺客,你可知罪!” 阿隐冷哼了一声,似是并不被这堂上肃杀威严气氛所威慑,只是一字一句道:“……是我做的,我都认了。只是先前我也说了——要我说出别的东西,那是绝不可能的。” 展昭的心慢慢的沉到了谷底,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握起,身体也似是有些颤抖的样子。白玉堂站在他身侧,见他如此样子,也是长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想给他一些鼓励般。 “大胆!”包大人怒目一睁,又是一声喝道:“公堂之上,怎可由得你想讲就讲,不想讲就不讲!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阿隐却是平静的摇了摇头,似是打算再不说话的样子。包拯见她如此,皱眉道:“你可知——你想要刺杀的那婴儿的身份?” 阿隐默了半响,才轻轻道:“……大将军涂善追杀于他,开封府同陷空岛五鼠皆要护着他,想必是个大有来头的孩子罢。” 见她如此,包公又道:“那你可知——他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独子,大宋江山的太子?” 此言一出,阿隐却是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只不过这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她马上又恢復了那种要死不活平平淡淡的表情,道:“……原是如此,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在围着他转。” 包公还未开口,阿敏却已是忍不住了,忽的厉声道:“……难道你现在还不知你犯下了何种滔天大罪?!……怎么,怎么还能是这样一幅模样!” 看着她一副怒翻了的模样,阿隐皱了皱眉,却还是回答道:“……我自是知道的。” “你就不怕……”阿敏咬牙道,“包大人判你个铡刀之刑……你若是不愿意死在刀下,就最好快些将你所知一五一十统统道来。” 她本是个温婉女子——自小跟着温柔美丽的姐姐一起生活,前半生见惯了荣华富贵,又未曾捲入什么复杂争斗之中,自然是养出了一个好性子的。只是近日来受了太多的苦,此刻心中又太过急切,因此才说出这边近似威胁一般的狠话。 ——包拯倒是未曾阻止阿敏。本身他就知今日定是场持久战,威吓之类的自然是少不了……既然阿敏能讲出,倒也无妨。 只是那跪在地上的犯人却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嘴角轻轻向上扬了一扬,她看向阿敏,回答道:“……所以说,我又未曾害死太子,又怎么会被判处铡刀之刑呢?” 听闻她如此说,阿敏惨白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却又不依不饶道:“可你是为同犯——知情不报,罪责也不轻!” 阿隐冷笑了一声,眼神从敏姑娘身上收回,又直勾勾的望向坐在堂上的包大人,一字一句道:“……我前几日,已是说的非常明白了。” 这态度着实是有些太过于嚣张了,包拯惊堂木一拍,大声道:“大胆!公堂之上,竟说出如此之言,你可知罪!” 阿隐默默无声,拒不回答。包拯心内长嘆一声,又復而问道:“你可是铁了心——拒不交代?!” 阿隐还是不曾说话。 白玉堂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扇子一开——开始略带烦躁的扇起风来。而展昭则是心烦意乱,想要出口求情,却又……却又明白,此刻,他绝没有任何理由,再要为她求情了。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而已——但她选择放弃了这个机会。 “此女犯下滔天大罪,却仍是不肯回头——实乃罪大恶极!来人,上夹棍!” 包公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白玉堂同阿隐相识不过数日,心中却隐隐也不厌恶于她。见她如此拒不交代,心中也是又急又气,却也不能做些什么。干脆身子一转,不愿看她受刑的惨状,只想着等下结束了公审,一定要速速找些好药来给她才是。 而展昭却一直盯着阿隐——他的额头似是已经有青筋暴起一般,整个身体皆是绷的紧紧的。白玉堂又斜了一眼看他,见他这幅样子也不禁嘆气,这只猫儿却也真的是一根筋的很,明明心中已不忍至此,不能阻止却又偏偏要来看,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想的这一阵儿时间里,衙役们已经麻利的拿来了刑具,两个小衙役死死压制住她不叫她乱动,又来两人将她十指具是放在那刑具之中。阿隐此刻脸色早已毫无血色,从未受过这等刑罚,心中自然是害怕的。只是这人天生一副倔强性子,越是害怕越是无助,面上便是越不愿显示出来。 第45页 两个衙役得了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拉着夹棍两端的手边开始用力。只见阿隐忽然勐地咬住了嘴唇,身体也勐地挣扎起来,似是要挣脱钳制逃脱一般。那压着她的二人见状,赶忙更加用力,直接将她按倒在地,死死的压着不让她再动。 那夹棍之上染上了她的血,手指处已是血肉模煳。牙齿也已经咬破了嘴唇。一双眼睛勐地向展昭望来,展昭一愣,却见她睁大眼睛,眼泪已是不受控制的从她眼眶之中流出了。 痛楚直冲头顶,人人都知道十指连心。这锥心之痛,真真是令人哀嚎不止,恨不得一头抢死在地上,好让这痛赶紧消失。耳边似乎已是没有其他声音一般……余下的,只有那不知是不是幻听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了。 ……真的是,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未曾如此痛苦过。 只是,饶是如此,她却也只是发出了些低声的呜咽之声。竟是生生忍住了要从喉咙溢出的惨叫。 这刑用到最后,她已经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痉挛着身体,头上已经满是冷汗,眼泪也不知是无声的掉了多少。 ……一句求饶的话都未曾说过……自然也,还是不肯讲出那幕后主使之人之名的。包拯长嘆一声,叫停了那两个行刑的衙役,似是也有些累了一般,吩咐道:“暂且收监罢。” 展昭的眼又落在了那还蜷缩在地上的女犯人身上,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似是忽然惊醒一般看向包大人,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低下头,涩声道:“……属下,属下亲自送她回大牢罢。” 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 听他如此说道,阿隐有些困难的抬起头来,又是看他,见他眼眶已经红的不像样子,面上表情惨澹的如同是他自己受刑一般,心中居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高兴。嘴角居然是向上扬起,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 “莫要说话——”展昭的声音竟是稍稍有些哽咽,却也兀自强忍着,他走到阿隐身边,俯下身子欲抱起她,见她如此表情,又只见得心下一紧,不禁安慰道:“……你莫怕,待会展某便替你包扎……” 她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阿隐本来面上表情鲜少有变化,就连展昭也就只见过一两次她表情变化之时。此时她却惨白着脸,嘴上还留着血便笑开了,最开始之时低低笑了一笑,却不知为何越笑越大,到了最后竟是仰着头放声大笑起来,身体也是不住的颤抖。 ——这笑声之中,却并不是癫狂……而是,似乎……真的高兴一般。 展昭见她行为古怪,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神。却也恰恰就在这一瞬间,本伏在地上的阿隐忽的暴起,动作快如闪电般的沖向展昭,竟是在剎那之间就用自己那一双鲜血淋淋的手扣住了展昭的咽喉命门! “你可是……”她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虚弱沙哑,语气却是锋利如刀刃,“……现在,你可是……对我刮目相看?” 一滴滴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滴在了展昭鲜艷如血般的官袍之上。 众人具是一副又惊又惧的表情——就连白玉堂也有些惊呆了,只是他惊讶,却并不是因为阿隐能暴起暗算展昭……而是因为,此刻她的手根本就是不稳,制住展昭的招式也是软弱无力,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真的压制住展昭当她的质子的。 ——难道她自己不曾清楚这情形么?难道她在出手之前,都不曾想到如今这种尴尬的局面么? 白玉堂有些不信。 ……还是说,她其实是——在赌? 赌展昭根植于心中那一份情感,赌他的不忍……和温柔? 展昭闭上了眼。 那放于心间之人的手扣在他脖颈之间,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场景……却让展昭有种宛如儿戏一般的感觉。只因她的手根本就未曾用过力,那将他右臂锁在身后之手,却也是松松扣着他的手腕,只要他略一用力,便可挣脱。 眼中已经慢慢的都是苦痛之色,牙齿也早已被自己咬的咯咯作响。 ……你便是又为何,一定要如此试探于我。 第35章 35 [把主角搞得惨兮兮才是作者最大的嗨点]02 “阿隐姑娘……你——” 展昭从喉咙中挤出了她的名字,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了他眼中复杂又痛苦的神色——但这些阿隐却是看不见得,她此刻正在展昭身后,一只手将展昭双手反绞在身后,另一只手扣住他咽喉命门处。展昭比她高上许多,人又挺拔,所以她这个制住展昭的动作做得极为艰难,看起来也儿戏的很。 “你们都莫要乱动!”只听她声音沙哑的很,低低的朝众人吼道。说罢便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往院中移动。展昭心内复杂,竟然一时之间也就任由着她行动。 阿敏见状,脸色已是苍白一片,忽的厉声道:“……你,展大人如此待你……你,你又为何要如此恩将仇报?!” 闻言,阿隐却又是像听到什么可笑之言一样,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之色,冷哼了一声之后道:“如此待我……你是说——让我身陷囹圄,落得如今这惨状么?” 说罢,目光又转向展昭,见他听到自己这话后勐地僵硬的身体,又是讥讽的笑出了声,凑近他耳边轻轻道:“——如此,便也……谢过展大人了。” “……你原是,如此想的。”展昭一顿,语气之中似满满都是低迷气息,手也不自觉握的更紧了些。 忽的一声惊雷,墨色的云很快便堆积过来——夏日的雨原本就来去匆匆,此刻怕是又快要下一场暴雨了。 阿隐听闻他如此说,心中也不免难受的紧,面上却是一副冷冰冰的厌恶模样,口齿之间全是咬破了嘴唇流出的血,此刻嘴中一阵血腥之气,开口便愈发显得尖利起来,只听她嘲讽道:“……原来你以为……我竟是能无怨无悔忍受这些苦的。” 展昭面上露出了苦痛神色,却又似乎脱力一般,嘴角扬起自嘲弧度,忽道:“……原是如此……阿隐姑娘,展某——是对不住你。” 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展昭,继续往他心口上插刀,只听她凉凉道:“……对不住我,不……你,你未曾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我只后悔——为何要认识你而已。” 听闻此言,他似是受到震动一般身形有些不稳的晃了晃,目光之中也似乎带上了哀哀之色,语气不稳道:“……你竟是——你竟是后悔,相识于展某。” 她却也是自嘲,凉凉一笑,忽的凑近他,低声道:“……我是后悔——后悔为何,为何要如此……展昭,展大人……我也不知,为何我居然如此欢喜你的……” 第46页 她越说越是断续,越说语气却越是细不可闻起来,到最后,细细的女声消散于他耳边,让其他人都未曾听清,却叫他勐地颤了一下,只觉得耳后忽然酥麻一片,耳根也不自觉的感觉有些热了起来。 眼眶之内,竟是不禁有了些湿润的感觉。得知她并非恨他怨他,不愿相识于他,展昭心中竟是有一瞬间的欢欣,随后听她细细的“欢喜他”之言,高兴过后涌上心头的,却依然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说罢,不等她回答,便是忽的站定了身子。任她如何用力也不再挪动半分,阿隐嘆了口气,道:“……你果然,并不会放我走。” 展昭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听不出什么情绪,低沉道:“……抱歉,展某不能。” 说罢,便忽的挣脱她的钳制,雷霆般的转身欲抓住她。阿隐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忽的伸手抽出身旁一小衙役挂在腰间的长刀,勐地出手向展昭砍去。展昭见势,巨阙也已经出鞘,只见寒光一现,“锵”的一声,便用巨阙挡住了阿隐的刀。 只是这一击,似是已用完了这女囚最后剩余的力气,金属相撞的震颤从刀身传到刀柄,又传到了她握刀的手上,叫她本就伤的不轻的手颤抖不已,竟是已经握不住刀。 长刀“铛”的一声落地的时候,展昭的剑尖已经离阿隐的脖子只有几寸的距离了。此刻他咬着牙,似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似得,忽的道:“……够了,已结束了。” 阿隐冷冷的看他,听他如此说,却是自嘲般的摇摇头,道:“……结束?不——这才不是结束。” 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说完之后,也不等展昭反应,忽的向前走了一步。 冰冷的剑尖终于触上了她的脖颈,她微微偏了偏头,那剑尖便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流下一点点血来。这伤的并不重,却让展昭心下一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却在她眼中看到一片灰暗之色……近似是,求死一般。 “你做什么!”他怒喝一声,却见阿隐还是那副此生无恋的表情,脚步又动,似是又要往前走一步似得。 这个动作毫不意外的和从前发生的那件事,那个人重叠了起来。连彩云不顾一切的冲进他怀中尖刀,断气于此……而阿隐,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和她眼中那副一心求死的表情,竟是和连彩云分毫不差。 展昭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阿隐的脸色却忽然又变了。只见那刚刚立在一侧,被阿隐抽了刀的小衙役,忽的身形敏捷起来,竟是在眨眼只见,就从衣袖之中滑出几颗霹雳弹向众人掷出。火药爆炸带起一片硝烟,阻挡住了阿隐同那小衙役的身形。 就趁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那小衙役一把揽过阿隐,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至院中,纵身跃起竟是有三丈之高——这小衙役看似相貌平平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轻功却是步法复杂又奇快无比,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便已只见他的一抹衣角了。 展昭神色一凛,一抹脸上刚刚蹭上的灰,丢下一句“属下去追!”之后,便也顺着那衙役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张龙赵虎等人见状也要去追,却只见白玉堂不紧不慢,施施然从角落走出,伸手一挡,便拦住了他们。 “白五爷……你,你这是做什么?!”赵虎一急,吼道。 白玉堂却是依然一点儿也不急,只见他挑了挑眉,忽的一笑道:“你们几人还是护着包大人为好,既然这一个刺客同党能混进开封府,便说明开封府之中可能还藏有其他刺客,你们几人若是都跑出追阿隐,万一还有刺客岂不糟糕?” 赵虎一愣,却一眼瞥见还立在一侧的四鼠,便道:“……可是,不还有五爷你们几人……?” 见他如此问道,白玉堂却也不意外,朝着赵虎粲然一笑,又眯起了眼,道:“只因你们四人功夫太差,我的四位哥哥……自然也是要护着包大人才是了。” 赵虎:“……” 白玉堂这话虽是不怎么好听,却的的确确是没错的——这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原本就是一伙山寇,后改过自新,被包公收在麾下。同武林世家出身,从小便习武的武林人士比起来,自然是要差那么一些的。 赵虎自己也心知白玉堂所言无差,挠了挠头,讪讪道:“……那,那也总不能让展大人一个人去追捕那刺客呀。” 似是本就在等这句话,白玉堂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朝他摆了摆手,忽的道:“那还能有谁……五爷我去找那臭猫啦,你们莫要太担心!” 还未等说完,他人便已不见了,只留他爽朗的尾音散在空气之中。 再说展昭这边,展昭反应快,率先追了上去。那衙役轻功步法虽然诡异,但身上毕竟带了个活生生的人,难免不被拖累。跑了一阵之后却也渐渐被展昭追上了。 只见展昭勐地起跳,一个翻身之后便落到了那衙役前头,截住了他的去路。见他抱着软绵绵的阿隐,展昭不由的眉头一皱,厉声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快放下嫌犯!” 那衙役忽的抬起头来,只见他一副相貌平平的模样,面上却是一副极轻松的表情,见到展昭阴霾一片的样子也不曾紧张,笑容却是分外灿烂,若是在其他地方见到他,展昭说不定还会颇为喜欢他才是。 只见他咧嘴一笑,忽道:“……你便是南侠展昭?恩恩,果然是传闻中那般气势非凡,少年俊美。” ——这混进开封府的小衙役,自然是阿隐那在娘娘庙中唯一的好友燕小六了。 只是此刻展昭却无心同他扯皮,面上阴霾更甚,低声吼道:“无论你是谁——放下她!” 小六却是一副嘻嘻哈哈无所畏惧的样子,道:“这可不行,我可是在老闆面前下了军令状,必须要把小阿隐带回去的。” 展昭一言不发,只是忽的拔出了剑。 小六却是丝毫没有要同他过招的意思,只听他道:“不行不行,我可不要同你交手——想来便也绝不会赢得……只是我又非要带她走,如此可怎么办才好?” 只见他面色却依然还是轻松无比,似乎成竹在胸一般。展昭心中也疑惑此人为何不按套路出牌,想来刺客管用招式该是些使毒暗器之类,于是紧握长剑,心中警戒更甚。 小六面上却是忽的阴沉下去。他看了看自己怀中那唿吸声都有些微弱的悽惨友人,又看了看那立在对面的红衣御猫。转用一只手撑着阿隐的身子,他另一只手滑入自己怀中,掏出一把古朴短剑来。 展昭眼神一凛,已等待着他的攻势。 小六嘴角却是微微勾了勾,闪电般的出手,却是直直用短剑捅进了阿隐本就受伤的右肩伤口之处,狂放大笑道:“御猫!快些收起你剑速速退下,还是说——你想看着你的小相好生生被我折磨而死!” 第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要神展开就神展开! 我果然是个抖s,超级喜欢主角被搞得惨兮兮的样子哈哈哈哈w 第36章 36 [把主角搞得惨兮兮才是作者最大的嗨点]03 阿隐本觉得身边有最亲近的朋友,身体早已放松下去,并不像刚刚在公堂之上受刑一般做好心理准备且身体紧绷。如今猝不及防被小六一刀捅进原本就有伤的肩头,竟是勐地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身体也忽然开始勐烈的挣扎起来,企图躲开小六的钳制。 展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勐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只见小六一双满含着阴霾的眼又蓦地向他瞪来,见他面目慌张似是就要冲上前来,厉声喝道:“你再敢往前一步试试!”说着,又生生将那埋于血肉之中的剑刃转了转。 阿隐面上已无一丝血色,似是连隐忍的力气都失去了,在小六蹂躏的手下徒劳的尖叫一声,又是有气无力的挣扎了一下。 “住手!”展昭嘶吼道,他面上已经满是惊天怒意,怒斥道:“你同她本是伙伴,为何要如此残虐于她!” 那燕小六却是又哈哈一笑,神情中却是讥讽不已,随口答道:“伙伴?你怕是在开玩笑才是。” 说着,忽的又勐将那短刃拔了出来,一手搂抱着那被虐待到悽惨不已的女子身躯,另一只手握着那沾满血的短剑。见展昭眼中虽有寒冰怒意,却又紧张惶恐不已,不由又是一笑,将那短刃慢慢靠近阿隐,最后停在她苍白面颊之上。 “老闆只吩咐我带回隐娘,我若今日带不走她,自己估计也是活不成了,倒不如……今日就先杀了拉我下水的小隐娘,然后再死在御猫剑下——如此想来,可要比回去受死要好受许多才是。” 说罢,手上微微用力,让阿隐脸上又是一道惊人血痕。 展昭面上已是几近狰狞,手中不觉已是用力握紧巨阙,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刺客就地正法。见阿隐面色凄凄,已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是心中勐地抽紧,强忍着颤抖吼道:“你快些住手——她若是有何闪失……展某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六却对展昭这威胁充耳不闻,只是微笑道:“想让我住手,那你便得乖乖听我说的做,否则,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先拉着她垫背!” 展昭眼神一凛,沉声道:“——你想要展某如何?” 小六不慌不忙,叼住剑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来,扔到展昭面前,冷冷道:“倒也不难,你将它吃下去,我便住手。” 展昭略一犹豫,用剑鞘尖处将那纸包挑起拿到手中,又用一双星目冷冷望他,冷声问道:“——此间为何物?” 小六却是冷冷一笑,忽的厉声威胁道:“这你便无需多管了——你若不吃,便接着看我表演罢!” 说罢,忽的一剑划过她胸脯,将那本已经被血污染的脏乱的白色囚服划开一个大口,露出阿隐雪白的皮肤来,用剑尖对准她胸脯,微微用力,便又是一抹惊人红色。 展昭见状,已是怒的眼睛都有些发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就连额角也似是有青筋暴起一般,怒不可赦道:“——住手!” 小六停了力,凉凉道:“……怎么,愿意吃了?” 此时,挂在小六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阿隐却是忽的挣扎起来,竟是像有些不顾一切般,硬是让来不及移开短剑的小六生生又刺进了几公分。 展昭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吼道:“阿隐!莫要乱动——危险!” 听到展昭声音,阿隐有些吃力的抬起头来,对上了展昭那一双似是微微湿润,蓦地温软下来的眼,她嘶声笑了笑,忽的急切道:“……展昭!展大人……”只说了这几个字,却是像用尽了力气一般开始喘息,又挣扎着说:“……我,我刚刚说的那些——怨你恨你,都……都不是真的……只是想,只是想乱你心智罢了……” 见她似是已在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展昭唿吸一窒,眼神之中满是痛苦复杂之色,却还是强忍着情绪道:“——你莫要说话,展某,展某定会救你——” 说罢,一双眸中又是漆黑一片,抬头看向小六的神色已是如同深潭一般静了下来,一字一顿铮铮道:“好!我吃便是了,只是你需得立刻为她止血疗伤。” 忽的有雨点砸落下来,夏日的雨来的又快又急,声势又是极为浩大。只这一下的功夫,便已经噼里啪啦的开始下了起来。水幕挡在三人中间,叫阿隐已看不清展昭此刻面色。 而展昭却看到了阿隐那因为失血过多和雨水淋透而冷的颤抖的身躯……和那立在那里面色无比冷漠癫狂的刺客。 小六犹豫一下,朝展昭喊道:“……我答应你,立刻为她止血疗伤。”见展昭微微颔首,手上动作极快的打开药包就要将那其中不知名的粉末吞咽下去,他却是微微一笑,忽的叫道:“等等,先停手!” 展昭动作一停,又冷冷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六却也不生气,朝他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药包之中却也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不过是小隐娘自己配置的些让人昏迷的迷魂药罢了,你吃下却也没有什么危险。” 展昭一怔,朝他道:“——你究竟是……” 还未说完,小六却已经又变了脸,冷冷道:“——快些将它吃下!” 闻言,展昭已将那纸包中的药物吞咽下去。这药效来的极快,只是瞬间,便已经觉得眼前模煳了一片,身上却也使不上一丝力气。他有些艰难的抬头去看阿隐,却只觉一阵恍惚,无力站稳。在加上此刻大雨倾盆,地上的路泥泞不堪,已有些不怎么容易站稳了。他竟是忽的跪倒在地,只用巨阙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你——你若是未曾将她送去医治,而……而导致无法挽回之后果,展某……展某定不会放过你——!” 用最后的力气说完之后,他便合上了眼,在倾盆之雨下失去了意识。 小六见状,面上那一抹神定气闲的神色却是瞬间消失,查看怀中友人的伤势之后,脸色又是一变。将她抱在怀中便是勐地向前奔去,一边奔一边向怀中友人吼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睡过去了啊!” 阿隐听见他急躁吼声,挣扎着睁开眼,见他面上是少见的焦急之色,又只感觉自己肩头痛的要死,奄奄道:“……卧……槽……你,你……下手……也太狠了……罢。” 小六见她气息已是微微弱弱,心中又是一急,道:“莫怕莫怕,我早已备好了足够的药,安放在不远处的小院中,你放心,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的要杀你。” 第48页 阿隐十分艰难的翻了个白眼,又是奄奄道:“……那你……刚刚还——如此,如此……兇狠……” “我这不是让展昭相信么!”小六道,“我若是下手轻轻,如何让你家展大人相信我的兇残人设,肯放你我一马呢。” 阿隐哼了哼,似是觉得说话也着实浪费体力。 这刚刚发生的凄悽惨惨的一切,竟都是一场做给展昭看的苦肉戏——只是最初,那闯入开封府大牢的十三名刺客,除了给她带了一条老闆的消息外,还给她带了一张小六亲笔所写的字条。字条中写着已经潜入开封府衙之内,见机营救她出去。如此,才有了阿隐在公堂之上故意用言语刺激展昭乱他心智,好让小六能有一瞬机会带着她逃走。 只是之后的事情,却也并非二人商量好要来一出苦肉计。展昭行动敏捷,如此快速便截住了二人。小六玲珑心思,自然能看出他对阿隐那些隐秘的爱恋之心。生平又听了无数关于南侠展昭侠肝义胆的传闻,于是心一横,便打算赌它一把。 而阿隐——只是在小六第一下勐地用短剑捅她旧伤之时心中惊恐,而后便也明白他是何用意。虽觉得如此欺骗展昭,心中也是复杂不忍,却也明白此刻最为重要的便是要逃出此地,于是便也任由小六在展昭面前演戏。 ……只是,那唯一和展昭所说的一句话。却并非出自想要助小六演戏……而是,而是想到今后可能便再也不能同展昭作此解释了,只想着在最后能解释清楚而已。 而那在小院中备好的药,大概也是小六担心她在牢狱之中受刑才准备的罢。 人生能得一如此为自己着想的好友,却也真的是不容易。见他准备的如此周全,阿隐心中不免感动。脑袋却是昏昏沉沉,似是要睡去一般,被急喝一声“不许睡!”给拉了回来,却见小六已经将她肩头那块的衣料撕开,拿了块毛巾擦擦血,便急急敷上止血的上好金疮药替她包扎起来。 替她将所有需要止血的伤口都包扎完毕后,小六才松了一口气,见她脸上还是那副病怏怏的虚弱样子,又见她衣衫尽湿。又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得翻出一套干净衣衫,跟她说:“你还是在辛苦一把,换上干净衣服再休息吧……那你要是实在累的不行,我也可以帮你的。” 说罢,又是浮现出一个促狭笑容来。阿隐骂他一句,将他赶出屋子,自己挣扎的起身要换衣服。 等伤稍微好一好,怕是要回娘娘庙再见一回老闆去了。只是这开封府是她进不得的龙潭虎穴,娘娘庙……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老闆那阴晴不定的个性和阴狠毒辣的手段,让她不禁有些害怕这次回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忽的之间,她却又想到了自己那少时一起玩耍的,只小她两岁的弟弟阿义。 ——只要老闆还留她有用,那……阿义便是决计也不会有事的。 如此一想,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勐地放松下来之后,竟是感觉无比睏倦,沉沉睡去了。 天晴了。 只是展昭目睹了小六那般行径之后,心中又会如此去想她的至交好友小六呢?他如此性格,又怎会放任这件事不管,而不去“救她”呢——若是,若是真的有一天,这联合起来的欺骗,阿隐所作所为全是圈套之事被他知道之后……又当如何呢。 天真的晴了么? 卷二[论反派该不该有职业道德。真命天子案]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新地图的大纲已经撸好了。 最开始写这文只是梦到悬崖上的那个场景了,没想到居然弄到了这么长,也渐渐从一开始带点轻松的感觉变成了现在这样有点压抑的正剧。 下一卷可能……更压抑一点,小六和老闆也终于要作为两个重要人物正式出场了!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们的支持么么扎~ 卷三。传说中的反派测不准原理。娘娘庙案 第37章 37 [喜欢古大师的永远不可能是坏人]01 话说那日,燕小六装作穷凶极恶之样,联合阿隐骗过展昭,二人成功出逃之后,却并未离开开封城附近。阿隐重伤不便长途跋涉,若是如此逃走必然逃不出开封府众追兵的追捕。于是二人便在开封城外城郊的一处农家小院暂时住下。此处地方僻静,鲜有邻里,对于逃犯来说,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去处。 如此养了半月的伤,阿隐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面色也不像小六刚救她出来那般苍白憔悴了。二人一想老闆还在娘娘庙中等待回信,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决定明日就启程动身回去。 阿隐心中虽然知道这一趟是必须要回去的了,只是想到自己此次未完成任务,又折在了开封府。自己受些折磨倒是无妨,若是因为此事连累自己的残疾弟弟阿义……老闆的确是会做出这些事的人的。 想到这些,她面色不由的黯淡下去,周身的气息也逐渐焦躁起来。小六心知她担心的是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将托人买回的银耳莲子羹放在她面前,轻声道:“明日就要走了,这天香楼的银耳莲子羹怕是暂时喝不到了,小六我有心,让你再解解馋了。” 阿隐知道他这是在变样安慰自己,不禁抬头看了看他,只见小六一向笑容爽朗的脸上也收敛了笑意,一双眼睛中都透露出星星点点的关心,不由心中一暖,伸手去接那碗羹汤,不料却动作有些大,又扯到了肩膀的伤口。 “嘶”了一声后,阿隐抱怨道:“……想来你那日下手还真是狠,我要不是命硬,怕是就要死在你手里了我的小六哥。” 小六扬唇一笑,嘻嘻哈哈的凑近她,问道:“——怎么,难道你那时还真害怕我是叛变你投诚老闆啦?” 阿隐翻了个白眼,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心想你这人平日里下手也没轻没重的,害怕你真的捅死我倒是真的。”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小六不满的盯着她,“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你居然担心我会不小心捅死你,我有这么不让你放心么?” 阿隐不想和他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沉默的吃了两口银耳莲子羹,温软的银耳配着清爽但稍显苦涩的莲子,再加上天香楼夏日里特供放在羹汤之内的碎冰……不得不说小六子还是十分了解她的喜好的,一下子就买到了这整个汴梁城内她最喜欢的吃食。 想到甜品吃食,却是一下子又想到了那个曾经天天往大牢里面跑给自己送各类点心的人……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小六困惑道:“……话说,你不是挺喜欢展昭的么?竟然捨得在偶像面前将自己之形象毁的如此彻底。” 小六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理智追星么,朋友和偶像谁重要都分不清楚么……别说是南侠了,就算是古大师那个时候挡在我面前,我也得想办法救你罢。” 第49页 ——比起南侠,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神秘话本作家,靠着写江湖故事出名的古大师才是小六的终极偶像。 想当年那本《陆大凤传奇》被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小六之后,他那副感动到快要晕厥的样子……深深的让阿隐怀疑起这傢伙真的是个大众印象里冷酷无情的杀手么。待看完之后,他又喋喋不休的拉着阿隐讲了一个通宵关于陆大凤和他的好友们之间那种令人动容的伟大友情。 “世间最伟大的感情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友情了,我自然也是无比嚮往的”他一本正经的拉着阿隐的手说,“不过……左看右看发现我朋友好像就你一个人,那还是算了吧。” 阿隐:“……” 彼时,虽然昏昏欲睡困得快要疯掉但还是秉承着关心朋友宗旨才陪小六在屋顶上坐了一个通宵的阿隐一听这话就瞬间懵逼了,思考了三秒之后从嘴里蹦出一句“卧槽你是不是欠揍”之后果断从怀里掏出短剑就朝他身上捅,成功的让这场友人之间的彻夜长谈变成了日常打架斗殴。 古大师在小六心中的地位至此是毋庸置疑了,阿隐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只不过很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古大师这种写作风格,她很严肃的对小六说,仿佛想到哪写到哪,根本没思考过后续一样坑。 ……结果导致小六激动的拉着她解释了有一个时辰之久的“古大师才不是放飞自我随便乱写呢人家这么写是有深意的是要引入读者自己的思考留白你懂不懂啊”。 所以说古大师这个人是邪教教主么,到底怎样才能把一个正常阳光杀手搞成这个样子啊?! 因此阿隐自此之后便从未在小六面前再提起古大师这个人了。 因此,小六能在此时说出“就算是古大师在我面前,我也得想法子救你罢”这话,自然是能体现阿隐这个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了。阿隐心头一暖,不禁说道:“……我有你这个友人,倒也真的是我之幸了。” 小六又咧开嘴笑了笑,对阿隐这番言辞照单全收道:“那倒是了,我这般的朋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咯。” 说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嘱咐阿隐先喝羹汤,自己去拿个东西来。匆匆进屋翻腾了一阵之后,又拿着一小巧东西出来了。 “我看你喜欢的银钗不见了,”他眨眨眼睛对阿隐说道,“便又找人定做了个精緻的,你且看看中不中意了。” 说罢,便摊开手心,给阿隐看自己手中那精緻银钗了。 阿隐原本就喜欢银饰,平日里装饰髮鬓都用银饰。只是上一次在树林之中被展昭制住,头上所有的银饰便都被卸掉了。而后发生的事情又太多,没时间也没条件去置办这些个东西。此时一看小六如此心细,一时之间又惊又喜,目光不由的被这件银钗夺去。 只见这银钗做工精緻,雕花又是精巧无比,让人看了甚是喜欢。正要伸手拿起,小六却忽的又握住了它,收了回来,笑着道:“怎么样,我这眼光还是不错的罢。” 阿隐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点点头道:“确实是很棒……想不到你这傢伙眼光倒是不错。” “那可不,”小六洋洋得意道,“毕竟以后是要娶媳妇的,没有给女孩子挑东西的眼光……如何骗个小姑娘回来呢~” 阿隐:“……” 白夸你了,真的。 只见小六忽的上前一步,语气低沉道:“莫要乱动,我替你将钗戴上。” 说罢,不等阿隐反应,手上动作十分迅速,便将那银钗给阿隐戴上。阿隐心中疑惑,只觉得他那语气之中似另有深意,却又觉得他似是有意不想让自己碰到这银钗。转念却又想着这小六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加害于她,于是便也将自己心中疑惑按下不表,乖乖坐着不动让他将钗替自己带上。 带上之后,小六退开一步,盯着她看了看后笑道:“果真好看,你可要好好护着这钗,别让别人将它拿去了才是。” 阿隐瘫着一张脸道:“……就算要我给我能给谁。”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似是在缓解即将见到老闆的那种焦虑感,只是越聊阿隐却似乎看起来越发的心不在焉起来,小六将此看在心里,嘆了口气,直截了当道:“……你,你在担心老闆用你弟弟阿义来惩罚于你?” 闻言,阿隐却是沉默了半响,眼神之中忽的闪过些暗沉杀意,道:“……若不是我那弟弟被老闆制在手中……我又,我又如何会至今为止还听命于他,不敢反抗。” 小六长嘆了一声,眼神有些闪烁着,却是又问道:“……阿隐,你怕是也有许多年未见你那弟弟了罢。” 阿隐点头,道:“想来也有十二三年未曾见过了。” “十二三年?”小六却是似乎有些激动,直直逼问道:“你与你那弟弟分离之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罢了,十二三年过去……你,你当真对他情感还如此之深,甘愿……甘愿为一个十二三年未曾见过,现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陌生阿弟忍受老闆的摧残?” 闻此一言,阿隐却忽然之间之间似是怔了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半响才道:“分离之时……我虽是只有七八岁,心智却也成熟的早,阿义小我一岁,虽然生来双腿便不能走路,他尚年幼之时,父母便已早亡,我带着他四处求医……心中已将他当做此生第一个……要珍之爱之的亲人,虽然十几年未曾相见,已经渐渐忘记他少时模样……但他少时喊我‘姐姐’的声音,却依然时时出现在梦中。” 说着,眼神便又黯淡下去,藏于袖中的手也紧紧握起。 小六却向未曾看见她这幅伤心模样一般,眼神愈发尖利起来,竟是靠近一步,愈发尖锐的逼问道:“……那我再问,若是有一日……你那阿弟同展昭,只要一个人能活的话,你便……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卷啦!这一卷勇者要开新地图了23333,只不过这个新地图基本……不会有新人物出场。 开始思考如何给白小吱吱吱加戏,好喜欢白耗子w ———————————————————————————————————————— 另外……小天使们你们知道我是双数日更新的吧,但是这个月有31号就很气,隔日更就变成了单数日更新,对于强迫症我来说十分难受…… 但是似乎放鸽子一天真的不太好嘤嘤嘤 那四月就改成单数日更新了哦~多多指教呀大家~ 请不要养肥!请用评论和收藏砸死我好不好!!! 第50页 第38章 38 [喜欢古大师的永远不可能是坏人]02 见他态度如此急切,阿隐也不禁怔了怔,随即似是又反应过来,冷声道:“……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于我。” 这话已是摆明了说自己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但一向知情知趣的小六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停下话头,反而冷笑一声,愈发尖锐道:“阿隐,你难道是装那将头埋在沙漠之中的鸵鸟?以为自己不去想这事儿便不可能发生么?” 阿隐面色愈发冰冷起来,她也知小六话是有些不好听,但为她之心却是真真切切。她一向不是那等不识别别人好心的人,于是嘆了口气,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小六,半响后才语气平平道:“我也并非没有想过,你若是想知道答案,那我便告诉你好了。” 小六一听,復而露出一贯笑容,道:“是了是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好阿隐,那你快快告诉我,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阿隐道:“我不知道。” 小六愣了愣,忽的皱起了眉,重复道:“……你不知道?” 阿隐还是盯着他,语气也依然没有半点起伏,接着道:“我又如何猜不到可能有那么一天,心中亦是无数次问自己……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该如何抉择。然而……不管是哪一次,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选择一个,而放弃另一个。” 小六动容道:“……你认识展昭不过数月,这仅仅数月——就让他在你心中有如此地位?” 他这个问题不是没有道理——阿隐的思绪似是又回到了和展昭相处的点点滴滴。犹记得初见之时,他甘愿为自己这个陌生人而奋不顾身,导致掉下悬崖。那时他一双清朗星目之中流露出的,是发自真心而出的焦急……和安抚意味。 所谓忠肝侠胆,便是如此模样了吧。 在自己还活在现代之时,也曾沉迷于那些英雄模样的形象之下。他们并不仅限于武侠之内,美国所出产的超级英雄们,漫画里那些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一个一个,都是如此耀眼。彼时阿隐只是一庸庸碌碌的上班族,每日朝九晚五,唯唯诺诺,虽梦想着鲜衣怒马仗剑走江湖,却无奈只能匍匐于现实之下。 而后一夜巨变,穿越回到这千年之前的大宋朝。身心皆已成熟,是非早已明确。却无奈只能为自己的生存而听命于老闆,做些伤人害命之时。无数次质问自己……到底为何要做一个让自己如此厌恶之人,最后的答案却都出奇一致……只不过是,自己也太过自私胆怯,无论重活几世,本质却也一直不会变的。 ……所以,展昭出现之时,好似是梦想中,最好的自己出现一般,直直夺走了自己所有心魂。那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是皆如春风拂柳,轻轻柔柔就撞进了自己灵魂深处。 那仿佛……填补了残缺灵魂之感,又有几人可以抵抗呢。 阿隐顿了顿,见小六面上似有焦急催促之意,也想给他解释解释,却又觉得如此心思解释出来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眼神闪躲了一下,混沌道:“……你,你不懂啦,我确实是……确实是……哎总之展大人对我来说——的确是十分重要之人了。” 小六沉吟片刻,又问:“……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阿隐道:“……我又曾几何时骗过你。” 小六笑了一笑,忽的摸摸自己的下巴,又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阿隐此刻又认真又呆的不行的样子,不禁揶揄道:“仔细想来,那南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我们家小阿隐喜欢到这份上……也是十分正常的。” 阿隐:“……你这是想死么。” 小六调笑道:“别别别,你如此粗暴之样若是被展爷看到——万一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阿隐的眉毛以微小的幅度挑了挑,听不出情绪道:“……所以说,你是想打架么燕小六。” 小六抖了抖,转过头去吐了吐舌头,又转回来老老实实的对着阿隐道:“……对不起大佬我错了。” 阿隐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黄昏时分天边火烧云染的天空倒是灿烂好看的很,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时远时近的蝉鸣声似乎是更大了些,让这小院之中夏日的傍晚显得有些喧嚣起来。似是有些惆怅,又似是困意已经袭上神经,阿隐打了个哈欠,起身便往屋子里走,似是已要睡下了。 小六看着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身体,又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屋子里的背影,眼神似是也有些悠长了。见她似是已经要关门的样子,忽的开口道:“……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便尽管说罢。” 他很少有如此认真不打岔的时候,见他神情实在是正经的不行,阿隐点头道:“恩。” 他又开口道:“……你是我第一个至交好友,目前为止也是唯一一个,我是……我是不希望你被苦痛折磨的。” 阿隐眼神闪了闪,又道:“恩,我知道。” “行了,”他摆了摆手,道,“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些上路呢。” 说罢,也不等阿隐回应于他,便也利落的起身,朝另一间房走去。阿隐很快关上了门,她这几日由于身体还不是特别好,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再加上有小六护在一旁,自然是很快便放心的入睡了。只是那另一间房之中的小六子,却是并不想如此之早的就躺下休息,房内呆呆做了半晌之后,便又轻手轻脚的跑了出来,跑到偏僻的厨房去,翻了罐农家自酿的米酒出来喝了起来。 自酿的酒自然是没有那酒楼之中闻名京城的女儿红竹叶青好喝的,一点也不悠远绵长,反而还带着些粗糙口感。但小六却并不在意,勐灌了几大口之后,眼神也带上了些醉意。他酒量本来就并不好,如此牛饮,自然是醺的更快。 “古大师常说,人与人之间的友情是这世界上最奇妙最伟大的情感,”他自言自语道,“郭嵩阳为了李表哥可做到故意用身上的伤口来提醒表哥敌人的招式……那我,为何又不能为友人……尽力一搏呢。” 说罢,他竟然忽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便摇摇晃晃的起身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二人早早醒来。小六牵了马,便就这样悄悄的离开了汴梁。汴梁距离娘娘庙所在的小城有个十日的路程,由于不想早点见到老闆,二人便十分默契的磨蹭起来,路上这里逛一逛,那里玩一玩,居然直直折腾了十四五日,才回到了娘娘庙……统称老闆家的地方。 刚回了这地方,还连歇息都没歇息一下,便有人传话过来说老闆要见阿隐。阿隐此时刚刚同小六分开,回了自己房。听见老闆要见她之后,面上倒也未曾流露出什么抗拒来,一言不发便跟着传话人一同走了。 第51页 老闆房内摆设如常,而老闆本人也依然如同上一次一样,正在用极其差劲的技术抚琴。那传话人似乎也是受不了这般的魔音摧残,把阿隐带到之后便急急的赶紧跑了。 阿隐此刻却是无心再吐槽老闆的辣鸡技术,也不管他一向不喜别人打断他,直截了当的冷言道:“……我任务失败了。” 闻言,老闆手上动作却是停也未停,依旧是神定气闲的弹着琴。这一段的琴谱本是不易的,就连乐坊中那些琴师们要弹此曲也需得好好练习一段时日,此时却被老闆不知死活的拿出来弹奏,自然是弹的断断续续,惨不忍睹……就这如此魔音,老闆居然也能做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一曲毕了,他才停下来,一双小而摄人的眼睛向阿隐望来,道:“你回来了。” 阿隐不为所动,冷冷重复道:“我任务失败了。” 老闆抚上自己的鬍子,微笑着道:“我知道。” 阿隐道:“……老闆若是没什么其他想说的,那我便走了。” 听她如此发言,老闆却也不生气,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施施然开口道:“别急,我确实是还有些事要问你。” 阿隐立在那里,也不言语,似是在等老闆发问。 老闆忽的指着放在古琴旁的一个白玉小瓶,也未解释什么,冷冷道:“喝了它。” 他做事却也老是这般……毫无缘由却又容不得他人反抗质疑。阿隐略有些犹豫,却又忽的看到老闆那一双眼眸之中所透露出的那种冷漠又玩味的情绪。手中动作不再犹豫,直直走过去拿过那白玉小瓶,打开便将里面的液体喝了下去。 见她如此听话,老闆面上又露出微笑,称赞道:“好孩子。” 阿隐没理他。 老闆却也似是并不在意她这般的不领情,忽的站起身来直视她,问道:“你可是告诉我,这次任务的三个对象,全都失败了?” 阿隐略一沉吟,却是答道:“阿敏同那孩子未曾得手……那涂善,却是应该在近日便会毙命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六子要搞点大事情出来w 第39章 39 [领导的心思总是九曲十八弯]只有01 闻得此言,老闆却是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见她一副信誓旦旦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阿隐面色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扫了一眼老闆后便又平平开口道:“我本是准备给那涂善下一慢性毒药的。” 老闆道:“恩。” 阿隐又说:“只不过他心中警惕,于是避了过去。那毒却是阴差阳错下于涂善身边一侍从身上,我夜半潜入威胁于他,叫他去毒杀涂善。” 老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道:“即使如此,你却又为何如此信誓旦旦之模样?明明那侍从是否乖乖听话还是问题,且就算他如你所愿动手毒杀涂善,那涂善又不是蠢笨的乡村野夫,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一区区侍从暗算。” 阿隐面无表情的看着老闆,心中却是并不情愿开口将自己所想告知于他,但此时却是万万不可拂了他面子的。犹豫片刻,却还是开口道:“……因为我有把握,看人的把握和……想计策的把握。” 老闆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復而接道:“说说看。” 阿隐道:“只因我下那毒,十分之特殊。说是慢性毒药,却是比那登时毙命的□□还要霸道几分,初中毒之时无任何不适,两日之后却会全身剧痛无比,接着每两日发作一次,直至一月之后,毒入肺腑而死。” 老闆却似是一点也不意外这奇毒一般,微笑着道:“所以你很确定……那侍从中毒之后,必会听你的话去暗算涂善。” 老闆那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攻击性,温和的如同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一般。阿隐却似乎在其中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眼神一瞬间有些不稳,却又很快恢復了一直以来在他面前保持的冷静,点了点头道:“是。” 老闆却依然抓着这问题不放,道:“难道你就如此肯定,那侍从不是个烈性男儿,甘愿为了自己性命而毒杀效忠之人?” ……问题的走向,似乎真的朝着阿隐心中所猜测一般,只是若是这样,那则意味着阿隐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饶是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她却依然能做到面上不露一丝愁绪,淡淡道:“涂善此人并无半点个人魅力可言,只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手下之人唿来喝去罢了。如此,哪里会有人肯真心为他卖命。且那侍从唯唯诺诺,眼中狡诈,并不似是个堂堂正正之男儿。” “还有呢?”老闆又追问道,“只有这些思量,怕也是不值得你如此押宝罢。” 阿隐闭上了眼睛,道“……人若是知道自己之死期,且日日有那剧痛提醒自己此事,那他……对于生的渴望和对于死的恐惧,足以支撑他做任何事。” 半响无声。 阿隐復而睁开眼睛,却只见老闆已走到她的身边,眼中似是有些奇异光芒闪动一般。一时间阿隐也有一丝的惊慌和恐惧,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只等他说话。 “说得好,”老闆赞嘆道,“你果然是个很危险的人……好孩子。” 这话本是十分矛盾的。一个危险的人,又是如何能是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呢?只是说话的人若是老闆,那便似乎又变的十分正常了,他恰恰是一个如此矛盾令人费解之人。比如他明明做什么事情都天赋平平,却依旧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要去尝试。又比如说,他明明是一个一点儿功夫都没有的普通人,却能在手中牢牢掌握几十名武艺出众的冷血杀手。 ——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掌握数名既危险又强大的好手,他的秘密……又究竟是什么呢? 说完这话后,他停顿了几秒,忽的又抛出一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可知,我刚刚让你喝下的,是什么东西。” 阿隐说:“知道。” 老闆问道:“那你告诉我,是什么?” 