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蔑不孕不育,误惹王爷后孕吐了》 第一章 重生 “大人!民女是良家女子,您不能这样!” 落满尘埃的房间里,方清月双手被束,倒在榻上,身上的罗裙早已不知所踪。 眼前的男人哪里还能听到她在说什么,只能靠着直觉,俯下身,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方清月两手无力抵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后推,一双鹿儿眼中噙着泪水。 “放开我…不要…” 她的声音娇软可怜,颤抖着,带着几丝勾人的意味。 沈玉寒的身体微颤,眼中瞳色更加幽深!愈发用力! 方清月咬着嘴唇,试图堵住溢出的声响,下巴高高抬起,露出修长的颈线。 “大人,民女有婚约在身,您要是欺负了我,民女可是会死的。”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氤氲。 药性上涌,沈玉寒呼吸灼热,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疯了一般索取身下的女人。 她似乎连推拒的力气也逐渐没了,口中的呜咽也成了隐忍含羞的喘息,似是力尽情动,不再挣扎。 这位名震京城的权臣,当今唯一的异姓王,今日没了平日的冷静和克制,疯了一般! 夜半三更,打更人的铜锣想起。 沈玉寒眉头抖动,睁开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 头脑昏昏沉沉,他刚要起身,却听见被窝里传来一声嘤咛。 记忆逐渐清晰,他用力掀开被子,死死盯着身边人那楚楚可怜的脸,女子双眸合着,白皙小脸尽是泪痕,唇瓣红肿,羊脂玉一般的娇躯落满红痕。 沈玉寒的眸子里闪过摄人的寒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什么人!居然敢本王的床!” 方清月被她瘆人的语气吓得不轻,磕磕绊绊说道:“大人……分明……分明是你闯入民女家中,还抢占了民女的身子……怎么……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说着,她委屈的哭了起来,泪水如珠落玉盘砸在他青筋狞气的手上。 沈玉寒目光闪过一丝幽光,他记得自己原本正带着人在抓捕京城里的采花贼,结果不慎中了他撒出来的药粉。 本以为是致命的毒药,打算找个僻静之处用内里逼出来,结果确实销魂蚀骨的春药。 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欺负过的女人,他心中疑虑却并未消弭。 “都察院监察京城,对京城了如指掌,本王记得此处是罪臣方惜福的祖宅,已经荒废十多年,你怎么会在此处?” 方清月轻声哽咽,“方惜福正是家父……他被朝堂问罪之后,皇上赐下的府邸也被没收,民女居无定所,便回到祖宅来了……” 听了这番解释,他面沉如水,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紧。 “谎话连篇!方御史卖国通敌,全家老小尽数诛连,你若是他女儿,早就死在断头台上了!” 方清月薄唇轻颤,眸子里闪过异色。 她父亲忠君爱国,安分守己,绝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但是想要为他洗清污名,凭借她一个弱女子是做不到的。 而沈玉寒所在都察院,不但可以监察百官,还有提点京畿刑牢狱之重任。 所以借他之手查清父亲冤案,也是她接近他的目的。 这位大人,当真多疑谨慎。 “大人,民女之所以免了死罪,是因为和永宁侯有婚约在身,他刚刚立功归来,皇上才格外开恩……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她的话如泣如诉,将因果缘由说的明明白白。 听到永宁侯三个字,沈玉寒的脸色黑成锅底。 并非是他跟此人有恩怨,反而他们二人同宗同源。 永宁侯沈秋年是他的侄儿! 沈玉寒是听说过沈秋年定了婚事,但并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此刻他眉心阵痛,他居然把侄儿的未婚妻给睡了! 见他松开了手,方清月亲生啜泣,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缩在角落里。 她红着眼眶,喃喃自语。 “本来民女捡回来一条命,现在被大人毁了清白,到时候宁远侯府派人验身,民女百口莫辩,怕是要被沉进湖里。” 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被子上,怮哭不止。 沈玉寒眼眸深邃,总觉着今日这事有些太巧了。 他赤脚下床,穿上都察院的黑色官袍,威仪如山的脸上神情淡漠。 “你本来就是要被问斩,如今多活了几日已经是赚了,若是不想被人知道今日之事,就自行了断,本王会派人将你和你父亲葬在一起。” 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冷笑一声,“你若是故作可怜,想谋求什么,本王劝你死了这条心。” 方清月肩膀轻轻一颤,心凉了一大截。 前世宁远侯得胜归来,从外面带回来了个美娇娘,得知她父亲被问罪之后,就顺势将她贬为妾室。 往后十年,受尽羞辱,最后被沈秋年钉在木桩上活活烤死。 幸得老天垂怜,她侥幸重活一世,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绞尽脑汁才想到今天这个计划。 即可以利用沈玉寒退婚,又能借助他的身份查明父亲被冤的真相。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沈玉寒如此多疑,而且全然不在乎她的生死。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前世她明明听说,这位首尊大人为了救一个帮助过他的青楼女子,独自一人将暗中买卖人口的人牙子杀的一干二净。 怎么到了她这,就不灵了! 轻轻咬着唇,方清月抬起空洞的眸子,凄惨一笑,“大人放心,民女不敢有什么图谋,大人走后民女就会自行了断,也绝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沈玉寒冷笑一身,大步离去。 “如此最好。” 脚步声渐远,方清月眸光闪烁,挣扎着下了决心。 她赤裸着身体下了床,从柜子里取出九尺布料,从房梁上甩了过去。 踩着板凳将自己吊起来,她毫不犹豫的踢倒下了凳子。 凳子撞在衣柜上,发出一身闷响,动静大到即便走了很远都能听见。 片刻后,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那道墨色的声影去而复返,沉着脸将她救了下来。 方清月窝在他怀里,掌心紧握。 她,终究还是赌赢了! 第二章 外室 “大人,民女已经丢了清白,无颜活在世上,您又为何救下我?” 她两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沈玉寒眉头紧锁,他方才看似走了,其实就在门外,想看看自己离开以后,她到底是什么嘴脸,又有什么算计。 但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的赴死。 难道今日之事,当真是个巧合? “本王身为都察院首尊,监察百官作风,监管京城秩序,又怎能做出这种强占民女逼其自缢的丑事。” 他伸手将方清月都会床上,冷声又道:“你是罪臣之女,不配嫁入宁远侯府,本王会同他母亲分说,取消这段婚事。” 方清月紧张的抓住被褥,“多谢……多谢大人……” 她睫毛轻颤,今日铤而走险,过程虽然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对了。” 沈玉寒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缓缓又道:“本王既然占了你的身子,就不会不认账,但你的身份,恐怕进不了本王的家门,不如就再次当本王的外室吧。” 方清月怔了怔,心脏跳的很快。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才能在‘误会’之后留在他身边,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大人只要不嫌弃民女……民女自然是愿意侍奉大人的……” 方清月把头埋的很低,乖巧温顺,含羞带怯。 此刻天色将明,沈玉寒本该去上朝的,可一眼瞥见她胸前轻轻颤抖的兔儿,心中又窜出来一股无名邪火。 好在是他还要赶着上朝,没有再折腾。 离开之前,他又叮嘱道:“记得喝避子汤,你身为外室若是怀了身孕,对你,对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妾身知道了……” 沈玉寒离开以后,方清月松开了紧紧攥着手掌。 在这位洞若观火的都察院首尊面前,她没有一刻是不紧张的。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她歪在被褥上休息。 退婚一事已经无需担心,接下来要想想办法勾住沈玉寒的心,好让他帮自己查清父亲冤死的原因。 若是可以的话,再弄死沈秋年那个畜牲就更好了! 胡思乱想见,她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撑着床坐了起来,想要下床洗漱,结果两腿间传来的阵痛,让她险些摔倒。 首尊大人也太粗暴了,一点也不懂的怜香惜玉。 祖宅废弃多年,尘埃满地,院子里杂草丛生,她洗漱过后无瑕打理,心里还记着沈玉寒的叮嘱。 避子汤,还是要喝的。 怀孕生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谁爱生谁生,她反正不想生。 养生堂,方宅附近最大的药铺。 这里的伙计比较规矩,口风紧,不会对旁人透露病患的病情,和所取药物。 她进门之后,声若蚊蝇的问伙计要了几份避子汤的药材。 “这位姑娘,你要的避子汤。” 姑娘和避子汤,这两个词组在一起让方清月尴尬的不敢对视伙计的眼睛,抓起要药包就要走。 “避子汤?” 方清月回头撞在一人身上,踉跄后退。 等她抬起眸子看清跟前的人,脸色惨白。 是他,宁远侯沈秋年。 那个前世将她活活折磨死的人! 沈秋年眼神鄙夷,冷声道:“怪不得今日叔叔突然让我娘取消婚约,原来是你这贱人已经偷了男人!” 话音一落,他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语气恼火。 “你好大的胆子!” 方清月身体本就不适,被他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摔在地上,额头还不慎碰到了桌角,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说!那个奸夫是谁!” 沈秋年面容凶狠,死死揪住她的衣领。 方清月心里怕极了他,但依然紧咬着牙关反驳。 “你我已经退亲,我的事跟你无关!” “无关?那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打的她嘴角破裂。 店里的伙计看不下去,连忙劝阻。 “客官,小店还要开门做生意,您看……” 沈秋年眼眸一翻,“再敢废话,本侯让你这药铺从京城消失!”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缄口不言。 “说不说!” 沈秋年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死死按在地上。 窒息感涌上来,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和沈玉寒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敢透露半个字,可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煞星肯定不会放过她。 可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难道重活一世,还是要死在他手里! 见她还是不肯说,沈秋年气笑了。 “好,有骨气,本侯欣赏你。” 沈秋年看向一旁的伙计,勾了勾手指。 “你,弄些春药喂给她,本侯要把她拔光了扔到街上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骚浪贱货!” 方清月听见这话眼前一黑,差点羞愤欲死。 他还是跟前世一样狠毒! 伙计自然是不敢忤逆他的,无奈的取出一包不敢明着卖的春药。 沈秋年掰开她的嘴,正要将药灌进去,一双骨节分明手却死死捏住他的手腕。 “混账东西,闹够了没有。” “什么人敢管本侯的事……” 沈秋年恼怒转过头,嚣张的气焰顿时散了,“小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沈玉寒一眼看见方清月两侧脸颊留下的掌印,眼神一沉。 “都察院在查昨晚逃走的采花贼,他用的春药似乎是在京城买的,本王正在彻查京城的药铺,刚好碰见了。” 沈秋年匆忙起身,伸手指着方清月咬牙切齿说道:“小叔叔,你来的正好,你让我娘取消婚姻,是不是因为发现这贱人偷人了。” 沈玉寒目光有些不自然,“不错。” 沈秋年气急败坏,“小叔叔,你快告诉我那奸夫是谁,我去弄死他!” 沈玉寒额头青筋突起,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方清月表情错愕,眼睛都呆了。 沈秋年也傻眼了,捂着脸道:“小叔叔,你打我做什么?” 沈玉寒负手而立,凝了他一眼。 “你现在侯爵加身,有事军中大将,说话办事如此毛燥,连事情前因后果都不问清楚,就把人打成这样!” 第三章 避子汤 沈秋年嘴皮直哆嗦,“她都背着我偷人了,我还能跟她慢声细语不成?” 方清月滚了滚喉咙,心里紧张万分,不知道首尊大人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最近京城有个胆大妄为的采花大盗,夜入春闺,处处坏人清白,昨日本王率人围剿,发现那贼人从她房间里出来。” 沈玉寒一本正经的看向沈秋年,“她被贼人害了清白,所以我才让你娘取消了这桩婚事,她本就是受害者,你还把她打了一顿!” “这……我……” 沈秋年神色尴尬,然后推脱责任,“我也没想到如此曲折,而且我问了半天,她死活不肯开口!” 方清月惊为天人,首尊大人居然能想到这种鬼话…… “好了,没事就赶紧滚,以后若是再如此失态,本王定要替你娘教训你!” “知道了叔叔……” 沈秋年嫌弃的凝了一眼方清月,语气充满警告的意味。 “以后休要跟人提起婚约之事,脏。” 方清月连忙低下头,唯诺应答,“是……侯爷。” “真是晦气!” 沈秋年嘀咕一声,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沈玉寒伸手将她拉起来,然后丢了几两碎银子在柜面上。 “金创药。” 方清月看着他那宽肩蜂腰的身影,心中生了一丝感激,今日若不是他,自己定会死在沈秋年的手里。 “多谢大人解围。” 沈玉寒将金创药都给她,然冷声道:“跟本王走一趟。” 出了药铺,她被他推上马车。 “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 沈玉寒蔚然而生秀的眸子闭起,靠在马车上。 “谎话说出去,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沈秋年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你被采花贼占了身子的事情,他估计很快就会宣扬出去。采花大盗的案子三司协查,若是都察院的卷宗上没有你的口供,到时候刑部和京畿府的人肯定会发现疏漏。” 方清月手指绞在一起,轻轻咬着唇。 “我是不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沈玉寒半开眼眸,看着她手里的避子汤和脖子上的掐痕,沉默不语。 马车抵达都察院,他将她单独带到一件屋子里‘审问’。 房间里,沈玉寒伏案桌前,自己写了一份‘口供’,然后要方清月在上面签字画押。 沾了红泥,盖了手印,他将卷宗封存。 方清月乖巧正坐,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对门房间的匾额上写着‘案牍库’三个大字。 她眸光内敛,心中意动。 都察院的案牍库中多半会有父亲通敌案的卷宗,若是能看上一眼…… “大人……” 方清月轻轻扯了扯沈玉寒的衣袖,柔声道:“我能在都察院里四处看看吗?” 沈玉寒目光一沉,冷声道:“官府重地,你以为是自己后院吗?” 他将避子汤的药材丢给她,催促道:“速速离开,回去把避子汤喝了。” 见他语气坚决,方清月也不好强求,只能乖乖低着头离开。 半个时辰后,旧宅。 “你就是方清月?” 刚刚走到家门口,夹杂着鄙夷的声音便迎面传来,方清月抬头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荷绿色衣裙的丫鬟。 青竹,宁远侯府的丫鬟…… 她来做什么? “是我。” 青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丢给方清月,然后嗤笑一声,“你若是敢不从,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方清月展开信笺,脸色变了变,眸子里浮现一丝恐惧。 宁远侯府,灯火摇曳。 诺大的客堂里宾客满座,估摸着有六七十人,大多都是沈家的近亲,已经跟侯府走的近的朝中大臣。 张罗着招待客人的夫人名叫李君怡,是沈秋年的母亲,今年四十岁出头,风韵犹存。 “今日我儿订婚宴,多谢各位亲朋好友赏脸赴宴。” “李夫人,快将你未来的儿媳交出来让看看,想必是生的花容月貌吧。” 听见有人捧,李君怡温婉一笑,“自然是要叫出来的,不过好事之前,倒是还有件伤心事要说。” 语罢,她看向门外。 “进来吧。” 宾客的视线纷纷看向门外,方清月如芒在背的从外面进来。 坐在李君怡边上的沈玉寒看到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君怡轻轻叹息,走到客堂中间,四下行礼。 “李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李君怡蘸了蘸眼睛,泪水朦胧,“各位,我儿跟方御史家的女儿有过婚约,虽然现在方御史沦为罪臣伏法,但我宁远侯府却不能无情无义,还是想继续履行婚约娶她过门的……可这孩子实在可怜……” 说着,李君怡又滑落两行清泪,“这孩子昨日被那可恨的采花大盗污了身子,此事不久后恐怕人尽皆知,所以今日我想恳请各位,以后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免得这孩子抬不起头来。” 沈玉寒握着酒杯的手青劲爆起,李君怡明明已经答应取消婚约,但现在为何又一副要继续娶她过门的态度。 难道方清月背着她使了什么手段,让李君怡接纳她了? 沈玉寒墨染的眸子里暗流汹涌,死死地盯着方清月。 方清月低头不语,袖子里的手攥在一起,李君怡挤下来的那两滴蛤蟆尿让她觉得恶心! “李夫人,既然此女已经失贞,如何还能嫁给宁远侯,此事万万不可!” “是啊!这岂不是让宁远侯府蒙羞!” “李夫人三思啊!” 宾客纷纷出言相劝,李君怡却露出无奈之色。 “各位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孩子也是受害者,若是侯府不能如此不义。” “二姑,你就是太好心了!” 李君怡的侄女李兰儿面露鄙夷之色,“采花大盗又如何,只要她不想,拼命挣扎,我就不信那贼人能够得逞,我看她就是耐不住寂寞,半推半就。” “就是!” 她话音一落,又有女眷附和,“若是我遇到这种恶人,宁死也要保下清白之身,绝不失贞苟活。” “此话说得好。” 李兰儿站起身来,指着方清月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连自己的身子都保不住,今天还有脸来侯府!赶紧滚出去!” 李君怡眉头紧锁,连忙拉住自己的侄女。 “兰儿,休的无礼貌,那贼人武功高强,哪是一个女儿家能……” 第四章 奸夫 “李夫人。” 沉默良久的方清月目光凄凉的抬起头,哽咽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自是不能与侯爷相配,今日来侯府也不是要求履行婚约,而是要取消婚约,还请夫人准许。” 李君怡难过极了,捂着心口说道:“哎,你这孩子……何至于如此……我侯府绝不是那种……” “夫人,我意已决,还请成全。” 方清月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关,将眼泪忍在眼眶里。 李君怡长叹一声,“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如你所言吧。” 方清月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哼,姑姑如此怜惜她,她连个谢字都没有,真是白眼狼。” “侯府已经仁至义尽了,李夫人真是心善。” “算了,别提这失贞之人,还是赶紧请侯爷和未来夫人一同出来吧。” “咦,首尊大人哪去了?” 夜色幽暗,宁远侯府外的胡同里方清月面无表情的走着,清幽的眸子里,蕴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将这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宁远侯府付之一炬! 脚步声在胡同里响起,一道墨色的身影走到她跟前,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你就如此想嫁进侯府?” 听见沈玉寒的声音,方清月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首尊大人,我没有……” 沈玉寒怒火中烧,掐着她的脖子抵在墙上,“还说没有?没有你来侯府做什么?你躲在这里哭什么?” 方清月委屈的低下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 “李夫人说,宁远侯府清誉不能坏,我必须是自愿取消婚约,不能是被侯府赶出去的,所以她差人送信叫我过来配合她演戏……我若不从,以后都不会放过我……” 看着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沈玉寒表情不自然的松了手。 沽名钓誉,是李氏的风格。 “此事……” 他语气略有迟疑,“此事是本王误会你了,你别太难过,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这位首尊大人显然不会哄女人,话说的十分僵硬。 方清月抹去眼泪,红着眼眶,乖顺的点点头。 “大人说得对,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比死了强。” “时候不早,赶紧回去吧,等过几日本王再去看你。” 目送方清月离去,沈玉寒返回侯府。 “宁远侯立了大功,又得了巡防营统领的职责,护卫皇城秩序可是重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言重了言重了,不过是抓一些毛贼宵小而已,算不上重任。”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岁月静好。 沈玉寒重新落座,李氏笑着为他斟酒。 “首尊大人方才做什么去了,半天不见踪迹。” “无事。” 见他不愿说,李氏也不深究,转而低声道:“首尊大人,秋年现在做了巡防营的大统领,急需一份大功劳坐稳位置,你这个做叔叔的有没有什么能指点他的?” 沈玉寒眯起眼睛,李氏这是替沈秋年讨功劳来了。 “京城歌舞升平,最多不过鸡鸣狗盗,哪有什么大功劳给他?” 李氏撇了撇嘴,“首尊大人说笑了,现在京城里不是有个为非作歹的采花贼,据说三司协同都抓不住他,你若是有什么线索,不妨透露一二,嫂子先替秋年谢过你了。” 后宅妇人最是难缠,又不能跟她翻脸。 沈玉寒沉吟一声,随口扯道:“据说这贼人喜欢在云霄酒楼出没,你可以让他去碰碰运气。” 李氏喜笑颜开,连忙附在沈秋年耳边低语了几句。 酒席过半,沈玉寒觉得无趣,找了个理由离席,回到都察院里处理一些陈年旧案。 第五章 动她试试? 看着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沈玉寒表情不自然的松了手。 沽名钓誉,是李氏的风格。 “此事……” 他语气略有迟疑,“此事是本王误会你了,你别太难过,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这位首尊大人显然不会哄女人,话说的十分僵硬。 方清月抹去眼泪,红着眼眶,乖顺的点点头。 “大人说得对,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比死了强。” “时候不早,赶紧回去吧,等过几日本王再去看你。” 目送方清月离去,沈玉寒返回侯府。 “宁远侯立了大功,又得了巡防营统领的职责,护卫皇城秩序可是重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言重了言重了,不过是抓一些毛贼宵小而已,算不上重任。”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岁月静好。 沈玉寒重新落座,李氏笑着为他斟酒。 “首尊大人方才做什么去了,半天不见踪迹。” “无事。” 见他不愿说,李氏也不深究,转而低声道:“首尊大人,秋年现在做了巡防营的大统领,急需一份大功劳坐稳位置,你这个做叔叔的有没有什么能指点他的?” 沈玉寒眯起眼睛,李氏这是替沈秋年讨功劳来了。 “京城歌舞升平,最多不过鸡鸣狗盗,哪有什么大功劳给他?” 李氏撇了撇嘴,“首尊大人说笑了,现在京城里不是有个为非作歹的采花贼,据说三司协同都抓不住他,你若是有什么线索,不妨透露一二,嫂子先替秋年谢过你了。” 后宅妇人最是难缠,又不能跟她翻脸。 沈玉寒沉吟一声,随口扯道:“据说这贼人喜欢在云霄酒楼出没,你可以让他去碰碰运气。” 李氏喜笑颜开,连忙附在沈秋年耳边低语了几句。 酒席过半,沈玉寒觉得无趣,找了个理由离席,回到都察院里处理一些陈年旧案。 月落乌啼,西风正紧。 “首尊大人,那采花大盗抓到了。” 门外忽然有侍卫来报,行色匆匆。 沈玉寒颇为意外,挑起眉头说道:“是谁抓到的?” “是您侄儿在云霄楼抓到的,他才刚刚上任就立了这么大功劳,大人家里真是官运亨通啊!” 侍卫马屁拍个不停,沈玉寒却脸色一变,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人在哪里?” “已经快送到督察院了。” 他声影一沉,厉声道:“我问沈秋年人在哪里?” 侍卫愣了一下,不知他何故发怒。 “沈统领从云霄酒楼出来以后,突然骑着马往西边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不过看脸色似乎不太好。” 西边? 那不正是方清月家宅的方向? “备马!” 方宅,闺房。 方清月半梦半醒,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站着一道背着光的身影,看不起面容…… “大人,您怎么来了?” “大人?” 沈秋年俯下身子,露出狞笑的脸,“看来你的那个奸夫,还是朝廷中人!” 看清眼前人,方清月吓出一身冷汗。 “侯爷……您在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奸夫,这件事白天不是说明白了吗?” “贱人!还敢骗我!” 沈秋年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用脚踩着她的脸,语气阴沉。 “方才本侯已经在抓到了那个采花大盗,他说她根本没有碰过你,你还敢说你没有奸夫?” 方清月脸上淤青未散,此刻针扎似的疼痛。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前世一直都没抓到的采花大盗,居然这么快就落网了。 “我……我真的是被采花大盗害了,没有骗你……” 沈秋年的脸色渐渐凶狠,从一旁的梁柱上拔下来一根铁钉,他蹲下身子按住她的脸,森森然说道:“既然你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将铁钉悬停在她额头上方,残忍道:“本侯在边关审问敌国密探,他们嘴巴也很硬,但等我把钉子钉进他们的颅骨,再往里面灌进水银,剥掉他们的脸皮,他们就什么都说了。” 方清月害怕到浑身都在战栗,她知道,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个男人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我……” 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前世她被沈秋年害死,这一世她拼命挣扎,可依旧难逃宿命,既然如此,又何必将那个男人牵连进来呢? “我没有奸夫,侯爷想杀我何必找这么多理由,只管动手就是了。” 方清月不再挣扎,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好!那本侯且看你嘴硬到几时!” 沈秋年将钉子抵在她额头,右手蕴足力气,一掌拍下来! 方清月闭上眼睛,认了命。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怒斥声传来,沈秋年被沈玉寒一脚踢翻在地。 “叔叔!” 沈秋年气的龇牙,“你怎么老护着她,难道那个奸夫就是你?” 此话一出,沈玉寒和方清月都是心里一惊。 “放肆!” 沈玉寒脸色愠怒,“本侯若是奸夫,还能将采花贼的线索告诉你!” 沈秋年抿了抿嘴,眼神怨愤恶毒看着地上的女人。 “那叔叔就别拦着我,这女人满口鬼话,把我们叔侄二人都偏了,那采花贼根本就没来过她家里,你在她家外面看到人肯定是奸夫。” “混账!” 沈玉寒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眉头直跳,“说了多少次了,京城不比边关,做事要小心谨慎,重证据实,你草芥人命,就不怕被人告到御前?” 沈秋年此刻正在气头上,大袖飞舞。 “她背着我偷人,我忍不了!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沈玉寒眼眸寒意森森, “你胆敢动她试试?” 第六章 装相 沈秋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玉寒。 “叔叔!” 他声音嘶哑,语气急切。 偏偏沈玉寒脸上神情冷肃如霜:“你大可不在意你的名声,但本王还要在意我的脸面!” “本王的侄儿无故杀人,本王又要如何处之?滚!” 话已至此,便没有再说下去的余地。 沈秋年心知沈玉寒之言不可违背,扭头阴森森地看了倒在地上的方清月一眼。 他心底能觉察出,沈玉寒和方清月关系不一般。 毕竟沈玉寒素来冷酷无情,又如何会替一个女子百般说话? 只是他心中清楚,倘若他此刻当真强行对方清月下手,恐怕沈玉寒不会放过他。 沈秋年眼底写满阴毒,声音里透着彻骨阴寒:“方小姐既然能被采花贼所染,可小心不要落了单。这京中除了采花贼,还有要人命的狼。你若是失了姓名,可莫怪在本侯头上!” 说完,沈秋年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开。 即便沈玉寒有心要保方清月又如何? 等沈玉寒离开,他便杀一个回马枪。 这是方家旧宅,沈玉寒总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听闻脚步声自院中离开,方清月心下一松,肩背顿时垮下。 她伏在地上,喉间粗重地喘着气。 清瘦的肩膀不断颤抖,汗水已将衣衫全部打湿,看起来格外柔弱可欺。 像是一直残破的蝶。 沈玉寒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清月,语气冰冷道:“已无事了。” 方清月抖着身爬起来,脚下一软,往前一扑,几乎倒在沈玉寒怀里。 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沈玉寒宽大的袍袖下摆,像是没了力气一般。 沈玉寒心下一紧,抬手去扶。 沾染泪水的眼睫触碰到沈玉寒的手腕,带来一股潮湿的痒意。 有些凉,却又恍惚让人觉得烫得心慌。 方清月这才像是缓过神来,一抬头看向沈玉寒,唇瓣哆嗦几下,柔声道:“多谢……大人……” 沈玉寒猛然捏住方清月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跟他对视。 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冰冷,垂下的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好似数九寒天河里的水。 “大人……”她唇瓣蠕动,哆哆嗦嗦地唤着,像是吓破了胆子。 “是本王思虑不周。”沈玉寒喉结滚了滚,淡淡地道,“你有所求,也可以提出。” 方才即便是被死亡威胁笼罩,方清月都始终不愿说出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虽对那日发生之事仍有疑虑,但心中终究软化了一些。 方清月垂下眼,方才的狼狈让她鬓发散乱,有一缕发丝垂到唇边,却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不必。” 她微微摇头,轻声道:“大人已经帮了我许多,我若是再提要求,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了。” 良久,她又恍惚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抬头:“可否求大人垂怜,保护我。侯爷心中对我已经生疑……倘若他再想对我下手,恐怕……” 方清月捏紧手心,胸口不住起伏,心头的战栗一时无法平静。 勾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他捏着方清月下巴的指尖用力,迫使方清月站起身来跟他对视。 语气却是冰冷又无情的:“你既是本王的外室,本王必不会让秋年欺辱于你。” “从今天开始,本王会想办法保护你。若是沈秋年再来找你麻烦,本王不会轻饶于他。” “多谢王爷。”方清月终于松气。 得了沈玉寒这句话,哪怕她的危机仍未完全解除,但比起之前四面楚歌,已经好上太多。 她呵气如兰,喷吐在沈玉寒捏着她下巴的手上。 鲜红的唇瓣上沾了水渍,显得格外诱人可口。 沈玉寒猛然附身,狠狠地咬上了方清月的唇瓣。 方清月颤抖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宛如小动物般的嘤咛声。 一双玉手不由得环着沈玉寒的腰,被动地承受过于剧烈的吻。 无法被沈玉寒直接看到的眼睛,却是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 她就知道,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幅模样。 沈玉寒用力地勾着方清月的腰肢,让她的身体和自己的牢牢贴在一处。 柔软的唇瓣像是花瓣一样,在沈玉寒的蹂躏下,逐渐染上秾艳的色彩。 方清月呼吸用力地起伏着,胸前的柔软在沈玉寒有力的胸口不断蹭动。 有火似乎沿着胸膛的位置一路向下,蔓延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终于,在火即将蔓延到不可收拾之前,沈玉寒推开方清月。 他的力道并不算大,方清月脚下却一个趔趄,像是差点摔倒一般。 她抬头看着沈玉寒,一双眼睛带着些许水色,半晌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伸手去解那早已在动作间松散不堪的腰带:“大人,您是……” “不必。”瞧见她这幅样子,沈玉寒不知怎的,心底嫌弃一抹不耐烦。 他猛地一挥衣袖,语气淡漠道:“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沈玉寒便匆匆离开。 等到老宅中彻底陷入寂静,方清月把衣衫拢好,眼底笑意越浓。 前世她含恨而终,别的没有学到,御男之术倒是同人学了十成。 原以为沈玉寒身为首尊,不会吃这一套,没想到确实有效。 她喉间发出一声轻笑,转身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沈玉寒匆匆赶回沈家时,李君怡正在笑眯眯同人讲话。 她本就不喜方清月,如今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抬头瞧见沈玉寒,立刻道:“尊上如何有时间再来府中?” “还不是多亏我那好侄子。” 沈玉寒喉间发出一声冷哼:“今日方家娘子失身一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得已退了婚。方才本王却又瞧见他去了方家旧宅。” “倘若他无心退婚的话,本王瞧着,这婚也不必退了。” 几句话,说得李君怡脸色难看。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我知道了。嫂子在这里先谢过首尊提醒,之后我也会好好管教我儿,好让他不要再跟那方家女纠缠不清。” “但愿如此。”沈玉寒冷冷一笑。 他未尝再多说半个字,只转身离开,相信李氏会明白怎么做。 第七章 谋活计 李君怡用力握着身旁的太师椅扶手,指甲几乎都要嵌入其中。 她心中恨极,却也不敢表露半分。 待瞧见沈秋年回来后,李君怡抬手将摆在一旁的茶盏向沈秋年掷去。 茶盏失了准头,没砸中沈秋年,却在他脚边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四处迸溅,沾湿了沈秋年的裤脚。 “母亲,您这又是为何?”沈秋年抬头,脸上神情仍旧有些不服。 “逆子,跪下!”李君怡向来疼宠沈秋年,却绝对不能容忍他违背她的意思,去同方清月纠缠不清。 方清月名声既毁,她又迫着方清月主动退婚。 若是被旁人发现沈秋年去找方清月,她苦心替沈家捏塑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你为何要去找方清月那贱人?为娘辛辛苦苦替你谋划,你这是要让为娘的心血白费!”她用力地咬牙,齿间传出“咯嘣嘣”的声音。 沈秋年抬头,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那贱人背着我同其他男人勾缠不清,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李君怡厉声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不管她是否是自己勾搭男人。但此事已了,日后再莫要去找她!” 沈秋年梗着脖子,心中不愿。 瞧着他这幅模样,李君怡顺手抄起一旁的家法棍,狠狠地向沈秋年砸来。 关键时刻,宋晓雅朝着李君怡扑过来,挡在沈秋年身前,挨了一棍。 这一棍打得她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却还是道:“李夫人,万万不可。秋年也只不过是被那贱人背叛生气,才会去寻她。” 她强忍着疼,泪珠已经在眼睛里酝酿,却始终没能滚下来。 “您这般教育秋年,他定然不会再跟方家娘子纠缠。” 沈秋年惊讶于宋晓雅居然会替他挡这一棍,心底不由得被触动。 他低着头,沉声道:“母亲,孩儿知错,日后不会再去找那贱人麻烦。” 李君怡这才丢了棍子,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疲惫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沈秋年起身,带着宋晓雅一起离开。 他目光落在宋晓雅身上,半晌才道:“痛吗?” 宋晓雅轻轻摇头,柔声道:“不痛,幸好这棍子是打在奴家身上,没叫侯爷失了面子。” 她抬头,一双星眸凝着沈秋年,咬着唇道:“侯爷,奴家住在府上,吃穿用度不好让府中全然置办,不知侯爷可否陪奴家上街一趟。” 不知怎的,对上她那双眼睛,沈秋年却下意识想起方清月看他的眼神。 那双眸子带着惊恐和潜藏的其他情绪,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几乎溺在其中。 “侯爷?”宋晓雅见他失神,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可以。”沈秋年陡然回神,“走吧。” 方清月一觉醒来,皮肉上的伤仍旧在隐隐作痛。 她咬着牙起床洗漱,准备出门去药馆瞧瞧。 一路行到药馆,正碰巧药馆门外挂着牌子,要招捡药的伙计。 这会儿,药馆门前已经挤挤挨挨地挤满人,不少人都想来应招。 “我们这药馆的伙计可不好做。”药馆大夫听到问询的声音,撇撇嘴道,“首先,年纪不能太大,最多不超过而立之年;其次,要读过书,识过字,认得出方剂之上药量几何;再者,要熟知药性,才能对患者负责。” 他说完条件,围在门前的人顿时散去大半。 需得年纪小,又饱读诗书,熟知药性。 如此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倒是方清月逆流而上,在药馆门前站定,淡淡道:“我可以。” 那大夫一抬眼,瞧见方清月是个女人,脸上越发不屑:“一个女人罢了,你可知四书五经?又可知药理药性?” “我既然要来应聘,便当然熟知这些。”方清月抬头,不卑不亢道。 “笑话。”大夫随手放下手里的草药,“女人还能学会这些东西?不会是知晓一两味药,便要来装样子吧?你捡的药若是治死了人,那可是要偿命的!” 一旁围观的其他人也不由得议论纷纷。 “就是,我父亲乃有名的郎中,即便如此,我也不敢托大说自己熟知药性,一个女人……” “这位小娘子,有这个闲,还是回去伺候相公吧。这药馆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便好,出来抛头露面作甚?” 方清月听见那些嘲讽之声,用力地握紧手心。 “你们又怎的知道,女子便不如男子?” 听闻她的话,一旁传来阵阵哄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男子走四方,女子却留在家中,只能做些相夫教子的活计。” “就是,我娘亲说,女子就是蠢笨,便是连读书识字,都不及男子一二。” “朝中官员诸多,又有几个女子为官?” 他们三言两语,令方清月不由得咬紧牙。 “今日我便非要证明,女子也能比男子强。” “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自己比你更加熟知药材,便能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我身为女子,可以胜任这份活计?”她杏眸不闪不避,直勾勾地看向大夫。 “那是自然。” “那不如这般。”方清月唇角微勾,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们二人比赛识别草药。若是我赢了,你便许我留在药馆中如何?” “若是你赢了,我自请离开药馆。可若是你输了,那你便要当众承认,女子便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药馆大夫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方清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一时间,药馆门前可谓是热闹半分。 赌场的伙计也听闻此事,在药馆门前开设赌盘。 “这小娘子还真敢赌,女子不如男子,那不是常识吗?我便要赌大夫胜,压三银。” “我也赌大夫胜,压一吊钱。” 人群吵吵嚷嚷下注,将药馆前的路堵塞得水泄不通。 沈玉寒身为督察院首尊,听手下汇报药馆前百姓聚集,特地来此维持秩序。 他一走过来,百姓便纷纷避让,露出人群最中间的方清月。 她孤单单立在那里,脸色苍白至极,肩上的伤口洇出血来,看起来有些可怜。 沈玉寒来此之前,已经听说方清月和药馆大夫打赌之事。 “本王压五千两银子,赌方清月胜。”他将银票轻轻地压在空无一物的那边。 方清月闻言,陡然抬头,看了沈玉寒一眼。 第八章 比试 半晌,她默不作声地垂下眼,脸色比起方才略好一些。 她倒是未想过,沈玉寒居然会给她下如此血本,当真不怕她输了比试吗? 即便五千两于他这个王爷来说,不算什么,那也是好大一笔银子呢。 这会儿,药馆中人也在忙着准备比试一事。 他们从药馆中抬出一张桌子,桌面上被分隔成数十块方格。 每一块方格里都塞进一种药物。 方清月和药馆大夫站在离桌子很远的地方,瞧不出药物究竟有哪些。 要等正式开始比试,才会让他们近距离接触药物。 做好这些,药馆伙计又从药馆中拿出来一叠方子,随意抽出一张,钉在了挂在门前的木牌上。 “此方子上共二十味药,限时半个时辰。先找齐二十味药者获胜。若是在半个时辰以内,两位都未能找齐二十味药,那便取找得最多者胜。” “若是找齐的药物中有所错漏,便要扣除相应药物,再比多少。” 他说完,便让开到一旁。 方清月和药馆大夫这才走到木牌前,去看木牌上写着的药物。 药馆大夫看清楚前三味药,便立刻转身去寻。 方清月倒是不急,只是站在木牌前,仔细记药方中所有的药物。 那桌子不大,里面的药材放得势必也会很挤。 远远望去,大概放了得有五六十种药。 从这里面想找齐这二十味药物,前前后后要花不少时间。 但倘若她能记下所有药物,便可一个一个对照着找,比起药馆大夫找几味药便要跑一趟,是快要上几分的。 更何况,她昨日才受了伤。 她在木牌前站了许久,才慢悠悠往桌边去走。 因着记药浪费了太多时间。 等到她找到第二味药时,药馆大夫已经找齐十一味药了。 人群里不由得传来一阵嘘声。 “方才瞧这小娘子说得那般趾高气昂,却原来也没什么本事。这都快过去一刻钟了,才找齐两味药,怕是要输咯。” “还有人给这小娘子下赌注,赌她赢呢。这下怕是亏大发了。” “是啊,有这钱,不如给这小娘子,都比让她在这里辛辛苦苦同人打赌还要输了的好。小娘子,别比了,现在认输,这五千两银子,你说不定还能分去一些。” 外界的声音干扰不到方清月。 她抿唇,脸上的神情格外严肃,顺手将第八味药放在手边。 反观药馆大夫。 他一开始还以为方清月本事不小,急急忙忙地看药找药。 如今旁人的话传到他耳朵里,目光不由得朝着方清月手边的药盒扫去。 待到发现里面只有三味药,药馆大夫出言讥讽道:“小娘子,你嘴上说得厉害,怎不见你分辨药的本事也一样厉害?” “若是你现在跪下来求饶,求我放过你。或是愿意献身一二,说不定我还愿意放放水。” 说着,他的目光在方清月身上扫过,眼底还带着几分邪气。 “又或者,小娘子是不甘寂寞,才故意这般抛头露面吗?” “我倒是愿意屈尊降贵,好好疼疼你。” 他说得过分。 语气中狎昵的意味几乎满溢出来,让人眉头直皱。 沈玉寒在人群外中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神情骤然冷下,手腕轻轻一动。 一枚石子被他甩出,重重地击打在药馆大夫的腿弯麻筋处。 药馆大夫脚下一软,往地上倒去。 偏生不知道哪里的狗在门前撒了一泡屎,药馆大夫的手被狗屎糊满,就连连上也蹭上一些。 人群里陡然传出一声哄笑。 “谁,是谁搞的鬼?”药馆大夫自觉丢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厉声道。 他脸上的狗屎又臭气熏天,害得他丢了大人。 手上蘸满狗屎,自然无法捡药,需得先去清理一番。 前后下来,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真是该死! 左右瞧了一圈,也没发现可能出手之人。药馆大夫只能先去药馆后院清理。 “哎呀,眼看药馆大夫原本便要赢了。如今看起来,却是要输给这小娘子了,实在可惜。” “若不是药馆大夫摔这一下,那小娘子肯定要输。” “这种情况,又如何能算得上我们赌输了?到时候即便不算我们赢,也至少得算个平手才行。” 人群议论纷纷,却没几个人瞧见,方清月自药馆大夫摔倒起,便已停手。 清丽的身影站在那里,微风浮动她脸颊上的发丝,看起来闲适又自在。 她不知药馆大夫摔倒一事是否是意外。 但既然要比试,她就要给对方应有的尊重。 趁人之危,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有人发现这一幕,逐渐噤了声。 等到药馆大夫又重新出现在桌边,方清月这才自然而然地捡药,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沈玉寒原原本本地看清楚事情经过,眼中闪过几分欣赏。 他倒是未曾想过,这小女子的肚量会如此之大。 方才分明受了那药馆大夫的嘲讽和侮辱,却还能在药馆大夫出意外时,甘心停下来等他。 只这一点,便已经胜过无数人。 他手里把玩着腰间玉佩,心念一转,陡然想起方清月的父亲方惜福,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 手上的动作也停下,只剩下一双漆黑如点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清月的身影,像是能在她身上盯出洞来。 歹竹难出好笋,方清月能做到这般,方惜福又怎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此事到他手上,便已结案。但如今细想起来,整个案件似乎都有不少可疑之处。 难不成,方清月便是发现了这点,才想着求他帮忙? 沈玉寒垂眼。 大手继续把玩玉佩,动作却慢上许多。 因为记下了所有药材,方清月的速度比先前快上不少。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又找齐了几味药。 药馆大夫自觉丢了脸,便更加迅速地在木牌与桌子之间跑动着找药。 胖硕的脸上沁了汗水,他也浑然不觉。 他定要把这小娘子比下去,否则岂不是更加丢人? 等到赢了比试,他一定要找方清月好好发泄一通不可。 只是他速度再快,又怎么能及得过方清月? 她数了数手边药材,确定已经集齐十九味之后,才伸手去拿最后一味罗陀叶。 等到所有药物极其,方清月抬起手,扬声道:“我已找齐二十味药。” 第九章 比试结束 闻言,药馆大夫心中大骇。 在他看来,一个女子,即便有几分识药的本事,又如何能比得过他一个在药馆里呆了这么多年的老大夫? 他抬头看向方清月,方清月仍旧不卑不亢地任由药馆的伙计过来检查自己手边的二十种药材。 检查完毕后,药馆伙计扬声道:“这小娘子捡出的二十味药材,顺序,种类,皆无错漏,此次比试,小娘子胜。” 话音落下,赌局自然也见分晓。 沈玉寒自己一个人压方清月胜,其他人压的钱扣除庄家应扣的钱以外,全部原原本本地给了沈玉寒。 一时间,那些参与赌博的人纷纷不满起来。 药馆大夫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忽然大声说道:“我不服,此次比试,不公!” 他声音极大,几乎盖过在场其他人的声音。 方清月听闻,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微笑。再一抬头,却又是单纯无辜的模样。 “此次比试有何不公?” “分明是你作弊,才能胜得过我!”药馆大夫嚷嚷着。 “我原本站的好好的,又如何会踩狗屎摔倒?定是你怕自己输了比试,特地找人干扰于我。” 方清月向前一步,不卑不亢道:“但在你摔倒之后,清理回来之前,我并未有任何找药的动作。” 她原先并不想拿此事来说,如今瞧见这药馆大夫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不说出来,怕是不行。 药馆大夫梗着脖子道:“那摔倒也影响了我的发挥!如若不然,又怎会被你这小娘子比了去?” 他冷冷地看着方清月,激动地挥舞着手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人影响我!这次的比试不能算!” 他这样一说,那些输了赌局的百姓也出来帮腔。 “就是,比试故意扰乱别人,这怎么能算公平,你赔我们钱!” “重新比试!她做出这种事,比试结果不能算!” “就是!重新比!必须要重新比!” “不仅要重新比,还要方清月对我们磕头道歉!” 一群人哄嚷着朝着方清月围过去,几乎要将那柔弱的身形淹没。 方清月顿时有些慌张,往后退了两步。 那些百姓离她很近,几乎都要抓住她的衣摆。方清月抬头向沈玉寒看了一眼,眼底写满慌乱,半晌,她才说道:“我没有作弊。” 下一刻,不知道哪里飞出的菜叶子狠狠地甩到了方清月面前。 一时间,菜叶子在空中纷飞,纷纷朝着方清月砸去。 方清月躲闪不及,被一片菜叶子砸到锁骨,白嫩的皮肤顿时染上一抹红。 她捂住脸,背对着身去,却仍旧有人不满。 沸反盈天中,沈玉寒挡在方清月面前,一张脸上神情极冷:“够了,你们是要袭击朝廷命官吗?!” 百姓瞧见站在方清月面前的沈玉寒,纷纷停手。 “首尊大人,您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子,就无视她做的那些事情。此次比试本就不公平。” “就是,该不会,您是为了赌资,才会护着她吧?” 沈玉寒勾起嘴唇,扫过那些人,眼底的阴寒让人心底不由战战:“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真以为本王会惦记你们这些钱?” 他语气张扬,人群中终于陷入沉默。 方清月被他牢牢地护在身后,心底多了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此时,人群中陡然出现一个声音,道:“从比试开始到比试结束,老夫都在这里,老夫可以证明,这女娃子完全没作弊。” 人分左右让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出现在人群之中。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左右,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慢悠悠走到人前,老大夫靠近药馆大夫手边,去查药馆大夫捡的那些药。 “你一共捡了十九味药,除了最后一味罗陀叶未能捡出以外,你还将火叶草当做撂地麻捡了出来。哪怕你与女娃娃同时捡出二十味药,你也是输了。”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不由得摇摇头:“火叶草和撂地麻虽长得相似,药性却是截然不同的。若是平日给人抓错,是要害人命的。” “而且,你歧视这女娃娃,又出言不端,便不该成为医者。” 医馆大夫仔细瞧了瞧自己捡出的药物,终于愧疚地低下头。 撂地麻是二十味药中的第二味,他捡药的时候,还没摔倒过。即便想要将责任推脱给摔倒一事,也是行不通的。 “老先生,说得好。”这会儿,药馆掌柜也出来了。 他方才站在药馆内瞧热闹,方清月是如何和药馆大夫比试的,他也瞧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并未站出来,毕竟一个女子的名声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如今既然有人说了,他也不介意为了药馆的名声,做一个“好人”。 “这位岑大夫在我们回心堂也已坐诊十年,我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一个不分药材,人品低劣的大夫。” 他看向众人,扬声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岑大夫便不是我回心堂的大夫。” 说完,他又笑眯眯地看向方清月,问道:“这位小娘子,你可否愿意来我们回心堂做大夫?” 他看得很清楚,如今这次比试,方清月已经在百姓中打响名声。 若是能让方清月留下来做大夫,日后回心堂的银子可不会少赚。 “不行,你凭什么赶走我!”药馆大夫闻言,还想要厮缠,却被药馆伙计抬着扔出了人群。 有百姓将方才用不完的烂叶子朝着他狠狠砸过去,砸得他抱头鼠窜。 “亏我们这么相信你,你居然连个女子都不如,快滚!” 药馆大夫哪里还敢纠缠?灰溜溜地捂着脸跑了。 方清月对上掌柜的视线,明白他在想什么。 “抱歉,和回心堂闹得这么不愉快,我暂时不太想考虑回心堂了。” 她受委屈,被药馆大夫污蔑的时候,掌柜的分明看在眼里,却不出面替她解释。 如今老大夫出言相帮,他又做事后诸葛亮。 哪有这种道理。 “这……”药馆掌柜脸上神情登时有些不大好看。 倒是老大夫捋须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挺看好你的,不止你可否愿意做我的徒弟?” “老夫虽然不算什么名医,但这些年治好的病人,也不在少数。你跟着我,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你意下如何?” 第十章 拜师 方清月顿时眼前一亮。 从老大夫说话那一刻起,她便察觉老大夫身份不一般。 因此立刻屈身行礼道:“那徒儿就见过师父了。” 她不卑不亢,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气,老大夫捋须哈哈大笑起来:“乖徒弟,跟为师走。” 方清月跟在老大夫身后离开,临行前,又对着沈玉寒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也得多谢大人出手帮忙。” 倘若不是沈玉寒在她被百姓围攻之时护着她,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沈玉寒目光落在方清月背上,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清浅的笑。 那笑意一瞬即逝。 他觉得,方清月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 先前被迫同他发生关系,又被沈秋年欺辱得差点丧命。 他本以为,方清月会是那种处处都需要人帮忙的弱女子。 却没想到,方清月不仅会医术,肚量也是大的很。 药馆大夫当众那么下她面子,她都能从容应对。 真是有趣得紧。 沈玉寒抬脚离开药馆门前,脑海里却仍旧装着那一抹倩影。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真的勾起了几分他的兴致。 去往老大夫医馆的路上,越走越偏僻。 原本宽阔的官道变成了狭窄的路,两侧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虽然不高,却也稀稀疏疏的要将路面淹没 老大夫回头看向方清月,发现她一路上也并不紧张,而是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你不害怕吗?我将你带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方清月杏眼中盈满笑意,笑眯眯地说道:“倘若我当真害怕的话,便不会跟师父过来了。” 老大夫愿意在万众抨击下,站出来替她说话,她相信老大夫的人品。 “你啊。”老大夫无奈摇摇头,抬手一指眼前的院落,“到了。” 眼前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周围用荆棘围城院墙,院子里到处都摆着药材。 墙角挂着竹编的采药框,里面还装着零零碎碎的小黄花。 老大夫打开门,让方清月跟着进入院中。 院子里收拾得整齐干净,方清月左右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便是老夫的医馆,就开在这种地方。”老大夫笑了笑。 “您既然能一眼瞧出火叶草与撂地麻的区别,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开药馆?”方清月犹豫片刻,才问道。 她着实有些好奇。 老大夫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这地方,是穷还是富?” “穷。”方清月直截了当地说道。 “此地如此之穷,周围还住了几十户人家。他们在这里劳作耕种,自是没钱到城中看病拿药的。”老大夫长长地叹一口气,道,“老夫这医馆开在此处,就是为了给他们行个方便。” 一时间,方清月心底倒真的生出几分钦佩的意味来。 她又仔细瞧了瞧院中晾晒的药物,发现多是一些刚刚采摘下来的药材。 “这些药,都是我在山里自行采摘的。”老大夫偏头瞧着方清月的动作,“日后恐怕还需要你跟我一起进山采药,这些你能接受吗?” 方清月坚定地点点头。 “好。”老大夫撑着桌子起身,“刚好我锅里还闷着饭,先吃饱,待会儿我们进山去采药。” 方清月没有什么异议,吃过饭后,就跟老大夫一起进了山。 老大夫一边爬山,一边跟方清月讲山中易生长的药材。 “撂地麻和火叶草晒干后特别相似,但植株却多有不同。撂地麻叶片窄小,植株很高。还未摘下时,叶片呈绿色。火叶草叶片细长,植株矮小,一般生在背阴的树丛中……” 山路并不好走。 方清月今日出门时为了方便,穿的是粗布麻衣。 裤脚和袖口也被束起,方便行动。 但即便如此,衣摆偶尔还是会被过长的枝条勾到。 她小心地拉着衣摆,继续和老大夫逐渐深入。 人烟存在过的痕迹越来越少,老大夫陡然看到山上有一处生着一株九支莲,眼睛都亮了。 他带着方清月朝九支莲走过去,脚下却忽然一滑。 蔓草掩映的地方,不知被何人挖出一个大洞。 老大夫摔下去的一瞬间,方清月想拉,却同他一起摔了进去。 这坑大概有一人来高,里面的痕迹比较新,看起来像是刚挖出来不久。 好在这几日山中刚下过雨,泥土还算松软。两个人没受什么伤,只是衣服上都沾了泥水。 除了他二人外,坑底还有一只兔子的尸体。 “谁挖得这坑!”老大夫愤愤地站起来,试图攀着坑沿爬出去。 只是泥土实在太过松软,还没爬两下,便又塌了下来。 再加上坑内大,洞口小,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出去。 老大夫颓然地坐在坑里,抬头看着狭小的天空,长长地叹一口气。 方清月侧耳,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师父,您听听看,是不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闻言,老大夫也仔细听了听,却没有听到。 他刚要说话,风中传来了两个人对话。 “你只说方清月进了山,她现在到底在何处?” 是沈秋年的声音! 方清月小心地捂住嘴,不敢说半句话。 “不知,但地上踪迹明显,她跑不了多远。”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主子,您当真要杀了方姑娘吗?” “那是自然。”沈秋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就算退了婚,她也是我沈秋年的女人。私下跟男人鬼混,我定然要要她的命!” 他更加心气不顺的,是方清月的姘夫,居然还是沈玉寒! 方清月清清楚楚听到二人对话,整个人不由得瑟缩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和老大夫到山中采药,居然还会被跟踪! 这里人烟罕至,即便自己被杀,也难以被人发现。 若是等沈玉寒发现她死于山中,恐怕她都要臭在这里了。 她心中害怕,往老大夫身后缩了缩,寄希望于被老大夫遮住身形,不被发现。 风中的谈论声也逐渐远去,似乎离开了这个地方。 方清月小心地呼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就在她抬头,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离开的方式时,洞口陡然出现了一张脸,正是沈秋年! 方清月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眼底写满惊恐,就看到沈秋年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宛如修罗恶鬼般的笑:“抓到你了。” 第十一章 得救 老大夫不明所以,看到沈秋年,还以为是来救他们的人。 “这位公子,麻烦你把我们救出去吧。” 他说着,朝着沈秋年伸出手,道。 沈秋年眼底闪过讥讽,轻轻挥了挥手。 自他身后出现一个黑衣人,一跃跳入坑中。 这黑衣人个子奇高,方清月已不算矮,却只到他胸口。 他身材也很魁梧,站在那里仿佛一堵肉墙。 老大夫急忙笑着说道:“多谢二位,老夫出去后定然会报答……” 话还没说完,那黑衣人陡然在他颈后狠狠砸了一下,他两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方清月吓得缩到洞的角落,却仍旧无济于事。 沈秋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去吧,她既然敢红杏出墙,你便让她好好尝尝被折辱的滋味,玩腻了再把她搞死,就当是本侯赏你的。” “至于那个老头子,随手杀了便是。”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便朝着方清月靠过去。 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洞外投射进来的光线,在方清月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要!”方清月瞳孔陡然缩紧,看着黑衣人的眼底写满祈求。 她声音嘶哑,对着沈秋年道:“沈秋年,你我已经退婚,我又是被采花贼要了身子,你怎能如此待我?” “别想着拖延时间,今日可没王爷会来救你。” 沈秋年看着方清月,漆黑的眼底爬满恶毒,像是一条蛇:“采花贼?你当我是傻子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沈玉寒之间发生的那些烂事。他能救你一次两次,可不代表他次次都能救你。” 说完,沈秋年毫不留情地离开。 黑衣人一手揭下自己身上衣物,朝着方清月便扑过去。 “你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 方清月用力地踢踹着,不想让黑衣人靠近。 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抵得过黑衣人的力气呢? 那黑衣人一把按住方清月的手,将其扣在头顶,便要去撕扯她身上的粗布衣衫。 脆弱的布料不堪一击,一把便被撕破,裸露出白皙诱人的内里。 大手在方清月的身上胡乱摸索着,又去掰她的腿。 方清月虽然极力抵挡,却仍旧抵抗不过黑衣人的力气。 挣扎得太过剧烈,反而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她的耳朵都在嗡鸣,嘴角也渗出血色。 方清月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滚落。 难道一切都这么结束了吗? 下一刻,她隐约听到“噗嗤”一声。 方清月睁开眼,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胸口陡然出现一把刀,刀尖突破他的胸膛,裸露在外,上面还沾着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刀,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方清月急忙伸手抓过被黑衣人撕破的衣物挡在胸口,抬头惶然看去,对上了沈玉寒看过来的视线。 看到方清月胸口遮不住的白软,沈玉寒眸色深了几许,片刻后脱掉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方清月身上。 方清月站起身,用大氅裹住自己,小心问道:“大人,您怎会在此处?” 她方才喊得太过大声,嗓子都有些沙哑。 嘴角被打破,殷红的血丝使得唇瓣染上几分秾艳的颜色。 一双水眸中含着眼泪,看起来尤为可怜。 “有事。” 沈玉寒简短地道。 他今日处理完方清月与药馆大夫打赌之事后,便回到了王府。 只是刚一回去,沈玉寒便在书房门外瞧见一个探子。 发现情况不妙,探子便立刻抽身离开。沈玉寒追将出来,一路追到这里。 那探子手中还有一叠书信,方才他追逐之时,掉出来一封。 信上是他的笔迹,写的却是对皇上的不满。 是以他特地一路追那探子到林中,便是想把那探子抓回来。 没想到路过此地,正巧听到方清月的惨叫声,顺手救了她。 沈玉寒简短说完,抬手抓住老大夫胸口衣物,便将他从洞口提了出去。 方清月擦干泪水,将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 他胸口被刀穿透,已然没了气息。脸上却罩着黑布,像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伸手一把将黑布拽下,方清月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此人前世她也见过,只是这人那时却不是沈秋年的属下。 而且,此人生得过于高大,甚至比沈玉寒还要高上一些。 这样的人……可太过难见。 她将黑布丢到一旁,低头思考着种种线索。 有什么事情隐约在脑子中闪过,却抓不住。 沈玉寒再回来之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方清月一张小脸上还沾着泥,显得脏兮兮的。 脸上的神情却格外严肃。 因为蹲着,胸前一对软白遮也遮不住,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指尖微动,想起手指陷入其中时那股滋味。 方清月思考没多久,便站了起来。 她一转头,便瞧见抱臂等在一旁的沈玉寒。 他一张脸上没有半点不耐,见方清月回头,问道:“怎么,发现什么了吗?” 方清月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半晌才道:“有一个疑点,但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这黑衣人不像是大征人士。” 她先前跟沈秋年接触不多,倘若直接指明黑衣人的身份,恐怕要被沈玉寒怀疑。 但这个疑点,说出去应当没什么。 “是吗?”沈玉寒的目光冷冷地朝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扫去。 “他是沈秋年带过来的。”方清月适可而止地透露这一点后,又有些沮丧地道,“抱歉,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个?” “无事。”沈玉寒收回视线,将她打横抱起,跃出深坑。 将方清月放在地上,沈玉寒才道:“方才分明被吓成那样,却敢去揭死人脸上的布,真不知该说你是胆大还是胆小。” 方清月哑声道:“既然知道有人要害自己,自然要弄清此人到底是谁。不然等到下次,还是要引颈就戮。” 沈玉寒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静静地等着老大夫醒来,一个暗卫陡然出现在沈玉寒面前。 方才沈玉寒去救方清月时,便让一直跟着自己的暗卫去追探子。 暗卫单膝跪地,恭敬地道:“回禀主子,方才属下追着探子去往山的另一边,却瞧见了侯爷的踪迹。” “沈秋年?”沈玉寒微微眯了眯眼睛。 探子方才行进的方向,是在更深的山中。 倘若沈秋年只是为了杀方清月,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第十二章 怀疑 他的目光淡淡地垂入坑底。 被草丛掩映的地方,坑底的黑衣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模样。 但能很明显察觉得出来,他的身量的确高得有些不一般。 陡然,沈玉寒目光一凝。 “去,把那具尸体带出来。”他的语气冰冷,对着身旁的手下说道,“好好查查,他到底是谁的人。” “是。”暗卫急忙隐身,带着黑衣人的尸体闪身离开。 眼见沈玉寒的目光朝着远处看去,方清月咬了咬牙。 她腿脚还有些发软,试图站起来,却好似没站稳一般,脚下一崴,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啊!” 沈玉寒伸手,拦住方清月的腰肢,阻止她摔倒。 两个的身子顿时紧紧地贴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 方清月腰肢纤细,大氅在她身上裹得很紧,使得她身材越发曼妙。 白嫩的手臂轻轻地抵住沈玉寒坚实的胸膛,似乎是不想跟他贴得太近。 她眼睫微垂,睫毛上沾染着湿气,像是被淋湿了的狸奴。 沈玉寒喉头一动,脸上神情倒是不变:“你这是要做什么?担心黑衣人的身份被发现?” “妾身不敢。”方清月头越发低,几乎要埋在沈玉寒的胸口。 “那你是知道这黑衣人是谁的手下?”沈玉寒的目光从方清月脸上扫过,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方清月身子一颤,半晌才艰难道:“妾身……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 亲眼见着沈秋年吩咐黑衣人,她倒不至于不清楚黑衣人的身份。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不敢说,也不能说。 沈玉寒和沈秋年毕竟是叔侄关系,她亲口说出,未免有挑拨二人关系之嫌。 这种事,即便沈玉寒不会多想,她也不能多做。 闻言,沈玉寒一双眼微微眯起,半晌才道:“该不会,这黑衣人其实同你有关?” 他心中亦有怀疑。 黑衣人好巧不巧地在他过来之时,要侵犯方清月,又恰好被他所救。 哪里来得这么巧的事情? 更何况,这样偏僻的地方,向来人迹罕至。 若非特意来此,又怎会有相遇的可能? 难不成,沈秋年来此,是提前和方清月约好的? 想到这里,沈玉寒脸上神情越发冷,上下打量着方清月的神色,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闻言,方清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玉寒,眼底闪过一抹委屈。 “王爷是怀疑我与这黑衣人有染吗?” 她咬着嘴唇,一副倔强的模样,水眸中终究是流下两滴泪水:“我和师父来山中采药,不小心落入坑底。” “呼救之时,我被这人发现。原以为他会下来救我,却不料是为了侵犯于我。我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也不由得高昂起来:“奴家自被大人要了身子以来,受了多少委屈?但我自知此事是个意外,所以从未说过什么。” “您答应要好好保护我,难道就保护好了吗?若您及时赶到,我难道能被那人占了便宜吗?” 并非想要责怪沈玉寒,毕竟当初沈玉寒中了春药,跟她滚上床,多少也有几分她的算计在内。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足以说服她,沈玉寒会怀疑她,是合情合理的。 “本王并非手眼通天,你离京这般远,我也不可能时时看顾你。” 瞧着她这幅模样,沈玉寒心中隐约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权柄滔天,从来只有别人同他服软,哪有他先低头的道理? “那大人就要怀疑我同人勾缠吗?此人既然都能对师父下手,奸了我的身子,我还能有命在?大人也知道您并非手眼通天,或许不能第一时间救下我。如此为何还要质疑我?” 她越说越生气,只觉得一团熊熊燃起的火被死死地堵在胸口,无处抒发。 父亲被谋害,她没有哭,前世受尽折磨,她也没有流泪。 如今被沈玉寒怀疑,她终于控制不住。 方清月哭得很安静。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上滚落,最终落入衣襟消失不见。 肩膀随着抽泣而耸动,显得格外脆弱。 沈玉寒脸色越发难看,伸手想要安慰,却被方清月甩开了手。 老大夫从昏迷中醒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扶着一边的树干站起来,看着方清月低着头默默垂泪的模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吧?” 眼前多的这人他认得出,乃是建安王。 他大致猜到是沈玉寒救了他们,却不知方清月为何要同沈玉寒闹别扭。 只是身为方清月的师父,他自然更偏她一些。 “无事。”方清月抬手拭去眼角泪水,勉强挤出笑来,“师父,时间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徒弟再来陪你采药。” “好。”老大夫长长答应一声,同方清月一起往回走。 只是方清月毕竟崴了脚,刚走出去几步,脚踝处越发疼痛,让她站立不稳,又摇摇晃晃地要往下倒。 沈玉寒默不作声地把她打横抱起,一路护送他们回了医馆。 他将方清月一路抱到医馆屋檐下,放置在一张椅子上,这才语气冰冷道:“本王还有公务要忙,便不在此地多留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方清月身子一僵,眼底染上几分无措,不知要如何同老大夫解释她与沈玉寒的关系。 他二人关系终究不清不楚,哪怕她有利用之心,说出去也不好听。 老大夫却像是未曾察觉到沈玉寒对她的特殊一般,只道:“你先歇着,这些晾晒的药得先收起来。这几日天色不佳,恐有落雨。药材浸水,那就麻烦了。” 方清月急忙站起来,想帮老大夫将那些药收起来。只是脚踝太疼,根本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门口却忽然多了几个人。 那几人落地无声,一看便功夫高超。见到院门敞开,皆拿着些东西送了进来。 “方姑娘,这是我们主子命我们送来的活血化瘀的药。药材精贵,效果也相当不错。” 说着,几个小瓷罐被他们恭恭敬敬地放在桌面上。 方清月扫了一下那几人,便清楚这几人必然是沈玉寒的手下。 她心中仍有气,但既然是沈玉寒送来的东西,她便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更何况,早一点治好脚踝,她也能早一日回到城里。 于是她只淡淡道:“便放在那里吧。” 第十三章 嫁祸 那几人得了方清月的吩咐,干脆把药放下,这才离开。 老大夫默不作声地收着药材,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药材都被他收进专门放药材的屋子,他才走过来,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瓷罐,随便打开一瓶,置于鼻尖前面嗅闻。 瓷罐里有一股非常好闻的药品的味道,带着浅淡的香气。 老大夫将瓷罐放下:“这里面的药材都价值千金,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是不是那位建安王送给你的?” 方清月轻轻地捋了一把耳边有些凌乱的头发,点了点头。 “对方身份尊贵,不是我们这种小民能够招惹的。”老大夫长长地叹一口气,脸上表情带着些许忧愁。 方清月的手陡然顿住。 她其实很清楚,以沈玉寒的身份地位,是必然不会看上她一个罪臣之女的。 如今愿意让她做外室,也只是因为要了她的身子,害得她惨遭退婚,才勉强给她一个不算名分的名分。 她既然已做外室,这辈子便再无同沈玉寒成婚的可能。 她之所以如此也要留在沈玉寒身边,为着的便是替父亲洗刷冤屈。 此事能了,她便打算离开此地,随意寻一个风水好些的地方颐养天年。 思索的时间有些太久,老大夫还以为方清月对沈玉寒情根深种。 毕竟那建安王,单看模样品性,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 方清月哪怕芳心暗许,也不奇怪。 “你……” “我知道。”她抬头看向老大夫,美眸中带着几分感谢,“我有求于他,才会如此。” 老大夫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腰似乎弯了许多。 良久,他才哑声道:“你先用那些药敷在脚踝上,不出三日便可痊愈。日后行路多加小心,若是脚踝再次受伤,留下病根便糟了。” “谢谢师父。”方清月浅浅一笑,说道,“这几日我腿脚不便,可能要先在药馆住上几日。打扰师父了。” “算什么打扰。”老大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刚好我也可以教你几个方子。” 晚上,回到房间里,方清月将裤脚撩开,露出脚踝。 原本白皙纤细的脚踝早就已经肿了起来,红得不像样子。 她眉头轻轻皱起,伸手拿过放在桌面上的小瓷罐,将其中的药膏倒出来,轻轻揉搓开,这才敷在脚踝上。 药草的香气在空气中漂浮起来,缓解了一直以来的疼痛。 方清月抱着膝盖,微微有些出神。 她还记得,上辈子沈玉寒到她死时,都未曾娶过妻,纳过妾。这也是为什么她重生回来之后,会把主意打到沈玉寒头上的最大原因。 但这同样也意味着,除了做一个不被待见的外室以外,她和沈玉寒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她打算趁着这个功夫,多攒一些银子。 想搬去其他地方,单是租院子便要花不少钱。她现在两手空空,可谓寸步难行。 脚踝上的药膏吸收得差不多后,方清月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 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显得干净又明澈。 在这样的好月色中,方清月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侯府内,沈秋年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今日他将方清月丢给黑衣人后,担忧被人发现,便自后山离开。 但直到现在,黑衣人都没回来。 那黑衣人是他前几年在边境人牙子那里捡来的,一向忠心耿耿。 按照往日习惯,他完成沈秋年的命令之后,便会即刻回来。 又怎会毫无声息? 沈秋年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刚要再派人去山中探探虚实,却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响动。 他陡然一惊,人已从窗户中直接翻了出去。 宋晓雅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脸色难看至极。 她肩膀处有一道伤口,横亘左肩到锁骨,血肉外翻,有黑色的血自里面渗出。 残余的血滴落得到处都是,将她鹅黄的衣衫也染得黑红一片。 她今日到沈玉寒府上,原本是打算将伪造出的沈玉寒与戎狄勾结的证据放到沈玉寒府中,顺便找一下京城的舆图。 没想到,刚到沈玉寒书房外,便被人发现。 她一路逃至城外,沈玉寒也一路追至城外,甚至还击伤了她。 那暗器上淬了毒,虽不至于置她于死地,但她越逃越没有力气。 不过…… 宋晓雅眯了眯眼睛,眼底染上一片阴云。 好在方清月的喊叫声吸引了沈玉寒的注意,否则她恐怕当真要被沈玉寒发现身份。 沈秋年从窗内翻出,正巧遇到宋晓雅。 看到宋晓雅锁骨处的伤口,他的眼睛眯了眯。 手中长剑直指宋晓雅的喉咙:“你的伤口,是怎么来得?” 宋晓雅见到沈秋年,松一口气,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一般,轻轻地软倒在地上。 她垂下眼,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苍白的唇角挤出一抹苦笑:“只是点轻伤而已,侯爷不必挂怀。” “轻伤?”沈秋年脸上神情越发冷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伤口,“本侯可没见过像这样的轻伤。” 宋晓雅捏紧手心,良久,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哀愁。 “侯爷难道真的要让我说实话吗?这伤……乃是方清月所伤。” 她一句话说完,又抬起头跟沈秋年对视:“我知道,你还在乎方清月。倘若同你说得明白,又怕你觉得我是在陷害她。” “你今日见过方清月?”沈秋年眼底狐疑意味更重,“那你有见过阿大吗?” 阿大便是那个被他下令欺负方清月的黑衣人。 “未曾。”宋晓雅摇摇头,用力的咳嗽几声。 口中有血冒出,她却仍旧一副虚弱的样子:“我瞧见她时,她正和一个老人在深坑中昏睡。” “虽然妾身与她关系不佳,但瞧见她被困,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将她拉了出来。没想到她反而恩将仇报,反手就给了妾身一刀。妾身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走回来,不然也不会此时才回府。侯爷难道不愿意相信我吗?” 沈秋年收回长剑,神色冷厉。 宋晓雅既然未尝见过阿大,恐怕是方清月被欺辱之时,有人施救。 阿大见势不妙,这才逃了。 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是谁?会不会跟沈玉寒有关系? 他冷冷地丢出一个装着解毒散的玉瓶:“自己用,倘若被我发现你骗我,当心我要了你的命。” 宋晓雅低头,借着夜色掩饰自己微勾的唇角:“是。” 第十四章 又来? 翌日一早,阿大还是没有回到府上。 沈秋年明白,阿大这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他手上可用之人不多,阿大算是其中最为忠诚的一个。 想到阿大被方清月害死,宋晓雅又被方清月击伤,他的心底没由来地泛上一层火气,一早便赶往方家旧宅。 因着先前李氏责骂的缘故,沈秋年不敢叫门,翻墙而入,却没找到方清月的踪迹。 他眼中厉色更浓,想到此刻方清月或许正与哪个男人尽享鱼水之欢,心肺好似都被怒火裹挟着烧了起来。 连续几日,他都守在方家老宅门前,寸步未曾离开。 与此同时,方清月正在医馆同老大夫学习医术。 她虽然也掌握一些方剂,不过面对的实际情况并不算多。 这两日不断有人来找老大夫拿药,老大夫诊脉之后,也会让方清月摸上一摸。 方清月这几日在药馆中,学到不少东西。 针对一些药材的禁忌,药性的相生相克,她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这一呆,便是整整五日。 五日之后,方清月脚踝处的伤已然好全,也不会再耽搁行走。 她告别老大夫,回到城里。 刚走到方家老宅门前,忽然有一人跃至她面前,不是沈秋年是谁? 沈秋年一双眼睛里燃着熊熊的火,一把抓住方清月的胳膊,厉声道:“方清月,你害了阿大,又伤了宋晓雅,居然还敢出现在本侯面前?” 这几日他派人在城郊附近梭巡许久,都未尝找到阿大的踪迹。 但那日困守方清月和老大夫的陷阱里面却有血迹。 出血量不少,应当能置人于死地。 想必是惨遭杀手的阿大! 方清月手腕被箍得生疼。 她脸色发白,却还是说道:“侯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沈秋年狞笑着,把她往门口里拽,力道大得不像话。 “既然阿大满足不了你这贱人,我瞧那院子里有几支枣树不错,正好可以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方清月脸色更白,挣扎踢腾着。 建安王府,沈玉寒正在处理手头的公文。 一旁的属下尽心尽责地汇报道:“那黑衣人应当是侯爷手下的阿大,素来很听侯爷的话。会出现在那里,想必也是侯爷的安排。” 闻言,沈玉寒脸色一僵,手上用力。 白玉套青金石的笔杆在他手中登时碎成几段,被他狠狠地扔了出去。 “沈秋年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的话他也不听了!”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进来汇报。 正是被沈玉寒留在方清月身边,负责保护方清月的。 瞧见此人,沈玉寒脸色愈差,阴沉地好似能滴出水来:“你最好是有要事相报。” 那人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回禀主上,今日方小姐回方家旧宅,正巧遇到侯爷。属下不便插手,但恐怕……” 恐怕沈玉寒再去晚一些,便只能替方清月收尸了。 沈玉寒重重一拍桌案,迅速站起来,脚下生风,一路往方家旧宅赶去。 而方清月已经被沈秋年狠狠踹倒在地。 她的脚腕被沈秋年拽住,拖拽着往方家旧宅里拉。 方清月心知倘若真进了旧宅,恐怕她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 她用力的抠挖着地面,想要阻拦沈秋年的脚步。 但又怎么可能? 指甲在她力道极大的动作下,有几个已经渗血。里面沾着土,看起来格外凄惨。 “别想着沈玉寒还会过来救你。” 沈秋年回头,看着方清月垂死挣扎的模样,眼底露出嗜血的笑。 瞧见这贱人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越是兴奋。 这样想着,沈秋年甚至放缓了手上的力道,让方清月有垂死挣扎的机会。 方清月不知沈秋年心中所想,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土混合着眼泪粘在脸上,她却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生怕松了半点力气,就会被沈秋年抓进去。 沈玉寒赶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瞳孔骤然一缩,一脚踹在沈秋年肩膀上。 沈秋年臂膀受力,一时抓不住方清月的脚腕,松了手。 方清月急忙往前爬了几下,衣服和手都在地上磨花磨破,又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缩在沈玉寒身后,甚至不敢露头出来,眼睛里终于有泪水滚滚而落,将脸上沾染的泥土冲刷开,像一只花狸奴似得。 沈秋年晃了晃,稳住身形,一回头便瞧见沈玉寒。 那把燃烧的火似乎又烧了回来,甚至要侵吞他的理智。 “叔叔,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动手?”他声音嘶哑,对着沈玉寒吼道。 “本王说了,她是本王护着的人。”沈玉寒回头扫了一眼方清月,确定她没受更重的伤,这才冰冷道,“怎么?做了侯爷,便能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沈秋年毫不避讳地跟沈玉寒对上视线,冷冰冰地说道:“叔叔,你敢说你保护她,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吗?” 闻言,沈玉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私心?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私心?” “从头到尾,本王都跟你说过。与一个女人计较,未免太失体统。你若当真因为她失了身之事杀了她,便是连本王都会沦为众矢之的。” “身居高位,自当爱惜羽毛,这些你都忘了吗?” “爱惜羽毛?说得倒是好听!”愤怒已经将沈秋年的理智全部灼烧殆尽。 他恨恨地看着沈玉寒,口无遮拦道:“你之所以护着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就是那个奸夫吗!” 一句话出口,方清月顿时变了脸色。 她嘶哑张口:“侯爷,我当真是被贼人夺了清白,王爷只是看我可怜,才会护着我,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沈玉寒抬手,阻止方清月即将出口的话。 “够了。” 他冷冷地看着沈秋年,眼底染上几分失望。 “所以,阿大当真是被你派过去的,对吗?” 沈秋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梗着脖子说道:“那又如何?” “本王答应过李氏,要给你谋官位。”沈玉寒语气冰冷,“是以你做的这些出格之事,本王也会原原本本地告知给李氏。你觉得,李氏会容忍你跟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纠缠不休吗?” 沈秋年一时被拿捏住命脉。 他可以混不吝,但他不能不孝。 恨恨地看沈玉寒一眼,沈秋年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第十五章 闹别扭 看到沈秋年的身影转过街角,方清月长长地松一口气。 她从地上起身,对着沈玉寒福了福身子:“多谢大人。” 纤细的身体显得格外单薄,指尖上沾染着血迹。 若不是沈玉寒赶来得足够及时,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殒了。 沈玉寒的目光落在方清月的身上。 她原先的粗布衣衫被阿大撕扯干净,如今身上穿的是找老大夫借的麻布衣。 麻布衣有些偏大,拢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形纤细。 加之方才与沈秋年的纠缠中,她的脸侧在地上蹭到,留下了浅淡的血痕。 这点血痕不至于留下伤疤,却让她的脸上带着些许丝丝缕缕的血迹,带着莫名的媚。 沈玉寒的目光彻底暗下。 方清月狼狈的模样,似乎在唤醒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不知餍足的巨兽正在悄然苏醒,叫嚣着掠夺。 方清月一无所知,转身去开门。 白皙的后颈落在沈玉寒的眼底,更是加深了这种欲望。 他往前一步,跟在方清月身后,踏入方家旧宅。 方清月微微一怔,侧头看去,对上沈玉寒泛着欲念的眼神。 她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默许般任由沈玉寒跟她一起进入方家旧宅。 刚刚踏入闺房,方清月的腰肢就被沈玉寒勾起,把她往床上带。 方清月眨了眨眼,顺从地勾住沈玉寒的脖颈。 粗布衣裳被人嫌弃地扯下,露出白皙的内里。 沈玉寒力道极大,几乎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 方清月惊呼一声,娇弱的身躯瑟瑟发抖。 受了伤的手臂挂在沈玉寒脖颈上,指尖打着颤。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沈玉寒的手背上。 甚至有些发烫。 一双含水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凝着沈玉寒,哑声道:“王爷,多疼疼奴家吧。” 沈玉寒微微眯了眯眼睛,沉眠的兽被人唤醒,叫嚣着要尽可能地掠夺每一寸土地。 理智在血液的奔腾下,几乎完全失控。 只剩下眼前姿容绝色,身材窈窕的人。 他指尖一勾,床幔被拉上,房间里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夜春风渡,嫣红的花朵上沾满了晨曦的露珠。 窗外光线打入屋里的第一瞬间,沈玉寒就醒了。 方清月正伏在他胸前,一头茂密的长发已经完全散乱,在他胸口铺陈。 浓黑的发丝有一部分落在她雪白的肩背上,显得尤为暧昧。 他刚要起来,方清月也已经苏醒。 她似乎还没睡醒,狸奴一般在沈玉寒的胸口轻轻地蹭了蹭,嗓子带着过度使用后的哑。 一双眼睛半眯着,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 “您不多睡一会儿吗?” 下一刻,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猛地起身。 腰背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感,方清月身子一僵,差点没扭到腰。 昨夜沈玉寒几乎折腾了她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起时,才放过她。 她没想过,沈玉寒这般的人,有一天也会为着女色而失控。 沈玉寒瞧见方清月醒来,脸色也是不由得一僵。 他向来薄情寡欲,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谁共赴云雨,也未尝想过,昨夜情事结束之后,他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帮方清月清理。 如今抬头看方清月,便瞧见她身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齿痕与指痕。 痕迹太深,暗红和青紫色的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尤为刺目。 沈玉寒张了张口,半晌连一个字都未能说出来。 方清月倒是看得很开。 她如今算是外室,自然是要服侍沈玉寒做这些事的。 比起那些整日在青楼中厮混不休的官员来说,沈玉寒要求得其实已经很好。 她垂下头,露出满是齿痕的后颈。昨夜情动时,沈玉寒也曾狠狠地啃咬这里。 “奴家是大人的外室,这些也是奴家应该做的。” “等会儿奴家还会去一趟药馆,会喝避子汤的。” 说话间,舌尖在唇齿间蹭过,沈玉寒陡然坐起来,心中冒出几分火气。 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喝避子汤? 换做其他女人,早已想借用这个身份,为自己谋地位了。 方清月难道便这么不在意么? “那你便好好喝,以后最好多备一些放在你府上,免得遗漏。” 他坐起来,背影透出几分冷漠无情,声音也不带任何起伏:“倘若被你一个外室有了我的孩子,我未来的王妃可是要伤心的。” 方清月捏紧了手心。 她心脏处有些发梗,疼得她几乎脸色发白。 明明她已经自认做到了一个外室该做的,知情趣,懂进退,沈玉寒还有什么对她的不满? 她低下头,声音已不如方才那般温柔小意,像是被一把粗粝的沙子磨过,带着些许涩。 “奴家知道了,我会好好喝药的。” 与此同时,沈秋年正在沈家祠堂被罚跪。 沈玉寒的确派人来府上告知李君怡沈秋年和方清月纠缠不清一事。 只是,他的人赶过来时,没瞧见李君怡,却正巧遇到了沈秋年的父亲,沈玉安。 于沈玉安心里,沈玉寒这个弟弟不过尔尔罢了。 能有今日这成就,也是父亲帮忙。 是以他一直不喜欢沈玉寒,却又不得不因着沈玉寒的身份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实在不够爽快。 瞧见沈玉寒派的人过来,他神色有些发冷,淡淡问道:“何事?” 沈玉寒的手下左右都找不见李君怡,只能同沈玉安讲了黑衣人一事。 闻言,沈玉安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立刻派人把沈秋年叫过来,大骂沈秋年一通。话里话外无非嫌弃沈秋年同失身妇人纠缠,有失体统。 还嫌沈秋年做事不干净,居然被沈玉寒抓了个正着。 如此仍旧无法消解他心中火气。 便干脆罚沈秋年跪两天祠堂。 李氏听说此事之后,心里不由得狠狠骂方清月一通,起身去找宋晓雅。 宋晓雅此时正在床上躺着。 她身上的伤敷了沈秋年送来的药,的确好了一些。 但那伤口深可见骨,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好得了的。 这几日她都在床上歇着。 只有早一日康复,她才能继续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宋晓雅眼底染上一片暗色,用力握紧手心。 她在床上躺的好好的,李君怡忽然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瞧见宋晓雅,她立刻伸手去拉:“宋姑娘,你跟我回来一趟。” 第十六章 宋晓雅有喜 宋晓雅有些发懵,顺着李君怡的力道坐起来,不解地问道:“夫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君怡语气发冷:“我儿派阿大去凌辱方清月一事,你可知道?” 宋晓雅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此事,她的确是知情的。 “我就知道你知情!”李君怡心头顿时直冒火气。 倘若不是这女子从中作梗,沈秋年又如何会被惩罚? 眼瞧着沈秋年已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又怎么能受得了呢? “如今我儿为了你,被罚跪祠堂,你现在便去替我儿下跪,好让玉安消气!” 宋晓雅眸光闪了闪,顺从地起身,跟着李君怡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李君怡气势汹汹地,走得极快。 宋晓雅则是温吞吞地走。 她一副虚弱的模样,李君怡心里发急,忍不住厉声道:“你想拖延时间是不是?若是我儿跪坏了膝盖,你也落不了好。” 宋晓雅低头,像是风一吹便能倒下:“是。” 她一抬眼,瞧见跟在一旁的丫鬟,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 接着,她身子整个晃了晃,便朝着一旁倒去。 丫鬟急忙扶着宋晓雅,将她缓缓地放倒在地上,语气急切,似是要落下泪来:“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君怡瞧见这一幕,微微一怔,神情中顿时带着几分慌乱。 “她这是怎么了?” 丫鬟脸上带着泪水,对着李君怡道:“夫人,小姐她这几日身子一直不适。因着您是侯爷的母亲,她不愿意同您发生争执。可让小姐到祠堂跪上一晚,小姐也是受不了的呀。“ 此时,李君怡身旁跟着的丫鬟急忙去请府医去了。 也有人通知了沈玉安。 沈玉安虽然心中憎恶沈秋年为了一个女人害死了阿大,不过他也清楚,倘若沈玉安真的跪坏了腿,日后恐怕难以建功立业。 是以听说宋晓雅昏倒一事后,便立刻命人把沈秋年也叫了过去。 宋晓雅房中,府医正在替她诊脉。 他眉头深深皱起,脸上神情有些严肃。 沈秋年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看了李君怡一眼,脸上神情亦是不大好看。 “娘,你同她置什么气?她只是一个女子,当真替我去跪祠堂,还不得跪坏身子?” 倒也不是责怪李君怡,只是他觉得,此事当真没有必要同一个女子计较。 李君怡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府医,宋小姐究竟是什么病?” 府医站起身来,对着沈秋年和李君怡拱手行礼:“恭喜二位,宋小姐这是有喜了啊!” “什么?”李君怡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沈秋年也有些意外。 他的确同宋晓雅厮混过几次,也让人给她送了避子汤,没想到即便如此,宋晓雅居然还是有了身子! “你感觉如何?”他走过去,轻声问道。 宋晓雅摇摇头,语气温柔至极:“没什么觉得,这几日吃东西没有胃口,原以为是……” 她怯怯地看李君怡一眼,似是不敢把受伤中毒一事说出,只含混其词道:“没想到是留下了你的血脉。” “侯爷,能不能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说着,她柔情似水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眸中还带着慈爱。 “当然。”沈秋年满口答应道。 李君怡愣怔半晌之后,立刻拍手道:“这可是我们府上的大喜事,快快快,去买些好酒,今日好好摆上一桌。” 她脸上喜气洋溢,几乎已经忘了方才对宋晓雅的恼。 这几年,她一直很操心沈秋年的婚事。 方家出事之后,她便想着尽快替沈秋年再求取一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姑娘。 替沈秋年开枝散叶。 如今宋晓雅虽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但她有了身子,自然也值得庆祝。 丫鬟们纷纷出门,置办那些需要用到的东西。 无人在意的角落,宋晓雅的丫鬟亲自送府医出门。 她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待到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便停下脚步。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您。” 府医偷偷塞给丫鬟一个荷包,这才说道:“宋小姐现在脉象不稳,还得要好好歇着才是。这几日我会给宋小姐开几服药,记得让她按时服用。” 丫鬟点了点头,把荷包收进了袖子里。 另一边,李君怡也是对宋晓雅极尽关怀。 “今日我属实不知你已有身子一事,否则定然是要吩咐你好好休息的。” 宋晓雅一手搭在额头上,一副疲惫虚弱的模样:“无事,此事本就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劝得动侯爷。” 她抬头看向沈秋年,一双眸子里似是染了水,看起来楚楚可怜:“侯爷,如今我已有了身子,不如你就放过方小姐吧,就当是替我们的孩子多积攒些福德。” 沈秋年点了点头。 他们没在宋晓雅房中呆太久,宋晓雅便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表示自己要好好歇着。 担忧宋晓雅的身子,李君怡便拖着沈秋年离开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宋晓雅便从床上翻起身,打开丫鬟送来的荷包。 她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里还有方才那副虚弱无比的样子? 荷包里装着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寥寥数言。 “刺杀沈玉寒失败,务必再找机会。” 她垂下手,眼里的神采不见,一张脸上写满失落。 只是很快,她便调整好情绪,用力地握紧手心。 沈玉寒对一切都很惊醒,因着她上次嵌入王府中一事,日后恐怕会增加人手守着王府。 此路必然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有…… 宋晓雅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那就只有从沈玉寒身边之人下手了。 她即刻便派了丫鬟去查,不到三日,丫鬟便带来了消息。 “回禀小姐,奴才听人说,那沈玉寒几日之前曾经在方清月府上逗留,足足一日才离开。” “侯爷也有怀疑,毁了方清月清白的,可能是沈玉寒。” 闻言,宋晓雅眼底寒意更深。 原以为把方清月从沈府踢出去,便已足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跟沈玉寒攀扯上这样的关系。 她能觉察出,沈秋年虽然已经同方清月退婚,心底却不见得是不在乎方清月的。 不然也不至于为了她失去清白一事,恼怒成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宋晓雅捏紧手心,吩咐丫鬟道:“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会这个方小姐。”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方清月究竟有什么本事,才能惹得两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第十七章 假孕 方家旧宅中,方清月正在看书。 她从医馆回来之前,老大夫给了她两本医书,是老大夫自己珍藏的。 这两本医书上都有老大夫诊疗时的一些笔记,用处极大。 方清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盖住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一直试图调查父亲的死因,却也一直不得结果。 那些事情,像是被掩盖在某些巨大的阴谋之下,单凭她自己的力量,很难查到真相。 但偏偏这几日,沈玉寒似乎也在忙着自己的事,一直没来府上。 上次她同沈玉寒不欢而散,此事自然不好提及。 她心中忧虑,此事若是耽搁的时间越长,有些线索恐怕会被中断。 方清月心事重重,忽然听到门外有打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竟然是宋晓雅和她的丫鬟。 瞧见方清月开门,二人便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 “姐姐,你这里怎么这般荒凉?”宋晓雅命丫鬟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里面尽是一些街边贩子卖不出去的水果布头,看起来寒蝉的紧。 她嘴角还勾着嘲讽的笑,看着方清月的目光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方清月对宋晓雅向来避之不及,闻言眉头不由得皱起:“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告诉姐姐我和侯爷的好消息。”宋晓雅低头,手指轻轻抚上肚子,眼中还带着几分柔情。 “姐姐,我如今有了侯爷的孩子,恐怕不日便要成为侯妃了。以后我尽享荣华富贵,不知跟侯爷退婚的你,后悔不后悔呢?” 她满是得意地瞧过去,却正好对上方清月一张冷脸:“我从来不后悔退婚。你有谁的孩子,同我有什么关系么?” “姐姐怎的这么说话?”宋晓雅像是有些委屈,低下头,“毕竟若不是您丢了身子,侯爷怎么说也得将你迎进门。” “大可不必。”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方清月只感觉骨头都发寒。 她垂下眉眼,脸上神情冷淡:“你既然是来通知我此事,那便快些回去吧。” 宋晓雅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方清月走过去。 她的身子却忽然一歪,整个人朝着方清月倒去。 她倒得刻意,方清月猛地避开。 宋晓雅的眉头皱起,眉眼间染上几分哀色,声音也透着一股哀怨的意味:“姐姐,我有了喜事,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怎能害我孩儿?” 她自然是没有身子的。 如今月份还小,加之府医有意隐瞒,李君怡和沈秋年又没那个本事替她诊脉,自然看不出来。 但等月子再大些,这种事便很难瞒的下去了。 来之前宋晓雅便已想好,此事完全可以推锅给方清月。 如此便可叫方清月成了那李君怡和沈秋年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玉寒若是再想保护方清月,便不得不暴露他和方清月之间的关系。 她便有得文章可做。 闻言,方清月抬手,猛地扣住宋晓雅的手腕。 她只摸一瞬,便察觉到宋晓雅并未怀孕,语气陡然冰冷:“你不仅骗了沈家,还想用此事嫁祸给我?” 她分明就没碰着宋晓雅的肚子,又怎会害得宋晓雅小产? “姐姐这么说,便是要伤了我的心了。”宋晓雅捂住眼睛,一副假哭的模样。 一旁的丫鬟也帮腔道:“就是,我家小姐可是被府医诊治过的,说她有了身子。如今一来方府,便失了孩子。侯爷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宋晓雅扶着桌子站直身体,抬眼看向方清月,眸底满是讥讽:“姐姐,这样一来,你要怎么破局呢?” 这个毒妇! 方清月眯了眯眼睛,语气温柔:“妹妹。” 她装不得这幅模样,一句话喊得让人毛骨悚然,哪有宋晓雅柔弱温柔的意味? “我记得,你是一个月前才来京中的吧?你说,我若是同沈秋年讲,说你腹中孩儿已有一个多月,你觉得他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沈秋年生性多疑。 即便他对方清月恨之入骨,但只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便会连宋晓雅一起怀疑。 两人你来我往,皆是未能占到便宜。 宋晓雅色厉内荏道:“那就看看侯爷是会先杀了你,还是先杀了我。” 她在京中埋了不少眼线,即便失去沈秋年的庇佑,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沈玉寒瞧着这一幕,倒是觉得有趣。 他方才便已来到方家老宅,只是听到打门之声,才未曾骤然现身。 他倒是也很好奇,方清月会如何处理此事,没想到她会反将一计。 看出方清月对宋晓雅有了身子一事根本不在意,他便不再耽搁,而是出现在二人面前。 “本王倒是没听说过,坏了身孕的女子,还要到退婚之人面前耀武扬威的。” 他一出现,宋晓雅便立刻变了脸色。 她在京中的眼线已经查明,这几日沈玉寒都在忙着探子一事。 否则她也不可能直接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她胸口的伤还未痊愈,如今皆是靠胸前绒毛披肩装饰,才勉强盖住一二。 以沈玉寒的狗鼻子,难免不会闻到她身上血气的味道。 到时候生疑,又该如何是好? 宋晓雅下意识拉了拉胸前的绒毛披肩,特地低下头,避开和沈玉寒对视。 那日她潜入沈玉寒府上之时,沈玉寒曾经看过她的眼睛。 虽然他未必就能从一双眼睛认出她的身份,但还是小心为妙。 “王爷。”她福了福身子,声音柔弱,“民女也只是想来告知姐姐这个好消息而已,不想姐姐居然想要残害我的孩子!” “方才发生之事,本王瞧得分明,用不着你在这里颠倒黑白。”沈玉寒不假辞色道。 宋晓雅咬了咬嘴唇,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却是被方清月瞧了个正着。 “是民女不知王爷居然同姐姐关系这般要好,竟可随意在方家旧宅中进出。” 听出她在挑拨离间,沈玉寒根本不接这茬,只冷酷地说道:“随你如何宣扬。不过……你猜猜我那好哥哥,会信你还是信我?” 沈府当家做主的,自然还是沈玉安才对。 闻言,宋晓雅不得不忍气吞声转身离开。 方清月这才走过去,笑眯眯地对着沈玉寒说道:“王爷得罪的人可真多。” 沈玉寒的神色陡然变黑。 方清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八章 分歧 他心中不爽,说话便也无端带了些刻薄之意:“怎么,怕了?” 先前分明是方清月执意要做他的外室,如今见他得罪的人多了,就怕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单单几个字,听不出沈玉寒话里的语气。 方清月还以为沈玉寒就是正常说话,没怎么在意:“就是觉得你未免有些太得罪人了。” 事实上,她有些担心沈玉寒。 督察院首尊,注定会得罪很多人。 前世她被圈养在深宅大院之中,对于外界之事一概不清楚,也并不了解。 但偶尔,也能隔着院墙,听到门外丫鬟仆人们传进来的消息。 那些消息散乱,琐碎,多出自不同人之口。 她也能从中勉强听到有人说,沈玉寒今日又受了什么危险,明日又糟了什么罪。 “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是督察院首尊的吗?”沈玉寒闻言,用力捏紧了方清月的下巴尖。 他用的力道极大,方清月的下巴上顿时留下两枚鲜红的指印,隐隐约约传来一股痛意。 她眼底立刻浮现出一层水色,心中不由得微恼:“大人,难道我说得有半点不对吗?” 不过是关心沈玉寒一句,便要受这般委屈。她实在不能忍。 沈玉寒力气越发大,牵制着方清月,让她只能抬起头同他对视。 “本王做一日首尊,便会得罪一日人。当初既然是你爬了本王的床,那便没有后悔的道理。” 黑色的瞳孔深深地凝视着方清月,眼底写满不知名的情绪。半晌,沈玉寒又道:“你既然是本王的外室,这些东西,你自然也要承担。” 说的话太过难听刺耳,令人心头泛酸。 方清月眼底水色更重,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落下眼泪。 瞧着她这幅倔强的模样,不知为何,沈玉寒心中陡然一软,手指不由得松动一些。 他收回手。 方清月原本便顺着他的手的力道站着,他陡然收手,下巴上的力道变轻。 方清月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沈玉寒原本伸手想扶,瞧见方清月并未摔倒,便干脆收了手。 他脸上神情冷淡:“别做出这幅模样。当真以为本王不会对你心软吗?” 方清月垂下眼,心中有羞有恼。只是她心知沈玉寒地位不低,她又有事相求,自然不能同沈玉寒置气。 “大人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您身为建安王,又是督察院首尊。民女不过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又怎会生出这种想法?” 她语气轻柔,说话也温柔恭谨。 沈玉寒心头火气却越来越浓,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他何尝嫌弃过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倘若当真有一丝半点,方清月自和沈秋年解除婚约之后,他便有理由将方清月一同抓入督察院中。 如今他未尝说什么,她倒是先要和他划清界限起来了。 “你倒是生得一张巧嘴。”沈玉寒冷冷地瞥了方清月一眼,起身便离开。 原本他还想将那黑衣人之事说上一说,让方清月警醒一些。 如今倒是也不必了。 这小女子既然有这般本事,那便让她自己去处理那些事吧。 沈玉寒拂袖离开之后,方清月的目光落在敞开的门扉上,不由得有些出神。 方才宋晓雅眸中狠厉不似作假,根本不是普通女子所能表现出来得。 也不知沈秋年是从何处找来这一女子。 她方才有心提醒,想让沈玉寒仔细调查一番宋晓雅的身份。 如今倒是也不必了。 方清月隔着布,将桌上放置的那些东西全部捡拾起来,丢到后院的枯井之中。 她这才回房,开始思考要如何应对接下来之事。 翌日一早,方清月赶到了郊外的医馆之中。 她来得时辰尚早,老大夫正在整理药材。瞧见她过来,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来:“我送给你的医书,看得如何?” “看了一些,也算记下来了。但有些地方还有不懂。”方清月倒是也未尝客气,将自己不了解的地方一一问出,“比如这个方剂,火叶草,焦兰,玉剑麻,这三种都是属燥的药材,但金枕方里,却要以姜片为引,这不是更加燥热了吗?” “此三味药,虽说都属燥,但表现症结不同。火叶草属肺,焦兰属心,玉剑麻属肝。金枕方本就是为除湿燥,再加药引姜片,药效更为明显。待到燥热既除,再加一味寒清方,便可将病人身体调理好。” 老大夫捋着胡须道:“许多症结,单一方剂难以治愈,前后便需要多种方剂相互调理,如此才可使人内里趋于平和。” “你能有此想法,已胜过不少大夫了。” 方清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道:“那关于济敏方……” 她问得都是些少见的方剂,老大夫一一解答完,忍不住问道:“金丹药术里的方剂,你可都记住了?” 方清月点点头。 待老大夫一一考过之后,不由得道:“你既然有此本事,已可在医馆中坐堂问诊。今日便恰巧是个机会。倘若遇到无法诊断之人,再来寻我吧。” 他在医馆一旁开辟出一块桌面,替方清月准备了手枕等物,让方清月分流部分来寻他的病人。 老大夫平日里时常上山采药,今日是固定问诊时间。 待到辰正一过,便有不少人进来问诊。 方清月被开辟出的桌面便在药馆门口处,那些人却像是未尝看到一般,直勾勾地便朝着老大夫走过去。 “大夫,我腹内疼痛好几日,不知大夫可有头绪?” 老大夫瞧着方清月面前门可罗雀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方大夫是我的徒弟,你们也可去找她诊治。” 却不料,人群皆是拒绝。 “她虽然也是大夫,却是个女子,能有什么本事?还是您来给我看病吧。” “就是,先前都未尝看到她问诊,我可不敢做第一个。” “我老了,吃不起那些贵重药材,瞧着她的模样,会用那些便宜的药材替我开方剂吗?” 三言两语间,皆是对方清月的怀疑。 老大夫摇摇头,却也不再强求。 病人的信任是非常难以获得的东西,除非方清月当真能有本事让他们信服。 单靠他三言两语,病人或许的确会到方清月面前看病,但心中存疑,便不会好好服药。 后续效果一般,恐怕反而会影响到方清月。 单就这一点,就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第十九章 第一个病人 方清月倒是也不恼怒。 没有病人找她看病,她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医书,顺便思考方才老大夫教她的那些东西。 她先前总是想着要用一个方子将病人治愈,如今仔细想来,倒是误入误区。 病人情况不同,服药前后症状也会有所区别。 倘若只用一个方子,未免有些不够对症下药。 就在她想的入神之时,忽然有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大夫,你来替我看病。” 方清月抬头,便瞧见一个壮汉,正站在她面前。 那壮汉生得五大三粗,浑身上下满是横肉,皮肤表面泛着一层油光,看起来格外令人恶心。 声音也好似打雷一般,轰隆隆地,震得人耳朵直响。 隐约还有一股臭气从那壮汉身上飘散过来,令人有些作呕。 方清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一旁其他人议论的声音。 “赵武怎么又来了?他这口臭肥胖之症,不是到很多个大夫那里都看过吗?人家都同他说了治不好,还要来为难这小娘子大夫吗?” “就是,他也不闻闻自己身上那冲天的臭气。倘若是我,我是受不了的。” “你们放什么狗屁!”赵武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瞧着那些人。 他自几年前,遇到情伤之后,便一直爱吃些油炸之物。 身体迅速胖了起来,连带着一些病也出现在他身上。 紧接着,他便浑身臭气。 赵武每日都要沐浴,衣服也都要熏香。便是如此,都没能解决他的问题。 如此一来,他性格越发彪悍,时常到不同的医馆去找人替自己诊治肥胖口臭之症。 倘若那些大夫一时无法治愈,他便要大闹医馆一通,要求大夫赔钱。 大部分医馆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他一笔银子打发了他。 他又拿着那些银子去买些油物等东西来吃,时间一长,便越发肥硕。 “没事,你先坐下吧。”方清月倒是不嫌弃赵武,反而笑眯眯地说道。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病人。 赵武一屁股坐在她桌案前面的凳子上,肥硕的身子将凳子压得咯吱咯吱直响,好似随时要垮塌一般。 庞大的身躯好像一堵肉墙,有种遮天辟日的感觉。 “麻烦你将手伸出来吧,我替你诊脉。”方清月声音温和,对着赵武说道。 赵武把手放在手枕之上,张口道:“你若是不能替我治好,我便砸了你们这破医馆。” 惊天的臭气从他嘴里传出,几乎让人作呕。 方清月脸色却未尝有半点变化,淡淡地笑着说道:“你既然相信我的医术,我自然也会替你治好这病。” 她先前虽然被捆锁深闺,但偶尔也会有那些去外面看不起病的下人偷偷来她院中,求她诊治。 各种各样的病她都见过,比赵武情况更严重的,自然也是有的。 她还记得,有一个病人被沈秋年抽断了鞭子,鞭子有一部分落在他皮肤下,他却也不知道。 后来伤口愈合又发了脓,对方才来找方清月诊治。 她将脓包剖开取鞭子碎片,当时对方皮下已经腐臭,味道格外刺鼻。 比如今可难闻多了。 但她依旧处理地非常干净。 赵武愣怔片刻。 他先前去其他医馆之中,那些大夫虽然面上不显,但眼里的嫌弃却是都挥之不去。 片刻后,他眼底又迅速浮现出厌恶。 这女人这般会装样子,说不定也只是敷衍他罢了。 方清月用纱巾轻轻盖在赵武手臂上,这才替他诊脉。 赵武又生出不满,大声嚷嚷道:“你嫌弃老子?” “非也。”方清月笑了笑,“只是我毕竟是个女子,若是情况危急便也罢了,但现下情况并不危急,必要的男女之防还是要有的。”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赵武轻嗤一声。 方清月诊脉之后,便确定下来,赵武的情况不算严重。 他体内寒湿过头,脾胃又太虚弱。再加上肝火旺盛,如此才会脾气不好,肤表油腻,体型肥胖。 若是能多方面一起调理,便可完全治愈。 “我先给你开四副方剂,你先回去吃着,一副煎做两碗,早晚各一次,不能混合服用。”方清月心中思索着方剂,写下了两张药方。 事实上,让赵武喝完两副药,再来她这里再诊脉一次,才最准确。 不过,方清月大致能想象得出,喝下两幅方剂之后,赵武究竟会变成什么情况。 开完药之后,方清月又去药柜中给赵武抓药。 她态度从头到尾都很亲和,还在药纸上写下了如何煎服使用的办法。 “就这四服药,你觉得就能治得好我?”赵武瞧着那小小的四包药,便觉得不行。 “若是你治不好我怎么办?你这么看不起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砸了你这破医馆!” 他站在方清月面前,厚重的身子像是一堵墙。 方清月抬头一笑,语气不急不缓:“药已经开好,我便有信心能够治愈得了你。你先回去用药。” “若是治不好,我任你处置。” “不过这几日,你可能会出现窜稀涨肚之症,但都是正常的。等到四服药喝完,你再看看有无效果。” “我就信你这一次!”赵武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留下一钱银子,转头便离开医馆。 方清月松一口气,坐会桌案前,又轻轻地将桌面擦拭一遍。 一旁的百姓瞧着她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当真能治好那赵武的病?要知道,他可是看遍了京中的大夫。”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对那些大夫这般厌恶。 “放心。”方清月笑了笑,没有多说。 她方才给赵武开药之时,专门在赵武的药中加了一味蛇蝎草。 蛇蝎草服用之后,会克制食欲。原先是为了防止那些病人不听话,乱吃东西的。 赵武之所以多次诊治,都好不了,其因也在他并不会如同大夫所讲的那般,少食油腻。 但有蛇蝎草在,即便赵武有心想多吃一些,都是不行的。如此才不会影响药效。 与此同时,王府中。 沈玉寒正在案头处理公务。 身为王爷,又是督察院首尊,他手头上公务诸多,素来要花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处理得差不多,沈玉寒刚松一口气,被他派去守在方清月身边的暗卫汗青陡然出现,单膝在沈玉寒面前跪下。 “回禀主子,方小姐那里出了事。” 沈玉寒眉头骤然拧紧:“什么事?” 第二十章 重温 “今日方小姐头次坐诊,便遇上一男子闹事。”汗青头低低地垂下,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沈玉寒。 事无巨细到沈玉寒听完,几乎都已经能想象得到方清月今日究竟是何模样。 他眉头稍微松了些,语气却仍旧冷:“你说,那男子几日后还打算到药馆之中闹事吗?” “确实如此。不过方小姐看起来很有自信,似乎确定自己能将那人治好。” 沈玉寒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敲。 方清月既然已经处理好此事,按理说,他便不该插手。 只是,想到那男子这般高大魁梧,他又有些犹豫。 汗青身为暗卫,也不便插手。 他的暗卫倘若在外暴露了身份,那是要自裁谢罪的。 敲击的手停下动作,在桌面上轻轻地按了按。 沈玉寒起身,往方家旧宅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方清月也在赶回家的路上。 她在医馆中坐诊一天,也只看了两个病人。 一个便是赵武,还有一个是个小孩,他不小心磕伤了腿,又不是很严重,母亲让他来敷药。 他一眼便瞧中方清月,死活不愿意走。 母亲实在是拗不过他,便让方清月替他敷药。敷的药也是老大夫熬制的。 不过,方清月倒是未尝灰心。她早已知晓,大征之人,素来看不起女子。再加上她首日坐诊,没有治好任何病人,实在难以取得信任。 再过几日,情况便会好上许多。 只要赵武的病能够被治愈,那便会是最好的宣传。 而且,方清月觉得,赵武一脸横肉之下,说不定生着一张还算不错的脸。 她越想越高兴,走到旧宅门外,却一眼瞧见正站在那里的沈玉寒。 沈玉寒微微抬头,目光看着旧宅门外张贴的对联。 那对联已是好几年前贴上去的,原本大红的纸张已然褪色,留下的残破纸张,透着白。 他背影高大,方清月却不知为何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向沈玉寒。 觉察到她的目光,沈玉寒回头看向她。 大门被打开的一瞬,方清月被沈玉寒一把推了进去。门陡然被关上,紧接着,她便被按在门上。 浓烈的吻宛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她粉白的脸上,诱人的耳廓,殷红的唇。 吮着她柔嫩的唇瓣,沈玉寒陡然血脉贲张起来。 他单手将方清月托起,让她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一双玉臂紧紧地拥着他的脖子。 “……大人……”方清月被吮得失去理智,一双星眸含水,直勾勾得看着他,指尖轻轻颤抖着。 沈玉寒将门关好,抱着方清月便朝她的闺房闺房走去。 一脚踹上房门,方清月身上的衣物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撕扯而去。 夜晚的方家老宅,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花瓣上,将花瓣打得七零八落的。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甜香,或许还有些奶的气味。 露珠沿着花瓣一路滚下,落在土地上,将土地洇湿。 …… 春雨过后,方清月柔弱地靠在沈玉寒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 沈玉寒沙哑张口:“听人说,今日有人到你医馆之中闹事?” 方清月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白日发生的事情,温吞道:“也不算闹事,可能只是病人多次未能治愈,有些太过着急了罢。” “不需要我帮忙?”沈玉寒皱了皱眉。 他的胸膛震动着,方清月能够听清楚每一个呼吸的重音。 她从沈玉寒身上爬起来,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这种小事,便不劳烦大人了。” 眉头不由得皱起,沈玉寒直勾勾地看着方清月。 这女子做他外室,又什么都不求。这一点,便足够让沈玉寒生疑。 难不成,她和戎狄之人有关? 想到这里,沈玉寒的眼睛危险得眯起,好似下一刻便要做什么一般。 察觉出沈玉寒情绪不对,方清月笑了笑,目光从破损的窗户上扫过。 透过窗户纸破裂的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到处都生长着草与乱石,一派荒凉的景象:“大人若真是有心帮我,便找人帮忙修缮一下祖宅吧。” 她语气轻和:“院中草木繁茂,不知会不会藏蛇纳虫。我虽然不至于害怕那些,但若是被咬上几口,也是受不住的。” 她搭上沈玉寒,主要还是为了避开杀身之祸。 但若是太长时间不提任何要求,恐怕沈玉寒也会生疑。 “嗯。”沈玉寒爽快点头,“此事我会让属下去办。” “那就多谢王爷了。”方清月唇角勾着笑,干净明澈,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媚意。 沈玉寒了了一桩心事,瞧见方清月这幅模样,眼底不由得又燃起一小簇火。 他按着方清月的肩膀,把她往床褥之间推去,语气又格外轻慢:“回头你去挑些柔衾软被,钱便找本王来拿。” 床铺过硬,方清月皮肤又太过柔嫩,情事激烈之事,难免会在身上磕出几块淤痕。 他瞧着那些淤痕,心中实在不爽。 方清月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我知道了。” 沈玉寒直到深夜,才从方宅离开。 临走之前,他留下了两个属下。 这二人是他母亲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皆是有功夫傍身的姑娘,先前也未尝在人前露过脸,无人知晓她们是他的手下。 如今刚好配给方清月,方便替她出头做一些事。 第五日早上,方清月赶到医馆之时,医馆门前站着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身形魁梧。一张脸显得格外白净。 他转头瞧见方清月,立刻恭敬行了一礼:“多谢方小神医妙手回春,治了我这肥症。” 闻言,方清月有些诧异抬头:“你是赵武?” 眼前之人比起前几日见,明显瘦了不少。但他一张脸神采奕奕,隐约可以看到清俊的眉眼。 “是。”赵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回去之后,信不过方清月的药。但还是按时服用。 孰料服用过后,腹内便不再觉得饥饿,这几日吃得也极少。 每日几乎能瘦上一圈。 几日下来,他自己也觉察出方清月的药效极佳,除却按时服用外,还会练些武。 “不知方大夫您可否能再给我开几服药,让我巩固一番。”赵武如今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态度,同方清月说话时,也低着头,将她看得极重。 “可以。”方清月点头,坐回了桌案后。 第二十一章 病人感谢 其他人听说了赵武来找方清月问药一事,心中对方清月并不看好。 今日一早,他们便守在门外,打算瞧瞧赵武砸医馆的热闹。 瞧见赵武本人,也未尝把他同那个浑身横肉,满口臭气的男人联系过。 这会儿,不少人都走到赵武身边,仔细去瞧赵武的脸和身子。 发现他的确瘦了不少,身上也再无臭味,而是泛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个人大胆问道:“你便是吃了方大夫的药好的吗?” 赵武点点头道:“且我这几日,心情也好了许多。” 想到以前时常到不同医馆去找大夫开药,倘若大夫开的药不能治好他的病,便大闹一通,赵武心中还有几分愧疚。 “天哪。”有个老婆婆捂住自己的额头,仍是不敢相信。 先前媒婆曾来她家中做媒,想让她小女嫁给赵武,被她直接拒绝。 如今瞧着赵武的模样,她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几分后悔。 说话的功夫,方清月已然开好这次要服用的药过来,放在赵武面前。 “这几服药平日煎来当茶水喝便是,除此之外,以后吃东西,还需少油少盐,如此才可继续维持身材。”她将药放在赵武面前,笑眯眯地道,“相信不出一月,你便能彻底瘦下来。” “多谢医生。”赵武急忙行了个礼,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方清月面前,“这便作为您的诊费和药费。” 一时之间,赵武减肥成功,且不再身染臭气一事,即刻传遍京城。 也有不少人不相信这点,到赵武家中去看。 只见原先满脸横肉,面泛油光,口中恶臭的赵武,如今穿着先前的旧衣,衣服已然松垮下来。 他一张脸英俊无比,脸上时常带笑。若非声音相似,又如何能认得出是先前那个赵武? 有几个女子瞧见赵武这幅模样,回家求父母上门提亲。 也有人身材略微有些走形,同赵武相求,希望他能告知替他诊治的大夫。 赵武一一相告,甚至特地绘制几张去往老大夫医馆的地图。 “若非方大夫宅心仁厚,不在意我先前口出恶言,反倒替我诊治。我如今也不可能变成这幅模样。” 他说得坦诚,不少京中之人心中意动,便去药馆找方清月,希望方清月能替他们诊治一番。 连续几日时间,方清月都格外忙碌。 不过,她倒是也未尝觉得受宠若惊,反而还和先前一般,不紧不慢的医治。 如此宠辱不惊,倒也让不少人对她刮目相看,来看病的人又变多一些。 侯府中,宋晓雅听了奴婢的汇报,气得差点没砸了手边的茶盏。 她找赵武去,原本是想刁难方清月的。 赵武的情况她也算了解,京中那么多大夫都无法治好。若是方清月也无法医治,她便好好找人宣扬一番。好叫旁人知道方清月不学无术,做不好大夫。 没想到,方清月居然当真能治好赵武,反倒让他成了替方清月宣传的利器。 这又让宋晓雅如何能忍? 她坐在那里,左思右想,半晌才咬紧牙关,对着丫鬟道:“备马车。” 马车一路停到医馆门外,方清月对面正坐着一个看起来略微有些柔弱的女子,让方清月替自己开几副能够恢复先前貌美的药。 宋晓雅看着药馆院中坐着的那些人,眼底恨意加剧。 她握紧掌心,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了院中等候。 如今一段时间过去,她不得不垫了个东西在裙中,好让李君怡对她怀孕一事深信不疑。 只是这究竟不能常为。 李君怡日日都送来不少汤药,说是安胎之药,还要亲自监督她喝完。 若是不能早日“滑胎”,还不知她要喝到几时。 前面一个病人提着药出门后,终于轮到宋晓雅。 她迫不及待坐在方清月面前,咬着嘴唇说道:“方小姐,麻烦你帮我瞧瞧我腹内的孩子。” 闻言,方清月抬头,冷冷地看向宋晓雅。 宋晓雅居然能装到这个时候,分明未尝怀孕,却还特地来找她。 恐怕是又想嫁祸她。 想到这里,方清月将轻纱搭在宋晓雅手腕上,开始替她诊脉。 她知道宋晓雅是假孕,但若是她亲口说出宋晓雅没有怀孕,宋晓雅即刻便能将滑胎一事怪在她头上。 但若是她亲口承认宋晓雅怀了孩子,日后宋晓雅假孕之事暴露,也会将一切都怪在她头上。 是以,方清月并未直接说出诊断结果,而是眉头紧锁。 瞧见她这幅模样,宋晓雅顿时有些着急。 “姐姐,我腹内的孩子如何?你瞧出来了吗?”她声音轻柔,话语间却充满催促。 方清月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笑来:“妹妹可别着急,你腹中既然是侯爷的孩儿。我便肯定是要好好诊治一番的。若是出了纰漏,那便不妙了。” “姐姐便这般学艺不精吗?只是诊断脉象,便要花这如许的时间,真不敢相信京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相信姐姐的医术。”她声音不小,带着几分挑拨的意味。 “妹妹若是信不过我的话,大可换个大夫。”方清月心知她在挑拨,不过也并不在意。 这两日,她瞧过的病人不少,有这些病人在,口口相传,不是宋晓雅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了的。 宋晓雅用力地掐紧手心,恨不得把方清月的嘴撕烂。 “怎么会。”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温声说道,“若非相信姐姐的医术,我又怎么会舍弃京中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夫,特地来找姐姐呢。” 两人周旋之时,沈玉寒也恰巧赶了过来。 他不仅仅在方清月身边安排了人手,也特地派人盯着宋晓雅。 宋晓雅出侯府来找方清月一事,他自是第一时间知道。 想到那日宋晓雅想将流产一事嫁祸给方清月,沈玉寒便立刻赶了过来。 “宋小姐,我竟不知侯府的府医居然没用成这个样子,还需要你亲自来郊外的医馆找其他医生替你诊治了。” 他出言讥讽,宋晓雅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巧与沈玉寒对上目光。 她迅速收回视线,低下头,不敢与沈玉寒对视:“我只是不放心腹中孩子,担忧府医一人诊断不准。听闻姐姐如今已成京中神医,才想着来找姐姐帮我瞧一瞧。” 沈玉寒冷笑一声。 宋晓雅听闻这声音,指尖几乎掐入掌心。 第二十二章 解围 沈秋年扫了一眼方清月,发现无事,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前几日觉得赵武行径颇有可疑,所以特地派人调查。 一调查才知,赵武是收了宋晓雅的钱,是以才会来医馆之中闹事。 他的病情,虽不至于京中人人皆知,但也是有不少人知晓的。 如今赵武因着方清月的诊治,治好了病。便将先前收的宋晓雅的钱退了回去。 甚至还在京中替方清月宣传。 宋晓雅此事上吃了个大亏,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方清月。 再加上她与沈秋年纠缠不清,腹中又有了沈秋年的“孩子”,他怕方清月被刁难。 “王爷这是不相信民女吗?”宋晓雅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 “算不上不相信。不过,刚好本王府中府医最近闲适得很,不如明日便派他去侯府好好诊治一番,免得你身怀有孕还要东奔西跑。” 此话一出,宋晓雅登时变了脸色。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不必麻烦王爷了,奴家这便告退。” 说着,她便要离开。 大不了回头再想办法回来就是。 即将走出医馆院子之前,沈玉寒又张口道:“对了,不知谁将你有身孕一事传得满京城都是,沈秋年害得未婚姑娘失了清白一事,已被人口口相传。他现在大概在府中被关,你若是早些回去,恐怕还能救得他。” 宋晓雅脸色越发难看,背着身道:“那奴家就多谢王爷提醒了。” 她匆匆赶往侯府之中,沈秋年正跪在祠堂中。 沈玉安瞧见他不服气的模样,气得像是五脏六腑都燃起来一般,恨不得一棍子把沈秋年打翻在地。 “你二人未婚先孕,本就不是什么光荣之事。若不是她腹中怀的是你的孩子,我早就把她赶出府了!如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真是丢了沈家的脸!” 他最气不过的,还是沈秋年这般行径,简直跟沈玉寒形成鲜明对比。 如今有人提及他们侯府,都说侯府之人不可托付,简直要将沈玉安气死。 与他同脉连枝的,都在外被人耻笑。 那些人虽然不敢当面笑话,背地里却传得满城风雨。 甚至有些小门小户都敢放言,除却沈玉寒之外,绝不会嫁入沈家。 简直气煞他也。 “父亲,孩儿真不知晓此事究竟是如何传出去的。” “不知晓?!”沈玉安越发生气,半晌才道,“那你便好好跪着吧,什么时候我消了气,你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秋年跪在地上,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阴翳。 他这几日也听说过京中的风风雨雨,知道方清月成为旁人口中的“小神医”。 原本打算找机会到医馆中找茬,没想到过了几日,京中便开始疯传宋晓雅未婚有孕一事。 那日李君怡虽然也命人出去买些东西庆祝,但她到底知道是不太光彩之事,特地寻了其他借口。 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难不成会是宋晓雅吗? 宋晓雅匆匆地赶回侯府,不敢自正门而入,便走了偏门。 她刚踏入门中,等在门口的李君怡的丫鬟便拉住了她。 “宋小姐,你如今怀有身子,老爷定然不敢苛责于你。如今侯爷在祠堂被罚跪,若是跪坏了身子,又怎么迎你入府?” “还请宋小姐帮忙求求情吧。” 她说得可怜,宋晓雅心中生出几分不耐烦,但她也知晓,若是沈秋年当真因此事被罚跪的话,日后恐怕会同她生出嫌隙,便急忙往祠堂走去。 祠堂里,沈玉安仍旧在责骂沈秋年。 他气坏了,根本不顾及沈秋年的面子,气急败坏之下还狠狠地踹了沈秋年一脚。 一旁服侍的丫鬟和侍从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被连带责骂。 宋晓雅推开祠堂门,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匆匆赶到沈秋年面前,对着沈玉安跪了下来。 “老侯爷,您别生气。此事是我的错。您责罚我便是,不要责罚侯爷。” 她一跪下,便捂住肚子,做出一副有些疼痛的模样。 沈玉安脸上神情缓和些许,语气仍旧冷淡:“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宋晓雅低下头,声音带了几分哽涩,“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喝避子汤,才叫我有了身子。也是我没能瞒住这个消息,才叫侯府蒙上恶名。” “侯爷也只是情不自禁罢了,怪不得他。” 沈玉安虽然不喜宋晓雅这幅做派,但她腹中到底是沈秋年的血脉。 如今消息已经传出去,若是宋晓雅再因此事滑胎,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罢了,你都说成这样了,还要本侯怎么责罚他?”沈玉安脸色难看,咬着牙道,“但你们这几日便在府中好好待着,不要再出门了。我丢不起这个脸!” 说完,他便匆匆拂袖离去。 沈秋年把宋晓雅搀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半晌,他才道:“你好好养胎吧,不必再忧心此事了。” “侯爷。”宋晓雅低喊一声,扑进沈秋年怀中,“是我的不对。” 沈秋年轻轻抚着宋晓雅的后背,对她的怀疑略微消下去一些。 解决完宋晓雅后,沈玉寒便匆匆赶回督察院。 最近督察院新调查出一些消息,或许与方惜福当年之事有关,他得尽早回去确认。 方清月看完病人之后,已是申正一刻。 这几日她表现极佳,老大夫对她也是满意得很,眼看时间不早,便直接放她回去。 回到府上,方清月思索要如何感谢沈玉寒。 督察院离此处甚远,沈玉寒若不是为着她,恐怕不会轻易过来。 督察院中诸事繁忙,他还抽出时间来替自己解围。 想到这里,方清月打算做些饭菜给沈玉寒送去。 她专门去药馆之中买了些药材,又到街市买了些食材。 在灶房里忙活了半个时辰,香喷喷的药膳便已做好。 方清月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把药膳和饭装入其中,而后提着食盒赶往督察院。 只是走到督察院门外,她又有些犹豫。 这种地方,不是她一个女子能随随便便来的,她又怎么能将食盒送进去呢? 就在方清月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在督察院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闻言,方清月陡然回头。 眼前之人,正是沈玉寒的好友,姜子林。 第二十三章 旧事 她对姜子林福了福身子:“奴家听说王爷时常不用晚膳,当心他熬坏了身子,特地做了药膳过来。不知姜大人可否帮忙带给王爷?” 姜子林摆摆手:“我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你若是想给你那好王爷送药膳的话,便亲自去。” 方清月有些为难地锁紧眉头:“奴家倒是也想,只是……奴家进入督察院中,是否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姜子林笑了笑,“说不定沈玉寒忙了一天,瞧你过来,那张棺材脸上还能有几分笑意呢,跟我来吧。” 说着,他便往督察院中走。 方清月犹豫片刻,连忙跟上。 瞧见姜子林身后跟了一个女子,门房原本想拦,却又不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 姜子林一路带着方清月来到沈玉寒当值的书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方清月张了张口,无奈,也只能跟着进入。 便听得姜子林带着笑意说道:“沈玉寒,没想到你一副棺材脸,却当真有口服。这不,方家小娘子给你送了药膳过来。” 沈玉寒从公文中抬头,看到方清月,眉头忍不住锁紧:“你是个外室,怎能来这种地方?” 方清月握着食盒提手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姜子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沈玉寒的肩膀:“怎么说话呢?人家小娘子在门口畏畏缩缩,还想把东西托付给我带进来。你非但不领情,还要责骂人家一通,是何道理?” “我若是能得此贤惠女,必然纳她入府,不会只让她当个外室。” “滚。”沈玉寒不耐烦道。 他只是担心,方清月此行来找他,是别有目的。 督察院之中,可是有着不少常人不能得知的消息。 方清月小心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抬头觑着沈玉寒脸上的神情,谨慎地道:“我只是听说王爷平日在督察院中,很少用晚膳。如此可能会伤肠胃,便想着送药膳过来,替王爷调理一番。” 闻听此言,沈玉寒脸上神情顿时有些尴尬。 他总觉得自己和方清月之间算是利益交换,倒没想过方清月居然还会特地送药膳过来。 姜子林大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沈玉寒的肩膀:“这小美人当真在意你,日后可莫要随意揣度她了。现在人已送到,我就先走了。” 说完,姜子林便离开书房。 方清月站在一旁,一副随时要服侍沈玉寒的模样。 “坐吧。”沈玉寒抬抬眼,说了一句,顺手将食盒打开。 食盒里的食物立刻在他眼前铺陈开来,带着浓郁的香气。 想着沈玉寒的胃应当不是太好,方清月做的药膳皆是一些容易消化之物。 菜色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沈玉寒有些以外,抬头看向方清月:“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方清月有些拘谨地坐在沈玉寒对面,放在桌案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坐下一起用吧。”方清月送来的东西太多,沈玉寒习惯一日二食,晚上即便用膳,吃得也很少。 两人沉默对坐,将药膳用个干净,方清月又顺手将碗筷全部收好。 她看着沈玉寒的脸色,小心说道:“宋晓雅并未真正怀孕,不知她为何要装出一副有了身孕的样子。” “我知道了。”沈玉寒点头,道,“此事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先不要和她正面对上。我那兄长虽然厌恶沈秋年让沈氏蒙羞,但对于沈秋年的骨肉,他必然会极为看重。” 哪怕未婚先育一事令沈氏蒙羞,但只要宋晓雅肚子里是沈秋年的孩子,他便会没来由的偏袒。 倘若当真让宋晓雅把流产一事嫁祸给方清月,即便是他也很难冠冕堂皇地保得了她。 闻言,方清月心头一松。 她还以为沈玉寒不会信她:“此事我会小心的。” 如此一来,他二人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又过几日,方家祖宅总算被修缮一新。 祖宅中生出的杂草碎石,都被人清理了出去。原本布满泥土的路,也被铺上了一层碎石。 院中的枯井被人封死,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泥土,种上不少各种名贵花朵。 至于破旧的门窗,破损的墙面,也被人修修补补。 完全瞧不出是废弃多年的房屋。 方清月自医馆回到府中,只觉得耳目一新。 她回到闺房,门后被贴上一张纸,是沈玉寒说要来方宅。 为了迎接他,方清月特地去集市购买些东西,打算将旧宅好好修饰一番。 她提着一大兜东西进入书房,抬头打量着。 书房倒是规制得格外整齐,修缮之人也只是将其中尘土扫去,擦洗一番,并未动过其他。 方清月把布兜中的书拿出来,打算将书架上的空隙都填完整。 填至书架顶上一处之时,分明大小正合适的书本,却如何也塞不进去,反而突出来一截。 方清月觉得有些奇怪,将书本取下,搬了太师椅过来,踩在上面仔细去看。 那一处却明显比书架其他地方都要短上一些。 方清月轻轻敲了敲那块板子,发现居然是空的。她眉头微微皱起。 这书房里,居然有暗格。 她身为女子,父亲鲜少同她说府上之事。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从未听说过书房之中居然还有暗格存在。 她趴到书柜之上,仔细去看,终于在角落发现一个豁口。 方清月转身拿起案上的毛笔,轻轻刺入其中。暗格陡然开启,有几张纸条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些纸条有些发脆,方清月小心地把纸条全部收起,盘坐在椅子上,仔细看那些纸条。 纸条上皆是方惜福的笔迹,记录着府中的一些事。 其中有一条,是方清月诞生那日,方惜福记下来的。 她神情柔软许多,一张一张翻看下去,看到其中一张时,瞳孔不由得缩紧。 “这些时日,总感觉书房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但玉器,瓷器未尝丢失,我也不好报官。” “前几日上街之时,救下一个女子。已告知对方我有家室,对方却还是要以身相许。无奈之下,只能装疯卖傻躲过。” “朝中最近风波不断,听说是有人投敌。” “找到了,书房里的东西,居然是有人冒充我字迹的书信,得想办法收起来……” 再那之后,便再无纸条。 方清月用力握紧手心,只觉得胸肺疼痛难忍,好似清浅地吸一口气,都疼得让她落下眼泪。 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 第二十四章 内情 她不知道,父亲出于何种心情,才会偷偷回到方氏旧宅,留下这些纸条。 但她心中很清楚,这是她唯一的能替父亲洗刷冤屈的机会。 方清月坐在原地愣怔许久之后,才收拾好心情。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她父亲当年没有投敌卖国,但幕后之人未能抓出来,她不能直接将这些证据交给督察院。 只能等沈玉寒过来。 她沉默着起身,将所有和父亲被冤枉有关的纸条单独拿出来,放在桌案上。 剩下的那些纸条,她原原本本地收起,用信封装好,又放回了那个格子中。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把自己买回来的花瓶搁在了那里。 自父亲被冤枉后,家中一切都被查抄。 她甚至连一件方惜福的遗物都没有。 这些东西暂且留下来,也算是个念想。 沈玉寒来时,方清月已经收拾好心情,替他做了一桌药膳。 药材的香气和食物本身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让人食指大动。 沈玉寒坐在桌边,方清月替他布菜。他撩起眼皮看了方清月一眼:“你也坐下吃吧。” 饭至一半,方清月这才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头看向沈玉寒。 “大人,您这些日子,有调查出我父亲的死跟谁有关吗?”她杏眼里带着几分期盼,直勾勾地看向沈玉寒。 闻言,沈玉寒手上动作一顿。 自那日方清月求过他之后,他便派人去查方惜福投敌一事。 但背后之人将线索几乎全部截断,他手下那些人反复调查许久,都没能找出什么新的线索。 只有一件事相当奇怪。 那便是最开始传出方惜福投敌卖国一事的,是丞相府中的丫鬟。 “并未调查出任何线索。”他扫了方清月一眼,神色淡淡道,“此事背后应当没有什么隐情。” “这怎么可能?”方清月想到那些纸条,不可置信道,“我父亲向来忠君爱国,爱民如子,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她伸手去握沈玉寒手背,想要从他嘴里得出线索。 沈玉寒皱眉,神色不悦:“所以,你让我来这里,就只为了说这些吗?” 他不想将此事背后隐情告知给方清月。 此事一旦真的涉及到丞相府,那便是连他这个异姓王,都无法轻易撼动的。 毕竟丞相女儿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宠爱到即便周家在朝中势力已经可以只手遮天,皇上也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若是方清月知道内情,会不会表露出来? 他只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很有可能就会将方清月置于危险之地。 “知道了。”方清月不知沈玉寒又在闹什么脾气,有些恹恹地说道。 既然沈玉寒不愿替她细查,那她便自己留心吧。 沈玉寒瞧她这幅模样,宽慰道:“放心,倘若真查出来什么,我定然会告知你的。” 方清月点了点头,应道:“是。” 因着担心方清月会继续追问,沈玉寒用过晚饭后,并未继续留在方家旧宅,而是直接赶往督察院。 刚出方家院门,便有属下迎上来,向他汇报:“主人,侯府这几日似有异动,今日更是吵吵嚷嚷。我们身份低微,不便进入其中查探,不知主人可否去上一趟。” 闻言,沈玉寒浓黑的眉头皱起,脸上神情越发严肃。 “走吧。”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往侯府,侯府之中,李君怡正大发雷霆。 宋晓雅跪在地上,捂住小腹,眉头微微蹙起,脸色发白,一副不胜柔弱的模样。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我腹中还有秋年的孩子,您是不在意我腹中胎儿了吗?” 闻言,李君怡心头火气,顺手抄起一旁的茶盏,朝着宋晓雅扔了过去。 她用得力道极大,但又确实有些担忧宋晓雅腹中胎儿,因此并未当真砸到宋晓雅身上。 那茶盏砸到宋晓雅脚边,顿时摔了个四分五裂。 弹起的瓷片从宋晓雅脸上划过,将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宋晓雅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只直勾勾地看着李君怡道:“夫人,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残害于我。” “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李君怡简直气笑。 今日用过午后茶点,宋晓雅便来她房中找她,说有私密话要同她说。 李君怡将丫鬟下人驱赶出房门,却不料宋晓雅居然说,待到她嫁给沈秋年后,母凭子贵。 她要做沈秋年唯一的妻子,不许李君怡替沈秋年纳妾,更是要让李君怡将掌管中馈的权利让出来。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宋晓雅身份不明,在京中无所依靠,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 但就她未婚先孕,又宣扬得满城风雨,害得沈家门楣受辱,如今一出门便要受到旁人耻笑这一事,她便不可能允许宋晓雅做沈秋年的正妻。 她气不打一处来,让宋晓雅在院中罚跪,宋晓雅却做出一副好似被她欺负的模样,更是让她怒火烧心。 沈秋年一回到中庭,瞧见的便是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起,跪在宋晓雅面前护着她:“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晓雅她有了身子,若是跪地受了寒,怕是要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即便您心中有气,也要顾念着她的身子吧?” 李君怡厉声道:“你还敢替这小贱蹄子说话?” “你知不知道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宋晓雅低头垂泪,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夫人,即便我言多有失,您也不必如此苛待我。” “闭嘴!”李君怡怒气冲冲道。 宋晓雅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捂着肚子哑声道:“我的肚子好疼……秋年,我是不是要保不住我们的孩儿了?” 沈秋年一手抓住宋晓雅的手腕,一手轻轻地托着宋晓雅的肚子,眉间沟壑极深:“娘,就算晓雅真的做错了事,现在她胎位不稳,至少也要叫府医过来看看吧?” 沈玉寒踏入门中,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眼底闪过几分寒意,语气冷淡道:“是该叫府医过来瞧瞧。” 宋晓雅当真是会装模作样,如果不是他已提前得知宋晓雅并未怀孕,还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府医很快便赶了过来。 简单地替宋晓雅诊脉之后,他不由得叹一口气道:“宋小姐这是情绪波动太大,胎位不稳,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养。” 闻言,沈玉寒指节轻轻地动了动。 第二十五章 鬼手案件 “静养?”李君怡心中不爽,“要去何处静养?” 宋晓雅从沈秋年怀中抬头,一副小心胆怯的模样:“先前听秋年说,沈家有个别院。不知夫人可否让我去那别院中安胎。” 她轻柔地抚摸着肚子,细声细气道:“我不重要,但我腹内毕竟是秋年第一个孩子。若他出了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瞧见她这幅模样,李君怡心中就无端端又泛上几分火气。 倒是沈玉寒眼底深意加重,一时之间未尝张口。 沈家别院,和他最近调查的一个案件有关。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中一共发生了三起案件。 这三起案件中,案发现场都有鬼手印在,并且在死者身边,还会留下一份带血的罪证。 这些罪证都是死者在外行凶,亦或是强占良家妇女的罪证。 案件报案时间极晚,待到督察院中人听闻消息赶到之时,消息已经被散博出去。 京中百姓无不支持那犯案之人。 但督察院却丝毫不敢小看这件事。 这消息传出之后,对督察院也有不小影响。不少百姓都觉得督察院中人没有能力调查出这些死者所做的那些事,因此不像先前那般相信督察院。 这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若是百姓当真觉得犯案之人是善人,以后他再杀死谁,即便没有罪证,百姓也都会潜意识认为是那死去之人做了错事。 麻烦就大了。 这几日沈玉寒没日没夜地泡在督察院中,为的便是调查出凶手。 只是那凶手实在是聪明得紧,所有线索都被他全部隐藏得极好,督察院一连几天,半点线索都未调查到。 而那沈家别院,就离其中一起案子的案发地极近,几乎就在隔壁。 李君怡眉头不由得皱起,冷声道:“可那沈家别院隔壁不远处便发生过凶杀案,你过去安胎,若是糟了贼人陷害,又该如何是好?” 宋晓雅捏了捏手心,掩饰掉眼神中的冷意,柔声道:“秋年难道不陪我住过去吗?相信有他保护,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有些时候难免会出言无状。到那里安胎,是最好的选择。”她抬头跟沈秋年对视一眼,眉眼中皆是无可奈何。 沈秋年用力握紧宋晓雅的手,说道:“是啊,母亲,你便让我们去吧。” 他到那里,也自由些,总不会三天两头被罚跪祠堂。 “不行。”李君怡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沈家别院,许多东西都没有,难不成还要单独让府医同你们过去吗?” “哎呀,娘!”沈秋年顿时有些着急,轻轻松开宋晓雅的手,走到李君怡身边。 “您到底有什么可忧心的?孩儿武功高强,肯定不会畏惧那凶手。不会有事的。” 李君怡仍是眉头紧皱,不愿意松口。 倒是沈玉寒张口道:“其实这样也可。” 他扫了一眼坐在床上,遮住脸上神情的宋晓雅,淡淡说道:“她腹内毕竟是沈家的孩子,别院让出来,也是应该的。” “既然京中之人都说那凶手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我相信他们过去,应当也是不会出事的。” 李君怡瞧见沈玉寒,眉头总算松快许多:“尊上大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晓雅用力地拉着沈秋年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沈秋年的手抓得青紫。 会这样帮她们说话,沈玉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宋晓雅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王爷,沈家之事,不该你插手来管吧?” “你以为本王很想管?”沈玉寒声音陡然冷下,冷冷地扫了沈秋年一眼。 “他一日留在京中,便要针对那方家女一日。若是真叫他害死那方家女,旁人岂不是连本王也要一起辱骂?我可没同他一起丢人现眼的兴致。” “你们若是不愿去,那便不去了吧。” 说着,他背起手便要离开。 宋晓雅心中松了一口气。 “既然王爷都已经开口,那我们还是搬去别院住吧。”她轻轻放开沈秋年的手,“京中事情诸多,难免会有牵扯到我身上的。别院清净,也好安胎。待我诞下麟儿,再回侯府也不算迟。” 李君怡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方清月这几日一直在调查当年之事。 只是她毕竟是罪臣之女,又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明目张胆地调查。 除却调查之外,她也回按部就班地去医馆,替病人诊治。 先前几次诊治,她在京中留下不少美名,愿意来找她的病人也越来越多。 这一日她刚刚在医馆中坐定,老大夫便忽然走了过来:“清月,今日有个病人前来。先前老夫替他诊治过几次,但效果不佳,你不若试试手?” “咦?今天不上山采药了吗?”方清月有些好奇。 医馆也并不是日日都开门,毕竟来此病人诸多,药材用得太快,每隔几日,老大夫便会关上医馆门,同她一起到后山采药。 今日便是原定采药之日。 “那病人情况复杂,一事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老大夫长叹一口气,“他脾气古怪,脸上皮肤溃烂地那般厉害,却不愿意老夫上手。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将这个病人托付给你。你仔细替他瞧瞧吧。若是再不及时诊治的话,他脸上伤口继续溃烂下去,恐怕会伤及骨头。” 他都这般说了,方清月也只能答应下来。 没一会儿,病人便赶到了。 那病人生得身材高大,皮肤表面却布满深深浅浅的沟壑。 一张脸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腐汁酸液浇过,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伤口。 伤口愈合得效果也并不理想,伤疤与还未愈合的伤口混合在一起,还有脓血从伤口中流出。 看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方清月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只淡淡道:“麻烦你将手伸出来,让我替你诊脉。” 对方点点头,在桌前坐下,伸手轻轻靠在手枕上。 方清月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只一下,她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 此人脉象混乱,体内好似中了毒,又说不清是什么毒。 如此混乱的脉象,换做旁人,不知道要死上多少次。 偏偏这人还活得好好的,也真是奇怪。 方清月先在纸上将自己的诊断写下一些,这才抬头问道:“能跟我说说你的病情吗?” 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病人 没想到,方才在老大夫嘴里“冥顽不灵”,“性情古怪”的病人,却是顺从地张口了。 “先前同人发生了争执,对方往我身上浇了这些东西。后来又有人暗中给我下毒。”他直勾勾地盯着方清月,一双眼睛半点也不曾离开,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懊悔。 方清月点点头:“那我便不奇怪了。毒发之时,你会有什么症状?” “别的症状也无,只是腹内会疼痛难忍,夜间难以入睡。”对方声音嘶哑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方清月大致在纸上写下两幅药方,又起身去给对方配药。 她将两副药配好,对着病人说道:“这两副药一副内服,每日煎上两碗,早上喝第一碗,晚上喝第二晚。” “这一副药外敷,需得用水熬煎到浓稠,再敷在脸上,可以缓解疼痛,也可治愈你脸上疮疤。” 对方点了点头,站在桌案前,半晌不曾离开。 方清月抬起头,看向对方:“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不是清月?”他张口问道。 方清月有些诧异,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许久,却根本认不出来:“您先前见过我吗?”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贾文远,你小的时候,我曾见过你几面。”贾文远叹一口气,一双眼仍旧紧紧地锁着方清月,好似在看自己已经亡故的旧友。 “你父亲出事之时,我恰巧被皇上派去其他地方,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原先我还以为方家一百六十三口全部死于非命,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方清月不可思议道:“贾叔叔?” 她倒是知道贾文远,父亲给她留下的纸条中也曾提及过,贾文远是他朋友中最值得信任的一个。 方才大概也是因为认出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配合。 “那您脸上的伤……” 贾文远垂下眼睑,眉眼中染上几分哀愁。 那张伤疤交叠的脸似乎也显得不再狰狞:“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那您知道我们家为何会遭灭门惨案吗?”方清月有些着急地拉着贾文远的衣袖,问道,“您和我父亲曾经是旧友,应当也了解我父亲的脾性。哪怕朝中的确有人投敌卖国,都不可能是我父亲。” 贾文远陡然沉默下来。 窗外的风呼呼地刮入药馆之中,将桌上摆着的纸张都吹了起来。 方清月附身去捡,却仍旧未能得到回音。 良久,她听到贾文远的声音响起:“此事你还是不要再调查了。” “为什么?”方清月不解,“方家之人未尝做错什么,无辜惨死,还要背负骂名,为何你不让我再调查?” 她眼底逐渐浮现出一层水汽。 从前世到今生,每次入梦,她都会梦到灭门那一晚。 父母将她藏在床铺之下的暗道里,不让她出来。 从暗道与床铺间的缝隙里,她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人划开颈项,倒在她面前。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有时候,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和方家其他人一样,当夜便死去,也好过苟活于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不能死。 方家大仇尚还未报,她若是当真死了,下了黄泉又要如何面对她的父母? “这……”贾文远犹豫片刻,才说道,“方家之事,我是当真不知何故。若是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吧。” 方清月握紧了掌心。 贾文远的反应,几乎让她可以确定,当年方家灭门惨案,背后的确是有隐情。 只可惜,沈玉寒查不出来,贾文远也不愿意告诉她。 “可是,我忘不了我父母的死。”她声音嘶哑,声声泣血道,“您只需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让这件事牵扯到您的。” 贾文远慌张别开视线,却正巧看到自己的儿子出现在门外。 “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件事背后没有什么隐情,你也不要再查了。”贾文远声音中隐隐约约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清月,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同样也不甘心。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倘若天被人遮蔽了,难道你还要将天捅破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 贾英华进来之时,便瞧见父亲正在和一个模样漂亮的小娘子在说话:“父亲,你们在说什么?” 贾文远向贾英华介绍了方清月后,才同贾英华一起离开。 方清月站在原地,看着贾英华的背影,最终下定决心。 身为贾文远之子,他肯定也知道一些隐情。 她必须得查这件事。 晚上和沈玉寒一场情事过后,方清月趴在沈玉寒胸口,向他问起贾英华。 “大人,您知道贾英华吗?” 沈玉寒眼中立刻闪过贾英华的那张脸。 他嘴里泛起几分酸涩:“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清月没品出来沈玉寒话中意味,小声说道:“今日在医馆中一见,才知他是我父亲朋友的孩子。我想着同他接触接触。” 沈玉寒眼底染上几分恼意,忍不住坐了起来。 方清月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坐起,刚要问沈玉寒怎么了,便被捏住了下巴。 她身上痕迹青青紫紫,落在雪白的皮肉上,显得格外淫靡。 “你倒是长了胆子,是本王满足不了你吗?居然还敢问其他的男人?” 沈玉寒咬牙切齿地说道。 方清月错愕半晌,眼睛不由得弯了弯:“大人这是吃味了?” “胡说八道!”沈玉寒恼羞成怒,猛地甩开手,“你是什么身份,觉得本王会吃你的醋?”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方清月笑意加重。 她攀着沈玉寒的肩膀,一对酥胸轻轻地贴着沈玉寒的手臂:“是是是,大人没有生气。” “只是我今日遇到贾叔叔时,问过他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他吞吞吐吐的,应当是知道一些内情。” “可我万般问询,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我这才想着接近贾英华,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盘问一些什么。” 说着,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上沈玉寒的胸口,摩挲几下,似乎要替他抚平心头的火气。 沈玉寒陡然抓住方清月的手,眼底阴沉一闪而过:“你想自己调查?你信不过我?” “奴家怎么会有这个意思?”方清月急忙哄他,“只是督察院事务繁忙,你必然无法将全部心神放在此事上面。” “方家之事与我有莫大的关系,我也想能帮上什么忙。” “那你就别牵扯其中。”沈玉寒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第二十七章 接近贾英华 “你是觉得我没用?”方清月陡然有些生气。 她承认方家失势后,她没有谁能够依靠。以前认识的那些女娘,也都不同她来往了。 罪臣之女的确没什么用处,可她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并非是觉得你没用,只是你父亲的罪名毕竟是投敌卖国,此事关系体大。你身为罪臣之女,涉及其中,难免会遭人算计。”沈玉寒一字一句道。 身为建安王,又是督察院首尊。 他从来不会这般同人解释,享受过这般待遇的,也只有方清月一个。 方清月却并不买账:“此事关系到方家一家,我身为方家女,又怎能完全不顾?” “大人,您若是真的有心,便不要干扰我。” 她说了重话,沈玉寒眉头深深皱起,陡然拂袖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便去吧,此事我是管不得了。” 说完,沈玉寒转身离开。 方清月愣愣地坐在原地,良久,长长地叹一口气。 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像是吃了一颗还泛着青的梅子。 哽在喉间,苦涩难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她本以为,沈玉寒会明白她的心思,可他似乎也不懂。 到底是她一个做外室的太过苛求了。 她缓了许久的情绪,良久,才坐直了身子。 此事不管如何,都同她有着莫大关系。她不可能如沈玉寒所说,袖手旁观。 翌日一早,方清月打听到贾英华要去茶楼吃茶,特地收拾一番。 她穿的清丽,烟青色的外衫使得她眉拢哀愁,显得格外漂亮。 一双含情眼看谁都好似有情一般。 来之前,她便已经提前打听清楚,贾英华每次休沐日,都要到茶楼中去听曲吃茶。 他素来独来独往,也并无世家弟子作伴,刚好给了她便利。 她赶到茶楼之时,茶楼已然开张。中间哄闹作响,正是几个杂耍班子在茶楼里面卖艺。 方清月进入茶楼中,正巧杂耍班子有一个人连翻了十几个跟头,茶楼中皆是叫好的声音。 她站在楼下,寻了个离贾英华不近不远的地方,要了一小壶茶和一小碟瓜子,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 目光偶尔悄无声息地落在贾英华附近。 不多时,茶馆之中客人越来越多,方清月单要这么点东西,便独占一张桌子,小二走过来不好意思道:“这位客人,能麻烦您同其他人拼下位置么?” 方清月点点头,站起来,目光假装在大厅中梭巡一圈,朝着贾英华的方向走去。 小二帮她把瓜子和茶壶都搬了过来,不好意思道:“贾公子,今日来茶楼的人实在太多,还得麻烦您再拼个桌。” 贾英华已是这里的常客,不介意地摆了摆手。 方清月坐在贾英华对面,便对上贾英华脸上露出的意外神情:“是你?” “听说茶楼中偶尔有人唱曲讲书,热闹得紧,我便想过来看看。”方清月笑了笑,目光又瞟向台上,好似真的被说书人吸引了目光似得,“你时常来这里吗?” 几句话,便勾起了贾英华的兴致。 “是,京中这家茶馆,茶水不错。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还会对此有兴趣。” 搭上了话,二人关系相对便亲近许多。 再加上方清月刻意挑贾英华感兴趣之事说,一时间,他们倒是相谈甚欢。 沈家别院,沈秋年听说了此事。 阿大死去之后,他又调了两个人在他身边。 一人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令一人便负责在京中探听消息。 负责探听消息的叫阿三,此刻跪在沈秋年面前,一五一十地汇报他所闻所见。 沈秋年气得砸了杯盏,恶声道:“方清月这个贱人!” 若她的奸夫真是沈玉寒,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可那贾英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举人,如今在朝中也只是个连早朝都不必上的小官,当真以为他不敢对贾英华下手吗? 他气冲冲地走到茶楼时,正瞧见贾英华在说什么。 方清月听完一席话,高兴地抚掌大笑。 怒火顿时将理智全部吞噬,沈秋年走过去,狠狠地一踹桌角。 “贱人!已被采花贼玷污,居然还敢在这里勾三搭四,当真是不知羞耻!”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拉方清月。 贾英华一时有些懵懂,但他仍旧护在方清月身前:“侯爷,有话好好说,切莫随意动手。” 沈秋年本就瞧贾英华不顺眼,见他居然敢挡在自己面前,直接一把抓过贾英华,朝着他脸上便是一拳。 这一拳直将贾英华的脸打得偏过去,嘴角迅速渗出一抹血痕。 没想到贾英华会遭受如此无妄之灾,方清月挡在贾英华面前:“侯爷,你想做什么?我已经同你退婚,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又何必如此?” 瞧着她这幅模样,沈秋年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把她拽开。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先前同意过吗?你一女子不守妇道,不在家中待着,反而跑出来同其他男子厮混不清!哪里来的脸面同我说这些?” 他一边说着,又要去打贾英华。 贾英华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要保持绅士风度:“侯爷……您对一个女子这般,恐怕有损声名。” 一时间,茶楼中乱成一团。 也有不少人瞧见这一幕,对贾英华和方清月所不齿。 方清月身边一直有沈玉寒安排的人手,此事刚发生,沈玉寒便得知了消息。 他立刻派出驰风,去茶楼中解决此事。 驰风赶到茶楼,第一时间便将贾英华和沈秋年分开。 他身为沈玉寒近卫,功夫极为高超,便是连沈秋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沈秋年被驰风按在一旁的椅凳上,再也无法动作,只能睁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驰风看。 偏偏驰风像是未尝看到一般,只低声道:“侯爷,您做得实在有些过了。” 说完,驰风轻轻地扫过方清月,跟她交换了眼神。 方清月松了一口气,急忙伸手去搀扶被打翻在地的贾英华:“贾公子,你没事吧?” 沈秋年亲眼看着他们二人交换眼神,气得胸膛不住的起伏。 这个贱人,背后到底有多少男人? 怎的沈玉寒护着她,贾英华护着她,如今来了个驰风,也护着她? 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当初便应该一把将方清月掐死,好让她不要在外面勾三搭四! 第二十八章 红杏出墙 方清月不知沈秋年心中所想,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贾英华脸上的伤口。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帮贾英华上药。 动作不带任何暧昧,单纯因为她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医者。 偏偏沈秋年瞧不得这些,恨不得将方清月直接撕开。 楼下的动静,自然也闹到了楼上。 二楼包厢之中,宋晓雅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道缝,低头去看楼下的景象。 发现驰风在此,她心中陡然一惊,用力地掐紧手心:“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茶楼中,来来往往之人诸多。是以宋晓雅特地将自己在京中的眼线邀到此处,交换一些消息。 没想到,沈玉寒的人居然也跟到了这里。 她对身后摆了摆手,轻轻关上窗户,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有变,速离”四个字,便起身下楼。 到楼下时,正巧瞧见方清月在给贾英华上药。 宋晓雅一眼扫过沈秋年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的脸色,柔声道:“啊,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当众跟男子拉拉扯扯的。还好当初您跟侯爷退了婚,否则不然,堂堂侯妃居然红杏出墙。消息一旦传出,那得多难听啊。” 她语气轻柔,还带着几分笑意。 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阴阳怪气。 方清月抬头瞥了宋晓雅一眼,不屑道:“我身为药馆大夫,瞧见人受伤,自然要替他上药。不然你来?” 手帕捂住嘴角,宋晓雅眼底满是讥讽:“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像姐姐这般,见个男人便迫不及待地要贴上去。”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皆是议论纷纷。 “是啊,若是药馆大夫给人上药,难道不能去医馆之中吗?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亲近,这该成何体统?” “就是,听闻方清月是因着毁了清白,才会同侯爷退婚的。如今看起来,恐怕并非是采花贼到了她府上,而是她自己甘愿为之的吧?” “这种女人,就应该被浸猪笼!居然还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出来!那采花贼怎么没把这贱人弄死呢!” 一群人义愤填膺,好似方清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方清月手上动作未停,声音比宋晓雅更加讥讽。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害者也要背上过错了。有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怎又能只把这番话用在女子身上?” “倘若当真如此,侯府家教森严,却教出侯爷这种还未成婚,便搞大其他女儿肚子的男子。该不会……是侯爷你强迫妹妹的吧?” 她三言两语怼得周围人不敢吱声,沈秋年愤怒一拍桌面,恶狠狠地道:“方清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本侯强迫得她?” “哦,那就是妹妹你倒贴了。”方清月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同人接触,也只不过是因着我身为大夫,医者父母心罢了。来医馆中瞧过病的都知道,我哪怕是诊脉,都要隔着丝巾。” “倒是妹妹你如此矜持,却恬不知耻地未婚先孕,实在是有辱门楣。” 其他人皆是朝着宋晓雅扫过去,瞧见她肚子微微凸起,眼里不由得写满嫌弃。 “你……”宋晓雅想不到方清月居然这般花言巧语,下意识地便朝着沈秋年道,“侯爷,你看她。” 她越是这般作态,便越是让人生厌。 有些人畏惧沈秋年,不敢大声说话。但议论之声,仍旧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就是说嘛,京中世家公子小姐这般多,有哪个是未婚先孕的?” “我瞧这宋小姐行事,不像是世家中出来的。她不懂得要避讳,难道沈秋年身为侯爷,便不知道吗?” “依我看,他们这些世家望族,不见得比我们好上多少。越是世家,寡廉少耻的事情越是不少做呢。” 沈秋年气得用力拍了一掌桌案,直将那桌案砸得四分五裂。 周围之人虽然纷纷噤声,但看着他和宋晓雅的目光一点未尝收敛,反而更加露骨。 “再看,当心本侯挖了你们的眼睛。”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起身急匆匆离开,那背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宋晓雅匆忙跟在他身后,扬声喊道:“侯爷,你等等我啊。” 事情解决之后,驰风拜别方清月,转身往督察院府衙走去。 方清月将药膏涂完,低头道歉:“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沈秋年。” “无事。”贾英华彬彬有礼一笑,“今日之事你也受了惊,不如我们换一家店,继续谈?” 方清月正有此意。 二人到不远处一个酒楼寻了位置坐下,方清月点了几个菜。 他们先说了一会儿关于小曲说书一事,方清月这才小心试探道:“不过,你我性子这么合得来,不知当年我父亲尚在之时,我们是否见过。” 贾英华一怔,仔细打量方清月一番,摇了摇头:“那几年我都在家中读书,鲜少出门,恐怕未尝跟你见过。” “那你可听说过,与我父亲有关之事?”方清月有些急,急忙追问道。 贾英华沉吟片刻:“这倒是也不知。我那几年会试不过,父亲不让我出门,许多事,我也未尝听他们提及过。就连方大人,我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每一面他都神色匆匆,根本没时间同我说什么。” 方清月顿时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贾英华会知道些东西,没想到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是有什么事吗?”瞧出方清月情绪不佳,贾英华小心问道。 方清月轻轻摇头:“只是想了解一些我父亲生前之事。” 她没心思继续同贾英华聊天,匆匆用过饭,结了账,便和贾英华告辞。 在外浪费太多时间,回到老宅中时,沈玉寒已经在等着了。 他手里还拿着文书,在她闺房的桌案前坐得板板正正,心思却不在文书之上。 听到方清月推门进来的声音,沈玉寒干脆将手中文书随手一丢:“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同那贾英华相谈甚欢,乐不思蜀了呢。” 方清月如今兴致不高,没心思同沈玉寒斗嘴。 她坐回床上,仰天倒去,抬头看着床上层层叠叠的床幔,一时间心思沉重。 贾英华一问三不知,贾文远又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实情。 她现在,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十九章 鸿门宴前 见方清月半点也不理他,沈玉寒顿时有些吃味。 他走过去,骑跨在方清月身上,两条修长的腿压在方清月的腰腹间,伸手去捏方清月的脸颊。 “你真的那么想调查你父亲的死因?” 方清月的脸颊被他捏得滚圆,不得不小口微张,直勾勾地看着他。 床幔自沈玉寒头顶垂下,将他二人遮罩在其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却写满了在意。 “是。”方清月有些艰难地说道,“方家被灭门,倘若一日调查不清,我便坐立难安。” “贾英华那边,我会去调查。”沈玉寒冷冷道,“你不许跟他过多接触。” 今日沈秋年一事,也叫方清月身心俱疲。原本她便打算暂且搁置此事。 闻言,她有些惊喜地抬眼。 心中陡然泛起五味杂陈的情绪,催得方清月眼眶都有些发酸。 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泡在温热的糖水之中,几乎快要化了。 “谢谢大人。” “不用谢。”沈玉寒俯下身,狠狠咬着方清月的嘴唇,“但那贾英华,你需得离他远一些。” 天知道他今日从驰风口中听说方清月和贾英华相谈甚欢一事,心中到底多不是滋味。 哪怕只是外室,也是他的女人。他决不许方清月和别的男人攀扯上任何关系。 方清月一双玉臂勾着沈玉寒的脖子,在接吻的间隙嘶哑地说道:“知道了,大人。” 二人厮混一夜,翌日一早,沈玉寒便派驰风与汗青私下调查此事。 此事乃是旧案,想要翻供,简直是麻烦至极。 需要调查不少东西不说,背后之人的勾结,都要耗费他不少时间。 不过连续调查几天时间,还真叫沈玉寒查到不少东西。 方惜福一案之后,当初揭发方惜福的官员早早辞官回乡,他的儿子却留在京中,如今是丞相眼中红人。 甚至有人传言,丞相欲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此人。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先前官位低微的,如今也成为皇上眼中红人,虽说没有一步登天,官途却也极为平稳。 听完汗青的汇报,沈玉寒脸上越发阴沉。 此事既然涉及到这么多官员,想要翻供,恐怕极难。 即便有他建安王的身份在,但背后定然也会有无数人试图将此事彻底按下。 是以沈玉寒只是吩咐汗青继续调查,却并未将此事告知给方清月。 与此同时,沈玉寒的动作,自然也落到了不少人眼中。 他身为建安王,手中权柄滔天,京中一直有不少人盯着他手中权柄。 哪怕此事并未大肆张扬,但丞相府那边还是有所察觉。 丞相接到消息当晚,便有几个官员应邀去参加丞相府中宴会。 府中宴会直到深夜才结束,临走之前,有个官员对着丞相道:“听说这几日,方家老宅中有人声传来,甚至还有人特地对方家老宅修葺一番。” “若当真如此,恐怕方家还留有血脉,不得不除。” 闻言,周世然脸上闪过几分阴沉。 “放心,我会让人调查此事的。”他用力地握紧太师椅的把手,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写满奸猾,又带着几分狠厉,“不管此次想要犯案的是谁,都绝无可能。当初我如何让他们背上叛国之名,今日我便能如何让方家剩下的活口死于我手。” 就算是沈玉寒调查此事又如何? 区区一个异姓王,当真以为他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积累下这么多人脉,是吃素的不成? 不出多时,丞相府中人便已调查清楚。 听说是方惜福之女方清月住在府中,周世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 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当真以为她重回京城,便能够翻案吗? 他这次就要让方清月好好瞧瞧,什么叫做斩草除根。 方清月这几日在房中,替沈玉寒制作药膏。 她才从沈玉寒好友口中得知,督察院调查案件,也并非一帆风顺。 沈玉寒身为首尊,更是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常有人对沈玉寒下手。 虽然沈玉寒功夫高超,身边又一直有暗卫保护,普通刺客很难近得了沈玉寒的身,但一旦留下伤口,便要许久才能好。 因着担心沈玉寒的情况,她特地去找老大夫要了药方,准备替沈玉寒做一些药膏出来。 这药膏虽然不能做到医白骨,活死人的地步,但还是能拿来应急的。 她正忙着呢,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打门的声音。 方清月走过去打开门,便瞧见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一个公公。 对方面无杂须,白白净净,瞧见方清月,声音尖细:“你就是方惜福之女,方清月吧?” 方清月急忙福了福身子,道:“正是,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贵干?” “咱家奉了贵妃之命,特地来请你去参加宫中宴会。”那公公嫌弃地看了方清月一眼,居高临下地说道,“虽说方惜福通敌卖国,你为罪臣之女。