阿隐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道:“……是和我刚刚所言的那种□□效果相近之毒,只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解药。” 听她如是说道,老闆却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只不过你猜错了。” 阿隐道:“那是什么?” 老闆道:“水。” 阿隐:“……” 你是有病还是咋地?! 一连串的弹幕从阿隐心中划过,直直让她黑线了三秒。然而从这个无厘头中缓过神来之后,阿隐却又觉得老闆这么爱折腾的人,这事儿决计是不算完的,于是又冷冷望他,道:“继续说罢。” 老闆收敛了自己的笑意——一瞬间,他又从一个普通的,和蔼的温和大叔变化了,变成了一个冷漠,视人命如草芥的霸主,他忽的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来朝阿隐掷了过来,阿隐条件反射的伸手接过,只听老闆冷冷道:“刚才是水,现在才是毒,喝。” 第52页 ……果然还是这样。 阿隐盯着手中的白玉小瓶端详一会儿,那小瓶温润无比,摸上去竟也不是冰凉的,而是微微带着些暖玉。想必材质也必定是那上等好玉才是……却用来装这剧毒之物,老闆却也真的是恶趣味。 復而抬头,声音忽的锋利起来道:“我若是不喝呢?” 老闆笑了。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竟然放声狂笑起来——老闆很少有如此感情外露之时,一瞬间,阿隐也有些震惊。只见老闆笑停当之后,伸手抹去了眼角笑出的一丝泪,道:“那你便等着替你那残废弟弟收尸吧,且他必定不会死的安稳。” ……和自己预想中的答案一模一样。从小,阿隐便总是听老闆如此威胁于她,而事实上,每次也是决计顶用的。阿隐清楚老闆的为人,只要他说出口的话,他必然是会做到的。否则,他便也对这一群杀手们毫无威慑力了。 打开玉瓶,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她面上表情復而冷静,又忽的问道:“……你笑什么?” 老闆答道:“我笑你终于有那强烈想活的心,却依然要被我牢牢压制。” 这回答极为狂气,他在此刻似是已不再是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而是一个神功已成,将所有人生死卧在手中的大魔头一般。这回答实在是让阿隐生气的紧,她只觉得血液似乎都已经冲到头顶,恨不得下一秒便将他撕碎。 深唿吸一口气,她又道:“你要我做什么。” 老闆微笑:“杀展昭。” 阿隐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你认为……人若是知道自己之死期,且日日有那剧痛提醒自己此事,那他……对于生的渴望和对于死的恐惧,足以支撑他做任何事。” ……这话,是她刚刚自自己口中说出的原话,她用这办法对付涂善的唯诺侍从,老闆却也极为巧妙的,用这话来对付她。阿隐通透聪慧,早在老闆问她涂善之事时,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老闆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道:“你可是那种百里挑一的血性之人。” 阿隐冷道:“我只是普通人。” 那心思阴诡的老闆却又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一般笑了起来,半响才停下,边喘气边道:“不,你才不是普通人。能自己喝下如此恐怖之毒的人,绝不是那等猪猡懦夫。而你……便是为你那唯一至亲之人才如此为之的,你是个好姐姐,我的孩子。” “你说完了么?说完我走了。” 见她如此冲撞不礼,老闆却依旧不生气,好脾气又有耐性的道:“还没有。” 阿隐眼神似是一把刀一样,已将老闆身上戳了百十个窟窿出来,咬牙道:“那你还有何事。” “我说了,你是个有血性不怕死的好孩子,”老闆慢慢悠悠道,“所以……我怎么会愚蠢到,认为区区□□,就可逼你就范,杀了自己最憧憬最爱之人呢。” 他幽幽吐了一口气,语气却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些变态的颤抖:“……可你同时,还是个好姐姐,我的孩子。” 这话有如惊雷炸响一般,直直让阿隐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经冲上前去抓过老闆衣领,用力摇晃,嘶声尖叫道:“……你,你对阿义做了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被自己粗暴摇晃之人眼中却已经是阴霾一片——他一向讨厌有人对他动粗,一向讨厌有人做出超出他允许范围之外的越界行为,只听他语气似是如同已经结冰一般,一字一顿,冷冰冰带着杀气道:“放手。” 阿隐没有动,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老闆又道:“给我放手!” 似是终于屈服于老闆那眼中满满的威胁和野兽般的嗜血之下,阿隐慢慢慢慢的松开了手,恍恍惚惚后退了一步,语气软下来道:“……你究竟对……对阿义做了何种事?” 见她再次屈服,老闆眼中阴霾终于散去一些,语气也轻柔道:“莫要怕,等你毒发之时,你便明白……你那残废弟弟,正在经歷何种痛苦了。” 阿隐似是终于撑不住一般晃了晃身子,脸色惨白道:“……你也对他……下了这毒。” “是,”老闆说,“让你服毒,只不过是……让你好好感受一番,你若是不从,你那弟弟将会……经歷怎样的事情罢了。”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似是十分满足般的回味阿隐那挣扎痛苦复杂震惊最后却归于灰暗的眼神,半响,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忽的摆摆手道:“去罢,回去休息罢。” 阿隐木然又机械的朝着门口走去。 老闆却是忽的又在她身后道:“阿隐……你也同是21世纪……未来之人罢。” 阿隐回头,盯着他没有开口。 老闆却也并不想她做出回应,似乎是确信自己心中所想一般,自顾自的嘆息一番,语气飘飘忽忽似是房中薰香,道:“……这可不行啊,同为被天选中之人,可不能……可不能……做个普通人啊,我的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存在的意义是……把前边我脑子一抽写的没用伏笔搞成个有用的东西罢【喂! 写的超级爽,老闆是个控制欲超强的变态狂! 反派boss之所以能成boss也是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和能力的嘛~自然是不能很好打咯。 三章没见展爷了,下章放他出来熘熘。 第40章 40 [一出场就要面对这种修罗场真的好么]01 话说展昭那日追捕阿隐二人失败被药倒后,白玉堂最先找到了他。那时正是大雨倾盆,白玉堂独身一人在雨中急奔——他本是不喜欢这样的,毫无形象,浑身湿透,衣角上沾满泥泞。放在以往,饶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休想在这等鬼天气之内将他从干燥舒适的屋檐下拉出。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破天荒的将自己也搞得如此狼狈兮兮。 “谁叫那臭猫如此叫人不得安心”——他确是如此想法,心中也却有些忿忿,只不过想到那猫儿此刻必然是极其不好受的。想着为了这令人操心的友人,五爷我就委屈自己这一次,等这事儿过去了,非要叫他请自己吃酒才行。 如此想着,却也追到了那片树林之中,只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展昭整个人已经昏迷在地,一袭挺拔红衣早已被淋透,因为倒地而粘上泥泞。一见此景,白玉堂赶忙上前查看,见他唿吸声微弱,面色苍白之样。心中也不免惊奇那劫走小阿隐的刺客究竟是有何种能耐,才能将这猫儿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动作却是丝毫也不敢怠慢,将他扶起之后速速返回开封府。众人眼见自家展护卫如此惨状,自然也具是大惊失色的。公孙先生给他搭脉诊断后却是松了一口气,向众人道展护卫只是被人下了迷药晕过去了而已,身体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第53页 只是……大家却也是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展护卫会被人迷晕过去?难道那刺客还另有帮手?若是另有帮手……又为何只是药倒他? 如此多的疑问,似乎也只有等展护卫本人醒来之后再做解答了。 只是,这疑问,展护卫却是并不愿回答。 两个时辰后,展护卫终于醒了过来。他似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最初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身在何处,随后他便清醒过来,勐地坐起身来,也不顾自己现在只是身着里衣,抓起放在桌上的巨阙便要冲出门去。 却被白玉堂一把摺扇施施然拦住。 只听他语气轻佻,其间却是带着些不可撼动的强硬之气,对着展昭道:“你要去往何处?” 直至此刻,展昭才似乎忽的意识到屋内还有众人,刚刚他的行动似是只是本能再动而意识还在昏沉一般,此时忽的听到白玉堂那熟悉的声音,才勐地惊醒过来,最初的失神后,眼内却堆满了惊天骇浪般翻腾的苦痛之色。 却是闭上眼睛,努力将那眸中所透露出的翻腾思绪狠狠压下,又復而睁眼盯着玉堂,见他面容虽是一如往常般的戏嚯轻佻之色,却依旧透露出星星点点的担心。嘶声放缓道:“……玉堂,你……你让开。” 白玉堂长眉一挑,一向华美面容忽的阴沉下来,咬牙道:“五爷我凭何乖乖听你的话!” ——他生气了。 白玉堂如何能不生气——锦毛鼠白玉堂一向自命风流放荡不羁,却也是那重情重义之人。因此才能少年美名,颇得江湖人赞誉。只想的自己心心念念,生怕这知心好友有何闪失。他却丝毫没有将真相一五一十具告知于他的打算,甚至还透露出一股子“莫要碍事”的意味来。 白玉堂如何能不生气!虽然说着阿隐同展昭之间乃是私事,外人的确不便窥其究竟——可是!可是他白玉堂能是外人么!且不说自己时常大发好心,助攻这别别扭扭的二人,只说这展昭因这段感情心中凄凄之时,具是自己陪他吃酒谈天,开解于他的!若是换了旁人,白玉堂自然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这展昭——今日却如此待他! 摺扇“哗啦”一声撑开,白玉堂似是打定主意要拦在他身前。 想到阿隐那被雨幕所隔绝的悽惨身影,同那人丧心病狂之模样,展昭只觉得心中乱作一团,虽然那人已是答应好好替她医治……可,可若是他只是想取她性命又当如何?若是医治不及时又当如何?想到这些问题,他已是恨不得下一秒便追上二人,将阿隐救下。 白玉堂却如此阻拦于他,心中更急,失声道:“玉堂!你快快让开……展某……展某不能留她一人于那等危险情形之下——” 白玉堂面色一变,严肃道:“……危险情形?这是什么意思,那衙役模样的刺客不是她的同伙么?” 展昭急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速速将她二人找到才行。” 意识到事态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白玉堂略一沉吟,便也不在故意同展昭作对。见展昭似是要这幅模样就跑出去,不由出言提醒他叫他穿戴整齐后再走,否则如此伤风败俗,哪里可以当他五爷的友人。 展昭略一愣神,才发现自己现在只着里衣,于是急急便要套上外衫。见众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愧疚让他们如此担心,穿戴整齐后向众人行了一礼,低低致歉后便匆匆出门,白玉堂身子一闪,紧随其身边也同他一起走了。 路上,白玉堂又是追问了好几遍,展昭才将实情一一道来。听闻她那同伴居然做出残虐伙伴这样的事来,白玉堂也不免震惊。只是道若是抓住了那名男子,必是要好好教训于他。 二人片刻不停的查了三四个时辰,那男子同阿隐却是似乎蒸发一般,城内所有药铺都未曾有可疑之人前来购药……展昭心中一紧,只想的那男子并未遵守同他的约定,给阿隐好好疗伤。 直至夜半,二人也并未查到丝毫蛛丝马迹。 只能说那男子定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他虽是武功不见得比展昭白玉堂等人高明,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玲珑聪明,必是早早就规划好从这开封城逃跑的路线,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在两个时辰之内失去所有踪迹线索。 ……只是今日若是找不到线索,再加上他们本就对阿隐所处之组织并不了解,怕是……怕是往后也很难再找了。 展昭也知道这一点。 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所为已经具是徒劳,那男子带着阿隐,从早上到夜半,可以走很远。只是理智虽是告诉他不必再找,心头那股子焦躁却又逼得他不得不忙起来,行动起来,才稍稍能有些好受。 白玉堂那一身雪白衣衫也因这一日的追捕而粘上了灰渍,他虽未言明,但二人却已是一日未曾进食……展昭知晓自己此刻所为,只是毫无理智之发泄之举,若是再要任性下去……怕是自己也,不能忍受自己这般举动了。 于是满心的凄凉和苦痛最终都化成一声长嘆,转身对玉堂涩然道:“……够了,玉堂,我们回去罢。” 见玉堂一副欲言又止的担心模样,他便强忍着心中情感,硬是露出一个安抚般的笑容来,故作轻松道:“你怕是也一日未曾进食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个宵夜……再行回府罢。” 白玉堂面色变了几变,却也未曾说什么话来,心中想着此时也没有更好之法子了,最终也是长嘆一声,从口中一字一字的挤出三个字来:“……你请客。” 展昭苦笑着摇摇头,却也应允道:“自然。” 那日之后,展昭仅在包大人面前提过此事。只是这事,阿敏带着太子回宫,却又出了宫内有人企图害死太子之事,此案疑云再起。展昭被派进宫随身护得阿敏同太子周全,却也再无时间再去查那刺客阿隐之事。 展昭将所有翻腾不止的思绪具都按下,白玉堂时常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却只见他面色如常,只是每每提及之时眼神黯淡。却也只是摇摇头,低声道“展某没事。”那如同青松般挺立的身躯,在白玉堂看来却似是在哀哀悲鸣一般。 最难熬的那几日,竟也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皇宫之内,错杀贤妃的官家将满心歉疚具是放在了阿敏身上。却又见阿敏面容娇美,同她那已故姐姐有五六分的相似,怀抱自己儿子的模样,当真如同兰妃还在世一般。一时之间思绪万千,竟是起了将阿敏纳入宫中,封号敏妃的心思。 只是这阿敏是何等烈性女子,自己姐姐的夫君便是杀害胞姐之兇手,如今自己不能让他付出代价,却怎么也不可能,同杀害姐姐的兇手同床共枕。听闻圣上那明里暗里的示意后,竟是怒从心中起,狠狠将圣上怒斥了一番。 至此,此事却是告一段落。 宫内巡查渐严,一些来歷不清不楚的宫人们便也逐渐被清理干净。眼见宫内也是安定下来,展昭紧绷着的一颗心便也渐渐放了下来。此时,距离阿隐那件事发生,已是过去了二十多天了。 第54页 那日终于从宫中值差出来,回到府内之时,夜色却也深了。白玉堂因陷空岛突发急事,于是便急急赶了回去。临走之时,却是在展昭房里偷偷藏了一坛上号的竹叶青,意在让他实在难受之时,喝酒消愁。 展昭推开自己房门便见那白玉堂送的酒,一下便猜中了他的用意,心内也不免感动这个号朋友的心细体贴。到厨房去找了个碗,復而回到屋内,一掌拍开封泥,倒一碗酒便喝了起来。 只是还未曾喝的痛快之时,却有一黑影轻悄悄的推开他房门,展昭感官敏锐,早已意识到自己房外有人,巨阙在手便亮了出来,直直指向那立在门口的黑影,喝道:“是谁!” 那黑影却是丝毫也未曾被他这种气势所吓唬到,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展昭面容,忽的低低一笑,伸手却是将自己用来遮挡面部的面巾一把扯下! 展昭勐地睁大了眼睛。 ——来人,正是燕小六。 作者有话要说: 展爷在我心中不知为何总是那副憔悴心碎的模样格外迷人w 小猫时期和大猫时期各有美好的地方耶,今天看包公出巡被大猫迷得一脸血! 不过最可爱的还是小奶猫时期!呆萌!可爱到爆炸! 第41章 41 [一出场就要面对这种修罗场真的好么]02 只见那人面上已并无笑意,也褪去了威胁于展昭之时的狂乱情绪。展昭这才发现,这人面容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却不知为何透露出一股子令人感觉无比舒适的气息。只不过那日疯狂的形象早已先入为主,因此展昭对他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好感的。 面色一凛,展昭眼中已经投出寒冰怒意,似是波涛翻滚一般在他眼底酝酿,巨阙重剑之上那冰冷的亮光一现,展昭低吼道:“——阿隐被你押解在何处!” 这语气,甚至都不是一个疑问句。小六却是对这等危险的敌人毫无畏惧之心,只是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又扬了扬嘴角,道:“此事为何要告知于你?” 展昭眼神一暗,利剑已如闪电一般刺出。只见他紧紧抿起薄唇,似是在隐藏自己的怒气一般,但那许久未见的凌厉眼神和丝毫不留情面的出招却表明,展昭此刻——并未曾阻止自己的怒意发泄在此人身上。 小六身子一侧,却已是堪堪躲开展昭刺来的剑,反手抽出袖中短剑迎击。只听“锵”的一声,重剑同短剑撞击在一起,发出的碰撞之声清脆无比,居然还让人觉得有些悦耳。 练功夫的人都知道,所谓兵器,是一寸短,一寸险。越短的兵刃,便意味着要越靠近敌人才能伤到他,而若是对方手持的却是长剑长刀□□一类的兵刃,那便是等于直直要冲进别人的攻击范围之内。因此,在江湖上,大都是使用长兵刃之人,而使短兵刃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而一般意义上,人们常常认为刺客多使短刃,不过是因为刺客行刺,意在出其不意。段兵刃易藏,在目标毫无防备之时近身杀人自然是上上之选。只是若是如同小六同展昭一般,最开始便是正面过招,饶是最厉害的刺客,也是会选长兵刃来作战的。 小六功夫本就不及展昭,又不晓得为何选了这样的兵刃,自然是劣势更劣。只勉力支撑了三四个回合,便被展昭一记飞踢击倒在地,回过身来之际,展昭重剑却已在他眼前,直直抵着他的脖颈。 “莫要让展某再说第三遍,”展昭声音从上方传来,压抑住的似乎是自己最后的理性,“告诉我——阿隐被你押解到了何处?” 小六吐了一口血——刚刚被那记极重的一脚踢中胸口,受的伤似乎不轻。吐过血之后,他却似乎对自己现在狼狈危险的处境丝毫不在意,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展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笑。 笑了几声之后,小六又勐地咳嗽起来,咳停之后,他才悠悠道:“……我倒是好奇的很,若是你说了第三遍,又当如何?” 此话话音还未落,展昭手中长剑却已是忽的又出手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未直接刺穿这刺客的喉咙,而是迅速将剑尖下移,精准又毫不犹豫的刺穿了他的肩头。 这变化来的太快,小六的笑容本还挂在脸上,此刻却是忽然变脸。痛的嘶声出来,却也不肯惨叫出声。展昭看他面色忽然苍白如纸,额头因为疼痛沁出冷汗,却也并不觉歉疚。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又不知是不是故意一般,慢慢将自己没入小六肩头血肉之中的剑拔出。又忽的将剑一甩,便有一串血珠尽数被甩到了小六面颊之上。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修罗一般无情,又道:“这便是让展某说第三遍……的后果。” 小六有些怔怔望他,忽的又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来,嘲笑道:“……你这堂堂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借调开封府。平日里应当是法理大如天之人,今日却也动起了私刑来。” 展昭眼神微微动了动,却依然屹立不动,冷冷道:“展某今日以武力滥用私刑,自会向包大人认罪,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小六却又逼问道:“明知是错,却还要如此?” 展昭居高临下的看他,似是丝毫未受他这攻心之计的影响般,铮铮道:“展某自知此行于法理不和,然,阿隐乃是我之友人,且此刻有性命之危险。展某自知乃是凡人,投入公门之由便也是想已一己之力救更多人之性命,此刻法理同至亲友人性命冲突……展某,明知不该,却无法不为!” 是了,他又并非那维护法理之圣人,遇到如此难题之时,却也只能带着满心愧疚,选择自己友人的性命了……只是,他却也只能做到这里了,若是真的只能将此人虐待至非人模样,那才能问出阿隐下落……他却是,他却是,决计做不下去的。 现在这幅饮血修罗般的模样,怕也是只为震慑于他罢。 小六却是忽的放声大笑,也不顾自己身上之伤。笑停当之后,眼神之中却已经褪去了那一丝的嘲讽,只剩一片清明,道:“好,我便告诉你罢,你放心好了。小阿隐此刻好的很,而且……她怕是很快就要回来了。” 听见她此刻安稳的消息,展昭面色松了一松,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而后,听见小六略带诡异的音调道她快要回来之时,展昭心中却又忽起疑虑,追问道:“她……她回来做什么?” 小六又道:“……做什么?自然是做我今日做之事。” 展昭皱眉,心中转了一转,便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沉声道:“是‘老闆’派她来杀我?” 小六笑了笑,点头贊同道:“老闆此人便就是如此的恶趣味,明知你二人两情相悦,却也非得要将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了。”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将巨阙收回鞘中。小六一愣,话已出口道:“你要放我?” 展昭道:“不,展某此刻,便现将你押入大牢。” 第55页 小六失笑,道:“罢了罢了,果然,你这南侠,还是一股子官气,同我听过的那些江湖传说……已经是不一样了。” 这个如此冷静,又看起来如此乐观的少年刺客,让展昭怎么也不能将他同那日那丧心病狂凌虐同伴之人等同起来……但那日那行为确实真真切切存在的。若是没有那令人震惊的第一印象,展昭想必是不会如此厌恶于他,手下动作,必然也不可能是那么凌厉的。 因此,即使他今日如此表现,却也并不能让展昭对他心生好感。只听展昭冷冷道:“阁下,请罢!” 小六挣扎着起了身,眼睛一斜却又是看到了放在桌上,展昭还没来得及喝完的竹叶青。忽的又是一笑,道:“可否让我喝两口酒再走?” 展昭顿了一顿,似在犹豫,见他一副凄悽惨惨之模样,却又是别过了头,冷冷淡淡道:“快些就好。” 得了展昭的应允,小六于是笑嘻嘻的坐在了桌旁展昭刚刚坐的位子。他肩上还在流血,本是不应该喝酒的,此刻他却也顾不了这么许多,倒了一大碗酒便急急往自己喉咙里面灌,直直灌了三大碗才喘着气停下,眼睛已是有些微红了。 ——燕小六此人,酒量极差却还总喝的这样勐,自然是醺的快。 只听他忽的笑道,对站在一旁冷冷看他喝酒的展昭叫道:“展昭,我这一次,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哈哈,你往后便会明白了!” 还没等展昭回答,他又喝了一碗,接着急急道:“只不过我今日来,却也并非帮你的忙,只是有些坏心的想给你添些乱才好,你如此容易便将我那友人阿隐骗去,不好好整整你怎么可以。” 听他说“友人阿隐”,展昭却是皱了皱眉,冷声道:“……友人?你便是那般对你的友人么!” 小六哈哈大笑起来,附和道:“是了是了,确实不是友人……我做了这等事,怎么还敢自称她的朋友呢,说是仇人还差不多,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你莫要介意。” 展昭心中疑惑渐起,只是还未等他问出来,小六却已经又开口了,只见他眼神已经有些不稳了,却仍然絮絮叨叨不停道:“只是若是给你添了如此之大的麻烦,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我便决定了,给你一个解开这死结的钥匙,你可要记得……好好使用!” 说罢,忽然站了起来,直直盯着展昭面容看,眼中露出一丝决然,竟是趁着展昭还未曾反应过之时,便忽的用力咬碎了藏在后槽牙处的毒包,毒液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所到之处具不是炙热般的痛苦,不由让他面容扭曲起来。 无力气保持站立,小六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直退到墙角处才喘着粗气坐下。见展昭一副震惊模样,忽的又觉得好笑,勉强笑了笑,却又因为五脏六腑被捏紧了般的剧痛而不得不将下唇咬住。 “展昭!你……你记住……”他似是用最后力气吼道,“我名为燕小六……是……是自杀身亡的,而不是你展昭杀的!” 说罢,忽的吐出一大口毒血来,靠着墙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弃各位!!!信我的he! 于是……小六同志完美的把自己作死了,杀青快乐w 后面小六醉酒讲出的话,基本上都是伏笔。 女主下章上线w 另外你们一定在猜都搞成这样了我到底要怎么he 第42章 42 [反水这种事总是来得莫名其妙]01 这样貌平平无奇,却有种奇异舒朗气质的青年刺客,居然就这么死在了展昭面前。展昭本也没想取他性命,只是见他大口喝酒,稍一不留神,此人便已经服毒自尽。 一时震惊过后,展昭心中不由又对这个逼死了无数人的组织怒意更盛,藏在衣袖之中双拳紧紧握起,手上的青筋似是也已经暴起。最终却将这一切情绪化作一口浊气长舒体外,闭上眼睛平復心情。 等再次睁眼之时,他的眼神,便又回復了那坚定清澈的御猫模样。上前查看小六尸体之时,却发现他毒发之时看上去虽是面目狰狞,然而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又似是释怀一切,那尸体之上的表情,居然无比安详,似是寿终就寝之老人一般。 展昭心内不免疑惑——他的种种表现皆让展昭感到不解。那断断续续,前后不搭,意义不明的话,却让展昭不知为何极其在意。说“帮他一个大忙”,究竟指的是什么?而那“添些乱”又是所指何事,一桩桩一件件,展昭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唯有一件……却是让展昭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他说,阿隐很快便会返回开封。只是这一次,却是为自己之性命而来。高兴的是……若他所言句句属实,那么,说明她此刻确实安好,也不用自己再多费心力去找寻。忧愁却是……这一次,当那人终将杀人之利器对准他之时,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从那夜树林之中,挑起她用以蒙面的面巾之后,这样的纠结似是时时都缭绕于他心内,日日折磨于他。细想来,老天爷似是格外喜欢如此逗弄于他一般,从前那连彩云连娘子之事还依稀现于眼前,而如今,阿隐又如同另外一个死结般将他死死缠绕。 想到这里,展昭不由悲恸,长嘆一声后,一步一步走向屋外。今日之月皎洁异常,然而这月却似乎冷冷银盘一般端端挂于天上,洒在展昭身上的光芒也是冰冷的,不带温度的。他抬头望月,英俊面庞之上似是有些哀恸之意,那一双时常闪烁星光之黑眸,也似是带上了点点泪光。 南侠展昭,人人都只知他英雄气概,顶天立地。又有几人,能知他这些辗转反侧之夜,所透露出的弱点和悲怆呢? 展昭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庞虽然极为英俊,却又带着些还未成熟的婴儿肥,稜角未曾向成熟男子一般分明。如此少年面容,再加上露出似是迷失的幼童一般的表情。若是阿隐看到了,又将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只是他一向是个严苛律己之人,饶是这片刻的失神,他却也不允许自己过多沉浸。一阵冷风吹醒了他,让他又从迷失幼童变回了御猫展昭。那双眼终究是又一次压下了其中情感,復而回屋,打算先行处理这青年刺客之尸首。 如此一夜,自然又是并未睡的安稳的。翌日清早,展昭却又如同往常一般早早起来,换上一身绛红官服,在院中习武。等到了上工之时,依照着今日的任务出去巡查街道。昨夜的一切只同包大人讲过,除此之外,似是对他未曾有丝毫影响。 东面的街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夏日炎炎之时,此店不仅卖各式糕点,还有特供的冰镇酸梅汤可买,一时之间人声鼎沸,似是家家户户都闻声出来凑热闹。展昭此刻刚刚巡完街,又不急着回府,看见眼前排队长龙。眼前似是又浮现出阿隐酷爱甜食之模样,不由轻笑出声,想着自己似是也不着急,便也排到了队伍末端。 第56页 “是展护卫!” 人群中发出了小小的欢唿——展昭这等现象级偶像,似是总如天上下来的人物一般不食人间烟火,极少有这般跟着小老百姓们一起凑热闹的时候。是故无论男女老少,都兴奋非常。 人群小小骚乱一番之后,展昭身边便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纷纷将他推揉推揉到队伍最前面,一个个都热情的不行。一时之间,展昭也有些哭笑不得,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此事儿可是推脱不得的,只要自己有强烈推脱之意,人群便会发出一声极为失望极为伤心的“奥……”的声音,直直让展昭心生强烈愧疚之情。 半推半就的被推到了队伍最前端,展昭也不再推脱,大大方方的扫了一眼菜单,向老闆道:“老闆,麻烦那份冰镇酸梅汤和这招牌的莲蓉酥,外带。” 老闆一听,却是面露难色,道:“这……展护卫,可是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这最后几份莲蓉酥,已被刚刚一位女客买走了……您看,能换一个不?” 展昭点点头,严肃的又研究了一番菜单,又道:“……那便换做一份乌龙茶奶糕。” “好嘞,”老闆麻利的装好食盒,一便递给展昭一边又忍不住多和这位现象级偶像说几句话,“说起来那位女客可是要了好些东西呢……哎哟,您看,她不就在那儿么,还没走远呢。” 展昭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一身着漆黑的女子背影……那背景,却是那心心念念,极为熟悉之人的。 连外带的吃食都未曾拿上,展昭便已经从人群中腾空而起,轻盈施展轻功,一眨眼功夫,便已经挡住了那欲走之人的面前。 老闆看呆了,不由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展护卫竟是如此喜欢吃莲蓉酥?也不至于如此激动罢……” 客人们还多,也不能就这样呆着,很快回过神来便继续大声招唿着食客们。心中却是暗暗决定着往后要时常留着一份儿招牌老字号莲蓉酥才是。 却说展昭这边,落地一转身,却正好看见阿隐正一口咬掉了半个莲蓉酥,手中捧着三个食盒。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展昭,也不知道是吃东西被抓个正着而感到尴尬还是身为逃犯被当街抓住而感到惶恐。 她似是相当机械的点了点头,语气平平道:“……你好。” 展昭:“……” 发生如此剧变之后,离别如此之惊心动魄之后,开场白……居然是这个?! 展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似是见展昭沉默了太久,阿隐又说了一遍:“……你好。” 展昭:“……” 看来并不是听错了啊。心中那点不真实感褪去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子说不上是不是愤怒的委屈之意——我日日为你揪心……你却似是无心之人一般,怎能不让人难受? 于是语气也不是特别柔和道:“阿隐……你是何时回来的?” 阿隐眨了眨眼,艰难的把自己口中的莲蓉酥咽了下去,才冷淡回答道:“……今日刚到。” 展昭又道:“这次……你,你……回来做什么?” 阿隐嘆了一口气,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僻静之处……我们再细细聊罢。” 说罢,也不理他,便径直向前走去了。展昭未曾有丝毫犹豫,也跟了上去——饶是知道她可能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展昭却也不曾迟疑。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今日阿隐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奇怪。那不是重压之下的反应,而是……似是有些虚空的,一切皆不重要一般的落魄模样。她虽然面色看上去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冷静,却又有种古怪的不详之感。 如此想着,二人已是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小巷里,阿隐背对着他,小巷深处幽远阴暗,映衬的她的背影也格外阴沉之模样。 她没说话。 展昭也没说话,他静静的在等。 阿隐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忽忽道:“……展大人,你有什么要问我么?” 展昭眼神已经黯了下来,低低道:“你便有什么……是可以告诉展某的。” 这话已是展昭能表达出的,最强烈的控诉之言了。 阿隐身体僵了僵,似是无言以对一般。忽的又雷霆般转身,手中却已经是明晃晃的尖刀,直直向展昭刺来—— 展昭身体一侧,便是躲开了她这似是下了死手的一击。巨阙挂在腰间却是并未出手,见她一双似是完全无感一般的灰暗眼眸,他竟是赤手空拳的同阿隐缠斗起来。这刺客姑娘的动作却不如往常一般凌厉优雅,反而是毫无章法……似乎,似乎只是在发泄一般随意噼砍。展昭心中疑惑,身体动作却是丝毫不差,只堪堪三四个回合,左手便已经抓住了阿隐持刀之手的手腕,右臂也已经从她脖颈前侧穿过,牢牢将她锁住。 “阿隐!”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吼道,“你到底怎么了?!” 阿隐睁大了眼睛,手中短刃忽的“当哐”一声掉在了地上,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去他母亲的老闆。”她忽的恨恨开口。 展昭:“???” 此时这个姿势,阿隐看不到展昭一脸惊愕的表情,展昭却也看不到阿隐面上那似是崩溃过后的疯狂神色。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一会儿,阿隐似是才终于意识到展昭并没有听懂她所表达的意思。 于是她一字一顿,又跟展昭解释道:“我叛变了,我要杀老闆。” 作者有话要说: 反水就是这么容易w 今天忍不住又细夸我展爷是有多么的帅气可爱! 私以为小猫时期的焦猫那股胶原蛋白的清纯(?)气息真的是……太可爱了好么!! 大猫时期的焦猫又有种稜角分明的成熟男人的气息……我的天,被击中了! 因此我觉得我要写番外的话肯定要写写大猫时期,那个时候在我的故事里面的话……阿隐和展爷应该是已经结婚了的样子w身为人夫的展爷也……超级想看的! 第43章 43 [反水这种事总不可能莫名其妙]02 明明是炎炎夏日,但这句话却似乎带着彻骨的寒冷一般从她嘴中说出。展昭动作僵了一僵,一时间却也来不及高兴,便已经敏锐意识到她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手上动作一松,阿隐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展昭将手扣在她肩头,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和他面对面。 只见她面上虽是一副一如往常般的镇定冷静神色,眼中却满满都是生无可恋般的失魂落魄和近乎崩溃的疯狂神色。 ——只能说,她确实掩饰的很不错。 展昭入鬓剑眉皱起,一双英气双眼之内墨色微微晕开,止不住的全是关切之色,急急低吼道:“阿隐,你……你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第57页 他们二人此刻却是离得极近的,阿隐身上那股子彻骨寒气似是被展昭那炙热的气息所包围住了。她眼神闪动了一下,似是有些小心翼翼般的轻声出口问道:“……你想听么?” 说罢,她似是有些不安一般扭动了一下身体,又微微向展昭的怀内靠近了一点点。往常她总不会是这样做的,除了那次醉酒之后的些许放肆外,以往她总是克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展昭心中微微一动,便伸手环住了她。虽然在女子中,阿隐已经算是比较高挑的身形了,然而此刻在展昭怀中,却仍然显得娇小单薄。一低头,便能看到这人完全被自己身形罩住。似是……似是能从此被自己完全掌握一般的乖巧模样。 但凡男子,无论性情如何,似是总有一种征服欲般的心理。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能够卸下自己尖利冰冷的一面,在自己面前柔顺可爱的模样,饶是展昭,也不由觉得心中某些地方得到了满足。 闭眼将自己心头泛起的奇异情绪压下,再睁眼望她神色,微微低头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沉道:“……展某又何时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低的散在燥热的空气之中,晕染开了一丝奇异的韵味。阿隐埋在展昭身形之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语气也带上了不明不白的沙哑之感,道:“……我的心没办法做出别的选择,我要……向老闆復仇!” 似是感受到她尾音最后那股子咬牙切齿般的痛恨一般,展昭心中一紧,却也知道她此刻情绪起伏不定,相当不稳,深唿一口气后用安抚语调询问道:“阿隐……告诉我罢。” 阿隐抬头看向展昭——他们二人此刻离得极近,她抬头看展昭之时展昭却也正好低头看她。二人目光便就如此缠绕在一起。御猫那一向清明的眼眸却是似乎被漆黑的墨汁晕染开了一样,有些幽深望不到底。阿隐长嘆了一口气,终于涩声道:“我弟弟死了。” ——这句话老实将,对于展昭来说信息量是很大的。第一他根本就不知道阿隐还有个弟弟,其二他也不明白弟弟为何而死,第三,最重要的是……展昭根本就不明白弟弟和老闆之间的关系。 但展昭破案多年,结合之前那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这一句没头没脑冲击力又极大的话,已经足够让展昭联想到了百分之八十的部分了。 之前在狱中之时,她曾说自己有决不能动的把柄握在老闆手中……现在想来,应该便是她那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弟弟罢。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因此……她宁愿选择把所有东西都藏在心中,也不愿去让自己的弟弟哪怕一丝一毫陷入到会死亡的危险之内。而如今……她那弟弟…… 想到这里,展昭只觉揪心的紧,心道她为了胞弟如此之隐忍,却仍未换来亲人安康之结局。又想她之前受了那么多苦,却也都白白浪费了。 于是手臂拥抱的更紧,像是要将她身体揉碎一般用力,又似是要通过这动作来向她传达“你还有我”这样怜爱的安抚。 只是,既然那“老闆”用来控制阿隐的手段,就是她珍之爱之的胞弟,那“老闆”又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杀害于他呢?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曲折之事呢? 阿隐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继续解释道:“原本我是见不到我那弟弟的,只是一位友人为我探寻已久终于找到他之所在。此次趁着下山,我便找去了那地方想要救他出来——却不想,只是看见了……看见了……他,他新亡的尸首——” ——她本是一个极能控制自己的人。或许是因为隐藏情绪隐藏的久了,这等功力已然炉火纯青。因此才能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还能尽量气息通畅不哽咽不哭泣的讲出。 那日小六送她一银钗却神神秘秘,不让她伸手去碰便直接替她插在发上。那时阿隐便觉得奇怪,后来在被老闆威胁之后的几日,她整日浑浑噩噩,无意之间将它取下查看之时,才发现这银钗轻巧的很,不像是纯银的一般。一番摸索之后,竟然发现这银钗内部乃是中空,拆开之后只见一张小纸捲成纸卷放在其中。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地址。 阿隐立刻便明白了,之前小六曾向她提过会帮助自己找寻她那胞弟阿义之所在,现在看来定是已经查处地址,于是便将结果用这种隐秘方式传达而出。当时便正是阿隐在痛苦抉择该选择阿弟还是该选择展昭之时。得此意外之喜确实是令阿隐精神为之一振。当下便下山去找寻阿弟了,只想着只要先见到了,先确认老闆是否真的给他下毒,再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一月之内制出解药也好。只要见到了……救出了,怎么便也有迴旋的余地了。 只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具死亡没几日的尸首。 当时阿隐推开门口,所见之场景冲击力之大令人难以想像。那杀人之兇手显然是个极为粗暴兇残之人,兇案现场如同被血洗一般——明明只死了一人,却流了如此之多的血。而倒在地上的那人尸首也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旁边还有一侧翻的轮椅。 阿隐那幼弟阿义自小便身体残疾,双腿不能行走,只能坐轮椅代步。一见那轮椅,阿隐心已经凉了一半,不顾惨烈现场,便赶忙上前确认那尸首之上是否有胎记。 ——而后,她的心中便燃起了对老闆彻骨的仇恨和疯狂燃烧的怒意。脑中已然空白一片,等回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经砸完了这房间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而嗓子也已经哑到不能说话,不知是刚刚到底尖叫嘶吼了多久。 呆了片刻之后,只提了剑便要杀回娘娘庙直取老闆狗头。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忽然清醒,惊觉自己此次出行匆匆 ,并未来得及带太多药粉。而老闆身边杀手护卫众多,只凭藉自己一个人——是决计不能成功的。 发生了如此事情,她在最初的狂乱之后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仿佛刚刚那狂乱发疯的女子并非是她一般——只是只要有人稍微注意一下便会发现,她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平静而已,实际上那种几近崩溃的情绪并未退去。 ——我要杀了他。她冷冷静静的坐在地上盘算着。 他是不是在威胁于我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小六查出阿义住处?他是不是……只是因为那恶趣味作祟,就是想毁了我所珍视之人让我发狂?他是不是……就是想看我不顾一切的沖回去试图用剑刺死他却做不到的样子?他是不是想看我……充满仇恨,不甘和痛苦的模样? ——“老闆”真的就是这种人。 想清楚了这些,她的心中便在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对,我要杀了他,可我不仅仅是杀死他这么简单。我要……我要毁了他,毁了……他拥有的娘娘庙。我要让他……也体会我如今之感受—— 第58页 所以要找人帮我,所以要找人帮我才行。 出于这样的理由,她又一次踏上了回开封的路。开封城的街头一如既往的充满了琐事,但却无比热闹和温暖。自己喜欢的店家们都还在,以前想去尝试的新式点心也都依然等着自己去买——只是这一次,自己的心情却已是完全不同。 连赶了三日的路,连一口水都未曾喝过。此刻腹中早已飢肠辘辘,阿隐本因为内心麻木而浑然不觉,但是忽然一转头见那酒楼之中的食客们正食着午饭,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飢饿感袭来,这才想起要吃饭的事情。 ——不行,她如此强迫自己道,在杀死老闆之前,决不能自己就先虚弱倒下,此刻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调整心态,千万不可崩溃才是。 于是她便排在了那新开点心铺的队伍里面,买了整整一盒六个的莲蓉酥。捧上食盒便走,走在路上边走边准备吃,刚咬了一口,那红衣的,自己此次来开封的目的便从天而降,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来的有些突然,而她这两日因为受了刺激,脑子反应也有点慢的样子。呆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何人。 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场才好。 于是此刻智商骤降的阿隐姑娘,歪了歪头之后,机械的讲出了最为尴尬的开场白—— “……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这个状态有点类似于《杀死比尔》里女主的那个状态吧。 只不过还没有乌玛瑟曼那么酷……有点傻兮兮的感觉。 开启主线任务《杀死老闆》w 第44章 44 [反水这种事总不可能莫名其妙]03 不知不觉之中,面对着展昭——自己心心念念爱慕之人,阿隐已用断断续续的言语将前因后果全部一股脑的讲给了展昭听,讲到最后,看着面前那人眼中那种充满痛心的关切和湿润的光芒,阿隐已经不知自己是在讲述还是在发泄情绪一般的哭诉了。 “……我是被老闆逼着干了许多坏事,”她的声音已经几近崩溃一般向展昭忏悔,“我很后悔……对,阿隐真的很后悔……这,这或许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够了阿隐——”他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又很快睁开,轻柔却坚定的对她道:“……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才是。” “我最初就不该接受他的施捨!”她勐地睁大眼睛,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的吼道,“如若我在少时……不被他提出的优渥条件所引诱——便不会,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了——” ——在遥远的小时候,父母早亡的阿隐,带着小两岁却残疾的阿义艰难度日。最终,对老闆那“我会让你们衣食无忧,以及……治好你弟弟的残疾身躯”的条件表示屈服。当时阿隐生理年龄八岁,心理年龄二十八岁。 虽然出于成年人的本能,她能够意识到,在这样优渥的条件背后一定会付出代价。然而当时的她,却早已深深的认识到,一个现代人的优越感在古代是多么容易被碾压,多么容易在恶劣的生活条件之下屈服。并非蠢,或者没有理智,而是……在那个环境之下,这个选择真的是没有办法。 于是她选择了自私一把——就算他让我去干些不正当的事情,我也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没办法选择拒绝。 当时以为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而后却逐渐发现付出的代价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预期,慢慢慢慢变得更加煎熬……直至今日,以这种方式宣告解脱。 于是在终于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之后,阿隐终于开始崩溃般的忏悔。在面对着展昭时,似乎……并没有什么太重的心理负担,或许是因为看透了这个男人眼中那种对于自己的柔情,于是便可以放心摘下自己的盔甲。 “我杀过人——”阿隐根本不理会展昭的话语,而是忽然定定的盯着展昭,似乎是有些自暴自弃一般交代道:“……我是刺客,我是杀手……我也害过无辜之人的性命。展昭——我是个自私之人,只是今日这因果报应终于落到我这里了——而已。” 说着,她忽然凄悽惨惨的笑了一下,极其认真的和展昭道:“……我愿意为我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展昭,带我回开封府罢,铡刀之刑也好,秋后问斩也罢……我本就该死了——只是,只是,你答应我,我死之前,我一定要看着老闆……和娘娘庙伏法才行。”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一样忽然刺入的展昭的心中,只见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身形也不稳的晃了晃,忽然睁眼,无法控制自己的有些愤怒道:“——阿隐,在你心中,展某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么?!开封府——难道也是如此冷血无情的地方么——” 说道最后,他已是几近低吼。那眼中压抑的愤怒有些吓到了阿隐,她有些呆呆愣愣的盯了展昭半响,才有些支支吾吾道:“……可,可是……开封府不是……只讲法理,不讲情理之地么?” ……忽然之间看起来好呆。 这种奇妙的萌感瞬间沖淡了二人之间的负面氛围。看她是真的一脸茫然和不懂的模样,展昭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那种冲上心头的愤怒却也瞬间消失的无隐无踪。于是他也认认真真的盯着她,正经解释道:“……开封府虽是只讲法理,但也并非完全不去考虑情理之事,而且……阿隐,你这种情况,就算是按法理,也只能算是胁迫作案……是决计,判不了铡刀之刑的……秋后问斩也不行。” “啊?”阿隐有些呆滞的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之后,又呆萌的问道:“那……那包大人会怎么处置我啊?” 展昭十分认真的回答她:“最多流放三年。” 阿隐道:“……那也行。” 展昭无奈道:“若是能够上达天听,圣上仁慈,也必定会法外开恩,恩赦于你的。” 阿隐:“……展大人你真腹黑。” 展昭面无表情道:“过奖。” 阿隐:“……” 她似乎是恢復一点精神的样子——展昭心安了一些。见她面上还是有股子风尘僕僕的憔悴之感,又联想到她刚刚所言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未曾休息过,于是低头温声道:“饿么?” 一时激烈的情绪刚刚褪下,阿隐还有些迷迷濛蒙不知所谓,展昭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三天来吃的第一口莲蓉酥刚刚也被展昭吓了一跳没吃下去……此刻正是前胸贴后背,再不吃些东西怕是就要不行了。于是又诚实又乖的点了点头。 第59页 ——天哪真的好呆! 展昭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被萌到了——虽然正直如他可能并不知晓“萌”这个字眼到底是何意思,但是那种忽然被谜一样的点击中心脏的感觉,却是能贯通古今的,无论是否有合适的字眼去形容。 眼神微闪。见她还抬起头看他,那双一向如同黑珍珠一般沉静又冷酷的眼睛此刻却露出了属于少女一般的眼神——毫无疑问她此刻是在依赖他的,似是自己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一般,一股脑的把事情都丢给了展昭,自己则悄悄的躲在他身后。 ……可是,这种感觉,却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滋味。不仅完全不感觉累赘还厌烦,相反,还有种既欣喜又满足的感觉。 “先去吃些东西罢,然后我带你去休息。”展昭沉声道,说罢,十分自然的将手伸出,拉住了她藏在衣袖之下的手。触碰到瞬间,阿隐似是僵硬了一下,但随后她便也已展昭握住她的力道回握回去,似是要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一般。 男子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又带着些似是有侵略感一般的炙热,而阿隐的手则是在夏日炎炎之时也显得苍白冰凉。一时之间却好似被展昭的温度所烫到一般,令她后知后觉般的想,此时此刻之情景,仿佛不真实一般。 展昭就这么在前面拉着她,走出了小巷拐到了大街之上。此时正是街上热闹非凡之时,而展护卫又是这开封城中数一数二的焦点人物。此刻手牵着一个面色憔悴,眼角似是有泪痕的年轻女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毕竟这个画面实在是稀罕的紧——展护卫自打被封为御猫,借调开封府以来,便从未有像模像样的绯闻传出过,如此正大光明的拉着一个姑娘……更是从未出现过,而且这姑娘的神情又好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不不不不能再往下想了!展大人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展昭却是丝毫不在意行人目光,拉着她走了许久,才停在一热闹酒楼前,回头自自然然,没丝毫违和感的问她:“天香楼如何?” 这一家正是阿隐在汴梁喜欢的酒楼店家排位第三的酒楼,这一家的银耳莲子羹是阿隐夏日之时最喜欢的,前些日子蜗居在汴梁周边的农家小院中养伤之时,小六还特地冒着危险去替她买来解馋。 