但贵妃娘娘素来宅心仁厚,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拿这件事连累你了。” “不过嘛,你到了宫中,可要谨言慎行。现在京中人人都知道你失了清白,已经不是良家女子。贵妃愿意邀请你,其他人可不见得能看得上你。” “知道了。”方清月垂下眼睛,接过公公手里宛如恩赐一般递过来的请帖。 那请帖上描龙绘凤,一瞧便是宫中才有的纹样。 而且,按照大征的规矩,只有皇上皇后,才有权利以龙凤纹做请帖。 如此瞧来,这贵妃的地位,还当真不低。 她将请帖收好,放回到桌案上,不由得陷入沉思。 贵妃请她入宫?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 方清月呼吸陡然收紧,用力握紧掌心。 当晚用晚饭时,方清月同沈玉寒说了此事。 闻言,沈玉寒眉头皱起:“你说周梦娴邀你入宫参加宴会?” “嗯。”方清月思索一下午,如今已经暂且有了头绪,“我还是想入宫一趟。” 沈玉寒脸色阴沉,冷声道,“他们是来府上邀请的你吗?” “是。”方清月点了点头道。 “你不准去,在家装病。”沈玉寒的声音越发冷,一只手把玩着方清月柔嫩的小手,“你才回京中几日,他们便找到了方家老宅,势必对你我的调查产生了怀疑。” “如今邀你入宫,恐怕是场鸿门宴。你若是去了,怕是要有去无回。” 方清月迅速抽回手,瞥了沈玉寒一眼,不满地道:“这件事你不必多管,我自有定夺。” 她的想法其实跟沈玉寒差不多,是知道此去定然危险的。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不容易有这般机会,她自然要紧紧把握,不能任由机会溜走。 哪怕再怎么危险,她都不能放弃。 若是错过这一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这般接近事实真相,要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一章 入宫 沈玉寒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猛地一拂袖,火冒三丈地道:“行,便当是本王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木门在他身后砸出重重的声响,听得出沈玉寒心情不大愉悦。 方清月倒回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厚厚的床幔,实际上却是在走神。 事实上,她会同沈玉寒提及此事,也是希望沈玉寒能够帮上她的忙。 要去贵妃主办的宴会,自然不能穿得太过寒酸。 只是,她父亲为官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两袖清风,从不贪昧,甚至还将自己的俸禄拿出去,贴补给穷苦书生,助他们读书。 方家也只是勉强度日,虽说也请了几个厨娘下人,但哪里又比得过其他官员财大气粗呢? 如今方家被安上罪名,遗留下来的便只有这破旧不堪的老宅。 除此之外,当真是什么都不剩。 她又如何才能找来适当的衣服,去参与宴会呢? 方清月愁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翌日她本打算去成衣铺瞧瞧。 没想到一开门,便瞧见沈玉寒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沈玉寒原本正打算敲门,对上方清月青黑色的眼底,他的手指不由得动了动,眼底到底闪过一抹怜惜。 “先进去吧,我命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衣物,瞧瞧合适不合适。” 他让人准备的是常见的轻纱罗衫,既不会好到让人觉得方清月日子过得太好,又不至于在贵妃举办的宴会上丢了面子。 方清月换上其中一件,鹅黄色的罗衫衬托得她一张脸越发秀丽,尺寸也刚刚正好。 她左扭右摆,让沈玉寒瞧清楚罗衫穿在她身上的模样,这才笑眯眯地说道:“这件便好了,剩下的你便带回去吧。” “还是都留在你府上吧。”沈玉寒淡淡说道,“贵妃既然能邀请你一次,日后肯定也会时不时找借口让你入宫。穿得不成体统,未免有伤本王颜面。” “好,我就知道大人最好啦。”方清月了却一桩心事,笑眯眯地说道。 “少来。”沈玉寒抬手,止住方清月的动作。 若非不是方清月太过坚持,他根本不可能允许方清月入宫。 “明日便是宴会,便让春桃留在你府上,负责给你添妆。” “进宫之后也要多加小心。宫闱之中人心多变,比京中可乱得多。本王会提前去等你。” “知道啦。”方清月浅浅一笑,“我会多注意的。” 翌日一早,方清月便起来梳洗打扮。 刚过巳时,门外便有宫人打门:“方小姐,贵妃知晓您如今行动不便,特地命奴婢过来接您,麻烦您同奴婢一起入宫吧。” 她踏出院门,将门锁上,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宫中马车便是华贵。车内像是小小的厢房一般,桌案上还搁着各种时令水果。 方清月倒是没有吃水果的打算,只隔着窗帘布看向马车外。 街道越来越宽阔,最后停到宫门外。宫人语气淡淡道:“方小姐,该入宫了。” 她走出马车,踩着脚凳而下,抬头看向眼前的宫门。 巍峨的宫门耸立在她眼前,宫门之上是雪白的栏杆与围墙。 晨曦映照在宫门之上,带着淡淡的光辉。方清月愣怔片刻,才跟随宫人一起入宫。 入宫后,又是长长的宫道。 隔着厚重的宫墙,窥不见半点宫外的景色。 方清月不住左右打量着,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但又带着厌恶的声音:“你在瞎看什么呢?乡巴佬。”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眼前之人穿着大红的衣衫,生得明媚张扬。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方清月,眼底写满不屑。 她收回视线,对那女子的恶意假装没看到。 转头抬脚往前走,她便听到身后有人跺脚,隐隐约约还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她那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看不起我?” 宫人的安抚声自身后传来:“褚小姐,放心吧,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没人会看得上她的。” 即便如此褚清清仍旧是不满意。 姓褚? 方清月想到了当今的大将军褚云盛,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不置一词,在宫人的带领下,继续前行,最后踏入御花园中。 御花园中,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女到了。 瞧见方清月来,皆是撇了撇嘴,没有同她交谈的意思。 方清月自身身份尴尬,只缩在角落安静地看着御花园中的一切。 不一会儿,贵妃出现在御花园中。 她身着华贵衣衫,头顶上戴着满满的玉簪珠翠,看起来格外高贵。 一身衣衫金红配色,显得尤为华贵。 她在御花园中抬头瞧了瞧,目光便落在坐在角落的方清月身上,而后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走到方清月面前,她笑眯眯地说道:“怎的不去坐在宴席之上,反而待在这里?” 满是亲近的模样,让方清月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她知晓沈玉寒对贵妃颇有敌意,大致是因为贵妃不像表现出来得这般友好,是以只是应声道:“民女是罪臣之女,本就不该来此。” “哦?那你是觉得,本宫邀请你前来,是邀请错了?”贵妃轻轻挑眉,被勾勒得极细的眉毛瞧起来,有几分刻薄的意味。 “民女不敢。”方清月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道,“贵妃愿意邀民女入宫,是贵妃娘娘宅心仁厚。但民女毕竟身份特殊……” “无事。”贵妃嘴角勾着笑,安抚她道,“待会儿你便坐在我身边,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开罪你。” 贵妃都已开口,方清月也只能应付似得笑了笑。 用午膳的时候,宫人给她安排的位置果然在贵妃身边。 虽是两个桌案,但彼此间距离并不远,好似贵妃一抬手,便能碰到她一般。 “这位便是方惜福大人之女方清月,听闻如今是京中名声在外的大夫,一双妙手可使得腐骨生春。来,清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贵妃手中还捏着金镶玉的酒盏,笑眯眯地说道。 方清月抬眼,正对上方才遇见那女子的视线。 她恶狠狠地看着方清月,一双眼睛里满是嫉恨,好似方清月抢走了什么她的所有之物一般。 方清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调整好脸上的神情,淡淡说道:“贵妃抬爱,民女也不过是略懂医术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 第三十二章 宫宴 回到老宅之后,方清月细细思索今日发生之事,没忍住握紧手心。 指甲几乎嵌入肉中,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方清月却像是没感受到一般。 她几乎可以断定,贵妃三番两次同她提及七皇子之事,是为了给她结仇。 即便外人再看重她,她说到底也是罪臣之女。 如今长孙啖被皇上如此器重,自然不可能跟她有任何接触。 想到褚清清对自己的敌意,方清月微微眯了眯眼。 又过上一段时间,便是中秋了。 中秋前后,宫内宫外会举办大大小小的各种宴会,邀请不同人前去参与。 方清月自然收到了帖子,仔细一看,却又是宫里送来的。 她上次到宫中,也只是试探出贵妃知道内情,因此便欣然前往,想要查探出更多东西。 此次中秋宴会,方清月穿了先前沈玉寒送过来的衣衫。这套衣裳里衣是白色绣竹纹的宽袍大袖,下是金丝钩织的破裙,外面笼罩着一件烟蓝色对襟长衫。 加之简约的玉簪,显得她格外漂亮。 马车停在宫外之时,方清月踩着脚蹬下来,正巧对上沈玉寒看过来的目光。 不过片刻,他便收回了眼神,只微微抬手,示意方清月跟在他身后入宫。 因着沈玉寒在京中名声属实“不佳”,一路上倒也安全无虞。不过到了宫中,沈玉寒便护不住她了。 女眷和男人们赴宴的地方不在一处,已经出嫁的,尚可跟着夫婿到前殿去。但方清月她们这些,便只能留在后殿之中。 贵妃瞧见方清月,立刻走过来,格外热切地抓住她的手。 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声音格外温柔:“清月呀,你可算来了。本宫原本想让啖儿留下来,同你说说话,没想到他父皇非让他过去,实在无法。” 褚清清正准备过来找贵妃,闻言看向方清月的一双眼睛顿时充满怒火。 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入宫来? 是以贵妃离开之后,褚清清几乎立刻朝着方清月发难,眼睛里的火几乎要冒出来。 “方清月,你都已经失了清白,不干不净的,居然还好意思到宫里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方清月抬眼看向褚清清,眼底满是嘲讽。 贵妃从中挑拨都看不出来,当真是个蠢货。 “你什么意思?”瞧见她看不起的眼神,褚清清拍桌站起来,便要去厮打她,“方清月,哪怕方惜福还活着,以你方家的权势,也比不上将军府一根小指头。你还敢这般看我?” “褚小姐。”方清月瞧她这般,只觉得她也有些可怜,因此只道,“我能入宫,是因为贵妃的意思,即便褚小姐您再看不上我,但只要贵妃愿意接纳我,我便可入宫。” 说着,她微微倾身,轻声细语地道:“褚小姐,七皇子如何,都同我一个已经注定和京中贵人攀扯不上的女子没什么关系。您若是当真喜欢七皇子,多同他接触接触。说不定贵妃爱子如命,愿意让他娶你做七皇子妃呢。” 她本是好意提醒,褚清清却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一般,一把打开她的手:“你这贱人,居然还敢碰我?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声音实在太大,不少人都朝着这里投注过来目光。 方清月不欲同她多纠缠,懒散道:“那你便这么以为吧。”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人群那边走去。 褚清清握紧拳头,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恶气。 皇家宴会之上,总不能闹得太难看。倘若皇上因此发怒,她也的确承担不来。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在打量方清月和褚清清,方清月倒觉得没什么,褚清清却接受不来。 她叉着腰,颐气指使道:“你们看什么看,当心姑奶奶我抠了你们的眼珠子!” 将军府势大,其他人收回目光,皆是摇了摇头。 贵妃听到宫女传来的消息,唇角没忍住微微勾起。 晚宴上,她特地叫住方清月。 方清月陪着贵妃站了一会儿,浑然不知桌上的酒水已经被人换过一遭。 贵妃站起身来,将手中酒盏举起,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欢聚一堂,祝福各位以后能得贵人挂念,平步青云。所思所想,愿皆有成。” 方清月跟着贵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坐在下首,听着周围之人的说话声,低头小口品尝着桌上的菜色。 只是刚吃了没多久,方清月便觉得眉心发胀,眼前看东西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线,一双眼睛更是有些发昏。 她揉了揉眉心,又摇了摇头,却总是觉得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贵妃时刻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瞧见她这幅模样,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脸上的神情却充满关切:“清月,你怎么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方清月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声音有着些许不稳:“无事,兴许是喝了些酒,有些醉了。” “瞧瞧你,一张小脸都要白透了,还说自己没有不舒服。不然便先去歇着吧。”说着,她便喊来了宫人,让宫人带着方清月去偏殿休息。 方清月推脱不了,而且她头的确有些发晕,便干脆跟着宫人一路往偏殿走。 沈玉寒看见方清月往偏殿的方向走,眯了眯眼睛。 原本跟随在沈玉寒身旁的手下会意,跟着方清月一路走了出去。 方清月被宫人带到偏殿的房间里,屋中燃着熏香。 暖甜的香气让方清月浑身都有些热烘烘的,她靠坐在床上,微微闭目。 门口却忽然有异常的响动。 方清月猛地挣开眼睛,便见到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一张脸上满是淫笑,朝着她便扑了过来。 她急忙打了个滚,往床的另外一侧躲去,想沿着床边爬下床。 但这床本来就那么大点地方,男人长臂一伸,便将方清月按倒在床上。 他嘴角还挂着淫笑,伸手便去撕扯方清月身上的衣物:“小美人,跑什么啊?还不赶紧让大爷宠你一番?” 方清月捂住胸口,色厉内荏道:“快滚,不然我就喊人了。在宫里侵犯女子可是死罪!” “有贵妃作保,我怕什么。”那男人猛地将方清月裙子扯掉,露出里面的亵裤,“小美人,我劝你最好乖乖的。要是被人发现你跟我在这里厮混,即便我们两个没发生什么,你觉得旁人会信吗?” 他说着,便将方清月按在身下。 第三十三章 将计就计 方清月用力挣扎,却也挣扎不脱。 她含着男人一块皮肉,正要狠狠咬下。 眼前的男人却猛地一僵,朝着方清月整个倒了下来。 她猛地打了个滚,避开男人的动作。 站在男人身后的正是沈玉寒的手下,他怕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打晕男人之后,便转过身去:“方小姐,快些收拾下。待会儿若是有人进来,那便解释不清了。” 方清月胸膛隐隐约约燃起火,她眯了眯眼睛,知道是房中燃着的香料的缘故。 那香应当是催情香,好在她现在吸入不多,只咬了一口舌尖,便已能保持清醒。 迅速将自己的衣裙拉好,方清月用布料蒙住脸,将香从香炉里拿出来,吹到窗外,给方才那个带自己过来的宫人闻。 这男人既然能出现在房间内,守在门外的宫人便必然是知情的。 即便宫人是奉贵妃的命令,但她既然有害人之心,方清月也绝对不会手软。 待到宫人吸入足够多的熏香,昏昏沉沉地倒在一旁。方清月让人将宫人拖进来,自己则是从窗户翻出去。 沈玉寒正等在屋后,看见她出来,先拉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瞧见方清月没受什么伤,沈玉寒总算松一口气,道:“本王先前都同你说过多少次,宫中可不是什么妙地。既然有本王愿意替你调查,你便大可以不要以身犯险。” 贵妃所想的招数,简直是一环紧扣一环。 若非他当时留心走出殿外的身影,恐怕现在被扣在殿里被人侵犯的,便成了方清月了。 闻言,方清月却是陡然沉默下来,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她和沈玉寒等在门外。 偏殿之中,催情香的味道越发浓厚。男人也逐渐从昏迷中醒来。 那香对他也有不小的影响,瞧见床上仍旧躺着一个女子,尚未仔细分辨,便朝着女子扑了过去。 宫女昏昏沉沉地睁眼,身子像是被束缚住,动也动不了。 浓重的酒气臭得扑鼻,几乎令人作呕。 她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叫。 声音传到正殿,贵妃嘴角勾出一抹嘲笑。 她装作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捂着唇道:“你们方才可否听到什么声音?” “娘娘,好像是偏殿。”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声音细细,弱弱地说道。 “那不正是清月方才去的地方?”贵妃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至极,又带着些许担忧,好似当真为方清月担心一般,“走,快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偏殿之中,宫女一张脸因为疼和混沌泛红,她不断挣扎着,却又怎能抵得过男人的力气? 眼泪沿着腮边滚滚而落,恨意不断从心中翻涌。 她方才明明是瞧见方清月那贱人走进去的,怎么会是她遭受这一切? 在宫里失了清白,说不定要被杀头。她不要这样! 嗓子里不由得发出凄厉的叫声:“方清月!方清月!” 凄惨的喊声让人头皮发麻。 方清月掏了掏耳朵,权当没听到。 她不算什么坏人,但也绝对不会对要陷害自己之人手软。 贵妃带着一群朝臣贵妇走到偏殿门外,便听到这一声。 夹杂在其中的,隐隐约约还有男人的声音。 “怎么会如此?!”贵妃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本宫对那方清月掏心掏肺,并不嫌弃她失去清白之身。她却在宫里同男子厮混?” 贵妇急忙去搀扶贵妃,安抚她:“娘娘,许是您听错了。” “不,绝不会有错!”贵妃闭了闭双目,用力地握紧贵妇的手,“会不会,是被人陷害了?” 一时间,周遭人脸色各异。 其中有一个贵妇想到什么,试探性地说道:“方才臣妇曾经瞧见那褚清清对方清月口出恶言,二人关系似乎极差,如此一想,倒是有迹可循。” “会不会,是那褚清清对方清月下了手?” 贵妃闻言,心中颇为得意。 对于褚清清,她素来是不满意的。 大将军褚风月素来是个善战的,在朝中和周世然的立场也截然不同。 哪怕皇上的确因着她,对周世然刮目相看,即便周世然曾经被弹劾多次,也不影响他在朝中权倾一世。 但皇上也要仰仗褚风月守卫边关,是以褚风月的意见,他也不能不听。 原先在朝中,周世然便因着褚风月吃了不少次暗亏。她身为周家女,又怎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迎娶褚风月? “不……不可能。”她面色苍白,眼角似乎有泪珠在滚,半晌才道,“清清那般女子,应当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贵妇摇摇头,叹道:“贵妃娘娘,臣妇知道您心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知道菩萨面容下,装的到底是不是一颗黑心?” “那便把褚清清带过来,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贵妃咬牙切齿,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叹息,“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实在是……” 她话音刚落,方清月却揉着眼睛,从墙角后走了出来。 她先是一怔,脸上神情有些惊讶:“怎的这么多人在此,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贵妃娘娘,您方才说褚清清,褚小姐她怎么了?” 贵妃看见方清月,整个人悚然一惊。 她怎的会在这里?那如今房间中被侵犯的,究竟是谁? “贵妃娘娘?”方清月像是不解,又问了一句。 贵妇小心翼翼地觑了贵妃一眼,张口问道:“方家女,我来问你。褚清清是否对你下手,让人侵犯于你?” 方清月摇摇头:“怎会有如此可能?民女虽然和褚小姐拌了几句嘴,但这也是关系好的证明不是吗?她向来直来直去,又怎么可能背地里对我下手?” “若是被褚小姐知道你们背后这么猜测她,怕是要难受了。” 她装傻充愣,贵妃见什么也问不出来,直接抬脚朝宫门里迈。 还没迈进去,从床上陡然滚落下来一个人,正是方才将方清月带走的宫女。 她滚到贵妃脚边,一抬眼便瞧见贵妃的身影,立刻赤着身子要去扑贵妃的腿:“贵妃娘娘,此人居然胆大包天,敢在宫里侵犯我。求求您替我做主啊!” 贵妃算地时间极好,房中熏香只剩下一个底,如今味道也快散去了。 但也因为这个缘故,她没办法断言此事乃褚清清所为。 一时间,贵妃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难看得紧。 废了这么大功夫,却没能将方清月或是褚清清任何一个按死。 实在废物! 第三十四章 破局 这会儿,褚清清正被两个宫人押着过来。 她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这般对待,明艳的脸上写着几分茫然。 “娘娘,是臣女做错什么了吗?怎的要被人押过来?” 闻言,贵妃还未张口说话,跟在她身后的贵妇却是道:“褚小姐,你可是因为看不惯方清月,所以背地里下黑手,想骗她在宫里失了身子?” 褚清清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贵妇:“这如何可能?祸乱宫闱,可是死罪。即便我再怎么骄纵,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更何况,我也没有害她损了名声的打算。” 她身为将军府的女儿,即便心中有嫉妒,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 “娘娘,您瞧瞧,民女便说了,褚小姐肯定是无辜的。更何况,如今备受屈辱的不是民女,民女也无法指责褚小姐。” 褚清清看向方清月,年轻的脸上闪过一抹无措。 她没想到,方清月会帮她说话。 倘若是方清月陷入眼前这般困境,她哪怕不会落井下石,但也不会替方清月说一句好话。 “你们的意思是,本宫宫里的宫人故意祸乱宫闱?”贵妃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狰狞。 “民女没那个意思,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又捉不住凶手。今日乃中秋宴,若是被皇上知道如此喜庆之日,竟在宫中发生如此之事,一旦皇上有心怪罪,怕是今日站在这里之人,都要受到责怪。”方清月抬眼看向贵妃,语气温和又亲昵。 贵妃气得握紧手心,恨不得给方清月一巴掌。 这个贱人! 可她当真毫无办法。 为了能够顺利栽赃推脱,她已经命宫人提前将线索全部都清理干净。 有方清月替褚清清背书,也无法将罪责推到褚清清头上。 “来人,春燕在宫中与男人私通,祸乱宫闱,罪不容诛。即刻把春燕和那男人拉出去,免得有碍圣听!”贵妃咬紧牙关,恶狠狠说出一句。 即刻便有人要上来拖春燕。 那宫人抱着贵妃的脚,闻言凄厉地喊道:“娘娘,求求您饶奴婢一命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娘娘……” 侍卫将宫人的嘴捂住,不让她再喊。 男人也被侍卫从宫中带出,拉到院子里。 一通乱棍砸下,春燕和男人即刻毙命。 鲜血沿着地面一路流到方清月脚边,方清月脸上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只后退两步,避开那流过来的鲜血。 她才不会觉得这宫女之死,跟她有任何关系。 若非贵妃有心陷害,也不会发生此事。倘若她是春燕,此刻怕是也尸骨无存了。 她又怎会心疼一个帮凶? 此事已了,贵妃努力挤出一个亲和的笑来,伸手去拉方清月:“清月,抱歉,今个可是让你受惊了。” “娘娘,民女没事。”方清月福了福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还是先回席上吧,宴会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位置原本就安排得离褚清清极近。 直到坐下,褚清清才有些别扭地同她说道:“抱歉,先前是我太过冲动,同你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方清月倒也真的没怎么在意。 将军府的嫡女,自然是被当做眼珠子宠,褚清清只是娇惯了一些,到底也没跟她彻底撕破脸。 “无事。” “今日之事,多谢你。”褚清清低着头,小声道,“那宫女当真该死,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还想嫁祸于我。若不是你替我说话,恐怕我真的要被扣上罪名了。” 她心中清楚,若是顶上祸乱宫闱的罪名,便是她是将军本人,也活不下去。 “不必道谢。”方清月瞧她一副浑然不知自己被谁陷害的模样,忍不住用怜爱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 到现在还没看出今日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她,实在是太过天真。 日后倘若她当真嫁给七皇子,在这深宫之中,恐怕也活不长。 “褚小姐日后还是多加小心。宫中眼目诸多,一不小心便可能会染上不小的麻烦。”方清月顺嘴提醒一句。 褚清清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记住了。” 宴会结束后,沈玉寒带方清月离开。 回老宅的马车上,他眉头深锁,语气冰冷道:“你可知今日对你下手之人是谁?” “不就是贵妃吗?”方清月说道。 “不止。”沈玉寒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格外严肃,“方才其实本王已发现你那里有不对之处。原本想一早过去,却被丞相拦住了脚步。” 若非如此,方清月不会进入偏殿,还差点被那男人欺负。 “你说此事与丞相有关?”方清月陡然一惊,陡然想起了什么。 贵妃的确也姓周,她对朝中派系不甚了解,居然忘记了这一点。 “是。”沈玉寒不容置疑道,“圣上如今独宠贵妃,丞相势大,如今朝中官员,没有哪几个是敢同丞相府抗衡的。” 他目光自方清月身上扫过,带着些许警告的意思:“你若是继续这么查下去,若是被丞相发觉,恐怕会相当危险。” 方清月却亮了一双眼。 如今她已彻底把贵妃开罪,况且贵妃一计不成,日后定然会更加小心。 想要抓住贵妃的马脚,恐怕要难上许多。 但丞相府离方家旧宅可并不算远,她说不定,能从丞相府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瞧着方清月的模样,沈玉寒便知晓方清月没听进去。 他一时间有些头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暗卫打断:“主子,鬼手案件有了新进展,这两日,郊外出现了疑似鬼手一案凶手的身影。” “那便去看看。”沈玉寒起身,转头看向方清月,交代她了两句,这才自马车中离开。 方清月回到方家旧宅,好好休息一晚。 翌日一早,她便收到了将军府递过来的拜帖。 瞧见落款是褚清清,她眉眼稍微温和了些许,亲自出门。 褚清清便站在门外,瞧见方清月,嘴角不由得勾起几分笑意。 她身为将军府的嫡女,因着有一身的功夫,同京中的世家女子从来说不到一处。 昨日方清月所行之事,让她颇有几分瞧见侠女的感觉。 “本小姐今日要到京中采买一些东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你比较合适。不如陪本小姐出去瞧瞧?今日你的午饭,便由本小姐包了,你意下如何?” 她说话虽然仍带着几分傲气,却不像是先前那般居高临下。 反而有几分傲娇别扭的感觉。 方清月闻言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好啊。” 第三十五章 又被绑架了? 与此同时,宫中,周世然正对着贵妃发脾气。 他一张老脸上满是愠怒,看着贵妃的神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而像是在看仇人:“娇娇,为父特地将那沈玉寒引开,便是想让你将方清月彻底按死。如今你非但未尝成功不说,反而还失了左膀右臂,实在是没用!” 贵妃在宫中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心中不服,咬着牙道:“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周世然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有多少意外,从明日开始,我便不希望看到方清月还在外面蹦跶。” 他对方清月,心中也有几分忌惮。 方惜福虽然两袖清风,却也是聪慧之人。 方清月这般执着调查方惜福一案,他怕方清月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若真是如此,再加上与沈玉寒联手,哪怕他已经极力隐瞒,恐怕也有犯案的可能。 一日不斩草除根,他便一日不可高枕无忧。 想到这里,周世然匆匆出宫,准备另外想些办法,对沈玉寒使使绊子。 一个侍卫与他匆匆擦身而过进入殿中,他跪在贵妃脚下,恭敬道:“贵妃,今日那方清月同褚清清一起出门去了。” 闻言,贵妃一双眼陡然一亮,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附耳对一旁的宫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便看向窗外。 宫中的天空一向清朗,蓝天之下,白云翻涌,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入到殿内,正是个好天气。 贵妃拈了一颗葡萄,笑眯眯地道:“方清月,但愿你再也瞧不见明天的太阳。” 方清月和褚清清在成衣铺中逛了一会儿,又去看了几支钗子。 二人真的一起出游,才发现两人虽然受到的教育不同,但一些喜好,几乎是差不多的。 逛了一圈以后,褚清清又带着方清月到明光楼去吃东西。 明光楼是整个京中最大的酒楼,走到门外,都能感受到明光楼的气派。 大门不比高门大户的门扉小多少,踏入其中,便是可以称得上“广阔”的大厅。 大厅中搁置着不少桌子,几乎每一张桌子旁边都坐着食客,桌上也摆着各种各式的菜色,让人食指大动。 褚清清直接要了个包厢,带着方清月上了二楼。 二楼视野开阔,能看到对面有个台子,如今正有生得好看的姑娘在其上表演。 小二上来给褚清清和方清月倒酒,褚清清带来的仆从在门外守着。 “好好吃一顿,待会儿还有十五家店铺要逛。”褚清清将杯中的薄酒一饮而尽,笑眯眯地说道。 其他的那些世家女性子软,身子也弱,同她逛一趟街,走到一半便要说自己累了。 她还是第一次能逛得这般尽兴。 “好啊。”这几日挨近中秋节,老大夫特地给她放了假,左右她也无事可做,陪着褚清清逛一逛,亦不是不可。 “哎呀,本小姐肚子好像有点不太舒服。”褚清清感觉到腹部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疼,捂着肚子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方清月倒并不在意,只是独自在厢房里自斟自饮。 酒水烈度不高,她喝得也畅快,只是喝得多了些,她总感觉眼前好像隐隐约约能瞧见些许重影。 “不好……”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应当是有人往厢房之中吹了迷药,但已经来不及了。 方清月晃了晃,整个人倒在桌上,昏迷过去。 听见厢房内的响动,窗口外探入一个头。 他将方清月捆了起来,又用麻袋套住,背着方清月便往京郊跑去。 与此同时,郊外一处偏僻的居所,宋晓雅正和几个人在商议事情。 听到门外传来的响动,宋晓雅眉头皱了皱。 她派人出去一看,听闻有人被绑架,原本并不想管。 但仔细想想,又害怕日后沈玉寒调查绑架案时会发现此处,于是便又和人一同到外面。 麻袋中不见任何响动,怕是被绑之人已经昏迷。 宋晓雅命人将绑匪击晕,走过去拉下麻袋,却正好瞧见方清月那一张脸。 她已然昏倒多时,脸挤压在麻袋之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一张脸白净透亮,那红痕丝毫不影响方清月的容貌,反倒是让她显得有些娇憨的可爱。 瞧见她这幅模样,宋晓雅却是忍不住握紧了手心。 这几日她同沈秋年居住在别院之中,却逐渐发现,沈秋年似乎与方清月还有旧情。 他的确想对方清月痛下杀手,只是偶尔酒醉归来之时,也会唤几声方清月的小字。 这让她怎么忍得下去? 她抽出腰间匕首,正要划破方清月的脸。下一刻,整个人却是被踹飞出去。 后背重重地撞击到树上,疼得宋晓雅眼泪流了一脸,她抬眼看去,便见沈玉寒已经出现在她方才的位置,正小心翼翼地抱着方清月。 沈玉寒此刻脸色难看得紧。 他一双手用力地抱紧方清月,又极尽温柔,好似害怕用力过大,痛到方清月一般。 今日,郊外又出现一例鬼手杀人案,得知这个消息,他便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此事。 谁知他还没赶到案件发生之地,却正巧看到宋晓雅要对方清月下手。 如今方清月软软依偎在他怀里,怕是被下了迷药已经昏了过去。 他仔细检查一番方清月的伤势,发现她只是昏迷而已,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宋晓雅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王爷,若非有我所救,方小姐恐怕不会只是差点被划破脸这么简单了,你不感谢我,还要这般对我,是不懂得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吗?”宋晓雅唇角勾起,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而且,您对方小姐这般关心,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恐怕名声不太好。” “叔夺侄妻,传出去可不算是佳话。” 她阴阳怪气的,沈玉寒眉头陡然收紧。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必你来揣度。”他的目光自宋晓雅腹部扫过,语气冰冷,“倒是你,若是被侯府的人发现所谓怀孕,皆是一场谎言,你觉得沈秋年会如何对你?” 他那个侄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发现方清月欺骗他,都能气成那番模样,若是他发现宋晓雅怀孕一事,是镜中月水中花,他又会如何对待宋晓雅呢? 闻言,宋晓雅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第三十六章 宋晓雅的目的 沈玉寒怎会知道这件事? 一定是方清月这个贱人,把事情告知给沈玉寒的! 她看着方清月的眸中闪烁着怒火,指尖用力收紧,才能克制住对方清月动手的欲望。 可她心里到底没底,毕竟再怎么说,沈玉寒都是沈秋年的叔叔。 他说的话,在侯府还是很有分量的。 宋晓雅用力地掐紧手心,跟沈玉寒对视。 半晌,她喉间发出一声嗤笑:“王爷大可以告知给侯爷,但若是侯爷知晓此事,你觉不觉得,他会回头去找姐姐呢?” 她眯着眼睛看向沈玉寒,语气轻佻:“毕竟,侯爷可是对姐姐念念不忘呢。” 沈玉寒无比森寒地看了宋晓雅一眼:“无所谓,你去说。” 即便沈秋年因此事而记恨他,也绝对不敢同他撕破脸。 说完,沈玉寒抱着方清月,转身离开。 救下方清月之时,他已经命人继续在附近搜查。 回去的路上,方清月在沈玉寒怀中轻轻地动了动。 沈玉寒知道她没昏迷,低头轻声道:“知道你没事。” 方清月又动了动,双手勾住沈玉寒的脖颈,在他怀中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树荫,投下斑驳的影子,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今日之事,与宋晓雅应当没有关系。” 沈玉寒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来时路:“知道了。” “但我发现另外一件事。”方清月用力握紧手心,半晌才道,“宋晓雅会出现在这里,目的应当也不单纯。” 沈玉寒眸光一闪,抱着方清月的大手微微用力:“此话和解?” “方才我假装昏迷的时候,听到旁边有其他人的声音,并不是本地口音。”方清月让沈玉寒将她放下,跟在沈玉寒的身侧。 她自己时长试药,对许多药都有一定的耐受性,不会被药性影响得太深。 迷药虽然的确将她迷倒,不过没过多久,方清月便已从昏迷中苏醒。但她却一直假装昏迷,想要试探将她掳走的黑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想到,她没能等到黑衣人暴露,反而先发现了宋晓雅的秘密。 “不是本地口音?”沈玉寒脸上神情越发冷,仔细思索一番后,道,“那你可知那些人在哪个方向吗?” “听动静,应当是在你救下我之地以南的地方。” “好。”沈玉寒将方清月送回到方家旧宅,又安排几个手下在门外时时盯着,这才前去郊外继续调查。 宋晓雅和沈玉寒对峙结束后,便直接回到了侯府别院。 沈玉寒借着方清月的线索,往外行出十里,却仍未找到半点有人藏匿的痕迹。 方清月对此事非常敏感,她所说之事,应当不会有错。 他左思右想,带着人细细搜查一番,还真叫他找到了宋晓雅的秘密据点。 只是,许是他来得时间不对,秘密据点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宋晓雅似乎对此处格外信任,觉得一定不会被人发现。因此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门上虽然落了锁,却也是普通的锁。即便是沈玉寒,也能轻松打开。 他将门锁打开后,推开房门。 伴随着“嘎吱”一声,整个秘密据点便全然展示在沈玉寒面前。 这是一个三排的小,一共有三间屋子,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 院子所在地势极低,加之屋顶上也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被,一时间倒是很难发现。 沈玉寒踏入其中,房间里面染着少许的尘灰,像是破落得没有人住的样子。 但他心中清楚,这房中必然不会什么都没有。 他在屋中走了一圈,发现有一个灯的位置是固定的,并且看起来要比其他地方干净了些。 沈玉寒轻轻地掰动灯面,身后陡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一条暗道在他面前打开,似乎引诱着他进入其中。沈玉寒将属下留在暗道之外,以防自己进入后无法再出来,这才漫步进入密道。 密道最深处,是一个小房间,似乎是书房。 书房两侧摆着两个博古架,上面装的却不是古董瓷器,而是各种瓶瓶罐罐。 瓶罐上标明的,是瓶罐中药品的功用。 至于一旁的桌案上,则放着厚厚的纸张。 他施施然走过去,将桌案上的纸张拿过来,一一看过,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讥讽的意味。 宋晓雅当真自大,觉得不会被人发现踪迹,却不知自己早已经暴露得彻底。 将所有计划全部收归眼底,沈玉寒轻轻将纸张放回原位。 他细心地将所有纸张按原样摆好,又退回到暗道之外。 眼底阴寒几乎化为实质,好似接触到的人都会被冻成冰块一般。 宋晓雅的目的居然是京城的布防图! 倘若京中布防图当真落入贼人之手,他们想侵入京中,简直像是喝水那么简单。 沈玉寒带着手下离开此地,临走之前,不忘复原。 除此之外,他还命驰风派人暗中监视宋晓雅。 做完这一切,他才又回到方家旧宅。 虽不能将宋晓雅的身份以及目的透露给方清月,但她毕竟给自己提供了线索。沈玉寒特地命人打造了钗子,拿去送给方清月。 他连续几日都来找方清月,邻居家的林婶也撞到过几次。 意识到沈玉寒的身份不一般,再联想到他的行为,她几乎可以断定方清月便是沈玉寒养在外面的外室。 对此,林婶没有歧视,却只有心疼。 如今这个时代,便是进府做妾,地位都要比外室要高上那么一些。 毕竟做妾是跟在主家身边服侍,还有抬位置的可能。外室则不然。 这日沈玉寒走后,方清月站在门口送他,一眼便瞧见了正看过来的林婶。 她微微一怔,问道:“婶子,你可有什么事情吗?” 林婶她也见过几次,先前家里做了多的吃不下的面,还会给她送一碗过来。 林婶闻言,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包,掏出叠好的纸包,塞给方清月:“你做人家外室的,得好好养着身子。这是婶吃过的药,不管是有了身子还是没有,都是能吃的。对身体可好。” 方清月眼底陡然软了几分。 她自己就是做大夫的,自己身子如何,她难道不清楚吗? 只是她到底没有推拒,反而接过纸包,柔声说道:“谢谢婶子。” 林婶拍了拍方清月的手背,神情格外亲和:“平日里也莫要太过操劳,事情总是做不完的。觉得累了就多歇歇,免得伤了身子。” 第三十七章 京中谣言 又和方清月谈了一会儿,林婶这才转身,打算回去给男人做饭吃。 刚一扭头,就看到一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林婶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去。 来此地的人,正是沈秋年。 这些日子,他在侯府别院中陪着宋晓雅,这两日,宋晓雅却说她不大舒服,求他来找方清月拿药。 沈秋年本不想来,却被宋晓雅缠得无法。加之府医也替宋晓雅说话,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过来。 没想到还没靠近,便瞧见沈玉寒的身影。 “这位婶子,莫要害怕。”他脸上露出一个堪称“亲切”的笑容,对着林婶道,“方才我瞧见,那方家有个男人出去,听人家说方家只有一个孤女,那男人难不成是……” 林婶急忙摆了摆手,替方清月掩饰:“那人是方家小娘的丈夫呢。” 她心里最清楚不过,外室在外要被人如何指点。那些实话,她并不想告知给沈秋年。 闻言,沈秋年讥讽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再一转头,沈秋年脸上已经只剩下冷意。 他猜的果然没错,方清月的奸夫的确是沈玉寒。 路过一面墙时,沈秋年抬手用力地砸到墙上,拳头立刻砸破出血,他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 这该死的奸夫淫妇,居然敢如此欺骗他! 一回到别院,他便将护卫叫了过来,命他在京中传播消息。 既然方清月同沈玉寒纠缠不清,他便要方清月为此事付出代价。 手刃不了方清月,他难道没有其他的手段了吗? 翌日,方清月身为罪臣之女,却当沈玉寒外室的事情便被传得满城风雨。 “那方家小娘因着沈秋年才没没入贱籍,如今却又跟侯爷的叔叔纠缠不清,当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就是,建安王那是什么人?他一定是被方家女子所迷惑!保不住清白,还要引诱建安王,当真是个贱人!” 如此言论在整个京中比比皆是,方清月彻底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先她被辱失了清白一事,京中也有不少人谈及。但因着她是女儿家,又不是自愿失去清白,那些人说虽说,却也不过分。 可如今风言风语四起,到处皆是那些人对方清月的厌恶之音。 方清月却浑然不知,在医馆中继续看病坐诊。 她正替人诊治之时,旁边两位婆娘以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道:“瞧瞧,这位就是那方家小娘,长得果然是一张狐媚子脸,怪不得失了身子,还能勾得那建安王死心塌地,把她当成外室呢。” “哟,不过是个外室罢了,怎能叫人看得上?亏她父亲虽然投敌卖国,但方家到底是书香之家,居然做出这种事,真是不要脸。” “建安王的外室,能同其他人的外室相比吗?那可大不一样呢。” 一时间,周围议论之声纷纷,像是一柄又一柄的刀子,在方清月的心口剜。 方清月强行想假装没听到,但她的手却是无法克制的发抖起来。 她垂下眼睛,伸手打算替下一个病人诊脉。 但那男病人忽然被站在一旁的女病人死死地拉住。 “不行,穆大夫,还是您来替我男人看病吧。”她语气格外不屑地道,“这女人勾三搭四的,我怕她勾引我男人。” 一句话,使得医馆之中皆是议论纷纷。 便是连想来找方清月配药,让自己变得美一些的女子,都离她远了一些,好像方清月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一时之间,方清月到底有些错愕,她一双星眸中含了些水汽,朝着那些病人看去。 但如此模样,更像是成为了她勾引男人的作证,被有些女病人指指点点。 “够了!”老大夫猛地站起,脸上神情颇为冷厉,扫过那些病人。 他原本想着这是方清月的私事,他身为师父,不该多言。只是这些人如此说,难免叫他心底添上几分火气:“诸位既然觉得老夫的徒儿人品不行,那便不要来老夫的医馆中看病了。她在医馆这些时日,是否勾引过你们的丈夫儿子,诸位难道还没看清楚吗?需得听旁人三言两语,才能自己做决断?” “今日开始,医馆暂且闭馆。当真有急病之人,可以到城中去找其他大夫诊治。” 那些人顿时哑口。 要知道,老大夫这医馆虽然偏僻,但因为他治病手段极高,药价也便宜许多。 城中那些在城里买不起药的,皆喜欢来此看病。 如今老大夫要闭馆几日,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急了。 他们围堵在老大夫的案前,不愿意离开。老大夫眼睛都不抬,冷声道:“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诸位再不离开,日后也莫要来老夫这医馆诊病了。老夫只是个普通人,看不起你们这些大佛。” 他们只得悻悻的离开。 方清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垂下头,原本还氤氲在眼中的泪珠直接滚落。 “师父,对不起,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 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怎能说是你的错误?你即便做人外室,那也只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又同这些人有何干系?”老大夫长长地叹一口气,“但这些人对你敌意如此之大,背后或许还有其他的推手。从今日起,你便暂且不要到医馆中来了,免得这些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方清月知道老大夫是想保护她,只能垂泪答应。 回到方家旧宅,林婶过来找她。 林婶一张脸上写满愧疚,将手里装着鸡蛋的篮子放在方清月桌上:“那日有个人过来问我你同建安王的关系,我担心你被人指点,告诉他你同建安王是夫妻。我是当真不知道建安王的身份……” 她一时之言,害得方清月如今受此委屈,实在是心中有愧。 “婶子不必在意。”方清月唇角微勾,笑了笑。 即便今日被人指指点点时,的确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倒也不是对林婶。 更何况,如此一来,“建安王”三个字同她困在一处,她和沈玉寒的关系更加紧密,想要去找沈玉寒求些其他事情,也方便一些。 林婶瞧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方清月是在强颜欢笑。 她轻轻地摸了摸方清月的头,语气沉重道:“这又怎么能让人不在意呢?” “当真无事。”方清月安抚林婶,“此事我还要谢谢您呢。” 见她如此肯定,林婶也只能无奈离开。 第三十八章 挡刀 翌日一早,沈玉寒带着方清月去京外泛舟。 京外护城河自北而来,到京中后绕京城一圈,又向东南而去。 因着京城阻挡的缘故,东南方向水域宽阔,时常有画舫在此。 沈玉寒和方清月二人同坐船上,方清月的目光落在远处水色之上。 水面与天交接的地方,几乎混做一处。白云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让人心旷神怡。 方清月双手托着香腮,目光几乎都被景色吸引。 下一刻,水面陡然出现几艘船,朝着他们的船飞驰而来。 风将风帆鼓起,船速达到最快。方清月眯起眼睛看清楚那些船上之人后,脸色陡然一变。 “大人,是刺客!”她猛地站起来,拉着沈玉寒要往船舱内跑。 但下一刻,刺客已借力跳上他们的船只,朝着沈玉寒和方清月攻来。 远处,宋晓雅坐在一艘船上,静静地看着这边。 刺客正是与宋晓雅有关,她昨日在京中听说了沈玉寒并未将布防图放在府中的消息之后,便想到了方清月。 沈玉寒虽然将方清月只当做是外室,可许多事上,他对方清月都太过看重。 她怀疑外室身份,也不过是沈玉寒用来替方清月遮掩,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不定,他已将布防图藏到了方宅。 昨日她已经派人到方家旧宅中调查一番,却未能查探到布防图的踪迹。 今日听说沈玉寒要和方清月来河面泛舟,她便提前命人埋伏此处,为的便是布防图。 沈玉寒抽出长剑,一边护着方清月,一边和那些人战做一处。 布防图的消息,的确是他提前放出的。只是没想到,宋晓雅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些刺客拼死要夺走布防图,偏偏沈玉寒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无人能够接近。 一个刺客见自己几个同伴被沈玉寒打落水下,直接朝着沈玉寒后背扑了过去。 “大人!”方清月扬声喊道,朝着沈玉寒扑了过去。 长剑刺入方清月腰侧,被她用手抓住,那刺客见无法,正想离开之时,已被沈玉寒一剑斩断手腕。 他咬紧牙关,想要咬破藏在牙后的毒药,却被沈玉寒卸了下巴。 “带走!”他的脸阴寒至极,让手下将这些刺客全部带下去。 瞧见这一幕,宋晓雅终究是按捺不住,也朝着沈玉寒所在船只飞过去,想要掠夺布防图。 那布防图便搁在桌上,她伸手拿过,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得意。 下一刻,一把匕首被沈玉寒射出,擦着宋晓雅的肩膀划过。 她见沈玉寒发现自己,不敢恋战。丢下烟雾弹之后,便迅速逃脱。 方清月软软地倒在地上,感觉到身侧血液在汩汩流动。 沈玉寒一转头便瞧见方清月这般模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按住方清月腰侧,眼底写满慌乱:“方清月,你不许有事,本王命令你!” 此事是他思虑不周。 明明已经放出消息,却还要带方清月来河面泛舟。若非如此,也不会叫方清月遭今日之祸。 方清月摇摇头,失血过多让她身子有些发冷,泛白的唇看起来格外可怜:“无事……若非我今日帮你挡刀,如今躺在这里的,岂不是你了?大人帮我许多,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不……不可以!”沈玉寒心头巨震,他死死地抱着方清月,嘶哑地对属下吼,“快,快去请穆大夫!” 听闻方清月出事,老大夫毫不犹豫地跟着沈玉寒手下回到方家旧宅。 沈玉寒坐在床边,用干净的帕子死死地捂着方清月腰侧,脸上满是担忧。 瞧见他这幅模样,老大夫冷哼一声,硬是没半点好气。 左右他孤家寡人,就算是得罪了沈玉寒,也就他这一条命,没九族给沈玉寒诛。 更何况,方清月会遭今日之难,和沈玉寒脱不了干系。 “王爷可真是有心。”他一边替方清月上药,一边颇为不屑道,“这几日清月因着你,在外被人嘲讽,你却还能拉着清月去湖上泛舟,甚至还害得清月受伤。” “王爷无心,可我这傻徒儿是有心的。若您护不住清月,还是尽早还她自由吧。” 他当真心疼方清月。 沈玉寒一怔,道:“谁指点她?” “王爷当真不知吗?”老大夫更是觉得嘲讽,忍不住冷笑一声,“便是连去我药馆中的病人,可都嫌清月当您的外室,不干净呢。” “现在连个乞丐都能指着她鼻子骂她不检点,您却浑然不知,实在是个难以托付之人!” 沈玉寒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垂下头道:“我确实不知此事。” 这些时日,他发现自己对方清月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过头了。 只是外室,完全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在方清月身上,毕竟他已经答应帮方清月重启当年方惜福一案。单就这一点,便值得让方清月以身相许。 是以这两日,他一直尝试着不来找方清月,也不关注外界关于方清月的那些消息,意图弱化方清月在自己心底的地位。 却没想到在他毫不关注的这两日,居然发生了这些事。 “穆大夫,此事的确是我之错。她为我外室,本就受了委屈,我却还让她被人肆意辱骂。”他低头瞧着方清月被包扎起来的伤口,隐隐约约的愧疚像是蚂蚁一般啃食着他的心脏,叫他几乎不能承受,“我之后不会了。” 他鲜少如此低头,如今也算是甘之如饴。 老大夫将纱布打劫,冷哼一声:“她伤得太重,这些时日怕是不能行房事了。王爷可要记得日日给她上药,不然伤口一旦化脓,那可是要遭大罪的。” 说完,老大夫起身,准备离开方家老宅。 沈玉寒将老大夫送到门外,又转身回到方清月的闺房。 为了方便老大夫包扎,她身上衣物被撕扯开腰间那一块。但其他地方仍旧沾着血,看起来格外可怖。 沈玉寒轻轻地帮她除去身上衣物,用毛巾帮她擦拭干净,又换上中衣。 他趴在床边,瞧着方清月苍白的面容,心底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柔软酸涩到不行。 为官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方清月这般女子。分明柔弱,却又刚强得厉害,与他先前见过的女子多有不同。 若是她当真因为今日的刺杀而出了事…… 他简直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么悔恨。 “驰风。”他声音低沉,召来守在门外的人,“去,仔细调查一番,看看本王与方小姐的事情,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他必要让此人经受十倍百倍的苦。 第三十九章 细微的心动 方清月自昏迷中醒来之时,只感觉口干舌燥。 她身子还很虚弱,腰侧的伤口动一动都疼,让她无力自己取用水来喝。 下一刻,温热的茶水被人轻轻地抵在方清月的唇瓣,方清月就着对方的手喝下了一茶杯茶水之后,才发现是沈玉寒。 她的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意外。 于沈玉寒来说,她应当只是个外室。即便受了伤,她也只觉得沈玉寒会留下婢女在这里守着。 “大人……”她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您没事吧?” 未尝想到方清月醒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他,沈玉寒的神色陡然柔软下来。 他将茶盏放在一旁,温声道:“本王没事。你这些日子好好休息,旁的都无需操心,有什么需要自可吩咐驰风,他会帮你料理好一切。” “大人,我无需您替我做那些。”方清月轻轻地抓住沈玉寒衣服一角,嗓音沙哑道,“我只想问问,这几日关于我父亲的案子,调查如何了?” “调查出来了一些内幕。”沈玉寒垂下眼睛,将这些时日驰风他们查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告知给了方清月。 他原本并不想告知方清月这些,担心她因着父亲的案子陷入危险之中。 但如今瞧着,即便他不说出内情,方清月还是会以身涉险。 既然如此,倒不如告知方清月真相,让她自己做决断。 闻言,方清月瞳孔闪了闪,抿着唇。 良久,她起身,轻轻地在沈玉寒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宛如羽毛一般的轻吻落在沈玉寒的唇畔,阻住他要说出口的话。 沈玉寒的心脏陡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好似里面揣了一只兔子,正不断踢腾挣扎着。 方清月腰侧的伤势实在太重,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让她不由得蹙紧眉头。 “没事吧?”沈玉寒嗓音发哑,伸手揽着方清月另外一边的侧腰,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方清月轻轻摇头,温声道:“我没事。” 翌日一早,心腹来向沈玉寒汇报。 “那荧光粉一路到了侯府的别院里,之后我们便在侯府别院外埋伏下来,除却宋晓雅外,并不曾看到其他人在院子外出现。”驰风跪在地上,说道。 沈玉寒那一日虽然在郊外的秘密据点中发现了那些人的目的,但没有确切证据此事与宋晓雅有关,他也不想强行把这件事按到宋晓雅头上。 虽然宋晓雅也的确身份可疑。 如今几乎可以确定,宋晓雅的确是与此事有关的。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翌日到了督察院,他先命人把沈秋年叫了过来。 沈秋年瞧见沈玉寒,心底怒火翻涌,偏偏脸上的神情还是淡然的:“叔叔此次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这几日在督察院中呆得可习惯?”沈玉寒问道。 “叔叔不妨有话直说。”沈秋年讨厌同旁人虚与委蛇,即便眼前之人是督察院首尊又如何? “若叔叔没什么重要之事,我还要继续去查案呢。” 沈玉寒轻轻地敲了敲桌案,这才道:“宋晓雅身份不一般,日后你最好离她远些。” 京中的布防图,于大征之人来说,几乎没什么用处。 京中的那些守卫,几乎也不会对大征之人动手。 但对于戎狄之人,那便不一样了。宋晓雅如此急切想偷走布防图,极大概率是敌国探子。 和她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 闻言,沈秋年眼底陡然泛起几分森寒,同沈玉寒说话之时,也丝毫不客气:“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晓雅即便身份低微,但她如今怀了我的孩子,日后会是我侯府的女主人。叔叔还是将您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一些,再来管旁人的家事吧。” 即便方惜福投敌卖国而死,他与方清月的婚约一开始也并未解除。 沈玉寒私下里和方清月纠缠不清,根本没将他这个侄子当做一回事。他为何又要去顾及沈玉寒的面子? “你说什么?”沈玉寒陡然站起,一张脸上神情阴森得可怕,宛如狂风骤雨的前兆。 沈秋年却梗着脖子,半句软话也不肯说:“侄儿说的难道有错吗?先前侄儿还想着,为何叔叔您这般护着方清月那个贱人,现在想来,你们两个怕是早就鬼混到床上去了吧?” 他死死地盯着沈玉寒,怒火在胸腔中不断翻涌,像是浓浓的黑水侵吞理智。 “方清月被万人骑的破烂玩意,你也能看得上,还真是叫侄儿我大开眼界!” 沈玉寒用力一拍桌子,镇纸和砚台都被弹起。 他却像是没有感知到一般,只走到沈秋年身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这一脚力气极大,沈秋年被踹出去一段距离后,重重地撞到门柱上。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跟本王叫嚣?”他对沈秋年失望至极。 他本不该提醒沈秋年此事,毕竟侯府同王府关系并不密切,即便沈秋年当真因着通敌卖国被下入天牢,也牵扯不到他头上。 只是毕竟血脉同源,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沈秋年出事。 没想到,沈秋年不仅不知悔改,反倒还骂上方清月了。 究竟谁给他的胆子? 沈秋年趴在地上,却仍旧倔强抬头:“叔叔,别因为侄儿戳到您痛脚,您便生气成这番模样,实在是难看得紧。” 沈玉寒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门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他一张脸俊美无铸。 微微低着头,便自带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你戳本王的痛脚?在温柔乡里还没睡醒是吧?”他一字一句,语气森寒,几乎能冻酥人的骨头,“来人,沈秋年进入督察院几日,非但毫无建树不说,还泄露出督察院几个案子的信息,太过失职。罚二十棍,即刻执行!” 他说此言,倒也不算无的放矢。 这些时日,沈秋年经手的几个案子,有些细节,不知怎的被其他人所知。 他原本提醒过沈秋年后,便打算敲打敲打沈秋年。 但……既然沈秋年如此桀骜不驯,那他也要让沈秋年好好吃一吃苦头,好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这是徇私枉法!”沈秋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沈玉寒。 “徇私枉法?你做出这种失职之事,本王若是轻飘飘地略过,才叫真的徇私枉法。” 说着,他对着过来的几个衙役摆了摆手:“带走!” 第四十章 新的线索 沈秋年在地上踢腾几下,终究抵不过衙役的力气。 一时间,督察院院子里响起棍子重重击打在人背后的闷响声。 督察院中的行刑衙役,平日面对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自然不会因为沈秋年的身份,便手下留情。 二十棍下去,他背后皆是皮开肉绽,一时间疼得几乎直不起腰。 沈秋年几乎是被抬入侯府,一时间,他对方清月的恨意几乎满盈到要溢出来。 回到侯府后,他便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方清月在房中休息,好梦正酣之时,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叫声。 “方清月就是个贱人!仗着与侯爷的婚约,才免去为奴为婢,一转身却又勾搭上了王爷!” “方清月,滚出来!” 也有男人在门外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方清月,听人家说你床上功夫可好得很,来让爷爽爽,说不定不会让你当外室,而是能把你抬进府里做妾呢!” 那些人早上来一波,晚上又来一波。 方清月即便可以做到无事话里的内容,但她终究没有办法完全屏蔽。 特别是晚上经常会被这些喊声扰得睡不好觉,一时间整个人疲惫许多,就连伤口的愈合,也变得缓慢起来。 等沈玉寒终于处理好督察院之事后,这才有时间去找方清月。 他走过去,拆下方清月伤口上的纱布,打算替方清月换下腰。 但纱布一拆开,伤口处的景象几乎让沈玉寒一惊。 原本应该已经结痂的刀口处轻微化脓,他一动,脓液便混合着血流出来,让人只觉得心疼。 沈玉寒陡然吸了一口气,嗓子都沙哑许多:“你这伤口是怎么……” 方清月刚要说话,被沈玉寒派过来的春梅便先张了口:“这几日,一直有人在外面骂方小姐,扰得她没办法入睡,休息不好,自然伤口也长不好。” 闻言,沈玉寒脸上神情陡然变冷:“此事为何不告知本王?” “是我不让她说的。”方清月有些无奈,轻轻地拉着沈玉寒的手,“大人,督察院中事情繁多,我挨两句骂,的确不算什么。没必要因着此事,扰了您的正事。” 沈玉寒脸上神色缓和些许,低着头替方清月换药。 伤口既然化脓,便先要用匕首将伤口处的脓液轻轻地除去,再敷上老大夫给的药粉。 沈玉寒做这些的时候,方清月的身子因为剧痛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看起来尤为可怜。 沉默片刻之后,沈玉寒才道:“此事我会去处理,放心,日后必不会让你承担这些。” 又过两日,京城中忽然传出不少贵族间的腌臜事。 哪个人在外养了小老婆,又有哪个傍着妻子才能平步青云之人私底下辱骂妻子不够温柔。 一时间,各种事甚嚣尘上,甚至显得方清月做沈玉寒外室一事都正常许多。 门外那些谩骂之人逐渐散去,新的八卦顶掉旧的八卦。 没人再有时间想方清月的事情。 沈玉寒继续细心照顾方清月的伤口,又及时换药。化脓的伤口在细心呵护下,逐渐愈合。 与此同时,被他派出去调查方家旧人的手下志远也回来了。 并且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方家管家如今住在城北十里外的山村中。”志远跪在地上,道,“当年方惜福一案发生之前,他便辞去管家身份,离开京城。” 方家管家姓左,是在方府中做了几十年管家的老人了。 方清月尚还年幼时,左态对她格外照顾,平日里几乎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看。 他辞去管家身份之前,方清月一直不相信他会离开方家。 “好。”沈玉寒点点头,挥退志远,对着方清月道,“此事让我去,还是你自己去调查?” 方清月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我自己去。” 她也许久不曾见过左态,也想同他见上一面。并且,当日他主管整个方家,许多事情都过他手,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她起了个大早,乘着马车赶往城北山村。 只是尚未入山,方清月便在山下瞧见了左态的身影。 他脸上写满慌乱,朝着方清月这个方向跑过来。方清月还不知发生何事,便见一人陡然出现在左态身后。 一柄长剑当胸穿过,左态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 方清月陡然一惊,想要喊他,却见左态倒下去最后一句话的口型,是“快逃”。 车夫猛地拉住缰绳,驱使着马车往另外一个方向奔逃。速度过快,导致方清月整个摔在马车之中。 她手臂膝盖磕碰到马车内,摔得处处青紫,正要爬起来,马车却陡然一停。 方清月整个从马车中摔出,车夫已然被执剑之人刺死,便是连驾车的马,也被砍去一小节腿。 她猛地起身,往树林深处逃去,杀手却死死地跟在她身后,甚至越来越近。 就在长剑即将穿过方清月胸口之时,她腰间一紧。 沈玉寒自她伸手出现,护着她同那杀手战做一处。他功夫极高,一柄剑被他舞得密不透风,杀手渐渐敌不过他,败下阵来。 沈玉寒的手下出现,将杀手按倒在地,沈玉寒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是何人?受谁的命令,来此伤人?” 闻言,杀手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紧接着,他口中吐出漆黑的血,整个人软倒在地,已经失去了声息。 沈玉寒眯了眯眼睛,猛地拉下杀手的衣服。 杀手身上的中衣暴露在外,黑色的中衣上带着暗纹。 这暗纹的绣法,是丞相府才有的。 “此人是周世然派来的。”沈玉寒让人把杀手埋了,带着方清月赶往左态家中,“周世然既然能调查到此处,证明左态跟方惜福一案的确有些关系。” 只是既然他能杀死左态,只怕左家人也不太安全。 管家便住在山上一处山坳里。 房子看起来极为陈旧,但里外都打扫得很干净。如今木门深锁,方清月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我想问些事情,能麻烦让我进去吗?” 屋内安静,无人应答,但能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方清月又扣了扣门,提高声音:“左伯伯已惨死于郊外,诸位即便不替我开门,待在此地也并不安全。你们难道也想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吗?” 她话音落下,门里陡然有了动静。 原本紧锁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一道缝,对方谨慎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拉开大门道:“进来说吧。” 第四十一章 当年之事 方清月和沈玉寒对视一眼,这才踏入其中。 坐在方清月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七十岁左右的妇人。 她面色苍白,手中还拿着绣花的物什。瞧见方清月,眼底陡然含了一包泪,半晌才道:“方小姐,奴婢前些日子伤了腿,没有办法对您行礼,还请方小姐恕罪。” 闻言,方清月摆了摆手:“婶娘不必多礼,我原本是想来问问左伯伯当年之事的,只可惜来的路上碰到他被人追杀……” 沉默半晌后,她才继续道:“当年之事,您可知情吗?” 左夫人眼底闪过几分暗色,半晌才道:“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被盯上了,躲又怎么能躲得过去呢?” 她抬眼看向方清月,眼底带着几分愧色和慈爱。 “当年,方大人曾经和丞相有过接触。但当时丞相背地里做了些腌臜事,相公不愿意看到方大人和丞相多做纠缠,便劝过他几句。谁知道方大人大发雷霆,便将我们赶了出来。” “方小姐,奴婢知道您在调查当年之事。但您别查下去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再往下查,也只有死路一条。” 方清月不敢相信,摇摇头道:“我相信我父亲是冤枉的,即便是死路,我也要还他一个清白。” 说完,她起身,离开房间。 回去的路上,方清月心情一直很是低落。 她不相信,父亲会和丞相有来往。父亲一直两袖清风,又怎会为着一些蝇头小利,便攀附权贵呢? 瞧着她这幅低沉的模样,沈玉寒也是心疼得厉害。 他轻轻地搭在方清月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其实我有事瞒着你。” “当年你父亲之死,和丞相的确脱离不了干系,却并非只是丞相嫁祸给你父亲那么简单。” 周世然从一开始,便不是个好官。登上丞相之位后,他更是借机敛财。 救济灾民的钱粮,他都能侵吞大半,更不用说是其他。 而方惜福当年,正是负责管理军粮的官员。 “当年,皇上计划派人押送粮草到边关,本不该你父亲前往。只是有人同你父亲关系不佳,便特地设计让你父亲成为了负责押运粮草的官员。” “周世然,也盯上了那一批粮草。” 他一开始,试图说服方惜福与他同流合污,拿出粮草出来。 但几经说服,方惜福都不愿意。 是以周世然派人换了粮草,将原本的好粮丰草,换成了夹着石头沙子的粮草。 正逢大征和戎狄战事起,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便是连马匹都没有足够的干草可食。 敌军围城整整四十九日,城中百姓将士无一存活,饿到最后,甚至有人吃人的现象出现。 此事一出,皇上震怒,彻查下来,却是方惜福当时押送过去的粮草出了岔子。 若非如此,即便再来个四十九日,也不会出现如此惨状。 此事发生之后,方惜福并未做任何狡辩,即刻认罪伏法。 可真正换了粮草之人,却一直逍遥法外。 事情讲述完,方清月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 “父亲死的当真好冤枉……”她用力握紧手心,整个人都在颤抖,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倘若周世然此刻在她眼前,哪怕拼着一条命,她也会将周世然诛杀于此。 以此慰藉父亲,和那惨死的将士与百姓。 沈玉寒用力的握紧方清月的肩膀,给她安慰。 “放心,此事我必然会调查清楚,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枉死。” 方惜福不仅惨死,还被迫背上那城中百姓的性命。分明是两袖清风之人,因为不愿意与丞相同流合污,便要受到这般污蔑。 实在是令人不齿。 方清月轻轻地靠在沈玉寒怀中,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不能太失态,不能被周世然发现她已知晓当年之时,是以只能哑声道:“麻烦大人帮我好好安置左夫人吧。” 她垂下眼睛,脸上神情带着几分失落。 左夫人不想告知她当年之事,也是出于保护。她无需这些保护,但她也感念左夫人对她的好。 “嗯。”沈玉寒点了点头,招手把志远叫过来,交代了他几句。 周世然既然发现此处,左夫人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最好是把她送到江南附近,躲过周世然的追杀。 安顿好左夫人之后,沈玉寒才带着方清月赶回方家老宅。 如今管家的线索已经断了,他还要再寻其他线索。 宋晓雅这日敷衍完沈秋年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一转头便瞧见蹲在身后的下属,把她吓得心惊肉跳:“你在这里做什么?” “主子,这是我们在你房间里发现的。”下属拿出布防图来,“这布防图上涂着荧光粉,白日不显,到了夜里会发出莹莹光泽。也是属下方才才发现的。” 宋晓雅盗窃布防图回来之后,便将它束之高阁,一直没再管过。 联络她的人尚未过来,她也没办法传递消息。 只能暂且将布防图留在自己手中,待人来取。 闻言,宋晓雅急忙去检查,发现布防图上的确涂着荧光粉。 如今那些粉末已经掉得七七八八,不易被人察觉。但能想象得到,会在这上面涂这种东西,沈玉寒是什么目的。 她用力一拍桌案,语气冰冷道:“定然是那沈玉寒搞得!今日你便留在别院之中,莫要出去。若是沈秋年回来,便传讯给我。” “是。”属下低头应声,规规矩矩地道。 翻身离开别院,宋晓雅便匆匆赶往王府。 她需得冒险去沈玉寒书房再探一番,查查她偷过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布防图。 若是真的,沈玉寒府中戒备应当更加森严。 若是假的,那便证明沈玉寒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日后需得继续蛰伏。 王府与别院距离较远,中间需要路过侯府。 到侯府门外之时,不知怎的,宋晓雅想去祠堂看一眼。 她飞身略过屋檐,一路朝着祠堂的方向赶过去。 夜色之下,宋晓雅的身影完全隐藏在树荫之间,根本看不见她的影子。 到祠堂外,宋晓雅没发现什么,正打算离开,却瞧见了李君怡的身影。 她神色写满慌张,怀里还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宋晓雅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能让李君怡慌张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事? 第四十二章 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沈玉寒也调查到一件事。 当年同周世然有来往的,并非一家两家官员。 因着周世然丞相身份,即便有些官员对周世然的为人所不齿,不愿意同他同流合污,但必要的官场往来,还是要有的。 那时沈玉寒还未建功立业。 他和沈玉安乃亲兄弟,自然同住在侯府之中。 沈玉寒的父亲便是当时的侯爷,沈玉寒算是老来得子,他不过十几岁时,爵位便已经给沈玉安继承。 但即便如此,丞相也时常来府中拜访。 而且,还有一件事。 他父亲死后不久,母亲便自缢而亡。 但他母亲向来刚强,父亲在外建功立业之时,皆是母亲把他和沈玉安抚养长大,又怎会因为父亲的死,便自杀呢? 此事在他心中一直存疑,如今将周世然和父亲当时的往来联系上,一时间增加了他心中的疑惑。 存着这些疑惑,沈玉寒趁着夜色便入了侯府。 先前父亲还在世之时,他们一直都是一家人齐住在侯府之中。后来父母皆亡故,他住在侯府中时,便时常被李君怡嫌弃。 沈玉寒便干脆选择从军,建功立业之后,被皇上封为“建安王”,赐王府一座,自那之后,他便从侯府中搬了出去。 如今想要调查,还得回去一趟。只是沈玉安对他心有防备,白日去,恐怕难以查出什么结果。 与此同时,李君怡左右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祠堂门。 宋晓雅跃上祠堂屋顶,掀开其中一片瓦。 祠堂中燃着万年烛,点点烛光从祠堂中映照出来,隐约能够窥见祠堂里面的景象。 “你怎的这会儿过来了?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李君怡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细声细气道。 “这不是心疼你还要伺候那老东西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祠堂里便传出衣服互相摩擦的声音。 宋晓雅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几分讥讽。 李君怡平日可是一副对沈玉安万分体贴的模样,背地里却居然跟别的男人厮混。 也不知道沈秋年若是知晓此事,会如何想。 良久,声音逐渐平息下来。李君怡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当初若非被婆母发现,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如今那沈玉寒越发难以管控,若是等他调查到你我,恐怕我二人危矣。” “怕什么?”对方的嗓子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我当时可是给那沈夫人下的药,此药会让人迷失,克制不住自残的欲望,她这才自缢而亡。如今过去这么多年,红颜也成白骨,即便沈玉寒那小儿想要调查,又能调查出来什么?” 下药一事,只经李君怡之手。 除他二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若非有人说出来,又怎会被人发现? “如此便好。”李君怡理了理松垮的衫裙,轻轻地靠在对方怀中,懒洋洋地道,“秋年不懂事,沈玉寒又不愿意帮他。日后还得你多上些心思。” 屋顶之上,宋晓雅已是震惊无比。 她没想到,李君怡居然会对沈夫人下手! 她往下俯身,靠得近了一些,想探听更多消息。 没想到,脚下突然一滑,不小心将一块瓦片踹了下去。 瓦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最终落在地面上,“啪”得一声摔得粉碎。 宋晓雅急忙将手中瓦片在屋顶上扣好,飞身离开此处。 瓦片碎裂之声,自然也惊动了祠堂中的人:“谁!” 李君怡心中一惊,近乎失声道。 她平日防备得紧,几乎都是趁着府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才会来祠堂和人欢好。 再加上她在旁人眼里是慈悲礼佛之人,因此每次她来祠堂之中,都无人敢扰她的清净。 如今这是……被发现了? 半晌没等到屋外有人回应,李君怡心中警惕更加。她将身上衣衫打理好,又把散乱的鬓角整理齐,这才抬脚踏出祠堂门。 她一抬眼,正巧看到黑暗中的影子,正是前来调查的沈玉寒。 当初沈玉寒的母亲居住的别院,便离这祠堂不是很远。 他来此调查,自然要路过祠堂。 不过,沈玉寒目标明确,并未回头,也未尝瞧见李君怡的踪迹。整个人一闪而过,便落入偏院之中。 李君怡顿时缩回到祠堂,脸上写满慌乱。 她用力地握住男人的手,压低声音道:“是沈玉寒!是不是他发现了我们两个人的踪迹?” 沈玉寒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此事不被他知道还好,但如果被他知道,他们两个恐怕…… “他现在在何处?”男人问道。 “方才我瞧着,他像是去往别处了。”今夜月色不够明朗,李君怡分辨不清沈玉寒到底去了何处,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 “那他现在估计不是冲着我们两个人来的。”男人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讯号,“只是,他若是有心调查,怕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 他二人厮混这么多年,不可能做到每次都不留痕迹。 沈玉寒真的起了疑心的话,那些线索根本瞒不住沈玉寒的耳目。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话说到一半,李君怡用手在脖颈处比了个手势。 “你可舍得?”男人脸上表情放松了些,将李君怡搂在自己怀里,“有建安王在,侯府可是不用愁朝中之事的。” “他早就已经不把我当嫂子了。亲婆母我都杀得,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叔子?”李君怡靠在对方怀里,轻轻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 沈玉寒去别院中仔细调查一番,却没能查到什么线索。 他刚要离开,一个黑影自他面前闪过。 紧接着,一块帕子自那人身上落下。 沈玉寒附身捡起帕子,帕子角落绣着一个小小的“怡”字。 他脸上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方才那黑影长得五大三粗的,分明便是个男人。 从他身上,居然能捡到李君怡的帕子,难不成…… 沈玉寒没有再犹豫,握着帕子闪身离开侯府。 只不过回到王府之后,他便立刻派人去调查李君怡。 即便他的猜测有误,李君怡的确没有红杏出墙。但她的帕子会在哪里出现,已经足够让人生疑了。 至于那个黑影…… 沈玉寒握紧手心,神色越发冷。 不管他与李君怡有没有关系,能做出此事,都不必再活着。 第四十三章 天灾人祸 在沈玉寒不知道的地方,黑影丢下手帕之后,便回到了侯府别院。 等到宋晓雅调查完王府之后回来,黑影立刻上前去汇报:“已经将帕子丢给沈大人了。” 那帕子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其实也并非李君怡的贴身之物。 原本是想迷惑沈玉寒,如今用当真是恰到好处。 闻言,宋晓雅高兴地击掌:“沈玉寒只要调查此事,李君怡便会怀疑偷听之人是他。到时候鹬蚌相争,便是我们这些人得利。” 若李君怡当真将沈玉寒杀了,日后布防图之类,她便如同探囊取物。 即便没杀了也没关系,只要李君怡被沈玉寒绊住手脚,便管不到她这里。她就不信以自己玩弄人心之术,沈秋年还会不娶她回府。 第二日早朝时,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地闯入大殿之中。 “启禀皇上,岐县忽然天降大水,已经淹没附近好几个村镇!如今岐县百姓纷纷躁动,若是不赶紧派钦差大臣下去救灾的话,百姓背井离乡,怕是要引起骚乱!” 灾情之下,百姓无粮可吃,无地可居,需要背井离乡,才能找到活路。 但若是大批灾民在大征境内迁移,便会引起极大的麻烦。 闻言,朝中议论纷纷。 半晌,皇上张口:“此灾情不可不派人处理,朝中如今还有谁能处理此事吗?” 不少官员对视一番,却是陡然静默下来。 灾情一事,素来极难处理。 一是灾情过后,百姓对朝中官员的不满会加剧。处理不好,便会引起民乱。 二则灾后时常会有瘟疫等发生,若是处理不好,百姓大批惨死,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不若让建安王去处理此事吧。”周世然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这才说道,“人人皆知建安王年少有为,加之他手上握着一部分兵权,可以调动当地驻军镇压无故作乱之人,是处理灾情的不二人选。” 他站出来之后,也有不少大臣附和。 好似沈玉寒不去岐县,便是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闻言,沈玉寒淡淡地扫了周世然一眼,没有说话。 灾情来得突然,对周世然来说,也刚好是个能把他踢出京城的机会。 一旦他离了京,往昔的那些线索,恐怕会被周世然抓紧时间抹除。 皇上听了周世然的话,也觉得有理,转头问沈玉寒道:“沈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沈玉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微臣愿听从皇上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朕便特派你为钦差大臣,即刻赶往岐县处理水灾一事,不得有所延误。” “除此之外,朝中拨出三千两纹银,于各地收买粮草,运往岐县。押送粮草人手,亦由沈爱卿自己安排。” “臣接旨。”沈玉寒单膝跪地行礼。 周世然眼底闪过几分得意。 自大殿出去之后,他走到沈玉寒身边,唇角微微勾起:“建安王,要处理好灾情,可不是一件易事,还得需要你多上心,别为其他事分了神,耽搁此事。皇上追究下来,你可不一定能够承担得来。” 沈玉寒微微勾起唇角,脸上是纯然的冷:“丞相大人,如我这般的人,自然可以做到将该处理之事全部处理得漂漂亮亮的,无需您来替我操心。” “您在朝中势大,渐渐有盖过皇上之意,您难道不觉得,皇上心中对你也会生出疑虑吗?” 即便皇上再怎么宠爱贵妃又如何,一旦涉及到皇权,那便不是一个妇人能够决定的。 两人针锋对决一番,随即不欢而散。 沈玉寒回王府命人整理行囊,临走之前,去找了方清月一趟。 他不在京中这些时日,虽会留人手守着方清月,但若是方清月身陷危险,救援可能也不会来得太及时。 需得方清月自己留心。 闻言,方清月却是眉头微微皱起,半晌才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岐县地处偏僻,风沙极大。水灾过后,百姓一时躁动不安。你跟我前去,恐怕会遇到危险,不成。”沈玉寒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方清月手指轻轻勾着他腰间缎带,细声细气地道:“可我舍不得你。” “更何况,水灾之后,必然会有疫情。我跟着师父学习这么长时间,对于疫情也有一定的判断治疗能力,亦能帮得上你。” 她一双眼睛宛如小鹿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沈玉寒,直盯得他欲念四起。 只是想到方清月所言,他又不得不承认,比方清月医术更好之人,整个京中也难寻到几个。 穆大夫毕竟年纪大了一些,恐怕也受不住这般奔波。 他大手托着方清月的后脑勺,迫使她唇离他的越来越近,即将贴上去之前,他声音沙哑的道:“罢了,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要带上方清月,必然还要收拾其他东西。 沈玉寒干脆在方家旧宅里留宿一夜,翌日天刚亮起,两人便出发赶往岐县。 京城附近虽有运河,却没有水路。赶往岐县需得先经过几座城池,才有船可以乘。 因着时间太紧,沈玉寒便让驰风扮做车夫,他和方清月假做夫妻,一路往西南行去。 这一日,天色逐渐暗下之时,马车停靠在了路旁的一家店外。 沈玉寒和方清月下了车,去店里吃饭。 他二人为了隐藏身份,穿得皆是灰扑扑的。一在店中坐下,便有小二围上来,热情地介绍店里的饭菜。 沈玉寒点了几个菜,很快便被送了上来。 方清月吃了一筷子菜,抬眼对着沈玉寒使了个眼色,又扫向一旁的小二。 这店地处偏僻,周围没有树木遮挡,店面灰扑扑的,里面也差不多。 饭菜也极为简陋,甚至调味料都只有盐巴。 但店里两个小二,看起来却是生得五大三粗,丝毫不像是这种店里能养成的仆役。 沈玉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方才他便已经发现这店面有些不对,店铺外面看起来极大,但厅堂却是小的可怜,只能放得下几张桌子。 隐隐约约的,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但二人既然步入其中,抬脚便走,未免惹人生疑。他也想好好瞧瞧,这店铺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以二人自然而然地继续用菜,好似根本没发现那些不妥之处一般。 吃过饭,两人便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第四十四章 被绑架了? 他们二人刚刚睡下不久,便听得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又来两只‘肉猪’,那女的生得还不错,若是交给大人,恐怕我们能拿到不少赏钱呢。” “嘻嘻,送走她之前,我们还可以爽一爽。”兴奋的搓手声连着淫邪的笑声一起传入沈玉寒和方清月的耳朵。 沈玉寒的手用力握紧,半晌才松开,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很快,屋中便被人吹入迷烟。 沈玉寒和方清月二人早已知道店家不安好心,提前服用过解除迷烟的药物。但还是装作被迷倒的样子。 掌柜的带着两指粗的麻绳从外面走进来,大笑三声:“真是两个蠢货,居然半点也不生疑。” 说着,他便走到床边,将沈玉寒拨开,伸手要去绑方清月。 下一刻,身旁传来一阵哨声。 掌柜的还来不及反应,沈玉寒已然暴起。先前被他握在手里的麻绳被人一把夺过,直接勒在他的脖颈之上。 驰风带着一行护卫出现,将整个店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护卫原本在沈玉寒和方清月马车十里左右的地方,起到保护作用,又不会被人发现沈玉寒的身份。 沈玉寒决定将计就计之时,便已经让驰风去通知这些护卫加速赶来。 掌柜的被勒紧脖颈,目中露出几片恐慌。 方清月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声道:“居然还敢绑我?老实交代,不然便让你命丧于此。” 她话音刚落,脖颈间的绳子便被沈玉寒紧了紧,勒得掌柜的直翻白眼。 “我说,我说……”他慌张道,“此事我也不想,实在是小人的妻儿全被地头蛇绑了去,让小人绑架女子献给当地官员,才愿意留我妻儿的性命。” “我也是实在无法,才会如此做。” 脖颈间力道微微松了些许,掌柜的立刻跪在地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 “求求你们,饶我一命。若是被地头蛇发现我居然失败,我妻儿恐怕性命不保啊。” 闻言,方清月悬空的脚轻轻地晃了晃。 她不觉得店家说的是实话。 店家的妻儿是性命,难道那些被绑架的女子便不是性命了吗?以其他人的性命去换自己妻儿的安危,让她很是不齿。 若是店家真有几分胆量,完全可以亲自去救妻儿,但他却选择向弱者下手。 片刻后,她像是有些犹豫地对着沈玉寒道:“夫君……若是我被人绑走,你会不会为我做到这一步呢?” 语气中带着几分娇俏的意味,又有些迟疑。 “那是自然。”沈玉寒觉察出方清月的心思,颇为自然地接口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那不如,我们就放过他吧。”她垂下眼,声音里满是同情,“你功夫高,也帮帮他,想办法将他妻儿救出来,好不好?” 沈玉寒在方清月唇畔轻轻吻了一下,道:“都听你的。” 他将手中麻绳扔到地上,对着掌柜的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收货’?” “子时整。”掌柜的哆哆嗦嗦地道。 “既然如此,那你到时候便将我交出去吧。”沈玉寒直截了当地道。 “不行,夫君,我舍不得你受这个苦。”方清月又晃了晃脚,有些激动地道,“况且掌柜的想要绑我,那些人肯定要的是女子。不如便把我绑了去,以此取得那些人的信任。我相信你一定能救下我的。” 沈玉寒沉吟半晌,这才艰难点头:“那便这样吧。” 他说着,冷冷地对店家道:“你先出去,一个时辰后再进来。我会提前将我娘子绑好。” 掌柜的低头称是,起身离开房间。 刚刚一出门,他脸色顿时变了。 守在门外的小二自然听到了门里的动静,小心道:“老大?” “去,把消息告知给虎哥,让他多带些人过来。”掌柜的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对方功夫高,只我们几个,恐怕难以抵挡。但虎哥那边还有高手。” 说完,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讥讽的笑来。 先前被发现,他还以为这对夫妻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两个人皆是傻的。 什么妻儿被抓?全都是他信口胡说的话。 虎哥身为这一代的地头蛇,跟着他的人,从来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他为了钱财,也为了虎哥的信任,亲自将妻子送到虎哥床上,又将儿子的心脏挖出来,给虎哥泡童子酒喝。 才换来虎哥对他的信任。 这些年他截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每一个都能赚到极大的一笔钱,想让他真的供出虎哥,这又怎么可能? 房间里,沈玉寒听着几人脚步,确定走远之后,才道:“那人说的怕是谎话。” 方才他检查过,发现麻绳上的血迹有一些已经相当陈旧,恐怕不是这二年的了。 若是那地头蛇当真以对方妻儿为威胁,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他妻儿的安危也不能保证,对方还要对客人下毒手,被迫定然是假。 “那我们……”方清月也猜到了,说道。 “等下我会给你绑个活结,还有这个。”说着,沈玉寒将一个手镯戴在方清月手腕上。 那手镯做工简约,却极其厚重。最中间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看起来漂亮至极:“你试着按下它。” 方清月低头扣下红宝石,一柄匕首自手镯中弹出,锋利无比。 “这是我先前托人给你做的小玩意,原本是想作为你的生辰礼物。”沈玉寒垂下眼,帮忙将那锋利的匕首收入手镯之中,“但你时常遇到危险,我便提前送你。” “待会儿多加防备,知道了吗?” 方清月低头仔细看着那手镯,点了点头。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时间。 沈玉寒将方清月交给店家,自己则是带着人手在周围埋伏。 很快,店里便走进来几个人。 那些人生得高高大大,身上肌肉块垒分明,一看便是练家子。 掌柜的即将将方清月交到对方手上之时,忽然用力抓紧方清月,准备挟持方清月作为威胁。 下一刻,方清月用力按下手镯上的红宝石,匕首弹出,直接插入掌柜的腰间。 顿时,掌柜的感觉腰间一阵麻痹,居然站也不住,差点跌倒在地。 方清月用力抓住掌柜的肩膀上的布料,把匕首放在掌柜的喉间:“退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第四十五章 展现医术 她眼底翻涌着怒火,手指微微颤抖,却丝毫不影响她朝着掌柜的逼近。 再一次与方清月对视,掌柜的顿时浑身发软,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说,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清月眼底闪烁着怒火,恶狠狠地道。 “小人……小人同地头蛇提前设下埋伏……”掌柜的几乎瘫倒在地,方清月的刀刃顺势落在他脖颈间,不让他有半天逃脱的可能,“小人真的知错了。” “你知错?”方清月气不打一处来,刃尖几乎要抵破掌柜的脖颈,“你那妻儿,又是怎么回事?” “妻儿是被我卖了,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做的。”掌柜的裆下泻出一泡尿,祈求一般看着方清月,“我这店面传了好几代,眼看着到我手上便要黄了。即便父亲不责怪我,我也过意不去。”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呢?” 他说得可怜,方清月却听得惊怒交加。 为了一间铺子,便要卖掉妻儿,还要与坏人同流合污。 实在是畜生之行。 “你这人当真是下贱,将如此恶毒之事说得理直气壮,实在令人觉得可恨!”她用力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那人。 因着太过气愤,一时间刃尖甚至离掌柜的远了一些。 掌柜的感受到刃尖远离脖颈,悄悄摸出藏在腰后的匕首,朝着方清月刺过去。 他动作来得太快,方清月来不及反应,根本避不开。 沈玉寒一直盯着这边,瞧见掌柜的动作,立刻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手臂死死地挡在方清月身前。 匕首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方清月惊呼一声,护卫们已经一拥而入,将掌柜的彻底按倒在地。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也早已被护卫们按在地上,再也挣扎不得。 一切解决之后,方清月带着沈玉寒回到房中,拿出药来替沈玉寒包扎。 她动作娴熟,指尖将纱布勾出,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好在掌柜的匕首上没有沾毒,不然便麻烦啦。” 方清月本就生得漂亮,低头给沈玉寒上药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像是小扇子一般。 偶尔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扇动,带着些许痒意,让人心底似乎被轻轻骚动。 沈玉寒低头看着方清月手中的药膏,轻声道:“这药膏是穆大夫做的?” 他虽然知晓方清月也有些医术,但只以为方清月会些简单的药理,过于复杂的,他是不觉得方清月会的。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方清月低下头,将药罐收起来,放入到药箱之中。 “你自己做的?”一时间,沈玉寒有些诧异。 督察院中诸事繁多,他虽然也来过医馆中几次,但对方清月的医术并不算太清楚。 如今听她居然还有自行配制药膏的本事,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 在他眼里,方清月不过是个需要依附他的小女人,虽然的确有几分本事,但也要在他的庇护下过活,未曾想到,她居然这般优秀。 若非是方惜福的女儿,只是寻常女子,她的日子恐怕都比现在好得多。 心中如此想着,看着方清月的眼神自然不像先前那般轻视。 他伸手,将方清月抱在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方清月想要挣扎,又顾及到沈玉寒手臂上的伤口,最终只能坐在他腿上。 只是想到一旁还站着沈玉寒的侍卫,方清月一张俏脸顿时染上几分绯色。 沈玉寒用力地捏了捏方清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让人将方才捉到的地头蛇那边的人也带过来,仔细审问。 门外有人一直盯着这里,正是地头蛇派过来的人之一。 那人方才腹痛,便没有跟进来,没想到却正好瞧见这一幕。 沈玉寒刚想问问方清月医术一事,感知到门外的目光,抬手便将手边匕首射出。 那人也是个练家子,见势不妙,身子立刻往一旁偏过去,匕首尖端蹭着他的脸过去,将脸上的肉都削去一层。 鲜血立刻迸溅出来。 对方见势不妙,转头就跑。 几个侍卫立刻追了出去,只是那人脚程实在太快,一时间没能追上。 沈玉寒也站了起来,知晓那人已经溜掉后,脸上神情越发难看。 “老实交代,不然便叫你命丧于此。” 他一脚踩在掌柜的胸口,力道极大,踩得掌柜的几乎喘不上气。 掌柜的一张脸都涨成青紫色,张口便是一阵求饶声:“求求二位放过我吧,我当真是不得已。” “不得已?”方清月听说他将妻儿皆卖了一事,早已是恨极。沈玉寒受伤一事,更是让她眼底生怨,“你好意思同我说你不得已?即便此店铺荡然无存,你将地盘卖出去,也可赚一笔钱,即便不能做到盘活这家客栈,也可以租一个小小的铺子,慢慢从头再来。” “可就是为着你的私心,你居然连自己的妻儿都能卖掉,你不得已,那被你卖掉受苦受难的妻儿呢?难道便是活该吗?” 这天下本就对女子不公。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出嫁从夫。 若是无所出,还要替男人纳妾,无论原因究竟在不在女子身上。 如今这个掌柜的居然为着钱财,便要将妻儿卖掉,实在是面目可憎。 “我……”掌柜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 “怎么回事?”脸上带着伤的人一回去,便被地头蛇发现。瞧见他这副模样,地头蛇眉头紧紧皱起。 “回禀老大,我们几个人去客栈那边埋伏,孰料那捉住吴掌柜之人功夫实在太高,若非我腹痛迟了一步,恐怕也要被捉住。” “如今那掌柜的被抓住询问,恐怕会交代出我们的底细。倘若真是如此,那便完了!” 他捂住脸,胸口还沾染着自己的血,看起来格外狼狈。 地头蛇的眉头狠狠皱起:“真是一群废物,这种事情都办不好。” “抓紧时间派人去,将吴掌柜杀了,以绝后患。这件事要是再办不好,你们便自裁谢罪吧!”地头蛇狠狠地一甩手。 “是。”那人急忙去召集刺客。 地头蛇狠狠地抓住太师椅的扶手,脸上脸色难看得要命:“今日不管是谁来我这岐县,我定要让他有去无回不可。” 第四十六章 交代实情 那掌柜的吓破了胆子,将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毕竟只是跟地头蛇合作,许多实情都不知道,甚至连那地头蛇,他都没能见过几面。 沈玉寒又让人给掌柜的用了刑,发现的确问不出什么了,便也没再纠结,而是让人将地头蛇压到客栈后的柴房里,将其关押起来。 又派人守在柴房外,防止有人刺杀。 这一番守株待兔,果然饶有成效。 不到戌时,便听得楼下大喊:“抓刺客!” 沈玉寒自窗中飞身而出,朝着那穿着夜行衣的身影扑将过去,直将人抓了个正着。 那刺客也未想到自己刚一露头,便被发现。 沈玉寒拖着刺客上楼,命人将刺客绑起来,又将他甩在屋中地板之上,这才厉声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被按在地上,微微用力,便要咬破藏在牙后的毒药。 沈玉寒刚想有动作,方清月便先他一步上去,直接将那刺客的下巴卸了下来。 瞧见这一幕,沈玉寒有些欣赏地看了方清月一眼。 一个女子,亲眼见着刺客但不畏惧,又能精准地发现对方的目的。 若非方清月不会武功,便是留在他身边做个侍卫,也是足够的。 刺客被卸了下巴,口水当时流了一地。齿间的毒药无法咬破,绝了他的求死之路。 他用力挣扎几下,看着沈玉寒的目光仍旧带着恨意。 “你还是尽快交代吧。”方清月用百草卷轻轻地拍了拍刺客的脸,冷笑着说道,“我可是你们眼里最为阴毒的女子,会什么手段不用多说吧?若是你不交代,便让你尝尝我们女子能想出来的刑罚。” 那刺客别过脸去,好似毫不在意的样子。 方清月转头去看沈玉寒,用眼神问过沈玉寒的意思。 沈玉寒倒是也想看看这小女子能想出什么“阴毒”手段,微微点了点头。 她命两个人将那刺客倒吊起来,再用黑布将刺客的脸蒙上。 做完这一切后,方清月用刀背轻轻地在刺客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这下当然未尝见血,但她又用脸盆装水将刺客的手泡在了水里。 “我将你动脉割开,便会血流不止。如今你的手被泡在水里,伤口无法愈合,不知多久才能流干净身上的血而死。” “不过,在此之前,你便好好品味一下这样的苦楚吧。” 说着,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刺客对面,笑眯眯地道:“要不要猜猜看,你多久才会死呢?” 刺客被倒吊着,嘴巴合不拢,里面的唾液倒着流了他一脸。 血液被强行挤压入脑子,几乎不给人思考的余地。 手腕上的血液似乎真的流入了盆中,浑身也逐渐开始发冷。 他猛地挣动了几下,却丝毫无法撼动控制着他的护卫的手。 性命之忧之下,刺客终究慌了神。 “我说,我说!”他嘴巴艰难地张合着,含混不清地说道。 方清月用刀背戳着他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万一我给你接上下巴,你不说,反而服毒自杀怎么办?要不然,你先跟我说说那地头蛇到底是谁?” 掌柜的交代里,地头蛇虽然跟官员的确有些关系,但暂时无法确定是谁。 “是……是岐县的孙县令!”一句话说得含糊,刺客声音几乎有些嘶哑,“求你放我下来,我什么都愿意说!” 方清月这才抬手,让人将刺客从上面放下来。 刺客被人放倒在地,她又命人把刺客嘴里的毒囊取出,这才把刺客的下巴阶上:“好好交代。” 他此刻已知道方清月手段了得,害怕方清月再把他吊起来:“孙县令便是岐县此地县令,平日里素来好财。为着钱财一事,时常在岐县搞出些乱七八糟之事。但因着他地位太高,从不敢有人质疑。” “那掌柜的孩子呢?被卖到了何处?”方清月的眉头皱起。 刺客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之后,便被沈玉寒的人带了下去。 方清月坐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看起来,这岐县县令,可真不是个东西。” 身为父母官,不但不能使辖下百姓安居乐业不说,还将百姓当作牲口一般贩卖,实在令人厌恶。 沈玉寒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温柔:“放心,此事我必然不会就此放过的。” 他素来之下严明,贪墨一事,在他眼里便已经算是大事,更何况是为祸百姓之事? 他立刻传信回京,让心腹调查此事,这才同方清月一道睡下。 之后一路,便再没出过其他岔子。三日之后,二人顺利抵达岐县。 岐县遭受水灾之后,已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不少百姓都面黄肌瘦的,看着便叫人难受。 方惜福自方清月尚还年幼之时,便教导她要爱民如子。即便方清月是女子,这种思想仍旧在影响着她。 一时间,方清月胸腹中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几乎叫她落下泪来。 却正巧听到身后传来宋晓雅的声音:“姐姐怎会在此处?” 闻言,方清月陡然回头,和宋晓雅对上视线。 胸腔中的情绪顷刻散去,方清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听闻此地遭灾,之后有概率会引发瘟疫,我来此地是为了替百姓诊治。也算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反应极快,说得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偏偏宋晓雅唇角微勾,像是有些讥讽地道:“姐姐不是罪臣之女吗?原来竟有这般好心,当真让人难得一见。” “那就多见见。”方清月可不会跟她客气,目光在她肚皮上扫了一下,这才冷冷道,“史书多次记载,水灾之后易生瘟疫。妹妹肚子里还揣着孩子,若是感染了瘟疫,那便遭了。” 说完,她便要跟沈玉寒一起离开。 沈秋年闻言,皱眉道:“你和叔叔一起过来的?” “只是偶遇罢了。”沈玉寒脸上神情不变,淡淡地道,“正巧遇到山匪截道,便救了她。只是不知你二位又如何来此地?” 闻言,宋晓雅脸色变了变,这才说道:“我最近胃口不佳,想让侯爷带我出来走走。怎么,此事王爷也要过问吗?” 沈秋年谨慎地将宋晓雅护在身后。 沈玉寒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知道宋晓雅目的或许并不单纯。 只不过…… 既然沈玉寒选择相信她,那他便不管此事。他倒是想看看,这二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第四十七章 佛面蛇心 此事之后,方清月继续跟在沈玉寒身后,查看灾民情况。 沈秋年信了沈玉寒的话,却是不信方清月的。 他和方清月订婚这么多年,从来不知方清月会医术。 而且,大征每次瘟疫,死去之人又何止成千上万,哪里是方清月一个小女子能够起到作用的? 她会出现在此地,究竟是为了来治病救人,还是为了来私会奸夫? 他目光自沈玉寒和方清月身上扫过,带着几分阴寒的意味。 半晌,他猛地伸手,便要去抓方清月。 方清月吓得往后一躲,宋晓雅立刻拉住沈秋年的手。 她心中不爽沈秋年这般在乎方清月,面上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只是道:“侯爷这是要做什么?姐姐即便跟王爷同行,也证明不了什么。更何况,我们还有要事要做,怎么能在这里耽搁功夫呢?” “不过,王爷又何必费心去救姐姐呢?说不定即便被山匪截上山,做山匪夫人,姐姐说不定也甘之如饴呢。毕竟我听说,那山中匪人个个身强体壮,旁人满足不了姐姐的,山匪一定可以。” 她此话阴阳怪气的,看起来是安抚沈秋年,却是引起沈秋年心底一波又一波的怒火。 他用力地捏紧拳头,脸上的表情阴森到可怕。 看上去好似要将方清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如今宋晓雅毕竟“怀”有沈秋年的孩子,方清月也不好替自己狡辩,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宋晓雅再“动了胎气”,到时候便难说了。 即便自己能诊断出宋晓雅其实并未有身孕,但这种事,沈秋年会相信吗? 她低下头,不出声。 沈玉寒却张了口:“所以,宋小姐的意思是,哪怕本王看到有人在为祸百姓,肆意欺辱女子,都可以眼睁睁地视而不见吗?” 他语气发冷,看着宋晓雅的目光像是淬了寒冰,让人心头巨震。 宋晓雅浑身一颤,怀疑沈玉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低下头,往沈秋年怀中缩了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妾身哪里敢啊。妾身只是听说姐姐在外面名声不好,甚至还因着这些事,辱没了王爷的名声,才会如此提醒。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沈秋年却是死死地盯着方清月,根本不挪开眼睛。 他那日的确瞧见沈玉寒进入方家旧宅,也听那林婶说了沈玉寒和方清月是夫妻的话。 只是,他到底不觉得沈玉寒能瞧得上方清月。 毕竟,沈玉寒身为建安王,不少人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他府中。 他身上军功累累,但凡指缝流出一点,都能替自己的王妃挣一个诰命回来,这可是无上的荣光。 即便并非如此,只是做他身边的侍妾,也比其他人眼中的普通官员家的夫人要光荣许多。 沈玉寒却一直对此毫无心思,送到他府上的不乏歌女姬妾,全都被沈玉寒打发了去。 是以哪怕知道沈玉寒和方清月走得过于近了一些,也只是觉得方清月是有事相求。 如今方清月居然来了岐县,他倒是要好好瞧瞧,那奸夫到底是谁。 如此想着,他死死地跟着方清月,便是连正事都不顾了。 瞧着他这番模样,宋晓雅恨得直咬牙。 一个既不清白,又是罪臣之女的女子,到底有哪里好的,居然叫两个男人这般为她上心? 四人一同前行,到了附近一家客栈。 既然已经表明自己同沈玉寒毫无关系,方清月只能独自定下一间房间。 她回到房间之后,便躺在床上,心里思忖着要如何解决沈秋年。 之所以会来岐县,便是因着她的父亲也曾来过此地一段时间。或许洗刷她父亲冤屈的线索,就藏在这里。 原本还想着依靠沈玉寒和他手中侍卫便于调查此事,但有沈秋年在,许多事便不方便了。 隔壁包厢中,宋晓雅掐破手中药丸,放出一阵迷烟。 迷烟浓重,将房中气味全部盖过,不消片刻,原本呼吸不够平稳的沈秋年便沉沉地睡死过去。 宋晓雅试探着叫了沈秋年几声,发现他的确已经被迷倒,立刻换上一身夜行衣,自窗户翻越而出。 孙树峰此刻正在府中擦拭自己桌面上的金盏。 他屋中皆是金银玉石雕刻成的各种器具,打眼一看,几乎都觉得晃眼。 宋晓雅进去之后,默默地鄙视了一番孙树峰的品味,这才说道:“如今钦差大臣已经来到此地,需要你设宴款待。” 闻言,孙树峰抖了一下,忍不住道:“既知他来,又何必设宴呢?如今县里灾情刚过,百姓皆腹内空空,若是我设宴款待他,他让我出钱赈灾该怎么办?” “蠢货。”宋晓雅看着他这般只见得蝇头小利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 “那沈玉寒是建安王,什么稀奇的玩意没见过?更何况,设宴招待是设宴招待,谁叫你拿出好东西来招待了?”宋晓雅对着孙树峰耳语一番。 孙树峰陡然瞪大双眼,问道:“这样可以吗?” “为何不可以?”宋晓雅懒洋洋地说道,“此事必须干得干净漂亮,我手中可是有不少你的把柄,交给侯爷足够你喝一壶的。” 孙树峰像是被捏紧了后皮子的猫,立刻道:“小的一定好好办此事。” 翌日一早,便有人去请沈玉寒参与孙县令设的接风宴。 便是连方清月,都在受邀之列。 刺客已经吐露些许有关孙树峰的线索,收到请帖之后,二人都知晓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宴会开始前,两人便已经赶到了宴会中。 孙树峰挑的举办宴会的地方是在郊外一处别院之中。 这别院已经荒废了有一段时间,为了宴会才特地被人打扫出来。 别院中物什皆是旧物,看起来便一副荒废的样子。 沈玉寒来时,孙树峰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他长得肥肥胖胖,手腕上还挂着一串佛珠,看起来福气满满的模样,又透着几分慈眉善目。 若不是提前听过刺客的招供,方清月还真要以为孙树峰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和蔼可亲了。 “王爷您可算来了。”他长叹一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此次水灾灾情实在太重,下官我有心保百姓,却也根本做不了什么。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嗯。”沈玉寒淡淡地道。 第四十八章 。宋晓雅的陷阱 他素来冷淡,孙树峰也不觉得有什么,伸手邀请沈玉寒进入其中。 跟在沈玉寒身后的方清月,自然也是一同进入。 别院中也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即便已经修整过一番,但院中树木干枯,也显得格外萧条。 沈秋年和宋晓雅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院中搁置着几张桌子,桌上饭菜格外粗陋,孙树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抱歉,最近县中受了灾,实在无力举办过于挥霍的宴会,粗茶淡饭,也不知各位习惯不习惯。” 沈玉寒未曾说话,其他几个人也不敢插嘴。 吃饭间,宋晓雅端了杯茶,准备敬孙树峰。 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歪,茶杯正巧朝着方清月这边倾倒,茶盏中的水立刻洒在了方清月的胸口。 方清月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衣,茶盏中又装的是浓茶,沾染上布料,几乎立刻便将布料洇透,留下一大块黄色的痕迹。 宋晓雅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却是关切的:“哎呀,姐姐,抱歉我没站稳,你没事吧?” 说着,她便要来拍方清月的胸口。 方清月往后一避,躲开了宋晓雅的触碰。 宋晓雅三番五次给她设陷阱,方清月并不能信得过她,只是起身同孙树峰道:“不知大人这里可否有能更换的女子衣物?” 孙树峰沉吟片刻,而后道:“有是有的,我让婢女带你下去。” 说着,他招了招手。 一个婢女把她带到院子隔壁的厢房之中,又取了衣服过来。 方清月将被打湿的对襟长袍脱下来,打算将婢女取来的衣服换上。 却不料身后忽然扑出来一个人,朝着方清月抱过去。 方清月避之不及,整个被人抱在怀里。那人直接上手,抓住方清月身上软肉。 她用力挣扎起来,只是她未尝习过武,又毕竟是个女子,怎能抵得过男人的力气呢? 不消多时,身上的衣衫便被除之殆尽,白皙的颈上还被咬出一个牙印。 想要将镯子中匕首按出,亦是不能够。 两只手被强行分开,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关键时刻,方清月用力将手上镯子朝着床边磕去。 宝石便在镯子侧边,微微有些凸起,磕了一次,匕首没能弹出来,方清月便又磕了一次。 宝石与床边沿撞击,匕首陡然弹出,方清月猛力一抬手,直接便将匕首砸向那男人。 男人一时不察,被方清月伤了脸颊,手便不由得松开。 方清月这才匆忙起身,不敢多在此停留,急匆匆朝外跑去。 沈玉寒等了一会儿,不见方清月归来,下意识朝着方清月离开的方向看去。 察觉到沈玉寒的视线,宋晓雅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神情讥讽:“怎么,王爷这是关心起姐姐来了?她那般的女子,实在不值得您这般上心。” 她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 “本王怎就不必上心?”沈玉寒冷冷扫宋晓雅一眼,语气淡淡,“她是为着灾民而来,也算是来帮助本王的。本王不对这般人才上心,难不成还要对你这有心来灾区看风景的人上心吗?” 说着,沈玉寒便站了起来。 他信步朝着方清月离开的地方走去,宋晓雅和沈秋年不由起身跟在他身后。 刚走出去没多久,方清月便衣衫不整地自厢房内跑出,直接扑进沈玉寒的怀中。 沈玉寒急忙脱下大氅,罩在方清月身上,眉头已是深深皱起。 方才那人追出来,瞧见这一番景象,语气讥讽道:“方小姐,你昨日约我到此幽会,如今却又做出这般贞洁烈女的模样,是想给谁看?” 闻言,沈玉寒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他可以接受方清月做出百般错事,却无法接受方清月的背叛! 放在方清月肩上的手也逐渐变得僵硬。 偏偏跟在他身后的宋晓雅勾了勾唇角,讥讽地道:“哟,姐姐便这么迫不及待吗?居然在别人的宴会上,便做出此事,实在令人所不齿啊。” 便是连沈秋年,看方清月的眼神也已变了。 方清月用力裹紧大氅,指尖掐入手心。 她有心同沈玉寒解释,但此刻并非解释的最佳时候,因此只能咬牙忍下。 瞧着她这般模样,沈玉寒却觉得她是心虚,一时间越发恼怒。 但言语上,对方清月,他还是维护的:“虽不知此人究竟如何混进来,但宴席上发生此事,便各自散了吧。” 说完,他手上用力,带着方清月转了方向,朝别院外走去。 宋晓雅见他仍旧信任方清月,恨恨地捏紧手心。 回到客栈,沈玉寒猛地推开了方清月。 他用的力道极大,方清月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在地上。 一抬眼瞧见沈玉寒脸上火气,她心头打了个突,走过去柔声问道:“王爷可是怀疑我?” “你衣衫不整同那男人一起出来,难道不值得被怀疑吗?”沈玉寒冷哼一声,愤怒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方清月将手腕伸出来,给沈玉寒看。 “王爷,若是我真有心同别人厮混,留在京中岂不是更好?而且,你瞧瞧,方才为了逃命,我把手都磕破了。” 说着,她蹲在沈玉寒脚下,示弱地道:“王爷,我是女子,又无功夫傍身。若是独自面对心怀不轨之人,是无法凭借我自己的力量逃脱的。” “宋晓雅谎言一个接一个,难道您要因为外人几句话,便怀疑我对您的心思吗?” 白皙的手腕上,是被床沿磕破的伤痕。 她方才用的力道实在太大,磕破的血痕泛着青紫,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沈玉寒低下头,瞧见她手腕上的伤,终究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本王不对,我不该答应你来此。” 方清月摇了摇头,见沈玉寒态度不像之前那般冷硬,柔声安抚:“不关王爷的事,京中那些小姐生在深闺之中,采花贼有心的话,侍卫也保不住他们。更何况是在此地,王爷几次救我,已经算是尽心尽力。” “那你便在客栈中待着吧。等会儿我让几个侍卫守着你。”沈玉寒思忖片刻,道,“岐县水灾过后,百姓躁动,你一个女子在外,本王也做不到时时刻刻保护你。” 于此同时,别院中。 沈秋年因着方清月和那男子勾缠不清一事,早就气得失去理智,断然拂袖离开。 宋晓雅这才得了功夫,同孙树峰详谈。 第四十九章 实情 “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待到确定沈秋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周围也未有沈玉寒的耳目,孙树峰这才小心问道。 “自然是高价卖粮了。”宋晓雅吹了吹指甲上沾染的浮灰,笑眯眯地说道,“那些百姓手头虽然银钱不多,可这粮关乎性命,若是不买,他们可是要饿上一整年的肚子。即便不为着自己,为了孩子的性命,他们也不会再抠门下去。” “此法甚好。”孙树峰闻言,露出得意的笑,“本官身为他们的父母官,合该如此。从即日起,这岐县辖地,便是连粗粮都无。想活命,那就乖乖掏银子。” …… “不要。”方清月摇摇头,眸光坚定地道,“我来此地,便是为着帮你。一直缩在客栈之中,又算什么本事?” “而且,沈秋年如今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他要在客栈中对我下手,便是你安排再多人手,恐怕也很难拦住。” 话已至此,沈玉寒只能带她出去。 二人出门逛了一圈,岐县中却无甚异常。 百姓虽然看起来困苦,却也还勉强说得过去。街上来来往往行人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只是越是这般,方清月便越觉得怀疑。 岐县遭受的可是水灾,如今又正巧恰逢丰收之际。水将熟透的粮食全部淹没,收亦是无法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地里发芽。 百姓脸上却不见愁苦,看起来更像是旁人安排的戏子演出的一场戏。 唯一正常的,也只有路边的乞儿。 但,那乞儿似乎也并不是特别正常。 此地乞儿实在太多,挤挤挨挨的,不少乞儿在他们路过之时,都会悄悄抬眼看他们,似乎是在打探什么。 方清月在一个乞儿面前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看向他。 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那乞儿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方清月正要问询,腹内却响起一阵肠鸣之音。 方才她还未吃多少东西,便被宋晓雅弄湿了衣裳。再加上从房中出来,便没再吃过东西,如今着实有些饿了。 沈玉寒听到这声音,带着她到附近一家酒楼用饭。 这县城里都是孙树峰的耳目,听闻方清月居然发现乞儿不对,立刻派人去赶。 一时间,城中陡然安静下来,路边的乞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顿饭后,方清月正要寻乞儿问话,孰料找遍了整个县城,却居然也找不到几个乞儿。 方才那些乞儿,好似凭空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了沈玉寒一眼。 沈玉寒轻轻地摇头。 “王爷,既然调查不出什么,那我们便先回去吧。”她故意放大声音,说给不知何处埋伏的人听。 “好。”沈玉寒同她一道回了客栈。 “那些乞儿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消失无踪,恐怕有孙树峰的手笔。今夜不如夜探郊外,那么多乞儿,我不信他能全部转移走。” 他们看起来,像是孙树峰的耳目。 为了继续传递消息,孙树峰也不会把他们放在太远的地方。 沈玉寒微微点头,道:“不过他们既然已经觉察到我们发现乞儿不对,定然会一直观察此处。不若我们先假装无事发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二人商议完毕,便在客栈中各自忙各自的。 方清月甚至还拿了医书,在手腕上比划着给自己扎针。 二人房中的灯亮至大半夜,直到驰风悄然进来汇报,周围监视的人皆已经离开了。 沈玉寒和方清月这才离开客栈,迅速赶往郊外。 郊外的破庙中,挤挤挨挨满是乞儿。 如今已经是深秋,虽然岐县比较靠近江南,但天气也很冷。 不少乞儿都在破庙外的院子里待着,瞧见方清月和沈玉寒过来,眉眼都没抬一下。 这般态度,也叫方清月有些奇怪,她们走过去时,正听闻到破庙中传出了格外愤怒的声音。 “那孙树峰个杀千刀的,让我们做他的眼线不说,如今害怕被发现,居然还要把我们从城中赶出来!”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小孩的,透着几分稚嫩,“要不是他身边那么多侍卫护着,我早就把他弄死了!”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万一叫孙树峰手底下的人发现了,我们就都完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劝诫道。 “那群贪图安逸的狗东西,会来这种地方?傻逼玩意,什么时候死啊他们!”小孩的声音越发愤恨,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清月和沈玉寒走到破庙门前,轻轻地将破庙门推开。 破庙格外衰败,便是连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像,也被人推到地上,沾染上了尘埃。 佛像外的彩绘都已经随着泥土的剥落而斑驳,一片一片的。 破庙中燃着几处火光,是乞丐们为了取暖和照明捡的干柴。 瞧见方清月和沈玉寒进来,这些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 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着,方清月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是朝着那说话的小乞丐走过去。 这个小乞丐正是她白日里见过的,如今也万分警惕地看着方清月。 方清月低声问他:“我能同你打听一些事不能?” 小乞丐名叫小五,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些为官的,素来沆瀣一气,即便我同你说了又能如何?” 他从来不觉得这些富贵之人能懂他们的苦楚。 更何况,若是他将事情细细交代了去,被这二人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闻言,方清月笑了笑。 她穿着一身白衣,却毫不嫌弃地翻身坐在小五旁边的台子上:“我们来此地,便是为了调查灾情一事。你同我们说了,我们便可以多救几个受了灾的百姓。” “而且……我父亲清廉明理,却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凄惨死去,对某些官员的恨,我不比你们少。” 她这般示弱,小五神色略微有些松动。 他垂下头,道:“此次灾情,乃是孙树峰所为。” 提及孙树峰做的那些事,小五干净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恨:“几十年前,岐县周围便时常遭受水灾,那时百姓自己想办法用各种东西修筑高墙,勉强可以将水患阻挡在外。” “可孙树峰做了这里的县令之后,将树木砍伐一空,导致岐县又落入水患频发的局面,实在可恨。” 沈玉寒的眉头微微皱起:“可他先前还向朝廷递折子,要求拨款给岐县。用来修筑大坝,阻挡水患。” 第五十章 略施小计 闻言,小五冷笑一声。 “是,朝廷的确信以为真,给他拨了款。可原本应当是米浆砂岩修筑的大坝,最后却变成了草和泥岩修筑的。那大坝刚修好没几个月,便被洪水冲破了。” 倘若有树木在此,还可以挡一挡,岐县也不至于遭此劫难。 可树木皆被人砍伐了去,加上这么多年以来,百姓以为岐县已不会再遭水灾,逐渐向这边搬迁,地也逐渐向这里靠拢。 是以这次水患带来的灾害极大,这些本就是可以避免的。 “而且,岐县先前土地肥沃,粮食产量不低,都被孙树峰那个畜生低价买入。如今遭此大难,他却将粮食以数十倍的价格卖出。我们若是不买,便要饿肚子。可手头的钱,哪里支撑得了那么长时间呢?” 哪怕明天没有水患,下一批新粮成熟,至少也要大半年的时间。 以孙树峰的粮价,他们手中银钱能顶几日,便已经很不错了。 方清月眉头狠狠皱起,便是连沈玉寒,脸色也阴沉下来。 小五还要再说点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他急忙转身,凑到咳嗽的人面前,急切道:“爷爷,您没事吧?” 方清月这才看到,小五身后不远处,正躺着一个人。 他一张脸上满是皱痕,喉间发出破败的咳嗽声,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般。 额头上还有伤口,但在这般恶劣的情况下,却是已经化了脓。 “这是……”方清月瞧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问道。 小五用力地握着老人的手,将他额上的发丝拂开,这才恶狠狠地说道:“都怪那该死的孙树峰,我家原本离水灾发生地还有些距离,但当时我外出乞讨。下雨之时,爷爷担心我的情况,出来找我,却被洪水冲跑。” 好在当时爷爷站的地势比较高,洪水只到他膝盖的位置。 虽然被冲得摔倒在地,但却没被冲跑,也算是勉强留下一条命。 只是他泡了水,额头又因着摔倒不小心撞在了石块之上,虽然并不严重,伤口却也化脓无法愈合。 更是咳嗽不停。 “我来看看。”方清月自己便会医术,因此便没有另外打算叫小五去找大夫。 她一切脉,便知道老人的情况,给小五写了个方子。 沈玉寒也掏出一笔钱,对着小五道:“我瞧你是个伶俐的,不知愿不愿意管好破庙中这些灾民?这些钱,你可以拿来安抚这些人,也可以用来调兵遣将,一切都随你。” “只是要避开那孙树峰,可以吗?” 小五眼睛顿时亮起,殷切点头道:“当然可以,实在谢谢二位。” 说着,他迅速下跪,便要给方清月和沈玉寒磕个响头。 “诶。”方清月拦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叫你给我们磕头的。你先管好这些灾民,放心,孙树峰那里有我们二人联手,绝不会叫他多快活一日。” …… 翌日一早,沈玉寒邀请孙树峰到城中酒楼吃饭。 孙树峰接到过京中的文书,知晓沈玉寒便是建安王,自是激动万分。 他穿上放了许久的官服,急急忙忙赶去酒楼中。 城中破败,酒楼却建造得格外繁华,足足有三层之高。 一层堂中建造了一个舞台,中间正有人载歌载舞。 下面则摆着十几张桌子,方便客人用餐。 二楼是普通包厢,窗户正对楼下,可以瞧见舞台正中央的景象。 再往上一层,是高级包厢。包厢面积极大,比楼下不知大上多少,若是想看舞听曲的话,完全可以叫楼下的姑娘上来。 沈玉寒做东,自然是在三楼的包厢之中。 除此之外,他还点了几个歌姬小倌,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吟诗唱曲。 孙树峰将这一切瞧得分明,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讥讽的微笑。 亏他听人说,沈玉寒在京中素来秉公执法,又不近女色,如今看起来,也是个喜欢风月之人。 表面上,他仍旧是恭敬的:“您分明来此地是为了解决灾情,如今却要为下官破费,下官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沈玉寒淡淡地道:“本王来岐县已有二日,虽然百姓蒙受水患,可如今瞧着,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孙大人的确有本事。” 他即便是夸赞,语气也起伏不大。 偏偏越是这般,便越叫孙树峰心中得意。 二人酒过三巡,沈玉寒似乎不经意地抬头看向正在唱歌的一个歌伎:“江南此地的确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便是女子们,都比京中那些要生得漂亮。” 孙树峰听出沈玉寒话外之意,不由笑着道:“王爷能够看得上,是她们的荣幸。刚好我府中还有几个长相不错的下人。” 说着,他扬声喊道:“来人,将府中的春花,秋月喊来。” 不一会儿,便有两个美人踏入包厢之中。 那二人生得极美,一个眉眼如同淡淡烟波,透着几分水色。 另外一个眉眼恰如烈火,明艳逼人。 她们走到沈玉寒身边,挨着沈玉寒坐下,甚至将一旁的方清月都挤到一边去。 此事原本是她和沈玉寒商量好的,但瞧见那二位女子粉面含羞的模样,方清月只觉得心头好似梗着什么。 孙树峰八面玲珑,笑眯眯地对着方清月道:“方小姐,来,坐在这里。” 方清月起身,并未坐在孙树峰旁边,而是寻了个离他二人最远的地方,坐在那里闷声不吭地喝茶。 沈玉寒左拥右抱,原本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孙大人就是会来事。这两位美人深得我心。” “王爷您喜欢就好。”孙树峰对春花秋月使了使眼色,让她们继续好好服侍沈玉寒。 有这二位美人在,想必沈玉寒不会太过在意水灾之事。 屋内正相谈甚欢,楼下忽然传来吵闹之声:“孙树峰,你给我出来!” 正是小五的声音。 昨夜沈玉寒和方清月商谈过后,便派人通知小五,让他带人在楼下等着。 待到他们在包厢中谈一会儿之后,再来闹事。 闻言,孙树峰重重放下酒杯,脸上神色难看得紧:“快把人轰走!” 沈玉寒却是站起,问道:“发生何事?待本王出去看看。” 孙树峰脸上神情扭曲一瞬,伸手阻拦:“王爷,不过是一些无知小民罢了。水灾一过,他们便时常出来闹事。别扰了您的兴致。您先坐着,下官出去处理。” 这些乞儿手里掌握不少他背地里的那些勾当,他又怎么敢让沈玉寒同这乞儿相见? “本王身为皇上亲封的外姓王,本就应当爱护百姓。如今百姓闹事,怎能不看?莫要拦我。”说着,沈玉寒放开那两个美女,朝外走去。 方清月急忙起身跟上。 孙树峰见势不妙,也匆匆跟在二人身后,打算出去好好瞧瞧是什么情况。 第五十一章 一些后事 一行人走出酒楼,便瞧见酒楼门外围着的那些乞儿。 酒楼中也是有几个侍卫的,他们刚要将乞儿们赶走,便见着楼上有大人物下来。 错愕之下,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沈玉寒站在人前,对小五道:“你是何人?为何敢来城中闹事?不知道是要掉脑袋的吗?” 孙树峰原本害怕沈玉寒听信小五的话,责罚他,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人,您便是此次前来调查水患一事的钦差大臣吧?”小五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道,“大人,若您不替我们做主,我们可是活不下去了!” 沈玉寒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冷哼一声道:“孙大人使得这岐县海清河晏,又何罪之有啊?” 小五跪在地上,语气恭敬地道:“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城中一片安宁,皆是假象。水灾受患灾民,是我等这些在城外辛苦耕种之人,和城中这些高枕无忧的富贾商户又有何关系呢?” “更何况,当初孙树峰上书申请大笔银钱,用来修筑堤坝。事实上却是中饱私囊,如此才会导致水患发生。”小五恨恨地抬头看向孙树峰,语气激动,“当今圣上这般信任您,百姓这般感谢您,你却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与百姓的感谢,你当真是该死!” “非但如此,你还将便宜从我们这里收走的钱粮卖出高价,这不是逼我们这些遭灾的百姓去死吗?” 昨日沈玉寒派去的人细细交代过。 小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于孙树峰所为之错事,他交代的清清楚楚,却半点都没有对朝廷的埋怨。 孙树峰陡然一惊,急忙挥手让侍卫抓住小五。 “王爷,这都是这贱人说得浑话,本官向来秉公执法,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来人,赶紧把这群要饭的带走,免得他们污了王爷的眼睛!” 说着,那些人便要朝着小五他们扑过去。 小五猛地把店门前放置的架子推翻,往后跑去,边跑还边喊道:“王爷若是不信的话,便随我来看看!” 说着,一行乞丐便四散而逃。 孙树峰一眼便瞧出是小五带的头,立刻带人追着小五跑。 沈玉寒和方清月亦是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堤坝便狂奔而去。 水灾之后,堤坝已经被全然冲毁,留下来的是碎屑。 小五俯下身去堤坝里面抓出一把建造堤坝用的泥岩,拿出来给沈玉寒看:“王爷,您瞧瞧这泥岩,是能拿来做堤坝的吗?水泡一泡,稍微冲一冲,不就毁了吗?” 他越说越气,一张脸上写满仇恨,直勾勾地看着孙树峰。 孙树峰心中狂跳,同人一起去抓小五。 “孙树峰!”沈玉寒陡然一声厉喝,止住了孙树峰的脚步,“本王还在此处,你要越过本王做决断吗?” 他一回头,便瞧见沈玉寒脸上冰冷至极的脸色,张口说话之时,不由得带上几分讨好的意味:“王爷,这人有辱圣听,若是不抓起来,还不知要说多少胡话。下官这也是担心,您被他给骗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愚蠢至极,不能有自己的决断?”沈玉寒神情越发冷,看着孙树峰的目光好似一把把刮骨冰刀。 孙树峰越发惊慌,他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半晌才道:“下官不敢……” “那就让你的人退下!”沈玉寒挥退那些人后,这才去看小五脏兮兮手里的泥岩,看清楚之后,他眼底掀起狂风暴雨。 即便知道孙树峰此人的确做了许多为祸百姓之事,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如斯地步。 那泥岩中还混合着木屑碎草,根本不足以支撑袭来的水流。 水流稍微大一些,便会被冲垮。 “孙大人,这就是你向朝中要了万两白银,建造出的堤坝吗?”沈玉寒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掌拍死孙树峰。 孙树峰眼底闪过几分阴毒,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立刻朝着沈玉寒扑过去。 沈玉寒手下的那些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瞧见他们有伤害沈玉寒的意图,立刻和他们战成一团。 沈玉寒护着方清月,到远离水边的地方,这才也朝着战圈扑过去。 他带来的多是王府中功夫极高的侍卫,自然无惧孙树峰手底下的那些虾兵蟹将,不多时,孙树峰连带着他手下的那些人便皆是被抓了起来。 “贪赃枉法,高价卖粮,贩卖人口,残害朝廷命官,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沈玉寒看着被压跪在地上的孙树峰,语气冰冷,“既然孙大人不将百姓的命当做命,那孙大人便到天牢中好好反思吧,带走!” 他已经让驰风加急送信到京中,让皇上特派官员过来,接手岐县。 让人把孙树峰关押进大牢之后,沈玉寒特地派人十二个时辰严加看管,防止有人来救孙树峰。 至于被拐卖的那些孩子,他也在审讯过孙树峰之后,将那些孩子救了出来。 大部分孩子都被卖去富人家中做小工,买回来的孩子,他们自是不珍惜的。 解救出掌柜的孩子之后,他已经饿得五官凹陷,浑身上下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至于掌柜的妻子……早已被人折磨死了。 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方清月心情有些沉重。 这些孩子无处安置,沈玉寒又给了小五一笔钱,让他带着那些乞丐,好好照看好这些孩子。 如今他们有了钱,日后岐县换了县官,他们亦可以做一点小生意,自是不必做这乞丐了。 至于从孙树峰府邸中搜刮出的那些粮食,自然是分发给受了灾的百姓。 虽不至于让他们未来一年都衣食无忧,至少也可让他们熬过这个漫长的冬日。 又过几日,京中终于派来官员接管岐县。 沈玉寒这几日已经花时间将县衙中文书整理好,新来的县太爷是前两年的举子,因着排名不佳,没在京中谋的适合的职位,如今被送来此处,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处理完一切事宜之后,沈玉寒准备带着方清月回到京中。 只是这一日,夜半醒来之时,他却未能见到方清月的身影。 沈玉寒眉头微微皱起,起身四处查看,最后在地牢中发现了方清月的身影。 他的目光陡然变冷,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听方清月说话。 第五十二章 审问 因着方清月身份特殊的缘故,狱卒也并没有敢阻拦她。 方清月进入地牢之中,一眼便瞧见孙树峰。 为了防止他和旁人勾结逃脱,孙树峰被关在单独的牢房之中,四肢被铁链捆锁在墙上,有一定的活动范围,但并不大。 门口有两个沈玉寒派来的人把守着,不许进也不许出。 “二位,能让我同他说几句话吗?”方清月走到牢房门前,问道。 知晓方清月身份不一般,两个人对视一眼,也未尝阻拦。 牢房们被打开,方清月踏入其中后,其中一人才摘掉对方嘴上的布团。 “是你……”孙树峰已被折磨几日,原本圆圆胖胖的脸都清减许多,他看着方清月,眼底带着几分恨意,“原来,你和那沈玉寒是一伙的,早知那日便……” 早知那日他便多派两个男人去,让他们好好凌辱这女子一番。 闻言,方清月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那日发生之事,果然是你们安排的!” 她说那院落中怎会有别的男子出现,若非沈玉寒提前给他准备的手镯,恐怕她当真要被那人欺负了! “是又如何?”孙树峰看着方清月,“左右我也已经犯了大罪,充其量不过头点地的命。即便知道此事,你能拿我如何?” 方清月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 “你可曾记得,几年前,我父亲方惜福押送粮草之时,曾经路过此地。后来粮草中被爆出含有劣草劣粮,害得当时城池被攻破。他在这里暂且停歇时,粮草可否有异常?” “还有,你同那丞相,是否有关系?” 此事她反复思量许久,都决定亲自来问问。 不是信不过沈玉寒。 但她想要掌握更多线索。 “你是方惜福的女儿?”孙树峰一怔之后,居然爽朗地笑出了声,“怪不得,瞧你有几分故人之姿。” “不过,此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方惜福可并非我的好友,在官场之上,我二人还算是结有深仇。” 孙树峰并非一开始便在岐县做县令,他原本是京中翰林院中的小官。 那时,翰林院中诸事繁忙,丞相私底下联系过他几次,让他帮个小忙。 为了以示答谢,丞相还提拔他了几回。 不知方惜福是哪里听到了风声,硬是在朝堂之上弹劾他。皇上因此才会派他来此地做县令。 新仇旧恨混在一起,他看向方清月的目光写满厌恶:“至于丞相大人的事情,我自是也不会告知,你死了这条心吧。” 闻言,方清月却是松了一口气。 孙树峰的确什么都没交代,但从他方才的措辞之中,便能知晓他同丞相一定有关系。 她转身,谢过两个守着孙树峰的侍卫,这才起身离开。 只是一转头,她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沈玉寒。 沈玉寒脸色难看至极,直勾勾地盯着方清月。 他左右都找不到方清月,心中已经想出最坏的后果,却没想到方清月居然是来问询丞相和她父亲之事。 他那日,分明已经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给方清月,难道她是信不过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几乎能滴出水来。 方清月却浑然不觉,伸手去勾沈玉寒的手:“大人,怎么了?我就是心中有些疑惑,想来问问。” 沈玉寒本想甩开她的手,对上她一双亮晶晶的星眸,半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他别过脸去,不欲理方清月, 翌日一早,几人启程回京。顺便押送孙树峰。 宋晓雅和沈秋年不知从何地冒了出来,跟在他们身后。 沈秋年仍旧惦记着那个同方清月厮混的“奸夫”,想在路上瞧瞧能不能有些收获。 宋晓雅则是想趁机救下孙树峰。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死死跟着沈玉寒,却不料发现,沈玉寒好似跟方清月闹了别扭。 宋晓雅一路没能找到机会,倒是沈秋年发现契机。 待到沈玉寒回到京中,跟方清月分道扬镳之后,他便立刻叫人赶往方家旧宅之中,将方清月囚禁起来。 方清月回去之后,还在收拾东西,后脑便着了重重一击。 她昏死过去,再次醒来,便已经被吊在了屋顶之上。锁链在她手腕间甚至摩擦出血痕,脚也只能保持着脚尖刚刚碰到地的程度。 若是想要整只脚都触地,手腕便要被死死勒着,简直是痛不欲生。 她面前还站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瞧着方清月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好似站在眼前的只是一块石头。 “你是谁?为何要针对我?”眼前之景分明还是在方家旧宅之中,方清月眸中闪过几分警惕。 “小婊子,居然还有力气说话?”一鞭子狠狠抽过来,直抽得方清月皮开肉绽。 方清月喉间不受克制地发出一声惨叫,一双眼登时含满泪水。 那人却没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用鞭子轻轻抬起方清月的下巴,厉声问道:“说,你那奸夫是谁?是不是沈玉寒那厮?” 闻言,方清月的眸光闪了闪。 她还以为此人是丞相派来的,如今看来,只怕是沈秋年派来的。 “我没有奸夫,是那采花贼欺辱了我!”她咬着牙关,坚定地说道。 一双脚上的鞋子早就被人拔去,此刻她是赤着脚站在地上。脚趾用力地抵着身子,好让双手不至于太难受。 “没有奸夫?谁信你的鬼话!”对方越发暴躁,又是一鞭甩过来,不偏不倚,刚好甩到方清月的下巴。 原本白嫩的下巴顿时染上一抹红痕,血珠从红痕里渗透出来。 “再不交代,就将你这张脸彻底划花,看你还能出去勾引谁!” 方清月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这几日回来的路上,沈玉寒一直不曾同她说过一句话,即便她有心示好,沈玉寒也视而不见。 她心知沈玉寒恐怕是因为他当日审问孙树峰一事迁怒于她,稍微吃些苦头,方便消弭沈玉寒同她之间的隔阂。 想到这里,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底写满不屑:“你问我,又不信我,那何苦来问我?非逼得我承认自己是有奸夫的吗?” “更何况,我如今并无婚配,即便同人交好,那也毫无问题,又何必说得这般难听?” 那人登时来了火气,走过来,狠狠捏住方清月清瘦的下巴。 “贱人,既然你这般有骨气,我倒是要瞧瞧你能熬得过几日?” 第五十三章 流产 与此同时,宋晓雅那边,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她如今腹内的“孩子”也已经近乎有三个月,是可以同男人同房的。 沈秋年本就重欲,这两日便已经谈及要同她同房一事。 宋晓雅推辞两次,却也清楚知道,此事恐怕很难再继续瞒下去。 想到这里,她将前些日子命人从方清月那里买的香囊拿了出来。 那香囊做工简陋,里面塞满了各种药材,自然不乏麝香等会导致流产的药材。 待到一日李氏过来看她,她假装站起来迎接李氏,实际上却是双脚一软,整个人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而后,被她塞在衣裳里的血包被她捻破,血便沿着她的腿根流了出来。 “呀!”李氏惊呼一声,急忙让人叫大夫过来。 过来的正是宋晓雅从侯府带来的府医,他到了之后,立马挥退众人,只留宋晓雅的丫鬟在房中,而后才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 屋外烧着热水,李君怡和沈秋年瞧着一盆一盆血水被人从房中端出来,脸上神情皆是相当难看至极。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屋里才不再有血水渗出。 府医手中捧着一个小盆,上面覆盖着一层白布。布块已经被其下之物浸透,他将那东西端到沈秋年与李君怡面前,脸上神情冷肃:“回禀小侯爷和夫人,宋小姐她……她滑了胎,孩子没能保住。” 李君怡手一颤,手中佛珠落在地上,顷刻间便摔碎了。 沈秋年更是不可置信,用力握住府医的肩膀:“怎会如此?” “是宋小姐从方清月那里得来的香囊,里面装了麝香和藏红花。”说着,府医将小盆交给下人,吩咐他们拿去烧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囊。 这香囊是方清月在医馆中贩卖的香囊,沈秋年一眼便认了出来。 香囊上沾着血迹,那是宋晓雅身上的“血”。 “方清月这个贱人!”他声音嘶哑,眼中含恨,“我必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他心中实在恨极,但如今宋晓雅刚落了身子,虚弱得厉害,他也只能先进去安抚宋晓雅。 宋晓雅如今已经哭成了泪人,瞧见沈秋年进来,更是哭得哀痛:“侯爷……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他还没能成型呢,没能见一见这个世界……” 听见宋晓雅哭得如此之痛,沈秋年一拳砸向床柱。 床柱被砸得晃了晃,沈秋年又万分心疼地抱着宋晓雅,安抚她道:“放心,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一夜之间,宋晓雅因着方清月贩卖的香囊流产一事,登时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方清月当时贩卖香囊之时,没有说过孕妇不可以带。如今香囊害得人流产,不少人纷纷前往医馆之中,非要方清月给他们一个交代。 只是到了医馆,他们却没见到方清月的踪迹。 老大夫只知道方清月请假同沈玉寒一起去了岐县,还不知她已经回来。急忙替方清月解释。 那香囊卖得便宜,根本不可能用麝香藏红花之类的药材。 可他如何解释,怒气上头的人皆不听他的,纷纷要求退款,赔偿。 老大夫看诊,本就要价不高,赔了款后,只能坐在医馆中长声叹气。 事情闹得太大,甚至连沈玉寒都有所耳闻。 只是听了旁人的说辞之后,他不由得有些奇怪。 方清月也已回来几日,按理说是该回到医馆之中。她如今却一直未尝出现,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沈玉寒立刻带人赶到方清月家中。 她闺房桌上落着灰,一瞧便知道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沈玉寒心中一惊,立刻命人四处查看,最终在柴房中找到了方清月。 她被吊在柴房的屋顶之上,只有脚趾能够挨到地面,因着脚趾用力抵着地面的缘故,脚趾间已经溃烂淤血。 手腕被反复磋磨,磨出血痕,深得几乎可以看见骨头。 身上到处都是被鞭子抽打出的痕迹,就连下巴上也有一个印子。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消瘦不堪,看起来像是好几日都未能吃上什么东西。 沈玉寒心中剧痛,急忙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了下来。 方清月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似乎是感知到周遭变化,她费劲力气,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王……王爷……”声音嘶哑地好似茅草一般。 沈玉寒命人换了床上的铺盖,这才将方清月放在床上,又命人找大夫来替方清月诊治。 他心中痛极,恨不得将前些日子的自己狠狠打上一顿。 明明知道方清月如今四面楚歌,不仅被沈秋年盯上,连丞相贵妃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偏生他还因着一点小事,便同方清月闹别扭,害得方清月沦入险境,差点丢了命! 大夫过来之后,很快便诊断清楚方清月的情况,写下了药方。 她几日未曾吃什么东西,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鞭痕与手脚上的伤口,竟是发起烧来。 沈玉寒不敢安睡,用热水替方清月擦洗身子降温,一夜都未尝歇下,直到天刚蒙蒙亮,方清月的烧才彻底退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派人去调查方清月香囊害得宋晓雅流产一事。 宋晓雅假装怀孕,根本不可能流产。除非是她想将此事推到方清月头上。 他眼中满是厉色。 宋晓雅与北狄有关,本来他便不欲轻易放过。如今还将流产一事推到方清月头上,实在是可恨至极。 此事调查清楚之后,他非要叫宋晓雅付出代价不可。 好好休息一晚,方清月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精力。 她微微睁开眼,便瞧见趴在床边睡得正熟的沈玉寒,没忍住轻轻用手摸了摸沈玉寒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像他这个人这般冷硬,摸上去反倒透着几分柔软。柔软地从指尖划过,令人颇有几分爱不释手之感。 方清月摸得正起兴致,却被人抓住小臂。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慵懒之态:“本王的头发便这般好摸吗?” 方清月错愕片刻,抬眼和沈玉寒的视线对上。 他眼下还有两块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偏偏眼底还带着几分极为少见的清浅的笑。 方清月下意识地想收回手,低声说道:“昨日辛苦王爷了。” 她虽然发起了高烧,却也并非毫无知觉。沈玉寒替她擦拭身子之时,她也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的。 第五十四章 上门找麻烦 “此事合该是本王的错。”沈玉寒看着她,轻轻地抚摸一下方清月消瘦的脸。 她饿了几日,整个人都比先前清减许多,下巴尖得似乎都能把人的手给戳破。 下巴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但伤痕仍在,让她越发显得可怜。 一双眼睛仍旧干净明澈,看向沈玉寒时,带来的却不止是心底的欲念,还有几分怜惜。 “先吃饭吧。你这几日饿了太久,我让厨娘给你做了粥来。”那粥一直在火上温着,早已煮得足够软糯香甜。 用以佐粥的是八宝菜,咸甜可口。 方清月想自己喝粥,手腕上的伤口却让她根本端不起碗来。 “还是我喂给你吧。”沈玉寒端过碗,细细地给方清月喂粥。 喂完了粥,又给方清月擦药。 动作温柔体贴,写满小心翼翼。 药上至胸口的伤口时,方清月轻轻握住了沈玉寒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沈玉寒不解,抬头看向方清月。 方清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痕迹,显得格外可怖。 “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她不想被沈玉寒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沈玉寒的眉头微微皱起,半晌道:“你手腕上的伤口这般严重,自己来,恐怕会摩擦到。到时候伤情加重,又该怎么办?我来便好。” 大掌轻轻擦过伤口,伤口结为血痂后,伤口处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疼与痒,在这样的摩挲中,也渐渐地变成了麻。 方清月忍不住轻轻颤抖,沈玉寒抬起眼,便见她双颊染上一抹绯红。 清瘦的模样并不让她削减几分颜色,反而出立得越发漂亮。 沈玉寒眼底暗色意味更浓,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变了味。 因着方清月双手伤口实在太过严重,沈玉寒特别照顾她。 感知到沈玉寒温柔的动作,方清月眼底水色更加重,用力地抱紧了沈玉寒。 侯府早已乱做一片。 李君怡期待了孙子那么久,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恨得齿根都在发痒。 她带着手头的人,赶到方家旧宅外,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通谩骂。 “方清月,该死的贱人,你还我孙子!” 声音之大,叫人耳朵都有些发痛。 李君怡自是不会去做这种她认为丢份的事情,但那些吆喝的,皆是她手底下的下人。 他们声势浩大,一时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朝着这里看来。 说着,李君怡便要带人闯入府中。 只是沈玉寒事先便担心方清月的安危问题,今日离开之前,便已经提前在旧宅门外安排好了侍卫,专门守在这里。 李君怡行至一半,便被人拦住了。 “滚开。”她脸上神情厌恶,冷声道,“知道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拦我?” 为首的侍卫是沈玉寒养在府中的府兵,先前几乎从未在外界露过脸,闻言只是道:“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没有皇上下旨,又没有搜查令,按照大征律法,是不能擅闯民宅的。” 她气得不轻,对着身后人道:“打,我便不信,今日打不进去。” 侍卫和李君怡带来的人顷刻间便战至一处,一时间方家旧宅门外热闹非凡。 不少邻居听到外面的响动,都出来看热闹。李君怡瞧见背后有人,故意装作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你们能不能别打了,我来也只是找方清月要个说法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住在方清月附近府中的一个夫人走了过来,问道。 她丈夫也在朝中为官,不过是个没资格上早朝的小官。 李君怡她也认得,自然存着几分交好的心思。 “我府上的宋姑娘怀了我儿的孩子,方清月却给她送去了含有藏红花和麝香的香囊,可怜宋姑娘不懂这些,将那香囊贴身携带,害得她失了孩子。”她用手帕捂住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如今她身子薄弱,还不知何时才能怀上第二个孩子,你说,这是不是那方小姐做的孽?” 闻言,那夫人立刻帮腔道:“她居然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当初她也是失了身子,自请退婚,怎的就这么恨侯爷,居然这般恶毒?” 李君怡低着头,声音凄凉:“这谁又能知道呢?可怜我为此事费心费神,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 “这方清月实在可恨,如今她住在这里,怕是背地里也要对我们这些人暗下毒手。”说着,那夫人看向其他邻居,“诸位,今日之事,诸位瞧得分明,如此便知那方清月究竟是何种货色。” “如今她住在此地,与我们比邻,日后说不定还会对我们下手,她必须要从此地搬走。” “就是!方清月赶紧搬走,别死皮赖脸地在屋里不出声。谁不知你名声差极,还同人背地里勾缠不清,如此货色,当真不配住在这里!” 一时间,周围的邻居皆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方清月自此从这里消失。 李君怡带来的人皆被擒服,方清月听见外面的响动,艰难起身,想替自己解释一番。 她身上伤口太重,晃晃悠悠行至门口,才瞧见匆匆赶来的沈玉寒。 沈玉寒脸色阴沉,手里还拿着一叠卷宗。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些人,扬声道:“都在此处闹什么?” 李君怡看见沈玉寒过来,立刻走过去:“首尊,你可要替嫂子做主啊。那方清月给宋晓雅送去的香囊里有易使人滑胎之物,晓雅不知,整日贴身携带,如今因着此物已经小产。那可是我儿唯一的血脉!” “此事本王也亲自参与调查,本王怎么不知,此物与方清月有关系?” 他将手中卷宗拿出,展示给唯独在方清月门外的那些左邻右舍看:“诸位最好还是看清楚,宋晓雅府中找到的香囊,虽然款式与方清月贩卖的相同,但布料可是侯府独一份的。那是去年织造司用新蚕丝织造出来的唯一一匹新布,因着沈秋年立了功,被皇上赏赐给了侯府。” “方清月又如何能得了这布匹,还特地做了会使人流产的香囊给宋晓雅?”沈玉寒目光森寒,直勾勾地看着李君怡,“嫂嫂,她二人关系一向不睦,倘若把你换成宋晓雅,你会相信方清月吗?如今却只因方清月曾在药馆贩卖过香囊,便这般猜测。那整个京中贩卖香囊的医馆有多少?难道这些都有陷害宋晓雅的嫌疑吗?”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 第五十五章 猜测 沈玉寒说得的确不错。 若那布料当真是侯府独有的,只能证明是侯府中人对宋晓雅下的手,如此便可洗清方清月的嫌疑。 不少人看向李君怡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怀疑。 方清月亦是柔弱道:“昨日我便听到外面传的消息,一开始可是说那香囊是宋晓雅从我这里买的。可那麝香和藏红花,哪一个不是价值千金?我的香囊不过二十文一个,又如何舍得装那些东西?” “我虽为大夫,却也需要金银糊口。原本我便没有多少钱财,还要如此亏本卖香囊,难道我是个傻的不成?” 他二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说得分明,先前那些义愤填膺之人,此刻也不由得思索起来。 李君怡眼瞧大势已去,却仍旧道:“首尊,你怎能如此偏帮一个外人?” 沈玉寒看向她,目光未有半点偏移,只是道:“嫂嫂,我知你为着秋年之事费了不少心思。可事实的确如此,我不能昧着良心偏帮您。此事对其他百姓不公平。” “我身为督察院首尊,自是要做到一视同仁,刚正不阿,如此才可叫百姓信服。” 他说得正气凛然,一时间,百姓皆是钦佩不已。 李君怡却是气得脸色发青。 她气冲冲地带人回到侯府之中,当夜又同那男人相邀。 听说方清月害得宋晓雅失去孩子,沈玉寒还偏帮于她,男人脸色亦是不大好看。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沈秋年并非沈玉安之子,而是他的孩子。 “那此事你打算何为?”男人低声问李君怡。 “虽说前几日,外面传方清月乃沈玉寒外室一事,多有捕风捉影之嫌。但我们大可以从此处做文章。”李君怡依偎在对方怀中,轻声道,“沈玉寒不能活,方清月自是也不能留她的命。” 即便沈玉寒手中卷宗是确切的,方清月没有陷害宋晓雅的证据,但他也并不相信。 二人又温存一阵,这才各自离开。 翌日一早,早朝之上,沈玉寒向皇上汇报了孙树峰一事。 孙树峰数罪并存,即刻起被压入大牢,择时午门问斩。 除此之外,他也详细汇报了这一次岐县的灾情。 知晓此次灾情居然是因为孙树峰中饱私囊,皇上气得两眼发青,恨不得将孙树峰当场杖毙。 要知道,这几年战事和灾祸,吃了国库很大一笔银两,皇上给岐县拨款,本就已经很难了。 这笔款项却被孙树峰拿来贪昧,实在是可恨得紧。 待到朝中之事处理得差不多之后,皇上便打算退朝。 却不料兵部尚书宁良才忽然站了出来:“皇上,臣还有一事要汇报。” 闻言,皇上有些不耐烦地皱眉,语气冰冷:“又有何事,便不能早些说吗?” “今日京中传言,不知皇上可否知晓。”宁良才站在那里,语气硬邦邦的,“人人都道建安王在外养外室,败坏朝中官员名声。如今此事传得满城风雨,对我们朝臣的形象,也有一些影响,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神情骤然变冷,看向沈玉寒道:“沈爱卿,可有此事?” “哦?宁大人说我养外室,可有证据吗?”沈玉寒看向宁良才,尾音微微上扬,“若您找不出证据,此事便是诬告。本王倘若对女子有情,自会将对方抬入府中。您只是听了京中的疯言疯语,便要诬告本王,日后朝中若传出其他消息,您是不是也要当真?” 说完,他又转向皇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皇上,微臣为官这么多年,同微臣打过交代的,皆知我不近女色。即便同女子有接触,也皆是为了案子。如今宁大人这般污蔑我,实在令我心寒。” 他在朝中一直表现不错,加之先前战功累累,皇上自是更加相信他的话。 “宁爱卿,百姓皆是爱看热闹的,平日里说什么都不足为奇。若当真信了他们的话,以此处理政事,未免有些太过偏听偏信了些。”不过,皇上也知晓宁良才是为着朝廷着想,因此只是安抚了他一通,才让太监宣布退朝。 沈玉寒和其他大臣一起往太和殿外走去。 他行至自己的马车前,刚要上马车,却听闻身后传来宁良才的声音:“沈玉寒,你给我站住!” 沈玉寒转身看向宁良才,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了,宁大人?下朝不着急赶回府中,来找我做什么?” “你在外养有外室一事,我必然会找出证据,让皇上处置于你。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宁良才瞧见他这般模样,气得牙根发痒,恶狠狠地说道。 “本王知道了。”沈玉寒笑意加重,眼底却装满狂澜,“但愿宁大人真的能够调查出来,而不是仅凭着嘴皮子耍花调。” 说完,他转身上马车,再无半点留恋。 宁良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却拿沈玉寒毫无办法。 坐上马车,沈玉寒脸上神情彻底阴冷下来,好似能滴得出水。 他与方清月一事,并未刻意隐瞒谁,但也未尝想过公布。 当日之事,的确是个意外。后续的发展,也超出了他的控制。 只是如今他食髓知味,再加上方清月也的确知情知趣,他并不打算与方清月切断这段关系。 但……他也要叫旁人查不出来什么。 “驰风。”他在马车里唤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驰风隔着窗户道:“主子,有什么事?” “去查一查,这几日同兵部尚书联系的都有谁,便是连私下里的,都要查得一清二楚。”沈玉寒把玩着腰间玉佩,语气冷得宛如冰霜,“查完便即刻汇报给我,不得延误。” 驰风忙应是,即刻便去兵部尚书府中调查。 一查之下,还当真发现不少阴私之事。 当晚,他便将事情汇报给沈玉寒。 听说李氏私底下跟兵部尚书有往来,沈玉寒不由得皱了皱眉。 兵部尚书如今年方四十岁,却从未娶过妻子。皇上当初想替他说一门亲,都被宁良才拒绝。 他说自己醉心朝中之事,无心与人成婚。因此直到现在,也未能娶妻。 如今想来,恐怕是他同李氏早有勾结。 而且…… 先前沈玉寒便觉得沈秋年与沈玉安长相出入太大,之前一直以为是他随了母亲,如今想来,似乎沈秋年的眉眼的确与宁良才有两分相似。 第五十六章 开医馆 只不过,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确切证据,便无法定论。 “去,继续盯着李氏,瞧瞧她私底下和宁良才的往来多不多。”若是当真抓个现成,即便此事说出去有辱门楣,他也还是要揭穿此事。 不然那李氏,恐怕都要骑在他这个做王爷的头上了。 连续休息几日,方清月身上的伤总算是好了大半。 她又歇了两日,才赶往医馆。 未曾想赶到医馆外时,便瞧见老大夫身旁已有人在替他磨药了。 瞧见方清月过来,老大夫先是安抚了那磨药之人一番,这才走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清月,如今你医术已不凡,可以自己开医馆了。那人是如今唯一同我有血脉关系的侄子。” “他父母刚亡故,不得已才投奔我。这药馆如今也养不起第三个人了……” 他说得有些艰难,脸上还带着几分愧疚。 方清月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既然对方是老大夫的亲戚,老大夫想要帮他,也并不算错。更何况,她也的确许久没过来,那香囊之事,想必也给老大夫添了不少麻烦。 “师父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当初是您帮了我,我还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有人能够帮您,我也可以放心离开。”她笑眯眯的,并不介意此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说完,方清月便离开了药馆。 看着方清月的背影,老大夫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方家旧宅,方清月不由得开始思量。 没了老大夫那边的差事,她便少了赚银两的途径。 虽说沈玉寒也给她送了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但她到底不想在此事上太过依附沈玉寒。 那她能做点什么呢? 方清月回到府中,仔细盘算了整整一晚,最终还是决定开一家医馆。 她这些时日也攒了不少银两,加之卖香囊的钱,虽说不能在东市盘下铺子,但西市偏僻的角落,总是能找间租金还便宜些的。 做好打算,方清月翌日一早,便去西市看铺子。 大征京中,东市与其他国家往来频繁,经常能看到外国商人在此购买东西。西市基本都是些城中的铺子,无论客栈店面,皆是较为便宜的。 但即便再便宜,一家铺子的租金,也有一两银子之多,实在不是方清月能够承担的。 她足足奔波了整整两日,才在西市角落找到一间合心的铺子。 铺面不大,但柜台里有不小空间,足以放下一个大药柜。旁的地方,也有空位,可以供那些脚上受伤之人或坐或躺。 铺面里面家具基本齐全,只需方清月找人打个药柜便是。价格相对来说,也要偏僻许多。 她对此处很是满意,立刻同人写了契子,又交了租金,将铺子盘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方清月便忙里忙外的布置这铺子。 她托人定制了一个大药柜,又在铺子里面布置了用来遮挡旁人视线的帘幔等物。 一个人置办这些,总是要花不少时间的,等铺子里装得合心,方清月又写了牌匾,让人帮忙钉在了屋檐下。 她这几日为着铺子之事,每日要耗费不少精力。往往等沈玉寒处理完督察院之时,来到方家旧宅时,她便已经睡下了。 连续一段时间都不得同房,沈玉寒不由得有些奇怪,命驰风去调查此事。 当晚,驰风便向沈玉寒汇报了方清月正准备开医馆一事。 “她先前的医馆不是呆的好好的吗?何苦自己去开医馆?”沈玉寒正在批复文书,闻言眉头深深皱起。 “听闻是老大夫的侄儿投奔他,实在是无法再留方小姐在哪里。”驰风恭恭敬敬道,“这几日,方小姐都为了开医馆做准备,整日跑前跑后,是以才会劳累到沾枕就睡。” 沈玉寒了解此番情况之后,点了点头。 “你去叫人想办法引她到中草堂去买药材,将那些上等药材皆留给她。” 沈玉寒身为督察院首尊,自是要耳目聪明。 中草堂便是他的产业,主要是用来探听各方消息。卖药只是其中一项罢了,不过既然能帮得上方清月,他自然也愿意随手帮个小忙。 驰风闻言,先是愣怔了片刻,急忙去找中草堂的人。 方清月将铺面翻新一番后,才到京中的其他药房之中采买药材。 只是她每到一个药房里问过,总是会被拒绝。 “我们药房已经有专门供应的医馆了,是不会给你一个没听说过的医馆供应的。” “药房里的药材,还未上架,便已经跟几个医馆沟通好要送去,你要的药,我们这儿没有,您还是去找找其他药铺吧。” …… 一连跑了几家药房,方清月皆是被拒绝,不由得有些丧气。 若是当真采买不到药材,她的医馆便很难开起来。 毕竟西市附近可没有能采药的山。 赶往最后一家药铺的路上,方清月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她没走出去多远,便被一人拦了下来:“这位小姐,您可是要采买药材吗?” 那人生得精明,脸上还长着痦子,看向方清月时,嘴角勾着笑。 “您那边有药?”方清月问道。 “我是做药材生意的,不过我的铺面并不在这里,药材基本上都是外地运过来的。”那人微微一笑,道,“但本地的医馆,多是用本地药馆的药,我的药材卖不出去,正巧我见您好似要收购药材的模样,不若到我哪里去看看?” 方清月一时也没什么头绪,想到只是看看而已,便跟着那人往前走。 二人一边走,一边谈着药材上的事情。从对方的话里,方清月知晓他姓金,旁人一般都叫他金掌柜。 金掌柜是江南的药材商人,江南那边气候温润,药材也生得极好。加之他自己便有不少药田,里面都是成品药材。 他便收购了不少药材,想来京中贩卖。 只是京中药铺和医馆相互垄断,外地来的,注定难做生意。要将药材价格压得太低卖给当地药铺,金掌柜又觉得不甘心。 “我本来是想到街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个府中需要大量药材,没想到能遇到你。”金掌柜一笑,脸上顿时生出几分福气,“您先挑,挑剩下的药材,我再卖给其他人。” 见他如此真诚,方清月总算是打消了几分怀疑。 第五十七章 开张 二人一路到了西市的一处库房当中。 那库房面积不小,里面满满当当塞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材。 方清月在金掌柜的指引下走过去,细细检视那些药材。 这些药材质量都相当上乘,比之她在其他医馆中见到的药材,甚至还要好上一些。 方清月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金掌柜,一时间有些怀疑他的说法。 “这京中医馆,除却一些地处偏僻的,大多都归属于不同的世家望族。”金掌柜手轻轻地放在一袋药上,淡淡地说道,“这些世家望族,药材皆是有特供的商人,不大可能从我们这些人手里购买。” 他说得诚恳,方清月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我如今医馆刚开,需要大量的药材,能麻烦你送到我医馆之中吗?” “当然可以,您需要什么药材便直说吧,我先给您报个价,免得扯皮。” 他已经从吩咐他做此事的人那里得知,方清月身上银子并不算多。 担心太贵的价格会导致方清月望而生畏,得提前沟通好。 二人很快便谈好了价格,比外面的药铺要便宜上不少。 方清月立刻同金掌柜签了契子,金掌柜便让人将药材送至明月医馆。 做好准备后,方清月的明月医馆便开了张。 开张那日,她特地做了些香囊,打算给进入医馆的人分发一些。 只不过,她在药馆中整整枯坐了一日,却也未尝等到病人前来。 京中知名医馆多在东市,那里都是富贵人家所在,所以京中病人生病,也会下意识地到东市去。西市根本不会有人来,更遑论是开在西市角落的药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般情况,方清月心底还是无比失落。 晚上回去,沈玉寒发现方清月情绪不高,问她道:“怎么了?” “没事。”方清月轻轻地靠在沈玉寒怀中,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只是遇到一些小事,不碍事的。” 这种事她总不至于麻烦到沈玉寒头上。 沈玉寒知晓方清月不想同他说,心中也是有几分无奈的。 翌日,方清月到医馆之时,门口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了。 他身上发出一股股恶臭,难闻至极,让人避而远之。 仔细看去,此人脖子上似乎长着什么东西,甚至蔓延到了脸颊上。皮肤反复溃烂又愈合,看起来便格外可怖。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那人一见着方清月,便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 “抱歉,你这病,我瞧着似乎是传染病。”方清月以手掩着鼻子,对着那人说道。 她话音刚落,那人便长长落泪:“连您也不愿意给我看诊吗?” 说着,他坐在地上,眉眼之间满是沮丧,泪珠沿着双颊滚滚而落。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清月瞧见那人一副天塌了的模样,急忙解释道,“只是你的病会传染,给你看诊时,我可能不会直接接触你的皮肤,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听到她这么说,那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默默站得离方清月远了一些,不好意思说道;“先前我并不知道这病会传染。您愿意给我看病,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我自是不会介意。” 方清月将医馆的门打开,让人进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转身从医馆的柜子上拿出一个面纱来,戴在自己的脸上,这才对着男人说道:“你将自己的外衣脱去,里衣也扒下来,让我好好瞧瞧你身上的情况。” 闻言,那人将自己的衣裳直接扒了下来。 他身上的伤口感染溃烂,又在衣服的摩擦下渗出些许汁液,看起来尤为可怖。 方清月戴上提前做好的手套,轻轻按压在这人的伤口上。 混合着脓液的鲜血渗出来,差点沾染到方清月的手套上。她眉头微微皱起。 眼前这人的病症其实原本并不严重,早些治疗是可以治好的,如今却拖成这幅样子:“你先前在哪里看诊问药?身上的病怎会如此严重?” 闻言,那人摇了摇头,嗓音嘶哑道:“不曾看过。” 他原本便住在西市,一开始发病之时,便去找大夫看过。 但因着发病之后,身上伤口会溃烂流脓,生出宛如鱼鳞一般的鳞片,看起来格外可怖,是以居然没有一个大夫愿意替他问诊。 加之他身上钱财实在不多,也只能这般拖着。 这次会来找方清月,也是因为病情再次加重,实在无法,才想来这里试试。 “原来如此。”方清月点了点头,仔细查探病人的情况,又替他诊脉。 她望闻问切一番之后,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虽说先前她的确看出此人的病症是有传染性的,但他症状实在复杂,一时间居然难以辨别到底是何病症。 对上方清月为难的神色,病人顿时又慌张起来。 “大夫,我这病,是不是没得治了?”若是如此的话,他便要想办法将自己攒的钱,都留给娘子。 说起来,他这几日与娘子同吃同住,娘子都不曾嫌弃他。可他会不会害得娘子也染上这种病? “没太大事,只是我不确定你到底是哪种病。”方清月实话实说道,“你先在这医馆住下吧,暂且便不要回去了。万一感染了家里人,那就糟了。” “至于你的病症,待我翻一翻医书,应该能找到治愈之法。” 说着,方清月便坐在柜台后面,翻着一本厚厚的医书。 这医书还是前些日子,老大夫听说她要在城中开一家医馆,亲自送过来的。 医书是很早之前的古医书,上面记载的许多方子,如今已经不可考了。但也有不少方子,具有很强的普适性,适合她用。 方清月仔细将医书翻了一遍,最终在角落发现了与这男子的症状几乎相同的病症。 这是一种皮肤病,但也不仅仅是皮肤的问题,主要原因,还是因着此人体内有毒症,先拔除毒症,才可顺利将此病根治。 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许多治疗手段也比较麻烦。 她从厚厚的医书中抬头,才觉得腹内空空。一看天色,夕阳都已经落在山的那一头了。 方清月这才惊醒,打算问问病人的意见,便走到椅子旁。 却不料那男子坐在椅子上,正默默地垂着眼泪。 瞧见方清月过来,他声音嘶哑道:“大夫,这病症您寻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方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若是我会死,也麻烦您直接告诉我一声,我回去跟我娘子说说。” 方清月无奈一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治不了你这病?” 第五十八章 治病救人 闻言,那男人脸上闪过一抹惊喜:“您能治?方才我瞧您翻了那么久医书,还以为……” “放心,我已找好方子。”方清月晃了晃手里抄下来的方子,对着男人说道,“只是你这病症实在拖了太久,想要根治,恐怕时间不短,消耗的钱财或许也会多些,你还愿意吗?” 男人恳切地点头:“当然,花的钱,我以后都可以再赚。如此甚好。” 方清月便着手开始替他诊治。 这病症倒也并非完全不能同人接触,只是传染性稍微高了一些,还得先泡药浴。 是以方清月将药配好后,便让男子带回去泡澡。 等到男子泡了几日药浴后,她又替男子开了几副口服的药物。 外服内驱之下,一个月后,男人的病已经完全治愈,先前溃烂的皮肤也已经全部愈合,虽然留下些许浅浅的伤疤,但比起之前的模样,已经算是天差地别。 痊愈的那天,男子专门托人做了锦旗,给方清月送了来。 一路上,还雇了人敲锣打鼓,替方清月造声势。 旁人听到敲锣打鼓之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出来一看,便见着男人手中拿着锦旗,一路朝明月医馆走去。 明月医馆之中,方清月正在看医书。 今日也是门可罗雀的一天,不过她早就已经习惯。 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方清月也以为是谁家喜事到了,未尝想那么多。 直到吹打声到了门口,方清月才意识到什么,急忙站了起来。 男子已经踏入医馆之中了。 他声音极大,将手中锦旗交到方清月手里,高兴地说道:“谢谢方大夫,我病症严重成那般,您都愿意替我诊治,还妙手回春,替我治好了病。” 方清月愣怔片刻,这才接过锦旗。 她鼻尖陡然一酸,眼泪差点没滚下来。 上辈子她被困在深宅之中,有时候生了病,府医也不愿意医治她。 那会儿她医术尚不佳,只能翻书替自己诊治,偶尔吃错了药,便要上吐下泻一番。 是多年磋磨,也是久病成医,才叫她有了今天的本事。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像那些知名的大夫那样,被人敲锣打鼓地送来锦旗。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往的宿命,并不是不可更改,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的人,也会有光明正大走到阳光下的一天。 周围的百姓,也有不少是认识这个男人的。 毕竟他一上街,整条街都会被他身上的味道裹挟,难闻的要命。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在京中出了名。 人人皆知他身上感染了不知名的病,如今瞧他一副喜气洋洋,浑身上下也再无臭味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他被医好了。 而且,就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 一时间,大家都好奇明月医馆中的大夫究竟是何等神医妙手,如今看去,却发现只不过是个女人。 “此女不是先前在穆大夫医馆中的那个吗?听说她治疗皮肤病很有一手,还能替人美肤养颜,如今居然来这西市开医馆了?” “是,我听旁人说,她医术相当精湛!” “可她先前做的香囊,不是害了侯爷的孩子吗?” “那个先前督察院便已经给出证据,香囊并非是出自她之手。” 如此一来,方清月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西市新开了一个明月医馆,医馆中有个美人大夫方清月,能治不少疑难杂症。 要的价格比起东市的那些医馆,还低廉不少,而且医馆中的药材价格便宜,药效比其他医馆的药效要好上许多。 一时间,明月医馆吸引了不少病人过来。 如此盛景,自然是得罪不少人。 一些是东市的那些医馆,医馆中少了不少病人,药材也有许多卖不出去,自是对几乎垄断京中药材的方清月看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宋晓雅。 听说方清月开得医馆如今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她恨得齿根发痒。 这几日因着沈玉寒公布了出事的香囊亦是出自侯府之中,虽然没有证据是宋晓雅自己做的,但也引起了沈秋年和李君怡的怀疑。 他们盯她盯得极紧,似乎恨不得她下一刻便能怀上孩子。 如此一来,许多事便也没那么方便。 再一听说方清月的医馆如今开得正红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地摔了几个茶盏,想到什么,拉着丫鬟,对她耳语几句。 丫鬟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这日一早,方清月打算把金掌柜送来的新一批药材上架。 最近来医馆中买药看病的人实在太多,医馆中的药材一上架,便被抢个精光。 好在金掌柜表示他那边货源仍旧相当稳定,多少钱都可以供应。 她刚将药材上架,门口便陡然跑进来一个婆子,直接坐在地上便开始打滚:“哎哟,天杀的,我说你这里的药材怎么这般便宜,原来竟是真假混卖。我卖了你这里的地中黄,拿回去给我老头子熬药,吃了药他便说心口疼。拿出药渣给大夫一看,大夫说你这里的地中黄混着便宜的三七草卖!” 说着,婆子便将手里被药汁浸黄的布袋子打开,把药渣子展示给其他人瞧。 方清月不由得一怔,想要去看婆子手里那些药渣。 婆子却是往旁边一躲,指着方清月的鼻子说道:“怎的,你残害我丈夫,还想来毁药灭迹吗?” “这明月医馆原本便不声不响的,来了一个患者,便敲锣打鼓地来送锦旗,说不定是他们为了打出名声,故意让人做的局。” “就是,她小小一家医馆,还是开在这般偏僻的地方,想必是手头上钱财不多。如此居然能买这么多上好的药材过来,还卖出这般便宜的价格,想想便知道,其中是有猫腻的。” “居然真假药混卖,这不是谋财害命吗?快砸了她的招牌!” 一时间,方清月慌张不已。 她的确是从金掌柜那里收来的货,但货品她很清楚有保证。 但没有确切的供应商,又让她如何解释呢? 周围之人的声音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已经拿了过来,似乎是要将她的牌子摘下来。 瞧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模样,方清月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住手!”一个声音自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 中草堂 方清月微微一怔,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正是金掌柜。 金掌柜身上穿着绸缎做的衣裳,穿金戴银,使得他一张富态的脸越发显得有钱。 “方大夫是在我中草堂中拿的药材,此事我可以替方小姐作证。”他目光自那些人身上扫过,一双小眼睛里写满冷意,“谁敢说我中草堂的药材不行?” 闻言,其他人陡然沉默下来。 要知道,中草堂可是给太医院供货的,说中草堂真假药混卖,那是把中草堂掌柜的头往皇上的刀下送。 这谁能愿意? 更何况,中草堂中药材质量的确皆是上乘,根本不可能有真假混卖,或者劣质药材。 “这位婆婆,您说三七草和地中黄混着卖,才导致您夫君出了事。可我中草堂中,从来不卖三七草这种药。”金掌柜眸光发冷,看向仍旧坐在地上的婆婆,冷着脸道,“三七草和霜叶菊药效几乎一致,但三七草药性太弱,以半钱霜叶菊入药,换做三七草,便需要二两。如此算来,价格甚至是霜叶菊要便宜一些的。” “你说三七草出自中草堂卖给方清月的药,可是有什么证据?” 一时间,风评陡然扭转。 “就是,三七草如果真的入药,是要比霜叶菊还要贵的。中草堂贩卖的药材,都是药效最好的那一类,根本不会有三七草出现。” “我先前来明月医馆看病,方大夫给我开的药里面也都是价格相对昂贵,药效却极好的那些。按照中草堂药材出库的价格,她几乎是在贴钱给我们看病,如今居然还有人这般揣测她!” “说不定就是因为价格太低,才会被人当做是真假混卖呢。” “那是因为我给方大夫的药价本来就不贵!”金掌柜眸光发冷,从那些揣测方清月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发现他们有些心虚,眸光闪了闪。 他奉沈玉寒之命,将药价便宜一些卖给方清月。 原本以为方清月会按照其他医馆的价格卖药,没想到,方清月每种药,也只是稍微加了一些价而已。 虽然也的确不少,但比起其他医馆几乎翻倍的价格,还是要良心许多。 也有赚头,但并不太多。 “方小姐先前也曾替我的娘子诊治过,那段时间我娘子脸上长了一个包,连续一个月都未能好,若非她替我娘子治病,我娘子恐怕还要忧心好长一段时间。更何况,对于不少穷苦百姓,她是愿意免费治病的!” 金掌柜把玩着手里的佛珠,努力平复心底火气:“诸位,我愿意给方大夫这个便利,是因为我知道,无论穷人富人,在她眼里都差不了许多。” “我自己也是穷苦出身,若非误打误撞开了中草堂,此刻恐怕也是个连药都买不起的穷人,我愿意给方大夫提供便利,又怎么了?” 闻言婆婆的眸光闪了闪。 她终究还是坐起来,说道:“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方大夫,实在抱歉,或许是我把药跟其他的药弄混了,才会出这种岔子。” 方清月柳眉倒竖,怒道:“弄错了?” “这位婆婆,您一句弄错了,便可打消方才你对我的污蔑与嫁祸吗?我明月医馆便宜卖药给你们,居然还卖出了岔子吗?若非金掌柜愿意站出来替我说明情况,如今我明月医馆的牌子,是不是便要被你们摘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极其圆,里面塞满了怒气。 “更何况,你可以说我医术不精,也不能污蔑我真假混卖,这可是谋财害命的。倘若消息传出去,又澄清得不够及时,我作为大夫的名声,恐怕是真要毁了!” 金掌柜亦是附和道:“就是,如此轻飘飘一句道歉,便能抵得过你对她的诋毁吗?那日后任谁都可以说她真假混卖,并不必为此负任何代价。这算什么?” 一时间,周围不少人帮腔。 他们这些人在方清月这里得了实惠,自然不想让她因着这种事,便灰心失望,不再低价卖药。 因此一个两个都站出来,替方清月说话。 众口纷纭之下,那婆婆毫无办法,只能赔了方清月一笔银子。 经此一事之后,方清月亦是在医馆中提前写明。 医馆中的药材,若是在方清月这里看病,便还按照之前的价格售卖。 若是要来此拿药,每种药材便涨价两分。 但有中草堂替方清月背书,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来此看病的。 毕竟中草堂中药材散卖起来,也并不比方清月这里便宜。 一时间,闻名而来买药看病的百姓不少,方清月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此事风波过去之后,方清月到中草堂中去找金掌柜道谢。 因着来中草堂买药之人不少,她也并不着急,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 门口处却忽然进来一个人,正是宋晓雅。 她先前假孕之事,尚且未被戳穿。这几日便借滑胎伤身的借口,要求出门买药。 既然找了这个借口,便不能不做做样子。 没想到,一进入中草堂中,她便瞧见了坐在一旁,正在喝茶的方清月。 眸中不由得闪过几分讥讽的意味:“姐姐,你穷成这幅模样,还是不要来中草堂这种地方买药了吧?此地的药可不便宜,你拿这里的药去做生意,恐怕要赔钱呢。” 闻言,方清月挑了挑眉,不把宋晓雅的讥讽当做一回事。 “我是来进药,你是零买。你买不起的那些药,我自然是买得起的,就不必妹妹为我花这个心思了。” 宋晓雅一拳砸在了棉花之上,气不打一处来。 她出来时间不多,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时间跟方清月打嘴官司。 速速买了药,宋晓雅转身便离开了中草堂。 方清月坐在一旁,将宋晓雅买的药,以及最后付账的价格全部听了去。 方才其实她还有些奇怪,宋晓雅为何要那么说。 可她仔细一算,宋晓雅买药的钱,比她从金掌柜这里拿,贵了两倍还要不止。 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疑惑,方清月起身,对着捡药的小童问道:“这位小官,可否让我去见见金掌柜,我有事要找他。” 捡药小童也是沈玉寒手底下的人,并未阻拦方清月,反而指了指后面的院子,说道:“金掌柜就在里面歇着,方大夫直接进去就是。” 方清月掀开帘子,走入院子之中。 第六十章 再次弹劾 金掌柜正坐在一棵树下的躺椅之上,随着躺椅悠闲地摇晃。 