想到小六,心情又似是好了一些。他这些日子本就是在外云游度假的,跑来开封救自己本也不是老闆给他的任务,而是完全出于和阿隐的友情。那时阿隐顺利脱险,小六也悄悄将自己阿弟之所在隐秘交给了自己。自然是无事一生轻的,于是便辞别了阿隐,又接着过他没有过完的假期去了。 不知他现在是在哪里逍遥快活?怕是已经在那江南水乡之中了罢……或许也有可能出发去找他十分钦慕的古大师。他可不知如今事情已然变成了这个模样,大概还等着过一段日子于她相聚呢。 阿隐恍然觉得,虽然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却也并不能忽视掉还待在自己身边的,好友和恋人才是。报仇还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情,只是……也决不可自乱阵脚,因为伤心过度而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下场。 展昭见她思绪似是走远,长眉微皱,又轻轻唤她一声:“阿隐?” 阿隐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眸子又撞进展昭的眼,倒映出自己憔悴又苍白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也轻声道:“……这里便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糖里带刀! 不需要表白之类的,他们两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第45章 45 [写到发糖作者总会变成话痨]01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天香楼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展昭要了个雅间,二人便上二楼去了。特地嘱咐小二快些上菜后,不一会儿,菜色便陆陆续续全上来了。不光有自己喜欢的莲蓉酥,银耳莲子羹等,还有些展昭素日里喜爱的荷叶蒸肉,青团,八宝饭之类的东西。七七八八摆了一桌,还未曾伸手,展昭便已十分自然的伸筷子为她布菜。 长这么大以来,却也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细心对待过。阿隐有些呆呆的发怔,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展昭身上。只见他低垂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挡住眸子,让阿隐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 似是感到阿隐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展昭抬起了眼。见她面色虽如常,眼神之中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呆状,不由的抿嘴一笑,眼神瞬间温软下来,轻声揶揄道:“你再看,展某面上也长不出花来的。” 他已经很久未曾心情如此舒畅之时了。 这段日子,阿敏同太子的案件时时刻刻让他揪心,而同这名为隐娘,立场对立的刺客只见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是让他时时被折磨。如今事情却忽的峰迴路转——这又如何不能让他感到高兴呢? 一番哭诉和发泄之后,阿隐的心情似是也好了一些,只见她面上露出罕见微笑,更是直直盯着展昭,道:“我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和你像这样,以这种关系一同吃饭。” 她这话倒也说的很是大胆——阿隐毕竟不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女子,骨子里还是个较为离经叛道的现代人。若是一般的古代女子,怕是也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种关系”的字眼了。 展昭一愣,復而轻笑摇头,面上染上了一抹薄红,眼神也似是一汪春水般的动了起来,嘆息道:“……展某本还想着,如何同你……同你说出口。” 阿隐拿起筷子,展昭刚刚已经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中。荷叶蒸鱼的肉质极嫩,带着调料的香味和隐隐约约的荷叶清香,令阿隐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她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此人的心性似是即为单纯的——只需一件很小的事,便能让她眼神瞬间亮起来。展昭见她似是已从刚刚那些悲恸情绪中走出,也不由欣慰,于是笑道:“此一道乃是这天香楼大厨之拿手好菜,虽不说是能冠绝汴梁城,但慕名食客却也是络绎不绝。你平日只素爱甜食,这等正常菜色,却是不甚了解的。” 这么一说,阿隐才又復而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各类吃食。展昭点菜之时,似是细心的将自己喜欢吃的,同这天香楼一向有名的菜色皆是一样不落的悉数点上。想来这天香楼乃是汴梁有名的大酒楼,酒菜一向都不便宜。此次带她出来吃饭,却一改展昭往日清朴节俭的作风,明明只有二人吃饭,却是吭哧吭哧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这一顿饭……却也能花掉不少银子吧。 阿隐一向都觉得展昭不像个有钱人……这大概是因为展昭此人平日里速来低调节俭,衣食住行一向都是同布衣百姓一般。不由忽的想到今日会不会一次花掉展昭半月俸禄,于是谨慎道:“……展大人,今日这一桌菜,不知能花多少银子?” ……这问的倒是够直白的。 第60页 展昭一愣,似是没想到她居然问出这等问题。见她面上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由伸出手去,竟是轻轻颳了一下她的鼻头,温声道:“如此小事,展某来操心就好。” 他的手指却是宛如过电一般,令阿隐整个人心都酥了。忽然一下就似乎陷进了他那如同春风过境,桃花坞坞一般好看的眉眼之中。恋爱之中的人好似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对着对方心悸一般,等到回过神来,却也发现展昭也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在看她。 似乎是怕被吸入这等旋涡之中,阿隐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又将话题拉回接地气的钱的问题上,正色道:“……我只是觉得,今日你我二人,是决计吃不了这么许多的——怕是不免要花许多冤枉钱的。” 展昭略微歪了歪头,眼神之中似是带着些探究意味。阿隐无视他的目光继续用极快的速度开始吃东西,却听展昭似是在忍笑一般的话:“阿隐,莫不是以为……展某……很穷?” 阿隐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觉得他这个语气有点不对,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于是不解道:“……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虽然这个问题似乎很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是展昭笑过之后,却仍然十分耐心又认真的回答她道:“虽然说这等话似是有些自吹自擂之嫌疑……但展某每月俸禄确实是颇为丰厚,足以衣食无忧的,且每月进宫当值之时——圣上也时常赏赐些玉石金银,是故你今日……”他的眼角堆起层层宠溺笑意,復而道,“便无需担心那么许多,展某今日便就算铺张浪费一次……又当如何呢?” 阿隐眨了眨眼。她心情似是扫去了些刚刚的阴霾一般,看起来灿烂了许多,眼神之中显得亮晶晶很有精神的模样。似是在酝酿什么一般的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又忽的抬起头来盯着展昭,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现在你我之间……我,我很高兴。” 她这话看似是前言不搭后语,但言语之中却满满都是真切的情感。展昭毫无防备的又被击中了一下,眸色顿时更加清亮,也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回道:“展某也——因此而十分欣喜。” “因此……是因什么?”她却一副冷冷静静的样子如此不依不饶道,见展昭听见这话之后瞬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样子,她也有些害羞似得别过头,但还是解释道:“……隐娘想要……听的再明白一些。” 展昭笑了。 好看的眉眼因为愉快而弯成了一弯亮晶晶的新月,其中闪动出春风沉醉一般的美好光芒。他笑停当之后,那一双眼中又溢满了收都收不住的雀跃,他歪了歪头,薄唇轻启,语气之中却又带着些斟酌和颇具少年感的羞涩,道:“……展某还以为……已是表现的……够清楚了。” 阿隐也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今天大概是这一辈子流过眼泪最多的一天,也是诉说忏悔自己内心最多的一天……而同时,却也是感到最虚幻,最不真实又最幸福的一天。 这很矛盾——原本,因为弟弟死亡的巨大震动和对老闆的仇恨愤怒,令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最低谷,而精神也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可是展昭——可是在面对展昭几乎是自暴自弃的一股脑全部讲出来之后,她却忽然……出奇的平静了。 甚至……还能够冷静的去思考,那些内心之中的震动,拒绝,近乎疯狂的仇恨的本质是什么了。 展昭身上似是有种神秘魔力一般,令她平和下来……亦或许,只是因为她心心念念的爱恋之人,毫不吝啬的给予了她拥抱,温暖和爱意,所以她才能够如此快速的清醒过来。 爱人的身上真的是有力量的——他可以……他可以让你汲取到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展昭忽的长长唿出一口气,一双眼睛黑的发亮,更像是一只猫儿似得了。只见他忽的停了筷,正色道:“既然你想要展某言语上说的清楚,那……展某却也必须——要好好的,对你说这些话了。” 阿隐垂下了眼帘,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冷,但展昭却敏锐的从中嗅出一丝期待和欢欣的情绪。 “今日我一直在想——”展昭轻轻说道,目光温柔又柔软的落在她的脸上,“——为何,为何展某没能早些与你相识……如此,可能……可能就能让你少受些苦了。” 他的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在大雨滂沱之中,被那名为燕小六的刺客狠狠凌虐,眼神绝望的她了。她当时旧伤未愈,却又被那心狠手辣之徒用利刃捅在旧伤之上,那闪着寒光的短剑深深埋在她肩头血肉模煳的伤口中……而那刺客却并不留情,将刀刃在她伤口之中研磨转动,似是要将她神经也挑起来一般。 ……她那时,该是有……该是有多痛啊。 眼神之中復而带上了些沉痛的关切,盯着她缓缓道:“……展某答应你,必会祝你……必会祝你将那心狠手辣的‘老闆’和那娘娘庙杀手组织连根拔起——而后,而后……” 他目光蓦地软了下去,面上飞起一抹薄红,忽的开始支支吾吾道:“阿隐……你曾同我说过,你并无姓氏?” 阿隐微微点了点头,应和道:“……是。” “那展某便想问——待此事尘埃落定之时,你可……你可愿意,冠上展某之姓?”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总是埋怨我是后妈…… 这章满满的都是糖啦~快点吃快点吃完夸奖我! 喵喵喵! 第46章 46 [写到发糖作者总会变成话痨]02 阿隐本是没想到展昭竟会讲的如此严肃认真的——讲实话,她本也只是不满于一直被展昭撩的心神不定,于是也想要反过来调戏他一番。谁知虽是看到这只猫儿侷促又羞涩的模样,但自己此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还以为最起码面上看起来神定气闲呢。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和欣喜,阿隐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羹汤,才觉得心中那股子要冒上来的热气被压住了些。 “我若说不愿意的话……”她故意这么说道,“你……你又当如何呢?” 她倒是一副傲娇的模样——似乎是要故意为难他的。展昭不禁莞尔一笑,眼神之中也带上了一丝灵动的狡黠,道:“那展某便……一直烦着你,直到隐娘答应为止,方才作罢。” 此刻他却似乎又带上了孩子气的模样。展昭很少展现出此种模样,少年离家出门闯荡,如今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在外这些年来,虽也有三两知己,但却也不能够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之地表露出来。 第61页 闻言,阿隐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之情一般的笑出声来。似是完全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一般看着他,眼神湿润,其中似是有粼粼水光。像是抵挡不住这般强烈攻心计一般软软道:“今天见你之前,我本觉得我可能已是这世上最惨的人了……可是如今,我却觉得我也我想的那般可怜”说着,她的目光又软了三分,动情道:“……我似是幸运的,才能……才能遇到你这般好的人。” “你也很好,”他却盯着她无比温软的眼神认真道,“——你也,你也很好,对展某而言,隐娘……与你相识也乃是一大幸事。” ——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虽然脾气死犟又古怪面瘫,可是她却比大多数人都更明白事理一些。早在她为了自己惨死的好友甘愿只身一人进妓馆那般调查之时,展昭便已知道她的特别之处了。而她的眼神之中却又总是压抑的,故作镇定的,似是……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将她拯救出来一样。 而那个能救她的人——便是他了。 展昭今日被这个刺客姑娘依赖,相信,也被她求助——她在寻求解脱之时,第一个跑来冲进自己的怀抱之中—— 这一顿饭便在这等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氛围之中吃完了。吃饱喝足之后,桌上的菜果然还剩了有一大半,二人喝了些茶水歇息片刻,便打算起身走了。 要走出雅间之时,展昭无比自然的伸出手去,似是等着阿隐自己将手覆上。阿隐却是微怔片刻,忽的轻轻巧巧凑近了他,趁展昭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蜻蜓点水般的凑上去啄了啄他的嘴唇,又很快退开。 这离经叛道的举动做完之后,她还故作镇定的理了理头髮,似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展昭却并不如她一般认为,只见他先是睁圆了双眼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随后面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红了起来,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后……似乎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似是还不满意他这般被吓呆了的表情一样,阿隐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用气音故作轻松道:“若是早知……就该在嘴上涂些唇脂……”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去碰展昭那抿起的薄唇,“如此,便能留在你这里……叫人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展昭眸色一暗,忽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便将她拉进自己怀中——阿隐比他低上许多,整个脸都贴上了他的胸膛。 似是被女子激起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展昭仿佛有些失了一贯的温和作风,直接伸手去将她的面部直直掰过来正对着他,才低头向她道:“既然如此——展某是不是……也该留些东西给隐娘,才算是礼尚往来呢?” 阿隐坏心眼道:“……你我如今是何等关系,哪里还需要礼尚往来。” 展昭一向清明的眼中墨色却更为深重,不为所动道:“隐娘还未曾冠上展某之姓氏,此等礼尚往来,必然还是要讲究的。” 他讲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怀抱之中,似是要讲前些日子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一次性全部释放出来一般。阿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似是沾染上了展昭身上的那股子热气,见他一副没在开玩笑的表情,才终于有些慌张道:“……不,不用了吧。” ……为什么一副危险的不得了的模样啊喂! 见她眼神之中终于染上了些许慌张,展昭才终于忍不住愉快的笑了出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她挣脱出来,莞尔道:“隐娘何必如此慌张,展某只是想着……将我这剑穗摘下赠与你,也算是我二人间的信物了。” 阿隐:“……” 原来展昭居然是个如此喜爱调戏捉弄别人之人! 说罢,他便动手接下自己那重剑巨阙剑柄之上的黄色剑穗,而后又拉过阿隐的手,将那剑穗塞进她手中。这剑穗阿隐却也熟悉的很,往日展昭用剑出招之时,这暗黄剑穗便随着他行云流水之动作舞于空中,舞剑流苏,好不英武。 将那剑穗拿起细细端详,才发现这剑穗似是已使用多年,却还是整洁好看。一看便知是主人悉心珍爱之物。阿隐不由心中一暖,将剑穗珍之重之的揣在怀中,认真道:“你这重剑之上没有剑穗,便像是少了什么一般。阿隐改日必要回赠你另一枚剑穗才是。” 展昭微笑道:“如此,展某便先行谢过阿隐了。” 二人说着,便又不自觉的手挽着手走出了雅间,展昭结了帐。二人便一同往开封府的方向去了。 这开封府不久之前,便还是阿隐最讨厌最想逃出的地方,如今不过区区半月,自己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这“开封府”的名讳听起来,却也亲切了许多。 一时之间,却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这半月来的变数实在太多。无数次未曾下定决心逃出老闆的钳制,却似是被压迫,被强逼,被推着走上了復仇之路。想到这里,阿隐不由道:“展昭,展昭……我那时便本以为……我已是这世上,活的最悲惨最可笑之人了。” 展昭低头道:“恩?” 她却又忽的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的眼,道:“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似是也没有那么,那么的惨了……至少,至少……我还有朋友,还有你。” 小六已不知道跑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若是他知道自己居然已经同展昭进展至如此关系,不知该怎么惊讶才是呢。只是他同展昭只见……却是还有误会,这便是阿隐最后一件瞒着展昭的事情了,此时说出,似是也同事情进展无用,只是平添他的烦恼罢了。 还是等到此时尘埃落定之时……再将小六那事同他解释清楚罢。阿隐心道,届时再将小六介绍同展昭认识,定是比现在说出此事,效果要好上许多了。 想通这事之后,阿隐只觉得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终落了地。 二人走了一会,正快要到开封府时,却见张龙赵虎二人急匆匆的出来了。展昭将他二人拦住询问事由,二人见展昭手牵着阿隐具是一副又惊又惧的神情,却又不好意思问。于是只得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开始向展昭解释起缘由来。 张龙一抱拳,道:“展大人,我兄弟二人便是正要来寻你的。” 展昭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赵虎挠头,抢着回答道:“……倒也,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这阿敏姑娘现在正在府中。” “敏姑娘?”展昭皱眉,道,“敏姑娘不是已安住在宫中陪着太子么?怎会忽的出现在开封府中?” 赵虎苦笑一声,道:“敏姑娘说……宫中有人要加害于她同太子,于是不知在何人帮助下,居然带着太子……就如此跑来了开封府。公孙先生劝了半日未果,只得来请展大人一起前去相劝了。” 第62页 如此,可又是一件棘手之事了。 展昭同阿隐对视一眼,二人便加快脚步朝府内走去。谁知好巧不巧,才刚进了门去拐了个弯进了后院,便迎面碰上了正同公孙先生话不投机,抱着太子的阿敏。 阿敏下意识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席红衣,面上一副桃花盛开之模样的展昭……正牵着那冷漠到了骨子里的刺客女子。二人周身似都围绕着一种粉红气息,直叫阿敏惊的退后三步,叫道:“展……展大人——你,你同这刺客到底……到底是何关系!” 见她如此激动,展昭不由皱眉道:“敏姑娘——你且不要如此动气——” 阿隐却是有些不高兴。 虽说自己的的确确是曾伤害了她同太子,若她不原谅,阿隐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只是如今自己好好同展昭在一起,同她又不曾有任何关系,又是凭何要用如此强烈愤慨之语气来责备展昭? 于是忽的甩开了展昭的手。展昭一惊,回头喊她名字:“阿隐?” 却见阿隐对他不闻不问,而是径直走向了一旁踩着小马扎修剪树木的匠人那里。面无表情的跟人家说“马扎借我用用”,然后无视众人奇异目光,将马扎搬到他旁边,踩着站了上去。 如此,她的个头便是能略高展昭一些了。只见她伸出手,轻轻松松揽过展昭肩膀,用力让他靠近一些。 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阿敏,冷冷道:“这是我的人。” 展昭:“……” 阿敏:“……” 公孙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我这波糖撒的你们吃着还满不满意? 反正我是被齁着了…… 所以我在糖里夹了点玻璃渣 第47章 47 [写到发糖作者总会变成话痨]03 此情此景,像是在这原本静谧的后院之中炸响一个惊雷一般。公孙先生被雷的瞬间退后了三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姿势诡异的二人。而被阿隐伸手揽住的展昭则是一副“我家媳妇为啥这么爱搞事”的模样,见公孙先生如此表情,默默的扭头扶额去了。 至于那小马扎原本的使用者,那本正在修剪树木的花匠大叔,已是惊的长大了嘴巴,手里的剪子都被吓掉了。 阿隐内心十分满足的看着众人这幅样子。 阿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骇的脸色发青,顿觉头晕目眩。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又觉得一股子怒意忽的涌上心头,也不管自己如此到底合不合适,便出口喝道:“你……你们!展大人——原来你同这卑鄙刺客……竟是如此关系!” 展昭皱眉,伸手轻轻将阿隐的手拿开,又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住阿隐,不卑不亢道:“展某同何人一起——怕是不劳烦敏姑娘费心了。” 言语之中虽是未曾出口反驳阿敏,但那一股子维护之意却是昭昭。阿敏本以为他会神情慌张出言解释,可谁知他竟是眼神清明,丝毫不见羞愧之意。不由气急道:“……展大人可曾记得此人……乃是钦命要犯?!” 展昭不为所动,言语铮铮道:“隐娘虽是要犯,却并无钦命之说——且,她日前逃出开封府去,如今又只身投案。今日出现在开封府之内实属正常,展某正打算要将她安顿之后,便是禀明大人,听从大人处理。” 见她面色却是还有不甘之意,展昭却是眼神微微冷了一些,声音虽是柔和,却坚定道:“至于展某私事,便不劳敏姑娘费心了。” 说罢,便同她行礼告辞。又向公孙先生一拱手,便拉着阿隐朝后院那一排厢房走去了。见展昭如此维护于自己,阿隐心中暗暗欣喜。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一副冷冷淡淡宠辱不惊的模样走过阿敏身边,连看都不曾再看她一眼。 再拐个弯儿,便到了开封府内那常年住着各类证人苦主的一排厢房处。因为平日里也是多又人住,前些日子阿敏也正是寄居在此处,因此日常起居用的东西倒是一样也不拉下。展昭挑了一间便推门进去,知道她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要起身告辞了。 只是这刚刚互诉衷肠的小情侣,竟是似乎片刻也不捨得离开对方一样。展昭才刚刚走出几步,阿隐便又起身跟着他到了门口,展昭见她一副别扭模样,不由心中又是一阵微盪,语气宠溺道:“你还是快快去歇息吧,晚些时候展某叫你起来,一同食晚饭。” 阿隐道:“恩。” 语气虽如此云淡风轻,手却悄悄拉住展昭衣角不肯松手。展昭失笑道:“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阿隐抬眸,一双眼眸之中倒映出展昭那一张英俊脸庞,道:“其实这天香楼的麻糬糰子,也是风评极好的,下次我们一起去买来尝尝可好?” 展昭微笑看她,点头道:“好。” 阿隐又道:“还有那东大街董家娘子卖的酸梅汤,据说酸甜可口,解腻清肠。改日等你下了工,一同去买可好?” 展昭唇边笑意更甚,温柔道:“好。” 阿隐又道:“还有那城南莲花居的莲花清茶,我想你必是喜欢的。” 展昭道:“我知道……下次,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咱们可挑个日子同去。” 这坠入爱河之人,似是同爱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般。阿隐拉着展昭,似是要将自己在汴梁一个人逛吃逛吃的所有心得所有发现一股脑儿的全部都同展昭分享。展昭却也捨不得打断她这般少见的碎碎念,直到阿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才被展昭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推进门休息去了。 从阿隐那边出来后,他显然心情不错。但一想到阿敏执意不肯回宫,还带着太子一同出逃,他便又有种无力之感。 于是,展大人先是去敲了包大人书房的门,将阿隐之事一五一十悉数道来。既是个杀手组织,想必是同那谋反叛乱之人关系不大。又念她被胁迫做事,心有强烈悔改之意。包大人也就点头应允了要从轻发落。 只因最近并无重案大案要办,包大人又有心要除去这十恶不赦的杀手组织。于是便也准了展昭公差,叫他先行去探查这娘娘庙之庐山真面目。 从包大人那边出来之后,公孙先生又请他去商量阿敏之时。张龙赵虎本是公孙先生差去找展昭回来的,只因公孙先生劝阿敏回宫未果,便想着展昭同她情谊深重,应当是能劝的动的。谁知展昭却趁着今天中午这段时间便忽的就领了个姑娘回来…… 公孙先生说当时他就知道完蛋了。 如此一来,展昭自然也不好出面去劝慰阿敏了。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兹事体大,公孙先生便想着再去问问阿敏到底因何觉得宫内不安全,而后叫展昭进宫面圣去了。 宫内早已因为阿敏和太子的失踪乱作一团,官家派出了许多人出宫找寻。见展昭求见说明来意,不由又惊又喜。听闻阿敏逃出宫的理由后,又是久久皱眉不语,忽的长嘆一声,道:“自从阿敏回宫之后,朕已将许多亲信悉数派到她身边,一日三餐也有专人负责验毒……哪里,朕每日都会过问,又……哪里会有危险可言呢。” 第63页 展昭沉声道:“怕是阿敏姑娘……住在宫中疑虑太重,因此才……做成这等事。” 官家道:“朕知道……朕,自知对不起阿敏……” 说着,官家那雍容面色上露出落寞神情,长嘆一声后,稍显颓势般的坐在椅上,见展昭垂眸端立一旁,忽的又开口道:“展昭……这人心之所想,难道当真,就不能改变?” 展昭心知阿敏长相酷似家姐兰妃,性格又颇为直率单纯。官家本就对她愧疚万分,再加上敏之性格在这深宫之中着实少见,官家对她起了心思也实属自然。只是这问题,却是忽的戳中了展昭的心,想到阿隐,想到终于将自己爱慕之人拥入怀中的感觉,不由道:“外力所迫之思量易改……但如阿敏姑娘一般……且她性格又是如此,想要改变……怕是,确实不易。” 官家苦笑摇头,道:“果然是如此。” 展昭却又宽慰道:“兰妃娘娘之事……臣斗胆说一句,其错却有几分在陛下身上,只是……臣以为,这世上之事,便也并无绝对——敏姑娘如今正是年少,所怀之思想便是非黑即白。只是再过几年,未尝……不能理解,原谅陛下。” 听了他的话,官家面色却未曾有所缓解,只是略带疲惫的说道:“朕如今只想着……去补偿阿敏,补偿太子……至于她是否原谅朕,那……那便也不容得我左右了。” 说罢,便也不再想多言,只是差了人随展昭回开封府将阿敏接回。便遣退了展昭,继续看起奏章来。 待到回府之后,阿敏那番表情,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的盯着展昭,眼中隐隐有哀怨之意。却也是心灰意冷,不肯多言,看都没看展昭一眼便就同着宫中来人一同走了。如此,今日的事才算是处理完毕。 眼见着天色已是渐渐晚了,便想着叫阿隐起来吃完晚饭再去休息。正往那边走着,却路遇两个小衙役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事情,展昭一时疑惑,便将二人叫住问话。 只听一衙役道:“回展大人,只因前两日下葬那人……今日不知为何,却是叫人刨了墓穴,尸首也不见了。” 展昭皱眉道:“前两日下葬那人?” 另一衙役道:“是了……碑上所写……应当是叫……燕,燕小六?” 展昭一怔。 前几日燕小六夜闯开封府,最终服毒自尽后。展昭只将此事告诉了包大人,在天亮之前便备了一具薄棺,将他下葬了。此人的死虽是让展昭有些震动,令他更是下决心要将这娘娘庙连根拔起,但对此人却是并无什么特殊感觉,因此下葬之后却也不曾再想过了。 如今……他的尸首,竟然被人盗去了? 只是,盗一具尸首,到底又有何用意呢? 此事虽令展昭觉得疑惑不解,转念一想,却又觉得马上就要去探查这娘娘庙的庐山真面目了。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以后探知便是了,如今干想也是白白浪费精力。于是便不再纠结。示意二衙役退下之后,便朝着阿隐所在之厢房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这个糖你们是不是还满意呢…… 本章中展昭说的一句话……可以说是往后he的关键w 不如你们猜猜是哪一句咯~猜对有奖呀呀呀呀,比如说点梗写点喜闻乐见的东西啥的都是没问题的……偷偷告诉你们我以前是个十分不正直的老司机作者。 第48章 48 [身中剧毒这种梗虽然狗血但是好用]01 听闻包大人同意展昭去调查娘娘庙之事,阿隐恨不得第二日立刻就出发。只是展昭却忧心她身子还有些虚,硬是足足把人关在房里养了三日才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阿隐心中虽是着急,但也知道展昭此人虽是看上去随和好说话,但如若他所确信决定之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于是也只能乖乖认命,在府中养了三日,才同展昭一起辞别众人出发了。 路上,二人一商量,却觉得阿隐之弟的死因着实奇怪——老闆既是用阿义来控制阿隐做事,且已经在阿义身上种下剧毒来要挟于她。又为何要自断其路,将阿义杀死呢?如此,岂不是失去了一名使毒好手,也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么? 阿隐之前陷入弟弟被杀的愤怒之中,对此也并未深思过,如今仔细一想,却是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转念又心道老闆此人心思诡谲,复杂难猜,说不定自己便就是他如今消遣享乐的一枚棋子罢了。 眸色一暗,她苦涩道:“……虽说换做常人,必是不会做这等自断其路的事,但是老闆——却并非不可能。” 展昭疑惑道:“此话怎样?”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堪往事一般,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无力起来,沉声向展昭诉说道:“在我还年少之时……老闆院中养着不少像我那般大的孩童,那时……却是发生了一件事,令我如今也是心有余悸。” 说着,她的身子竟是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前一日阿隐所乘的那匹马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好的草料,忽的病倒了。无奈二人只得共乘一骑,此时他们本就是离得极近的,阿隐如此变化自是瞒不过展昭。 他的双臂本就环过她的腰牵着缰绳,见她似是努力压抑自己的失态,展昭不由觉得心疼,于是将手环的更紧了一些,出言安慰道:“阿隐,无事的,有展某在。” 阿隐目光一软,低低应了一声,又接着道:“那时我们不过还是些懵懂孩童,丝毫不知未来会被培养成杀手,做些取人性命的勾当,只是每天依着老闆的要求,上午读些孔孟圣贤之道,下午学武。” 如此一段时间之后,老闆不知是怎么地挑出四五个孩童来,这几人乃是夫子所言最具仁贤品质且又聪慧温和之人,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还能入朝为官,论天下大事。老闆对他们几人也是赞赏有加,便将他们送下山去,送予四五户贤良人家收养。 “如此……”她低低道,“孩童聪慧,养父母贤良,看上去……却似是值得赞扬之美事。” 展昭心中有不祥预感,出口道:“……那,后来又是发生了何事呢?” 阿隐道:“后来……大概半年之后,那时老闆发现我有采毒制毒的才能,便叫我拜了他门下一人为师,整日里学着这些东西。忽的有一天——他把所有的孩童都叫到了一起。” 那几个被送去收养的孩童,虽是有了养父养母,被大家羡慕着。却是仍把老闆这里当做学堂一般每日上学下学,上午学着孔孟读书之道,下午依旧是同以前一样学剑学枪之类的。那一日整个娘娘庙的孩子们和大人们似是都来了,孩童二三十,大人也有二三十人,皆是身着黑衣面色冷峻,一副肃杀之气。 “说是……说是……我们在这里住了如此之久,也未曾出去放风郊游,那一日是要带着我们出门玩耍的。” 第64页 说着,她忽的冷哼一声,语气变得冰冷起来:“可是,若是出去放风玩耍,为何又要带着那么多黑衣杀手,身上还皆是带着兵刃呢?” 展昭皱眉,却是一言不发。 阿隐又接着道:“说着便将我们都领出了门。走着走着,却是走到了一个孩童的养父母家中。” 彼时那孩童还正疑惑着,却只听老闆一声令下,众杀手便将房门踹开,将又惊又怕的养父母毒打至奄奄后拖出。扔给那孩童一把利刃,便是逼着他亲手将自己养父母杀死。 听到这里,展昭忽的睁大了双眼,似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惊骇道:“……那,那老闆,居然能做出此等残忍之事?” 阿隐却是不理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又道:“那孩童哪里愿意,哭着跪在地上摇头,求老闆原谅他的养父母。老闆却是……却是丝毫都不曾动容,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一彪形大汉手持长鞭去鞭打那孩子,孩童幼小,哪里经得住如此残虐,当即便在地上翻滚着哀嚎求饶起来。” 老闆却似是十分愉悦之模样,微笑着看着那孩童的惨状。一挥手,那大汉便停了动作。只听老闆和颜悦色道:“你若是不想受这鞭笞之刑,便速速建起尖刀将你这养父养母统统杀了,如若不然,今日你便得活生生被打死了。” 展昭握着缰绳的手上已有青筋暴起了,阿隐稍微侧了侧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满是滔天怒意,紧紧咬着牙,竟是说不出话来。 哀哀的摇了摇头,她接着向展昭描述那惨绝人寰的一幕:“那孩童自然是还不愿意的,刚想继续求饶,那大汉便又上前来,慢慢的,一鞭一鞭的抽打着他……老闆还是慢慢悠悠,说是他在被打死之前,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去捡那尖刀。” 展昭压抑道:“而后……而后呢?” 他似是已猜到了答案,竟是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只是环着阿隐的手愈发的用力了起来,似是要通过这动作,来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阿隐心中一暖,温声道:“展昭,我没事的……” 时间已是到了中午,展昭一拉缰绳,将马停了。翻身下马之后向她伸出了手,阿隐这才细看他的表情,却见他眼中似是已有了些湿润之意,一双漆黑清明的星目里满是温温软软的心痛之意。一时让阿隐失了神志。 将手覆上他的手掌之后,便觉得他忽的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下马来扶住。阿隐不禁失笑道:“……怎么和你在一起后,总觉得自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了。” 展昭长长的睫毛忽的扑闪了一下,再抬眸时眼里似是有光芒闪动一般,低低道:“你之前……吃了太多苦了,展某只想着……要将你以往受的苦,悉数在我这里都补偿回来罢了。” 这话似是说的肉麻,他竟是也有些磕磕绊绊才完整说出,眼神似是想要躲开,却又强迫自己定定直视她,似是再展示自己的决心一般。 阿隐也看着他,似是看不够一般的肆无忌惮的一直看他,要将他的面容神态悉数刻在自己骨髓里一般看他。良久之后,才道:“这又……并非是你欠我的,何来……何来补偿一说。” 说着,走进拉过他的手,又道:“你对我如此关心呵护,我只想着隐娘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么好的人……伴在身边……展昭……阿昭……昭哥……熊,熊飞?” 一口气叫了他那么多遍,却还似是意犹未尽一般的舔了舔嘴唇。 她哪里曾如此温软的叫过他呢?那一声“昭哥”似是哪一家怀春的娇娇柔柔小娘子喊出的一样,一时之间令展昭心中酥麻一片,竟是有些不能自持。 二人便这样手拉着手,坐在路边吃着干粮,吃饭的空档,阿隐便将刚刚这个被打断的往事讲完了。 ——而后,那孩童终于是忍受不了被凌虐的痛楚,挣扎着捡起了尖刀,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养父母。而后伏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其余几个孩童早已骇的脸色发青,一个个都哭着跪在地上给老闆磕头求饶,老闆却是无动于衷,于是他们便一家一家的走,一家一家的逼着幼小孩童亲手杀死自己爱戴的养父母。等到了最后一家结束之后,他忽的转向这些被吓坏的其他孩童,高声道:“如此,你们可还羡慕这几人?” 众孩童皆是骇的气都不敢喘,老闆见状,自是十分满意。又对着那几个失魂落魄的可怜孩童们说道:“如此,便是抢了我的孩子之人的下场——你们记着,既叫我一声老闆,便只可生生世世只效忠于我一人,要是有其他人,在你们心中有了地位,那这便是他们的下场!” 那时,老闆这个人疯狂又邪恶的样子,便在阿隐心中深深的种下了根。 因此她才总是不想回娘娘庙那个地方,不敢将自己的情感都表现出来。同小六也好,展昭也好,所有的一切表现,皆都是克制。 而那几个孩童,自从受了这番打击之后,便自此一蹶不振,有些得了失心疯,有些整日浑浑噩噩,最后皆是失踪不见了,大概是被老闆处理掉了吧。 只是如今,她已经摆脱了老闆的控制,只等着取他首级报仇雪恨。 二人草草吃完午饭,便准备上马接着赶路了。 正要起身,阿隐却忽的面色一白,竟是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展昭一惊,慌忙上前去扶她,却听她痛唿一声,全身都痛的蜷缩了起来,似是正在经歷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随时随地不忘闪瞎狗眼的展隐cp= = 老闆的形象真是越来越变态了呢!这样他死的时候我会超爽哈哈哈 白小吱吱吱上线倒计时w 第49章 49 [身中剧毒这种梗虽然狗血但是好用]02 一时之间,阿隐只觉万虫噬身,五脏六腑似是被拧了过来一样痛。眼睛一花便已经倒在地上,无意识的蜷缩起来试图缓解这般痛楚。第一波剧痛稍有平息之后,喘息之间看见展昭焦急惊慌的面容,正要出言试图安抚他一下,第二波剧痛便瞬间袭来,似是每一条神经都被鞭笞一般。猝不及防之间,她竟是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来。 展昭的脸已是煞白一片。在她跌倒的那一刻他已是十分迅捷的健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她,正要询问之时,却已见阿隐面色忽的扭曲起来,似是在忍受一种极大的痛苦一般,还未曾反应过来,她便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惨叫起来。 心中勐地绞紧,手上也不觉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似是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惊恐一般,阿隐竟是生生咬住下唇,将自己即将出口的惨叫之声忍了下去。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身体却颤抖的厉害。 虽然内心无比惶恐,展昭却还是第一时间便冷静了下来。抱起她便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至最近的城镇。 阿隐却已没有力气再抬眼,脑袋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那股子剧痛一阵接着一阵的上涌,直至她再也不能忍受,眼前一黑便软软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65页 梦中的场景却是既混乱又真实。展昭望着她的眼睛之中似是有一汪银河流动一般令她心神荡漾,老闆那忽的沉下来满是威胁与杀意的兽性眼神令人战慄,小六那在浑浑噩噩生活中的笑容似是她的安慰一般……而弟弟,弟弟的面容早已模煳不清,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空荡荡的轮椅。 不知昏迷的多久,她忽的惊醒,勐地睁开眼睛惊慌环顾四周。身上已全是冷汗,手却好似被什么人紧紧握住一般。 阿隐有些机械的把目光下移了一些,却正好对上了一双似是忽然发光起来的温柔眼眸。 ——是展昭。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是同展昭在一起了。 茫然的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已是沙哑不堪,道:“……想喝水。” 她倒是也知道自己将中毒之事瞒着展昭是有些理亏的,心虚的别开了眼,又默默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一般乖乖巧巧等着大人训斥。 展昭缓缓闭上了眼睛,蓦地发出一声长嘆。这才缓缓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又默默坐到她身侧,一只手环着她,餵她喝下这杯润喉的茶。 见她面色似是稍稍好了一些,展昭这才嘶声道:“……这也是……‘老闆’做的么?” 阿隐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抬头望他之时,却见他眼中已满是泪光,似是在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一般。不由心中一痛,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道:“我……我怕你担忧……因而才……” “怕我担忧?”展昭却满是苦涩的出口打断了她,声音却是隐隐有些激动,“你告诉我——这几日,你在我身边这几日可有发作过……你可是,你可是躲在房里忍着却不愿告诉我——!” 阿隐低头,默默无言。只是拽着展昭衣角的手又无意识的拽紧了些。 展昭痛苦的闭上了自己已满是泪光的眸子,声音之中已是带上了些颤抖:“……为什么,为什么……阿隐,隐娘……你为何——不告诉我?” ——谁能知道,当他看到阿隐脸色苍白的倒地之时,内心的惊天恐慌之感有多么强烈? 几日之前,他才刚刚尝到将她拥入怀抱的滋味是何等甜美何等满足,那是一心似是总想着已是苦尽甘来,只等着将此事彻底解决之后便尘埃落定,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将自己的爱人放开了。 可是……可是……爱人原来是带着最残酷的消息来的—— 他焦急的将阿隐带进最近的城镇请大夫为她医治之时,那本是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却是面色灰白的朝他摇摇头,用苍老的声音告诉他,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一个踉跄,似乎就要跪倒在地。只是凭着最后的意志力,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嘴里不知为何忽的泛起一阵浓重的血腥气,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大夫见他这幅样子,也是不忍在多说什么,诊金都不要便嘆着气走了。 难道自己的人生,便是如同被註定好的一般——要一遍又一遍的体会这等肝肠寸断般的痛苦?难道,难道……这老天爷,便是喜欢将自己这颗心剜出来,丢掷在地上狠狠踩踏么? 眼泪似是已要夺眶而出,模煳的视线中又出现了这个躺在床上的,往日里很安静却一点儿也不乖巧的姑娘。似是绝望一般的,一步一步走近她,握住她苍白冰冷的手。 “你为何——”他恍恍惚惚的说道,“总是要如此折磨于我……” 就这样不知做了多久,才见了她忽然惊醒过来。 她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般,面上没了平日里那股子冷冰冰的劲儿,却是多了一股子令人心疼的乖巧劲,低头似是讨好一般的说了个想喝水,这时展昭才发现自己对她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想……只想好好把她捧着宠。 只是内心那些愤怒和悲恸,却似是依旧叫嚣着要冲出来一般。语气之中也不自觉带上了生气和绝望的情绪。 ——但他本是不想这样的,本是……一句重话也不捨得对她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阿隐,隐娘……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句话似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等到说完之后,展昭忽的觉得无比脱力。 见他的情绪已是那般不稳,阿隐也有些急了。忽的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伸出双手来紧紧抱住他,语气之中似是都有些带着哭腔的哀求,道:“展昭——别……别哭,不要这样好不好……这还不值得……不值得你这般——” “不值得?”他的话语中满满都是痛心,“为何要如此妄自菲薄——展某心中你是何地位,难道……难道你不曾清楚?” 这般控诉之后,他却又忽的发出一声略带颤抖的长长嘆息,低声道:“你……是不是——又要离展某而去……” 阿隐身子勐地一顿。 ……展昭看不到她的表情,感受到她身体勐地僵硬之时,心中愈发绝望起来,只觉得她就是早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是瞒着他不告诉他而已。于是语气愈发苦涩起来,道:“如果展某说——别走,你……” 阿隐却是听不出情绪的打断了他,道:“我……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你了?” 展昭怔了一下。 阿隐这才理解了展昭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心中却也不由的一暖,低声解释道:“展昭……我,我不会死的……你莫要,莫要如此担心了。” 展昭的双眼勐地亮了起来,扳过她的肩膀便急切道:“难道……你有这毒的解药?” 阿隐摇摇头,道:“……没有。” 展昭深锁眉头,道:“那……?” 阿隐忍笑道:“展昭……难道,难道你忘了我这个刺客,最擅长的事是什么了么?” 她最擅长的事情,自然便是制毒了。只是这善用毒药之人,除了精通制毒之外,自然也是擅长解毒的。平常些的毒药,解毒之法便是怎么也难不倒她的。 心中忽的又被惊喜所占据,展昭有些急切的追问道:“难道——你已知道这解毒之法?” 阿隐却是摇摇头,道:“却是……也不知道。” 见展昭面色似是又要沉下去,她忙开口解释道:“只因我学艺不精,摸着自己的脉却只能开出一两味药,不能开出解毒全方,只是……若是能再拿到些这毒药,研究一番便应该可以做的八九不离十了。” 展昭面色渐渐缓和了些,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般问道:“这……你真的有把握,能制出解药?” 第66页 阿隐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又很中肯道:“……不确定。” 展昭:“……” 阿隐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道:“早知有今日……我同师傅学习便再……认真些了。” 展昭:“……” 沉默半响之后,展昭忽的又抬起头来,面容依然恢復到一向的状态,盯着她苍白的脸,道:“计划要变了,我们先去别的地方。” 阿隐莫名道:“啊?去……去哪里?” 展昭道:“陷空岛。” 阿隐:“???” 见她一副疑惑的样子,展昭又开口解释道:“玉堂的大嫂,卢庄主的夫人乃是药王谷谷主之女,精通药理,你这般身体去找‘老闆’,我不放心。还是先去求助卢夫人,看看她有没有法子,解了你这毒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白小吱吱吱上线w 第50章 50 [身中剧毒这种梗虽然狗血但是好用]03 展昭执意要先去陷空岛解毒,再去处理娘娘庙杀手之案。阿隐却并不愿意,其一,她着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直取老闆狗头。其二,却也是身上这彻骨的痛也能逼迫正视这一月之死限。 杀了老闆,便是活。若是失败,便乃是死路。 这本是阿隐最初时候的想法。只是同展昭互通心意的这几日来,他如此之好,令阿隐贪恋不已。便生了些侥倖动摇之意,如今展昭强硬要带她去陷空岛解毒,心中虽是有七分倔强不愿,但剩下三分却又满满都是求生的意愿。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展昭心中更为生气,面上也是寒冰一片。语气之中也略带上了些强势的粗暴,痛苦道:“难道……你竟是想要向死而生,用‘老闆’的死来赌自己的命么?” 被猜中了心中所想,阿隐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展昭忽的一下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她便大步走向桌前。阿隐心中一惊,只道他是生气了,想要出口解释却不知如何才能使他宽心。却见展昭忽的倒了一杯茶水,动作丝毫没有平常的儒雅劲儿,竟是有些急躁的给自己灌下一杯冷茶。又背对着她站了好久,这才长唿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她。 此时他的眼中已没有刚刚未曾压抑好的怒气和强势了,只余下一片哀哀的温软,走近抚上她的头顶,道:“……阿隐,你可曾想过,若是一月之内,你我不能杀死‘老闆’,你余展某一人……我又该如何是好。” 阿隐听他如此控诉,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抱紧了展昭,手也攥住了他的衣袖。 “我本是如此打算的……”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可我……可我见了你之后……可我……可我抱紧你之后,便再也不捨得冒险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哽咽着吸鼻子,又低低道:“可我明明……背负血海深仇,却如此毫无觉悟……展昭,阿昭……我并非一个称职的姐姐啊。” ——要做展昭称职的爱人,那便似乎……便要做个不那么坚定的,左右摇摆的软弱姐姐了。 展昭的心又瞬间被绞紧了,一抽一抽的痛着。方才不该对她说话那么重的——他无不懊悔的如此想到,方才急火攻心,心中满是可能要失去她的惊恐……却也未曾考虑到,她内心的纠结煎熬了。 “你莫要如此想……”展昭又将她抱紧了些,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胞弟之死,乃是‘老闆’一手造成,你为何……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逼迫你自己呢?若是阿义地下有知……可会想你这样做?” 阿隐的脸埋在展昭胸膛,闷闷道:“……这说辞,还真是够老套的。” 展昭苦笑一下,应道:“是老套……可展某——” “我知道,”阿隐打断他的话,道,“老闆不想让我好过罢,可能我如今这幅模样……正是他所希望的样子,可我,可我也有生的权利,也有……也有想我所想之权利——我知道,不想去陷空岛……只不过是我任性赌气。” 说着,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我虽仍未恢復完全理智……如今我心虽已是再也无法等片刻只想杀他,可我……可我知道……应该听你的。” 展昭只觉得眼眶中含着的眼泪似是已要掉下,缓了半响,才道:“你能这样想……我真的,真的欣喜。”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姑娘,有时似是天生反骨,又冷又倔。有时却又是一副乖的不得了的样子,懂事的让人又高兴,又怜爱。 二人既已经决定了此事,便容不得多拖时间,第二人一早便调转了马头往陷空岛方向去了。阿隐曾去过一次陷空岛,那地方丰草水美,地处江南松花府。每到春日里,烟雨濛濛芦苇碧翠,可以说得上是一大好去处了。 展昭对陷空岛倒是说不上喜欢,原因是那次那只喜欢上蹿下跳搞事搞事搞事的小白老鼠不服圣上赐封的“御猫”之名,跑到皇宫里闹了一番,又盗了些宝贝带回陷空岛,叫展昭一顿好找,又在这地方被困了好几日。 而后同这白老鼠关系渐好起来之后,看着这陷空岛倒也没那般不顺眼了。只是忽的想到那老鼠曾向自己吹嘘他钓鱼之技艺,如今过了这许久,倒也还没见着他安安静静正正经经的钓个鱼。 阿隐对陷空岛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上一次来此处之时还是个提心弔胆的小刺客,如今被展昭带着,却是要去当人家的客人了。 只是那卢夫人……似是就是被她误伤了的孩子的母亲。她不由有些忐忑,却也闷闷不说出来。只是展昭何人,怎能不知她在忧心什么,抿嘴一笑后便安抚她道:“有展某在,莫要担心。” 阿隐心中一暖,便主动伸出手去勾住展昭大手。展昭眼角微微弯下去,却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手也十分自然的回握住她。却又觉得好似还不够,将二人的手变换为十指相扣的样子。这才继续牵着阿隐向前走。 此处已是陷空岛卢家庄地界,岛内众人早已同展昭熟悉,把手码头的活计见是他,便也行了礼放二人进去。顺着平静江面接着往里走了好一会儿,却只见一个带着斗笠,身着白衣之人拿着根鱼竿正懒洋洋的钓鱼。斗笠虽是遮住了脸庞,但眼尖如展昭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就是自己那好友白玉堂了。 只见白玉堂半卧在地,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握着鱼竿的,两脚大刺刺的比了个半卧式的二郎腿。正不成调的哼着小曲儿摇着头,倒是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听觉后面传来二人脚步,他扶了一下斗笠,便抬眼望了过来。 一见展昭一袭清朴蓝衣,正立在那边含笑望他。白玉堂也不禁勾起了唇,鱼也不钓了,轻轻一施力便稳稳噹噹的站起来,将鱼竿扛在肩上,笑道:“五爷本想着再见你这猫儿,起码也得个一年半载才是,可没想到分离不过半月,你倒是自己巴巴的跑来找我了。” 第67页 他说话倒还是如此的促狭又欠揍,但那风华绝代的俊美面庞那么一笑,却足以让人的火气全部降下去。展昭眼中也悄然划过一抹狡黠,莞尔道:“那可还是让玉堂你失望了,展某此次拜访,可并非为了见你而来。”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又嘟了嘟嘴,正要说话,却见阿隐默默的从展昭身后探出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 阿隐道:“好久不见了,五爷。” 说着,她便从展昭身后走了出来,于他并立。白玉堂这才注意到二人此刻离得是极近,那手还又羞答又暧昧的缠在一起。顿时惊的一双桃花目都瞪得圆圆,一个激动便将鱼竿指向二人,还来不及卸下的鱼线便刷拉一声朝着展昭甩了过去。 展昭一个转身护住阿隐,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这才躲过这鱼线攻击。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白玉堂。 只听白玉堂惊道:“展昭,展昭……你居然……!” 便是也从未见过这白老鼠这般惊诧的模样,展昭只觉得自己面上似是也忍不住要笑了。不等他说完,便似是有一丝丝得意味道的点了点头。 白玉堂却是忽的又收起了那副又惊又诧的表情,勐地窜到二人身侧,一巴掌便重重拍在了展昭背上,笑嘻嘻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数日之前小阿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如今却像个怀春小娘子一般可爱起来,你这猫儿……快些交代,到底是给人家灌了何种迷魂汤药啊?” 展昭一瞬间被尴尬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却见阿隐在一旁似是忍笑模样。只觉得这白玉堂当真是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往外说,当下便想揍他一顿出出气才是。 只是白玉堂皮了这么些年大家却还都惯着他也并非没有原因,眼见展昭成功被自己尬了一下,也不得寸进尺,又笑盈盈道:“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五爷我自然也高兴的很。猫儿你这次来,难道是特地想让五爷我请你二人吃酒席?” 他身上似是总有一种魔力,让靠近他的人无论有何等伤心事,都能够瞬间破涕为笑。人人都只道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乃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尊贵身份,上头又有四个哥哥对他百般呵护疼爱,一身好武艺,乃是极为骄傲之人,自然是喜怒无常,行事凌厉。却不知这人虽是被如此骄纵长大,对待亲近之人,却是一等一的好性子。 你就说现在吧,看他这样一副乖乖模样,连展昭都有些不忍心出口埋怨他几句了。只得无奈摇头,道:“吃酒席倒是不必了,玉堂,我同隐娘这次来——乃是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妈白玉堂太可爱了…… 我终于知道我的白小吱吱吱原型了,是新包青天之秋之武里的焦小白! 又乖又闹w 于是焦猫焦鼠……啊作为焦叔脑残粉真是ww 第51章 51 [身中剧毒这种梗虽然狗血但是好用]04 经过阿隐同意之后,展昭便将事情始末完完整整讲给了白玉堂听。白玉堂听罢之后,面上也是止不住的怒意。当即表示要同阿隐和展昭一起前去探一探这丧心病狂的“老闆”。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且阿隐也是真心将白玉堂当做朋友的,于是便也欣然同意。 只是这当务之急,却还是解毒一事。 想到之前自己的小侄儿乃是伤在阿隐手中,若是大嫂知道……脾气上来了,也不见得会同意为阿隐治病。白玉堂眼睛转了三转,嘱咐二人对之前旧事闭口不提,自己那嫂嫂虽脾气不太好,但也是个善心之人,如此必是会答应解毒的。 阿隐同展昭对视一眼,便双双点了点头。见二人答应下来,白玉堂便带着他二人去求见昔日药王谷谷主之女的卢夫人了。 虽说之前其实讲道理是有所交集,但这却是阿隐第一次见到卢夫人。只见她一双杏眼,面若凝脂,虽是已有一子,但却仍似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美丽动人。只是这性子却是泼辣开朗,一时间居然让阿隐又想到了子清。 这般不似寻常女子一般的野性,确实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子清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而卢夫人,却是一股子风风火火的清爽劲儿。 只听白玉堂言辞诚恳,只道阿隐是展昭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江湖人士。不幸中毒,才来此求她解毒的。 一听是江湖人士,卢夫人也下意识便想要多问两句。只是展昭和阿隐虽是面露歉意,却也并不愿多答。再加上白玉堂一直在旁边软磨硬泡,最后便也答应了。 只是这一号脉,卢夫人却皱起了眉,问道:“姑娘这毒……到底是如何染上?” 阿隐一愣,道:“乃是……被一歹人强行灌下,只是……只是再多的,请恕隐娘无法再告知于夫人。” 卢夫人嘆了一口气,道:“这毒我曾也见过,只不过当时这配方似是也未曾有如此霸道……以我之力,最多也只能解个四五分,要根除,却还得去找原本的解药配方才是。” 展昭上前一步,皱眉问道:“还请夫人指教,这解七八分……到底是能解到何种程度?” 卢夫人道:“顶多能将这毒入肺腑的时间,往后拖个一两年。平日里毒发所承受之痛也是能减轻一些,但却无法……完全除去。” 这话说完,她的面上也是浮现出一丝不忍。展昭则是瞬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眼神不由得去望阿隐,她倒是表情没什么变化,似是早已习惯一般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展昭涩然道:“卢夫人……这毒发之时的苦楚……难道当真……就无法根除么?” 卢夫人摇了摇头,也闭上了眼睛。 白玉堂在一侧也是心中着急,见展昭面色如此难看,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要安慰他一般。展昭闭上眼,忽的唿出一口浊气,又缓缓睁眼,朝卢夫人拱手行了一礼,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为隐娘施药了——夫人大恩,展某无以为报。” 卢夫人摆了摆手,道:“我不能将此毒完全除去……便也说不上什么大恩不大恩了,这姑娘需得在这里静养半月,方能缓解……只是你二人,还是早些找到解药,或是这毒药原液来给我我来制备也行。” 卢夫人虽是与她并无半点渊源(她自己以为),但却仍尽心尽力为阿隐这般忙碌。可见她虽说有个“母老虎”的外号,人却是极为善良的。阿隐心中不免感激,便朝卢夫人行了一礼以示感谢,卢夫人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礼,叮嘱了几句注意的话,便先行离开了。 第二日,她便写了方子出来安排下人抓药煮药送去阿隐所住之地,那时展昭正陪着阿隐聊天解闷。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阿隐面色如常的端过之后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却是脸色惨白的直锤展昭胸膛。 展昭惊了一惊,忙抓住她手问道:“隐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68页 阿隐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抬眼望他,展昭一看,忽的吓了一跳——这阿隐眼中不知何时已是蓄满了泪,似是下一秒便能哭出来一般,哽咽道:“……好……苦……” 展昭大脑当机了三秒钟。 三秒钟之后,他迅速起身去桌旁倒了一杯热茶给阿隐,阿隐一把接过那一杯茶一饮而尽,却被烫的吐了吐舌头。 展昭本想阻止她喝的那么急却没来得及……见她如此,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又出门去厨房给她要了些夏日凉饮,这才止了这个苦。 见她终于平静下来,展昭忍不住笑道:“没想到隐娘……竟是个猫舌头,不但怕苦,还很怕烫。” 阿隐看了他一眼,道:“……那,那人也总得有些不喜欢的东西不是,我从先便是这般怕苦,连药都没喝过几次……如今要天天喝这般苦的药汤,可真是难受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谈起恋爱来之后,这本隐忍又冷漠的刺客阿隐,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又爱撒娇,又爱抱怨的。 展昭竟有了一种好像在养女儿一样的错觉。 见她这般生着闷气的模样,展昭自然也是顺着毛摸摸,无奈道:“明日展某出去买些蜜饯来……如此可还满意?” 阿隐这才作罢。 第二日,正要出门之时,却是碰到了跑来找自己玩的白玉堂。听说他要出门买些新制的蜜饯,却是忽然笑的前仰后合,一双光彩照人的桃花丹凤眼眯的弯弯,竟是让来往路过的下人们都有些看呆了。 当然了,展昭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不理他,绕过他便向门外走去。 白玉堂哪里容的展昭就这么走了,马上跟在了后面解释道:“啊呀……你莫要生气嘛猫儿,五爷不过是笑你得了阿隐这般的小美人,却是一副老父亲的模样养女儿罢了……哎……你瞪五爷干嘛!” 像是忽然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展昭只觉得被他这般大庭广众的大声评价着实难堪,就连耳根也有些诡异的发烫。只得颇有警告意味的瞪了这耗子一眼,脚上的步伐愈发的快了起来。 白玉堂似是也感受到了展昭的不悦,乖乖闭上嘴便追着他跑,展昭却是仍不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见他如此穷追不捨也是烦的狠,竟是忽的施展轻功向房顶飞去。 白玉堂哪里容得展昭这般,抿嘴一笑后也腾空而起,追了一小段路后勐地发力,飘飘然挡在了展昭面前。哗啦一声撑开自己的纸扇,抱怨道:“我说你……如此这般明显的要甩开我,就不怕五爷我不高兴?” 展昭见他一副无赖模样,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白兄说笑了,只是展某还有急事,还请白兄让让才是。” 白玉堂:“……” 果然,生气了。 这猫儿生气似是也不会说出来,面色却是会冷淡不少。自从二人熟络起来之后,他都是管白玉堂叫“玉堂”的,如今却忽的生硬的叫起了“白兄”……这别扭还真是闹的跟只猫一样,扭扭捏捏又傲娇的要命。 ……既然是自己惹生气的,那便还是自己赶紧负责哄好才是了。 白玉堂面带笑意的朝展昭一拱手,道歉道:“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你不是要去买蜜饯么?不如带上五爷我……不然你这随意走买,哪里能买到最好最甜的吃食呢?” 展昭本就是微微有些不悦而已,见白玉堂态度诚恳,也就不好再对他冷淡相向。无奈一笑道:“如此,便麻烦玉堂了。” 二人对视一笑后,便一齐上了船,朝着城镇方向去了。这在船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白玉堂躺在船舱里翘着二郎腿,见展昭一副桃花都开在眼里的样子,不禁打趣道:“没想到前些日子还因此痛苦,如今却又这般峰迴路转……猫儿啊猫儿,想来如今你可是春风得意了。” 展昭却是摇了摇头,道:“隐娘遭此不测……展某虽说因此而受益,心中却是怜她所受之苦,因此……因此必是不遗余力,将那罪无可赦之‘老闆’缉拿归案——” 话题忽的一下子就转到了严肃的方面,听到了“老闆”二字,白玉堂也不禁沉下脸来,阴□□:“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已残害逼迫别人为乐之人,五爷我倒要会会他,不只是何方神圣!” 二人之间的氛围陡然沉重起来,白玉堂眼见展昭脸色不好,便忽的又转移了话题,轻松道:“说起来,此事了解之后,你们二人便是打算成婚了罢?” 展昭一愣,道:“此事……倒是还未曾商议过。” 白玉堂道:“看你二人如此恩爱,想来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你这猫儿,哼哼,可别想着在喜宴上容易过关了。” 他所说的“容易过关”,自然就是那洞房之前,新郎必要被好事的亲戚朋友们拼命灌酒,非得把新郎官弄得不省人事才算满意。 展昭只得无奈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吱的联想能力太强了…… 刚走出第一步,他就已经想完了后面的99步直接上本垒了。 第52章 52 [身中剧毒这种梗虽然狗血但是好用]05 这话题显然是对展昭相当受用的。他虽是不曾怎么搭白玉堂的话,却也不阻止白玉堂说话。听着听着,面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白玉堂见他这般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禁心中偷笑他倒是还真好哄。只要随意说些关于阿隐同他未来规划的事情,他便像个小少年一般忍不住自己心中那些小雀跃……从前怎么未曾发现展昭此人居然如此好打发? ——难不成,这便是所谓爱情的力量? 白玉堂下意识的伸手一捋自己的鼠须(耳边垂下的两缕头髮),不禁心道这有了心爱的小娘子……确实是不一般,整个人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白玉堂倒也并非未曾尝过情爱滋味。少时被自己的小师妹钦慕,只是那时少年顽劣,只是有那懵懵懂懂的悸动之感,后来拜别师傅闯荡江湖,也曾给小师妹留有信物。二人对于心意,却是都未曾明说。 后来他闯出了这锦毛鼠“少年华美”的名声,也前前后后与不少女子纠纠缠缠……当然,心高气傲如白五爷,怎能做出随意勾搭妹子这种事,自然都是这莺莺燕燕的小妹子或羞涩或火辣的主动缠上他。 这在情场上单纯无比的锦毛鼠自然是懵懵懂懂,傻傻唿唿的被各路妹子套路了一番……这真相,说多了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想到这里,白玉堂忽的有些忿忿,只道为何自己就老被姑娘有心套路,撩完就跑。而这猫儿却可以一次性就找到个好姑娘,进展超快……你看看,这会儿便都能开始想想成亲的事情了! 第69页 ……真是不公平。 他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眼,心中纳闷说自己比起展昭明明哪一点儿都不差……而且还比他更加风流倜傥! 被白玉堂莫名一顿打量的展昭有些懵,眨了眨眼,疑惑道:“……玉堂,你怎么了?” 白玉堂转过头生动的翻了个白眼,正好便看到了刚刚要开门的点心铺子,瞬间又笑开了,道:“是了是了,就是这里。这源记点心铺可是我松江府有名的点心铺子,比起京城的稻香村也是不差的。” 展昭笑着揶揄道:“没想到玉堂你,也对这些小吃□□通的很。” 白玉堂闻言,哼了一声,道:“我五爷是什么人,吃喝玩乐自然是样样精通,这点小事能算的了什么?” 展昭不禁莞尔一笑,顺着他话讲:“是是是,你最厉害。” 他如此夸白玉堂,这锦毛鼠却是不按一般文人雅士的套路出牌,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施施然扇了几下,十分自然便应承下展昭这玩笑一般的夸赞,道:“那是自然,猫儿,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这人太不解风趣,以后若是想做些有趣事,便来找五爷我罢,保证让你尽兴!” 展昭只得忍着笑意拱手。 这源记点心铺的老闆是个看上去十分爽朗的年轻人,大清早刚刚开门,还不曾有什么人来买东西。他便一边收拾着门面一边同邻里打招唿。见展昭和白玉堂迎面走来,便笑着迎上去。 二人点了些阿隐平日里爱吃的东西,莲蓉酥之类的点心不能放置,便少买一些叫她过个嘴瘾,蜜饯之类便多买一些——毕竟从陷空岛到城镇之中路途颇远,多有不便,也不至于每日都来,便只得多买一些屯着卢家庄中了。 虽然白玉堂大力推荐,说这家店的东西好吃。展昭却还是忍不住吃了一个,想试试这味道到底如何,能不能合了阿隐的意。白玉堂见他如此动作,也知道他什么心思,面上却是薄唇一勾,桃目一弯,道:“难道你这猫儿……竟是馋的要偷吃?” 展昭没理他。 这源记铺子里的蜜饯果脯种类多样,展昭不知该买些什么便各样都买了一些,海棠脯,话梅,金桔,杏脯,等等都有。随手拿了一个杏脯放入嘴中,只觉不黏不腻,酸甜可口。心道这源记铺子倒还真的是算是同行佼佼了。 二人便是这么一路又闲聊回来。白玉堂已经说到这洞房之中的花烛该如何布置了,见展昭仍是只笑,便有些不悦的伸肘戳了戳他,道:“这到底是你想着成亲,还是我想着成亲,怎么反倒是五爷我在这里想东想西的。” 展昭笑,道:“真是有劳白五爷了。” 这话明显是调侃揶揄,白玉堂也不生气,一双流光溢彩的眼一飞,笑意盈盈道:“那你倒是说老实话,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喜事。” 展昭歪歪头,不知是不是有些羞涩,撇开头低声道:“……想过。” 白玉堂装作没听到:“啊?你这猫儿说什么?大声一点嘛。” 展昭耳根有些红,道:“……玉堂,莫要再闹。” 这猫儿感觉窘迫之时,似是总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样子,好像自己堂堂正正,心中没有一点杂念一般。不过白玉堂可是见多了他这幅样子,哪里会吃这一套。仍旧笑嘻嘻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想的成亲又是何种模样呢?” 他这般穷追不捨,展昭自然也不好再转移话题。似是真的陷入沉思一般沉默了许久,才忽的又抬起头,莞尔一笑道:“她不在意花烛……或是喜服该是什么花样,新娘进门不能参加喜宴吃些东西,必是极为飢饿的……所以,若是展某同阿隐能走到那一日,必是第一先留意那放在洞房桌上的点心吃食,不能叫她受苦。” 白玉堂:“……” 这算什么,吃货男朋友的自我修养? 展昭见他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也较真了起来,认认真真的盯着白玉堂,严肃道:“怎么了……展某讲的有什么问题么?” 白玉堂微笑:“……不,挺好的。” 展昭继续为难他:“既然如此,白兄为何露出如此表情?” ……这挨千刀的“白兄”怎么又出现了!这傢伙干嘛一提到自己的妹子就忽然这么容易生气啊?!可恶这是为什么啊?! 白玉堂继续微笑:“……不真的挺好的。” 展昭:“……” 白玉堂:“……” 这等令人尴尬的沉默终于在回程下船之后结束了,白玉堂再也懒得理这个护妻狂魔,施展轻功飘飘忽忽的就走了,只剩展昭一人慢慢往回走。 盯着白玉堂仿佛逃走一样的背影,展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往后几日,因为有蜜饯傍身,这奇苦无比的药汤阿隐也就勉强喝下不抱怨……只不过这一口气喝完之后,便要沉默不语的吃掉好一些蜜饯方能止了舌根处那奇异的苦味。展昭虽然觉得她似乎吃甜食有点太不节制……但也还是没有拦着她。 一日,又是喝药的时间,阿隐在病榻之上撑起身来结果展昭递来的药,白玉堂正巧也在,坐在桌前悠闲喝茶。阿隐本正和展昭谈笑接过药碗,正要喝,忽的面色一下惨白起来,手上一个不稳便将那盛满了药的白玉小碗打翻在地。 白玉堂同展昭都被这一变故惊了一惊。却见阿隐忽的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额头已是浮现出点点冷汗。 展昭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阿隐那毒发之时痛苦的惨状。 大脑忽的一片空白,心中也难受到要翻腾。只见他一把将阿隐紧紧抱住,似要给她一些安慰,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出言安慰——似是要讲自己的力量传给他。 白玉堂端着茶碗,皱着眉盯着阿隐颤抖的身体。只是眼尖如他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阿隐并没有同展昭说的一般痛的那么厉害,而且……她的面上……似是……似是还有一些……尴尬神色? 只见阿隐捂着嘴,忽的闷闷的开口道:“展昭……我,我……牙……疼……” 展昭:“……” 白玉堂:“……” 展昭:“……” 白玉堂:“……” 展昭:“……” 白玉堂:“……” 这股诡异的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之后,展昭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他慢慢,慢慢的放开了阿隐,一双黑眸中深不见底。 阿隐莫名打了个寒颤。 只听展昭忽的又慢慢,慢慢勾起嘴角,轻启薄唇,柔和道:“隐娘,看来你需要将点心蜜饯类的吃食全部停掉了。” 阿隐:“……” 第70页 阿隐:qaq 白玉堂:“噗……” 虽然展昭这幅模样的的确确有些恐怖吧,但是真的莫名好笑,忍都忍不住。 只见展昭又慢慢转过头来,那种笑容还未曾从他嘴角褪下—— 白玉堂“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忙。” 展昭道:“白兄,今日展某不知为何闷得慌,可否请白兄陪我切磋一番——?” ……这挨千刀的“白兄”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鼠在我这里成功的从熊孩子变成了被欺负的熊孩子…… 有人在嘛嘤嘤嘤求冒泡qaq 顺便再说一件事,可能会有一些必要情节放在私人博客里面……不老歌博客后缀rubbishes,更新的时候会说一声 第53章 53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1 半月后,这阿隐身上的毒能解的也解了。卢夫人最后一次为她号脉之后便点头同意他们离开了。于是阿隐,展昭,白玉堂三人便一同踏上了去娘娘庙的路。 似乎是明白距离復仇之日已是越来越近,阿隐近来也是愈发沉默起来。总是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些什么。这一日,三人未曾路过城镇,便在一个树林之中露宿下来。白玉堂此人总是打打闹闹,此刻也是正同展昭打趣。 不知为何,阿隐却是觉得心中烦闷,便说要去不远处的小溪边打些水来。借着这个说法一个人悄悄跑了出来,坐在溪边发呆。 正不知在想什么,却忽的觉得身后有人。阿隐本就警觉,觉得不对之时却是按兵不动,想要将计就计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想要搞些什么名堂。 ——得知自己要杀回来復仇之事,想来老闆也应该有些动作了。 只是这躲在身后灌木丛之中的人却是又立刻屏住了唿吸,似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意味一般并无行动。二人就这般僵持了很久,久到连阿隐都有些迷惑了——照理说,若是老闆排出杀手要动手杀她,那如今自己正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这杀手为何如此胆小怕事,竟是不敢上来呢? ——老闆总不至于,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杀手来吧? 如此,阿隐却也不再沉寂。忽的转过身来,一双眼锐利的扫了过去,厉声道:“出来!” 那人却是不慌不忙的慢慢站了起来,似是丝毫没有一点点被抓包的窘迫之感,反倒是从容的很。阿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身着一身黑色衣衫,年纪约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国字脸,一双似是铜牛般的圆眼睛,再加上抿起之后便下拉的嘴角,一副不威自怒的模样。 阿隐却是认识他一般,冷冷哼了一声,道:“是你啊。” 那中年男子冷冷的看着阿隐这幅半是不屑半是冷漠的样子,忽的开口训斥道:“阿隐,你如今便是这般同师父讲话的么?” 阿隐却是一点儿也不买帐,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深不见底,竟是没有一丝恭敬或是敬爱的情感,只听她的声音似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语气平平道:“怎么,事到如今,老闆还想要你来劝我回去不要闹?” 提起“老闆”,那自称阿隐师父的中年男子却是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而出口的话,那等语气却也不像是一个师傅对自己徒弟说话的语气,只听他忽的尖利道:“老闆是何等人物,也是你这般可以随意猜测揣摩的?” 似乎比起阿隐这个“徒弟”,这位“师父”的眼里更多是那位搅弄风云,邪恶阴诡的老闆。 阿隐却是似已习惯了这般尖酸刻薄之语,只是就算听了如此多遍,却还是觉得——这等像是太监一般说话的腔调和内容,着实是不适合这位看面相绝对是正义大侠的人。 那国字脸男子见她不说话,却似是得意还是炫耀一般,又道:“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愚蠢的徒弟,这种时候,老闆又怎么会让我跑来劝你回去呢?” 阿隐斜眼看他,凉凉懒懒道:“所以你其实是来杀我的?” 男子却又是勾唇轻蔑一笑,道:“阿隐,你可是我的徒弟,如果我要杀你……早便神不知鬼不觉了,怎么又会同你如此谈天叙旧呢?” 这“师父”的的确确是教导了阿隐许久的制毒解毒高手,只是阿隐却从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来歷。他似乎没有名字,似乎是老闆的影子一样,只追随老闆,一举一动都完全的忠于老闆,而没了自己。 大家都管他叫卢师父。 十多年前,那一起在众多孩子面前上演的惨剧,那持鞭去凌虐,残害那些可怜无辜的养父母的大汉,便是如今这位看起来正气凌然的卢师父。 只是卢师父为何如此忠于老闆,为何明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却死心塌地的当老闆的一条狗……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见阿隐面色沉静却又不肯说话,卢师父倒是忽的一笑,又道:“你如今倒是出息了,竟然如此忤逆老闆。” 阿隐冷冷道:“他又不是皇帝,有什么不可忤逆之处。” 卢师父却是阴森森的瞟了阿隐一眼,冷笑一声,道:“在娘娘庙,老闆就是皇帝。” 阿隐盯着他看了半响——卢师父的眼睛还是瞪的那么大,里面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儿戏之意。阿隐知道他这么说是认真的,却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卢师父便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一样,肯为老闆生,也肯为老闆死。 ——如此说来,老闆倒是也算是很重视她了? 这么想着,阿隐不禁讽刺的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不知你这次来,到底是代老闆来干什么事情。” 卢师父长嘆了一口气,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老闆托我给你带个话罢了。” 阿隐盯着他没说话。 ——老闆带的话,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阿隐其实本能的有些抗拒——她似乎有些害怕会听到什么惊天的大消息。但她同时也清楚,若是有什么事情是能劳驾的到这位平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老闆身边的卢师父……那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老闆此人最擅攻心……或许,会跟小六有关。 想到这里,阿隐莫名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弟弟已经死在老闆的恶趣味之下,而小六……小六要是也出了事—— 她不敢往下想,只是冷冷的盯着卢师父看。 卢师父倒是似是早已习惯她这般眼神,如此气氛之下居然还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的十分轻松自如,悠然道:“老闆让你莫要冲动,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害了你那残疾弟弟。” 阿隐面色一凛,一提弟弟,她似乎又有些不冷静起来,尖利道:“怎么,他一时兴起杀害了我的弟弟,如今却又不敢承认了么?” 卢师父也不生气,继续道:“阿隐啊阿隐,你可莫要忘了,老闆常常说这么一句话——他这个人……” 第71页 “从不说假话——对吧。”阿隐冷冷的打断他,面上却是一副讥讽模样,接着道,“只是这等无恶不作之人,我又如何能信他这句话……难道,只凭他每每挂在嘴边,多说了两句,多听了两遍,我便要将此当真不是?” 中年男子的眼中却是忽的迸发出摄人的光芒,直直向阿隐射来,只听他忽的提高了音量,道:“你这便是错了——我老卢认识老闆这么些年,他的言出必行,他的从不说假,倒绝对是真的,没有一丝可质疑之处!” 阿隐不以为意,冷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卢师父见她如此态度,也收敛了笑意,忽的冷冽道:“算了,你这孩子……既然如此蠢笨不可教化,那我便也公事公办,赶紧将老闆交代的事情讲完了了事!” 阿隐没理他。 卢师父接着道:“老闆说,你便不会想想,他既控制你那弟弟来控制你刺杀展昭——又为何自断后路,要杀了你那弟弟?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活着,还有些作用……若是死了,那就是尸首一具,埋了还浪费了棺材。” 阿隐面上一点儿都不好看,却还依旧隐忍着没发火,只是那眼神却像是刀子一样锋利,嘴角也紧紧抿起。 卢师父却是权当没看到她这幅神情,道:“所以啊……还请你仔细想一想,到底是谁……杀了你那可怜的弟弟?” 阿隐道:“你说这些话,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卢师父又道:“不过……老闆还说了……你若是太蠢太笨,想不到也没有关系,他早已经想通了这件事,可以告诉你,权当是体恤下属了。” 那老闆,明明是如此十恶不赦之人,却还能说出“体恤下属”这边假情假意的话,实在是叫人难受的很。阿隐看着卢师父那张老脸,忽的上前一步,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具体如何决断,那还得看你了——隐娘,只不过你也清楚老闆是什么样的人……有些话要是你用刀剑逼着他说,那想来……你是一辈子也被蒙在鼓里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满意的看着阿隐变得十分苍白的脸色,又咄咄道:“所以嘛……若是你真的想知道你那弟弟死亡的真相,只有老闆能帮你,而这展昭白玉堂——却是分毫也帮不上忙的。” 阿隐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道:“怎么,到了今天这般局面,老闆居然还想着要将我诱回……然后再行处置?” 卢师父露出不屑的微笑,道:“要不要去,取决于你自己,娘娘庙就那在处,不会动的。只是今日我这话……你可得……仔细想想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把后续剧情设置的十分狗血 羞愧 第54章 54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2 要说阿隐心中完全不疑惑老闆的想法,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此刻她虽是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面瘫和冷漠,似是对卢师父所言不屑一顾。但心中也是暗暗惊讶……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不安。 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老闆绝不会就这般派卢师父贸然来找她。卢师父乃是老闆这十几年来寸步不离的亲信,能让他出马——必是一件大事。 而卢师父所言之事,恰恰是阿隐心中的痛处。 弟弟,弟弟。 如今又忽的想起了弟弟,想起了七八岁那一年他乖巧的模样。初春,别的孩子都跑出去玩,又是放风筝又是下水的……而阿义,坐在轮椅上的他眼神之中似是有着无限的艷羡神色……但是在看见自己之时却又笑着说“不在意,没事”。 十四五年不见他,弟弟少时的容颜也早已模煳。但他那稚嫩的嗓音却好似还留着余韵,这几日时不时就缠绕在阿隐身边。 她其实说不上来自己对于弟弟的亲情在这十几年中被消磨掉了多少,事到如今仍然还剩余几分。就像她在那间屋子里看到弟弟惨死的尸首之时,也不清楚自己第一开始涌上心头的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绝望。 有时候,人的情绪真的是个十分奇妙又十分难缠混乱的东西。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是如何想的。 但无论如何,弟弟似乎都是一种执念。 最起码现在,是一种执念。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阿隐却仍然未曾放松警惕。毕竟卢师父乃是一名使毒高手,在成为老闆鹰犬之前,也应该曾是一名仗剑江湖的侠士,功夫也不可小觑。 一双黑眸蓦地又沉了下去,冷冰冰开口道:“你要是说完了,便也帮我给老闆带句话如何?” 卢师父笑了一下,温和道:“无妨,你说罢。” 阿隐冷笑了一声,慢慢勾起嘴角,挑衅似的看着他,道:“你便说让他等好便是了——无论他有什么手段,他的命——我也要定了。” 这话语气虽是平平淡淡,其中却似乎有夹杂着冰碴的杀气唿啸而来。卢师父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改变,他不禁抬眼看自己这位“小徒弟”,只见她眼中有浓郁的黑,似是泼墨一般,又似是最深的夜一般。 只是他毕竟也是老江湖了,面上的改变只有一瞬,便恢復了那份中年人的从容,道:“我老卢也可帮你带到——只是你这仇是不是报对了,可还是得再想想了……还有,老闆要告诉你的秘密,也只可,让你一个人听——” 说着,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慢慢走近了她。阿隐不动声色的盯着他,似是想看看他要搞些什么花样。卢师父却是极为随意一般,像个普通的长辈对晚辈一般,一伸手似乎是想碰她头上的银钗。 ——那是小六送给自己的,其中夹着弟弟地址的中空银钗。 阿隐眉头一皱,伸手便要挡下他。 只是变故却忽的发生在一瞬间。一把未出鞘的剑忽的出现,以极大的力道狠狠的击了一下卢师父的手腕。卢师父一惊,迅速缩回了手,连着后退了四五步,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那未出鞘的重剑,却正是展昭的佩剑巨阙。 只见他长身玉立,一手持剑,另一手迅速挡在阿隐身前。那时常温暖如春般的眼眸之中却是冷冰冰一片,嘴唇紧紧抿起。似是不满意于那中年男人流连在阿隐身上令人不适的眼神,他皱着眉头又是一个转身,已是一手搂着阿隐,半背对着卢师父将他视线死死挡住。 而卢师父的身后自然也还有人。白玉堂将自己的长剑扛在肩上,嘴角噙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悠然道:“不知阁下何人,在这半夜三更,企图想对小姑娘做什么坏事呢?” 卢师父眼神一凛,却是笑道:“你便是那江湖人称锦毛鼠的白玉堂了。” ——这不是疑问句,是个肯定句。 第72页 白玉堂道:“阁下倒是对我清楚的很。” 卢师父道:“这陷空岛的白五爷,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展昭却是黑着一张脸,冷冷开口道:“阁下在这般时分,却为何要伸手动姑娘家的头钗首饰。” 说罢,他似是又旁若无人般的查看阿隐的情况。阿隐也默默的看他,却只见他似是即为自然的伸出了手,理了理她的鬓角,低声道:“头髮都乱了。” 阿隐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向正直又温润的男友展昭,刚刚这动作……似是在宣誓所有权一般。既别扭,又有些孩子般的执拗。 她感觉自己的脸似是都有些发热了。 展昭的眼神之中却似是带上了漫天的星河一般,能将人吸进去。见她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由的轻轻翘起了嘴角,眼神也愈发的温柔起来。 白玉堂:“……” 这小子这随时随地秀恩爱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治了!! 卢师父却是忽的大笑了起来,笑停当之后,才道:“原来这位便是名满江湖的南侠展昭——今日一见,居然还是个少见的情种子,对我这小徒儿如此用心,我倒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阿隐闻言,眼神瞬间又冷了下去,道:“你居然还能将我二人的关系比作师徒。” 卢师父笑道:“怎么,你便是不承认,你这使毒解毒的本事……都是跟我老卢学的了?” 阿隐顿了一下,然后慢慢从展昭身后走了出来。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似乎能飞出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卢师父看。不知看了多久之后,忽的一抬手,便是一排银针朝着卢师父面门飞出—— 卢师父冷着脸一歪头便躲过了这排银针。 “我刚才叫您带给老闆的话,卢师父,您听清楚了么?”阿隐一字一顿,面无表情的问道。 卢师父没有说话。 阿隐又道:“如果您听清楚了,便请您回去之后,一字不差的转达给老闆。阿隐不日便到——” 卢师父的面色早已铁青,却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的盯着阿隐看了半晌之后,目光又扫到了站在她身后,一身蓝衣的男子身上—— 这南侠展昭同这锦毛鼠白玉堂——二人若是联手,自己怕是也没有把握能百分之百能逃出。 长唿了一口气,他那威严的国字脸上又出现了那副笑不进心里的假笑……倒是更像宫里边那些神情奇怪的太监们了。只听他轻声道:“是……是,我听清楚了,你的话,我必定一字不差的转达给老闆——” 说着,他的目光又扫向她头上那做工精緻的银钗,接着道:“阿隐,你那钗子倒是不错……只是,这缺斤少两的中空银饰,哪里又能好过纯银的呢——” 见她脸色微变,他满意的眯了眯眼。 “如此,便告辞了——” 说罢,他便勐地一个起身,施展轻功走了。展昭和白玉堂似是知道阿隐希望他能回去,便都没有出手阻拦他。 不速之客走了,三人之间似是又恢復了那种轻松的气氛,白玉大步过来,忽的一拳击在展昭胸前,抱怨道:“你这猫儿,五爷我知道你有小阿隐,但你也不能随时随地就如此这般吧。” 展昭一手拉着阿隐一手挡着白玉堂三两下攻击,见他神情之中隐隐有嫌弃之意,也不禁调侃道:“展某所为皆无半点不正常之处——只是玉堂,你似是有些太敏感了罢……若是当真难受,不如赶紧也找个心上人。此方为上策……” “这算什么劳什子上策!”白玉堂高声打断展昭,一双桃花眼已是瞪得圆圆,怒道,“你这猫儿,真是存心气我不成!还在这里炫耀!” 阿隐:“……” 这般打打闹闹,却也没有让阿隐轻松起来。 卢师父的每一句话……似是都颇有深意。当时自己被愤怒沖昏了头脑,不管不顾便觉得是老闆杀害了弟弟,一心一意要找他復仇。 今日卢师父所言……阿隐不是没想到,只是……只是从未去仔细考虑。她从未想到老闆竟会特地差人给她带这样的话——虽然不会出自好心,却是同他往日作风有所不同。 而老闆,竟是知道这小六送给她的银钗……是中空的。 早来,在见到了弟弟尸首之时,她便知道老闆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小六找到了弟弟所在之地的事情……只是——老闆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竟然连着钗子的事情……也知道。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或者说,关于弟弟的死……难道,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老闆不会不知道她同展昭之间的关系以及她同白玉堂之间的友情。自己若是决意復仇……必定是会有开封府和陷空岛势力的帮助。老闆知道,老闆一开始就知道……如果这样,他又为何非要讲自己逼上这条路呢? 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娘娘庙有能力抗衡,还是……还是这件事,的确……另有隐情? 从前笃定的心,似是翻起了滔天疑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白玉堂持剑还是持刀的问题。 因为最开始这文是走的74七五电视剧路线,所以就依照电视剧让小吱吱吱持剑,以后也就一直没改。 ……感觉最近的展爷,好像有点崩qaq 第55章 55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3 三日之后,三人终于进了娘娘庙所在的小城。这地方虽不是什么繁华大都市,却也算个好地方。三人进城之时,正是黄昏时分,街上的各个客栈饭馆也是十分热闹,烟火气加上这一股子热闹劲。虽是喧闹,但却让人并不厌恶。 怎么想,却也想不到此地居然藏着一个深不可测又邪恶非凡的杀手组织。 那日过后,阿隐愣是没在展昭同白玉堂面前露出半点异样,依旧是该怎么样便是怎么样。连日来的赶路也叫展昭并没有看出阿隐心中藏着事情。 只是这阿隐面上如此镇定,只怕是心中早已暗暗有了主意。 于是,住在小城的第一晚,她便趁着猫鼠二人熟睡之际,不辞而别了。 在这个时候自己单独行动,也并非是阿隐鲁莽冲动,而是有着充分的理由的。 其一,老闆必然是掌握了什么十分重要的秘密,才会以此来引诱阿隐,而老闆本人又是一个绝对不可以强逼的主——只要他不愿意,就算拿剑指着他的喉咙,他也不会说的。因此阿隐必须顺着老闆的意思来。 其二,却也是因为不可甩开展昭和白玉堂太远。老闆既用个大秘密来引诱阿隐上钩,必然是有后手,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如若自己应付不来,已展昭和白玉堂这等本领,进了小城,想要找到娘娘庙的大本营也不算难事,届时还可以上来帮衬帮衬。如此方为上策。 第73页 对于阿隐来说,她最多,也就能想到这里了。 娘娘庙还是一样冷清,没有人气。每个杀手都似乎穿着黑漆漆的衣服,露着一双黑漆漆死气沉沉的眼睛,宛如幽灵一样飘在这座院子之中。老闆似是抽掉了他们所有的生命力,只留下了一具具行尸走肉……这个大院子中,唯一拥有“自我”的人,怕就是仿佛皇帝一般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老闆了。 ——没有人拦着她。 怕是老闆早已猜中阿隐必然会孤身一人回来,因此吩咐手下众人一定要让她畅通无阻的走到那间大房子里去。 阿隐沉下脸,一步一步的朝老闆的房间走去。路上也遇上了些人,他们一如既往的麻木。见到了自己这个所谓的“叛徒”也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神色,权当没看到便过去了。她这一路一点阻力也没遇到,很快便已经到了老闆房前。 为了怕老闆使诈,她特地吃了两粒能解百毒的“百草丸”。这百草丸本是卢师父独创的,阿隐同他虽说名义上也算是师徒关系,可惜并不齐心。于是这珍贵的百草丸的方子,卢师父自然也是没有教授给阿隐的。只是阿隐从前也算是多个心眼,再加上她天资聪颖,偷偷学了一些再加上自己琢磨,也算是自己制作了这效力打了些折扣的新“百草丸”。 ——只是若是十分霸道之□□,比如上次老闆逼着阿隐喝下的那种,这打了折扣的百草丸……也怕是没什么用了。 只能说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之后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深唿了一口气后,她忽的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立刻,便有阵阵薰香的味道传来——老闆的房中一向都喜欢放薰香,这也正是阿隐所熟悉的一股味道。 老闆倒是没有在抚琴或是下棋。而是静静的背对着阿隐站着,似是已经等了她许久许久。阿隐站着门口没有进去,老闆也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老闆终于慢慢开口道:“你果然还是来了,阿隐。” 阿隐阴沉道:“你叫卢师父带话给我——不正是为了叫我回来么。” 老闆转过身来,到了如此情景之下,居然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面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神色,那一双眼睛却似乎分外锋利,直直向阿隐戳了过来。阿隐也不甘示弱,冷漠又带着杀气一般的同他对视。 半响,老闆忽的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鬍子,道:“无论如何,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外面天凉,你不如先进来,我们坐下慢慢聊。” 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居然还能够这么虚伪这么假惺惺的摆出一副温和长辈的模样关心于她。阿隐默默的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并没有依言进屋,而是冷哼了一声,直接道:“莫不是这屋子里,你早已准备好了陷阱,等我自己中招。” 这话说的极为锋利,老闆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才停下,只见他忽的一个眼神扫过来,语气之中满是狂气,道:“我若是真的准备了什么陷阱给你——你本也是逃不掉的,还是莫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的好。” 阿隐心中的怒火几乎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只是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上波澜不惊道:“我以为——我在你这里已然是够重要了,你居然派出了卢师父,这乃是我意想不到的。” 老闆却是不甚在意,淡淡道:“老卢不过是一条狗,只不过是我比较喜欢,经常带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阿隐道:“我虽极其厌恶他,可也知道他对你乃是忠心耿耿……你居然如此折辱于他,真是叫我觉得他可笑,又不值得。” 老闆道:“你觉得我这是在折辱于他?” 阿隐道:“不然呢。” 老闆忽的又笑了一笑,道:“你错了,阿隐——”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有些人天生是做不了自己的主人的,他们天生就带着一种奴性。让他们自己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独立去做所有的思考是痛苦的。而找到一个他们愿意臣服的人,乖乖去做一条听话的狗,却让他们感到舒服和满足。” 阿隐没说话。 老闆却是似乎被阿隐挑起了兴头,又接着道:“这种人不管有多大的本事,见过多少世面。也只适合被奴役罢了,你说我在折辱老卢。我反倒觉得,我只是说些实话罢了。” 此刻的老闆,又同那个邪恶又猖狂的在众孩童面前宣告主权的老闆重叠起来。他平日里隐藏的其实挺好,若是不注意,还倒真的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温和的长辈罢了。阿隐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就连胃部似乎都泛起了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憋了许久,才重重的吐出两个字:“歪理!” 老闆却忽的对这个话题又失去了兴趣,面上褪下了所有情绪,瘫着一张脸道:“若是耗够了便进来说罢——你若是像站着,那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好了。” 说着,便背着手,似是要离开门前向屋内有茶桌有椅子的地方走去。阿隐想都没想便一甩手,一排银针便贴着老闆的脸滑了过去,一根一根深深的钉进了墙壁里。 老闆愣了一下,忽的又扭头看她。只是这时候他的伪装似乎又被卸了下来,他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此刻眼中便已经翻起滔天怒意,阴阴沉沉的盯着阿隐。 阿隐却似是有种诡异的快感,她忽的扬唇一笑,一字一顿的威胁老闆道:“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是的,老闆不会武功。这一点,所有娘娘庙的杀手们,忠于他的,恨着他的。都清楚。 只是饶是如此,却依然没有一个人,敢对老闆动手。足以见老闆这个人,到底有着多大的能耐,到底能够有多么强大的制衡人心的能力。 只见老闆也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若是敢——那便不妨再发一次暗器。” 说罢,竟是闭上了眼,颤抖着唿出一口气,似是要强行压制自己的怒火。