他姿态闲适,偶尔还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盅喝上两口热茶,实在逍遥得紧。 见到方清月进来,金掌柜脸上带着几分笑,起身欢迎:“哟,方小姐可是我们这里的贵客,居然还有心思来此。” “是明月医馆又缺药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再给您找一些?仓库里还有许多药材呢。” 他话语说得亲切,方清月无法忽视其中亲近之意,但对先前金掌柜表示出来的亲近与体贴,她又有几分怀疑。 “金掌柜为何要低价贩售药材给我?” 闻言,金掌柜眸光闪了闪。 他倒了一杯茶给方清月,而后又在躺椅上坐下,姿态极为板正:“的确是因为方大夫先前救治了我娘子,我才会如此的。” 对上金掌柜脸上不大自然的神情,方清月低头饮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道:“何必呢?我自己经受过哪些病人,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她在医馆中经手的病人虽然不少,但如金掌柜口中那样的病人,却从未见过。 而且,金掌柜英明至此,她不觉得金掌柜会把这等重要之事搞错。 金掌柜放下茶盏,有些尴尬地捻了捻方才石桌上不小心倒出来的茶叶。 “方小姐,有些事情,您心中清楚就行了,又何必问得那般清楚呢?我告诉了您,也不好去跟我的主子交代不是?” 他唇角还勾着笑意,脸上神情却是有些为难:“更何况,这批药材我卖给您,我也是有得赚的。放心,我们中草堂,从不会做亏本生意。” 方清月见金掌柜嘴巴如此紧,便知晓今日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道:“那便多谢金掌柜愿意相助了。” 不管金掌柜是不是奉了沈玉寒之命,他帮了自己,也的确是事实。 这句谢,金掌柜当之无愧。 只是对于沈玉寒的隐瞒,方清月总觉得心中有几分不舒服。 当晚回去之时,沈玉寒已经在她闺房中处理公文了。 他这几日都宿在方清月这里,方清月进门之时,便见沈玉寒抬头:“忙完了?” “你是不是让金掌柜将药材便宜卖给我了?”方清月气冲冲走过去,直截了当道。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沈玉寒捏着方清月下巴,打量她脸上气嘟嘟的神色。 “帮我怎么不告诉我?”方清月仍是有些不满。 “中草堂的金掌柜,算是我的朋友。我先前也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是以我得知你在京中买不到药材之时,便托他帮你,之后的事情,我便没有再管了。”沈玉寒将一些细节隐瞒掉,只道,“我不管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辛辛苦苦在外奔波?本王可没法坐视不理。” 说着,他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方清月纤细的下巴。 即便这些日子,他给方清月吃好喝好,但当时因为囚禁而削减下去的脸,却还是未能恢复如初。 只是一张小脸这样落在他的大掌之中,白皙的肤色与古铜色对比鲜明,一时间令沈玉寒喉头蠕动。 暧昧在空气中涌动,将两个人都裹挟在其中。沈玉寒捏着方清月的下巴凑近,轻轻地吻了上去。 “你责怪我背地里帮你不同你讲,可你遇到难事,也并不想来求助于我。”他神色的瞳仁牢牢地将方清月锁在其中,眼底写满未知的情绪,“方小姐,你可真是不讲道理。” 他身为外姓王,又是督察院首尊,何尝说过这般服软的话? 即便只是闺房之乐,方清月眼圈也是不由得一红。 自重生归来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警醒自己。前世受的那些苦令她对人多有防备,可沈玉寒对她的态度,以及替她做的那些事情,总叫她心底发软。 她闭上眼,一双白皙玉臂轻轻勾上沈玉寒的脖子。 翌日一大早上朝之时,宁良才又开始弹劾沈玉寒。 他将文书交至服侍皇上的宫人手中,沉声道:“建安王品行不端豢养外室,却要叫我们这些官员与他一同承担谩骂,实在可恨。还请皇上明察,不要叫官员寒心,叫百姓寒心。” 听闻宁良才旧事重提,皇上眉头皱起,语气冰冷道:“此事不是已经提过一遍了?宁爱卿没有证据,可不要随意诬陷其他官员。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倘若这次你也是无证攀咬,朕便要罚你了。” “微臣的确拿到了证据!”宁良才又承上一份文书,文书中正是沈玉寒派人替方清月修葺方家旧宅的证据。 “人人皆知那方清月是罪臣之女,王爷却与那方清月走得极近,甚至还替方清月修葺方家旧宅。”宁良才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那方家旧宅,原本也是合该查抄的。但方家女失了清白,又退了婚,加之那方家旧宅又实在破旧,此事才可作罢。如今方家旧宅被修葺一新,还是王爷一手操办,说他二人毫无私情,便能有人信吗?” 皇上亦是皱了皱眉。 所有朝臣皆在此,即便他有心偏帮沈玉寒,也是不行的。 不过心里,皇上倒对此有些不屑。 朝中这些官员,有几个没在外豢养外室,又有几个未尝出入过风月之地呢? 但因着沈玉寒外姓王的身份,朝中的官员都时时刻刻盯着沈玉寒,揪着他一点错便不放。 只是他身为帝王,自然还是要取中庸之道。此事需得秉公处理,不然恐怕难以服众。 “沈爱卿,对此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玉寒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面上神情没有半分慌张:“方清月先前乃是微臣侄儿的未婚妻,只是她父亲亡故之后,她又因故失了身子,不得已同侯府退婚。” “方惜福的确通敌卖国,可此事方清月是不知情的。即便她是罪臣之女,如今落入这般局面,也算是凄惨。” “微臣虽然不算什么良善之人,可作为督察院首尊,实在瞧不得一个柔弱女子在如今盛世,还要饿死。更何况,退婚一事,侯府也并非算得上半点错也没有,我也是出于私心,想弥补一些。免得在外人眼里,沈氏实在太过冰冷无情。” 他站直身子,不偏不倚同皇上对视。 闻言,皇上偏头瞧了宁良才一眼。 第六十一章 殿中对峙 宁良才却是又道:“帮侯府补偿方清月?那王爷你可曾问过,侯府究竟愿不愿意补偿方清月呢?” 说着,他又行了一礼:“皇上,今日上朝之前,微臣也派人前去寻了侯府中人前来,想让侯府之人就此事也说上一二。现下他们正在殿外等着,不知皇上可否允许他们进入大殿。” 话已至此,皇上装作不经意扫了沈玉寒一眼,才道:“那便命人把他们叫上来吧。” 很快,宫人便将人带了进来。 进入殿中的,正是沈玉安一家。 沈玉安领头,带着李君怡和沈秋年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上抬了抬手,道,“沈府同王府走得近,不止几位可曾知道沈玉寒在外豢养外室一事?” 闻言,李君怡抬头,同宁良才对视一眼。 不消片刻,她便明白了宁良才得意思:“此事臣妇的确不太清楚,建安王自搬出侯府之后,我们便不曾往来,所以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民妇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同方清月走得有些近。” 她看似替沈玉寒开脱,一句话却几乎将沈玉寒钉死在豢养方清月上。 “可朕怎么听建安王说,是因着方氏先前是沈秋年的未婚妻,但又因故失了清白,同沈秋年退了婚。建安王出于弥补,才会替方清月修葺旧宅?”皇上神情不变,继续道。 “许是小叔担心皇上因着此事生气,所以隐瞒了些许。当日清月的确失了身子,只是毕竟先前沈家便已经同她定下婚约,因着这些小事,便要同她退婚,我是不愿意的。”李君怡一副无辜的模样,好似那封逼得方清月走投无路,当众承认自己失了身子的信不是她送去方家旧宅的一般。 “是她自己非要退婚,为此臣妇还特地给了她一笔补偿。臣妇知晓小叔或许是出于好心,但此事在臣妇眼里,的确已经了了。再如何,也不至于让小叔一个已经独立门户之人,替沈家来补偿她。” 她一番话处处都是在为沈玉寒着想,但实际上,处处却都是将沈玉寒架在火上烤。 沈玉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才便瞧见宁良才同李君怡之间的眉眼官司,又何尝不明白,二人这是想联手将自己拉下马。 他恭敬行一礼道:“先前微臣不知嫂嫂曾经私下补贴过方氏,只是觉得那旧宅漏雨,她一人住在哪里,实在太过可怜,不由生出几分恻隐之心罢了。” “恻隐之心?”宁良才仿若大吃一惊的模样,“建安王,您身为督察院首尊,居然会对一个罪臣之女生出恻隐之心,试想日后若是再遇到其他罪人之女,她若是显得可怜,您便也要因着恻隐之心,便对她轻轻放过吗?” “皇上,如此看来,建安王不仅豢养外室,狡辩不认,还同那罪臣之女来往,甚至心中生出不该有的怜悯之心,如此瞧来,他的确已经不适合督察院首尊一职了。” 沈秋年心中对于沈玉寒阻止他报复方清月一事,心中一直也有不服气,闻言亦是说道:“是也。叔叔,您时常教我,在督察院中,需得明辨是非,铁面无私,如此才可处理好督察院中事务,如今您为了一个方清月,便全然推翻你先前说过的话,是否太过不妥?” “更何况,微臣抓捕到采花贼之后,便已经让人审问过那采花贼。采花贼说自己从未到过方家旧宅,但无论是方清月,还是叔叔,都咬死说的确是采花贼入了方清月闺房,才叫她失了身子。微臣不愿意因着此事质疑叔叔,只是许多事情,都太经不起推敲了。” 他们三言两语,是想将沈玉寒彻底打造成一个是非不分之人。 沈玉寒眯了眯眼睛,瞧着在背后背刺自己的母子二人,终究是未尝说话。 一时间,朝臣也是议论纷纷。 “就是,不管那方清月人品如何,但她到底是罪臣之女,而且京中经常有关于她的不好传言。沈玉寒身为督察院首尊,又怎可同这种人走得太近?” “消息传出去,其他人自然是要怀疑督察院办案能力。害得朝中官员都陷入这般危机之中,也实属不该。” “李氏说得也的确没错,方清月失了清白,是该自请同侯府退婚。这是她与侯府之事,建安王虽然也姓沈,可到底搬离侯府之后,便与侯府已无太大关系,又如何能替侯府补偿方清月呢?” 见着不少朝臣站在自己一边,宁良才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他又往前一步,恭敬道:“皇上,此事已然非同小可,还请皇上秉公处理。” 皇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过心底到底也有几分气。 方惜福犯得是通敌卖国的大罪,理应诛杀九族。他放过方清月,便已经是网开一面,是决计不希望自己眼中的有功之臣,同这种女子有往来的。 “既然朝臣皆以为建安王有错,那便将建安王革职查办吧。你回府好好反省几日,不得擅自同那方清月再有往来,若是被朕知晓,可不见得再能保住罪臣之女的命。”他声音严厉,目光落在沈玉寒身上,“沈爱卿,朕如此决断,你可有异议?” “微臣不敢。”沈玉寒恭敬跪下,道,“多谢圣上开恩。” 宫人走到沈玉寒身侧,接过他交出的玉牌。 身上官服也被褫夺了去。 沈玉寒头也不抬,一副恭敬至极的模样。 宁良才瞧见沈玉寒这般忍气吞声,心中火气总算消去一些。 不枉他这几日背地里一直在调查,失去了督察院首尊的身份,沈玉寒也不过是个王爷罢了。 大征境内,王爷可是有好几个。沈玉寒虽然被皇上亲封建安王,但比起其他流着皇家血脉的王爷,终究是没什么实权的。 只是后来皇上又命他监管督察院,这才有了权利。 如今督察院首尊玉牌已经交出,他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 倘若悄无声息的死了,短时间内恐怕也没人会发现。 下了早朝,临出大殿之前,宁良才回头看了沈玉寒一眼,眼中写满阴毒。 这一次,他定然叫沈玉寒活不成 沈玉寒原本也想离开,却被皇上身边的宫人叫住:“王爷,皇上找您。” 沈玉寒挑了挑眉,赶往御书房。 第六十二章 决断 沈玉寒赶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坐在桌案之后喝热茶。 余光瞥见沈玉寒,他也未尝抬眼,只是撇了撇茶叶,这才淡淡道:“沈爱卿,今日之事,可是有生朕恶毒气?” 沈玉寒年少便立下大功,皇上对他的态度,向来是比其他朝臣相对亲近一些。 但这般亲近,可不是叫他跟罪臣之女攀扯上关系的。 “微臣不敢。”沈玉寒态度恭敬,语气也听不出半点不耐,“朝臣们说得没错,微臣此事的确处理得不够漂亮。几位大臣对微臣颇有怨言,微臣也很是清楚。下次微臣行事之前,定会仔细思量,不会叫其他人抓住错漏。” “那你同那方清月,到底有无关系?”这才是皇上最为关注的。 方惜福当初做出那种事情,害得许多官员百姓与将士无辜惨死,已经是触了皇上的逆鳞。 若非方清月与沈秋年定了婚约,沈秋年当时又立了个小功,他会不惜连方清月一并开刀。 如今方清月即便已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但孤女又如何? 凡是影响大征江山的,都该死。 “当真没有关系。”沈玉寒似是有些无奈道,“您也知道微臣的性子,当时四处征战之时,北狄不是没送过来美人。比方氏美的有不少,比方氏聪明的,亦有不少。但那些女子,无一不成了微臣刀下亡魂。微臣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方氏?” 他垂下眼,不与皇上对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虽说皇上对他颇为信任,只是当年方惜福一案疑点还有诸多,即便他已清楚是周世然的手笔,但手中没有掌握全然的证据,他便不可能呈到皇上面前。 到时候掰扯不清,还要叫方清月丢了性命。 此案,他必须要翻,还要翻得漂亮。 为此,先前的忍耐,是必要的。 “爱卿知道便好。”皇上自桌案之后站起来,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你年少成名,又独得赏识,京内京外,不少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你。一些出格之事,还是莫要去做。万一损了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名声,便得不偿失。” 沈玉寒心知皇上这是在敲打他,语气越发恭敬:“微臣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皇上收回视线,淡淡一句,“回到府上之后,好好想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不要叫朕失望。” 待到沈玉寒离开之后,苏公公过来替皇上倒茶。 皇上仍旧负手立于窗前,声音淡淡:“苏公公,你觉得沈玉寒值得相信吗?” 闻言,苏公公脚下一软。 他低下头,半晌才道:“奴才乃是一个阉人,不敢妄议宫中之事。”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公公一眼:“你倒是活得谨慎。” 窗前有落叶飘过,散落一地碎金。皇上神情越发高深莫测,半晌才道:“那就希望沈爱卿能明白朕的苦心吧。” 苏公公低下头,不置一词。 沈玉安一家进宫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一开始还无人知晓朝中发生之事,但很快的,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沈玉寒对罪臣之女心生怜惜,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沈玉寒因着在督察院中铁面无私,原先名声便不是很好。 是以他居然徇私照顾罪臣之女的消息传出之后,京中不少人对他颇为不满。 “建安王先前在督察院中,装得一副公平正直的模样。我儿不过是街上打马,不小心踩了几个人,他便上告皇上砍了我儿的头。对通敌卖国之人的女儿,却是如此照顾,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先前我生了病,父亲不得已卖假药。被抓之后,他却是根本不讲情面,直接将我父亲关押在牢狱之中。可怜我父亲一把年纪,身体不佳,还要被关在地牢之中。没过两年,便一命呜呼,这都是沈玉寒造的孽。” …… 马车一路赶往王府,路上,沈玉寒便听到不少人的议论之声。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那些声音落入他耳中,一字一句,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驰风听闻那些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踩了几个人的那个,将一小女孩直接踏死,被抓之时,仍旧死不悔改。认为贱民之命,他随处可欺。 卖假药的那个,更是害得无数人家中患者病情家加重,不少人不得不投入更多钱财到买药一事当中,如此才可维持家中患者性命。 如今这些人倒是理直气壮说起沈玉寒的不是来了。 偏偏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嘈杂得让驰风恨不得一把火把整个京城都烧了。 “王爷,那些人这般造谣你,需不需要属下出手?”驰风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必管。”沈玉寒语气不变。 他一向秉公执法,有些自认为在他这里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人,自是恨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踩进泥里。 这些谣言,压了无用。除非他能重归督察院首尊之位,不然便是白费。 “对了。”似乎是想到什么,沈玉寒又道,“你去告知方清月一声,就说我近日有些乏了,不会再去方家旧宅之中。” 驰风去还隐蔽一些,皇上刚刚敲打过他,他若是再大摇大摆地赶往方家旧宅,恐怕会将方清月至于危险之中。 那些传闻,方清月开药馆的,自然也是听说了。 明月医馆有利可图,那些百姓自是不会在方清月面前找她晦气。 但背地里,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 听说沈玉寒被皇上革职,方清月陡然瞪大双眼。 她自前世重生而来,虽说一直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但外界的消息,也并非一点都听不得的。 譬如说沈玉寒前世一直都稳坐督察院首尊之位,从来无人能够撼动。她临终之前,沈玉寒曾经来过侯府一次。 便是连那一次,侯府一行人亦是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逾越。 如今他却是被免了职,难不成是她重生归来导致的情况变动? 如此一想,她便无心继续看病。下午申时一刻,方清月便将医馆门关上,急匆匆往方家旧宅的方向赶去。 她刚一进门,便瞧见候在门里的驰风。 “你怎么来了?现在沈玉寒情况如何?”她关切问道。 驰风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方小姐,主子说他近些日子,没办法来您府上,还请您多加保重。” “这是什么话?”方清月一时间恼得不行。 若当真是她害得沈玉寒沦落到如今这般局面,她去御前请罪便是,听驰风这意思,沈玉寒是想同她拉开距离吗? 第六十三章 盲女 “方小姐,此事我不知。”想到沈玉寒的吩咐,驰风硬邦邦地说道,“话已经带到,我先走了。” 方清月脚下一软,一时间跌倒在地。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心中寒凉得好似被放在数九寒天的冰窖里一般,叫方清月难受得紧。 哪怕沈玉寒此次将她推出去,让皇上怪罪于她,她都不会如此心痛。 难道他们二人,便要这般断了关系吗? 她抬起头,打量着整个方家旧宅的院落。 此处院落景致还算不错,有一片银杏树叶落在她的头顶,是沈玉寒瞧见原先院中有棵枯树,特地叫人移植过来的。 如今仔细看去,恍惚间却好似能看到她和沈玉寒旧日在这院中的幻影。 半晌,方清月心中便下了决断。 既然与沈玉寒来说,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她便不要住在这里攒满她与沈玉寒回忆的院落。 还不如搬去医馆附近,好替人问诊。 方清月决断下的快,动作也快。翌日一早,她便买下了明月医馆和医馆后的院落。 这些日子,她卖药看病,也算是有了积蓄。 简单将院落收拾一下,方清月便踏入医馆之中。 许是受了沈玉寒风波的影响,这两日来医馆中的病人,终究还是少了一些。 眼见又是一个门可罗雀的上午,方清月刚打算去外面买些吃的,忽然见一女子跌跌撞撞地踏入医馆之中。 她脸上蒙着面纱,隔着面纱隐隐约约能窥见面纱之后姣好的容颜。 手里握着一根棍子,在地上不断戳动。 路过门槛之时,甚至还差一点被门槛绊倒。 方清月急忙走过去,搀扶住这女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发现对方毫无反应,顿时明白这是个盲女。 “来这里坐吧。”她搀着盲女到一旁的椅子上,伸手便已经搭上了盲女的脉。 “你来找我,是要治什么病?”方清月问道。 盲女握着棍子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道:“麻烦您帮我看看,我这眼睛能不能治好?” 说着,她便摘下了面纱。 一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是和方清月完全不同的长相。 她嘴唇颜色浅淡,眉毛也很疏浅。微微拢起的眉毛使得她瞧着面容有几分苦色,像是水一般清淡。 只是一双看起来雾蒙蒙的眼睛却破坏了美好之感,直让人扼腕叹息。 “你这眼睛,是先前摔过跤,脑袋撞到过硬物,是也不是?”方清月轻轻放开盲女的手腕,道。 “是。”盲女点了点头,手用力握紧手杖。 “现下你是脑子里淤血堵塞,导致你双眼失明。若是用针灸将淤血慢慢导入到体内别处自行消化,便可叫你重见天日。”方清月早已诊断出盲女的症状,胸有成竹地道,“但此事还需得一段时间,你也要稍加注意。若是再磕碰到头部,导致淤血处更深,恐怕便难为了。” 盲女低下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方清月立刻替她施针。 她的针灸从老大夫那里学的,也曾在不少人身上试过,是连老大夫都认可的。 盲女头上被扎满了针,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针插入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隐约的疼的。先前方清月在一男子身上施针之时,那男子便频频呼痛。 可盲女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 方清月等待针灸时间过去之后,便自盲女头上取下银针。 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清澈了一些,不似先前那般混沌。 方清月转身去替盲女配药。 只是她配好药刚一转身,才发现那盲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方清月叹了一口气,将包好的药放进了柜台里。 此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是以她也并未介意。只是翌日一早,那盲女居然又来了。 她嘴上说得好好的,却总是在方清月准备给她拿药时偷偷溜掉,又过了一日,盲女还打算故技重施,却被方清月阻止了。 “这位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当真有难处,她也并非不可以免费施针。左右花不了几个钱。 如此戏耍她,便实在有些过分。 盲女经过几日的治疗,已经隐隐约约能窥见几分外面的光。 这几日如此行事,她心中也隐约怀有愧疚,眼泪不自觉沿着双颊流下来,盲女却仍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倘若你再这般戏耍我,你这病,我便不给你看了。”方清月抬手准备将百草卷收起来。 “我说……”盲女半晌张口,喉间似乎哽了什么一般,“我乃农家女,父母自小便重视弟弟,从来不顾及我。前些日子,我陪着父亲下田耕地,弟弟在我脚后放了块石头。我一时不察,摔了一跤,头磕在地头的大石头上,如此才瞎了眼。” “可即便如此,父母也并不责怪弟弟,反而说是我自己未尝看清楚,还不替我治眼睛。”她紧紧地握着棍子,嗓音沙哑,“我不得已,才会来你这里看病。” “只是我没有钱……担心提前说明,你会不替我诊治,才会临时跑掉。求求你帮我看一看眼睛吧,您的大恩大德,我都记在心里!”说着,盲女便要跪在地上磕头。 方清月急忙伸手去搀扶她。 “这倒是也不必,本来我开这医馆,也存着治病救人的心思。我还会照常给你针灸,药也可以免费给你。你可有地方煎药?” 她本是顺嘴问一句,孰料盲女又是摇头,眼泪一直沿着双颊滚落。 “自我目盲之后,父亲母亲便觉得我是个拖累,把我从家中赶出来了。如今我便宿在郊外的破庙之中,是无处可煎药的。” 这也是为何,她会在方清月拿药之时跑掉的原因。 方清月柳眉微蹙,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你不如留在医馆之中吧。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医理,每个月还会给你一些份利。” 事实上,明月医馆如今在京中名声响亮,她自然也需要助手来帮她。 不然光叫她一个人看病捡药,又要将金掌柜送来的药材分类摆放,光忙都要忙死了。 而且,她瞧这盲女,分明是个伶俐的,脾气又相当温善。 身上伤口诸多,又生得消瘦,也不像是说了谎。 若是能留下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可以省她不少力气。 盲女立刻跪了下来,哭着说道:“谢谢方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第六十四章 往事一角 方清月急忙把她搀扶起来。 既然确定要将盲女留下,方清月便先问过盲女的名讳。 知道她叫招娣后,方清月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今这个世道,男子比女子总是要享受更多的福祉,要受更少的委屈。 方惜福自幼不单纯把她当女儿看待,平日也会教她读书识字,她自然知晓这个名字存在多少恶意。 “你这个名字,我不太喜欢。我给你取个名字可行?”不过,她还是要先问过盲女的意见。 “您愿意替我治病,还愿收留我。我自然愿意跟在您身边为奴为婢。还请你收留我。”盲女立刻道。 “为奴为婢倒是也不必。不如这般,我叫方清月,你便叫方池月吧,对外,你便是我的妹妹。”方清月笑着说道。 “嗯!”方池月用力地点了点头,抓紧了方清月的手,眼睛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有人像方清月这般珍待她。 日后,她一定要好好报恩。 方清月只给她施过几次针,是以方池月目前也只是能微微见光,并不足以看清楚人影。 方清月便干脆继续给方池月施针,又给方池月煎药,让她喝下。 方池月就此在医馆后的院中住了下来。 平日里有空的时候,她便会做一些扫洒的活。至于买菜做饭,她几乎也一手包下。 方清月无需再去外面吃东西,便有更多的时间扑在医书之上,几日时间,便又研制出来两种不同效果的香囊,在京中卖得极好。 她二人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沈玉寒却是如履薄冰。 自被剥夺玉牌之后,他便深居府中不再出门。 早朝自是还要上的,但每次上朝,面对的都是不同官员的弹劾。 先前沈玉寒势大,再加上铁面无私,在京中得罪过不少官员。 且他自视甚高,不加入任何派系,几乎被所有派系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瞧见他势微,自是恨不得将沈玉寒踩到泥中,让他永远都不要有翻身的机会。 沈玉寒又上了几日早朝,早朝每天都吵得像是个菜市场一般。皇上不忍他受到如此攻讦,再加上又嫌烦,干脆免了他上早朝一事。 回到府中后,沈玉寒也并未闲着。 如今他被革职,反而更有闲心去调查当年方惜福一事,以及与兵部尚书勾结之人。 先前便调查到兵部尚书同李君怡或有勾结,如今更是专盯着此处去查。 驰风调查几日,还真调查到了沈玉寒不知晓的消息。 “李君怡是前任兵部侍郎的女儿,先前李家与宁家,是有婚约的。” 李家只有李君怡这一个女儿,宁家也只有宁良才一个儿子。婚约,自是他二人之间的。 “只是,后来不知宁良才的父亲如何得罪了皇上,被革职查办,甚至还抄了宁家的家。宁家树倒猢狲散,先前围绕着宁家之人,便都对宁家落井下石。” 李君怡的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官,自然不敢继续跟宁家来往。 李君怡和宁良才的婚约,也就此作罢。 后来,李君怡的父亲又盯上了沈家,那会儿还是老侯爷在世。李家算是书香世家,再加上李君怡同沈玉安见过几次,沈玉安也看中了李君怡,便和李家定下婚约。 二人好事将近之时,宁家被平反。宁良才凭着所学,做了当年的状元郎。 “当时皇上本想给宁良才指个公主,作为补偿的。”沈玉寒闻言,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是,但宁良才借口无心姻缘,拒绝了。” 背地里,他却是又和李君怡联系上了。 只是沈家势大,当初李家努力攀附,才定下的婚约。若是轻易悔婚,恐怕会惹怒沈家。于是李君怡还是嫁了过来。 这其中,多少也有几分驰风的猜测。 不过当年李君怡和沈玉安成婚之前,他二人的确是联系过的。 沈玉寒敲了敲桌子,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李君怡和宁良才之间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是此事涉及到沈家的脸面,即便他已经搬了出来,却仍旧不能不在乎。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时,他不想这幢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除此之外,属下还调查到了一些线索。”驰风恭敬地又承上一份文书。 “当年,宁良才的父亲似乎也是因为得罪了丞相,才会遭受灭顶之灾。只是没多久,便有人见着宁良才去丞相府上拜见。” 大征的官员,有不少都会在春闱前后联系参与春闱的举子,为的就是那些举子进帮提名后,会愿意替他们效犬马之劳。 而当时与宁良才联系过的,便是周世然。 “自那之后,宁父才得以平反。” 这些也不过是些琐碎之事,如今仔细瞧来,中间却有不少猫腻。 “去,查一查。”沈玉寒握紧手中茶盏,语气冰冷,“瞧一瞧那宁良才和周世然勾结之后,有没有做什么事。” 他年纪尚小,未曾见过宁良才的父亲,却也从父亲嘴里听说过几次宁父。 听闻,那宁父素来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在督察院中,曾经办过不少案子。 只是脾气过于正直,朝堂中曾得罪不少人。 这种人,和周世然不可能有联系。周世然愿意出力替宁父平反,确实很值得怀疑。 又过一日,驰风匆匆进来,脸上颜色难看至极:“主子,属下调查到,那宁良才和周世然私相授受,背地里贪昧了不少军费。” 倘若当真如此,那方惜福一案,还有的说。 闻言,沈玉寒眼中寒芒更甚,隐隐约约还染上几分怒火。 他之所以年纪轻轻便能被封为建安王,就是因为他曾在边关征战几年,立下过汗马功劳。 后来回京之后,有人担心他势大,便上书让皇上强行把他留在京中。 左右还有大将军守卫边关,不会出错。沈玉寒自此才成为督察院首尊。 可对军队中的将士们,他仍是有感情的。 军费有多重要,沈玉寒比谁都清楚。军费意味着军队的战斗力,无论是招兵买马,铸造武器,又或者是购买粮草,这些都需得军费。 连军费都敢贪墨,这是生怕大征会迟几天落入北狄手里。 他气急,只是如今被革职,这件事只能暂且搁置。 此时上报给皇上,容易被弹劾他不愿放权,若是被皇上猜忌,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第六十五章 意外相遇 又过两日,便是京中灯会。 灯会时间是在年前,不挨年节,只是本朝建立的日子。 到了这个时候,京中会举办灯会,也算是大征最大的庆典。 一早,方清月便关了医馆,带着方池月上街去凑热闹。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些家底,昨日刚在成衣铺里给自己和方池月添了几身衣裳。 那衣裳虽比不过皇上赏赐的料子,可到底也是京中贵人才会用的布料,穿在二人身上,无端端给他俩添了几分贵气。 方清月和方池月今个穿的是同款的衣服,外面都罩着一件领上缀着毛毛的袄。 越发衬托得两个人脸小身长。 方池月年纪不过十五岁,加之少时营养不良,个头是要比方清月矮上一些的,跟在方清月身后,任谁看去,都觉得是姐妹二人游街。 她二人先是到东市街头的糖水铺子里吃了糖水,又到饭馆中用了晚饭,紧接着便去东市以东的地方去看花灯。 那些花灯被挂在树上,灯火明亮,将整棵树都映成红色。 除此之外,路边的灯杆上缀着绳索,也挂着成片的花灯,看起来格外漂亮。 周围人群挤挤挨挨,不少人还会去拿花灯中的灯谜去猜,猜中了还能到官府之中领奖。 方清月一路小心牵着方池月,往人群中越走越深。周遭的人比先前多了不少,不时会发生一些轻微的碰撞。 她二人走得谨慎,方清月却仍旧在人群的冲撞下,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的怀中。 她往后退两步,刚想着要道歉,一抬眼,却对上了沈秋年看过来的目光。 沈秋年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沈玉寒虽然因为方清月一事,被革职。但毕竟他已从沈家分离出去,影响不到沈家。 而因为他失势,督察院中事宜如今交给几个人分管,沈秋年的机会比起之前也多不少。 是以今日灯会,他特地带宋晓雅出来散心,打算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回去好同宋晓雅行周公之礼,再叫宋晓雅怀上自己的孩子。 同人撞到以后,他便要发怒,一瞧见居然是方清月,心头火气顿时更甚,恨不得将方清月除之而后快。 宋晓雅也分明瞧见方才一幕。 先前流产一事,害得她在侯府中被困了许久,也是因着沈玉寒之事,沈秋年和李君怡二人都心情不错,才会放她出来散心。 “姐姐,你怎的又往侯爷怀里撞,是不是因着王爷失势,你无人可依了?”她走过去,轻轻地在沈秋年胸口拍了拍,“可如今侯爷心里只有我一个,还请姐姐不要来打扰我们了。” 宋晓雅话语中带着笑意,里里外外却是在勾起沈秋年的怒火。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方清月松开方池月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方池月的手背,示意她离开。 这几日相处,她二人已有了默契,方清月一言一行,方池月很快便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她被沈秋年和宋晓雅盯上,这二人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方池月尚还年幼,她不希望她被牵扯进来。 方池月明白了她的意思,含泪看了方清月一眼,这才钻入人群之中,消失无踪。 “宋小姐,我不是清白之身,配不上侯爷这样的男人,也从未有跟侯爷重修旧好之意。只祝你二人长长久久。”她福了福身子,准备转身离开。 沈秋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方清月,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贱人,还敢在我眼前摆脸?” 他力道极大,像是要将方清月的腕骨捏碎。 方清月眉头皱起,忍不住道:“侯爷,你捏痛我了。” 她挣扎几下,沈秋年却是越拉越紧,直拖着她朝人群之外走去。 一路上,方清月无论是惊呼挣扎,沈秋年都没有放开她。 周围之人瞧见沈秋年,认出他是小侯爷,也不敢阻拦,任由沈秋年一路带着方清月扬长而去。 到了人群外,沈秋年一把将方清月甩在地上。 她大腿碰到石块,疼得眼泪都要落下,看向沈秋年的眼神充满防备:“侯爷,你想做什么?” “方清月,如今沈玉寒已经被剥夺督察院首尊之位,你以为他还能护得了你?”沈秋年恶狠狠地看着方清月,眸中怒火燃烧着,“你这贱人,借着他的地位,狐假虎威,今日我必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猛地甩了方清月一个巴掌,又掐着方清月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大掌用力收紧,让方清月喘不上气来。 她挣扎着,喉间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嘶鸣,声音因为喉咙被握得轻微变形,也有些发哽:“沈秋年,你放开我。当街杀人,就不怕督察院中查你吗?” “别拿这件事威胁我!”沈秋年手上力道更大,几乎要掐断方清月的颈骨。 方清月挣扎不脱,一双眼睛已经涨得发红。 她用力地握紧手镯,想要按下玉石。 倘若她当真无法自救,倒不如将镯子里的匕首按出来,与沈秋年同归于尽。 匕首上被她涂了毒,即便是沈秋年功夫极佳,只要她能刺到,便有机会。 她闭上眼睛,眼泪沿着眼角滚落。 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沈玉寒帮了她。也希望她死后,沈玉寒能帮她替父亲洗清冤屈吧。 即便他从来没把她当做是一回事。 因为缺氧失去了力气,方清月按了三次,却都没能把匕首按出来。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方清月面容几乎都变成了青紫色。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杀死之时,沈秋年被人一脚踹开。手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松开。 宋晓雅原本幸灾乐祸地看着方清月的死,瞧见这一幕,她立刻扑上去搀扶沈秋年。 “叔叔!”沈秋年未尝想到沈玉寒会出现在这里,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差。 “身为沈家子,你当街残害百姓,就不怕有辱沈家的门楣吗?”沈玉寒冷冷地看着沈秋年,语气寒冷如冰。 他今日出来,是想着今夜城中热闹,到沈家去瞧一瞧,看看李君怡和宁良才会不会在沈家留下什么线索。 没想到却撞到沈秋年当街行凶! “她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她该死!”沈秋年站起来,往前两步,大声道。 “大征内有律法,又何须你来说她该死不该死?”沈玉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你觉得,本王不是督察院首尊,便管不了你了?” 第六十六章 刺客 大征律法严苛,且固定到方方面面。 譬如方惜福当初“害了”一城的百姓和将士阵亡,无论他到底有没有和北狄的人勾结,都可以按照通敌卖国罪来惩处。 方清月之所以会留她一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方清月并未因着方惜福的所作所为,享受多少福祉。 而当街杀害无辜百姓,哪怕死罪可免,活罪可是难饶的。 百姓胆小,不敢上报,但沈玉寒亲眼所见,自然不可能任由沈秋年放肆。 沈秋年深深地看了沈玉寒一眼,终究是畏惧沈玉寒背后权势,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沈玉寒转身去看方清月,方清月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她原本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痕,几乎已经成了青紫色,看起来格外可怖。 方清月却像是浑不在意似的,淡淡地朝着沈玉寒福了福身子:“多谢王爷。”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瞧着她这般冷淡的模样,沈玉寒心底陡然泛起几分不是滋味来。 他猛地拉住方清月的手腕,刚准备说点什么。 身后陡然有人朝着他二人扑了过来。 刀剑带着森然的寒气,沈玉寒下意识拉着方清月往一旁跑去。 他今日出来没带太多人手,要护着方清月,自然没办法与刺客直接对上。 但那刺客何尝生过放过他们的心思? 一路追着方清月和沈玉寒二人前行,每刺过来的一剑,都要致他们于死地。 “王爷!”方清月哪里还不明白,她急忙道,“您带着我是跑不快的,不如您自己先逃。” 话语中,她的脚步慢了一些。有个刺客直接一剑刺向方清月,差点刺中她后背。 多亏沈玉寒带着她转了半圈,她才没被刺中。 只是沈玉寒的手笔却被刺来的剑刮破,顿时鲜血长流。 他的动作未有任何停顿,直拉着方清月一路前行,在不同的巷子里穿梭。 好在督察院中调查各处事宜,城中地图,他心中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再昏暗的小巷,他都能找到退路,将那些刺客绕开。 只是,追逐他和方清月之人实在太多。 即便沈玉寒已经极力逃,还是没能彻底将那些人全部甩脱。 方清月看见沈玉寒这幅模样,心中不由得微动。 倘若沈玉寒丢下她,自是可以轻易逃脱。人们常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更遑论她和沈玉寒还不是夫妻。 沈玉寒带着方清月,路过一处院子。 方清月用力拉了一把沈玉寒,两个人皆往院中拐去。 “不可惊扰百姓……”沈玉寒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清月堵住嘴,往房间里带去。 此处正是她买下的小院。 方池月瞧见这一幕,立刻走过去将院门锁上,也回自己房中锁上了门。 刺客们仍旧沿着方清月和沈玉寒逃亡的地方追去,听闻脚步声渐远,方清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玉寒陡然回过味来,转头看向方清月:“你搬家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未尝去过方家旧宅。 当日皇上的态度很是明显,若是他再要去找方清月,恐怕会给方清月带来灭顶之灾。 是以他从未想过,方清月居然会搬到新的住处。 方清月抬头,同沈玉寒对视:“我搬来此地,与王爷您又有什么关系?” 她转过身,按捺下心中的情绪,语气冰冷道:“王爷,方家旧宅被您修葺过,那是属于您的外室的住所,却不属于方清月。” 如今搬来这个院子,落得个清净,她觉得很好。 沈玉寒陡然抓住她的手腕,看向方清月。 她的眼白因着方才的窒息,甚至还泛着红。沈玉寒心中隐约有些刺痛,不欲对她发火:“本王什么时候说要同你断了?” 方清月用力挣扎几下,抽回自己的手。 “您特地派驰风过来,为的便不就是跟我说明此事吗?放心,我也有自己的骨气,绝对不会纠缠于你。” 大不了便是她自己想办法探查当年父亲通敌卖国一事,虽然可能麻烦了些,但总比在这里受委屈好。 “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经盯上了你?!”沈玉寒不懂方清月那些少女心思,不想提及的话,他还是提了,“前些日子,沈秋年和李君怡公然作证,说我和你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皇上最为厌恶这一类事,私下也警告了我。我再来找你,岂不是把你往火堆里推?” “什么?”方清月陡然捂住唇。 她这几日的确曾听说沈玉寒被革职一事,没想到此事居然还牵扯到自己。 沈玉寒微微叹一口气,用力握着方清月的手腕,不让她离开:“此事原本不想跟你提及,怕你多想。未尝想到,你还是为此不高兴。” 方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被沈玉寒捏住下巴。 这几日,他二人未尝见过,沈玉寒也素了许久,一时间倒是有些难以自控。 直到方清月的胳膊挨到一片湿润的意味,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沈玉寒手臂上的血仍旧在往外渗。 她猛地站起,转身去拿药箱,过来替沈玉寒敷药。 沈玉寒的伤口被剑划开,有块血肉几乎都翻了去,看起来格外狰狞。 瞧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方清月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都被伤成这样,偏偏还要带着她走,这人也实在是……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细细地替沈玉寒上药。 看着她垂眼认真包扎的样子,沈玉寒喉头微妙地动了动。 将沈玉寒的手臂包扎好以后,方清月问道:“你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口?” 沈玉寒深深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她顿时急了,一把将沈玉寒的衣裳扯开,仔细看过他身上其他地方,发现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便发现沈玉寒几乎已经同她坦诚相对。 他身上的肌肉块垒分明,因着方清月方才的动作而绷紧,显得越发明显。 方清月刚把药箱放下,便又被沈玉寒拉入怀中。 裙摆在床上开出一朵花来。 整整一夜的时间,方清月都没被沈玉寒放过,到天亮之时,哭得嗓子几乎都发哑。 方池月就在她不远处的偏房之中,隐隐约约听到院中似乎有狸奴的叫声。 她将自己的被子裹好,盖过头顶,倒在被褥中沉沉睡去。 昏昏沉沉间,方池月还有些奇怪地心想,狸奴到了冬日里,也会发情吗? 第六十七章 沈玉寒死了? 直到天亮,方清月才沉沉地睡了去。 方池月跟她这么长时间,见她未尝起来,也不曾去叫她。而是自己去开了医馆的门。 左右方清月这段时间也教了她不少东西,一些简单的方子,方池月还是自己会的。 方清月自床上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酸疼的,腰肢传来的疼痛让她眉头紧紧皱起。 偏生沈玉寒一只手撑在头下,正斜侧着看她,一张脸上写满餍足之意。 “王爷也太……”方清月脸一红,说不出那话,只能咬着牙道,“真瞧不出王爷是别人嘴里‘不近女色’的建安王。” 沈玉寒却不在意,只是随手把玩着方清月的头发。 他手臂上被包扎好的地方经过一夜折腾,早就已经有血渗出,几乎将那纱布全部洇透。 沈玉寒却像是未尝察觉到一般。 方清月的眉头深深皱起,半晌,她终于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下床。 大氅被她随意地披在身上,白皙的皮肤在眼前一闪而过,沈玉寒顿时呼吸粗重起来。 昨夜沈玉寒伤口实在太重,方清月先前制作的金疮药昨夜都已经用完了,只能临时制作。 好在她房中也堆了不少药材,方清月将需要用到的药材放在研钵里,悉心研磨。 沈玉寒走过去,让方清月坐在他的腿上。 感知到沈玉寒仍旧没能平静,方清月回头狠狠地别了他一眼,低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磨药。 将药粉磨碎,敷在沈玉寒的伤口之上,方清月手上力度半点没收。 偏偏沈玉寒好似感知不到疼一般,只用完好的那只手揽着方清月纤细的腰肢。 待到伤口被包扎好以后,沈玉寒又要把她往床上带。 这次方清月毫不客气,一把推开沈玉寒:“王爷,我把你带到我这小院之中,可不是为了同你在这里搞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把戏的。” 沈玉寒倒是也不恼,只是道:“如今我已经被刺客盯上,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快离开。这几日我暂时要住在这里。不知道方小姐可否允许?” “嗯。”方清月淡淡地应了他一声,穿衣出去继续照看医馆。 明月医馆依旧照常营业,只是医馆后院中多了个沈玉寒。 连续几日时间,沈玉寒都藏在方清月这里,加之此处地偏,很少会有人发觉明月医馆居然还有个后院,还当真无人知道沈玉寒的消息。 他失踪一日两日,京中各方势力还能按捺得住。 等到沈玉寒在京中失踪第七日,不少人都冒了头。 一时间,沈玉寒被刺客刺杀而死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消息几乎都传入了皇上的耳朵里。 不少人都来明月医馆中打探,却见方清月仍旧正常经营医馆,似乎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这些消息。 消息自然也是传到了沈秋年耳朵里。 那日被沈玉寒踹倒之后,他还是被踹伤了,这几日腰间隐隐泛着疼,让他心里好生不爽。 加上沈玉寒平日里同他说的那些话,也叫沈秋年心底充满火气。 如今沈玉寒已死的消息传入他耳朵之中,他自是已将方清月当做是一个死人。 这日午后,方清月刚刚用过午饭,一出门,便瞧见了沈秋年的身影。 她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示意打算出来的方池月藏进屋后,自己则是当做没看见沈秋年一般,直接走向柜台。 见方清月一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沈玉寒心底无名火四起。 他走过去,用力抓住方清月手腕,恶狠狠地说道:“方清月,你一个罪臣之女,见到侯爷还不行礼,该当何罪?” 方清月看了沈秋年一眼,并不说话。 这几日,沈玉寒藏在她院中,倒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同方清月分析了利弊,并告诉方清月,按照大征律法,沈秋年还真不能拿她如何。 吃了这么颗定心丸,她早就不怕沈秋年了。 “但按照大征律法,没有哪条律法是说,侯爷到医馆之中,医者还要给他行礼的。” “你怎敢如此同我说话?”沈秋年用力一拽,方清月腰侧直接撞在了柜台之上。 站在沈秋年身后的宋晓雅笑眯眯说道:“姐姐这是背后有人撑腰不成?胆子居然大成这样,今日可是没有人会来帮你。” 她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群家丁出现在医馆之中。 正常来医馆的人早就被他们清空,如今整个医馆,也只有他二人在。 “明月医馆肆意垄断京中药材,害得其他医馆如今门庭冷落。我二人来此,便是为着解决这事的。” 说着,宋晓雅微微一抬手,家丁立刻伸手去搬方清月摆好的药材,将其全部挥落在地。 方清月不由得瞪大双眼:“宋晓雅,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宋晓雅轻轻地拍了拍方清月的脸,“姐姐的靠山都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吗?今日便是我二人当众杀了你,都没人会站出来管。” 她话音落下,沈秋年更加用力地拖着方清月的手,要把她往外拽。 方清月早就猜到这一点,先前就已经重新给手镯刀上涂抹了能让人麻痹的药。 她被拽上柜台之后,立刻按下手镯上的宝石,匕首弹出,方清月朝着沈秋年直刺而去。 沈秋年瞧她这般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越发用力地把她扯出来,狠狠地掼在地上。 白皙的额头撞在地面,立刻有鲜血渗出。 但方清月的匕首,还是划过了沈秋年的手臂。 一时间,沈秋年半边身子几乎都麻木,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方清月,方清月却忽然一扭身,从二人缝隙中冲了出去。 那些家丁一时不察,还真叫方清月跑了。 一行人死死地追在方清月身后。 方清月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沈玉寒给她绘制的整个京中的平面图,一路走街串巷,沿着不同院落围墙之间的缝隙,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跑去。 她的裙摆被她一把抓起,整个人狼狈异常,浑身上下都是方才被磕碰出的青紫伤口。 家丁人数众多,但因着方清月实在太过灵巧,钻来钻去的,居然叫他们跟丢了。 他们回去找沈秋年,狠狠地挨了一顿骂。沈秋年一张脸色沉如黑水,冷冰冰说道:“给本侯搜,满京城的搜!” “搜不到方清月,你们便老老实实回去挨罚吧。” 第六十八章 登闻鼓 方清月一路喘着粗气跑到大理寺外,没有停歇半刻,便敲起了登闻鼓。 登闻鼓之声格外沉重,宛如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般,传遍了整个大理寺。 少时,便有人将方清月带到大理寺中。 大理寺卿正端坐案后,瞧见方清月额头带血,眉头不由得蹙起:“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小女子状告沈秋年沈侯爷对小女子欲行不端,几次三番想要置小女子于死地!”方清月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道。 耳边似乎隐约还能听到沈玉寒的声音:“大理寺卿祁承运刚正不阿,若是他知晓沈秋年几次三番想要置你于死地之事,自然会替你做主。” 她眼角眼泪垂落:“求大人替小女子做主!” 闻言,祁承运立刻道:“来人,去请沈秋年过来。” 不多时,沈秋年便被人带了过来。 他半边身子仍旧有些发麻,一路过来不知受了多少路人异样的眼神。 如今瞧见方清月,竟不顾现下是在何处,直接朝着方清月扑了过来。 “做什么?!”祁承运直接拦在沈秋年面前,冷声道,“侯爷,下官唤您前来,是为了调查案情。还请您不要对百姓动手。” 沈秋年几乎被气笑了。 只是祁承运虽尊称他一声侯爷,但大理寺卿毕竟要监管百官,他还当真不敢直接得罪祁承运,只能在一旁坐下。 祁承运这才说道:“你说侯爷欺负您,可有证据?” 闻言,方清月泪珠顿时如雨滚落:“方才他们带人到我医馆之中,当众便将我医馆中的一切打砸一番。我额上这伤口,也是被沈秋年殴打出来的,还请大人明察。” “除此之外,前些日子,灯会之上,侯爷还差点将民女掐死。如今民女眼中残余的血仍旧未尝消退。” 立刻便有人去查方清月脸上的伤口。 也有人听从祁承运的命令,外出打探消息。 沈秋年阴沉沉地看向方清月,目光好似毒蛇一般。偏偏方清月一点也不害怕,在祁承运看不到的地方,略微有些得意地看了沈秋年一眼。 不多时,那些人便打听到了消息,回到府衙之中,同祁承运耳语一番。 祁承运点了点头道:“莫怕,本官会派人保护你。你先回到医馆中罢,此事既然涉及到侯爷,还要交给皇上定夺。” 方清月点点头,自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开大理寺。 沈秋年阴森看向祁承运,冷冷地道:“大理寺卿难不成还想状告本侯吗?” “侯爷。”祁承运抬头,脸上神情淡淡,“此事本官管不得,只能禀告给皇上,还请侯爷不要与我为难。” 话已说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沈秋年还是道:“那就希望大理寺卿不要有一天,犯到我手里了。” 当天,祁承运便将此事汇报给了皇上。 “此事可当真?”皇上眉头皱起,脸上神情不大好看。 大征历史并不长,前朝皇帝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若是皇亲国戚高官做了错事,便轻轻放下。若是百姓犯错,便要加倍惩罚。 时间一长,民间怨声载道。 是以大征律法刚刚形成之时,便有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都不敢随意当街欺凌百姓,沈秋年又如何敢的? “是。”祁承运低下头,“微臣派了不少人手去调查,发现此事竟还不止一次。那侯爷似乎是将方氏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即便退了婚,也不愿意放过。” “你说那敲登闻鼓之人是方清月?”皇上抬头。 这几日,他派去建安王府找沈玉寒的人几乎都铩羽而归。 如今沈玉寒失踪不见,群臣失了制衡之人,朝中几乎已经乱成一团。 原先的暗潮涌动到明面之上,让他头疼不已。 督察院中许多事也停滞不前。 他不知是沈玉寒在闹性子,还是当真受伤失踪。但他必然不可能允许朝中之事继续被如此搁置。 倘若方清月当真与沈玉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此事必须要严加惩处。 想到这里,皇上道:“此事必须严惩,将沈秋年和宋晓雅押入天牢之中等候发发落,至于涉及此案的其他人,也一并关押起来。” 祁承运也有些吃惊,但他迅速道:“是。” 方清月回到院中,便将此事告知给了沈玉寒。 “这些日子,朝中风云迭起。你难道不打算早日回督察院之中吗?” “不回去。”沈玉寒将方清月拽入怀中,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之上,“沈秋年一直以为他能将督察院中事宜处理得明明白白,本王为何要回去?” “他既然这般觊觎督察院首尊之位,那便让他坐上瞧瞧。顺便也好好打压一下沈家,他们当真以为能在朝堂中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其他朝臣看他们面子吗?” 想到当日沈玉安一家在殿中的态度,沈玉寒便觉得心寒。 “好吧。”方清月点点头,以示理解。 虽说她没有兄弟姐妹,但若是她有亲人在她背后捅刀子,她也会心中不爽。 祁承运带着人到沈府之时,府中正在用晚膳。 沈秋年同沈玉安说了被方清月状告到大理寺中一事,沈玉安也不甚在意:“她告,沈家势大,你先前又立了功。即便你失手伤了她又如何?一个普通女子,还想让皇上替她做主吗?” 是以当祁承运出现之时,沈玉安甚至还朝着祁承运招了招手:“大理寺卿不若坐下一同用晚膳,吃完饭再说秋年之事。” “不必。”祁承运抬手,让跟着来的衙役将沈秋年压下,“皇上如今已经让下官将小侯爷押进大牢之中,还请老侯爷做好准备。皮肉之苦恐怕难免,之后或许还要赔偿方氏银子。” 说着,他便要带着沈秋年和宋晓雅走。 李君怡猛地站起,疾步走到祁承运面前,便要去拦他:“大理寺卿,我儿毕竟是侯爷,也只是失手打伤了方清月,并非是故意的。她做出有辱我沈家门楣之事,我儿一时气不过,还请您不要带他走。” 祁承运斜着走了两步,避开李君怡挡着的路:“此事乃皇上的命令,并非下官能够做决定的。与其求我,不如去求皇上。” 说完,他便带人走了。 李君怡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方清月这个该死的贱人,居然还敢去敲登闻鼓?” “我儿,你可怎么办哟!” 第六十九章 断案 翌日一早,早朝还未开始之前,宫里便来了人,直朝着明月医馆而来。 到了明月医馆,公公扬声道:“哪位是方家的方清月小姐?圣人有事请你入宫中去,还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方清月正在收拾药材。 宋晓雅和沈秋年来她医馆之中胡闹一通,不少药材都要重新布置。 听到公公的声音,方清月刚要答应。 还未站起来,方池月已经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 方清月轻轻地按了下方池月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跟着公公出了医馆门。 宫里的马车就是不一般,便是连铺设的软垫,都比方清月乘坐过的暄软许多。 车内燃着香料,手边便搁置着汤婆子。 她把汤婆子捧在手中,脸缩进领口的毛毛里,沉心思索。 沈玉寒说过皇上已盯上她一事后,最近她行事一直都很谨慎,对于沈玉寒住在院中之事,她尚未层表露半分。 也不知皇上叫她入宫,是为着什么。 她如此想着,很快,便到了宫里。 方清月直接被公公带去大殿。。 她一进门,瞧见皇上立刻跪下,行了大礼:“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语气淡淡地说道。 方清月直起身来,恭敬地站在殿中,微微低下头。 皇上格外威严地问道:“听说你状告沈秋年欺压百姓?” “是有此事。”方清月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民女身为罪臣之女,本就知晓身份低微,不应再嫁给小侯爷。再加上方家旧宅只有民女一个人在,被采花贼连夜进入,失了清白。” “但小侯爷似乎笃信民女同人纠缠不清,是给他戴绿帽子,是以多次对民女下手。此事的确是民女没能保住清白,理亏,是以才会三番四次忍气吞声。但民女非但没能换来小侯爷的怜惜,反而叫小侯爷行事越发乖张。”她微微抬头,露出额头上被纱布包着的伤口,一张脸惨白无比,“昨日他更是带人到民女的医馆之中,砸了民女医馆中的药,还要当众对民女下手。” “民女死不足惜,可若是天家名声因着小侯爷乖张行事而受了影响,那就糟了。”她说话不卑不亢,却格外有条理。 皇上原本也打算处理此事,闻言抬手让人把证人全叫了进来。 “你们那日刚好在明月医馆附近,可曾见到过沈秋年欺压方清月?” 他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被叫进宫来的那些人却是有些畏怯。 即便大征律法完备,身为皇上,亦是不能够随意欺压百姓,但心里对于天家的畏惧还是让这些百姓不敢随意张口。 半晌,有人起头道:“皇上,那一日草民未能进入明月医馆之中,也未尝见过侯爷欺辱方大夫,只是侯爷进去之前,方大夫还好好的。侯爷进去没一会儿,方大夫出来之时,额头上便破了个大口子,还有家丁在背后追方大夫。” “是啊,我听见医馆中的动静,侯爷似乎还挺激动的,有威胁方大夫的意思。” …… 他们虽然不敢明说,但从言语也能大致听出,那日沈秋年究竟做了何事。 原本皇上还未尝想过沈秋年当真会胆大妄为至此,闻言心底不由得泛上怒火:“把沈秋年给朕带进来!” 证人被苏公公带下去,沈秋年被人押了上来。 如今天牢中正凉着呢,他被关入天牢中一日时间,冻得骨头都要僵了。 瞧见害得他被关入天牢的罪魁祸首,沈秋年往前一步,差点挣脱宫中禁卫军的控制。 “方清月,你居然还胆敢入宫来?!” 声音带着几分阴毒冷冽,好似若非被控制住,便要继续对方清月下手一般。 皇上的怒火更胜,他一抬手,禁卫军便直接将沈秋年按在地上,膝盖骨与地板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沈秋年低下头,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沈秋年,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朕的面,也敢做出这种事来,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满含怒火的声音传来,沈秋年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张替自己辩解道,“微臣没有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你的所作所为,已有人原原本本地告知给了朕。朕看你这个侯爷,是当到头了。”皇上生气地将茶盏朝着沈秋年砸过去。 沈秋年根本不敢躲,茶盏砸到他的额头上,顿时洇出血痕。 他也丝毫不敢替自己辩解,只是道:“皇上息怒,微臣只是因着方清月欺瞒微臣一事,才会做出此种行径,还请皇上恕罪!” 闻言,方清月含泪道:“侯爷,莫说民女没有隐瞒,即便民女有隐瞒,也罪不至死吧?更何况,民女当初已经当众同你退婚,难不成一旦订婚,民女便卖到了沈家不成?”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又只是安安静静地流泪,便越发显得她可怜。 即便连皇上这般姹紫嫣红都见过的,也忍不住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沈秋年,你做出此等错事,又何须狡辩!”皇上厉声道,“来人,沈秋年当众行凶,且不知悔改。削其侯位,贬为庶民,督察院中事宜,你也不要再插手了。” “还有,先前方清月医馆中,你们砸坏的那些药材,按照市价三倍价格赔偿,不得延误!” 他一言既出,沈秋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方清月双膝跪地,重重地向皇上磕了三个响头:“谢皇上。” 殿中其他官员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听到皇上此番命令,不由得大吃一惊。 皇上当真为这民女做了主,那日后他们行事,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禁卫军走到沈秋年身边,要将他押入天牢。 却不料沈秋年猛地起身,朝着方清月扑了过去,动作快得几乎成了残影。 殿中顿时传出惊呼,方清月下意识往后躲去,下一刻,沈秋年被踹倒在地。 宁良才看着沈秋年,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半晌,他哑声道:“沈秋年,你想做什么?” 沈秋年一抬头便对上宁良才连上神情,心中不由得更恨。 父母管教他也就罢了,这宁良才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拦着他? “宁良才,此事同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宁良才闻言,没忍住抬脚狠狠朝着沈秋年踹去。 他本就是兵部尚书,即便早年是科举入仕,为官之后,也练了好几年武。 这一脚踹得实在太狠,直接将沈秋年踹倒在地。 “皇上之命,难道你还要违背吗?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他声音嘶哑,“今日我便替你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 一时间,朝堂中热闹得紧。 第七十章 背后的阴谋 方清月缩在角落,一句话也不敢说。 眼瞧着事情越演越烈,皇上冷声道:“够了!在殿中闹什么,当朕这里是菜市场吗?” “今日朕的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宫人赶紧将沈秋年赶出去,省得在这里碍眼。”他这话冰冷至极,宁良才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能任由禁卫军和宫人将沈秋年拖走。 沈秋年被褫夺爵位一事,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京中顿时都为之震动。 当时沈秋年能这么快便得侯位,也是因着立了功。如今才过去多久,便被褫夺了爵位? 京中之人议论纷纷,消息自然是传到了李君怡的耳朵肿。 听闻此事之后,她一时间悲愤交加,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下朝之后,宁良才亲自押着沈秋年送往沈府,将他关在沈府的禁闭室里。 那里是先前老侯爷为了管教沈玉安兄弟特意盖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扇门和一扇小窗户。 除此之外,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木床和一盏灯,别的根本没有。 宁良才将沈秋年塞进去,又吩咐丫鬟关了门。 他先前偶尔也会来摆放沈玉安,和沈玉安极为熟稔,是以他的吩咐,丫鬟们也是照做的。 等沈秋年被关起来,宁良才才松了一口气。 他听下人说了李君怡昏倒的消息,却也不敢直接去看李君怡。 方清月被公公送回院中之时,才发现沈玉寒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了。 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失落。 虽然知晓她必不可能成为沈玉寒的妻子,但对于他的不辞而别,她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这种失落并未维持多久,方清月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沈玉寒既然已经离开,床上的被衾都要重新换过。方清月将床上的铺盖全部揭下来,正准备抱到院中之时,一张纸从桌面上飘到了她的脚边。 她将被褥放在一旁,拿起纸,发现是沈玉寒留给她的。 “你的事情已了,李君怡和沈秋年无心再针对我。过了今日之后,皇上应当会让我官复原职。沈秋年因你而失去爵位,沈家一家势必都会将你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我将暗卫留下护你,若是有事,便喊冬青。” 他写得不多,字里行间却写满关切。 方清月心底发软,唇边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 日落西山,四下无人,李君怡谨慎地扫了一眼周围,未尝发现有人跟踪,才小心翼翼地踏入祠堂。 宁良才此时已在这里等她,瞧见她过来,没忍住长长叹一口气道:“方清月会到大理寺去敲登闻鼓,恐怕是沈玉寒故意为之。秋年除了这般大的事,我们便无心对付他了。” 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听起来也不过只是失去优待。 但事实上,没有了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沈秋年日后几乎无缘仕途,除非他愿意到边境从一个小兵做起,才有可能官复原职。 李君怡闻言,泪水涟涟道:“难道我儿便真的只能做一个平头百姓了吗?” 她用力地拉着宁良才的衣袖,声音嘶哑:“宁郎,秋年可是你的亲生孩子,我们不能任由沈玉寒拿秋年开刀啊。” “我知道。”宁良才将李君怡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声音嘶哑,“只是如今此事皇上已有了定夺,我也不敢随意替秋年说情。更何况,也不知沈玉安是如何教养的孩子,他在朝堂之上,居然都敢向方清月动手。若不是我阻拦及时,恐怕还不止这一个后果。” 那会儿皇上的视线好似要将沈秋年当场乱棍打死一般,他也是毫无办法,才只能同沈秋年动手。 不然的话,恐怕是保不住沈秋年一条命。 “他也是实在生气,如今看起来,那沈玉寒和方清月私底下的确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我儿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呢?”李君怡哭得伤心,半晌又恶狠狠地说道,“都是方清月那个贱人,她自己做了错事,我儿也不过是报复她几次而已,如何便闹到敲登闻鼓这个地步!” 她实在痕迹,咬牙切齿的,显得她脸上神情有些狰狞。 宁良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沉冷:“是她先辜负秋年,如今又害得秋年被贬为平民。秋年定然会忍不下这口气,出手伤她。” “不能再让她活着,否则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方清月自睡梦中醒来之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房间好像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去摸被她藏在枕下的匕首。 沈玉寒说得没错,她状告沈秋年一事,几乎已经将沈家彻底得罪死了。即便有沈玉寒护着,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安全的。 手镯睡下便不好携带,她只能用药淬了匕首放在枕头下,以防万一。 手指刚刚触碰到匕首,一个身影陡然朝着她扑了过来,将她整个笼罩在其中。 熟悉的淡淡松香漂浮在鼻尖,方清月这才发现,进来之人居然是沈玉寒。 方清月抽回手,翻了个身。 沈玉寒嘴角勾勒出几分浅笑,喉间也带着笑意:“怎的,不打算同我以命相搏了?” 他方才便已进来,就是想看看方清月的警惕性有没有增强。没想到她的警惕性比他想象的要高许多,几乎他一进来,她便伸手去枕下摸索,估计是枕下藏着匕首。 “我可没什么兴趣跟王爷扮演恶霸强抢民女的把戏。”方清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今日去做什么了?” 沈玉寒握住方清月的手腕,在她身旁躺下,轻轻地揉捏了几把她柔嫩的小手:“没什么,明日皇上大概会让我进宫一趟,到时候我需要向皇上请罪复职。所以得提前布置一下。”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想到驰风汇报的宁良才今夜的动向,认真道:“这几日,或许会有人来行刺你。我将安慰留在你身边一些。但就怕有个万一,你自己也要当心一些,不要被李君怡和宁良才伤到。” “知道了。”方清月翻了个身,看向沈玉寒。 他身上还沾染着寒气,被屋内的热气渐渐熏蒸,松木香气渐浓,方清月没忍住,轻轻地抱住了沈玉寒的腰肢。 如今她已经知晓,沈玉寒重启旧案,势必也会成为丞相的眼中钉肉中刺。 “朝中风云迭起,你记得也要当心一些。” 第七十一章 官复原职 “嗯。”沈玉寒没忍住,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对方清月的关切很是受用,“皇上还算重视我,若是我官复原职,周世然不敢对我下死手。” 即便再是皇亲国戚,想砍皇上的左膀右臂,也总要先问过皇上的意思。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方清月耳朵贴在沈玉寒身上,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分明是极冷的天气,她的呼吸却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一只手在被子里作弄着,让她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抱着沈玉寒的手臂也越发用力,直到沈玉寒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 方清月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整整一夜,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亦是不知沈玉寒什么时候离开的。 翌日一早醒来之时,身边早已凉透。 方清月翻了个身,手指轻轻搭在沈玉寒睡过的地方。 良久,她收敛好所有情绪,起身洗漱。 接下来几日,恐怕还有一场大战要打。 这会儿,正是早朝的时间。 皇上处理完几个大臣的“嘴官司”之后,正打算下朝,沈玉寒却忽然出现在了殿门外。 他步子虚浮,手上脖子上皆绑着纱布,看起来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殿中。 但他的出现,已经足以让人感到震惊了。 殿中大臣议论纷纷,皇上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沈玉寒。 “沈爱卿?你这几日是去了何处?怎会变成这幅模样?”瞧沈玉寒如今这状态,怕是受了不轻的伤。 沈玉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殿中,跪在皇上面前:“微臣见过皇上,这几日,微臣遭人刺杀,失血过多,好在被人所救,昏迷好长时间才醒了过来。还请皇上不要责怪。” 皇上从龙椅伤走下,亲自去搀扶他:“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能从刺客手中逃脱,便已是大幸。” “这几日朕派人四处查过,知晓沈秋年做的那些荒唐事。当日会指摘你,或许也与那些事有关。如今他已经被朕处理,不知你可还愿意回到朝堂之中,官复原职,继续替朝廷效力?” 他态度亲切,殿中大臣明白皇上的意思,顿时也七嘴八舌道:“是啊,建安王,你还是早日官复原职吧。” 沈玉寒恭恭敬敬地道:“微臣遵旨。” “除此之外,因着你受的委屈,朕便赐你黄金千两,银珠百斛,玉珊瑚一对……”皇上说完封赏一事,又问沈玉寒道,“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闻言,沈玉寒又跪倒在地。 他身上的伤口似乎承受不住这般的动作,被挣破了,鲜红的血洇透纱布:“皇上,还请派人仔细调查微臣被刺杀一次。” “微臣死不足惜,只是朝廷命官,若是随意被人杀害。日后人人自危,恐怕朝中会乱作一团。” “好,朕会派人仔细调查此事。”皇上点头答应。 一时间,沈玉寒被人刺杀,却又活着回到朝中一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对于刺杀沈玉寒的对象,百姓也是众口纷纭。 “会不会是朝中大臣刺杀的建安王?我听人说,建安王年少时便扬名立万,又不愿意加入朝中任何一个阵营,早就有人看他不爽。正好趁着他被革职的机会刺杀他,说不定还能抢夺督察院首尊之位。” “你的意思是,建安王可能是被督察院中官员派人刺杀的?” “也说不清是其他官员,建安王这些年来刚正不阿,几乎将朝中官员都得罪了一遍。先前那些官员便想方设法要弹劾他,如今派人刺杀他,也不是说不过去。” 朝中官员几乎都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但百姓也只是猜测而已。 这会儿,皇上的养心殿中,沈玉寒正坐在皇上对面。 他唇色发白,整个人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沈爱卿如今身体如何,可还能撑住,需不需要朕派御医到你府上盯着?”皇上关切问道。 沈玉寒微微摇了摇头,虚浮的身子好似差点都要晃倒。 那日他被方清月带入明月医馆的院中之后,他的手下及时赶到,将那些刺客全部抓住了。 但那些刺客实在狡猾,刚被抓住,便咬舌自尽,甚至连掰开嘴巴的机会都没有。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个活口。可无论上了什么刑罚,他都抵死不愿意交代。 虽然对方抵死不认,可沈玉寒其实能猜到,对方应该是周世然派过来的人。 “不必了,微臣自己心里有数,不必麻烦御医亲自为微臣奔走。”他抬眼,一双眼睛看向皇上,声音嘶哑,“那一日刺杀微臣的刺客,后来都被微臣府上侍卫抓到。只可惜大多数都已咬舌自尽,只留下一个死活不愿意交代的活口。” “微臣在这朝堂之中也曾得罪不少人,也不知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看着他这幅模样,皇上不由得有些感慨。 沈玉寒在朝堂之中得罪的人不少,但也的确是为了大征。 “那沈爱卿可有猜测的人选?”皇上拿过桌面上的茶盏,轻轻地摇晃着。 “微臣只记得,微臣被刺杀之时,离丞相府最近。”沈玉寒试探性地说道。 皇上脸色陡然一变,又很快变得正常:“此事慎言,丞相素来忠君爱国,不可能做出此事。定然是某个官员记恨你,才会痛下杀手。” 沈玉寒知晓皇上这是打算轻轻揭过。 他垂下眼,对皇上严惩周世然一事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淡淡说道:“或许吧。” 看出沈玉寒多少有些心气不顺,又的确瞧见他身上伤痕累累。 皇上有些于心不忍,但半晌,他还是道:“对了,方清月一事,可是你给她提供的思路?” 见他转移话题,沈玉寒也收敛起那副装腔作势的做派。 “是,沈秋年多次三番要对她下手,微臣也曾救过她几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冤死。”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可她毕竟是罪臣之女,先前朕也警醒过你。”皇上眉头深深皱起,“难不成你当真看中她了?这京中女子诸多,比她身份地位高之人不少,比她聪慧之人亦有不少。你可莫要跟她多过牵扯。” “先前之事,因着沈秋年的所作所为被揭过,可是你的运气总不会好到,每次都有人出来当这个靶子。” 他说得毫不客气,沈玉寒只点了点头道:“微臣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对着沈玉寒说道。 沈玉寒起身走了两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偏过脸道:“方清月也算是微臣的救命恩人,若非她救了微臣,今日恐怕已无建安王。” “朝中官员诸多,失去微臣一个不算什么。可若继续下去,会失去的,恐怕也不止微臣一个。” 说完,沈玉寒再也没有停留,而是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皇上托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七十二章 高烧 沈玉寒自养心殿中出来之时,和周世然撞了个正着。 周世然一张老脸笑得开怀,眼神却有些阴恻恻的:“建安王可当真好命,被人刺杀,还能活下来。” 闻言,沈玉寒抬起头看向周世然:“还是丞相好命,否则又怎会还活着。” 他二人因着刺杀一事,几乎撕破脸。 沈玉寒自然也不打算给周世然什么面子。 “本官就是好命,建安王手眼通天,可你敢动本官吗?”周世然越发笑得肆意。 即便皇上知道他背地里的那些勾当又如何? 如今皇上专宠贵妃,连带他这个丞相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最起码在贵妃受宠之时,皇上不可能会对他下手。 没有证据,也只能将他轻轻放过。 “丞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沈玉寒冷声道,“还是低调一些做人吧,切莫因着如今受宠,便什么都不放在眼中。若是被抓到了把柄,本王可不会轻易放过丞相。” “那就祝福王爷真的有能抓到我把柄的那一天吧。”周世然微微一笑,“毕竟这种事,有谁说的准呢?”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沈玉寒和周世然各自离开。 周世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匆匆地去找了贵妃。 即便表面上说得正气凛然,可他心里很是清楚,沈玉寒倘若当真有心,是真的能够抓到他的把柄的。 此子绝对不可再留。 但目前他手上可用之人也不多,还得让贵妃帮他想想办法。 沈玉寒匆匆出宫,便赶往王府之中。 他还有许多文书还未处理,如今正是需要处理这些文书的时候。早点处理完文书,也好早点去找方清月。 他刚刚处理一半,便觉得头晕眼花,跟前伺候的人也被他叫出去抓紧时间调查丞相刺杀他一事了。 左右无人,沈玉寒起身,打算给自己倒一盏茶喝。 孰料他刚刚起身,身子就不由得晃了晃,整个人往下栽去,竟是“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驰风赶回来之时,一推开门,发现沈玉寒不在,桌上的文书倒是搁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们主子可是个拼命三郎,如今好不容易又将权利全部收归到手中,是绝无可能再将权利放回去的。 这种时候,他们主子应该是在忙督察院中的事情。 可,他们主子人呢? 驰风在书房里里外外转了三圈,才终于发现已经不知倒在地上多长时间的沈玉寒。 他初初触及沈玉寒的皮肤,便被烫得缩手,急忙轻轻地把沈玉寒搀扶起来,晃了晃他:“主子?主子!” 他将沈玉寒扶着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这才急忙去找府医。 府医过来之时,书房门洞大开,沈玉寒的身影却是不见了。 “主子?!”这下可给驰风急坏了,领着府医来回找了许久,才发现沈玉寒居然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浑浑噩噩地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 驰风急忙走过去,将沈玉寒拦下:“主子,您这是打算去何处?还是让府医替您诊治一番吧。” 发烧成这幅模样,莫要说刺客不刺客的了,就算是来个小孩子,也能将沈玉寒轻易撂倒。 他可不希望沈玉寒出事。 闻言,沈玉寒却是摇了摇头。 他现在发烧头晕,只觉得一颗头好似重达千斤,即便是这般简单的动作,也还是带得他往下重重一坠,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驰风眼疾手快,不然沈玉寒今日恐怕便要二次受伤了:“不要,我不要府医给我看。” “我要去明月医馆。”他多少还保持着些许理智,没有直接将方清月的名字直接说出来。 不过在驰风看来,已经差不多了。 “如今您病成这幅模样,怕是耽搁不了。不如先吃两副药,等退了烧再去?”知道沈玉寒如今理智无存,驰风小心劝慰道。 “不。”沈玉寒居然发了脾气起来,“难道本王便不能去找本王想看的大夫了吗?” 见他如此不讲道理,驰风也实在无法。 他让下人去准备了马车,这才亲自带着沈玉寒去往医馆后院。 先前沈玉寒让他暗中保护方清月之时,也曾经提及过医馆后院。 方清月这会儿正在后院晾药,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走过去打开门,便正巧跟驰风对上了眼。 瞧见方清月,驰风还没有动静,沈玉寒便先他一步朝着方清月走过去。 他走得摇摇晃晃,到方清月面前之后,便把她一把抱住。 “唉,王爷生了病发了烧,却不愿意看府医,只想来找姑娘。麻烦姑娘帮王爷好好诊治一番吧。”驰风无奈,走过去用力搀扶着沈玉寒,避免他将自己身上的力气全部压在方清月身上,把方清月压倒,“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便是。” 方清月让驰风将沈玉寒带到自己房里,替沈玉寒诊脉。 她纤细的眉头蹙起,脸上神情有些严肃:“他原本伤口便比较严重,如今连续几日未尝好好休息,伤口没办法愈合,反而有感染风邪的迹象,这才会导致发烧。” “我需得给他先煎一副药,他伤口处的药,也需得换了。” 沈玉寒的伤口太深,即便这几日她用药小心护着,却也还是愈合不了那么快。 驰风表示明白,待到方清月把药拿过来之后,他便接手替方清月拿药。 方清月则是亲自把沈玉寒伤口处的纱布揭下来,打算用干净的布巾擦掉原先的药物,再换新的。 只是揭下纱布之后,她才发现沈玉寒的伤口似乎又被划了一道,导致原本已经愈合一些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先前她上的那些药也被蹭掉许多,又如何能起的了作用? 想明白其中关窍之后,方清月没忍住,用力地在沈玉寒腰侧掐了一把。 为着官复原职,沈玉寒居然是用上了苦肉计! 这伤口反复撕裂,再想好,可就难了。 沈玉寒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仍旧在昏迷,一张脸因为发烧而染上浓重的绯色,半晌才像是觉得安全一般,轻轻松开了手。 眉头也微微松开,好似方清月是什么令人安心的存在一般。 方清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给他上药。 待到药上完之后,驰风也带着煎好的药过来了。 方清月亲自喂沈玉寒喝下,这才躺在沈玉寒身侧,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一些线索 三更之事,方清月被一阵阵呓语从梦中唤醒。 她睁开眼睛,起身,下意识地先摸了摸沈玉寒的额头。 烧已经差不多退了,但还没能恢复到正常的体温。 其实以沈玉寒的体质,再睡一觉,便会彻底退烧。 不过方清月刚刚打算去给沈玉寒换一下额头上的布巾之时,忽然听到沈玉寒的呓语。 “……证据……周世然……”他说得模模糊糊的,即便是枕边人,也很难听清楚。 但方清月早就知道方惜福之死是与周世然有关系的,闻言不由得凑过去,仔细去听沈玉寒究竟说了什么。 “……已有……证据,不会放过你。”沈玉寒说得迷迷糊糊。 梦境中,他又回到了今日的殿中,但这次,他拿出了足够让皇上信服的证据。 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即便贵妃被专宠又如何? 皇上还是不得不将周世然下放入天牢之中。 方清月隐隐约约也听到了沈玉寒的梦呓,心中不由得一跳。 他已经掌握了一部分周世然当年如何残害方惜福的证据吗? 想到这里,方清月不由得用力捏紧了手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压下即将蔓延到眼睛里的泪意。 对于沈玉寒的照顾,也越发精心了些。 虽然可能沈玉寒手中掌握的并非是完全的证据,但只要有这些证据在,便离她父亲平反又近了一日。 她起身去替沈玉寒换布巾,悉心照顾了沈玉寒一整夜。直到天明十分,才累得趴在床边睡去。 沈玉寒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在方清月的院子里,心底不由得打了一个突。 他已不记得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无论如何,他忽然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总归不是好事。 沈玉寒坐起来,打算去恭房一趟。 方清月趴在床边,本来睡得便很浅,沈玉寒轻微一动,她便已经醒了过来。 察觉到沈玉寒起床,方清月眉头皱起,道:“王爷都已经病成这幅样子,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还非要下床。是真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吗?” 闻言,沈玉寒微微挑眉:“不然你去帮本王把恭桶拿进来?” 方清月脸颊陡然一红,将脸埋入手心。 即便已经同沈玉寒密切接触多次,但这种时候,方清月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沈玉寒倒是并不在意,瞧她这幅模样,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而后道:“你先去床上歇着吧,我马上便回来。” 方清月咕哝了一声,爬回了床上。 沈玉寒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时候,方清月还没睡着。 她转过身,准备抱住沈玉寒再睡,却听沈玉寒冷不丁问道:“我是如何来这里的?” 他只记得昨日他和丞相彼此互相互怼一番之后,便各自离开。 后来回到府中,他觉得不太舒服,便想替自己倒杯水喝。至于后面的事情,便一概不记得了。 闻言,方清月不由得别了沈玉寒一眼,说道:“王爷还好意思说呢?自己私底下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甚至还将伤口又重新撕裂,知道我先前把你的伤口养成那副样子,花了我多少心血吗?” “你这般不爱惜,是不把我的心血当做一回事吗?” 她心中的确有些怨气。 身为大夫,最看不得的,便是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何况是像沈玉寒这般的? 沈玉寒无奈道:“若非我将自己伤口撕裂,苦肉计一番的话,恐怕今日提及丞相伤我一事,皇上便要怪罪于我了。” 他倒也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方清月仍旧噘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 沈玉寒瞧着她这幅模样,不知怎的,忽然心中意动,抬手便将方清月按到了床上。 两具身躯交叠一处,便是连数九寒冬的天气,好似也不再寒冷。 灼烫的吻落在方清月的唇瓣上,令方清月几乎无法抗拒。 她放在二人胸前的手原本想要推开沈玉寒,想到沈玉寒身上的伤口,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厮混一会儿之后,方清月趴在沈玉寒胸口:“可即便如此,你也已经彻底得罪了丞相,日后是不是还会有危险?” 想到那一日的刺客每一招都是杀招,方清月便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嗯。”沈玉寒微微点头,“而且,我想将你接回王府里。” “这院子实在太小,位置又太过偏僻。倘若丞相当真想对你下手,我的人也不好护着你。”暗卫可没办法随便潜伏,否则便极容易暴露。 “王府那边离医馆还算比较近,你来去也比较方便。若是发生了其他事情,王府护卫众多,绝对不会叫你出事。” 方清月怔了怔,从沈玉寒胸口抬起头。 她知晓沈玉寒只是担心她安危的意思,因此便问道:“我去你王府中的话,会不会影响不好?先前你便因着此事被弹劾一回,万一……” “不会有万一。”沈玉寒垂下眼,眼中阴云一闪而过,“皇上不欲对丞相动手,便是欠着我的。他即便知晓此事,也会轻轻掠过,不可能当真怪罪于我。” “那好吧。”方清月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有搬进沈玉寒府中的意思。 毕竟沈玉寒手中如今已经掌握一部分证据,她进入王府之中后,说不定还能帮沈玉寒调查调查。 “不过,能不能带上池月?她跟我学习了不少医术,到府里也能帮得上我。再加上我把她当做是妹妹,倘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丞相的人万一发现她,恐怕会对她下手。” 她不想方池月因为她的缘故而出事。 两个人都到王府之中,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可以。”沈玉寒的人也一直跟他有汇报,知道方池月背景凄惨,是以他并没有拒绝。 做好决定之后,方清月便去找方池月告知了此事。 方池月听说能去王府,脸上不由得闪过几分欣喜:“我一定会好好瞒下来,不会告知给旁人的。” 她早已知晓方清月与沈玉寒的关系,可她嘴巴紧得很,也不打算往外说。 若是有人问,她便说自己去王府中做了丫鬟。 这两日恰好休沐,明月医馆也不开门,沈玉寒干脆派暗卫往来于王府与院子之间,帮忙将必要之物搬到王府中。 暗卫做事隐秘,又不在人前显露半分,是以也无人察觉,方清月居然搬去了王府之中。 第七十四章 年节之前 到宅子中后,方清月从暗卫搬来的东西里拿出了一口紫砂锅。 沈玉寒瞧见她抱着一个硕大的锅,忍不住微微皱眉:“府中自有厨娘去做这些,不必你亲自动手。” “王爷如今身子虚弱,需得服用药膳。”方清月原本便有帮沈玉寒调理身体的打算。 他自幼习武,又到边境征战几年,体质还算是不错。 可在战场上曾受过不少伤,加上沈玉寒回来成为督察院首尊之后,又时常为了案子来回奔波,废寝忘食,身体自然是不如以前。 需得好好调理过后,才能彻底恢复。 沈玉寒用力抱着方清月腰肢,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我体虚?” “我不是说那个。”察觉到沈玉寒又蓄势待发,方清月忍不住别了他一眼,白皙的双颊染上绯色,显得格外秾艳,“我会给你炖药膳了。” 她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沈玉寒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连续几日时间,方清月都在给沈玉寒做药膳和疗养的饭食。 她做的菜都清汤寡水的,好在沈玉寒也并不挑。 再加上他亦是明白方清月的心思,更不会挑剔。 二人关系相较之前,变得越发亲近。 这日,方清月在灶房熬了药茶,打算拿去给沈玉寒喝。 只是刚到书房门外,她便听到门内传来沈玉寒和一个人的对话声。 “丞相府中未尝能调查出来什么东西,周世然似乎也害怕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是以格外小心,证据根本不往丞相府中放。” 那声音极小,但方清月耳力还算不错,听得清清楚楚。 沈玉寒眉目立刻冷下,淡淡说道:“那兵部尚书呢?可曾调查出他与此事有关吗?” 宁良才入朝为官之时,方惜福还没出事。 倘若他跟周世然私底下勾结,贪赃枉法,那说不定方惜福一事,还当真有宁良才的手笔。 “属下也的确沿着这个方向查探了一番消息,只是宁良才也是懂得明哲保身之辈,身上也很难查到什么线索。” 沈玉寒神情陡然冷下,冰冷地道:“那就继续查。” 皇上既然不欲管周世然,那他便要逼着皇上去管。 不然任由周世然这么贪赃枉法,为祸百姓,迟早有一日会将大征拱手送给周边各国。 方清月听到这里,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刚刚到书房外的模样,抬手敲了敲门。 “王爷,今日的药茶过来了,您喝一些吧。” 说着,她将书房门推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端着药茶进入其中,给沈玉寒倒了一杯。 那药茶泛着淡淡的药香,入口却并不苦,还有几分甘甜的意味。 沈玉寒低头处理文书,便发现方清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爷,年关将近,府上年货要如何置办?” 这几日,方清月跟府上其他下人都打听过王府是如何过春节的。 答案无一不是“不过”。 沈玉寒素来不喜欢热闹,再加上如今王府也只有他一人,便没有过春节的打算。 年节时往往参与几个宴会之后,便会回到王府之中处理自己手头之事。 好似将年节,也当做了忙碌公事的日子。 “你想如何过?”沈玉寒瞧见方清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方才因着周世然之事紧锁的眉头,也稍微放松下来:“先前只有我一个人在府中,年节之事便都是管家操办。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便拨几个人给你,需要采买什么,尽管同她们说便是。” 闻言,方清月顿时扬起唇角:“好。” 既然沈玉寒都已经任由她决定,那她便要按照自己的性子来。 父亲已经亡故几年,但父亲还在时,方府的年节往往过得格外热闹。 大部分的下人都会领了俸禄,回家过年。也有一部分会守在府上。 母亲会命下人去买许多红纸之类的,让下人和她们一起在府中剪出各种式样的窗花,贴在墙上。 父亲则是会亲自写桃符。 还会买一些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让人在院中放。 方清月想来便觉得幸福,特地安排赵管家去操办这些事。 一开始,管家还有些担忧:“王爷素来不喜热闹,如此大操大办,他能高兴吗?” “你去便是了。”方清月道。 沈玉寒对她的确关爱有加,再加上他也派人特地说过此事,赵管家虽然也有不愿,却还是按照方清月的话去做。 红纸,竹篾等买了回来,方清月便坐在院中,和方池月一起糊灯笼。 自己糊的灯笼比不过外面,却是最美好的祝愿。她不仅和方池月一起,还叫上了几个下人。 竹篾被捆绑出灯笼的形状,又一层一层地在外糊上红纸。等到干透之后,往灯笼里放上蜡烛,一个纸灯笼便糊好了。 除此之外,方清月还在院里裁了不少窗花。 下人先前对于方清月这个“不算主子的主子”多少有些不满,但她态度亲和,那些人对她也亲近许多。再加上这些事情,更是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很快,年节便到了。 除夕那日,方清月特地换上沈玉寒让人给她做的锦缎牡丹对襟袄,带着人到院子里放爆竹。 沈玉寒回来之时,便瞧见方清月手中捏着一根香,正朝着外面跑来。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写满了笑意。爆竹的声音在方清月身后炸响,却让他心中陡然一动。 “方小姐,还有个没点燃呢,快去!”几个丫鬟的声音响起,是王府前所未有的热闹。 看到沈玉寒过来,她们下意识地低了头,不敢造次。 “没事,继续吧。”沈玉寒不忍心打扰她们的兴致,道,“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便是。” 方清月闻言,高兴地喊了一声,便带着丫鬟们继续放爆竹去了。 沈玉寒无奈地摇头,这才注意到原本凄清的院子,与先前大有不同。 院子里到处都挂着灯笼,看得出来是手糊的,所以形状也不够完美,但在冰雪的映衬下,也相当漂亮。 柱子上贴着桃符,也有几处贴着大大的“福”字。 不时有下人兴奋的声音响起,似乎能惊掉枝头上挂着的银霜。 沈玉寒的眉眼陡然柔和下来。 这还是他从搬入这王府中以后,王府第一次这般热闹。 都是方清月搬进来以后,带来的改变。 第七十五章 身怀有孕 傍晚十分,方清月便不再跟她们放爆竹,而是带着丫鬟们在厨房忙团年饭。 往年的团年饭基本上都是厨娘在忙,今年有方清月带着丫鬟帮手,团年饭很快便做好了。 方清月让人将每种菜都拿小盘子盛出来一些,作为她和沈玉寒吃的,其他的便让下人们自行摆上两桌。 沈玉寒出来吃团年饭之时,府里丫鬟下人脸上揭满是喜气。 “这些都是你弄的?”瞧见桌上摆着的那些饭食,沈玉寒忍不住问道。 “也并非都是我一手操办,丫鬟们还做了不少呢。”有些丫鬟老家并非在京中,方清月便叫她们做了不少她们老家的特色美食。 桌面上搁置着的食物,来自于府中不同人,还有管家特地到城中的东光楼买的。 虽说量并不多,可种类实在不少。堆在一块,也足够他二人品尝了。 沈玉寒倒没觉得方清月小气。 往年,他是不吃团年饭这种东西的,多数时候,都是厨娘随便做些,他勉强吃上一点,不饿肚子,便算是过年了。 上一次真正吃团年饭,还是母亲还在世时,让下人置办的一大桌子饭。 如今瞧见方清月这般为新年忙碌,他心底终究是有些发软。 吃饭之时,方清月还特地找了梅花酒来,二人饮用。 她喝得一双白玉颊边染上厚厚一层绯色,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泛着些许潮气:“王爷,祝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此言,她是诚心诚意说的。 沈玉寒掌心一动,心底陡然滚烫。 他用力地握住方清月的手,声音嘶哑道:“也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方清月不常喝酒,很快便喝醉了。 她拉扯着沈玉寒去看他房外盛开的梅花,星星点点的红梅上沾染着雪,显得格外漂亮。 方清月摇摇晃晃地靠在沈玉寒怀中,抬头蹭过他的胸口。 通红的脸颊好似红云,一双眼睛亮得宛如天上的星辰。 瞧着她这般模样,沈玉寒心中陡然一动,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抬脚进屋。 门被他重重关上,而后屋里便传来了方清月不满的嘟囔,和如同狸奴一般软乎乎的叫声。 沈玉寒按着方清月,让她赏了整整一晚“红梅”,赏到最后,梅花开得盛极。冰雪融化,沾染在梅花花瓣之上,越发显得剔透。 当夜,沈玉寒足足叫了三次水,叫的府中丫鬟送水之时,都羞红了脸。 这也导致方清月新年第一日,便没能早早爬起来。 年节当头,亦是有不少人来拜会沈玉寒。方清月知晓自己不便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干脆缩在屋子里不出来。 偶尔看看医书,做一些笔记,也算过得畅快。 因着年节她带着丫鬟下人们一起过年之事,如今王府中人几乎也把她当做是女主人来看,虽然不至于亲口叫她“王妃”,但她在王府好歹也算多了几分底气。 这几日,沈玉寒亦是不用去府衙,是以对方清月也极尽宠溺。除了来人之时会让她避一避之外,连续一段时间都对她格外纵容。 过完上元节,方清月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她原先身子不错,平日里也几乎很少生病。这几日却是动不动就头晕眼花,偶尔搬个东西,都会累得要坐在床前缓上好一会儿。 除此之外,但凡厨娘做的餐食油大了些,或者荤腥多了些,她都会犯恶心。 不过,方清月并未将这当做是一回事。 年节时,王府中储存食物诸多,偶尔有储存不当,吃坏了肚子,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过年期间吃了那么多大鱼大肉,见到荤腥感觉腻味,也是常人会有的反应。 过完上元节,方清月便带着方池月照常去往医馆中营业。 她连续一段时间不开业,有不少病人前来看病,大多是过年时分积攒下来的病。 方清月替病人照常诊治,却不料诊治到其中一个病人之时,她只觉得喉间一股子酸水直往上犯,没忍住去后院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之后,方清月接过方池月递过来的帕子,捂住嘴角,脸上表情有些难看。 因着犯恶心的缘故,她这两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自是吐不出什么来的。可若说是因着年节吃了太多荤腥,才会导致恶心呕吐,难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方池月还不知方清月究竟怎么了,瞧见她这幅模样,急忙关切道:“姐姐,你要不还是先回府歇着吧?医馆我来看着便好。” “简单的药理,我如今也懂了,若是遇到疑难杂症,待到晚上再问问你,你看如何?” 方清月摆手,刚要拒绝。 孰料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饭菜香气,里面夹杂着一股子羊肉的膻味。 腹内酸水再次翻涌,方清月一时间又趴在树边,几乎要将自己的胆汁呕出来。 事情闹成这样,怕是没办法继续给人看病了。无奈之下,方清月也只能同意了方池月的提议,赶回王府之中。 她到王府中后,越想越不妙,干脆替自己诊了脉。 不消片刻,方清月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她怎么摸着自己的脉象,好像是……有了身子。 如此想着,方清月的神情越发难看。 恐怕是前段时间,她和沈玉寒行床事之时,未能按时服用避子汤。 虽然后来几次她都有按时服用,但恐怕那一次,已经珠胎暗结了。 避子汤对身体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她自己特地配的避子汤,对身体倒是没什么损害,却也不至于伤到孩子。 但真的有了孩子,恐怕事情便更加难为了…… 如今她不过是沈玉寒的外室,倘若当真有了身子,恐怕沈玉寒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出世。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半晌后才调整过来情绪。 既然她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左右是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便叫这孩子死了。 想到这里,方清月眼中神情越发鉴定。 她想试探一下沈玉寒对孩子的态度,倘若他愿意叫她把孩子留下,哪怕她还是要继续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她也愿意将孩子留下来。 可若是沈玉寒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方清月掐紧手心,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那她便对沈玉寒彻底死心,日后再也不会生出半点要嫁给沈玉寒的妄想。 左右她不过是个外室而已,这些妄念,本就是不该生出来的。 第七十六章 小心试探 当晚沈玉寒回来之时,便发现方清月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方清月今日要将医馆开张,是以便问道:“怎么了?是医馆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此关心,让方清月心底陡然软了些,也坚定了要试探沈玉寒的想法:“无事,可能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晚膳的时候,方清月也并未吃多少东西。 沈玉寒实在是有些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叫府医来替你查查体,瞧瞧有无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没事。”方清月靠在他怀里,柔声道,“我自己便是医生,王爷不必替我多担忧。” 他二人一个坐在案前处理公务,一个坐在对面翻看医书。待到了往日沈玉寒和方清月休息的时间,沈玉寒将方清月直接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落了床幔之后,便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感受到沈玉寒的手即将探入她裙底,方清月陡然一惊,轻轻地按住了沈玉寒的手腕:“王爷,我来了月信,今日怕是不能……” 她借口找的拙劣,但沈玉寒并未怀疑,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引着她去解自己的腰带。 胡闹一番后,沈玉寒用帕子替方清月细细地擦着手。 便听得方清月小声说道:“王爷,倘若我们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闻言,沈玉寒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如今朝中时局纷乱,皇上专宠贵妃,以至于周世然势大,不少官员都依附他存在。 他虽然是外姓王,但身旁几乎无一人可用,想要与周世然抗衡,势必会身处危险之中。 方清月又是周世然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今情况下,又如何敢要一个孩子?岂不是要往周世然手中送靶子? “你忘了喝避子汤了吗?”他语气淡淡,哪里还有方才哄着方清月用手帮他时的温柔。 方清月心中一凉,将头埋在他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软乎乎地道:“我怎会忘了喝呢。” 沈玉寒松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要孩子的。” 倘若方清月当真怀有身孕,他还会考虑一二。但她来了月信,应当是没有关系。 “清月,我们不能有孩子,知道吗?”像是怕方清月未能听清楚,沈玉寒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方清月几乎以为自己要落下泪来。 她双手死死地勾着沈玉寒的脖子,才叫自己不要控制不住地抬头去看沈玉寒的神情,声音格外冷静理智:“我当然知道。” “我是外室,本就不该跟王爷有孩子。” 她说得凄楚,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沈玉寒亦是在想此事,未尝听出她话里潜藏的难过与委屈:“你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尽管可以找管家。” “嗯。”方清月闷闷地应了一声。 白日之事太忙,沈玉寒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方清月松开了抱着沈玉寒的手,翻个身背对着他,眼泪不由得从眼眶中滚滚而落。 她心中觉得委屈,可也清楚沈玉寒的确没做错什么,一时间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孩子注定留不下来,明日她便去医馆拿些药。 方清月几乎哭了一夜,快到天明时,察觉到沈玉寒渐渐苏醒,这才急忙平复呼吸,假装睡去。 沈玉寒起身之时,在方清月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天还未曾彻底亮起,是以他看不到方清月枕边早已经濡湿一片,也察觉不出方清月究竟难过多久。 待到沈玉寒走后,方清月又偷偷哭了许久,这才擦干了泪水。 她用鸡蛋将一双眼睛敷了又敷,才叫红肿的眼睛消退了些。 匆匆打扮好之后,方清月便去医馆取药。 到了医馆之时,正巧遇到一家三口在医馆中看病。 “娘亲脸上要是敷了药,便不好看了,小宝还会喜欢娘亲吗?”穿着打扮简单素雅的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稚童,柔声说道。 她脸上长了个大包,原本不影响容貌。 可方池月替她制作的药膏是黑色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难闻的药味。 “娘亲就是最好看的!”稚童用力地拉着妇人的衣袖,稚嫩的童音格外清脆,“谁敢说我娘亲不好看?难道是父亲吗?” 妇人笑着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人:“万一就是你父亲嫌弃我,该如何做?” “到时候他再取个姨娘给你。” “我才不要!”稚童小拳拳轻轻地捣了男人两下,“娘亲不管敷了什么药,在我心里就是最漂亮的。父亲若是娶了姨娘来,我便不认父亲了。” “那我自是不敢。”那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又委屈巴巴地对着妇人道,“娘子怎能如此揣测我呢?我心里只有娘子一人,更是不敢娶什么姨娘,能娶娘子,已经是我此生大幸了。” “娘子不管怎样,都最好看。” 他三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叫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方清月听到三人对话,却是有些出神。 半晌,她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失落。 倘若腹内孩子,不是沈玉寒的,那是不是他便有了活下来的权利? 到那时,她也会同这个妇人一般幸福,可如今…… 有那么一瞬间,方清月忽然生出了逃到天涯海角去,到那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念头。 只可惜这念头,她很快便打消了。 如今父亲尚未能洗脱罪名,她先前废了那么多心思,甚至将自己多次置于危险之中,不可能任由此事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方清月用力地捏紧手心。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她镇定自若地走入柜台之中,替自己配了两幅打胎药。为了确保孩子能被流下,她甚至还加重了麝香和藏红花的分量。 将药包好,恰好方池月给一个病人看完,也要来柜台里配药。 瞧见方清月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抬手在方清月面前晃了晃:“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怎的瞧着,方清月的眼睛好似有些发红呢。 “我没事。”方清月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府中有人腹痛,我先带着药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医馆,若是有事,便及时派人来通知我。” 方池月心底还是有些怀疑,但仍旧乖乖点头道:“好,姐姐好好休息,我会看好医馆的。” 第七十七章 她有了身子 回府之后,方清月亲自拿了药锅,在院子中熬药。 如今虽然已经入春,但天气仍旧寒凉得紧。她缩在毛茸茸的领子之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袅袅而上的白气,忍不住有些失神。 半晌,药锅咕嘟咕嘟地响了起来,方清月起身给自己倒药,还差点烫着了手。 她将药端进屋中,却终究无法狠心将药喝下。 那是她的孩子,是如今唯一与她相连的血脉。 这世上,她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心中犹豫万分,方清月没忍住,又一次搭上了自己的脉象。 脉象欢欣跳跃着,似乎是肚子里的孩子知道母亲想要印证他的存在,是以表现得格外活跃。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心中所想,不可能为真,方清月还是控制不住又一次湿了眼眶。 她腹内的胎儿,已经有了两个月。 即便如今孩子还未成型,可终究与她血脉相连,难道她便当真能够舍得吗? 想到这里,方清月眸光陡然坚定,起身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 左右离生产还有八个月,这八个月间,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 沈玉寒既然不想让她留下孩子,那她干脆带着孩子走。等将孩子养到了足够的年岁,再回来复仇,亦不是不可以。 她在房中一阵翻箱倒柜,方池月也自医馆中回来了。 方清月带着药物走后,方池月越想越觉得不对。 倘若是补身子的方子,方清月直接交给府中侍卫,让他过去拿便是,又何必亲自走这一遭? 先前方清月便同她说过,她在这府里身份不明,不能叫外人知道。 亲自在医馆和王府中往返,难道不是更加容易露马脚吗? 抱着这个想法,方池月即刻赶了回来,一到院中,便闻到了药锅中浓重的药味。 她顷刻间便分辨出药锅中熬得是滑胎药,进入屋中一看,便发现方清月正在收拾东西。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她着急万分,走到床边,阻拦方清月的动作。 “没……没事。”方清月不想让方池月知道这些事,下意识隐瞒。 “你有了身子是不是?”方池月直接了当道。 闻言,方清月陡然失了力气,颓然地坐在床边,半晌才说道:“是啊,我有了身子,我已不能继续留在王府之中了。” 方池月下意识地拉起方清月的手臂,替她诊脉。 发现自己判断的没错,方池月眉头也紧紧皱起:“此事姐姐同王爷说过吗?” 方清月摇摇头,脸色惨白:“还未同他说,不过他跟我说过,他并不想要孩子。”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沈玉寒此话出口,便意味着这个孩子留不得。 “那姐姐也不必就此离开吧。”方池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方清月,她坐在床边,手轻轻地搭在方清月的手背上,“姐姐,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即便不拿孩子固宠,可他终究是你的血脉,难道你便真的忍心将他打了吗?” “说不定,王爷只是最近没有决断好,等日子大些,他便愿意你将这个孩子留下来了呢?你可千万莫要冲动。” 喝滑胎药,对身子的害处,方池月也曾亲眼见过。 上次有个妇人在丈夫参军之时,没控制住自己,同小叔发生过几次关系。 她不敢叫丈夫知晓此事,便一个人偷偷到医馆拿了药去,想将孩子打了。 孰料喝了打胎药之后,竟然大出血。 方池月被请了去,却也毫无办法,那妇人顷刻间便一命呜呼。 除此之外,也有喝打胎药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无法有自己孩子的。 她一点点将事情说给方清月听,害怕方清月一时冲动。方清月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她怀里抱着靠枕,指尖不由得用力地掐着靠枕上的那些丝线,半晌才沙哑地道:“我知道了,你得叫我好好想想。” 方池月点了点头,出门将药碗中的药和锅里的药处理干净。 沈玉寒虽然不懂药理,但难免会发生什么。她还是不要叫姐姐陷入这般的困境中罢。 接下来几日,方清月一直没再去过医馆。 她有了孩子,身子不爽利,来来去去费心费神,自然是没那个心思。 方池月担忧方清月忧郁成疾,也半点不敢离开。 医馆连续多日闭门,自然不缺药。金掌柜觉得有些奇怪,便将此事汇报给了沈玉寒。 沈玉寒近些日子忙着去抓周世然的把柄,无心关切方清月的情况。晚上房事虽然也被拒绝了几次,却没想过那么多,只当是方清月累了。 听过金掌柜汇报,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不过沈玉寒素来不懂女人心思,也只是以为方清月这段时间心情不佳。 他唤来驰风,问道:“若是女人心情不好,要如何去哄呢?” 听他如此发问,驰风愣了许久,才说道:“主子,是方姑娘心情不好吗?” 沈玉寒瞪了这没眼色的一眼:“莫要多问。” “那便多买一些衣饰给她吧。”驰风笑眯眯地说道,“女人嘛,总是会喜欢这些东西多一些的,要是能买些不常见的稀奇玩意,她恐怕会更加高兴。” “这样么。”沈玉寒沉吟半晌,命驰风去给方清月买些小玩意送去。 驰风摇摇头,不由得心想,他们主子还真是口是心非。 他奉命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带回府中的时候,方清月正在看四书五经。 如今暂且不打算打掉孩子,她便想着多看些经史子集之类,日后倘若当真独自把孩子生下来,自己亲自教导,也方便一些。 那些稀罕玩意被驰风放在桌上,笑着道:“姑娘,王爷说瞧你这几日心情不佳,命我买了这些东西,你瞧瞧你有喜欢的没有?” 王爷既然不愿意亲口承认,那便由他来说。 太过别扭,可是哄不了女人的。 方清月闻言一怔,从书里抬起头。 她这会儿正坐在窗边,明亮的天光透过窗户纸映照在屋中,将房内一切都照亮,自然也照亮了驰风送过来的那些小玩意。 有一些是各类的香包香囊,除此之外,还有银珠宝石做成的各类小摆件,看起来相当精致漂亮,也难为驰风特地找来这些了。 方清月眉头舒展了些许,拿过其中一个小玩意仔细看去,却在里面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方池月鼻子尖得很,自然也闻到了那股味道,急忙帮方清月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以后还是莫要给我送这些了吧。”方清月咬着牙,才叫自己不要表露出半分不对,“我不喜欢这些。” 第七十八章 皇上想赐婚? 闻言,驰风一怔。 这些小玩意,他可花了不少心思,且他也说了是得了沈玉寒之命才过来的,方清月这都要往外推拒? “姑娘,不然还是将这些东西留下来吧,毕竟也是主子费了心思的。” 方池月听见,眉头也皱了起来,将那些东西全部包起来,硬是塞给了驰风。 “这位侍卫大哥没听到吗?我姐姐既然不喜,你又何必强塞?以后也莫要再送这些东西过来了,免得花了心思,还要叫我姐姐难受。” 说着,她便把驰风赶了出去。 回到窗前时,方清月一手托着额头,泪水差点落了下来。 方池月抱着方清月,安慰她:“姐姐,您别难过,王爷或许不是那个意思。” “他特地叫人送来含麝香的东西过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警告我不要怀上他的孩子吗?”方清月心中难受,眼尾都已是通红一片。 她想不通,在床事上偶尔温柔至极的男人,怎的会如此无情。 难不成,他先前舍身相救,都是假的吗? 方池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地抱紧方清月,一时间亦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姐姐这般好的人,怎会这般命苦?老天爷何时能够公平一次? 驰风被推出门后,只能带着东西离开。 除却此事之外,沈玉寒还吩咐了他其他事,需得调查。 驰风在外调查许久,才回到督察院中向沈玉寒汇报。 沈玉寒问过其他事情之后,似乎不经意道:“方姑娘见到那些东西,可是高兴了些?” 驰风结结巴巴半晌,什么都未说出来。 “怎么?有事直说便是,难不成本王会因这种小事责怪你吗?”沈玉寒眉头皱起,冷声道。 “姑娘拒绝了属下带过去的东西,说是她不喜欢这些,不劳王爷费心费力,特地搜罗给她。”驰风低下头,不敢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沈玉寒。 但即便如此,也够沈玉寒恼怒了。 他随手送出去的那些东西,任谁得到了,不是感恩戴德?他也未尝叫方清月当真铭记于心,可如此冷淡,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还是他过于疼宠方清月,叫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想着,沈玉寒冷声道:“那日后便再也不要去送了,先前买的那些东西,随便送给路边的哪个乞丐便是。” 说完,他便低头处理公务,好似未被影响一般。 只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叫人明白他如今心情有多不爽。 驰风夹在中间,难受的紧,只能称是。 晚上回去用饭之时,沈玉寒也神情冷淡。 吃完饭,他未尝向往常一样同方清月说话,而是直接起身去往书房,直到夜入三更,才从书房回来。 察觉到沈玉寒的冷淡,方清月更是伤神。 被她拒绝了那带着麝香的物什,他便如此生气吗? 罢了罢了,左右他二人不过各取所需,等她腹内胎儿过了三月,她便离开王府就是。 方清月往来王府之事,虽然做得还算是隐秘,但自沈玉寒回朝中之后,便有不少有心之人盯着这里,自是瞧了个正着。 一时间,沈玉寒金屋藏娇之事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沈玉寒自然知道消息来自何处,这些日子,他也的确在府外发现了丞相府的耳目。 但留在王府之中,对如今的方清月是最安全的。是以这晚回到府中之后,他冷声对着方清月道:“自今日开始,你不要再出门了。” 他本是因着传出的消息而感觉到厌烦,偏偏方清月因着有孕一事,心思敏感得紧。 察觉到沈玉寒神情冷淡,语气也冰冷如霜,她心中陡然打了一个突,只觉得越发难受。 她知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所以每次出府都万分小心,甚至不敢乘坐王府的马车,便是害怕被人发现。 可她如此费心费力之举,沈玉寒非但不当做一回事,反而还要责怪她出府。 如此想着,方清月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什么堵着一般,叫她连呼吸都不能。 因为她上不得台面,沈玉寒便如此冷淡对她吗? 难道他是第一天知道,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吗? 当晚,方清月并未宿在沈玉寒房中,而是搬去了沈玉寒院里的偏房。 沈玉寒说过的话,宛如冰锥一般,字字句句都在刺痛她,她想出去好好静一静,好让自己仔细从头想想自己和沈玉寒的关系。 发现方清月闹性子,沈玉寒顿时越发头痛。 不过,能闹性子搬去偏房,总比闹性子要搬出王府要好。 如今府外还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盯着,恐怕方清月一露头,便会被那些人拿来做胁迫他的手段。 这般想着,沈玉寒便也没有特地去寻方清月,只是让府上丫鬟好生照料她。 第二日一早,下朝之后,沈玉寒刚要出大殿,却听闻身后皇上道:“沈玉寒爱卿,朕有事要找你。” 皇上既然如此说了,沈玉寒自然不敢不从。 来到尚书房中,皇上正在临帖。瞧见他过来,问道:“朕这几日听说你金屋藏娇,可是确有其事啊?” 闻言,沈玉寒眸光闪了闪,知道此事大抵是贵妃给皇上吹了耳旁风。 他脸上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微臣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自然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将对方抬入府中。金屋藏娇终究上不得台面,微臣也不会去做。” “那这么说来,爱卿是无心悦之人了?”皇上笑眯眯地说道。 “没有。”沈玉寒摇了摇头,不知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既然如此,朕来替人说个媒如何?户部尚书的女儿柳云云,如今年方十五,配你正好。你娶她为王妃如何?”他看着沈玉寒,仔细观察他脸上神情,“她是柳爱卿的独女,若你二人成为姻亲,日后柳氏也可以为你所用,方能避免当日你被人弹劾,却无人替你说话的局面。” 沈玉寒闻言,脑海里却不由得冒出方清月的身影。 皇上提及王妃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有方清月。似乎除了方清月以外,他心中并无第二个做王妃的人选。 “皇上,微臣尚还不考虑婚姻大事,此事还是算了吧。”他低下头,淡淡说道。 若是叫方清月那个小心眼的知道了,恐怕要难受许久。他也不愿意随便娶个未见过两面的女子到府中。 第七十九章 赐婚 “建安王这是打算抗旨不尊吗?”闻言,皇上脸上闪出几分怒气。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沈玉寒自然不敢任由他发火,慌忙撩起官袍跪倒在地:“只是微臣从未思考过儿女之事,暂且不愿意成婚。” “到底是不愿意成婚,还是只想跟方清月搅合在一起?”皇上陡然摔了手边茶盏,怒气冲冲道,“你可知,近日又有几分弹劾你的折子,全被朕压了下去。你当真打算让朕不好做吗?” 沈玉寒低头,没有说话。 于此同时,户部尚书柳益新也自尚书房外走了进来。 他瞧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皇上,又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沈玉寒,知晓此事恐怕进行得并不顺利,立刻出言安抚道:“建安王这是何为?难道你是觉得,我家小女配不上你不成?” “不敢。”沈玉寒撩了撩眼皮,淡淡道,“只是我生不出这心思。” “那也可以先将小女娶回去,再做打算嘛。”柳益新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云云她仰慕你许久,下官拉下老脸求了皇上,才求来这一幢赐婚。” “更何况,这大征中百姓官员婚事,皆是要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多少夫妻婚前从未见过,婚后也能和平共处。你与小女柳云云多相处相处,定是能找到共同的爱好。” 沈玉寒仍旧不欲搭理他。 其实沈玉寒大致能够猜到皇上的心思。 柳益新虽然不过是个户部尚书,但柳云云的母亲却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之女。 那商户只有柳云云这一个外孙女,自然疼宠得很。 柳云云的母亲娘家势大,即便她生了柳云云之后,坏了身体,甚至不能再生,但即便如此,柳益新仍旧是连个外室都不敢养。 这般的女儿,自是万般疼宠得紧。 若是柳云云同他成婚,嫁妆至少有半条街的商户那么多。 这些钱拿来补贴军费,便可替周世然隐瞒他做的那些好事,只是,凭什么? 看他如何也听不得软话,柳益新一时有些恼恨。 他冷笑着道:“建安王府势大,王爷自然看不上云云,只是那方清月毕竟是个孤女,王爷你即便有心要护着她,又能护得到几时呢?” 沈玉寒面色陡然一变,一双眼睛格外森寒地看向柳益新。 柳益新却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笑着道:“王爷,下官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把她当眼珠子宠,自是伤不得她的心。若她前路有任何阻碍,下官想尽百般办法,也会替她拔除,也请王爷理解下官这拳拳爱女之心。” 他说得好听,不过是在拿方清月威胁沈玉寒罢了。 皇上也道:“朕也看不得罪臣之女来辱没朝廷的名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玉寒:“不过是一幢婚事,朕替你挑的,也自然是顶好的姑娘。朝中之人,身不由己之时太多,便是连朕,有时候也不得不做一些违心之事,沈爱卿难道想独善其身吗?” 他二人这般威胁,沈玉寒终究是无奈应下。 “我可以答应赐婚,但我想提前跟柳云云接触一番。”他抬头,目光真诚且坦然许多,倒叫皇上不好拒绝,“若是我同那柳小姐说不到一块去,此事便作罢。否则日后即便当真嫁给我,柳小姐应当也不会幸福。柳大人既然有如此爱女之心,应当也不舍得她到我府上受委屈吧?” 他将话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为的便是替自己要一个反悔的机会。 见到他松口,柳益新笑眯眯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下官相信,云云也不会觉得嫁给你委屈。” 此事已了,柳益新同沈玉寒一起走出宫门。 到宫门外,他笑着拍了拍沈玉寒的肩膀:“既然王爷答应此事,那下官便冒昧叫王爷一声儿婿了。贱内给云云留下不少商铺,王爷无事也可以到那商铺之中去转一转。” 他声音不小,有远远路过的百姓听闻此事,一时间,沈玉寒要同柳云云成婚一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对于此事,百姓自然是看好的。 “建安王乃是整个大征最为俊美的男子,合该配上柳小姐这京中第一美人。” “就是,听人说,那柳小姐不仅生的好看,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呢。” “我怎么听人说,建安王似乎同那方惜福的女儿方清月有关系呢?” “呸,方清月不过一个罪臣之女,又如何配得上建安王?男人嘛,偶尔有几个添香的红袖,倒是也可以理解。但如今他已经打算同柳小姐成婚,说不定不日便会把方清月自府中赶走,我们还是莫要再提了。” 类似的言论甚嚣尘上,一时间将当初方清月住在沈玉寒府上一事都全然盖过了。 京中之人,无不赞叹沈玉寒和柳云云乃是金童玉女。 柳益新回府之后,柳云云听说沈玉寒答应同她接触,早已高兴得喜不自胜。 “爹爹,我去王府中见见我未来夫君,先走啦。”说着,她便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出了府中。 柳益新无奈摇着头笑了笑,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慢点跑,别伤到你自己。” 柳云云提着裙子,到自己的书房里去找新奇的小玩意,准备拿去送给沈玉寒。 她身为女儿,却在柳家有着一个专门的书房,用来搁置各种她用得上的东西。 里面也有不少柳益新为了讨女儿欢心,从各地收买过来的稀奇之物。 柳云云让丫鬟带了不少东西,这才匆匆乘坐马车赶往建安王府。 沈玉寒听说柳云云来,本不想让她进来。只是想着如今他也的确答应和柳云云多接触,若是一再推拒,恐怕还要再触怒皇上和柳益新,只能让她进府。 到了府中,柳云云便立刻跑到沈玉寒的书房之中。 她让丫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置于一旁的桌案上,不至于影响沈玉寒处理文书,嘴角勾着一抹甜蜜的笑:“玉寒,这都是我从各地搜罗来的稀奇玩意,你收着吧。” 少女一颗心格外赤诚,沈玉寒却也只是淡淡地道:“嗯,放那儿吧。” 见他愿意收下自己的东西,柳云云顿时高兴极了。 她坐在沈玉寒桌案前,双手托腮看着沈玉寒,一张俏脸上带着兴奋与羞涩的红晕:“先前我跟爹爹说的时候,爹爹还说不一定能成行呢,没想到你当真会答应。” 她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亮极,直勾勾地看向沈玉寒。 沈玉寒避开她的视线,继续批阅文书。 第八十章 她已经知道了 柳云云却也不在意。 她瞧见沈玉寒仍旧专注于文书的模样,见他侧脸宛如天工造物,生得俊美无铸。 拿着朱笔的大手修长无比。 不知想到什么,柳云云双腮更红,但还是小声道:“你不知道,五年前的春日宴上,我差点落入水中,是你及时拉住我,才叫我免于受溺水之苦。” “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你了。” 她小声说着女儿家的心思,完全不在意沈玉寒听或者没有听:“等日后你我成亲之后,我亲自掌管中馈。我跟母亲学了很多做生意的技巧,一定能叫我们的日子红红火火。到时再替你生下一对儿女,儿子便要像你这般勇武,女儿便要像我一般漂亮聪慧。你觉得如何?” 沈玉寒的伤养了一些时日,几乎已经好全。 可他身体终究还是有亏空,方清月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做药膳熬药茶替他食补。 今日她本是想端药茶来给沈玉寒,走至门外,却是听到了柳云云小女儿家的心事。 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若是柳云云嫁给了沈玉寒,那她算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妾?还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外室?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方清月转身离开书房。 人人皆有私心,原先她也只不过是想借用沈玉寒的身份,来调查父亲的死因。如今她居然已经生出痴念,想要同沈玉寒在一起。 可,柳云云的出现像是一盆兜头的冷水,彻底打消方清月心中痴梦。 她将药茶原封不动地带回灶房,便听得厨娘道:“咦,今日王爷怎的没喝?” “应当是不必再喝了吧。”方清月淡淡说道,“我乏了,先回去歇下了。” 方池月回来之时,瞧见的便是方清月恍惚坐在床头,低头翻阅手中医书的模样。 这医书是年节前后,沈玉寒特地命人搜罗来的,里面记载着不少方子和前人留下的笔记,对方清月来说,极有用处。 那时她无比珍惜,将医书用布做了封,好好地包好。 如今她瞧着,方清月似恨不得将那医书丢在地上,再也不要。 “姐姐,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其他东西,放在方清月手边,温声问道。 “王爷他要娶妻了。”方清月恍惚答道。 方池月眉头皱起,一张小脸上满是忧虑:“他怎可做出这种事?难道他便真的半点都不在意你吗?” “在意不在意的,又有什么用处呢?男人即便在意他的夫人,难道就不会纳妾入府吗?”方清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池月,做好准备,我们可能很快便要搬离王府了。” 方池月急得泪水都要落下:“姐姐……” “我没事。”方清月摇了摇头,“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从她答应做沈玉寒外室的那一天起,便注定她最多只能为妾。 又有什么立场阻拦沈玉寒娶妻生子呢? 连续几日时间,方清月都将沈玉寒拒之门外。 原先糊里糊涂地愿意同沈玉寒欢好,也不过因为沈玉寒还未娶妻罢了。 如今他都同柳云云说到婚后之事,难道自己还能装糊涂下去吗? 沈玉寒这几日为着柳云云之事烦忧,也并未察觉到方清月的情绪。 只是他毕竟也有需求,连续几日被拒之门外,实在令他火无处泻。 是以这日他强行推开方清月的屋门,将方清月按在床上。 方清月别过脸去,声音嘶哑:“王爷这是做什么,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不愿同王爷欢好,难道王爷也不愿意放过我吗?” 瞧她这般冷淡的模样,沈玉寒忽然失了兴致。 但他仍旧没有放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去看方清月脸上神色:“你这几日怎么了?怎的如此冷淡?” “王爷难道不清楚吗?”方清月憋了许久的泪水差点落下,临门一脚,又被她忍了回去,“王爷如今都已经打算娶妻生子了,又来同我厮混做什么,便不怕未来的王妃吃味吗?” “她那般爱你,你也应当好好对她才是。同罪臣之女纠缠不休,实在有失体统。” 她说得嘲讽,沈玉寒微微松开了手:“你是何时知道的?” “有什么所谓吗?难不成真要叫我在你成婚那日才知晓,被下人灰溜溜地赶出府中吗?”方清月瞧着沈玉寒吃惊的脸色,心口刺痛的同时,又觉得痛快。 这些藏在疤痕下的暗疮,被她一个一个拔除,痛到极致,却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王爷,我不是什么卑劣之人,做不到同人抢夫婿一事,更不愿做谁院中的宠妾,影响他二人夫妻之间的感情。” “所以,还请王爷放过我们彼此吧。” 这话说得太重。 沈玉寒起身,瞧着方清月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模样,长叹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方清月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将被沈玉寒弄乱的衣服整理好。 半晌,她捂住脸,嗓子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哭声。 沈玉寒回到自己的卧房之后,却是久久难平。 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清月方才同他说话之时,分明已经要哭出来,却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 一时间,胸口疼得好似被人强行塞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进去,在血肉中无休止的翻滚。 他叫来了驰风,冷声道:“是谁走漏了本王要同柳云云成婚的风声?” 驰风摇头,半晌无奈道:“主子,如今此事传得满城风雨,即便我们这些人不告知方小姐,她亦是可以从其他人嘴里听说的。” “重点并非是方小姐如何得知的此事,而是王爷您如何打算处理此事。” 他这主子,在政事和军事上分明聪慧无比,任何时间皆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决断,怎的在情字一事上,便这般迟钝呢? 闻言,沈玉寒怔了怔。 他没有让驰风继续留在房间中,抬手把他挥退。 如今再一想到柳云云,他甚至不能做到像先前那般无动于衷,而是自心底生出几分烦闷。 或许,他当真对方清月生出了情谊? 只是如此一向,沈玉寒眉眼便不由得变得柔和,脑子里尽是方清月的身影,无论是她在院中放鞭炮时亮晶晶的双眼,还是她在床笫之间柔弱的叫声,都叫他不忍割舍。 如今他才确定下来,他似乎真的喜欢上了方清月。 第八十一章 这算是补偿吗 方清月哭过之后,便准备筹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原先她想着,住在沈玉寒府上,待到孩子到了七八月份之时,她再偷偷离开。 如今怕是等不得了。 柳云云入府,怕是容不得她一个外室继续留在王府之中。 她得尽早离开。 方池月回来之时,便见方清月靠在软榻之上,目光放空,似乎在想什么。 “姐姐,又出什么事了吗?”她走过去,关切问道。 “池月,愿意不愿意跟姐姐换个地方住?”方清月摸了摸方池月的头,低声说道,“只是新到一个地方,日子可能会苦一些。” 如今京中风云翻涌,方清月心中清楚若是自己离开了王府的庇护,继续留在京中的话,恐怕不太安全。 她需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方池月扑进方清月怀中,抱着她的腰肢。 她脸上还带着泪,对着方清月道:“姐姐去哪里,池月就去哪里,池月不要跟姐姐分开。” “嗯。”方清月点点头,“沈玉寒既然要娶妻,我肯定也不会带着孩子在他王府中继续屈辱度日。” “那便这样吧,回头我们寻个人少的城池,到那里暂时歇歇脚,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倘若这孩子父亲不愿意认他,以她自己的本事,也可叫他无忧度过一生。 “好。”方池月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玉寒几乎一夜无眠。 想清楚自己对方清月的情谊之后,许多先前解释不通的事情,如今也能解释清楚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可能取柳云云为妻,只是他先前已经应了皇上和户部尚书,倘若短时间内便出尔反尔,怕是会给方清月徒添麻烦。 柳云云在京中名声甚高,他亦是不希望为着此事,柳云云和方清月交恶。 是以他还要想个合理的办法,让柳云云自请拒婚,如此一来,才算万全。 不过…… 沈玉寒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的边沿,眼底闪过几分阴沉之色。 倘若柳云云不愿意拒婚的话,他便不得不亲自拒绝。 到那时,无论皇上和户部尚书有如何的怒火,他都愿意一己承担。 只是他清楚这几日终究是冷落了方清月,加之他与柳云云即将成婚这个消息,也的确叫方清月难受。 想明白其中关窍,沈玉寒便立刻吩咐驰风去弄些小玩意过来,顺便准备一些上好的食材,好好替方清月补一补身子。 接到命令后,驰风还有些迷惑。 王爷曾几何时还说日后再也不必替方清月准备这些,如今却是又让他忙上了。 不过他当然不敢当着沈玉寒的面说此事,只能应下去忙。 当天,方清月的晚膳可谓是丰富至极。 先前她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宛如不要钱一般,被流水似得端了上来。 瞧见这些东西,方清月一时间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沈玉寒既然派人给她送来这些,她自然也是全盘接收。左右婚期还有一些时间,把这当做是补偿,便是了。 她吃得毫无压力,方池月跟着她也享了不少口服。 除此之外,驰风搜罗来的小玩意也一箱箱地朝着方池月的偏院里面送来。 他吸取上次的教训,猜测方清月大概是因为大夫出身,所以不喜欢香囊等物,干脆便换成了珠宝首饰,还有许多女孩子喜欢的沙包,瓷娃娃,拨浪鼓,布偶等物。 这些东西几乎堆了一院子,偏生驰风还笑着说道:“方姑娘若是还需要其他东西的话,也可以尽管吩咐我或者是下人,我会替方姑娘置办。” 方清月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几乎被其中的珠宝晃花了眼。 她一直都知道沈玉寒身为建安王,是从来不会缺钱财的。 他手上钱财诸多,再加上沈玉寒又无铺张浪费的习惯,王府府库一直都满是库银。 但真的看到这般多的金银珠宝,还是叫方清月心脏怦怦跳起来。 不过,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他对我的补偿吗?” 驰风未听清楚方清月话里未竟之意,还以为她只是普通问询一句:“王爷说姑娘近日心情烦闷,他做事也有不周,只希望姑娘能谅解他也是身处无奈之境地,许多事情,也都身不由己。” 他有替沈玉寒说和之意,没想到方清月却是想岔了。 即便早已打定主意离开,听到如此说法,还是叫方清月心中难受:“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目光自那些东西上扫过,几乎都是她在床笫之间同沈玉寒说过的,她喜欢的物什。 倘若是她和沈玉寒情谊正浓时,沈玉寒送来这些东西,她还会当做是沈玉寒为了讨她欢心,所以才会如此。 可如今柳云云或许不日便要入府,送她这些东西,是想同她做个了断吗? 她心中凄楚,却也无处去诉,沈玉寒既然送来,她便全盘接收。 这些日子,沈玉寒一直命人在外搜罗一些稀罕的小物件,此事自然是瞒不过百姓的耳目的。 他们还以为沈玉寒是为了和柳云云成婚,才会准备这些,一时间更是羡慕沈玉寒与柳云云伉俪情深。 柳云云在府中自然也听说了此事。 她也这般以为,却左等右等不见沈玉寒送那些稀罕之物过来。 想着或许是沈玉寒忙于公务,没有时间留给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想着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便干脆亲自去建安王府去找沈玉寒。 刚至沈玉寒府上,便见着一箱箱的东西往其中一个院子里送。 那院子里处处都充满着生活气息,不像是没人住的地方,偏偏是个偏院,也不像是沈玉寒会住的。 她命人拉住一个丫鬟,问道:“那院子中住的是谁?” 丫鬟整日闷在府里,即便柳云云也来过一两次,却还是不觉得柳云云会成为王府女主人。 因此只是道:“院子里住的是方小姐,听说她近日心情烦闷,王爷特地派人搜罗了这些东西过来,想要哄方小姐开心呢。” 柳云云一时间气得柳眉倒竖。 她对沈玉寒这般上心,沈玉寒却将心思都放在了方清月身上,甚至还对她这般好? 她方才一眼瞧见的,下人们送过去的随意一箱东西,在外都可值前两白银了! 原先她也听说过沈玉寒和方清月之事,还以为只是一些风流韵事,如今瞧着,沈玉寒当真是把方清月当眼珠子哄。 这叫她如何能忍得这口气! 第八十二章 她不甘心 沈玉寒来找方清月之时,也恰巧遇到了柳云云。 瞧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顿时明白他对方清月的心思,恐怕是瞒不住的。 “王爷。”见到沈玉寒,柳云云满心委屈,提着裙摆便朝着沈玉寒走过去,“你这府里的下人好生不懂事,那么好的东西,居然都给了方清月。” 沈玉寒瞧见她这幅撒娇卖乖的模样,心中隐约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但他也知道此事,终究是他愧对于柳云云,因此只好声好气道:“先前本王也并未答应同你成婚,只是想着要同你接触接触。” “只是这几日来,本王觉得你的确甚好,本王却粗鄙不堪,是本王配不上你。你这般女子,需得更好之人相配。”他看着柳云云,格外认真道,“本王不会有娶你的打算。” 闻言,柳云云错愕半晌。 良久,她不可置信道:“可我不在意那些,我不在意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只要我能同王爷在一起便好。” “本王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即便嫁给我,你当真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吗?”沈玉寒看着柳云云,劝道,“你还是同令堂好好说明白吧,这婚事,本王应不了。” 说完,他便抬脚踏入方清月的院落。 而后,柳云云耳边便传来沈玉寒的声音:“清月,我有事要同你说。” 相较方才沈玉寒同她说话之时的语气,如今沈玉寒可以算得上是温声软语,哪里还有“冷面阎罗”的模样? 柳云云心中震怒不已,不甘爬满她的心脏。 她未尝在王府中多待,直接回到柳府。 一进门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哭得难以自已。 她喜欢沈玉寒那么多年,甚至努力说服自己,若是婚后沈玉寒非要将方清月留下,她也不是不能忍。 可即便如此,沈玉寒还要拒绝她,就为了那个方清月! 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又貌若无盐,到底有什么好的,让沈玉寒这般醉心于她! “小姐……”自幼同柳云云一起长大的婢女小桃瞧见柳云云这幅模样,也是心疼得紧,“你怎的了?” “小桃……”柳云云哭着扑到小桃怀中,将眼泪蹭了她一身,“沈玉寒他居然为了那个方清月拒绝我!方清月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甚至还失了身子,怎的沈玉寒便是像被蒙了心似得,偏生只要她!” 若是沈玉寒同她成婚,她愿意用整个柳家去帮沈玉寒。 可他怎么就是不要呢。 “小姐莫要为此伤心,您这般的人,还有谁是您配不上的呢?若是王爷不要您,那咱们便也不要他了。整个大征,总是会有比建安王好千倍百倍的男子。” “即便他们比王爷好上万倍,我也不要!”她痴心沈玉寒那么多年,同沈玉寒在一起早已成为了她的执念,又怎么甘心轻易放弃。 她松开小桃,泄愤似得将桌面上的东西砸了粉碎:“方清月!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 闻言,小桃目光微微闪了闪。 将手轻轻地搭在柳云云身上,小桃小心安抚柳云云:“小姐,我倒是想到一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柳云云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抬头用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小桃:“说吧。” “小姐,您可是千金之躯,比起方清月那罪臣之女,自是尊贵无比。” “王爷虽说立了大功,有建安王这个身份,但他如今离战场已远,皇上即便顾念着当年的功劳,对他态度亲和,但又能维持到几时呢?” “是以他必定会因着京中的那些流言,逼迫王爷娶您。” 皇上那边,他们自是不必担忧。 “至于王爷……如今他只是没明白您同方清月的不同,您背后有钱有权,即便王爷再怎么舍得,可他明白了权势的好,便不会再费心在方清月身上了。您只需要拖着此事,不拒绝便是。” 小桃分析得井井有条,柳云云也冷静下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玉寒如今还不敢开罪她父亲与皇上,不然一早定然就拒绝此事了,又怎会说出要“同她接触接触”这般的话? 只不过,任由方清月留在沈玉寒身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想到这里,柳云云立刻吩咐手边可用之人,让他们盯着方清月。 “若是方清月出门,便立刻通知我。” 这几日,方清月在府中倒是过得畅快,沈玉寒似乎知晓她心情不好,也不再提及柳云云之事,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整日里山珍海味吃个不停,再加上心情也还算不错,方清月的腰身顿时如同吹了气的气球一般,鼓胀起来。 不过,这些日子,她偏爱穿宽松的衣物,沈玉寒因着柳云云一事尚未解决,平日里也只是同她聊聊天,便离开偏院,倒是未尝发现她藏着的事。 眼瞧着肚皮越发大,方清月怕留下疤痕,被沈玉寒发现不对,便打算去医馆之中取些药回来。 她让人套了马车出门,缩在马车中吃梅子,压一压口中的恶心之感。 孰料走到一条巷中,马车却忽然急停下来。 方清月被墩了一下,只觉得腹部一酸,眉头瞬时皱起,冷声对外说道:“发生何事?怎的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说着,她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车夫为了抄近道,走得是最近的车道,如今正停在一处小巷中。 对面还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柳家的马车。 小桃站在马车上面,颐气指使道:“是哪来的不懂事之人?不知道我们车里坐得是柳家的小姐,建安王府未来的王妃吗?居然还敢在此拦路?快退下。” 她目光落在方清月身上,瞧着她脸上不施粉黛的模样,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嫌弃。 车夫咬牙,转头问道:“姑娘,怎的做?” 方清月不欲同人发生争执,淡淡说道:“那便退吧。” 左右去医馆,也不止这一条路,走其他道便是。 只是瞧着那柳家丫鬟的模样,分明是认识她的。那些话,恐怕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如此想着,方清月捏紧了手心,半晌才缓过情绪来。 她腹内有着孩子,不愿同这种人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车夫闻言,收紧缰绳,命令马匹退后,缩在了巷中一块凹陷处。 柳家马车过时,小桃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小姐,我说的吧?不管是谁,遇到您,还不是要节节败退的命?只求她清醒一些,别死皮赖脸的,叫人心中不爽利。” 方清月用力捏紧手心,清楚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第八十三章 柳云云的挑衅 可她的确也毫无办法。 如今柳云云对她的态度,已经可以印证沈玉寒以后会对她的态度。 柳云云身为当家主母,自然高她一头,日后到了王府之中,自是可以随意欺压她。 她狠狠咬着下唇,才叫自己没有落下泪来。 走至一半,方清月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叫车夫转了方向。 她那医馆中药材的确不少,但需要配消疤的药物,还需要几味比较特殊的药材。 她需得到中草堂那里去取药。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慢悠悠地晃,一路到了中草堂门外。 方清月踏入中草堂中后,便去寻金掌柜拿药。 金掌柜却是也有些好奇。 “你医馆之中药类诸多,先前不是也配了各种药材吗?为何还要来此取药?” 方清月用帕子抵住嘴唇,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 她这几日因着沈玉寒的投喂,越发丰腴了些,一张脸面若银盘,抬眼看人之时,显得格外有福气:“医馆中的药,终究还是比不过中草堂中药品种类多,能劳烦让我自己进去取药吗?” 按理说,方清月身为客人,是不能进入柜台的。 可她毕竟身份不一半,金掌柜碍于她同沈玉寒的关系,倒是也点了点头:“姑娘愿意取用什么药,便自可取用,就当是掌柜我送你的。” 左右沈玉寒也会为此买单,亏得总不是他。 方清月倒是没有什么心里压力,到柜台中去取药。 她替自己抓了两幅方子,一副是捣碎用来敷肚皮的,免得因着胎儿肚皮变大,日后留下疤痕令人不喜。 另外一副,则是乏逆止呕的,专程用来克制孕期呕吐的欲望,以免被沈玉寒发现。 两幅药抓好之后,方清月同金掌柜道别,便打算拿着药品回到车上。 没想到她刚走两步,便被人撞了一遭,整个人不由得向后倒去,勉强扶着身后的桌子,才没叫自己彻底摔倒在地。 手里的两幅药却是没能保住,砸在地上,摔得裂开。 其中药物四散一地,还被人踩了几脚,眼看是不能用了。 方清月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正是柳云云,心头也生出几分火气。 她虽然有意避让,但柳云云三番五次同她冲撞,她才不信柳云云不是故意的。 “柳小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桃护在柳云云身前,呵斥道:“方姑娘,请你放尊重一些!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小姐又是什么身份,哪里有你呵斥我们小姐的道理!” 她实在生气,说话也毫不客气,叫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方清月红了眼眶,却还是强自道:“可你们小姐毁了我刚刚捡的药,难道便不需得赔吗?” “中草堂可是你们肆意撒野的地方?” 涉及到中草堂,一时间,柳云云还真的微微皱了皱眉。 中草堂此地的确特殊,是与皇家有密切关系的。 她还当真不敢太过放肆。 闻言,她对着小桃挑了挑眉。 小桃拿出一叠银票,直接丢在方清月脚边:“方小姐,您那药物,我看也没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的,这些足矣赔偿你了。” 她二人即便说是赔偿,姿态也拿捏得极高。 “我们柳家祖上四世三公,哪怕老爷如今只是个户部尚书,但柳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们夫人是有名的富商,铺子几乎占了整个京中的一半,每个月府中入库的库银如同流水,不差你这两个钱。” 她嗤笑一声,道:“方小姐也不要总想着跟我们小姐作对,您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这说到哪里去,您都是不如我们小姐的。” 方清月垂下眼,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银票。 每张银票的价值都不低,足矣买她好几副药了。 可她清楚,小桃说得没错。 她和柳云云是云泥之别,柳云云这种身份,配沈玉寒才正正好。 她能够成为沈玉寒在朝堂之中的助力,也能免于沈玉寒遭受免职之苦,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方清月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银票。 她已经努力直起腰,只是那银票在地上,怎么说都要低头。 加之这几日肚子已经大了一些,动作多少有些不太爽利,看起来笨笨的。 柳云云不由得发出愉悦的笑声,笑眯眯地说道:“笨成这幅模样,还想高攀建安王?劝你拿镜子照照自己吧,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 她看好戏一般看着方清月如何艰难地在地上捡起那几张四散的银票,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瞧见柳云云和小桃终于离开,方清月眼眶更红,泪水在眼睫上挂持不住,终于落了下来。 她自知身份低微,虽然因着柳云云和沈玉寒要订婚一事而心头剧痛,却也未尝想过要继续留在建安王府之中。 偏偏柳云云似乎半点活路也不欲给她,今日之事,她究竟得罪了谁? 金掌柜在院中听闻此间动静,出来之时,便瞧见方清月含着眼泪低头捡药的模样。 他眉头紧紧皱起,问道:“方小姐,怎的了?” 方清月摇了摇头,用手背揩干脸上泪水:“只是想到我父亲之事,一时有些难过罢了。” 她虽然知道金掌柜同沈玉寒的关系,但终究不是什么告状之人,匆匆又拿了两副药后,又留下些银子,这才转身离开。 方清月走后,金掌柜转头问一旁的捡药小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小童生得伶俐,也的确是金掌柜在中草堂中的耳目,闻言便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同金掌柜说了。 “那你可知,方小姐方才捡的什么药?”金掌柜问道。 “一共是两幅,一副应当是去腻解乏的药,还有一副,是祛疤的药。”小童也懂些药理,能看懂方剂。 金掌柜心中一惊,不由得在心里骂了柳云云两句,恨不得柳云云以后再也不能进他这中草堂。 他身为中草堂掌柜,掌管着沈玉寒手下收集信息的这些人马,一眼便能瞧出方清月在沈玉寒心中不同。 倘若今日柳云云真的害得方清月在中草堂中受了伤,怕是连他都要被沈玉寒迁怒。 思及此处,金掌柜半点也不敢耽搁,直接便朝着督察院中赶去。 此事,他得第一时间汇报给沈玉寒才行! 第八十四章 情人话 听说金掌柜前来,沈玉寒微微皱了皱眉,抬手吩咐人让他进来。 金掌柜匆匆赶紧来,胖乎乎的脸上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反倒是格外紧张。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同沈玉寒道:“王爷,今日方小姐来我中草堂中拿药,却不巧撞到了柳云云柳小姐。” “那柳云云柳小姐将她手里的药撞撒了,还要羞辱她好一通。方小姐忍气吞声,却还是落了泪。” 沈玉寒抬头,目光森冷:“方清月病了?拿的是什么药?” “方小姐取了两个方子,一个方子是解腻消食的,还有一个方子,则是祛疤的。”金掌柜仔细汇报一通,心里不由得为方清月有些可惜。 难不成他猜错了?王爷当真不把方清月当做是一回事? 沈玉寒猛地摔了手里的文书,厉声道:“她身子不舒服,柳云云还敢羞辱她?” 他自认已经同柳云云说得很清楚,尚书府同建安王府的婚事,成不了,也不可能成。 柳云云如此还要苛待方清月,实在叫人心头发恼。 金掌柜缩了缩脖子,这才说道:“且属下瞧着,方小姐动作有些笨拙,怕是身体不适。王爷不如还是回去看看吧,免得方小姐因此太过伤心,气坏了身子。” 他说得有理,沈玉寒起身便回了王府。 左右督察院中事宜,到哪里处理都一样。 马车摇摇晃晃,沈玉寒坐在马车之中,却不由得思索方清月为何要去拿药。 消食的药他或许清楚,这几日山珍海味的,估计是吃的有些乏腻。 可那祛疤的药又是为何? 同方清月同床共枕过多次,她身上的每一处,沈玉寒几乎都摸遍了。 是以他再清楚不过,方清月身上并未有什么伤疤。如今却是专门拿了药,是为如何? 方清月的屋里,她正在熬煮药膏。 解腻的药她已经喝了下去,如今熬煮的正是避免肚皮上出现纹路的药。需得先将草药熬制成浓稠的药汁,再加入蜂蜜等物。 她小心地看着锅内的药汁,一点一点加火。 偏偏方池月自外面进来,说道:“姐姐,王爷不知怎的突然回府,说要见您呢。” “就说我不舒服,不见。”方清月眉头微微皱起,说道。 如今药膏正到关键时候,倘若沈玉寒进来,她还真的担心沈玉寒发现她所熬制的药膏的真正作用。 “可……”方池月犹豫片刻,起身出门。 “王爷,姐姐说她身子不舒服,不见客。”她本是想让沈玉寒知难而退,孰料沈玉寒听了她的话后,眉头却是不由得紧紧皱起,居然直接抬脚闯了进来。 方池月阻拦不及,只能扬声道:“姐姐,王爷进去了。” 方清月此刻正在往钵中倒药汁。 闻言,她手不由得一抖,药汁直接溅在了她的手背上,将她手背烫红一片。 方清月惊呼一声,急忙将药锅放下,从一旁拿起薄荷药膏,想往自己手上敷。 沈玉寒进门便瞧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 双脚陡然离地,方清月心中越发害怕,只敢紧紧地抱着沈玉寒的脖子。 沈玉寒低头瞧了她一眼,将她放在软榻之上,仔细检查她的情况。 发现她手背上的烫伤之后,他起身去药柜中拿药膏,过来替方清月敷药。 他小心地往手心倒了一小坨药膏,用指尖沾了,轻轻地往方清月发红的手背上涂抹。 药膏带来的清凉,带走了方清月手背上灼烫的痛意。 沈玉寒动作万分小心,好似在对待什么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似得。 方清月心中陡然触动,仿佛拿滚烫的热意也落入她心尖。 她悄然抬头,看向沈玉寒的脸,便见他神情专注,甚至还轻轻地对着那泛红的伤口吹着风,想要将她的痛吹走一般。 如今稚气的动作,却并不影响沈玉寒的英俊,反而越发给他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削薄的嘴唇显得格外无情,却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空气好似都被暧昧的气息填满,令人忍不住沉醉在这温柔乡之中。 无端的,方清月陡然想起今日里柳云云以及小桃对她的欺辱,一时间心头酸涩不已。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去看沈玉寒。 离开建安王府是注定之事,多看几次沈玉寒,又会控制不住心软。 她已经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沈玉寒替方清月上完药后,又将她的衣袖裤腿全部拉起来,检查方清月身上的伤口。 发现方清月并没有受伤,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便觉察出方清月的情绪不对,便立刻安抚方清月。 “是为着柳云云的事情在伤心吗?我不会娶她的。”他态度坚定,一手轻轻地搭在方清月的肩膀上,迫使方清月不得不凑近她。 黑色的眸中满是方清月的倒影:“相信我,嗯?” 方清月同沈玉寒对视,却仍旧是觉得难以相信。 虽说父亲与母亲的感情极好,到方府大祸临头的那天,二人都未尝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但偶尔,府中侍女也会同她说一些京中的八卦。 哪家的老爷娶了第几个小妾,哪家的老爷又找了外室。 再加上母亲当时也提醒过她,说男子在床上的话,都是假的,让她不要轻信。 左右她和沈玉寒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她又何必轻信沈玉寒说的那些话呢? 她垂下头,默不作声,但站在沈玉寒的角度,已经是抵抗的态度了。 沈玉寒把方清月拥入怀中,低声道:“不相信我吗?” 他心中亦是有些难受,却仍旧坚定的说道:“此事的确并非我所愿,是皇上同户部尚书的手笔。你老实待在我身边,我定是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如今他已经派手下之人四处去调查当年之事,想要早一日为方惜福洗清冤屈。 到那时,方清月不再是罪臣之女,他自然可以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将方清月抬回府中。 只是现在却是不能,可他亦是不希望方清月离开。 方清月轻轻地靠在沈玉寒怀中,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半晌,她才低低地应道:“嗯。” 只是沈玉寒的话,她终究是没放在心上。 若他当真有心的话,柳云云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眼前。左右到底不过是他的情话而已,是做不得数的。 第八十五章 云泥之别 沈玉寒瞧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心疼又心动,俯下身,轻轻地在她唇上细密地啄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像是安抚一般,叫方清月柔弱的肩膀不由得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沉湎于这一时的温柔之中,一时间不由得勾着沈玉寒的脖子。 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逐渐往下而去。 方清月猛然清醒过来,按住了沈玉寒的手。 “王爷,我不想要。”她声音沙哑,对着沈玉寒道,“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跟着您。” “而且,我身子不大舒服,不想……” 她怕被沈玉寒发现怀有身孕一事,不敢放松半点。 沈玉寒瞧着方清月脸上神情,半晌,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帮帮我,嗯?” 纤细的手把玩过暗色的枝干,沾染上了点点春色,被沈玉寒拿床头的布巾擦干净。 细白的手指如同葱节一般漂亮。 他胸膛克制而又隐忍的起伏着,不断地在方清月的嘴唇上轻轻地啄吻着。 方清月眼尾染着薄薄的一抹红。 半晌,沈玉寒将布巾扔了出去,又打开窗户散了散屋子里的污浊之气,这才命人将金掌柜叫了进来。 瞧见沈玉寒,金掌柜行了个礼:“王爷,姑娘。” 方清月有些讶异地看向金掌柜。 她的确知道中草堂和沈玉寒有一些关系,但未尝想过,金掌柜也会听从沈玉寒的命令。 先前她还以为,是因着涉及到皇家之事,所以中草堂才会听沈玉寒的。 “金柏,这几日方清月身子不舒服,她若是需要什么药,你记得派人亲自送到府中,可莫要让她自己出门了。” 一方面是不安全,再者便是倘若又遇到柳云云,恐怕柳云云又要对方清月一阵冷嘲热讽。 他不在意方清月是什么罪臣之女,也不觉得方清月与他门第有别,可他怕方清月这般觉得。 一转头,沈玉寒拉着方清月的手,柔声道:“金柏是我的手下,中草堂亦是我名下的产业。日后你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吩咐人到他那里拿就是。” “是啊,姑娘。”金掌柜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您也叫我金柏便是了。” 他瞧着沈玉寒这幅态度,就知道沈玉寒怕是要将方清月当做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不过,也是好事。 方清月性子好,平日里同人说话也温声细气。 反倒是那柳云云动不动便颐气指使的,丫鬟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柳家的确是四世三公,但那也是极早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改朝换代,还要拿旧日之言说事,实在令人不喜。 单说铺子,中草堂虽只有一间,但因着要给朝廷供货,一个月赚的银子,便顶得上户部尚书夫人名下好几间铺子,哪里需要她锦上添花? 方清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玉寒:“中草堂是你名下产业?” 她先前怎的从未听说过。 “先前你不同我说你打算开医馆之事,我担心直接让金柏联系你,你会不愿意接受。”沈玉寒低声哄她,“但你独自出门去,我又怕你不安全。” “你也无需担心旁的什么,中草堂一个月下来赚的银子,已经差不多抵得过城中最繁华的两间商铺了。我无需柳云云替我锦上添花,亦是不可能娶她入府。” 当真叫柳云云嫁给他,恐怕见王府从此再无宁日了。 方清月仔细听着沈玉寒之言,心中震惊越发大,却也知晓,她与沈玉寒之间,如今几乎已经隔了天堑。 单算他作为建安王和督察院首尊的俸禄,已经分外阔绰,如今还有手下商铺…… 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却是难免生出几分自卑。 她为了几两银子苦苦挣扎之时,沈玉寒便早已到了她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见她仍旧低头不语,沈玉寒还想再说什么,驰风却匆匆赶了进来。 瞧见屋中的人,驰风先是愣了愣,这才走到沈玉寒身边,同他耳语一番。 良久,沈玉寒回头看了方清月一眼,匆匆道:“本王临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先歇着吧。若是有什么安排,便让池月去叫驰风,或是赵管家。”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沈玉寒一走,金掌柜和驰风自是不敢留在方清月的闺房之中,便也告退了。 方清月趴在床上,脑子中格外纷乱。 两种情绪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叫她几乎无法平复心情,良久,方清月才就着这个姿势,沉沉地睡了去。 驰风跟在沈玉寒身后:“先前老夫人因着李氏在京中的名声,对她很是喜欢。自李氏嫁进侯府之后,她对李氏也颇有照顾。” 这些,沈玉寒是记得的。 比起沈玉安,母亲其实一向更喜欢他,觉得他年幼体贴。但她从不偏颇,李氏嫁进来之后,担心她不喜欢侯府中的规矩,便让她不必遵守。 有时候得了些新奇的玩意,也时常派人给李氏送去。 那会儿,李氏跟母亲也格外亲近,时常会到她房中说些私房话。 只是好景不长,母亲不多时,便患了病。也是李氏衣不解带地照顾。 是以即便母亲不久便亡故,但他对李氏仍旧多有感激,即便后来李氏嫌弃他在侯府中碍眼,对他说话难听,他也忍下。 后来甚至干脆跑到边关参军,再回来之时,也未尝回过侯府。 如今仔细想来,母亲的病,却也有些莫名其妙。 她原先身体极好,即便有劳思,也不至于忧患至此。 且李氏嫁进侯府之后,母亲便日日欢笑。 这般居然还能熬坏身子,实在是不大可能,除非…… 沈玉寒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只记得那时宁良才似乎同兄长关系不错,时常来府中找沈玉安。按道理来说,他与沈玉安算是有夺妻之恨,即便不做仇人,也不至于这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宁良才之所以会来侯府,是另有目的。 “去仔细调查一番宁良才。”他声音冷厉,说道,“我回侯府去拿母亲的遗物。” 这些年,李氏总是说沈玉安是侯门长子,母亲即便亡故,遗物也合该归于他名下。 是以沈玉寒只到母亲旧屋中去过几次,并未仔细观察过。 如今想来,李氏的说法却也可疑。毕竟当年兄长记恨母亲偏心,同她从来都不亲近。 他又怎会不舍得母亲的旧物呢? 第八十六章 早有奸情 他一时间有些心痛当初他轻信了李君怡的说辞,也有些怀疑李君怡与当年母亲之死有关。 但如今线索全无,还是尽快将母亲的遗物拿回来比较好些。 抱着这个想法,沈玉寒即刻赶往侯府。 驰风也奉命去调查当年之事。 与此同时,沈秋年也终于被关够了紧闭,被李君怡自禁闭室里放了出来。 他在禁闭室里日子过得可以说得上是清苦,除了吃饭用度不会苛待他以外,整日只能读些无趣的书。 是以一被放出来,他便立刻呼朋唤友,在京中的东光楼中潇洒快意。 沈秋年即便被贬为庶民,但他终究是老侯爷沈玉安之子,其他人自然也是万万不敢轻视他的。 侯府的那些钱财,他自然也可以随意取用。 他兴高采烈地到了东光楼之中,便包下了顶层的包房。因着出手阔绰,东光楼自是没有把他拒之门外的道理。 沈秋年与朋友喝了几番后,一直等不到楼下上新酒。 他颇为不耐烦地出门,打算呵斥店家一番,却不料竟是与人撞了个满怀。 柳云云想来东光楼中歇息一番,刚一上楼,却正正好与人撞到,鼻尖一阵酸痛,酒气熏得令人作呕,让她柳眉不由得倒竖。 “谁这般不长眼睛,居然敢撞到本小姐?还不快跟我赔礼道歉。”她厉声呵斥道,抬头看向对方。 沈秋年心中烦闷,却也知晓如今以他的身份,是得罪不了柳云云的。 他低下头,心中仍旧不爽,但也还是老老实实道:“抱歉,柳小姐,方才我没看路。” 说着,沈秋年便要越过柳云云下楼。 但柳云云却看清了沈秋年这张脸,对着小桃打了个手势。 “诶……”小桃猛地拦在沈秋年面前,不满地说道,“只是道个歉便行了嘛?” 沈秋年陡然抬眼,眉目间尽显阴沉。 柳云云是户部尚书之女,他自是得罪不得,但小桃不过是个婢女,还当真以为他怕了吗? 小桃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柳云云却是笑眯眯说道:“你便是沈秋年吧?” 她也是方才才想起,方清月先前,可是同沈秋年有过婚约的。 如今方清月同沈玉寒不干不净,不止沈秋年可否清楚呢? “是又如何?”沈秋年心中憋着气,语气不是太好。 他同方清月的关系,与别人何干? “我有话要同你说。”柳云云仍旧挑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不止沈公子愿意不愿意同我去一趟茶楼?到时候再说道歉一事。” 沈秋年用力的握紧拳头,恨不得暴打柳云云一顿。 先前他是小侯爷之时,又怎可受如此委屈? “好啊。”他脸上神情都有些扭曲,对着柳云云道,“还请柳小姐先行一步吧。” 柳云云勾了勾唇角,带着小桃离开了东光楼,到对面不远处的茶楼之中等待。 不多时,沈秋年便已经同几个喝酒的朋友说好,也赶到了茶楼之中。 他坐在柳云云对面,不耐烦道:“柳小姐,你究竟有何事?” 柳云云指尖用力地按在桌面上:“不知沈公子可曾听说,皇上替本姑娘和沈玉寒赐婚一事?” 沈秋年握着茶盏,神情极淡:“知道,那又如何?” 这种事情,何须他关心。 “前些日子,本姑娘曾去了建安王府之中,去见我那未来夫君。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方清月居然也住在建安王府之中。”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地去看沈秋年的神色。 沈秋年眼底满是暗色,却还是道:“此事我亦是知晓,不必你来说。” “可……那建安王对方清月的态度非同一般,还叫人搜罗了许多京中都没有的稀奇玩意给她,想来二人私底下早已经是亲密无间的了。”她脸上露出一个笑,“方清月是罪臣之女,自是不可能作为建安王的王妃,日后我入了建安王府之中,她也终究只不过是个妾,即便王爷再喜欢她,也威胁不到我的地位。” “只是呢,我又想到,不久之前,你同那方清月是不是还有婚约在?” “她借着同你的婚约活了下来,却是背地里同王爷纠缠不休。沈公子头顶上这绿帽子,戴的可是还爽快?” 她语气格外讥讽,听得沈秋年脸上神色越发难看。 “你说什么?” “我说啊,方小姐红杏出墙,可怜沈公子一概不知呢。如今她与王爷情投意合,沈公子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至极。” 闻言,沈秋年怒而摔了酒杯。 他一直将方清月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即便解除婚约,也不能接受方清月与其他人交媾。 更遑论,方清月在同他解除婚约之前,便私底下已经对沈玉寒以身相许? 他猛地站起身,气冲冲往建安王府的方向走去。 柳云云匆忙站起来,似是打算劝慰他:“沈公子,别这么着急嘛,许是我误会了也说不准呢,您先等一下……” 她说得越大声,沈秋年走得越快。 待到沈秋年的身影自楼下消失,柳云云笑着跌坐到座位之中,不无得意。 她早就打听过,那沈秋年可是个混不吝的主,脾气又暴躁至极。 也不知此次方清月是否能化险为夷呢? 沈秋年赶到王府门外,一脚便将门踹开。 王府中门房侍卫急忙出来拦:“沈公子,您这是想做什么?” “叫方清月给我出来!”沈秋年一脚将拦在他面前之人踹开,冷声道,“我乃侯府之子,即便如今失了爵位,也能一句话便叫你们死,谁敢拦我?” 他怒气冲冠,动作又急又狠。 府中人人皆知他是沈玉寒的侄子,倒也真的不敢阻拦。 沈秋年一路冲到方清月院外,方清月正在捣药。 先前熬好的药汁需要和蜂蜜等物混合均匀,加上许多种烤干磨成粉的药,才能用来敷肚皮。 她还在捣药之时,便被冲进来的沈秋年一把拽了起来:“贱人,你的日子倒是过得畅快!” 方池月正在一旁帮方清月准备药材,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她匆忙起身,去拦沈秋年,却被沈秋年一脚踹开:“滚,哪里来的贱婢子!” 方池月被一脚踹飞,腰狠狠地撞在桌角上,整个人直接软倒下去。 方清月着急去拦,厉声道:“侍卫护院,还不赶紧拦住!” 第八十七章 沈秋年又来了 只是如今府中之人几乎皆知日后柳云云是要嫁到王府之中的,方清月毕竟并非是女主人。 加之沈秋年身份不一般,又如何敢拦呢? 一个下人见势不妙,急忙匆匆出门去往督察院。 方清月被沈秋年自地上揪着领子拽了起来:“贱人,你不过是个被我退了婚的下贱玩意罢了,当真以为我叔叔愿意哄你两句,你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他动作粗粝,方清月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护自己的肚子。 沈秋年不是一次两次欺负她,她怕沈秋年将她摔在地上,摔到了肚子中的孩子。 瞧着她的动作,沈秋年陡然想起什么,眸中怒火越发灼烫,恨不得一巴掌把方清月拍死:“贱人,你居然已经有了孩子?” 方清月挣扎几番,却丝毫动不了。 她和沈秋年对视,咬着牙道:“此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如今你我二人皆是平民,你伤了我,必然会被官府处置,难道你想再次被关入大牢之中吗?” “不过是个贱骨头罢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同你动手吗?”闻言,沈秋年越发生气,抬手便给了方清月一巴掌。 他将方清月用力朝着地上甩去,方清月脸色陡然一白,方池月不顾身上疼痛,猛地朝着方清月扑过去,才没叫方清月直接砸在地上。 只是肢体相互碰撞,仍旧是叫方池月双眼青黑一片。 方清月急忙拉着方池月,往身后躲去,厉声道:“沈秋年,即便是你王爷的侄子又如何?王府岂是你撒野之地?” “今日你若是杀不了我,我便要让你遭报应。” 她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沈秋年碎尸万段。 上一世沈秋年磋磨她致死,她替自己谋生路,又有何错? 她二人分明已经退婚,沈秋年凭什么对她动手? 沈秋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一旁的东西,便朝着方清月狠狠砸过来。 他动作狠厉,目标正对着方清月的肚子。 方清月捂着肚子,知晓此次恐怕是再无活路,微微闭上了眼睛。 “咚”得一声巨响,疼痛却迟迟地没有降临在她身上。 方清月睁开眼睛看去,便瞧见沈玉寒已出现在屋中。 沈秋年摔在木箱里,将整个木箱击碎,几乎爬不出来。 他看着沈玉寒的模样,不由得道:“叔叔,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同侄儿反目吗?” 沈玉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活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秋年,你身为庶民,肆意闯到我王府之中,有将我的脸面当做是一回事吗?” “更何况,如今方清月居于王府之中,即便同我有关系,那也是我护着的,你又如何敢来指手画脚?” 闻言,沈秋年越发不可置信道:“叔叔,你可知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子!” 方清月脸色陡然一白,有些惶然地看向沈玉寒。 “您与罪臣之女珠胎暗结,难道便没有错吗?” “所以,你要将此事禀告给皇上?”沈玉寒走到木箱边,冷冷地低头看着沈秋年,“那日你们在朝堂之上,说出那些话,害得本王被革职一事,本王还尚未同你们追究。难不成你当真以为追究下来,你爹爹老侯爷之位,能够保得住?” 当年,母亲可是有意让他继承侯爷之位的。 沈秋年死死地盯着沈玉寒,不错过他脸上神情中每一个细节。 确定沈玉寒当真有对侯府下手之意,沈秋年当真是怕了。 如今他已经被贬为庶民,倒是没有什么。可若是连累父亲也失去了侯爷之位,想必父亲一定会惩罚他的! “叔叔,侄儿知错了。”他用力梗着脖子,半晌才低了低头,自木箱中爬出,“日后侄儿自然不会在王府中胡作非为。” 说完,他起身便走了。 离开王府之后,沈秋年陡然回头,看了门口挂着的牌匾一眼。 他如今服软,只不过是怕被牵扯到王府之中罢了。 沈玉寒既然不讲情面,他便也不要将沈玉寒当做是一回事。日后再找机会对方清月下手便是。 左右沈玉寒不可能时时护着方清月。 沈秋年离开之后,沈玉寒这才仔细替方清月检查身体。 他左右瞧了瞧,发现方清月并未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池月……”方清月弱弱地说道。 方池月如今仍旧趴在地上,瘦弱的身子令人难以觉察,好似已经昏迷过去。 “叫府医过来。”沈玉寒立刻命下人去叫府医。 府医过来之后,替方池月做了一番检查。 “池月姑娘方才撞到了腰,恐怕要歇息一段时间,身上倒是没有其他伤。”他恭敬地对着方清月说道,“姑娘您也不必担心。” 方清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人送走了府医。 待到府医离开之后,她陡然想起沈秋年方才说的话,有些不敢抬头同沈玉寒对视。 沈玉寒也想到了方才沈秋年说的,问道:“他说你有了身孕,是怎么一回事?” 他眉头皱着,语气也不由得冷了一些。 倘若方清月当真有了身子,那这个孩子来得着实有些不凑巧。 如今正到了他调查丞相的关键时刻,说不定哪一日丞相便会对他下手。 闻言,方清月心底发凉,半晌她抬头,撒娇似得解释道:“方才他忽然冲到我面前,我一时慌乱,怕他伤到池月,故意气他的。” “别生气好不好?”说着,她轻轻地在沈玉寒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唇瓣在嘴边贴过,沈玉寒神色缓和了些许:“知道了,不过下次可莫要随口说这种事了。” 孩子来得不凑巧倒是小事,若是沈秋年怒而伤了方清月,那便是大事了。 方清月低下头,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笑眯眯地说道:“好嘛,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沈秋年离开王府之后,便立刻派人给柳云云传了消息。 甚至包括方清月可能怀了身子一事。 倒也并非是为了同柳云云互通有无,更多的也是为着气一气柳云云。 听说方清月有了身子一事,柳云云更是在府中乱砸一通,连她最喜欢的花瓶都摔了个粉碎。 “凭什么,这个贱人凭什么!”她都还未能嫁入到王府之中,方清月凭什么有了沈玉寒的孩子! 难不成沈玉寒真的想要让方清月做当家主母不成?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八十八章 汤药 “小姐,您别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小桃忧虑地安抚柳云云的情绪,“那贱人再怎么说,也就是个下贱货而已。能未婚先孕,能是什么好东西?您为着这种玩意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可我也容不得她腹内的孩子!”柳云云指甲因为过度用力,几乎要沁出血来。 嫉妒与恨意同时爬满她的心头,如同附骨之疽。 “小姐!”小桃轻轻地拍着柳云云的后背,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小姐莫要着急,奴婢来替小姐想几个法子。” “我就知道你最聪明。”柳云云看了小桃一眼,“此次之事,便全指着你了。” 小桃低头:“是,奴婢知道了。” 不多时,小桃便替柳云云想出了法子。 翌日一早,柳云云特地从柳府带了个食盒,到沈玉寒府中去找沈玉寒。 食盒里装的是她悉心熬制的汤,汤里还加了不少草药。 到建安王府之时,沈玉寒不在府中,柳云云脚下步子一转,便朝着方清月的偏院中走去。 此刻,方清月正在偏院的屋中替自己的肚子敷药。 这些药膏有祛疤的作用,亦可祛除肚子上因着怀孕被涨大而出现的痕迹。她现在容不得半点差错,药膏皆是经过她自己的手。 方池月站在一旁,小声问道:“姐姐,您还打算离开吗?” 这两日沈玉寒对方清月的确上心,昨天事情发生之后,晚上又命人送来了金玉制成的如意。 闻言,方清月动作顿了顿。 她将药膏放在一旁,将裙子放下,脸上神情仍旧失落:“我也不知。” 事实上,她也能感受到沈玉寒态度的松动,可这般松动,却越发教她不安,好似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剑,时时都有落下的可能。 她刚要在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吵嚷的动静。 有人大声喊道:“柳小姐,这可是我们姑娘的院子,还请你不要随意进来。” “滚开。”柳云云不耐烦地道,“本小姐听说你们这方姑娘平日里素不舍得吃些好的,正巧本小姐特地命人炖了汤给王爷,如今王爷不在,汤凉了,效果可就不好了。让你们姑娘喝了又怎么了?” 她傲气十足,加之沈玉寒的确也未尝吩咐过阻拦柳云云。 毕竟她还顶着王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那些人犹疑片刻,便叫柳云云进入了院子中。 “方清月,出来。”柳云云不客气地道。 方清月带着方池月出了房门,便见到了柳云云。 今日她一件淡蓝色对襟萱花袍,端的是富贵无比,瞧见方清月走出来,立刻叉着腰道:“今日我命人炖了汤过来,王爷不在,你便喝了吧。” 说着,她打开食盒,把汤盅拿了出来。 “我们小姐可用的是上等的乌鸡,再加上各种药材,才炖出了这么一盅。王爷不在,她体念你照顾王爷这般久,免于王爷去那花柳地发泄,是以特地端来给你,还望方姑娘不要不识好歹。” 如今姿态,是已经将自己当做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了。 方清月如今怀着身子,来历不明的汤药,她自是不肯喝的。 “柳小姐好心我领了,但最近王爷也整日送些汤药过来,我也实在喝不下。”说着,她便起身,要回到房中去。 柳云云怒气冲冲地拍了一把桌面,厉声道:“你敢!” “方清月,你即便先我一步入王府又如何?不过是个外室罢了。本小姐没叫你磕头,便已经是给了你面子,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方清月咬了咬嘴唇,终究是止了动作。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转身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她终究是要离开王府的,如今同柳云云发生争执,实在是不值当。若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便不划算了。 见方清月服软,柳云云挑了挑下巴:“喝吧。” 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让方池月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方清月低下头,打开了汤盅。 这汤应当是炖了许久,汤盅里面的汤汁都已经炖成了奶白色,上面漂浮着一层枸杞,令人食欲大振。 只是汤汁的味道传到鼻尖,却是让方清月皱了皱眉。 汤里似乎放了其他的药物,因着混杂许多,方清月实在辨明不了里面有什么。但如此来历不明的东西,自是不会进了她的口中。 “柳小姐,我闻着你这汤里似乎加了什么药。今日我身子虚,吃了不少补药,怕药性相冲,是喝不得了。” 说着,她把汤盅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一时间,柳云云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而已,这般不给我面子?” “柳小姐,面子这种东西,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方清月抬眼,神情淡淡的,“我也很想喝你这汤,只是担心坏了我的身子。您不然还是拿去给王爷喝吧,相信他会很喜欢的。”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 小桃和柳云云身后跟着的奶娘对视一眼,直接朝着方清月扑过去。 她二人死死地抱着方清月的胳膊,不让方清月挣扎。