这口长长的气舒完之后,他便又慢慢的走进了房间里面,似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阿隐的暗器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阿隐很了解老闆。 他绝不会被任何人威胁。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却也是个人格极其强大的人中之龙。魄力强到如此境界,也实属罕见。 因此,阿隐本就没觉得这样能够逼他干些什么。只是之前在他这里受了太多的气,压抑了太久。刚刚便不知为何不计后果的想要发泄一下——反正弟弟已经没了,无论是不是他杀的,那根拽着风筝的线已经断了。对于阿隐来说,自然更随心所欲一般。 ——就当是,小小的报復一下。 虽然报復是报復了,但是这屋子却还是得跟着进去的。阿隐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老闆的步子走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跟老闆隔着一个小小的茶桌,坐了下来。 “说说罢,”她似是十分随意的开口道,“我弟弟阿义的事。” 第74页 老闆喝了一口茶,享受一般的闭上眼睛。忽的开口道:“不要如此着急……不如我们先聊聊——关于‘穿越’的事情罢。” 作者有话要说: 老闆便当倒计时开始 另另另,一定记着把我的不老歌私博找到哦!不然会错过很重要的部分哦! 百度搜索不老歌,在首页的地址后面加后缀/?rubbishes就好w 第56章 56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4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想跟我闲聊的——”阿隐生硬的打断了老闆,“那恐怕我没有这个心情。” 老闆含笑盯着她,却只见阿隐一副肃杀面容。一双眼眸之中黑沉沉的,似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但她语气中威胁意味却十分浓重,似是老闆一句话说不对,她的剑下一秒便会出鞘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是真正的没有情绪。只是这个女人……从来都把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罢了。 老闆不禁有一些自得——因为他已看出阿隐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这么握有主动权。相反,她可能甚至是有些心虚的。 ——真正的主动权,是掌握在老闆手中的。 新煮的普洱颜色极深,在紫砂的茶杯中盪出深棕光芒,一缕茶香随着裊裊蒸汽飘飘荡荡,悄然消散在夏日夜晚,颇为凉爽的房间内。老闆又悠悠的闭上了眼睛没理她,喝了口热茶后缓缓开口道:“如此,你怕是永远也不要想知道你那倒霉弟弟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的了。” 阿隐冷笑了出来,道:“你还知道我找你来乃是为了这件事情。” 老闆毫无波澜道:“我还知道,只有用这件事,才能把你这个心已经跑了的小姑娘再拉回来。” 说着,他的眼里似是划过一丝痛惜和不忍之情,望着阿隐的眼神也带上了些长辈似的关爱之色,痛道:“我养了你十几年,难道就比不上那南侠展昭的温言软语,迷魂汤药?” 阿隐不禁觉得噁心,脱口道:“事到如今,你却为何要做出这幅模样。”说着,又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勾勾嘴角,恶意道,“难道……你以为,我还未曾看穿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骨子里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么!” 老闆面上的表情僵硬了起来,过了半响,才忽的又是一笑,不阴不阳道:“你不亏是我最青睐之人了……只是,你若是说你看穿了我,怕只是这胡话,只能令人笑掉大牙了。” 阿隐那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模样却是没有任何松动,似乎是没有被他这幅样子吓到,只是忽的开始把玩起那紫砂茶杯,幽幽道:“你最讨厌有人挑战你的权威,只因为你心中本有个武林梦,却资质平庸,无法成为天下第一……因此,才最痛恨别人再某一方面轻慢了你,挑战了你。” 老闆的眉毛跳动了一下,道:“是……又何妨。” “所以——”她眼神一凛,道,“若我现在将这紫砂茶杯中的茶水泼出去,你也并不能躲得过去……但这对你的侮辱却比让你死了还要难受。” “是又何妨?”老闆神色也有些不稳,忽的狠厉道,“而后,怕是你便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你觉得——”她忽的又勾勾嘴角笑了起来,道,“我现在出剑,躲在暗处的卢师父还来的来不及能挡下我的剑,将你性命救下呢?” 老闆冷冽道:“我从来便不曾畏惧赌上命去做些什么事。” 阿隐道:“你在乎的只有你的尊严……不是像正常人一般的自尊,而是病态般的敏感和自卑!” 这句话仿佛像是怒浪波涛一般,直直让老闆的面色变了好几变。握着茶杯的手上青筋暴起,指节也已经泛白了。 阿隐盯着他,心中竟是泛起了一阵报復得逞似的快感——老闆这已经算是极其失态的模样了,必然是自己那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戳进了他的心。 相对无言。 半响,老闆才似是终于将自己的滔天怒火封尘了下去,道:“好——既然你已了解我到这种程度,那我便同你说道说道好了——”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后,缓缓开口—— 穿越之前,还是个二十出头之青年。青年时期,已是周边羡慕赞嘆之人。自小便聪明过人,一路领先别人走到了现在,从小到大身上便都带着那种天才光环,令他自己也得意洋洋。一朝穿越之后,先是惶恐,后却因为那固有自信,觉得自己乃是上天选中之人,命定便要在这大宋朝闯出一片天地,叫这些个愚蠢古人都俯首称臣。 想到那些快意恩仇的话本江湖之事,青年又是心驰神往。只想着翻手覆手之间,便也决定别人生死。在现代,那天杀的“人权”“平等”“自由”,令自己的才华不得完全展示,令自己不能完全完全的……将那不成事的猪猡们踩在脚下肆意羞辱凌虐。 而这不把人当人看的古代,似是自己最能恣意最能快活的时代了。 穿越之后的身份,是一名七岁的孩童。孩童生于武林世家,乃是名门之后。青年只觉这便是老天给他的第一步好棋——先是少年成名,然后出门闯荡歷练。如同前世一般的路子,只是却可以走的更恣意更顺心。 可惜,老天似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孩童天生体弱,经脉不全。先开始父兄也都试图教授给他功夫,最后却都无奈放弃。青年震惊,青年不信,青年一次又一次试图自己翻看那些晦涩秘籍……无一例外,却都是一次次的失败。 ——这身体,都怪这经脉不全的身体!将自己这一份原本辉煌和天才的灵魂禁锢……一切的一切,都怪上天瞎了眼……重新给他这样一副皮囊! 青年如此愤愤,却也多了几分藉口和安慰。 直至某一日,听见父兄悄悄密谈。口气之中止不住的是失望情绪。只道孩童身体虽弱,但却也并未走到无法习武这一步,只要天赋尚可,勤加练习。以自家这独门武学,也必定能是个能崭露头角的武林新秀。只是……只是……这孩童天赋太差,对武学几乎没有悟性。如此强逼他学武也并非上策。不如就让他好好读书罢—— 五雷轰顶。 那最后一分的安慰和藉口也消失了。原来那辉煌和天才的灵魂才是出了问题的那一个……悟性太差,这种话,在前世从未听见过。没想到来到了这大宋朝,却让自己被贬的一文不值。 青年不敢相信。 无数次碰壁之后,他终于放弃了习武。转而想从其他东西上找到成就感。只是从前自己不屑一顾的那些属于“过时了”的东西,自己竟是一点儿也学不会。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孔孟之道,每一样,青年都觉得惶恐。 原来最适合他生存的年代,本就是那个科技飞速进步的新世纪。科技的进步导致变化日新月异,存在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文社科被大部分人忽视遗忘,而网际网路和金融业则是现代人更为青睐的领域。 第75页 青年原就是网际网路行业的一颗新星。 然而回到古代,没了网际网路没了代码没了硅谷……他擅长的,他脑中的天才领域,一下子就没了一切意义。 原来并非上天选中之人,而是被上天抛弃之人。 只是青年那份压抑,扭曲的心似乎需要得到证明和扭曲。跌跌撞撞摸索发现很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了贯通古今的,自己的“天赋”。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总是那些事情。 所以,若能掌控人心,若能攻人先攻心……那便,够用了。 三十多年后,他从“青年”变成了“老闆”,便是秉承着这一句话的。因为没有其他依靠,所以这驭人之术,便是练得炉火纯青。 阿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老闆神情似是漠然,却又似乎带着一丝丝奇妙的微笑。他这是将自己的伤疤直接撕开了给阿隐看……着让她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悄悄将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之上,只等着随时随地便能动手。 “你一定在好奇,我为何将这些话都告诉你。”老闆微笑道。 阿隐点了点头,应道:“是。” 老闆又道:“你可猜得到原因?” 阿隐道:“只怕你早就把我当做一个死人了。” 老闆却忽的大笑起来,阿隐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心惊。半响之后,他才笑停当,只见老闆慢慢的抚了抚自己的小鬍子,一双眼睛锐利射来,道:“我对付别人,从未单纯将人杀死,而是先将他的精神毁灭。” 阿隐没有说话。 老闆又接着道:“只是,今日我还并不是想毁了你,而是要报復那将你抢走的罪魁祸首……那南侠展昭。” 阿隐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听老闆又有些急迫道:“你可知——若要毁灭一个像他一般,坚韧,纯洁,仿佛站在云端上的男人,该要如何么?” 阿隐不稳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闆一字一句道:“那便是……让他亲身经歷那最为污浊,庸俗,骯脏到仿佛被踩在泥泞之中的事。” 第57章 57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5 他满意的看着阿隐的眼神之中从刚开始的死气沉沉变成了满是杀气。那句话刚一出口,便见那一向冷冰冰的女子忽的瞪大了眼睛,似是藏也藏不住心中的慌乱和恐惧——她怕是还并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感到了一种危险。 随后,她似是在一瞬间的惊恐之中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一双黑珍珠似得眼眸之中勐地迸发出强烈杀气,似是想要震慑住他一般。身体绷得紧紧的,随时随地都能够出剑直取老闆脑袋。 但他只觉得有一种压都压不住的,想笑的冲动。 ——她在心底似是跟自己斗了十几年,做梦都想要摆脱自己的钳制。弟弟死了对这个称职又软弱的姐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让她勉勉强强能够自由一阵子——让她以为卧在自己手中的那根风筝的线,终于断了。 但他也曾经说过——属于他的人永远只能属于他,曾发誓要效忠于他,在他面前跪下俯首的人除非死了才能被放过,被原谅。否则——否则永远也绝不要想着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你以为你逃开了么?老闆无不恶意的想着,你以为你终于能够像刚刚那般一样的威胁自己而不用接受任何惩罚了么?不不不,牵着你的绳子一直都在——只不过从一根换成了更为好用的另一根而已罢了。而既然已经无法让你在继续臣服继续被踩在脚下,那不如就……动用最后的招式罢。 什么下三滥的招式也无妨。只要能有效果,便是一条好计。 “不要激动,我的孩子,我的小隐娘。”他微笑着说道,“你身上怕是还有那解不了的毒罢,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阿隐死死的盯着他,不知何时开始已经用牙咬住了下唇,力度之大已经咬破嘴唇流出一丝鲜血,但她却还没意识到。只见她忽的起身,闪电般的掏出了一把短刃刺了出去,那锐利又冰冷的刀刃直直向老闆脖颈飞去。 他们二人之间本就只隔了一个茶桌而已,她忽的这般出手似乎是令老闆也没想到——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只是有人的动作似是更快。一根银针忽的破空而出,力道极大的击中了她的刀刃,令她失了准头。于是这必杀的一击便只是贴着老闆的脖颈过去了,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隐没有丝毫犹豫的马上反手要击他的后背!只是既然第一击没有得逞,那击出银针暗器的神秘护卫已从窗外飞了进来,一双鹰爪一般的手勐地伸出,眼睛都没眨一下便直直握住了阿隐手中的短剑。 ——鲜血一滴滴的顺着那护卫的手滴下。他紧紧攥着那薄薄的剑刃,似乎是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的样子。阿隐盯着他,试图将自己的短剑抽出来,却发现那人力度之大,竟然让自己无法将那短刃抽出。 那神秘护卫,正是卢师父。 老闆的脸色还未恢復,却忽的又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卢师父跟了他许多年,便立刻心领神会。趁着阿隐还未动之时,忽的用自己那另一只未曾受伤的手一拳击出,毫不怜香玉的击中她的胸口,阿隐脸色惨白的一口血喷出,又被他抬腿一脚踹出几米远。 门外是清朗夜色,野蝉鸣叫的声音喧喧闹闹,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今夜无云,脆生生明晃晃的月光就这么洒在那青石板上,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门里门外,似乎就是生与死的分隔。 阿隐只觉得胸口被击中的地方像是炸开一样剧痛,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扭到一起去了,除了胸口处的痛她已经没有别的什么触觉了,就连被踹飞落地的时候,也似乎麻木了,感觉不到了。全身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人生来就有的报警系统,本能一般的蜷紧了身子,想要挣扎一下站起来,却在下一秒又是一口血喷出。 卢师父冷冷的看着她,老闆却是恢復了一贯的笑容,柔柔和和的看着她。 她不想听老闆的计划,不想听老闆到底想对展昭做什么。当时的一瞬间,她心中只划过一个念头,逝者已逝,如今再追究下去怕是要让生者遭受不必要的伤害……什么都不要停,让老闆邪恶的计划就留在他的脑子里,和弟弟死亡的真相一起……留在他的尸体之中! 然而她还是没能快的过曾经教导自己的卢师父。 现在她只后悔,为何要不顾一切的来这里,为了弟弟死亡的真相,一步一步走进他下的套里面。 ——而这个套,她甚至到了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老闆忽的又嘆了一口气,他一直盯着阿隐,一眼都没有看为了自己负伤的卢师父。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卢师父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他是从正门出去的,走过她身边之时,似是即为厌恶和痛恨的看了她一眼,阿隐没力气抬头看他,低着头闭着眼微弱的喘息着。这曾经的小徒弟如此悽惨模样,却也激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情。 第76页 ——他们之间,最精准的定位,应该是敌人罢。 如此想着,卢师父忽的又补了一脚,狠狠的踢中了她的腹部。阿隐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惨叫了,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声。 “老卢!” 出言的却是老闆,他快步走到阿隐身边将她扶起,看向卢师父的眼神之中已是寒冰一片,怒道:“滚出去!” 他是真的生气了。 卢师父那一张正气的大方脸此刻却是惨白一片,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见他伸手即为细心又温柔的扶着那小娘皮,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看一条不听话的狗,既愤怒,又噁心的紧。 他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深深的向老闆福了福身子,快步走了。 老闆好像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但老闆看他,却是卑贱的一文不值。 老闆长吁了一口气,低头查看阿隐伤势,阿隐软绵绵的待在他怀里,虽然心中厌恶的要死,却没有力气推开他。双眼瞪着窗外,气若游丝道:“……你究竟……想对……展昭做什么……” 老闆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淡淡道:“这老卢下手还真是狠……隐娘,我不忍心……” 阿隐似是再也无法忍受他这般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样子,似是迴光返照一般勐地伸手抓住了他垂在肩上的长髮狠狠的攥住用力拉扯,高声道:“你到底……要对!展昭——做什么!” 似乎每说一个字,她便要多吐一些血。 老闆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用力的把她的指节一个一个掰开。然后他笑了。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愉悦,实在是令人心惊。只见他的目光柔和的落在了阿隐姣好清秀却满是血污的面容之上,伸手轻轻的将那血抹掉,道:“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接受同一种价值观念。” 阿隐没有说话。 老闆又道:“我痛恨展昭,他夺走了你——我知道你本就想逃离我这里,只是那可恶的展昭,却给了你勇气给了你爱,叫你居然有胆子公然和我做对。” 他眯了眯眼,自说自话道:“我想了很久,他这种人要如此对付……他虽然会为很多事很多人痛苦,但却十分坚韧,似是一颗青松般不易低头。我……我到底该如何才能,令他绝望,令他崩坏呢。” “后来我便想到了……”他颤抖的唿吸,分享自己计划的时刻是如此的令他兴奋不已,“想要驱逐黑暗,那便使用光明;想要填补空虚,那便使用繁忙;想要对付男人,那便使用女人;想要……想要污染纯净,那便使用污浊便是了。” “你……” “隐娘,你且说说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对于一个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纯洁干净的男人来说,最不能忍受,最能摧毁这两段情感的,是什么呢?” 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只是刚刚浮现出来她便被噁心的浑身颤抖,忽的开口愤愤道:“你……这变态!疯子……” 他却依然在笑,道:“你也很好,白玉堂也很好——你们都是展昭生命之中十分重要的组曾部分,可是……若是他亲眼看到他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一起,衣衫不整,荒唐至极……他又该选择原谅还是逃避呢?” 阿隐恨恨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主意听起来是很可笑,”老闆依旧笑着道,“只是往往这最为简单的伦理,道德问题,最骯脏又噁心的事情,却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说道:“白玉堂已被我的人派去引来此地了,这敲敲打打半天,好戏也该演一出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緻小瓶来,抵在阿隐嘴边。他似是知道阿隐绝不愿喝下这强力的春药,凑在她耳边轻轻道:“喝下去——你若是现在不张嘴,我便将你的牙一颗颗的打掉,便将你的指节一节节的掰断。喝了它,你还有可能赌赢些什么,若是不喝——我便将你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掉,把你身体的各个部分一次次,慢慢给展昭送去。你觉得……这样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出现ntr情节的…… 接下来的应该要放在私博里,不老歌后缀/?rubbishes去搜索就好w 第58章 58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6 阿隐最终还是张了嘴,把那药喝了下去。她心中虽是有千万句骂人的话要出口,但却也只能乖乖服从。正如老闆所说……喝下去,说不定还有变数还能反抗,若是不喝,怕是真的要做那死相悽惨的孤魂野鬼了。 随后,浑身瘫软的她便被老闆差人抬走了。脑袋里迷迷煳煳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到底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只觉得卢师父那一拳击中的地方还是闷闷的痛着,那些黑衣的杀手们动作大手大脚,根本没想着平稳一些,让阿隐受伤的地方一次次被蹭到撞到,令她额头满是冷汗。 然后就直接被丢进了某个房间。 房间似是也是被提前安排好的,虽然没开灯一副阴森森的模样,但是那张被层层叠叠的床幔围起来的床倒还真的是又大又软乎,仔细嗅一嗅,似是还有暗香浮动。她一个人睁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伸出手一寸一寸摸着那滑腻的床品。 老闆到底是多久之前,便开始布置这一件令人作呕的事情呢? 三天前?在他吩咐卢师父前去找她的时候?还是早在她背叛老闆,投进展昭怀抱中的时候? 正想着,却觉得身体里那股火气烧的愈发强烈起来。她忍不住闷哼出了声。下意识的想运功抗毒——却又忽的放弃了这个想法,想来……老闆也不会给她下如此轻易就能抵抗的药了。 门忽的吱吖一声被推开,阿隐勐地屏住了唿吸。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动,心中却瞬间慌乱了起来。来人是白玉堂么?老闆究竟有什么把握——让白玉堂也向她一般中了招迷了性子? 此刻她已是浑身瘫软,身体似也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内部慢慢慢慢浮现出一种痒感,好像是神经末梢悄悄生长进血肉一般又带着微妙的痛感。她艰难的用混沌的大脑想了一下,若是来人真的是白玉堂……那自己这幅模样,是决计不想让他,也不能让他看到的。 那推开门的人似是即为疑惑,也极为谨慎。绷着身子持着剑往室内探来。脚步既轻巧又稳健,而那唿吸声似是也被压抑到极低。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大脑当机了三秒,阿隐果断选择先把“白玉堂”喝停再做打算,于是没过脑子一般语速极快道:“白玉堂白玉堂是我是我隐娘你先不要过来我这边情况有点复杂你你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说完之后,她的心似乎是跳的极快,不知为何好像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空了,动也动弹不得的脱力躺在床上。只有耳朵还能够清楚的感知四周的声音,只听见那“白玉堂”勐地停住了脚步。 第77页 她松了一口气。 却听那“白玉堂”忽的疑惑开口道:“……阿隐?” 那声音哪里是白玉堂,声线温柔清朗,似是世间最纯净的潺潺清泉一般……分明是,分明是自己此刻最心心念念的爱人展昭。 阿隐只觉得身体里那朵热云“腾”的一声爆炸了,气息不稳道:“展……展昭?是……是你么?” 展昭听她气息不似平常一般平稳,便将她刚刚所言的“你先站在那里不要动”悉数抛在了脑后,三步并作两步便上前来一把拉开床幔。见她瘫软在床上,心中不由警铃大作,只想着那老闆是不是又对她做了什么,伸手将阿隐揽过,难掩焦急道:“阿隐,怎么了?” 男人身上那一股子宛如沁人青竹一般的味道又一丝丝一缕缕的钻进她的脑袋里面,一时间让她恍惚又失神。身体被展昭一把便大力揽过,接触到的地方仿佛跳跃的火焰一般,烧的她钝痛。 不知怎么的就没有忍的住,漏出了一声怎么听也知道不对劲的□□声。 展昭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却见阿隐一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别开了头,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隐闷哼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大概是,老闆的恶趣味罢。” 说来也奇怪,如果老闆真真想要安排阿隐同白玉堂发生点什么,却为何推门进来的是展昭?老闆那人向来是心思缜密,所设计的路线一丝一毫也不允许出现偶然,或者失败……那怎么,就是展昭直接的找到了这里呢? 但她的脑子好像也已经没办法在思考了。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了头顶,让她觉得连脸都有些发烧。而那向火一样的灼烧感褪去之后却是另外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空虚感,仿佛无数只蚂蚁在骨髓里爬来爬去,细细密密的在全身游动。 她没办法再看展昭了,挣扎着转过身子,似是想要摆脱展昭的怀抱。展昭怎么敢放开她,手中微微一用力就将她重新揽入怀中。怀中女子的身体似乎从未如此软过……说是向一滩水却总显得有些艷俗,展昭自己也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只是本能的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唿吸有些不稳起来。 阿隐低低的呜咽了起来。展昭惊了一下,有些慌乱的低头查看。阿隐却趁机仰着脸便凑了上去,对着展昭微张的薄唇便亲了上去。 展昭一双流光星目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的瞪圆了,身体僵硬的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阿隐却十分自然的坐了起来,双手搭在展昭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极其认真的进行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也好在她闭着眼睛,不然展昭这幅脸都红到耳朵根子的样子……就被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没干过这事儿……就算干过那也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上辈子了,早就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能凭着一点点记忆和自己的摸索,把自己的舌头伸进了展昭的嘴。 展昭又被吓了一跳。 ……他大概是从来也没见过,这么……这么直接本垒的妹子。 虽然这个吻没什么章法,也并不侵略。但毕竟阿隐还是很用心的,一时之间被强吻的展昭有些失神,等到回过神来时候居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连一双黑星般清朗好看的眼眸里也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湿润。 他轻轻喘息着将双手放在了阿隐脸侧,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将她同自己分开。 被自己推开的姑娘茫然的睁开眼,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展昭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再次抬眼看她之时,那眼神之中已是想被墨汁浸没一般的深不见底。男人……毕竟是男人,自己心爱的人这般主动投怀送抱,能把持的住的……大概也真的没几个。 他哑着嗓子道:“中的药……到底有多严重?” 阿隐觉得有些生气,一把推开他,冷声道:“……不严重,没事。” 只是虽然想要装出冷漠的样子,带着喘息和哭腔,却总显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软糯和感。 展昭轻轻勾起嘴角,似是无声的笑了笑,凑近了她一些,在她耳边低低的问道:“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隐娘,嫁给展某可好?” 阿隐愣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宛如整个银河星辰都在其中,又好像其中有无数星星碎碎的宝石。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因为最近签约了,然后自查文章,后面有两章不和谐的内容会直接顶掉,以后有机会再随便放在哪里给大家看啦…… 第59章 59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7 第二日,展昭带着阿隐回到客栈。白玉堂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吃过早饭,正懒懒散散一边扇扇子一边喝早茶。见到二人回来也并未惊讶,一双桃花目微微一抬起,勾起薄唇笑了一笑,便伸手招唿二人吃些东西。 阿隐此刻正疲倦,整个人的身体感觉似是被碾碎又重新拼装一般。见了白玉堂也没好好打声招唿,便想要回房间好好休息。却被展昭一把拉了回来重新圈到怀中,低头对她说道:“先吃些热的早食,会舒服一些。” 阿隐扭捏了一下,低声道:“……我不饿,就是……想休息。” 展昭眼角弯成愉悦的弧度,亮晶晶的似是星辰。没有少年般的羞涩感,却多了几分成年男人被满足之后的餍足和宠溺。闻阿隐这么说,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之中反而泛起星星碎碎的温柔,哄着她道:“此店恰好有你喜爱的桂花莲子羹,不如尝尝看。” 阿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考虑桂花莲子羹和睡眠孰轻孰重。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抵不过软糯甜食的诱惑,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然后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展昭愈发春风得意的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下。 白玉堂:“……” 这两个人还有完没完了!! 大清早刚刚醒来,心情正好的吃完早饭。却被迎头秀了一脸恩爱,白玉堂感觉又懵逼又不爽,正想发作时,却似乎又嗅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他眯着眼睛观察坐在自己对面旁若无人的二人。 展昭本是个极为克制的人——他就算是心中藏着一团火,却是也会强行将其克制到最礼貌,最柔和。同阿隐这一段关系,之前二人虽是互通心意,但却总还是带着些克制。就说这展昭,明明心中千般柔情万般爱恋,却还是克制自己莫要将这眼神长长久久的黏在阿隐身上。 可是现在…… 白玉堂发现,这展昭的眼睛似乎是离不开这冷淡又可爱的刺客姑娘。其中那仿佛稠成蜜糖一般的开心似乎都要裹在她身上一般。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子雀跃又得意的气息。 第78页 ——只是一个晚上,这变化……便这般大? 白玉堂多么玲珑心思,稍微转个弯便明白过来。霎时间这本来就要出口的牢骚便生生又咽了下去……只想的这爱侣只见刚刚做了那档子事,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若是此刻自己跑出去对这臭猫儿嘲讽嘲讽,坏了人家的好心情,保不准那挨千杀的“白兄”二字便又会出现…… 这只闷骚猫儿生起气来不得不说还着实是有些令人头疼的。 想到这里,白玉堂不由的觉得自己真的是那种光辉十足的模范好朋友。这展昭失恋伤心是自己陪着喝酒,等到他春风得意时自己也不曾坏了他好事,他生气了自己还宽宏大量负责将他哄好…… 想着想着,嘴角也不由的泛起微笑,看了展昭一眼,不觉笑意更浓。 展昭被他笑的有点莫名其妙,下颌微微一收,探究性的目光便注视了过来,心中只想着这白老鼠又想些什么不着调的东西。如此想着,目光又带上点点小戒备,出言道:“……玉堂,你笑什么?” 白玉堂“哗啦”一声撑开纸扇,露出那一行骚气无比的“天下风流我一人”,面上那笑却不收敛,反倒是笑得更灿烂更放肆,一双微翘的桃花目眯成迷人弧度,对着展昭露出一口白牙,道:“五爷我看你这猫儿好看,高兴呗。” 展昭:“……” 阿隐:“……” 是不是好像乱入什么奇怪的性向现场?! 展昭一瞬间被白玉堂的没皮没脸和不着调弄的噎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面上呆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却见白玉堂正被他这般反应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气的耳根都有些发红,就想拍案而起。 正要挖苦讽刺这小白老鼠几句,却见阿隐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转念一想,却想到前几日这白老鼠绷着一张脸对他抱怨“你们也不能这般随时随地在我面前秀来秀去罢……”,如此一想,展昭却好似豁然开朗,对着白玉堂忽的一笑,慢悠悠道:“也罢,不跟你计较。” 说罢,又转头对刚刚放下羹勺的阿隐道:“我带你上楼去休息罢。” 阿隐点了点头。 说罢,这展昭就好似有意在气白玉堂一般,目光慢吞吞的滑过一脸懵逼的白玉堂,然后拉着阿隐的手便从他身边走过了。 白玉堂:“……” 白玉堂:“……” 白玉堂:“……” 白玉堂:(╯‵□′)╯︵┻━┻!! 从来没担心过找恋爱问题的白玉堂,忽然开始很严肃的思考找个对象的可行性来了。 阿隐上了楼,本就极其睏倦,于是一沾到枕头便睡着了。梦里却是极不安稳的,老闆本来说要告诉她的,关于弟弟死亡的真相也未曾告诉她。而昨夜出现在那房间之中的展昭……难道真的是老闆疏忽了,将要放进来的人搞错了么? 虽说结果是皆大欢喜,但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这梦中,忽的就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各种画面如同混乱,不高明的蒙太奇一般随意切换着,找不到联繫又使人心烦意乱。染血的轮椅,中空的银钗,老闆生涩抚琴的修长手指,那裊裊升起的,清茶的白雾令人迷惑又害怕,而他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又透露出几分森森的诡异来。 然后是展昭那似乎装着整片萤光星海的眼睛,他微微眯起眼睛,又弯成可爱的月亮弧度,坚定又包容的用他的手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 但在梦中的下一秒,阿隐却不知为何,自己用力的,残忍的甩开了展昭的手。他一向温润如玉一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又慢慢,慢慢变成了心碎和绝望。 阿隐茫然的盯着沾满鲜血的罪恶双手。 她勐地张开眼,一摸额头已满是冷汗。这场梦做下来非带没让她得到放松,反倒是更累更紧绷。老闆仅仅只用了一个诱饵,一个莫名其妙的成全举动,便让她这般心烦意乱……这让阿隐觉得有些生气和挫败。 她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 胸口好像又开始痛了起来……实实在在接了卢师父一拳,居然也没落得个什么胸骨全碎了,或者内脏被震碎的下场,着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此时已是傍晚——这个漫长的噩梦还真是做了很久。阿隐收拾收拾,便下楼去找展昭了——昨夜的事还未曾搞清楚,她满心都是疑惑。便打算找展昭问问清楚。 彼时,展昭正同白玉堂一起在客栈大厅喝茶,见阿隐从楼上下来,便自然而然的向她招招手叫她过来。这时头脑清醒了再见展昭,忽然之间又想到了昨夜那般云雨场景,不由觉得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见他目光穿透大堂内三三两两的人直直落在她身上,阿隐居然觉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眼神自然也就有些闪躲,原本是往他们那一桌去的,心一虚,就连脚步也有些踌躇了起来。 白玉堂看了二人片刻,便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转头望着展昭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揶揄。展昭倒是对他这眼神没有丝毫不适应,依然是一副清朗干净的模样,十分自然的喝了口茶。才迎上白玉堂目光,开口道:“玉堂,你等我们一下,展某要去同隐娘说几句话。” 白玉堂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朝他挥了挥手。 展昭抿嘴一笑,便提了剑站起,朝阿隐所在的方向走去。见那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子面露羞涩神色,似是不知如何面对与他。却是感觉心头一片柔软,今早她太累,便未曾宽慰她几句,让她安心。只怕是她醒来之后,才想见了自己已将身子给了他,正是踌躇无措之时。 于是心头又是泛起一阵怜惜,只想着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便赶紧将这成亲之事提上日程。 只见她一双黑眸之中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闪躲道:“……我,我醒了。” 如此反应也着实可爱。展昭不禁莞尔,却又想到一事,又收敛了笑意,道:“隐娘……你身上那伤,到底是何人所伤?” 昨夜看到她胸口处的淤青之时,确实是一瞬间有些慌了神。 阿隐道:“我的伤……倒是不碍事的。” 展昭轻嘆了一口气,不禁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忽的又有些吞吐,低低道:“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此话一出,二人周围的气氛,又瞬间暧昧起来。 阿隐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一眼,却见展昭眼中柔情似水一般潋滟,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耳根却有些诡异的微红,知道他这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不由一动。復而又低下头,低声道:“……我,我还好。” 展昭又道:“那你……可还记得,展某昨夜问你的话?” 第79页 第60章 60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8 阿隐的脸瞬间就红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整个晚上,就算是内心再无所谓再放浪形骸的人也会一秒变的纯情无比。再别说阿隐虽说是个现代人,穿越过来也已经十几二十年了,那一丁点的“淡然面对一夜情”,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展昭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反应十分可爱,见她脸红的要爆炸,无所适从到慌不择路扭头就走,更是忍俊不禁。坏心眼一下子就上来了,于是一把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又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的身子,不让别人看到他们二人现在这个姿势。 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展某可是有什么言语不对之处……阿隐你……为何要跑?” 阿隐只觉得脸上发烧,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这个一向温润如玉一般的展家小爷怎么就忽然恶趣味到这种地步。于是也不好再犟着不讲话,服软道:“……不,不是……我们,我们换个人少些的地方去说嘛……” 展昭也不再为难调戏她,抿嘴一笑,轻轻的放开了自己钳制在她腰上的手,点头道:“如此也好。” 于是,二人便转身上了楼进了客房,展昭完全选择性遗忘了刚刚对白玉堂说的“玉堂,你等我们一下。”这话。白玉堂眼神一瞬间有些忿忿,见二人还真没个回头看他一眼的状态,又觉得自己这个好友当得还真是苦逼兮兮。无奈浅笑一声后,又伸手叫了一坛陈年老酒,打算自己喝喝酒解解闷。 再说展昭阿隐这一边,二人进了阿隐的客房,面对面坐下。阿隐不知该如何开口跟他讲些什么,只觉得有些侷促。一时间,室内的氛围竟是有些尴尬。 展昭见她这幅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隐娘还未曾回答我。” 阿隐故作镇定的捋了捋头髮,声音却是细如蚊蝇一般,低声别扭道:“……我,我昨夜那种状态,怎么记得住你……你问了些什么嘛。” 展昭不由的笑出了声,一双星目似水一般温柔的看着她,其中却又多了几分狡黠之意,当真像是猫一般,阿隐不由的心中一动,就听他故作严肃的问道:“既然如此,展某不介意再说一次。” 说罢,他歪了歪头,一头黑缎一般柔顺的长髮顺着肩膀倾泻而下,再加上那温润且俊朗的面容,清俊无双,当真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少年郎君。他星目微微有些湿润,脸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羞涩而染上了一抹桃红,这幅模样,若是被别人看了去,又不知道该夺去了多少未出阁少女们的心。 虽然原本就知道他很好看,如今认识这么久,非但没有让阿隐将他看习惯了,对这幅盛世美颜稀松平常,反倒是愈靠近,能看到他的喜怒哀乐愈多……就愈觉得,这展昭这幅皮囊,无论是哪一种情绪,无论是哪一种样子,都好看到……似是旋涡一般将人牢牢吸引。 不知是不是因为阿隐这幅沉迷美艷无法自拔的呆样子逗到了展昭还是怎么的,只听他忽的轻咳一声,故意道:“隐娘就算如此一直盯着展某看,展某的脸上……也不会长出花来的。”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阿隐有些红着眼睛的收回了自己流连在他脸上的目光。见他一副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模样,心中不由却又是一暖,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般美好的人的爱。 于是出口道:“……其实,我是记着的,你……你昨夜问我的话,我都记得。” 展昭微愣了一下,眼角又泛起愉悦的光芒,星星碎碎似是钻石星辰,又对着她道:“……那你昨夜那回答……展某,展某可否当真?” 阿隐也笑了,忽的展开双手,对着展昭道:“你来……抱我一下好么?” 说罢,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怎么的,竟是别开了眼不敢看展昭。展昭早便习惯了自己这恋人这幅又嗲又粘人的模样,心中也是似乎软的能戳出水来。见她这幅模样,伸手便将她揽到怀中,伏在她耳边道:“……那展某,可就当真了。” 阿隐轻巧的点了点头。 她不轻易向人许诺什么,如今对着展昭,却也开始有些期待嫁给展昭的场景了——他一定是穿着比平日里那身绛红官袍还要鲜艷美丽的红衣的,一定是牵着她的手,笑意止也止不住的意气风发的。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满满的,一瞬间……竟是有些感谢起昨夜的那一场云雨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出声问道:“展昭,你昨夜……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展昭揽着她的手不由的一紧,语气已低沉下来,道:“昨夜我被你屋的动静惊醒……起身查看之时……却只见一黑衣人正企图跳窗逃跑,而你……而你已不见踪影,那黑衣人轻功了得,我心下着急,便跟了上去。” 阿隐疑惑道:“……黑衣人?什么……黑衣人?” 展昭迟疑了一下,轻声道:“难道……阿隐你不是被那黑衣人掳走的?” 听闻展昭这么说,阿隐不自觉又将头埋得低了一些,想到昨夜险境,不由又自觉羞愧。只想的自己当时因为弟弟失了理智,急火攻心,才会只身一人去闯那龙潭虎穴……若是昨夜老闆一个狠心,只怕就再也见不到展昭……同白玉堂了。 心里觉得愧疚展昭,却也不敢怠慢。便缩在展昭怀里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讲完之后,却见展昭那一双好看的长眉早便已经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双星目之中责怪之意明显。轻启薄唇似是有什么斥责之话要说。阿隐赶忙道歉道:“我知是我不好……昨夜侥倖能捡回一条命来——今后,今后再也不会干这等煳涂事了。” 展昭一双好看眉眼明明灭灭,张了张嘴,似是有许多话要讲,最后却化作一声不知情绪的长嘆,低低道:“无事便好。”说罢,手上揽着她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二人便这样依偎了好一会儿,似是在享受这难得静谧又甜蜜的二人时光。不知过了多久,阿隐才忽的开口道:“……所以,昨夜,那黑衣人……似是引错了人?” 难道,原本想要将白玉堂引到那处,却阴差阳错的遭遇了展昭……便巧合般的将展昭带到了她的面前?老闆所谓周密的计划……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随便的要命? 展昭似是也觉得奇怪,略微思考之后道:“若是如此,这纰漏……怎么也不像是你口中那‘老闆’能犯下的。” 阿隐道:“……可若是说他是故意的……那他,到底有是想要做什么呢?” 停了一会儿,她又嘲讽道:“……总不至于,是真的急不可耐的想看我嫁出去罢。” 展昭摸了摸她的头顶。 第80页 愈想,愈觉得老闆这份心思着实是猜不透。二人一合计,便决定先将这事情放着不想,眼下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马上……便是能彻底剷除娘娘庙之日了,而那曾经毁掉无数人的老闆,也理应当被毁灭。 阿隐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又一次握紧,对着展昭点了点头。 这小小的县城之内,娘娘庙盘踞多年,也不知这耳目到底遍布了多少。如今不知是否一举一动,都皆在老闆的掌握之中。食过晚饭之后,展昭,白玉堂,阿隐三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快一些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娘娘庙乃是一个盘踞多年的杀手组织,若是想要剷除起来,想必也是有些难度的。于是三人便决定先行探一探这娘娘庙的老底。打探清楚之后便通知当地县衙,派人来一起剿灭,如此方为上策。且那老闆不会武艺,一般身旁也就两三人贴身护卫,想要将他直接擒住,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有展昭和白玉堂这等武艺璀璨,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什么事情,也都并非不可能了。 于是修养一日之后,进入小城的第三夜之后,阿隐便带着二人悄悄从小路绕上了山,往着娘娘庙所在之方向行进。 一路上倒也未曾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人,顺利的令人有些不安。阿隐未曾多在路上停留半步,便直直带着展昭同白玉去了老闆的院子,三人齐齐施展轻功,飞过矮矮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地,阿隐一抬头,却忽的又愣住了。 只见这一日之前刚刚来过的院子,此刻却显得阴森极了。今夜阴天多云,月色黯淡,只漏出些隐隐的光亮来,却照见院中的青石板黑漆漆一片,其上居然端端放着一具上等楠木的棺材! 这棺材,端端正正摆在这小院的正中央,似是隐隐有极凶的煞气传出。 三人只诧异了片刻,便都将那股子不详预感压了下去,展昭伸手将阿隐护在身后,向前踏出了一步—— “面对死者,便还这般不素净?” 这声音从房间里飘出,飘飘忽忽似是鬼魅一般。阿隐却立刻便听出这就是老闆的声音,老闆似是也没打算躲着,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贯的浅笑。 他看着阿隐,眼神中忽然又多了几分愉悦的情感,也不管这三人到底是有多么的来者不善,淡淡对阿隐说:“你不想知道,这棺材之中躺着的,是谁么?” 话音刚落,卢师父便如同幽灵一般的出现,忽的一掌狠狠噼在了棺材之上。这上等的楠木材质的棺材,居然被这一掌破坏的四分五裂,阿隐伸手挡了一下那四溅的木屑,定睛一看—— 却见燕小六那惨白的尸首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61章 61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09 阿隐当下便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只见她脸色忽的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忽的勐烈颤抖起来。重心不稳似是要摔倒一般,被展昭一把扶起。她心下大震,以至于没有精力抬头看看展昭的神色。 而后她似乎是极压抑一般的狠狠咬住了嘴唇,力度之大甚至把自己咬出了血。满嘴的铁锈血腥气似是让她空白一片的大脑勉勉强强恢復了一些理智,而不是就这样冲动的冲上去直接砍死老闆。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你为什要杀小六?!” 老闆对她这反应显然是极其满意的,他微笑着看着阿隐,缓缓道:“并非是我。” 阿隐“噌”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高声怒道:“你最好说清楚!” 虽然已压抑了大部分的情绪,但她仍然有些忍不住。眼眶似是有些发热,未曾发觉之时便有两行泪水忽的涌出,止也止不住的一直流一直流。 小六,小六。 这是她在娘娘庙这十多年行尸走肉的人生中唯一的一个朋友。 虽然她平日是个极克制自己的人,但在这些时日当中,也是同这如今已经冰冷尸首的小六做过许多朋友之间的荒唐狂欢之事的。如同古大师话本里写过的一样潇洒的在屋顶喝整夜的酒,曾约定一起去云游四方,去最西边的吐鲁番看那火焰山,去最东边的松花江上看滴水成冰的奇景。 甚至这些日子同展昭在一起时,她也总会思考该怎么同小六讲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想的开心的时候,甚至会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空。 盛怒之下,剑已出鞘。本来想着今夜只是探探底,再容老闆多活几日也无妨。然而现在,她只想着让他活不过今晚。 老闆微笑着,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缓缓道:“那你不妨问问,你身边这位南侠,御猫展大人,她知道的或许比我要多。” 阿隐想都没想,长眉一竖,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老闆依然浅笑,面上的表情似是完全没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依然道:“你不妨现在就回头看一眼,此刻南侠的表情,或许可以说明什么问题。” 见他如此游刃有余,她似是有些不安,心头那盛怒也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些。