柳云云拿起汤盅,用力掐住方清月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今日本小姐特地来给你送汤,这汤,你想喝也得喝,不想喝也得喝。” 说着,便要强行掰开方清月的嘴,朝她嘴里喂。 方池月急忙扑过去,一头撞在了小桃腰间。 她年纪小,个子低,这些日子在方清月身边养着,却是也长了些肉,直接将小桃撞翻。 方清月用力一挣扎,嬷嬷也按她不住,手不由自主地便松开了。 柳云云就在方清月面前,胡闹这一通,手里的汤盅被方清月一撞,整个翻倒在她胸口之上,将那淡蓝色的袄都染脏了。 “你这贱人!”柳云云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要去打方清月的脸。 喉咙却忽然被匕首抵住,方清月冷冷地说道:“滚出去。” “小姐!”小桃瞧见方清月居然敢用匕首对付柳云云,一时间都要急死了。 她恨不得扑过去代柳云云受苦:“方清月,你怎敢挟持尚书之女,难道你不想要命了吗?” 闻言,方清月冷冷勾唇一笑,与沈玉寒欲发火的前兆何等相似:“到底是谁不想要命?” “柳云云,这里是王府,不是你们柳府,即便你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又如何?如今你还没嫁到王府,便做不得王府的主,又凭什么想强行给我喂药?还是你觉得,平日我性子软了些,不愿意得罪你,便可以随意叫你们欺负了?” 第八十九章 再次联系沈秋年 她柳眉倒竖,一张俏脸上满是怒火。 先前不与柳云云计较,一方面的确因着她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日后若是她需要因着父亲之事求到王府,免不得还要牵扯上柳云云。 若是她当真嫁入王府,怕是要在此事上为难于她。 另外一方面,则是她腹中孩子如今尚未诞下,她也不想多添麻烦。 可她瞧着,柳云云现下定然是知道她怀有身孕一事,已然要来残害她的孩子了。 她又如何甘心忍气吞声下去? “方清月!”柳云云吓得声音都尖锐许多,“你放开我!” “你先让她们给我滚出去!”方清月毫不退让。 “你身上带着匕首,王爷可是知道?难不成你还想谋害王爷不成?”见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小桃厉喝道。 “真不巧,我手中暗器镯子,正是王爷送给我用来保护自己的。”方清月嘴角勾出一抹讥讽冷笑,“我数到三,你们若是再不打算离开,便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哪怕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不在乎!”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失去的东西了。 如此不要命的行径,还当真吓住了小桃和嬷嬷。 加之汤药已经全部倾洒,剩下的那点东西,也不足以叫方清月滑胎,柳云云毫无办法,只能退让。 回去的路上,柳云云气不打一处来。 “那方清月当自己是谁?居然还敢跟我动手?不过是有了身子罢了,日后我嫁给王爷,生他十个八个的,也不知道她生下一个庶子而已,能上的了什么台面!” 她骂得难听,却也清楚,大征境内,嫡庶倒是没那么重要,重要的反而是长幼。 若是方清月当真生下个男孩,便是沈玉寒的长子。日后若是继承爵位,还得长子优先。 譬如沈玉寒和沈玉安,便是沈玉安继承了早已作古的老侯爷的爵位。 “是,小姐,您也别担心。她如今才有几个月身子,孩子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又何须杞人忧天?”小桃眼底阴翳一闪而过,声音冷如冰霜,“更何况,小姐您日后替王爷开枝散叶,不受宠的孩子死了,也是寻常事,又何须为此忧心?” 她主仆二人一拍即合。 不过柳云云倒是也并不甘心便如此轻易放过方清月,回到柳府中以前,她便命嬷嬷去侯府传了消息。 侯府之中,听说方清月当真有了身子,甚至还敢用匕首威胁柳云云,沈秋年一时几乎气的倒仰。 “方清月这个贱人!居然当真同沈玉寒珠胎暗结!这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他咬牙切齿的,砸了不少东西。 李君怡进来同他商讨关于宋晓雅之事,便听到他口中污言秽语,上去便给了沈秋年一巴掌。 “娘,你打我做什么?”沈秋年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委屈。 他这几日可以说得上是乖顺,怎的还要挨打? “打得便是你,方才在骂什么,有本事再骂两句让为娘我听听?”李君怡恶狠狠地道,“如今你还瞧不清楚吗?沈玉寒是得罪不得的,你还要在府中谩骂方清月?你是当真不想要命了。” 她此次在沈玉寒身上栽了个跟头,但与此同时,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沈玉寒如今风头正盛,即便找人将沈玉寒拉下马又如何?倘若不能一下将沈玉寒按死,他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当日陷害他之人,自是会被挨个报复回来。 他们没想到办法将沈玉寒一击毙命之前,是得罪不得沈玉寒的。 “你整日在府中,又是如何得知那方清月怀了身子的?别当蠢货,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李君怡提着沈秋年的耳朵,“这些日子若是无事的话,多看一看兵书,好好洗洗你这脑子。” 她也算是个聪明的,怎的就生了沈秋年这个蠢货。 一听说“方清月”三个字,便再没有办法理智了,实在是蠢得要命。 沈秋年低下头,低声道:“娘,我知道了。” 他回到房中,仔细一想,却也是想通了。 上次同沈玉寒交手,害得他失了侯爷之位,如今京中之人,虽然不敢明面上嘲笑他,但背地里把他当做笑柄的,的确不少。 若是再在沈玉寒那里吃亏,怕是连命都要丢掉。 他依李君怡之言回到房中看兵书去了。 柳云云派来的人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沈秋年回应,无奈只能先回柳府,同柳云云汇报。 听说沈秋年居然对此事无动于衷,柳云云不由得狠狠地掐紧了掌心,指甲将掌心掐出深深的印子来,她却浑然不觉。 “沈秋年连此等事都能容忍,怕不是心里还有方清月那个贱货!”她越想越气,狠狠地对着桌面拍了一掌,只拍得手心通红。 方清月容颜一般,性子也一般。即便是方惜福还在之时,在京中也没留下什么名声。 怎的沈玉寒和沈秋年叔侄两个都好似非她不可了似得! 她越想越觉得生气,狠狠地砸了桌上的东西。 方清月腹内的孩子留不得,当真叫她生下这个孩子,怕是她再也无翻身之地。 沈玉寒忙完督察院中事宜之后,便早早地回到了王府。 他匆匆洗去身上的血腥气后,才带着水汽到了方清月院中。 方池月正在院中捣药,瞧见沈玉寒回来,急忙站了起来。 “清月今日如何?可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沈玉寒问道。 闻言,方池月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了?”匆匆的脚步陡然顿住,沈玉寒问道。 “奴婢……奴婢不敢说。”方池月红了眼眶,却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沈玉寒神色陡然冷下,凉丝丝地道:“凡是有本王替清月做主,有何说不得的?” 方池月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今日柳小姐带了汤药过来,说是她特地熬制的乌鸡汤,逼着姐姐喝。姐姐不愿意,她便让下人按着姐姐,非要往姐姐嘴里喂。” 她垂下眼睛,泪珠挂在双腮上,瞧着难过无比:“王爷,姐姐是大夫,自然知道药理。她送过来的汤药,与姐姐最近调养身子的药性相冲,若是喝了,怕是要损害身体。可……” 她没再说下去。 但话里的意思,沈玉寒听了个明白。 怒火猛地涌上心头,叫他脸色难看至极,想到今日他不在府中,方清月受的委屈,沈玉寒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第九十章 怀疑 他自认已经同柳云云说得相当清楚,可柳云云自持王府主母的身份,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王爷,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姐姐……”方池月抽噎着,瞧着亦是难过无比。 今日她同方清月谈及此事之时,方清月便不叫她说给沈玉寒听。 毕竟柳云云目前来看,会是王府的女主人。 她日后总是要离开王府的,此事便没什么必要去说,免得沈玉寒日后同柳云云离心,柳云云再连她一起记恨上了。 可方池月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觉得沈玉寒对方清月的态度不像是方清月说的那般冷淡。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此事是柳云云来闹,柳云云可以全身而退,方清月便要咽下委屈? 她不想这样。 “本王知道了。”沈玉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心中早已将柳云云碎尸万段。 倘若方清月没有自保的手段,今日恐怕真要叫柳云云喂下那汤药了。 若是坏了方清月的身子,他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没有直接进入方清月房中,而是叫来了驰风。 驰风恭敬行了一礼,不知沈玉寒叫他过来是为何:“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今日柳云云来府中,为何不拦?”沈玉寒眸中森冷,冷冰冰说道。 “王爷。”驰风无奈道,“柳小姐在旁人眼里,毕竟是您未来的妻子,没有您的命令,谁敢拦柳小姐呢?” “传本王命令,从今日开始,柳云云不许踏入府中一步。若是你们其他人不小心将柳云云放进来,便等着受罚吧!”他声音冷厉。 驰风急忙正色道:“是。” 做完这一切,他才踏入方清月房中。 方清月此刻正坐在窗边,就着窗外的天光看书。 她身上还染着浅淡的药材的香气,还有蜂蜜的味道,闻起来好闻至极。 一张脸在天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目光紧紧地锁在书上,又显得极为恬静。 沈玉寒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在看什么书?” 方清月侧了侧身子,叫沈玉寒能看到自己手中的书。 “《道德经》?怎的想起看这个来了?”往日方清月总是爱看医书,他命人替方清月搜罗了不少来,如今瞧着她居然没再看医书,倒是有些新奇。 “《伤寒杂病论》看倦了,便随手翻一翻。”方清月目光仍旧不离书卷,心中却是道,自是为了她未来的孩儿准备的。 她日后想亲自教孩子启蒙,总不能对于四书五经毫不了解吧? “你啊。”沈玉寒无奈地说了一句。 闻着方清月身上浅淡的药乡,瞧着她恬静的侧脸,沈玉寒陡然来了几分兴致。 他将方清月压在桌案上,伸手要去解方清月的腰带,却被方清月按住了手:“王爷,不可……” “怎的,你如今还身体不适?”沈玉寒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生出几分疑惑,“难不成,你当真有了孩子?” 这不是方清月第一次拒绝他,近些日子,他已经被拒绝了好几回了。 原先夜夜缠着他不舍他走,如今却这般嫌弃他,叫他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方清月身体僵硬一瞬,在沈玉寒察觉之前,便已经缓和过来。 她唇角挂着无奈的笑,语气淡淡道:“王爷怎会如此想,避子药我也时时在喝呢。”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的,可能山珍海味吃得太多了,总是觉得有些食欲不振,对许多事也失了兴致。倒不是怕王爷同我欢好,是怕我伺候不好王爷,还扰了王爷的兴致。”她勾着沈玉寒的脖子,在沈玉寒的唇上轻轻地贴了贴,“我在意王爷,不想叫王爷日后对此事失了兴致,能不能求王爷多给我几日?” 娇弱的身子在沈玉寒怀中扭动,叫沈玉寒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他无奈地用方清月的嘴唇磨了磨牙,这才说道:“好,知道了,都听你的。” “那便谢过王爷了。”方清月微微一笑。 连续几日时间,方清月都没去明月医馆之中。 左右如今盲女已经学会不少药方,单是看医馆的话,还是能看得过来的。 而且,这几日,消失的孕期反应又卷土重来,叫她实在是坐不得,也躺不得。 整日里不是孕吐,便是在犯恶心。头晕的好似随时都能昏倒一般,胸口也时时地梗着,令她坐立难安。 只是,明月医馆如今已经在京中积攒了不少名气,到明月医馆中看病的病人,自是越来越多。 方池月虽说得了方清月的真传,不过她终究学习的时间还短,做不到灵活运用,许多时候,还要到王府中过问方清月。 这一日,医馆中来了个疑难杂症。 明明是个男子,却偏偏是滑脉,像是有喜的征兆。 方池月看了又看,又翻了医书,却仍旧不知这男子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到王府去找方清月出马。 方清月吃了不少酸梅子,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只好跟着方池月一起赶往医馆。 马车是坐不得的,怕被颠吐了。索性医馆虽然偏僻,但离王府其实并不是很远,是以她便选择和方池月一起走过去。 走到半路,方清月却是觉得,身后好似有人在跟踪她。 她同方池月在不同的巷子中穿行几次,却仍旧甩不掉身后的尾巴,方清月这下几乎可以确定,她身后跟踪之人,目的的确是她。 担忧方池月同她一起,会有性命之忧,方清月淡淡地说道:“我好似有东西忘在王府之中了,需得回去取。你先去医馆中吧,我稍后再来。” 方池月有些奇怪,不过她倒是也听话,便独自朝着医馆而去。 身后窥探的目光仍旧未尝离开,方清月用力捏紧汗湿的手心,知晓那些人定然是跟着她的。 她假装不知道,调转方向,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走出去多远,两侧屋顶上迅速跳下几个人,将方清月堵在了巷子中。 她脸上神情陡然冷下,问道:“你们几人是谁派过来的,有什么目的?” 纤细的指尖用力地扣紧镯子上的宝石,随时打算将匕首按出来。 “方姑娘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为首之人冷冷一笑,“带走!” 她手中匕首虽然涂了药,可身为女子,力气本来便不及男人大,加之身边之人实在太多。 不消多时,方清月便被几人捉住。 她用力挣扎几下,道:“诸位若是图财的话,直接同我回王府之中便是。我拿了钱给各位,可你们若是伤了我,想必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只是那些人的手臂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挣扎不得。 甚至更加迅速地拖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方清月不由得闭眼。 此次想要脱困,怕是难了。 第九十一章 保护她的暗卫 只是她还来不及沮丧,黑暗之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那人手中银光闪过,整个人迅捷如风,自几个人身边穿行而过。 身上陡然被割出一道血线,随即便是满天飞溅的血花。 那人抖开手中布,将血花尽数接住,不让滴落在方清月的脸上。 待到将那些人解决之后,他便迅速带着方清月赶往王府。 沈玉寒闻听此事之后,第一时间从督察院中赶回。 被带回府中之后,方清月仍旧是有些惊魂未定。 那人将她放下,便要往黑暗中隐去。 方清月急忙道:“你是何人?” “我乃王爷身边暗卫,奉命保护方姑娘。王爷马上回来,您有疑问,可以问他。” 说完,他便自黑暗之中隐去。 方清月坐在软凳之中,心脏仍旧在扑通扑通的乱跳。今日之事当真吓到了她,便是连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感觉不到痛处了。 沈玉寒回来之时,瞧见的便是方清月坐在软凳中失神的模样。 她的颈边,手上,还带着几个小小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瞧见她这幅样子,沈玉寒一时心疼又后怕,一步上前,将方清月抱在怀里。 温热的怀抱总算叫方清月回过神来。 沈玉寒又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发现并不严重,才松了一口气。 他去拿了药膏过来,替方清月上药。 动作格外仔细,好似怕弄疼了方清月一般。 方清月低着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何时在我身边安排了暗卫?” 她先前居然一直不知道此事。 想到她私底下与方池月说得那些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叫沈玉寒手下之人听了去。 “先前兵部尚书第一次弹劾我时,我便安排了人手保护你。”沈玉寒未尝察觉出方清月话里隐隐约约的担忧,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弹劾我,势必会对你下手。若是没有人保护你,我实在不放心。” 他声音温柔,方清月的心却是凉了半截。 前些日子就派了?那她怀孕一事,岂不是也瞒不住了? 想到这个可能,方清月的呼吸都轻微了许多。 沈玉寒已经替她上完了药,抬头对上方清月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我的暗卫口风紧得很,也不会耽搁你日常出行。” 她不是担心这个! 从这段时间以来,暗卫跟在她身边,她却没能察觉暗卫的存在,她便知晓,暗卫必然有隐藏自己的办法。 可…… 若是叫暗卫听到她与方池月商议之事,恐怕沈玉寒要大发雷霆。 如今瞧着,先前她同方池月说的那些,暗卫不知道。可,日后呢? “我不想叫暗卫跟着我。”方清月不高兴道,“你到底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还是要监视我,不叫我做出让你不高兴之事?” 她此番的确有些任性。 沈玉寒也极少瞧见她这番模样,闻言无奈地说道:“本王又怎么可能会监视你?” 他轻轻地拥着方清月,低声同她说软话,哪里还有督察院首尊杀伐果断的模样:“这暗卫的确是我派来保护你的,我身为督察院首尊,在朝中竖敌颇多,有不少人都想置我于死地。你同我攀扯上关系,遇到的危险只会多,不会少,我也做不到时时护着你。” “若是没有暗卫替我守着,我放不下这个心。你也可以当暗卫不存在便是,你想同池月说什么体己话,便随便说,背后骂我也可以,我都不会同你计较。” 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再继续闹下去,便显得方清月任性了。 她无奈,只能点头道:“好。” 沈玉寒瞧着她乖顺的模样,没忍住捏着方清月的下巴,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温柔却又不浓烈,叫人几乎沉湎其中。 直到门外响起一声:“王爷,那几个人已经带过来了,要先审问吗?” 沈玉寒轻轻地放开方清月,用指尖擦去她殷红的唇边沾染的水色:“你猜,此次背后之人,会是谁?” “左右不是沈秋年,便是李君怡。”方清月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那一日,沈秋年便怀疑她身怀有孕,他可不像是沈玉寒这般好糊弄。 “打个赌如何?”沈玉寒笑眯眯地说道。 旁人眼里的“冷面阎罗”,如今却是笑得半个铜板都不值。 “我赌或是其他人下的手,若是赢了,今日你便要用手再多帮我一次如何?”说着,沈玉寒抱着方清月,让她坐在自己怀中,感知生机勃勃的地方。 方清月一张俏脸通红,不明白这人怎的脸皮厚到能拿这种事情打赌。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 这次的刺客,留下了几个活口。 暗卫当时同那些刺客动手之时,也只是叫那些人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其中一个被五花大绑,下巴也被卸掉,被丢到了方清月和沈玉寒面前。 “老实交代,今日之事,是谁安排你过来的!”侍卫用力地踹了那人一脚,恶狠狠地说道。 那人抬起头,瞧着沈玉寒,眼底写满憎恶。 瞧他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方清月却是来了兴致。 今日这些人,对她下手之时毫不留情,若非暗卫及时出现,怕是她要被硬生生拖断两条腿。 腹内的孩子,怕是也保不住。 她虽然有着身孕,并不方便见血。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如此想着,方清月从药箱里拿出药膏,用小木棍沾了,抹在了侍卫的耳垂之上。 这药膏是她先前无聊配置的,没有毒性,也不会伤身体,只是会导致涂了药膏的地方,又疼又痒,又烫又麻,难以忍受。 做完这一切,方清月直起身子:“你还不打算交代吗?” 那刺客仍旧闭嘴不打算说,耳根却传来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痛和痒。 痛意和痒意过于明显,叫人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 “你这毒妇,你在我耳朵上涂了什么?!”口水流了一地,刺客几乎已经忘了下巴上的疼痛,艰难地说道。 “你都叫我毒妇了,自然是涂了些能让你说真话的东西。”方清月唇角微勾,将药罐封好,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这东西药效这般好,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留着留着。 刺客在地上挣扎许久,只是他身上绳套实在太过结实,根本无法挣脱。 痛和痒似乎沿着他的耳朵一直侵袭进入脑海里,叫他生不得,死不能。 “我说,我说!”万般无奈之下,刺客只能哀嚎道,“是兵部尚书,是他派我们来的。求求你,给我解药,我受不了了!” 他的挣扎越发剧烈。 方清月抬了抬下巴,叫侍卫按着刺客,把刺客耳朵上的药膏抹去。 那种痛痒的感觉这才消了下去,刺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居然不是沈秋年和李君怡派过来的人? “我赌对了。”沈玉寒捏了捏方清月的腰肢,觉得她今日似乎吃得太好,丰腴了一些。 不过身上多了些肉,倒是好摸得紧,沈玉寒大手又捏了捏,这才道:“把人带下去吧。” 第九十二章 宁大人的诡计 刺客被带下去之后,方清月才意识到沈玉寒的大手在摸哪里。 她心中陡然一惊,故作不经意地自沈玉寒怀中挣扎出来,这才柔声道:“王爷,我与那兵部尚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会是他派遣来的人手?” 即便是方惜福因着为人耿直,在朝中竖敌颇多,可她也未尝听说宁良才与父亲有旧怨。 沈玉寒在方清月的后腰上轻轻拍了两下:“怎的也不想想,你得罪过谁?” 方清月思索一番,眼睛一亮:“莫不是,沈秋年和李氏?” 沈玉寒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你还当真是聪明。” “此次他们尚未得手,恐怕很快便会派来第二波人马。”以宁良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他必然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 按照其他人的想法,刺杀失败一次,便要再做准备,可宁良才必然会抓紧时间再派遣人过来。 他必须要先抓住宁良才地把柄,把他按死在朝堂之上,让他无路可走。若是任由他对方清月下手,恐怕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护得住方清月。 沈玉寒起身,吩咐方清月道:“有什么事,直接叫府上的人去做便是,你还是好好在府中歇着吧。” 方清月点了点头。 送走沈玉寒之后,她纤细的柳眉不由得拧起,细细思索着李氏和宁良才可能有的关系。 父亲不把她当做是困于深闺大院中的女儿来看待,也会时常同她说一些朝堂中的事情。 宁良才此人,他也从父亲口中听说过。对宁良才,父亲很是不喜,但也未尝和宁良才有过什么交际。 她可以确定,自己一个小女子,和宁良才交际不多,几乎没有得罪宁良才的可能。 想到沈玉寒的话,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疑惑。 宁良才和李君怡能攀扯上什么关系? 但仔细想来…… 想到沈玉寒暧昧的大掌自她腰上轻轻略过,方清月陡然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宁良才和李君怡背地里有私情? 仔细想过一些细枝末节,她一双眼睛陡然亮起。 与此同时,沈玉寒也加派人手在府中,生怕方清月再受到什么伤害。 晚上回来之时,瞧见方清月眉头微蹙,他下意识以为方清月伤势严重,低声问道:“要不要本王叫大夫过来查看一下你的伤势?” 他怕有什么地方,他没看到,却是方清月伤到了的。 闻言,方清月陡然一惊。 她怀胎几月,脉象逐渐趋于稳定,但凡有个稍微懂些脉象的人,替她诊脉,便能察觉出她脉象的不对之处。 遑论是大夫? 若是叫人发现她怀孕一事,这…… 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很快便被她掩饰好,抬头看向沈玉寒时,方清月唇边还挂着笑意。 “王爷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吗?分明已经用过金疮药,还要去叫其他大夫来。”她笑意多少有些勉强,嘴巴微微撅起,似乎是有些不满。 沈玉寒瞧着她的模样,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方清月在医术上,一向很是谦逊。她曾经同自己说过,即便是乡间那些赤脚大夫的诊疗记录,也都有参考的加之。 如今却是这般自信? “你当真确定,一些金疮药就能好?”沈玉寒摸了摸她的后颈,声音温柔,“你生得如此漂亮,留疤虽然不能说不美,但也终究是白玉微瑕,多少有些遗憾。” 他鲜少会这般哄人,怕的是方清月讳疾忌医。 倘若当真留下疤痕,他也觉得没什么。但若是本不至于留疤的伤口留了疤,便实在不好。 方池月此刻也从外面回来了。 她今日先到了明月医馆中,没等来方清月,却是等来了王府中人,告知她方清月出了意外,是以先回王府中休息了。 不得已,她只能让那等候在医馆中的病人去寻魏大夫,好在没有耽搁事。 处理完医馆中的其他病人,她便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正巧听到沈玉寒和方清月说的话。 闻言,她急忙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来守着姐姐吧。” 沈玉寒知晓她略通医理,这才作罢。 “那你们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去书房了。” 沈玉寒走后,方池月小声问道:“姐姐,你今日没事吧?” 方清月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压低了声音:“今日沈玉寒派来跟在我身旁的暗卫救了我,否则我活不了。” “但……”她抬了抬眼睛,扫一眼窗外。 那暗卫不知藏在何处,她也不敢随意说话,只能小声道:“那暗卫如今还不知藏在府上何处,不过想必会一直跟着我。有些事情,我们便不要明说吧。” 她指的是怀孕和要离开一事。 倘若叫暗卫听了墙角,沈玉寒知道此事,不知他会不会逼着她流掉孩子。 她不愿。 这孩子来得好不容易,即便如今尚未成型,但她也不愿意失去这个孩子。 方池月听出方清月话中的意思,轻轻地拍了拍方清月的肩膀安抚她道:“放心吧,姐姐,不会有事的。” 翌日,宁良才出现在建安王府之外。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力夫,抬着几个硕大的木箱子。 得了沈玉寒首肯,他便立刻命人将木箱子抬到了王府中,沈玉寒的院子里。 “宁大人这是做什么?”沈玉寒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宁良才挤出一个笑,命人将木箱子打开。 几个木箱子里,分门别类的装着山珍,珠宝,绫罗绸缎等物。 “王爷,这些都是下官送给您的,还请您笑纳。” 闻言,沈玉寒深深地看了宁良才一眼,道:“本王无功不受禄,收不了你这些东西。宁大人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不客气,宁良才却仍旧是陪着笑道:“王爷整日里忧国忧民,辛辛苦苦,怎能说是无功呢?更何况,前些日子,下官也并非有意要针对王爷,只是担心王爷所行之事给朝廷给其他官员带来麻烦。却没想到会害得王爷被免职,实在是抱歉。这些东西,就当是我送给王爷赔罪的吧。” 按理说,他一个兵部尚书,去了谁府上,谁不得给半分薄面? 可沈玉寒仍旧半点情面都不讲:“不必了,你我也算各司其职,宁大人也的确没能给我造成什么麻烦,还是就此算了吧。” 说着,他便抬起手道:“来人,送客!” 第九十三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方清月这会儿用完午饭,正出来散步消食。 沈玉寒从来都待她不错,她在王府之中,也没有特地限制她去哪里或者不去哪里。 是以她未尝想到,居然会跟宁良才撞个正着。 还是沈玉寒打算把他打发走的画面。 她别过脸,打算转回到自己的偏院之中,偏偏宁良才从那箱子里拿出一副头面,给方清月送了去。 “方姑娘,这是下官特地命人给你打的首饰,还请方姑娘笑纳。” 闻言,方清月淡淡地扫了那副头面一眼。 那头面是点翠的,上面点缀着名贵的珠宝,看起来格外繁杂。 阳光撒落在头面上,发出浅淡的光泽,显得格外漂亮,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只是这些日子,沈玉寒整日让驰风给她送些乱七八糟的,别说这般品相的头面,便是更好看的,方清月也有不止两幅。 宁良才手里的,她的确看不上。 “宁大人,还是将东西收回去吧。没听到王爷说他不喜这些东西吗?”方清月抬眼看向宁良才,眼底没多少笑意,“您若是当真觉得愧疚,有心想要补偿,倒不如多体恤体恤百姓。” 说完,她轻轻抬起脚,准备绕过宁良才。 却不料宁良才神情陡然变得格外难看。 “方惜福的女儿,当真好是伶牙俐齿。”他阴沉沉地盯着方清月,恶狠狠地说道,“你父亲先前也这般劝过我。” 方清月脚步一顿,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宁良才,恨不得挠花他那张脸!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当年父亲的死,说不定还有宁良才的手笔。 她用力掐紧掌心,努力挤出笑来:“宁大人还是慎言,劝你体恤百姓,是为着你好。倘若大征当真尸横遍野,你当你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会坐得稳吗?” 宁良才往前一步,凑近方清月。 他一张脸上笑意越发诡谲:“方姑娘,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待到王爷成婚之后,你以为他还能护得住你吗?” 方清月被他吓得后退一步。 沈玉寒瞧见这一幕,直接走过来,挡在了方清月的面前。 他看着宁良才得目光带着几分森冷的意味:“宁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来我府上求见,还敢威胁恐吓本王的客人?怎么?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吗?” 语气冷得好似数九寒冬的冰水。 宁良才这才抬头,脸上笑意加深:“这可怎么敢?下官位卑官小,如何敢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只不过,一想到方惜福通敌卖国之事,便不由得对方小姐有些厌恶。毕竟,大征中人,谁不厌恶这种小人呢?您说是不是?” 他这是拿着锥子,硬生生往方清月心里扎。 方清月一张俏脸难看至极,用力掐紧掌心,才控制住挠花宁良才那张狗脸的欲望。 “无论如何,方惜福都是方清月的先父。如今既然皇上没有提及要追究此事,宁大人便不要再提了吧。”沈玉寒淡淡说道。 他如此态度,叫宁良才不爽得很,偏偏也只能咬牙忍下。 待到宁良才离开之后,方清月眉头微微皱起。 她总觉得,宁良才此次来王府,目的并不单纯。 倘若他当真为当日弹劾沈玉寒一事愧疚,那他便不会去弹劾沈玉寒。 今日里他拿来的那些东西,方清月仔细看过,都像是新的,成色也相当不错。 对尚书府来说,的确不算太过贵重,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起来的。 如此一想,宁良才的目的,便格外值得探究。 “王爷,宁良才此行必有诡计,您要多加小心。”她看着沈玉寒,格外关切道。 沈玉寒点点头:“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京城中翻起一桩大案子。 近些日子,京中有不少人神秘失踪。 因着那些人都是成年人,是以一开始,他们的父母亲族也只当是他们有事出门了,没有告知而已。 只是连续几日都不见转还,陆陆续续的便有人开始朝府衙报案。 仔细算算,竟有十数人之多,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府衙不敢隐瞒此事,当天上给皇上的文书里,就禀明了此事。 一时间,皇上震怒无比:“失踪了十好几个人才发现,这是失职!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当真要瞧着京中的百姓,一个一个都失踪光吗!” 他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京中设有督察院,大理寺等多处供百姓报官的地方,最早一个报失踪的,已经可以追溯到半个月之前了。 可到了现在,案子仍旧未破,反倒是失踪之人越来越多,实在瞒不下来,才上报给他。 早干嘛去了? 朝堂之上,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此事倘若追究下去,整个京中官员都有连带责任。 上书的官员顿时汗如雨下,低着头不敢吱声。 皇上瞧他们这幅模样,只觉得越发生气。 他转头对着沈玉寒道:“建安王,你身为督察院首尊,此事非你莫属,需得尽快调查清楚,不许再有百姓失踪。倘若做不好此事,你的乌纱帽,便不要戴了。” 沈玉寒何尝不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他? 不过,他仍旧说道:“是。” 回到督察院中,沈玉寒立刻命人去调查此事。 不多时,有探子拦截了一封发往京中的密信。 那信被送到沈玉寒手中,沈玉寒将信封打开,仔仔细细看过信里面的内容。、 信是加密的,只是他当初与戎狄交手多年,自然有破解密信的本事。密信中所写的是边城能够摸查到的布防,还附上了一个药方。 沈玉寒一惊,眉头紧皱。 自他对宋晓雅下手之后,宋晓雅便安分了不少日子,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宋晓雅之事。 却是没能想到,宋晓雅居然还在跟敌军联络! 这些日子,京中布防稍显松散,但凡有心之人想要探查,便可以查到京中完整的布防图,虽说与实际可能有所出入,但若是按照这布防图去突袭,也会使大征损失惨重。 他将那封信扣在桌上,语气冰冷至极:“去查查,宋晓雅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半晌,他又道:“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到侯府去跑一趟吧。” 侯府的侍卫,多是父亲当年还在时,留下来的,对外人极其防备。 他光明正大的回到府中,说不定还能查到一些先前未尝查到之事。 第九十四章 找上门 沈玉寒到侯府之时,正巧是在下午。 听到门口小童禀告沈玉寒前来,李君怡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几日沈秋年尚且还算安分,不知沈玉寒特地跑这一趟侯府,是为着何事? 她亲自带人出门迎接,脸上还挂着笑:“哎呀,首尊,嫂嫂不知你今日竟会回来,有失远迎,实在莫怪。” 沈玉寒淡淡道:“嫂嫂说笑了,本王回来也只是想拜祭一下母亲的牌位罢了。年节时督察院正忙,没能抽出时间,也不知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责怪。” 李君怡忙道:“婆母又怎会责怪于你?我这就命人去准备茶点。” 进入祠堂后,沈玉寒在祠堂中略微扫了一眼。 祠堂时时有人扫洒,自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此事他心中也清楚,是以也并未寄希望于能够在这地方找到什么。 拜祭完母亲之后,沈玉寒这才跟着李君怡回到中庭。 到了中庭,他却见到一个熟悉之人,正是宁良才。 瞧见沈玉寒,宁良才眸光闪了闪,这才恭敬对着他拱手行礼:“下官今日有事找老侯爷商议,不知王爷居然会来此,莫怪。” 沈玉寒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他那好哥哥整日沉醉书卷,平日一般都在茶楼中看书,只偶尔回府一回。 如今瞧着,宁良才倒隐隐约约有成为侯府男主人的嫌疑。 “兄长除却偶尔处理侯府之事外,基本都在茶楼待着。若宁大人有意要找兄长,不如去茶楼中找他。” 他半点也不客气,说得宁良才几乎要变脸。 这会儿,沈秋年同宋晓雅也从外面回来了。 这些时日,沈秋年与宋晓雅不止欢好过一次两次,可宋晓雅还是来了月信,未能怀有身孕。 他担心是因为上次“流产”宋晓雅孩子掉了之后,身体受了影响,今日特地带宋晓雅出去问诊。 没想到一回来,便和沈玉寒装个正着。 想到那一日在沈玉寒府上遭受的屈辱,沈秋年眼底闪过一片阴云,冷冷说道:”叔叔好生稀客,今日怎的有兴趣来我们侯府,不在府上陪你那美人了?“ 他说话连讥带讽,李君怡猛地拉了沈秋年一把。 如今沈秋年毕竟已经是个庶民,若是得罪了沈玉寒,沈玉寒只消得指尖搓一搓,便能将沈秋年捏死。 她可不想再费心为沈秋年经营。 “侄儿日子倒是过得爽快。”沈玉寒反唇相讥,“如今不需当值,倒是更有时间同美人作伴了。也不知何时能叫本王喝上一杯喜酒。” “你……”沈秋年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宋晓雅那日也在方清月身上吃了亏,再加之本该送至侯府的密信一直未尝送到,她心中也有几分不安:“王爷还要催生不成?如今秋年整日待在府中,甚是苦闷,便不要取笑他了。” 沈玉寒没打算再理他二人,只是道:“如今母亲本王已经祭拜过,便不叨扰嫂嫂了。” “宁大人,你说要找我兄长,不如同本王一起到茶楼去吧,刚好顺路。” 他既已经这样说了,宁良才又如何能拒绝?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李君怡一眼,这才跟在沈玉寒身后离开。 与此同时,建安王府。 柳云云带着柳宋氏,也就是她的母亲,到王府之中拜会沈玉寒。 自那日灌药一事之后,她也曾来过王府几次。只是每次都被王府中的侍卫找借口拒之门外,实在叫她心中不爽。 正巧柳宋氏自娘家回到府中,她便特地叫了母亲替自己撑腰。 柳宋氏身为商人,又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算不上皇商,但手上有两个铺子,的确会给宫里供货,在京中的地位,甚至不必她那丈夫低上多少。 到了府门外,柳宋氏命人去打门。 瞧见柳云云,小童一怔,道:“柳小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王爷不让您进府,奴才也没办法啊。若是被王爷知道奴才放你入府,怕是要怪罪奴才。” 虽说这看门小童不过是个奴才,但柳云云想嫁入王府之中,便需得落下好名声。 是以她不敢为难看门小童,只是道:“娘亲想来同王爷见上一面,可她身子又不大好。不让我跟进去,我不大放心。” “就是,我家小姐再怎么说,也都是未来的王妃。此事您心中必然清楚,断然不能跟那府中未见过世面之人一般。”说着,小桃往小童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求求你,行个好吧。” 柳云云生得漂亮,小桃也只是比她差上一些而已。 这般漂亮的女子在他耳边说好话,还真叫小童有些不好意思。 他只能道:“那你们先进去吧,等会儿王爷回府,我再跟他汇报。” 王府之中,不少丫鬟婢女还在方清月偏院中,同她做翻花游戏。 方清月不摆架子,若是哄得她高兴了,对下人也算出手大方,因此她们都乐意陪着方清月胡闹。 听说柳云云和柳宋氏上门,方清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抬起头,对来汇报之人说道:“今日王爷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便让人好好安抚她们吧。将上好的茶叶和糕点都拿去。” 她这般说,方池月倒是有些不高兴道:“小姐,您怎的对她二人这般好?换做是我,必然要晾着她们。” 方清月头也不抬,语气淡淡道:“如今瞧着我与府中其他人相处还算不错,可若是柳云云嫁入府中,她才是唯一的女主人。” “让下人们开罪她,日后她必然会有千百种方法折磨下人。此事我做不出来。”她无所谓柳云云和柳宋氏对她态度如何,毕竟她也不靠这个吃饭。 即便离开了沈玉寒的庇佑,她还可以配药,开医馆。 可府中下人便不同了。她们的身契都在王府之中,没攒够足够的银子换身契,是没有办法离开王府的。 倘若王府中的女主人对她们有什么不满,她们也只能受磋磨。 方清月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 方池月叹一口气,只觉得方清月实在太过心软。 不过也是。 若非方清月心软,如今她一双眼仍旧是瞧不见,说不定已经死在冬日的寒风之中了,又如何忍心苛责呢? 听说沈玉寒没在府中,柳宋氏眉头狠狠皱起:“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下人恭敬道,“夫人您和小姐先吃些茶点吧,说不定马上便回来了。” 第九十五章 上门找罪受 只是等了许久,都未尝等到沈玉寒回来,二人也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怎的等了这么久,王爷都没回来?他如今在哪里?”柳云云首先发难。 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恭恭敬敬:“这个……奴婢也不知。王爷行事诡谲,我们这些做婢女的自是不敢随意过问。” “你的意思是,方清月知道?”小桃叉着腰,不满说道。 “姑娘她也不一定知道。”丫鬟低着头,额上逐渐有汗珠冒出。 这柳家母女实在也太难缠了些,王爷再不回来,怕是要在这府中闹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起开。”柳云云瞧见丫鬟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便觉得不耐烦,一把将丫鬟推开。 她来过王府几次,自是知道方清月院子在何处,因此并未耽搁,直接便朝方清月院中走去。 丫鬟未尝想到柳云云会突然发难,摔倒在地后,只觉得骨头架子都摔得松散了,一时之间情不自禁地落了泪。 她擦干眼角泪水,跟着柳云云朝方清月房中走去。 方清月房中,她正在低头看书。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屋中,将整个屋子都照亮。 桌上摆着的摆件花瓶,皆是沈玉寒命人自各处搜罗来的,样式新颖,上面嵌着各式各样的珠宝,一看便是顶顶昂贵的。 她却是毫不在意地随处摆放。 柳云云气冲冲地冲进来,却被护在门口的侍卫拦下,只能扬声道:“方清月,你给我出来!王爷现在在何处,你必须要告诉我!” 房间中的安静被打断,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方清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自打有了身子之后,她便越发听不得吵嚷之声,起身走到门外,一眼便瞧见柳云云,身后跟着小桃,还有一个打扮得格外贵气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穿金戴银的,身上的衣裳也是成衣铺里最新的款。 长相与柳云云有七八成相似,一眼便瞧得出来,是柳云云的母亲。 不知这二人目的是为何,方清月也并不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我不过只是住在王府之中而已,并不知道王爷的踪迹。若你们想问,不如去督察院中,相信王爷是愿意告知他未来王妃的。” 她说话不卑不亢,却像是戳了柳云云的肺管子:“方清月,你不会在暗示我,只有你才配做王妃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撩起袖子,便要扑过来。 柳宋氏眉头轻微一皱,厉声道:“云云!” “娘亲。”柳云云被呵斥,一双眼睛顿时浮现出些许水色,觉得有些委屈。 “同这种女子撒泼斗狠,实在有失体统,娘教给你的,你都忘了吗?”她是富商家的女儿。 柳云云憋着一口气,不敢吱声。 柳宋氏这才看向方清月,仔细打量着她。 她的眼神轻蔑,看着方清月的眼神好似她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半晌,柳宋氏张口道:“方小姐,我知道你如今同王爷关系亲密,可王爷日后定是要定亲的。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云泥之别,又怎可能在一起?” “不如早日离开,好成全了你同王爷的面子。” 她说得轻巧,方清月倒是听得恶心。 此事她自然心中清楚,也的确做好了打算。但外人陡然冒出来说一句,又算是什么? “此事便不劳夫人费心了。”方清月颇为敷衍地福了福身子,而后淡淡道,“我与王爷能不能成婚,那都是我与王爷的事情。倘若你当真不觉得王爷在意我,就不必来我门前耀武扬威劝我离开了。” 她不知沈玉寒对柳府态度如何,单瞧着柳云云和柳宋氏的模样,她便大致能够猜测到,柳家同建安王府的联姻,怕是来得没那么顺利。 柳宋氏气得倒仰,还是小桃和柳云云一个扶着一边,才没叫她当真摔倒。 “好你个方清月,果然是市井之中混出来的妇人,这脸皮就是厚得很。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便去同王爷好好说说,看看他还愿不愿意将你留在府中。”柳宋氏气得骂了两声,便转身离开了。 方清月撇撇嘴,只觉得这一家多少都有些毛病。 还未成婚呢,在她面前端什么当家主母的架子。 沈玉寒从侯府回到府中,便听得小童道:“王爷,今日府中来了客人,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同她的女儿柳云云小姐。” 闻言,他眉头狠狠皱起:“先前不是已经让驰风告知你们,不许柳云云进入王府吗?” 方清月怕是又要被欺负。 小童低下头,畏怯道:“可柳夫人毕竟是柳大人之妻,我们不敢阻拦。” 沈玉寒冷哼一声,赶往大堂。 柳宋氏正坐在堂中,一脸的不悦。 沈玉寒进来之后,她刚要起身告状,却听沈玉寒道:“来人,送客。” 一时间,她几乎咬碎了银牙。 只是沈玉寒身份毕竟在此,柳宋氏亦是不敢造次,只能道:“王爷,今日臣妇前来,只为了同你说几句话,还请王爷听完,臣妇自然会走。” 她已经说到这里,沈玉寒便在主位上坐下,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见他这般态度,柳宋氏胸口淤积的那口气非但没出出去,反而越发恼火。 “王爷,您与云云的婚事,不知打算何时定下呢?方才臣妇也去见了你府中那方姑娘。臣妇知道她无父无母,孤零零寡女一个,日子过得的确悲惨。可整日在王府赖着,怕不是会耽搁王爷您同旁人议亲,还望王爷为着自己考虑考虑。” 她一张脸上满是慈爱,好像当真是个为沈玉寒考虑的长辈一般。 沈玉寒冷冷抬眼,看向柳宋氏,脸上不耐烦越发明显:“方清月早想离开,是本王让她在府中赖着。更何况,你我无亲无故,你也并非本王长辈,本王同谁议亲,议不议亲,都同你没什么关系吧?” “若是柳夫人这般闲着的话,不如先将你名下的怡红楼典了吧,也不知道多少朝廷官员在你那楼中养着小情人呢,岂不是也耽搁了他们同夫人恩爱?” 沈玉寒一番话夹枪带棒,直教柳宋氏变了脸色。 那怡红楼的确是她名下产业,即便是柳大人在意她,也时常会去那里听个小曲。 沈玉寒如此讥讽,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第九十六章 花灯 柳云云听到沈玉寒的话,也极为不满。 她娘亲一年要纳那么多税,怎的便不能开家青楼了? 左右楼中女子都是自甘堕落,那些官员也是无法自控,干她娘亲什么事? 只是她毕竟对沈玉寒满心喜爱,即便有些不舒服,也强自忍下,只是一副柔弱的模样:“王爷,娘亲并非要针对姐姐,也只是担心她整日同您在一起,日后不好再找郎婿。” 她一张俏脸上满是委屈:“我们也只是关心她一番,她便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要赶我们走。实在是太过分了。娘亲好心提醒,王爷可千万不要不当真。” “即便她的确以这个身份赶你们走,又有什么关系?”沈玉寒脸上神情越发冷厉,“此事,本王若是不管,那便代表着本王是默许的,无需你们来告这个状。她若是品行无端,自有府上下人同我讲,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如此不讲理,又极其护短。 柳云云和柳宋氏自讨没趣,脸上神情难看得不得了。 她们的确也知道沈玉寒态度不会太好,却没想到,他根本连半点面子都不给! “送客!”沈玉寒不给她们再纠缠的机会,冷冷地说道。 王府中侍卫礼貌地将柳云云和柳宋氏“请”出了丞相府。 沈玉寒起身,去往方清月的偏院之中。 方清月此刻正在缝制香囊,用的是方池月精心挑选过来的药材和香料。 这香囊可以安神助眠,她打算往床头挂上一些,好让自己夜里能得以安睡。 只是香囊还没做好,沈玉寒便已踏入偏院之中。 他走过来,关切地瞧了方清月两眼,发现她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今日在府中如何?” 方清月抬头瞧了沈玉寒一眼,低头道:“还不错,王爷怎的会问这种话?” 说话间,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认真做香囊。 但眉眼多少都带着些许不高兴。 即便她回怼了柳宋氏和柳云云那又如何?她二人能来府中耀武扬威,怕不是沈玉寒默许的。 如今又过来问她,好不讲道理。 瞧出她闷闷不乐,沈玉寒道:“我今日在督察院当值时,听到几位官员说今日百花盛开,京中有花灯,我们出去瞧瞧如何?” 大征基业尚短,百姓人口也少。 为着发展经济,节日便格外多。 方清月闻言,略微有些沉闷地点点头。 他们用过晚膳出门时,太阳已经落了山,街上到处都挂着纸糊成的各种灯盏,被制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瞧着格外漂亮。 沈玉寒原本落后方清月一步,打算保护她。 但看着人群来来去去,又怕方清月磕着碰着,干脆上前牵过了她的手。 除却街上挂着的那些官府出钱购置的花灯以外,街上也有许多小贩贩卖不同的花灯。 方清月的手被沈玉寒牵着,只觉得他大掌格外宽厚,加之他在外面对她也是这般态度,似乎并不介意她的身份,一时间,她情绪倒是好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低落。 车如流水一般,在街道上驰过。 沈玉寒一直握着方清月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路过一个卖木簪的摊位,方清月停下脚步,去看摊位上摆放着的那些木簪。 那些木簪雕得格外别致,都是些花朵等物,花瓣之间镂空,显得格外轻巧灵动。 卖木簪的小贩不是京城本地人,见到沈玉寒和方清月也不认识。但瞧着他俩亲近的模样,下意识便将二位当做是一对爱侣。 “夫人,这摊子上的木簪皆是我自己做的,您若是有兴趣,不若让你相公给你买上两支?你二人这般恩爱,实在是羡煞旁人。” 本是恭维之语,方清月刚要张口说自己同沈玉寒并非夫妻,却见沈玉寒已经拿出银子放在了摊位之上。 “娘子,你随便挑吧,瞧见什么便买什么。为夫有的是钱。” 如此财大气粗,更是叫小贩说了一大堆漂亮话。 方清月有些惊讶地回头,正对上沈玉寒含笑的眉眼。 花灯的光芒折射入沈玉寒漆黑的眸中,原本深不见底的双眼似乎盛满了她的影子。 她唇角笑意加深,低声道:“那便谢谢夫君了。” 买了木簪之后,沈玉寒又带着方清月到其他摊位上看。 借着花灯节,不少摊贩都出来摆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人目不暇接,沈玉寒挑了些方清月感兴趣的,买了一大包。 街市的尽头,是一间花廊。 花廊下种着的是紫藤花,如今正到了盛开的季节,厚重的花穗几乎要垂落到地上,显得格外漂亮。 花枝的间隙,放着几个模样小巧的花灯,将整个花廊都照亮。 方清月高兴地牵着沈玉寒的手,往花廊中走,却在花廊中见着一个卖花的孩子。 那孩子衣着破烂,一双脚赤着踩在地上。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发冷,孩子的小脚在地上不断地挪着,却半点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瘦得头大身子小,一双眼睛大大的,格外干净明澈,好似能看得到底。 瞧着他这幅模样,方清月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方惜福还在世时,一向中心爱民,教导出来的孩子,自是也有几番他的风骨。 即便最困难之时,方清月也不忍看百姓受苦,更遑论她如今亦是有能力帮助着孩子。 她轻轻地拉了拉沈玉寒的衣袖,小声道:“夫君,不如我们买些花吧。” 闻言,沈玉寒的目光落在那些花朵之上。 孩子贩卖的应当是在山中采来的野花,花朵极小,不如外面那些小贩摊位上的野花漂亮。 但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眼里的渴望几乎要将人淹没。 他掏出银子,放入孩子的花篮之中,又掐了其中一朵小花,戴在方清月耳边。 淡粉色的花点缀在方清月发间,却并不显得俗气,越发让她出落得清丽。 沈玉寒轻轻地在方清月脸侧吻了一下,这才牵着方清月离开。 他们又一次穿过街巷,二人说着悄悄话,没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正是沈秋年和宋晓雅。 他二人今日也来看花灯,不成想和沈玉寒方清月撞个正着。 沈秋年看过去之时,方清月正偏头听沈玉寒说话,嘴角还含着笑意,看起来格外碍眼。 他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沈玉寒和方清月便走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不期而遇 关键时刻,是宋晓雅拦下了沈秋年。 “沈玉寒如今身份地位极高,你即便过去闹,能闹出什么来?” 一句话,叫沈秋年冷静下来。只是瞧着沈玉寒与方清月恩爱的模样,他实在是觉得扎眼。 “侯爷放心,瞧我替你出气。”宋晓雅勾了勾唇角,朝着沈玉寒和方清月便走了过去。 她装作一副同二人不期而遇的模样,捂着唇笑道:“方才瞧见姐姐同王爷的背影,还想着是哪家夫妻这般恩爱,实在叫人羡慕。如今瞧见居然是姐姐在此,倒是当真羡慕不起来了。” “做人外室,即便再怎么受宠又如何?到底是长久不到哪里去,姐姐最有体会,你说呢?” 方清月闻言,也笑了笑。 “那也比不过妹妹,不是外室,比我这外室还要不得宠。都流了一个孩子,还没名没分,就这还要厚着脸皮留在侯府之中,也实在是可笑。” “不过,你们不打算再生一个嘛?哦,难道是沈秋年不行?” 沈玉寒在她身后,多少也给她添了几分底气。 先前新仇旧怨,如今一并结算,方清月说话根本不顾及。 沈秋年气得握紧了掌心,恨不得甩方清月这个贱人两巴掌。 她以为她是谁?还敢这般说话?当真觉得他是好惹的吗? 只是沈秋年在,他终究是不敢发火,只能勉强忍耐。 却不料身后陡然挨了重重一撞,差点把他撞倒。 沈秋年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卖花小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朝着小童踹了过去。 他丝毫未尝收力,只一脚便将那小孩踹翻在地。手中花篮翻倒,里面的花被踩了个稀巴烂。 小孩的手臂和小腿在地上重重擦过,顿时留下一片血痕。 他疼得张大了嘴,瞧见眼前之人衣着不凡,竟是不敢哭嚎出声,也不敢叫对方赔。附身捡了花篮,忍痛准备离开。 下一刻,却被沈秋年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你这贱种,没长眼睛吗?居然敢撞我?难不成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说着,他便狠狠一巴掌,那孩子的脸迅速肿了起来。 沈秋年动作实在太快,待到方清月和沈玉寒反应过来之时,那孩子已经挨了几巴掌。 痛叫他的嘴巴长得极大,可却因为被掐着脖子,反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方清月实在看不下去,厉声道:“沈秋年,你当街殴打百姓,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沈秋年脸上闪过讥讽的神情。 “这臭小子敢这般冲撞我,实在可恨。我打他几巴掌,又怎么了?” 说着,他还要动手。 沈玉寒手中金瓜子飞出,打在沈秋年手臂的穴位之上,使得他不由得松手。 孩子坠落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朝着沈玉寒和方清月所在的方向爬过来。 他实在有些太可怜了,原本破烂的衣衫几乎兜不住他瘦弱的身子,一张脸上写满惶恐。 直到爬到方清月身后,他才敢哭出声,声音也细弱得像是小猫崽一般,听着便叫人心疼。 方清月一时间气恼不已,冷声道:“你也是庶民,他也是庶民,你比他高到哪里去?何来的冲撞?” 更何况,这街市之中,人群诸多,摩肩擦踵。 也有不少人发生碰撞。 沈秋年又没包下这街市,又凭什么不让别人冲撞他? “你!”一时间新仇旧恨迭起,扰得沈秋年脸色越发难看。 若非方清月去告御状,如今他还是小侯爷,又怎会沦为庶民? “方清月,你当真是不要脸,分明同我有婚约,还跟我的叔叔搅合不清,这京中谁不知道你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厉声指责道。 “沈秋年!”沈玉寒一时间也是气急,这话说出口,未免也太难听了一些。 “哦,你还知道我同你有婚约啊。”方清月勾起唇角,脸上笑容很冷,“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何处?我被采花贼辱了身子的时候,你又在何处?你从未帮过我,便要用一个已经退了婚的婚约,将我捆绑在你们侯府,这又是什么道理?” “父亲还在世时,提的是两家联姻,不是将我卖到你们侯府了吧?” “既然你觉得今日之事不公,那好啊,我们现在就报官。瞧瞧官员过来,是觉得我救下不对,还是你差点将孩子活活打死不对!”她半点也不退让,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孩子。 这孩子尚还年幼,便要受如此多的委屈。 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孩子的母亲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沈秋年被她一通指责,说得脸色涨红,却也当真不敢报官。 即便瞧在侯府的份上,那些官员不会对他从重处罚,但若是又一次闹到皇上跟前,恐怕连庶民的身份,他都保不住。 思及此处,沈秋年恶狠狠地说道:“我便放过你这一回,方清月,总有一日,你要跪在我面前求我。” 方清月冷笑一声:“那就祝福沈公子早日得偿所愿吧。” 沈秋年不由分说,拉着宋晓雅便走。 待到两人从街上消失,那孩子才抱着方清月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实在哀痛,大滴大滴的泪水自他双颊滚滚而落,看起来可怜至极。 方清月半点嫌弃也无,俯下身掏出帕子替孩子擦脸:“无事了,不要害怕。” 孩子的脸肿得不行,身上也有擦出的血痕。 方清月自怀中又掏出了金疮药,轻轻地敷在孩子的脸上。 “这药你带回去,多用几次,脸上便会消肿,可莫要忘了。” “日后行路得多加小心,莫要再撞到别人。我知晓此事不是你之错,可其他人,不见得有我这般好说话。”方清月将药罐塞到孩子手里,细心交代道。 京中贵人毕竟太多,哪个这孩子都开罪不起。 在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她还能护着,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她又如何护得了呢? 孩子终于哭够,含着眼泪跪在方清月面前:“谢谢神仙娘娘。” 二人继续逛花灯,沈玉寒对暗处的暗卫打了一个手势,交代他好好跟着这孩子,将他送回家去。 他看着方清月有些沉闷的背影,却是觉得方清月成长了许多。 从当日略显胆小怯懦的罪臣之女,到今日这般模样,实属不易。 如此想着,他两步走上前去,轻轻地拉住了方清月的手。 第九十八章 偶遇病人 原本沈玉寒打算再带着方清月逛一圈,却不料人群之中,驰风正逆着人群,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瞧见沈玉寒,他立刻拱手行礼:“主子,先前的探子调查出了线索,还请您回府定夺。” 闻言,沈玉寒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他转头看向方清月,正思考要如何同方清月说此事,方清月已经善解人意道:“那你先回去吧,我瞧着那前面有个铺子,想进去逛一逛。” 沈玉寒点了点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将暗卫留给你,你多加小心。” 说完,他便带着驰风匆匆往府中赶去。 沈玉寒离开之后,方清月这才继续在街上闲逛。 她有心到成衣铺中去看看小孩子的衣衫,又担心被暗卫发现,一时间纠结不已。 走神之时,她的目光落到街边,忽然瞧见一个老人脸色陡然发青,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用力的在脖颈上胡乱的抠挖着,似乎被阻住了气管一般。 方清月来不及犹豫,迅速跑到老人身前,握住他的手腕。 简单诊脉之后,确定老人是哮喘发作,她立刻从衣袖中拿出了百草卷。 带着此物出门,本是她的习惯,没想到当真会路遇病人。方清月将银针取出,封住老人几处穴位,又拿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在老人胸前。 动作干净漂亮,令人不由得拍手称赞。 不多时,老人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反下来,也回过了神。 方清月又从口袋中拿出药来,喂进老人嘴里,这才慢慢祛除老人身上的银针。 她额上都是急出的汗水,将鬓发打湿,沾在她脸上,显得多少有些狼狈。 老人慢慢直起身子,瞧着方清月这幅模样,立刻拱手行礼:“今日若非姑娘,恐怕老头子我当真要去鬼门关了,多谢姑娘。” “老人家不必客气,身为医者,自是要济世仁心,若换成旁人,必然也会对您施救。”方清月微微一笑,福身还礼道,“我也不过是做了我该做之事,还请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 如此施恩不图报,倒当真叫老人刮目相看。 方清月正要道别,却听老人说道:“今日之事不好好感谢你一番,老头子我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到我府中去喝两盏清茶如何?” 方清月摇了摇头,正打算张口拒绝,却听人群中陡然传出一个声音。 “咦,这位老人家,好像是太傅简永明啊。” 闻言,方清月悄悄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老人身上衣衫虽然洗的半白,却能瞧得出来先前用的布料必然造价不菲,即便磨花了边角,身上也未尝出现勾丝的现象。 如此便可瞧出老人的确身世不凡。 老人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教过皇上几年,算不得稀奇。” “我也并非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怕姑娘不愿意到我府中去。如今老朽身份已然瞒不住,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呢?” 见他一二再,再而三的请求,方清月倒也当真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心意,只能同简永明一起回到太傅府中。 太傅府中,同王府的确有所不同。 目之所及,不知植了多少修竹。竹影婆娑,看起来格外漂亮。 方清月跟在简永明身后,便听得简永明笑眯眯地道:“这片皆是紫竹,若是姑娘有兴趣的话,日后可以来伐根竹子做手杖。” 方清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与太傅初识,怎可如此冒昧?” 简永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话可不能这般说,若是没你救我,如今老头子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那当然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他一路邀请方清月到茶室之中,给方清月倒了皇上赐给他的好茶,笑眯眯地同方清月攀谈起来。 说得不仅仅是方清月医术上的事情,还有一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轶事。 方清月年幼之时,也听父亲说过许多类似之事,倒也能接得上话。 一时间,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简永明也对方清月刮目相看。 要知道,不少官员府中虽然也养有女儿,亦是娇生惯养,但却极少会任由她们学自己想学的。 让她们读书识字,多也只是想让她们嫁个好人家。 可方清月却谈吐不凡,对于朝中之事,也了解一二,倒是叫人有些惊讶。 他二人谈论之时,有一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还端着汤药。 “父亲,您的药已经煎好了,快喝吧。”说着,他便把汤药放在了简永明面前。 此人正是简永明的养子,简衍之。 “不喝不喝。”老头皱着眉头,“你煮得这药,也实在太苦了,老头子我不喝。” 他一直嗜甜怕苦,偏生这药实在苦得让人痛不欲生。 叫人实在咽不下去。 说着,他又拉着简衍之的手,对方清月仔细介绍了一番。 方清月倒有些好奇简衍之手中药物,问道:“能教我闻一闻这药吗?” 简衍之将药碗放在方清月面前,便听得简永明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方姑娘,你赶紧帮我儿改改这方子,快要把我给苦死了,怎的能有这般难喝的药!” 想不到简永明还有老顽童的一面,方清月忍了忍,还是勾唇笑了出来。 简衍之无奈地道:“爹爹怕苦,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无事。”方清月凑到碗边,轻轻地将药味往鼻端扇了扇,苦涩的药味袭来,她脸上神情不变,只笑着抬头道,“是用来替盛大人缓解喘疾的药吗?” 简衍之点点头:“先前太医也开了方子,爹爹嫌辣,不愿意喝。我改了一次,他又嫌苦。” “不妨将百味臻改成甜根竹,将苦子苏改成罗汉叶试试呢?”方清月笑眯眯地说道,“苦子苏寒凉,需要百味臻冲淡药性。可罗汉叶却是药性温和。加之苦子苏和百味臻都是苦药,换掉之后,或许会好很多。” 苦子苏的确比罗汉叶药效要好一些,只是病人实在吃不下,换了总比不换的好。 “罗汉叶?”简衍之有些意外,他倒是没听说过这味药。 “是太医院中不会用的便宜药材。”方清月笑了笑,耐心解释道,“药效只是差上一些,但如此改了方剂,会好入口很多。” 苦子苏一两银子一钱,罗汉叶一两银子可以买好几车。太医院中自是只会用药效好些的苦子苏。 简衍之点点头道:“受教了。” 第九十九章 他吃醋了 他虽然的确也懂得一些医理,不过基本上都是跟着太医院太医所学。 本以为用更加昂贵的药材,会好一些。但仔细想来,也确实。 药,只有能喝下去的,才是好药,喝不下去的,也终究是被浪费的罢了。 简衍之立刻去换了药方,又熬了一副给简永明。 这次的药不再散发着近乎恶臭一般的腥味,反而带着些许轻微的甜。 简永明将药一口闷掉,这才满意地说道:“这药就一点都不苦,还带着甜,好喝。” 一时间,简衍之倒是当真有些惊叹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拿出几个方子来,是府上的下人生病,他给下人开的方子。 这些方子都是府里出钱给下人拿的药,药效也还不错。 但简衍之倒当真想知道,这几个方子没有什么改善的空间。 “这个方剂,里面的凤凰苏可以换成土荷的,效果一样,但药价就差几十倍。这个方剂里面的这两味药……” 方清月倒也没藏着掖着,仔细跟简衍之探讨这几个方剂要如何调整。 她发现,简衍之的医术的确相当不错,这几个方子虽然的确也有可改进的地方,但能开出这样的方子,足以证明简衍之的水平了。 毕竟,像是他这般的人,也接触不到那些相对廉价的药材。 那都是给普罗百姓准备的。 他二人一边谈论各种药材方剂,方清月又告知了简衍之几种可以互相替换的药材。 二人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几乎忘了时间。 等方清月再抬头时,已是月上中天了。 她陡然一惊,不由轻轻拍了拍额头,不好意思道:“抱歉,一时间忘情,倒是忘了时间了。” “如今时间不早,我得早日回去了,免得旁人为我担心。” 她忧心简衍之会嫌弃她同沈玉寒之间关系,是以不便明确告知。左右她在建安王府也呆不了多久。 简衍之猛地站起来:“是我耽搁姑娘回家了,不如我送送姑娘?” 那不是要暴露她住在建安王府这件事了吗? 虽然此事在京中差不多算是人尽皆知,但方清月还是不想简衍之因此事看不起她。 她同简衍之相谈甚欢,也愿意结交他这个朋友。 “西市的明月医馆是我开的,你若是有兴趣去识那些便宜药材的话,可以到医馆之中来找我。”方清月笑眯眯说完,这才起身。 简衍之无奈,只能派人送方清月回府。 方清月离开都有一会儿了,他手中仍旧捧着茶盏,呆呆地望着方清月离开的方向。 “怎么,觉得这姑娘不错?”盛永明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简衍之点点头:“是,她医术很是精湛,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那便多问。”盛永明倒是不在意方清月名声如何。 他很清楚,能在大街上对一个陌生的老人家施以援手,方清月定然不会像京中传的那样,是浪荡轻浮之人。 她同沈玉寒的关系,还有的讲。 方清月回到府中之时,沈玉寒冷着一张脸坐在房中。 他方才处理完公事,便回来找方清月,孰料等了许久,都不见方清月回来。 如今她回来之后,身上还沾染着竹木的香气。如今初春时节,还未见到哪里有这般好的竹木,应当是去年攒下的香料。 他不愿与方清月说话,一张脸冷沉冷沉的,好不吓人。 方清月洗把脸,瞧见他这幅模样,有些奇怪。 “今夜发生了何事吗?怎的这般不高兴?” “你方才去了哪里,怎的现在才回府?”沈玉寒的声音淡漠又凉薄,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怒气。 亏得他害怕方清月一个人回府觉得寂寞,早早地处理完公事就赶了回来,没想到方清月却几乎忘了他。 “方才我无意中救下了太傅大人,被邀请到他府中去了。”方清月用布巾擦干脸上手上沾染的水珠,自然而然道,“刚好他的儿子简公子替他熬了药,他又不愿意喝,我便和简公子讨论了一会儿方剂的事情,回来晚了些。” 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说完便躺回床上,准备睡了。 今日实在遭遇太多事情,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方清月刚刚挨到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玉寒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不爽,却也说不得什么。 那简衍之他也见过几次,的确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听方清月这意思,还跟他相谈甚欢。 嘴里好似莫名泛上了几分酸气,偏偏让他口中泛酸的本人已经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沈玉寒只得叹了一口气,将方清月因为贪凉而没有盖好的被角掖好。 这会儿,他手下的探子却忽然出现在房间里。 沈玉寒回头看了方清月一眼,这才施施然出门,冷声道:“如何了?” “已经可以确信,那封密信便是要送给宋晓雅的。不过,此事倒不是最重要的。” 宋晓雅是戎狄的探子一事,他们先前早已知晓,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更重要的,其实是另外一件。 “李氏经常私自出府,也不知是何缘故。而且,那兵部尚书宁良才也爱出门拜访。” 按理说,依照李氏的身份和地位,府中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她专门去采买的。 就连衣物,首饰这些,京中的店家也自会送上门让她挑选,就更没有什么必要出门了。 像是她们这样的贵妇人,除了平日里的各种宴会,基本都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何须出门浪费时间呢? 兵部尚书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沈玉寒脸色发冷,双手在背后交叠,右手指尖轻轻地在左手的手背上敲着。 半晌,他才淡淡说道:“继续调查吧。” 他倒是很好奇,李氏和宁良才,会不会也跟戎狄有那么丝丝缕缕的关系。 次日一早,早朝之时,皇上仿若随口提起一般问道:“沈爱卿,这几日让你调查的人口失踪案,不知有何进展,可否讲讲给朕听呐?” 闻言,沈玉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些时日,因为宋晓雅露出马脚,他的人更多的把精力放在了戎狄一事上,自然没有花费太大精力去调查人口失踪一事。 况且,专门负责调查此事的探子回来禀报几次,也未能得到什么进展。 好似所有的线索,都被人抹去了一般。 第一百章 简衍之的本事 沈玉寒自然如实禀告。 闻言,皇上猛地摔了手中折子,差点没砸到沈玉寒头上。 他厉声道:“沈爱卿,朕给了你几日时间,你都不能做到调查清楚此案吗?” 沈玉寒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对待。 他不替自己辩解,只是道:“此事的确是微臣做得不到位,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皇上冷哼一声,“可有其他人愿意调查此案?” 一时间,殿中清净不少。 不少大臣低着头,都不敢发一言。 此事连沈玉寒都调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他们这些人,又能调查出什么来? 瞧见那些大臣宛如鹌鹑的模样,更是叫皇上来气。 “大征居然连个有本事的臣子都找不出吗?!” 瞧见皇上在上面发火,不少大臣心里对沈玉寒也有了几分埋怨。 盛永明此刻倒是站了出来,说道:“皇上,京中人人皆知建安王负责查案,哪怕他手下探子伪装再好,有心之人想要隐瞒真相,怕是也并不很难。微臣有一养子,倒是极少在京中露面,或许交给他可以。” 他毕竟是皇上的恩师,皇上自是不敢对他发火。 脸上扭曲的神色略微好了一些,皇上道:“太傅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便将此事安排给衍之吧。” 谁亲谁疏,一眼便能明辨得出来。 沈玉寒倒也当真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去调查失踪案。 对于如今的大征来说,还是边境安稳更加重要。 “微臣遵旨。” 下朝之后,简衍之亲自到督察院中,去接管沈玉寒手中案子。 他一身白袍,衣角还沾着墨点,浑身上下染着几分竹木的香气,芝兰玉树,属实温文尔雅。 瞧见沈玉寒,亦是行礼之后,才笑眯眯说道:“王爷,小人来拿案件的卷宗,不知王爷可否将卷宗拿出来,叫小人过目。” 闻言,沈玉寒冷冷地把几分卷宗甩在桌上:“自己查吧。” 他瞧这个简衍之,多少有些不大顺眼。 看简衍之唇红齿白,一副书生模样,比他又好到哪里去? 简衍之整日闷在府中,并不怎么出门,对方清月和沈玉寒的关系,还当真不了解。 发现沈玉寒对他有敌意,还以为是因着案件要交于他手,日后调查出结果,功劳亦是他的,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建安王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功劳的。只是父亲大人说,我整日闷在府中,不同人接触,怕是要学傻了,才让我着手参与此案。”他拱了拱手,露出一个浅笑,“你先前调查的东西,对我亦是有用。日后案件查清,我自会如实对皇上汇报。” “不必。”沈玉寒收回视线,不知这傻书生到底哪点好,让方清月同他说话说得都能忘记时间。 简衍之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离开了督察院中。 与此同时,方清月也赶往明月医馆。 那日的刺客尽数都已经被伏诛,加之沈玉寒又安排了几个暗卫在她身边,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她的孕吐等反应,暂时也被她压了下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和方池月一同到了医馆门外,方清月却在这里瞧见一个背影。 那人的目光落在略微显得有些粗糙的“明月医馆”四个字的牌匾之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恍惚。 半晌,他转头看向方清月,唇角不由得勾起,露出一个微笑。 白皙的皮肤在日晒之下,染上浅浅的粉,像是敷了铅粉一般,却又显得自然剔透。 便是方池月都看愣了神。 “你怎的会来这里?”方清月将医馆门打开,为着病人进入其中做准备。 “先前听说你开了家医馆的事情,便想来此地看看。”简衍之的唇边还挂着微笑,脸上的神情显得温柔缱眷。 “也是想来看看你这医馆中那些,所谓价格低廉,药效却也不错的药材。” 方清月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是太傅之子,想找什么样的医师找不到?旁人那里,自是也会有这些药材。” “但,我们如今已经算是朋友,不是吗?”简衍之彬彬有礼道,“叨扰朋友,在下还能厚着脸皮做到。若是要去打扰陌生人,就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方清月笑意加深,轻轻道:“那便进来吧。” 她替病人诊治之时,简衍之便坐在人群之中,同他们谈及京中失踪案一事。 并非是以一个调查者的态度,似乎只是寻个话头,让人群不那么安静。 那些病人本就坐得无聊,也插入了话头。 “有个人其实我认识,他失踪前几日,说是附近有个活要他去做,若是做了这活,能多赚不少钱呢。当时他可高兴坏了。” “诶,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失踪的兄弟,好似也这么跟我说过。当时我还说呢,咱就这个本事,咋可能有人忽然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去做活?他却是高兴得很,说那些人已经付给他一笔钱了。” 简衍之便坐在人群中。 他身着白衣,加上书卷气格外浓厚,原本气质出众。 但融入人群中,却好似一滴雨水融入湖中一般,根本看不出他是太傅养出来的孩子。 “原来居然是这般吗?”他一副格外惊奇的模样,惹得那些人兴致高涨,忍不住多说几句。 瞧见简衍之这幅样子,方清月一边配药,一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她先前也以为,简衍之是个只会“之乎者也”的呆书生。 顶多便是有几分不耻下问的耐心,如今瞧起来,简衍之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他坐在那里,有心引导话题。加之方清月这医馆百姓也着实不少,因此还真问到了不少东西。 因着方清月许久不开诊,今日的病人实在太多,直到日落西山,方清月才将最后一个病人诊完送走。 简衍之仍旧耐心等在那里,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 方清月捶了捶腰,瞧见简衍之,愣了愣:“抱歉,今日实在是太忙,忘了带你瞧瞧那些药材了。” “不碍事。”简衍之仍旧是温声说道,“左右我也调查到了我想调查的东西,下次有机会的话,再来找你。” 他看一眼昏黄的天色,声音中不由得带上几分关切:“不过,如今天色不早,便让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子,毕竟不太安全。” 第一百零一章 我心悦她 “不必了简公子,我自己回去便可以。”方清月微微躬身,彬彬有礼地拒绝了简衍之的好意。 方清月带着方池月正准备离开,脚下却不知踩到了谁遗留下来的小木棍。 那棍子圆咕隆咚,脚一踩上去,便直接朝着地上摔去。 一时间,方池月慌了神,准备给方清月垫身子。 她肚子里可怀着孩子呢! 只是,没等方池月扑上去,简衍之先她一步,扶着方清月的腰肢。 他的动作并不僭越,只是单纯担心方清月摔倒而已。待到方清月站稳,他的手便迅速撤回,温声说道:“方姑娘,小心些。” 方清月心惊胆战地拍了拍胸口:“今日之事,当真是多谢了。” “不必客气,方小姐今日也帮了我大忙,若不是您的医馆病人多,我还查不到那些东西呢。” 他唇角含笑,端的是温文尔雅,说话也很真诚。一张白皙秀气的脸上神情格外真挚。 与此同时,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声音:“方清月。” 闻言,方清月和简衍之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便瞧见沈玉寒正站在他们身后。 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脸上神情颇为不好看。 方才那一幕,他瞧得明明白白,本也想过来搀扶方清月,但没想到被简衍之捷足先登。 他今日忙完政事之后,特地过来接方清月,却没想到方清月居然和简衍之关系这般要好,一时间脸色阴沉。 匆匆走到方清月身边,简衍之倒是有些意外。 “王爷,这位是简衍之,太傅的养子,也是我最近结识的朋友。”方清月替他二人做了个介绍。 “我其实是认识王爷的。”简衍之拱拱手,行了一礼,瞧出沈玉寒和方清月关系不一般,有些好奇道,“不知方姑娘同王爷是什么关系?” 方清月默默地掐紧了手心。 沈玉寒和柳云云之间已有婚约,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倒也不好说:“先前王爷曾经出手救过我几次,如今我们二人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朋友? 沈玉寒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这些日子,光是各种小玩意,他就砸了万两白银,更莫要说是其他的那些东西。 谁会为自己“勉强算是朋友”之人做这种事? 方清月难道对他就没有半点真心吗? 这般想着,他心中怒极,甩手便走。 方清月也不知他发的什么火,但还是无奈跟简衍之低声道了歉,这才转身急忙追上。 简衍之多少瞧出一些方清月和沈玉寒之间的不对。 他虽然是个整日闷在房中不常出门的书生,但也多少懂些人情世故。想到沈玉寒若有似无的敌意,简衍之回到太傅府中后,便去问过盛永明。 “你整日闷在家中,怕是不知外面那些消息。有人说,方姑娘是沈玉寒养的外室。”盛永明鼻子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前些日子,还有人在朝中因着此事弹劾沈玉寒呢。” 他对此倒是有几分不屑。 于他来说,沈玉寒的确有几分不好,但也的确很为朝中之事上心。 只要他对百姓好,那他就是个好官,名声不名声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嘛,那沈玉寒近些日子在跟户部尚书的女儿柳云云议亲,恐怕不日便要跟方清月断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简衍之白皙的面皮上染上几分红。 他低下头,半晌才道:“方姑娘脾气温和,学识颇丰,又不卑不亢。父亲,我若说我心悦她,你会不会生气?” “为何要生气?”盛永明捋着胡子道,“我瞧那方清月也满意得很。你若是当真心悦她的话,便好好待她。” 他用力握住简衍之的手,温声说道:“但,我要先说清楚两点,她是罪臣之女,又做过旁人外室。这两点,如今你都清楚,可不能因着这两点便苛待人家。” 他才不跟京中那些老不修似得,在意人家这在意人家那呢。 方清月生得好看,性子温和,学识又好,足以赔得上他这傻儿子了。 简衍之一时间红了脸颊,便是连眼尾都染上了浅浅的红:“孩儿知道了。” 沈玉寒气冲冲地往前走,方清月跟在他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王爷……”她声音软,小声哄他,“您又生什么气?” 闻言,沈玉寒冷冷地看她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她身子沉,人笨了许多,上了两下都没上去。方池月年纪小,也捞不动她。 驰风原本想搭把手,沈玉寒却猛地又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将方清月抱了进去。 方清月坐在马车里,仍旧拉着沈玉寒的袖子哄他:“王爷,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为何不同简衍之说,你跟我好?”沈玉寒脸色难看到近乎扭曲,却还是别扭道。 “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方清月一时间倒是有些无奈。 男人就是如此,可以接受自己在外三妻四妾,却万万接受不得他的女人有任何同其他人关系密切的想法。 如此想着,方清月到底是没说出来:“王爷,您在京中身份不一般,且督察院首尊,需得是公正不阿之人。再怎么说,我都是罪臣之女,父亲没洗刷清冤屈之前,同您关系太过密切,总会叫人看不上。我实在不想让人误会。” 她说得冠冕堂皇,沈玉寒也舒心不少:“本王又怎会为着简衍之吃醋?” 他轻轻地捏着方清月的下巴,附身狠狠地咬上了方清月的嘴唇。 二人一路吻至府门外,唇舌间都有晶亮的液体。 马车停下之后,沈玉寒毫不犹豫地将方清月抱起,朝着偏院中走去。 他步伐极快,将方清月放在床上之后,便欺身压了上去。 许久未曾行过房事,方清月的身体的确也已经叫嚣着跟沈玉寒厮缠,只是她想到府中的孩子,还是挡住了沈玉寒的动作:“王爷,不可。” 沈玉寒起身,看向方清月:“就一次。” “王爷,我今日看了许多病人,实在身子乏累,生不起这兴致。”方清月咬着嘴唇,想方设法圆谎,不想叫沈玉寒知道她怀有身孕一事,“您若当真需要,我可以用手帮您。” “本王是没长手吗?需得你用手帮我?”沈玉寒一时间火气直冒,甩手离开。 方清月趴在床上,半晌,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二章 叙旧 连续几日时间,沈玉寒都没给过方清月好脸。 即便方清月放软了身段说话,他也好似没看见方清月一般。 次数一多,叫方清月心底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怨气。 是以她也不再搭理沈玉寒,反倒是打算寻个机会,到府外去散散心。 只是这日方清月刚收拾好打算出门,却听得府上之人前来汇报,说是李君怡派人过来,想要将她接到侯府之中去叙叙旧事。 闻言,方清月不由得挑了挑眉。 当年她与侯府议亲之后,也曾悄悄在灯会上看过沈秋年几眼。 那时她尚还年幼,只知道沈秋年会是她日后的夫君,瞧见他生得唇红齿白的模样,心中也生出几分欣喜。 只是那年白衣胜雪的少年,终究是在某一天烂得彻底。 至于侯府,她是没什么往来的。 “不必了吧。”方清月婉拒,“如今我已经同侯府退了婚,自是没有什么旧好叙的。” 李君怡特地邀请她,说不定是为着什么阴谋诡计。 “方小姐,您不必如此。当年侯府和方府也算是至交,方惜福大人跟侯爷关系相当不错,还曾有不少次一起出去喝酒的经历呢。即便退了婚,两家先前的关系也在,何必如此冷淡呢?”那下人很是恳切道。 闻言,方清月正要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她抬起眼皮,看向那个下人,仔细思忖片刻,却还是道:“可以。” 此事与父亲有关的话,那她还是要走一趟的,最起码,她想搞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怕知道此次去侯府,恐怕是鸿门宴。 她叫来了驰风,让驰风帮忙去通知沈玉寒此事,自己则是起身,跟着下人离开了。 一路到了侯府,下人引方清月入府中。 李君怡正坐在中堂等着,瞧见方清月,一副冷淡的模样:“你可算来了。” 她已经从小厮口里听说方清月拒绝她一事,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不屑。 不过,说到底,方清月也是她派人请来的,太过冷淡也不好。 方清月福了福身子,这才问道:“夫人先前说,您要同我叙叙旧事,不知夫人想说什么?” 李君怡倒是也不着急,跟方清月说起了她幼年的事情。 方清月小的时候,李君怡倒是也的确见过她几次,说的那些事情,方清月也的确记得。 可她不认为,以李君怡的性子,会跟她谈论这些东西。 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李君怡谈到她感兴趣的事,觉得有哪里不对。起身正打算离开之时,却听到了沈秋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方清月,你果然来了。” 闻言,方清月陡然一惊。 她假装不知,只对李君怡福了福身子:“夫人,那些年幼之事,我也记得,便不必再说了。奴家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方清月便转身要离开。 却被沈秋年拉住了腕子:“和我娘没什么话要说,和我总是有话要说的吧?来吧,先坐下来,好好说一说。” 他的手掌还在不断地摩挲方清月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腕,动作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方清月却感觉像是被蛇缠上了一般,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皱眉想要抽回手,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带着几分不耐烦:“沈公子,我可是你们侯府避之不及的罪臣之女,又失了清白。你如此这般,是想何为?你难道不知强抢民女,是犯法的吗?” 闻言,沈秋年讥讽一笑道:“方清月,是你自己答应来的侯府,我还要同我叔叔说,是你来府中勾引我呢,你觉得我叔叔会听谁的?” 方清月手上用力,抽回自己的腕子。 左右打量,却发现李君怡已不知道哪里去了。 方清月万分警惕地步步后退,沈秋年脸上却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沈玉寒的确在意方清月是不错,但若是方清月污了身子,沈玉寒还会要她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吗? 他正要靠近方清月之时,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沈玉寒自门外气势汹汹地踏入,语气冰冷又厌恶:“沈秋年,你想做什么?!” 方才驰风告知他方清月被李君怡邀入侯府叙旧事,他便觉得不妙。 李君怡当日将方清月当做弃子,为了全他侯府名声,把方清月失了清白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还能有什么事可以叙? “叔……叔叔……”闻言,沈秋年擦了一把额上的薄汗,小心翼翼地看向沈玉寒,“只是想找方清月说一些年幼之事罢了。” “她如今在我府上,你即便不尊着她,也莫要做出这种事来恶心我。”沈玉寒冷冷地说道,“走了。” 说着,他便拉着方清月,毫不犹豫地离开。 坐在马车里,沈玉寒心情仍旧不美妙,一张脸阴沉沉的:“你来侯府做什么?有什么旧可叙的?” 方清月闻言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半晌,她说道:“我只是想听听,事情会不会与我父亲当年之事有关。” 没想到,沈秋年居然还存着旁的心思! “此事我会调查,你不必太费心。”沈玉寒也知道这几日他二人关系僵硬,态度软化了一些。 “不过,我总觉得李君怡好似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方清月仔细思索半晌,“她方才同我说话之时,也一直看着外面,好似在等什么人。但我可以确定,她要等得不是沈秋年。” 因为沈秋年,并不是自她看的那个方向进入中堂的。 沈玉寒跟李君怡对视一眼,很明显也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猛地起身,说道:“走,我们再回去一趟。” 两个人自马车下来,却并未直接赶往侯府,而是踏入街边的金银铺,好似要去买首饰。 而后从金银铺的后门绕到了侯府门外。 到了侯府门外,远远的,方清月便瞧见宁良才自偏门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侯府。 “他来做什么?”方清月一惊,抬头看向沈玉寒。 “走。”沈玉寒牵着方清月,往侯府院墙的地方绕了过去。 等到了院墙下,沈玉寒打横将方清月抱起,轻巧地翻阅过院墙。 方清月紧紧地搂着沈玉寒的脖子,待小心落地,发现此地荒凉得很,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沈玉寒将她放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道:“此处是我小时候不愿意念书,逃课常走的路,不会有人把守。我们走吧。”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方清月牵着沈玉寒的手,跟着他绕过府内的小厮和守卫。 二人一路到了侯府的书房外面。 “先前我便调查出,宁良才跟李君怡关系不俗。”沈玉寒垂下眼睛,将当年之事告知给方清月知晓,“宁良才和李君怡虽然明面上未能重修旧好,但以当年之事,他不该同兄长是好友。” 夺妻之恨,又如何能忍下呢? 譬如沈秋年,哪怕有求到沈玉寒面前之事,哪怕方清月与他算是和平退婚。 但他仍旧不愿。 面对沈玉寒之时,若非有着地位的差别,他定然是恨不得生啖其骨肉。 可偏偏,宁良才日日都往侯府跑。 “或许不是为着老侯爷,而是为着李夫人吧。”方清月对这二人也很是不齿,撇撇嘴道。 两人一路到书房门外,躲在了书房后的花丛之中。 那处花丛沈玉寒在王府之时就有,两人缩在其中,倒是也正好。 方清月身上还缀着香囊,可以将蚊虫全部驱赶走,免得他二人受蚊虫侵扰。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宁良才和李君怡过来,方清月腿有些酸麻,没忍住动了动。 花丛被她碰到,发出轻微的声音。一旁巡逻的小厮惊醒道:“谁?是谁在那里?” 方清月陡然一惊,立刻捏住鼻子:“喵!” 她声音带着几分娇媚,将猫叫声学了个十成十。 小厮听到,当真以为是野猫钻入了花丛之中,起身便离开了。 等到小厮走远,沈玉寒捏了捏方清月的腰,道:“没想到你这狸奴当真学个十成十,回去也学给我听听?” 便是母亲还在时养的那只狸奴,都不像是方清月叫的这般娇媚。 方清月一掌拍开了沈玉寒的手。 这种时候还总是想着那种事,实在是厚脸皮。 他二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见着李君怡和宁良才一前一后地踏入了书房之中。 不多时,书房中便传来了一阵男女厮膜之声,伴随着李君怡难以克制的低吟。 方清月一时间耳朵爆红。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怎的在这书房之中就欲罢不能了?便不怕被府中之人发现吗? 她微微探出头,从窗户那里悄悄看进书房。 书房里只燃了一盏灯,便是在李君怡和宁良才身后不远处,导致整个书房相当昏黄。 方清月瞧过去,便见着李君怡和宁良才身体已经交叠在了一处。 宁良才得手不知道伸到了哪里,令李君怡紧紧地抱着他的头,不断的发出惊呼。 方清月猛地缩回头,耳根更红。 怪不得,她先前便一直觉得,沈秋年和沈玉安生得不像。原本想着沈秋年或许是跟李君怡更像一些,如今仔细想来,恐怕沈秋年更像宁良才! 沈玉寒的手扣在方清月腰肢上,随时做好了带着方清月走的准备。 只是他陡然觉察什么,没忍住来回摩挲两下。 半晌,沈玉寒忽然道:“近些日子,你似乎丰腴许多。” 原先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也长了不少肉,摸起来倒是舒服了不少。 闻言,方清月冷了脸,狠狠地拍开了沈玉寒的手。 她的确是丰腴许多,但也是因为腹内的孩子罢了! 偏偏沈玉寒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对她莫名其妙升起来的火气有些不解,沈玉寒刚要说什么,书房里的声音陡然加重。 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说话声,方清月压低声音道:“怪不得宁良才不在意夺妻之恨,原来竟是沈玉安帮他养着李君怡。” 兵书尚书和侯爷,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府中份利,自是侯府的多上一些。李君怡如今已经接近四十岁,一张面皮子却仍旧嫩的紧。若是当初她嫁给宁良才,说不定没有今日的光景。 闻言,沈玉寒低头思索。 偏偏这时,屋中的动静早已告一段落。 宁良才拍了拍李君怡丰腴的屁股,笑着说道:“你倒是惯会保养,也不枉我当日没来侯府之中带你走。” 李君怡理好裙摆,喘着气道:“不过,老夫人死的也的确可惜。” 她嘴角仍旧勾着,一双眼尾染着欲色,叫人欲罢不能。 宁良才又慢吞吞地将她压到桌案之上,把玩着她身上的软肉。 “这有何可惜的?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书房内的话语模糊不清,但方清月和沈玉寒耳聪目明,自然听个正着。 老夫人?那不是沈玉寒的母亲吗? 她陡然一惊,回头看去,便发现沈玉寒一张脸阴沉得好似能够滴下水来。 耳听着黏糊糊的声音又响起,方清月轻轻地晃了晃沈玉寒的手。 她可没有在这里听旁人墙角的喜好。 沈玉寒将方清月抱起,带着她翻过几处院子,终究回到了府外。 如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先前驰风带着马车候在平安街上。方清月和沈玉寒一同坐进马车,还在细细思索今日发生之事。 宁良才和李夫人有染一事,如今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沈秋年应当就是宁良才的孩子。他比沈玉寒小不了几岁,以此可见,恐怕李夫人嫁给沈玉安不久,二人便已经把持不住了。 说不定更早之前…… “兄长一直觉得李君怡是个妙人,让我尊敬他的妻子,大概却未尝想过,李君怡早已同宁良才不清不楚了。”沈玉寒冷哼一声。 这些年,侯府之中从未出现别的女子,即便沈玉安不常回府,但对李君怡却是不错的。 便是他这个亲弟弟,地位都比李君怡低上许多。 方清月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奇怪。” “方才他们提及到老夫人之死,可老夫人之死,跟他们会有什么关系呢?当初府中不是传言说,老夫人是病死的吗?” 半晌,沈玉寒沙哑开口:“母亲的身体,原先是很好的,只是李氏嫁入府中没多久之后,母亲忽然摔了一跤,此后就病倒了。” 那时他尚还年幼,也曾经去看过母亲几次。 但母亲一直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有一次他看过母亲之后,母亲忽然醒过来,刚叫了他几声,却忽然开始呕血。 他怕极了,把府医叫去,很快,便不被允许进入母亲的房中。 是因为李君怡同他说,母亲的病如今见不得风,多一个人进去,便多一重危险。 因着这个缘故,他再也没见过母亲,直到母亲死去。 第一百零四章 他的想法 闻言,方清月轻轻地抱住了沈玉寒。 她能够觉察到,眼前之人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脆弱。 沈玉寒并没有拒绝,拉下方清月,把她轻轻箍在自己怀中。 “你母亲的死,跟这两个人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他们动的手。” 方清月靠在沈玉寒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而后道:“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过。”沈玉寒摇摇头道,“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母亲已经死去多年,如今我手里没有证据,扳不倒宁良才。” 而且,恐怕沈玉安也会护着李君怡。 当年母亲因着他年幼,向来偏宠于他。 虽说读书识字,练武这些,母亲从来不会宽松半点,但对他明显温柔许多。 沈玉安为此曾经同母亲发过脾气,但母亲只是对沈玉安上心了一些,对他的偏宠,却从来未曾少过。 为此,沈玉安甚至曾经说出过:“我希望你不是我的母亲这种话。” 当年之事,沈玉安或许的确并不知情。但如今侯府已经稳定下来,他会愿意将自己的妻子送入牢狱之中吗? “那便得要有证据。”方清月咬着唇,半晌说道,“不过……我倒是更倾向于,老夫人当年是发现了宁良才和李君怡偷情一事,才会被害。” 不然,这二人没必要针对老夫人。 沈玉寒没有说话。 马车停在府门外,他恍恍惚惚的,从马车上下去之时,甚至还差点摔倒。 一路跟着方清月到偏院卧房门外,方清月也没有拒绝。 她知道沈玉寒如今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可当年事情发生之时,沈玉寒尚还年幼,他能做些什么呢? 如今怕不是把罪责又揽在自己身上。 方清月躺回床上,沈玉寒就躺在她身边,用力地抱紧了她。 他的力道极大,像是要将她箍死在怀中一样,可他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气,不想伤到方清月。 方清月知晓沈玉寒如今脆弱无比,只是轻轻地抱紧了他。 她二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跟对方贴紧。 沈玉寒的头埋在方清月的肩颈间,嗅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才勉强安心下来。 关于母亲的记忆,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其实都已经逐渐被淡忘,但因着李君怡和宁良才,旧事才被翻出。 偶尔几次去看“生病”的母亲的记忆,她好似很疼,平常温柔又柔软的手都在颤抖。 她该有多疼啊?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方清月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沈玉寒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她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安静又祥和。 和母亲曾经哼唱给他的一样。 只是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 沈玉寒翻来覆去一整页,方清月有了身子之后,睡眠也比较浅,几乎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沈玉寒早早地起床去上早朝,临走前还在方清月的侧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好好休息吧。” 只是今日终究是不太平。 早朝之上,宁良才怒气冲冲地站在殿中道:“建安王身为督察院首尊,却办事不力。这两日,又发生了好几起人口失踪之事。” 说着,他又看向沈玉寒:“王爷,即便此事已经交给了简公子,但终究是你督察院中该做之事。如今闹成这个样子,王爷你该当何罪!” 他将几卷文书上呈皇上:“皇上,如今京中已经是人心惶惶,王爷却还不寻找有效措施,这是根本不把这当做是一回事!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接过文书,粗粗扫了一眼,顿时怒道:“沈玉寒,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沈玉寒自原来的位置走出来,对着皇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说道:“皇上,若是要防备人员失踪,就合该增派京中守卫人手,此事兵部尚书不愿配合,微臣也做不到什么啊。” “不过,微臣今日也的确调查出一些东西。” 他将最近驰风他们找出的证据拿出来,上呈给皇上看:“这些都是最近在京中失踪之人的名单,大部分的失踪人士,都格外年轻漂亮。当然,其中也占有一部分孩童。” “失踪的人口中,女性占比略微高一些,剩下的皆是些面皮子白净的书生,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接过那些证据,粗粗地扫了一眼,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他一只手抵着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 近些日子,京中失踪人口越来越多,也的确给官府造成不小影响。 此事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不敢随意出门,京中一时间萧索许多。这样下去,迟早会引发乱子。 “宁良才,沈爱卿也的确说得有理。这几日京中也要加强城防,其他的一些事情,你私底下与沈爱卿沟通一下吧。” 宁良才脸色难看,也只能答应。 与此同时,简衍之也站了出来。 他如今虽不在京中任职,但毕竟在调查京中这一起大案,盛永明上朝之时,自然是也把简衍之带了来。 “草民这里还调查到了其他的一些证据。”他恭恭敬敬地将证据交给一旁随侍的太监,而后道,“这几日草民与失踪之人的亲朋好友曾经接触过,也查到一些东西。“ “有不少百姓都说,那些失踪之人,失踪之前曾经说过有人招工。” “招工?”一时间,殿中之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是,那些人的确说的是招工。”简衍之拱了拱手道,“不过,草民觉得有些奇怪,京中之人想要寻一份合适的活计,多数都是靠着人牙子或者官府渠道的,不知这些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京中的消息,多是靠人牙子或者官府来传递的。 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半晌,简衍之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了一个失踪之人的去处,如今她正在大征距离戎狄最近的项城中,我派遣的人手已经赶往项城,不日便会返京。” 如此,倒真是叫皇上高兴起来。 “简公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先前朕倒是不知。此事你办的漂亮,便赐你黄金百两,玉石珠宝十斛,从今日起,你便为督察院副使,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便让沈玉寒给你调派。你可明白?” 简衍之如此已经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了。 督察院中,先前也只有沈玉寒一位院首。 如今却是多了简衍之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证人暴毙 简衍之闻言,面上神情倒是不悲不喜,只恭敬行礼道:“多谢皇上。” 下朝之后,沈玉寒冷着脸准备离开,简衍之却急忙走了两步,跟到他身后,笑眯眯地说道:“王爷,正好下官也要回督察院中,还请王爷稍等。” 因着方清月的缘故,沈玉寒瞧他颇有几分不顺眼。 只是他也知晓,简衍之没有借用督察院中人手,光凭自己和自己手下可用之人,便调查出了这么多他未尝调查出来的东西,证明简衍之多少有几分本事。 他对真正有本事之人,也是欣赏得紧。 马车一路赶往督察院中,两个人对坐,简衍之道:“王爷也不必因着此事气馁,此次人口失踪的案子,实在发生得太过奇怪,加之失踪之人又的确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百姓,王爷想不到一些细枝末节,倒也正常。” 沈玉寒的确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得了建安王的封号。 但他原本就是侯府的小公子,接触百姓的机会自是不多,能够切身体会百姓的感受的可能,自然也极小。 哪怕派人调查,他也很难察觉到细枝末节的东西。 简衍之知道方清月同沈玉寒关系非凡,可他并不会因此便对沈玉寒有什么意见。如今他身为督察院副使,自然也合该同沈玉寒通力合作才是。 听完简衍之的话,沈玉寒神情倒是好看了一些:“你派去接那人的那些人还要多久才能回到京中。” “昨日得了飞鸽传书,大概还需得十日吧。” 若只是他手底下的人的话,倒也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但被发现之人似乎被囚禁了许久,如今身子太过虚弱,如果强行赶回来的话,恐怕会坚持不住,只能慢慢赶路。 “需得多加小心。”沈玉寒特地交代道,“那些人既然能将人悄无声息地带去项城那种地方,想必便有手段让人悄无声息的死。若是她出了事,恐怕有些线索便难寻了。” 简衍之点了点头道:“等会儿回去我便修书一封,让他们多派些人手护着。”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到督察院门外,便见有一人正大汗淋淋地等在这里。 “秋燕,出了什么事了?”那人正是简衍之派去保护对方的手下之一。 “回禀主子,被我们带回来之人,今日一早,忽然暴毙而终,线索已经断了。”他额上满是冷汗,跪在地上,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玉寒和简衍之对视了一眼。 “进去说话吧。”沈玉寒淡淡说道。 几人一同进入督察院中,沈玉寒让人在门外守着,才叫秋燕继续说。 秋燕低着头,脸上神情多少显得有些愧疚。 “自找到失踪之人后,我们便即刻带着她赶往京中。只是她身子实在太过虚弱,路上便耽搁了些功夫。昨夜我们便在景阳镇中宿下,打算今日一早便赶回京中的。”他额上冷汗仍旧不住在往下滚落。 “她是被人灭了口。”沈玉寒眼底皆是阴沉之色。 因着此事本该合规简衍之管,他不便插手,自是没有观察到简衍之的动向,若早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人,他是该提醒一两句的。 “那若是王爷的话,接下来该如何安排此事?”简衍之愣了愣。 他原本其实也没有太将此事当做是一回事。 如今想来,因着他的粗心大意,那人怕是要白白枉死了。 仔细一想,简衍之不由得叹一口气。 “先按兵不动吧。”沈玉寒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如今对方恐怕在窥探我们的动向,即便能再找到一个证人,恐怕也是会被杀人灭口。小心行事,让人放下警惕便可。” 他都如此说了,简衍之也点头答应,半晌,他道:“下官初来督察院中,恐怕还有许多事不是很懂,需要王爷费心教导。” “无碍。”沈玉寒淡淡说道,“你我同在督察院中,互相照应即可。” 忙完督察院中事后,沈玉寒便早早地回府。 他昨日未尝休息好,这会儿实在有些乏累,匆匆处理完之后,便准备早日歇歇的。 只是刚进入偏院,便发现方清月正趴在花丛边上呕吐。 她一张小脸都因为过度恶心而染上几分苍白,指尖用力地抓着一根花枝。 指节因为实在太过用力而泛白,但却也没能吐出来什么。 方池月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丝毫没察觉到沈玉寒已经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瞧见方清月这般难受的样子,沈玉寒好似也感同身受起来。 方清月愣了一下。 她这几日原本已经不吐了,今日不知是怎的回事,又忽然开始作呕起来,屋中实在太闷,才不得已到院中呕吐,没想到竟是会恰好遇到沈玉寒回来。 方清月低下头,匆匆用帕子擦干净嘴角沾染的污渍,这才淡淡说道:“不碍事,或许是今日不小心吃坏了东西吧。” “厨娘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吗?”沈玉寒不由得怒极,“驰风,去把人叫过来,让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清月急忙阻拦:“并非是厨娘之错,可能也是我这几日吃东西不太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才会导致呕吐的。” 她本就是有了身子,才会孕吐,又如何能让厨娘替她受这委屈呢? 闻言,沈玉寒捏了捏她的手,眉眼温柔下来。 “既是如此,那便不找厨娘来了。只是你身子不大好,还是要多加注意,油腻之物少吃一些,免得再不舒服。” 他这般关切,方清月眉眼指尖紧张软和了一些。 带着沈玉寒到屋中之后,二人在桌案前坐下,说及昨日之事。 “你想过要如何对付宁良才和李君怡了没?”方清月思索片刻,问道。 沈玉寒摇了摇头:“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许多线索可能都已经找不到了。” 母亲亡故之时,他尚且年幼,如今他已经建功立业,事情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即便当真有李君怡与宁良才勾结的证据,定然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方清月趴在桌上,歪着头去看沈玉寒,“那宁良才和李君怡居然敢在侯府书房胡作非为,定然是不觉得自己会被发现,说不定侯府书房之中,便有二人勾结的证据。” “只要拿到证据,便能扳倒他们两个,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这证据。” 沈玉寒一怔,搂着方清月,在她的脸侧轻轻吻了一下:“怎的这般聪明?今日我便派人去拿。” 第一百零六章 当年真相 说完此事之后,方清月无意中又谈起了柳云云。 “这几日怎的不见她来府中?”她试探地问道,小心去看沈玉寒脸色。 “我已不让她来了。”沈玉寒捞起方清月,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可你们两个的婚约……”方清月心中一跳,忍不住攀上几分希冀。 即便知道沈玉寒对她腹内孩儿并不在意,可她也希望自己能跟沈玉寒得善终。 “我会找机会跟她拒婚的。”沈玉寒在方清月的侧脸上亲吻着,带着些许怜惜的意味,“我并不喜欢柳云云,也没有同她成婚的打算。于我说来,眼前最重要之人,也只有你一个。” “等我一段时间好吗?等到此事解决之后,我定是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他垂下眼睛看向方清月,一双眼睛写满深情与怜惜。 方清月怔了怔,道:“可我父亲因投敌卖国而死,你又如何能娶得我呢?” 心存希望是一回事,可当真实现,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她不过搬入沈玉寒府中,便听得不少闲言碎语。 不知多少人替沈玉寒可惜,觉得他与自己一个罪臣之女如此亲密,有损他的名声。 “我会替你父亲洗刷冤屈。”沈玉寒用力地抱紧方清月,“如今你我二人同心,你父亲之事,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 方清月依偎在沈玉寒怀中,手轻轻掠过肚子,最终点了点头。 如果当真能这般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没有名分。 沈玉寒轻轻地把方清月推倒在了床上。 他知道方清月不舒服,是以也未尝想过要跟方清月发生什么,只是低头温柔地同她接吻。 一吻下去,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半晌,沈玉寒沙哑着嗓音起身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好好歇着。” 方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唇角的水渍,点点头:“好。” 沈玉寒走出门外之前,方清月忽然叫到:“王爷。” 沈玉寒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方清月。 对上沈玉寒的目光,方清月忽然展颜露出一个笑来:“谢谢。” 不管是为着这些日子来,沈玉寒保护她一事,或者是为着沈玉寒说要给她名分一事,再或者,是沈玉寒要替方惜福洗刷冤屈一事,桩桩件件,她都记得,也分外感谢沈玉寒。 不管是为着哪件,她都合该谢谢沈玉寒。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想利用沈玉寒而已。 沈玉寒勾唇一笑,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说这些了。” 两日之后,沈玉寒派去侯府的探子有了消息。 “属下在侯府的书房中找到了几封信件,是宁良才同李君怡往来的书信。”探子将书信毕恭毕敬地交到沈玉寒手中,“这几封书信藏在侯府其他的书信中,是属下无意间碰到,才发现的。” 他在书房中查找两日,将书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未尝想过,书信居然光明正大地混在那些往来书信里。 “倒是也正常。”沈玉寒收紧手指,语气冷淡,“兄长他虽然痴迷书画,对书信却从来是不管的。府中往来书信,多是李氏回复的。” 是以他二人便这般明目张胆地通过书信调情,偏偏他那兄长浑然不觉。 沈玉寒用力地握紧手心,克制着力气,才没有叫自己将那信纸捏碎。 这些信,大多都是宁良才和李氏调情的情书,信件写得格外暧昧,其中字眼之露骨,字里行间用词之大胆,叫沈玉寒这个已经尝过情事之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几乎一目十行地扫看着那些信件,终于在信件中发现了几封旧信。 “才哥,这几日婆母一直叫我去她房中,好似已经发现我二人之间的事情,我实在是有些害怕……不知你可否能想到办法,让她闭嘴。” “怡妹,我手下之人自其他地方带来了一味毒药。这毒药可使人哑而无声,过些日子,便会暴毙。看起来,只会觉得她是身子虚弱导致的昏迷,是以才会如此。我已经将药随信送去,你暗中下到你婆母的饭食之中便可。” “才哥,我已将毒药下了。只是沈玉寒那个小贱人整天往婆母房中跑。婆母这两日又在呕血。我担心被他发现,便跟他讲是因为他总去婆母房中,才会导致婆母病重呕血的。那小贱人果然信了……待到婆母一死,玉安便可以继承侯爷之位,我身为侯府女主人,自是不会让他留在府中的。毕竟那小东西看我的眼神实在是太叫我害怕了……” 看到这一段,沈玉寒用力地一掌拍向桌面。 他力道极大,红木的桌面顷刻间便被他拍得四分五裂。 方清月听闻探子拿到了消息,也赶来沈玉寒的书房中,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即刻走到沈玉寒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沈玉寒的肩膀,安抚沈玉寒:“王爷,不必这般为着这二人动气,如今你几乎是被人盯着的,若是表现得太过激动,恐怕要叫人发现。” 沈玉寒抱紧方清月,将头埋入她的胸口,平复心中怒火。 他其实一直知道哥哥嫂嫂并不喜欢他,是以当年他有实力之后,便立刻赶往了边关。 母亲之死终究是对他造成不小影响,可他记得,母亲从未说过李君怡半句不好。 那会儿母亲身体尚可,一直执掌中馈,虽说偏心于他,可母亲也从不会短了大房的吃穿用度,甚至给大房的东西都是要多一些的。 可李君怡居然为了跟宁良才偷情被发现一事,就对母亲下此毒手。 母亲当时该多疼呐。 如今一想,沈玉寒便觉得眼中都有些发烫。 “王爷能叫我看看这些书信吗?”方清月轻轻地捋了捋沈玉寒的头发,温声说道。 沈玉寒将书信交到方清月手中,指尖却仍旧有些微微颤抖,他有些害怕,害怕叫方清月觉察出他当年的愚蠢。 方清月将书信看过一遍之后,心中也不由得浮现几分怒气。 “王爷打算如何对付宁良才和李君怡呢?李君怡如今毕竟是侯夫人,想要对付,恐怕并不容易。” 即便沈玉寒比她位份高上许多,但只要沈玉安还是侯爷一天,想要状告侯夫人,便有些太难。 闻言,沈玉寒用力地握紧了掌心,半晌才道:“先假装不知道此事吧。” 第一百零七章 大丫鬟 方清月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温柔说道:“嗯,也合该如此。” “宁良才和李君怡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勾当,不如先按兵不动吧。待我们拿到了确切的证据,能一击便将宁良才和李君怡击退后,再击溃他们。” 她声音温软,也渐渐平息了沈玉寒心中怒火。 沈玉寒将那些信件好好地收起来,放在了书房的匣子里。 他用力地抱着方清月,似乎是希望能从方清月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方清月轻轻地回抱沈玉寒。 吃饭的时候,沈玉寒又跟方清月说了一些自己幼年的事情。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未尝跟谁提及过,好似那遥不可及的童年时光,早已随着母亲的亡故,兄嫂的算计,以及在战场上的煎熬消逝了。 如今旧事重提,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怀念。 “先前母亲还说过,不知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他微微抬眼,看向方清月,眼底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 方清月想起腹内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沈玉寒的手背。 她心底到底浮现出几分希望,但也没真的将沈玉寒口中之言当做是一回事。 在朝堂之中,沈玉寒亦是身不由己,即便他愿意拒婚,可此事当真会这么轻易结束吗? 若他说得便算数,那当年父亲也不会出事了。 二人又温存半晌,沈玉寒这才说道:“不过,目前拿到这些书信,也暂时无法给宁良才和李君怡定罪,需得想办法找到证人才可以。” “只是……”他长叹一口气。 当年李君怡做此事的时候,侯府之人基本上也都顺着她这个少夫人,想查出底下的阴私之事,恐怕很难。 “对了……”方清月咬了咬指尖,半晌犹豫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 虽然她跟沈秋年订了婚,但当时,方家和侯府走得并不亲近。 不过她也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不少侯府的八卦之事,其中就有当年老夫人还在时,跟着老夫人的丫鬟跟某个官员家的小少爷纠缠不休的事情。 本来,丫鬟跟小少爷私底下有男女之情,这件事牵扯到主家,一般来说,都会责罚丫鬟的。 但老夫人却是站在丫鬟那边,替丫鬟说了话。 甚至在此事发生之后,还将丫鬟留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整个京中都满城风雨,是以过了很多年,京中之人还拿此事当做是趣闻。 方清月也听说过几次,不过她不太清楚,沈玉寒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沈玉寒把她放了回去,淡淡说道。 “当年,老夫人身边似乎是有个大丫鬟在,老夫人很是看重她。但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方清月勾着沈玉寒的脖子,仔细思量道,“若是能想办法找到这个大丫鬟的话,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闻言,沈玉寒也陷入沉思。 他的确记得母亲身边曾经跟着一个丫鬟,但如今已经想不起那丫鬟的模样了。 “我派人去寻。”说着,他用力的在方清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可当真是我的福星。” 方清月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翌日一早,沈玉寒便派人搜寻当年的大丫鬟去了。 没想到,还真叫人找到了那大丫鬟的踪迹。 “回禀王爷,大丫鬟春梅便住在城北郊外的庄子上。”汗青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当年夫人亡故之后,大丫鬟便被送出了府。” 闻言,沈玉寒点点头:“你即刻派人,去将大丫鬟接回来,就说要把她接到京中小住。对于母亲身上发生之事,先不要轻易告知对方。” 若是打草惊蛇,叫侯府之人发现了他的意图,恐怕会针对春梅。 既然是跟在母亲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听起来和母亲也是感情甚笃,沈玉寒不希望大丫鬟真的出事。 与此同时,沈玉寒也在思索拒婚一事。 他和柳云云不可能成婚,如今因着柳云云一事,方清月已不知同他闹别扭多少次,私底下亦是受了不少委屈。 既然他如今在意方清月,便还是要早些处理完此事。 免得时间拖得太久,方清月心底会不舒服。 翌日上早朝之时,户部尚书柳职又一次谈及沈玉寒和柳云云的婚事。 “王爷,如今云云和您已经年纪不小了,婚事还是早日定下吧,不宜再拖。莫要等云云成了个老姑娘,容颜不再,再同您成婚,那是不是不太合适?”他脸上神情还带着几分笑意。 其他大人也附和道:“是啊,王爷您建功立业,如今也该成家了。早日成婚,让柳小姐替你开枝散叶,也好无后顾之忧啊。” 他们三言两语的,瞧着是为了沈玉寒好,但其实,都是替柳职在拿这些事情来压沈玉寒。 沈玉寒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好似未尝听到柳职他们说话似得。 待到下朝之后,他却是对着柳职说道:“柳大人,本王有事要找你和皇上,还请你暂且留下来。” 柳职回头,瞧见沈玉寒脸上严肃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疑惑。 不过,他也没多想,还以为沈玉寒是要谈及和柳云云的婚事,便跟着沈玉寒一起留了下来。 待到其他官员几乎都离开后,沈玉寒同柳职一起去尚书房,面见了皇上。 此时,皇上正在低头处理手上的文书,瞧见他二人进来,嘴角还带着笑,道:“二位爱卿坐吧,是要来说沈爱卿和柳云云的婚事吗?” 沈玉寒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说道:“皇上,尚书大人,实在抱歉。我想拒绝这一门亲事。” 他说得轻巧,皇上却是不由得一怔,手中的笔也被搁置在一旁,眉头紧紧皱起:“沈爱卿为何要推拒此门婚事,可是对尚书千金有什么不满?” 不满的确有之,但沈玉寒此次奔着退婚而来,自是不可能也不愿与柳职产生口角之争。 “也并非是柳小姐之错,实在是微臣如今年纪尚小,尚未建功立业,国事也未尝处理好。前些日子,京中之人失踪一事,微臣处理不力,已是愧疚无比。如今当真不能再浪费时间在儿女情长一事上,只怕是要亏待柳小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老夫人的死因 闻言,皇上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他手中拿着茶盏,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之色,似是在考量沈玉寒话语的分量。 柳氏更是当场老泪纵横,整个人便要往地上软倒:“王爷,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云云她心仪你已久,只盼着有朝一日嫁给你。你先前都已经答应要考虑和云云的婚事,此事也闹得人尽皆知。又怎么能有把她往外推的道理?我们尚书府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更何况即便你政事繁忙又如何?云云自幼被我们珍养起来,自然能替你掌管府中中馈,打点好一切,无需你操心府中之事。”他单膝跪在地上,眼中满是诚恳,“还请王爷看在老臣这一份拳拳爱女之心上,不要退婚了。云云嫁入王府之后,不管您对云云如何,她都不会不幸福的。” 柳氏也算是老臣,皇上闻言,脸上的神情也很是难看。 若是柳云云和沈玉寒对婚事都不满的话,他还可以暂且搁置此事。 可听柳氏所说,柳云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那他可不能寒了老臣的心了。 心中如此想着,皇上转头去看沈玉寒,想听听他的想法。 沈玉寒瞧着柳氏这副模样,眉头不由得轻微皱了皱:“柳大人,您这般拳拳爱女之心,当真忍心看柳云云来我后院受苦吗?” 柳氏越发哀伤,他声音嘶哑,几乎不要这张老脸道:“这是云云一辈子的渴望,又如何能算得上是受苦呢?老臣以前从未求过什么,也算是两袖清风,从无其他奢望,还求皇上和王爷怜惜一下老臣的女儿吧。”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皇上原本还有些犹豫,如今却是也有些气恼。 他先前便已经提过沈玉寒和柳云云一事,若沈玉寒当真有心拒绝,早日说清楚便是,闹到现在,他若是应允了,怕是会落下朝令夕改的口舌。 “沈爱卿这话未免说得有些不对,既然那柳小姐并不在意这些,你说得‘耽搁’,是不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私心,特地找的借口呢?” 他一言道明,沈玉寒一惊,急忙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道:“微臣不敢。” “不敢?朕瞧你敢得很。”皇上脸上神情森冷,“此事乃朕指派的,一言九鼎,婚事已经宣布下去,自是没有退改的道理。” “沈爱卿,你可得考虑清楚,违抗皇命,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玉寒对上皇上森冷的神情,顿时明白,此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是以他只是低下头道:“微臣知道了,不过,就算要办婚事,也得一段时间操办,还请皇上和柳大人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 他终究是无法违抗皇命,只能勉强忍下。 沈玉寒离宫之时,皇上在他背后,仍旧是阴沉地说道:“沈爱卿,朕已经给了你好几次机会了,可不要让朕失望。” 他用力地握紧掌心,半晌才道:“皇上,微臣知道了。” 回府的马车上,沈玉寒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他和柳云云的婚事,恐怕很难推拒。今日也只是想试探一番皇上和柳氏的态度而已,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难。 马车一路回到府中,沈玉寒却仍旧想不出究竟要如何开口和方清月说此事。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去见方清月,便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春梅已经被下人们接入了府中,如今正在书房里等着他。 沈玉寒立刻顾不得去找方清月,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中,正坐着一个妇人,梳着堕马髻,正坐在桌案前。 她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整个人穿着粗布的衣裳,整个人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格外安宁的气质。 瞧见沈玉寒进来,春梅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走到沈玉寒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圈顿时红了,俯下身对着沈玉寒行礼:“奴婢春梅,见过建安王。” 沈玉寒急忙搀扶她。 “春梅姨姨,倒也不必如此见外。您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亦是看着我长大的。又何必行礼呢?”说着,沈玉寒把她搀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让春梅坐下。 春梅坐下之后,纤细的指尖盘着手中佛珠。 她当初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比老夫人只小了几岁,如今也才四十多岁。只是一张脸上沧桑无比,好似经历了不知多少寒苦风霜。 仔细打量过沈玉寒,春梅脸上闪过几分欣慰:“小姐当年便盼着小少爷您能建功立业,如今小少爷已成了建安王,亦是督察院中首尊,若是小姐泉下有知,应当也会欣慰。” 沈玉寒却并不打算跟春梅叙旧。 待到母亲之死被翻出来,当年之事求得一个真相,再叙旧也不迟。 “春梅姨姨,你可知,当年母亲究竟如何会忽然重病而亡?” 他问得直接,春梅愣怔半晌,眼睛中陡然滚落出泪花来:“小少爷,这些事情,早已经过去多年了。便不要再探寻一个真相了吧。” 她言语轻巧,却是说得艰难,一句话梗了许久。 方清月听闻消息,也匆忙赶了过来。 听到春梅这般说,便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简单,也不由得皱眉。 沈玉寒拿出前几日从侯府书房中翻出的那些书信。 “春梅姨姨,你跟母亲都是自赵家出来的,听闻当年您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服侍,侯府的那些阴私,想必您也很是清楚。”他将书信放在春梅面前,看着春梅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春梅当真知道点什么,只是她不敢说。 “姨姨,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又眼睁睁瞧着害死母亲之人逍遥法外吧?倘若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伤心的。” 闻言,春梅眼中蓄满的泪水终究是滚滚而落。 她低下头,半晌才道:“我不敢说。” 当年她亲眼见着如姐姐一般亲代她的老夫人被那一对狗男女害死,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老夫人死后,便是李君怡掌权。全力执掌整个侯府的情况下,她即便是出门喊冤,又有谁能信得过呢? 她不得已,也没办法,只能借为沈玉寒祈福为借口,逃离了侯府。 从那之后,她便在郊外的庄子中住下了,先前李君怡的人也曾经来找过她几次,但她都装聋作哑,假装不知当年发生之事。 可是午夜梦回,小姐含恨的双眼仍旧在她脑海中不断翻涌。 她又怎么能不怨,不恨呢? 看着春梅的态度,方清月和沈玉寒对视一眼,知道有松动的迹象。 她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春梅的手背:“相信王爷,他现在已经有能力解决此事了。” 第一百零九章 朝堂对峙 “嗯。”沈玉寒点头,认真地道,“你若是说出此事,日后便留在王府之中。虽不能把你当主子看待,也定然不会短了你吃穿,百年之后,我们自是也会寻一处风水宝地把你葬了。” “至于宁良才和李君怡,你更不必担心。府中的暗卫诸多,定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叫你有性命之忧。还望你看在母亲那么多年真心待你的份上,帮帮我。” 他说得恳切,春梅终究是含不住那两包眼泪,失声痛哭起来。 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泪痕,半晌才伸手去抹。 她这些年在庄子上,日子也并不好过。 虽说庄子上没什么需要她干的,可毕竟顶着当年侯夫人大丫鬟的身份,不少人贪她的身子,她只能想尽办法躲。 为此也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提及李君怡和宁良才,她仍旧是恨得牙痒痒。 “当年李君怡和宁良才在府上私会,被小姐撞到。”她低着头,用力掐紧自己的手心,话语间充满恨意,“但小姐却不想提及此事。” “她觉得亏待了李君怡。” 沈玉安平日里喜好看书,整日里在茶馆和书楼里醉心书画,一年到头有一半时间都不着家。 偶尔才会回来,和李君怡行夫妻之实。 “小姐早早丧夫,自是也知道女子的苦楚。她一开始,的确也叫侯爷回来府中好几次,但侯爷改了两日,之后还是一切如旧。是以小姐对李君怡有愧疚,不愿意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她私底下对奴婢说,女子在这世道上,本就活得不是很容易,还要去忍受丈夫的冷落,她不愿意叫李小姐太为难。” “没想到,那一日我只是出门去逛了一圈,回来之时,便瞧见夫人已经昏迷在床上了。问李君怡,她只说是小姐身子不好,气血攻心才昏迷过去,可小姐身子好得很,哪里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她气得哭哭啼啼,恨得咬牙切齿,似乎若是那两人在她面前,她便要啃下那两个人一大块骨头下来。 “王爷,您可得为小姐做主啊,这二人,断然不能叫她们活在世上!” 沈玉寒按在桌面上的手都在发抖,一张脸上也是阴沉无比。 方清月急忙走过去,轻轻地搓着沈玉寒的手臂,缓解沈玉寒的情绪。 “春梅姨姨,我知道了,此事我一定会解决的。”他用力地握紧手心,半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您先下去歇着吧。” 待到春梅离开之后,沈玉寒仍旧面色阴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甚至都有些发白,昭示着他心中的博然怒火。 “此事你打算如何?”方清月小声问道。 “这几日,朝堂之中有异动,李君怡那边定然会提及让沈秋年官复原职一事。”他用力地按着桌子,大掌指节都有些泛白,“到那时,再说。” 此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明知母亲亡故一事是李君怡和宁良才所为,却还要再忍。 只是幸好,他有证据,又有证人,直接将此事上告天听,倒是要好好看看皇上要如何决断。 如此想着,沈玉寒长叹一口气,叫人布菜用膳。 侯府之中,李氏却是眉头紧皱,不耐烦得紧。 沈秋年自被贬为庶民之后,这几日总是闷在房中,似是闷闷不乐。 即便出门同人游玩,回来之时,也总是同她闹别扭。 口中还说什么:“如今我已是庶民,先前那些人非但不同我交好,还要取消我,实在是让人难忍。” 他自小便是侯爷之子,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 李君怡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更何况,被贬为庶民之后,日后他也无法继承侯爵的位置,她得找办法,恢复沈秋年的地位。 这一日,李君怡和宁良才温存过后,忍不住依偎在宁良才怀中,提及了沈秋年爵位一事。 “如今事情也过去多日,皇上那边说不定已经消了气,你不然同皇上好好谈一谈?”李君怡的手轻轻地拂过宁良才的脸,眸光温柔至极,声音还带着几分恳求。 闻言,宁良才却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当日发生之事,即便已经过去。可他做出那等事,皇上又怎会甘心轻易就将他的惩罚免了去?还需得他立下其他的功劳。” “不行。”李君怡闻言,立刻别过身去,“你若是不替秋年操这份心,我便不理你了。” “秋年可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你可不能不把他当一回事。”她说得分外可怜。 宁良才越发无奈,只能安抚李君怡。 他其实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李君怡有胡思乱想,也的确是正常的。 “怡娘,莫怕,既然秋年是我儿,我自是不会不管。这几日我便跟皇上上书,让皇上替秋年恢复身份可好?”说着,他轻轻地捏了捏李君怡的下巴,“你瞧瞧你,整日同我闹这些别扭,脸上都要长皱纹了,我可不想我的怡娘发生这种事。” “才哥……”李君怡唤了一声,轻轻地依偎到了宁良才怀中。 既然答应了李君怡,宁良才自然不会不上心。 这日早朝,快要下朝之时,他对着皇上恭敬行礼道:“皇上,这几日微臣有事去了几趟侯府之中,发现那小侯爷沈秋年如今整日里修身养性,似是已经改过。他毕竟也是为朝廷立了功的,不知皇上可有意将他官复原职,又或者是让他从基本的小吏做开始?” 若是皇上能够答应,哪怕只是从小吏开始,便已从庶民入官籍,日后就是可以继承侯爵之位的。 闻言,皇上微微皱眉:“此话当真?” 事实上,当初将沈秋年贬为庶民之后,皇上又另外给侯府赏赐了些东西,作为补偿。 沈秋年的确做了错事,但他毕竟也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自是不能让立功之人灰心。 沈玉寒闻言,转头看了宁良才一眼。 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蠢,还是坏,居然还想扶沈秋年上来。 此事叫他那好兄长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如此想着,沈玉寒躬身行礼道:“宁大人此话说得颇有私心吧?沈秋年何时有悔改之意?前些日子,他还又对方清月动了手。” “私心?我能有什么私心?”闻言,宁良才陡然一震,面色变得难看起来,“我不过是不希望官府埋没栋梁之材。为着大征着想,何来的私心?” “究竟是为着大征,还是为着你自己?”沈玉寒冷声道,“沈秋年被放出来没几日,便同几个官家子弟划拳斗酒,即便身为庶民,整日也是荒唐无比。算什么良才?” 他二人争执,宁良才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偏偏,沈玉寒那一张嘴,叫他说也说不过,实在是气恼。 其他人为了卖宁良才个好,也替宁良才说话:“建安王,你总不能因着你跟方清月关系暧昧不清,便故意针对沈秋年,他毕竟是你的侄子。打断骨头,可还连着筋呢。” “是吗?”沈玉寒嘲讽一笑。 第一百一十章 皇上的偏袒 对上他脸上讥讽的神情,宁良才陡然一惊:“沈玉寒,你什么意思?!” 他连姓带名地叫沈玉寒,沈玉寒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宁大人,我能有什么意思呢?只不过,沈秋年究竟是不是我兄长之子,还有待商榷。又何必说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般可笑的话呢。” 说完,他转头面对皇上,冷声道:“皇上,此事微臣先前便已经调查清楚,原本不打算再提。可这么多官员皆以为,那沈秋年是微臣的侄子,微臣害怕此事会影响皇上的判断,今日便将事情公之于众,沈秋年乃宁良才和李君怡私通生下的孩子。” 他声音不大,一时间,朝堂中满堂皆惊。 这种丑事,实在叫人听不进去。 “宣朕旨意,其他大臣暂且告退,沈玉寒,宁良才,你们二人留下来,好好说一说此事!”皇上迅速斥退其他官员,单单将沈玉寒和宁良才留了下来。 待到进入尚书房,他立刻厉声质问宁良才:“宁良才,沈爱卿说得可有其事?” 宁良才迅速跪在地上,低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语气有些慌乱,却也迅速想好了对策:“皇上,侯爷跟侯夫人伉俪情深,二人夫妻恩爱,这才育有一子,微臣又如何敢淫辱官妇呢?王爷,您不能因着微臣弹劾你几次,便做出如此判断,实在是有辱圣听!” 他说得冠冕堂皇的,皇上眉头微微松了一些,又转头看向沈玉寒:“沈爱卿,要知道,随意污蔑朝中官员,亦是大罪。不知你可否有证据啊?” 沈玉寒闻言,从袖中掏出那一日在侯府中搜出的书信,交给皇上。 那些信件不少,多是宁良才和李君怡私下往来。 他特地将那些书信筛选出来,便是为着找个机会,拿给皇上看。 皇上瞧见这些书信,简直是勃然大怒。 看到宁良才颇为亲切地称呼沈秋年为“我儿”。皇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宁良才,这就是你说的和李氏毫无关系吗?”他说着,便将捏成纸团的书信扔过去,狠狠地砸在了宁良才的额头之上。 纸团弹飞出去,宁良才却没有去捡的意思,只是躬身道:“皇上,书信可以伪造。建安王奶侯府出身,自是也可以拿到侯府所用纸张。再加上他手下能人诸多,也可以模仿出我跟侯夫人的字迹,做不得数的。” 他说话条理分明,似乎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是吗?”沈玉寒冷笑一声,“我还有证人可以作证。” 等丫鬟进宫的间隙,沈玉寒坐在椅子上,宁良才却是一直跪在地上。 他阴沉沉的目光不住地往沈玉寒身上扫,带着几分阴冷的意味。 沈玉寒却好似没看到一般,甚至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不多时,方清月搀扶着春梅进来了。 春梅先前虽然也是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但她不常入宫,见天家的机会也实在不多。 如今第一次面圣,光是瞧见皇上,便已经心惊胆战。 不过倒是还记得礼仪,和方清月一起跪在地上:“奴婢春梅拜见皇上。” “听沈爱卿说,李君怡和宁良才不清不楚的?先前你在侯夫人身旁服侍,可曾见到?”皇上手里拿着茶盏,冷声道。 皇上的声音中充满威严,被他这么一吓,春梅顿时脚下一软。 她哆哆嗦嗦地说道:“的确如此,而且,李君怡有沈秋年那一年,沈公子常年在外不回去,根本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那几日,我倒是看到她脖子上时常有印记,怕是宁大人留下的。” “而且,宁大人和李君怡偷情一事,还曾叫老夫人撞见过……”她低下头,眼里含着两包眼泪,已经是不忍说下去。 但半晌,想到老夫人的遭遇,春梅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老夫人当时心疼侯爷整日不着家,李君怡一个人在家难受,本来打算找李君怡好好谈一谈此事,勉强将这件事遮盖过去。没想到李君怡非但不领情不说,还和宁良才密谋害死了老夫人!皇上,求求您为老夫人做主啊!” 她说完,不断地咚咚地在地上磕着响头。 想到老夫人当时死不瞑目的模样,春梅便觉得胸口发疼。 皇上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来人,将宁良才打回府中,好好反思。沈秋年仍旧是庶民不变,不可继续朝中为官!” 宁良才被带走之后,皇上脸色依旧难看。 却没有再说什么。 瞧见这一幕,沈玉寒心头发寒,却还是问道:“这便够了吗?” 他的母亲惨死在宁良才和李君怡二人手中,他的兄长养了这奸夫淫妇的儿子这么多年,只是反思吗? 皇上的眉头紧皱,无奈长叹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走到沈玉寒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可宁良才手中握有重兵,李君怡虽然做了丑事,但她毕竟曾经救过贵妃。对朕也算是有恩情,朕现在还当真动不得她。而且,你们除了这些书信和丫鬟的口供之外,并无其他证据,朕也真不好定罪。” 他说得苦口婆心,沈玉寒却只觉得心中寒凉。 费尽心思寻来这些书信,又花了不少代价才保住春梅这个证人,如今却连将李君怡下放大牢都不肯。 他这些年来建功立业,一直为皇上效忠。皇上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都会派人去做,一双手不知道沾染多少鲜血。 如今却只得到这样一个后果。 强烈的不甘心几乎将沈玉寒拖进深渊,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恨不得扑上去,跟皇上动手。 只是手背上青筋直冒,半晌,沈玉寒还是按捺下来。 瞧着沈玉寒脸上神情,皇上眉头仍旧未尝放松,又说道:“放心,此事朕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日后必然会帮你报复回去。沈爱卿,你瞧着如何啊?” 沈玉寒跪在地上,头也未抬:“皇上既然有千般苦衷,那便不必再说了。微臣还有事,先退了。” 回去的马车之上,春梅陡然哭出了声。 方清月一边安抚春梅,一边去瞧沈玉寒的脸色,瞧见他也是兴致不高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皇上所做之事,的确算不上大错,可为着一时的私心,便要大臣寒心。 “别难过了。”方清月轻轻地抱着春梅,哑声道,“放心,他们既然做出此等事,我们便一定能找出他们的马脚。” “今日之事已过,还要好好过日子。” 皇上既然不愿意做这种事,他们总得想办法逼着皇上去做。 她不相信,所有的实际证据都拍在皇上脸上,皇上还能装作视而不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云云又来了 他们三人到了府门外,沈玉寒先下了马车。 柳云云一直等在门口,瞧见沈玉寒,便立刻亲热地贴了上去。 “王爷,您怎么跟您门外的人说得?居然不叫我进府。我给您带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呢,就等着你回来呢。”她声音带着几分娇俏,嘴巴撅起来,“父亲说,咱们的婚约照旧,那你能不能早日安排我入府啊,现在别人都嘲笑我年纪大了,不好嫁人呢。” 沈玉寒眉头微微一皱,只回头看向马车。 马车边,方清月已经下来,正搀扶着春梅。 她的腿似乎有不便,半晌才顺着方清月的力道下了马车。 待到春梅下了马车,跟在方清月身后,朝着沈玉寒走去。 沈玉寒抬起手,准备握住方清月的手。 却不料柳云云忽然挤过来,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王爷,您是要牵我入府吗?” 她笑得娇俏,一身粉色衣裙显得格外明媚。 沈玉寒却皱着眉头撇开她的手,拉过了方清月的手往府内走。 柳云云瞧见这一幕,仍旧是不甘心。她死死地跟在沈玉寒和方清月身后,也往府内走去。 因为她是和沈玉寒方清月一起进入府中的,所以也没有人敢拦她。 一路行到府中,柳云云仍旧死性不改地想要把方清月挤开。 到了中堂之中,沈玉寒坐在主位之上,拉着方清月站在他身边,而后才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看向柳云云:“柳云云,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柳云云坐在下首,脸上表情难看,却还是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我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有些体己话想要同王爷说,不如您先让下人们下去吧。” 中堂之中只有他们三人,下人是谁,不言而喻。 方清月闻言,直接转身便走。 却不料,沈玉寒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腕,竟是不打算让她离开:“柳小姐有话直说,清月她也算不得下人。” 柳云云咬紧嘴唇,脸上闪过几分难堪。 沈玉寒居然这般不给她面子:“王爷,您可别忘了,咱们的婚事是皇上亲口玉言说得,您要是违抗,皇上下令责罚你,说不定方小姐连外室的身份都保不住。” 沈玉寒这会儿正对皇上存着戾气,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道:“此事同你有何关系?过些日子,退婚书便会送到柳府,你等着接便是了,少来我府中讨人嫌。” 说着,他便扬声道:“来人,送客。” “沈玉寒,你不能这么对我!”柳云云在家中也是被人千娇百宠的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恶狠狠地说道。 “本王这般对你又如何?”沈玉寒冷笑一声,“我从来都没有娶你的心思,你却早已把自己当成王府的当家主母,恨不得把手插进我房里。我有几个外室,都是你管不着的。送客!” 下人匆忙走到柳云云面前,拉着她往外走。 柳云云哭着甩开了下人的手,跑了出去。 听见柳云云的哭声,方清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沈玉寒道:“王爷,您这般怕是有些过了。” “得罪了户部尚书,日后他在朝中给你使绊子,又该如何做呢?”沈玉寒名声已经受损,再加上朝中竖敌颇多,再一得罪柳氏,日后怕是要腹背受敌。 “那又如何?”沈玉寒用力地握着方清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认定的妻子,只有你一个,日后也只会让你一个人留在府中。” “清月,你相信我。” 方清月心中猛然一动,眼睛中陡然泛起几分水色:“好。” 这几日正是开春,百花齐放,宫中也举办赏花宴。 此次宴会正是皇后一手操办,邀请群臣内眷到府中一同参与。 方清月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她如今跟沈玉寒走得近,是以也在邀请之列。 只是她却犹豫要不要去。 “为何不去呢,姐姐?”方池月有些不解,问道,“您即便是罪臣之女,那也是官眷,合该去宫中啊。而且,说不定遇上造化,能替老爷洗清冤屈呢。” 她嘴里说的老爷便是方惜福。 方清月用力按着方池月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哪有那么轻易呢? 若是当真入宫一趟,便能替父亲洗刷冤屈,前几日她和沈玉寒,便不会为着皇上偏袒而寒心了。 可……她又觉得,此次说不定是个机会。 抱着这般想法,方清月有些犹豫。 沈玉寒也来到房中劝她:“你和我一起入宫吧。贵妃虽然是周世然之女,手段狠辣。可皇后却向来良善,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这样一说,方清月倒是当真有些意动。 半晌,她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入宫。” 入宫当日,方清月换了一身素白染青的纱裙,外面套了一件白纱的对襟短衫,头上戴着简简单单的素玉钗子,和沈玉寒一起入宫了。 到了宫里,沈玉寒身为官员,自然是跟官员的位置在一块,方清月则是被安排在女眷位置的末尾。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静静地赏着花。 同她相比,柳云云打扮得完全可以说是“光彩照人”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金丝绣花对襟衫,下着一件黑色的马面裙,头上戴满了朱钗玉环,显得格外贵气逼人。 立刻便有不少世家小姐过去恭维。 “柳小姐生得实在漂亮,这般模样,真是叫人艳羡。” “柳小姐自然能跟建安王定下婚约,那自是京中一等一的美人。瞧着她这周身打扮,恐怕王爷也出了不少力吧?你二位还当真是一对璧人,叫人艳羡啊。” “是啊,方才我瞧见王爷,他也穿的是金丝长袍和黑裤子,正好能和柳小姐的配一起。” 恭维之声叽叽喳喳的,扰得人心中烦闷。 柳云云捂住嘴巴,笑意都能从眼睛中倾泻出来:“诶,莫要说得太过夸张,我会当真呢。” 她笑着摆了摆手,又去看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方清月,故意道:“咦,清月姐姐,你怎的穿得这般粗陋便出来了?知道的你是女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丫鬟出来了呢。” “早知道如此,我便将王爷送来的衣裳给你几身,让你好好打扮打扮,不至于丢人呢。” 她笑得越发得意,方清月却毫不在乎。 对比柳云云,她自然是更相信沈玉寒,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意旁的那些。 于是方清月也只是道:“柳小姐,民女乃是罪臣之女,穿得朴素,是应该的,我也没有同谁争辉的打算。” 说完,她便起身,打算离席去赏花。 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假存私情 柳云云看着方清月的背影,忍不住咬紧了牙。 身边皆是其他人的恭维之声,可她现在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上这衣衫,可都是母亲操办的,哪里有沈玉寒半点功劳? 只是她不想,也不愿让旁人知道沈玉寒不愿意跟她成婚。 方清月独自在宫中转。 不得不说,御花园被照养得不错,今日阳光正好,御花园中百花争艳,实在叫人看不过来。 她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待到回过神来,早已到了御花园深处。 此处有一个亭子,亭中坐着一人,正在低头看池塘里争食的锦鲤。 听见身后的动静,正巧朝着方清月看过来,正是简衍之。 “方小姐?你怎的会在此处?” 方清月闻言,往后退了一步,不欲同简衍之走得太近。 一方面出于沈玉寒,另外一方面,今日她二人所在深宫之中,若是同简衍之走得太近,恐怕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她自己的名声倒不重要,已毁损到无可毁损了。 只是简衍之却不一样。 简衍之却像是察觉不到方清月的疏远一般,反而笑着说道:“方姑娘,你可知道,今日朝堂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何事?”方清月闻言,不由得顿住脚步,挑眉。 和简衍之也亲近许多。 “今日皇上忽然对兵部尚书发难,听说是兵部尚书有一件事没办好。” 这个,方清月倒是还真没听说过。 她只知道兵部尚书被禁足一事,没想到皇上又让宁良才去上朝了。 “只是先前皇上向来很是迁就兵部尚书,不知到底是为何。不过近些日子,皇上却是完全相反的态度。”简衍之说话分寸正好,不会过度亲密,但也引得方清月与他谈了许久。 话题自是也越聊越发深入。 不知不觉,便说到了二人的身世。 简衍之鼓足勇气,对着方清月道:“父亲他,其实并非是我的亲父。” 此事于他来说,素来是很难以启齿的,但面对方清月的时候,不知怎的便说出来了。 方清月有些惊讶:“太傅大人不是你的亲父?” 她先前倒是未尝听说过此事,只知简永明育有一子,却并无妻子,还以为是通房或是外室替简永明生的孩子。 只是母亲地位太低,所以才没抬成妻子。 不过仔细想来,以简永明的性格,也并非是那种会寻通房或者外室的。 她这般想着,便对上简衍之含笑的双眼:“是,我刚出生便丧母,生父也在我两岁之时亡故,是父亲把我带回了太傅府养大的。” 说着,简衍之又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只不过,有些时候,我也会想起我的父母,觉得有些可惜。倘若他们若是没有出事,我被他们养在身边,只怕是不会有今日之景。”他的声音也逐渐低落下去,像是被雨水浸湿的棉花,充满酸涩,“可,有时候,我也恍惚觉得,若是他们还在,日子说不定会比如今快意。” 并非说简永明不好,事实上,简永明待他如待亲子。 若是没有简永明的话,又怎会有今日的简衍之。 一只手忽然出现在简衍之面前,轻轻地挥舞了几下。 方清月的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轻柔道:“没有关系,我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你知道方惜福吧?他是我的父亲。” 她语气轻巧又自然,像是当年的灭府之祸对她来说,亦是没有多大影响似得。 但,这又如何可能呢? “我父亲当年因通敌卖国罪被下放牢狱,一家人都被斩首,唯有我因为和侯府当时的小侯爷沈秋年有婚约,这才逃过一劫。可我如今也是个罪臣之女,本是不该同你们这些人一起的。”她垂下眼睑,看着池中争食的鱼儿,淡淡说道。 “我知方大人之事。”简衍之点点头道,“我也早就知道你是方大人的女儿。但当年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说不定背后藏有隐情。” “我觉得,方大人是个好人。” 他说得坚定,方清月却是越发诧异:“你……” 她刚想追问当年之事,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打闹声。 如今是在御花园中,她本就跟沈玉寒有些攀扯,又跟简衍之私下见面,若是被人见到的话,怕是会影响两个人的声誉。 简衍之亦是如此想着,干脆将方清月拉入了一旁的花丛之中。 隐约的,几个小姑娘的声音自那头传来。 “云云,你什么时候跟建安王成婚呀?听说建安王魁梧不凡,不知道他的身材会不会也像旁人传的那般好。” “很快的事情,更何况,他平日身着官服,便能瞧得出来身材高大腰肢纤细。”柳云云笑着捂嘴,道,“怎的,你还惦记我未来夫婿不成。” “不是惦记,就是怕你婚后日子过得太荤,受不住!”另外一人取消柳云云道。 柳云云一张俏脸顿时染上红色,忙伸手去打那个朋友,边打还边说道:“叫你说荤话,叫你说荤话。还没嫁人就说这种话,看看哪家的公子敢娶你!” 她二人说着,便朝着方清月和简衍之这边来了。 方清月和简衍之听到二人荤话,耳朵也被染成了粉色。 偏偏柳云云和那个世家女打着闹着,离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柳云云脚底踩到了什么,脚下忽然一歪,整个人都朝着花丛中跌倒。 那个世家女想来拉柳云云,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本来疼得想哭,一抬眼却瞧见躲在花丛里的方清月和简衍之,脸色顿时变了。 喉间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声尖叫。 尖叫声太大,附近几个世家女都围了过来,连带着还在宴席上的不少人也听到了此处的动静。 方清月眉头皱起,柳云云却还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仍旧尖声喊到:“方清月,你怎的会跟简衍之在一起?莫非你们两个有私情?” “天哪,罪臣之女居然跟太傅之子有私情!”她的声音极大,不多时便嚷嚷得人尽皆知。 简衍之皱眉,下意识将方清月护在身后,而后冷声道:“柳小姐莫要胡言乱语,我二人只是在这里说些事情罢了,还请你不要平白辱人清白,我一个男子,倒没什么。可方姑娘身为女子,若是传出不好的声名,那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意赐婚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跟陌生男子在御花园中做出什么来!”柳云云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道,“方清月,亏你之前说得道貌岸然,还非死皮赖脸住在王府中,原来便是这样一个勾三搭四的女子。” 她声音不小,加之柳氏在京中也算是有些权势,一时间,其他的世家女对方清月也颇为嫌弃。 沈玉寒和简衍之,都是京中顶顶好的男子,怎可被这般女子占尽便宜? “就是,罪臣之女,还混入这宫宴之中,实在叫人厌恶。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 “听说她在跟沈秋年还有婚约之时,就已经跟建安王不清不白了。我先前还以为是假的,如今瞧着,恐怕是真的。” “这般淫乱的女子,怎可在宫宴中出现?恐怕辱了其他女子声名。简院使,你也不要同她站在一块了。说不定她是瞧着自己没办法嫁给建安王,便想要缠着你呢。” 闻言,简衍之一向温润如玉的脸上,染上几分火气:“谁说的这般胡话?方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多了。胡乱造谣者,别怪我不客气!” 他极少这般生气,可见是当真触怒了他。 简衍之毕竟是督察院副使,说话还是有些重量的。那些人不敢再攀扯到他头上,说方清月的话便更加难听。 此消息,也一路传至了前厅。 听闻方清月和简衍之私下独处被人发现,二人之间暧昧不清,似有亲密接触,一时间,不少臣子亦是皱起眉头,看向沈玉寒。 皇上自是也从大太监口中听到此事。 他偏头看向简永明时,脸上已经浮动出几分笑意:“看起来,简爱卿这是好事将近,太傅可知他二人关系如何啊?” 闻言,沈玉寒放下酒杯,目光阴沉沉地朝着简永明瞧去。 简永明倒是没察觉到沈玉寒的表情,他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这才说道:“清月姑娘和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早就认识了,先前我在街上哮喘犯了昏倒,还是清月姑娘救了我呢。” “她是医馆中的大夫,恰巧我儿子也对医术有些了解,二人也算是格外契合。若是我要给那个臭小子找个儿媳妇的话,一定会选清月的。”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皇上顿时也来了兴致:“既然如此的话,不如朕来做个媒人如何?就赐……” 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玉寒打断了:“皇上,赐婚一事,还是要男女都有情谊才好,否则不然,赐婚也只会让人心怀怨气,成不了美事。” 闻言,柳氏脸上神情越发难看:“王爷,你既然已有婚约,便莫要干扰旁人的婚事吧。” “我的婚约?难道不是柳大人逼着我认下的吗?”沈玉寒见方清月要赐婚给旁人,也是来了火气,如今更是咬牙看向柳氏,恨恨道,“自你们提及要把我与柳云云定下婚约之后,我便三番五次推拒。哪里想到柳大人听不懂,还要说嫁给我便是柳云云一生之幸。” “怎的,她嫁给想嫁之人,便是一生之幸。我娶了不想娶之人,便不是一生之灾吗?” “从头到尾,我都无心迎娶柳云云,还请柳大人不要逼人太甚。” 沈玉寒素来冷言冷语,也鲜少会说这么多话。 一时之间,满堂皆惊。 皇上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玉寒打断,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但宁良才一事,他的确愧对于沈玉寒,只能道:“建安王莫要忧虑,既然你当真不喜那柳云云的话,朕也不会逼你。你是为国家立功之良才,朕又怎会让良才寒心呢?” 他笑眯眯地安抚沈玉寒,柳氏实在无法,只能咽下这口气。 与此同时,简永明派去唤简衍之的宫人也把简衍之叫过来了。 简衍之还特地把方清月送去女席,这才来了男席。 皇上瞧见简衍之,想到方才沈玉寒说的那些话,语气也有些不好:“简爱卿居然在宫宴之时,跟别的女子在御花园中厮混,是否不太合适?” 这话,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了。 简衍之只是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微臣只是在御花园中遇到方姑娘,想同她聊一聊医术上之事。皇上应当也知晓,家父素有喘疾,若是不小心照看,恐怕会祸及生命。” “微臣也只是想跟方姑娘探讨一下医术,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控制家父疾病之法,没想到,却因此祸害了方姑娘的名声,实在是心中有愧。” 他说得一本正经,皇上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道:“那不知你对那方清月有何想法?” 简衍之对上皇上脸上神情,终究是道:“回皇上,微臣和方姑娘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皇上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倘若简衍之咬死他和方清月存有私情,即便方清月不提,他都会给简衍之和方清月赐婚。 简衍之却并不觉得。 他并不想违逆方清月的意思,若是方清月不愿意嫁他,他也愿意默默守护,并不想因着赶驴上架,便让方清月不得不嫁给自己。 沈玉寒原本手指紧紧握着茶杯,几乎将那薄薄的茶盏捏碎。如今陡然放松下来。 简衍之回座之后,简永明却是不悦地看他:“这般好的机会,你便放过了?清月那么好,错过这个机会,怕是再也没有了。” 简衍之无奈地笑一笑道:“爹爹,我又何尝不知道如此?” “可若是她心有所属,我逼得她嫁给我,非但不能使她喜欢上我,反而叫她对我生出怨气,这样反倒是不好。”他说得诚恳,简永明听了,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罢了,既然你自己亦是有想法,那我便不管你了。只要你日后不要后悔便好。” 方清月回到女席,坐在角落,低头替自己斟茶。 她动作流离舒畅,却听得旁人的嗤笑声:“哟,还能心无旁骛在这里替自己斟茶呢,罪臣之女便这般恨嫁吗?还要去勾引简公子。谁不知道简公子现在做了督察院副使,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这种女子,也妄想跟他相配,呸。” “就是,简公子连我都看不上呢,凭什么看得上她呀。” 周围皆是议论之声,但大多数,都是在耻笑方清月。 耻笑她痴心妄想,妄攀高枝。 方清月倒是并不在意,只是低头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细细地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得金簪 与此同时,宋晓雅也和李君怡一起来到了女眷的席位。 李君怡身为侯爷的夫人,自是位高权重,一进来便和其他夫人坐在一起。 倒是宋晓雅虽跟沈秋年有关系,但毕竟没有成婚,是以她也只能坐在席尾。 听到旁边传来对方清月的嘲笑之声,宋晓雅也加入其中:“我说呢,这不是方清月嘛?听说她在外素来喜欢勾引男子。谁家不知道她那点儿事?” “也就是你们这些娇小姐整日里锁在深闺之中,所以才不清楚。先前还听说有夫人因着自家丈夫被勾引,跑去她医馆闹呢。” 她语气讥讽,说出的这些话真真假假地被混入其他人的那些话中。 一时间,方清月的名声更差。 方清月闻言,只是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并不做声。 左右她在京中贵女圈子里的名声已经不好,即便解释,又能有多少用处呢?不过徒添口舌罢了。 有这个时间,她倒不如回去多做些女红,免得添麻烦事。 很快,便到了活动的时间。 春日宴上,男子和女子各有活动,为的是拔出优秀的男子女子来。 “今日赏花,需得各位小姐说出带花的诗词一句,留到最后之人,可以拔得头筹。各位小姐请吧。” 飞花令要传花说词,宋晓雅说出一句诗词后,立刻将花传入方清月手里,打定主意要瞧她的好看。 偏偏方清月也争气,直接道:“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其他人瞧见方清月居然说出一句来,眼底闪过不屑,却又说道:“她没读过几年书,怕是也只会这些句子了,等会儿便能瞧得她的笑话。” “就是,不过罪臣之女罢了,先前想必也没学过多少,且等着,马上便要被刷下去。” 可这飞花令又转了一圈下来,偏偏方清月还在。 宫中小姐不少,带花的诗词虽多,一时间却也很难想到,是以一圈下来,能被筛下去好几个。 偏偏方清月好似如有神助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说,还都是其他人没说过的。 宋晓雅挨了两轮,其他瞧不起方清月的,也只不过挨了三轮四轮,到最后,只剩下方清月和柳云云二人。 方清月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 她平素喜欢诗词,遇到妙的,便要背下来。更何况,父亲当年还在时,还特地在书房里给她开了一角,里面放置的都是方清月喜欢的诗词歌赋一类的书,她自是对这些了解颇深。 柳云云倒是有些气恼。 她平素在家里就不爱读书,不过是因着父亲怕她没有文化,婚后会被夫家嫌弃,按着她念了不少书。 倒是没有方清月会的句子多。 眼瞧着要说不过,她便使性子,叫身旁的人出谋划策,可那些世家女读书也很有限,又怎能比得过方清月呢? 又是一轮下来,方清月说完后,便抬眼看向柳云云。 柳云云憋了许久,一个字都没憋出来,顿时恼了:“不行,定是有人给你泄题,不然你一个罪臣之女,又怎会这么多诗词?” “就是,她平日还要去医馆抛头露面,哪里来的时间去读书念诗,肯定是有人泄题给她。” “方清月,你还是把第一名让给柳云云吧,输了并不可耻,作弊才最叫人厌恶。” 那些人三言两语的,便要将方清月的第一名夺走。方清月却是勾着嘴唇讥讽一笑:“怎的,我赢了便是有人泄题,柳云云方才叫你们替她出谋划策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也胜之不武呢?” “没念过多少书,便去多读书,莫要把泄题一事随意扣在别人头上。” 柳云云闻言越发生气,一双脚不住在地上踢腾着:“就是你,就是你作弊,若不是有人给你泄题,我不信你能胜得过我。” 她们正在闹别扭之时,一个衣着金贵的妇人自外面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不少宫人。 听见柳云云口中的吵闹声,那妇人眉头皱起,冷声道:“今日之题,是本宫方才随口说的,簪子也是本宫随口给的。你说有人泄题,是在说本宫吗?” 其他人转头一看,便瞧见贵妇人的模样,顿时地上跪了一地:“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听说皇后娘娘来此,柳云云也不敢造次。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小声道:“臣女不敢。” “不敢?你方才就差把娘娘徇私舞弊之事当着娘娘的面讲出来了,还说你不敢?”随侍的宫人立刻道。 皇后轻轻抬手,止住宫人要说出口的话,语气冷之又冷:“莫要再说了,方才是谁多了魁首?” 方清月弱弱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民女。” “过来,让本宫瞧瞧。”她轻轻地对着方清月招了招手。 其他女子都还跪在地上,却也无一人敢言。方才皇后便已经发了怒,再说些什么,恐怕今日在场之人,都讨不了好。 方清月起身走过去,站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将宫人手中端的盘子里的金簪拿出来,替方清月簪在头上。 只是那金花簪子实在太过华贵,今日方清月穿着的又是一身白色素衣,实在与其不相匹配。 “既然如此,前些日子织造司不是刚给本宫做了身衣裳嘛。那是南朝供来的鲛纱,轻薄又漂亮,只是颜色太过鲜亮,并不适合本宫。你们便帮方姑娘换上吧。” “是。”宫人说了一句,便带着方清月去偏殿中更换衣衫。 还又替方清月挽了发。 那衣衫是明媚的橙黄色,与头顶的金簪颜色相得益彰。 原本纤细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皮肤好得似乎泛着光。 如此一瞧,方清月倒真是有几分贵气了。 待她过来,皇后这才语气凉凉地说道:“不过,今日在场诸位,方才所说之言,本宫可以当做是没听到。日后可是要谨言慎行。若是再有这般行径,便不要再来宫中了。” 世家女多数都寄希望于宫中的各种宴会赢得好名声,不让进宫,还不如把她们杀了。 因此一个两个的都低头顺眼,安静地跟鹌鹑似得。 站起来瞧见方清月一身华贵衣衫,风评立刻陡转:“没瞧出来,方姑娘生得居然这般漂亮,居然还饱读诗书,实在叫人意外。” “就是,方姑娘,你皮肤生得这般好,可是用药调理的?我这几日皮肤蜡黄,还时常出虚汗,可否叫你替我诊治一番?” 这会儿传来的声音,不都是骂名了。 方清月礼貌地报之一笑,这才说道:“有需要问诊之人,到明月医馆便是。” 柳云云瞧见她这幅得意的模样,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一时间嫉妒得扭曲了脸。 方清月这个贱人,她定要让她不好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轮比试 很快,第二轮游戏就开始了。 今日是百花宴,种种活动自是与百花有关。 除却方才的飞花令以外,第二轮便是百花图。 皇后先前命许多名师绘制了百花千草图出来,让宫女们挨个在那些贵女面前展示,展示一个便要说出一种。 柳云云闻言,眸光顿时亮起,又颇为不屑地扫了方清月一眼。 她父亲柳职是户部尚书,爷爷柳兆年是京兆府府尹,再加上祖母平素喜爱侍弄花花草草,府中不知养了多少名贵花草。 她自小在府中长大,是见惯了那些花草的,方清月一个罪臣之女,很难同花花草草相接触,又如何能跟她相比? 方清月没有说话,也没打算去比。 她先前整日里跟着老大夫去山上摘草药,对于花草的不同形态,自是也了解得相当清楚。更遑论,上辈子被捆锁在侯府之中一事,也叫她对花草颇为了解。 但先前已经出过一次风头,即便是被逼无奈,可其他人恐怕不会在意这么多。 再出一次风头,京中那些贵女定然会对她有所不满,方清月也不希望在京中竖太多敌人。 但这些想法,在看到宫女盘中所拿的奖励之时,嘎然而止。 那是一块暖玉。 “此暖玉触手生温,正适合初春时节佩戴,便作为这一轮头筹的奖品,等诸位小姐来取。”宫人笑眯眯的,方清月的目光却被那块暖玉全部吸引。 这块暖玉,是她娘亲的遗物! 当年方家被查抄之时,所有钱财全被搜刮一空,便是连半点都没有剩下。 不然她也不至于难堪到想去京中的医馆之中找活做。 如今遗留在她身边的东西不多,她得想办法把这块暖玉拿回来。 抱着如此想法,那花草卷在她面前展示之时,她便干脆利落地在对应位置写下自己识得的花草。 方清月写得极快,手上几乎都飘了残影,一头簪花小楷漂亮极了,拿到皇后面前时,不意外地受到了皇后的赞赏。 “方清月字写得最漂亮,识得的花草最多,亦是这一轮头筹。”有皇后站在她那边,那些贵女自然不敢在背后说她不是,闻言立刻恭维道,“方小姐,您是真的厉害,不知在哪里学到的这些?” “方小姐身为罪臣之女,平日难能接触这些,却还能认得这般多的花草,实在是学识丰厚,这京中第一才女的位置,理当也让你坐一坐。” …… 一行人看向方清月,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方清月恬静一笑,不甚在意道:“也只是粗粗识得一些罢了,算不得什么才女。” 如此一说,倒叫柳云云先前打出的才女名声显得过于张扬。 柳云云捏紧手心,牙齿狠狠咬紧唇瓣,才叫自己没骂出声,只是脸上神色终究难堪不已:“皇后娘娘,您是不是不小心看漏了臣女的?臣女分明将每一种花草之名都写了出来,又如何屈居人下呢?” 她努力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话里话外,却还是写满了嫉妒。 皇后抬起眼睛,冷冷地扫了柳云云一眼,眼底闪过几分不喜:“你的确全都写上了,可全都写上,难道就是全都写对了吗?有几种不太常见的山中野花,你全都写错了名字,需得本宫一样一样指出来给你吗?” 她都这般说了,柳云云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努力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那大概是臣女记串了吧,谢皇后娘娘指点。” 暖玉被宫人送来,交到方清月手中。 玉被雕刻成喜上梅稍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精致。似乎因为在库房中放了太久,那玉佩已经不复当年的光泽,恐怕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次发出先前淡淡的光泽了。 方清月却像是没有察觉到那般,用力地将玉佩握在手心,克制住流泪的冲动。 皇后笑眯眯地瞧着这一幕,忍不住道:“清月当真是聪慧无比,不仅饱读诗书,连花草都也认得。日后若是得了空闲,还要多进宫陪陪本宫,本宫也对你的学识很感兴趣。” 方清月闻言,急忙将暖玉贴身收好,这才道:“皇后谬赞了,民女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子,方才诸位贵女怕也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才叫民女捡了这漏,实在是受之有愧。” 她说得谦虚,倒是让皇后生出更多好感。 瞧着方清月的模样,也越瞧越满意。 柳云云闻言,却是颇为不甘,急忙说道:“皇后,今日只是瞧些花花草草,未免也太失了兴致。不如再比一比音律如何?” 皇后抬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她认得柳云云,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 再加上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宫人们听说了前朝的那些八卦,自然也会跟她知会一二,所以关于方清月和柳云云之间的那些龃龉,她也是知晓的。 但她对沈玉寒颇有好感,自是不喜柳云云这般态度:“那便比试一番吧。” 闻言,柳云云得意地看了方清月一眼。 她自幼学习琴,在京中都颇有盛名,哪里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比得了的? 如此想着,柳云云便命人拿来了自己的琴。 她的琴是名家制作的名琴,虽然比不上“号钟”“绕梁”这些名琴,却也是极好的。 柳云云轻拂过琴身后,便端坐着,开始抚琴。 一时间,琴弦嘈嘈,如同细雨一般,拂面而来。那音律之声回荡在整个殿中,让人心神几乎都被摄了去。 便是连方清月都不得不承认,柳云云的琴技已然可以说得上是极好的。 一曲完毕,房中似乎仍旧回荡着绕梁之声。柳云云抬起下巴,高傲地看了方清月一眼:“本小姐奏完了。” 不少贵女慌忙鼓掌,并赞扬道:“柳小姐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居然有这等本事,实在叫我们大开眼界。” “就是,方才我眼前几乎都出现了细雨江南之景,实在是妙极,妙极。” 方清月坐在那里,倒是没有出声。 “确实不错。”皇后说完,笑眯眯道,“既然柳小姐也展示过了,清月不如也来显露一下你的本事?” 她声音中不带任何恶意,纯粹是将方清月当做是看好的后辈罢了。 方清月脸上神情有些为难:“皇后娘娘,民女笨拙,音律不通,还请娘娘饶过民女吧。” 柳云云顿时不满道:“这怎么行?你拿手的,你要比,不拿手的,便不比了?” 其他人也符合道:“就是啊,更何况,音律一事,不是京中每个贵女都要学的嘛。总不能因着你父亲,你就不学了吧?” 也有替方清月说话的,但又不像是替方清月说话,更像是拱火:“哎呀,比不过,干脆就直接认输好了,免得丢人现眼。” 方清月紧紧地咬着嘴唇,有些犹豫不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出风头 就在她打算直接认输之时,皇后命人给她拿来了古琴。 “没有关系,随便弹一弹就好。不过,可不要放水,本宫看着呢。”她笑着看向方清月,眸间还闪着光,“若是你放了水,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这话倒也并不是苛待的态度,反而带着几分笑意,听起来像是调笑。 方清月无奈地叹一口气,轻声道:“好吧,我暂且试一试。” 她手指压在古琴之上,古琴发出几个刺耳的音节,显得有些刺耳。 一时间,周围的贵女都皱起眉头,瞧着她这幅生疏的模样,忍不住道:“若是不会便算了吧,莫要折磨我们的耳朵。” “就是,方才是如听仙乐耳暂明,这下该不会如听噪音耳暂聋了吧。” 没人觉得方清月的弹奏水准会超过柳云云。 柳氏只有这一个女儿,妻子又是富商,家中从来不缺钱财,是以负责教导柳云云的,从来都是名师。 不论琴棋书画,或是女工礼数,即便是再蠢的蠢材,如此培养教导,也很难长歪。 更何况,柳云云的确算得上是聪慧。 方清月倒没有在意其他人说的那些话,拨弄几下琴,熟悉了一下手感之后,她垂眸,开始弹奏曲子。 方惜福两袖清风,方家先前素来贫困,自是不可能找太好的老师来教方清月学东西。 可这并不耽搁,她母亲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女。 论琴艺,整个大征境内都很难找得出几个比她母亲更加厉害的。只是她母亲婚后便在深宅之中,再无抛头露面的习惯,是以也没人知道她母亲的琴艺。 但,方清月是跟着母亲手把手学的,自是对琴艺格外熟悉,只是往日里母亲教她藏拙,不叫她在外显露罢了。 方清月轻轻撩动琴弦,一时间,满园似乎都飘着花的香气。眼前好似落英纷纷,指尖几乎都能触摸到那般真实的景象一般。 柳云云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方清月却浑然不觉,沉浸在音律之中。 她指尖轻拢,一连串的音节自她指尖滑出,略显平淡的音律,非但不叫人困倦,反而当真在人眼前铺开一片春日之景。 百花在此争相盛放,鼻尖都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 贵女们沉浸入其中,就是不少贵妇人也能听懂音律之中表达的感情。 良久,方清月松开古琴,淡淡道:“献丑了。” 半晌,满园女眷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倒是惊讶无比,便是连皇后也连连赞赏道:“还说自己不懂音律,便是连下里巴人,也听得懂你这音律中表达之意。” 阳春白雪固然曲高和寡,但能弹得出令所有人都能意会的旋律,此一局,亦是方清月胜了的。 方才还在嫌弃方清月的贵女们,此刻已经只余惊讶了。 甚至还有坐得离方清月比较近的贵女忍不住说道:“你如此多才多艺,为何要藏拙呢?” 若是方清月出马,京中第一才女,还不知道要花落谁家呢。 方清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的确也有许久未尝弹过琴曲,还好手上还未生疏。” “可不要再谦虚了。”皇后瞧着她这般模样,笑着说道,“你那曲子水准,比本宫宫中乐师还要高上不少呢。来人,将本宫宫中的绿枝取来,给清月送过去。” 说完,她又笑眯眯地看着方清月道:“这般好的琴艺,自是要配顶顶好的琴的。这把琴虽说比不过绕梁号钟那些名琴,却也不逊色太多。” “先前放在本宫宫里,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弹奏。如今却是正好。” 柳云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绿枝,几乎要把那把琴盯出一个洞来。 要知道,绕梁和号钟这些名琴,基本上都有人收藏,售价足有万两黄金。即便柳家家大业大,也很难承担得起。 毕竟名商商铺,赚的钱也无法与国库匹敌。 绿枝是除却那些名琴以外,最有名的一把琴。柳云云自幼学习琴艺,自然也有收集名琴的癖好,只是她求过皇后许多次,都未能得所爱。 如今这把琴,却被方清月收了去,要她如何不嫉妒? 死盯着那把琴,柳云云都快嫉妒得当场翻脸了。 方清月却还是道:“皇后娘娘还是将琴赠给该赠之人吧,民女属实只是粗通琴艺,配不上这般好琴。” “怎的就配不上?本宫说你配得上,你就是配得上。”皇后不由分说,让人把琴交给王府的丫鬟,命其收好,“带到府里,也记得要时时抚琴,不要辜负本宫一片心意。” 方清月在三次比试中大出风头一事,自是很快便传到了前厅。 闻言,皇上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对方清月的印象,不外乎是罪臣之女,又和沈玉寒搅合到一块。 从简衍之和简永明那里,亦是知道方清月略通医术。 如今又听闻方清月可以辨识许多花草,诗书,音律也不逊色于旁人,立刻命宫人去叫方清月。 听闻皇上要见她,方清月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不过她自是不能抗旨不尊,因此便跟在太监身后,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踏入宫殿,方清月亦是低着头,是以未尝看到两侧端坐着的沈玉寒等人。 行至皇上的桌案前方,方清月跪地行礼,落落大方。 瞧见她这般模样,皇上终究忍不住生出几分好感来,道:“听闻你在后厅三次比试都夺得魁首,实在是不错。” 方清月弓着身子,不卑不亢道:“蒙皇上茵泽,大征海清河晏,民女这才能有机会学自己想学之事。” 她说得妙极,虽说是恭维之语,话里话外却不带多少恭维的意思,显得越发真诚。 皇上不由得大笑,半晌才试探道:“朕在宫中,也听过不少你与建安王的风流韵事。为此,建安王甚至还有拒婚之意,你可知道?” 方清月捏紧手心,只觉得一柄斧子好似便悬在自己头顶,有随时落下的可能。 “民女不知,民女与建安王也只是朋友关系,是他担忧民女被人残害,才会接入府中让民女暂居。如此毁坏王爷的名声,是民女之错。”她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若是此事对王爷影响太深,民女也愿意早日搬出王府。只怕是要王爷再抽出心思保护民女了。” 当日沈秋年一事,她便在场,也知道皇上对此的态度。 如今虽不曾提及沈秋年,但三言两语,仍旧是勾起皇上那一日的情绪。 “如此看来,当真是朕不够聪明了。”皇上无奈摇摇头,道,“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的话,不妨大胆说出来。今日朕正好心情大悦,可以替你赐婚。” 方清月急忙跪下:“皇上,民女如今只想将手上医馆发扬光大,救治天下所有苦难之人,并不想成婚,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眼底不由得有些失落,却还是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先算了吧。日后若是有心属之人,也可来宫中求朕。朕此话一直算数。” 方清月心中不信,却还是跪下恭敬道:“民女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捉弄柳云云 方清月自前殿出来之时,宫宴已然结束。 她寻了许久沈玉寒的身影,仍旧是找不到。 但如今宫中来往之人诸多,留在这里怕是也不方便,方清月便随着人流一起到宫门附近,打算在此等待沈玉寒。 还没等到沈玉寒,先等到了柳云云和柳母出来。 瞧见方清月的一瞬间,柳云云新仇旧恨夹在一起,恨不得扑上去给方清月一巴掌。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方清月,即便你大出风头又如何?有罪臣之女的身份在,你这辈子定然是不会有嫁给王爷的机会的!” 闻言,方清月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虽说皇上也提及了沈玉寒当众拒婚一事,不过她倒是没有当真,只是觉得那是用来试探自己的。 是以面对柳云云时,她终究没什么底气,也不愿意同柳云云发生龃龉。 只是别过脸去,默不作声。 柳云云瞧着她这幅冷淡的模样,又道:“你装出这幅冷淡的样子给谁看?还不是要抢本小姐的机会?若非你故意在宫宴中露拙,本小姐又怎么可能会丢人现眼?” 看着方清月这幅模样,她就恨得牙痒痒。 柳母瞧见柳云云这幅样子,轻轻拉了一下柳云云。 如今门外来来往往的贵妇人和贵女也不少,若是被人瞧见,未免失了柳家的颜面。 柳云云被拉了衣袖,却仍旧浑然不觉,眼底散发着火焰。 方清月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即便方小姐没能夺得魁首,也是第二。方才我在宫中,也只听到了对你的赞扬之声,并未听到指责你的话语。又如何能说是我害得你丢了脸面?” 她抬头看向柳云云,语气平和:“若你是因着王爷之事迁怒于我,也合该去找王爷才对。” 若说她和柳云云之间有个先来后到,先来之人也是她,而不是柳云云。 是以,这件事端是看沈玉寒的态度。沈玉寒想娶谁就娶谁,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罪臣之女,又如何能干扰到沈玉寒的想法呢? 偏偏柳云云听了方清月的话,并不觉得她说得是实话,反而觉得方清月是在挑衅。 “你这个贱人!”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恶狠狠地看着方清月,口不择言道,“怪不得你不知廉耻,即便知晓王爷订了婚,也要强住在王府之中,原来是遗传你那亲爹和亲娘。” “我若是你,有这样一对父母,不如早早死了算了。好过父母贪赃枉法,害死一城百姓官员,自己却在外面逍遥快活!” 提及方清月的父母,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这些年,父母亡故一事,终究是她心中之痛。 她的父亲素来两袖清风,为官这么多年,未尝贪婪半分不说,还将自己的俸禄拿出去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与被迫入了教坊司和青楼的女子。 她的母亲厉行节俭,知道方惜福是什么性子,也从来不会指责他。反倒是将整个方府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待下人也素来温和。 方府原本不至于死那么多人,若是那些跟着他父母的丫鬟仆从半路跑掉,也尚有活命的机会。 可那些丫鬟仆从非但没走,还为着她父母慷慨赴死。如今落在柳云云嘴里,却成了她父亲的不是。 天道不公,可她父亲哪里做错过什么? 瞧见方清月脸色陡然变化,柳云云便说得越发过分:“我说呐,有些人啊,就是该死。要是早死几年,说不定还不会祸害死那么多人。真是,人贱贱一窝。” 方清月捏了捏袖口里装的药罐子。 她袖子里装了好几种药,皆是她自己研制的。有一味药虽然起不到其他作用,却是会让人浑身上下都发痒,被方池月起了个名字,叫做“痒痒粉”。 方清月原本是将这痒痒粉拿来做护身之用,没想到遇到柳云云这般诋毁她的父母。 她实在是忍不了,悄悄地将盖子打开,弹了一些出去。 自己要用这些药,方清月自然是提前服用过可以解除痒痒粉的药物,是以她没觉得有什么,那痒痒粉却是沾在了柳云云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痒痒粉和皮肤一旦接触,便即刻生效。 顷刻间,一股钻心的痒意从柳云云皮肉间冒出来,让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脖子上那块肉刮掉。 柳云云一开始因着这是在宫门口,担心影响自己的形象,是以不敢放肆抓挠,只敢用指尖去蹭。 只是,这样,又如何能缓解那股钻心的痒呢? 非但没有缓解,便是连指尖也沾染上了痒痒粉,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扭来扭去。 柳母瞧见柳云云这般模样,急忙关切问道:“云云,怎么了?” “不知,娘亲,我好痒啊……”柳云云大力抓挠着裸露在外的每一处,只觉得痒得受不了,眼里都带着几分潮湿。她抬头向方清月看去,正巧看到方清月瞧过来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得意,立刻便想到了什么,“方清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这个贱人!” 说着,她猛地抬手,便要朝着方清月脸上打去。 方清月却完全没有打算躲似得,站在原地不动。 眼见着那一巴掌几乎要甩在方清月脸上,沈玉寒陡然出现,隔着衣服抓住了柳云云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柳云云手腕一阵巨疼,腕骨好似都要被沈玉寒捏碎了。 “柳小姐,你这般嚣张跋扈,整个京中恐怕都无人能受得住。”说着,他猛地甩开了柳云云的手。 柳云云仍旧是克制不住地在自己身上抓挠,闻言,眸中立刻泛上几分水色,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沈玉寒,分外委屈地道:“王爷,分明是这个贱人,她往我身上不知是撒了什么东西,害得我痒得不行,你可要替我做主!” 她说得委屈,方清月却是淡淡道:“你说什么?我怎会往你身上撒东西?我的药粉,在明月医馆之中,也是能卖个半吊子钱的,为何又要用在你身上?” “该不会,是因为你对花粉有敏症,才会如此痒的吧?为何又要嫁祸到我身上呢?” 她装得无辜,沈玉寒语气便越发冷淡:“柳小姐,你有苦,不该跟我诉,该去和你父亲好好说一说。本王早就同你说过,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不可能成,还请柳小姐不要再为难清月,不然我拿你不客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上医馆 如此冷淡,如此无情,叫柳云云顿时泪珠如雨滚落。 柳母也是怒极,将柳云云护在身后道:“王爷,云云从来没对不起你过,你又何必如此欺辱她?我们柳家虽然比不过建安王府家大业大,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本王苦苦相逼?究竟是谁在皇上面前老泪纵横,非要嫁女?究竟是谁还未当真确定下婚约,便要去本王府中,以主母的姿态,摆架子,祸害府中其他人?”沈玉寒亦是气急,毫不留情道,“柳夫人,脸面不是自己讨来的,是自己争的。” 说完,他便毫不留情带着方清月离开。 徒留气得浑身发抖的柳母,和不住在身上挠痒的柳云云。 回去的马车上,沈玉寒捉着方清月的手,强迫她坐在自己身旁:“柳云云的事情,是你做的?” 方清月抿唇,有些不高兴道:“怎么?王爷心疼了?” 沈玉寒无奈地摇头,语气温柔中甚至带着几分宠溺:“怎会?我早已同你说过,我与她的婚约不可能成。今日也同皇上说过拒婚一事。只是终究是违抗不了皇命,但我不可能娶她的。” “我心中有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低下头,轻轻地在方清月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席间喝了不少酒,导致沈玉寒身上也沾染着酒气,却并不难闻,反而显得有几分清甜。 半晌,他才问道:“简衍之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他听说方清月和简衍之在御花园厮混一事,心中便有不爽,如今忽然想起,便干脆旧事重提。 总不能方清月在意柳云云,却不让他在意简衍之。 “我与他当真只是朋友关系,只是先前他对草药有兴趣,是以才会同他相熟。”方清月轻轻地搂着沈玉寒的腰,靠在沈玉寒的怀里。 柳云云和柳母回到柳府之后,只觉得身子越发的痒。 原本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痒,如今却是浑身上下都能感知到那股痒意,让她恨不得找个铁梳子,将自己身上梳过。 她痒得实在不行,叫了几个侍女过来替她抓痒,却仍旧没有办法缓解那股痒意,反而叫她实在难受。 “快来人!给我烧一大桶水,本小姐要沐浴!”柳云云一迭声喊道。 很快,小桃便带着一众下人提了热水过来,给柳云云房中的浴桶灌满。 柳云云迫不及待地脱掉衣服,跳入其中。只是热水一泡,她浑身的痒意非但未能消除不说,反而越发钻心,几乎要钻入她的骨头缝里,让她切身感受。 柳云云在水里不断地扑腾着,胡乱地抠挖着她身上那些瘙痒的地方,将浴桶中的水溅的到处都是,自己却仍旧浑然不觉:“好痒,小桃,救救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眼见她几乎将身上抠挖出血痕,小桃急忙拉住柳云云的双手。 “小姐,你再这般挖下去,身上便要留下疤痕了。到那时,王爷恐怕不喜。” 如此劝说,才叫柳云云勉强止住手上动作。 只是,即便勉强止住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挣扎:“快,快叫府医过来,既然是方清月给我下的药,那府医一定能治好!” 她才不信,她们尚书府中的府医,比不过方清月这个没怎么学过医书的庸医! 不多时,府医便被叫了过来。 柳云云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那里,让他替自己诊脉。 “听人家说,皮肤这般瘙痒,或许是敏症。你快点给本小姐治好,免得本小姐难受!” 如今这股瘙痒已经传递到喉间,令她忍不住一直吞咽口水,希望将那股瘙痒之感盖过去。 嗓子也比先前沙哑许多。 府医仔细替柳云云诊脉,半晌,他的眉头狠狠地皱起:“小姐,您是不是得罪了哪方神圣?” “怎的,你治不好我?”方才府医过来之前,柳云云没控制住又洗了一次澡。 这一次同上一次几乎一样,非但没有缓解半点,还叫那痒越钻越深,几乎钻入了骨子里。 “您身上这药,不知谁下给您的。但属下的确没有解除的本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还是要找到那人,才能解除你身上这痒意。” 他说得恭敬,听得却是叫柳云云来火。 她一脚踹在府医腰上,直将府医踹倒在地:“废物,早知道你这般没用,便不找你来了。我就不信,京中没有其他大夫,能缓解我这瘙痒之症!” 那府医被踹倒,腰眼疼得厉害,却还是劝道:“小姐,您还是尽快去找下药之人吧,此症拖得久了,说不定即便缓解,也还会留有后遗症。到那时,便麻烦了。” 柳云云气得咬牙。 叫她跟方清月低头?那怎么可能? 想到百花宴中,方清月被其他人恭维的模样,她便觉得齿尖发痒,心中暗恨。 柳云云命人叫来了京中不少名医,但所有人都和府医说辞一致。 痒痒粉是特调之物,不知加了什么。若是他们强行想要治愈或许也可能,但容易施药过头,万一造成其他后遗症,那便麻烦了。 万般无奈之下,柳云云只能咬着牙恶狠狠道:“备车,去明月医馆。” 明月医馆之中,方清月正在替几人问诊。 她这几日拖着身子替人看诊,也治好了不少麻烦病症,如今医馆中客人已经少了许多。 方池月无事可做,便不住地打扫门外,擦拭桌椅板凳,柜台等,根本闲不下来。 方清月劝了几次,都没劝得住方池月,只能任由她去。 柳云云一到医馆门外,便瞧见在门外扫洒的方池月,一下马车,立刻颐气指使地说道:“你就是明月医馆的小药童吧?进去,把你们老板给我叫出来,让她来给我看病!” 说话的功夫,她还不住地在自己身上挠来挠去,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优雅。 方池月抬头,淡淡地说道:“我们明月医馆,从来没有上门看病一说。这位小姐如果想我姐姐替你诊治的话,需得自己进来。” 她说得也算是有礼,却不知哪里触怒了柳云云的霉头。 柳云云还没说话,小桃就先一步嚷嚷道:“你这婢子怎的这般跟我们小姐说话?触怒了我们小姐,叫你这家铺子都开不下去!” 方清月正在整理医方,闻言皱眉自门内走了出来。 一眼瞧见是柳云云,她温声对一旁正在扫洒的方池月道:“你先去后院整理药材吧,这边我来处理。” 方池月点了点头,朝后院走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次作弄 待到方池月离开,方清月这才冷声道:“怎的?柳小姐还想让我这医馆在京中混不下去?没了我这明月医馆,看谁能替你诊治你这敏症?”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却被衷心护主的小桃拦了下来。 “你不许走!” 方清月眉头陡然一皱,冷声道:“这便是柳小姐来找我问诊的诚意吗?既然如此,你这病也不必诊治了。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请柳小姐出去吧。” 说完,她用力撇开小桃的手腕,转身往医馆之中走去。 方清月虽说平日里不做什么辛苦活计,但捣药,把药上架,哪个不费力气? 她的力气并不比小桃小多少。 小桃被她撇开,顿时怒火直冒。 站在她身后的柳云云亦是满腔怒火:“方清月,你别给脸不要脸!快把解药交出来!” 方清月闻言,转过头去,讥讽一笑:“什么解药?我才疏学浅,又怎会知道你中了什么病?还是请柳小姐去找京中那些知名的大夫吧,说不定他们妙手回春,可以缓解柳小姐的敏症。” 她自是知道柳云云浑身瘙痒是因为她对柳云云使了痒痒粉。 但这件事,她又怎么可能承认呢? 若是叫柳云云抓了把柄,岂不是要闹到官府去? 柳云云气得眼睛都红了,偏偏拿方清月没办法。 她何尝不知道是方清月背后使了绊子?可是若是无人证明,还当真没办法状告方清月,只能咬牙忍了:“既然如此,那便请方小姐替我问诊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挠着脖子踏入医馆。 这些日子,沈玉寒命人送了方清月不少东西,一部分被她拿来装点医馆了。 医馆的架子上,搁置着不少沈玉寒送来的稀奇玩意,有几件,甚至是柳云云送到王府之中的。 沈玉寒原本命人送回尚书府,但柳云云不要,他也只能收下,却是让人将银钱送到了柳氏名下的铺子里,半点便宜也没占。 柳云云瞧见那些摆放出来的稀罕之物,看着方清月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 方清月却当没有瞧见一般,只淡淡说道:“柳小姐,还要治病吗?若是不治病的话,还请你要耽搁我的时间,我还有几十张方子要抄呢,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 闻言,柳云云鼓起嘴,半晌才道:“那就麻烦方小姐帮我看一看了。” 她说着,伸出手,让方清月替她诊脉。 方清月自然是知道柳云云身上的痒症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不过,她不想这么轻松地便把柳云云治好。 那一日柳云云之言,终究宛如锥子一般,刺在她心口。她自认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若是柳云云只是针对她,她也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想到无辜冤死的父母被柳云云横生指责,明明已经身死魂消,却还要因为小女儿一时争强斗气,便被旁人拿出来狠戳脊梁骨,指摘他们的,又都是无由之事,便叫方清月耿耿于怀。 她按着柳云云的手腕,半晌,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柳小姐,你这病,可病得不轻啊。” “我这里的确有能医治你的方子,只是那药可能极其难以服用,还要用马尿作为药引子,不知柳小姐是否咽的下去?” 柳云云陡然站起,厉声指责:“方清月,你还敢说你不是报复我?怎会有这般难喝的药?我不信!” “柳小姐若是不信的话,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方清月耸了耸肩,起身准备回到柜台前面,继续誊抄药方。 她一站起来,柳云云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又痒了起来。她昨夜一夜都没睡好,如今当真是受不了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好吧,你把药配好,我到府中去试一试。若是好不了,我便要拿你是问。” 方清月闻言,挑了挑眉,写下药方,便开始给柳云云配药。 鼠妇,九香虫,诸如此类的药物,方清月写了许多,中间混杂着几味的确可以缓解柳云云身上痒意的药物。 只是她写的方子里,那些恶心人的药材,其中的确有几味是可以替换,但若是摘去,便没办法缓解柳云云之症的,为的就是防备柳云云捡那些好喝的药喝。 方子开完,方清月又说道:“记得,千万要用马尿做药引,不然当真无法缓解。而且这药药性寒凉,半天最多只能喝一碗,若是喝得多了,说不定日后便很难有孩子,柳小姐可要当心啊。” 说完,方清月给柳云云配药。 柳云云知晓方清月是刻意为之,心中也有怀疑,但还是不得不付了诊金。 甚至因为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方清月还多要了一倍的诊金。 柳云云咬着牙让小桃付了钱,气呼呼地带着小桃回到府上,把药拆开了给府里的府医看。 “你来瞧瞧,这里面的什么药是能不吃的。我怎么瞧见里面好似还有虫子,实在是恶心至极!”她颐气指使道。 府医仔细检查过药物,犹豫半晌,还是说道:“这……这药方,我也未尝见过,不可随意更改。若是误了药性,又或者是害得药性偏移,导致什么后果,我承担不来。” 柳云云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茶盏都砸了:“真是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她身上痒得要死,只能叫小桃去替自己煎药,又命人去寻了马尿来。 药汁被端上来后,泛着浓浓的腥臊之气,恶心到令人作呕。 柳云云看着那深褐色又浓稠的汤汁,心中不断怒骂着方清月,却还是捏着鼻子将药汁一饮而尽。 嘴里残留着又苦又涩又令人作呕的不知什么味道,恶心得她几乎没闭过气去,眉心也是突突直跳。 “小桃,快端水过来,本小姐要喝水!”柳云云仍旧抠挖着身上不舒服的地方,道。 “不行,小姐,那小贱人说了,这药喝下去还得缓一会儿才能喝水。”小桃看到柳云云这般难受,也是心疼得紧。可她不想柳云云再吃苦,只能劝道,“您先忍一忍吧,忍过了这次,便可以了。” 柳云云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着嘴里的恶心味道。 半个小时后,身上原本瘙痒入骨的地方,果然不再痒了,一时间爽利得像是没遭受过先前那般劫难似得。 柳云云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茶水,恶狠狠地说道:“此事你们谁都不许出去说!要是被我知道了,我要你们好看!” 小桃急忙恭敬道:“知道了,小姐。” 第一百二十章 是绑架? 处理完柳云云之事以后,方清月继续在医馆中忙着誊抄医方。 先前方池月一个人在医馆中处理诸多事宜,遇到一些相当棘手的病症之时,总是再要回府里问过她,一来一去,便耽搁不少时间。 若是她将自己记得的,或许能够用上的医方全部写下来,能帮到方池月。 写了一会儿,方清月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肩膀,抬头看去,便发现方池月正趴在桌边打盹。 这几日因着方清月孕吐的关系,一直是她一个人独自支撑这样大一家医馆。 虽说进货之时,有金掌柜帮忙,但晒药摆药之类的活计,还是要方池月自己一个人做。 可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也不知是如何艰难支撑,才度过这几日的。 “池月,池月?”方清月轻轻地推了推方池月的胳膊,柔声道,“困了便先回府中休息吧,左右如今医馆中病人也不多,我把这点医方誊抄完,就回去了。” 方池月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脸上还带着方才打瞌睡压出来的红印子。 她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姐姐,没事,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一起回去。” “你这段时间以来,整日在医馆中奔忙,实在太过辛苦和劳累。我实在不舍。更何况,你眼睛刚刚治好也没多长时间,太过度用眼,说不定也会有影响,还是早日回王府去吧。”方清月的眉眼陡然柔和下来,温声说道,“没关系,先前你没来之时,也是我一个人处理医馆中之事的,不太碍事。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便是。” 她都如此说了,方池月也实在拗不过她,只能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方池月仍旧是一步三回头,似乎是割舍不下一般。 方清月微微地摇了摇头,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方池月还比她小上几岁,怎么便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想来照顾她? 也实在是…… 让人无奈。 她收回视线,继续誊抄医方,将最后一个医方写下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方清月将医馆中散落的桌椅板凳收好,又将门牢牢锁上,这才起身往王府的方向走。 她身子不爽利,走得也不算快,一路上瞧着街道两旁新生的绿草,树上发出的新芽,倒是也不觉得烦闷。 只是走到半路,西边陡然飘过来一阵阴云,紧接着,整片天空都被乌沉沉的黑云笼罩。 近处的乌云似乎要压在她头上,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感。 紧接着,豆大的雨滴迅速砸了下来。 两侧街道都没有屋檐可以躲,方清月左右搜寻一眼,踏入了一处小巷之中。 这小巷位置偏僻,偏偏两侧屋檐刚好伸出,牢牢地将小巷遮挡起来。其中有些昏黑,却也并不影响方清月的视线。 她躲在小巷之中,静静地数着檐上落下的雨滴。 现在是初春时节,若是被淋个湿透,必然是要伤风寒的。 她腹内有胎儿,不敢轻易吃药,恐怕会引起沈玉寒的怀疑,还得万般小心。 不多时,有一个看起来格外亲和的大娘也挤进了小巷之中。 她穿着粗布衣衫,袖子和裤腿被绳子绑缚,显得格外精简干练。露出在外的手背上有个细细的牙印,像是前几日才咬的,暂时还未完全愈合。 方清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入雨水之中。 那大娘转过头来,瞧见方清月,还未张口,脸上先带上几分笑意:“哎呀,这位小姑娘,你生得实在好看,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你这般漂亮的女子了,平日里是做什么的?” 闻言,方清月越发警惕。 她往后又退了两步,转头想沿着巷子穿出去。 刚走出去一步,只觉得后颈一痛,整个人便朝后倒了过去。 大娘接住昏迷的方清月,掐了掐她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这么好看的小妮子,在这京中实在是可惜了。不如早日跟我去享福吧。” 说着,她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两个人来,抬着方清月离开了小巷。 方池月在王府中等了许久,都不见方清月的踪迹。 眼看着乌云盖顶,天降大雨,她终究是坐不稳当,猛地站了起来。 找管家要了蓑衣之后,方池月便冒雨冲出了王府,沿着平日里她和方清月一起来的路找去。 一路行至医馆门外,医馆门早已经关得死死的,哪里还瞧得见半个人影? 心中不安越来越大,方池月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朝着王府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担忧方清月是在哪里躲雨,是以大街小巷都走遍了,却仍旧是找不到方清月的影子。 “清月姐姐,你在哪里啊!”方池月急得一双眼中都冒了泪,强烈的懊悔和不安紧紧地攥着她的心脏。 早知道会是如此,她就不该留方清月一个人在医馆之中。 奔跑得太快,方池月重重地摔在雨水之中,雨水将她整个人都浸得湿透,可她仍旧坚强地爬起来,大声喊道:“清月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啊!” 沈玉寒此事正忙完督察院中公务,朝王府之中赶去。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方池月的声音,混杂在雨水之中,显得格外不明显。 他眉头不由得皱起,冷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沈玉寒撩开门帘,正巧看到方池月被水打湿,娇小可怜的身影。 他命人叫住方池月,让她上车暖和,脸上神情冷肃:“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清月姐姐,清月姐姐不见了!”方池月哭得上期不接下气,“今日清月姐姐说我这些日子独自守着医馆辛苦了,便让我回王府好好休息。可我等了许久,清月姐姐都不见回转。我去医馆找了,医馆门也锁着,不见姐姐的身影。王爷,求求您派人帮忙找一找姐姐吧!” 她一身淋漓的雨水,仍旧忧心地看着马车外,想在雨幕之中找到方清月的踪迹。 沈玉寒的眉头也是深深皱起。 这几日,京中仍旧有男女孩童失踪,宁良才已经遵皇上之命,加强了看顾,却仍旧毫无用处。 而他们之前调查到的线索,也失了头绪。 除此之外,还有周世然和宁良才盯着这里,无论是谁掳走了方清月,他都无法承受。 如此想着,他仍是安抚方池月道:“别怕,我派府上的人去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找人 说着,他便让马车先送方池月回府,自己则是派了府中暗卫和下人们一起寻找。 只是,整整一夜的时间,他们都没能在京中找到方清月的踪迹,到天命之时,沈玉寒脸色已经冰冷得好似能够滴出水来。 他还要去上早朝,只是将此事交代给了驰风,便匆匆赶往宫中。 方池月待在王府之中,却始终不得安宁,天一亮,她便赶到了医馆。 “今日暂不看诊”的牌子被她挂在了门外,人则是在医馆中着急地等待着,寄希望于能够看到方清月回来。 雨早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格外令人不安。 这样大的雨,不论有多少痕迹,都能够轻易抹去。 她等着等着,便趴在柜台上睡着了,不多时,有人轻轻地敲着柜台。 方池月被人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下意识道:“姐姐!” 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人影。 方池月有些失望:“不好意思,今日医馆不营业,还请您去找其他大夫问诊吧。” 那人却拿出了一个香囊:“这东西,是你们医馆之中的吗?” 方池月急忙接过那人香囊,拿在手中细细地查看。 香囊的右下角绣着“明月医馆”四个字,正是方清月平日随身佩戴的香囊。而且,因着她有了身子的缘故,香囊里放置的香料都是方清月特地配置的,绝对不会对腹内孩子有丝毫的影响。 方池月眼睛陡然一亮:“你是在何处发现的这香囊?” “就在平安街孙家屋后的那条巷子里。”那人给方池月指点了地方。 “多谢!”得了消息,方池月立刻赶往督察院中,准备将消息告诉给沈玉寒。 那条巷子,她先前躲雨的时候也曾去过。两侧都是屋舍,只在中间勉强圈出一小块地方,巷子尽头亦是堵死的。 倘若当真是在巷子那里找到的香囊,那恐怕她姐姐现在很是危险,必须抓紧时间! 方池月提着裙摆,在路上跑得几乎要飞起来。 方清月从黑暗中苏醒过来时,只觉得手臂和腿都被勒得发麻。 嘴里被绑着布条,只要一张嘴说话,布条就会勒进嘴里。 她没打算白费这个力气,努力挣扎着,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自己的手脚有几分活动的空间,不至于被勒得血液不通畅。 眼前应该是没有被蒙东西,黑漆漆的或许可能在地窖之中。 就在方清月准备往旁边稍微挪动一些,探查一下周边的情况之时,眼前陡然一亮。 自上面透下一些光来,将整个地窖照亮。方清月急忙闭上眼睛,假装仍旧在昏迷。 一男一女自地窖上面下来了。 “怎么还没醒?宋娘子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气?去,弄点水过来,把她给我泼醒。”那妇人瞧见方清月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拽掉系在方清月脸上的布巾。 男人刚刚答应,方清月立刻假装刚从睡梦中被人惊醒一般,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神情却是迷茫的:“这……是哪里?” “哟,醒了?”妇人说着,瞧着方清月一张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脸,不屑地吐了口唾沫,随手扔了个黑面馒头在方清月脚边。 那馒头硬邦邦的,滚了一圈撞在方清月的脚腕上。 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清月,说道:“醒了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在这里待着,不许出声。要是被人发现,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清月闻言,眨了眨眼睛。 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想,面上仍旧是一片单纯无知的模样,只是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相公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呢。”她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妇人对着方清月的脚重重踢了一脚,厉声道:“闭嘴,留着你这把子可怜的力气,去哄男人去吧,老娘我可不吃这一套。” “你……”方清月咬着嘴唇,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半晌,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猛地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道,“莫非京中这段时间有那么多人失踪,都是你们的手笔?” 闻言,妇人狠狠地掐住方清月的下巴:“哟,没想到,还有几分小聪明。” “不过呢,你这小聪明,在姑奶奶我眼里,可算不得什么。”说着,妇人朝着男人抬了抬下巴,让男人把方清月腕子上的绳子暂且解掉。 手腕上的绳子被放开之后,方清月仍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黑面馒头都在她手边,她却是也不敢去摸。 瞧见她这般胆小怯懦的模样,妇人倒是放松了些许警惕。 “把东西快点吃了,今晚还要带着你们去另外一个地方。”那妇人语气冰冷地说道。 方清月这才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馒头,往自己嘴里塞。 那黑面馒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硬得好像是石头块一样,咬一口都能往下掉渣。 方清月自从搬入王府之中后,吃的都是管家当天采买的新鲜食材,就连鸡鸭也都是现杀的,吃到嘴里的时间,不会比死亡时间晚超过三个时辰。 她哪里吃得这种苦? 但为了腹内的孩子,方清月还是用力地咬了一口,馒头堵在喉咙口,差点没把她直接噎死。 瞧见方清月这般乖觉的模样,妇人得意地松了一口气。 她和男人在一旁抱臂,等方清月吃完之后,就又被绑紧了手,从地窖中提了出来。 而后,又将她往另外一个地窖里面丢去。 那男人似乎嫌提着方清月费力气,离地窖底还剩几节阶梯的时候,他便松了手。 方清月整个往下面摔去,瞳孔不由得一缩。 她腹内还有沈玉寒的孩子,若是这一下当真磕着,恐怕真要滑了胎。 关键时刻,地窖角落趴伏的一个妇人陡然扑了过来,挡在方清月身下。 方清月摔在那妇人身上,软软地,虽然也撞到了肚子,不过很是轻微,也没感受到多少痛意。 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男人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道:“你们倒是会互相帮衬,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还能不能帮衬得下去了。” 说完,那男人几步上了楼梯,将地窖盖板“碰”的一声用力砸上。 地窖中陡然昏暗下来,方清月慢慢地往一旁挪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计划逃跑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逃不走的缘故,方才的布巾也没给她绑回来,现在方清月是能够说话的。 她小声对着方才那妇人道:“谢谢。” “没事。”妇人身上被她砸得生疼,却也不吱一声。 她刚才看到了方清月的肚皮,隐约觉得方清月肚子里似乎有孩子,这才过去帮忙接方清月的。万一她真的滑了胎,那群畜生想必也不会给方清月带去看病,恐怕要一尸两命。 方清月没再说话,只是费力地往地窖墙边挪。 方才下来之前,她就已经将整个地窖都打量了一遍。 地窖里除了她和刚才那个救了她的妇人之外,另外还有三个孩子,估计都是这妇人的孩子。 屋里不像是她先前呆的那个地窖那么干净,地窖角落反而落着一块石片。 石片边缘看起来非常锐利,应当能将绳子磨开。 如此想着,她慢慢地挪到了边缘那边,捡起了那块石片。 手背在身后不好施力,可是方清月实在没有办法。 她身上的首饰全都不见了,应该是昏迷的时候都被那些人摸了去,原本藏在手镯里面的刀片,自然也是用不了的。 可,石片实在是不够锋利。 她用力地磨蹭了许久,也只是勉强割开了一点点,手腕几乎都要被磨出血来。痛得发狠的时候,方清月用力地咬着唇瓣,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如果当真被人悄无声息地转移走,一旦离开京城,沈玉寒他们恐怕就再难调查出她的踪迹了。 她得尽快想出来办法才行! 黑暗中,石片摩擦绳子的声音格外明显,伴随着方清月和那位妇人的呼吸声。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点,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方清月一惊,石片自她手中滑落,滚在了地窖正中。与此同时,头顶上的盖板也被人掀动。 跟她躺在一起的妇人一惊,急忙朝着地窖中间扑过去,将那块石片挡在自己身下。 与此同时,盖板也被人掀开,天光自外面透了进来。 方才带着方清月来到这里的男人眼里带着几分阴鸷,恶狠狠地看向方清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方清月大气也不敢出,半晌,才对那男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愚钝不堪,就算是真的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况且我男人现在病重,说不定躺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呢。” “求求你,让我回去救救他吧!” 只是,她说得越是可怜,那男人越不可能放过她。 瞧着她一副无害的模样,男人总算是放低了警惕性,又将盖板重重地盖了回去。 盖板上的灰尘扬起,呛得方清月和那个妇人直咳嗽。 半晌,那个妇人艰难地挪到方清月身边,将藏在手里的石片递给了方清月。 方清月摸到被妇人手汗浸润得湿漉漉的石片,接到手中,咬着牙继续磨手腕间的绳子。 好在,先前那绳子已经被磨掉了很大一部分,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点。总算将绳子磨断之后,方清月松了一口气。 脚上的绳子被她重新解开,绑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随时都能拆掉的活扣。做完这一切,方清月又去替妇人解绳子。 解开之后,也将她手脚上的绳子绑成活扣。 待到做完一切之后,方清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压低声音对着妇人说道:“抱歉,这位大娘,孩子身上的绳子若是被解开的话,太容易被发现了。” “没事,你叫我许大娘就行。” 她们两个声音压得极低,凑在一块,几乎近似耳语。 “这些人把我们放在这里,就会在外面喝酒,所以不用怕他们进来。”许大娘小声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唉,躲雨呢,就被人打晕了。这群人也实在是明目张胆,明明兵部尚书也增加了城防,却还是敢这般肆意妄为。” 闻言,许大娘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你相信那群当官的?我一点都不信。这些人行事诡秘,好几个人都有功夫傍身,看起来还像是军队里的功夫,即便跟那兵部尚书关系不大,也不能说毫无牵连。” “我们被抓进来的这些人,能在京官眼皮子底下被藏这么久,中间没有官员私相授受,你信?” 方清月摇了摇头。 最起码,她觉得周世然就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您是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方清月有些好奇。 “唉,家里孩子生了病,看不起,想找个活干。没想到那带我去干活的女人居然就是拍花子。可怜我三个孩子也被她抓了来。”她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在黑暗中沉睡的孩子,语气沉重,“也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出去。” 先前,这地窖里关得也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那人被关进来不久,便试着大叫出声。外面的人顿时进了一个来,将对方抓走,一直不见回来。 是以,许大娘这几日万分小心,孩子哭了都不敢让孩子哭得太大声。 “那大娘可知道其他的事情吗?”方清月小声问道,“或许我能想办法让我们逃出去。” 并非对许大娘托付过多的信任,只是如今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若是这大娘当真是人贩子派过来降低她警惕性的人的话,那她也就认了。 闻言,大娘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之前有个姑娘被带走又带回来过一回,她跟我说,晚上转移的时候,会路过昭明路。” “昭明路?”方清月一怔,昭明路正好是她医馆前面那条街道,因为地处偏僻,来往之人不多,也就是一些平日里爱到医馆之中看病的病人罢了。 “嗯。”大娘点了点头,余光一直在看着头顶的盖板,耳朵也竖起来,仔细听着,“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天了,因着孩子多麻烦,才这么长时间没被转移走。” 毕竟孩子离了娘亲,会大哭。有孩子在,她也会更加安分,是以人贩子一直没把她转移走。 方清月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转移时间太晚,她担心医馆中无人,若是贸然在转移之时大声求救,被发现之后,恐怕要绝了所有的路。 可,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她又担心错失良机之后,便再无其他机会。 如此想着,方清月轻轻地拍了拍胸口,没想到,居然在胸口摸出了一包药。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方清月的计划 方清月陡然一惊,摸出那包药仔细一打量,发现居然是她之前做的那包会发光的药粉。 这药粉放在哪里都会发光,方清月之前做了后,便好好的收了起来,原本是打算戏弄旁人的时候,拿出来用的。 后来不知怎的就忘了,没想到居然没被搜走。 她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来了主意。 与此同时,许大娘的手一一抚过黑暗中的孩子。 半晌,方清月轻轻地拉了拉许大娘的手:“大娘,我有个办法,能让我们逃走,就是可能会对孩子们有点危害,能求你帮帮我吗?” 她声音极低,脸上表情有些为难。 许大娘将这几个孩子当做眼珠子看,她怕许大娘不答应。 “是什么危险?”许大娘低声问道。 方清月对着许大娘耳语一番,半晌,她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句:“若是能救下所有被拐卖的男孩女孩,我自是也愿意的。” 说着,她用力地抓紧方清月的手腕,声音嘶哑道:“你弄吧。” 地窖中陷入长久的沉默,方清月和许大娘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等着天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窖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音,许大娘立刻拉住方清月的手,挪到其中一个孩子的后背上,方清月指尖用力,掐过孩子后背几个穴位。 而后,手下孩子的皮肤立刻变得滚烫起来。她忙收回了手,将手里的绳结伪装成绑好的模样。 地窖被掀开,有人举着火把下来:“来人,快将这几个带出去!” 白天见过的妇人和男人又下入地窖中,一人一个,便要去拉方清月和许大娘。 方清月被男子拽了起来,许大娘却陡然跪在地上。 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实在使不了力气,却还是努力地朝着那两个人用力磕头,额角都被磕出了血:“求求你们,救救小儿吧。他发了烧,已经昏过去了,若是不赶紧看诊的话,恐怕这条小命都保不住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的声音格外悲切,一副慈母的模样。 妇人和男人对视了一眼,半晌,妇人冷声道:“哪有这么麻烦?病了就直接丢在这里,要是能挺过去再带他跟你汇合,要是挺不下去,就叫他早早地下地狱吧!” 说着,妇人便要过来提许大娘。 被男人已经快提出地窖的方清月陡然说道:“不成,这可是个男孩,而且我瞧他的模样,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烧坏了烧死了,便卖不出什么价格了。先前我可曾见过,有些人府上养娈童,就喜欢这年纪小的,能卖出去高价呢。” 她心里觉得泛恶心,脸上仍旧是一副为妇人和男人好的模样:“两位,我是个大夫,瞧着他重病至此,实在是于心不忍。更何况,我一副药下去,他便能康复,其实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们去外面另外找孩子进来,不还要担风险吗?如今整个京中都在戒严,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很难逃了。” 方清月将利害分析得清清楚楚。一时间,那妇人当真有些心动:“把她放下来,让她给这个孩子看一看。” 因着着急忙慌的,男人也没注意到方清月手腕上绳结已开,帮她解开绳结之后,让她去替小孩诊治。 小孩便是被方清月给搞发烧的,她心中早已经想到如何解决,面上却是格外严肃,替小孩诊脉检查。 妇人和男人掐着时间,忍不住眉头紧皱:“快点,若是治不好的话,就别治了,别浪费老娘时间。” 方清月没说话,替小男孩诊脉之后,便给小男孩开了一个方子。 那方子上的药种类还不少,有两种是不常用的药,一看便是这种地方没办法凑齐的。 妇人仔细看了一眼方子,脸上神情立刻变得难看,直接推了方清月一把,差点没把方清月推得摔倒在地:“你这小贱蹄子,是知道我们弄不来这些药,故意作弄我们不是?这么多药,我们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 方清月挣扎之下差点把手上的绳扣挣脱,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却仍旧故意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些药物,随便找个医馆去买就可以了。” “我们如何能去的医馆?”妇人也不是什么笨拙之人,眉头紧皱,脸上神情难看。 若是去了医馆,怕不是要暴露行踪。她们这些日子,都不敢跟外人接触,就怕被发现。 “罢了罢了,这药就不买了,端看这孩子的造化,若是他实在扛不过去,那便是这孩子没得造化。”说着,她便要把孩子丢在地窖中,带着方清月和许大娘走。 方清月急忙道:“这可使不得,孩子发高烧,会昏迷说胡话。万一叫人发现了……” 她像是陡然想到什么,不再做声。 果不其然,方才还安安分分的孩子,喉间陡然咳嗽了几声,而后开始嘶哑地喊着:“娘……” “麻烦!”妇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冷声道,“那你可知哪家店的药价便宜一些?” “听说好似是明月医馆中的药价最为便宜。”方清月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不过实在可惜,那里地处偏僻,我们应该经不过那处。” “除此之外,便要是中草堂的药材了,但零卖价格还是要比明月医馆贵上不少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妇人冷声道:“那便去明月医馆,现在就去。” 方清月挣扎着起身,想亲自去医馆之中。若是能见到她的话,恐怕方池月也能放下心来。 却不料妇人转了转眼睛,指着她道:“你不许去,让这女的跟他去。” 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男人,冷哼一声:“你们别想着自己跑了,就算只是跑了一个人,你们这些剩下的也都得死。”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是威胁方清月的意思。 方清月回眸看了一眼妇人,无辜摇摇头道:“我是不会跑的。” 只是她心里终究是一紧,害怕妇人发现了她和许大娘两个人之间的计划。 万一叫人发现,恐怕会害了她们五个人。 方清月捏了捏掌心,将掌心藏着的药粉轻轻地涂抹在药方背面。 她手上的绳子被人解开,方清月把药包和药方都塞到了许大娘的手心里面,嘴上还温柔交代道:“这药应当十文钱一副,可不要买贵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留下踪迹 许大娘自然也摸到了方清月手里的药包。 药包不大,里面装着薄薄的一层药粉。 先前方清月偷偷地跟许大娘说过她的计划,她也是知道这药粉的用处的,默不作声的藏在手心,脸上泪珠滚滚而落:“谢谢你,若是没有你的话,我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方清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大娘。 “放心,我是一个大夫,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病人出事的。” 就算许大娘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但是孩子真的撑不住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办法替孩子解除现在发烧的症状。 总不能真的叫孩子出了事。 许大娘借着方清月的掩护,转头和男人一起出去。 方清月手上的绳子又被绑了起来,坐在地上照看着那几个孩子。 这绳子也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上面还是有其他绳结的。 再加上那些人又实在绑了太多人进来,是以也没留心方清月手腕上某一处有个活扣。 她坐在那里,看着小脸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孩子,没有说话。 希望许大娘这次去,能够遇到方池月吧。 如今,整个医馆之中,正是灯火通明。 自发现方清月或许是被绑架之后,方池月便去将消息告诉给了沈玉寒。 沈玉寒即刻回府,做了安排。 他先是命一大群人乔装打扮,在那巷子附近转悠搜索,没找到方清月的踪迹之后,又命人四处寻找出城的可疑车辆。 方清月聪慧,一定会想方设法联系他们的。只是或许不会通过王府,毕竟若是被人知道她联系王府,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但,明月医馆就不一样了。 而且,那些人如果知道方清月的身份的话,大概不会想着要绑架她。 毕竟,绑走了方清月,就意味着和沈玉寒作对。 他身为外姓王,又是督察院首尊,手底下可用之人诸多,也有不少暗卫,是划不来的。 因此,那些人不会猜得到方清月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就是明月医馆的大夫。 这里明面上和她没有任何联系,也不会让人产生怀疑,是最方便传递消息的地方。 因此,沈玉寒干脆派人守在这里,陪着方池月一起等消息。 不过,明面上,他的人全部都打扮成了普通的书生,在这里借地讨论诗文。 方池月趴在柜台上,有些闷闷不乐。 她实在是担忧方清月的情况,原本按照沈玉寒的意思,派人来这里守着就好,她在府中安心等消息即可。 可是她始终静不下心来,非要来此。 许大娘和那人赶到门外之时,便被书生拦了下来:“二位,医馆已经打烊了,二位还是去其他地方寻药馆吧。” 他们在这里等消息,自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入医馆之中的,万一要等之人没有等到,那可就麻烦了。 闻言,许大娘顿时慌张极了。 她急忙跪在地上,朝着那几个书生磕了头,力道之大,使得额头都被撞破了,渗出了血迹。许大娘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一直苦苦哀求:“求求了,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现在高烧已经惊厥了,我好不容易求人帮我开了方子,求求您让我来拿药吧!” 她哭的实在凄惨,声音又很凄厉。 方池月一身医书都是跟方清月所学,方清月看不得人吃苦受罪,她自然也是。 “罢了,让她进来吧。” 许大娘急忙和男人一起踏入其中。 方池月接过许大娘手里的药方,碰到了许大娘汗津津的手。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即便再热,也不可能汗成这幅模样。她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便见许大娘又开了口:“听人家说,咱这里药价可便宜了,我也是家里没钱,才逼不得已来此的。” 跟在许大娘身后的男人似乎是觉得许大娘多话,狠狠地撞了一下许大娘。 许大娘身子一个趔趄,也不敢再说什么。 方池月本就觉得奇怪,对药方也是留了心,很快便在药方的边缘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摸起来像是药粉,但药方上却只看得见一块黄黄的痕迹,应当是许大娘手心的汗水把药方沾湿了,导致那药粉融化在了药方之上。 字是妇人誊写过的,自然辨认不出是不是方清月写的。但药方里有几种药材,却是中草堂给朝廷和她们明月医馆特供的。价格相当便宜,其他地方是买不到的。 方池月心中顿时有了数,面上仍旧是一派自然的模样:“大娘,你也来得够及时的,要是再晚些,我们这里便真的要关门了,能不能给你捡药,还不一定呢。” 说着,她将药打包好,又温声说道:“这些药您收好,一包十文钱。以后若是有什么药需要抓,可以白天来我们医馆。” 许大娘千恩万谢地接过药包,又用手轻轻地擦拭过头上的血痕,这才说道:“谢谢你。” 说着,她就跟男人走了。 下一刻,方池月猛地扑到几个书生身边,压低声音道:“跟上去!” 沈玉寒之前就特地交代过,让他们听方池月的安排。 方池月这么一说,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但那几个人还是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个人负责跟在许大娘和那个男人身后,不过隐藏得极好。 其他的人匆忙赶往王府,去找沈玉寒。 沈玉寒一直都没放弃找方清月,只是担心方清月当真是被人绑走了,是以不敢太过张扬。 听到其他人的汇报,便也匆忙朝着许大娘和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回去的路上,许大娘一直偷偷在往地上撒药粉。 她的动作格外小心,再加上那药粉的颜色也并不是很重,只是相当微弱的一点光,如果不细看的话,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以男人居然也没有发现。 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许大娘却死死地提着药包,一点都不敢放松。 她不知道方清月的办法能不能行,但现在已经是她们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路越走越窄,手中的药粉也越来越少。 许大娘担心到了最后,药粉会没有,所以特地每隔一段路,才会洒一点点出去。 好在,就在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药粉才用完最后一点。许大娘轻轻地在木门上蹭了一下手,跟着男人踏入了院子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继续跟踪 瞧见许大娘他们回来,妇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既然药也抓回来了,那就赶紧走吧。”她站起来,就准备把方清月提上去。 方清月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戳了一下那个还在发烧的孩子。 她特地按了那孩子的几个穴位,护住了心脉和脑子,不会让那个孩子因为体表表现出来的高烧而烧坏。 只是,这样会导致孩子相当难受。 “娘!痛痛,阿宝痛痛!”孩子的喉咙间发出一声呼喊,泪水沿着稚嫩的双颊一直滚落,看起来格外可怜。 妇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找点东西把这个孩子的嘴巴给我堵上!” 转移到城外还要一段时间,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就麻烦了。 “不可!”方清月急忙阻拦道,“这孩子是因为风寒,所以导致的高热,若是堵着口鼻不叫他呼吸,岂不是要将这孩子害了?都废了这么多心思,花了钱弄来药,真叫孩子死了,那不是亏了吗?” 闻言,妇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闹得?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就想拖延时间?” “你若是觉得是这样的话,那便直接走吧。”方清月不屑的轻哼一声,“到时候孩子死在这地窖里面,发了臭,叫外面的人闻到,看看你们这地方还藏得了人不!” 说完,她还扭到一旁,轻嗤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那妇人暴起,眼看着便要打到方清月身上。 还是那男人看不过去,劝道:“罢了罢了,她说得也的确没错,我们这里面的哪一个人,不是费尽心思才弄进来的?要是损失了一个,那可少了不少银子。” 话已经说至此,妇人也没了办法,只能敷衍地抬抬手道:“罢了,那就吃了药再走吧。” 他们在的这一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子里原本也是有人住的,他们付了一大笔钱,才将院子租了下来。 是以,一般来说,无人会怀疑院子里居住的到底是谁。 他们也并不担心。 方清月身为医师,自然承担起了煎药的责任。 她将药倒进药锅里,慢慢地熬。那些人仍旧信不过她,不让她出屋子,只能在灶房里煎药。窗户也被牢牢地关死,瞧不见外面的景象。 方清月倒是也没着急。 她不紧不慢地扇着烟火,回忆着许大娘出去回来之后的细节。 许大娘回来之后,手就没有再缩起来,应当是药粉已经撒出去了。 只是那些药粉光度不高,不然她还真的不放心让许大娘去撒。 现在,就等着方池月她们发现,而后带人赶过来。 她们这群人既然能在这里藏这么久,一个两个自然是有些防跟踪的本事。除非是沈玉寒亲自跟踪,或是派手底下那些最优秀的暗卫,不然她当真信不过。 毕竟,上次的事情过后,沈玉寒也在她身边派了暗卫,却仍旧是没有防范到这一桩事。 与此同时,方池月带着的那几个人,也终究是跟丢了踪迹。 她在原地打圈圈,沈玉寒带的人也过来了。瞧见方池月苦思冥想的模样,道:“人呢?跟丢了?” 方池月眉头皱起,陡然抬起手。 和许大娘接触过的指尖,泛着莹莹的光泽,虽然不是很亮,但也能说明什么。 她双眼陡然一亮,道:“快看看地上有没有发光的地方!姐姐让人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闻言,沈玉寒立刻派人四处查找。 地上果然隐隐约约有些荧光的痕迹。 那些痕迹汇在一处,指向一个方向。 沈玉寒和方池月急忙沿着痕迹的地方一路前行。 痕迹很是稀疏,但沈玉寒和方池月带来的人手有十数个,自然很快便能找到痕迹。 痕迹消失的地方,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外。 “痕迹消失了,莫非是姐姐的药粉没了?”那药粉她们本来就没做多少,为的是和别人开开玩笑,现在药粉没了,又该去何处找方清月他们的踪迹呢? 沈玉寒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院子里有药的味道。” 方池月陡然一惊,朝着院门上看去,才发现院门上也沾染了一点发光的药粉。 她猛地朝着院子冲过去,却被沈玉寒拦住:“先别进去,这院子应当是一处据点,既然清月想办法找你拿药,那就是没事。” 他也很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将方清月救回来,只是现在还不行。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京中其他的那些失踪的人该怎么办。 方池月颓然地垂下肩膀。 虽说她也很担心方清月的安危,但沈玉寒说得确实没错。 他们埋伏在隔壁的院子,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药熬好了,方清月端过去,吹冷了,给孩子灌了下去。 起初孩子死活都不愿意喝,方清月便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让孩子将那一小碗药喝了个干净。 妇人急忙站起,道:“现在药也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方清月还要说什么,妇人却是已经等不及了。如今已经到了汇合的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方清月绑起来,塞进了马车里,就连方才那被灌了药的孩子,也被一并绑了起来。 方清月的嘴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无奈地动了动身子。 也不知道沈玉寒和方池月找没找过来,不过心里,她是不希望两个人直接出现在院子附近的。 救下她一个也没什么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孩子受这种罪,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将整个组织都拔除,那才算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方清月终究是歇了一口气。 许大娘也被塞了进来,就挨着方清月。她心中也存着担忧,但知道以目前的境况来看,担忧亦是无用。 确定院子里的人都被装上了马车,妇人和男人驾着马车,一路往城南的方向驰去。 沈玉寒和方池月自一旁的院子闪身而出,哑声道:“速度跟上。”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马车究竟如何能在城里,如同无人之境的。 马车一路行到城南的一处城墙,那里居然有一个小门。 门此刻正开着,沈玉寒脸上神色一凛。 他倒是没想过,城防之中,也会有这般漏洞,是时候跟宁良才好好谈一谈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让你横尸当场 彼时,马车外。 夜色深沉,偶有凉风透过马车的缝隙钻入,带来些许清冷的气息。 马车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偏僻的码头。 此时夜色已浓,月亮躲在云层之后,四周的景象只在水波的反射下,勉强能辨认出一片模糊的轮廓。 码头上空荡寂静,只有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 水面上,偶有水鸟扑腾翅膀,带起几道涟漪,夜色中,一切显得格外阴森。 妇女跳下马车,四下张望了片刻,确认周围无人,便回头对男人道。 “赶紧的,把人弄下来,不要耽搁时间。” 男人点点头,粗鲁地将马车上的布帘掀开,里面方清月和几个孩子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不远处,黑暗中,一条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码头。 船上挂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被夜风吹灭。 随着船只逐渐靠近,码头上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不多时,船上跳下来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皆身着黑衣,脸上露出狞笑,显然是干惯了这种勾当的老手。 “东西都在车上,赶紧过来检查。” 妇女冷冷地对着那两个大汉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怜悯,仿佛谈论的只是几件货物,而非一群活生生的人。 其中一个大汉点点头,快步走向马车,粗暴地将方清月和几个孩子拉了下来。 方清月被推搡着,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眼角余光瞥见那大汉正在对几个孩子进行检查,嘴里不时发出几声满意的低笑。 “这几个孩子体质不错,看来养得也挺好。” 大汉一边用手指戳着孩子们的手臂,一边满意地点头。 “这个女人呢?” 另一个大汉走到方清月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 “看着年纪不小了,能卖个好价钱吗?” 妇女立刻插话道:“这女人虽说年纪大了些,但皮相不错,关键是懂医术,能省去不少麻烦,肯定能卖个好价。” 那大汉听了妇人的话,面露贪婪之色,点点头道:“行,这批货我都要了。钱呢?拿来吧。” 妇女闻言,立刻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身对男人道:“去,把银子拿过来。” 方清月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她努力稳住身形,心中却已如乱麻一般焦急。 这些人贩子显然早已熟练地掌握了这种交易的流程,毫无顾忌,仿佛眼前的她和那些孩子们不过是货物而已。 她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就在这时,方清月的目光无意间扫向码头旁的草丛。 她猛然瞥见了一抹模糊的身影——池月正半蹲在草丛间。 尽管池月的眼神空洞无神,但她那张熟悉的脸庞和微微翘起的耳朵,却让方清月瞬间心安了几分。 意识到这一点,方清月心中焦躁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不少。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避免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悄悄地调整呼吸,等待着下一步的动作。 “快点,把她们都弄上船!” 一个大汉挥手示意,粗鲁地催促着。 方清月感受到大汉那双粗糙的大手再次压在自己肩头,将她猛力往前推。 她暗自咬牙,假装顺从地被带到码头边的木船旁。 大汉们熟练地将方清月和那些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推上船,船体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方清月紧随其后,随着孩子们一同被塞进了船舱中。 船舱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方清月被推搡进来后,船身微微晃动,她立刻稳住身形,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四周。 眼前的情景让她心中一沉——船舱里挤满了孩子,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他们大多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 方清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轻轻靠近其中一个孩子,低声安慰道:“别怕,姐姐在这里,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孩子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方清月的心揪紧了一下,此时需要尽快想办法脱困,不能再拖延。 她微微偏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码头上,交易还在继续。 那妇女从大汉手中接过一袋银子,打开布袋检验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冷笑着对大汉道:“钱货两清,今后若还有这样的生意,别忘了我们。” 大汉露出一口黄牙,笑得狰狞:“放心吧,只要你们能带来好货,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交易完成,妇女和男人似乎打算离开,但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道冷喝声划破了夜色的宁静:“站住!” 妇女和男人顿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沈玉寒。 他身披黑色斗篷,面色冷峻,眼中寒光闪烁。 随行的官兵们个个握紧兵器,迅速将码头包围,显然是早有准备。 “官府的人!” 大汉见状,脸色骤变,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朝船头跑去,企图将船撑离码头。 他一边大喊道:“快走,别让他们抓住!” 船上的另一名大汉也立刻动作起来,抓起船桨用力划动,试图尽快驶离码头。 方清月眼见船身开始缓缓移动,心知若让他们成功逃走,自己和这些孩子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毫不犹豫地冲向船头,双手用力一撑,将船篙猛地推向水中。 “咚——” 一声闷响,船篙落入水中,沉重的水压立刻将它拖入水底,船只顿时失去了控制,摇晃得更加剧烈,几乎要翻覆。 “你找死!” 大汉见状,怒不可遏,他脸色狰狞,猛地扑向方清月,企图将她推下水去。 方清月眼看大汉逼近,心中一紧,但她仍旧毫不退缩,冷静地盯住对方,双手紧紧抓住船沿,做好了准备。 就在大汉伸手要推方清月下水的瞬间,沈玉寒已经率先跃上了船。 他目光如电,眼见情势危急,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长剑一挥,寒光闪过,大汉的手臂顿时被剑锋逼退,惨叫一声,跌坐在船头。 “住手!” 沈玉寒厉声喝道,声音冷冽如冰,“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手指,本王定让你横尸当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了全部人 大汉眼见自己被沈玉寒逼退,心中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他虽然心生畏惧,却不愿就此屈服。 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他猛然从船头跃起,挥拳朝沈玉寒的面门砸去,试图以蛮力将他击倒。 船身在他的动作下剧烈摇晃,岸边的水波被震得四处翻涌,发出“哗哗”的声响。 沈玉寒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冷峻,身形如同一座稳固的山峰。他轻轻一侧身,避开了大汉的拳头,长剑一翻,剑锋已经直指大汉的咽喉。 大汉反应不及,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立刻收拳退后,然而,沈玉寒动作迅速,他毫不留情地反手一劈,剑锋带起一道寒光,“咔嚓”一声,大汉手中的船桨应声而断,断裂的木屑四散飞扬,洒落在船板上。 大汉脸色一变,正欲再度扑上,却见沈玉寒的剑锋已贴近他的喉咙,冰冷的剑意仿佛瞬间将他冻住一般,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再动一下,我的剑可不留情。”沈玉寒语气冰冷,目光如同寒霜一般锁定在大汉身上。 大汉冷汗直流,脸上的凶狠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他咽了咽口水,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位冷面男子的对手,只得双手颤抖着举起,低声求饶:“大人饶命……我……我不敢了……” 沈玉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剑回鞘,厉声道:“把这些人全部绑起来,暂时关押!” 岸边的官兵们早已将码头团团围住,听到沈玉寒的命令,立刻一拥而上,将那些人贩子一个个按倒在地,迅速用绳索捆住他们的手脚。 妇女和男人早已失去了抵抗的意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被押送到一旁,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方清月站在船头,注视着这一切,心中的紧张感终于稍稍缓解。 稳住心神,转身对沈玉寒说道:“船舱里还有许多孩子,得赶紧把他们带下船。” 沈玉寒将手中的长剑缓缓收回剑鞘,动作间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他回过头来,神情柔和了几分,看向那些蜷缩在船舱内的孩子们。 船只在夜色下微微摇晃,水波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响,仿佛催促着这些孩子们从黑暗中走向光明。 “你们不用怕,”沈玉寒尽量放柔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很快就能带你们回家。” 方清月也走到船舱口,轻声道:“来,慢慢出来,别着急,一个个来。” 孩子们的恐惧似乎被这声音驱散了几分,一个个开始挪动着小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朝船舱口靠近。 第一个孩子是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凌乱不堪。 他站在沈玉寒面前,仰着头,怯怯地问:“大哥哥,我……我可以回家了吗?” 沈玉寒低下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男孩的头顶,语气温和:“当然可以。不过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们好好休息,吃点东西,等天亮了,我们再一起回家,好吗?” 男孩听了,眼中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当最后一个孩子被带下船时,方清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孩子们虽然还很虚弱,但至少已经脱离了险境,心中的紧张感才渐渐消退。 沈玉寒将孩子们安置在码头的一处空地上,随后向方清月走了过来,眉头微皱,低声道。 “这些孩子大多还很小,不知他们是否记得自己家里的住址,若是找不到家人,恐怕会很麻烦。” 方清月点了点头,也有些担忧。她知道这些孩子被抓来时年纪尚小,长时间的惊吓和颠沛流离可能已经让他们记忆模糊,但她仍然决定一试。 “我来问问他们。”她轻声说道,随即走到孩子们中间,蹲下身子,温柔地询问道:“孩子们,你们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或者记得爹娘的名字?”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我……我记得。我家在东城,爹是个卖布的,娘说家里有只大黄狗……我能回家吗?” 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很快就能见到爹娘了。” 但更多的孩子只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茫然。 他们太小,或者已经被恐惧和疲惫摧毁了记忆,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沈玉寒见状,神情微微一凝,低声对身旁的侍卫说道:“他们大多惊魂未定,今晚不宜再行折腾。先把这些孩子送去王府,好生安顿下来,等他们情绪稳定了,再一一询问。” 侍卫立刻抱拳领命:“是,大人。” 沈玉寒又看向方清月,眼中带着几分询问:“你也一同去王府休息一晚,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方清月略微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好,既然这些孩子暂时找不到家人,先安顿在王府也好,等他们恢复了,或许会记起更多的线索。” 方清月被沈玉寒和方池月送回医馆时,天色已然泛白,晨曦透过窗棂洒进室内,将整个屋子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一路上,她虽然面色苍白,但仍旧强撑着不露疲态。然而,当踏入医馆的那一刻,她终于感到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医馆内,药柜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仿佛在提醒着方清月,她已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心神稍稍放松了下来。然而这时,刚松下一口气,方清月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清月!”沈玉寒见状,脸色骤变,立刻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了她的身体。方清月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微弱,显然是彻底晕了过去。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听到方清月的动静后立刻朝着声源走来。她用双手摸索着,找到姐姐所在的方向,神情中透出几分急切:“姐姐怎么样了?!” 沈玉寒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将方清月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他俯身查看,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顿时满是担忧之色。他下意识地想去唤大夫:“我去请大夫过来——” “不必!”方池月突然伸手拉住了沈玉寒的衣袖,语气虽然急促,但透着一丝坚定,“大人,姐姐只是精神绷得太紧了,这次的事情对她压力太大,才导致晕倒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审讯 沈玉寒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忧色仍未散去,显然不完全相信方池月的话。他看向床上的方清月,低声道:“她真的只是太累了?没有其他的病症?”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却感受到沈玉寒炽热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必须说得足够坚定,才能让他相信。 她面向沈玉寒,眼神空洞却语气沉稳:“姐姐确实只是太累了,您看她呼吸平稳,脉搏也没什么异常,只要好好休息,过一会儿就能醒来。” ……… 此时,天色已亮。 宋晓雅坐在华丽的红木雕花椅上,目光沉冷地注视着窗外的庭院。 窗外的花园中,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但此刻,宋晓雅的心情却如同这宁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暗潮,波澜汹涌。 一名身穿黑衣的仆人悄然进入房间,低声道:“小姐,昨夜的人贩子被官府抓了个正着。那些孩子也被救了出来。” 宋晓雅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狠戾,她紧紧握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心中的怒火仿佛瞬间被点燃,她咬牙切齿地问道:“官府是怎么知道的?这是谁干的?” 黑衣仆人低头应道:“小姐,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据属下打探,似乎是沈王爷的人动的手。” “他?” 宋晓雅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她冷冷地沉思片刻,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立刻派人去查清楚,是谁救了那些孩子,谁又指挥了这次行动。还有,那些被抓的人贩子,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进京。” 黑衣仆人闻言,心中微微一颤,虽然平日里早已习惯了宋晓雅的狠辣,但每次听到她发号施令时,依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不敢怠慢,立刻抱拳应道:“属下明白,马上去安排。” “还有,”宋晓雅又冷冷补充道,“用药干净些,别留下任何痕迹。若这件事有半点疏漏,后果你们清楚。” “是,小姐!” 彼时,在沈玉寒的指挥下,昨夜抓获的人贩子已被押解至京城的一处隐秘审讯室。 一名人贩子被绑在审讯椅上,身形微微颤抖,面色苍白,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折磨。他双目无神,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嘴角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咬紧而微微颤抖。 “你们人贩子在京城活动了不止一次,每次失踪案都与孩子们有关。若想活命,就老实交代,背后指使你们的人是谁,他们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人贩子死死咬着牙,仿佛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但眼前侍卫那冷厉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他的心脏,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声音颤抖着低声说道:“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每次都是把孩子送到指定的地方,那里会有其他人来接应。至于那些孩子被带到哪里,做了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侍卫的眉头微微皱起,冷冷地问道:“指定的地方?是京城里的哪处?” 人贩子低下头,声音发抖:“京城北边的一个废弃仓库,我们每次都是把孩子送到那里。接应我们的人来得都很准时,等我们一离开,他们就带走孩子,具体的后续我们真的不知道……” 侍卫目光一寒,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你最好别撒谎,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人贩子身子猛地一颤,眼神惊恐万状,忙不迭地摇头:“不敢……我不敢撒谎,真是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上头的人神出鬼没,我们每次都是按指令行事,从来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 侍卫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片刻后,他冷冷地说道:“你们若再有半句隐瞒,休想活命。” 说完,他挥手示意手下将人贩子带下去,随后转身匆匆离开审讯室。 沈玉寒早已等在院内,见侍卫走近,立刻问道:“问出什么了?” 侍卫抱拳回禀道:“大人,这些人贩子确实与京城的失踪案有关。每次孩子都是送到北边的废弃仓库,那里有其他人接应,他们声称不知道这些孩子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沈玉寒听完,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沉重的疑虑未曾减少。 这些人贩子只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浮出水面。思索片刻,他决定不再耽搁,立刻进宫向皇帝汇报此事。 ** 乾清宫内,皇帝正在案前批阅奏折。 虽然天色已亮,但整个宫殿内仍旧显得宁静肃穆,唯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陛下,沈玉寒王爷求见。”门外内侍轻声禀报道。 皇帝闻言,微微抬头,沈玉寒平日里极少主动求见,此番定是有要事。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沉声道:“宣他进来。” 不多时,沈玉寒快步走入殿内,双手抱拳,神情凝重地对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 皇帝示意他免礼,语气关切:“玉寒,今早上朝你缺席,现又突然求见,可是有急事?” 沈玉寒点头,随即将昨夜的情况一一禀明:“陛下,昨夜臣抓获了一批人贩子,并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些人贩子与京城近期的失踪案密切相关。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幕后指使,但据他们所言,每次孩子都被送至京城北边的废弃仓库,接着便有神秘人接应。这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皇帝听罢,眉头微皱,显然对此事十分重视。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京城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竟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种勾当,实在是猖狂至极。” 沈玉寒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陛下,若这背后之人不除,恐怕京城的百姓难以安居,孩子们的安全更是堪忧。臣建议加派侍卫巡逻,加强京城的戒备,务必将这些阴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玉寒所言极是。朕即刻下令,在京城内加派人手,增加巡逻力度,尤其是对北边废弃仓库等偏僻之地,更要严加排查。务必确保百姓安全,绝不让这些恶徒再有作乱之机。” 沈玉寒听到皇帝的命令,心中稍稍安定,俯身行礼道:“臣遵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人间的修罗场 次日清晨。 医馆前的小巷里,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百姓似乎少了几分。 而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侍卫和巡逻的士兵。穿梭在各个街巷,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神情严肃,似乎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方清月缓步走出医馆,手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门外的晨光迎面而来,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她却察觉到一种与平日不同的紧张气氛。 医馆门口,街道上多了许多侍卫,他们步履稳健,来回巡逻,似乎在严密地监控着什么。 方清月眉头微皱,心中生出几分疑惑。 她转身回到医馆内,找到了正在整理药材的方池月。 “池月,今日怎么外面多了这么多侍卫?难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方清月语气里带着一丝探询。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耳力极佳,她早已听见了街道上那些巡逻的脚步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缓缓说道:“姐姐,我前些天在医馆里听病人们说,京城里最近失踪的孩子越来越多,特别是在城北那边。官府好像加派了人手,增加了巡逻队,看来是要严查那些失踪案。” “原来是这样。”方清月点了点头,心中略有所思。 她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街道上那些来回巡逻的侍卫,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昨夜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背后隐藏的黑暗还未被揭开。 正当她思索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许大娘正牵着孩子的手,身旁跟着她的丈夫,一家人缓缓走向医馆。 许大娘的眼眶微红,显然是昨夜的惊险经历还未完全消散。 “方大夫,真是多亏了你,我们家阿宝才能平安无事。”许大娘一见到方清月,便立刻上前,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感激之情。 方清月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摸了阿宝的头顶:“大娘,不必如此。孩子没事就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大娘的丈夫也走上前来,深深地向方清月一拱手:“方大夫,您救了我们全家,真是我们的大恩人。以后只要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绝对全力相助。” 方清月正要回话,忽然注意到街道对面,一位骑马的将领正在注视着他们。 那人身穿戎装,腰间佩剑,面容俊朗,正是她熟悉的简衔之。 简衔之勒紧缰绳,马儿停在医馆门前,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行的士兵,然后大步走向方清月。 见到她身边的许大娘一家,他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向方清月,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方大夫,今日怎么在这里见到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清月见到简衔之,露出一丝浅笑,语气亲切:“简将军,好久不见。你怎么今日巡逻到了这边?” 简衔之稍稍整理了一下戎装,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京城里最近失踪的孩子越来越多,皇上加派了人手巡逻,我奉命来此检查周围情况。你们在这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方清月听到他的询问,神情稍显凝重。 她看了看简衔之,又看了看许大娘一家,思索片刻,决定将昨夜的事情告诉他。 她语气平静,将人贩子拐卖孩子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简衔之听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怒意:“竟有这种事?这些人贩子简直胆大妄为,敢在天子脚下行此恶事,实在该当重罚!” 方清月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是啊,这背后的阴谋恐怕不止如此。昨夜幸好沈王爷及时赶到,救下了这些孩子,但这些事情还没有结束。” 简衔之眼神一凛,沉思片刻,随即坚定地说道:“方大夫放心,我会将此事详细禀报皇上,务必彻查此事,绝不让这些人再有机会作乱。” 方清月见简衔之态度坚决,心中略感宽慰。她微微一笑,语气柔和:“简将军,今日见到你巡查京城,我也稍感安心。有你们这些将士保护京城,百姓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简衔之神色缓和了几分,他看向方清月,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方大夫,你一介女流,却敢挺身而出面对这些歹人,真是令人敬佩。若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简将军言重了。只是这些孩子的事情,牵动人心,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简衔之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许大娘一家,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大娘,京城里最近不太平,您和家人还是多加小心,若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告知官府或来找我们。” 许大娘忙不迭地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将军关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多加注意。真是多亏了方大夫和你们这些好官,才让我们平安无事。” 方清月微微一笑,看向简衔之:“简将军,街上巡逻的侍卫也辛苦了,若有需要,我们医馆随时提供药材,帮助大家。” 简衔之眼中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他郑重地对方清月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方大夫了。我这就继续巡查,若有任何发现,会立即通知你们。” 就在简衔之与方清月告别的瞬间,沈玉寒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他一身玄色长袍,腰间的玉佩在晨光下微微闪烁,整个人透出一股冷冽的气质。 沈玉寒目光沉稳,步伐坚定,但当他走近医馆,看到方清月与简衔之亲切交谈的情景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玉寒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眉宇间的淡淡阴霾却未能完全遮掩。 他的目光在简衔之与方清月之间游移,声音低沉略带几分冷意:“简将军今日倒是挺忙,竟然巡逻到了这边。” 简衔之闻声转身,见是沈玉寒,立刻抱拳行礼,神色间带着些许敬意:“沈王爷,早上好。今日奉皇命巡查京城,正好路过此处,便与方大夫聊了几句。” 方清月察觉到沈玉寒语气中的不快,眼波微微流转,心中暗自琢磨,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任两人交谈。 第一百三十章 有人灭口 沈玉寒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但眼神却依旧冷峻:“简将军忙于巡逻,确实辛苦。不过,失踪案是由你负责,怎的来此询问我?” 简衔之神色一滞,意识到沈玉寒话中的讥讽之意。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不失礼貌:“沈王爷,京城失踪案事关重大,我自然要多方查探,确保万无一失。王爷对这些事情也必然了如指掌,故此才前来请教。” 沈玉寒眉梢微挑,目光深邃地看着简衔之,仿佛要从他的言辞中窥探出更多的信息。他沉吟片刻,冷冷开口:“简将军既然问到,倒是可以告知你一二。 昨夜的确有些许线索浮出水面,但这背后的人恐怕不止我们眼前所见。 简将军,你身为巡逻队的领头,务必时刻警惕,不要让这些恶徒再有机会作乱。” 简衔之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沈王爷所言甚是。我定会加倍小心,确保这些人无法再兴风作浪。” 方清月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交锋,心中虽知这是两位男子在互相试探与较量,但她的目光却不禁在沈玉寒和简衔之之间来回打量。 正当简衔之准备继续发问时,沈玉寒突然转向方清月,目光柔和了几分:“清月,昨夜的事情你可还记得?我来是想再确认一些细节。” 方清月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道:“记得。昨夜那些孩子虽被救出,但他们的状况不容乐观。简将军,若有需要,医馆这边愿意提供一些药材,帮助那些被救出的孩子。” 沈玉寒看向方清月,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关切:“清月,昨夜你受了不少惊吓,这次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 简衔之察觉到沈玉寒对方清月的态度,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虽然对沈玉寒的冷漠略感不快,但也知道这位王爷对方清月的关心并非作假。 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气氛:“方大夫,若有需要,也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安排人手协助,确保一切顺利。” 方清月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多谢简将军关心。我会妥善处理这些事情的。” 沈玉寒目光微微一沉,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语气依旧冷静,但却带着一丝隐隐的占有欲:“简将军若无其他事,还是早些去巡查其他地方吧。这里的事情有我在,足够了。” 简衔之听出沈玉寒话中的意味,但他只是微微一笑。 两人虽然一同为朝廷效力,但性情和处事风格截然不同。 此时的巡逻或许能够暂时安抚人心,但要真正解决问题,必须将幕后黑手揪出。 然而,要说服沈玉寒合作,却并不容易。 简衔之轻轻抿了抿唇,心中已做下决定。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方清月那带着几分忧虑的神色,再次看向沈玉寒,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王爷,光靠这些巡逻的侍卫,恐怕难以震慑幕后之人。若我们想要彻底铲除这股邪恶势力,还需要更加深入的谋划。” 沈玉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但依旧保持着冷峻的态度:“哦?简将军有何高见?”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必须抓住。 他稍稍靠近沈玉寒与方清月,低声说道:“王爷,我最近在巡查京城失踪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异样的迹象。根据线索推测,这次的失踪案可能与边疆有关。”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玉寒的反应。 沈玉寒闻言,眉头微皱,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边疆?你是说,这些孩子被拐卖后,可能被送往边疆?” 方清月在一旁听得心惊,面露疑虑:“边疆?简将军,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了边疆势力?” 简衔之点了点头,神情愈发严肃:“不错。此前我奉命前往边疆镇守,曾在当地发现过几具尸体,都是孩童的。最开始我们以为这些孩子是普通的难民,但经过调查发现,这些孩子的身份成谜。” “他们的衣物和京城失踪的孩子们极为相似,且这些孩子被带往边疆,途径的路线也极其隐秘,显然是一条早已规划好的非法贩运渠道。” 沈玉寒闻言,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他隐隐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复杂性,但他需要更多的证据线索来进一步确认。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简将军的发现确实值得重视。既然如此,难道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王爷,如今京城的巡逻只能算是暂时的防御措施,真正的幕后之人或许早已潜伏下来,等待风头过去。” “我们不能只顾眼前的安稳,必须主动出击,将他们引出来。我建议,利用最近的这些失踪案,设计一个诱饵,引蛇出洞。” 和简衔之商议后,决定亲自去地牢查看昨夜抓捕的人贩子,想从他们口中套取更多线索。 他们踏出医馆时,沈玉寒的心情如同阴云密布,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简衔之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奔地牢而去。 京城的地牢位于北城一处隐蔽的地下,四周高墙耸立,阴森寂静。 两人踏入地牢时,守卫们立刻肃立,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地牢内没有窗户,昏暗的火光在墙上投射出跳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气味。 沈玉寒和简衔之径直走向关押人贩子的牢房,门口的守卫见状,立刻打开沉重的铁门。 两人走进牢房,简衔之皱了皱眉,嗅到一股异样的气味。 他的目光扫过牢房内的一切,最终定格在地面上蜷缩的几具尸体上。 “怎么回事?”沈玉寒低声喝道,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上前,声音颤抖:“回王爷的话,这……这些人刚刚被发现死在牢中。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简衔之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边,蹲下身仔细查看。那是昨夜抓到的妇女,她的双眼圆睁,脸色发黑,唇边还残留着黑色的污渍,看上去死状极为痛苦。 “这些人贩子和妇女,都是昨夜才押解进来的,怎会突然全都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要抓出真凶! 简衔之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盯着守卫。 守卫们面露恐慌,纷纷摇头:“昨夜我们一直在外守卫,绝没有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地牢。不知为何他们竟然都……都死了。” 沈玉寒冷冷扫视一圈,心中暗自思索。这些人显然是被灭口的,但凶手如何进入如此戒备森严的地牢? 而且,能如此迅速精准地取走他们的性命,显然是早有预谋。 方清月此时也随行而来,她站在牢房门口,看到那几具尸体,心中一紧。 她快步走近,蹲下身细细查看,目光在妇女的唇边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其他几具尸体,表情愈发凝重。 “王爷,这些人看起来是中毒而死。” 方清月沉声说道,她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妇女唇边的污渍,继续道,“这不是一般的毒药,毒性极强,能在短时间内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简衔之也察觉到了异样,站起身来,目光冷峻:“中毒?难道是有人趁我们不备,混进地牢下毒?” 沈玉寒目光微冷,随即挥手示意守卫:“你们谁负责昨夜的守卫?立刻过来解释。” 守卫们面色骤变,立刻推举出了一名负责昨夜值班的牢头。 那牢头瑟瑟发抖地上前,战战兢兢地跪下,额头上冒出冷汗:“王爷,昨夜小的们按照规矩换班,绝对没有任何人进出牢房。小的……小的也不知他们为何突然死了啊!” 沈玉寒眉头紧皱,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正欲再发问时,方清月的目光突然停留在牢房角落的一只破碗上。 她示意沈玉寒稍安勿躁,随即轻轻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碗,碗底有些未曾清洗干净的残留液体,透出一股淡淡的异香。 她仔细嗅了嗅,眉头微蹙:“这里有残留的毒药,毒性极其凶猛。看来是有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方清月微微蹙眉,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破碗。 碗底的残留液体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颜色,带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她轻轻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随后,她将碗底的粉末在手中搓了搓,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质地。 简衔之和沈玉寒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方清月的动作,等待她的分析。 “这个毒药……”方清月喃喃自语,像是确认了某个猜测后,语气渐渐沉重,“这毒药的成分并非京城常见的药材,甚至不是中原的毒药,而是来自更远的地方。” 沈玉寒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语气低沉:“更远的地方?你是说,这毒药的成分来源于外国?” 方清月点了点头,将碗底的粉末轻轻吹散,确认道:“没错。这种毒药中含有一种特殊的成分,这种成分在中原并不常见,而是来自西方的一种特有的植物,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地区才能找到。京城内的毒物,极少会有这种成分。” 简衔之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真是如此,那此事就不仅仅是京城的失踪案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有外邦势力插手,甚至可能与边疆的那些事情有关联。” 沈玉寒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心中已经开始暗自盘算。 眼前的毒药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毒害手段,它背后隐藏的暗流,可能涉及到更大的阴谋,甚至是外邦势力的介入。 “如此看来,这毒药背后牵扯到的势力,不容小觑。”沈玉寒冷静地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份沉重的思索。 简衔之点点头,眉头微蹙,眼中闪烁着一丝寒光:“若真如清月所言,这毒药的成分来自外国,那么这次的失踪案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此前的认知,甚至涉及到了边疆的局势。” 方清月放下手中的破碗,心中也渐渐有了定计。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沈玉寒和简衔之身上,语气坚定:“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这条线索,不如利用这点,设计一个局,把幕后之人引出来。” 沈玉寒微微挑眉,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的想法不错。不过,具体该如何实施?” 简衔之也点头赞同,但他眼中带着一丝忧虑:“不过,设计这个诱饵,需要非常谨慎。那些幕后之人显然心思缜密,若有所察觉,恐怕我们很难一击即中。” 方清月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若要引出他们,必须要有一个他们感兴趣的人作为诱饵,才能让他们现身。” 沈玉寒闻言,立刻意识到她的意图,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你是说,要用人作诱饵?但这种事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空气愈发凝重,沈玉寒和简衔之对视片刻,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已经远超预期。用人作诱饵的提议虽具危险性,但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简衔之在思索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或许我有办法。”简衔之忽然开口,语气低沉。 他的眼中透出一丝决断,接着又转向沈玉寒和方清月,“不过,需要稍作准备。你们先回医馆等我,我去安排一下。” 沈玉寒微微点头,虽心中仍有疑虑,但他了解简衔之,知道他不会贸然行事:“好,我和清月就在医馆等你。” 方清月本想再问清楚,却见简衔之已转身离去,步伐果决。 她微微蹙眉,转头看向沈玉寒,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沈玉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柔和:“放心吧,简将军行事向来稳妥,既然他有计划,就让他去准备。我们回医馆等他。” 两人离开了阴暗的地牢,穿过京城那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回到了医馆。 方清月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不禁多了一丝不安。 然而她也明白,这可能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机会。 回到医馆,方清月让方池月准备了些茶水,两人安静地坐在医馆内,等待简衔之的归来。 沈玉寒虽看似镇定,但眼底的隐忧却不曾散去。 他望向方清月,见她神色淡然,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担忧。 “清月,若有任何突发情况,你千万不要勉强。”沈玉寒低声说道,目光中透着关切。 方清月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过了不久,简衔之果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简朴的青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鱼上钩了 那青年眉眼间有几分与简衔之相似之处,但气质却显得略微纤细,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包袱,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 “沈王爷,方大夫,我已找到合适的人选。” 简衔之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后转身向那青年介绍道。 “这是我的堂弟,简义之。他虽年纪不大,但在我们简家旁系中算是聪慧灵活之人,此次愿意帮忙引出那些人贩子。” 简义之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介绍出来时显得有些局促,但他还是挺了挺身子,恭敬地向沈玉寒和方清月行礼。 “王爷,方大夫,义之虽不才,但愿为京城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沈玉寒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虽然看起来年轻且纤细,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决心。 沈玉寒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有此决心,便是好事。不过,你要知道,这次任务非同小可,一旦开始,便意味着将置身险境。” 简义之抿了抿唇,重重点头:“义之明白,愿全力以赴。” 方清月见此,心中虽仍有几分不安,但也为简义之的勇气所感动。 她走上前一步,柔声说道:“简义之,既然你愿意帮忙,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你。你切记行事要谨慎,若有任何不对,立刻撤退,安全最为重要。” 简义之见方清月语气温和,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暖意,便坚定地回应道:“多谢方大夫关心,我会小心谨慎,不会让大家失望。” 简衔之见堂弟如此坚定,心中对他更添几分信任。 他轻轻拍了拍简义之的肩膀,低声道:“你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我会在暗中保护你。” 方清月见此,心中微微不安,便决定为简义之做些准备。 她将简义之带到医馆内,翻出了一些药材,开始细细调配。 药柜整齐地摆放在墙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方清月手法娴熟,将几种药材细细研磨成粉末,倒入一个小小的瓷瓶中。 简义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方清月的动作,心中感到几分安心。 这位方大夫虽然是女子,但行事果断且冷静,令人心生敬佩。 “简义之,”方清月将调配好的药粉递给他,声音温和但不失严肃,“这是我特制的药粉。你身上随时带着,若是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在路过医馆时将药粉撒在地上。” “我对这药粉的味道极为敏感,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察觉到。” 简义之接过瓷瓶,郑重地点了点头:“方大夫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简义之看着手中的两瓶药粉,心中更加稳重。 他感激地说道:“多谢方大夫,我一定会记住的。” 之后的几天,简义之按照计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来回走动,装作一个毫无防备的普通百姓。 他故意选择了那些人流量多的街道,也时不时走进一些偏僻的小巷,目的是为了吸引那些潜伏在人群中的人贩子。 白日的京城街道热闹非凡,小贩们吆喝着,行人络绎不绝。 简义之穿梭在人群中,虽表面上显得悠然自得,但内心时刻保持警惕。 他身上的药粉瓶子贴身放着,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然而,连续几天过去,简义之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心中逐渐松懈下来,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人贩子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计划,暂时收手了。 就在简义之逐渐放松警惕的同时,某日傍晚,他在回破庙的路上,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 他微微侧身,余光扫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简义之立刻提高了警惕,心中暗自思索。 他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回到破庙,否则很可能会暴露整个计划。 他故意放慢脚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处巷口时,简义之突然改变方向,绕了一圈,竟然走向了方清月的医馆。 他知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他传递信号的最佳位置。 他缓步走到医馆门口,故意将药粉撒在地上,假装整理包袱,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他在心中默念,祈祷方清月能够察觉到这个信号。 随后,简义之不敢再多停留,立刻加快脚步,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 那两个跟踪他的人果然没有放弃,继续尾随在后。 方清月正在医馆内翻看药书,突然间,微风拂过,她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那味道虽然极淡,但她立刻察觉到,这是自己调配的药粉。 她瞬间明白,这是简义之撒下的信号。 她立刻起身,走到门口,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地面上细微的粉末,虽然颜色极浅,但与她调配的药粉无疑。 “玉寒,简义之有情况。”方清月立刻转身对沈玉寒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 沈玉寒闻言,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他往哪儿去了?” “按照计划,他应该是往破庙的方向去了。”方清月沉声道。 街道上人声渐少,黄昏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夜幕开始笼罩整个京城。 “池月,”方清月低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你立刻去通知沈王爷和简将军,就说简义之有了动静,让他们马上赶来。”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耳力敏锐,早已感知到方清月的紧张。 她微微点头,依照姐姐的吩咐,立刻转身,朝着沈玉寒和简衔之的方向快速走去。 她的脚步虽不急促,却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方清月目送方池月离去后,不再犹豫,立刻顺着简义之留下的药粉痕迹追了上去。 她的心跳加快,意识到时间的紧迫,双眼在夜色中紧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随着天色渐暗,街道上的灯笼逐渐被点亮,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地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坚定的身影。 简义之留下的痕迹虽然不多,但方清月凭借着对药粉的敏锐嗅觉,成功地一路跟踪着。 他每经过一个巷口,便会留下些许粉末,虽少却足以指引方向。 就在方清月追踪到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她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不寻常的动静。 那动静轻微,却足以让她警觉。 她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回头望去。 昏暗的巷口,一名全身裹在黑衣中的人影悄然出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围敌 那人的面部被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寒冷的眼睛,整个人显得诡异危险。 他的出现让方清月瞬间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你是谁?”方清月冷声问道,右手迅速伸进袖中,握住了一柄随身携带的小刀,刀锋在夜色中微微闪烁着寒光。 那黑衣人没有回答,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意,显然对方来者不善。 方清月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知道今日这一场恶斗难以避免。 她不退反进,手中的刀直指黑衣人,眼神坚定而毫无畏惧。 “若你不退,我便不客气了。” 方清月低声威胁道,刀尖轻轻一颤,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黑衣人显然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冷静,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冷酷的神色。 他的脚步轻盈而迅速,毫不犹豫地向方清月逼近,显然是要先发制人。 方清月心中暗叫不好,她明白自己若在此被缠住,恐怕后续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她快速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同时不断挥动小刀,阻止对方靠近。 那黑衣人身手敏捷,几次试探都被方清月的刀光逼退,但他依旧不肯放弃,显然是训练有素。 就在方清月逐渐感到体力不支,情势紧急之时,忽然听到巷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凌厉的破风声。 她心中一喜,知道援兵已至,便更加坚决地挥动手中的小刀,争取更多的时间。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一道黑影迅速扑向黑衣人,两人瞬间交手在了一起。方清月定睛一看,正是沈玉寒。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气,手中的长剑舞动如风,与黑衣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决。 沈玉寒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直指黑衣人的要害。 他显然早已看出对方身手不凡,因此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力以赴。 而那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几次险险避开沈玉寒的致命攻击。 巷子里杀气腾腾,沈玉寒的剑光如电,刺破了夜色的沉寂。他与黑衣人激烈交锋,刀剑相撞发出铿锵之声,激起阵阵寒风。方清月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手中的小刀仍然紧握,但她知道,沈玉寒的出现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保护。 在连番激斗下,黑衣人逐渐落了下风。 他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招都带着几分慌乱,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难以取胜。 沈玉寒的剑锋如影随形,逼得他连连后退,几次险些被剑尖划中。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显然不愿束手就擒。 忽然,他做了一个迅猛的假动作,趁沈玉寒短暂的空隙,猛然转身,直扑向方清月,眼中满是杀意。 他显然想要抓住方清月,以此为人质逼退沈玉寒。 方清月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心跳陡然加速。 但她并未惊慌失措,手中的小刀快速挥出,试图抵挡黑衣人的攻击。 然而,黑衣人的速度极快,眼看刀光即将落在她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玉寒冷冷一喝,长剑疾速回转,迅猛地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他的力道极大,直接将黑衣人握刀的手腕狠狠一折,发出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黑衣人吃痛,手中的利刃脱手而出,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紧接着,沈玉寒顺势一掌拍出,正中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身子猛然一震,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还未来得及爬起,突然从身上掉落了一块金属令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令牌通体乌黑,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起来极为精致。 方清月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这块令牌。她迅速俯身捡起,微微一看,发现上面的纹饰十分独特,似乎并非中原常见的样式。 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显然知道这块令牌的重要性,若是被沈玉寒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忍胸口的剧痛,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猛然撒向空中。 顿时,烟雾弥漫,巷子里瞬间被一股刺鼻的气味笼罩。 沈玉寒立即反应过来,迅速退后,挥剑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粉末。 方清月也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后退几步。 等烟雾逐渐散去时,黑衣人已经趁机消失在了夜色中,只有那块带着异国花纹的令牌静静地躺在地上,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方清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黑衣人已经逃走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将令牌捡起来,递给了沈玉寒:“玉寒,这块令牌看起来很不寻常,似乎不是中原的东西。” 沈玉寒接过令牌,目光沉凝地仔细打量了一番。 令牌上的花纹繁复奇特,果然不是中原常见的图案。 沈玉寒微微皱眉,心中已有猜测:“这是西域某国的令牌,这些花纹只有他们的贵族才能使用。看来,这次的事情果然牵扯到了外国势力。” 方清月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若真如沈玉寒所言,幕后之人可能与外邦势力勾结,这场阴谋的深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沈玉寒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目光中透出一丝忧虑。 他转头看向方清月,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清月,这次的事情比我们预料的更复杂。你先跟侍卫回医馆,那里相对安全。我必须立刻带人去救简义之,不能再拖延。” 方清月虽然担心简义之的安危,但她也明白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沈玉寒的安排。 她轻轻点头,温柔地说道:“好,你一定要小心。我会在医馆等你们的消息。” 沈玉寒微微颔首,随即挥手召来几名侍卫,护送方清月安全返回医馆。 看着方清月渐行渐远的背影,沈玉寒的心情稍稍安定,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松懈。 “传令下去,立刻封锁这一带的所有出口。”沈玉寒冷声命令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不能让那个黑衣人将消息传出去。简将军,准备行动,我们必须马上前往破庙,救出简义之。” 简衔之已经抽出了长剑,眼神如同寒夜中的冰霜:“走,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沈玉寒的目光犀利,快速扫视四周。 院子的大门虚掩,门板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似乎已经很久无人修缮。 他没有犹豫,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向身旁的副将低声下令:“我们即刻行动,务必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小心行事,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贩子逃脱。”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模一样的令牌 副将点头示意,立刻安排士兵们悄无声息地将院落四周包围。 沈玉寒深知时间紧迫,若是让那个黑衣人逃走传信,恐怕整个计划都将被打乱。 他心中一沉,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带人踢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即,士兵们鱼贯而入。 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察觉到不对,开始四处奔逃。 沈玉寒一马当先,长剑在手,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分散开来,迅速封锁所有出口。 黑暗中的人贩子们在短暂的慌乱后,竟迅速反应过来,发出了几声尖利的口哨。 瞬间,院落内的各处机关被触发,暗道、陷阱接连开启。 沈玉寒察觉不对,立刻挥剑挡开了迎面射来的几支暗箭。与此同时,埋伏在暗处的人贩子们也蜂拥而出,数量远超沈玉寒的预估。对方手中多持利刃,眼中带着凶狠的杀意,显然是有备而来。 沈玉寒冷静应对,剑法凌厉,几次出手便击退了逼近的敌人。但随着对方人力的不断涌现,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院落内的机关重重,逼得沈玉寒和他的士兵们只能且战且退。地上的陷阱、墙上的暗器,让他们行动困难,处处受制。 “玉寒,情况不妙,我们人手不足!”副将喘着气,艰难地避开了一道突袭的飞镖,焦急地喊道。 沈玉寒心中清楚,若再这样拖延下去,他们不仅无法救出简义之,反而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正准备下令强攻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杀!”简衔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凌厉的杀气。 只见简衔之率领一队骑兵,迅速冲进了院落,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毒蛇,精准地刺穿了敌人的胸膛。 他的到来无疑给沈玉寒带来了巨大的援助,两支队伍瞬间汇合,士气大振。 人贩子的首领眼见形势不妙,眼神阴鸷,忽然一把抓过一名被绑在一旁的妇女,将她狠狠推到前面,刀锋抵在她的喉咙上。 妇女惊恐万状,浑身颤抖,显然被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首领厉声喝道,目光恶狠狠地瞪着简衔之和沈玉寒。 沈玉寒眼中寒意骤增,长剑指向首领,沉声道:“你若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简衔之目光冷静,他知道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便故作平静地说道:“放了她,我们可以谈条件。” 他故意拖延时间,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首领的一举一动。 首领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得意地冷笑,手中的刀越发逼近那名妇女的喉咙,锋刃几乎要刺入她的皮肤。 就在这时,沈玉寒忽然从袖中飞出一枚暗器,精准地击中了首领握刀的手腕。 首领只觉手腕一麻,刀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妇女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却已逃过一劫。 简衔之立刻抓住机会,迅速出手,一把将首领制住,刀锋划过他的咽喉处。 “所有人放下武器!”简衔之厉声命令道,目光冰冷如刀。 见首领已死,人贩子们顿时失去了斗志,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擒。 “拿下所有人,不得放走一个!” 士兵们在沈玉寒的指挥下,开始清理战场,将被捆绑的人贩子集中押送,并迅速解救了被关押的孩子和妇女。 夜幕之下,院落内的气氛逐渐安定下来。 简衔之的目光落在被救出的那些孩子和妇女身上,心中既有成就感,也有几分沉重。 这些无辜的人遭遇了如此劫难,虽然得救,但心中的创伤难以愈合。 沈玉寒也走上前,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情。 他俯身检查了一名瑟瑟发抖的孩子,温声说道:“别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孩子们的目光中仍然充满了恐惧,但在沈玉寒和简衔之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下来。 妇女们也纷纷低声啜泣,有些人甚至跪地感恩,感谢两位将军的相救。 沈玉寒轻轻扶起她们,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忍:“都是朝廷的职责,大家不必如此。接下来,我们会安排人护送你们安全回家。” 简衔之看向沈玉寒,眼中透出一丝赞许。 虽然局势依旧复杂,但至少他们在这一战中保护了这些无辜者。 他轻轻点头,接过沈玉寒的话:“我会安排人将她们送回去,孩子们也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你留在这里处理善后事宜,我们不能让任何线索逃脱。” 沈玉寒微微颔首,接着简衔之对身后的副将低声交代几句,副将立刻行动,召集了几名士兵,护送被救出的孩子和妇女安全撤离。 简衔之则带着人贩子们押解离开,确保他们无法再作恶。 院落内逐渐安静下来,沈玉寒开始指挥手下士兵们搜查整个院落,彻底清理现场。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贩子尸体上,眉头微微一皱。那人贩子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了一截手臂,上面隐约可见一块刺青。沈玉寒走近一看,眼神瞬间变得锋利,那刺青的纹路竟与之前捡到的令牌上的花纹极为相似。 “把这些尸体都检查一遍。”沈玉寒立即下令,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他预感到,这些人贩子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士兵们迅速行动,将倒下的人贩子一一检查,很快在所有人贩子的身上都发现了相似的刺青。 这些纹身都与沈玉寒之前掌握的情报不谋而合,显然,这些人贩子并非普通的盗贼,而是与某个外国势力有着密切的联系。 沈玉寒的表情愈发凝重,这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贩卖人口事件,而是涉及到外敌的阴谋。 他继续命令士兵们搜查院落的各个角落,果然在一处暗格中发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这些财富显然不是普通人贩子所能拥有的。 “看来,这些人贩子是为外邦势力服务,利用贩卖人口获取财富,并通过这些手段扰乱京城的治安。” 沈玉寒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翌日清晨,皇宫大殿内的气氛格外肃穆。 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两排身着戎装的侍卫手握长戟,站得笔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进宫赴宴 朝阳升起,光芒透过高高的红墙,洒在宫内的青砖上,整个宫廷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显得庄严肃穆。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肃然而立,衣袍整齐,目光皆聚集在正中央的龙椅上。 皇帝身穿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而深邃。 他手执玉玺,眼神扫视全场,神情间却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借着京城失踪案一事,他也直接宣召沈玉寒入宫。 “昨日接到捷报,沈公子和简将军一举破获京城失踪案,救下了数十名无辜百姓,剿灭了人贩子,真是大快人心。”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股威严的力量,令在场的百官皆为之一振。 众臣立刻恭敬地俯身,齐声道:“陛下圣明,沈公子和简将军忠心为国,功不可没。” 皇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沈玉寒,简衔之,你们二人可在殿前。” 沈玉寒和简衔之应声上前,双双跪拜,齐声道:“臣在。” 皇帝目光如炬,注视着他们二人,眼中透出几分欣赏:“沈玉寒,简衔之,你们二人在此次行动中表现出色,不仅解救了被拐卖的百姓,还查明了与外邦勾结的人贩子团伙。朕对此深感欣慰,特此设宴,表彰你们的功劳。” 沈玉寒和简衔之同时拱手,异口同声道:“臣不敢居功,皆为陛下洪福所至。” 皇帝微微一笑,随即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你们无需谦逊,朕已决定,明日将在乾清宫设宴,犒赏有功之臣。到时,不仅要奖赏你们的功绩,还要让天下人知晓我大梁的忠臣良将,不负百姓所望。” 沈玉寒虽面色如常,心中却明白,这场胜利虽然令人振奋,但背后的阴谋尚未完全揭开。 皇帝见两人神色坚定,心中更加满意。 身为天子,他知朝中忠臣的可贵,而沈玉寒与简衔之无疑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 尤其是沈玉寒,他不仅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还在朝堂之中以冷静与智慧着称,是他眼中的一把锋利之剑。 “沈玉寒。”皇帝突然唤道。 沈玉寒立即躬身:“臣在。” 皇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朕记得方才你有提到,调查中发现了外邦势力的蛛丝马迹。此事非同小可,务必彻查,朕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我大梁的安宁。” 沈玉寒心中一凛,此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绝不让外敌有机可乘。” 皇帝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期待:“朕相信你。” 这时,简衔之也出声道:“陛下,臣愿与沈公子并肩作战,誓除外患,还京城一个太平。” 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两位忠诚的臣子,心中豪气顿生。 他挥手示意退朝,但在退朝之前,他特别叮嘱:“明日的宫宴,你们务必要出席,朕会亲自为你们斟酒。” 沈玉寒和简衔之再次行礼,恭敬地退下。 傍晚,方清月坐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脸上显出些许苍白。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碗口的热气,然后抿了一口药汤,眉头微微皱起。 这药虽然苦,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坚持下去。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正当她专注于手中的药碗时,医馆的门被推开,沈玉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方清月听到动静,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迅速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公子,你怎么来了?”方清月语气温柔,但心中却隐隐有些紧张。 沈玉寒走进屋内,目光扫过桌子上的药碗,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你怎么在喝药?可是身体不适?” 方清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中焦急。 她正犹豫着如何解释,方池月却适时地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卷草药。 “沈公子,”方池月声音柔和,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姐姐最近有些劳累,昨晚替人看诊到深夜,所以今早喝些药调养身体。您不用担心,这药是我亲自为姐姐调配的,能帮她舒缓疲劳。” 沈玉寒听后,脸色稍稍放松下来,但仍不免有些担心。 他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的温柔:“清月,你要多注意身体,医馆的事务繁忙,但也要记得保重自己。”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玉寒见她神色如常,便不再多问。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展开来递给方清月:“这是皇上刚下的圣旨,明日乾清宫要设宴,特意表扬我们破获京城失踪案的功劳。” “皇上还特地让我来通知你,明日你也要一同进宫。” 方清月接过圣旨,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皇上竟然还记得我?” 沈玉寒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可是救了不少孩子和妇女,皇上岂会不记得你的功劳?” 方清月低头浅笑,心中却有些忐忑。 此次进宫不仅仅是受赏这么简单,更可能要面对来自朝堂内外的诸多眼光和考验。 “既然如此,我明日便与公子一同进宫。”方清月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坚定。 “好,我明日来接你。”沈玉寒点头应允,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 两人正准备出门时,方池月忽然说道:“沈公子,姐姐身体还在恢复,明日进宫的路上您多照顾些。” 沈玉寒闻言,温柔地点了点头,看向方清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关切。 第二日,沈玉寒与方清月一同前往皇宫。宫门前,朱红的大门高高耸立,门前的守卫手持长戟,威严肃立。 方清月走在沈玉寒身旁,神情平静,但心中却暗暗提防。 毕竟,宫中藏龙卧虎,各方势力交织,她必须时刻保持警觉。 刚到宫门口,他们便遇到了沈秋年和宋晓雅。 沈秋年是沈玉寒的族弟,一向心高气傲,而宋晓雅则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但她的野心与手腕同样不容小觑。 沈秋年见沈玉寒与方清月同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对方清月一直心存嫉妒,认为她不过是一介草民,不配与他们这些贵族为伍。 趁着沈玉寒与其他人交谈的片刻,沈秋年走近方清月,低声冷笑道。 “方大夫,真是有手段,连沈公子也对你如此另眼相待。你可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莫不是有身孕了? 方清月闻言,心中一凛,眼角余光扫过沈秋年的脸,见他眼中尽是轻蔑。 若不反击,沈秋年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于是,她故意轻轻一拧衣袖,让手中的香囊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玉寒立刻察觉到动静,回头看向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关切:“清月,怎么了?” 沈秋年见状,连忙退后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玉寒哥,我只是随口与方大夫聊了几句,没想到她不小心掉了东西。” 方清月淡淡一笑,弯腰捡起香囊,声音温和却透着几分讽刺:“无妨,沈公子若是有话想说,尽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沈秋年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方清月会当场回击。 他自知理亏,瞥了一眼沈玉寒,见他神色冷淡,便不敢再多言,匆忙地退到一旁。 宋晓雅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她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方清月一眼,随后挽着沈秋年的手,温声道。 “秋年,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随即匆匆离去。 跟随沈玉寒一同步入了宫殿。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殿内陈设华丽,金丝镶边的屏风和玉石雕刻的案几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富贵。 大殿内,文武百官已陆续入座,各自端坐在雕花的锦椅上,彼此之间低声交谈,气氛既庄严又带着几分隐秘的紧张。 方清月被引导至靠近沈玉寒的位置,她微微福身坐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宫宴虽然看似只是一个庆功宴,但她也知,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彼此试探的机会。 她刚坐稳,便注意到一位侍女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羊肉走向她的位置。 那羊肉冒着浓郁的香气,热气氤氲在空中,香味扑鼻而来。 方清月一闻到那股浓烈的羊肉味,便感到一阵反胃。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忍不住当场作呕。 她努力压抑住身体的不适,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捂住了口鼻,脸色愈加难看。 坐在一旁的沈玉寒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关切:“清月,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方清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声音轻微但却有些发颤:“没事,可能是刚才在路上受了些风,身子有些不舒服。” 然而,方清月的异样显然没有逃过其他人的眼睛。 坐在对面的几位贵妇目光锐利,见方清月如此反应,其中一位年长的贵妇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方大夫,你对这羊肉的反应可真是强烈,莫不是……身怀有孕了?” 这句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其他几位贵妇也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揣测。 方清月心中一惊,连忙低头掩饰,强作镇定地说道:“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肠胃不适,见不得这些腥膻之物。” 贵妇听了,微微挑眉,笑意盈盈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就是我多心了。” 方清月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在暗暗祈祷,愿这件事不要再被深究。 她转头看向沈玉寒,见他眉头微蹙,目光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 沈玉寒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疑惑。 他细细回想,方清月之前的几次身体不适,还有今日在医馆里那碗药,似乎都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可能。 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然而,方清月的解释让他一时难以确定。 宫中流言最是伤人,若此时贸然追问,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于是,他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轻轻拍了拍方清月的肩膀,语气温和:“若你不舒服,可以先回医馆休息,宫中事务我会替你处理。” 方清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多谢公子关心,我无碍,只是稍稍不适,不会耽误正事。” 沈玉寒见她如此坚持,便不再多言,但心中的那丝怀疑却依旧未能完全消散。 宫宴渐入佳境,殿内乐声悠扬,觥筹交错,贵族们在欢声笑语中相互敬酒,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皇帝为了烘托气氛,轻拍桌案,笑意盈盈地说道:“今日宫宴,既然大家都来了,不如让各家的小姐们展示一下才艺,助兴助兴。”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众人纷纷附和,气氛越发热烈。 一些官家小姐脸上浮现出期待之色,而更多的人则带着几分紧张,显然对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心中忐忑。 方清月听到皇帝的提议,心中一紧,原本尚且平静的面庞微微变色。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思虑片刻,便决定不参与此次表演,以免伤及腹中的孩子。 侍女们开始在殿内传递签筒,每位官家小姐都需要抽签,若抽到红签,便需上台表演。 方清月接过签筒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从中抽出了一根白签,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将签放回侍女的托盘中,平静地退回座位。 这时,轮到了宋晓雅。她轻盈地起身,款款走到侍女面前,眉眼含笑,神态优雅自若,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红签,目光一扫,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显然,她对于自己的才艺十分有把握。 宋晓雅对着皇帝盈盈一拜,柔声说道:“既然是为皇上助兴,臣女愿献上一曲薄艺,为宫宴增添几分乐趣。” 皇帝微微点头,眼中带着赞赏:“好,晓雅,你素有才女之名,朕也想见识见识。” 宋晓雅轻启朱唇,声音柔美:“多谢皇上恩典。” 说完,她便随着乐声的节拍,翩然起舞。 殿内一时静谧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舞姿曼妙,轻盈如燕,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却不失柔美,每一个旋转都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味,仿佛将整个大殿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然而,随着她的一次大幅度转身,衣袖轻扬间,手腕上的纹饰隐约显露在众人眼前。 沈玉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顿时神情一变。 他那双眼紧紧盯住宋晓雅手腕上的花纹,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让我们开开眼界 那花纹与他在令牌上见过的图案一模一样! 复杂而诡异的纹路,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一股寒意瞬间蔓延至沈玉寒全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杯子,目光冰冷且深邃。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令牌上的纹路竟会出现在宋晓雅的身上。 难道说,宋晓雅也与外邦势力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方清月也在一旁注意到了沈玉寒的异样。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虽然没能看清宋晓雅手腕上的细节,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 舞曲结束,宋晓雅缓缓停下了舞步,殿内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皇帝满意地点头,称赞道:“晓雅果然不负才女之名,这一曲舞,甚是精彩。” 舞蹈落下帷幕,大殿内的掌声渐渐停歇,沈玉寒心中却涌起了重重疑云。 宋晓雅手腕上的花纹与他在令牌上见到的一模一样,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与外邦势力的关联。 宫宴继续进行,但沈玉寒心中已暗自盘算,决定采取行动,进一步探查宋晓雅的底细。 他微微侧头,轻声吩咐身边的贴身侍卫:“去安排一个宫女,在茶水时分为宋小姐‘不小心’泼洒茶水。” 侍卫会意,迅速退下,不多时,便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宫女走了过来,悄悄听取了沈玉寒的指令。 殿内,乐声悠扬,舞曲结束后,宴席上再度恢复了轻松的氛围。 众人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方清月坐在沈玉寒旁边,神情镇定,但心中始终未放松警惕。 沈玉寒心中有疑,但暂时没有表露,她也决定先按兵不动。 此时,宫女端着一壶热茶走向宋晓雅的席位。 宋晓雅正与沈秋年低声交谈,丝毫没有察觉到宫女的靠近。宫女行至宋晓雅身旁,微微俯身,柔声说道:“宋小姐,您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宋晓雅抬头,微笑着点点头,伸手准备接过茶杯。 就在这时,宫女手腕似是忽然一抖,整壶热茶瞬间倒向了宋晓雅,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她的衣袖上,衣物瞬间湿透。 “啊!” 宋晓雅轻呼一声,随即皱眉,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悦。 沈秋年见状,顿时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斥责道:“你这宫女是怎么伺候人的!” “居然敢把茶水泼在晓雅身上,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宫女面色苍白,连忙跪地请罪,声音带着哽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宋小姐和沈公子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手滑了一下。” 沈秋年怒不可遏,正欲继续斥责时,沈玉寒适时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平静和威严:“秋年,何必如此动怒?” “不过是一场意外,宫女并非有意为之。” 说罢,他转向那宫女,柔声安抚道:“你先带宋小姐去偏殿更换衣物,不用太过紧张。” 宫女感激地看了沈玉寒一眼,低头说道:“多谢公子宽恕。” 她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宋晓雅,轻声道:“宋小姐,请随奴婢来,奴婢为您准备了干净的衣物。” 宋晓雅心中虽有不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得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点头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她转身看了一眼沈秋年,示意他不必再多言,然后跟随宫女朝偏殿走去。 偏殿内,灯火柔和,宫女将宋晓雅领入内室,取出准备好的衣物递给她。 宋晓雅缓步走到屏风后,更换起衣物来。 宫女见她背对自己,便悄悄留意她的举动。 很快,宋晓雅解开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花纹,宫女目光微微一凝,将那复杂的纹路牢牢记在心中。 宋晓雅换好衣服,发现宫女似乎有些走神,便冷声提醒:“你在看什么?” 宫女一惊,连忙低头作揖:“奴婢不敢冒犯,只是担心小姐是否需要其他帮助。” 宋晓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未再多言,整理好衣衫后便转身离去。 宫女目送她走远,才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到一旁,从袖中取出纸笔,快速将她记下的花纹绘在纸上。 画完之后,宫女仔细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将纸张收好,小心地藏在怀中。 沈玉寒坐在宴席上,目光扫过殿内的宾客,心中暗自思索着。 宫女悄然走到他身旁,低头递上一张叠好的纸条。 沈玉寒微微颔首,接过纸条,缓缓展开,目光落在纸上那精细绘制的图案上。 这正是宋晓雅手腕上的纹饰,复杂的线条构成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与令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沈玉寒的心中骤然一沉,他知道,眼前的证据几乎可以确定宋晓雅与大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宋晓雅的身份,显然不仅仅是京城中普通的才女那么简单。 他将纸条重新折好,暗中将其收入袖中,心中已有了决断。 宫宴继续进行,乐声与欢笑声交织,气氛愈发热烈。 沈玉寒虽表面平静,实则心思早已飞转。他不动声色地向一名心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悄悄退下,准备按沈玉寒的吩咐去查探宋晓雅的背景。 此时,舞蹈表演已近尾声,宋晓雅也重新回到了座位。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之前的小插曲并未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然而,沈玉寒的目光依旧冰冷,他清楚,宋晓雅的微笑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正当众人沉浸在宴会的欢愉之中时,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贵女忽然站起身来,款款走到方清月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她一向对沈玉寒心生倾慕,但因方清月的存在,她始终难以接近沈玉寒。 “方大夫,刚才宋小姐的舞姿真是美不胜收,不知方大夫是否也有兴趣上台一展风采?” 贵女的声音柔和,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方清月心中微微一沉,知道对方的用意,脸上却依旧平静,她微微一笑,婉拒道。 “多谢这位小姐美意,只是清月医者出身,并不擅长舞艺,若是献丑了,只怕是让大家扫兴了。” 那贵女见方清月推辞,脸上的笑意更浓,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逼迫:“方大夫如此谦虚,莫不是怕输给我们这些庸脂俗粉?” “依我看,方大夫姿容如此出众,想必舞姿也必然倾城,不如就让我们开开眼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想做什么? 方清月微微皱眉,心中已起了几分反感,但她知此时若与对方争执,反而会被人看笑话。 她正准备再次拒绝,忽然感觉身旁一道温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望去,只见沈玉寒正微笑着看向她,眼中带着淡淡的温和。 沈玉寒随即开口,语气轻松且带着些许调侃:“方大夫平日辛劳,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今日是庆功宴,大家只需尽兴便好,何必强求呢?” 沈玉寒的声音虽不高,但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那贵女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不敢再继续逼迫方清月,只得讪讪地退回了座位。 这时,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几分威严却又不失亲切:“今日的舞艺表演到此为止。” “方大夫为京城百姓尽心尽力,理应多多休息,朕也不忍她过于劳累。接下来,我们还是谈谈正事。” 殿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皇帝身上。 皇帝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沈玉寒和简衔之,语气中透出几分赞许:“今日设此宴,除了为大家助兴外,也是为了表彰沈玉寒和简衔之两位爱卿。” “你们二人在剿灭京城人贩子团伙中功勋卓着,朕心甚慰。” 简衔之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陛下厚爱,臣等不过尽了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哈哈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亲切:“两位爱卿不必谦逊,今日之功,朕已记在心中。” “来日有机会,定要再重重奖赏。今日大家尽情享用,不必拘束。” 宫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渐渐落下帷幕,贵族们依次起身,纷纷向皇帝告辞。 沈玉寒目送着众人离开,心中却始终未曾放松警惕。皇帝见宴席结束,便轻声唤住了沈玉寒:“玉寒,朕有话要与你单独说说。” 沈玉寒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恭敬地答应:“臣遵旨。” 他转身看向方清月,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清月,陛下召见,我恐怕一时不能离开。你先回医馆,等我处理完宫中的事务,再去找你。” 方清月轻轻点头,温柔地回应道:“公子尽管放心,清月自己回去便可。您记得保重,莫要太过劳累。” 她心中虽有些不安,但还是镇定自若地微笑着,示意自己可以应对。 沈玉寒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低声叮嘱道:“好,你小心一些,早些回医馆休息。” 方清月再三应允后,便缓步走出了乾清宫。 她独自一人穿行在宫廷的廊道间,四周灯火明灭,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方清月一路心神戒备,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留意着宫中的动静。 就在她即将走到宫门口时,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跟随。 她心中一凛,微微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侧头望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赫然是沈秋年。 沈秋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快步上前,拦住了方清月的去路,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阴冷:“方大夫,真巧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方清月心中暗自发慌,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笑道:“沈公子,确实是巧。只是方才你不是与宋小姐在一起吗?怎么独自一人来此?” 沈秋年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宋晓雅自有她的事情要处理,我倒是没想到,方大夫竟敢独自一人在这宫中游走,不怕迷了路?” 方清月看着眼前的沈秋年,脑海中飞速转动着对策。 眼前的沈秋年此时已对她充满敌意,若此刻露出丝毫的惧意,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于是,她挺直了背脊,目光坚定地直视着沈秋年,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沈公子,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方大夫,那就该明白我如今的身份。” “纵使你不敬我,但我乃是京城救人无数的医者,是皇上亲口称赞的人。” “你若在此对我不敬,传到皇上耳中,怕是连你自己也难以脱身。” 沈秋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露出几分迟疑。 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自幼便受到沈家的宠爱,但此刻面对方清月的果决,竟有些无从应对。 方清月所言非虚,如今她得皇上重视,若真对她不敬,恐怕会招来大麻烦。 但沈秋年心中的不甘却让他不愿轻易退让,他冷冷一笑,低声威胁道:“方清月,你以为仗着救了几个人,就可以在我面前逞威风?” “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医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方清月见他语气强硬,知道他心有不甘,但她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冷静地回应道:“沈公子,你大可不必这样相逼。若是我真的犯了什么错,你尽管去禀告皇上或沈公子。” “但若无实据,这般恐吓,只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 听完方清月的话,脸色骤变,眼中燃起一抹恼怒的火焰。 他向来心高气傲,哪曾被这样针锋相对地指责过? 尤其是在自己从小被捧在手心的沈家,这种被人当场反驳的感觉让他深感屈辱。 “方清月,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沈秋年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愈发不甘心,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让他的怒火逐渐失控。 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顾忌方清月的身份,但此时此刻,怒火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不过是个小小医女,就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也不怕!” 他低吼一声,猛然上前一步,抬起手似乎想要对方清月不利。 方清月见状,心中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自己此时无法以武力与沈秋年抗衡,只能凭借言辞来遏制对方的怒气。 可眼见沈秋年即将失控,方清月脑中飞速思索对策,试图寻找脱身之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方清月和沈秋年同时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宫门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那身影高大挺拔,步伐坚定有力,脸上带着凌厉的气息,不是简衔之又是谁? 简衔之此时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沈秋年,显然已经看到了方才的情形。 他迈步走到方清月身旁,毫不避让地挡在她面前,眼中满是保护的决心。 随后,他转身看向沈秋年,语气冰冷:“沈公子,你刚才想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戎? 沈秋年一看到简衔之,心中的气焰顿时消散了一半。 他虽然心高气傲,但面对简衔之,还是有些忌惮。 他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只能咬紧牙关,怒声道:“简将军,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这不过是我与方大夫之间的私人纠纷,你难道要偏袒她吗?” 简衔之不为所动,眼中寒光一闪:“方大夫乃是京城百姓的救星,她的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随意冒犯?” “你若再敢无礼,休怪我不顾你沈家的颜面!” 沈秋年被简衔之的威压震住,心中一阵惊惧。 他虽心中愤恨,却不敢再与简衔之正面对抗,只得恨恨地瞪了方清月一眼,最终不甘地甩袖离去。 离去时的脚步有些凌乱,显然内心十分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方清月目送沈秋年离开,心中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她感激地看向简衔之,语气中带着一丝诚恳:“简将军,多谢你出手相助,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 简衔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光芒:“方大夫不必多礼,你与我交情甚深,我岂能袖手旁观?” “沈秋年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若再有类似之事,你尽管来找我。” 方清月听后,心中感激不已,点头轻声说道:“多谢简将军的厚爱,清月定当铭记于心。” 简衔之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暖意:“方大夫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沈秋年向来鲁莽,今日此事若传扬开来,对他也不好。” 方清月笑了笑,轻轻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不远处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抬眼望去,只见沈玉寒正从宫门内缓步走出,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但目光却径直落在她与简衔之身上。 沈玉寒在看到方清月与简衔之交谈时脸上的笑意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醋意。 他一向冷静自持,但此时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快。 加快了步伐,走到两人跟前,目光冷淡地扫过简衔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简将军。” 简衔之见沈玉寒突然出现,微微一愣,但很快露出笑意,拱手道:“公子。” 沈玉寒只是轻轻颔首,随即转向方清月,语气温和地说道:“清月,我的事已处理完了。你怎么还没回医馆?” 方清月察觉到沈玉寒语气中的不悦,心中略感诧异,但并未多想,只是解释道:“刚才在回去的路上,偶遇了沈公子,险些发生了些不愉快,幸亏简将军及时出现,帮了我一把。” 沈玉寒闻言,目光一冷,心中瞬间泛起一股愧疚。 他原本以为让方清月先回去是为了她的安全,却没想到竟然会让她陷入险境。 他看了一眼简衔之,神色复杂,而后沉声道:“既然如此,清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已是深夜,医馆的事务也该歇息了。” 方清月微微点头,随即对简衔之道别:“简将军,今日多谢了。若日后有机会,再当面道谢。” 简衔之轻笑一声,摆手道:“方大夫不必挂怀,路上小心。”他目送两人离去,目光深邃,但并未多言。 沈玉寒带着方清月走向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神色间透出一丝复杂。 他让方清月上了马车,而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车厢内瞬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内寂静无声。 沈玉寒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方清月身上,见她神情平静,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 他不愿承认自己对简衔之的态度是因为嫉妒,但刚才的情景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 “清月,你和简将军向来关系不错?”沈玉寒故作随意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方清月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简将军为人正直,我与他曾有几次合作,倒也谈得来。” 沈玉寒听到这话,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些许不安。 他低声道:“刚才你提到沈秋年对你动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清月将刚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尽量淡化了沈秋年的恶劣行径,但沈玉寒听后,眉头却皱得更深。 他不愿让方清月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安,只是面色平静地继续说道:“清月,今晚的事你不用太过在意。” “沈秋年仗着家世在京中行事向来恣意,但这次他胆敢对你无礼,绝不能轻饶。” 方清月听出了沈玉寒话中的冷意,微微低头,轻声应道:“公子不必为此事动怒,清月无碍。沈公子只是气急而已,待他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纠缠此事。” 沈玉寒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再敢如此放肆。” 方清月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玉寒见她不再多说,心中那股隐隐的愧疚感更甚,他自责自己竟让方清月在宫中遇险,更何况这险境还是因他而起。 马车渐渐停在沈王府门口,沈玉寒扶着方清月下了马车,目光依旧带着几分复杂的情感。 “清月,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晚些再去看你。”沈玉寒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 方清月微微点头,理解地说道:“公子公务繁忙,清月理解。您也要注意休息,不必过于劳累。” 沈玉寒勉强笑了笑,随后目送方清月离开。 他目光深沉,心中翻涌着各种情绪。 就在这时,他的贴身侍卫突然从暗处走出,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道:“公子,有重要的情报要向您汇报。” 沈玉寒微微颔首,目光中瞬间恢复了冷静,他沉声道:“到书房说。” 侍卫跟随沈玉寒走进府中,两人很快来到书房。 沈玉寒挥手让其余仆从退下,侍卫关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卷宗,恭敬地递给沈玉寒。 “公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对宋晓雅的背景进行了详细调查。” 侍卫低声汇报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慎重,“属下发现,宋晓雅并非寻常官家女子,她的身份与大戎有关。” 沈玉寒闻言,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大戎?” 第一百四十章 多管闲事 沈玉寒目光锐利,眉头紧锁,显然对侍卫所言感到极为震惊。 “你说宋晓雅与大戎有联系,那她在京中的种种行为,尤其是与失踪案的关联,你查到了什么具体的证据?” 沈玉寒沉声问道,目光深沉。 侍卫点了点头,继续汇报道:“属下发现,宋晓雅在大戎时曾多次与一名大戎贵族接触,这名贵族在大戎的地位极高,传闻与大戎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这次京城的失踪案中,有一部分失踪的人口被秘密运往了大戎边境,属下怀疑,这其中极有可能是宋晓雅在暗中操作。” 沈玉寒闻言,心中一沉。 他看着手中的卷宗,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这份卷宗中详细记录了宋晓雅与大戎的往来,还有一些暗中探查到的蛛丝马迹,几乎每一条线索都指向宋晓雅与失踪案的关联。 沈玉寒不得不承认,宋晓雅很可能就是这次阴谋的幕后黑手之一。 “很好,你做得很好。” 沈玉寒语气低沉,显然对侍卫的汇报十分满意,但心中的沉重感却未能缓解。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而后带着那份卷宗,缓步走出了书房。 夜色已深,月光洒在沈王府的庭院中,映照出淡淡的光影。 沈玉寒心情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一复杂的局面。 当他推开房门时,方清月已经在房内等候。 她早已换下了出门时的衣衫,坐在桌旁,神色间透着几分疲倦。 见沈玉寒进来,她连忙起身,轻声问道:“公子,事情处理得如何?看你神色不佳,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玉寒看着方清月,心中的复杂情感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他走到桌旁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卷宗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封皮,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清月,你还记得宋晓雅吗?” 方清月点了点头,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几分疑惑:“自然记得,她今日在宫宴上还表演了舞蹈。怎么,难道她与此次失踪案有牵连?” 沈玉寒看着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份卷宗轻轻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吧,这里有些线索,几乎可以确定,宋晓雅不仅与大戎有联系,而且很可能与京城的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方清月伸手接过卷宗,仔细翻阅起来。随着一页页的翻看,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眼中透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待她看完最后一页,抬头望向沈玉寒,语气中满是担忧:“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宋晓雅可真是深藏不露。公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 沈玉寒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宋晓雅的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势力在推动,这件事绝不能轻举妄动。” “我会继续暗中调查,但不能让她察觉到我们的动作,否则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方清月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忽然轻声建议道:“公子,宋晓雅虽有嫌疑,但我们不能仅凭这些线索就直接指控她。” “何不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如果她真的是幕后黑手,必然会有些举动露出破绽。” 沈玉寒眉头微挑,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问道:“清月,你的意思是?” 方清月眼神微微闪动,低声说道:“宋晓雅与沈秋年关系密切,或许沈秋年对她的底细有所了解。不如找个机会试探他们二人的关系,看看沈秋年是否知情。” “若他毫不知情,那或许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无意中透露出的线索,若他有所隐瞒,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可疑了。” 沈玉寒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清月,你的提议甚好。” “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贸然行动,试探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方清月,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信任:“多亏有你在旁提点,这次的事若能顺利解决,你功不可没。” 方清月低声说道:“公子过奖了,清月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此事关乎京城安危,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将卷宗小心收好,心情复杂地看了方清月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沉声道:“清月,我先去一趟沈秋年府上探探情况。放心,我会谨慎行事,不会让他察觉到什么。” 方清月点了点头,目送沈玉寒离开。 她心中明白,今晚这一去,很可能会揭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玉寒走出王府,月色如水,笼罩在京城的街道上,给这个深夜平添了几分寒意。 马蹄声轻响,他骑马前往沈秋年的府邸。 到了沈秋年府前,沈玉寒勒住缰绳,冷眼看着那气派的府门,心中暗自冷笑一声。 沈秋年虽是自己的堂弟,但平日里行事高傲,心高气傲,对自己也时常怀有敌意。 今夜来此,沈玉寒心中早已预料到不会谈的顺畅。 侍从通报后,沈玉寒被带入了府内。 沈秋年早已在堂中等候,脸色不善,似乎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他看到沈玉寒走进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玉寒,这么晚了,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沈玉寒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秋年,京城最近发生的失踪案,你可有所耳闻?” 沈秋年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失踪案?我最近事务繁忙,倒是没怎么关注这些事。” “京城大小事务繁多,失踪案这等寻常之事,怎会引起你的注意?” 沈玉寒注视着沈秋年的表情,发现他的反应自然,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再看他眼中的困惑,显然对这件事并不了解。 沈玉寒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语气依旧冷淡:“这次的失踪案并不寻常,牵扯甚广。在下听闻秋年宋晓雅关系密切,特地来提醒一番。” 提到宋晓雅,沈秋年的脸色瞬间变得冷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与宋晓雅关系密切,自然不愿听到任何对她不利的消息。 他冷冷地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晓雅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你不要拿这些事情来污蔑她。” “秋年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敲打我,那恐怕你来错地方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提醒 沈玉寒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沈秋年,冷声道:“我只是提醒你,你最好多留个心眼,别到最后,连自己都被牵连进去。” 沈秋年见沈玉寒语气强硬,心中的怒气顿时涌了上来。 他向来心高气傲,哪里能忍受别人这样威胁自己,尤其是沈玉寒。 他猛地站起身来,冷笑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晓雅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若真心为我好,就别多管闲事。” 沈玉寒见沈秋年如此执拗,心中隐隐有些怒火,但他深知再多说无益,只会让沈秋年更加对自己心生敌意。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馆的窗户洒在桌案上。 方清月早早就坐在诊桌前,翻阅着手中的医书。 医馆内外一片安静,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驻足,望向医馆,感叹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大夫医术高明。 盲女方池月轻轻走进屋内,她的步伐稳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方清月察觉到她的到来,抬头微笑道:“池月,今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吗?” 方池月走到桌旁,轻声道:“姐姐,今天有一位老病患来找我,说他需要一味极为重要的药材,但我去附近的药铺寻过,都没有找到。” 方清月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是什么药材?这么难找?”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写着药名的纸条,递给方清月,是一名为白芨的药物。 “这个药材很稀少,但对于病人的病情来说,实在是不可或缺。” “我担心如果再拖延下去,会影响病情。” 