迟疑了一下之后,她勐地转过头去看展昭,却见展昭此刻却也惨白着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面上似是极为震惊和绝望的神情,目光正巧也紧紧盯着阿隐。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似是有些湿润,又压抑着波涛一般翻滚的痛苦。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话,眼神却明明灭灭。最后,竟是有些不敢看她那一双情绪复杂,蓄满泪水的眼睛,慌乱的别开了双眼。 阿隐只觉得喉咙里满是血腥,已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展昭……你?!是你……不……这不可能……你同他无冤无仇——” 说道最后,却已经不是对展昭的控诉和质疑,而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在找各种各种“不可能是这样的”的理由和藉口。 老闆却显然是在享受这一刻的——他等这一刻似是已经等了许久。见她如此绝望的神情,他嘴角那一向虚伪的假笑显得无比真实。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冷酷又残忍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弟弟死亡的真相么,那么我便告诉你,那兇手已经死了,正是你面前这位曾经的好兄弟,好朋友——燕小六。” 这句话就似是一道惊天的雷一般,直接在阿隐耳边炸开。她本是呆呆的看着展昭,听闻这句话之后,又勐地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老闆,似乎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老闆的面容上却浮现出一种冷酷的神情,看着她似乎想要从什么地方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样子。感受到一种安定的满足和安慰。他有些颤抖的闭上眼享受这一刻,随即他又睁开了他那深不可测的一双眼睛,射出利剑般的目光——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一字一句,似是寒冰,“那我就一字一句,将那前应后果,全都告诉你罢。” “你那弟弟阿义之所在,先前只有我本人知道。只是在你那好朋友燕小六明察暗访之下,那地方……居然是暴露了。”老闆的神色浮现出一种嘲讽神色,“只是,当他找到你那弟弟,正要兴高采烈的将他救出,也救你脱离苦海之时,那时——你或许也已经想起,你那弟弟刚巧……被我灌下毒药。” 第81页 阿隐的心中似是九回断肠一般,忽的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老闆接着说:“于是他便忽然意识到,就算他将你那倒霉弟弟救出我的手掌,却依然不算解脱了你,他最终为了活命,依然要选择回来,而你……也依然逃不开。然而小六……小六这个孩子,总是如此这般的不服输,”他顿了顿,接着道,“于是——他为了让你解脱,就做出了一个连我都未曾想到的决定。” 说道这里,他又看了阿隐一眼。只见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是还不肯相信一般。 “因此你所看到的一切——你弟弟的惨死之状,都是你那推心置腹的好友燕小六一刀一刀,一剑一剑的砍出来的。” “可是——这应该怪他么?或者说,你能自如的选择是恨他,还是不恨他么?他所做的一切,一切令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初衷都是为了你好,所以这罪魁祸首到底是我,还是那燕小六,还是隐娘……你自己呢?” 阿隐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了当初她在汴梁附近郊区的农家小院之中养伤时候的情景。那话题她明明已经不想再提,小六却不依不饶,硬是逼她给出一个答案。 “……那我再问,若是有一日……你那阿弟同展昭,只要一个人能活的话,你便……又当如何?” “阿隐,你难道是装那将头埋在沙漠之中的鸵鸟?以为自己不去想这事儿便不可能发生么?” “是了是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好阿隐,那你快快告诉我,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而后她给出了一个想来十分可笑的答案。 当时她对小六说:“我不知道。”然后他一向爽朗的眼神之中,竟是透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当时她未曾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来,难不成……他便是在那时,便已经做出了“既然阿隐无法做出选择,就由我来替她做出选择好了”的决定么? ……他选了展昭,放弃了弟弟。 她的目光又望向那一片木屑之中小六苍白的尸体,忽的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凭什么——” 老闆却忽的又发声,打断了她,只听他又道:“不要着急,阿隐,这事情却是还未曾结束。” “杀死了你那弟弟之后,燕小六自知他这样做,以后便是无颜再面对你了。燕小六这人——无牵无挂无法无天,生平唯一一点羁绊,那便是为数不多的友情,也就是……你。他绝了你们只见所有的情谊,于是这一生便也真的再也没什么能激的起他的生欲了,于是他便做出了另外一个——令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的目光缓缓转到了展昭的身上,道:“他找上了展昭,他只求一死。” “为何求死要找到展昭那里去——其实也很简单,他所做的一切,毁了自己,也毁了你那残疾的弟弟。独独对于展昭——却是毫无坏处,甚至对他来说,此事百利而无一害。燕小六心有不甘,不想让展昭身上那么清白,却收了所有的好处,于是才将自己的葬身之处,定在了展昭的剑下。” 说完之后,他满意的看着阿隐握紧的双拳,对着展昭道:“展大人,我说的,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展昭此刻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甚是难受的。那一夜这青年刺客重重怪异的表现,似是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展昭,我这一次,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哈哈,你往后便会明白了!” “是了是了,确实不是友人……我做了这等事,怎么还敢自称她的朋友呢,说是仇人还差不多,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你莫要介意。” “只是若是给你添了如此之大的麻烦,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我便决定了,给你一个解开这死结的钥匙,你可要记得……好好使用!” 现在想来,当时那青年刺客一心求死的样子,竟是如此绝望却又潇洒无比。他那似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却都是有根有据,藏头藏尾的。 只是这般如此合理的解释……却是如此的苦涩又纠结,堪称是人间惨剧也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最近写的越来越痛苦了呜呜呜 第62章 62 [打boss这种主线剧情终于上线]10 阿隐当下便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只见她脸色忽的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忽的勐烈颤抖起来。重心不稳似是要摔倒一般,被展昭一把扶起。她心下大震,以至于没有精力抬头看看展昭的神色。 而后她似乎是极压抑一般的狠狠咬住了嘴唇,力度之大甚至把自己咬出了血。满嘴的铁锈血腥气似是让她空白一片的大脑勉勉强强恢復了一些理智,而不是就这样冲动的冲上去直接砍死老闆。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你为什要杀小六?!” 老闆对她这反应显然是极其满意的,他微笑着看着阿隐,缓缓道:“并非是我。” 阿隐“噌”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高声怒道:“你最好说清楚!” 虽然已压抑了大部分的情绪,但她仍然有些忍不住。眼眶似是有些发热,未曾发觉之时便有两行泪水忽的涌出,止也止不住的一直流一直流。 小六,小六。 这是她在娘娘庙这十多年行尸走肉的人生中唯一的一个朋友。 虽然她平日是个极克制自己的人,但在这些时日当中,也是同这如今已经冰冷尸首的小六做过许多朋友之间的荒唐狂欢之事的。如同古大师话本里写过的一样潇洒的在屋顶喝整夜的酒,曾约定一起去云游四方,去最西边的吐鲁番看那火焰山,去最东边的松花江上看滴水成冰的奇景。 甚至这些日子同展昭在一起时,她也总会思考该怎么同小六讲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想的开心的时候,甚至会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空。 盛怒之下,剑已出鞘。本来想着今夜只是探探底,再容老闆多活几日也无妨。然而现在,她只想着让他活不过今晚。 老闆微笑着,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缓缓道:“那你不妨问问,你身边这位南侠,御猫展大人,她知道的或许比我要多。” 阿隐想都没想,长眉一竖,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老闆依然浅笑,面上的表情似是完全没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依然道:“你不妨现在就回头看一眼,此刻南侠的表情,或许可以说明什么问题。” 见他如此游刃有余,她似是有些不安,心头那盛怒也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些。迟疑了一下之后,她勐地转过头去看展昭,却见展昭此刻却也惨白着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面上似是极为震惊和绝望的神情,目光正巧也紧紧盯着阿隐。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似是有些湿润,又压抑着波涛一般翻滚的痛苦。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话,眼神却明明灭灭。最后,竟是有些不敢看她那一双情绪复杂,蓄满泪水的眼睛,慌乱的别开了双眼。 第82页 阿隐只觉得喉咙里满是血腥,已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展昭……你?!是你……不……这不可能……你同他无冤无仇——” 说道最后,却已经不是对展昭的控诉和质疑,而更像是在自我安慰,在找各种各种“不可能是这样的”的理由和藉口。 老闆却显然是在享受这一刻的——他等这一刻似是已经等了许久。见她如此绝望的神情,他嘴角那一向虚伪的假笑显得无比真实。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冷酷又残忍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弟弟死亡的真相么,那么我便告诉你,那兇手已经死了,正是你面前这位曾经的好兄弟,好朋友——燕小六。” 这句话就似是一道惊天的雷一般,直接在阿隐耳边炸开。她本是呆呆的看着展昭,听闻这句话之后,又勐地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老闆,似乎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老闆的面容上却浮现出一种冷酷的神情,看着她似乎想要从什么地方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样子。感受到一种安定的满足和安慰。他有些颤抖的闭上眼享受这一刻,随即他又睁开了他那深不可测的一双眼睛,射出利剑般的目光——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一字一句,似是寒冰,“那我就一字一句,将那前应后果,全都告诉你罢。” “你那弟弟阿义之所在,先前只有我本人知道。只是在你那好朋友燕小六明察暗访之下,那地方……居然是暴露了。”老闆的神色浮现出一种嘲讽神色,“只是,当他找到你那弟弟,正要兴高采烈的将他救出,也救你脱离苦海之时,那时——你或许也已经想起,你那弟弟刚巧……被我灌下毒药。” 阿隐的心中似是九回断肠一般,忽的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老闆接着说:“于是他便忽然意识到,就算他将你那倒霉弟弟救出我的手掌,却依然不算解脱了你,他最终为了活命,依然要选择回来,而你……也依然逃不开。然而小六……小六这个孩子,总是如此这般的不服输,”他顿了顿,接着道,“于是——他为了让你解脱,就做出了一个连我都未曾想到的决定。” 说道这里,他又看了阿隐一眼。只见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是还不肯相信一般。 “因此你所看到的一切——你弟弟的惨死之状,都是你那推心置腹的好友燕小六一刀一刀,一剑一剑的砍出来的。” “可是——这应该怪他么?或者说,你能自如的选择是恨他,还是不恨他么?他所做的一切,一切令你无法接受的事情——初衷都是为了你好,所以这罪魁祸首到底是我,还是那燕小六,还是隐娘……你自己呢?” 阿隐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了当初她在汴梁附近郊区的农家小院之中养伤时候的情景。那话题她明明已经不想再提,小六却不依不饶,硬是逼她给出一个答案。 “……那我再问,若是有一日……你那阿弟同展昭,只要一个人能活的话,你便……又当如何?” “阿隐,你难道是装那将头埋在沙漠之中的鸵鸟?以为自己不去想这事儿便不可能发生么?” “是了是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好阿隐,那你快快告诉我,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而后她给出了一个想来十分可笑的答案。 当时她对小六说:“我不知道。”然后他一向爽朗的眼神之中,竟是透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当时她未曾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来,难不成……他便是在那时,便已经做出了“既然阿隐无法做出选择,就由我来替她做出选择好了”的决定么? ……他选了展昭,放弃了弟弟。 她的目光又望向那一片木屑之中小六苍白的尸体,忽的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凭什么——” 老闆却忽的又发声,打断了她,只听他又道:“不要着急,阿隐,这事情却是还未曾结束。” “杀死了你那弟弟之后,燕小六自知他这样做,以后便是无颜再面对你了。燕小六这人——无牵无挂无法无天,生平唯一一点羁绊,那便是为数不多的友情,也就是……你。他绝了你们只见所有的情谊,于是这一生便也真的再也没什么能激的起他的生欲了,于是他便做出了另外一个——令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的目光缓缓转到了展昭的身上,道:“他找上了展昭,他只求一死。” “为何求死要找到展昭那里去——其实也很简单,他所做的一切,毁了自己,也毁了你那残疾的弟弟。独独对于展昭——却是毫无坏处,甚至对他来说,此事百利而无一害。燕小六心有不甘,不想让展昭身上那么清白,却收了所有的好处,于是才将自己的葬身之处,定在了展昭的剑下。” 说完之后,他满意的看着阿隐握紧的双拳,对着展昭道:“展大人,我说的,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展昭此刻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甚是难受的。那一夜这青年刺客重重怪异的表现,似是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展昭,我这一次,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哈哈,你往后便会明白了!” “是了是了,确实不是友人……我做了这等事,怎么还敢自称她的朋友呢,说是仇人还差不多,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你莫要介意。” “只是若是给你添了如此之大的麻烦,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我便决定了,给你一个解开这死结的钥匙,你可要记得……好好使用!” 现在想来,当时那青年刺客一心求死的样子,竟是如此绝望却又潇洒无比。他那似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却都是有根有据,藏头藏尾的。 只是这般如此合理的解释……却是如此的苦涩又纠结,堪称是人间惨剧也不为过。 第63章 63 [这是一个问题]01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无比快活,满足。他恍然想到遥远的时光之前,年幼的自己站在圣诞树之下拆开精心包装的礼物,里面排列整齐的姜饼小人带着温暖又辛辣的味道冲进了鼻腔。而现在,他居然恍惚之中又闻到了那一股令人怀念的香气,甚至连嘴巴里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口水。 这句似是嘆息似是快慰一样的话语,就像是一颗镀了银的子弹,啪咔一声把阿隐脸上最后的隐忍和体面打成碎片。只见那一向面容沉静的女子的脸忽然扭曲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用手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大口的喘气,而后那呻吟和喘气声变得越来越大,变成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绝望嘶吼—— “你这疯子!你这天杀的狗娘养的脏西!我要剁了你的头餵狗——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她疯狂的尖叫起来,语速无法控制的越来越快。手上已经捡起了刚刚被展昭打落在地的长剑,扑上去便要动手,谁想却被展昭更快一步的拦腰挡住—— 第83页 “阿隐!冷静一些——” “冷静什么——”话音未落,却被白玉堂暴怒的厉喝打断,展昭勐地回头,只见白玉堂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手中长剑出鞘,森森然闪着金属白光。似是再也无法容忍老闆的一举一动了。 “展昭!”他盯着老闆,却一字一顿,冷冷的对展昭说,“如果我是你,此刻就不会阻止阿隐。” 这语气之中,居然还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趁着展昭这一瞬间的分神,阿隐已经一把拨开展昭拦着她的手,朝老闆的方向沖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锵”的一声,原是卢师父,他的速度比阿隐要更快一些,还未等阿隐反应过来,便已然挡在了老闆面前。 而老闆的面色竟一如往常,带着一股子令人厌恶的轻柔微笑。就好似他面对的并非这性命攸关的危机时刻,而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局势一般。 白玉堂“啧”了一声,慢慢走到了阿隐的身边,目光之中阴霾一片,平日里为他增添了几抹邪气魅力的笑意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像是森森然的修罗一般可怖。 “我白玉堂今天就把这话撂在这儿了,”他冷冷的开口,“阿隐今日就算要放火烧山,我白玉堂也绝不允许有人阻拦!” 说罢,却也不想再等什么,便率先提剑向卢师傅攻去,白玉堂的功夫本就是上乘,此时怒火中烧,下手更是狠辣。卢师傅一边应付于他,一边还要担心老闆安危,很快便落了下乘,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安,趁着空隙之间,一个信号烟花放出,意在叫留守本部的杀手们前来支援。 娘娘庙的杀手们平日里本就多受老闆戕害,似是一堆行尸走肉般被老闆支配。刚才三人潜入之时便已发现这些人麻木似是人偶一般的样子。这屋子里似是有再大的动静,只要没有老闆一声令下,怕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故而,直到卢师父放出信号烟花之时,十几个杀手才陆陆续续的提着刀剑武器出现,白玉堂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哼,狂放吼道:“便是一齐上罢!” 杀手们见状,也齐齐举起刀剑,便向正同卢师父对峙的白玉堂冲来,只是忽的一道蓝影闪过挡住他们的去路——原是展昭手持巨阙,一副万夫莫开之势。那副心痛泣血的模样似乎只对阿隐才显露出来,此刻已是一副饮血修罗样子。使得众杀手不由面面相觑。 白玉堂嘴角微微勾了勾,道:“你这脑袋不转弯的猫儿,可算是想清楚了?” 展昭瞥他一眼,却不言语。长剑森森向前一指,颇有些挑衅那众杀手之意。众杀手得卢师父令后,便同展昭缠斗在一起。而卢师父这边,也被白玉堂死死压制不得分心。 老闆本不会武,此刻手下们不得分心救他。俨然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严峻形势。阿隐杀气腾腾,似是下一秒就准备扑上来取他首级。但老闆愣是不慌不忙,轻抚鬍鬚。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仇人,而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鸟儿一般。 阿隐提起了剑,眼神就好像再看一个死人。 老闆微笑开口道:“今时今日之场景,你怕是不知想过多少次了罢。” 阿隐面色还是惨白的,冷冰冰开口道:“难道你以为,此刻你说些有的没的,还能为你争取些时间,让你今日能逃过一劫?” 老闆听罢,却好似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的大笑了三声,笑罢,才面带讥讽的说道:“阿隐啊阿隐,到了此时此刻,你也依然从来都没能猜透的的想法,”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慢慢说道,“难怪你这傻姑娘,一直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此话说的极为恶毒,其间又带着他不加掩饰的洋洋自得,阿隐只觉得那股子烧了很久的怒火忽的一下冲上了头,一时之间竟是干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剑刃已经贴着老闆的脖颈,一用力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只听她语气森森道:“就当是我一直以来都没能逃出你的掌控吧——只不过,到今天为止,也就该结束了。” “结束?”老闆却挑了挑眉,似是觉得她这话说的着实滑稽。“你莫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你便真的能够毫无阴霾走出过去,开开心心的开始新生活吧?” 也不等阿隐开口,他再次开口道:“或许你以为,只要我死了,你便能和你那情郎展昭——你那杀死了你唯一友人的情郎一起甜甜蜜蜜,弃暗投明?不不不,阿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阿隐勐地睁大眼睛,心中最大的不安被老闆尖利的话语勐地撕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咬紧下唇,不肯说话。 见她这幅模样,老闆微微一笑,接着道:“所以啊所以,即使我死,但我这双手还是抓着你,我早已决定了你下半生的活法——” 他眯起眼睛,抬高脖颈来观察阿隐的表情,只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他预设中的大惊失色。她似乎强稳心神,不住的调整自己的唿吸此以来让自己莫要太过失控。但老闆却知道,他的目的早已达成。这个人,这个叫隐娘的女人,终其一生怕是都走不出自己所创造的牢笼,就算自己已经死去,但自己的阴影却永永远远的挥之不去。 他又餍足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蓝色身影——能让闻名天下南侠展昭也陷入同样的牢笼之内,自己这话本写的是一顶一的妙。 本来年过四十,他实际上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个世上似乎任何一个人的武艺都能在自己之上,就连随手捡来的流浪孩童,也是“天资聪颖,乃是天生习武之人”。琴棋书画,治国之学,桩桩件件一样一样,都令自己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即使靠着这玩弄人心之术走到了今日,心中却愈发的厌恶了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这刺客阿隐,同以往无数次一样的,毫无自觉的被自己当做握在手中的工具,随心所欲的掌握好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用来“自杀”的工具。 “你为何还不动手?”老闆问道。 阿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其间的厌恶和仇恨赤裸裸不加掩饰。 “原来……你此刻竟是一心求死。”她声音沙哑的出口,竟有些超然的嘲讽和凄凉之感,好似是看透了自己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中所处的位置。 “但是……就算这是你最后一次利用我,操纵我,”她自顾自的说,“我确实没想着要反其道而行之,我之后该怎么活,怎么过,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说着,她的眼中忽的迸出凶光,长剑勐地刺出。老闆本就无武功护体,又一心求死。自然是不会反抗。只一剎那,剑尖便已送进他的脖颈,老闆脸色迅速变了,透出一种属于死亡的灰白色。阿隐咬着牙唿吸急促,似是怕他没死透一样,又更用力的把剑送了进去,刺穿了他的喉咙。 第84页 远处忽的轰隆一声,炸出今夜的第一声惊雷。而后那雷一声一声,由远及近。等到了跟前时候,又带过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 不一会儿便是大雨倾盆。 卢师父早就被白玉堂将四肢砍伤,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那十几个杀手,又怎么能是展昭的对手呢?一时之间,在这一方小院之中,唯一还站立着的,便只剩他们三人了。 只不过,这场闹剧却远远没有结束。 第64章 64 [这是一个问题]02 阿隐面对老闆,背对展昭和白玉堂。展昭在靠近小院大门的一端,此刻正浑身僵硬的站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白玉堂……则是刚刚好站在二人中间。一时之间,只有风吹和雨落的声音,三人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阿隐先出了声,只听她的语气似是自哀又似是自嘲,背对着二人缓缓道:“当时我被关在开封府大牢之时,小六为了救我,方才想出那样一出苦肉计,我本以为……后果再糟糕,也不至于让你我他三人丢了性命,哪里知道原来……原来这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一环套一环的,如今这样的结局,也许……其实早在那天,便已经註定了。” 展昭双眸闪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成拳,沉默半响却不说话。 阿隐的声音飘飘忽忽,似是有气无力,又似是万念俱灰般,又道:“可是展昭,事情变成这样,我该怪谁?我该恨谁啊?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答案可好?只要有一个答案,我想必就不用像现在一样如此痛苦了!你说话——你快些告诉我啊?!” 她的声音本带些沙哑,但说到后来却愈发尖利起来,到最后竟然像是发泄一般的尖叫一样,令听的人心中“咯噔”一声。她背对着,所以展昭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但却能看到她的肩膀每说一句话,便要颤抖一会儿。 “……” 他垂下了眼眸,令人看不清其间暗流汹涌的痛苦和感情。 “怪我吧,”展昭的声音也沙哑极了,“是展某……亲手杀了他,怪我吧,阿隐……一切的仇也好,恨也好……都是因展某而起。” 白玉堂勐地转头望他,忽的高声叫道:“展昭!你这傻猫,你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堂……你莫要说话,此事……同你无关。” “怎么便同我白五爷无关了?!”白玉堂又惊又怒,不依不饶的叫道,“你这臭猫,打人出苦力的时候便同我有关了,这种天大的事情反倒同我无关了?” 展昭嘆了口气,一步步走向白玉堂,白玉堂双手抱胸,想看他如何。只听展昭语气低沉,道:“玉堂……我知道你乃是为我们二人着想,只是……” 话音未落,却见他出手极快,白玉堂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忽然出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手刀重重落在脑后,他只觉得脑后一痛,而后眩晕随之而来。白玉堂震惊的睁大眼睛,还未控诉什么,便晕倒在地。 而做这一切的时间内,阿隐却一直动也没有动,就好像一个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的雕像一般。 展昭又上前走了几步,却不敢进一步靠近她,只得停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又开口道:“阿隐……你……你可听见?” 阿隐哼了一声,勐地转头盯着展昭。只见她的脸上早已流满泪痕,淋了一场大雨,髮丝凌乱的贴在脸上,而嘴唇也早就变成一种近乎病态的白色,就连用牙齿咬住下唇,也无法咬出一点红色来。 展昭一见,知道她受了惊天霹雳,本就心力交瘁,而后又淋了雨,此刻正是最虚弱最需要静养的时候,却还是死撑着不倒下,只觉得心中阵痛,竟不自觉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她仓皇后退,才勐地惊觉,此刻他已不适合再同她如此亲密。 “你受了凉……”他只得站在原地,“你……你该好好休息休息……” 阿隐眸色闪动,道:“休息?……只怕我从此以后,只要一闭上眼,便想到今时今日友人惨死之场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我该如何休息?” 展昭闭上了眼,苦涩道:“这……并非是你的错,这惨剧的起因是展某,一切的错误自然是我来承担。” “你不要再说了!”阿隐忽的激动道,“白玉堂说的没错……你总是,你总是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是你要如何说服我?你要我如何心安理得的把所有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你?展昭,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展昭心中一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见阿隐忽的朝他逼近几步,目光之中的情感复杂难辨,忽的喃喃道:“你知道刚刚,老闆同我说了什么话么?” 还未等展昭回答,阿隐又自顾自的说道:“他说,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但我后半生的活法已经被他固定,锁死了。其实细想起来,他似乎也没说错什么,我的友人杀了我的弟弟,而我的爱人……又杀了我的友人。你说这一切是因你而起?可我恰恰觉得,一切的动机都是我,一切的源头都是我啊,展昭。” 她戚戚然笑了一下,似乎又要提起剑。展昭眼疾手快,勐地一步向前,握住她的手腕,牢牢控制住她的动作,不让阿隐做出什么自戕的傻事。 “阿隐!”他急切叫道,“万不可做傻事,燕小六泉下有知,也必然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 提到燕小六,展昭又觉得口中泛起一阵苦涩,竟不知该如何将这话说下去了。 阿隐却没在意展昭忽然一瞬间的僵硬,她嘆了口气,又道:“我恨老闆入骨,他想看见的,我自然不想让他在阴间也能如愿。所以……就当是不愿意败给他,我也不会就这样去死。展昭,你放手罢。” 说罢,她垂下眼睛,不愿再多看展昭一眼。展昭只觉的连指骨都僵硬到没有知觉,连如何放开她的都不知道。 见展昭依言放开了对她的钳制。阿隐测过身子避开展昭,沉默着一步一步的向门口走去。展昭只觉得心越沉越深,最终还是出口,喃喃道:“……你要去哪里?” 这话声音说的极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阿隐却听见了,勐地停住脚步,却又沉默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 展昭又问:“……你还会回汴京来么?” 阿隐痛苦的闭上眼睛,像是唿吸不上来一般的大口喘气,一字一句似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我不知道!” 说罢,竟似是逃跑一般的向门口奔跑,又有些借着奔跑之意来发泄心中的情绪。展昭呆立原地,目光盯着阿隐,嘴唇微动,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都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语。 第85页 直到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展昭才忽然觉得双腿脱力,忽然一阵眩晕过后,自己已经单腿跪地,只靠着巨阙着力才能勉强保持平衡。雨还未停,他心中骤然被一阵惶恐所收紧,而后又化作一阵绝望的无力感。不知为何,他久违的又想起了连彩云——那个自己曾钦慕过的,而后又死在自己怀中的女子。 世事始终难料,她们二人一样隐忍,倔强。最终也一样,无法属于他。 展昭摇摇头,只觉得心中一口浊气无法唿出。雨声愈发的大了起来,在这样的暴雨之下,他的身上早已经湿透,而大雨也带走了大部分的体温。然而展昭却依然跪倒在大雨之中一动不动,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用这种方式在发泄着些什么。 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又忽然出现了!展昭勐地睁大眼睛——那是凌乱的脚步声,而那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心脏在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热水,全身的经脉似乎都重新感受到了血液的温暖。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黑衣的女人重新出现在小院的门口,朝他飞奔过来—— “阿隐,阿隐!”雨声似乎让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此刻颤抖的有多么厉害。 阿隐浑身都是雨水,而裙摆上沾满了泥泞,狼狈的要命。然而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她扑倒展昭身前,同样跪在了他的面前。她气喘吁吁,雨水打花了她的妆容,连今夜出来时她顺手画的柳叶眉都掉的差不多了。但展昭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就似乎再看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感动的东西一样—— “三年——”她一边喘气,一边朝展昭大喊,“要是三年之后我不回来,那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要是三年之后我不回来,你就再也不要等我,再也不要记着我了!” 还未等展昭答覆,她忽的拔出自己的剑,朝展昭肩头刺去——这一击显然是控制了力道的,但依然让展昭咬紧了牙关。剑尖拔出时带出的血瞬间被大雨沖刷的干干净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我为友人在报仇了,”她盯着他肩头那块被涌出的鲜血所染的暗红的布料,一字一句的说,“我报仇了,所以我不会恨你了,展昭。” 卷三。[传说中的反派测不准原理。娘娘庙案]完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好久不见甚是愧疚,那就……给大家吃口好的弥补一下,顺便一说我没弃坑呜呜呜 卷四。 像反派一样优雅的撒狗血。公主择亲记 第65章 65 [狗血就要一盆一盆的撒]01 落日余晖,晚霞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此刻已是傍晚,小厮们纷纷在自家酒楼的门口挂上灯笼,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各大酒楼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而街上的行人们则是匆匆往家的方向行走。 展昭信步在人群之中,一身绛红官服好不惹眼。这条街他已经走过百次千次,从路边的小吃食摊到脚下走过的每一块青石板,他都无比熟悉。路两旁不时有人同他打招唿——开封府里的每一位向来都是受百姓欢迎的——他一一微笑回应。 距离阿隐离开,今年便已经是第三年了。第三个年头进入深秋时节,树叶由绿转黄,再被风吹落。今年已是第三年,现在已是深秋。距离那个约定好的最后期限愈接近,展昭只觉得心中愈发焦躁起来。有时盼着这一年快快过完,好让他吊起来的心落下去,有时又只觉得日子太快,只想着让每一日都慢一些,再慢一些。 “展大哥,那是什么呀?” 身旁的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展昭下意识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原来是街边卖蜜煎花雕的食摊,那摊主见展昭望来,笑容满面道:“展大人,要来两份儿蜜煎花雕么?” 还为等展昭开口,身旁那个身份尊贵的女子便已经开口道:“那便给我二人来两份罢。” 展昭本要拒绝——他并不喜这过分甜蜜的食物,但见她那副开心从怀中掏钱的样子,又将拒绝的话吞回腹中。 这女子,便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成阳公主,正是二八年华,娇艷又尊贵,又带着皇族固有的那一份倨傲之感。原本她同展昭是毫无关系的,只是某次进宫,正好在圣上御书房里见了这位公主,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似乎忽然对他起了兴趣,整日缠着自己的皇帝兄长。皇帝本就宠爱妹妹,好容易公主有了倾心之人,自然是将展昭召进宫内,与他讲明此事。 展昭自然是婉言拒绝了皇帝的美意。 只是公主似乎还不甘心,直道是展昭还不了解她,不知她的好,才会有此反应。更是变本加厉的缠着自己的哥哥,皇帝被烦的可以,于是言语之中,便也同意了让公主“去体验民间疾苦”,由开封府全权负责此事。 事情发展成这样,展昭也不好再推脱什么,只得承担起公主在皇宫外的“安保工作”。 拿了蜜煎,二人继续往前走。这家的蜜煎味道平平,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公主哪里会喜欢这种玩意儿,刚咬了一口,便被甜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不容易把狰狞的表情收了回去,她有点尴尬的把这民间小吃重新包回油纸之中。 “我听皇嫂提起过,”她没话找话,努力和展昭攀谈,“她说起三年前展大哥你护送她和太子回京那段往事,那可真是惊心动魄,刺激极了!不过她总是不肯跟我说太多……展大哥,你跟我详细讲讲嘛。” 这“皇嫂”自然指的是三年前带着太子亡命天涯的阿敏。自从三年前回京之后,为了照顾太子,她便一直住在宫中。皇上本就对兰妃心有愧疚,又思念的紧,阿敏同她姐姐面容有五六分相似,性子虽说差距颇大,但她直率倔强,这样的性格在皇城女人身上着实少见,竟令皇帝念念不忘。 第一次向阿敏表明心意之时,阿敏只觉震惊和愤怒,便不留情面,狠狠嘲讽了皇上一番。岂料皇帝却并不生气,甚至还对她更加上心,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这阿敏家本是当朝的一个五品官员,因大女儿入宫而官至当朝二品大员,大女儿死后,小女儿又带着太子亡命天涯,一家人战战兢兢。眼见皇帝移情小女儿,这阿敏母家也是又惊又喜,竟忙不迭的将女儿留在宫中。 如此内外夹击,阿敏最终只得半推半就,答应了皇帝。于是便封了敏妃,没到三年,又进了贵妃之位。皇后之位空缺多年,入宫三年,阿敏一跃成为后宫里最尊贵的敏贵妃,地位同皇后已没什么区别。因此成阳尊她一声皇嫂。 每每想到这件事,展昭总是有些遗憾。按照他对阿敏的了解,她乃是个黑白分的太固执太清楚的人,被她认定厌恶之人,大概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收穫她的好脸色。皇帝是杀她姐姐之人,却又是姐姐的丈夫,小宝的父亲。这样复杂的身份,难以言喻的事件真相,都令她的黑白分明感到迷惑。 而活在深宫之中,后宫的女人自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阿敏如此受宠,自然是其他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真心诚意的与她相交。阿敏是个明白人,这些事情她也都明白,自然也不会同这些妃嫔们来往。因此,真诚可爱的成阳便成了她唯一的友人,三年前的些许事情,成阳从她口中听到也十分正常。 第86页 只是这个话题着实不是展昭想提起的。他勉强笑了一笑,却没作答。成阳虽有些骄纵,但也不失得有玲珑心思,见他不想回答,也不逼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这汴梁城内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半是撒娇半是请求的要展昭带她去玩。 展昭觉得有些头疼。 万一,就说万一,若是阿隐回来,看见自己跟前有这样一个小公主。她若是好不容易才决定回汴梁来,一看见这场面,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他嘆了口气,语气却依然柔和,道:“公主,今日时间已经不早,马上也该回府用晚饭了,展昭巡街工作繁忙,公主若是想好好游玩,不如等明日,属下调取开封府内护卫,侍奉公主左右。” 听他又是这般推脱,公主也不太高兴,于是噘着嘴,骄纵道:“本公主今日不想回府内用晚膳,听说这汴梁城最大的酒楼白樊楼就在前面不远处,本公主也想尝尝这民间的大厨同宫里的到底孰优孰劣呢。” 展昭无奈,又劝说道:“酒楼内鱼龙混杂,恐冒犯了公主。” 成阳公主眼睛一瞪,不依不饶道:“不行,本宫说要去就一定要去,展大哥要是不想同去,那就先回府罢!” 展昭:“……” 展昭怎么可能先行回府,成阳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说这种半是威胁半是负气的话。 见公主执意如此,展昭只得服从,于是一拱手,道:“那属下只有从命了,公主,这边请。” 成阳心满意足,一边跳一边往前走。若是真的不带偏见的说,成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生的极为好看,一股子古灵精怪之气。而性格虽然有些不容得别人拒绝,但那乃是皇族的通病,且她其实已经相当的通情达理,也算是个得体又美丽的好姑娘。 若是她早几年遇见展昭,说不定能得偿所愿。只是如今展昭心中藏人,事情又还未了解,如今她自己,自然也感受得到展昭的抗拒和心不在焉。 只是成阳一向都是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何时尝过这失败的滋味? 第66章 66 [狗血就要一盆一盆的撒]02 白樊楼乃是全汴梁城之中最大,最负盛名的酒楼。每到傍晚该用晚饭之时,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白樊楼之中酒酿的一绝,就连许多外地人都慕名前来品尝。白玉堂极喜欢这地方,每次来汴京总会拉上展昭来这里吃喝一通,故而展昭对此地也是极为熟悉的。 二人到时正好是酒楼内人最多的时候。公主此次出宫呆了半月有余,但也从未来过这里,宫内虽然每逢过年过节之时都举办宴会,人不少,气氛却不自由。所以她哪里有见过如此混乱却热闹的场面呢?一时之间,竟连眼睛都闪闪发光。 找到地方坐以后,成阳毫无疑问的点了一大桌吃食,看样子她是要把自己好奇的全都点一遍才高兴。展昭本不喜浪费的,但想着她确实难得出宫玩耍,便也没说什么。 公主忽的看了他两眼,低声道:“本……我今日听张龙他们说,展大哥素来喜爱偏清淡的菜品,这荷叶蒸肉,青团可和你心意?” 她说的倒是一点儿没错——展昭一愣,一时不知是该责怪张龙赵虎如此轻易就“出卖”了他,还是该无奈成阳那副眼含秋水的模样,只得先行谢过公主。 见他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公主本能的有些沮丧,又有些气恼道:“展大哥为何总是这幅拒人的模样?成阳出宫半月有余,若是展大哥觉得成阳累赘,那就今日在这里讲清楚罢!” 展昭皱眉,不卑不亢道:“公主言重了,公主出宫私访,展昭乃是护卫之人,惶恐承得公主喊一声‘大哥’,自当肩负起保护公主的职责,哪里会有什么累赘不累赘的说法呢?” 成阳撇了撇嘴,又咄咄道:“在展大哥心中,成阳究竟算什么人?” 展昭黑眸毫不动摇,道:“君臣。” 成阳追问:“……仅仅如此?” 展昭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这饭桌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仿佛周围的喧嚣热闹都同这二人无关一样,成阳勐地捂住嘴巴,似是要堵住自己忍不住要发出的哭声一样。她一向坚韧,展昭认识她半月一来,从来只见她开朗骄纵,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意的样子,心中顿时也五味杂陈起来。 想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只得倒了杯茶,默默推到她面前。 公主眼中泛起粼粼泪光,端起茶杯将其中味道不算上品的茶一饮而尽,有些痴痴然的开口道:“人人都说展护卫为人谦和有礼,对人又温柔……只是他们大概不知,这人的心好像石头一样,怎么就捂不热呢?” 展昭心中愧疚,成阳说话又不留余地,极其直白,还未等展昭开口说话,她便再度开口道:“皇嫂当时劝我不要钟情于你,我还觉得是她管我太多,如今看来……当时若是听皇嫂的待在宫里玩,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酒肆茶楼里哭哭啼啼!” 她本是有些凄悽惨惨戚戚的样子,可是说着说着,却又不知为何变成小姑娘抱怨一样的絮絮叨叨,一边抱怨展昭还一边伸手抹眼泪,脸颊气的泛红。展昭心中惊异于她情绪转换之快……又看公主这幅小女孩做派一点儿不做作,竟有些让人想笑…… 一时松懈,还没等他自己控制表情,“噗嗤”一声的闷笑就已经从他唇边溢出。 成阳:“……” 展昭:“……” 成阳:“……” 展昭:“……” 无语对视三秒后,成阳忽的怒目圆睁,拿起刚喝完茶的茶杯就朝展昭丢过去,一边丢一边喊道:“好你个展昭,居然还笑我!” 展昭何许人也,当然不会被她丢出来的东西砸中,见她气鼓鼓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心中勐地轻松下来,一边笑一边接住那个茶杯,语气放松不少,道:“公主见谅,展昭冒犯冒犯。” 见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展昭又道:“公主天真可爱,又是金枝玉叶,想择一良婿,又有何难呢?” 公主双手抱胸,悻悻道:“什么天真可爱,金枝玉叶,还不就是你……还不就是你为了摆脱我的场面漂亮话,若是我真有你说的那么棒,你又为何如此千方百计的要拒绝于我?” 说者本无心,听者却有意。公主不过是想同他抬槓,才问了这样的问题,哪里知道这一下子竟是戳到了展昭的痛处,只见展昭本已明亮起来的眼睛忽然闪了两下,又勐地黯淡下去。一时不语。 公主见状,也知自己是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情,正有些踌躇该怎么办时,展昭却又开口道:“展昭……展昭无法接受公主——皆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人,故而才……” “既然如此!”公主打断他,振振道:“那你早该同我讲讲……她是谁,她在哪,她到底……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第87页 展昭薄唇微微抿起,似是思考一番,才道:“‘喜欢’这种事……原本便是说不准的,公主有公主的好,她有她的可爱,只是对我个人而言,心中已然有她,盛不下他人,人与人之间,哪里能比的好坏呢?” 公主似懂非懂,又恨恨追问道:“那她人又在何处!我不甘心,要死也得要死个明白,起码,起码也让我看看是何等佳人才能夺走你罢!” 她岂能知道,这话似是又一把利刃刺入展昭的心,只见他似是有些怔怔,半晌才答道:“……她已离去三年,她已许久未归。” 公主一怔,又看展昭。却只见他眼中灰暗,嘴唇紧闭,面色也浮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伤痛之色,虽然他勉强将这情绪收起,但似乎这一刀补得太深令他无法承受,以至于他面上竟是有一种血色尽失的模样。 “抱歉我……”她不自觉的居然道歉了,“我没想要……” 说道这里,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提高音调道:“……她,她既然已经离开,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她念念不忘?” 今天她似乎无论如何都要挖出展昭的伤疤一探究竟了。展昭有些不想回答,然而今日却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了……展昭嘆了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其中晕晕然倒映出自己的脸。 “虽然她还未曾归来,但展某心中却无法容得他人。这是展昭自己的问题,并非她,或者公主您的缘由。” 公主冷哼一声,却是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关键词句:“还未曾归来?……难道她还会回来么?” 展昭张了张嘴,苦涩道:“……我们二人之间,有三年归来之约。” 公主玲珑心思,哪里能看不出展昭此刻表情之中的复杂,她眉毛一挑,一针见血道:“……倘若她三年之内未归……又当如何?” 展昭苦笑——这话在三年之间,自己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可是却从未有人敢当面问他。也就只有面前这天不怕地不怕,伤了谁都无所谓的金枝玉叶敢这么直白。 “三年之期若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此事不劳公主费心。”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些愠怒,他的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冷硬,少了几分一直就有的谦和有礼。 公主一愣,却也没生气,认真道:“若我等到那三年之期,她还未归来,你是否能再同我……” 她话没说完,这话到这里,其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她也不必要说的太过直白。 展昭感觉头有点痛,无奈道:“……公主,你这又是何必?” 公主扫他一眼,道:“无论男女,总是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她停顿一下,看着展昭微微眯起了眼,“只准你等你那伊人归来,却不许本公主等你回心转意,喜我爱我么?” 展昭惊诧的睁大双眼。 公主又道:“就算伊人归来,本公主也并非那等容易放弃之人。若是她不能叫我心服口服的话,那我也必然不会讲展护卫你……拱手让人的!” 她这番话倒是惊世骇俗,展昭皱起眉头,正打算开口。却忽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是觉得不够快,还点了些轻功让自己更快的飘过来。在展昭回头之前,那人便略带愠怒的开口说话了—— “哪里是你将他拱手让人?”她有点生气,语气又冷又硬,“若是展昭从未属于过你,你凭何来提‘拱手让人’四字?”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m…… 我的笔力真的是弱爆炸了 于是剩最后一卷就结束啦!这一卷把前面遗留的所有问题一次性全部给搞定w 第67章 67 [狗血就要一盆一盆的撒]03 这人因为走得太快而有点微喘,语调之内又有些毫不掩饰的生气。公主活了十六年也未曾见过如此大胆的人,一时间有点懵逼。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来人。 而对于展昭来说,这个声音好似一道春雷一样在大地上炸响,炸的他的双耳都被巨大的耳鸣声填满,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了。心脏似乎在一瞬间被抓紧了,喜悦的心情像是海水一样,从脚底开始漫了上来,瞬间就淹没到了头顶—— 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放松,如此反覆了两三次,他才勉强定下心神来,回头端详那人—— ……她好生气的样子。 见她这幅生龙活虎气鼓鼓的样子,展昭起伏不定的心忽然就安了下来,一种时隔许久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星眸微亮,十分自然的问道:“你……吃饭了么?” 阿隐感觉有点尴尬的回答道:“……没有。” 公主:“……” 展昭又问:“可有什么东西想吃么?” 阿隐眼神闪了闪,语气也不自觉的就温软了下去,道:“想吃……酒酿圆子。” 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日常,以至于让这个久别重逢的戏码看起来如此奇怪。成阳在一边怔怔的看了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展……展大哥……她是……她是你口中那人……?” 展昭的眼睛这才从阿隐身上挪开,重新回到公主身上,成阳眼神闪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背……展昭眉头微皱,愧疚依旧,却直视公主道:“没错……她正是属下口中的……”他眼神闪了闪,才接着道,“心上人。” 这一声“心上人”声音被压的很低,似是展昭心中有些羞涩。但是却好像电闪雷鸣一般的冲进阿隐的身体之内,令她浑身都炸裂开细小的火花,让她几乎不能唿吸。 这声音已经三年未曾听过了。 一开始,“展昭”二字似乎成了禁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思念他,于是她强迫自己干脆不要想起他。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不要无所事事只能陷入回忆之中。 可是,这样久了之后,那些回忆真的如她所愿一般没有那么歷歷在目了,虽然她没忘,但那些画面已经不再那么真实,而是像是透过一层迷雾一样在看。 ——人的容量只有那么大的,那个老人说,如果你想要逃避,放心罢,时间真的会解决一切的,旧的记忆真的会被新的记忆所取代的。不是说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没意义,而是说……人就是这个样子,离得远了就会疏远,时间久了就会忘记。 这并非歪理,而是一些说的极为直白的,冷漠的人生道理。 那个时候,阿隐忽然感受到一阵恐惧。 白樊楼内灯火通明,这边角落的小桌之上,时间却好像凝固了一般,公主未动,展昭未动,阿隐也未动。 对于胆敢挖自己墙角的人,阿隐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好感的,公主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随后泪珠不受控制的蜂拥而出。她似是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纤纤玉指颤抖着指向阿隐,见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没有一点儿想说话的意思,于是又復而看向展昭,似是哀求又似是威压,展昭却也抿着嘴不说话。 第88页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族,在十六年的人生当中,她从未遇到过任何能称之为“困难”的事情。兄长爱她,母亲爱她,没有其他人胆敢前来分担她的宠爱,她的光辉。在遇到展昭之前她没什么事情可烦恼的,在遇到展昭之后她也信心满满——她总觉得他所有的敷衍和冷淡,都会被她难得的降低身姿而感动,融化。 但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小心翼翼的接过她的心,甚至还如此放肆,如此过分的告诉她:“不可能的,我永远永远都不属于你。” 似乎下一秒就要仪态尽失的大哭起来,成阳哽咽了一下,好不容易将喉咙里的尖叫压制下去,余光又扫见那个女人悄悄的又靠近了展昭一些,握住了他的手。当下便觉得气血上涌。再也忍受不住,掩面哭着奔出了门。 展昭和阿隐对视一眼。 桌上的菜摆的满满当当,却是一口未动。阿隐看了展昭一眼,自己坐下拿起了筷子。 展昭眼神微动,道:“你在此地等我。” 说罢,将绛红官袍下摆一撩,便冲出了门。公主不会武功,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自然是跑不了多远,没费什么功夫,展昭便追到了成阳。 只见她满脸都是泪痕,瞪着展昭不说话。展昭也只好抿着嘴不说话,半响,她才咬着牙开口道:“我要回宫!” 再说阿隐这边,食饱饭足之后,展昭才终于又回来了,默默无言的坐在她对面。阿隐看着他,他也看着阿隐,沙哑开口道:“……你回来了。” 没了外人,这二人之间却似乎又忽然更拘谨了些。阿隐眼中情感也复杂,低低回应道:“……是,昨日刚到汴京。” 展昭又问:“那你如今……住在何处?” 阿隐没说话,忽然有些怔怔的盯着他。 三年不见,他的稜角似乎更分明了些,依稀留在记忆里的那种少年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时间洗礼的,属于青年人才有的成熟。在朝野中又呆了三年,身上那股子锋利的侠气似乎也被收敛了起来,只有那温润如玉的儒气流露出来。 没由来的,她心头一颤。 从决定要回来,到见到他的时间不过区区半月。直到真的坐在展昭的对面,阿隐才忽然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这感觉三年前她走的时候也有过,似真似假,恍恍惚惚的度过了刚离开的第一个月,她才似乎终于理解,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似乎对展昭的问题置若罔闻,阿隐忽然有些发颤道:“展昭……我好想你。” 话音还未落地,展昭就已经忽然起身到了她身旁,阿隐还没反应过来,展昭手已经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了。 把自己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展昭拥抱的力气着实有些过大。他低声说道:“我也是……这三年来,我思念你至深。” 毕竟是人多眼杂之地,二人只稍稍拥抱了一下便就分开了。随后二人又互诉衷肠一番。展昭才牵着阿隐的手慢慢悠悠踱回了阿隐所住的客栈。 回客栈之后,二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拥吻在一起。这事儿展昭和阿隐做的都不多,故而一开始有些生涩。但很快他们似乎就找到了那种感觉,阿隐只觉得心中砰砰砰直跳,展昭力气大,将她箍在怀中便不肯放开。他身上的味道本是极为清淡的竹香,却在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忽然变得如此富有侵略性。 直到感觉自己怀中阿隐的身体变得有些发软,他才恋恋不捨的放开她的嘴。怀中的女人面色有些绯红,微喘着整理被拨乱的头髮。她眼睛亮亮的盯着他,嘴角也不自觉的上翘了一些。 一吻结束,她似是还不满足一般的又扑进展昭怀里。一边用牙轻咬展昭的耳垂,一边用气音嗔道:“你若真的想我,那那个对我眼神兇恶的小姑娘又是哪里来的?” 她虽如此问道,但语气却也不是真的和展昭质问。 展昭低低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长髮,顺着她的话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还请隐姑娘能大慈大悲原谅展某。” 阿隐埋在他怀里,低低问道:“今晚……你要走么?” 展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声道:“你若想让我陪着你,那我就不走。” 阿隐笑了一声,道:“那你别走,你……不许走。” 展昭低下头亲吻她的侧脸。 第68章 68 [狗血就要一盆一盆的撒]04 层层叠叠的床幔一放下去,就好似将这一方小小的床帏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外面正值深秋,冷冷清清寂寂寥寥,而里面则是一派春意,似是过早的烧起暖炉一样,连脉搏的跳动都是炙热的。 今夜展昭体力很好。 一开始阿隐还能咬着牙和他较劲,几次之后就软成了一滩媚俗的水,任由展昭将她捏圆搓扁,她只闭着眼吸气,小声的尖叫。 以至于这一夜的睡眠之中,都有点黏黏煳煳的不舒服劲儿。 第二天还要当值,天才蒙蒙亮时,展昭就已经清醒了。 阿隐像个八爪鱼一样的缠在他身上睡觉,髮丝凌乱。整个帐子里都是那股还没散去的,情迷意乱的味道。他的嘴角不由的上翘,手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抚摸她的背。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种云中漫步一般的不真实感,似是飘飘忽忽,又怕是南柯一梦。触到她的躯体才觉得真实。想到要起床当值,心下立刻生出一百个不愿意来。脑内胡思乱想只见,竟是忽然就明白了那唐诗中写的“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心中再是不舍,展昭也做不出“从此护卫不早起”这般不负责任的事,轻嘆了一口气后,他开始小心翼翼的把阿隐从自己身上往开挪。 挪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觉得自己能安安静静的起身了,再看一眼阿隐,她正把头缩进被子里,似是睡得正好。 刚要翻身下床,却听她闷闷的声音:“你要走了么?” 这声音又闷,又带着些小生气,又好似带着一丝幽幽怨怨的感觉。展昭忍不住又笑了,他回头,看着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的阿隐,好声好气道:“今日并非休沐日,自然是要去当值。” 阿隐的黑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哦,那你去吧。” 说着,还夸张的抽抽鼻子,背过身子去,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蝴蝶骨对着他。 展昭:“……” 復又坐回床边,拨着她的长髮,忍笑道:“你再睡一会儿,待会清醒了就去洗个热水澡,中午我来找你吃中饭,听说城南又开了一家糖水店,吃过中饭后,我带你去看一看?” 展昭素来对饮食之时没那么在意,别说城南新开了一家糖水店,就算是开封府对面开了三十家糖水店,他大概也是不清楚的。这事儿自然是成阳为了约他到处走到处逛找的藉口,谁知竟是用到了这里。 第89页 阿隐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说:“好。” 展昭又说:“等吃中饭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这聘礼该如何下,该下些什么礼,该送到何处,可好?” 阿隐一时没准备好:“……这么突然?” 展昭又笑,这笑意似是流光一样,要从弯弯的眼角溢出,让人觉得失神。他已经重新穿戴整齐,俯下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出门离去。 结束了这个黏黏煳煳的早晨,阿隐打了个哈欠又懒懒睡去。这次她睡了一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慢悠悠的起床,慢悠悠的洗澡,慢悠悠的下楼吃早饭。 只是一下楼,就看见了某位不速之客。 成阳一袭红衣,正端坐在客栈正中的桌子上喝茶。这茶似乎是很不对她胃口的,只喝了一口,她便皱着脸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张龙和赵虎站在她身后护卫——看来她还特地避开了展昭来找她。 阿隐站在楼梯上挑着眉看她。 成阳脸上的表情就复杂多了,她自恃比阿隐高贵太多,又不甘心输给她。斜眼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没有下来找自己的打算,只得差了张龙请她下来。 阿隐心中复杂,她知道这小公主找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若是从前,她一定找个法子就跑,不跟王公贵胄们纠缠。如今和展昭在一起后,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也要上前过招,笑里藏刀。 她嘆了口气,还是下了楼,坐到了公主对面。 岂知公主长眉一竖,语气不善道:“本公主允许你坐了么?” 阿隐心中的火轰的一声就上来了,冷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站起来转身就走,换了个角落里坐下,招小二过来上些早点吃。 成阳气的脸色发红,又差张龙去,要将她弄回来。岂知阿隐刚莫名其妙受了气,此刻正在气头。她同张龙并不熟悉,只是从前在开封府里见过几面,知道是展昭的下属。见他面色为难,她便也没有将话说的太重。 “阿隐没空听得这小姑娘家发脾气,还请张龙大哥不要为难我。”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就钻进了成阳的耳朵。她霍然站起身来,几步便走到阿隐身前,怒道:“你说谁是小姑娘家发脾气?!” 阿隐喝了口茶,斜眼看她,冷冷道:“我同你一面之缘而已,公主这么急匆匆的跑来找我麻烦,想要的结果,也怕是并不能如你所愿吧。” 成阳慢慢冷静下来,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坐下来,冷冰冰硬邦邦道:“本公主不过就是想看看,展大哥心心念念之人,到底是如何能比我好了!” 阿隐一脸问号的看着忽然就收敛了的公主,奇道:“那你看出来了么?” 成阳瞥她一眼:“没看出来,长得没我好看,脾气还差。” 阿隐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的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吧。” 成阳下意识的想反驳,想了想刚刚对她的态度,又悻悻的不说话。她所言不虚,一开始确实只是想看看赢了展昭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见了面,一股无名之火就忽然烧了起来,才让她对阿隐百般刁难。 如今一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如此欺人,只是要她拉下脸来向庶民道歉……却也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半响,才憋出一句:“展大哥的眼光……还真差!” 阿隐觉得好笑,道:“你若是觉得这样想自己会舒服些,那你就当他眼瞎了罢。” 她一时噤声,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能这样编排展大哥!” 阿隐:“……” 阿隐忽然觉得,这小公主,也并非自己想像的一般飞扬跋扈,虽然骄纵,却也并不太过分。 见小公主一脸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模样,阿隐一瞬间居然有种是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想了许久,还是斟酌着说:“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你同展昭才认识多久?过个一年半载的,找到了更好的如意郎君,怕是你马上就忘了他了。” 成阳斜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阿隐见她似乎并没什么想说话的欲望,也不在多说什么,默默低头解决店小二新上的一份马蹄糕。 好一会儿,成阳才也伸手,拿了另一盘的芝麻圆子,默默吃了起来。 “你这话说的不对。”她轻轻的说。 阿隐抬头,道:“啊?” “你这话说的不对,”成阳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芝麻糰子,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哪里会有人,能比展大哥好呢?” 阿隐恍惚了一下,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却只见成阳脸色惨白,颤抖着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眨眼间,嘴唇已变成青紫色,俨然是一副中了毒的模样。 正在这时,展昭走进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请大家把之前那个番外里面的剧情当做平行世界吧,和现在的感觉有点出入,是因为当时只是想放个福利。 第69章 69 [追兇]01 变故发生在剎那之间,公主掐着自己的脖子倒下。张龙赵虎的脸色瞬间便的煞白,展昭也有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几步便跑上前去,和脸色苍白的阿隐对视一眼,迅速抱起公主上了楼。 阿隐紧跟其后,张龙赵虎当差多年,自然明白此刻的要务,二人对视一眼,便已朝后厨走去。 而阿隐等人进了房间之后,展昭已将公主放在床上。还未等展昭开口,阿隐便上前为她把脉。 “……是三年之前,我身中的那毒,只是似乎新加了几味毒草,导致这毒性愈发勐烈起来。” 阿隐艰难道。三年前中的那毒,确是世间罕见的奇毒,中毒之后,每隔几日那毒便会发作一回,似是万蚁噬身,万蝎叮咬一般,那非人的痛苦,的确令人想想便头皮发麻,如今公主所中之毒,竟是更烈,足见那下毒之人的心狠手辣。 三年前在娘娘庙本部,阿隐同展昭在那般诀别之后,展昭也没忘先拉着阿隐到处翻找解药——那制毒的卢师父死活都不肯说出解药配方,于是二人也只得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寻找,好在最终,竟然真的在老闆的书房之内找到了。 时隔三年,娘娘庙的阴影,居然还未曾散去。 阿隐只觉的手脚冰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在她很快便缓过神儿来,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别说在场各位,怕是整个开封府,那都得赔进去了。 强压下心神,她才对着眉头紧皱的几人说道:“我这三年,闲暇时间也没忘了药理毒理,当年剩下的解药我也翻弄了不少遍,开个强压下毒性缓一缓的方子还是没问题的,只是……” 展昭给她递了杯茶,阿隐抬头看了看展昭,却见他虽是大祸当前,那双黑眸却似乎带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非凡魔力,不觉心头一颤,将那杯热茶一口喝下。 展昭道:“只是那下毒之人,还要抓紧时间找出来,如此才方为上策。” 第90页 阿隐嘆了口气,道:“那糕点本是我桌上的,想必那下毒之人也是冲着我来的,只是不巧公主竟先吃了一口,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展昭长眉紧锁,也道:“再加上这毒乃是当年娘娘庙□□的改良版本,如此,便可确定是娘娘庙的漏网之鱼了。” 事到如今恨阿隐入骨,且擅使毒之人。实际上也非常好猜,不过就是对老闆忠心耿耿的卢师父罢了。只是那卢师父当日应该已经被擒,时隔三年,该斩便斩,该流放便流放,为何如今却能以这自由之身为非作歹呢? 像是看出了阿隐的疑惑,展昭道:“当日,卢师父被玉堂折了左腿,后交由地方衙门处置,他犯下恶果纍纍,理应判秋后问斩才是。” 阿隐嘆气:“卢师父的功夫也算是箇中好手,或许断了腿之后,还能从那深牢大狱之中逃脱罢。” 药方已经写下,张龙被派去买药煎药,赵虎继续留在店里调查。 房间内,阿隐看了一眼公主的脸,道:“卢师父本想毒害我,谁知阴差阳错,却让公主中了毒,我觉得……他那么恨我,定是还要再来的。” 展昭苦笑道:“公主出宫,不可久留。不知那卢师父到底何时才会现身。” 阿隐也苦笑:“就算他现了身,让他交出解药,又谈何容易呢。” 展昭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翘起的髮丝,在手要撤回的时候,却被阿隐忽然伸出的手给握住。 “公主若是有什么不测,别提婚事了,我们怕是……” 还未说完,阿隐的话便被展昭打断:“莫怕,”他说,“公主不会有事的。” 如此危机当前,阿隐也只得强行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一些。她稳了稳心神,道:“公主微服出巡,卢师父想必也不知道他所毒之人的真实身份,他这次未曾得手,又恨我入骨,我好不容易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想必他很快就会再次伺机行动了。” 展昭点头道:“公主身份乃是绝密,他必是不知道的。” 阿隐道:“也幸亏他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粘上皇族之死,你我必无活路,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展昭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又皱眉道:“他如此恨你,是不是……非常想要看着你死,才能满足?” 阿隐沉吟片刻,点头道:“卢师父此人,虽然长了一张正义之士的面庞,却是个无比阴毒的性子,他对老闆那种感情,复杂深刻到令我觉得害怕。老闆死在我手上——他当时被白玉堂打折了腿,趴在地上看着我一剑刺死老闆,那种愤恨……能让他做任何事。” 阿隐这时心中居然埋怨起三年前的自己来——要是自己没那么激动,要是自己能稍稍冷静一下,将卢师父也一剑解决了再做打算,那便也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卢师父对老闆那超出常人理解的爱戴和拥护……或者说是……依恋?这份感情早在阿隐还在娘娘庙时,就已经觉得阴森可怖了。如果非要简单的一个字或词语来概括卢师父的感情,或许称之为“爱”更合适些。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自我的“爱”,将自己当做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一样,仿佛无骨一般的依靠着大树而活。在这种情感之下,他能接受常人所不能接受的耻辱,老闆将他视作伏在脚边一条听话温顺的狗,而他……居然会觉得,只要老闆需要他,就算是当狗,也乐在其中。 如此细想起来,老闆此人,那操纵人心的秘术,真的令人害怕。 阿隐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谈话间,张龙和赵虎已经回来。阿隐坐在床边,开始给公主餵药,从外面回来的二人便借着这个空档,来讲刚刚的收穫。 下厨确有下毒痕迹——想必那下毒之人也未曾仔细清理。 阿隐不可置否——卢师父的心在三年前老闆死亡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如今他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要报仇。而当復仇完成之后,他自己估计就会自行了断了,因此行动前后确实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余地。 ——由此看来,他的下一次袭击,说是自杀式袭击,或许也不过分。 而赵虎则回了一趟开封府,将这里的情况同包大人公孙先生明说,此事不可大张旗鼓的处理,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能在短时间内悄悄解决。开封府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当年收押卢师父的衙门,以来了解这犯人到底是如何逃脱重重管制的。 而阿隐这边,吃喝却都得无比小心才行,虽说要由阿隐做饵引出卢师父,但这毒却是万万不可大意的。因此出入这屋的食物和茶水,具要经过银针验毒。 开封府也调遣了一队衙役,换上便装,悄悄的住进了这客栈,只要那卢师父一出现,便叫他有去无回。 这一切的准备活动做好之后,公主却醒来了。 第70章 70 [独白]01 公主醒来时,天不过才刚刚暗下去一些。她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盯着床帏看,似是在回忆思维断线之前的事情,阿隐背对着她坐在桌子边上翻弄医书,并未发现成阳醒来。 思绪虽然因为中毒晕倒而中断,但身体的记忆却更快一步的让她回味的到——那种深入骨髓,好像是有一万只虫子正在噬咬她的血管,撕扯她的神经的感觉,令她恍然有种身体还在痛的感觉。成阳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刷的一下从被子里伸出了手,似是在确认自己的四肢还在。 正是这一下动静让阿隐回了头,她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一些松动了,轻轻道:“你醒了。” 成阳有些惊慌失措,又不想在乡野民女的面前失了身份,她强压下心头的惶恐感,有些故作镇定的问道:“本公主……这是——这是怎么了?” 阿隐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来,只是嘆了一口气,坦白道:“你中毒了。” 成阳瞪大双眼,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隐索性将事情始末托盘而出的告诉她:“你吃了我桌上的糕点,谁知那糕点之中竟被我从前的仇人下了毒,公主……你阴差阳错的替我遭了一回不该遭的劫。” 她都已经做好了小公主听完之后又哭又闹要拿她是问的准备了,然而成阳沉默了许久却都没有说话。讲那些话的时候,她未曾看公主一眼。如今她却觉得有些忐忑,不由的朝公主那里看了一眼,便见成阳面色灰白,眼中满是恐惧和茫然。 只听她有些木木的问道:“……这毒,会死么?” 阿隐眼神闪了闪,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成阳没理她,只见公主有些愣愣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的留下泪来,阿隐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安慰,却见成阳把脸蒙在被子里呜呜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叫着“母后,母后”,就像是个在外被人欺负了要回家找母亲的普通女孩儿一般。 第91页 她哭了一阵子,阿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哭着哭着,成阳又哽咽的抬起头来,一双杏眼哭的红红的,头髮也有些凌乱了,只听她语气颤抖,小心翼翼的问阿隐:“……我,我真的不会被毒死的,是不是?” 阿隐忽然就觉得这还是个小孩子罢了。 喜欢展昭就跑去追他,讨厌自己就跑来找茬。这难道不是又率真又骄纵的小孩子么?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因为她还生了一会儿气真是太浪费力气了。思考了一下,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公主的头顶。 “不会的,”她说,“隐娘对这药理毒理之事也是颇为精通的,就算找不到仇人找不到解药,也能把你这毒给解了。”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成阳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一些。阿隐坐在床边,又向她说了这毒发作时的痛苦,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成阳听的害怕,语气哀怨道:“你……你是不是杀了你那仇人全家,人家才想要这么对你的?” 阿隐想了想,觉得老闆于卢师父而言,分量可能确实和全家那么大,于是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成阳缩了缩,眼神戒备:“……展大哥是怎么喜欢上你这种女魔头的?” 阿隐:“……” 正说着,张龙又端了一碗药来,公主嫌苦,但是求生欲最终让她战胜了对苦味的恐惧,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正苦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阿隐却从怀中拿出一包蜜饯来递给她,成阳连吃了三个,才觉得缓过了气。 吃完之后,成阳皱着眉头嫌弃了一番这蜜饯做的不好,甜味太肤浅,不似她吃惯了的那种味道。 阿隐:“……” 果然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还是免不了要生气的。 这个时间点,本是成阳该回宫的时候了。阿隐一下子又消沉下来,不知该如何劝说成阳将此事瞒下来。早上是好端端的公主送到开封府上,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病怏怏有生命危险的公主,出了这等事,若是皇上和太后知道了,那这开封府不管有多少号人,怕是也要一起承受天威了。 成阳看了她一眼,轻轻说道:“今夜我住开封府就是了。” 阿隐还未开口,她眼神暗了暗,接着说道:“……若是我现在回宫,会给展大哥添麻烦的。” 说起展大哥三字,她又沮丧了起来。转过头去不看阿隐的脸。 深宫中长大的女儿,哪里见过如展昭一般身姿如松,英姿勃勃的人呢?他虽入仕,但那属于江湖人的野性却深深的烙在了骨髓里,温润的儒气掩盖了大部分,但成阳还是在初见之时就感觉到了那股她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野性的,不羁的,潇洒的……侵略性的。 那都是他。 那时候成阳相当得意,觉得自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然后她见到了阿隐,她再一次嗅到了江湖人的味道。野性的,不羁的,潇洒的……侵略性的。只不过这一次,她不用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因为这个人把所有的气质和味道都写在了脸上。 难道人生就非要失去许多东西,才叫人生么? 回开封府的路上,成阳一直这么思考着。这话她的皇兄不会说,太后更是不会讲出来。唯一在她面前这么惆怅这么负能量的,就只有皇嫂了。敏贵妃说这话的时候,成阳还觉得实在纳闷——皇兄这么喜欢皇嫂,摘星星摘月亮都要让她开心,她怎么就能这样感嘆呢? 昨日成阳初见阿隐,一时悲愤的跑回宫中去找皇嫂,皇嫂同她讲了一些三年前的往事,模模煳煳的也没讲清楚。听完之后,成阳觉得展大哥瞎了眼,居然看上这样一个人。 今日中毒之后在阿隐的房间里醒来,她后知后觉的闻到了——展昭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竹子清香,说明展昭昨夜在这张床上躺过。 你怎么能同她躺在一起?!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到底亲密到了什么程度?!——这是成阳的第一个想法,嫉妒仿佛要冲出胸膛。 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还是不能考虑和我一起?——这是成阳的第二个想法,心中充满了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她到底哪里比我好?——这是成阳的第三个想法,骄傲自尊悄然崩溃。 然后她想起了皇嫂怅然若失的表情,和她说道展昭时那忽然亮了一下的眼神。 而后那“女魔头”阿隐,眼神坚定的许诺她一定会救她,不会让她死。 她该恨阿隐“抢走”了她心中的如意郎君的,她也该怨展昭对自己的垂青油盐不进的。但是老实说,她觉得阿隐确实不令人讨厌,也实在是对展昭怨不起来。 ……还真是尴尬。 就算遇到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决不能叫展大哥被责难。因此才主动要求不回宫,在开封府住下的。 活的这般憋屈的公主,怕不是第一个吧——坐在小轿子里,她闷闷的想到。 第71章 71 [追兇]02 晚上在阿隐的叮嘱之下,公主又喝了一回药。今天一天她似乎累坏了,又受了惊吓,因此喝完药后不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阿隐皱着眉嘆了口气。 下午在同她独处之时,公主眼中带泪,身体也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然而出口的话却是:“会给展大哥添麻烦的。”阿隐本以为这骄纵公主对展昭只是有些小心思,她小小年纪,又生在皇宫,如何懂得真正的爱情。可是今日与她接触,却发现事情远不是这样的。 这位成阳小公主,是真的爱展昭的。 甚至……这份爱不输给自己分毫。 她沉思着,不由的抬头望天。今夜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皎皎明月似是洁白玉盘,在深秋季节里显得格外罕见。今夜也许是个适合赏月喝酒的好日子——如果没有这个突发事件,可能久未见面的苦命鸳鸯真的会大半夜的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 ……明明这衷肠还未互诉,明明这缠绵还远不满足。 阿隐心中忽的冲上来一股火气,在全身的经络四处冲撞,又苦于无从发泄。三年来每一天的挣扎纠结和夜晚的辗转反覆都在她心头一一闪现,最后下决心要回来抛弃过去重新开始时她狠狠的哭了一场,把每一滴眼泪都当做对逝去好友的祭奠,那一天她觉得浑身的水分都被她消耗光了,随之而来的除了身体上的疲惫却还有冉冉升起的希望。 对美好未来的期许,对和他一起平静生活的……渴望。 以及……以及她想起老闆死前得意的狂笑,他叫嚣着:“就算我死了,你的生活,你的未来依然逃不过我的掌控。” 我冲破了呀——她躺在秋天的草地上,天空碧蓝如洗,她刚刚哭停当,又开始放声笑了起来。 我冲破了呀,你的诅咒,你那令人作呕的控制欲。 第92页 在今天早上睁眼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甜蜜与希望的。 谁知……谁知?! 心里那团怒火烧的她神志不清,烧的她浑身发抖,阿隐止不住的想要吼叫出声,又怕惊醒这沉静的夜。最后找了一棵最粗壮的树,泄愤似得一脚踹了上去。 落叶纷纷扬扬,飘飘忽忽的落下,刺客阿隐茫然无措,咬牙切齿的站在满地落叶当中。 接着,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之中,获得了一个带着微喘的拥抱。 “阿隐,别怕。” 展昭的声音低沉有力,温柔的像是春天拂过面庞的风,又像初冬时那一汪散发着醉人暖意的硫磺温泉。 他们的唿吸甚至是一个频率的,阿隐深唿了一口气,这个拯救自己踏出泥潭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就冲进了她的鼻腔,却并不侵略。温润的竹香让她忽然安定下来,阿隐伸手搭上了展昭环着她的手臂,用脸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 青色胡茬略过,有轻微瘙痒。展昭低低的笑了一声,跟她说了一句“抓紧了”就忽的施展轻功,跃上屋顶。而后也不讲究,就这样带着她坐在了屋顶上。 于是现在,展昭两腿叉开,席地而坐。而阿隐则用背靠着他的胸膛,坐在他的腿中间,整个人比展昭小了一圈,看上去就像窝在他怀里一样。 “展昭,”她带着些鼻音,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我们还能挺得过这一次么?” 展昭的声音从她的后方传来,口齿间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自我入开封府来六年,这样危急的情况,可以说是每年都要来上那么一两次。” 阿隐皱眉:“……有这么夸张?” 展昭轻轻慢慢的跟她回忆:“初来第二年,包大人便斩了驸马陈世美,第三年,陈州大旱,庞太师的儿子庞昱赈灾期间私吞银两不顾灾民死活,被包大人当即铡了去,第五年……” “好了好了,”阿隐打断他,“知道你们开封府厉害了还不行……” “况且。”展昭又说,“有你和公孙先生在,我并不担心公主的毒会危及性命,无法根除。” 阿隐嘆了口气,道出自己的担忧:“我把脉时,的确觉得和我当年所中之毒很是相似,只是药性似乎更为勐烈,当年的解药我的确研究过,可是能否只凭我自己让公主药到病除……我还是没那个自信。” 展昭忽的谈到:“张龙快马加鞭,向地方衙门核实情况后,便飞鸽传书将事情本末传回开封府。那卢师父本在三年前就该问斩,只是三年前恰逢太后六十大寿,故而大赦天下,他虽然不至于被无罪释放,却免了一死,改为苦役。一个月之前,他才刚刚逃跑。” 阿隐嘆道:“没想到兜兜转转三年之久,我竟是还未彻底摆脱老闆。” 展昭道:“阿隐,你莫要着急,我想跟你说的并非是这表面消息。” 阿隐闷闷的“恩?”了一声。 展昭不由觉得自己未过门的小妻子实在是可爱,不由的又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才道:“依你之见,制作一种全新的烈性毒药,周期大概是多少?” 阿隐想了想:“这不太好说,制毒也是一门极讲天赋的事情,如同艺术一般,讲究灵感和经验,有些人学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制出文明天下的毒来。” 展昭又问:“那依你之见,这卢师父是可以在一月之内就研制一味新毒的顶级人才?” 阿隐沉默了一下,道:“你是想说,他时间仓促,一心只想找我復仇,故而这毒也只是匆匆加重剂量,并未作出大的改动?” 展昭点了点头,道:“你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用药会束手束脚,生怕用错一味,故而才这般忐忑。” 阿隐被说中,有些坐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才闷闷道:“我……我确实不敢大胆用药,想到她的身份,万一她身体恢復不康健,那或许你我的性命……” 展昭蹭一蹭她的脸,道:“还有公孙先生在呢,若是你还觉得不行,那我们就去陷空岛,请卢夫人来,你们三人一起来。” 阿隐摇了摇头:“不必了…让我试试罢。” 见她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展昭又俯下身来,轻哄她道:“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也很久未见玉堂了,他前些日子传书过来,说是正月会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请他吃饭可好?” 想到那个白衣飘飘,俊美飒爽的白玉堂,阿隐心情的确好了一些。那白玉堂永远一副灵动快活的模样,让人见了便不由的陷入他身边的那种氛围之中,饶是再不开心的人,与他在一起呆着之后,都会开怀大笑。 她放松下来,顺着他的话讲:“我也想念玉堂,三年未见,不知他的相貌是否改变,性格有没有稳重一点。” 展昭闷笑:“那白耗子,若是性子能稳重起来,那便不是我认识的白玉堂了。” 微风裊裊,明月皎皎。美好的夜色似是终没有被浪费掉。阿隐说的累了,便窝在展昭怀中睡觉,展昭不禁哑然失笑。刚认识她时只觉的她隐忍懂事,后来觉得她倔强的要命,可直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贴近了距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也有千娇百媚,嗔怪撒娇的一面。 如此这般,叫他再也放不下手。 如今已没有任何东西,能阻隔在他们二人之间——展昭眸色暗了暗,不管是公主,还是那復仇归来的卢师父。 翌日一早,阿隐醒来之后便去主动找了公孙先生,二人在书房中翻医书写方子,忙活了一上午之后才塞给张龙一张方子,叫他去买药。而后又差了赵虎王朝等人,去满世界的跟人借人参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 从书房出来之后,她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解药配置不易,又赶时间。那卢师父想来,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交出解药,所以如果他们能自己解决公主中的毒,那才是上上之策。 中午盯着公主喝下了药,又每隔半个时辰为她把一次脉,终于确定她大概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成阳两日之内经歷生死的大起大落,也终于舒了一口气,规规整整的给阿隐道谢。 “虽说这毒原本是为了毒你的,但本宫中毒之事却怪不得你,你能两日之内配出解药医好本宫,本宫会……好好嘉奖你的。” 她年纪不大,说起这种话来倒是浑然天成,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阿隐对她摆了摆手,道:“嘉奖倒不必了,下毒之人还未抓到,开封府这几日不太平,还请公主能尽早回宫。” 公主愣了愣神,生气道:“你……你居然赶我走?!” 这个时候她的小女孩天性显露无疑,阿隐只能耐着性子跟她好好讲:“话不能这么说,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元宵节……元宵节你说不定还能出宫,让展昭带着你去玩呢。” 第93页 成阳狐疑道:“说的倒是轻巧……你就不怕,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把展大哥拐走,让他抛弃你再也不要你了么?” 阿隐笑了一下,轻轻说道:“他不会的。” 自己的“攻击”被如此软绵绵的挡回来,成阳不太开心的“啧”了一声,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说自己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阿隐也不在意她这些小心思,“恩”了一声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她本想用自己为饵来引诱卢师父露出踪迹,展昭却死活不答应。失而復得的经歷似乎也变得容易让人敏感和患得患失,看着展昭紧紧抿起的嘴唇,她最终还是没有抗争到底。 卢师父等不了多久了—— 他一个月前才越狱逃走,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汴京找她復仇,这足以说明这三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復仇的火焰都烧在他的心口,叫他一刻都不得安宁。当年被白玉堂打断了腿,他的功夫更是绝不可能打得过展昭。 换言之,说现在的卢师父是“强弩之末”都是在抬举他了。 若是阿隐躲在开封府中不出去,那么很快,他就会焦躁不安,甚至会觉得先找展昭下手也好。阿隐了解卢师父,他这个人最冷静的时刻必然和老闆有关,最不冷静的时候……也必然和老闆有关。 而她,这一次准备将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放心的交给展昭。在人生的必修课中,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她都要学会完全信任自己的丈夫。 她相信展昭能将卢师父带回开封府。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一声新年好呀~ 第72章 72 [言之有物]01 阿隐信任展昭能解决这一切的问题,而展昭也信任阿隐能将公主的毒完全医治好。 到了第四天,宫中的人开始按耐不住,要接公主回宫。可是成阳却不愿意,她躲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将太后派来接人的内侍晾在一边,不肯理会。过了好久,她才冷着脸要求见展昭。 可是展昭为了追查卢师父的下落,已经连续两天没回开封府了,如今身在何处,就连包大人都不曾知晓。阿隐本以为当“侍卫夫人”容易的很,可如今两天未见展昭,她就开始有些止不住的担心了。 明明知道那卢师父只有孤身一人,且不足为惧,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心来。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公孙先生的书房求解。 公孙先生扫了她一眼,奇道:“你从前同展昭一同出生入死之时,就没担心过这个么?” 阿隐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诚实的摇了摇头。 公孙先生嘆了口气,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道:“你虽然自己也明白,展昭这一趟出不了什么事,但却仍然很担心他,你想知道怎样能让自己放下心来?” 阿隐没讲话,又点了点头。 她已同公孙先生相当熟稔,三年之前有一段时间住在开封府时,她就常同公孙先生一起讨论药理毒理的问题,出于医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公孙先生可以说是在整个开封府内除了展昭和她最熟的人了。 公孙先生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眯着眼睛看着阿隐,半晌才道:“理性虽告诉你不必担心,可是感情又使得你无法不想东想西,这世上的爱,就像是一条锁链一样,一头锁在你的心上,另一头握在爱人手中,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具能让这锁链扯着你,束缚着你。” 阿隐皱着眉喃喃道:“这样的说辞……着实令人不快。” 公孙先生又道:“可从古至今,爱却一直都是被歌颂的事物。” 阿隐道:“那自然是说明,‘爱别人’和‘被人爱’这两件事,具是美妙无比。它或许的确是一把双刃剑,能令你欢喜也能令你苦痛,但若是尝过它带来的甜,似乎……也会心甘情愿的忍受它带来的苦和涩。” 公孙先生笑了起来,道:“既然你能明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她微笑了起来。 从前她从未爱过别人,因此在这已方面,她显得像个懵懂少女,跌跌撞撞的学习如何正确的爱人,如何正确的看待“爱”这件事。 她感觉挺开心的,于是就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她眯着眼翘着嘴角回忆道:“两天前的夜色不错,我同展昭……” 话还没出口,却被公孙先生一声僵硬的“咳咳”打断,只见他面无表情,道:“算了吧,我一点也不想听你们这种腻死人的小情侣分享什么恋爱心得……快出去快出去,先生我还忙着呢。” 阿隐:“……” 直到被强行推出书房,看着门在自己眼前被“砰”的一声闭上,阿隐才后知后觉的推敲着,觉得自己可能是伤了单身大龄师爷的心了。 她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如此消磨消磨时间,半是焦虑半是急躁的等待着展昭,终于在这天的傍晚将他盼回来了。展昭匆匆归来,却也带回了那个令整个开封府上下都焦虑了四天之久的男人。 卢师父被紧紧捆缚,还未曾见到阿隐的面就被投入大狱。而另一边,成阳公主这边也令整个开封府为难不已。展昭刚刚回来,一身的疲惫,就被宫中的内侍拉到一边,内侍等了一整天,心情自然不见的好,语气之中也多有埋怨。展昭好脾气的向他行了个礼以表歉意,内侍也不想多说话,拖着展昭便向公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阿隐要求面见卢师父。 原本不见也是可以的,卢师父既然已经入狱,公主身体又无大碍,她没有任何必要的理由去见卢师父。只是她的脑子里忽然又一次想起了老闆死前留下的话,她忽然无比的想去见一见这个为了老闆可以放弃一切的男人。 ——老闆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另一个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开封府的大狱她也算熟悉了,是个地牢,每件牢房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可以透过光。进了大门便是一个长长的楼梯,阿隐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心里也并没有什么五味杂陈一样的感觉。 小衙役在她前面带路,不时的偷看一眼这个据说是未来展护卫夫人的女人。她的事迹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像倒也很是传奇——杀人如麻的女刺客摇身一变,和汴梁城中所有未嫁小娘子的梦中情人展昭谈了一回轰轰烈烈的恋爱。 阿隐瞧见这小衙役时不时投来的探究性目光,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出言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事要问我一样?” 小衙役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讲道:“没有没有……冒犯隐姑娘了。” 阿隐显得十分大度:“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你且问吧,我不会生气的。” 话说道这里,那小衙役偷偷抬起头看了她一小会儿,又斟酌了几番,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暴涨蓬髮的好奇心,推敲着语言小心翼翼的说道:“额……在下有个表妹,同这汴梁城中很多小娘子一样都对展大人芳心暗许(他毫不犹豫的用表妹来掩盖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所以我就是想替表妹问问,这,这开封府中盛传的您同展大人的事……” 第94页 后面的话他没讲完,不过阿隐也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自己竟然抢了全城少女的意中人,她不由自主的有些得意起来,也不掩饰什么,便直言道:“是真的,你回去还是劝劝表妹莫要太伤心罢。” 小衙役哪里见过说话这么直白这么豪爽的姑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想着这居于庙堂之远的江湖人果然就是豁达豪爽,又觉得恍惚间好像看见这位隐姑娘的背后好像伸出了小狗一样毛茸茸的大尾巴,得意洋洋的摇啊摇…… 再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卢师父所在的囚室。阿隐周身轻松的氛围敛去,面无表情的进去了。 而此时此刻,展昭正在花园的小亭之中,面对眼泪汪汪的成阳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本宫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阿隐姑娘?”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僕役们都被差遣在远远的位置,听不清他们二人的话。 展昭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道:“公主哪里都好,没有什么比不上阿隐的。” “你骗人!”她却捂着脸呜呜的反驳道,“如果我没什么比不上她,那为什么还会这个样子……” 她委屈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趟回了宫,想要再见展昭一面可能就再没什么机会了——母亲和哥哥疼爱她,由着她借着“体验民间生活”的由头追求展昭。可是若是展昭要成亲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再来见见他呢? ……而且,他说不定觉得自己很烦。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成阳就觉得心中无比绝望。她这一生都没什么觉得不自信的地方,可是独独在面对展昭时,她却不由自主的时刻胡思乱想着:他是不是喜欢江湖女子?他是不是不喜欢对民间什么都不明白的女孩?