方清月接过纸条,低头细看,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她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的师傅曾经在她学习医术时提过,师傅的药庐中或许存有这种珍稀药材。 “池月,师傅那里应该有存货。我这就去找他,看看能不能为病人取到这味药材。” 方清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她知道这药材的重要性,不能耽搁。 方池月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方清月安抚道:“别担心,病人的病情最要紧,我会尽快回来。” 她快速收拾了随身物品,披上斗篷,走出医馆。 清晨的街道上,商贩们正在摆摊,热闹非凡。 方清月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朝师傅的药庐方向走去。 不多时,方清月来到了师傅的药庐。药庐坐落在京城一处幽静的巷子中,四周绿树环绕,院内栽种着各种药材。 门前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写着“万草堂”三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显示出主人深厚的笔力。 方清月轻轻推开木门,走进院中。 院内弥漫着药草的清香,花草葱茏,几只小鸟在树上欢快地鸣叫,整个药庐显得宁静祥和。 她径直走向堂屋,见到师傅正端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卷古书,神情专注。 “师傅。”方清月轻声唤道,微微躬身行礼。 师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目光慈祥地看向方清月。 他放下手中的古书,微笑道:“清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是有事相求?” 方清月走上前,恭敬地说道:“师傅,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医馆里有位病患急需一味药材,名为‘白芨’,但我跑遍了城中的药铺都没有找到。 想到师傅曾经提过您这里可能有存货,所以特地来向您讨一些。” 师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点了点头:“白芨确实稀少,但对一些病症确实有奇效。 我记得药庐后院的药房里还有一些存货,你自己去拿吧。” 表达了谢意,随即转身走向后院的药房。 药房内,药柜林立,各种药材按着品类、功效整齐地归置在不同的柜格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让人感到一阵心安。 她熟练地走到一个角落,打开一个柜子,从中取出了几根白芨,细心地用布袋装好。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前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进了药庐。 方清月微微一愣,随即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悄悄观察前厅的动静。 她看到一位身着朴素但精致的丫鬟站在师傅面前,低着头,神情间透着几分紧张。 那丫鬟头上戴着一块薄薄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显然是不想让人轻易认出身份。 方清月目光一凝,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疑惑。 这位丫鬟的身影,她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她轻轻关上门,站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只听那丫鬟低声说道:“老先生,我家主子让我来找您看诊,希望您能保密。” 师傅微微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姑娘不必担心,老夫一向遵守医者之道,不会外传半句。你有什么不适,先坐下让我把把脉。” 那丫鬟闻言,迟疑片刻,随后缓缓坐下,将手腕伸出。 师傅小心翼翼地搭上脉搏,闭目静心诊脉,片刻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方清月在门后听得清楚,师傅的反应让她更加疑惑,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回忆起这丫鬟的身形与神态,突然想起,这位丫鬟竟然是沈府李怡君的贴身侍女。 方清月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李怡君一向规矩严明,这丫鬟为何会在此时来找师傅看诊,而且还要保密? 片刻后,师傅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沉重:“姑娘,你这是有喜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方清月的心头,她心中骤然一惊。 沈府向来家规严厉,尤其对丫鬟的行为更是有着严格的规定,若丫鬟私自与人通奸怀孕,必将受到严惩。此事若传出去,这位丫鬟恐怕难逃一劫。 那丫鬟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跪了下来,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老先生,请您一定要帮我隐瞒这件事,求求您了!我……我并非有意,只是……只是一次意外,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师傅的神情变得严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姑娘,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你家主子知晓此事,恐怕不会轻饶你。” 丫鬟在听到师傅的话后,表现出极度的绝望,显然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极为恐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安 方清月看着那丫鬟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她隐约感觉到,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更多的隐情。 方清月快速走出药庐,远远跟在那丫鬟身后。 她的步伐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被丫鬟察觉。 丫鬟一路行色匆匆,最终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那里有一座破旧的小院子。 方清月在小巷口停下脚步,藏身在一棵树后,观察着丫鬟的一举一动。 丫鬟推开小院的木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院内寂静无声,似乎没有其他人。 方清月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听到院子里传出低沉的对话声。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只见丫鬟正站在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人面前,神情满是焦急不安。 “公子……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你打算怎么办?” 丫鬟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那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冷冷地扫了丫鬟一眼,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孩子不是我的,小桃你可别想赖到我头上。我可没让你怀上这个孽种。” 名叫小桃的丫鬟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眼中顿时充满了绝望。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声音里带着哭腔:“可公子……当初是你……你明明答应过我,若是我有了孩子,你会负责的……” 男人冷笑一声,目光冰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别胡搅蛮缠了。” “你不过是个下人,竟然妄想让我负责?简直是痴心妄想!赶紧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小桃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惨白,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片刻后,她颤抖着转身,踉跄地走出了小院,仿佛魂魄已被抽走,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方清月藏身在巷口,目送着小桃离开小院,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忍。 她虽然对小桃的行为有所不齿,但也明白,她此刻已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小桃很可能会走上不归路。 小桃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脚步蹒跚,显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方清月始终跟在她身后,暗中观察她的举动。 终于,小桃走到了河边,停下了脚步,神情异常凄凉。 她站在河岸边,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流水,泪水不断滑落,显然已是心如死灰。 方清月看出不妙,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快步上前,在小桃即将跳河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桃惊觉有人拦住了自己,猛然回头,看到是方清月,顿时愣住了,眼中满是错愕。 “你……你是谁?为何要拦我?” 小桃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方清月握紧小桃的手腕,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你若跳下去,这条命就真的完了。你可曾想过腹中胎儿的命运?你真的要这样结束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吗?” 小桃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微微一震,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我若是回去,主子不会放过我的,我……我已经没有活路了!” 方清月深知此事的严重性,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冷静地说道:“你叫小桃对吧?你若信我,我可以帮你。” “虽然我不能保证你能安然无恙,但至少可以为你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小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方清月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如果你不信我,大可以去寻死。” “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李怡君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你绝对没有半点活路!你真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小桃的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泪水早已流干。 她显然知道李怡君的手段,若真被发现,恐怕比死还要可怕。 她望着方清月,眼中满是痛苦,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和孩子,我什么都愿意。” 见小桃终于妥协,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控制住局面,还需进一步稳住小桃的情绪。 她松开小桃的手腕,声音柔和下来,但目光依然坚定:“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这就好。” “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小桃低垂着头,眼中的恐惧绝望依旧未散,显然对方清月的话半信半疑。 她轻声问道:“你……你真的愿意帮我?不求回报?” 方清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块碎银子。 她将布包递到小桃手中,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你先收下这点银子,暂时可以应付一下眼前的困难。”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白白帮我,我有我的要求,但对你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小桃怔怔地接过银子,抬起头来看着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方清月的神色变得严肃,目光直视着小桃,声音低沉但清晰:“我要你帮我收集一些证据,你在沈府中服侍李怡君多年,必然了解她的许多秘密。” “只要你能为我提供她与尚书之间的秘密往来,或者其他重要的证据,我不仅会帮你脱身,还会给你足够的钱财,让你和孩子远离京城,从此过上安稳的生活。” 小桃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没想到方清月的要求如此直接。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疑惑:“你……你让我背叛主子?这……这可怎么行?” “若是被发现,我不但没命,连你也会被牵连!” 方清月却淡然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你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不是吗?继续在沈府待下去,你的命运只会更加凄惨。” “李怡君若发现你怀孕,绝不会手下留情。你不如帮我一把,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小桃咬紧了下唇,眼中满是挣扎。 她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但要她背叛一直服侍的主子,心中却又满是惶恐。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颤抖着问道:“那你……你真的能保证,事成之后,会帮我脱身吗?” 方清月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会帮你赎身,让你和孩子安全离开京城。我说话算话,你大可放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都别想好过 小桃的目光逐渐从惶恐中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低下头,紧紧握住手中的银子,眼中逐渐闪过一丝决然。 自己别无选择,方清月的提议或许是她唯一的出路。 “好……”小桃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收集证据。但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命,保住我和孩子。”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现在你先回去,保持平常心态,千万不要让李怡君起疑心。” 小桃点点头,似乎为自己打气,随即转身朝回沈府的方向走去。 小桃离开后,夜幕下的街道渐渐恢复了平静。 方清月站在河边,望着那冷寂的流水,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包,脑中盘旋着小桃刚才的绝望神情。 她已经将这颗棋子推向了李怡君身边,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她更加小心翼翼。 回到医馆时,盲女方池月已经在堂内等候多时。 她听到方清月的脚步声,侧过头轻声道:“姐姐,你回来了。”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却凭借敏锐的听觉早早就知道了方清月的归来。 方清月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药包,坐在方池月旁边。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彼此间无需多言,但今天,方池月似乎有些话想说。 “姐姐,最近我觉得……” 方池月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难藏了。已有三四个月了吧?” 方清月的身子微微一颤,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她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这一句话在她心头激起阵阵涟漪。 她的确已经感受到孩子在自己腹中的存在,隐隐的生命迹象每日都在提醒着她,自己已然是一个母亲。 “池月,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应对的。” 方清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她的手仍覆在腹上,似在犹豫,也似在安抚自己。 若她再不做出决定,这个秘密很快就会瞒不住。 可是,翻出沈玉寒的牌子,是否真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方池月听出姐姐的迟疑,叹息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也知道,孩子总归是瞒不住的。你和沈公子……迟早得有个了断。” 她虽然眼盲,却能敏锐地捕捉到方清月心中的挣扎。 就在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方清月抬头一看,沈玉寒的身影已出现在医馆门口。 那熟悉的挺拔身姿,仿佛一瞬间带走了她心中的不安。 “沈公子,你来了。” 方清月站起身,迎了上去,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仿佛想掩饰心中的焦虑。 沈玉寒看了她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她神情中的一丝异样。 走近她,他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关切:“清月,你有心事?” 方清月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医馆里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疲惫的神情,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走近几步,轻声道:“清月,你今日有些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瞒着我。” 方清月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放在腹上。 沈玉寒的目光如炬,不容易糊弄,但此时此刻,她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孩子的事情还在她的犹豫之中,连她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更何况要面对沈玉寒? 随即岔开话题,低声说道:“玉寒,我今天遇到了李怡君身边的贴身丫鬟小桃,她怀了身孕,不敢让李怡君知道。” “若是她的主子知道,恐怕她的小命难保。我已经答应她,会帮她脱身,但前提是她要替我收集一些关于李怡君的证据。” 沈玉寒闻言,眼神微微一亮,显然对这件事引起了兴趣。 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李怡君心思深沉,手段毒辣,她和尚书勾结已久,想要扳倒他们,必须有确凿的证据。” “你做得对,小桃的身份最合适。只要她能搜集到有力的证据,李怡君那条线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方清月轻轻松了口气,随即问道:“你呢,最近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沈玉寒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轻轻放开方清月的手,走到桌旁坐下,语气低沉:“宋晓雅那边,我已经得到了确凿的证据。” “她与大戎勾结,通过书信与大戎的使者密切往来,传递京中机密情报。虽然她做事小心,但我已经找到了一封书信,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方清月听到这话,心中顿时紧绷了起来:“书信?那宋晓雅岂不是已经暴露?” 沈玉寒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没错。明日我便会上报皇上,请旨缉拿宋晓雅,同时搜查侯府,看看她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此事不能再拖,必须尽快结束。” 方清月目光闪动,低声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宋晓雅城府极深,既然你已经查到了她的证据,她必然不会轻易坐以待毙。” 沈玉寒握紧方清月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放心,我会万事小心。宋晓雅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我不会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方清月轻轻点头,心中却依旧感到一丝不安。 沈玉寒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宋晓雅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击垮的人。 她暗自祈祷一切顺利,不愿让沈玉寒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方清月的担忧并非多余。 在沈王府的另一边,宋晓雅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书信暴露,沈玉寒的查探已经深入到了她无法掩盖的地步。 宋晓雅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色冷峻,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字体,但此刻,却显得异常刺眼。 “沈玉寒……你竟然暗地里查我。” 她的声音冷冽,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她的心中已经清楚,自己大势已去。 那些书信就是她的软肋,一旦曝光,她再也无力回天。 而此刻,她唯一的选择,便是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宋晓雅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已经知道,沈玉寒的软肋在方清月身上。 只要抓住方清月,就等于抓住了沈玉寒的命脉。 “你以为,凭一封书信就能扳倒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计划 宋晓雅冷笑着,目光中透着疯狂的杀意,“沈玉寒,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她迅速挥手叫来身边的心腹,低声吩咐道:“去查查方清月的行踪,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若有机会,务必抓住她。只要她在我手上,沈玉寒就会乖乖听话。” 心腹领命,匆匆离去,宋晓雅站在屋中,眼神越发阴冷。 “这一次,我要让他知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狠厉。 就在此时,房门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沈秋年,他的目光冷漠且带着些许不耐。 “晓雅,听说你要对付那个方清月?” 沈秋年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宋晓雅微微一笑,目光沉静,淡淡说道:“不错。她是沈玉寒的心头肉,只要拿下她,沈玉寒就不敢轻举妄动。” 沈秋年冷笑一声:“早看那女人不顺眼了!一介医女,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真以为自己得了沈玉寒的宠,就能为所欲为?这次,正好让我来出手。” 宋晓雅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几分赞赏:“你我联手,事情会更容易。” “况且,我已经联络了几名江湖中的刺客,只要让他们按计划行动,方清月便插翅难飞。” 沈秋年目光闪动,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他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方清月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前往医馆。 她披上斗篷,静静走出府邸,街道上还没有太多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晨露的清新。 街边的铺子还未开张,只有几家早点摊冒着缕缕炊烟,街道显得格外宁静。 然而,方清月却隐约感到一丝异样。 这种寂静过于压抑,仿佛街头巷尾潜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 她本能地加快了脚步,但就在走到一个拐角时,突然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巷口的阴影中冲出,手持利刃,迅速包围了她。 方清月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她被埋伏了。 她虽医术高明,但毕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凭武力脱身。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冷静。 “你们是谁?为何要拦我?”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声音沉稳,眼神却紧盯着那些黑衣人,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中找出破绽。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露出一丝狰狞:“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得跟我们走。” 方清月心中一紧,他们是来者不善。 她轻轻呼吸,脑中快速思索脱身的办法。对方人数众多,显然早有预谋,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 “若是想取我性命,总该给个理由吧?” 方清月继续试探,希望能拖延时间,寻找机会。 然而,黑衣人并不与她多费唇舌,瞬间抽出长剑,向她步步逼近。 方清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无法与他们对抗,只能转身就跑。 她飞快地转身冲向小巷尽头,但还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疾风般的脚步声。 黑衣人速度极快,顷刻间追上了她。 方清月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袭来,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名黑衣人死死扣住手腕,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她拼命挣扎,但毫无用处,力气悬殊过大,黑衣人轻而易举地将她制住。 “带走!”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下令,几名黑衣人迅速将方清月捆绑住,动作极其熟练。 方清月感到一阵绝望袭上心头,此刻自己已无力反抗,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救援。 被黑衣人掳走的路上,方清月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虽然无法挣脱,但仍旧保持着冷静。 突然,她的手指碰到了腰间一个小小的药包,那是她习惯随身携带的药粉。 脑中飞速一转,方清月灵机一动,趁黑衣人不注意,悄悄将药粉从衣袖中撒落在地。 这些药粉颜色独特且有强烈的气味,若有人寻找她的踪迹,很可能通过这些线索发现她的行踪。 她一边撒药粉,一边强压着心中的恐慌,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医馆内,盲女方池月一边整理着桌上的药材,一边默默等待方清月的到来。 往日这个时辰,方清月早该到医馆了,可今天,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门口依旧静悄悄的。 她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安,眉头微皱。 方池月虽然眼盲,但其他感官极其敏锐,尤其是嗅觉。 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药香,心中更加疑惑,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摸索着走到医馆门口。 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她熟悉的那一抹身影。 “姐姐平日从不迟到,今天怎么会……” 她心中焦急,嘴唇微动,隐隐感到不对劲。 多年来的相依为命让她对方清月的行踪十分敏感,若是有什么变故,方池月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我得去找姐姐。”方池月下定决心,立刻披上斗篷,摸索着走出医馆。 凭着敏锐的嗅觉,方池月沿着方清月平日走的路慢慢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杂乱的气味,但她始终紧紧捕捉着那一缕熟悉的药香。 走了不多时,她突然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闻到了一股特别的药味。 那药味正是方清月常用的药粉,气味独特,旁人难以察觉,但方池月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她心中一紧,连忙蹲下身来,仔细探寻地面上的细微痕迹。 视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她依旧无法看清远处的景物,只能凭借极近的距离仔细观察。 果然,在青石路面上,她发现了一些微小的药粉痕迹,颜色淡淡的,若不是她格外留心,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姐姐出事了!” 方池月顿时心跳加速,方清月随身携带这种药粉,若无特殊情况,绝不会撒落。 她不敢再耽搁,立刻转身,凭着熟悉的记忆摸索着前往沈王府。 与此同时,沈玉寒正准备离府上朝。 他刚收集到宋晓雅与大戎勾结的确凿证据,今天早朝后便要呈交给皇帝,以此缉拿宋晓雅。 案子的关键线索已经掌握,他心中一片冷静,只待最后的行动。 但就在他准备出门时,突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医馆的方池月姑娘求见!”侍从急匆匆地禀报。 沈玉寒闻言,眉头微皱。 方池月平日从不轻易求见,今天为何如此慌张?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前厅。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说服 刚一踏入门槛,就看到方池月一脸焦急地站在那里,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池月,发生了什么事?”沈玉寒语气急切,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方池月抬起头,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公子,姐姐她……她今早迟迟没有到医馆。” “我一路找过来,发现她在路上撒下的药粉。我怕她已经……已经被人掳走了!” 沈玉寒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心中一阵猛然收紧。 他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 方清月若是被人掳走,绝非普通劫匪所为,背后一定有阴谋。 宋晓雅的阴影立刻浮现在他脑海中,胸口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 “快带我去看药粉的痕迹!” 沈玉寒冷声命令道,随即立刻招呼侍卫备马,匆匆跟随方池月前去。 荒郊野岭,狂风呼啸。 天空阴沉,似乎在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方清月被黑衣刺客们一路押送,已走得筋疲力尽,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凉,四周空旷无人,只有山石杂草随处可见。 她眼神紧锁,不敢有丝毫松懈,内心却在飞速转动,寻找脱困的机会。 刺客们押着她来到一处悬崖边,四周苍茫,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隐约听得到悬崖下流水的声音。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显然不打算再与方清月周旋太久。 “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黑衣刺客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方清月知道,拖延时间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她艰难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恳求,镇定道:“几位大侠,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钱财办事,我并不怪你们。” “但若你们肯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付出双倍的报酬。沈玉寒公子会付出更多的钱,只要你们愿意。” 刺客们一听到“钱财”二字,神情微微动摇,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闪烁,显然有些犹豫。 方清月见此,赶紧抓住机会,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们想要钱,可以开价,我有办法让沈玉寒公子满足你们的要求。” “何必为了一桩生意丧命?你们只是为了生活,我理解你们,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她故意说得诚恳,目光直视刺客们,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有说服力。 为首的刺客皱了皱眉,似乎被她的提议动摇了。 他缓缓转身,与身旁的手下低声商量起来。 方清月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已经赢得了一些时间。 只要能让对方继续犹豫,自己就有脱身的机会。 然而,几句交谈后,为首的刺客突然抬起头,眼神再次变得冷酷。 他语气果断:“我们收钱办事,已然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的命,早就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下,我们可不能违约。” 方清月的心中一凉,说服对方的希望破灭。 她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但脑中仍然飞速思索着其他出路。 突然,她感到腰间轻微的刺痛,那是她随身携带的银针。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 方清月故作惊慌,双目紧紧盯住为首刺客的眼睛,趁对方靠近的瞬间,突然用尽全力,抽出银针猛地刺向他的眼睛! “啊!”刺客一声惨叫,捂住左眼,鲜血瞬间从眼眶中涌出,刺客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方清月趁机狂奔而去。 另两名刺客惊怒交加,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提剑追了上去。 方清月在乱石杂草间狂奔,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身后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自己逃不过去,但此刻只能赌一把,赌一线生机。 跑至悬崖边,方清月四下环顾,发现脚下有一条狭窄的小山洞。 岩壁险峻陡峭,她一咬牙,纵身跃下,双手死死抓住岩壁凸出的石块,迅速滑进了山洞中。 洞口极小,仅容一人通过,但正是这狭小的洞口,成为了她暂时的庇护所。 方清月躲在洞内,屏住呼吸,强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额头已满是冷汗。 她藏身在石堆后,呼吸急促。 洞内昏暗潮湿,她能感觉到石壁冰冷的触感。方清月明白,只要自己不出声,黑衣刺客很难发现这个隐蔽的洞口。 外面,刺客们已追至悬崖边,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方清月的踪迹。 “该死的女人!她跑哪去了!” 一名刺客气急败坏地咒骂着,目光焦躁地扫视四周。 “她刚才一定跳下去了,下面是悬崖,别说她了,就算是轻功高手也活不了!” 另一名刺客冷冷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为首的刺客捂着受伤的眼睛,脸色狰狞,怒吼道:“不行!必须找到她的尸体!若是她还活着,回去我们谁都交不了差!” 方清月躲在洞内,听到外面的刺客四处寻找的声音,心中一阵紧张。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将自己缩得更紧,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找不到她,我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为首的刺客捂着受伤的眼睛,声音中透着威胁。 他的眼眶仍在不断渗血,手指紧握,显然因为疼痛而难以忍耐。 方清月躲在石堆后,心跳如鼓。 刺客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若被他们发现,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她必须继续保持冷静,等待时机,或者沈玉寒的救援。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一座隐秘府邸内,一只信鸽迅速飞过重重高墙,直落在庭院中的一名黑衣人手上。 黑衣人接过信鸽,取出绑在鸽腿上的书信,快步走入内堂。 宋晓雅和沈秋年正对坐于堂内,神色阴沉。 沈秋年面色焦躁,眼中隐隐透着杀意,宋晓雅则保持着表面的冷静,眉头却紧锁着。 黑衣人呈上书信后,宋晓雅快速展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方清月下落不明,刺客们还未找到她的尸体。” 宋晓雅冷冷念出信中的内容,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 沈秋年闻言,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废物!几个江湖上的贱民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抓不住?!” 他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难以遏制自己的愤怒。 宋晓雅轻轻皱眉,语气却依旧冷静:“沈秋年,冷静些。事情还未完全失控。刺客们还在寻找她,只要找到她,所有隐患就可以彻底消除。” 她放下书信,抬头看向沈秋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可万一……万一她真的跑了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是废物! 沈秋年不安地问道。 他虽然心狠手辣,但此时也感到了局势的不妙。 如果方清月活着回到京城,他们二人背后的勾当,事情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宋晓雅眼神一冷:“绝不能让她回去。她一旦露面,沈玉寒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我们所有的布局都会被打乱。” 沈秋年咬牙切齿,怒火中夹杂着焦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等刺客们回禀时已经太晚,我们岂不完了?” 宋晓雅沉思片刻,随后目光变得更加凌厉:“我们亲自过去,确保她没有活路。” “方清月对我们来说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棋子,若不彻底清除,便是我们最大的隐患。” 她缓缓起身,眼中透出决然。 沈秋年听后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有些许犹豫,但如今已无退路,他也只能跟随宋晓雅的安排。 两人迅速登上马车,车轮滚动,驶向荒郊野岭。 马车内,宋晓雅神色冷静,双眼微眯,显然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沈秋年坐在一旁,目光凶狠,手指紧紧攥着刀鞘,心情复杂不安。 然而,他们尚未到达目的地,便在路上遇到了沈玉寒派出的暗卫。 那些暗卫身着便衣,但每个人的气势都不容小觑,显然是受过精锐训练的高手。 马车刚行至路口,便被一名暗卫拦下。 “请问两位为何前往这条偏僻的山道?”暗卫面无表情,语气冷峻。 宋晓雅心中一凛,这群人是沈玉寒派出的救援队,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用帷帽稍微遮住自己的面容,故作平静地说道:“我们不过是出去走走,听说这山道风景不错,特地前来看看。” 暗卫没有立即放行,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马车,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片刻后,暗卫才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宋晓雅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然而,马车继续向前行驶时,宋晓雅和沈秋年都心知肚明,局势已经变得更加紧张。 暗卫的出现说明沈玉寒已经动员了力量,开始寻找方清月。 一旦他们赶不上刺客找到方清月,那所有的计划都可能功亏一篑。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前行,车内气氛沉闷。 宋晓雅时不时掀开帷幔,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脸色愈发阴沉。 沈秋年则坐在一旁,焦躁不安,手中的刀鞘不断发出“咯咯”声响。 “你我此行,必须万分小心。” 宋晓雅冷冷提醒道,眼中闪烁着一丝狠意。 沈秋年重重哼了一声,心中依然充满怒火:“放心,只要找到那女人,我会亲手了结她。” 马车终于接近了刺客们给出的地址,荒凉的山道渐渐显得更加幽深寂静,四周荒无人烟,只有偶尔的风声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 宋晓雅一挥手,示意车夫停下,二人悄悄下了车。 方清月听见外面有动静,有人来了,但她不敢动分毫,只能将自己藏得更紧。 她依稀听到外面传来宋晓雅和沈秋年低声的交谈,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不安。 “还没找到人吗?”宋晓雅冷冷地质问刺客,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为首的刺客低声禀报:“回小姐,悬崖边没有发现她的尸体,恐怕她是藏了起来。” 宋晓雅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四周的悬崖。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山崖间的每一寸黑暗。 她缓缓走到悬崖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方清月是个聪明人,若真想逃,必然会找个隐蔽的地方。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在这悬崖边。” 说罢,她转身看向周围的地形,目光忽然落在那条狭窄的山洞前。 尽管山洞极为隐蔽,但宋晓雅的眼神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方清月躲在洞里,虽然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宋晓雅的目光似乎正在往她藏身的方向靠近。 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去看看那边。” 宋晓雅抬起下巴,指向了方清月藏身的方向,语气冰冷无情。 沈秋年紧随其后,面带凶狠的冷笑,走向山洞。 他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块,目光四处搜寻。 方清月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暴露,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她拼命屏住呼吸,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就在沈秋年和宋晓雅接近洞口时,方清月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石块,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沈秋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微弱的声音,眼神一冷,狞笑着走到石堆前。 “方清月,出来吧!” 沈秋年冷笑道,声音透着阴森的寒意。 方清月一动不动,心中已然绝望。 沈秋年不再废话,猛地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石堆后面拖了出来。 方清月身形瘦弱,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被沈秋年强行拽到山洞外。 她拼命护住自己的肚子,眼中充满了恐惧。 “竟然躲在这里!” 沈秋年嘲讽地看着方清月,面露狠色,毫不留情地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方清月捂住脸颊,强忍着疼痛,拼命护住小腹。 她心中无比清楚,自己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你还护着什么?难不成怀了谁的孽种?” 沈秋年冷笑,恶狠狠地嘲讽道,“沈玉寒若是知道你怀了别人家的孩子,不知会不会直接杀了你!” 方清月咬紧牙关,不发一言,眼中尽是倔强的光芒。 沈秋年见状,怒火更甚,举起手正要再次挥下。 就在这时,宋晓雅冷冷开口:“够了,沈秋年。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杀了她才是最重要的。” 沈秋年冷哼一声,收回手,眼中依旧透着狠毒的光芒。 宋晓雅转向刺客,厉声说道:“解决掉她,不能再耽搁了。沈玉寒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若是被他发现,我们谁也跑不了。” 刺客们立刻领命,准备动手,方清月见此情景,心中一紧。 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就在宋晓雅和沈秋年低声交谈时,方清月突然发力,猛地从地上挣脱开来,拼命向山崖外的方向狂奔。 “别让她跑了!”宋晓雅大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方清月疯狂奔跑,心跳如雷,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但就在她冲到悬崖边时,两名刺客迅速拦住了她的去路,利刃寒光凛冽,直指她的胸口。 方清月心脏一沉,已无退路。 刺客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步步逼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活不了了 方清月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银针,心中飞快盘算。 她的脸色苍白,额上布满冷汗,呼吸急促,但她依旧强作镇定,目光锐利地盯住面前的两名刺客。 就在对方逼近的瞬间,方清月突然扬起手,亮出银针,声音凛然:“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知道沈玉寒是谁吗?他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杂鱼!” 刺客们果然脚步微顿,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听说过沈玉寒的手段,而方清月正是沈玉寒极为重视的人。 他们虽然收了钱办事,但此时也难免心生畏惧。 毕竟,杀了方清月,他们未必能够活着走出这片荒山。 为首的刺客冷冷瞪了方清月一眼,手中长刀却悬在半空没有继续逼近。 他们的犹豫给了方清月宝贵的喘息之机。 方清月趁机再进一步,目光如炬:“你们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沈玉寒早已带兵前来。” “若你们杀了我,他定会血洗你们满门!不如现在放我走,我可以为你们求情!” 刺客们眼中的犹豫渐浓,沈秋年和宋晓雅站在远处,听到方清月的威胁,神情越发阴沉。 沈秋年满脸狰狞,眼看刺客们迟迟不动手,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只要杀了她,沈玉寒就算翻天也找不到证据!” 刺客闻言,脸色顿时更加紧张。 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方清月突然拼尽全力转身,猛地朝着斜坡滚了下去! 眼前的机会稍纵即逝,刺客们虽然被威慑住,但如果她继续停留在这里,终究难逃一死。 她没有选择跳下悬崖,而是找准了一个陡峭的斜坡,双手护住小腹,尽力保护自己重要的部位。 身体随着斜坡急速滚落,沙石划过她的肌肤,带来阵阵刺痛,她的背脊肩膀不停撞击在尖锐的岩石上,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 “追!她跑不了!” 沈秋年咆哮着,下令让刺客们继续追击。 宋晓雅却冷冷一笑,目光阴沉:“不必追了。她这样滚下去,十有八九已经重伤。就算不死,也必然再无力逃生。”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悬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再耽搁下去,若沈玉寒带人赶到,麻烦会更多。我们走。” 沈秋年皱眉,显然不愿意就此罢手,但看着方清月滚下坡的狼狈身影,他心里也清楚,方清月这样摔下去,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怒气未消:“若她还活着,必然是个祸患。” 宋晓雅冷冷应道:“放心,这地方荒无人烟,悬崖下方全是乱石还有野兽,凭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 她目光深沉,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沈秋年和刺客们迅速离开了荒山。 方清月的身体随着斜坡滚落,激起的尘土遮住了她的视线。 尖锐的岩石划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双手紧紧护住小腹,额头的冷汗夹杂着泥土以及血迹,不断从脸颊滑落。 尽管意识逐渐模糊,她还是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失去知觉。 她必须活下来,为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为了等待沈玉寒的救援。 周围的景物迅速掠过,天地仿佛在飞速旋转,疼痛渐渐将她拉向深渊。 最终,方清月再也撑不住,身体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当方清月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屋顶。 她的全身仿佛被撕裂过一般,疼痛无处不在。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但干净的草席上,鼻尖隐约闻到一股药草的苦涩气味。 她的头依旧昏昏沉沉,喉咙干涩得仿佛灌了砂石。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醒了?你可真是命大,居然能从那样的悬崖滚下来,还能活命。” 方清月缓缓转头,看到一位老妪站在屋内。 她瘦削的身影被阴影笼罩着,显得格外冷硬。 她的面容布满皱纹,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慢慢向方清月走来。 方清月尝试着撑起身子,却刚刚稍微动了一下,全身的剧痛便立刻传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虚弱地看向老妪,轻声道:“婆婆……是您救了我?” 老妪面无表情地将药碗放在方清月面前,冷冷哼了一声:“救你?你自己命硬罢了。我不过是路过,瞧见你奄奄一息地倒在山崖下,要是再晚点,野兽早把你叼走了。” 虽然语气冷淡,但老妪的动作却并不粗鲁。 她坐在一旁,将药碗递到方清月嘴边:“喝吧,能救你一时,但你这伤,想要完全康复,恐怕得养上好几个月。” 方清月感激地接过药碗,艰难地喝下苦涩的药汤。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生机。她感激地看向老妪,轻声道:“多谢婆婆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我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老妪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色:“不必谢我。要是没救你,倒省得浪费这些药了。” “不过,你这丫头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敢滚下山崖寻死?看你还年轻,怎么活得这么不知轻重?” 她的语气虽然刻薄,但其中透出的关切却显而易见。 方清月轻轻笑了笑,虽然身体虚弱,但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解释道:“婆婆,我并非故意寻死……我只是为了活命才不得已从山坡上滚下来。” 她顿了顿,目光暗淡下来,继续说道:“有些人……想要我的命。” 老妪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清月,语气依然冷淡:“为了活命?哈,瞧你这小身板儿,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还能惹得谁下这种毒手?” 方清月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婆婆,他们要杀我,是因为我知道了太多……” “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恐怕他们已经得逞了。” 听到“沈王府”这几个字,老妪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冷哼一声,语气不屑:“沈王府?呵,原来你是那权贵人家的丫头。” “倒是奇怪,这样的人物怎么还落得个逃命的下场?” 方清月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婆婆,我并非王府的普通下人。我与沈玉寒公子有些渊源……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到好人了 老妪听到这里,眼中的嘲讽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同情。 她轻轻叹息一声,将药碗放到一旁,语气依然冷淡,却带着些许怜悯:“哼,这世道啊,越是和那些权贵扯上关系,越是活不长。” “你这么年轻,倒也算个聪明的孩子,怎的就卷进这些浑水里了?” 方清月苦笑一声,心中的苦涩无法言喻。 刺客们或许仍在四处搜寻,自己必须确保不会被再次找到。 方清月挣扎着坐起来,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看向不远处的老妪。 如果要在这里继续隐匿下去,必须先让这位老妪安心,也要确保自己有地方藏身。 她咬了咬唇,从怀中取出几件自己随身携带的首饰。 这些首饰虽不多,但都价值不菲,尤其是一枚沈玉寒亲手赠送的玉佩,雕刻精致,泛着微微的光泽。 方清月心知这玉佩的重要性,但此刻生死攸关,她不得不做出抉择。 “婆婆,”方清月将首饰递到老妪面前,声音虽虚弱却透着恳切,“这些是我所有的财物。这些微不足道,但我希望婆婆能收下,允许我在此处多留几日。” “外面的人还在找我,我实在不敢贸然离开。” 老妪看了看她手中的首饰,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却复杂地停留在那枚玉佩上。 她并未立刻接过首饰,而是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这些金银财物?这地方荒郊野岭,谁来这儿找你?” “倒是你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值钱的东西,万一落到别人手里,早就没命了。” 尽管老妪的语气带着冷淡,但方清月知道她其实是在担心自己。 方清月轻轻笑了笑,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真诚地说:“婆婆,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才救我。” “但如今我的命在您手里,我也不敢再奢望别的,只是希望能在这里休养几日,直到我有能力离开。至于这些财物,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老妪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几件首饰,将它们放在桌上。 她冷冷地瞥了方清月一眼,语气虽依旧不耐烦,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罢了罢了,既然你坚持,那就随你吧。” “你就先住下,不过等你能走了,就别赖着不走。” 方清月感激地向老妪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多谢婆婆的救命之恩。清月日后必定报答。” 老妪表面冷漠,但其实内心善良。 她对她的冷言冷语也没有在意,反而感到了一丝安慰。 老妪哼了一声,转身拿起屋角的药材,动作干脆利落:“说什么报答?我不稀罕那些虚头巴脑的。” “你只要在这几天不闹出乱子就行。外面风声紧,我也不想惹麻烦。” 方清月明白老妪的顾虑,沉重地点点头。 接下来自己要小心行事,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山道上,沈玉寒带领着人马在荒山中艰难地搜索了一整天一夜。 他的脸上满是风尘,眉宇间布满了怒意。 尽管他已经调动了大批人马,几乎将这片区域翻了个遍,但依旧没有方清月的踪迹。 “公子,还是没有发现。” 一名暗卫骑马赶来,声音里透着无奈,“我们已经搜遍了附近的山洞悬崖,连悬崖下的乱石堆都查探过了,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沈玉寒勒紧马缰,俊朗的面庞上满是阴沉。 若方清月真的遭遇了不测,她的尸体或许早已被乱石掩埋,甚至被野兽叼走。 但他不敢想象,更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再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沈玉寒的声音冷冽如霜,带着一丝隐忍的怒火。 他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痛焦虑。 方清月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若她真的消失在这片荒山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继续冷静面对接下来的局势。 然而,就在沈玉寒即将再次下令继续搜寻时,突然一名侍卫策马赶来,神情急切:“公子!宫中传来急报,陛下命您立即回宫面圣!” “京中局势紧急,恐怕与宋晓雅一案有关!” 沈玉寒的心猛地一沉,自己无法再继续耽搁下去。 宫中的召见意味着事态的严重,他必须立刻回去处理,但方清月的安危却让他心如刀绞。 他紧握马缰,迟疑片刻,最终做出决定:“命令一部分人随我回宫,剩下的所有人继续留在这里搜索方清月的下落!” “无论生死,必须给我找到她!” 暗卫们齐声应命,迅速分成两路,一队人马护送沈玉寒离开,另一队则继续在山间搜寻方清月。 沈玉寒纵马而去,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而在荒山另一端,方清月安静地躺在草席上,虽然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她的心情却渐渐安定下来。 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只要等到身体恢复,她便有机会逃离这一场浩劫。 老妪在屋里忙碌着,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方清月,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与关切,但依旧不多言语。 窗外,山间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黄昏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方清月的脸上,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宁静。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妪提着一个简陋的竹篮走了进来,篮子里放着几样简单的食物。 几块粗糙的干饼、一碗素汤,汤水上还漂浮着几片野菜的叶子。 老妪的表情依旧冷淡,不发一言地将篮子放到方清月的床边,然后转身去翻弄角落的柴火,似乎并不在意方清月是否注意到她的到来。 “吃吧,”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冷硬,但并没有太多的敌意,“你需要养伤,再不吃些东西,连自己都撑不住了。” 方清月闻言,慢慢撑起身子,动作虽然小心,却依然引起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咬紧牙关,缓缓坐起来,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老妪虽冷言冷语,但心底却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出于谨慎,她不愿表现得过于亲近。 “婆婆,多谢您,”方清月低声说道,眼中充满了感激。 老妪冷哼了一声,仍旧不回头:“少说这些没用的。你还活着,是你命大,跟我没关系。我不过是顺手而已。” 方清月轻轻笑了笑,她抬手拿起干饼,细细地咀嚼起来。 虽然这干饼极为粗糙,入口又硬又干,但方清月却觉得此刻的每一口都无比好吃。 老妪依旧忙着在屋里整理东西,偶尔扫一眼方清月吃饭的模样,眼神中的冷漠渐渐软化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恐怕撑不了多久 另一边的沈玉寒策马疾驰,一路心急如焚,终于赶到了皇宫。 宫中的太监和侍卫见他神色匆匆,不敢阻拦,纷纷躬身让道。 一路上,他心中万般焦灼,方清月的下落依旧不明,而宫中的局势又刻不容缓。 此时此刻,他的心犹如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一边是最为重要的挚爱,另一边却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 进入皇宫后,他快步来到御书房。 门外的侍卫见到他,立即通报:“沈公子到!” 不多时,内侍太监便引他入内。 走进御书房,皇帝正端坐在龙椅上,手中正翻看着几封奏折。 眉头紧锁,显然正为朝局上的事务头疼不已。 见沈玉寒进来,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靠近。 “臣参见陛下。”沈玉寒单膝跪下,拱手施礼。 “起来吧,朕听说你带来了重要的证据,事关宋晓雅与大戎勾结一事?”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沉稳,目光中透着一丝期待与严肃。 沈玉寒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那几封关键信件,双手递上:“陛下,正是这几封书信,都是宋晓雅与大戎使者暗中来往的证据。” “字迹和内容都经臣仔细比对,确凿无疑。” “此案与边疆守卫有关,臣不敢延误,特来呈交陛下审阅。” 皇帝接过信件,打开信封,仔细翻阅着那些内容。 书信中的字迹娟秀,措辞委婉,但其中暗藏的情报却清晰地指向了边防守军的动向。 沈玉寒站在一旁,虽表现得沉着冷静,但心中依然隐隐焦急。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书信中所提到的内容显然令他十分不悦。 他将信件合上,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案,神色愈发凝重。 “宋晓雅此人,果然心思歹毒,竟然勾结外敌,意图将边防重镇拱手让给大戎!” 皇帝的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怒火。他的目光骤然转向沈玉寒,“玉寒,你对此事怎么看?” 沈玉寒沉声道:“陛下,宋晓雅与大戎勾结多年,暗中传递我朝重要情报。” “若不及时将她缉拿归案,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臣建议立刻抓捕宋晓雅,彻查她与大戎勾结的幕后同谋。” 皇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此事确实不能再拖了,朕这就下令,将她缉拿归案!” 沈玉寒闻言,心中稍感宽慰,宋晓雅的事总算是有了定论。 然而,皇帝在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小侯爷虽与宋晓雅走得近,但他现在已被贬为庶人,不能翻起大浪。” “朕认为,既然他现在不再拥有权力,就无需将他牵扯进此事。” 沈玉寒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他也明白皇帝的用意。 小侯爷虽曾与宋晓雅交好,但如今已失势,确实不构成太大的威胁。 皇帝有意留一线生机给小侯爷,并非因为袒护,而是为了不将朝中的势力斗争进一步激化。 “陛下圣明,臣遵旨。”沈玉寒拱手应道。 皇帝突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玉寒,宋晓雅与大戎勾结,此案牵涉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朝廷中人,而是整个边防布局。” “她的背后,或许还有更多的暗桩未被发现。” “此事,朕不能大意,必须与你详加商议。” 听到皇帝如此说,沈玉寒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这意味着自己暂时无法离开皇宫,必须留下来与皇帝讨论接下来的对策,只能答应下来。 眨眼便是几天后,方清月在老婆婆的小屋里修养了几日,身体的疼痛渐渐有所缓解。 山间的空气清新,雾气还未散尽,方清月艰难地起身,透过破旧的窗户看向远方。 远山如黛,鸟鸣声声,似乎整个世界都与她隔绝开来。 就在这时,老婆婆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汤走了进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该喝药了。” 老婆婆声音冷淡,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 她将药碗放在方清月的床边,便转身去忙活其他事情。 方清月接过药碗,闻着那苦涩的药味,心中不禁有些感激。 老婆婆虽然性格冷淡,但实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轻轻抿了一口药汤,心中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正当她沉思时,老婆婆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些天一直看着你,发现你这肚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方清月心中一惊,手中端着的药碗险些打翻。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脸色微变,但依旧强作镇定:“婆婆,您……您是说什么?” 老婆婆冷哼了一声,走到她身边,直直盯着她的肚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夫,但也懂些医术。” “你这肚子鼓得不寻常,怕是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吧。” 方清月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没有想到自己隐藏的这么深的秘密,竟然被这位婆婆一眼看穿。她低头不语,心中却已是万分焦急。 “孩子的父亲是谁?” 老婆婆问得直接,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方清月紧紧握住手中的药碗,唇角微微颤抖,却不知如何作答。 见方清月迟迟不回答,老婆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但你现在这情况不容忽视。” “你有身孕在身,又身受重伤,这不是能长久拖下去的事。” 方清月苦笑一声,双眼黯然:“婆婆,您说得对……可我现在别无选择。” 老婆婆深吸一口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不说我也不强问,但你要明白,这山里本就贫瘠,我这里的药和粮食也不多。” “你要养好伤,还要保住这孩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方清月闻言,心中一片冰凉。 然而,她若是贸然离开,外面的危险依然存在,刺客或许仍在搜寻她的踪迹。 而沈玉寒是否已经找到她,也无从得知。 “婆婆,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但现在,我真的无处可去……” 老婆婆沉默片刻,随即转身走到方清月面前。 “你啊,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按理说,我不该多管闲事,但看你这般模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白白送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能帮你的也有限。” “这些药草虽然能暂时保住你,但若你不早点离开,等天气变冷,粮食短缺,我可没办法继续照顾你。” 方清月闻言,心中一沉。 第一百五十章 再回医馆 等到婆婆离开,她便挣扎着起身,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木箱旁,低头查看。 箱底只有几颗小米和些干瘪的野菜叶,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而她这几日吃的,竟都是老婆婆给她分出来的较为好的食物。 她本已愧疚,如今看见这情形,心中的羞愧更是无以言表。 “婆婆,您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自己却什么也不留……” 老婆婆正背对着她忙活,听到她的话,冷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个孤老婆子,自己吃不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你,别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早日把身子养好,赶紧离开便是。” 方清月的心中愈发沉重,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自己不能再这样寄人篱下,眼下虽然在山中暂时安全,但这种安全不可能持续太久。 这里的资源也终究有限,她必须想办法脱身,也要为老婆婆的生活作出补偿。 “婆婆,过几日我身体好些了,我去京城里买些粮食回来,偿还您的恩情。” 老婆婆闻言,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 她慢慢转过身,满脸震惊地看着方清月,眼神中透出一丝警惕:“你说什么?回京城?” 方清月点点头,语气坚定:“是的,我会换上别的衣服,装扮成乞儿的样子,没人会认出我。” “如今他们都在郊外寻找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老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走到方清月面前,眼中满是凝重:“你……你是逃命来的,若是回京,岂不是自投罗网?” 方清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聪慧与自信:“婆婆,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我心里有数。他们现在都集中在郊外搜查,京城反而是个好去处。” “只要我装扮得够好,他们不可能认得出我。” 老婆婆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长叹一声:“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可你这样冒险,我担心……” 方清月轻轻摇了摇头:“婆婆,您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而且我不能再拖累您了。” 老婆婆听她这样说,虽然心里依旧不放心。 她缓缓走到方清月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拦你。” “但切记,京城龙蛇混杂,千万要小心行事,别让自己白白送了命。” 方清月感激地看着老婆婆,眼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婆婆,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几天后,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好了不少,接着方清月从屋角翻出一件破旧的麻衣,迅速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干净衣物。 她又从地上抓起几把泥巴,将自己原本干净的脸庞抹得黑漆漆的,头发也故意弄得凌乱不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仿佛瞬间变成了流浪的乞丐,面目黯淡,衣衫破旧。 老婆婆站在一旁,看着她将自己伪装成这样,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这丫头,果然聪明。” “装扮成这副模样,倒是没有人会轻易认出你。” 方清月轻轻笑了笑:“婆婆,我只是借此保命而已。” “等我回来了,一定会带回粮食,替您填补这些日子的消耗。” 老婆婆摆摆手,虽然嘴上依旧冷淡,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舍:“去吧,去吧,别惹麻烦就好。” 方清月向老婆婆点点头,接着,她背起一个小包裹,轻轻推开了屋门,走入了那片荒凉的山林中。 不一会,方清月一身破旧衣衫,满脸泥泞,行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周围的人无不掩鼻而过。 她披着杂草般的头发,脚步匆匆,经过之处时常引来路人的冷眼。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四处弥漫着油烟、尘土的气味。 商贩们热闹地吆喝着,叫卖声不断。 那些原本熟悉的铺子,如今看她一眼都带着厌恶,仿佛避之不及。 谁也没有认出她,这一身脏污彻底掩去了她过去的身份。 “哎,这臭乞丐离远点,别碰着我的摊子!” “瞧那模样,不知道从哪来的穷苦人,别走这边,真是晦气!” 方清月只得垂下头,忍受着周围的冷眼。 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破旧的衣角,心中复杂。 曾几何时,这座她熟悉的城池曾带给她多少温情与美好,如今却因一场劫难,她沦落至此,被世人当做乞丐般唾弃。 一路穿过闹市,终于在曲折的小巷尽头,她远远望见了医馆那熟悉的木牌匾。 那一刻,心中的千头万绪忽然涌上,她脚步加快,径直走向门口。 医馆门口依旧如旧,没什么人。 那熟悉的青石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似乎医馆近来生意寥落了不少。 方清月站在医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随后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内的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方池月正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手中握着一把银针,安静地整理着医具。 她耳朵灵敏,方清月刚踏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进来。 “客官,您是看诊吗?” 方池月声音温和,语气依旧礼貌,只是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带着她独有的空灵。 方清月站在门口,沉默了一瞬,嘴唇微微颤抖。 终于,她轻声唤道:“池月,是我。” 方池月手中的银针瞬间掉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那双看似空洞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她颤抖着站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 方清月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紧咬着牙关,眼眶已然发红。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了方池月的手:“是我……池月,我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方池月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瞬间涌出,扑簌簌地落下。 她双手在空中摸索,急切地抓住方清月的手臂,然后轻轻抚上她的脸:“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方池月的指尖碰到方清月脸上的泥土,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哽咽着,迅速从桌上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为方清月擦去脸上的泥巴。 “姐姐,你受苦了……这些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一直等你,可是……可是等不到你。” 她边擦着,边喃喃低语,泪水不停地滑落,打湿了手中的布巾。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开始逃亡 方池月一边擦拭着方清月脸上的泥巴,一边泪眼婆娑地低语着。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方清月的脸庞,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回来了,又像是在抚平她这一路上的伤痕。 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她们的衣襟上,打湿了方池月的袖口,布巾也因泪水而变得沉重。 “姐姐,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等了你那么久,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方池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浓的哽咽。 方清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勉强笑了笑,语气温柔:“池月,别哭了,都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我回来了,看到你还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将方池月扶回椅子上。 但如今,自己不得不再一次离开。 而这一次,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 “池月,我没事的,只是遭遇了一些麻烦。” “你知道,这些日子京城局势混乱,有人追杀我。” “我逃到了山里,得了位婆婆的照顾,才能安然无恙。” 方清月轻声解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现在,我必须再次离开这里。” “姐姐……” 方池月听到她要走,手顿时紧紧握住方清月的袖子,眼神充满不舍。 “池月,我回来是向你讨些粮食和干粮的。 山里的婆婆救了我,家中却贫困。我不能再拖累她了。” 方池月听闻,眉头紧锁,明显不愿让方清月就这样再次离开。 她虽然看不见,但从方清月的语气中,能感觉到她此行的凶险与重重危机。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然站起身来。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方清月一怔,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不,池月,你不能跟我去。” “这一路上危机重重,刺客还在找我,我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你跟着我,只会连累你。” 方池月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坚定:“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危险。” “你救了我无数次,如今换我陪你。无论前路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走。” 方清月看着她,心中感动不已,但她依旧不愿将她卷入这场逃亡的危机中:“池月,听我的话,你留在这里。” “这是你最安全的地方。外面……外面真的太危险了。” 方池月固执地摇头,眼神坚定如磐石:“姐姐,我已经盲了,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哪里都一样。” “我不怕危险,只怕失去你。”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坚定的决心。 方清月心中百感交集,面对如此执着的妹妹,她无力再拒绝。 方池月的性子,若是自己执意不带她,她定然会想方设法跟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做出决定:“好吧,池月,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带你走。但你必须答应我,路上听我的指挥,绝不能冲动行事。” 方池月眼中闪过一丝泪光,重重点头:“姐姐,我听你的。” 方清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心中尽管焦虑万分,但至少不再孤单。 接下来,两人迅速收拾医馆里能带走的物资。 方清月一边在药柜中挑选重要的药材,一边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路上难免会遇到突发的情况,药材是她们保命的关键。 “池月,帮我找些止血的药材,还有解毒的草药。” 方清月边整理边嘱咐道。 方池月点头,凭借着对医馆每个角落的熟悉,准确无误地摸索着取药材。 她虽然看不见,但双手灵巧无比,动作轻巧,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两人很快将医馆里的药材、食物打包妥当,简单的衣物、干粮都塞进了包袱。 方清月背起沉重的包裹,微微喘了口气:“池月,准备好了,我们要走了。” 方池月轻轻拉住姐姐的衣袖,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紧张而沉重的气氛。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姐姐的手:“姐姐,我们一起走。” 两人快速收拾好药材和干粮,背着包裹,趁着下午城门关闭前离开了医馆。 她们一路穿过京城狭窄的小巷,周围的街道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和远处传来的巡逻兵的脚步声。 方池月紧紧握着方清月的手,耳朵灵敏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而方清月则目光如炬,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夜晚的寒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们的面颊,仿佛也在提醒着这条路上的危险。 “姐姐,我们快到了城门口吗?” 方池月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快了,池月,别担心。”方清月轻声回应,心里虽然知道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却不敢让池月感受到她的担忧。 她们绕过一条小巷,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几名侍卫正守在门口,严密地检查着每一位出城的百姓。 虽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但显然他们依然不打算放松戒备。 方清月心中一沉,拉着池月的手停了下来,躲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观察着那些侍卫的举动。 “城门口的守卫比平时更多了,他们好像在盘查什么人。” 方清月皱眉,小声对池月说道。 此时,她看到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从城门方向缓缓走来,手中捧着一卷卷轴,交给了侍卫队长。 侍卫接过后,打开一看,立刻点头示意周围的士兵一一盘查出城的人。 “对着卷轴,一个一个对脸,谁也不能漏过!” 侍卫队长的声音冷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方清月心中一惊,连忙侧身躲得更隐蔽了一些。 她目光紧紧盯着侍卫手中的卷轴,她依稀看见卷轴上的画像竟是宋晓雅。 “原来……他们在找宋晓雅。” 方清月心中猛然一紧。 她立刻明白了,沈玉寒已经开始围剿宋晓雅。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城门前的沉寂。 方清月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策马疾驰,直奔城门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风尘仆仆,来人一身玄衣,骑术精湛,迅速穿过了人群,径直朝城门口冲去。 侍卫们显然没有预料到有人如此大胆,纷纷慌乱地躲闪。 “是沈公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婆婆走了 守城的侍卫一眼认出了那位骑马之人,立刻跪倒在地,纷纷行礼。 “沈玉寒?” 方清月心中猛地一跳,看清来人,双眼骤然睁大。 她没想到沈玉寒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城门口。 她心中一片震动,思绪纷乱,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猜测。 他的步伐如此急促,神情严峻,显然事态紧急。 “他……是为了抓宋晓雅来的?” 方清月喃喃自语,心中百感交集。 沈玉寒骑马来到城门口时,甚至没等侍卫完全行礼完毕,便一挥手。 “让开!” 目睹着沈玉寒策马疾驰而去,心中百感交集。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远去的身影,片刻后收回心神,迅速拉着方池月走向城门的另一侧。 她们躲在城门口的阴影里,心中祈祷着不被侍卫发现。 方清月此刻心中一片紧张,但她知道,时间紧迫,她不能再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京城,带着池月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正当她们准备混入出城的百姓中时,守城的侍卫突然提高了警惕,逐个检查每个人的身份,并要求摘下面纱对脸。 方清月心中一沉,她知道,京城现在戒备森严,是为了抓捕宋晓雅。 “池月,小心,接下来你要跟紧我。” 方清月低声提醒道,随即将脸上的面纱微微压得更低了一些。 方池月握紧了她的手,虽然看不见,但从姐姐的声音中,她也感受到了危机的逼近。 轮到她们的时候,侍卫一脸戒备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方清月和方池月。 “摘下面纱,让我看看。” 方清月心中一紧,但脸上却努力保持平静。 如果此刻表现得慌张,只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她微微一笑,语气柔和:“这位官爷,我妹妹眼盲,我不过是带她去乡下走亲戚而已,行个方便吧。” 侍卫却没有丝毫松动,冷冷说道:“不管你们要去哪儿,规矩是规矩,得摘下面纱。若是没问题,就放你们走。” 方清月无奈,心知无法再拖延下去。 她低声对方池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随后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了自己经过泥巴掩饰后的脸庞。 她的脸被故意抹得脏兮兮的,衣衫破旧,俨然一个流浪乞丐。 侍卫看了一眼方清月,脸上露出了些许嫌恶。 他瞥了一眼站在方清月身旁的方池月,见她双目无神,手中还拄着拐杖,显然是个盲女,便放松了警惕,挥了挥手:“过去吧。” 方清月拉着方池月的手,低着头,快步穿过城门。 她能感受到侍卫那不屑的目光在她们身后扫过,但她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故作镇定。 一直等她们远离了城门,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方清月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姐姐,我们出城了。” 方池月依靠听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动静已经从城中的嘈杂转为乡间的宁静,轻声说道。 “是的,池月,我们终于出城了。” 方清月轻声应道,心中却没有一丝放松。 这只是逃亡的第一步,接下来她们还要面对更多未知的危险。 两人走出城门后,沿着山路向婆婆的小屋方向前行。 方清月心中一直挂念着,心里想着必须尽快赶回去,将从医馆带来的粮食和药材交给她。 一路上,方清月时刻保持警觉,耳听八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黄昏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树林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似乎预示着一场变故即将来临。 终于,她们赶到了婆婆的小屋。 方清月站在门前,轻轻叩响了门,但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皱起了眉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婆婆?”方清月轻声唤了一声,但依旧没有回应。 方清月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快速走到后厨,推开门,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怔住了,脚步猛然停下,目光直直地盯向地上的一具尸体。 不是婆婆还能是谁? 方清月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 她心中巨震,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颤抖着走上前,跪在老婆婆的身旁,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身体,冰冷僵硬。 “婆婆……”方清月喃喃自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的眼泪混合着心中的悔恨,顺着脸颊滑落。 是自己将灾祸带给了这位无辜的老人。 若不是她,婆婆或许依然会在这荒山中过着清贫但安宁的生活。 而如今,她因自己而死,死在了这间本应是她庇护之所的小屋中。 “姐姐,发生了什么?” 方池月察觉到方清月的情绪异常,焦急地在屋内摸索着。 方清月勉强抹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方池月身边,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池月……婆婆她……她走了。” 方清月跪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婆婆那冰冷的手臂,心中充满了自责。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婆婆,如果不是我,婆婆不会遭遇这样的灾难。” 她的声音颤抖,内心的痛楚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涌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可是现在,她不能沉浸在悲痛中,她必须远离京城,必须带着这份仇恨走下去,为婆婆讨回公道。 “池月,我们得为婆婆收尸。” 方清月强忍住泪水,婆婆虽已经去世,但她至少要让她入土为安。 两人默默地开始为婆婆准备后事。 方清月用干净的布将婆婆的尸体小心包裹好,然后轻轻抱起她,走到小屋后的一块空地。 方池月虽然眼盲,但她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寂静,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姐姐的衣袖,心中默默为婆婆祈祷。 山风凛冽,夜色渐浓,方清月和方池月默默为婆婆挖了一个简单的坟墓,随后将她安葬在了荒山之中。 整个过程,她们都一言不发。 当坟墓填满时,方清月站在婆婆的坟前,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婆婆的死不能白白浪费,她一定要为婆婆报仇,但不是现在。 此时的她们还处于危险之中,必须尽快离开京城,逃离追杀,然后再找机会查明真相,为婆婆讨回公道。 方池月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姐姐的愤怒:“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金蝉脱壳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池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京城已经不安全了。等沈玉寒发现我不见了,定会派人寻找我们。” 她沉思片刻,随即继续说道,“之前婆婆提到过郊外的乱葬岗我们先去一趟,我有点事要办。” 方池月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安。 两人一路跋涉,终于在夜色中来到了郊外那片荒凉的乱葬岗。 这里四处散落着一些新旧的坟冢,杂草丛生,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乌鸦的叫声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周围那股浓重的阴冷不安。 “姐姐……我感觉这里好阴森……” 她紧紧拉住方清月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方清月目光坚毅,低声安慰道:“池月,不怕,我们不会在这里久留。” 方清月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坟墓,最终停在了一具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尸体上。 那是一位刚死不久的女子,衣衫破旧,面容已经开始腐烂,但身形和她差不多。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心中虽感到压抑,但她没有犹豫。 这个计划是她们能够逃脱的唯一机会。 她从包裹中拿出自己的衣物和首饰,迅速换在了那具尸体上。 随后,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胭脂,给尸体的脸上画出自己的模样,尽量模仿她的特征。 “池月,等一下我要做件事,别怕。”方清月轻声对池月说道。 方池月虽然不明白姐姐的意图,但依旧点头:“姐姐,我相信你。” 方清月费力地将那具换上自己衣物的尸体拖到了悬崖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心中一阵颤抖。 这一步,决定了她是否能彻底与过去断绝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尸体推下悬崖,任它在山崖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姐姐,你做了什么?” 方池月隐隐听到尸体坠落的声音,脸色苍白,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方清月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低沉:“我已经制造了假象,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会以为我已经死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趁机逃走。” 方池月握紧了方清月的手,虽然心中依旧不安。 她想安慰方清月,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旁,感受着这荒凉的夜色。 “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方池月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方清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悬崖上收回,转头看向池月。 接下来的路依然充满了危险,但她不能再犹豫:“池月,我们要离开这里,走小路,避开京城的主要道路。”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找机会逃出这片是非之地。” 她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却充满了决然。 她不愿再让任何人因她而死,无论是池月,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两人收拾好东西,方清月再次确认包裹中的药材和干粮,确定一切齐备后,便牵着方池月的手,踏上了夜晚的小路。 夜风在山林中穿梭,带着阵阵寒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静谧幽远。 沈玉寒策马疾驰,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刚刚才从皇宫出来,本该立刻返回京城处理朝堂上的琐事,但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方清月的安危。 “方清月……你到底在哪儿?” 他低声自语,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早已命人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方清月性格坚韧,他明白她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才会选择躲藏起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沈玉寒勒住马缰,来到荒郊的一处小屋前。 这是他搜寻方清月的线索中提到的地方,据说有一位老妇曾救助过她。 小屋外,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屋内昏暗无光,显得格外寂静。 沈玉寒翻身下马,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轻轻推开了小屋的门。 屋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似乎还有人生活的痕迹。 桌上有一碗干掉的药汤,几件破旧的衣物随意地搭在椅子上,显然不久前这里还住着人。 沈玉寒的目光扫过屋内,心中一紧,方清月真的曾在这里待过。 他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突然,一枚熟悉的首饰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枚玉佩,雕工精细,显然是方清月的。 玉佩静静地躺在桌子一角,仿佛等待着被人发现。 沈玉寒的呼吸一滞,立刻上前将玉佩拿在手中,指尖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 他瞬间明白,方清月就在附近。 她一定在这座小屋待过,甚至可能还在这片荒山中。 沈玉寒心中翻涌着焦虑,立刻转身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她就在附近,立刻分散去找,不得有任何松懈!” 手下们领命,立刻四散开去,仔细搜寻方圆几里的每一个角落。 沈玉寒站在屋内,手指微微用力,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他怕自己来得太晚,怕她已经陷入了更深的险境。 不多时,一名手下匆忙赶来,神情凝重:“公子,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一座新坟,看上去不久前刚刚修建的。” 沈玉寒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大步走出小屋,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朝后山奔去。 夜风中,荒山显得格外凄凉,星光昏暗,四周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悲伤气息。 沈玉寒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随着步伐逐渐加快。 终于,他看见了那座新坟。 坟前堆满了新土,墓碑上没有任何刻字,显得寂寥。 沈玉寒站在坟前,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呼吸渐渐急促,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座坟里,会不会就是方清月? 他不愿相信,心中一片冰凉。 “查清楚这座坟是谁埋的,查清楚!” 沈玉寒的声音冰冷,几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手下立刻领命,迅速展开调查。 与此同时,沈玉寒久久凝视着那座新坟,内心的煎熬仿佛将他彻底撕裂。 方清月若真在这里,他又该如何面对? 想到她曾遭遇的危险,想到她可能已离他而去,他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艰难。 “方清月……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对不对?” 沈玉寒喃喃自语,不远处的手下匆匆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我们问了附近的村民,他们并不清楚是谁埋的这座坟。” “但我们查到,一些刺客最近频繁出没在这一带,似乎与方姑娘有些关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人诛心 沈玉寒的目光骤然凌厉,拳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紧握住:“刺客?立刻给我查出刺杀的人是谁!” 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愿相信,方清月可能已葬在这座新坟中。 一名侍卫急匆匆从后山赶来,神情紧张,打破了这片死寂:“公子!我们在悬崖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穿着女装,身上还带着……带着方姑娘的首饰和衣物。” 沈玉寒的心脏猛然一缩,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 他的身体微微一晃,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那具尸体,带着方清月的衣物和首饰,难道…… “带上来!”他的声音冷冽,强压住心头的震动,命令手下将尸体带上来。 侍卫领命,转身下山。 不久后,几名侍卫抬着一具裹满泥土的尸体缓缓走上来。 尸体破烂不堪,衣裙沾满了血迹和尘土,面容早已模糊难辨,但那件衣裙和首饰,确实是方清月的。 沈玉寒紧紧盯着那具尸体,目光冰冷。 他的双手握紧成拳,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一样,疼痛难忍。 那件衣裙……那是方清月曾穿过的。 一时间,沈玉寒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崩塌。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清月的音容笑貌,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份气质,仿佛还在昨日。 “不可能……”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痛楚。 手下们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沈玉寒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即将降临的暴风雨,然而,他的声音却始终冷静得可怕:“你们都下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但看着沈玉寒那冷峻的面容,只得低头退下,渐渐远离了这个充满压抑气氛的山坡。 当四周终于恢复寂静时,沈玉寒缓缓跪在那具尸体旁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尸体上的衣裙。 他的指尖冰凉,仿佛触碰到了死亡的冷冽。 “清月……你……”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中满是痛苦。 他不愿相信这具尸体就是方清月,但眼前的事实却将这份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摔在了他面前。 她曾经是那样的坚强,那样的聪明,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死去? 沈玉寒跪在那里,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崩溃。 他的眼睛泛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他一直以来的冷静、坚韧,此刻都被这份难以承受的痛楚摧毁得一干二净。 风依旧在吹,月光洒在这片寂静的荒野上,唯有沈玉寒的呼吸声依然急促。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目光死死盯着那具尸体。 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的心在一片悲痛中撕裂、破碎。 “清月……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跪在方清月的尸体旁,泪水无声地滑落,心如刀绞。 那具破损的尸体,穿着她的衣裙,戴着他赠送的玉佩,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生前的痛苦。 沈玉寒的拳头紧紧握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冷静在这片寂静的荒野中显得如此脆弱,仿佛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情凝重,声音中透着一丝急促:“公子,已经抓住了几名刺客,他们正在附近搜寻,似乎是为了确认方姑娘的死讯。” 沈玉寒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带他们过来。” 侍卫低头应命,很快便有几名全身狼狈、带着伤痕的刺客被押到了沈玉寒面前。 刺客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恐,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如此迅速地抓住。 而他们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王爷,向来以冷静自持着称,如今的眼神却如此嗜血冰冷,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兽。 沈玉寒站起身来,目光如刀,冷冷扫视着这些刺客。 他声音低沉,仿佛一阵压抑的雷鸣:“是谁指使你们的?” 刺客们互相对视,没人敢吭声。沈玉寒目光一冷,直接对身边的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立刻动手,将其中一名刺客按倒在地。 狠狠一鞭抽在他的背上,鞭子发出噼啪的声响,刺客的身体因剧痛抽搐了一下,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沈玉寒冷笑一声,缓缓走近那名刺客,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若你想尝试,尽管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名刺客全身颤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挣扎着开口:“是……是沈秋年……和宋晓雅……他们……他们不想让方姑娘活下去……” 沈玉寒闻言,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果然是沈秋年和宋晓雅! “沈秋年……”沈玉寒咬牙切齿,声音中透着浓烈的恨意。 他立刻命令手下将这些刺客押下去,继续审讯。 而他自己则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转身跨上马,疾驰而去,直奔京城。 一路上,冷风如刀,割在沈玉寒的脸上,但他的心中早已被燃烧的愤怒填满。 他再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在乎那些复杂的朝廷权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抓住沈秋年!他必须为方清月讨回公道! 回到京城,沈玉寒没有片刻的犹豫,直奔沈秋年的府邸。 门口的侍卫看到沈玉寒策马而来,吓得连忙跪地行礼。 沈玉寒却根本不理会,翻身下马,带着一队人直接冲进了沈秋年的府邸。 沈秋年还在府中饮酒作乐,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突然,房门被狠狠推开,沈玉寒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满身的怒火。 沈秋年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假笑:“玉寒,怎么这么晚到我府上来?” 沈玉寒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沈秋年,仿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没有丝毫废话,直接上前抓住沈秋年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沈秋年!你这个畜生!” 沈秋年被摔得头晕眼花,正要反驳,沈玉寒已经一脚踢在他的腹部,令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沈秋年勉强抬起头,冷笑一声:“哼,玉寒,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不过,你可知道,那个贱女人已经死了……而且,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沈玉寒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他猛然愣住,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 他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方清月最近的一些异常举动,她没胃口,总是面色苍白,还常常隐瞒身体的不适。 “她……怀了我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活捉宋晓雅 沈玉寒低声喃喃,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中,一阵剧痛袭来。 沈秋年看着沈玉寒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得意起来,哈哈大笑:“没错,她怀了你的孽种!” “而现在,她们母子都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哈哈哈!” 沈玉寒的双拳紧紧握住,眼中透出滔天的怒火。 他的理智彻底崩溃,怒吼一声,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刺向沈秋年的双腿。 沈秋年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瞬间被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腿流了一地。 沈玉寒低声喃喃,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中,一阵剧痛袭来。 沈秋年看着沈玉寒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得意起来,哈哈大笑:“没错,她怀了你的孽种!” “而现在,她们母子都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哈哈哈!” 沈玉寒的双拳紧紧握住,眼中透出滔天的怒火。 他的理智彻底崩溃,怒吼一声,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刺向沈秋年的双腿。 沈秋年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瞬间被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腿流了一地。 沈秋年此刻痛得满头大汗,但他依然强撑着冷笑:“杀了我啊,沈玉寒!你以为杀了我,方清月就能回来了吗?她已经死了!” 沈玉寒没有再理会他的叫嚣,转身命令道:“把宋晓雅带过来!” 夜色渐深,城门楼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笼,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城门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尽管夜已深,京城的城门却依然戒备森严。 守城的侍卫们仔细检查着每一位出城的人,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宋晓雅站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身形被黑暗遮蔽,冷冷地注视着城门的方向。 她的面容在暗处隐去,只能看见一双闪烁着警觉的眼睛。 她从一早就得知自己的间谍身份被暴露,沈玉寒的搜捕已经迫在眉睫。 她原本打算在夜色掩护下悄悄离城,逃往敌国避风头,但城门口那层层封锁让她不得不打消了正面逃脱的念头。 “该死……沈玉寒竟然动作这么快……” 宋晓雅心中暗骂,眼神迅速扫视四周,寻找一丝逃脱的机会。 城门前,几十名守卫分布在各个位置,每个人都在警惕地巡视。 时不时有检查完毕的车马通过城门,但每一辆车马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宋晓雅心中一阵烦躁,意识到这样直接出城根本不可能,除非…… 她能混入某辆马车中。 她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车队上打量,忽然,她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向城门。 那马车上堆满了箱子,看起来像是某位商贩的货物。 马车不大,车帘低垂,似乎没有太多侍卫的盘查重点。 她心中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不等多想,宋晓雅悄无声息地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趁着守卫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迅速靠近了那辆马车。 她的身影如一缕黑烟般飘过,动作极其敏捷。 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便轻巧地翻身跃入了车厢中,躲在了几个大箱子之间。 马车行驶的颠簸感传来,宋晓雅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依旧伏低身子。 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货物之间,屏住呼吸,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希望这些蠢侍卫不会发现我……” 宋晓雅心中暗道,手心因紧张微微渗出汗水。 马车缓缓前行,快要到达城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守卫的喝声:“停下!你这车上装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马夫连忙拉紧缰绳,满脸堆笑:“官爷,这是些布匹和粮食,是给郊外庄子送的。” 他说着翻开箱子,守卫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之物后,刚准备放行,却突然看见车厢一角似乎有些异样。 “等等!”守卫的目光变得警觉,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车厢的角落,皱了皱眉,随即翻身上了车。 宋晓雅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可能被发现了。 她迅速向车厢的阴影处缩了缩,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很快,守卫的手就掀开了车帘,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了进来。 “这里面有人!”守卫冷冷地喝道,直接将藏在箱子后的宋晓雅揪了出来。 宋晓雅被迫从阴影中现身,面色冷然,心中暗骂自己轻敌了。 她本想奋力一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但周围早已围上来好几名守卫,刀剑闪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根本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 “大胆贼人!竟敢藏在车上,意图出城!” 守卫头领一眼认出了宋晓雅,冷笑道:“抓起来,送到沈王爷那里去!” 不多时,宋晓雅也被押进了府中。 她的脸色苍白,步伐虚浮,显然还未从刚刚的捕捉中恢复过来。 此时,沈玉寒静静站在院子中,背对着她,手中的剑依然握得紧紧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沈秋年血液的铁锈味。 宋晓雅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地上的血迹,和被拖走的沈秋年。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双腿微微发软,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沈玉寒,我……我承认我做错了。” 宋晓雅咬了咬牙,决定先发制人,眼前的男人此时怒火中烧,若不及时解释,自己极有可能步沈秋年的后尘。 她低头做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声音微颤道:“我只是一时糊涂,被沈秋年蒙骗了。”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我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啊!” 沈玉寒冷冷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扫向宋晓雅:“你想让我原谅你?” 宋晓雅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强撑着自己不往后退,连忙点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刺杀方姑娘的计划,全都是沈秋年一人所为,我是被逼迫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啊!” 话音未落,忽然间从暗处传来一声怒吼:“宋晓雅!你还敢狡辩!” 沈秋年被两名侍卫押了回来,尽管脸色苍白。 双腿已经废掉,但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怨恨。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如今听到宋晓雅一口咬定刺杀方清月的事全是他的主意,顿时怒不可遏。 “沈玉寒!别听她胡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她一定还活着 沈秋年被推搡到地上,鲜血再次从伤口渗出。 但他咬牙忍着痛,狠狠地瞪向宋晓雅,声音激动:“是她!是她告诉我,必须除掉方清月,才有机会推翻你!” “她才是真正的主谋,我不过是她的工具!” 宋晓雅脸色大变,连忙反驳:“胡说!是你主动提出的!” “你还说什么,方清月是沈玉寒唯一的弱点,只要除掉她,沈玉寒就会不战自溃!你才是那个要杀她的人!” “放屁!宋晓雅,你就是个毒蛇心肠的女人!” 沈秋年气得破口大骂,声音沙哑,“你还敢装作无辜?我不过是替你出力!” “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逃出京城!” 两人就这样在沈玉寒面前互相撕咬,争得面红耳赤。 沈秋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恨,而宋晓雅则一脸无辜,两人都在极力把对方推向深渊,试图保全自己。 沈玉寒站在两人面前,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 两人的争吵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无数蚊虫在脑海中盘旋。 他的双拳紧握,指节泛白,心中的愤怒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理智。 “够了!” 沈玉寒突然暴喝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沈秋年和宋晓雅都愣住了,双双看向沈玉寒。 沈玉寒的眼中满是痛苦。 刚才的争吵只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无论谁是真正的主谋,方清月都已经不在了。 她死了,带着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他,却迟迟没有察觉出她的隐忍,甚至错过了最后一次保护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胸口涌起的怒火更是如烈焰般无法控制。 他无法接受方清月的死,更无法容忍眼前这两人互相推诿的丑陋嘴脸。 “来人!”沈玉寒声音低沉,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意。 侍卫们立刻走上前,等待指令。 “把他们两个分开关押,宋晓雅和沈秋年,都给我带下去,好好看守!” 沈玉寒冷冷说道,目光中透出丝丝寒意。 两人一听要被分开,顿时慌了。 沈秋年因为腿上的剧痛,虚弱得几乎站不起来。 而宋晓雅则满脸苍白,急忙辩解:“沈王爷!你不能相信他的话,都是他……” “他才是真正的罪人!我可以帮你揭露更多他与外敌勾结的证据,只要你……” “闭嘴!”沈玉寒厉声喝道,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仿佛她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 宋晓雅瞬间噤声,双唇颤抖着不敢再说话。 沈秋年此时更是痛苦地喘息着,脸色惨白,身体因失血开始发抖。 侍卫们上前将两人分别押走,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沈玉寒孤独的身影,站在夜色中。 沈玉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胸中的怒火依旧未能平息。 他不能让情绪完全控制自己,方清月的死还未查清,眼下他最需要的就是理智。 即便这两人互相指责对方为主谋,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未有定论,更重要的是…… 他不愿相信方清月真的就此死去。 沈玉寒转过身,走向正等候在院中的一名亲信侍卫:“继续扩大搜寻范围,特别是荒山附近的悬崖深谷。” 他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相信方清月就这样没了,她一定还活着。” 侍卫恭敬地低头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玉寒望着远处昏暗的夜色,心中沉重无比。 尽管他已经见到了那具尸体,尽管一切证据都指向方清月已死的事实,但他的内心依旧无法接受。 他不愿,也不能相信,那个坚韧的女子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他希望奇迹会发生,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沈玉寒收回目光,冷冷看向侍卫:“还有,严密审问宋晓雅,彻查她与敌国的间谍关系,找到她所有的同伙。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是,公子。”侍卫应声,立刻带人去执行命令。 另一边官道上,一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通往江南的小道上。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回荡,夹杂着车轮辘辘的滚动声。 方清月倚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手轻轻搭在方池月的肩膀上。 微微闭着眼,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凉意。 两人已经日夜兼程赶路多日,此时终于远离了京城的阴影,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明朗开阔,天际一片清透,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江南水乡气息。 江南的景色柔美婉约,河道纵横交错,碧波荡漾,垂柳低垂,随风摆动。 水中的倒影随着微波微微摇曳,偶有小舟划过,泛起涟漪。 方清月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宁静。 这是她逃亡以来,第一次感到心情如此轻松。 “池月,江南真美。” 方清月轻声说道,目光柔和,带着一丝久违的放松。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她听着四周水流潺潺,鸟儿的啼鸣,仿佛也感受到了周围的美好:“姐姐,这里是不是很适合我们定居?” “声音听起来特别安静,和京城完全不一样。”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回头恭敬地说道:“姑娘,前面就是我们要到的小镇了。” 方清月点点头,牵着方池月下了马车,眼前的小镇街道并不宽阔,但两旁有几家商铺和一些平民百姓的宅院。 她们一路走进小镇深处,最后来到了一个略显破败的小院子前,这是她刚刚花钱买下的。 这个院子虽然老旧,但院中种着几棵老槐树,显得生机勃勃。 围墙虽然有些残破,但院内格局简单,房屋结构还算完整。 方清月站在院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池月说道:“池月,我们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方清月走到院子中间,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四周。 虽然眼前的一切还很简陋,但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沧桑。 “池月,我们就住在这里。” 方清月下定决心,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好,姐姐,我听你的。” 方池月笑着说道,她始终信任姐姐的决定,无论去哪里,她都会跟随。 两人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开始着手打扫院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路见不平 方清月把池月安置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自己则开始清理院中的杂草,打扫积满灰尘的地面。 她拿起扫帚,挥舞着将院子里的落叶泥土扫成一堆,接着清理房屋的角落。 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她也想帮忙,便摸索着找到几把旧工具,帮忙打扫院中的石子碎砖。 虽然这份劳动辛苦,但两人却都充满了干劲。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破旧的小院子渐渐变得整洁了许多。 方清月站在槐树下,望着这焕然一新的院子,这里将是她和池月新的归宿。 “池月,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医馆。 池月听到姐姐的话,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姐姐,我相信你。” “我们一起努力,把这里打理好,开一间医馆。” 几天后,方清月和方池月的医馆终于开门迎客。 她们精心布置了院子,将原本破败的房屋收拾得整洁有序。 门口挂上了一块简单的木牌,上书“清月医馆”四个字,字迹清秀。 江南小镇虽然安静,但邻里之间的生活气息却十分浓郁。 早晨,街上卖菜的小贩推着手推车经过,街边的小摊贩也开始摆出早市的物品。 方清月站在医馆门口,微笑着整理着门前的几盆药草,心情安然。 “姐姐,这里真的很适合我们。” 方池月坐在屋内,听着院子外渐渐热闹的声音,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是啊,池月,这里很安静。” 方清月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屋内的妹妹,心中也感到一丝温暖。 经过这些日子的打理,医馆已经焕然一新,而她们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然而,方清月也很快发现,她们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这个小镇接纳。 医馆开张后的几天里,虽然有不少人经过医馆门前,但鲜有人真正进来就诊。 偶尔有几名路人远远打量医馆,眼中带着些许狐疑,但最终都匆匆离去。 这让方清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姐姐,为什么我们开了几天,却没什么人来?” 方池月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没事的,池月,或许大家还不太熟悉我们。” 方清月安慰道,虽然她心里也有些疑惑,但她相信,只要时间长了,医馆总会被小镇的百姓接受。 方清月正准备打扫医馆门前的空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名妇人的低声议论。 她皱了皱眉,悄悄走近,才听到她们在议论的内容。 “你听说了吗?那新开的医馆,两个女的,看起来怪怪的,好像是从青楼出来的。”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撇了撇嘴,神情中满是轻蔑。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正经人家,两个女人开医馆的?还说什么看病,怕是没正经生意。”另一个妇人接话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恶意。 “哼,我昨天路过,看见那两个女人,一个长得倒是挺标致的,估计是青楼花魁,逃出来找个地方藏身罢了。”又一个妇人附和道,满脸的不屑。 方清月听到这些话,顿时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心头。 她本想着忍耐,可这几人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走到她们面前,语气冷冽:“你们凭什么胡说八道?” “我们是正经医馆,你们这些话太过分了!” 那几名妇人显然没有料到方清月会突然出现,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肥胖的妇人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毫不退缩地反击:“哟,怎么,心虚了?” “我们不过随口说说,怎么?难道我们说的有错?” 另一个妇人见状,也连忙附和:“对啊,谁知道你们俩是干什么的?” “一个瞎子,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妖精?” 方清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她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刻薄恶毒,竟然凭空捏造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谣言。 “你们!” 方清月咬牙,正准备反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住嘴!” 方清月转过头,只见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缓缓走来。 男子身着淡青色长袍,面容俊朗,目光如刀般扫向那几名妇人。 他的眉宇间透出一股与世无争的冷淡气息,但此刻,那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寒意。 “你们这些妇人,嘴上无德,满口胡言!” 男子的声音低沉且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凌厉地扫向几个妇人。 那几名妇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子吓了一跳,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他对视。 肥胖的妇人还想狡辩几句,却在对上男子那冷冷的目光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哼,少管闲事!我们不过随口一说,又没犯什么错!” 她嘟囔了一句,随即拉着其他几人匆匆离开了。 方清月站在原地,依旧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她回过神来,看向那位出手相助的男子,心中微微一怔。 男子的气质非凡,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多谢公子帮忙。” 方清月冷静下来后,礼貌地道谢。 男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谦逊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这些无事生非的长舌妇,最是无耻,今天我若不出面,也会有别人站出来。” 他语气虽然淡然,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隐隐的愤怒。 方清月点了点头,心中却涌起了一丝感激之情。 她看着男子,觉得此人温和又不失风骨,气质清雅却带着一种与常人不同的锐利,不禁对他的来历产生了些许好奇。 “公子既然是路见不平相助,不如在舍下用顿便饭,算是聊表谢意?” 方清月微笑着发出邀请,言辞恳切,眼中带着几分真诚。 男子略微思索了一下,见方清月态度诚恳,便点头答应道:“如此,便叨扰姑娘了。” “公子客气了,请随我进来。”方清月带着男子进了院子。 院子虽然简朴,但因为经过精心打理,显得井井有条,老槐树下几张石桌石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药草的淡淡清香。 院中的宁静,让人顿时感到心情舒畅。 方池月坐在院中石凳上,听到有人进来,便转头朝方清月的方向微笑道:“姐姐,是谁来了?” 方清月笑着介绍道:“池月,这位公子刚才帮我们解了围,我便请他进来用顿便饭。” 方池月点头致意,轻声说道:“多谢公子相助。”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同行啊 男子见方池月目盲,但神态温婉,举止得体,不由心生敬佩,拱手说道:“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方清月将男子引入堂屋,简单摆上了几碟江南小菜,清淡爽口,正合江南水乡的味道。 她亲自端上了碗筷,带着几分朴实的诚意。 三人分坐两侧,气氛倒也不算拘谨。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方某今日还未请教,便让公子入座,实在有些唐突。” 方清月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道:“在下姓程,名清远,家住镇上,家父是镇上一家医馆的馆主。” “准备进京,考取功名,借此路途返回故里,才恰巧经过此处。” “原来如此。”方清月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本以为这男子或许只是路过的游人,没想到竟然是镇上医馆的少东家,且还有意入京考取功名。 “程公子家中既然是开医馆的,不知对我们这些初来乍到之人可有什么建议?” 方清月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程清远出手帮她们,或许是偶然,但如今有机会向他请教,她自是不能错过。 程清远思索片刻,目光扫了一眼方清月的神情,温声道:“姑娘不必担心。这里的百姓虽多爱议论是非,但他们并非真心恶意。” “今日那些长舌妇只是无事生非之徒,过些时日,你们的医术若真能为镇上百姓所用,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我倒是愿意为姑娘们澄清此事,至于医馆经营之事,我倒觉得姑娘可以借此机会多与周围百姓接触,渐渐与他们建立信任。” 方清月闻言,心中顿时一宽,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公子指点,若有公子相助,我与池月也能安心些。” “应当如此。”程清远轻声答道,目光温和地落在方池月身上。 “方姑娘,既然你我同道,今日相识也是缘分,不如改日你也来我家医馆一观?” “家父常年行医,医术颇有独到之处,我想你们或许可以交流一番。” 程清远语气真诚,带着一丝邀约的期待。 方清月听后,微微一怔。 她对程清远的为人已有几分信任,再加上自己刚到此地,尚未在镇上站稳脚跟,与本地医馆的关系若能处理得当,无疑是好事。 于是,她微微一笑,点头答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程清远见她答应,心中一宽,微笑着说道:“那便如此定了。” 两人继续闲聊着医道之事,方清月虽初入医门。 但多年来的钻研与实战经验,让她的见解清晰透彻,时常能提出独到的见解。 程清远听后,心中暗自惊叹,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深的医理修养,实在难得。 说着说着,程清远忽然注意到方清月的神色有些微微不对。 她似乎时而手轻抚小腹,动作虽极轻微,但作为医生的程清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上的些许变化。 程清远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想:“她这是……?”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方清月,继续试探地说道:“方姑娘,你近日身体可还安好?” “我看你脸色有些泛白,似乎有些不适。” 方清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自己怀孕已有几个月了,虽然平时小心掩盖,但随着时间推移,小腹微凸的迹象已渐渐显现出来。 此刻被程清远察觉,她心中顿时一紧,脸上微微泛红,故作镇定道:“多谢公子关心,不过些许劳累罢了,并无大碍。” 程清远目光如炬,见方清月神情闪烁,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他的目光落在方清月的小腹处,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方姑娘,你是不是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方清月耳边炸开。 她的脸色瞬间涨红,手不自觉地捂住小腹,眼神闪躲,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她如此反应,程清远心中更加确定。 他连忙收敛了神色,低声道:“姑娘莫慌,我并无恶意。” “只是我略懂些医术,见姑娘的体态变化,便猜测了几分。” “请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对外人提起。” 方清月心中一紧,脸颊微红,她知道此时再狡辩已无意义,便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程公子心思缜密,确实不曾隐瞒。只是这事……还望公子能够保密。” 程清远见她终于承认,心中一松,神情也更加柔和:“方姑娘放心,我自会替你保密。” “怀孕本是女子身上的大事,姑娘独身在外,更需多加小心,若有任何不适,还望姑娘不要勉强自己。” 方清月轻咬下唇,目光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多谢公子体贴,清月铭记在心。” 程清远点了点头,见她脸色仍微微泛白,忍不住关心道:“方姑娘怀有身孕,应当多加休养,平日里若有劳累之处,千万不可逞强。” “我家中有些安胎的药材,若姑娘需要,随时派人去取。” 方清月虽然面带羞涩,但也感受到了程清远的真诚关切,轻声道:“多谢公子厚爱,若有需要,我定不会客气。”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程家医馆。 医馆位于镇上最繁华的街道,门口悬挂着一块古朴的木牌,上面写着“仁和医馆”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院子里的药草清香扑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令人神清气爽。 方清月一踏入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院中种植了大量的药草,各种草药整齐地排列在院子四周,排列得井井有条,显示出医馆的长期经营。 医馆的正厅敞开,里面挂满了各种药柜,显得不失古朴。 “方姑娘,快请进。” 程清远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一见方清月的身影便露出一抹微笑,温声道,“家父今日不在医馆,只余下我与几位伙计在此。” “不过,姑娘请放心,我们医馆的药材齐全,姑娘若有需要,请尽管挑选。” 方清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程公子医馆如此雅致清净,果真名不虚传。” 程清远笑了笑,指着一旁几排药架道:“这些药材都是我们家自种或自采,部分是从外地运来,药效也都有保证。” “姑娘若是缺什么药材,可以随意取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若信我 方清月的目光在药架上扫过,发现药材的品种果然丰富,甚至有几味京中难寻的珍稀药草,这让她心中更加钦佩程家的医道传承。 正当两人谈话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方清月微微皱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面容憔悴,衣衫褴褛,正在医馆门口大声嚷嚷着什么。 他的神情愤怒,指着医馆的招牌大声叫骂,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 “你们仁和医馆根本就是骗人!什么神医世家,治不好还敢说自己医术高明?” “你们害得我病入膏肓,现在又要推脱责任!我这条命早晚也要断送在你们手里!” 方清月站在院子中,听着那人的叫嚣,不由得眉头一蹙。 她望向程清远,语气略带疑惑:“程公子,这人是?” 程清远的神情微微一暗,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此人名叫刘山,几天前,他患了重病,曾在我父亲这医治过。” “奈何病情已入绝境,我父亲尽力医治无效。” 说到这里,程清远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他执意不肯相信我们,四处求医无果后,便开始怨恨我们仁和医馆。” “如今,这事已经成为我们医馆的一个隐患,影响了不少声誉。” 方清月听后,目光微微闪动,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他患的是什么病?可否告知?” 程清远闻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刘山的病,乃是久积的风湿寒毒,常年发作,已经拖成了顽疾。” “家父也曾为他诊治过,只是他心中怨恨已深,根本不肯配合治疗。” “再加上他的病情的确棘手,若不彻底调理,治愈的希望极为渺茫,我们也不想再卷入这场纠缠。” 方清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透过医馆的门槛,落在刘山那颤抖着的瘦削身影上。 她皱了皱眉,低声道:“程公子,他的病并非全无治愈的希望。” 程清远微微一愣,眉头紧锁,神色略显疑惑:“方姑娘的意思是……还有可能治愈?” 方清月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我虽未曾亲自诊断过,但从他的症状来看,或许可以通过针灸和药材调理,逐步缓解他的病症。” 她的语调平稳,但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程清远却皱紧了眉头,眼中透出一丝担忧:“姑娘,此人性情暴躁,且对我们医馆心存怨恨,若再无法根治,他只会更加愤怒,继续闹事。” “况且,寒毒积疾多年,真能治好吗?” 方清月轻轻摇了摇头:“寒毒入骨虽难根除,但若采用针灸疏通经脉。” “辅以药物调理,病痛可缓解,若配合耐心治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的声音柔和,令程清远的心不由得一动。 他看着方清月那自信的神情,心中虽仍有几分疑虑,但也感到她并非无的放矢。 “好吧,既然方姑娘有此自信,便请姑娘一试。” 程清远终于点头答应,语气中带着一丝信任。 方清月不再多言,径直走向刘山。 刘山依旧在门口叫骂,语气激烈,吸引了不少镇民围观。 方清月走近他时,轻轻一声唤道:“刘大哥。” 刘山回头,目光带着不屑,看到是一名女子,他眼中的厌恶更浓了:“你又是哪里来的?别以为你这小姑娘能装什么神医来糊弄我!” 围观的百姓也窃窃私语,显然不相信方清月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一些长舌妇低声议论着:“这姑娘年纪轻轻,还能有什么本事?” 方清月却没有被这些话影响,她面色沉静,语气柔和:“刘大哥,虽然你不信任我们医馆。” “但我今日愿替你把脉,若真能诊断出一线生机,或许你的病情还有希望。” 刘山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他怒气未消,冷冷道:“你不过是个小姑娘,我看你懂医术的本事都没有!” “但既然你来‘献殷勤’,那我便让你试试,若是治不好,我闹得更大!” 方清月微微颔首,走到他身前,轻轻伸出手,沉稳道:“请伸手,我来为你把脉。” 刘山狠狠瞪了她一眼,仍旧满脸不信,但为了继续闹事,他还是粗鲁地把手伸了出来。 方清月并不在意他粗暴的态度,神情镇定,指尖轻轻搭上了他的脉搏。 她闭上眼,仔细感知着刘山脉象的细微变化。 片刻后,方清月眉头微蹙,心中已有了判断。 刘山的病情确实严重,寒毒侵入骨髓,导致经络阻塞,久而久之,引发了风湿寒疾。 但即便如此,脉象中仍透露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说明他体内的寒毒尚未完全无法化解。 她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向刘山,语气沉稳地说道:“刘大哥,你的病情虽重,但并非无药可救。” “若配合针灸药物,我有把握可以缓解你的病痛,延长你的寿命。” 刘山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露出几分怀疑:“你说的是真是假?治得好吗?” 方清月目光坚定,声音不卑不亢:“我不敢妄言能彻底治愈,但若你愿意配合,我可以减轻你的病痛,甚至让你恢复七八成的健康。” 这话一出,刘山脸上的神情瞬间从愤怒转为惊喜。 他多年求医无门,几乎对治病不抱任何希望了,如今突然听到还有希望,顿时激动得满眼放光:“真的能治好?姑娘若真能治好我,我刘山定当感激不尽!”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铜钱,颤抖着递给方清月:“这……这是我所有的家当,若姑娘能治好我,钱不是问题!” 方清月看着那袋铜钱,微微一笑,轻轻将钱袋接过,但她语气依旧沉稳:“刘大哥,钱不必多言,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 “你若信我,便请到医馆内,待我为你施针。” 刘山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好!我信你!姑娘若能治好我,我刘山必定登门感谢!” 程清远在一旁看着,心中虽对方清月的医术有几分信任,但也忍不住担忧:“方姑娘,刘山的病多年顽固,恐怕……你不要逞强为好。” 方清月听后,微微一笑,目光依然坚定:“程公子放心,我不会拿病人的性命冒险。” “我已仔细诊断过,刘大哥的病情虽重,但通过针灸和药物调理,还是有机会缓解的。” 第一百六十章 华佗在世 方清月拿起银针,神情变得格外专注。 她稳稳地将银针捏在指尖,按照经络的位置,一针一针地插入刘山的各个穴位。 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显示出她在针灸方面的深厚功底。 随着银针一根根扎下,刘山渐渐感到体内一股温热的气流在经络中缓缓流动,原本沉重的四肢似乎开始变得轻松了一些。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痛苦神情也慢慢缓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医馆伙计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大多数人本对这名年轻女子能否治好刘山持怀疑态度,但随着刘山的气色逐渐好转,所有人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 正在此时,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对中年夫妇匆匆走入医馆。 男子身形高大,满脸威严,而女子则气质端庄,目光沉静。 正是程清远的父母,程馆主与夫人。 程夫人一进门,便焦急地对程清远问道:“清远,听说刘山又来闹事了?” “怎么现在……安静下来了?” 程清远连忙走上前,低声答道:“母亲,是这样的,方姑娘觉得刘山的病尚有治愈的可能,便为他施针,眼下正在进行治疗。” 程馆主听罢,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一个外来的女子?她的医术如何?” 程清远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敬佩:“父亲,方姑娘虽年轻,但她的针灸之法极为精湛,连我也颇为惊叹。” “您若不信,可以亲眼看看。” 程馆主和夫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生疑虑。 作为一家医馆的掌门人,他自然对任何来历不明的医者心存戒备。 然而,听闻自己的儿子对此人的称赞,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程夫人微微点头:“那便去看看吧。” 几人进入静室,只见方清月正专注地为刘山施针,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滞。 每一针都恰到好处,既不拖沓也不急促,显示出极强的掌控力。 程馆主站在一旁观看,原本略带怀疑的神色渐渐转为赞赏。 他仔细观察着方清月的针灸手法,不禁暗自点头:这女子的手法竟比许多老成的医者还要稳健细腻。 程夫人也在一旁观摩,看到刘山的面色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显然病痛有所缓解,心中对方清月的评价也随之提高。 她低声对程馆主说道:“这姑娘手法果然了得,倒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程馆主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惊叹:“难得,真是难得。” “此女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厚的医术造诣,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置信。” 不多时,方清月将最后一根针扎入刘山背部的某个穴位,轻轻一声:“好了。” 她站起身,长长舒了口气,额头微微沁出了一层细汗。 针灸施完后,她轻轻拔出银针,整理好工具后,转身看向刘山:“刘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刘山躺在床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原本僵硬疼痛的关节此刻竟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姑娘,你真是……神医啊!” “我感觉好多了!这些年从没像现在这样舒服过!” 方清月微微一笑,温声道:“刘大哥,这只是暂时缓解了你的痛楚。” “寒毒多年沉积,还需配合药物调理,我会给你开个方子,按时服药,加上后续的针灸治疗,定能大大改善你的病情。” 刘山听后连连点头,满眼感激:“好,好!姑娘你说什么我都听!” “你真是救了我一条命啊!” 程夫人见状,感叹道:“方姑娘果然了得,针灸手法如此精湛,难怪能治好这么顽固的病症。方姑娘,你真是再世华佗啊!” 方清月听到这样的称赞,脸上却并未露出骄傲之色,只是谦虚地说道:“夫人过誉了,我只是略懂皮毛,能治好刘大哥,是因为他的病症虽重,但尚有一线生机。” “医者不过是顺应天道,治病救人乃分内之事。”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话语中充满了对方清月医术的赞誉: “这姑娘真有本事啊!刘山的病连仁和医馆都没能治好,她居然一下子就让他好多了!” “没错,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姑娘还真是个再世华佗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鼓掌,掌声由稀疏到热烈,渐渐地,整个医馆外都响起了赞叹声。 方清月淡然地站在一旁,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并未因这些夸奖骄傲自满。 她望向刘山,语气依然温和:“刘大哥,接下来的治疗更为重要,每日都需前来针灸,持续一周方可彻底缓解你的病情,若中途有所怠慢,寒毒复发,病痛可能会更甚。” 刘山感激涕零,连忙答应:“姑娘放心,我一定按时前来,再也不敢怠慢。” 方清月点了点头,随即让伙计们将刘山送回家,嘱咐他回去后好好休息,静养几日。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但那钦佩的目光却久久未从方清月身上移开。 刘山离开后,程清远和他的父母走上前来,程夫人满脸笑意,迫不及待地说道:“方姑娘,今日这番针灸,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你年纪轻轻,竟能拥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实在让我们佩服。” 程馆主也点头称赞,眼中满是欣赏:“方姑娘今日不但治好了顽疾,还为我们仁和医馆挽回了声誉。” “老夫行医多年,能见到如此手法的年轻医者,实属难得。” 方清月面对他们的夸赞,微微一笑,依然谦虚:“程馆主、夫人谬赞了,清月不过是略懂医术,今日能帮到刘大哥,也是因为他病情尚未彻底恶化。” 程夫人听她如此谦逊,心中更加欣赏:“方姑娘过谦了,针灸之道,讲求的是手法的精妙和对经络的深刻理解,若没有多年苦学钻研,断然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你今日不光治好了刘山,也让我们看到了你的才华。” 程清远站在一旁,目光始终温和地注视着方清月,他虽然没有像父母那般言辞夸赞,但眼中的敬佩之情却藏不住。 他见过许多名医,但很少有人能在年轻时就有如此稳重的医者风范。 方清月不光是医术了得,心性也极为出众。 “方姑娘,我实在佩服你的医术和冷静。” 程清远微笑道,“今日你为刘山施针时,我心中还曾有些犹疑,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实在多余。” 方清月微微一笑,眼神温和:“程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治病救人,便是医者的职责所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不在焉 虽然她表面淡定从容,但在这一刻,方清月的内心却有些惆怅。 面对程家父母和程清远的夸奖,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在京城的那些时光,想起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夜深,京城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吹入沈玉寒的房间。 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映照出一张憔悴的面容。 沈玉寒倚靠在桌旁,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他的目光呆滞,盯着桌上的烛火,仿佛想要从那跳动的火焰中看出些什么来。 “清月……”他喃喃自语,低头再次灌下一大口烈酒。 这已经是他接连几日的状态。 自从得知方清月失踪,他的心仿佛被人挖空了,日日郁郁寡欢,浑浑噩噩地过着,只有靠着酒精才能暂时麻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派出去的手下依然没有传回任何好消息,仿佛方清月就这么消失了。 而他自己,也仿佛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牢笼里。 “再来……”沈玉寒疲惫地推开酒壶,眼皮渐渐沉重,头一歪,倚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仿佛回到了从前。 方清月的笑颜宛如春日的暖阳,照进他心中那一片阴冷的荒原。 她在院子里为他煎药,双手轻巧地翻动着草药,转头时对他浅笑道:“沈玉寒,你身体不好,得好好调理,不许再偷懒了。”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几分调侃,又透着关心。 沈玉寒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但就在他即将触及她的瞬间,方清月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沈玉寒猛然一惊,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冒出冷汗。 环顾四周,空荡的房间寂静无声,只有桌上的酒壶还静静地放在那里。 方清月不在,她的身影也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沈玉寒的心猛地一沉,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自嘲般地轻声道:“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坐了片刻,脑中一片空白,酒意还未完全退去,疲惫感依旧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现在明白,无论梦里还是现实,方清月都不在他的身边。 她已经走了,走得毫无踪影,只留下这满心的悔恨伴随他。 与此同时,京城的朝堂之上,风波暗涌。 自从沈玉寒几日前在侯府前的强硬表现传开后,沈侯爷便一直心怀怨恨,认为沈玉寒的嚣张气焰在朝堂上实在过于盛势,无法容忍。 几日来,沈侯爷频频在朝堂上上奏折弹劾沈玉寒。 指责其跋扈行事,干预朝政,甚至暗示沈玉寒有挟私报复之嫌,意图削弱其影响力。 朝堂之上,一时风声鹤唳,许多大臣纷纷附和侯爷,表面看似公正,实则暗藏私心,借此机会向皇帝施压,希望能借机削弱沈玉寒的权力。 然而,沈玉寒并不是等闲之辈。 他虽然心中忧伤,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依然应对得当。 “沈王爷跋扈行事,目无朝规!” 沈侯爷在朝堂上高声指责,手中摇着奏折,气势汹汹,“如此人物,若不加以管束,只怕日后会危害社稷!” 沈玉寒冷静站在大殿中央,面无表情,任凭周围的大臣议论纷纷。 面对侯爷的咄咄逼人,他淡然开口:“臣绝无冒犯之心。至于臣的行事,不过是忠于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沈侯爷所言的‘跋扈’,臣实在不明白何处有误,若有不妥之处,臣愿与侯爷当堂对质,还望陛下明察。”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显得软弱,也没有失去风度。 大殿内一片静默,许多大臣低头不语,暗自思忖该如何继续应对。 皇帝一直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面色深沉,并未急着表态。 沈玉寒的本事,也明白他对朝政的作用,但这几日沈玉寒的状态明显出了问题。 一直以来,在朝堂上冷静自若的沈王爷,今日看起来却有些憔悴,眉宇间隐隐透着疲惫。 “沈爱卿,留下来。”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众臣退朝。 待大臣们鱼贯而出,皇帝看着沈玉寒,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严肃,反倒带着几分关心:“朕看你这几日心情不佳,今日朝堂上的事也似乎未放在心上。到底是何事扰乱了你的心绪?” 沈玉寒微微一愣,随即低头道:“臣无事,只是些许家中琐事,扰乱了臣的心思。” “臣并未敢怠慢朝中事务,还请陛下放心。” 皇帝看着沈玉寒,目光透着几分审视,淡淡说道:“家事?朕听闻你几日前在城中闹得不小,说是与沈秋年有关,可有此事?” 沈玉寒心中一紧,抬头直视皇帝,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承认:“确有此事,但臣已经处理完毕,不敢再劳陛下费心。” 皇帝丢下一本折子在桌上,目光冷冷地扫过下方立着的沈玉寒,淡淡开口道:“这是江南水乡近来的奏报。山匪猖獗,民不聊生,朝廷派去的官员束手无策。这事闹得不可小觑,朕要你前去镇压。” 说着,他用手一推,那本奏折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殿内气氛陡然紧绷,众臣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沈玉寒微微一怔,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恭敬道:“陛下,臣最近有些琐事缠身,怕是力不从心。” “江南之事非同小可,臣恐无法应对。” “若陛下允许,臣愿举荐三皇子前去,三皇子素来稳重,此番前往江南,定能平息乱局。” 话音刚落,皇帝冷笑一声,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悦:“沈玉寒,你如今已经变得如此推诿了么?” “当年你领兵时,何曾说过自己力不从心?” “如今不过一个江南,你竟也退缩?莫非,你的心思不在国事上了?” 沈玉寒心中一沉,知道皇帝这是动了怒火,便不再继续推辞。 他低下头,语气冷静道:“臣不敢,只是臣觉得,三皇子……” 话未说完,皇帝重重一拍龙椅,冷声道:“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交给你去办。朕不信任旁人,只有你,朕才放心!” 皇帝的话虽带着怒气,但其中的意味沈玉寒听得分明。 表面看似对他信任,其实这是在对他施压。 皇帝明知他此刻心情低落,意兴阑珊,却依然要他亲自处理江南之事。 “臣……领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没谈成 沈玉寒最终只能俯身领命,声音低沉。 皇帝挥了挥手,不再多言,示意他退下。 走出大殿,沈玉寒的心情却没有随着承旨有所平静。 相反,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沉闷烦躁。 江南的事在他眼中原本不算什么,但此刻心绪不宁,他连一丝兴趣都提不起,更别说全身心投入处理。 他默默地走回府邸,身后跟着侍卫,步伐缓慢沉重 。回到府中,他没有立刻动身准备前往江南,而是先将手下唤来,吩咐道:“你们去查查江南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山匪的来历和势力。” “越详细越好,三日内要我看到详细的情报。” 侍卫低头领命:“是,王爷。” 沈玉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他忽然心中一动,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他不想去江南,也不想去理会那些山匪。 心里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想去方清月的医馆。 自从方清月失踪后,医馆就一直关闭,仿佛随着她的离去,这个地方也失去了生机。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也许还能留下一丝她的痕迹。 “备马。”沈玉寒的声音低沉,但透着一股隐忍的焦急。 不久后,他策马疾驰,径直朝方清月的医馆赶去。 夜色渐浓,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变得冷清,偶有行人匆匆而过。 到了医馆门口,沈玉寒翻身下马。医馆的大门紧闭,门板上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无人踏足。 他走上前,伸手轻轻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一片死寂。 沈玉寒站在门前,心口一阵刺痛。 他走进去,站在院中,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昔日那个充满生机的医馆,如今只剩下一片冷清与破败。 他缓步走到屋前,伸手轻轻抚摸过门框,指尖带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清月忙碌的身影,她时常站在这里,耐心地为病人煎药,细心叮嘱着那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而现在,所有这些温馨的画面都化作了梦幻泡影。 自从来到江南后,方清月凭借出色的医术,很快在镇上打响了名声。 于是,街坊邻里纷纷传颂她的妙手神医之名。 医馆门前常常排满了前来看病的百姓,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也来凑凑热闹,想亲眼见识这位医术了得的女医师。 这几日,方清月正借用程清远家的医馆,替刘山完成最后的针灸治疗。 刘山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脸色红润,行动也比往常灵活许多。 刘山感激得几乎每日都要登门致谢,甚至还送了不少礼物,尽管方清月都婉拒了,但街坊们看在眼里,更加信任她的医术。 这天,方清月结束了刘山最后的针灸,正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她原本只是暂借程家的医馆几日,如今刘山的病已经痊愈,她打算重回自己那简朴的小院,重新开始行医。 但没想到,程清远却迟迟不肯放她走。 “方姑娘,你可不要急着离开啊!” 程清远快步追上她,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你若真的走了,我家医馆的生意岂不是要冷清许多?” “不如我们继续合作,你留在我家医馆,这样也方便行医,何乐而不为?” 方清月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几分调侃:“程公子,你这是看上了我的名声么?” 程清远爽朗一笑,摆手道:“方姑娘别误会,我家医馆早已声名在外。” “只是你的医术如此精湛,我是真心觉得咱们若能合作,定能造福更多百姓。” 方清月略作沉吟,随后笑道:“若真如此,那我倒也不介意。” “不过,若是合作,那咱们得五五分成。”她语气淡然。 程清远听闻后,不禁皱眉。 他虽对方清月的医术十分钦佩,但五五分成的要求确实不低。 毕竟他家的医馆世代经营,已经有了不少积累,如今让方清月分一半利润,他心中自然有些犹豫。 “这件事……我需要与家父家母商量一下。”程清远略显迟疑。 方清月不以为意,淡笑道:“程公子不必急着答复,我也不急。你们若有意,随时可以找我。” 程清远看着方清月自信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 方清月虽是女子,却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 她的医术已经让她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即使不依赖程家,她也能靠自己的能力继续打出名声。 见程清远离去,方清月也不再多言,继续收拾行李。 刚准备离开医馆,忽然听到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阵喧闹,原本繁忙的街道开始骚动起来。 “山匪下山了!快关门躲起来!” 街头巷尾传来惊慌的呼喊,原本还热闹的街道顿时一片混乱,行人纷纷慌忙跑回家中,商铺也急忙关上了门板,整个镇子顷刻间变得冷清起来。 连方清月的医馆外,也很快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 方清月皱眉,转头望向匆匆赶来的程清远:“程公子,这山匪为何突然下山?听起来似乎来势汹汹。” 程清远神情凝重,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解释道:“这些山匪盘踞在江南一带已久,平日里对百姓倒也不算太过,但每隔几月,他们便会下山抢掠一些富商的财物。” “因为他们不伤百姓性命,江南的官府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下山,不知他们又要劫掠些什么。” “山匪烧杀抢掠,哪怕不伤百姓,也令人闻风丧胆。 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传闻此人极为凶狠狡猾,极难对付。” 程清远面色凝重,“方姑娘快快回去,以免家中遭重。” 方清月正准备收拾行李离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喧闹声。 街道上,人群四散奔逃,惊慌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山匪真的来了!大家快逃啊!” 方清月皱眉,心中一凛。 她转身刚想问个清楚,程清远已快步赶来,神情焦急:“方姑娘,山匪突然下山,来势汹汹,还是赶紧留在医馆里避避吧!” 方清月沉思片刻,还未答话,突然几名凶神恶煞的山匪闯入医馆。 为首一人目光凌厉,扫视了一圈后,视线落在方清月身上,大步朝她走去。 “你就是那名医术高明的女大夫?” 那名山匪粗声粗气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急切,半是恳求,半是威胁。 方清月心里一沉,抬眼望去,见这些人衣着粗糙,刀剑佩于身,个个气势汹汹。 她暗暗提防,却依旧镇定自若,冷冷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那山匪沉声道:“我们大当家病重,命悬一线,医馆的郎中们都治不好,你得跟我们上山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逼上山 方清月心中一惊,面露冷色:“你们这是要强迫我?” 那人瞪大了眼,语气凶狠:“大夫,别不识好歹!” “你若不跟我们走,我可保不住这医馆,也保不住你们这些人!” 话音未落,程清远立刻挡在方清月身前,脸色一沉:“你们不能这么做!方姑娘只是一个医者,你们有病为何不让山下的郎中来?为何非要带她上山?” 山匪眉头一皱,显然心情不好:“废话少说!我们大当家已经快不行了,镇上的郎中都是庸医,若你们再耽误,后果可不止是拆了这医馆这么简单!” 方清月看着眼前凶狠的山匪,心中愤怒不已,但细察后却也察觉出其中的急切。 思索片刻,她转头看向程清远,低声说道:“他们是来求医,我若不去,你们恐怕也难以脱身。” 她深知山匪的凶残,但看出他们此番确实是为救人而来,为了程清远和他家人的安危,她不得不考虑再三。 程清远一愣,急忙劝道:“方姑娘,这些山匪向来行事残暴,你一介女子,岂能冒险?” “再说,你也不一定能救活他们的大当家,万一出了差错,他们只怕……” 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打断他道:“放心吧,我去救人。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再说,他们的目的并非伤害我,只要我尽力,他们应不会为难。” 即便心中愤恨,但身为医者,她无法拒绝救人。 程清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清月轻轻一摆手阻止了。 她提起医药箱,转向那群山匪,语气平静:“走吧。” 山匪见她答应,脸色稍缓,也没有再多言,直接招呼人马带着方清月离开。 方清月回头对程清远叮嘱道:“你们先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跟着山匪离开了医馆。 方清月一路跟随山匪上山,坐在马车中,颠簸的路途让她感到浑身不适。 马车摇晃得厉害,她忍着晕眩,紧紧抓着扶手。 山匪却不敢怠慢,他们一边催促马夫加快速度,一边神色焦急,生怕耽误时间救不了人。 方清月心里暗自揣度,这山匪头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让一群凶神恶煞的手下如此着急。 颠簸了几个时辰,马车终于在山上停下。 方清月走出车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豪华的宅院,高墙深院,亭台楼阁掩映在松柏之间,气势恢宏,与普通山匪的简陋居所完全不同。 她心中一动,看来这位山匪头目并非寻常人物。 几名山匪押着她进入宅院,直奔正厅。 一进门,方清月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厅内,一名英俊的年轻男子正躺在床上,神色痛苦,额头布满冷汗,身旁几名山匪神情紧张。 一名年长的山匪急忙迎上前,语气急促:“大夫快救救我们大当家!” “他被毒蛇咬伤,毒已入体多时,已经撑不住了!” 方清月立即走上前,仔细察看病人的伤情。 年轻男子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她迅速把脉,感受到脉象极其微弱,毒素已经入侵内脏,情况十分危急。 “毒已入体,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再难救治。” 方清月皱眉道,迅速拿出针具,“必须立刻施针逼毒。” 她一边沉着冷静地布针,一边快速思索对策。 那山匪头目虽然中毒严重,但脉象虽弱,却并非无药可救。 只要运用针灸和药物结合,还是有救活的希望。 银针一根根精准地插入头目的各处穴位,方清月全神贯注,手法熟练。 随着针灸的推进,头目原本泛黑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口中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 突然,身后一名山匪小弟走上前,拔出刀,冷冷地盯着方清月,语气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方清月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她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惊慌。 她冷冷地看着那名山匪,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找我来何用?” “既然威胁于我,那我便不治了。” 说罢,她手中的银针猛地一停,作势要收回。 “你……”那山匪小弟见状,顿时心急,握着刀的手也不由得一抖。 