我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他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花容月貌身份尊贵,好像都……都一点也不重要了。 就连哭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她都有点忐忑的在想:万一他不喜欢女孩子总是掉眼泪怎么办? 展昭又嘆了口气,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洁白手帕递给成阳,语气温柔道:“你刚刚解了毒,身体还不康健,这般哭下去,万一又不舒服该怎么办?” 公主感觉心脏又勐烈的跳动起来,展昭的话永远像一股暖流一样让她着迷。这说明他好歹还是关心我的——她不由自主的这么想到,但下一个念头又忽然冒了出来:不……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关心自己的。 于是她才不肯接展昭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展大哥……展大哥也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这样关心我的,如果我不是公主,那你是不是都不肯理我?” 展昭看着她,很认真的讲到:“在公主看来,展某是那样无情之人么?” “若是你有情……又为何……又为何让我如此伤心?” ……这明显是两码事嘛——展昭有些头疼,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情情爱爱的风月之事,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的,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羡慕那些风流韵事满地的浊世公子们。 不过他还是尝试着跟这别扭的小公主解释:“若我真的是个无情之人,那才会抛弃阿隐,为了当天家的娇客赢取公主……可是公主,这样的展昭,您敢嫁么?” 成阳一下噤了声,半响才别开了目光,喃喃低语道:“……我敢,我愿意。” 展昭皱了皱眉,又递过了帕子。成阳总算不哭了,她也觉得有点难受,于是乖乖的接过帕子擦擦脸。 闭着眼的时候,展昭的声音像是从风中飘来的一样,明明听的很真切,却好像怎么也抓不住。 他说:“可是展某不愿意。” 第73章 73 [言之有物]02 “你居然真的能忘了燕小六,回来和你的展大侠双宿双飞。” 卢师父的语气嘲讽,似是想装作不经意间揭开她的伤疤一样。只可惜他虽然在老闆身边呆的时间够久,这虚与委蛇的功夫倒是没学到位,眼中刻骨的怨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阿隐冷冷的看着他,决定用同样恶毒的话回应他:“是啊,我可以和展昭倖幸福福的生活,可惜你的老闆早已经被我杀死了,你还记得么?” 老实说起来,她不算一个修养特别好的人。她恨老闆,于是杀他的时候也不忘记在他身上多戳几个洞。她恨卢师父,于是就算只能过过嘴瘾,也要跑到这开封府大狱中狠狠伤害一番这个男人。 ——毕竟他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果然,卢师父脸色瞬间就变了,那平淡的面具忽然被“啪咔”一声击碎,漏出隐藏在其中歇斯底里的真面目。 只见他面目狰狞,忽的向前扑出去,伸出双手像是要掐死她一样。阿隐反应很快,向后退了几步,他的手就够不到她了。 这是开封府专门用来关押危险犯人的牢房,位于整个大牢最底部最阴暗的地方。阿隐当年被关押时也没有这个待遇。犯人被关进来之后,手镣脚镣齐上阵,另一头又固定在墙上,锁链不长,因而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光明如开封府一样的地方,也有如此阴暗可怖的地方。这是属于罪人的地方,这是属于罪人的下场,他们不配被同情,也不配拥有正常人能够轻松拥有的一切。 阿隐笑了一下,似乎有点得意:“当年你和老闆干下那桩桩件件的时候,是否想过居然也会有人走茶凉的时候?” 卢师父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这杂种,不配提起老闆!” 阿隐面无表情的盯着看他,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他这种人,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多提起。” 卢师父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痛苦的扭曲起来,令他一向显得光明正大的面庞显得十分不和谐,那副格格不入的恶人落魄的模样又显得格外滑稽。 他唿哧唿哧的重重喘气,而阿隐则审视着这少见的主次颠倒的场面——从前都是她被逼的如此痛苦,老闆和卢师父则享受着从她身上汲取到的乐趣。如今这主次颠倒过来,阿隐真切的发现,原来看着自己恨的人被逼入绝境狼狈不堪……是真的感到很开心。 “老闆运筹帷幄,在娘娘庙呆了几十年也不曾被官府虏获。而你这一趟,”她顿了顿,又说,“跟在老闆身边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的确连一个恶人都干不好。” 卢师父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嘴中恨恨:“早知道……当初就该早一些了结了你,今日也轮不到你这小娘皮在此妄言!”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老闆好歹养了你和你那倒霉弟弟十几年,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之类的老套台词呢。” “呵,”他冷笑了一声,“对老闆而言,养一群小孩不过是为了消遣罢了,他对你们的确是一点恩情也无,只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真的能杀了老闆。” 第95页 阿隐摇头,语气之中又透出一些讥讽来:“你根本就没了解过他,我能如此顺利的杀了他?你错了,老闆的书房之中逃生暗道完好,他早意识到我要来,却不曾设下埋伏,也不曾想过逃跑,这难道不是恰恰好证明了一切都是他自己设计好的么?” 小六,展昭,还有她。 老闆显然,只是把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看做一场盛大开幕的好戏。而那幕终,却不是老闆咽气的那一刻,而是延续了三年,一直到今日才分出了胜负。 “你当时与白玉堂缠斗,自然不知他同我说了些什么……但你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你对他的迷恋那么深沉,却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想法。师父啊师父,你才是这场闹剧里最血本无归的人。” 她如此残忍的盖棺定论,卢师父那榆木脑袋却还没有转过弯来,他面色灰白却急切,怒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阿隐耐心的解释起来:“他在死前跟我说——我无论何时都被困在他的牢笼之中,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是他手中的杀手,在他想死的时候,我又是他对准自己咽喉的匕首。” 她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又说:“他说我一辈子也走不出他设下的牢笼之中,小六的死会横在我和展昭之中无法消弭……或许他说的这句话,才是让我一定,一定要冲破这个诅咒的理由。” “我恨他,”她的面容冷酷,语气坚硬,“所以我要向他证明,他不是随心所欲的。老闆这辈子顺风顺水,想如何玩弄人心便如何玩弄人心,但是他总得失败一次——他活着的最后时间精心设下的这个局,我要破它。” “噗嗤——”卢师父竟是哈哈大笑,“所以你要告诉我——你重回展昭怀抱,只是因为要证明自己比老闆更高一筹?哈哈哈哈——那可怜的展昭必然是不知道,你并非心无芥蒂,而只是为了老闆。” “隐娘啊隐娘,”他满怀恶意的说,“你这是看老闆看的比展昭还要重啊。” 阿隐不为所动,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我只是想要再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她或许在解释,或许只是说给自己听,“我是没那么豁达到可以轻飘飘的让过去都过去,但我也清楚——我和展昭,我们都没错。所以……”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我要重新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毫无芥蒂的和展昭过一辈子,但或许我可以呢?我给了自己这个机会,我才能知道答案。” 卢师父变了脸色,强行嘲讽:“燕小六地下有知,不知会怎么看你这‘朋友’。” 阿隐拍了拍地上铺的杂乱稻草,毫不在意的坐了下去:“你错了,”她说,“在这件事中,死结并不是小六,死结是……我是怎么看待他的死的。” 她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或许你真的没搞明白,小六他……一开始做这件事的原因就是为了把我推向展昭身边,在弟弟和展昭的两难选择之中,我无所适从,他却早早就决定了替我选择。” “所以……他在泉下有知该怎么看我呢?他当然是觉得我走上了他替我选择的路啊。” 而至于为什么,他精心将自己的了断之路设计在展昭剑下,那大概是因为这个可怕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展昭毫髮无损的捡漏吧。 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爱笑爱闹的外表之下是极端的自我和冷酷。 卢师父已经失去了所以可以攻击她的武器,他颓然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嘆息。 他无勇无谋,除了长着一张大侠一样的脸和中高水准的武功以外,可以说没有任何出彩。他出生于一个没落小门派,从小性格懦弱,毫无主见,但他是家中独苗,于是从小到大他无时无刻不得被迫承担“光復大任”,被迫要成为一个“主心骨”。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被寄予厚望的反作用就是他发疯一样的想逃脱被别人仰仗的境地,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一种无比变态的寄生性格。 老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慷慨的成为了那棵可以被寄生的大树,母体。而卢师父也丝毫不计较善恶是非,从身到心都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 阿隐不清楚卢师父的来路,甚至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他这个人诡异的性格和行事已经足以让她判断出他同老闆的关系。 “老闆的惯用作风是寻找他人最脆弱的地方并加以击溃,但他从来都没这么对你过。”她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话让卢师父露出了些许笑容:“我是他最忠心的奴僕,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如此这般,他又怎么会忍心伤害我。” 阿隐摇了摇头,道:“这是否说明……对你来说,最大的弱点其实是老闆本人?” 卢师父变了脸色,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你其实不怕老闆厌弃、冷落你,”阿隐自顾自的猜测,“因为他对你的厌弃已经足够明显,他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这样你却觉得也已经够了,你还会觉得……他真的不忍心伤害你的一番情意。” “那么,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失去了你的大树,你才会感觉人生从此毁灭,整个人才会露出他喜欢的崩溃神色呢?” “怎么可能!”卢师父骤然出声,惊恐万分,“你这小娘皮休得胡言……他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死来企图撕裂我……不,这不可能!” 阿隐摇了摇头:“他早都不想活了,或许他只是藉此将他能触及到的人都拉入他写的话本里也不一定。他如此疯狂,做出这种事并不出乎意料。你总是觉得你同他是不一样的,他总是将你排除在他的消遣之外……可是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入局,都可以拿来消遣享受。”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忽然觉得心有余悸。卢师父已经呆愣住了,显然还没能消化过来,阿隐骤然失去了再说下去的欲望,她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拍拍衣裙上的灰。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而你只是个可怜虫罢了。” ——而我,阿隐想,我战胜了这个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吧,我原来是个话唠型选手…… 第74章 74 [言之有物]03 公主的声音已经哭的有些嘶哑了,展昭嘆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再哭下去的话,喉咙明天会很痛的。” “我回宫之后,就不会再出来了。”她用手捂着脸,偷偷睁着眼睛从手的缝隙里观察展昭,“你会想我么……你会偶尔会很想见我么?” 展昭犹豫了一下,才道:“展某时常入宫当值,见面并非难事。” 她身体僵了一下,颓然道:“……你就连骗我开开心……也不行么?” 第96页 见他久久无言,成阳只觉得心中一股闷气,竟是负气道:“……武则天杀薛绍原配妻子,以令他迎娶太平公主。你这样直白的拒绝我……就……就不怕哪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么!” 这话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这只是没过脑子而说出的气话罢了……她的皇兄治国理政皆是一个“仁”字,整个皇族也没几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一般的人,成阳自然也不例外。 话已出口,她心中懊悔不已。直觉得这一句会将展昭推的更远。正不知所措之间,却见展昭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副微风拂面的温柔微笑。 “公主不会那么做的。” 成阳不禁送了一口气,但随后那傲娇脾气又占了上风,只听她冷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问:“……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不会在暗地里使坏。” 展昭微笑着摇了摇头:“公主娇憨可爱,天性磊落。刚才一言也不过就是一时气话,若是展昭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的话,也就不配让公主这般在意了吧。” 这一通夸赞,总算让这小公主的面色好上一些了。 展昭再接再厉:“公主方才说……说你哪里比不上阿隐,哪里需要改,这话听了,展某心中也觉得难受不已。你想一想,如果喜欢上我,要令你阉割掉身上的性格和稜角,以求得和另一人变得相似,那这份喜欢……不要也罢。” 公主抬起头来,似是迷惑不解般的看他:“……可是,若我愿意为了你而改变,这难道不是更能说明我爱你么?” 展昭托着腮听她疑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或许如此,”他说,“可是人追求情,追求爱。是为了补全内心的空白,是想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找到的快乐。如果为了另一个人要捨弃自己,这难道不是捨本逐末么?” 成阳嘟着嘴不看他:“你只是为了宽慰我……才想出来的这般说辞罢!” “并非如此,”展昭说,“我只是希望……往后公主能找一个无需你做任何改变就能回应你的人,只要是你的一颦一笑,他都能接受,都能喜爱。” “……你对阿隐姑娘,就是……这般么?” 展昭头点的十分自然:“这是当然。” “如此这般……我真是羡慕阿隐姑娘……” “这或许就叫缘分,”展昭耐心解释,“人与人之间的碰撞,有时就是不可言喻的奇妙。三年前我认识了她,从此心有所属不再飘摇。三年后有幸识得公主,可是这个时候,所有的碰撞交流,都已经激不起水花了。这样的事既不是你来控制,也并非我能左右的。” “是啊……”她似懂非懂的附和,“我本来是那么讨厌阿隐姑娘,可是短短相识几日,我却也恨不起来她。或许……或许……我这份喜欢,是真的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深秋的傍晚有些寒冷,很快就会变得霜寒露重。那壶茶本是温热的,放到现在已经冰冰凉了。成阳眼睛有点肿,但听了这一席话,她已经不再无助的索求展昭的怜惜和爱。 作为一个天之骄女,她其实已经……相当懂事了。 有女孩儿为他如此心力交瘁,展昭自然也是心疼的。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少女今日没有好好装扮,头上珠翠不多。因此下手只摸到柔软的头髮,让手心处有些微痒。 “会遇到的,”他说,“你会遇到一个比展某更适合去爱,更能让你幸福的人的。” 公主沉默良久。 “……别说了,”她盯着院子里的盆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回宫……我,我不要在见你了,展昭……以后,就算你来宫里了,我也不会跑来见你的!” 这话说的气势汹汹,讲完之后,她忽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内侍僕从们走去。展昭在她身后,不由的开始无奈她这个别扭的不得了的个性。 等公主离开了这个后院之后,阿隐才从角落里一下子闪出来扑向展昭。展昭早有防备,一伸手就把她拦抱住。她似乎还心有不甘,被圈在怀里还有些不老实,伸出脚来轻轻踩了他一下。 “我吃醋了,”她一点也不贤良淑德, “你刚刚摸了她头顶,这一脚是我的嫉妒心。” 展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是是,是我不好,居然敢摸其他姑娘的头顶……阿隐教训的是。” 如此挪揄之后,他又道:“既然早就在那处偷听,怎么不出来?” 她挣脱了展昭的怀抱,坐在他旁边,道:“我若是那会儿出来,小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劝回去。少不了还要再生一回气。” 展昭附和道:“也是。” 现在,最后横在他们两之间的因素也消失了。展昭相当放松,这几日的一幕一幕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眼前晃过。大起大落就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六天之前,他还是惶恐茫然,未来渺茫。可是短短六天之后,心上人就近在咫尺,笑嘻嘻的与他谈天说地,消磨这傍晚的时光。 “公孙先生说……这情爱就好像一条锁链一般,一端锁在我心上,另一端握在心上人手里。这一辈子啊,就被永永远远的束缚起来。真奇怪,”她眼角似有桃花一般,唇边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我这人前半生受尽束缚,生平最讨厌有人左右我,可是听了公孙先生那番话,却一点儿也没觉得难受。” 展昭也笑,情话说的自然极了:“那自然是因为,我也同样把我心中的锁链,放在你手里了呀。我能左右你的情绪,你也能千倍,百倍的左右我的情绪啊。” 阿隐捂住了脸。 “你这个人……”她喃喃感嘆道,“汴梁街头明明流传说,开封府的展护卫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不解风情。怎么其实你这人……竟然是如此表里不一的呢。” 展昭眉眼弯弯:“若是展昭对所有的姑娘都是这幅模样,阿隐姑娘怕是不能再要我了。” “那是自然,”她回答的很快,“若是你是那样的展昭……我才不要你呢。” 展昭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那一天她们才认识不久,关系尚不明朗。只是那时展昭心中的种子已经有了些许的发芽。 那晚她喝的有点多,还在那名叫“子清”的好友的死亡之中无法自拔。 然后,她在那一夜,不顾身份礼教。极为大胆的伸出手拥抱了他。 那会儿他心跳如鼓鸣,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既有不知所措……又有几分欣喜之情。现在想来,他们二人能走到今日,也算是阿隐先张开的手,才让他义无反顾的跳进去无法自拔。 第97页 展昭不由的问:“你还记得当时我带你回开封府的路上,在清平县的那个晚上么?” 阿隐懒洋洋的回应:“恩?” 他低声发问:“……你那一日,为何会忽然抱我?” 阿隐托着下巴想了想,回答道:“唔……你要忽然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在那之前,我早就心中隐隐中意你了,或许当时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未来这么前途渺茫,不如在这里随心一下,如此便好。” “你呢?”她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你当时是不是吓呆了?” “当时……”他回忆着说,“不知为何,我竟然是有些高兴的。” “啊……”她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那个时候也已经……” 展昭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这样洋洋洒洒,不知所谓的谈天说地,时间居然也过得飞快。深秋有些萧瑟,人心却是暖烘烘的不知霜寒。 阿隐也完全放松下来,老闆已死,卢师父也已经归案。更重要的是,她回来之后,她回来面对自己的心结之时,确实好像发现……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真实存在的。 小六所作所为,皆出于一个“爱”字,而她和展昭所做的种种努力,其实也都是一个“爱”字了结。区别无非也就是友爱和男女之爱。这个逻辑一旦通畅了,很多事情其实也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小六啊小六,她心想,我不会辜负你做出的选择的。 而展昭,他将是她生活的欲望,有他在,生活的欲望便是欣欣向荣的。或许他并不可能是她所有欢乐的来源,也不可能是她所有忧愁的起因,但是他永远都会是生活里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冒险终会结束,生活却永远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作者最近签约了所以需要自查文章。 之前不是有两章是空章么,是用来提醒大家去找船戏的……然后因为自查的原因,现在把那两章删掉了,后续章节也是依次顺位上移两章的,所以这一章是最新的更新。 卷五。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番外 第75章 75 [婚礼]01 婚期最后定在了夏天。 阿隐喜欢夏天,比冬天多了一份火热的生命力,又在满街叫卖的冷饮糖水中多了几分惬意之感。夏日炎炎,如此嫁你,岂不美哉? 展昭本来想定的早一些,不过他是个宠妻狂魔,阿隐既然喜欢,那就随她的心意也挺好的。 虽说定的时间晚,但是这成亲的各项琐碎确实是又多又杂,饶是他们过了这个新年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但还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当然了,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新年一过,劳模展大人又跑去出公差,这一趟竟然被天杀的包大人派去了西夏……一去就是三个月。 没了展昭同她一起准备,阿隐自然又懒又没劲。开封府又不能天天督促她好好看家具装修房子。结果就是展昭回来之后……看着基本没什么动静的新房额头直抽抽。 阿隐呢? 夏日炎炎,吃一碗冰,岂不美哉? 虽然成天摸鱼不干正事,但是她一点心虚都没有,反倒是皱着眉头打量了风尘僕僕的展昭半天,语气里满是嫌弃—— “展昭……你好像,黑了?” “……” “……” “……” 他不动声色的转头就走。 阿隐在他背后大声笑了起来,一扑扑上去挂在他背上,然后又语气软软糯糯的跟他撒娇。 “别嘛别嘛……展爷,奴家错了~” 这话说的展昭顿时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人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到底去了多少迴风月场所,捏着嗓子喊“奴家”的时候,让人不由的感嘆一句模仿能力真差。 “是我错了,”他麻利的伸手,要阿隐从他背上扒拉下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求求阿隐姑娘放过在下吧。” 阿隐哼了一声,臂膀使劲,不肯下来。 她武功底子好,又实战了这么些年,胳膊上力气还挺大……只可惜一身的本事,居然全浪费在了和自己的未婚夫卿卿我我黏黏煳煳上。 真是暴殄天物也! 展昭无奈,又不捨得用劲儿,只能低声哄她:“我刚从外回来,身上出了不少汗水,你这样挂在我身上,会把自己弄脏的,还是叫我先去沐浴一番可好?” 阿隐思考了一下,慢吞吞的放开了他。 展昭立刻回身对着她。 他这几个月是黑了不少,大概是由于西夏地区的太阳太毒,皮肤粗糙了不少,叫阿隐好一阵不爽。展昭宽慰了她几句,就进里屋洗澡去了。 出来之后,二人立刻动身,要去找白玉堂那厮吃晚饭去。 白玉堂这一次在汴梁呆的时间可不短。早在去年冬天,他就从陷空岛一路北上进了东京,原本想着是展昭的三年之期就要到了,本着一种“兄弟的伤痛由我来抚慰”的大义跑来照看展昭,结果一过来酒杯展隐二人闪瞎了眼。 然后目瞪口呆的听说了他们六天之内的飞速进展,最后那句话是展昭问的,他十分自然的说:“玉堂,你说我们这家具是置办红木的还是梨花木的?” 白玉堂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不禁开始反思连对象都没有的自己为什么要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听别人一脸桃花的讲婚礼设想。 造孽啊。 于是为了报復展昭,他忽然心生一妙计。 “阿隐啊,”白玉堂桃花美目一眯,顿时流光溢彩,“你这无亲无故的,婚礼上没个娘家人也不太好吧。” 阿隐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想起。 “……好想是这样啊。” 白玉堂阴测测的提议:“不如这样,你呀,和我们陷空岛五鼠结拜,当个六妹子,这样到时候这抬嫁妆也看起来气派。” 怕是说的还不够清楚,他又补了一句:“陷空岛旁的不多,产业却多得是,小阿隐你若是同我们结拜,保证那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吶。” 展昭:“……” 阿隐似乎被十里红妆给震撼到了,捂着脸没讲话。 “……玉堂,”展昭感觉自己眼皮直跳,“你这为了当我兄长也是挺拼的。” 小心思被瞬间戳穿,白玉堂吐了吐舌头不理他,又问阿隐:“怎么样嘛,这波买卖多划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阿隐还在消化这个信息量:“……额,你是说……为了让展昭喊你一声五哥,所以你可以替我出嫁妆?” 白玉堂“哗啦”一声打开他的“风流天下我一人”,异样严肃:“那倒不至于,这臭猫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只是我的二位友人结亲,我白玉堂却是见不得这婚礼有任何一点不美。” 第98页 他这话说的真真切切,又潇洒豪放。他原本就是有这般名士一样的风度和□□,这一日阿隐更是愈加深入的了解到这一点。 只不过她却摇了摇头,道:“玉堂的好意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人人皆知这陷空岛五鼠能闻名天下,皆靠管尽天下不平事,你凭空让我因为要成亲做你们的妹子……我……我确实觉得自己还不够格。” 饶是白玉堂再三劝说,阿隐还是不肯答应。 如此,这事只能退一步想了。 白玉堂一拍桌子,道:“我想到了!” 阿隐:“?” 展昭:“?” 只听这少年华美的剑客洋洋得意:“不做五鼠的结义妹子,做我白家的小妹也行啊。” ……看来他对让展昭叫他一声哥哥的执念真的很深。 当然,这个提议最终还是通过了。其一是因为嫁妆这事……真的不能使阿隐一个人苦哈哈的去赚那个嫁妆钱,其二也是因为阿隐的确钦佩玉堂的品行气度,既然他愿意同她结义,那么自然就是美事一桩了。 成亲前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名字了。 阿隐是个黑户,这事虽然不是众所周知吧,但是一想也就能想明白的。 其一,她没姓氏。 其二,老闆应该也没好心到给他的杀手宝宝们上户口…… 上户这事儿吧,说难也不难,但是说简单吧……这鼠猫二人却因为冠什么姓氏而争执起来。 “阿隐是我结拜的妹子,理应叫白隐娘!” “她很快便是吾妻,更何况我二人曾有私约在前,自然是该叫展隐娘。” 白玉堂大惊:“……什……什么?!你们两秀恩爱还带这样玩的?!” 展昭不为所动:“照我说,阿隐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正看戏的阿隐被忽然点名:“……” 她思考了一下:“恩……虽然我并不排斥冠姓之事吧……但是展昭,我忽然想到,一般女子成亲之后的官方一点的叫法,都是什么什么氏,比如王姓娘子嫁了李姓书生,这娘子就得叫李王氏,那……万一我姓了展,难道要称我叫……展展氏么?听起来怪怪的。” 展昭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半响才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白玉堂大笑着摇扇。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其实阿隐也不太在乎自己姓什么,此前无姓无根的日子过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如今非要冠个姓氏只不过就是为了上个户,结婚的时候好登记在册。就跟现代的民政局一样。 不过…… 展白氏……展白展白,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寓意一样。 阿隐面色诡异的瞟了闹闹腾腾的展昭和白玉堂,赶紧把自己可怕的联想从脑子里赶走了。 吃饱喝足,三人走在习习吹来的夜风之中,沿着汴河一路散步回去。本朝夜市发达,又不似前朝一样抑制人们娱乐,汴河沿岸的热闹劲儿要等到三更天才能散去,然后在五更天的时候,又唤醒新的一天。 白玉堂有些微醺,夜风一吹,又觉得分外惬意,于是就这这酒劲儿,又晃着脑袋唱起了小曲儿。他唱的是他的家乡松花府的童谣,男人微微沙哑的嗓音居然有种分外让人着迷的气场。 一曲毕,竟是引得不少娇滴滴的小娘子们青睐,有个大胆的小姑娘,在隔壁铺子抓了一把鲜花就跑过来,直往他怀里塞。 身后的买花老闆喊着挪揄她:“看见心仪的郎君,就连这买花钱都不给老头子我啦?” 小娘子气唿唿的转头:“我等一下又不会跑的嘛!” 说着,又转回来羞涩的看白玉堂,两颊红云飞霞,娇嗔道:“郎君曲儿唱的真好。”然后又羞的不行,跺了跺脚就跑了。 白玉堂愣了愣,又笑起来,将那鲜花随手插进衣领处。转过头来朝展昭挑眉。 从西夏回来的日子分外的闲适,白日里就忙忙婚礼的事,到了傍晚就同朋友们一同喝酒娱乐。这样的时间过的分外的快,一眨眼,就到了要成亲的日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话唠选手,本来想一章结束婚礼的结果…… 啊,喜欢小白,超喜欢小白五爷 第76章 76 [婚礼]02 婚礼之前还有几件大事。 一是新房装修。 说到新房,还不得不提一嘴当今的官家。展昭时常去宫里当值,和官家的关系居然处的还挺好。这位今上性情温和,同展昭年纪又相近,虽然展昭很无情的拒绝了他妹妹,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听说展昭要成亲了,居然大手一挥,直接送了座宅子给他。 这宅子离开封府不远(官家居然还考虑到了他上班的需求)。宅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正好随了阿隐和展昭的喜好,还有个小小的后花园,假山湖水一应俱全。 只可惜,再好的宅子,若家具不好好用心置办,只怕住起来也不会舒坦。 展昭去西夏的三月内,阿隐没好好忙起来,成天和白玉堂一起昏天黑地的玩,什么勾栏瓦舍,茶楼铺子,青楼花船都去过了。白玉堂此人虽然不住在汴梁,但这汴梁城里好玩的地方倒是门清儿。阿隐跟着他几个月,尽兴倒是确实很尽兴了。 不过展昭当然不乐意自己没过门的妻子这么浪。 所以展昭回来之后,三个人就开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选家具搞装修。直忙活到婚礼前才堪堪弄好。 第二件事,就是这嫁衣了。 本朝的女子出嫁时,这嫁衣一般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嫁衣多华丽多漂亮,一般也能让宾客们看出这家的女主人女红技术到底如何。 但是,阿隐不会。 她从小学的是出神入化的刺客技艺,这女红之技,确实一窍不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多出一些钱,拿去裁缝店直接去做成衣就是了。这事不用太着急,婚礼前半个月开始也就是了,那时正值夏日,市面上有许多轻薄又好看的料子可以挑选。 不过这件事,倒是意外的很早就解决了。 五月底的时候,展昭被召进宫去了。 他进宫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宣他入宫的是刚刚晋了贵妃之位的敏贵妃。 展昭同阿敏已经将近四年没见过面了。阿敏进宫当了皇妃之后,她的消息便成了同他人口中才能得知一二的消息。想起她从前对阿隐的滔天敌意,展昭不由得对这次入宫觐见有了一些不安的感觉。 见面安排在后花园。 侍卫和后妃不可单独约见,因此阿敏的寝宫对于展昭来说自然是禁地。她在后花园的小亭中等他,侍卫僕从们站的远远的,既能监视到二人的行为,又不至于听见贵妃同展护卫的叙旧。 阿敏变的精緻美丽了不少。 从前她是个亡命天涯的钦命要犯,穿着粗布衣裳,髮鬓也简简单单,脸上不施粉黛却相当健康。现在她成了这个帝国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吃穿用度都不是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精緻的妆容,鲜红饱满的嘴唇以及……不知喜怒的威仪。 第99页 她变得和这个皇宫很相配了,甚至连曾经是贵妃的姐姐阿兰都比不上她。 展昭行了礼,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默默立在一旁等她开口。 美丽的贵妃看了他片刻,才幽幽开口道:“展大人……这三年过的可好?” 展昭微微一笑,道:“下官一切都好,劳娘娘费心了。”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只是若是想真的入侵他的生活,走近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却并不容易。 阿敏眼神黯淡了一些,看着不远处盛开的夏花,轻轻的说:“坐吧。” 展昭这才入座。 他们二人三年未曾见过一面,能说能聊的,也就只有三年前的往事了,只是这往事似乎也并非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往事,而是充斥着怀疑与阴谋,激烈的对抗以及……某些怀在心中的情愫。 阿敏不是没喜欢过展昭的。 所以在开封府的那日,看到展昭牵着那刺客的手进来的那一刻,她才会失态至此。她失望又愤怒,绝望而无法置信。 干净的像山涧中潺潺清泉一样的展大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那阴险狠毒,数次加害于她同太子的女刺客呢? 甚至那一刻,她心中迴荡的声音是:是谁都好,是谁都好,只要……只要不是她! 因此半年之前,成阳对展昭一见钟情,执意要出宫住在开封府时,她才不遗余力的帮这个小妹妹说服她的皇兄……她的……丈夫。 “展大人好事将近,阿敏在这里……也先提前祝贺一声展大人了。” 展昭面上温润如玉,一双眸子里好像能沁出水雾一般令人着迷,他微微低了一下头,道:“承娘娘关心,展昭也先行谢过娘娘。” 她又笑:“当年展大人曾深入险境数次搭救于我,你我二人也曾深夜远郊之处谈心论事,没想到如今……却也只是这般生疏的君臣关系。” 展昭微愣。随即也有些涩声道:“世事多变,如今展昭同娘娘正是君臣关系,自然已不能像从前一般冒犯娘娘了。” 如此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她似乎也觉得这叙旧叙的没什么意思,于是摆摆手,以此表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展昭站起来又向她行了礼,便准备退下了。 刚一转身,却听身后传来她轻飘飘,又似乎满载情怨的声音:“展大人……当初,如果是我先识得你,那会不会……”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完。但这话的意味极为明显,又怎么会有人听不懂呢? 展昭没有回头,只听他毫不犹豫,朗声说道:“娘娘,这世上没有如果。” 这次的会面就这么不太如意的结束了,只是十天之后,就有东西从宫里送到展昭这里了。是一件用金丝勾边,银线画样的华丽嫁衣,大红的绸缎柔软轻薄,又泛着美丽的光泽,背后的银丝纹样是一只开屏孔雀,少见又别致。 据送衣服的小内侍说,这是娘娘亲自吩咐宫中女官们赶工出来的,就连上面的纹样,都是贵妃娘娘亲自过目决定的。 阿隐拿到这嫁衣,有些受宠若惊。她皱着眉思考她以前从阿敏的那些过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敏贵妃对她的婚礼会如此上心。直到白玉堂幽幽的提醒了她一句:你莫忘了,这婚礼的新郎官同贵妃娘娘何等交情。 她瞬间会意过来,斩钉截铁的判断道:“展昭,她喜欢你。” 展昭哭笑不得:“阿隐,你莫要胡思乱想,这话可是能随便乱说的么?” 她还不信,展昭又同她讲乐一些敏贵妃记着当年他捨身救她的恩情,这才勉强煳弄过去。 而婚礼上用的金银首饰,却都是又白玉堂一手操办的。 阿隐平日里不喜欢戴这些沉重精巧的首饰,故而对这种东西其实没多大的鑑赏力。白玉堂却不知为何,看着吊儿郎当,眼光却独到的很,挑的东西每一件儿都深得人心。嫁妆也确实如他承诺的一般,置办的风风光光。 如此一通忙活下来,这齣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阿隐在汴梁城里没家,于是这齣嫁的花轿就从开封府出发,一直送到新置办好的展府。众人嫌弃这距离实在是短,又额外绕远了一些,好让这开封城的百姓都看看这展大人娶妻是何等的风□□派。 只见展昭身着大红礼服,头上端正的待着礼帽,一双星眸今日格外明亮,他骑着骏马走在队伍里,嵴背笔直,薄唇勾起笑意,那如玉一样的俊朗容颜今日飞上了桃花,让他双颊微红,有种别样风情。 观礼的诸位待嫁小娘子,怕是此刻连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一个一个都好奇这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将这汴梁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展大人给拐带了起,真是叫人好生的羡慕。 阿隐坐在轿子里,眼前是盖头的红色,一路上摇摇晃晃,这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嘴角真是止不住的往上翘。 跨了火盆进了门,这繁琐的婚礼就就正式开始了,包大人和包夫人充当了高堂二老,笑意盈盈的坐在主座之上接受两位新人的跪拜之礼,又经过一些闹哄哄的礼节,将新娘子送进洞房之后,外头的喜宴才算正式开始了。 展昭交友甚广,这次他要成亲,不光是这官场的好友,就连许多江湖上的朋友拿到了喜帖,也都不远千里的赶来参加。大家乱闹闹的坐着,笑着,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共处一室,相谈甚欢,倒是让包大人公孙先生他们也倍感欣慰。 本来是想好好的灌展昭一回的,展昭平日里酒量虽然也不弱,但他甚是节制,从来没人窥探到他烂醉如泥是什么样子。因此,今天这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展昭急着去见阿隐,又脱不开身,喝的也稍有些多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耳朵却红的要命。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白玉堂却摇摇晃晃的举起了酒罈子,直言道今日展昭所有的酒他都替了,誓死要守卫这位好兄弟的新婚夜。众人都笑了起来,对展昭宽容了不少,只是今日白玉堂到底会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心中默默许诺了,若是白玉堂哪一日成亲,他也必然不惜代价的为他挡酒。只是现在……这兄弟的命运,就不是他考虑的内容了。 推开新房的门,新娘子正端坐在床上,红盖头飘飘扬扬,让她的面容看不真切。 展昭有些醉了。 他反手锁上了门。 女子笑了一下,像是在邀请他什么。展昭只觉得胸口燃起了一团火焰,让他浑身都觉得有些发烫。 但揭开盖头的时候,还是带着三分敬畏,七分爱意的。 她的眼睛也是那么亮,她的嘴角也满是幸福的弧度。她等了太久,此刻已经有些忍不住的想抱着他。 阿隐一伸手就拉着展昭向床上倒去,倒是干脆利落,很有刺客的精神。展昭身上的酒味顿时扑面而来,像是要将她淹没一样的浓烈。只是失神片刻,展昭的手脚已经牢牢的将她禁锢住了。 第100页 ——主次立现。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的新文《(七五)遗愿清单》开预收啦~讲的是可以梦见将死之人的女主角开始为各式各样的人实现弥留之际最后的遗愿,然后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展昭的故事~ 感兴趣的话请点下面的连结按钮然后贡献一个收藏呀~ 第77章 77 [浮生半日] 初春,万物復甦。汴河两岸的柳树抽出了新的枝条,嫩色的绿让整个冬天的沉闷寒冷被一扫而空,就算现在室内还并不算太温暖,但“春天”的暗示意味还是让大部分的居民们高兴起来。 而无论什么时候的街道,早晨还是傍晚,烟雨濛濛还是夏日炎炎,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每一个街头巷尾。这城中每一个人都认得他,也每一个人都打心底里的喜欢他,尊重他。 展昭似是无意之间的抬头望了望。 今日阳光正好,室内虽然有些阴冷,但广阔的室外却暖意融融,初春的太阳是淡淡的金色烟雾,轻柔丝滑的包裹着人们,直叫人觉得骨头都是□□痒的,浑身的力气都被晒出来,飘散在空中无法聚拢。 他薄唇微微勾起,似是无奈又似是宠溺一般的摇了摇头。 而他刚刚望向的这个方向,正好是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足足有三层那么高。阿隐换了一身男装,正懒洋洋的躺在离太阳和天空最近的位置上。 妇人梳的髮鬓上满是珠翠,行动起来甚是不方便。可是这姑娘梳的髮鬓,她又已经不能再梳。于是阿隐后来要出门的时候,一般都换上一身男装,如此既行动方便,又能出入各类场所。 展昭当然没什么好反对的,他一向不喜用婚姻之名来锁住另一半的自由,而他最爱妻子的,也正是这一份洒脱的自由和勇敢。最开始阿隐是直接拿了他的常服来穿的,可惜展昭高她许多,身形也比她大上一圈,这衣服穿起来倒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 ……哦,也不能说是不伦不类。 她散着长发,身上披着他的深蓝色袍子,却不系上腰带,两条光洁的腿不怀好意的伸出来,让一进卧房的他唿吸一窒。 而且,那个笑容。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刚进门就受到了某种剧烈冲击的展昭自然要正面接招了,他反手将门锁好,手中巨阙随意放置在桌子上,就径直往她那边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说也罢。 总之,后来他们二人亲自去的成衣店,定做了几套她心意的衣裳,以备她出门的需求。 展昭整日里忙忙碌碌,阿隐却并不能在宅子里呆的习惯。宅子虽然小,但若是长久的只有她一人和寥寥僕从,让她每日里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就等待自己的丈夫回来……她不喜欢,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展昭最开始并没注意到她的这些心思,阿隐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兀自忍耐了一年多之后,终于在某个日子,展昭出了三个多月公差回家之后,他们二人爆发了婚后的第一场危机。 “我不想这样等你!”她眼泪汪汪,又不许展昭靠近,“我要死在这座宅子里了……只有你是忙碌的,而我只有在你回来需要我的时候才是活着的!” 展昭吓了一跳。他刚刚从城外骑马归来,此时夜色已深,回家之后发现卧房的灯还是亮着的,他心中一暖……但进来之后,却发现她气喘吁吁,好像刚练武回来,一转头看到他,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成亲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危机,展昭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无措。他站在那里,手脚无措的看着妻子愤怒又茫然的眼神。她用词如此激烈,让他觉得心里一跳一跳的抽疼。他上前,想要抱抱自己的妻子,但阿隐后退一步,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过来。 “阿隐,莫哭。”他柔声安慰道,“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好。” 阿隐无言的望了他一会儿,才抽泣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那么忙,我三个月都见不到你一面,一面想你……一面又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坐在床沿上,一边哭一边抱怨,眼泪掉下来就用袖子去抹眼泪,直到展昭默默的坐到她旁边,轻轻的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泪。帕子柔软,而展昭在她面前更柔软,阿隐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用拳头打他。 而展昭,则是将这些泄愤的举动照单全收。 直到她平静下来,展昭才一边抚摸她的背,一边开口道:“你有这么多的委屈……我竟也一概不知……” 他的目光之中透出怜爱和自责,停顿了一下,又嘆道:“我本要承诺你婚后幸福美满一辈子……没想到如今居然做的如此之差,让你……如此难受。” 她身体僵直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闷闷的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她似乎又要陷入到某种自责的情绪之中,展昭赶忙开口道:“不是这样的……你如今说出来,我们也好一同想想对策,若是你一直这样忍着不肯告诉我,迟早……它会爆发的比今天更严重。”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而问题既然已经摊在明面上讲了,就必然是要好好解决的。阿隐提出以后长期公差要同他一起去,却被展昭拒绝。 “我也很思念你,”他解释道,“只是这公差并不是我一人在办,今日我带妻子同去,那明日是不是其他伙伴们也可带着妻子家人一同前去了?我当然知晓你并不是累赘,只是这口子一旦开了,是好是坏,我也无从判断。” 她眼神黯了黯,但还是明白事理,同意展昭的说法。 而另一个法子,自然就是展昭出门期间,她也出门去散散心。 “玉堂在江湖上识人甚广,又总爱到处乱跑,若我要离开许久,你不妨跑去陷空岛找他玩耍,他们白家又有许多酒楼产业,你若是感兴趣,也可学习一二,等哪日……也在汴梁城开个饭馆酒楼的,当一把老闆娘。” 她被展昭逗笑了,嗔道:“我同玉堂一起出门游歷,怕是也得让你尝尝这再深宅大院中苦苦等待的滋味了。” 展昭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没关系,”他低低的说,“你尝过的苦,受过的伤,我都也要尝一尝受一受,如此才能了解你,心疼你……和爱你。” 这一次的家庭危机就这样解决了,他们二人原本就是极好的人,互相之间又时长为对方考虑着。因而这样一场负面情绪的爆发,非但没进化成争吵,反而让二人之间更加了解,更加相爱。 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回到现在吧。 阿隐似乎真的想开一间小馆子了,因此她这段时间忙着四处走走看看,又去白玉堂家的酒楼铺子里调研学习,还真的就没什么空和展昭黏在一起,让这位展大人也尝到了一番被冷落的滋味。 第101页 而这一天,她刚刚回城。一时兴起,就飞身上了屋顶,躺下来晒晒太阳。 展昭在这里驻足片刻,而阿隐自然也发现了展昭。她嘴角扬起了笑容,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见,就伸手用力挥了挥。 今日看起来展昭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巡完这条街,今日的工作就能早早的收场,还余了半天的假,刚刚好这东忙西忙的小妻子在这时归来,也算是赶上了好时日。 正想着,前方却忽的传来一阵骚乱。一年轻女子惊唿一声“有贼!”后,被那惊慌失措的贼人一把推倒,接着夺路而逃。展昭长眉皱起,正打算向前追赶之时,却见屋顶一个白影忽的掠起,似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在屋顶上施展轻功,动作倒是真的很优美。 ——看来她这段时日,轻功倒是进步了不少。 展昭在心里默默想到。 他的妻子看来是铁了心的要抢他的活计了,那贼人虽说是个八尺大汉,却也不曾习过几天武,脚力又怎么能是这个曾经的一流此刻的女人的对手呢?没到片刻,这场追逐便已经有了结果。 阿隐悠然立在贼人面前。 贼人一看便有些急了眼,只觉得她是个女扮男装的瘦弱个子,眼见路被结结实实的挡了去,伸出拳头就要上前打她。阿隐微微一笑,眼睛也没眨一下,伸手便将他的拳头卸了力,正在那贼人慌神是,握紧拳头一拳便击在他的胸口上。 贼人瞬间便支撑不住,屁股向后一坐,就跌倒在地。 展昭一来,便见了这幅场面。 围观的人群们正窃窃私语着,有人眼尖,认出了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正是展昭一年之前迎娶的妻子。原来这展护卫的妻子,也是江湖气质,潇洒无比。有些小娘子们顿时觉得羡慕的紧,直道着说以后也想找这么情投意合的般配郎君。 阿隐笑了笑,展昭也跟着笑了笑。 “你回来了。”他说。 阿隐点了点头,道:“是。” 好歹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不好太过腻歪,只得如此注意分寸。贼人一看展护卫也来了,就知道今天必然是少不了进一趟开封府了,也没了挣扎的心思,乖乖的就跟着展昭走了。 阿隐没跟着去,只是跟展昭说带回在家里见。 展昭点了点头。 这春日的景象似乎更好了一些,今日的空气是金色的,正适合谈情说爱。今日的阳光是粉红的,正适合你侬我侬。今日的时间流动起来,似乎也变得如此之慢,慢到可以让有情人们永远处于这一刻。 他们还没有孩子,但他们会有的。 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多久,但他们会永远继续下去。 fin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阿隐和展昭的故事终于写完啦! 这个故事真的是陪了我很久很久呢……这是我第一篇真正意义上写完的长篇小说,啊,有种克服半途而废第一步的感觉。 这个故事写完之前,我也终于从野生作者变成签约作者了哈哈……下一篇开始就要真正要竞争要努力了,如何在晋江这样的舞台上能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希望五年后合同到期的时候起码能有一篇实体出版吧,总之现在先加油努力~ 蟹蟹没弃文的各位~ 下一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