他没料到方清月竟然如此胆大,在这种危急时刻还敢撂挑子不治。 眼看局势僵住,周围的山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方清月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我方清月是为了救人而来,不是为了应对威胁。” “若你们要如此待我,那便另请高明吧。我可以立刻离开。” 她这一番话说得冷静自若,毫不畏惧,反而将局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山匪们顿时面面相觑,显然这女大夫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柔弱女子。 那握刀的山匪小弟,眼见头目的病情凶险,最终只能咬牙收刀,冷声道:“好……好!我道歉,求大夫救救我大哥!” 方清月见他服软,才冷冷一哼,重新开始施针。 每一针都刺入要穴,逼出毒素。 等到针灸差不多完成,她抬头说道:“你们去山中采摘一些药材,我需要金银花、蒲公英和紫草来配药,越快越好,否则毒素扩散,便无力回天。” 山匪小弟不敢怠慢,立即点头,带着几个人飞奔下山。 方清月继续忙碌,一边用清水洗净伤口,一边调制应急的草药糊。 过了一阵,山匪小弟匆匆赶回,手里满满一捧新鲜药材。 方清月迅速将药材捣碎,敷在伤口上,边处理边叮嘱:“这毒已经入侵了内脏,虽暂时控制住,但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养。” “你们一定要每天按时换药,切不可掉以轻心。” 随着她的药敷上去,山匪头目的面色逐渐好转,脸色由苍白变得红润,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众山匪见状,个个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山匪头目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锐利而带着几分冷峻的眼睛,刚从昏迷中苏醒。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方清月身上,语气虚弱却带着几分好奇:“是你……救了我?” 方清月点了点头,淡然说道:“是的,你中毒颇深,还需要静养。” 山匪头目轻笑了一声,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你这位大夫倒是胆大心细。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你有什么愿望,可以提出来,我山匪首领李乘风,欠你一个人情。”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是个讲规矩的人 方清月并没有被他的承诺所动,反而面色如常。 她轻声道:“我并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你们日后下山时,别再吓到镇上的百姓,也别影响医馆的生意。” 李乘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事!有意思,有意思!”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李乘风在一日,我的兄弟们就绝不会再骚扰镇上的人。” 方清月微微颔首,虽然她对山匪的承诺并不全然信任,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天色已晚,她打算尽早离开,不料李乘风却轻声说道:“夜色已深,山路难行。” “姑娘救了我,今晚就留在山寨歇息吧,明日再下山也不迟。” 方清月略一思索,觉得夜里山路的确危险,便点头答应了。 夜幕降临,方清月被安排在山寨一处小屋中歇息。 她虽疲惫不堪,却总觉得心里不安,四下静寂,时不时传来远处野兽的低吼声。 正当她准备入睡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怪声。 方清月心中一紧,急忙起身。 她轻轻走到门前,侧耳倾听,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几声低吼,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声音 。她心里一凛,知道这是山上的豺狼。 眼下独身一人,她没有带防身的东西,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突然,门外一声怒喝响起:“滚开!”紧接着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方清月推门而出,看到李乘风带着几名小弟,正与一只黑色的豺狼对峙。 李乘风挥刀赶走了那只豺狼,转身看向方清月,神色间透着几分关切:“你没事吧?” 方清月站在门口,心中一阵后怕,轻轻摇头:“我没事。” 李乘风收起刀,淡淡道:“这里是山林,夜里常有野兽出没。” “你留在屋里别出来,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事。” 方清月看着他那冷峻的神情,心中竟也生出一丝安心。 “李大当家,多谢出手相救。” 方清月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 李乘风刚刚赶走豺狼的举动,让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李乘风挥了挥手,笑道:“方姑娘救了我的命,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算是两清了,一恩还一恩。” 方清月心中微动,抬眼看向李乘风。 他虽是山匪头目,却有几分恩怨分明的气度,不似寻常粗鄙之徒。 这种气度与他年轻英俊的外貌结合,反倒让人难以轻视。 “不过,”李乘风忽然收起了笑容,语气转为认真,“这里不太安全,夜里山林中野兽常有出没,刚才的豺狼算是侥幸赶走,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野兽来袭?” “姑娘若在这偏僻的小屋中过夜,我怕未必能护你周全。” 方清月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丝警惕。“李大当家,你的意思是?” 李乘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如姑娘移步去我卧房休息吧。我那里更安全,有人守着。” “我可以保证,绝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顿了顿,似乎怕方清月误会,赶紧补充道:“你睡软榻,我睡床,我李乘风虽是山匪,也懂规矩,绝不会对姑娘有半分冒犯。” 方清月听了,心中戒备未减。 她从未独自一人与男人共处一室,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一位山匪头目。 但转念一想,李乘风确实刚刚救了她,而山上野兽猖獗,若真出事,她独自一人也难以自保。 思索片刻,她终于点头应允,语气冷静但坚定:“好,我答应,但你需记住你的承诺,若有任何冒犯之举,我可不会轻易饶过。” 李乘风见她答应,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随即笑道:“姑娘放心,我既然说了,自然会信守诺言。李某虽是匪寇,但也是个讲规矩的人。” 两人一同走向李乘风的卧房。 穿过几条长廊,进入一间装饰简朴却颇为大气的房间,房中陈设不算奢华。 房间一角有一张软榻,上面铺着柔软的毯子,另一侧则是李乘风的床榻,床铺宽大,显然为方便他在养病时休养。 方清月略微打量了一番,淡淡道:“这房间倒是比外面安全得多。” 她话音刚落,李乘风便笑道:“这山上虽是山匪窝,但我李某人讲究气派,这卧房自然也不能随便。” 他看着方清月,语气轻松道:“姑娘就安心在这里歇息吧,我自会护你周全。” 方清月点点头,走到软榻边坐下,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虽然答应与李乘风共处一室,但心中依然有所防备,毕竟眼前之人不是什么善茬。 李乘风看着她略显拘谨的样子,微微笑道:“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李某人虽为匪,但并非那等下作之徒。” “你今日救了我,我不会以恩将仇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榻,随手解开外衣,躺了下来。 方清月侧身躺在软榻上,听见李乘风的话,淡淡回应道:“希望大当家记住今日之言。”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剩下昏黄的灯光。 窗外偶尔传来风声与树枝摇曳的沙沙声,似乎整个山寨都在这风声中静了下来。 方清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异动后,慢慢闭上眼睛,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尽管对李乘风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他今天的行为确实让她心生一丝感激。 救了她两次的恩情,已不容忽视。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整个房间透出一种暖意。 方清月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安稳。 她翻身坐起,轻轻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心里默默感激李乘风昨晚的守诺。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眼前是一片山林的清新景色,鸟鸣声此起彼伏。 虽然身处匪寨,但这样的清晨让她感到莫名的宁静。 “方姑娘起得早啊。” 李乘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方清月转过身,见李乘风已经起床,正靠在床边,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几分调侃。 他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神情中透着一丝轻松。 方清月淡淡一笑:“多谢大当家昨夜守诺,我准备告辞了。” 李乘风却慢慢走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方姑娘救了我一命,这就要走了?不如再留几日,我这里虽是山寨,但风景还不错。” 方清月微微皱眉,摇头道:“我只是个医者,救人是我的本分。” “如今你已无大碍,我也不该久留。” 李乘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道:“方姑娘,既然如此,我倒有个提议——何不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你医术了得,心性也好,留在我身边,江湖上怕是无人敢欺负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仗剑走天涯 李乘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方清月转过身,见李乘风已经起床,正靠在床边,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几分调侃。 他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神情中透着一丝轻松。 方清月淡淡一笑:“多谢大当家昨夜守诺,我准备告辞了。” 李乘风却慢慢走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方姑娘救了我一命,这就要走了?不如再留几日,我这里虽是山寨,但风景还不错。” 方清月微微皱眉,摇头道:“我只是个医者,救人是我的本分。” “如今你已无大碍,我也不该久留。” 李乘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道:“方姑娘,既然如此,我倒有个提议——何不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你医术了得,心性也好,留在我身边,江湖上怕是无人敢欺负你。” 方清月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沉。 她本以为李乘风不过是山匪中的一员,虽有气度,但终究是个劫掠为生的贼寇,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 她冷冷地看向李乘风,眼神中带着一丝锋利:“李大当家,你是在开玩笑么?” 李乘风见她神色冷淡,倒也不慌不忙,依旧笑着说道:“我没有开玩笑。你是个难得的奇女子,我李乘风见过不少人,但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头一遭。” “你不愿留在镇上做那劳什子的女医师,何不与我一起纵横江湖,岂不快意?” 方清月听后,心中怒气渐升,但她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冷说道:“大当家此话不妥。我既是医者,便当以救人为本。” “至于你所说的压寨夫人,这种荒谬的事情,还请你收回。” 李乘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方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是真心诚意,非是逗弄你。” “你若留在我身边,我保你无忧无虑,甚至你那什么医馆,我也可以帮你保住,不让任何人打扰。” 方清月的目光更加冷冽,语气也变得锋利:“李大当家,我救你是因为你命悬一线,我的医术不该与你们山匪的勾当扯上关系。” “如今你已无大碍,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 “我们之间,不过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请你不要再提这些无礼的要求。” 李乘风见她态度坚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他盯着方清月,似乎在审视她的每一个反应,最终他低声道:“方姑娘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不过,也罢,我尊重你的决定。” 方清月心中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多谢大当家理解,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说罢,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李乘风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终究没有再开口挽留,只是默默看着她走出房门。 与此同时,另一边 沈玉寒终于无法再拖延,他熬不过皇帝的催促,带兵前往江南。 他一路行军,马不停蹄,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 江南的山匪确实猖獗,但他此行的真正心思,却不全在镇压山匪上。 他派出了一支先遣人马,命令他们前往江南的山寨探查情报。 若是贸然入城,必会打草惊蛇,山匪们一旦得知朝廷兵马前来,必定会提前逃窜。 为了确保能够一举捣毁山匪,他必须先掌握详细的情报,才能有万全之策。 “派几名精锐探子潜入山中,务必要查清这些山匪的老巢所在。” “若能探得他们的头目所在之处,立即禀报。” 沈玉寒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王爷!”几名侍卫领命,立即带着人马奔赴山中。 沈玉寒看着手下人马远去,眉头紧锁,目光深邃。 方清月一夜安眠,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房间照得格外温暖。 她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肩膀,昨夜的疲惫似乎已经一扫而空。 她坐起身,看着外面翠绿的山林和清晨的薄雾,心里浮上一丝轻松。 虽然身在山匪窝中,但这意外的宁谧让她感到十分舒心。 起身整理好衣物,方清月推开房门,院子里已经有几名山匪在打理事务,见她出来,纷纷向她点头示意。 显然,昨夜她救治李乘风的事让这些粗犷的山匪对她充满敬意。 方清月迈步走出房间,正准备去找李乘风辞行,忽然听到熟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方姑娘,昨夜可休息得好?” 她转身,见李乘风正站在院子中央,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惯有的洒脱笑容。 相比昨日,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虽然脸色还稍显苍白,但眼中的锐利却已恢复了几分。 “多谢大当家,我睡得很好。”方清月淡淡回应,语气礼貌却疏离。 她并未停留太久,径直说道:“大当家,昨夜你身体好转,我也尽了我的职责。” “如今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她的语气温和,显然已经做好离开的打算。 李乘风见她如此决然,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缓步走到方清月面前,语气略带不舍:“方姑娘,你救了我一命,却连一杯茶的时间也不愿留下?” “江南山水秀丽,你在这儿也可以稍作歇息,何必急着回去?” 方清月看着眼前的李乘风,心中已然明了他的心思。 她微微一笑,语气仍旧平静:“大当家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身为医者,救治病人是我的本分,不能久留。” 李乘风见她态度冷淡,心里有些不甘。 他笑了笑,忽然凑近一步,语气放缓:“方姑娘,你可知你是何等的女子?” “你救了我,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何不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你医术了得,心性坚韧,江湖上没人敢欺负你,若你愿意,我必定护你周全。” 方清月一听,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无奈。 她已经猜到李乘风的意图,但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直接。 她抬眼看着李乘风,脸色微沉:“李大当家,我是医者,与你们山匪的生活并不相干。” “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 李乘风不以为意,继续道:“方姑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医术高明,却甘愿在小小的镇上行医,未免太埋没了你。” “我李乘风纵横江湖多年,能看上的女子不多,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咱们一同闯荡,不是快意人生么?” 第六十六章 不劳大当家费心 方清月眉头紧锁,冷冷说道:“大当家,救人是我的职责,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 “你我之间不过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至于你所说的压寨夫人,那更是无稽之谈。” 李乘风被她冷淡拒绝,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不甘更深了。 他向前一步,语气略显强硬:“方姑娘,江湖中人讲究的是缘分。” “我李乘风难得看中一个人,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方清月心中不快,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打消李乘风的念头。 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忽然放缓,带着几分冰冷的决绝:“李大当家,你可知我为何拒绝你?” 李乘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 方清月面无表情,淡淡开口:“因为我已经有了孩子。” 此言一出,李乘风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僵住。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有孩子?” 李乘风的脸色骤然变得复杂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荒唐之事,表情震惊。 “方姑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语调却故作轻松,“你这话,是想编个借口拒绝我吧?” “怀孕?一个寡妇,身怀有孕,还四处行医救人,这话未免太过离奇了。” 方清月看着李乘风,心中毫无波澜。她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打击非同小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选择这个理由,以彻底断绝他的念头。 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淡淡说道:“大当家不信我,也无妨。” “你可以请你们山寨的医者来给我把脉,自然真相大白。” 李乘风听到这话,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 他皱起眉头,紧紧盯着方清月,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中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方清月神情自若,完全没有任何躲闪或心虚的迹象。 这种冷静的自信,反倒让他开始动摇,心中疑惑更甚。 “你当真?” 李乘风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几分不甘。 方清月淡淡点头:“大当家若不信,可以验明正身。我方清月从不说谎。” 李乘风凝视着她,良久,眼中的疑虑终于让步于内心的焦灼。 他咬了咬牙,忽然挥手,朝门外喊道:“来人,去把寨里的医师请来,替方姑娘把脉!” 山匪们闻令,立刻有两人匆匆离去。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方清月依旧坐在那里,面色如常,仿佛这场对峙与她无关。 李乘风站在一旁,手心紧握成拳,心中五味杂陈。 他觉得方清月是在戏弄他,但又无法忽视她的沉着冷静。 若她真是编谎话,又怎会这般从容? 不多时,一名年长的医者被带了进来。此人白发苍苍,身穿粗布衣袍,神情中透着几分精干。 李乘风急忙迎上前,简短说明了情况,语气中充满了不耐:“你给她把脉,看看她所说的是否属实。” 医者显然被这一番话弄得有些迷茫,然而并不敢多问,只是点头应下。 方清月伸出手腕,平静地看着那医者,神色毫无异样。 医者轻轻按上她的脉搏,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乘风在一旁显得越来越焦躁。 他的目光不断在医者与方清月之间徘徊,心跳加速,心中隐隐期待着某种结果。 终于,医者收回手,皱眉深思片刻,然后抬头说道:“大当家,这位方姑娘确实……已有三四个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李乘风如遭雷击。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收缩,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松开。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寂静,所有的山匪都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什么……” 李乘风声音嘶哑,语气中透着强烈的不可置信,“她……真的有孩子?” 医者点头,语气肯定:“脉象平稳,确是怀孕无疑。” 李乘风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 方清月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了利刃,扎入他的心中。 他原本对她的兴趣、欣赏,甚至是想要挽留的念头,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 “你……”李乘风僵硬地看着方清月,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为何不早说?” 方清月轻轻收回手腕,语气依旧平静:“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若不是大当家执意纠缠,我也不必告知。” 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袖,目光依旧淡然从容,“如今真相大白,我该走了。” 李乘风沉默片刻,他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情感:“方姑娘,我本是无意冒犯你。” “但听闻你是寡妇,还怀着孩子,这让我心里很难过。” “你一个女子,身怀有孕,独自行走江湖,日后难免会遇到难题。”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 “我李乘风虽是个粗人,但我能保证,必定护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生无忧。” 方清月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颤。 她并没有想到,李乘风会如此真挚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眼前这个男子虽是山匪,但他并非无情之人。 李乘风的眼神真诚,那种情感并不全然是对她的欲望,更多的是一种怜惜。 她一时间有些动容,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李大当家,”方清月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带着坚定的拒绝,“你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接受。” “我救人,是因为我的职责,不是为了寻求庇护。” “至于我自己和孩子,我自有打算,不劳大当家费心了。” 李乘风眉头紧皱,她抬眼看向李乘风,目光依旧冷静:“李大当家,你是好人,我明白你的好意。” “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路,我的路不在这里,也不在你身边。” “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但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改变主意。” 她的话说得清晰,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乘风脸色一变再变,心中的不甘越来越浓烈,但面对方清月的坚定态度,他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这个女子如同一块坚硬的磐石,任凭他如何诚挚相邀,也无法撼动她分毫。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强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果然还有几分能耐 李乘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 他直视着方清月,语气却又变得认真起来,“不过,方姑娘,我李乘风今天放你离开,但你要记住一件事。” “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难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我虽是匪,但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我欠你一命,这份恩情永不敢忘。” 方清月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多谢大当家好意,但愿我不会有需要来寻你之日。不过,若真有困难,或许我会当作玩笑,来寻你一次。” 她的话带着几分戏谑,但李乘风却听得认真。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又恢复了一丝洒脱:“好,我等着你。” 说完,李乘风挥手示意让手下放行,方清月平静地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寨的大门口,走向山林的深处。 李乘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身边的几个山匪不敢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方清月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不见,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真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另一边的沈玉寒站在帐中,神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 营帐内昏黄的烛火映照出他的轮廓,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和紧锁的双眉。 外面传来低语和马蹄声,士兵们整装待发,准备迎接一场注定艰难的战斗。 此刻,沈玉寒心中却并不平静。 他刚得到最新的情报,江南山寨的匪首李乘风最近中毒,伤重不治,山寨内乱成一团,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赐良机。 现在山寨内部管理松散,防守薄弱,是进攻的绝佳时机。 “趁他们虚弱之际,出其不意,彻底剿灭他们。” 沈玉寒冷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杀意。 他的眼中闪烁着决心,仿佛已经看到这场战斗的胜利。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帐中,神情略显焦急:“王爷,属下刚得知消息,匪首李乘风前些时日确实身中蛇毒,寨中乱作一团。” “为了救他,他们下山掠走了一位医者,是一名女子,据说是镇上一位颇有名气的女大夫。” “女大夫?”沈玉寒心里微微一动,心中某处突然钝痛了一下。 女大夫……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清月,那个早已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女子。 她也是女大夫,曾以精湛的医术救治了无数人,甚至也救过他。 想到她,沈玉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胸口仿佛被压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那些日子,一无所获,直到后来他不得不接受她已经不在人世的残酷现实。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的音容笑貌总是无情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令他无法自拔。 “女大夫……”沈玉寒的声音低沉,目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向远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 沈玉寒忽然转头问道,声音有些紧迫,仿佛在期待着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侍卫愣了一下,摇头道:“属下未能打听到名字,只知道她被山匪抓上山去给李乘风治伤,至今下落不明。” 沈玉寒心口猛地一紧,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虽然他理智上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方清月。 他目光一冷,随即下令:“派出精锐,立即潜入山寨,查明那名女大夫的下落,务必将她安全带回,护送她下山。” “是,王爷!”侍卫领命,迅速转身离去。 为什么当初没有更坚定地去留住她? 他闭上眼,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情感,心如刀割般疼痛。 “清月……” 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夜幕降临,江南的山林笼罩在一片沉寂中。 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带起树叶的沙沙声,让人感觉到一些不安的躁动。 山间的薄雾渐渐升腾,将远处的山寨模糊成一个轮廓。 沈玉寒站在山下的一处高地上,双手背在身后,冷峻的目光投向那昏暗的山头。 他披着一件深色的披风,周围的士兵整装待发,个个面色凝重。 营地里只燃着几盏暗淡的油灯,隐隐约约映出刀枪的寒光。 此刻,沈玉寒心中波澜不惊,战前的宁静反而让他更加冷静。 “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决心。 站在他身旁的副将立即点头:“王爷放心,今日我们人马已经布置妥当,定能让这群山匪措手不及。” 沈玉寒微微点头,目光却仍未从山寨上移开。 山匪虽乱,但毕竟人多,若不一击奏效,定会引发更长时间的对峙。 “时辰已到。” 沈玉寒忽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冷冽的杀气,“传令下去,开始进攻。” “是!”副将立刻领命而去。 一时间,静谧的山林间,埋伏的士兵们纷纷起身,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 每人都小心翼翼,甚至连树枝折断的声音都听不到。 沈玉寒已经排兵布阵多日,早已安排好精锐悄悄潜入山匪的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 与此同时,山寨正面的主力部队也已经待命,只等号令一下,便一举发起进攻。 “王爷,”一名探子匆匆赶来,低声禀报道:“山寨内的巡逻队已经换岗,现在是他们最松懈的时辰。” 沈玉寒目光微冷,心里了然,山寨内部此时必定混乱无序,正是最佳的突袭时机。 他挥手示意,随即低声道:“开始。” 夜色之中,一声沉闷的鼓声在林间回荡,随即,埋伏已久的士兵如潮水般从各个方向涌向山寨。 山林间霎时一片死寂,唯有刀枪相撞的声音渐次响起。 山寨里的山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刚刚换岗的哨兵甚至连号角都来不及吹响,便被沈玉寒的精锐斩于刀下。 士兵们迅速冲进山寨外围,借着夜色林间的掩护,快速推进。 李乘风的手下虽多,但他们最近因李乘风中毒,寨内一片混乱,戒备松懈。 短短时间内,前哨已被沈玉寒的兵马占领,山寨的外围防线被彻底撕开。 然而,就在沈玉寒的兵马准备冲入山寨内部时,山匪们的主力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调集人马拼死抵抗。 “撤退!快往后撤!” 一名山匪头目大声呼喊,试图组织一场有序的反击。 但他们显然准备不足,在沈玉寒的精心布置下,几番交手之后,山匪们节节败退。 激战持续到深夜,整个山寨陷入一片混乱。 士兵们不断向山寨核心逼近,然而,由于地势险峻,李乘风的手下拼命抵挡,山匪虽然溃败,却依旧保住了内寨的几处关键据点。 沈玉寒的兵马虽已占领外围,却未能一举拿下整个山寨。 “李乘风果然还有几分能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也来了么? 沈玉寒站在前线,目光紧紧盯着山寨核心。 虽然这场战斗让他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但他并不急于推进,反而下令暂时停止进攻,修整阵营。 副将走到沈玉寒身旁,恭敬地说道:“王爷,这一战虽然未能完全攻破山寨,但已经让山匪损失惨重。现在他们的防线被迫推后至半山腰,只剩下最后的几个据点。” 另一边,山寨的内堂中,李乘风正靠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杯冷茶,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 尽管毒蛇的伤势已逐渐好转,但毒素未完全清除,身体仍未恢复元气。 身旁的小弟低声汇报着寨外的动向,突然,一名山匪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满脸惊恐。 “大当家,不好了!” “寨外来了大批人马,咱们的前哨已经溃败,敌人已经冲到了外围!” 李乘风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什么?前哨如此不堪一击?” 他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谁干的?这些年官兵也来过几次,都没有如此迅猛,查清楚没有?” 那名山匪低着头,声音发颤:“还没……还没有查明是谁,只知道他们攻势凶猛,装备精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兵马,绝非一般的杂兵!” “该死的!”李乘风重重地一拍桌子,杯中的冷茶飞溅而出,溅湿了他的衣袖。” “他本就因为伤势未愈而心情不佳,如今山寨遭遇如此猛烈的袭击,更让他怒火中烧。 他猛地站起身,尽管身体依然虚弱,但怒气使他强撑着走到堂前,声如洪钟:“快去召集所有人马,加固防线!” “同时派人打探清楚进攻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有可能,直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山匪们立刻领命,纷纷退下,只剩下几个贴身的小弟还守在李乘风身边。 他走到窗前,目光投向山寨外的黑暗,心中翻滚着疑虑。 如今正值山寨内乱之际,想不到竟有人趁此机会发动如此猛烈的进攻。 但就在这时,李乘风忽然想到方清月。 她才刚刚离开不久,若她在山路上碰上这场战斗,岂不是会陷入危险之中? 李乘风眉头紧皱,心中的担忧不由得加深。 “该死的,这种时候……”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转头对身旁的小弟吩咐道:“派几个人下山去看看,找到那名女大夫,不管怎样,都要确保她的安全,务必将她护送下山。” 小弟立刻领命离去,李乘风站在窗前,心中的怒火依然难平。 而此时,方清月已经走到半山腰的山路上。 她本以为今晚的离别将是一段宁静的旅程,但没想到,山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金属碰撞和士兵们的嘶喊。 她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周围的树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树影重重,仿佛无数只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远处传来的厮杀声让她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山寨遭遇了猛烈的进攻,而她,显然已经身处这场战斗的边缘。 方清月加快脚步,试图在山路上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暂时躲避。 她心中明白,此时继续往山下走,很有可能会陷入双方的战斗中,反而更加危险。 经过一处巨石旁,方清月忽然停下脚步。 她抬眼望去,前方的路口隐约能看见士兵的身影,似乎有一队精锐正往上推进。 尽管她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但从他们整齐的队形和默契的行动来看,显然不是普通的土匪。 “这是官兵?”她心中猛地一沉,顿时感到情况愈发棘手。 方清月静静地蹲在巨石后,透过层层树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一队士兵。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映照在他们锋利的刀枪上,寒光凛凛。 这支队伍纪律严明,行动间透着训练有素的气息,显然不是普通的山匪。 方清月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认出了他们的行事风格,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沈玉寒的兵马。 “沈玉寒……你也来了么?” 方清月心中一紧,呼吸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令她心悸,如今听闻他的兵马,她的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复杂。 自己不该与沈玉寒再有任何牵扯,尤其是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之下。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她暗暗告诉自己,攥紧了手中的衣角。 方清月知道,倘若自己贸然现身,恐怕会被卷入这场毫无意义的纷争中。 无论是官兵还是山匪,此刻都不是她能够应对的对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身体尽量蜷缩在巨石后的阴影中,屏住呼吸,等待前方的兵马通过。 队伍逐渐远去,山路上只剩下他们匆匆踏过的脚步声。 方清月蹲了一时半刻,等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才缓缓起身,悄悄从巨石后摸了出来。 压低了身形,步步为营,确保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随后轻巧地开始向山下潜行。 她必须尽快离开山寨,并且尽量避免与任何人接触。 她脑中飞速转动,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丝不忍。 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医馆,名声日益渐长。 若是就这样离开,整个医馆的努力可能会付诸东流。 她所救治的病人,日渐回归健康的刘山,还有那些信任她、依赖她的镇民们,他们怎么办? “我不能让这一切毁于一旦……” 方清月心中微微一紧,脚步放缓了几分。 她知道,无论如何,这座医馆是她心血凝聚之地,不能轻易放弃。 无论外界的风波如何,至少她要站稳脚跟。 一路潜行回到医馆,天色已然泛白。 镇子上的喧嚣还未彻底恢复,四下寂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方清月刚踏入程家医馆大门,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 “姐姐!”方池月迎了上来,双手摸索着找到了方清月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 她的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你可算回来了!我听说山上发生了大事,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池月的声音中带着颤抖,手指紧紧攥住了方清月的衣袖,仿佛生怕她再度消失。 方清月心中一暖,拍拍方池月的手,低声安抚道:“我没事,别担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接下来的安排 程清远也从屋里快步走出,神色间透着几分急切和焦虑:“方姑娘,你去哪了?” “我们听到山上动静不断,本想着派人去寻你,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方清月目光扫过他,又见程馆主和程夫人也匆匆跟了上来,夫妻两人脸上写满了担忧。 程夫人走近她,急忙问道:“姑娘,你可没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多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 方清月语气平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且从容。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说道:“山上确实发生了些事。我被山贼带去给他们大当家治病,他中了毒蛇的剧毒,本来已经快不行了,不过我将他救了回来。” 方清月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内容却让程家上下皆为之动容。 程馆主听得直摇头,语气中满是敬佩:“姑娘,真是天大的福气。” “居然能从那李乘风手里安然归来,着实不容易啊。” 程夫人也忍不住赞叹:“姑娘,你可真是命大!遇上这样的险事还能安然无恙,看来你的福气在后头啊!” “这山上的土匪凶狠残暴,竟也能对你心存感激。” 方池月虽然不曾亲眼看到方清月经历的险境,但从她一进门起,便能感知到她内心隐隐的紧张。 她轻轻拉了拉方清月的手,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担忧,低声道:“姐姐,你辛苦了,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方清月点了点头,脸色略显苍白。 虽然她心中自有一番计划,但经过一夜的奔波和惊心动魄的经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感到不适,尤其是腹中的孩子,让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程清远见状,急忙说道:“方姑娘,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山上那等惊险,若有任何不适,你可千万别硬撑。咱们这里随时可以为你调理身子。” 程夫人也连连点头:“对啊,你刚回来,怎么能不休息呢?” “身子骨要紧,何况你还有……” 说到这里,程夫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方清月的肚子上,虽然话没说全,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方池月虽看不见,但她感知敏锐,察觉到方清月的异样,立刻对周围人说道:“大家别围着了,姐姐刚回来,应该歇息才是。” 说完,她对着程家众人行了一礼,“程馆主,夫人,姐姐有些疲惫,我陪她回去歇一会儿吧。大家若有事,等她歇好了再说也不迟。” 程馆主见此情形,便挥了挥手,笑着说道:“好好好,那姑娘就先歇息吧,咱们不打扰了。” “你这命可是金贵得很,身子要紧。” 方清月对众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跟随着方池月回到自己医馆内。 不多时就到了。 “姐姐,你先坐下,我去给你泡点药。” “你现在身子虚,刚刚又这么奔波,不好好养一养可不行。” 方池月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忙活起来。 方清月坐在床边,抚着肚子,心中默默叹息。 自己的身子已经比寻常时候更加脆弱,尤其是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胎儿的安稳。 刚刚在山上,她始终强撑着一口气,心里想着无论如何要平安下山。 现在安全归来,整个人的紧绷感才逐渐消散,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彻骨的疲倦和隐隐作痛的腹部。 不一会儿,方池月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走了过来,闻着便是一股浓浓的药香,带着些许苦涩,却让人感到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到方清月手边,轻声说道:“这是安胎的药,我刚刚特意加了些滋补的药材,你喝了会舒服一些。” 方清月接过药碗,感受到药汤传递来的温暖,轻轻吹了吹表面的热气,随后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汤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沉甸甸的安心感。 她缓缓闭上眼,感受到药效渐渐渗透进身体,腹中的隐痛也似乎在渐渐缓解。 方池月坐在她身旁,细心地听着方清月的呼吸声,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稍稍放松了些,便轻声说道:“姐姐,你别太操心。这些事,等你养好了身子再慢慢处理。” “我知道你不舍得医馆,也不舍得那些病人,可你先得保重自己。” 方清月静静靠在床头,呼吸渐渐平稳。 方池月在她身边坐下,轻轻为她整理了披散的头发。 方清月喝完药,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腹中的隐痛也随着药效的发作慢慢消退,整个人的疲惫感得到了缓解。 屋外,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地板上,静谧的房间仿佛与外界的风暴隔绝开来。 但方池月却能感受到,姐姐内心并没有因为药效而完全安定下来。 她察觉到方清月虽然闭着眼睛休息,但呼吸微促,显然有些心事未解。 “姐姐……”方池月低声道,手轻轻放在方清月的手背上,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试探,“是不是……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方清月微微睁开眼,看到方池月神情中的担忧,不禁轻叹一声。 她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慧且敏锐的妹妹,便轻声说道:“池月,你说得没错,有件事,我确实没告诉你。” 方池月握紧她的手,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更显关切:“姐姐,什么事?是不是山上的那些山匪,还有什么危险没解决?” 方清月轻轻摇头,目光幽远,像是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酝酿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缓缓说道:“池月,沈玉寒……他来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方池月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竟无法发出声音。 那些纠缠不清的情感,此刻随着他的出现再次浮上心头。 “他……沈玉寒,他不是已经……” 方池月声音微颤,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惊愕。 方清月苦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是的,我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但他带兵来了,正在攻打山寨。” 方池月紧紧握住方清月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焦虑:“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他会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第一百七十章 身体要紧 方清月轻轻摇头,目光变得冷静:“他不会知道。至少,现在不会。” “他以为我早已不在人世,这对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方池月眉头紧锁,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可是……姐姐,沈玉寒若是发现了你,那他会不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已经浮现了无数潜在的威胁。 方清月明白方池月的担忧,但她此刻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神情坚毅:“池月,沈玉寒如今以为我已经死了,这是我们的优势。” “我不打算主动去面对他,孩子就快要出生,我不想再卷入他和朝廷之间的纷争。” 方池月听到“孩子”二字,心神一震。 摸向方清月微微隆起的腹部,眼姐姐做出这个决定,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姐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方池月的声音充满了不安,“如果沈玉寒一直留在这里……” 方清月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阳光,沉思片刻,随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不主动去打扰他,不去打草惊蛇。” “山上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继续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方池月听了这话,心中略感安心,但依旧有些担忧:“可万一沈玉寒发现了呢?” “他若是知道姐姐你还活着,肯定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方清月眼神沉静,淡然道:“我知道,沈玉寒若真的发现我,那也只能见招拆招。” “但现在,我身子不能再折腾了,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随时都可能出生。” “我会在这里把孩子平安生下,至于其他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池月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但她也明白姐姐的决定是慎重且理智的。 方清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她从来不会冲动行事。 “好,姐姐,我明白了。” 方池月低声答应,眼神中透着坚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再作打算。” 方清月微微点头,心中感到一丝安慰。 她看向方池月,轻声说道:“池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不管是山上的事,还是沈玉寒那边,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 方池月轻轻握住姐姐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会小心应对的。” 天刚亮,方清月便穿上了一件淡色的宽袖长衫,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布带,衣着朴素却显得格外干净。 她给自己戴上了一顶斗笠,垂下的纱幔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清澈的眼睛。 这斗笠既能遮挡阳光,也可以掩盖她的身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清月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低调行事。 清晨的镇子依旧如常,熙熙攘攘的集市上,商贩们正在摆摊吆喝。 方清月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铺开医布,简单地支起了一个摊位,继续行医救人。 她的摆摊不张扬,位置也不显眼,但因为医术高超,许多病人都是慕名而来。 即使她的脸被斗笠遮住,那双温柔的眼神让人信任。 几名老熟客陆续来到摊位前,有的是来看病的,有的是来感谢她之前的诊治。 “方大夫,你真是神医啊,刘山现在都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他可是满镇子在夸你呢。”一位大婶笑呵呵地说道。 方清月微微点头,淡淡回应:“他身体恢复得快,是因为平时调养得当,饮食方面也有所注意,你们要继续让他少劳累、多休息。” 大婶连连点头,拎起篮子准备回家,临走前还不忘感叹几句:“方大夫,你这几天不常见人,我们还以为你不摆摊了呢,这下好了,街坊们都安心了。” 方清月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言。 她的目光扫过集市,镇子一如既往地平和,仿佛山上的厮杀与混乱根本未曾波及到这里。 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 她虽然隐居在这个小镇,但世事的变迁从未停止。 连续几天,方清月一直如此低调地行医。 偶尔有官兵经过街头,但他们的脚步匆匆,显然是奉命去山上与那些山匪周旋的。 几日下来,她治好了不少病人,收获了不少银子。 方清月从来不贪求厚利,只收取合理的诊金,但镇上的百姓感激她的医术,总是多送些瓜果或是食物。 方清月并未拒绝,一一收下。 这些日子,她的身体状况尚可,虽有些疲倦,但并未有太大的不适。 又是一个平静的早晨,方清月依旧戴着斗笠,坐在摊位前。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摆在一旁的小木箱,那里面是她这些天攒下的银子。 她默默盘算着,心中有些打算,这几日她已经赚了不少银子,足够维持医馆的日常开销。 或许,是时候休息一日,好好养养身子了。 想到这里,方清月站起身,轻轻收拾起了摊位。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心里已有了计划。 尽管身体尚能应付日常的诊治,但她始终不能忽视自己腹中的孩子,接下来,她打算暂时休息一日,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安稳的调整期。 正当她收拾妥当准备回医馆时,忽然听到远处有官兵的马蹄声从镇外传来。 方清月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只见几名官兵骑着马急匆匆地从街头奔过,直奔山上方向而去。 她眉头微蹙,心中微微一沉,看来山上的战事还没有结束。 “沈玉寒……”她低声喃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几天,镇上并没有传来沈玉寒的消息,方清月猜想他应该还在山上与李乘风的手下周旋。 虽然他未曾下山,但方清月心里却清楚,这场战斗迟早会影响到镇子上的生活。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应对可能到来的任何变故。 方清月回到医馆,关上了大门,屋子里依旧安静祥和。 方池月早已在院子里等候,听到姐姐的脚步声,她轻轻问道:“姐姐,今天怎么样?” “还好,一切如常。” 方清月摘下斗笠,露出微微疲倦的脸庞,声音中带着几分倦意,“这几天我赚了些银子,接下来我想好好休息一天,给自己和孩子一个调整的机会。” 方池月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姐姐,你应该多休息些。” “这几天你虽然看起来还好,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安。孩子的事更不能耽搁,身体要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则 方清月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有些许感慨。 另一边沈玉寒带领的军队在山上与李乘风的山匪势力缠斗了数十日,战事进展一波三折。 每当沈玉寒的兵马大举进攻时,总会遭到土匪们顽强的抵抗。 山寨的地形险峻,加之李乘风对地形极为熟悉,防守上更是游刃有余。 这让沈玉寒一时之间无法彻底攻破山寨。 沈玉寒站在营帐前,遥望着不远处的山寨,眉头微皱。 山匪们的抵抗虽然顽强,但持续下去,他们的兵力终究会不支。 他冷静思索着,目光闪烁着一丝寒光。 而在山寨里,李乘风坐在床边,脸色阴沉。 他受的毒蛇伤虽已痊愈,但身体仍有些虚弱。 寨中的弟兄们个个受伤,但他下令,所有受伤的手下统统养伤,不准再上战场。 李乘风一向护短,对手下极为关爱,不愿让任何一人拼死在战场上。 他宁愿战力减少,也要让受伤的兄弟们安心养伤。 然而,这也使得他山寨里的兵力日渐薄弱,难以与沈玉寒的精锐部队抗衡。 尽管他精通用兵之道,但无奈人手不足,几次反击都被沈玉寒轻松化解,战线不断被逼退。 寨中的兄弟们也逐渐士气低落,虽然他们对李乘风忠心耿耿,但面对强大的敌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又是一个血战过后的夜晚,山风凛冽,吹得寨中的篝火噼啪作响。 李乘风坐在营帐中,手中握着一杯冷茶,眉头紧锁。 帐外的守卫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声汇报:“大当家,兄弟们已经尽力了,但敌军的兵力实在太强,再这样下去,恐怕……” 话未说完,李乘风猛地挥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李乘风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服的气势,“这些官兵以为靠着人多就能打赢我?不过是仗着我手下人少罢了。若是同样的兵力,沈玉寒休想胜我!” 他语气中带着浓烈的不甘,眼神犀利如刀。 自小在这山中长大,李乘风深知山林的险要地势,他从未在战术上输给过任何人,尤其是沈玉寒这样的人。 他自认为,如果双方势力相等,绝不会轻易落败。 但现实是,手下的弟兄们伤亡逐渐增加,而敌军则步步紧逼。 李乘风再有才智,也终究无法以寡敌众。 随着最后一道防线的被突破,沈玉寒的兵马终于冲入了山寨内部。 沈玉寒的部队一举拿下山寨,李乘风的残余部下被迅速擒获。 此时的李乘风,尽管心中不服,却也无力再战。 他被押解到沈玉寒的面前,虽然被俘,但他依旧目光炯炯,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 沈玉寒站在一旁,双手负后,神情冷峻。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令他头疼多日的土匪头目,李乘风的桀骜不驯让他有些意外。 李乘风被押到沈玉寒面前,冷笑一声,抬头直视沈玉寒的眼睛:“沈玉寒,我承认你手下的兵马精锐,但若我有你同样的兵力,你休想赢我!” 沈玉寒闻言,目光微微一动,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淡淡一笑,语气冷静:“若是你我对调兵力,也许结果确实不同,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你输了,这是事实。” 李乘风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不甘。 他李乘风从未在用兵之道上输过,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是输在了兵力不足上,而非战术。 沈玉寒没有再与他多言,转身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搜查山寨。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山寨里散落着匪徒们仓促撤退时丢下的财物。 沈玉寒命令士兵们将这些粮草、财宝统统收缴,这不仅是为了补给军需,也是为了断绝土匪东山再起的后路。 在山寨的深处,士兵们搜罗出了一箱箱的黄金、银两和无数珍贵的物品。 沈玉寒冷冷地看着这些财富,心中没有丝毫动容。 这些财物不过是山匪多年来劫掠而来的肮脏之物,他并不贪恋。 尽管李乘风被俘,但沈玉寒对他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 沈玉寒从来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虽然厌恶土匪的暴行,但却也看出,李乘风并非一个纯粹的恶人。 相比其他匪徒,李乘风更像是一个江湖中人,有着自己的底线。 “沈玉寒,若你要杀便杀!我李乘风虽败,也不惧死。” 李乘风昂首,语气依然倔强。 沈玉寒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不杀你。你虽是匪,但我沈玉寒不会赶尽杀绝。” 李乘风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沈玉寒会放过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低声道:“你不杀我?为何?” 沈玉寒看着他,语气淡然:“因为我欣赏有才之人。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对手,也有几分能耐。” “若你愿意将来改邪归正,这条命我便留给你。” 李乘风沉默了片刻,心中的不甘渐渐散去。 “你不杀我,难不成是想让我投降?” 李乘风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讥讽,“沈玉寒,你大可不必痴心妄想。” “我李乘风虽败,但绝不会屈服于朝廷,更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沈玉寒闻言,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动怒,只是目光微微一凝,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他看着李乘风,忽然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诚意:“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手下的这些人,对你忠心耿耿。” “不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头目,而是因为你为他们出头,护他们周全。” 李乘风的眼神微动,虽未说话,但心中已然承认了沈玉寒的说法。 沈玉寒继续说道:“你自称劫富济贫,不屑朝廷官员的腐败贪婪,走上这条路,未必完全是为了自己。” “你心里有抱负,有理想,但你走的这条路,注定了你只能是匪寇,只能与官府对立。” 李乘风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冷冷道:“沈玉寒,我从不图富贵荣华,我劫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劫富济贫,本就是我的原则。” “我从不伤害无辜之人,山寨里的弟兄也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我行的并非恶事,你若是想逼我归顺朝廷,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招安 沈玉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他走到李乘风面前,俯身看着他,低声道:“正是因为你并非无恶不作之人,我才不杀你。” 他语气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李乘风,你有才华,有能力,但你所用之处,走错了路。” “你劫富济贫,原本是好事,但你却用错了手段。” 李乘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明白沈玉寒的意思,眼中透着一丝疑惑:“你什么意思?” 沈玉寒直起身子,语气平静却透着深意:“如果你真心想劫富济贫,为何不以更正当的方式?” “你手下的弟兄们个个忠心耿耿,若你肯归顺朝廷,带领他们成为朝廷的兵,吃军饷饭,不仅能安顿他们的生活,还能用正当的身份替百姓出头。” “到那时,你依旧可以劫富济贫,只不过,你劫的是那些贪官污吏,用朝廷赋予的权力,为百姓伸张正义。” 李乘风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玉寒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朝廷……朝廷岂会允许我这么做?” 李乘风语气中透着不信任,“你口口声声说我可以归顺,但我不信朝廷会允许我继续行劫富济贫之事。” “到头来,岂不又成了帮朝廷作恶的狗?” 沈玉寒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沈玉寒既然敢开这个口,便不会食言。” “我也不屑与你玩什么权谋诡计,你若归顺,朝廷会有地方给你立功,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兄们去为百姓伸张。” 李乘风看着沈玉寒,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他从沈玉寒的眼中看不到虚伪,反而感受到真诚。 他李乘风虽然在江湖中打拼多年,习惯了与朝廷对立。 但他心中确实对如今的官场充满愤恨,若有机会真的能以正当的方式惩恶扬善,岂不是更好? 沈玉寒见李乘风沉思不语,便继续说道:“你的这些手下,多是穷苦出身,走上这条路,实属无奈。” “但我沈玉寒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招安,你的这些弟兄们也都可以成为朝廷的兵,吃军饷饭,不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李乘风的心中微微一震。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跟着他多年,出生入死,彼此间感情深厚。 他也一直为他们的前途忧心。 若能让这些弟兄们得到一个稳定的生活,不再为生计发愁,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沈玉寒,眼中带着一丝犹豫:“你说得轻巧,若是我答应了,日后这些弟兄们能有好日子过?” 沈玉寒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我沈玉寒向你保证,只要你归顺,你的这些兄弟们都可以成为我麾下的兵,不再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会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李乘风沉默良久,心中翻滚着无数念头。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好,沈玉寒,我相信你一次。”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李乘风今日归顺,但我有一条件,我不希望我的弟兄们被逼着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 “若有一日你沈玉寒言而无信,我李乘风绝不轻饶你。” 沈玉寒闻言,轻轻一笑:“放心,我沈玉寒从不负诺。” 松开了李乘风的束缚,拍拍他的肩膀,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李乘风,你是个有才之人,我欣赏你。” “既然你已经答应归顺,便随我一同入京,向皇上报功。” 沈玉寒淡然道,语气平和。 然而,李乘风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目光坚决地说道:“沈玉寒,我可以归顺,但我有一事相求。” 沈玉寒挑了挑眉,显然对李乘风的要求有些疑惑:“怎么?” 李乘风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复杂,他缓缓说道:“我心里……还有一个人。” “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 他的声音诚恳,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感情,“我无法随你入京,若是不能带她一起走。” 沈玉寒闻言,心中一动,眼前这个曾在战场上与他对抗的匪首,此刻竟然流露出如此柔情。 他原以为李乘风只是个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却没想到,这个硬汉竟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她是谁?”沈玉寒低声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感兴趣。 李乘风抬眼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那个人的模样。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充满了怀念:“她是一名女大夫,曾救过我的命……” “我本以为这一生再难相见,但我不会放弃。我需要时间找到她,把她带走,和她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沈玉寒听着李乘风的话,心中猛然一震。 女大夫?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方清月,那个不可磨灭痕迹的女子。 “女大夫……” 沈玉寒低声喃喃,目光变得深邃。 他的胸口猛然一紧,记忆的涌动让他难以平静。 那张熟悉的面孔,那段再也无法回头的往事,像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心。 他曾以为她已经不在,早已被岁月埋葬,但李乘风的话无疑又掀开了他心底的伤疤。 “给我一周时间。”李乘风坚定地说道,打断了沈玉寒的思绪,“我会找到她,然后带她一起随你入京。” 沈玉寒沉默片刻,思绪仍在方清月的身上打转。 他的内心翻涌不已,仿佛突然有了某种难以名状的牵引。 最终,他轻轻点头,压抑住心中的悸动:“好,我给你一周时间。” 李乘风深深看了沈玉寒一眼,感激地抱拳道:“多谢。” 李乘风的手下早已在山寨里收拾妥当,准备下山。 然而,虽然战败,但这些跟随李乘风多年的兄弟却不愿轻易离开这个他们共同生活多年的地方。 营地里,弟兄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神情中透着复杂的不舍。 “我们真的要走了?”一名手下低声道,目光有些游离,“跟了大当家这么多年,真要换身份去做朝廷的兵,我心里还真有点不踏实。” 另一个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换身份总比做匪徒强,起码以后不用天天提心吊胆。” “大当家给咱们找了条好路,总比跟官兵对着干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中的缺陷 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手下心中犹豫,舍不得离开这片山林。 他们在这儿生存了多年,早已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李乘风看着这些弟兄们,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深处不舍却难以表达。 这一走,许多人再也不会回来,而那些曾在这里度过的时光,也会成为记忆中的一部分。 思索良久,李乘风终于下定决心。 他走到众人面前,朗声说道:“弟兄们,今日是咱们在山寨里的最后一晚。” “我知你们许多人心中不舍,也有许多不愿离开的。” 我李乘风不会强迫任何人,今日咱们摆酒,若是想随我入京归顺朝廷的,咱们一“起走。” “若是想留下的,今晚便好好告别,咱们兄弟情义永远不变。”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沉默不语,眼中泛起泪光,但更多的是不舍。 李乘风始终是他们的大当家,他不愿强迫任何人,这份情义让他们更难以割舍。 沈玉寒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对李乘风的做法多了几分敬佩。 李乘风的手下并不是单纯的暴徒,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群体。 当夜,山寨里燃起了篝火,酒香四溢。 李乘风摆下了最后一场夜宴,众人围坐在火堆旁,举杯畅饮。 手下们纷纷敬酒,气氛热烈。 “来,兄弟们!无论今日之后你们走不走,咱们这一顿酒都得喝个痛快!” 李乘风豪爽地举起酒杯,笑声中透着些许释然。 众人纷纷举杯,酒过三巡,拳脚相交,打起了醉拳,场面热闹无比。 沈玉寒静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杯酒,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火光闪烁间,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眼前的酒宴、热闹的人群,以及那不经意间的对话,让他心底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李乘风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壶酒,大步走到沈玉寒身边,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玉寒,今日我李某人敬你一杯,算是答谢你不杀之恩。” 李乘风笑道,举起酒壶,递给沈玉寒。 沈玉寒淡淡一笑,接过酒壶,二人举杯同饮,烈酒入喉,带着丝丝火辣,却让心底的寒冷渐渐消散。 李乘风放下酒壶,坐在沈玉寒身旁,眼神透着一丝感慨:“说起来,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今日,竟然会与朝廷之人坐在一起喝酒。” 沈玉寒笑了笑,语气平和:“世事难料,我们都在走着自己的路。” “今天你归顺朝廷,未必是坏事,或许这是你另一个起点。” 李乘风点点头,抬眼望着远方的夜空,微微叹息:“是啊,江湖虽自由,却也飘零。” “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们,若是能有个安稳的生活,也算不枉我这一生。” 沈玉寒听着,心中有所触动,微微转头看向李乘风,沉声问道:“你心里那位……你打算怎么找到她?” 李乘风低下头,沉思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曾经我被蛇毒所伤,命悬一线,是她救了我。” “从那时起,我便对她念念不忘。” 他说着,眼中泛起一丝温柔,仿佛那个人就站在眼前。 沈玉寒心中一动,闻言若有所思:“医术高超的女大夫……” “这位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沈玉寒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急切。 李乘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她的名字我也不清楚,但她不想卷入江湖纷争,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惜我这颗心……已经无法平静。” 沈玉寒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更加不安。 他望着李乘风,脸色沉重,心底隐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尽管李乘风没有明说,但那女大夫的形象与他记忆中的方清月重叠得越来越清晰。 “你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沈玉寒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端起酒杯,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心中一片波澜。 “哦?”李乘风侧目看向沈玉寒,感兴趣地问道:“沈大人你这样的铁血将领,竟然也有心中放不下的人?” 沈玉寒轻轻苦笑,抬头望向远方,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有。她是我这一生唯一放不下的人。” 李乘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原来你也有柔情的一面?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如此。” 沈玉寒没有接话,眼神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的手紧紧握住酒杯,指节发白,仿佛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情绪。 “但我……我失去了她。” 李乘风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举起酒杯,拍了拍沈玉寒的肩膀,笑道:“看来你我二人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那我们不如喝一杯,敬一敬心中那放不下的人。” 沈玉寒侧过头看向李乘风,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两人目光交错间,仿佛心中有某种默契,但他们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同一个人。 “好。”沈玉寒轻声应道,举杯与李乘风一碰,二人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似乎无法熄灭心中的那股火焰。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酒过三巡,李乘风渐渐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沈玉寒也不再压抑,二人畅谈人生、抱负,仿佛此时此刻,他们不是敌人,而是两个惺惺相惜的朋友。 “沈玉寒,我敬你!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不像那些朝廷中的腐败官员!” 李乘风豪爽地举杯,大笑道。 沈玉寒摇头轻笑:“你也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来!咱们不醉不归!”李乘风再次举杯,酒洒了半杯,却毫不在意。 而此时,山下的镇子却是一片静谧,清冷的月光洒在屋檐上,街道上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安静。 方清月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望向窗外那轮静默的月亮。 她的心,像这夜晚的凉风一样,浮动不安。 虽然白日里她依旧戴着斗笠,摆摊行医,看似一切如常, 但这几日的平静让她感到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念着你的好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内心的焦虑在不安中逐渐放大。 身子比以往更加沉重,孩子的胎动也频繁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可是这几日,思绪总是杂乱无章,心绪难以安宁。 “姐姐,怎么还没睡?” 方池月从门口摸索着走了进来,她的声音柔和,却透着担忧。 方清月转过头,看到方池月缓步走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温暖。 她轻轻坐起身,声音中带着些许疲倦:“池月,我心里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方池月皱起眉头,虽然她看不见,但她敏锐的感知和对方清月的了解让她立刻察觉到姐姐内心的波动。 她坐到床边,轻轻握住方清月的手:“姐姐,是不是因为山上的事情?” “你别多想,或许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方清月微微摇头,目光幽远:“山上的事虽然没波及镇子,但我总觉得……” “沈玉寒已经在山上许久,迟早会来这里。” “沈玉寒?”方池月顿时有些紧张,她知道这个名字对姐姐意味着什么。 她紧紧握住姐姐的手,语气变得更加急切:“姐姐,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下来?” 方清月轻叹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是啊……若他知道我还活着,必定会来找我。” 这句话让方池月心头一颤,过去的种种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方清月沉默片刻,眼神微微闪烁。她低声说道:“我打算先请几日假,回家休息一阵子,躲一躲。” “眼下我的身体情况,也确实需要好好养养,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了。” 方池月点了点头,显然赞同这个决定:“姐姐你说得对,咱们先避一避也好。你现在的身子最重要,不能再受半点波折。” 她说着,轻轻摸了摸方清月的腹部,感受到那微微的胎动,心中更是担忧。 “你明天就去跟程家馆主请假吧,大家都知道你辛苦了这么久,应该不会为难你。” 方清月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是,我明日去请个假。”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再累我都能撑着,可这几天,心里总是莫名的慌,连着做了几次噩梦,梦里……” “我看见许多人倒在血泊中,那些喊杀声,震得我脑子疼。” 方池月听到这话,心头一紧:“梦?难道是预示着什么?” 方清月苦笑:“我也说不清。也许只是累了吧,总之,走一步算一步。” 方池月听着姐姐的语气愈发沉重,心中更加焦虑,便轻声安慰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咱们先回家歇几天,什么都别想,等你身子好一些再回来。” 方清月拍了拍方池月的手,轻声道:“好,等我身子养好了再说。” 次日,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方清月披上斗篷,带着方池月一同去了程家医馆。 医馆的气氛依旧如往常那般宁静,几位病人早早地等在门口。 方清月低头,心思沉重,想着怎么开口请假。 程馆主见她走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满脸关切:“方姑娘,你今日气色有些不好,昨夜没睡好吗?” 方清月微微一笑,尽量掩饰心中的不安,恭敬地说道:“程馆主,我这几日身子有些疲倦,恐怕要请几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程馆主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姑娘若是觉得累了,当然要好好休息。”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镇上的人都念着你的好。” “无论你请多少天假,医馆这边都可以照常运转,姑娘只管安心养身子。” 方清月感激地笑了笑:“多谢馆主理解。” 她正要转身离去,却见程夫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面带忧虑:“方姑娘,身子要紧,你这几个月已经够辛苦了。”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千万别逞强。” 方清月点点头,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多谢夫人关心。” 道别了程家众人后,方清月牵着方池月的手,缓缓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就在两人走到镇口时,程清远从医馆后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方清月和方池月,他急忙上前,神情透着几分担忧:“方姑娘,池月,等等我。” 方清月停下脚步,见程清远气喘吁吁地赶来,微微蹙眉:“程公子,何事如此匆忙?” 程清远看了一眼方清月,略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语气却诚恳:“方姑娘,这几天听说你“被山上的土匪掳去,我一直担心你是否安然无恙。” 如今你要回家休养,路上怕是有不测,不如让我护送你一程吧。” 他的声音中透着真挚的关切,眉眼中闪烁着一丝焦虑。 自从方清月被李乘风掳上山后,程清远心中便一直悬着,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如今她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但程清远的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方清月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婉言谢道:“程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如此担心。” “我这次回去,只是休息几日调养身子,池月会陪着我,不必劳烦公子了。” 程清远听到她拒绝,心中略感失落,眼神里流露出不舍。 他目光落在方清月的脸上,轻声道:“方姑娘,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安危。” “若有机会,你可以常来医馆走动。” “无论是看病还是闲谈,我程清远随时为你效劳。”他的语气真诚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方清月轻轻点头,温和却坚定地说道:“多谢程公子的好意,只是我现在身子不便,还是先安心养胎为要事。” “池月会照顾我,不必太过担忧。” 程清远闻言,心中暗自叹息。 他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多照顾方清月,没想到她如此果断地拒绝了。 他虽有些无奈,但还是不愿放弃心中的想法,便说道:“既如此,方姑娘,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我。” “你身子要紧,凡事不必独撑,咱们大家都是朋友。” 方清月微笑点头,轻声应道:“好,多谢程公子挂心。” 尽管心中有些不舍,程清远还是懂得分寸,知道方清月此时更需要休养,便不再多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真的下山了 他看着方清月牵着方池月的手缓缓离去,心中却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方清月的背影,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 程清远默默站在原地,心中有些惆怅。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借此机会与方清月拉近些距离,却没想到方清月始终保持着一份清冷。 正当他满怀心事准备回医馆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程清远抬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从山上徐徐而下,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威风凛凛,身披黑色披风,手握长刀,身形挺拔如松。 程清远愣了愣,随即意识到,领头的正是沈玉寒。 沈玉寒的身影在清晨的光影下格外显眼,马蹄声沉稳有力,仿佛整个天地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肃穆。 程清远望着他,那种无法言喻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沈玉寒作为朝廷的名将,战功赫赫,镇守一方,凡是提起他的名字,无人不钦佩。 程清远目送沈玉寒一行人缓缓经过,心中不禁思索起自己与沈玉寒之间的差距。 他不由得暗自叹道:“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方姑娘那样的女子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我要更加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方能有与沈将军这样的英雄相提并论的资本。” 程清远知道,只有靠自己的努力,他才能真正配得上方清月。 他目光望向远方,心中暗暗发誓,从今日起,他要加倍用功,绝不辜负自己的信念。 回到医馆后,程清远立即投入了书本之中,心无旁骛,誓要用自己的才学去换得未来的辉煌。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给镇子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沈玉寒昨夜与李乘风畅饮了一夜,今早下山时,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宿醉后的头微微发胀,他策马缓缓而行,目光不自觉地在镇子里游移,心中却依旧沉浸在昨夜那些未能彻底抒发的情感里。 马蹄声敲打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沈玉寒心中微乱,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与方清月相处的画面。 每当想起她,他的心底总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突然,前方巷子尽头的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那身姿纤瘦,步伐轻盈,朴素的衣裙却难掩她与生俱来的气质。 沈玉寒的心猛然一紧,双眼骤然亮起。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勒住马缰,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那背影与方清月如此相似,仿佛她就在不远处等他。 “清月……?” 沈玉寒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他愣在原地,手心紧握缰绳,仿佛那背影是他久违的梦境,又像是虚幻的幻觉。 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奈:“沈玉寒,你竟然醉得如此厉害,竟会把任何人都看成她。”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多年来,他一直相信方清月已然不在人世,可这次突如其来的错觉却让他的心不禁微微颤动。 自己该继续前行,但心中那一丝隐隐的怀念却久久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巷子深处,方清月紧紧贴在一堵墙后,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刚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去采购些日常所需的物品,没想到一出门就几乎撞见了沈玉寒。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转身躲入了巷子里,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斗笠的边缘,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被他察觉。 “他真的下山了……”方清月轻轻呼了一口气,微微低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感受到自己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但此时此刻,她还没有勇气面对沈玉寒。 等了一会儿,方清月侧耳倾听,直到听见远处马蹄声渐行渐远,确认沈玉寒已经离开,她才慢慢走出巷子,快步走向集市。 集市上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 她低着头,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斗笠下垂下的纱幔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她不敢太过张扬,唯恐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走到一处卖菜的摊位前,挑了几颗新鲜的白菜和豆腐,又顺手买了些萝卜和土豆。 想着这几天需要的食物都得一并采购好,免得再次出门时再碰上沈玉寒的队伍。 “方姑娘,又来买菜啊?今天怎么比往日早了些?”卖菜的大婶笑呵呵地招呼道。 方清月微微点头,语气平静:“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想早些买了东西,回去休息。” 大婶瞧了她几眼,见她戴着斗笠,也不多问,只是好心提醒道:“你身子要紧,别累坏了,早些回家歇着吧。” “多谢。”方清月轻声应答,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买的物件。 她心知自己身子越来越沉重,采购完这些东西后,可能需要闭门不出一段时间,所以买的东西必须足够维持几日。 她迅速挑完了几样菜,又买了几斤米和粗粮。 随后走到一家卖布匹的摊子前,挑了几匹质地粗糙但结实耐穿的麻布,打算用这些布做几件村妇常穿的衣裳,来掩饰自己现在的身份。 越是低调,越不会引人注意。 “这些布麻粗厚,倒也合适做些衣物。” 摊主见方清月挑得很仔细,便随口介绍道。 方清月点点头,付了银子,拿着麻布匆匆离开了集市。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回头望了望刚刚走过的街道,沈玉寒的队伍早已不见踪影,方清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方清月将采买的东西一一放好。 她坐在椅子上,摸着腹中的胎儿,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不与他正面相见,我的平静日子便还能继续。” 她穿上刚做好的粗布麻衣,走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毫不起眼。 她满意地看了看,轻轻呼了口气:“这样,应该不会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将最后一匹粗布麻衣叠好,准备将它们收进柜子里时,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除了方池月,她这几日并未告知任何人自己在家中休养,连医馆的人都没有多透露。 她轻轻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神情颇为自信,正是李乘风。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死皮赖脸 方清月心中顿时一沉,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随即将门稍微打开了一条缝隙,冷静地问道:“李大当家,有何贵干?” 李乘风看见她开门,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神色自若,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在这里一般。 他摆了摆手,声音豪爽:“方姑娘,你可真是躲得好。” “今早我下山,寻了好久才打听到你在这儿,连着派了几个兄弟挨家挨户问才找准地方。” “没想到你竟然躲着我?” 方清月眉头紧锁,语气冷淡:“李大当家若无要事,还请回吧。” “我这几日身子不便,不见客。” 她本想关上门,奈何李乘风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挡住了门,带着笑意说:“别急嘛,方姑娘,我这次来可不是来打扰你的。” “我……想着你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山上刚打了些野味,我特意带下来,顺便给你送送。” 说着,李乘风从背后拎出一只野兔和几只野鸡,得意地晃了晃:“你看,这些都是新鲜的,都是我亲自打的。” “兔子肉可补虚,山鸡滋养气血,你刚好可以炖汤养身子。” 方清月看着他手里拎着的猎物,不禁心中一阵无奈。 她根本没有心思搭理李乘风,更何况,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与他有任何瓜葛。 于是她冷冷地说道:“李大当家,我不需要这些,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菜招待你。请回吧。” 说完,她试图再次关门,但李乘风依旧死死挡住门,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方姑娘,你就别推辞了。”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些误会,可我这次是真心想给你送点东西,也没打算赖在你家不走。” “这几只野味你就拿去炖汤吧,等汤好了,咱们再好好聊聊。” 方清月见他毫不在意她的冷漠态度,心里颇感无奈。 她一向讨厌这样的强行闯入,李乘风虽然在山寨时表现出些许真诚,但她对他的举动并无好感。 于是,她索性直接道:“李大当家,你若是真心送东西,放下便可,我这里不缺食物,不需要你操心。” 李乘风看她态度冷淡,神色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方姑娘,你这是下山就不认人了?” “我这可是山上特意为你打的,结果你连让我进门坐坐的机会都不给。” 方清月依旧冷静,不动声色地回答:“大当家,家里不方便招待你,请见谅。” 李乘风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不让我进门,那我就在外面烤好了。” “我还真就不信,我烤了这只兔子,你能不馋!” 说罢,他竟然真的不再试图进入屋内。 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到门口的空地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和干柴,开始搭起了火堆,准备烤野兔。 方清月见他这般自来熟的模样,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她本想直接关上门不理会,可李乘风似乎下了决心要在她家门口“蹭饭”,她闭门不见也未必能赶得走他。 李乘风坐在火堆旁,熟练地将野兔处理干净,然后用树枝穿好,放在火上烤。 他时不时地抬头看向紧闭的门,带着几分得意:“方姑娘,这可是我李乘风亲手烤的野兔,外头可吃不着这等美味。” 不多时,兔肉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来,方清月站在门后,闻着那阵阵烤肉香,心中虽有些动摇,但还是强迫自己不去理会。 李乘风这人一向耍无赖,若是自己开门应他,便会无休无止。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李乘风自言自语的声音:“方姑娘,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吃烤兔子?” “你不想尝尝?我可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 门外那阵阵香气随着风缓缓飘进来,烤肉的焦香刺激着她的鼻尖,让她本就不甚稳定的情绪开始微微动摇。 加上孕中对气味的敏感,方清月腹中那股饥饿感渐渐加剧。 “再不出去,他只怕会烤到天黑,”方清月无奈地想着。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推开了门。 门外的李乘风正熟练地翻着烤兔子,见方清月终于开门出来,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方姑娘,怎么样?闻着这香气,终于忍不住了吧?” 方清月不搭理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火堆旁。 她面色冷静,心中早有打算,只是打算应付完这顿饭后,迅速让他离开。 李乘风见她走近,赶忙将兔子从火堆上取下来,手脚麻利地撕下几块肉递过去:“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你在山上给我治病,我这次也算报答你一回。” 方清月皱了皱眉,接过那块递过来的烤肉,低头看了一眼。 肉色金黄,焦香四溢,外焦里嫩的模样倒真有几分诱人。 她原本不打算尝,但见李乘风盯着她,若是此刻拒绝,只怕这人更难对付。 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撕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意料之外,烤得竟然十分到位,兔肉嫩滑多汁,入口即化。 李乘风见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怎么样?我李乘风的手艺可还不错吧?” 方清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烤肉水准。 她放下戒备,索性坐下,不再客气,继续慢慢品尝着手中的烤兔。 李乘风见状,笑容更甚,忙着撕下更多的肉递给她:“别客气,吃吧,这可是咱们山里的特产,外头吃不着。” 方清月心里虽然无奈,却也知这顿饭不吃完,李乘风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她倒不如顺水推舟,吃完了让他心满意足后,自己也好把他打发走。 过了一会儿,方清月把烤好的肉分了几块,转身走回屋里,将一部分递给方池月。 方池月闻着香气,微笑着说道:“姐姐,这烤肉味道真好,你吃了没?我倒是闻着就馋了。” 方清月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吃吧,外面的李乘风还没走。” 方池月吃着烤肉,眼神却透过虚空,仿佛能看到姐姐那眉宇间的一丝无奈。 她轻轻笑了笑:“姐姐,既然他来了,你也别太为难。吃顿饭而已,他总会走的。” 方清月轻叹一声,没有多言。 外头,李乘风早已将剩下的兔肉处理完毕,正自顾自地用树枝烤着山鸡。 他一边转动着手里的树枝,一边随意地说道:“方姑娘,我今天来,不单是为了给你送野味的,还有件大事要告诉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走一步看一步 方清月皱了皱眉,微微抬头,问道:“什么事?” 李乘风笑容满面,眼里透着几分得意:“前些日子,沈玉寒那家伙把我们山寨打得落花流水。” “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当土匪到底,没想到他竟然招安我,让我跟他去京城,给我安排个好差事,还说我有机会当将军。” 方清月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她目光微微闪动,手下的动作也停了片刻:“将军?” 李乘风笑得更加得意,继续说道:“对啊,沈玉寒那小子看中了我的本事,说我是个难得的人才,准备带我去京城立功。” “我这回倒是没白费这些年打打杀杀,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说到这里,他神情略带几分自豪,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朝堂上封侯拜将的模样。 方清月心里一沉。 她知道李乘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如果他真的被沈玉寒招安,日后必定会在朝廷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她并不关心这些,反倒担心他未来与沈玉寒的密切接触,会让她的隐居生活更加复杂。 李乘风瞥了一眼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真诚:“方姑娘,你看,你和我有缘,不如跟我一起进京城吧?” “我李乘风日后若是成了将军,必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方清月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叹息,立刻冷声拒绝道:“李大当家,我并无意离开这里。” “你若是要去京城,那是你的事,请不要再提这种荒唐的事情了。” 她的语气冷淡,丝毫不给李乘风留有余地。 李乘风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方姑娘,你真就这么不念旧情?” “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下山来,给你送野味,你连一点情面都不留?” 方清月不为所动,淡淡道:“李大当家,我从未答应过什么。” “你若是还有其他事,今后不必再来了。” 李乘风见她如此坚决,心中顿感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不过你放心,我李乘风欠你的人情,总有一天会还的。” 说完,他无奈地收拾好东西,终于起身离开了。 方清月站在院子里,看着李乘风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莫名有些沉重。 李乘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什么“去京城”、“当将军”。 她原以为这一切与自己无关,可是,沈玉寒这个名字一旦出现,所有曾经埋藏的痛楚便开始一丝一丝地侵蚀着她的心。 她轻轻抚上胸口,心脏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一阵窒息感涌上喉间。 想到沈玉寒,她那颗早已封闭的心,再次感受到了疼痛。 那些年,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仿佛一场命中注定的梦魇,挥之不去。 “姐姐……”盲女方池月的声音忽然从屋内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伴随着她轻轻走来,虽然看不见姐姐的表情,但她能感知到方清月此刻的情绪。 方清月倚在门框旁,低声道:“池月,我没事。” 自己不该让妹妹担心,可心底那股痛苦无法忽视。 方池月轻轻摇头,走到她身旁,握住姐姐的手,眉头微微蹙起:“姐姐,别骗我。你这样,难道是因为沈玉寒?” “你逃避了这么多天,可他还是来了……” 方清月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再次一紧,她垂下眼帘,神色略显黯然:“池月,你不懂。我离开他,是为了彻底斩断这一切。” “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 方池月轻声叹了口气:“可是姐姐,世间哪有这么多假死能真的了断一切?” “你既然心里还放不下,又何必苦苦相瞒?不如和他说明白……” “不行!”方清月立刻打断,目光冷静,“我不能再回到那个漩涡中去。” “池月,我用尽一切力量才得以摆脱他的世界,假死也好,隐居也罢,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方池月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可若他找到你,怎么办?” “你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一世吗?” 方清月的目光微微闪烁,但随即冷静下来,轻声道:“我会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他不发现我的身份,我的生活可以继续平静下去。” 方池月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依旧不安,但她也知道姐姐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她轻轻拍了拍姐姐的手,温柔地劝道:“姐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方清月勉强一笑,心中却依旧压抑不已。 她不愿回忆过去的那些伤痛,更不愿再陷入沈玉寒的世界中,可这命运仿佛故意与她作对,所有一切都在向她逼近。 另一边,李乘风从方清月的家中出来,神色略显失落。 他一向自信满满,可今日却屡屡在方清月面前碰壁,心中的那份骄傲仿佛被硬生生压下。 他慢慢走回自己暂时安置的营地,途中,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方清月冷淡的模样。 就在他走到山脚时,忽然看到一队骑兵正朝他这边缓缓行来。 领头的正是沈玉寒,目光冷峻,身姿挺拔。 沈玉寒似乎也看见了他,勒住马缰,目光打量着李乘风,眉头微微一皱。 “李乘风?”沈玉寒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李乘风闻声抬头,见是沈玉寒,立刻抱拳行礼,随即苦笑着说道:“沈将军,今日碰上了些糟心事,正打算回去呢。” 沈玉寒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生疑虑,问道:“你今早不是说要下山办点事?” “怎的这般失魂落魄?” 李乘风叹了口气,摇头道:“唉,去见了个老朋友,本想着聊聊旧事,结果人家根本不愿理我。” 沈玉寒听他语气略带失落,眉头皱得更紧:“什么老朋友?” 李乘风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无奈:“还能是谁?就是那位女大夫。” “你也知道,我欠她一条命,本想着能带她一起去京城,结果人家根本不愿跟我走。” “唉,真是好心喂了狗。” 沈玉寒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心中猛然一沉:“女大夫?你说的女大夫……是什么样的人?” 李乘风没有察觉到沈玉寒语气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还能是什么样的人?医术高超,脾气冷清,长得也是端庄大方。” “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思就放在她身上,可她宁愿留在这小地方,也不愿跟我去过好日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疾 说到最后,李乘风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听着李乘风的描述,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 李乘风口中的女大夫,医术高超、脾气冷清,这些都让他想起了方清月。 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在他心底翻涌不止,他不由得更加仔细地打量着李乘风,仿佛要从他的眼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叫什么名字?” 沈玉寒的声音沉稳,但目光已不自觉地变得锋利起来,透着一股压抑的急切。 李乘风见沈玉寒突然问得如此直白,顿时有些警觉。 他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对那位女大夫,他却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保护欲。 他心里清楚,沈玉寒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要和他争什么,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沈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乘风笑得有些勉强,试图打哈哈带过,眼神里透出一丝防备。 沈玉寒微微眯眼,脸上依然保持着冷峻的表情,但眼底的探究之意愈发明显:“我只是好奇,这位女大夫如此与众不同,连你这般桀骜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 “若她的医术真如你所说,也许我该向她请教一二。” 李乘风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将军,这可不成。” “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若是让你也惦记上了,我岂不是没得争了?” 他这话虽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但眼神却分外认真,显然是不愿透露任何关于那位女大夫的真实信息。 沈玉寒见状,心中更加疑惑,但也意识到李乘风不会轻易吐露女大夫的名字。 于是,他微微一笑,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追问。” “不过,李乘风,你这样的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李乘风哈哈一笑,掩饰着内心的紧张:“谁说大丈夫不能为情所困?你沈玉寒是铁血将领,可我李乘风也是有血有肉的汉子。” “碰上对的人,这颗心啊,说不定比谁都软。” 沈玉寒冷笑一声,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些过往封存在心底,然而每次听到任何与方清月有关的蛛丝马迹,他的心便会不可抑制地泛起波澜。 那道从前的伤口,似乎从未真正愈合过。 李乘风见沈玉寒不再追问,心里松了口气,便抱拳告辞:“沈将军,天色已晚,我还是先回营休息了。” “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将来若有机会,我李某人必当回报。” 沈玉寒点了点头,目送李乘风离开。 他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心中依旧无法平静。 那位女大夫究竟是谁?李乘风话中的那些细节,越来越让他觉得与方清月相似。 可她明明已经不在人世,难道…… 真的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脑海中,那张熟悉的面容却越发清晰起来。 回到营帐,沈玉寒一进门,便看见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军务卷宗。 他的脸色依旧冷峻,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滑过,感到一种压抑不住的疲惫。 这几日连续作战,外加与李乘风的交涉,让他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夜里的酗酒也让他的精神愈发疲惫,但他知道,只有不让自己停下来,才能暂时麻痹内心的痛楚。 一个手下走进营帐,看到沈玉寒正在低头处理军务,忍不住上前劝道:“将军,这几日您几乎没有合眼,战事已定,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等明日再继续?” 沈玉寒微微抬头,目光依旧冷冽:“不必了,今日的事必须处理完。” 手下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将军,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吃不消……” 沈玉寒冷冷地挥了挥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自有分寸。” 手下无奈地退了出去,沈玉寒依旧埋头在卷宗中。 他的眼睛盯着一份份军情报告,脑海中却不时闪现出李乘风那话中的女大夫。 每次他稍微停下手中的工作,方清月的影像便不可抑制地涌入他的思绪,让他根本无法专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混乱,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眼前的军务上。 “只有不停地做事,我才能暂时忘记她……” 沈玉寒心中苦笑。 可哪怕他如此克制,方清月的影子依旧顽固地盘踞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夜色渐深,营帐内一片寂静,唯有案几上的烛火偶尔跳动,映得沈玉寒的脸庞时明时暗。 处理完最后一份军务,他合上卷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些日子,江南的战事刚刚平定,他带领军队连日征战,几乎没有片刻休息。 再加上心中一直萦绕着的方清月的身影,那种隐秘的痛楚如影随形,仿佛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令他无法专心。 沈玉寒站起身,准备倒杯茶来缓解一下胸口的闷痛。 就在他刚刚站稳脚步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仿佛被重物压住,胸口闷痛加剧,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呼吸变得沉重。 他一手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额角渐渐渗出冷汗。 “不对……”沈玉寒低声喃喃,心中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这种突如其来的虚弱感让他始料未及。 一直以来,他都以铁血将领的形象示人,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如此狼狈。 他想要呼喊守在帐外的士兵,可声音却仿佛被卡在喉咙里,连抬手的力气也几乎耗尽。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迅速席卷,强撑了几日的硬朗终于在这一刻崩塌。 正当他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时,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手下的士兵察觉到异样,掀开帘子冲了进来:“将军!您怎么了!” 看到沈玉寒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士兵连忙冲上前扶住他,满脸焦急:“将军!您坚持住!我这就去请大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沈玉寒扶到床榻上,又急急忙忙跑出去喊人。 夜风微凉,沈玉寒靠在床上,呼吸微微急促,胸口的闷痛让他几乎无法完全清醒。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多日劳累过度,加之心事重重导致的旧疾发作。 可此刻,他只觉脑袋昏沉,身子越来越虚弱,眼前的烛火也渐渐变得模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人下毒 不多时,士兵匆匆带来了几位随军大夫。 然而,这些军中的大夫对外伤精通,却对内科不甚擅长,只能为沈玉寒把了脉,束手无策地摇头:“将军的身体虚弱,内火攻心,此刻必须找一个精通内科的名医。” 士兵连忙说道:“听闻方圆十里有一家医馆,程大夫乃是本地有名的老医师,擅长调理内伤。我们必须立刻将他请来!” 大夫点点头:“是,那程大夫确实名声在外,若能请来他,定能对症下药。” 士兵二话不说,立刻带着几人骑马赶往镇上的医馆。 程家医馆此时已经熄灯,唯有一盏小小的灯笼在门口微微晃动。 程大夫刚刚入睡,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的士兵声嘶力竭:“开门!快开门!军中将领病倒了,需要医治!” 程大夫被吵醒,披上衣服急忙走到门前打开门。 士兵一见到他,立刻急声说道:“程大夫,我们将军病了!大夫,您必须立刻跟我们走!” “将军病了?”程大夫皱起眉头,忙不迭地拿起药箱,边穿鞋边问:“怎么回事?病情严重吗?” 士兵焦急地点点头:“将军连日操劳,今日忽然倒下,胸闷气短,情况紧急。” “大夫,您一定要尽快赶去看看!” 程大夫心中一凛,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收拾好药箱,跟着士兵快步走出医馆。 刚准备上马时,程清远忽然从医馆后院跑了出来,神色紧张:“爹,我听说将军病了,您去哪里?我跟您一起去!” 程大夫看到儿子,微微犹豫,程清远却抢先一步跳上了马:“我去帮您打下手,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程大夫拗不过儿子,连忙答应。几人策马疾行,飞快地赶回军营。 很快便到了军营,程大夫蹲在沈玉寒的床榻旁,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眉头紧紧皱起。 他仔细地诊着脉象,发现沈玉寒的脉搏虚弱,明显是因为长时间劳累所致,但除此之外,脉象中还有些奇怪的迹象。 他抬起头,看了看沈玉寒微微发青的唇色,心中隐隐有些疑虑。 程清远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尽管沈玉寒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但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显然痛苦不堪。 “程大夫,将军的情况如何?”沈玉寒的副将忍不住上前,焦急地询问。 程大夫收回手,眉头依旧紧皱,站起身来对副将说道:“将军这几日操劳过度,加之伤寒入体,导致身体虚弱。” “不过,此症不算太过严重,开几副调理的方子,静养几日便可恢复。”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开始开方子。 副将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程大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重新紧张起来。 “不过……”程大夫顿了顿,神情略显凝重,“我在将军的脉象中发现了一丝奇怪的毒性残留,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的身体加剧疲惫。” “我才疏学浅,无法辨明这是什么毒,只能开几副药暂时压制,但要彻底解毒,还需请更高明的大夫诊治。” “毒?”副将脸色顿时变了,眼中满是震惊,“谁敢对将军下毒?这可不是小事!” 程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将军的体内毒性不重,可能是许久前所中,现今才逐渐显现出来。” “我只能暂时调理他的身子,压下毒性。但要彻底根治,最好还是尽快请名医出手。” 副将一听此言,神情愈发焦急,转身对沈玉寒说道:“将军,不如咱们即刻启程回京吧!” “京中的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查出这毒的来历,彻底根治。” 沈玉寒靠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中带着一丝坚毅。 他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行。如今江南战事刚定,很多事情还未处理妥当,回京太过仓促,且我不能将如此重任随意交给旁人。” 副将神情为难,但看着将军固执的模样,也不敢再劝。 他转身对程大夫说道:“既然如此,程大夫,您能否暂时留在军营里,继续为将军诊治?” “至少等他身体好转,再做打算。” 程大夫点头答应:“自然。我会尽力为将军调理身子。” 说完,他便开始列出几味药材,让人即刻去煎药。 站在一旁的程清远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自从见到沈玉寒倒下的那一刻,他便心生感慨,觉得这位久负盛名的将军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然而,听到“毒性残留”这个词时,他心里忽然一动。 他想到方清月。 方清月的医术高超,这镇上无人不知。 她曾救治过无数危重的病人,连他父亲都对她的医术推崇备至。 若有谁能解开沈玉寒的毒,那方清月一定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程清远心中盘算了一番,最终站了出来,开口道:“将军,若是您信得过,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医,医术极高。她或许能够帮助您解毒。” 副将一听这话,立刻转身,目光带着几分怀疑:“你说的名医是谁?她能胜过京中的太医?” 程清远从容不迫,笑道:“这位大夫虽不出名,但医术极其精湛,尤其是对于毒药、奇症的治疗,更是独到。连我父亲自愧不如。” 副将看向沈玉寒,神色犹豫:“将军,这……” 沈玉寒此时靠在床上,眼神微微闪动。 他虽然疲惫,但神智依然清醒。他听到程清远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好奇,这镇上竟有如此大才? 不过,眼下他的身体的确虚弱,若有机会,他也不愿错过。 更何况,此刻毒性在体内,他若不及时诊治,恐怕事情会更加棘手。 沈玉寒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请她过来。” 程清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立刻抱拳道:“将军稍等,我这就去请那位大夫。” 他说罢,立刻匆匆离开营帐,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程清远从营帐中匆匆赶出,骑上马,心中已有了决定。 若是方清月出手,沈玉寒的病情或许很快就能得到缓解,甚至彻底痊愈。 想到这里,他马不停蹄地朝方清月的住处奔去。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薄薄的雾霭在街道上漂浮。 程清远策马穿过镇上安静的巷道,心中隐隐有些紧张。 自上次离开方清月的家后,他便一直想着如何再次接近她。 此次沈玉寒病倒,似乎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章 从未被真正抹去 不多时,他来到方清月的家门前。 门前的几棵枣树上挂着露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润气息。 程清远深吸一口气,下马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 门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门缓缓打开,露出方清月那张不失温柔的面容。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粗布衣衫,气质依旧如水般沉静。 “程公子?”方清月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程清远,微微一愣,随即温声问道:“有事吗?” 程清远急忙抱拳行礼,尽量平复急促的呼吸,解释道:“方姑娘,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镇上有一位将军病倒,情况危急,听闻您的医术高超,特意赶来请您出手救治。” 方清月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有些迟疑。 她平日里虽也救治过不少镇上的病患,但她的隐居生活一向低调,且只医治乡间百姓。 如今忽然有人称有“将军”病倒,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不过,方清月一向视救人为己任,便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道:“救人要紧,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看看。” 程清远听她答应,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忙不迭地说道:“多谢方姑娘!您能出手,将军定能脱险。” 方清月随即让方池月帮忙收拾简单的药箱,背上药篓,便跟着程清远出发了。 他们一路行至半山腰,方清月忍不住问道:“程公子,不知这位将军是何人?何以受了此病?” 程清远策马走在她身旁,稍稍顿了顿,随即如实答道:“这位将军乃是朝廷重臣,战功赫赫,名叫沈玉寒。” “沈玉寒?”听到这个名字,方清月的心骤然一紧,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耳中似乎只剩下“沈玉寒”这三个字不断回响。 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被瞬间打开的锁链般,汹涌而至。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也不由得攥紧了药篓的绳子。 程清远见她忽然停住脚步,疑惑地回过头:“方姑娘?你怎么了?”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心神,但脸色已然有些苍白。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低头,眼神复杂。 沈玉寒,竟然是沈玉寒…… 她假死逃离的那段往事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段纠缠不清的感情、那些无法释怀的痛苦,瞬间令她窒息。 程清远见她神情异常,心里有些急了:“方姑娘,将军病情紧急,您若是身体不适,我可以再找其他大夫。” 方清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不必。” “只是我身子近来有些虚弱,一时失神罢了。” 程清远见她神色不佳,有些担忧地问道:“方姑娘,您……是不是不太方便?若是这样,我可以再去寻其他人。” 方清月心中已迅速做了决定,婉转道:“程公子,实在抱歉……” “我近日身体确实不太好,若是稍加劳累,恐怕会影响病人。” “看样子,我暂时无法前去救治将军了。” 程清远顿时有些急了:“方姑娘,这位将军的病情的确不容耽搁,若是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您……您若不方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方清月垂下眼帘,语气愈发坚定:“程公子,救人之事我一向竭尽全力,但今日实在无法出诊。” “将军若是病重,最好请别的大夫诊治。” “我相信此地还有不少医术高明之人,定能帮到你。” 程清远见她如此坚决,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方清月的脾气,若她不愿出诊,自己也强求不得。 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另想他法了。” 方清月微微点头,声音依旧温和:“若是以后有其他事情,程公子再来寻我也不迟。” “至于将军的病情,我希望他能尽快康复。” 程清远看着她那张清冷却坚定的面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失望。 他本以为这次能借着沈玉寒的病情拉近与方清月的距离,却没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他只能无奈地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待程清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方清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跳依旧有些急促。 她转身进了屋子,紧紧关上门,靠在门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沈玉寒,竟然真的离她这么近,她原以为自己逃得足够远,命运却又一次将他们逼近。 “不会的……”方清月喃喃自语,“他不会找到我的。” 可心中的那股不安,却如影随形。 程清远却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象,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自己已经无法再强求方清月出诊,但将军的病情不容耽搁,他必须尽快将事情汇报给沈玉寒。 回到军营时,沈玉寒正靠在床榻上,面色依旧苍白。 尽管身体虚弱,他依然展现出冷静。 程清远走进营帐,神色有些尴尬,抱拳说道:“将军,属下无能,那位大夫……” “她因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为您诊治。” 沈玉寒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表露太多情绪。 他抬眼看向程清远,语气依旧沉稳:“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勉强她。身体要紧。” 程清远见沈玉寒没有发怒,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他接着说道:“将军,这位大夫确实医术精湛,若她身体好转,也许还能出手相助。” “不过眼下……”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如何继续。 沈玉寒微微点头,示意他无需再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此事已了,你先下去吧。我休养片刻。” 程清远低头应诺,退了出去。 沈玉寒靠在床头,闭上眼,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然而,他的思绪却不曾平静。 那位大夫,名叫方清月。 这个名字在他耳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他不禁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心头不安。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位方大夫,或许与他失去多年的方清月有关。 沈玉寒虽然经历过无数战场的厮杀,刀光剑影从未让他动摇过分毫,可每每想到方清月,内心的柔软处总会泛起一丝刺痛。 他不愿承认自己仍旧放不下她,但那些年在他心中深深刻下的记忆,却从未被真正抹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婆婆妈妈的 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胸口,仿佛那份曾经失去的温暖还残留在指尖。 “将军,属下有话禀报。”凌风走上前,抱拳说道。 沈玉寒睁开眼,点了点头:“说。” 凌风低声道:“将军,关于那位方大夫的事情……” “属下斗胆建议,或许我们可以派人去江南一带,暗中打探一下。” “将军,这镇上的确有许多关于她的传闻,若她真有极高的医术,说不定能找到根治之法。” 沈玉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眼,深思片刻。 方大夫,这个名字和方清月的重叠让他心中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预感。 也许,方大夫真的与方清月有关?如果她真的是……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好,”沈玉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派人去江南打探她的踪迹。若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 凌风抱拳应命,毫不迟疑地退了出去。 沈玉寒靠在床头,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却难以平静。 那个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人影,一次次在他的记忆中浮现。 也许,这一次,他能够找到她。 另一边,李乘风得知沈玉寒病倒的消息后,神色变得复杂。 他虽是沈玉寒刚刚招安的手下,但此时听闻这位令他又敬又恨的将军倒下,心中竟也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然而,还未等他整理好思绪,他身边的几个心怀不轨的手下便开始蠢蠢欲动。 “寨主,”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走上前,低声劝道,“咱们不用再替沈玉寒那家伙卖命了!” “你看,他如今病倒,未必撑得住。等他彻底倒下,江南这片地界岂不就是我们的?” “咱们不如趁乱逃走,重新当我们的山大王。” “兄弟们都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何必受人制约?” 另一个手下也跟着附和:“对啊,寨主,这沈玉寒若真撑不过去,咱们可得早做打算,别等朝廷的人过来接管江南,到时候咱们想走都走不了!” 他们的声音虽压得低沉,但眼中的野心却显而易见。 李乘风听着这些言语,眉头紧紧皱起。 他虽然对沈玉寒招安的决定心存不满,但他毕竟是个讲义气之人,尤其是经过这些日子与沈玉寒的接触,他也看出了沈玉寒的为人和用兵之道。 沈玉寒是个有原则的将领,招安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剥削,而是为给他和手下提供一条活路。 李乘风冷冷地扫了眼那几个手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沉声说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混账话?如今江南刚刚安定,你们就想着背叛沈将军?” “莫非这山大王的日子还没过够?!” 黝黑壮汉被李乘风这一瞪,心里顿时一紧,但依旧不甘心:“大当家,我们也是为你着想啊!” “当初在山寨的时候,兄弟们跟着你过得逍遥自在,可自从我们招安之后,兄弟们不但要按时操练,还得听沈玉寒那个官老爷的指挥,哪还有当初那般自由?” “更何况,他如今病倒,若他倒下,咱们……” “闭嘴!”李乘风猛然喝道,打断了手下的抱怨。 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怒意。 他眯起眼,冷冷地扫视着这几个不安分的手下:“你们想当山大王?你们是以为当山匪有多么光彩吗?” “我李乘风带着你们走上这条路是为了谋生,不是为了让你们一辈子做土匪!” “沈玉寒给了我们一条正当的路,我们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难道你们还不明白?” 黝黑壮汉被李乘风的气势压住,心里虽有不满,却不敢再顶嘴,只能低下头,沉默不语。 另一旁,一个满脸疤痕的壮汉忍不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寨主,你是不是被什么爱情冲昏了头脑?” “自打你认识了那个女大夫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犹豫不决了。以前的寨主,哪会这么优柔寡断?” 听到这话,李乘风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猛地转身,走到那疤痕壮汉面前,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打得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你再说一遍!”李乘风冷声喝道,眼神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对方。 疤痕壮汉没想到李乘风会突然出手,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他强忍住疼痛,咬牙不再吭声。 “你们记住,”李乘风冷冷扫视着眼前的几个手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论我认识谁,心中有谁,那都是我的私事。” “你们若敢再在背后嚼舌根,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他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头。 几个手下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李乘风目光冷厉,脸上不带一丝温情。 眼前这些人虽然是他曾经的兄弟,但当了多年土匪,骨子里的贪婪早已根深蒂固。 沈玉寒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但若是稍有松懈,这些人便会再次背叛。 他必须用雷霆手段才能镇压这些躁动的心。 “都给我听好了,”李乘风厉声说道,“从今天起,谁若敢再打什么歪主意,立刻滚出我的队伍!” “我李乘风宁愿少带几个人,也不愿意带一群忘恩负义的贼!” 几名手下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垂头丧气,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李乘风站在山坡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林,心中仿佛被什么紧紧缠绕着,挥之不去。 他的心思久久停留在方清月的身影上,那个与世无争的女子。 却不知为何,深深嵌进了他的心底。 从她替他解毒救命的那一刻起,方清月的温柔便如同一种无形的力量,侵蚀了他本该冷硬如铁的内心。 “方清月……” 李乘风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声音里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营帐外,那几个被李乘风训斥过的手下正聚在一旁,低声交谈着,脸上皆带着怨恨。 “你们看见没有?咱们寨主如今完全变了。” 疤痕壮汉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讥讽。 他的脸上布满丑陋的疤痕,像是无数次刀锋的印记,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以前的寨主,哪会对着个女人就这么手软?” “一遇上她,整个人就变得婆婆妈妈的。” “哼,连跟沈玉寒对峙的时候都比现在果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围 他继续说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仿佛在嘲弄着李乘风的‘软弱’。 另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点了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阴狠:“不错,寨主自从认识了那个女大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按理说,咱们早该逃出沈玉寒的掌控,回到山寨重新当大王。” “可现在,寨主居然想老老实实听那沈玉寒的话,真是让人窝火。” 几个手下低声附和,眼中的敌意愈加浓重。 疤痕壮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毒,他低声说道:“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咱们寨主还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寨主。” 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神一亮,咬牙道:“你这话有道理。咱们寨主被这女人迷了心智,想要让他清醒过来,必须先把那女人除掉。” 疤痕壮汉冷冷一笑,压低了声音:“对,咱们得动手,只要把那女人悄悄处理掉,寨主自然会清醒过来。” “到时候,没有人再能束缚我们。”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那个女人看似聪明,但他们是从刀口上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女子绊住?” “只要将她秘密绑走,悄无声息地了结,寨主就再也不会被她左右了。 “咱们就装作她失踪了,寨主忙于沈玉寒的事情,肯定找不到什么证据。” “只要不露破绽,一切都好办。” 夜色沉沉,月光洒在院落之中,映照出四周枝叶婆娑的影子。 方清月靠在院中简陋的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医书,眼皮微微打颤,困意渐渐袭来。 她最近睡得并不好,身体日渐沉重,胎儿的胎动频繁,使得她难以安眠。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懈怠,镇上事务繁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需要她格外注意。 医书上写着各种孕期保养的法子,但此刻,她的脑袋似乎已经无法再吸收任何字句。 风吹过院中的枣树,带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夹杂着夜风的冷意。 方清月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忍不住将书本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片刻。 就在她快要陷入浅眠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院墙外徘徊。 方清月心头一紧,倏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困意瞬间散去。 她转过头,耳朵仔细听了几秒。 响动渐渐变得清晰,脚步声轻迅速,不是平常人经过的动静。 她的第一反应是防备,立刻意识到有人在靠近。 她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是她随身带着以防万一的。 “池月!”她压低声音喊道,坐在不远处正准备休息的方池月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方池月看不见,但她的耳朵格外灵敏,一下子捕捉到了那些异常的声响。 “姐姐,怎么了?”方池月也感受到了院外那股不安分的气息,虽然眼睛看不见。 但她紧张得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心中已有了不详的预感。 “有人要进来了,”方清月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深深的警觉,她迅速环顾四周,“快,堵住门,别让他们闯进来!” 方池月心领神会,立即摸索着在门后搬了几块木板,悄无声息地将门堵死。 方清月心中一凛,知道情况不妙,她将匕首从腰间抽出。 紧紧握在手中,目光冷静地扫过窗边和院中的每个角落。 刚刚安排好一切,突然,窗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方清月猛地转头,看向那扇半开的小窗。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依稀看见几道黑影悄悄从窗外翻了进来。 是从窗子进来的! 她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手段。 几个大汉像是训练有素,身手利落,瞬间便进入了屋内。 方清月迅速后退,躲到房间的角落,手中的匕首泛着微弱的寒光。 “呦,果然躲在这里,难道真以为能逃得了?” 疤痕壮汉翻窗进来后,立刻看到了方清月,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恶意。 另外两个大汉也紧跟其后进来,个个手里都握着家伙,目光森冷地扫视着房间中的一切。 方清月的心跳得飞快,但她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别妄想逃,今晚你跑不了!”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阴阳怪气地笑着,眼神充满了嘲弄。 方清月没有回应她们的挑衅,手中的匕首微微抬起,锋利的刃口对准了几个大汉。 方池月虽然耳聪,但没有战斗力,而自己怀有身孕,不能被拖入混乱中。 “你们想要什么?” 方清月的声音冷静如水,她心中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但她依然要试图拖延时间,寻找反击的机会。 “嘿嘿,想要什么?”疤痕壮汉露出狞笑,缓缓靠近,“当然是你的命!” “寨主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咱们得帮他清醒过来!” 方清月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 几人围着她步步逼近,房间狭小,已无退路。她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目光如电。 突然,黝黑壮汉猛地扑向方清月,想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方清月眼疾手快,瞬间挥动匕首,锋利的刀刃划过对方的胳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黝黑壮汉吃痛,捂住胳膊,连连后退。 “你这个贱女人!”他痛得咬牙切齿,眼中露出凶狠之色,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朝方清月冲来。 方清月虽然身怀有孕,但动作灵敏,迅速侧身避开,刀刃擦着她的衣袖划过。 她心跳如鼓,却依然保持冷静,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反击机会。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难缠!”疤痕壮汉嘲弄地笑了笑,“不过,今晚你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大汉已经从旁边扑了上来,方清月用尽全力挥动匕首,虽然刺中了对方的肩膀,但自己的力道已经开始有些不足。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大汉也同时扑了过来,将她逼入了绝境。 方清月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冷汗从她额头滑落。 她握紧匕首,虽然身怀有孕,但她依旧站得笔直,目光锋利如刀。 眼前的三个大汉不断逼近,阴森的笑声在屋内回荡,仿佛猎物已经入了笼。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心知自己不能力敌,只能依靠时间拖延。 “池月!”方清月低声喝道,声音如一缕冷风,迅速传到不远处正在警觉的方池月耳中。 “姐姐,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掘坟墓 方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凭借敏锐的听觉,她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木棍。 “快去找程公子。”方清月的声音依旧冷静,“现在只有他能帮我们。” 程清远是镇上唯一一个熟悉且信任的人,虽然她不愿牵连无辜。 但此时此刻,别无他法。 池月的耳朵灵敏,行动力虽弱于常人,但她一旦避开这些大汉,就有可能迅速带回援兵。 “好。”方池月毫不犹豫地点头,摸索着朝后门方向摸去。 她必须快,但更要悄无声息,免得惊动几名凶徒。 眼见方池月快速离去,方清月心中微松,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冷冷盯着眼前的三个壮汉。 她一边护着腹部,一边巧妙地调整着位置,将他们引到房间的一侧。 疤痕壮汉狞笑着,眼神中透出浓浓的嘲弄:“找人帮忙?晚了!” “今夜无论谁来,都救不了你!” 方清月目光微微一冷,匕首在手中微微颤动着,映着昏暗的月光,显得愈发寒意逼人。 她心中暗暗思忖着如何拖住这几人,便扬起下巴,冷冷开口:“你们可知,我是沈玉寒罩着的人?” “你们若敢动我,等他知道后,必然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一股威严,像是掌控全局的人。 疤痕壮汉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冷笑:“沈玉寒?一个朝廷的鹰犬,怎么会护着你这样一个女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更何况,沈玉寒能罩住你一时,还能罩你一世?” “咱们迟早也是要投靠他的,难不成他会为了你,跟我们这些有用的兄弟翻脸?” 皮肤黝黑的大汉也凑上前,语气嚣张:“不错,沈玉寒要的,是我们这些有手段、有本事的男人。” “他再怎么厉害,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动真格。你不过是他暂时的玩物罢了。” 方清月的目光冷峻,内心波澜不惊。 这些人如今嚣张无比,根本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反倒更可能铤而走险。 她深吸一口气,略微抬起下巴,声音低沉:“你们错了。沈玉寒从来不容手下背叛,若你们真的有胆量,现在就试试。” “他一旦知道,我死在你们手里,你们以为,还能安然无恙地投靠他?” 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几人的心头。 疤痕壮汉神色微微动摇,旁边的皮肤黝黑的汉子却不以为然,恶狠狠地瞪着方清月,嘴角浮起一丝不屑:“你少唬人了。沈玉寒能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女人,放弃我们这些兄弟的效忠?” “我们是干大事的,早晚沈将军会看到我们的价值。” “至于你,今晚过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人记得你。” 方清月心中冷笑一声。 她知道这些人内心贪婪且狂妄自大,完全低估了沈玉寒的手腕。 若是这些人真的投靠沈玉寒,他必定会看穿他们的本性。 但眼下她不能展露任何惧意,否则便真成了他们嘴中的瓮中之鳖。 她面色不变,眼神却更加凌厉,冷声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们罢了。” “若想自掘坟墓,尽管动手。” 疤痕壮汉的脸色阴晴不定,方清月的话虽然强硬,但他仍然有些动摇。 疤痕壮汉见方清月的眼神愈发冷厉,心里虽然暗暗动摇,但此时已箭在弦上,怎能轻易收手? 他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大汉,“先把她带回去再说,今夜决不能让她跑了!” 随着他的命令,两个大汉一左一右迅速上前,架住方清月的胳膊,将她往外拖去。 方清月心中暗自盘算,知道自己如今孤立无援,刚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不少体力。 怀中的孩子成了她最大的牵挂,她不能再贸然行动。 此时此刻,唯有暂且顺从,才能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机会。 屋外夜色沉沉,浓密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山风呼啸而过,带着秋夜的寒意。 大汉们带着方清月穿过小道,脚下是碎石铺就的小路,崎岖不平,四周树影婆娑,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网,笼罩在他们头顶。 方清月此时双臂被死死扣住,但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 她见带路的壮汉脚步急促,看来是想尽快将她带到某处。 借着昏暗的光线,方清月的目光敏锐地扫过四周,心中默默记下每一处路口。 此时走在她身旁的壮汉,身材魁梧,面目凶狠,尤其是那双油腻的眼睛,不时盯着她,似乎在打量什么不轨的念头。 方清月心中一沉,知道这些人并非只是为了简单地取她性命。 她迅速压下内心的恐惧,面色依旧冷静,只是步伐微微放缓。 “大哥,这女人生得如此水灵,咱们干脆在这里解决了吧?反正寨主也不会知道。”一名皮肤黝黑的大汉一边走,一边语气轻佻地说道,嘴角挂着猥亵的笑意。 他的眼神在方清月身上游走,毫不掩饰内心的龌龊。 “别急,”疤痕壮汉回头冷笑,眼中同样透着恶意,“先带回去,寨主再怎么宠她,也不过是个玩物。” “今晚没人管得了我们,倒不如先……” 他话未说完,方清月已意识到危机逼近,心头一凛。 此时逃跑显然不现实,但若再不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她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眉头微蹙,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冷静的光芒,随即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我有身孕。” 几个大汉的步伐微微一顿,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疤痕壮汉眯了眯眼,随即嗤笑一声,“哼,怀孕?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 方清月抬眼,目光坚定,“我并非想吓唬你们。”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寨主的人,那应该也清楚,他最在意的,便是我腹中的孩子。” 话音未落,黝黑大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少来这一套!” “今晚不管你说什么,都救不了你!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但就在此时,跟在旁边的另一名大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迟疑。 他看了看方清月隆起的腹部,又看了看疤痕壮汉,似乎有些犹豫:“大哥,要不……” “真怀了孩子,这事闹大了,寨主那边不好交代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只能找沈玉寒了 夜色笼罩下的小镇,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 李乘风提着一篮子新鲜的食材,心中盘算着如何给方清月送去一份惊喜,期待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今晚正好是个好时机,他想起方清月那温婉的笑容,心里不禁一暖。 但就在他快步走向她的住处时,街道的一角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程清远正带着盲女方池月,面色慌张,似乎在避什么。 李乘风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前去,问道:“程公子,怎么了?” 程清远一见李乘风,面色更加阴沉,怒气上涌:“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你的手下怎么管束的?” 李乘风皱眉,心中暗道不妙:“我手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池月虽听不见声音,但凭借敏锐的感知,她察觉到李乘风的气氛与程清远的不安。 她心中暗暗担忧,试着用手搭住李乘风的手臂,低声说道:“李……大当家,清月……被抓了。” 李乘风一愣,脸色骤变,立刻抓住方池月的手:“什么?你说清月被抓了?是谁干的?” “可能是你的手下……” 方池月虽无法看见,但她的声音透着一丝紧迫,指向了背后的阴影,“他们……带走了清月。” 李乘风心中一惊,连忙转头看向街道尽头,隐隐约约看到几个身影在黑暗中穿梭。 他心中一紧,怒火中烧,立刻道:“走,带我去找她!” 程清远面露焦急,紧随其后:“快,时间不等人!” 带着手下们在小镇的边缘环绕了一圈,却未能找到方清月的踪迹。 他心中的焦虑愈发加重,几名手下也纷纷显露出不安的神情,周围的黑暗如同一张巨网,将他们困住。 方池月心中焦急,感觉到李乘风的困惑,立即出声:“李寨主,不能再等了。” 李乘风心中一紧,回头看向她,眉头深锁:“可我手下的势力遍布,却一个人影都没发现,难道她真被藏得如此严密?” 方池月心底对沈玉寒的身份隐隐感到不安。 若李乘风知道她与方清月的关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我必须去找沈玉寒帮忙。” 李乘风一咬牙,声音坚定,“再拖下去,恐怕会出事。” “不可!”方池月立刻打断,脸上透出一丝急迫的神情。 李乘风微微皱眉,心中一紧:“但她的安危更为重要,难道你想坐视不理?” “我只是担心,”方池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李乘风的神情愈发复杂,终于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如今形势严峻。” 方池月叹息,心中无奈:“好吧,我只能陪你一起去。” 她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沿着小路疾行,穿过小镇的后巷,夜色中,一缕月光透过树梢洒下,隐约照亮了他们的路。 李乘风心中焦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方清月的面容,她那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刺在他心头。 “快到了。”李乘风对着方池月说,语气虽显得急促,但内心却坚定。 走进沈玉寒的府邸,李乘风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门缓缓开启,侍卫冷冷地打量着他们,李乘风心中暗忖,快步走入,心中对沈玉寒有些期待。 他找到沈玉寒时,正见他坐在书房中,手中捧着一卷书,面色如常,似乎并未被外界的事情所扰动。 李乘风上前,恭敬行礼,随即道:“沈将军,我的心上人被人抓走了,需得您的帮助。” 沈玉寒微微抬头,目光淡淡,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如何被抓的?” 李乘风心中一沉,随即解释了事情经过,但沈玉寒的神情依旧淡漠,似乎对方清月的安危并不十分关心:“你自己去找吧。” “可现在情况危急!”李乘风急道,声音中透出一丝焦虑,“若不迅速行动,恐怕会出人命!” “我说过,你自己去找吧。” 沈玉寒淡淡回应,目光却在卷轴上游移,似乎并未真正关注李乘风的困境。 李乘风心中怒火中烧,却也不知如何发泄。 此时,程清远在一旁,听闻此言,面色微变,急忙开口:“沈将军,我请求您出手相助!我父亲是程大夫!” “程大夫?”沈玉寒微微抬头,程大夫毕竟帮过自己。 “可现在情况危急,您若再不出手,恐怕会错失良机。” 程清远神色恳切,急切地希望能得到沈玉寒的支持。 就在这时,沈玉寒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微微侧头,目光向门外飘去。 他的目光突然凝聚,似乎认出了什么。 方池月在暗处缩了回去,生怕被人看见。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想引起注意。 李乘风见沈玉寒神色变化,心中不由得一紧,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见一抹模糊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他暗想,方池月? 但此刻,他并未多问,只能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咳,”沈玉寒轻咳一声,收回了目光,略显疲惫地叹息,“你们还是继续讲述她被抓的具体情况。” 李乘风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细说,程清远也在旁补充,眼中透着一丝急切:“她的穿着打扮,我想,应该是简单的青衫,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肚子也稍微隆起。” “隆起的肚子?”沈玉寒眉头一挑,似乎对方清月的身份有了新的判断,“你确定?” “是的,刚刚我还注意到了。”程清远继续道,“她的气质很温婉,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李乘风此时心中更加烦躁,难道清月就这么不见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沈将军,您能否派人去寻找她?” “可以。”沈玉寒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冷静,“我会派人去查看,但你们得明白,寻找她的过程可能会耗费一些时间。” “时间不等人!”李乘风心中一急,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请务必尽快。” 就在此时,沈玉寒命令侍卫去安排人手,李乘风则在心中暗暗思索。 自己最亲近的女子竟在危险之中,真是让人心焦。 三人静静等候,内心焦虑如潮水般涌动。 李乘风不时瞥向门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消息。 不久,侍卫急匆匆地回来了,面色凝重:“大当家,刚才我们在郊外的小庙宇附近发现了一些踪迹。”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逃脱之法 “什么?”李乘风立即站起,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快,带我去!” “我也去!”程清远紧随其后,心中对方清月的担忧更是如影随形。 沈玉寒微微点头,命令手下:“你们几人随他们去,确保安全。” 他的声音冷静,却也透出一丝不容忽视的权威。 随着夜风轻轻吹过,李乘风和程清远迅速朝小庙宇的方向奔去。 方池月隐在一旁,心中紧张,却又无处发泄。 她明白自己若是贸然跟上,可能会被发现,便悄悄戴上斗笠,远远跟在后面。 小庙宇坐落在山脚,四周被高大的松树环绕,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给这处清幽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神秘。 此刻,方清月被三个壮汉围在庙中,面色苍白,却仍然保持着冷静。 “放开我!”她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目光坚定地盯着面前的壮汉。 “你以为我们会听你的?”其中一个壮汉冷笑着,手上的力道加重,显得颇为得意。 方清月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想:“李乘风跟我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我和李乘风并没有关系,你们这是在做无用功。” “无用功?”另一个壮汉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这种话?李乘风那小子可是为了你跑得上天入地!” “所以,你们就要要动手抓我?”方清月的目光犀利,毫不畏惧,“李乘风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路过的人,放了我吧。” 壮汉们面面相觑,似乎对她的冷静感到惊讶。 然而,刚刚的得意早已让他们不愿示弱。 “就算你和李乘风没有关系,你也得留在这里。” 李乘风在小庙宇外听到方清月的言语,心中如同被一根尖锐的刀刺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身对着身边的手下道:“让开,我要进去!” 随着他闯入庙中,李乘风的目光迅速捕捉到被几名壮汉围住的方清月。 她脸色苍白,手腕被扭得极为痛苦,目光如炬,透出一丝不屈。 “放开她!”李乘风怒吼,拳头紧握,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愤怒的声音中震动。 他冲向那几名壮汉,毫不留情地挥出重拳。 程清远紧随其后,见状也迅速扑向方清月,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他低声道:“清月,你没事吧?”目光紧张地扫过她受伤的手腕,心中满是自责。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方清月强忍疼痛,语气却显得坚韧。 壮汉们见状,面面相觑,心中慌乱:“大当家你怎么了来了!”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 李乘风怒火中烧,击倒了一个壮汉,后者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李乘风毫不留情,继续挥拳,直到三人都痛苦地在地上求饶。 “我们只是为了大当家你好!”其中一个壮汉恳求道,语气中满是无奈,“我们不忍心看你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耍得团团转?”李乘风冷酷地盯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然而面对昔日手下,他又不忍心下狠手。 他缓缓收起拳头,目光如刀,冷冷说道:“你们竟敢如此对待她,我不能留你们。” “大当家,我们错了,求您放过我们!” 壮汉们纷纷求饶,恐惧在他们眼中肆虐。 李乘风沉默片刻,心中犹豫。 过去的情谊让他不忍心下令杀戮:“你们离开这里,从此不要再出现。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壮汉们心中松了口气,纷纷爬起,战战兢兢地向外逃去。 沈玉寒站在小庙宇外,夜色深沉,月光洒在他清冷的面庞上,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时,几名壮汉狼狈地逃出,面色惊恐,手腕上仍留有李乘风的拳痕,显得分外可笑。 “看来,李乘风的心软还是让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逃了。” 沈玉寒轻声叹气,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玩味。 他的手下在旁附和,笑道:“大人,您说得对,看来李大当家果然不适合成大事,放虎归山只会给自己带来祸端。” “这也算是他的风格。”沈玉寒微微摇头,目光紧随那几个逃走的壮汉 而方池月凭借敏锐的听觉,察觉到庙内的紧张气氛。 她轻轻推开门,心中不禁紧张,却仍稳步走入。 她的身影悄无声息。 进入庙中后,她立刻找到了方清月,心中一阵释然。 “清月,你还好吗?” 方池月急切地问道,目光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确认她并无大碍。 方清月微微一笑,尽管面色苍白,语气却透着几分坚定,“我没事,刚才只是受了点小伤。”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看到池月平安归来,心中稍安。 “外面情况紧急,沈玉寒就在门外!” 方池月压低声音,迅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方清月。 方清月心中一震,虽早有预感,但此时听到沈玉寒的名字,仍不由得心惊。 她略微思索,随后眉头一挑,目光中闪过一丝聪慧的光芒:“若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定会强行带我回京。”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不能让他发现。” 方池月说道,声音低沉,“如果他知道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我有办法。”方清月的神情突然变得冷静,思绪如电闪般流转。 “李公子烦请过来一下!” 李乘风听见方清月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脚步飞快走去。 她的声音在他耳中宛如清泉,瞬间化解了他心头的重负。 李乘风一见她,心中烦躁顿时化为乌有,眼中满是柔情。 方清月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小伤。” 她的目光流转,倏然转向庙外。 “李公子,你能喊沈大人进来看看吗?我想好好感谢一下救命恩人。” 她的声音温柔,语气中透着一丝期待。 李乘风一愣,随即心中一阵不快,原本涌动的关切瞬间被醋意淹没。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方姑娘,为什么要见他?”“他毕竟是来救我的。”方清月不动声色地回应,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 “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必再见他。” 李乘风的声音稍显坚定,手指微微握紧,似乎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情绪。 “我只是想感谢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妄之灾 方清月心中暗自着急,察觉到李乘风的变化,决定稍微改变策略,“你难道不想让我见见沈大人吗?” 李乘风只能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心中翻涌着不快。 外面月光如水,沈玉寒正站在庙门外,冷峻的神情与四周的夜色交相辉映,显得格外清冷。 “沈大人,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李乘风的声音低沉。 沈玉寒微微一怔,旋即抬头,面带笑意:“想必是因为那小姑娘的事?” “感谢你救了她,但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你也不必再留在这里。” 李乘风一字一句,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愿。 “哦?”沈玉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中掠过一丝讥讽,“看来李公子心里明白得很。” 李乘风强忍心头的不快,恭敬地说道:“沈大人,请您务必理解,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若无其他,请行个方便。” “我待会儿再来。” 沈玉寒轻描淡写,语气中透出一丝调侃,随即转身带着手下离开,留下李乘风一人。 李乘风缓步回到小庙中,脸上勉强带着一丝笑意,虽不是真心,但显然让人察觉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他一进门,看到方清月安然无恙,眼底的不悦瞬间消散了几分。 “清月,沈玉寒已经走了。” 李乘风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 他的目光柔和,心里对方清月的在意不言而喻。 方清月听闻沈玉寒离开,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倚在墙边,强忍着手腕上的疼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那就只能下次见了” 站在一旁的程清远看到方清月的神情依旧平静,眼中满是关切。 他走上前,低声询问:“清月,你真的没事吗?” “刚才他们那般粗暴,我担心你受了伤。” 方清月看着程清远那满脸的焦急,心中微微一暖。 尽管经历了这一场惊险的劫难,但她并不想让旁人再为她担忧,尤其是程清远,她不愿牵连无辜。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但坚定:“我没事,只是些小伤,回去调理一下便好。”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刚的惊险一幕只是过眼云烟,然而她的手腕已经隐隐泛红,显然受了不小的力道。 “方姑娘,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李乘风忽然低下头,声音中带着愧疚。 他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这场无妄之灾显然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的手下擅作主张,方清月根本不该经历这样的劫难。 “若非因为我,你不会遭此横祸。我……真的对不起。” 李乘风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他看着方清月那清冷的脸庞,心中满是悔意。 方清月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她知道李乘风的确没有恶意,但他的存在总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眼下,最关键的是,她绝不能让沈玉寒知晓她还活着。 “李公子,这件事……不必再提。” 方清月语气淡然,目光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波澜。 “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再追究。” “只是,今后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李乘风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沉。 他原本想着这次救下方清月,或许能借此机会拉近两人的距离。 可如今她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彻底隔开。 他的眉头轻皱,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方姑娘……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李乘风语气中透着困惑。 他看着方清月那张清冷的面庞,心中的苦涩逐渐化为不甘,“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想保护你。” “李公子。”方清月轻轻摇头,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疲惫。 “你与我之间,并无必要纠缠。” “我如今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再卷入任何纷争。”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决绝。 她的心里清楚,李乘风的关心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 而且,沈玉寒的阴影依旧盘旋在她的生活上空,她绝不能让李乘风再牵扯进来。 李乘风一时语塞,他看着方清月那决然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 明明眼前的女子让他心动不已,可她的冷静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他永远挡在了外面。 程清远见状,走上前轻轻扶住方清月,语气温柔:“清月,天色不早了,还是让我送你回院子休息吧。” 方清月微微点头,轻声道:“也好,今晚的确有些疲累了。” 程清远随即招呼了几名士兵,一行人护送着方清月缓缓走向她的住处。 李乘风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压抑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他想为方清月做得更多,但她的冷淡让他无从施展。 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夜风轻拂,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映得一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方清月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尽管心中有疲惫,但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从容。 这场劫难是因为李乘风而起,但她更清楚,事情还未结束,沈玉寒的存在始终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 回到院子后,方清月走进屋内,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抬起受伤的手腕,看着那处红肿发紫的地方,心中泛起一阵隐隐的痛楚。 “无妄之灾……” 方清月轻声自语,心中满是无奈。 她明明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却总有意外接踵而至。 自己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再让沈玉寒察觉到她的存在。 外面的李乘风久久站在院门口,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纠结。 他想为方清月做更多,想为她提供保护,可她的拒绝让他无从施展。 他轻叹一声,终究只能转身离去。 “保持距离为好……” 月光映在石板路上,李乘风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得很慢,仿佛连脚步都提不起劲来。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风卷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夜色愈发显得深沉。 他缓缓回到军营,却丝毫没有半分睡意。 夜晚的军营中,士兵们已经入睡,只有几名守夜的卫兵在巡逻。 火光摇曳,映照着帐篷和营地的轮廓,显得孤寂且冷清。 李乘风站在营帐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方清月的拒绝让他心碎不已,但他也无法对她生出任何怨恨。 他明白她的顾虑,明白她想要的生活,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更加无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又得走了 正当他站在那儿出神时,一名侍卫匆匆走来,低声道:“李大当家,沈将军请您前往书帐议事。” 李乘风心中一凛,随即点了点头,收起心中的思绪,转身跟随侍卫朝沈玉寒的书帐走去。 沈玉寒的军帐中灯火通明,厚重的帘子垂下,挡住了外面的夜风。 帐内,沈玉寒正坐在书案后,低头翻阅着一卷文书,神色依旧冷峻,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深思。 李乘风进门,抱拳行礼:“沈将军,您找我?” 沈玉寒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了李乘风一眼,随即将手中的文书放下,微微一笑:“李大当家,今夜的事多亏你帮忙,这人情,我得记在心里。” 李乘风见他提起方清月,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沈将军言重了,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沈玉寒笑意不变,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李乘风面前,目光犀利如刀:“分内之事?李大当家,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得额外收取点好处。” 李乘风微微一愣,眉头紧皱,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虑:“沈将军这是何意?” 沈玉寒淡然一笑,转身负手走回书案后,神色恢复了平静:“京中传来了消息,山匪之事已传入圣上耳中,皇上急召我回京复命。” “原本我打算再留几日,但既然事情已了,我便希望你能提早和我一同回京。” 李乘风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震。 他本想继续留在江南一段时间,毕竟他与沈玉寒的合作还未彻底结束。 然而,听沈玉寒此言,他便知道自己再拖下去也无用。 “沈将军,您是说……要我明日随您启程回京?” 李乘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他心里尚有放不下的东西,特别是对方清月的牵挂让他无法立刻做出决断。 沈玉寒目光微微一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中透出一丝威压:“李大当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难道你还不明白?” “山匪之事虽已平定,但朝廷对江南局势的控制仍未稳固。” “皇上急召,你我必须速速回京复命。” 李乘风站在原地,心中翻涌着无数思绪。 沈玉寒的话没有错,眼下的局势不容他再做拖延。 更何况,方清月对他的冷漠已经让他心灰意冷,也许回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沉默片刻,最终轻轻点头,声音低沉:“我明白了,沈将军。明日一早,我随您启程回京。” 李乘风离开后,军帐内的气氛一时显得格外安静,只余下帐外火光摇曳的影子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夜色愈深,四周的凉风吹进帐中,带着江南秋夜特有的湿润。 沈玉寒站在书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卷宗的边角,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文书上。 半晌,他唤道:“来人。” 一名侍卫立刻掀帘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问:“将军有何吩咐?” 沈玉寒收回游离的目光,淡淡道:“去看看李大当家,看看他如今的状况如何。” 侍卫应诺,迅速退出营帐,消失在夜幕中。 沈玉寒独自站在帐内,心思却渐渐飘远。 他并非不察觉李乘风心中对方清月的情感,只是这几日他冷眼旁观,见李乘风的状况愈发憔悴,心中便隐隐猜到几分。 眼下李乘风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对他而言倒是一件省事的好事。 这场无谓的情感纠缠,最终不会再碍事。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李乘风终究还是心死了。 想到这里,沈玉寒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不多时,侍卫回来了,低声禀报:“将军,李大当家似乎情绪不佳,已经回到营帐,但心情沉重,一直未眠。” 沈玉寒微微点头,眉头轻皱,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自己在帐内走了几步,背着手走到帐门前,遥望着夜空,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目光穿过远处的营帐,仿佛能看到李乘风那落寞的身影。 李乘风这几日的心思,他一眼便看得透彻。 对于那女子的执念,让李乘风几乎丧失了往日的锐气。 而那女子的冷淡,则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李乘风的心中。 沈玉寒对这一切看得清楚,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女子这般冷静聪慧,怎会轻易为一个人心动? 她的心,或许早已被那些过往的伤痛封锁了起来,谁也无法轻易打开。 谁知想到这,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方清月的脸庞,沈玉寒心中忽然一动。 那张模糊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曾经的那些片段也随之翻涌而来。 她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如今,却仿佛成了他追寻却无法再触及的遥远幻影。 沈玉寒站在夜风中,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方清月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的离去,像是将他的心一同带走了。 无论这些年他如何在战场上拼杀,如何在朝堂上谋算,心中那一处隐秘的空洞,始终无人能够填补。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淡忘,可以将那段往事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然而,每每听到与她相似的只言片语,那道伤口便会再次被撕裂,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江南的秋日渐深,凉意悄然侵袭而至。 方清月的院子依旧静谧,但她的心境早已无法与眼前的平静融为一体。 院中的桂花悄然落下,点缀在青石板上,带着几分凄美的萧索。 次日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方清月坐在铜镜前,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神情渐渐凝重。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轻微动静,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焦虑。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若再不做打算,迟早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方清月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寒意。 江南,已不再是她可以继续栖身的地方。 若沈玉寒察觉不对,再回过头来寻找她,她将无处可逃。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 方清月轻轻叹息,转身将放在床边的包袱打开,开始将屋内的物件一点点收拾进包裹中。 她的动作轻缓,每收拾一样物品,她的心便沉重一分。 屋外,方池月静静地靠坐在门边,虽然看不见,但她敏锐的听觉已经察觉到屋内的异样。 方清月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她听在耳中。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在收拾东西?”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终是没能忍住 方清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门口,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她缓缓走到池月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里透出一丝苦涩:“池月,我们……必须走了。” 方池月的脸色微微变了,她虽然看不见,但内心的慌乱瞬间涌上心头。 她紧紧抓住方清月的手,声音中满是担忧:“为什么要走?” “不是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安稳地生活吗?为什么忽然要离开?” 方清月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疲惫:“池月,你也知道……” “我肚子越来越大,江南不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沈玉寒的手眼通天,若他查出我还活着……” 池月闻言,心头顿时泛起一股酸楚。 她的眼睛虽看不见,但心却看得无比清楚。 方清月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痛苦、孤独,她比谁都清楚。 池月的声音哽咽,带着难掩的心疼:“姐姐,你已经承受了太多……” “为什么命运对你总是这么不公?” 方清月苦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着池月的头顶:“池月,这不是命运对我不公,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做了不该做的决定……” “如今,我只想带着这个孩子远走高飞,过一个普通的生活。” 池月的手轻轻颤抖,她无法看见,但却能感受到清月的无奈。 她明白清月的决心,可心中的不舍却让她无从抑制:“我们又要走吗?” 方清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是,必须走,而且是尽快。” 池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 方清月已经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正当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程清远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篮热腾腾的饭菜。 看到方清月和池月,他微微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关切。 “清月,我给你带了早饭。” 程清远温声说道,目光落在方清月的脸上,却在看到她身后的包裹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透出一丝不安:“方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清月看着程清远,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歉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程公子,我……我要走了。” 程清远闻言,脸色骤变,急忙上前一步,满脸的震惊:“走?为什么要走?” “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离开?” 方清月微微垂下眼帘,叹息一声,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程公子,我只想和我的孩子还有池月过普普通通的一生,这地方让我有不好的回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包裹上,声音轻缓却坚定:“我必须走。” 可是,让方清月就这么离开,他又如何甘心? “可是……”程清远的声音里透着不舍,“你不能一个人走,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你一个女人家,又带着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方清月的心微微一颤,她看着程清远那带着深深不舍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涩。 程清远这些日子对她的帮助,她从未忽视,但她不能因此再拖他下水,更何况,她身边带着的孩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决:“程公子,我已经决定了。” “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里。” “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涉险,我一个人能应付的。” 程清远的眼中瞬间浮现出无奈,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仿佛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终于沉声说道:“清月,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 “你要知道,江湖险恶,你现在的身子……我绝对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他顿了顿,坚定地看向方清月:“我说了,我要照顾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你带着孩子,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 “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我如何能心安?” 方清月见他如此执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程清远是发自真心地想保护她,可她也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同以往,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程公子……”方清月的声音微微低沉,似是想再劝阻他。 但她看到程清远那坚定不移的神情时,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程清远上前一步,眼神坚定,仿佛早已做出了决定:“清月,你不必再推辞。我跟着你,不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帮助,而是因为我愿意。” “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江南,那我便陪你一起走,直到你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 方清月见他如此坚决,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自己无法再拒绝他,也许程清远陪在她身边,的确会让她的处境稍微安全一些。 毕竟,她腹中的孩子越来越大,独自上路,确实不便。 池月坐在一旁,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沉重的气氛。 她轻轻握住方清月的手,低声说道:“姐姐,程公子说得对。” “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依靠。” 方清月的心中微微一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好吧,程公子……”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答应你了。” 她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也带着几分感激。 程清远听到这句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江南的古镇上,街巷中依旧是人来人往,叫卖声、车轮滚动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切都在平静的流转之中。 可在这看似安宁的表象下,暗潮已悄然涌动。 李乘风站在街道的一角,目光复杂地望着远处城门的方向。 沈玉寒的随从已整装待发,安静地等待着将军归来。 自己的离别时刻也即将到来,但他的心中却始终有些放不下的情绪,那便是对方清月的深深牵挂。 几经周折,他始终未能走入她的心中,那个冷静聪慧的女子,却仿佛是一座无法攀越的山,永远隔在他的面前。 李乘风心中涌动着迷茫,心底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或许今天之后,便再无机会见到方清月。 他终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冲动,决定去最后见她一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们之间不可能 当他走近方清月的院子时,夕阳的余晖洒在院门上,几只黄昏的鸟儿停留在屋檐上,喃喃低语。 他敲了敲门,静静等候着。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程清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意外。 李乘风见是他,眉头微微一皱:“方姑娘在吗?我有事找她。” 程清远侧身让开,让李乘风进入院中。 李走进屋,见到方清月正坐在一旁,似乎在整理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见李乘风时,神情微微变了变,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李大当家,”方清月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明显的疏离感,“你怎么来了?” 李乘风看见方清月,心中某种隐隐的预感渐渐成真。 他的目光扫过屋子,发现方清月已经将一些简单的衣物打包好了,几件常用的器物也已整整齐齐地放入包袱中。 这个场景让他心里猛地一沉。 “你……你也要走?” 李乘风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急切,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期盼。 方清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淡然:“是,我准备离开这里。” “你要去京城?”李乘风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急切。 他下意识地认为,方清月或许是因为沈玉寒的缘故,决定跟着一起回京。 方清月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我并不去京城,李公子。” “京城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也不适合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话音未落,便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李乘风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的手轻轻攥紧,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声音微微颤抖:“你打算去哪里?” “如果不去京城,那……你能告诉我吗?” 方清月看着他那失落的神情,心中也隐隐生出几分歉意,但她知道,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她轻声道:“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过平凡的生活。” 李乘风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标。 而他,在她的世界里,终究只是个过客。 李乘风的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张了张嘴,却发觉无话可说。 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方清月转过头,看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淡淡说道:“李公子,你我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纠缠。”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之人。” 李乘风的心仿佛被狠狠一击,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他低垂下头,片刻后才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方姑娘……是我多心了。” 他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出了院子,步伐沉重 夕阳西下,江南的天空被染上一抹橘红,清冷的秋风掠过小镇,卷起几片飘落的树叶。 方清月、池月和程清远站在马厩旁,刚刚买下了一匹健壮的红棕马儿,以及一辆结实的马车。 马儿鼻翼轻轻喷着气,马蹄在地上不安地踢踏着,似乎感受到主人们心中那份未尽的沉重。 程清远的父母远远站在街口,眼中满是不舍。 他们不曾料到,儿子会如此执意要跟随方清月离开江南,甚至不顾一切,连家中的事务也暂时搁下。 “清远,真的非走不可吗?” 程母的声音有些发颤,秋风将她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 程清远回头望了望自己的父母,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方清月站在马车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她的目光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 她清楚,程清远的父母不舍他离开,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已经做了太多。 “程公子,程伯母,程伯父。” 方清月轻轻走到程清远的父母面前,低声说道,“程公子对我与池月的帮助,我十分感激。” “可是,我自己都不清楚要去往何处,带着程公子一起上路,实在于心不忍。” 程母的眼中露出一丝希望,她握住方清月的手,声音带着恳求:“方姑娘,你若是不知去向,那便不如暂且留下来吧。” “清远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若他也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方清月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程伯母,我很感激您和程伯父的关怀。” “但江南,已经不是我可以久留的地方了。”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坚韧。 程母听后,神色一黯,深知劝阻无用。 程大夫站在一旁,沉声问道:“方姑娘,既然要走,你们准备去哪里?总得有个打算吧。” 方清月摇了摇头,低声答道:“程伯父,我确实没有具体的去处。” “只是想着,走到哪儿算哪儿,远离一切纷扰。” “走到哪儿算哪儿?” 程大夫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飘荡无根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他望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 “清远,你也听见了。方姑娘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 “你跟着她去,日子可怎么过?” 程大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叹息,显然对儿子的决定感到无奈。 程清远上前一步,坚定地说道:“爹,娘,我已经决定了。清月和池月需要我,我不能让她们独自上路。” “至于以后的生活,我会照顾好她们。” 方清月看向程清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程清远是真心想保护她们,但她不能让他卷入自己复杂的过往。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却坚定:“程公子,其实你应该留在江南,照顾你的父母。” 程清远眼神中透着执拗,他直视着方清月,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清月,我不在乎你要去哪里,也不在乎路途有多艰险。”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帮你走过这段艰难的路。” “我……我喜欢你,不只是想帮你。” 话音刚落,院中一片寂静。 程清远的表白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清月神情微微一动,随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思索如何应对。 池月听到这番话,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隐隐的紧张。 她心疼方清月的困境,却也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局面。 方清月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沉静,她轻轻摇了摇头:“程公子,我心里明白你的情意,可是……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有我的过去,有我必须背负的东西,我不想拖累你。” 第一百九十章 远走高飞 程清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痛楚,但他依旧坚持:“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也不在乎未来会如何。”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帮你走过这段路。” 方清月缓缓摇头,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程公子,你是个好人,但我无法回应你的情意。” 程清远紧咬着牙,心中无数次挣扎,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考虑好了,不论有没有结果,我都愿意。” 见儿子如此坚决,程父母心中虽然万般不舍,却也无法再多言。 他们心疼儿子,知道他的心意已决,便只能叹息一声。 “好吧,清远,”程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沉重却不失温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好好照顾方姑娘,路上小心。你娘和我,等你回来。” 程母的眼中泛起泪光,虽然不愿儿子离开,但她也明白他的心意。 她轻轻握住程清远的手,低声道:“清远,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程清远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了不舍:“爹,娘,我一定会照顾好方姑娘和池月姑娘。” “等事情安定了,我会回来考取功名,绝不让你们失望。” 道别后,方清月、池月和程清远带着包裹,坐上了马车。 程清远翻身坐上车辕,手中的缰绳轻轻一抖,马车缓缓驶离小镇。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后,街巷逐渐远去,程家父母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远处的烟尘中。 方清月坐在马车厢内,目光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渐渐变得陌生。 她心中涌起一种微妙的情绪,离开江南,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但也同样意味着她要告别这里的一切。 池月安静地坐在方清月旁边,虽然她看不见外面的风景,但她的心情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起伏不定。 她察觉到清月的沉默,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方清月微微一笑,虽然笑意浅淡,却透着几分温暖:“没事,池月。我只是在想着,离开这里后,未来的路可能会更加艰难。” “但只要我们走得够远,就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池月点了点头,虽然她看不见方清月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坚定。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清月的手,声音轻柔:“姐姐,无论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就在此时,坐在车辕上的程清远忽然轻轻拉了一下缰绳,马车慢慢停下。他的目光凝视着远处,神情略显紧张。 “清月,”程清远低声说道,回头看了一眼车厢中的方清月,“你快看前面。” 方清月心中一紧,立刻探出头来,顺着程清远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沈玉寒正领着一队士兵,整齐有序地行进在道路上。 那铿锵的铁甲、挥舞的旗帜,无一不昭示着沈玉寒的身份。 方清月心中猛地一沉,几乎是瞬间,她就意识到如果被他发现了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玉寒的身影在夕阳下格外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势。 他正骑在马上,双眼锐利如鹰,不时扫视四周。 随行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护卫着他,马蹄声和铠甲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仿佛每一声都敲击在方清月的心头。 “快,别让他们发现我们。” 方清月立刻压低声音,急促地对程清远说道。 程清远拉紧缰绳,稍稍放慢了车速,将马车移到路旁较隐蔽的地方。 他虽然不明白方清月为何如此紧张,但他感受到她的恐惧是真实的。 此刻,远处那威严肃杀的队伍仿佛是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他们的去路。 “清月,你怕沈玉寒还是……怕碰到李乘风?” 程清远低声问道,试探着。 他心里琢磨着,或许方清月是不愿意再与李乘风见面。 毕竟她已经拒绝了他,可能不想在这尴尬的时刻再次碰面。 方清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神色愈发凝重:“不论是谁,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发现。” 程清远心头一凛,他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更加小心地驾车跟随在队伍后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尽量不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沈玉寒骑在马背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身后,那辆马车始终保持在一段距离之外,虽然没有任何异常动作,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非简单的路人。 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极其敏感。 即使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马车,依旧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他转过头,低声对身旁的副将说道:“那辆马车,盯紧了。” 副将应声,立刻对后方的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密切关注那辆马车的动向。 沈玉寒策马前行,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不安。 那辆远远跟随的马车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却似乎有股无形的牵引力,不断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眉头微蹙,正沉思时,突然看到李乘风落后了一些,脸上似有心事。 沈玉寒心中一动,驱马上前,故意拉近了距离。 “李大当家,怎么今日总见你心神不宁?” 沈玉寒语气轻松,似乎随意问起,但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李乘风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苦笑一声,“沈将军何出此言?不过是些俗事罢了。” 沈玉寒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轻声问道:“哦?难道是遇上什么难解的感情问题?” 李乘风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强压住心中的起伏,低声笑道:“沈将军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江湖中的莽夫,哪里懂得什么情感之事。” “李大当家若是莽夫,那天下男子多半都不敢自称精明了。” 沈玉寒笑了笑,语气不咸不淡,目光却锐利如刀,“不过,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对,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既然有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也能为你解一解困扰。” 李乘风沉默了一瞬,眼中隐隐透出些许疲惫。 此刻的他,不想再与沈玉寒绕弯子,也没有力气去隐藏内心的苦涩。 他长叹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沈将军真要听,也无非是个伤心的故事。” “我为了一个女子,愿意为她抛下一切,可惜……她终究要远走高飞,不愿再回头。”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似曾相识 沈玉寒闻言,眼神微微一闪,心中某处仿佛被拨动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乘风,继续问道:“远走高飞?那她为何不愿回头?” “难道是有其他原因?” 李乘风抿紧了唇角,目光闪烁着一丝失落,随即缓缓开口:“她……她有自己的苦衷。” “我曾试图挽留,可她心意已决,注定不肯留在我的身边。” 沈玉寒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李乘风,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沉痛。 这个女子对李乘风而言,显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心上人”。 他微微挑眉,故意带着些许试探的语气说道:“这倒是令人唏嘘。我也曾有过一位心上人,她与世无争,聪慧如斯,可惜天不假年,早已香消玉殒。” “你说的这位姑娘,倒让我想起她来。” 李乘风没有抬头,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手中的缰绳微微发抖,心中难受的很。 强压住这种情绪,依旧故作轻松地笑道:“将军这样的人物,心上人怕是天仙下凡吧?让人不敢多想。” 沈玉寒微微笑了笑,语气依旧平淡:“是啊,可惜天妒红颜。” “我心上人已死,至今提起她,心中仍有遗憾。”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暗含深意,“不知你那位姑娘,叫什么?是否也有相似的经历?” 李乘风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说出方清月的名字,是怕沈玉寒这样优秀的人会和自己抢走她。 可是现在,听到沈玉寒这番话,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她叫……”李乘风不自觉地低声说了出来,“方清月。” 话音刚落,李乘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沈玉寒骤然变冷的目光。 沈玉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凌厉。 “你说的,她叫方清月?” 李乘风被沈玉寒骤然变冷的目光吓到,心脏狂跳不止。 他从未见过沈玉寒露出这样可怖的神情。 仿佛他只要再多说一句,沈玉寒便会拔剑相向。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努力镇定,却发现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将军……”李乘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自己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 他一直隐瞒方清月的名字,正是担心沈玉寒如此优秀、冷静的男子会生出别的念头,甚至和他抢夺方清月。 可现在,显然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沈玉寒没有给李乘风解释的机会,他俯身逼近,冷冷道:“方清月,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透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 李乘风被迫与沈玉寒对视,那如刀锋般的目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理智告诉他,此刻他不应该再透露更多信息,否则方清月可能再也逃不过沈玉寒的追查。 可沈玉寒的气势如山般压来,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已被牢牢困住,无路可退。 “将军,我……我真的不知道。” 李乘风勉强挤出一句话,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沈玉寒的目光更冷了几分,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随时准备拔出佩剑。 剑未出鞘,然而空气中已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你最好现在就老实交代。方清月她到底在哪里?” 沈玉寒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 他心中的愤怒与焦急压得胸口发闷,曾经以为已经失去的挚爱,如今竟然还有一丝希望重见天日。 可就在这希望的边缘,他却感觉被层层迷雾笼罩,无法看到前方的真相。 李乘风感到自己再也无法隐瞒下去。面对沈玉寒的威压,他自知再否认只会激怒他,甚至有可能命丧于此。 他紧咬牙关,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终于说道:“方姑娘……她不想被人找到,她已经远走高飞,去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沈玉寒的双眸闪过一丝暗芒,他的直觉告诉他,李乘风没有说谎。 可同时,他也明白,李乘风知道的远比他口中透露的更多。 方清月……她真的还活着? 他脑海中那段埋葬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尸体…… 那个“方清月”的尸体,从一开始就有太多破绽。 为什么当时没有细细查探? 他的内心猛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 “你说她远走高飞。”沈玉寒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冷厉,“那么你呢?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 “既然她远走高飞,你为何留在这里?” 李乘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不到沈玉寒会这样逼问自己,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回答。 片刻后,他只能勉强低声说道:“我本想与她同行,但……她不愿再回头。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沈玉寒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却已经飞速运转。 方清月不愿被人找到,这意味着她一定在刻意躲避什么。 而她的躲避,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李乘风。 她在躲他! 方清月……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片刻后,沈玉寒猛然转身,勒紧缰绳,声音冷如寒冰:“李乘风,你带人回京,我有别的事要处理。” “将军?”李乘风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沈玉寒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 沈玉寒没有再给他多说的机会,猛然一扯缰绳,翻身上马,向远方疾驰而去。 一阵狂风席卷了尘土,只留下李乘风在原地。 他心中一片焦急,方清月还活着! 他必须找到她! 他脑海中浮现出她曾经的一笑一颦,那个曾令他心动不已的女子,竟然一直隐瞒着自己。 她为什么要假死?她究竟想要逃避什么? 方清月的死,他未曾亲眼见证,然而那个尸体却始终令他心存疑虑。 她的面容被毁,根本无法辨认,身形也有些许差异。 如今,真相的碎片正逐渐拼凑出另一幅图景。 “方清月……” 沈玉寒的心中如同被冰雪覆盖,却隐隐燃起了一股热烈的渴望。 他必须赌一把,找到她,亲眼确认她的生死。 无论她身处何方,逃得多远,他都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穿过了城外的山林,沈玉寒终于在程清远的家门外勒住了缰绳。 马匹嘶鸣,鼻尖喷出阵阵热气,四蹄踩在泥土上,不安地轻踏着。 程家的院门微微敞开,沈玉寒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咚咚咚。”沈玉寒抬手敲响了院门,手劲不大却透出一股压迫感。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路无果 院中,程父和程母正坐在堂前,眼神透着几分惆怅。 儿子程清远不久前刚离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担心不知何时再能团圆。 此时听见门外的敲门声,程母一惊,连忙站起身。 “是谁?”程母微微颤抖的声音传出。 “在下沈玉寒,有事请教。” 沈玉寒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沈玉寒的名字,程父和程母对视一眼,心头一紧。 沈玉寒是何许人,他们自然知道。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玉寒迈步走进了院中。 程父母见他气势非凡,不敢怠慢,忙上前见礼:“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沈玉寒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已经猜到大半。 程清远与方清月关系甚密,他们的离开定与她有关。 他收敛起凌厉的神色,表面上语气温和,却依旧带着威严:“程伯父,程伯母,我今日前来,是想打听一下令郎程清远的去向。” 程父母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程父轻咳一声,斟酌着措辞说道:“将军,我那小子……近日随朋友出远门了。” “他们也只是想换个地方散散心,没什么特别的事。” 沈玉寒目光锐利地看着程父,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辞。 他微微一笑,却没有多少温度:“哦?那不知程公子与谁同行?去了何处?” 程母感受到沈玉寒目光中的压迫,心中愈发不安。 她担心说错话会牵连到清月和儿子,但在这位将军面前,又不敢撒谎。 她低声答道:“将军,他去南边走走。至于具体去哪里,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清楚……” 沈玉寒听到这番回答,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满意这个模糊的答案。 他迈前一步,语气骤然变得冷冽:“方清月呢?她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程父母被沈玉寒凌厉的气势吓得一颤,心中顿时泛起了波涛。 程母强忍着心中的慌乱,故作镇定地摇头:“方姑娘……她好像也跟着走了,但去哪儿我们真不清楚。” 沈玉寒目光一沉,盯着程母的脸,仿佛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破绽。 可这对老实的乡下夫妇并非擅长说谎的人,即便藏得再好,依然掩不住那一丝心虚。 沈玉寒的心情愈发焦灼,几乎想直接抓住他们逼问出真相。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急躁。 “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就自己去找。” 沈玉寒冷冷地甩下这句话,随即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程父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程母轻声对丈夫说道:“沈将军要找到清月姑娘……这是为何?” 程父摇摇头,长叹一声。 …… 沈玉寒翻身上马,继续沿着道路狂奔而去。 心中的焦灼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方清月一定没有走远,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沿途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很快发现道路上几道清晰的马蹄印。 那些马蹄印清晰而新,显然是一队马车刚刚经过。 他紧跟着那条痕迹,心中愈发肯定方清月就在前方。 夜幕渐渐降临,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被暮色吞噬。 沈玉寒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小客栈前停下了马匹。 客栈灯火摇曳,透出几分寒冷夜色中的温暖。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入客栈。 柜台后的小二见到这位气势非凡的将军,连忙恭敬行礼:“客官,需要住店吗?” 沈玉寒没有多做寒暄,冷冷道:“今日可有一辆马车在此落脚?” “车上有两名女子和一名男子。” 小二虽然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但面对这样一位气势凛然的将军,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柜台边缘,眼神有些游离,不敢与沈玉寒对视。 “这……”小二支支吾吾,语气里透出几分犹豫,“客官,今日倒是有这么一辆马车,您说的情况……” “似乎也对,但具体……”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仿佛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沈玉寒眉头一皱,心中的焦躁已经达到极限。 他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这件事上,牵扯到了方清月,他更不能容忍任何拖延。 他上前一步,气势骤然逼近,声音低沉,仿佛隐隐透出几分压抑的怒火:“你最好仔细想清楚,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小二一见沈玉寒神情愈发阴冷,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连忙点头:“是是是,有这么一队人,但……” “他们没说要去哪里,只是在这儿歇了一会儿脚,就匆匆离开了。” 沈玉寒的目光没有从小二的脸上移开。 “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冷冷地问。 “也就两个时辰前,他们马车很急,走得很快。” 小二战战兢兢地回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畏惧。 沈玉寒一言不发,扔下几块碎银,转身大步走出客栈。 一路追踪下来,沈玉寒的眼中只剩下前方的路途。 而他胯下的马匹,已经跑得汗如雨下,喘息声愈发急促。 终于,马匹在经过一片山谷时,四蹄一软,突然倒下。 沈玉寒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他立刻翻身跳下马,跪在地上查看马匹的状况。 马儿已经气喘吁吁,双眼半闭,显然是筋疲力尽。 沈玉寒皱紧了眉头,他知道再继续强行赶路,马匹也撑不了多久。 他扫视四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简陋的小客栈,灯光微弱地透出几分温暖。 顾不得多想,他迅速拉住缰绳,扶着已经累瘫的马匹走向客栈。 推开客栈的木门,客栈老板见到沈玉寒进来,立即上前招呼:“客官,您这是——” “马没了,找我一匹新马。” 沈玉寒冷冷地打断他,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 老板看到沈玉寒风尘仆仆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他点了点头,赶紧吩咐伙计去马厩找一匹马牵过来,同时低声问道:“客官,您这是赶路?” 沈玉寒并未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暗暗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那辆马车显然是赶着出城的,可能走的并不是主路,若是他们想要避开官道,很可能会从旁边的小道绕行。 他必须尽快赶到,否则再晚一步,方清月就会从他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客官,马已经准备好了。” 伙计牵来一匹健壮的黑马,站在门外等待。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手相助 沈玉寒不再多说,翻身上马,扔下一块银子。 猛然一拉缰绳,马蹄再次掀起地上的灰尘,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方清月坐在马车内,眼神透过车帘,望向外面的苍茫夜色。 她的心情此刻如这无垠的荒野般复杂。 边疆,这个她曾在书卷中读到的偏远之地,环境秀美,背靠大山,物资稀缺,但离京城远得足够。 她心里明白,那里或许并不是安逸的归宿,却是目前最好的藏身之所。 “姐姐,我们快到了吗?” 坐在她身旁的池月轻声问道,虽然她看不见。 但随着马车的颠簸与四周越来越稀少的行人,她能感受到此行的艰难。 “快了,池月。”方清月轻抚着她的手,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疲倦。 车外的程清远一直紧握缰绳,目光坚毅。 虽然他一路疲惫不堪,但他从未抱怨。 两天两夜的旅程,他们没有停歇,昼夜兼程,一心只想逃得远一些,逃到那个沈玉寒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虽然他的身体疲累,心却始终因为方清月的在侧而充满力量。 方清月看向程清远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感激。 若不是程清远在她身边保护她们,这一路她根本撑不下来。 她明白程清远的情意,虽然无法回应,但心中仍对他的忠诚与付出感到由衷的敬佩。 黎明时分,几人在山间一条小道上绕行,前方的天际终于露出一片微光。 隐约可以看见山脚下有一座小镇,镇上的房屋零星分布,炊烟袅袅,显然是个偏僻的边疆小镇。 这里远离京城的权谋,是他们此刻唯一的避难所。 “清月,前面就是边疆的小镇了,咱们可以休息一下。” 程清远转身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疲惫。 但更多的是安慰,仿佛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平静之所。 方清月点了点头,看着前方那宁静的小镇,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程公子,多亏了你。”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激。 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镇口的一家客栈前。 小镇不大,客栈的门口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笼,摇摇晃晃,给人一种岁月沉淀的感觉。 三人下了马,程清远抬头望了一眼门匾,心中感到一阵安定。 他牵着疲惫的马儿走到客栈门前,敲了敲门。 “有人吗?”程清远问道,声音里透出一丝倦意。 片刻之后,客栈的老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见到一行人风尘仆仆,连忙迎了上来:“客官,您们要住店吗?这天色已晚,赶紧进来吧。” 三人走入客栈,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略显疲惫的脸庞。 程清远走到柜台前:“掌柜的,给我们三间客房,再给马儿准备些草料。” 老板连忙应道:“好的,客官,您放心,草料充足。” 说完便吩咐伙计去照料马儿。 方清月和池月一起走向房间,池月轻轻拉着清月的手。 虽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却感觉到这地方与她们之前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山林的清新味道,没有城中的喧嚣。 几人进了房间后,方清月端来热水给池月净手,而程清远则在一旁整理行李。 过了不久,方清月端着一杯热茶走到程清远身旁,将茶递给他,声音温柔道:“程公子,这一路多亏了你。” “若不是你,我和池月根本不可能逃得这么远。” 程清远微微一笑,接过茶水,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清月,你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你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刚坐下喝了口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只是几个人的喊叫声,但很快变得人声鼎沸,嘈杂声透过客栈的木窗传入耳中。 她心头一紧,放下茶杯,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她向外望去,只见客栈前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 中心似乎有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旁边几个行人急得团团转,手足无措。 人群中隐约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声:“快去叫大夫!她昏倒了!” 方清月眯着眼仔细看过去,心脏猛然一缩。 倒地的女人是个孕妇,挺着大肚子,面色苍白如纸,汗水涔涔,似乎是疼痛难忍,昏了过去。 她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共鸣。 她自己也身怀六甲,虽然一路逃亡,但此刻的情景让她感同身受。 想到那个孕妇可能身处的痛苦,清月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宜多事,但眼前的场景让她心里无法平静。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池月察觉到清月的不安,轻声问道。 “外面有个孕妇晕倒了,情况看着不太好。” 方清月迅速回答,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窗外。 她沉思了片刻,转身对池月说道:“你留在房间里,我去看看。” 池月虽然听不见外面的情景,但从方清月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事态的紧迫,关切道:“姐姐,你自己小心,别让人发现了你。” “我会小心的。”方清月点点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心中默念:“只是去帮忙,不会耽搁太久。” 她迅速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程清远正在门外忙着安顿马匹,见方清月走得匆忙,皱眉问道:“清月,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有个孕妇昏倒了,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他,走向门口。 程清远听她这么说,担心她的安危,立刻跟了上去:“我陪你过去。” 两人一同走出客栈,挤进围观的人群。 方清月来到孕妇身旁,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她的状况。 孕妇的脸色极其苍白,双唇发紫,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她的手无力地抓着腹部,身体在轻微地颤抖,显然是疼痛发作。 方清月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她轻轻握住孕妇的手,感受到她身体的绝望。 作为同为怀孕的女子,她深知怀孕时身体的脆弱,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边疆小镇,医药资源十分匮乏。 方清月见孕妇的情况越来越糟,已经不能再等大夫了。 她快速做出决定,对程清远说道:“程公子,把这位孕妇背到我的房间,我们得尽快给她接生!” 程清远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方清月颇为聪慧。 但接生这样的大事,他不由得心中迟疑:“清月,你自己……能行吗?这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闲话终日有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下情况紧急,已经不能再等了,我必须试一试。” 她看着程清远目光中的决心,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令人不容置疑。 程清远知道方清月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 他没有再多言,立刻弯下腰,将昏迷的孕妇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迅速朝客栈里走去。 周围围观的百姓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自己还是个孕妇,怎么能接生?” “对啊,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责任?” “就算她读过什么医书,这种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啊!” 人群中,不少人发出质疑和不安的声音,甚至有人觉得让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去接生简直是胡闹。 一位年长的妇人皱着眉头说道:“怀着孩子的女人怎么能去接生?” “这要是出了差错,不光是母子性命堪忧,这个姑娘自己也有危险啊!” 方清月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许多人见状更是怀疑她的能力。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觉得她是不是为了博取名声,才这么逞能。 方清月的脸色微微一沉,她听到了这些议论声,但没有一丝退缩。 眼前的情况紧迫,如果再耽搁,这位孕妇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而这些人之所以如此质疑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怀有身孕。 更是因为边疆地区长期缺乏医疗资源,百姓对生死早已习惯了麻木。 她曾在书上读到过关于边疆的记载:这里环境恶劣,物资稀缺,医疗条件尤其落后。 每年冬天,不少孕妇和孩子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病死。 每每想到这些文字,清月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 但眼下,方清月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悲伤。 她抬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目光冷静,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决心:“我会尽力去救她。” “如果你们中有人能提供帮助,那便来相助。如果不能,就请让开。” 她没有再解释,也没有试图说服他们。 程清远背起那名昏迷的孕妇,步伐稳健却带着几分急切。 然而在这颠簸的过程中,孕妇似乎受到了惊动,猛然间缓缓苏醒过来。 孕妇一睁开眼睛,迷蒙地看到自己被人背着。 周围尽是陌生的面孔,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慌。 她双手无力地挣扎着,想从程清远背上跳下来,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惊叫声:“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 她的声音凄厉,瞬间吸引了更多路人的注意,围观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议论不止。 程清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生怕她情绪激动伤到自己和肚中的孩子,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下来。 方清月见状,立刻上前走到孕妇面前,语气温柔:“别怕,我们是在帮你。我也是孕妇,不会害你。” 孕妇听到方清月的话,稍稍冷静了一些,但眼中依旧充满了戒备:“你们是谁?为什么背我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手无意识地护住腹部,显然是担心自己和肚中孩子的安危。 方清月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温和地说道:“你刚才昏倒在街上,情况很危急。” “如果再不处理,可能会伤及你和孩子的性命。” “我看你情况紧急,大夫还没来,所以我们打算先帮你接生。” 孕妇的脸色仍然苍白,目光游移不定,似乎还未完全相信眼前的情况。 她的呼吸急促,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下,身体的每一次颤抖都带着极大的痛苦。 她望着方清月显怀的肚子,见她也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仍然害怕:“接生……你会接生?” 方清月知道此时不能多作解释,必须尽快安抚孕妇的情绪,让她保存体力,才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她缓缓点了点头,继续安抚道:“我知道如何接生,现在你必须保持冷静,留住力气去生宝宝,不然你和孩子都可能会有危险。” 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坚定,仿佛是催眠一般,渐渐平息了孕妇心中的恐慌。 “真的……会没事吗?” 孕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助,显然此刻她再也无法依靠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 “相信我。”方清月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孕妇终于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然有些许不安,但她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她慢慢放松了身体,停止了挣扎,任由程清远继续将她背进客栈。 很快,程清远将孕妇安置在方清月的房间中。 “程公子,去门外守着,别让人打扰。” 方清月低声吩咐道,语气虽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程清远微微点头,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他明白,方清月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完成接生。 房间内,空气凝重。 池月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但她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能依靠听觉和感知来判断。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清月的紧迫和那名孕妇痛苦的喘息。 “清月姐姐,我能帮上忙吗?” 池月轻声问道,虽然她看不见,但她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成为旁观者。 方清月略一思索,柔声道:“池月,去烧些热水,再拿几块干净的布巾过来。” “接生需要很多热水,你帮我照看着火候就好。” 池月点了点头,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向厨房。 正当池月忙碌着准备热水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喊叫声。 “那孕妇呢?她被谁带走了?!” “我听说是客栈里一个外地女人,她凭什么带走人!”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饶不了她!” 显然,围观的人中,有人认出了这名孕妇,并且立刻赶去通知了她的家人。 此刻,孕妇的家属显然已经得知消息,正在匆忙赶来,带着极大的怒气。 程清远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刻走到客栈门口,见一群面色焦急的村民正从远处涌来。 他的眉头紧锁,心知这场风波不会轻易平息。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脸上布满了焦急。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客栈门口,恶狠狠地看向程清远:“我妹子呢?” “我听说她昏倒了,被你们这些外地人带进了客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误会解除 程清远面色冷静,挡在门口,平静地说道:“她的情况很紧急,已经来不及等大夫,我们只是在帮她接生。” “接生?”那名男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他挥着手激动地喊道:“你们外地人懂什么接生?万一我妹子和孩子出了什么事,你们赔得起吗!” 房间内,紧张的气氛如同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 方清月深吸一口气,迅速检查孕妇的情况。 她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孕妇的腹部,眉头微蹙,孕妇的肚子形状有些不对劲。 她的医书中提到过这种情况,胎位不正,孩子无法正常通过产道。 如果不及时处理,母子性命将岌岌可危。 方清月的心微微一沉,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果断。 孕妇的呼吸越发急促,手指攥紧床单,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她痛苦地低声呻吟着:“我……疼得……不行了……” “放轻松,呼吸均匀。”方清月一边温柔地安慰,一边迅速做出决定。 她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将极为关键,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没有时间多想,性命攸关,她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些油,熟练地抹在手上,这样能减轻孕妇的痛苦,也能让操作更加顺利。 “胎位不正,我需要调整孩子的姿势,孩子很快就会出来。” 方清月的声音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池月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房间内气氛的紧张,她在一旁紧张地捏着手指,内心为方清月捏了一把汗。 “姐姐……你小心点。” 池月低声说道,虽然她看不到具体情况,但她能想象到方清月正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较量。 方清月点点头,目光凝重,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孕妇的腹部进行着操作。 她手指缓缓滑入,触摸到胎儿的位置,感觉到胎儿的身体确实偏离了正常的产道。 她轻轻调整力道,一寸一寸地将胎儿的姿势重新摆正。 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难产,危及母子的性命。 孕妇因为疼痛而无力挣扎,整个身躯都在轻微颤抖。 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来忍耐这无尽的折磨。 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出方清月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发浓重。 她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心中默念着,希望这一切能够顺利。 时间仿佛凝滞,方清月的额头也开始冒出汗珠,但她的手依旧稳健。 终于,她感觉到胎儿的姿势已经被正确调整,胎儿的头部开始缓缓进入产道。 “好了,胎位正了,孩子快出来了。” 方清月松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轻松。 “加油,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她轻声鼓励着孕妇,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孕妇虽然极为虚弱,但听到孩子即将出生的消息,内心的恐慌似乎得到了缓解。她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随着身体的本能,开始用力配合着分娩的过程。 终于,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微弱的啼哭声,一个婴儿从母体中滑出,带着他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 方清月快速将婴儿接住,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部,将积存在口中的黏液排出。 虽然孩子的脸色有些发紫,但经过方清月的处理,很快便开始大口呼吸,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池月听到婴儿的哭声,心中猛然一松,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孩子平安了,对吧,姐姐?” “嗯,母子平安。” 方清月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心中的欣慰。 她用干净的布将婴儿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母亲的怀中。 “孩子……孩子……”孕妇虚弱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泪光。 当她看到自己怀中的孩子时,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激动。 方清月轻轻拍了拍孕妇的手,柔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孩子很健康。现在好好休息吧。” 怀中的婴儿已经开始发出微弱的啼哭声,方清月微微松了口气。 母子平安,是最好的结果。 此刻,房间里静谧温馨,仿佛刚才的生死之间从未发生过。 池月听着婴儿的哭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但这片刻的安宁很快被打破。 “砰!”房门突然被猛然推开,撞击的声音让池月瞬间皱起眉头,方清月也从床边惊起。 她的目光望向门口,看到几名气势汹汹的村民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先前在门口质问程清远的中年男子。 “你们在做什么!凭什么擅自带走我妹子!你这女人到底是何居心!” 男子的声音充满怒气,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显然他匆忙赶来,怒火中烧。 “我妹子呢!你们这些外地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年长的妇女也在后面喊道。 目光阴狠,紧紧盯着方清月,仿佛她才是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 方清月本能地挡在产妇和婴儿前,稳住心神,冷静地说道:“母子平安,孩子已经出生了。” “出生了?”为首的男子显然被这个结果震住了。 他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几分,但仍旧充满疑虑。 他望向方清月,眼中依旧充满不信任:“你真是接生的?你凭什么?你是什么人?” 正当他要靠近时,程清远立刻挡在了方清月身前,冷冷道:“你们冷静点!清月姑娘刚刚救了你妹子和孩子。” “现在母子平安,你们该感谢她,而不是来大喊大叫。” “感谢她?”那年长的妇女不屑地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她连大夫都不是,接生这么危险的事,凭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 “要是出了差错,你们赔得起吗?” 听到这话,其他几名家属也附和起来,显然他们对于方清月的能力依然心存怀疑,甚至觉得她是在拿孕妇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对!我们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赔?” 年轻男子狠狠瞪着程清远和方清月,握紧拳头,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方清月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被他们的指责动摇。 她缓缓转过身,将刚刚出生的婴儿轻轻抱起,走到那名愤怒的男子面前。 她的目光冷静,轻声说道:“这是你们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入城 她将孩子递到那男子面前,婴儿的啼哭声清晰地回荡在房间中。 所有人顿时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婴儿身上。 “母子平安。”方清月简短地说道,语气虽然平静 男子一时语塞,低头望着婴儿那红润的脸庞和微弱的呼吸,刚刚压抑在胸中的怒火瞬间消散了大半。 就在此时,产妇被外面的吵闹声和婴儿的啼哭声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离,身体依旧虚弱。 “孩子……”她的声音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沉的母爱。 她的目光游移到站在门口的几人身上,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哥哥和家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哥,我没事……”她轻声说道,声音虽弱,但却足以让房内的家人都听见。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转身冲到床边,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担忧和后怕:“妹子,你……你真没事?” 产妇轻轻点了点头,虚弱地笑了笑:“孩子出生了……母子平安。” 丈夫本来站在门外,听到妻子的声音,立刻冲进房间,扑到了床边。 看着妻子手中的婴儿,原本紧张而愤怒的脸瞬间变得柔和,他的手颤抖着伸向婴儿,轻轻碰了一下那稚嫩的脸庞,激动得眼眶泛红:“我们的孩子……” 妻子点点头,虚弱地说:“她……是这位姑娘救了我们。” “若不是她,我和孩子都……” 她没力气说完,目光却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方清月,眼中满是感激。 丈夫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向方清月,瞬间明白了一切。 那群愤怒的家属此刻也沉默了下来,他们一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丈夫站了起来,走到方清月面前,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怀疑转变为深深的感激。 他突然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妻子和孩子……”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低下头,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地上扶着,显得如此无助又真诚。 方清月连忙上前扶住他,温和却坚定地说道:“不必如此,救人是本分。”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好好休息,照顾好她们母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沈玉寒骑着马在广袤无垠的边疆大地上疾驰。 他的心中焦急万分,然而这片荒凉的土地仿佛在故意戏弄他,前方的路途似乎无尽,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辨认。 他握紧了缰绳,眼神深沉,视线扫过周围,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的线索。 自从追踪方清月离开的踪迹开始,沈玉寒已经追逐了数日,穿过山谷、河流,绕过几处小村庄,却依然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风尘仆仆的他,此时已经远离了京城,身处边疆。 方清月聪明过人,若她想躲避自己,必定会选择最偏僻的地方。 边疆,或许正是她的藏身之所。 然而,连续几日的追踪让他逐渐迷失了方向。 前方的天际线渐渐显现出一片恢宏的城池轮廓。 那是边疆最大的贸易城池,安城。 沈玉寒眯着眼,紧紧盯着这座边疆的核心。 安城不仅是边疆的贸易枢纽,也是军事重地,四周警卫森严,城墙高耸,戒备森严。 在他进入边疆之前,朝廷的情报曾暗示过方清月可能会寻求此处的庇护,因此他毅然决定朝安城方向赶去。 他策马一路疾驰,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安城的城门口。 安城的守卫森严,城门两旁站立的守卫身披铁甲,手持长矛,目光冷峻。 看见一位风尘仆仆的将军气势凛然地策马而来,守卫立刻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处是安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为首的守卫声音低沉,充满了戒备。 他们早已习惯应对来往的商人和军队,但很少见到像沈玉寒这般独自前来的武将。 沈玉寒未作多言,翻身下马,神情冷峻。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镶金的腰牌,冷冷地递到守卫面前。 守卫一见到这块腰牌,顿时神情一变,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冷峻,急忙恭敬地行礼:“原来是沈将军大驾光临,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望将军恕罪!” 沈玉寒的眼神依旧冷静,没有多作回应,只是沉声说道:“速开城门。” 守卫立刻不敢怠慢,迅速挥手示意旁边的士兵打开厚重的城门。 一阵沉闷的声响中,安城的城门缓缓敞开,露出了一条通向城内的宽阔道路。 沈玉寒并未理会众人的行礼,他翻身重新跃上马背,径直朝城内策马而去。 城门外的守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这沈将军的气势果然非凡,难怪他在朝中和军中都有如此大的威名。” 进入安城,沈玉寒微微放缓了马速,扫视着这座边疆重镇的景象。 安城的街道宽敞,四周商铺林立,来来往往的商人和百姓熙熙攘攘,给这座城池带来了几分生气。 然而,作为一座边境重镇,安城的防守极为严密。 巡逻的士兵几乎无处不在,戒备森严,整个城池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不远处的高塔上,一面巨大的边军旗帜随风飘扬。 沈玉寒知道,这里不仅是贸易的中心,更是朝廷在边疆的军事要塞。 他必须借助安城的力量,寻找方清月的下落。 正当沈玉寒策马朝城内的主街走去时,远处一队边军骑兵匆匆赶来。 为首的领头将领一眼便认出了沈玉寒,立刻挥手示意士兵们停下,随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向沈玉寒。 “沈将军!”领头的将领满脸笑意,恭敬地抱拳行礼,“没想到将军大驾光临安城,末将失敬!” 沈玉寒微微点头,目光冷静地看着他,言简意赅:“我要见城主。” 那将领一愣,随即点头应道:“请将军随我来,城主大人得知将军前来,必定亲自迎接。” 沈玉寒跟随着这位将领进入了安城的主城,城主府坐落在城池的最中心,四周高墙环绕,护卫森严。 随着将领的引领,沈玉寒很快进入了城主府的大门。 府中护卫看到沈玉寒,纷纷肃然起敬,向他行礼。 不多时,城主府的大堂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威严,身着华丽的边军将服,正是安城的城主段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务必要找到她 段成本是边疆重将,后来被朝廷任命为安城城主,掌控整个边疆的防务和贸易。 作为安城的最高掌权者,段成在边疆的地位举足轻重。 段成看见沈玉寒,立刻快步上前,抱拳行礼:“沈将军!没想到您亲自前来安城,实在是稀客啊!”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敬意,显然早已久闻沈玉寒的威名。 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寒暄,径直朝段成走去,目光锐利如鹰,透着一丝隐忍的焦急。 他已经在边疆徘徊多日,依旧未能找到方清月的任何踪迹。 安城,是他最后的希望。 段成看着沈玉寒逼人的气势,虽然心中有些许疑惑,却不敢怠慢,恭敬地拱手行礼:“沈将军,您亲自前来,想必有要事相托,请指示。” 沈玉寒没有多余的寒暄,冷声开口道:“我在找一个人。”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亲自打开,递给段成。 那是一副画得极为细致的女子画像。 段成接过画像,低头一看,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画中女子面容秀丽,眼神清澈透亮,但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愁绪。 这幅画,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但却将这位女子的神态刻画得极为生动传神。 段成心中暗自揣度,这位女子显然在沈玉寒心中非同寻常。 能让亲自带着画像来寻人,恐怕背后牵扯的远不只是普通的寻人之事。 段成抬起头,试探着问道:“将军,这位女子是……” 沈玉寒眼神冷峻,言辞简洁:“此女名叫方清月,可能在边疆躲藏。” “我需要你立刻派人去城内外的村镇、商队、驿站排查,务必要找到她。” 段成心中一凛,立刻感受到这件事的重大。 沈玉寒的性格冷静严谨,若非情况紧急,他绝不会贸然下令如此大规模的搜查。 段成沉声点头:“沈将军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派出安城所有力量搜查此女的下落。” 沈玉寒微微颔首,表示满意:“这件事,务必要在两日内给我结果。” 段成正欲进一步安排搜查事宜,忽然一只飞鸽掠过高墙,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沈玉寒身旁。 沈玉寒眉头微蹙,快速解下鸽子腿上的密函,展开一看,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寒意。 信上简短的几行字,正是来自京城的紧急消息。 李乘风已经带队返回京城,但由于沈玉寒离开京师时间过久,许多军中事务难以处理。 京中局势开始出现不稳,朝中有人趁机插手,李乘风无法独自应对。 信中恳请沈玉寒尽快回京,以稳定军中局势。 沈玉寒深吸一口气,脸色不变,心中却已然开始权衡。 他此刻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回去路途遥远,若是耽误太久,军中可能出现动荡。 而另一方面,方清月的踪迹依旧杳无音信,离开之前若不找到她,他心中难以安宁。 段成注意到沈玉寒神情微变,试探着问道:“将军,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沈玉寒将密函缓缓收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京中事务紧急,我三日后必须启程回京。” “但在这三日之内,你务必加大力度搜查方清月的下落。” “两日之内,若仍无结果,便拿你是问。” 段成心中一震,额上瞬间冒出了几丝冷汗。 他虽然身为安城的城主,但清楚自己在朝廷和军中地位如何。 沈玉寒身居高位,一言可定人生死。 更何况,若两日内无法找到此人,事情背后的复杂性和沈玉寒的怒火,他都不敢轻易揣测。 “将军请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立刻动员城内所有力量进行搜查!” 段成语气坚定,眼中不敢有丝毫犹豫。 沈玉寒点点头,声音冷峻:“记住,我要两日内听到她的消息。” “若她真的躲在边疆,你们的人绝不会发现不了。” 段成连连点头,随即立刻吩咐手下:“传令各营头目、驿站负责人和巡逻队长,立刻派人搜查各村镇和商队出入的路径。” “尤其是最近来往的旅人,逐一排查,不得有误!” 沈玉寒看着段成一边安排下属,一边指挥搜查,心中依旧难以平静。 方清月聪慧过人,若她有意躲避自己,绝不会轻易露出踪迹。 可这几日,他马不停蹄地追寻,依然无法找到她的下落,心中那股不安和紧迫感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方清月婉拒了那对夫妇及家属的重重谢礼。 虽然她心中感动于这家人的真诚感激,但她不愿因此陷入麻烦,也不想与更多人牵连。 她低声说道:“救人乃本分,真的不必如此。” 产妇的丈夫依然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歉意,连连摇头:“不,不,姑娘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无法报答,这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若不是姑娘,我妻子和孩子恐怕就见不到今天的光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礼盒推向方清月。 方清月见状,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坚决道:“这些礼物,我真的不能收。你们已经有了新生的孩子,母子平安是最重要的。” “这些物资和钱财,还是留着给他们将来用吧。” 见方清月如此坚决,产妇的家属们也不好再强求,只能作罢。 不过,产妇却忽然抓住方清月的手,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姑娘,既然您不肯收礼,那就请到我们家中坐坐,吃顿便饭吧。” “这样我们全家也能当面表示感谢。否则,我们心里不安。” 方清月犹豫了一瞬,正准备婉拒,但产妇的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 她已经拒绝了他们的礼物,若再推辞饭邀,恐怕会显得过于冷淡。 池月从旁轻轻拽了拽方清月的袖子,低声道:“姐姐,他们如此诚心,若是我们再不去,怕会伤了他们的心。” 程清远也在一旁微笑着点头:“清月,这顿饭也许能让大家放松一下,顺便让你休息片刻,何不答应呢?” 方清月见此情形,最终也不再推辞,只得微微一笑:“好吧,那我们便叨扰一顿。” 产妇的家人闻言皆是喜不自胜,连忙让人备车准备带方清月一行人回家。 一番整理之后,几人一同离开客栈,朝着产妇的家走去。 程清远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看她们,插话道:“清月,这家人我稍有耳闻,家里出过几个秀才,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在这个镇子上也算有些声望。” “他们家中读书人多,父亲是个老秀才,丈夫也是读书人,只是尚未考取功名。”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还有人收租? 方清月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 她虽然心思缜密,但听闻此家有读书人,倒也稍稍放下了一些防备。 读书人通常知书达理,行事谨慎,或许不会牵涉太多麻烦。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座古朴的宅院门前。 产妇的丈夫率先下车,扶着妻子缓缓走向大门。 院落虽不算大,几棵老树在庭院中摇曳,显得颇有几分书香气息。 方清月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院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回来了?夫人怎么样?孩子可好?” 话音未落,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急急忙忙从院中走出,目光紧紧盯着产妇的方向。 产妇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爹,您放心,我没事。” “多亏了这位姑娘,母子平安。” 老秀才顿时露出激动之色,目光立刻转向方清月,满脸感激之情。 他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老朽听闻一路上之事,心中既惶恐又感激,不知如何是好。” “还请姑娘万勿嫌弃我们寒舍简陋,务必入内一叙!” 方清月轻轻扶起他,温声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尽了本分。” “夫人身体未愈,还需好生调养,若能帮上一点忙,我已心满意足。” 秀才一家子对方清月的谦虚和温婉感到无比钦佩,纷纷邀请她入内。 程清远与池月也被热情地招待,三人相继进了院子。 宅院不大,但十分整洁,书房的窗前放着几案,桌上摆放着未干的墨迹,看来老秀才平日里依然坚持读书写字。 不多时,家中妇人已经在堂屋中摆好了饭桌。 方清月环顾四周,心中略感惊讶。 桌上摆放的饭菜十分简单,清一色的素菜,几盘野菜豆腐,还有一碟盐水煮的黄豆,显得极为清淡。 虽然方清月早已料到这家并不富裕,但没想到,连一盘荤菜也没有。 这些镇上的读书人日子并不宽裕,特别是在这物资匮乏的边疆,生活更是艰难。 看着桌上的菜肴,方清月心里隐隐泛起一丝酸楚。 她轻声问道:“老先生,镇上平日里靠什么营生呢?” “这里离京城远,交通不便,镇子上的人们是如何维持生计的?” 她的问话一出,饭桌上一时寂静下来,几位家属互相对视,似乎有些尴尬。 老秀才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叹了口气:“姑娘,您是个好心人,救了我们母子一命,这份恩情我们一家子一辈子也还不上。” “但既然您问了,我也就不瞒您。我们这镇子确实不富裕,能过一天是一天。” 方清月微微蹙眉,老秀才这番话虽含糊,但显然这镇子上另有隐情。 她心中不忍继续追问,便轻声道:“老人家不必多说,吃完饭,我和同伴就离开,不再打扰。” 老秀才摆了摆手,强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这顿饭再简陋,也是我们表达心意的方式。您就尽管吃吧。” 方清月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 桌上的素菜虽然简单,但做得清淡可口,她便拿起筷子和池月、程清远一起用餐。 然而,随着饭菜入口,她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楚越发浓烈。 她曾读过边疆的生活艰难,但未曾真正体会到如此窘迫的现实。 连一桌荤菜都无法准备,这一家人的日子显然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饭桌上气氛逐渐有些沉闷,方清月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程清远见状,轻声对她说道:“清月,别多心。这里的人们或许贫穷,但他们有他们的坚韧。” 正当方清月思索如何开口离开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粗重的敲门声。 门口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开门!收租的!老早就该交了租金,现在还拖着不交,什么意思?!” 声音粗暴刺耳,充满了威胁。 家里的孩子听到这动静,吓得缩到母亲怀里。 老秀才脸色一变,妻子和女儿更是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爹,他们又来了……”产妇的丈夫低声对老秀才说道,神情中透露出无奈。 “我知道……”老秀才叹了口气,扶着椅子的手微微发抖,显然也是十分无奈。 方清月看着他们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忽然意识到,镇上的人们并非只是贫困如此简单。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夹杂着咒骂声:“老家伙,别以为躲着我们就能不交租!” “今天要是拿不出银子,别怪我们不客气!”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声音带着不耐。 老秀才一家脸上满是紧张,连孩子也被吓得蜷缩在母亲怀中。 方清月望着这一幕,心中一沉。 眼前的这家人不过是这镇子上无数普通家庭的缩影。 贫穷本已是难以承受的苦难,而如今,他们还要面对这无情的压迫。 程清远的目光也随之冷了下来,他显然看不惯这些欺凌百姓的行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 可就在他打算上前时,方清月轻轻抬手,制止了他。 硬碰硬在这里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清月,别拦我,这群人太过分了。”程清远压低了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方清月微微摇头,低声道:“先看看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老秀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正准备站起来开门,突然一声“砰”响,院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三名粗壮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人满脸横肉,眼中满是凶光。 他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指着老秀才,冷笑道:“老家伙,又躲着我们?” “今天要是还交不出租金,我可不客气了!” “我……我们真的凑不出这十两银子。” 老秀才颤抖着站起来,声音里带着畏惧。 那大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挥舞着木棍,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凑不出?” “这可是你答应过的!不想要这破房子了是不是?不给银子,今天我就把你这破房拆了!” 家里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煞白。 产妇的丈夫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深知对方势大,只能强忍着怒火,不敢出声。 看着场面紧张,方清月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那几名收租的汉子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们该走了 她身形纤细,但步伐稳重,眼中没有半点慌乱。 她来到为首的大汉面前,轻轻开口,声音柔和但不失坚定:“十两银子是吧?我出。” 那大汉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方清月会突然开口,神色间露出几分狐疑。 他上下打量了方清月一番,见她衣着并非寻常百姓,顿时眉头一挑,语气中带了几分贪婪:“哦?你愿意出?那好啊,十两银子,立刻拿来。” 方清月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随手打开,里面正好是十两整。 她将银子递过去,语气平静:“银子给你,但从今往后,希望你们不要再为难这家人。” 大汉接过银子,眼神里满是得意。 他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嘿,这倒是个识时务的姑娘!” “既然钱都拿了,我也不再找这老头子的麻烦。” 收了银子,大汉一挥手,带着手下两人准备离开。 但临走前,他还是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秀才,咬牙说道:“下次再交不上租,谁都救不了你。” 等到几名大汉离开院子,原本沉重的空气这才稍稍松弛下来。 老秀才的脸上满是羞愧,妻子和女儿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低声啜泣。 产妇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目光中满是感激。 “姑娘……这钱我们怎么能让您出?您已经救了我们一家,现在又替我们出了租金,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老秀才颤声说道,神情间尽是惭愧。 方清月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道:“老先生,银子不算什么,比起你们的安危,这点钱不值一提。” 老秀才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感激,但也知道这银子对于方清月来说也未必轻松。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方清月神情冷静,根本没有给他推辞的机会。 “老先生,您不必自责,也不必惶恐。” “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夫人和孩子。” 方清月温声说道,接着她看了看院中这破旧的房子,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只是……这些人看样子并不会善罢甘休,若你们想安生下去,恐怕需要寻些别的办法。” 老秀才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终于,老秀才忍不住开口,声音苦涩:“姑娘,不瞒您说,这镇子上人人都受苦,尤其是我们这些读书人,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 “那些收租的人不过是些走狗,真正让我们活不下去的,是这镇上的父母官!” 他说到这里,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声调骤然拔高,“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成了他们的土皇帝之地,肆无忌惮地横征暴敛!” “收租、勒索、‘保护费’,他们无所不取,简直没有人性!” 方清月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想到情况如此恶劣。 在边疆这样偏远的地方,京城的法度显然难以有效落实,当地官员借机横行,已是意料之中。 但听到老秀才这样痛骂官府,她心中也为他感到担忧,毕竟公开指责官府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极为危险的。 正当方清月思索之际,老秀才的怒火越来越盛。他颤抖着手,咬牙切齿道:“当初我大儿子还未成亲时,就因为顶撞了几个官差,被打伤了腿。” “如今,这些畜生依旧欺压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连租金都翻了几倍!” “十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我们就是累死、拼死,也难以攒出这些钱来!” 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产妇和她的丈夫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忧虑。 就在老秀才的怒火几乎失控之时,产妇忽然挣扎着站起来,神色焦急地扑到他身边,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 “爹!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这话不能乱讲!” 她的声音中带着哀求,双眼充满了恐惧。 她生怕父亲再多说一句,就会被官府知道,带来灭顶之灾。 老秀才被女儿紧紧拉住,神色间依旧有愤怒未消,但看到女儿如此焦急,才勉强冷静了些许。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低声道:“我知道,知道这话不能说,咱们连活命的权利都没有啊。” 方清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边陲小镇,生活虽然清贫,但却能平静度日。 如今,老秀才的话像一盆冷水泼醒了她。 让她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水比她想象中深得多,甚至可能比她在京城中面对的那些明争暗斗还要危险。 她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逐渐恢复冷静。 此地不宜久留,这个念头在她心中越发清晰。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那些贪官污吏或其他势力盯上。 自己怀有身孕,池月双目失明,程清远虽然能武艺傍身,但终究是势单力薄。 想到这里,方清月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紧迫感。 她转身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递给产妇的丈夫,语气温和却透着决断:“这些银子你们拿着,暂时先用来应付眼前的困难。” “至于日后,你们若能找到机会,或许应该考虑离开这镇子,另谋出路。” 产妇一家人顿时一惊,产妇的丈夫连连摆手,急忙推辞:“不不,姑娘已经救了我们,刚才又替我们出了租金,这银子我们绝对不能再收!” 他的声音急促,满脸是感激。 老秀才也跟着说道:“姑娘,您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可是这些银子我们实在不敢再要。” “您自己也有身孕在身,恐怕也是不易,怎能再给我们……” 他说到这里,眼眶微红,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 方清月却微微一笑,神情坚定:“不必多说。这些钱对你们来说,或许能暂时缓解眼前的困境。” “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你们不必多想,照顾好孩子和家人,未来总会有转机的。” 产妇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几乎要跪下去感谢,方清月连忙扶住她,柔声说道:“不要再行此大礼,我不过是尽力帮你们一把而已。” 她的手轻轻一挥,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 几人感激涕零,但见方清月如此坚定,也不再多做推辞,接过银子连连道谢。 屋内的气氛中带着不舍,产妇一家人都明白。 方清月是个过客,虽然她的到来如同雪中送炭,但她终究不可能长久停留。 方清月最后微微一笑,转身对程清远和池月说道:“我们该走了。” 第二百章 没人想沾染 她的声音轻柔,但透出几分急切。 银子的事或许已经暴露,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程清远察觉到她的焦虑,点了点头,随即开始收拾行装。 夜幕渐渐笼罩了这座偏远的小镇,空气中带着一丝沉闷的寒意。 镇子里的人们早早关门闭户,躲避着潜藏在黑暗中的种种威胁。 而就在镇上的另一头,镇上的父母官,贺知县,正在府中饮酒作乐。 他此时正斜靠在一张雕花的太师椅上,手中举着一杯温热的酒,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这贺知县自从被调任到这偏远之地,便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私人领地,横行霸道,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为。 他手下的差役也大多是一些乡间地痞流氓,专门替他欺压百姓,镇上人人敢怒不敢言。 正当贺知县悠闲地品着酒时,门外一个身材精瘦的差役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大人,刚才收到的租银已经送到,您请过目。” 贺知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无妨,银子送进账房便是。有什么事要禀报的?” 差役微微弯腰,神情谄媚地说道:“回大人,这次收租时,小的听说有位外乡女子替秀才家出手给了十两银子。” “那女子穿着不凡,手里显然有不少银两。” 听到这话,贺知县的眼睛微微一亮,瞬间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目光中透出一丝贪念:“十两银子?一个外乡女子?” 他抿了抿嘴,放下酒杯,眼中带着几分算计,“看来这女子不简单,既然她敢出手,想必身上银钱不少。” 差役见贺知县心生贪念,连忙凑近一步,小声附和道:“大人英明,那秀才家看着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没道理他们还能拿出十两银子。” “必是那外乡女子手头宽裕,您若是想……嘿嘿,小的这就去将她找来。” 贺知县冷笑一声,摆了摆手:“不急。一个外乡人,怕是无根无基的,跑不远。” “你先带路,咱们去秀才家看看,若是她还在,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差役立刻点头,贺知县披上外袍,带着几个手下匆匆出了门。 夜色昏沉,贺知县一行人在昏暗的巷道中穿行,步伐带着几分急迫。 片刻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老秀才的宅院门前。 “砰砰砰——”差役不客气地拍打着大门,粗暴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屋内,老秀才一家刚刚整理好方清月留下的银子,还未来得及歇息,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心头一紧。 产妇的丈夫赶忙上前,打开了大门。 “大人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产妇的丈夫强忍住心中的不安,低声问道。 贺知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毫不掩饰他眼中的贪婪,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你家今儿个有人替你们出了租金,是哪位贵人啊?” 产妇的丈夫心里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低头说道:“大人,是我们自己凑的银子,哪里有什么贵人……” “放屁!”贺知县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盯着他,眼神中满是威胁,“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 “你们这家穷得连口荤腥都吃不上,怎么可能凑出十两银子?” “别以为能糊弄我!快说,那出手帮你们的外乡女子到底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产妇的丈夫脸色一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心知若是吐露了方清月的身份,这帮贪官污吏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若是不说,眼前的贺知县也不是个善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时进退两难,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外乡女子……”他强撑着颤声说道。 贺知县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哼一声,挥手一巴掌拍在了产妇丈夫的脸上,怒喝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不说实话,本官就叫人拆了你们的破房子!” 产妇一家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中。 产妇急得眼泪直流,连忙上前拉住丈夫,哀求着说道:“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贺知县冷笑着,眼中满是讥讽,“你们能让我放过,但我想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他语气森冷,目光阴狠,“说,还是不说?” 正当他步步紧逼之时,产妇忽然因为情绪过度紧张,脸色一白,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昏倒了过去。 产妇的丈夫顿时慌了神,连忙将她扶住,急得大喊:“夫人!夫人!” 老秀才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向贺知县:“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简直……简直没有王法!” 他说到激动处,猛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瘫倒在椅子上。 看到这一幕,贺知县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漠。 他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手下:“算了,别和他们废话。既然他们不肯说,咱们就走!”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身后的差役赶紧跟上。 走出门口时,贺知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哼,不说?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外乡女子。” 当他们离开后,附近的邻居们被这一连串的动静吵醒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闭门不出,但也有几家偷偷打开了窗户,躲在暗处观望。 当贺知县的目光扫过时,他们一个个吓得连忙关上窗户,生怕被牵连其中。 然而,面对官员的权威,始终有人怕惹上麻烦。 有几个邻居在贺知县离开后,偷偷来到门外,悄声对贺知县的手下说道:“我们看见那个外乡女子去了镇上的客栈……她们昨晚住在那里。” “是啊,是啊,我们亲眼看见的!” 听到这话,贺知县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冷冷一笑,目光中透着算计:“客栈是吧?好,很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手下,吩咐道:“走,去客栈找人。” 客栈的大门紧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夜风卷起一阵沙尘,给这座偏远的边疆小镇更增添了几分冷清。 方清月与程清远、池月三人早已收拾好行李,准备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们轻手轻脚地从客栈的后门走出,方清月披着一件薄纱斗篷,遮住了半张脸,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第二百零一章 鱼肉乡里 程清远神色紧张,守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时。 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数名差役手持火把,带着嚣张的气焰,直接堵住了客栈的前门。 为首的正是贺知县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他站在门口。 双眼微眯,带着一丝冷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姑娘,急什么?这么晚了,想去哪儿啊?” 贺知县的声音充满了阴冷,伴随着他的话音。 周围的差役们纷纷围了上来,将客栈的大门封死,气氛骤然紧张。 方清月脸色微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本以为小心行事,便能避开这些麻烦,没想到终究还是被盯上了。 她冷冷一笑,掩去眼中的锋芒,语气淡然道:“贺大人深夜堵住客栈,可有何贵干?” 贺知县大摇大摆地上前几步,站定在方清月面前。 目光在她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了一番,随后狞笑着说道:“姑娘,你可别装糊涂。” “我贺某人最喜欢交朋友,只要你能交上一笔‘诚意’,日后我保你在这镇上无忧无虑,没人敢再为难你。” “诚意?”方清月冷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声音冰冷中透着几分轻蔑,“贺大人是打算让我交什么‘诚意’?” 贺知县见她语气中带着讥讽,丝毫不惧他,心中的怒意渐渐升腾,但他依旧保持着伪善的笑容,语气变得越发轻佻:“姑娘聪慧,想必心里清楚。” “两个选择,要么交五百两银子,买个安稳;要么……呵呵,做我贺某人第十八房小妾,我定不会亏待你。”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差役们顿时发出一阵低声的哄笑,气氛中充满了猥琐。 贺知县得意地望着方清月,仿佛已经吃定了她。 “五百两银子?”方清月的神色微微变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原本还在考虑是否交出一些银子平息此事。 但贺知县狮子大开口,明显是故意刁难,再加上他的猥琐言辞,更让方清月心中怒火暗起。 “贺大人是不是高估了我,还是您高估了自己?” 方清月不卑不亢,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五百两?您不如去抢。” 贺知县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眼中阴霾浮现,他向前一步,冷冷盯着方清月:“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 “你要是再这么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清月毫不退让,冷笑道:“看来贺大人确实是当惯了土皇帝,连这点银子也想靠威胁得来。” 贺知县被她这几句话激得脸色铁青,彻底失去了耐心。 方清月不同寻常,既然劝不动她,便打算强行逼迫。 他大手一挥,厉声吩咐手下:“给我绑起来!既然不肯乖乖交钱,那就直接带回衙门,本官再好好教教她规矩!” 几名差役听令,立刻冲上前来,粗暴地朝方清月伸出手去。 与此同时,安城内气氛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城主段成匆忙披上外袍,满面焦急地在城主府的大堂内踱步,身后的随从不敢大声喘气。 沈玉寒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的目光冷峻,透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坐在大堂中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围的气氛宛如凝固一般,仿佛整个大堂都被笼罩在一片阴冷的云雾之中。 段成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沈玉寒的脸。 他手下的人整夜没有合眼,几乎将整个安城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方清月的下落。 这让他心中愈加焦灼,额上早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沈将军,属下无能,昨夜全城搜查无果,但我们已经……” 段成的话语还未说完,沈玉寒忽地站起身,冷冷地打断他:“无果?” 这两个字仿佛夹带着无尽的威压,瞬间让段成噤声。 他看着沈玉寒一步步走向自己,每一步都像是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沈玉寒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给了你两天时间,却连一丝踪影都没找到?” 他的声音冷如刀锋,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盯得段成心头一紧。 沈玉寒的威名在朝中和军中皆赫赫有名,段成深知,这位将军绝不是空有虚名之辈。 此刻他看似平静的语气,实则已经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段成的腿微微发抖,咽了咽口水,连忙低头拱手:“将军息怒!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四城门口皆有重兵把守,任何进出安城的人都在严格盘查……” “但这位女子极可能不是普通人,善于隐匿踪迹,所以……” 他话音未落,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为无能找借口,顿时心中一凉,额头的冷汗越发密集。 沈玉寒冷笑一声,声音越发冰冷:“隐匿踪迹?她若想藏身,你们这些废物,连一个外乡女子都抓不住?” 段成连忙跪了下来,双膝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咚的一声响起。他满脸惶恐,声音颤抖:“将军明鉴!属下无能,但请给我一日时限,我定将人找出!” “无能?你不配谈无能。”沈玉寒的声音低沉压抑,但每一个字仿佛都击中了段成的心脏。 就在这时,大堂外有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进来,满脸焦急,跪在门口禀报道:“将军,城外驿站传来消息,昨夜有一队商队从南门出发,目标可能是边境的偏远镇子。属下怀疑他们携带了一位外乡女子……” “商队?”沈玉寒眉头微微一动,双眼眯了眯,露出深思的神色。 段成一听到这个线索,连忙转身对沈玉寒保证道:“将军,我即刻派人追查那支商队,并扩大搜查范围,务必将周边的所有城镇纳入搜捕范围。定不负将军重托!” 沈玉寒神色阴鸷,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他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大堂内的座椅,重新坐下,手指依旧轻轻敲击着桌面。 尽管此刻他的面容恢复了平静,但那压抑的气氛让所有人心头发寒。 另一边,方清月冷冷地看着贺知县的手下渐渐逼近,内心的怒火已如压抑的火山。 贺知县看着她仍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心中越发不耐,脸上那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狞笑。 他挥了挥手,命令道:“别废话了,把她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娘皮能嚣张到几时!” 第二百零二章 并非寻常之人 几名差役闻令,立刻冲上前来,粗暴地伸出手去捉拿方清月。 程清远目光一凛,猛地拔剑挡在方清月身前,目光如刀般锋利,沉声道:“谁敢动她?” 他手中的剑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几个差役虽心中有些忌惮,但有贺知县撑腰,仍旧硬着头皮扑了上去。 打斗声骤然响起,场面一片混乱。 程清远本就是书生,加上双拳难敌四手。 几轮交手后,他渐渐有些吃力,几名差役趁乱扑上,最终强行将方清月按倒在地。 方清月挣扎着,但怀中的孩子让她不敢用力过猛,担心伤及腹中胎儿。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粗暴的手掌狠狠扣住自己的双腕,将她用绳索捆绑起来。 “放开我!”方清月咬紧牙关,目光冷厉如冰,尽管被捆住双手,她依旧毫无惧色。 贺知县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满是得意。 他伸出手,粗暴地拽起方清月的下巴,冷笑道:“五百两银子拿不出来,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瞧你这副模样,做我贺某人的小妾,倒也不亏。” 方清月猛地甩开他的手:“贺知县,你莫要太过猖狂。” “即便我身无长物,你也休想欺辱我分毫。” 贺知县的脸色阴沉下来,狞笑着道:“你倒是挺硬气的!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 说罢,他一挥手,示意手下搜她的身。 几个差役闻令,立刻不顾方清月的挣扎,粗暴地翻找她身上的银钱物件。 方清月拼命护住怀中的胎儿,但力量悬殊,她根本无力反抗。 池月听到方清月的挣扎声,心急如焚,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周围的混乱。 她慌乱地摸索着,艰难地靠近方清月,试图伸手去阻止那些差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焦急:“不要!别伤了我姐姐!求求你们……” 程清远也被几名差役死死压住,拼命挣扎着,眼睁睁看着方清月被欺辱,眼中充满了无力。 他咬紧牙关,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你们这群畜生!住手!” 然而,贺知县的手下根本不为所动,他们从方清月的袖袋中搜出了一小袋银子,粗略一数,约莫三百多两。 为首的差役将银子递到贺知县面前,笑得十分得意:“大人,看起来这小娘皮还真有些家底。” 贺知县接过银子,掂了掂重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冷笑道:“区区三百多两,也敢拿来打发我?” 他抬起手,将银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火把的光芒映照在那些散落的银子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我说了,五百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贺知县恶狠狠地盯着方清月,仿佛一头嗜血的狼,“要么交银子,要么……你就跟我走!” 就在此时,程清远拼命挣脱了身边的差役,护在方清月和池月身前,声音嘶哑:“银子……我们交!” “但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汗毛,我拼尽性命也要你命!” 他满脸鲜血,眼神中带着凶狠。 方清月抬头看着他,心中忽然涌上了一阵悲凉。 这一路上,他们几人相互扶持,可如今却要为了区区银子,被逼到这种地步。 方清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然地看着贺知县。 心中无比清楚,这世道残酷,若无权无势,便只能如鱼肉般任人宰割。 贺知县带着得意的冷笑,将方清月、池月、程清远三人强行押上囚车,直接关进了县衙的大牢。 他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从这群“外乡人”身上捞一笔横财。 特别是方清月,那个明显身怀富贵气息的女子,定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 大牢阴冷潮湿,方清月紧靠着池月坐下,腹中的孩子因为方才的挣扎而隐隐作痛。 池月紧紧抓着方清月的手,虽然双眼看不见。 但她能感受到周围的寒冷压抑,还有方清月心中的愤怒。 程清远则紧闭双眼,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刚才的拼斗让他受了不少内伤。 “姐姐,我们怎么办?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池月的声音微微发颤,虽然她努力保持镇定,但身处如此困境,她的心中已被不安填满。 方清月强忍着内心的焦虑,轻轻拍了拍池月的手,低声安慰道:“池月,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心里却清楚,眼下的局面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小小的贺知县根本不是为了区区五百两,他要的是彻底掌控她们。 无权无势的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布。 方清月目光冰冷,心中愈加坚定,这一切必须尽早结束。 大牢外,贺知县却心情大好。 他将方清月身上搜来的银子统统收走,命手下去市集买来上好的酒肉,和几名差役一起在县衙内饮酒作乐。 贺知县仗着自己是这镇上的土皇帝,肆无忌惮,根本不把这些外乡人放在眼里。 酒过三巡,贺知县一边抿着酒,一边得意地说道:“这个女人,还真是个冤大头,三百两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再加上五百两……嘿嘿,等她家里人来赎人时,咱们就大发一笔。” 他身旁的差役谄媚地笑着附和:“大人英明,这女人看着就不简单,等她家里人发现她被抓了,定会花大价钱来赎她。” “到时候,大人您就坐享其成。” 正在众人笑闹之际,忽然门口的一个差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满脸惊慌失措:“大、大人,不好了!” 贺知县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喝斥道:“慌什么?不就是几个外乡人,出了什么乱子?” 差役连连摇头,额头上冒出冷汗,颤声说道:“大人,不是那几个外乡人的事,是城主府下了搜查令!” “说有一位重要人物失踪,通缉令刚刚送到,您、您快看!” 说着,差役将通缉令双手奉上,贺知县原本醉意微醺的脸顿时一僵。 他伸手接过通缉令,展开一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通缉令上画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眉眼清秀,神色冷峻,正是被他关进大牢的方清月! 贺知县的脸色骤变,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城主府竟然发出了通缉令,说明这位外乡女子并非寻常之人。 通缉令上还注明此人极为重要,若有发现须立刻报官,不得有任何耽搁。 第二百零三章 你疯了不成? 贺知县紧紧盯着那张画像,手指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抓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这……”他心头一沉,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如何脱身。 如果不赶紧将这女子交出去,万一惹怒了城主府,自己的小命恐怕难保。 但他又忽然想到,这女子既然如此重要,背后定有不小的势力,岂不是能从中捞取一大笔财富? 贺知县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算计,心中已经生出一条恶毒的计谋。 他冷笑一声,低声对身旁的亲信说道:“既然她是个大人物,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走她。” “通知几个兄弟,连夜将她送往主城。等到了地方,再慢慢讨价还价。” 贺知县顿了顿,目光阴鸷,声音压得极低:“她若真是朝廷要的人,我们可以开个天价,赎不出人来,她的性命也在我们手上。” “到时候……嘿嘿,不是赎人,而是卖命。” 几名差役听得心惊胆战,但看着贺知县那狡诈的笑容,纷纷附和道:“大人英明!” 很快,贺知县下令将方清月三人从大牢中带了出来,强行塞入囚车之中。 方清月感到手腕上的绳索被捆得更紧,心中一阵不安。 程清远的脸色铁青,怒瞪着贺知县,声音沙哑:“你们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里?!” 方清月、程清远和池月三人被捆绑在囚车内,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崎岖的官道上。 天色渐渐暗下,马车轮下卷起的灰尘飘散在沉闷的空气中,仿佛预示着这一趟凶险。 车内,方清月靠在车厢的角落,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的双手虽然被粗麻绳紧紧绑住,但她的脑海里却在飞速思索着逃脱的可能。 马车两侧有四名护送的官差,他们时不时会侧耳听听车内的动静。 而贺知县则骑在一匹马背上,悠然地走在前面,神情自得。 方清月知道,这一次若不逃跑,等到了主城,她们只会更加危险。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悄悄摸向袖口处,那里还藏着几根她从未放弃的银针。 她的心微微一紧,银针虽轻薄细长,但在如此粗糙的绳索面前依然能发挥关键作用。 缓缓转动手腕,银针在她的指尖灵巧地挑动。 方清月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挑断绑着的粗麻绳。 她心跳如鼓,虽然外表依然保持镇定,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官员们并不笨,他们随时可能来检查她的情况。 果然,方清月正努力挑断绳索时,马车的帘布忽然被粗暴地掀开。 贺知县那张令人厌恶的脸露了出来,带着一丝警惕的笑意。 “你们还乖巧得很啊。” 他冷笑道,目光在方清月的身上扫了一圈,显然对她特别上心。 毕竟,贺知县把她看作一座行走的金山,绝不允许她在半路上逃脱。 方清月抬眼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回道:“大人将我们捆得这般结实,又有你们看守,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贺知县被她这轻蔑的口吻激得心头火起,但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捞上一笔巨款。 便强忍住心中的不悦,冷哼一声,放下车帘离开了马车。 方清月见他离开,立刻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银针迅速在粗麻绳上划动,终于一根麻绳“嘶”地一声裂开。 方清月悄悄松了口气,但她依然保持着外表的镇静,绳子虽然松开了,可她还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马车继续颠簸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加沉重。 官道两旁渐渐荒凉,偶尔能听见枯草随风摇曳的声音。 终于,押送的官差们提议稍作休息,他们带着囚车停在了一片树林边。 贺知县从马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命人准备热茶。 方清月知道,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趁着官员们离开马车休整,方清月悄悄挪动身子,慢慢从车厢一侧滑下。 她忍住腹中隐隐作痛的感觉,轻轻跃下车,脚刚刚触地,心中便是猛然一紧。 她知道,身后的人随时可能发觉。 她没有时间犹豫,立刻朝着官道边的树林飞快跑去。 步伐轻快却不敢太急,怕引起官兵的注意。 她屏住呼吸,脑中飞速思索着逃跑的路线。 然而,还未等她跑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 “快抓住她!那女人跑了!” 贺知县的声音带着急促,他万万没想到,方清月竟能在这重重包围之下还敢逃跑! 他骑上马,带着手下几名差役急速追了上来。 方清月的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安。 她身怀六甲,身体渐渐感到乏力,脚下的步伐也逐渐变得迟缓起来。 而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就在方清月即将冲进林中时,身后几名官兵迅速追至,一根绳索猛然飞来,套住了她的肩膀。 方清月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四五只粗暴的手已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抓住她了!”差役们得意地喊道。 方清月被摁倒在地,双手被重新捆住,腹中的孩子因摔倒的冲击而隐隐作痛。 她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极力忍住痛苦。 方清月倒在地上,腹中的疼痛如针刺一般,冷汗渗透了她的额头。 贺知县此刻却没有轻举妄动,他满脸怒火,走近方清月,狞笑着说道:“你还敢跑!看你这副模样,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的眼中充满了恼怒,但他并不敢立刻下狠手,显然在盘算着如何稳住方清月,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方清月心中冷笑,瞥了一眼不远处贺知县手下那一群面露得意的差役,心中早有了对策。 她悄悄摸向自己袖中的最后一根银针,紧紧握在手心,随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腹中的疼痛,猛然站起身来。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根银针抵在了自己的颈侧。 那细小的银针泛着寒光,距离她的动脉仅有一线之隔。 贺知县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没想到方清月竟敢如此果断地以命相逼。 她的脸色虽因疼痛而显得苍白,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真的刺下去,结束自己的性命。 “你——!”贺知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慌乱,他压低声音,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第二百零四章 抓到把柄 方清月冷笑一声,手中的银针更是贴近了她的皮肤,轻微的颤动让那细小的针尖几乎就要刺入肌肤:“你觉得呢?你以为把我抓起来就能逼出什么来?” “你不过是贪图钱财,我知道你不敢动我。你若伤了我,恐怕不仅拿不到钱,还得丢掉自己的官位,甚至是脑袋!” 贺知县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深知方清月的话不无道理。 若她真的死了,自己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冷哼一声,试图威胁她:“你别胡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 “不然如何?”方清月毫不退让,声音里透着绝对的冷静,“你若真敢动我,现在就动手。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她的语气如刀,字字刺入贺知县的内心。 贺知县心中猛然一沉,额头上渗出冷汗。 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这女人,竟然如此决绝。 “你!”贺知县气得咬牙切齿,眼中阴鸷的光芒越发浓烈,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方清月的银针始终悬在她的颈边,稍有不慎便会刺入动脉,这让贺知县的心彻底乱了。 方清月见贺知县不敢再逼迫,心中反而更加冷静。 自己赌对了,这些人贪生怕死,不敢真拿她的命冒险。 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贺知县,你这副嘴脸,不过就是个土皇帝罢了。” “想拿我换钱也好,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罢,但你别忘了,我的命可比你手里的那些银子值钱多了。” 她的话狠狠刺痛了贺知县的虚荣心,但贺知县却不敢发作。 他看着方清月那冷冷的眼神,只能忍气吞声。 “既然你想要从我这里捞钱,那就该好好待我,” 方清月继续说道,目光如刀般锐利,“从现在起,我要吃好的、住好的,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什么时候动了手,一命呜呼!” 贺知县被她这番话噎得脸色铁青,拳头握得紧紧的。 但最终,他咬紧牙关,冷冷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心中虽然怒火中烧,但却无可奈何。 如果真逼急了方清月,自己就算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他挥了挥手,转头对手下的人吩咐道:“你们,给她安排点好吃的。” “今天的事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方清月心里冷笑,看着贺知县灰溜溜地离开,虽然她成功地暂时脱离了险境,但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平息。 “姐姐……”池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满脸担忧地摸索着靠近方清月,“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方清月握住池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柔和下来:“没事,池月,我们没事。” 她转头看向程清远,发现他神情凝重,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的焦虑。 “清月……你这是在玩火。”程清远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方清月却淡然一笑:“火是他们点的,我不过是借了这火势罢了。” 车厢外,贺知县强忍着心头的怒气,眼神不时瞥向车内,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这步步紧逼的女子。 就在此时,车帘被方清月用力挑开,露出她冷冷的目光。 “贺知县,”方清月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我腹中胎儿已有数月,长时间颠簸让我的身体受不了,若你真想换钱,怕是要等我死了再去拿尸体卖。” 她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 贺知县脸色一沉,心中暗骂一声“贱人”,却不敢说出口。 他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姑娘放心,本官自会照顾好你们。” “照顾?”方清月轻笑一声,“你把我绑在车上算是照顾?” “我说了,既然你想从我身上捞好处,那就应该有点诚意。” 贺知县勉强压住怒火:“那姑娘想如何?” “茶,”方清月淡然说道,“我要喝茶,而且要你亲自泡,亲自送来。” 贺知县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心里怎么也想不到,方清月竟如此嚣张。 但他清楚,事情远未结束,眼下如果得罪她,不仅没办法从她身上获取任何好处,甚至有可能落得个东窗事发的下场。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稍等,本官亲自为你泡茶。” 说罢,他恨恨地转身离开,吩咐手下准备茶水,心中暗自咬牙,脸色却不得不维持那副假意的恭敬。 不多时,贺知县亲自端着一壶热茶走到马车旁。 此时的他,面上已强行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 他掀开车帘,双手将茶壶奉上,试图保持几分体面:“姑娘,茶水来了,请慢用。” 方清月接过茶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客气,这路途漫长,你若真想我好过些,便做得更细致些。” 贺知县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方清月眼神轻挑,斜斜看了他一眼:“这烈日当头的,茶倒是喝了,但这闷热得很。” “贺大人,看来你得替我扇扇风,免得我再出了什么岔子。” 贺知县此时的脸色已是青白交加,他本是一个地方的土皇帝,何时被如此羞辱过? 可想到通缉令上的那份威严,和眼前这位神秘女子的态度,他却不得不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他看了看周围的差役,吩咐手下递来一把扇子,硬着头皮站在方清月身旁,弯腰低头,机械般地扇了起来。 差役们个个瞠目结舌,哪敢想贺知县竟会沦落到为一个女子当“仆人”。 “贺大人可真是尽心啊。” 方清月语气轻佻,眼中带着一丝讽刺,“这样想来,我或许也能为你说些好话,到时候城主追究下来,你也不至于太难看。” 贺知县闻言,额头上冷汗密布,他虽然一再隐忍,但方清月这番话却刺得他心口一疼。 她说得对,城主府已经下了通缉令,如果他现在稍有不慎,自己的官职和性命怕是难保。 他咬了咬牙,继续强颜欢笑道:“姑娘说笑了,本官自然是尽心尽力。” 方清月冷冷一笑,轻抿了一口茶水:“既然如此,那就好。” 她的语气虽然淡然,内心却清楚,自己必须不断压制住贺知县的气焰,才能保住一丝喘息的机会。 程清远和池月在旁看着,心中不免有些惊叹。 第二百零五章 贪得无厌 城主府内,夕阳的余晖洒在高高的城墙上,整个府邸显得庄严。 段成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封急报,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 他手中的信件,正是贺知县从镇上传来的消息。 “终于有线索了!”段成眼中露出喜色,连忙站起身来,带着急切的步伐朝沈玉寒的书房走去。 此刻,沈玉寒正坐在书房中,低眉沉思。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尤为冷峻,这段时间的搜寻让他心力交瘁,几度深夜不眠。 前来冒充方清月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却一个个被他冷冷识破,那些虚假的脸庞只让他心中更添烦躁。 每一个试图冒领之人被揭穿时,他的心便如同刀割一般。 仿佛一再提醒他,那个真正重要的人依然无踪无迹。 “沈将军!”段成推开书房的门,脸上难掩激动之情,“有消息了,方姑娘可能找到了!” 沈玉寒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冷漠。 他盯着段成,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问道:“这一次,又是谁来冒充?” 他对段成的话不抱任何希望。 这段时间,太多消息让他失望了,每一个自称是方清月的人,最终都只不过是为了钱财而来的骗子。 那些贪婪的面孔在揭露真相时显得无比丑陋,沈玉寒早已对所谓的“线索”心生厌倦。 段成被沈玉寒的冷漠惊得愣了一下,但想到手中信件的内容。 他的信心又重燃起来:“将军,这次不同,是贺知县亲自报来的信。” “他提到抓住了一位身份非凡的外乡女子,符合方姑娘的特征,而且……她怀有身孕!” 沈玉寒的眼神瞬间一凛,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扯动。 他脸上的冰冷神情裂开了一丝,但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沉静,内心却泛起了层层波澜。 怀孕……这个消息让他的心跳加快了一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城墙,声音低沉:“这段时间,多少人自称是她?” “多少人打着‘她’的名义,冒领赏金?每一次,我都怀着希望,最后换来的只有失望。”他的语气透着疲惫。 段成看着沈玉寒这般失望,不禁心头一紧,连忙劝道:“将军,这次确实与之前不同,您就去看看吧。” 城门外的马车缓缓行驶,进入了安城。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安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街市繁华如故。 各色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在街头嬉戏,远处酒楼的红灯笼高高挂起。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城门附近汇聚,来来往往,显示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方清月从车帘后微微探出头,望向这座城池。 眼前的繁华景象让她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城门口人头攒动,街上巡逻的士兵、来往的客商与豪绅,都是为了一个人。 沈玉寒。 城中如此戒备森严,搜捕范围覆盖全城,显然是沈玉寒正在全力寻找她。 方清月的心如坠入冰窟。 “果然是他……他没放弃……” 方清月心中苦涩,她明白沈玉寒至今未曾停止对她的搜寻。 可她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不能回到他的身边。 马车轻颠了颠,进入了一条稍显宽敞的大道,周围的喧嚣似乎更加响亮了。 贺知县骑在马旁,得意洋洋地看着这座城池,仿佛他已经将所有的算计握在了手中。 而方清月,则默默坐在马车中,低垂着头,眸中一片黯然。 程清远察觉到了方清月的异样,轻轻靠近她,低声问道:“清月,你在想什么?” 方清月并未抬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入夜,安城的大宅院中灯火通明。 城主到来,贺知县心中虽忐忑,却也满怀期待。 依着他对这桩买卖的估算,若这位外乡女子真如传闻那般重要,自己定能大赚一笔,甚至趁机飞黄腾达。 马车停在了宅院外,几名差役匆匆迎上前,为城主段成打开车门。 他身着锦袍,身姿挺拔,面上带着几分喜色。 刚收到方清月的消息时,段成心头一阵激动,原以为这不过是贺知县的胡言乱语。 但当看到信中提到的样貌,他心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若此事为真,他定能在沈玉寒面前立下大功,或许还能借此一跃升迁。 段成神色肃穆,但步伐却带着几分急切,他快步走入内宅,目光四处扫视着。 贺知县早已候在正厅,见城主进来,立刻满脸堆笑,拱手行礼:“大人,总算来了。” “这女子确实非同一般,请您过目!” 段成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话,径直走向方清月所在的房间。 他心中翻涌着期待,手心不禁微微出汗。 屋门轻轻推开,一股清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方清月端坐在房中,灯火映照下,她眉目如画,神情虽有几分疲惫,但那份沉静的气质与画像上的神韵无比契合。 段成目光一亮,心中激动,竟一时有些失语。 他仔细端详着方清月,越看越觉得与画像上之人一模一样,心中顿时大定。 “果然是她!” 段成心中狂喜,脸上却努力保持镇定。 他缓缓走上前,面露喜色,拱手道:“姑娘,原来是你。” “这段时间,我们将军一直在寻找你,如今终于可以让将军安心了。” 方清月心中一沉,冷眼望着段成,目光淡然如水。 她心知这个男人不过是沈玉寒的手下,找她无非是为了领功。 她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点头,保持着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段成心头一喜,转过身对贺知县说道:“你做得好,本官会为你请功。”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袋银两,随手递给贺知县,“五十两银子,赏你。” 贺知县本以为自己能大发横财,但见段成只给了五十两,顿时脸色一变,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 他一把接过银子,却并未收起,反而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大人,这位姑娘身份非同寻常,五十两……恐怕有些少了吧?” 段成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心中不快。 贺知县这是在狮子大开口! 可眼下人还在他手中,不能轻举妄动,便忍着怒气说道:“贺知县,你应当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五十两,已经是很高的赏赐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一定是她! 贺知县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冷笑一声,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狡黠地说道:“大人,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人,若是放到别处,随随便便也能值个千两。” “五十两……未免寒酸了些,最少也要一千两!我可不想这么轻易让您把人带走。” 段成心头怒火翻涌,但他深知此刻不能与贺知县撕破脸。 只得强忍不满,咬牙说道:“好,一千两银子!但我警告你,这件事若传到将军耳中,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贺知县见段成服软,心中得意,连忙点头称是。随后便笑嘻嘻地说道:“大人客气,您出得起这价,咱们自然两清。” 段成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已下了决心。 这贺知县仗着这次的功劳,敢这样狮子大开口,回头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他挥手示意手下人去拿银子,而贺知县则一脸贪婪,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闪亮的银两。 片刻后,贺知县将钱袋收入怀中,满脸春风得意。 正准备离开时,段成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低声对身旁的亲信吩咐了几句。 贺知县并未察觉,依旧带着笑容走出大门,心中满是得意的盘算。 方清月静静地坐在一旁,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段成的举动。 她的心猛然一紧,段成此人远比表面看起来阴沉狡诈,既然他肯给出一千两,就绝不会轻易让贺知县拿着钱全身而退。 城主段成走到方清月身前,笑容依旧和煦,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带着几分探究。 他微微拱手,语气客气得体:“姑娘果然与画像上一模一样,将军得知此消息,定会十分高兴。” 方清月心中警觉,她感受到段成表面温和,却暗藏杀机的气息,心里警钟长鸣。 这人虽笑面如虎,但绝非善类。 他口中提到的将军,毫无疑问便是沈玉寒,那个她最不能见到的人。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保持镇定,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多谢城主大人抬爱。” 段成听到她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但方清月却未给他太多机会打量自己。 她低垂着眼睑,似乎在掩饰身体上的不适,实则是在飞快地思索。 如今她已经进入城中,自己如何才能避开段成和沈玉寒的耳目逃脱,是摆在她面前的最大难题。 正当她思索间,段成继续说道:“姑娘长途跋涉,想必疲惫不堪,不如先去后宅休息,待将军到来再作打算。” 方清月依然面带淡笑,眼中却掠过一丝冷意。 她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答应:“那就多谢大人了。” 随着段成的命令下达,几名侍女上前引领方清月,城主府内戒备森严。 她从马车上缓步走下,身后是几名跟随的仆役,程清远与池月早已被安排去了另一个地方,单独休息。 这让她心中不安,更加迫切地需要找到脱身的机会。 方清月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脑中快速分析每一条可能的逃跑路线。 ,若想逃离这座戒备森严的城主府,必须趁现在段成还未完全提防她之时行动。 她隐隐记得府内西侧的小巷相对偏僻,那里守卫较少,若能成功混入夜色,也许能逃出生天。 然而,方清月表面依然如常,带着虚弱的微笑,随着侍女们缓步前行。 与此同时,在城主府的后院,沈玉寒独坐在亭中。 夜色静谧,清风徐徐,但他的心却如同在风暴中漂泊。 几个月来,关于方清月的音讯一直杳无,他一次次希望破灭,又一次次燃起新的期待。 每一笔勾勒的画像,每一丝线条,都承载着他心中的执念。 沈玉寒的面前摆着一张半成的画卷,纸上的女子眉目如画,清冷却温柔,那正是方清月的面容。 此时,他的手却停滞在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心中那种隐隐的痛楚,让他有些无力。 正当他神情恍惚之际,一名亲信匆匆而来,低声禀告:“将军,城主段成已经带着人来了。” 沈玉寒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动,心中瞬间涌起一丝复杂。 他已经数次听到类似的消息,每一次都带着希望而来,却无一例外地失望而归。 可这次,段成亲自来报,难道真的有她的消息? 他的心忍不住跳动得快了几分。 他迅速站起身来,双目微凝:“人在哪里?” 亲信低声答道:“已在前厅,正由城主大人接待。” 沈玉寒点了点头,随即快步朝前厅走去。 每一步,他的心跳都仿佛加重了一分,仿佛期待已久的答案就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内心深处的焦灼感却怎么也无法抑制。 与此同时,方清月已经被引到了府邸内一处偏僻的庭院。 她看准了周围的环境,发现前方有一处护卫相对松散的小道,正通往府外的偏僻巷子。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空隙,趁侍女们不注意之际,迅速沿着小道跑了出去。 她的步伐轻巧,心跳如鼓,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最后一道门槛时,沈玉寒从另一侧疾步赶来。 他刚走到前厅门口,便瞥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快速闪过府邸的侧门。 沈玉寒心中猛然一紧,那背影如此熟悉,仿佛深嵌在他的记忆中。 他目光一凝,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迈去,但心底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疼痛。 “是她!”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瞬间缩小,那个背影成为了他视线中的唯一焦点。 是她! 一定是她! 他心里反复确认,呼吸逐渐急促,脚下的步伐也更加迅猛。 他穿过花园,紧随方清月的身影,最终在偏僻的小道口截住了她的去路。 “清月!” 一声低唤,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比记忆中的她瘦削了许多,面容显得苍白,眼下泛着青色,整个人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她本该娇美如花,如今却是如此憔悴。 方清月一怔,猛地停下了脚步。 自己无处可逃,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认出那个声音是谁。 那一声唤她名字的低沉嗓音,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情感,她仿佛被瞬间击穿。 是沈玉寒! 第二百零七章 你想去哪儿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翻涌着千万种复杂的情感。 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双眼迅速扫过四周,想要再找一个出口逃走。 可沈玉寒一步步逼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既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停在方清月面前,几乎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是你,对不对?” 沈玉寒声音微颤,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生怕下一秒她又会消失。 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她,却又怕吓到她。 方清月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眼神暗淡,身体紧绷,刚要侧身躲过沈玉寒的注视。 却忽然被一圈官员手下包围,四周的退路已被封死。 “你别跑了,清月,”沈玉寒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隐忍的柔情,“你跑得再远,我也会找到你,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方清月心中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强行抑制住情绪,依旧不言不语。 她下意识地想要再挣扎,可腹中的疼痛忽然加剧,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割裂了她的身体。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脚步踉跄,身体一软,几乎无法站稳。 沈玉寒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对劲,他的心猛然提起,快步上前,伸手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清月!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慌,双手紧紧搂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虚弱。 方清月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呼吸急促。 腹中的剧痛让她几乎失去了意识,双唇微微颤抖,最后几个字几乎没能说出口:“我……没事……” 但她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住,猛然失去力气,整个人昏了过去。 沈玉寒看到她昏迷的模样,心中仿佛被狠狠撕裂,脸色瞬间沉如冰霜。 他猛地抱起她,转头对身后的一众官员和随从怒吼:“快,叫大夫!她需要治疗!” 城主段成此刻心中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不轻,方才的笑意早已散去,脸色煞白。 他见沈玉寒如此激动,哪敢怠慢,立刻连声应道:“是,是,我这就叫最好的大夫过来!” 府中的随从们慌忙四散而去,医者被火速召来,整个城主府顿时一片忙乱。 沈玉寒抱着方清月,急匆匆地将她带入了最近的厢房,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担忧。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憔悴,怀中那张苍白的脸庞让他的心揪成了一团。 不多时,大夫带着药箱匆匆赶到,见状立刻为方清月把脉。 房间内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沈玉寒站在一旁。 目光死死盯着大夫的一举一动,脸色如冰,谁都不敢在此时上前搭话。 大夫的手指稳稳搭在方清月的脉搏上,片刻后,他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说道:“姑娘脉象虚弱,受了惊吓,再加上身怀六甲,体内元气耗损过多,须静养调理。” 沈玉寒的目光紧紧锁在大夫身上,声音冷如寒冰:“她没事吧?孩子如何?” 大夫额上冒出一丝冷汗,连忙拱手答道:“姑娘无大碍,孩子也尚未受到严重影响。” “不过,她必须好好休息,不能再有任何波动,否则恐伤及胎气。” 沈玉寒的脸色稍稍缓和,但依旧紧绷。 他点了点头,吩咐道:“开最好的药,马上抓来,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大夫连忙点头,立即去开方子。 待大夫离开后,沈玉寒坐回到床边,目光凝重温柔。 他拿起药碗,一点一点将药送入方清月的嘴中,眼神中满是怜惜。 他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半步,仿佛只要闭上眼,她便会再一次消失无踪。 方清月从昏迷中渐渐醒来,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一片。 她感到身下柔软的床榻、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气味,以及耳边微弱的风声。 身体依旧疲惫不堪,腹中的隐痛让她想起自己怀有身孕。 她还未完全清醒,心中已涌起一阵慌乱。 下意识地,她试图挣扎着起身,意识到自己身处困境。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绝不能再被困住。 她睁开眼,双手微微发颤,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 她的目光四处游离,迅速扫过房间的布置。 清雅的室内陈设透露着城主府的奢华,烛光昏暗,静谧得几乎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她刚要下床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而坚定地将她重新按回了床上。 “清月,你想去哪儿?”沈玉寒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方清月一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眼前的沈玉寒,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曾经的他是她心中的依靠,可现在,她却只想逃离,越远越好。 “我……”方清月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不能待在这里。” 沈玉寒凝视着她,眼神中透着浓浓的疼惜。 他看到她的瘦削、她脸上的苍白、她眼中的无力,这一切让他的心疼得难以自持。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清月,如今却如此脆弱,仿佛一触即碎。 “你不要再跑了,”沈玉寒轻声说道,带着几分哀求,“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折腾自己了。” 她被按回床上,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但内心却如坠入深渊般绝望。 她看着沈玉寒,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终于抑制不住,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声音低哑,透着无尽的痛苦,“你知道我不能留下,我不能回到从前了……” 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像是决堤的江河,带着她心中压抑已久的绝望。 沈玉寒看着她的泪水,心像是被刀割一般。 他从未见过方清月如此伤心,如此无助。 她的每一滴泪都像是在撕裂他的心,让他感到无比的自责。 “清月,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沈玉寒的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深沉的悔恨,“但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我只想好好照顾你,弥补过去的所有过错。” 方清月摇着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沈玉寒的心意,可正是这份心意让她更加无助。 她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有太多的秘密无法与他分享。 她不能让他知道她还活着,不能让他卷入这场本该结束的故事中。 “你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 第二百零八章 同我回京城 方清月的声音几乎被泪水淹没,双手紧紧抓住床边,指节发白。 沈玉寒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疼痛越来越深。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却带着无尽的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绝不会再让你受苦。” 方清月的泪水没有停下,内心的痛苦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自己无法再逃走,沈玉寒的坚决让她意识到,哪怕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他为她构建的牢笼中,无法自拔。 就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方池月被带了进来。 方清月的目光迅速在房间内四处游移,显得慌乱不安。 她一眼就看到方池月站在房门口,被侍女扶着,双手摸索着前进。 池月虽然看不见,但她似乎已经感知到了方清月的情绪波动,语气带着一丝焦急:“姐姐,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昏倒了,吓坏我了。” 方清月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挤出一丝微笑,低声应道:“我没事,池月,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无法放下。 她目光微闪,随即看向沈玉寒,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更为焦急的问题。 程清远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预感令她的心跳得更加剧烈,她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虑,语气急切地问道:“沈玉寒,程清远呢?他在哪里?” 沈玉寒闻言,脸色微微一僵,虽然他一直保持着镇定的表情,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方清月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心中更加不安,胸口像被一根紧绷的弦拉扯得生疼。 “他怎么了?”方清月的语气更加急迫,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焦虑,“你把他怎么样了?!” 沈玉寒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安抚,但语气依旧低沉稳重:“清月,你不用担心,他没有事。” 方清月皱眉,她感到沈玉寒的回答模糊,这种不确定让她心中升起更大的疑虑。 沈玉寒向来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对她产生威胁的人,尤其是那些他看作危险的人物。 她甚至开始怀疑,沈玉寒是否已经对程清远做了什么。 “我必须见到他!”方清月猛然掀开被子,身体虽然虚弱,但她的动作毫不犹豫,准备下床。 她的脚刚一碰到地面,腹中的胎儿随之动了一下,轻微的疼痛再次袭来。 但她没有停下,双手撑住床沿,强忍着不适站了起来。 “清月!”沈玉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他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床上。 他的动作温柔但不容抗拒,语气却透出几分强硬:“你不能乱来,现在是怀孕五六个月的关键时候,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方清月双眉紧锁,心中百感交集,泪光闪烁。 她不想听这些,不想再被困在这个看似温柔的牢笼里。 她紧紧抓住沈玉寒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亲自去找!” 沈玉寒看着她那带着绝望的目光,心中深感无奈。 他原本不想让她过多牵挂,以免影响她的情绪和胎儿的健康。 但此时他知道,隐瞒只会让她更加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稍放柔:“程清远已经被我遣送回去,他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胎,别再折腾自己了。” 她无力地点了点头,几乎是机械般地回应:“我知道了。” 沈玉寒见她答应下来,心中的焦虑稍稍缓和了一些。 沈玉寒离开房间后,走廊的凉风迎面拂过,让他稍稍从紧张中冷静下来。 心中的担忧却没有丝毫减少。 他一路沉思,眉头始终紧锁。 回到书房后,正准备处理公务,一封急件已经送到了桌案上。 信封上盖着皇宫的印章,他的目光微微一沉,心中已经猜到信的内容。 打开信件,果然如他所料,皇宫再一次催促他返京。 京城局势复杂,朝中事务日益堆积,而他长时间滞留地方,已经引起了朝中一些大臣的议论。 皇上虽然未曾明言,但信中字里行间的催促已经透露出皇上的不满。 沈玉寒坐在书桌前,手中的信件随着烛光轻轻摇曳。 皇宫的催促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终究不能久留此地,不能一直守在方清月身边。 但一想到她现在的状况,他内心便一片挣扎。 那张苍白无力的脸庞,浸满泪水的双眼,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无法想象离开她,无法再让她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沈玉寒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 他知道自己该回京,可方清月…… 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朝方清月的房间走去。 方清月依旧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杂。 沈玉寒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他说程清远已经被遣送回去,目的是让她安心养胎,可她如何安心? 自己如今身处在沈玉寒的保护伞下,可是未来呢? 她的心中始终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权势。 如果没有权力和地位,即使今日她能靠沈玉寒的情义得到庇护,明日呢? 若她永远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孩子出生后,她能护得住他吗? 她不敢想。 现实太过残酷,仿佛一层层将她逼向深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玉寒推门而入。 方清月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心中一丝不安升起。 她还未平复的情绪再度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复杂。 沈玉寒坐在她床边,语气温柔中带着几分认真:“清月,我刚收到皇宫的来信,他们催促我返京。” 方清月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低下头,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 京城……那个她再不愿踏入的地方,那里有太多的纷争。 而她,早已不想再卷入其中。 她不愿回到那个地方,尤其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无权无势,无依无靠。 沈玉寒的眼神始终温柔,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让你很不安,但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会护你周全,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回京城,我会给你一个真正属于你的身份,不再让你成为旁人欺压的对象。” 第二百零九章 谈条件 方清月微微抬头,目光带着一丝迷茫:“回京城?我不能再回去了,我不想再面对那些纷扰的事,不想再面对那些人。”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抗拒。 沈玉寒看着她,语气越发坚定:“清月,我不会让你再经历那些了。” “我会给你王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没人敢再欺负你,没人敢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王妃的身份?”方清月一愣,心中一阵波动。 她清楚沈玉寒是认真的,他愿意为她争取到至高的尊荣,给予她旁人无法企及的地位。 可这种身份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是一生的庇护,还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她不确定。 她轻声反问:“你觉得这样的身份,真的能保护我一世周全吗?” “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吗?” 沈玉寒的目光深沉,带着无法动摇的决心:“我知道你心里有疑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京城的纷争虽然多,但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方清月看着他,内心却在剧烈挣扎。 她无法否认沈玉寒的诚意,但她的心依然被种种现实问题困住。 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失控的事情,太多无法预料的命运波折。 权力在她的世界里显得尤为重要,正如她曾经失去的一切都证明了,没有权势的她随时可能成为别人的棋子。 她心中徘徊着矛盾:跟随沈玉寒回京,成为王妃,似乎能够解决所有困境。 但这条路,是否意味着她再也不能逃脱命运的束缚? 沈玉寒看出了她的犹豫,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柔和却坚定:“清月,我给你时间去思考,不逼你做决定。” “但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方清月微微颤抖,她的心里如同被千万条线缠绕,越来越紧,越来越乱。 她感受到沈玉寒手心的温暖,那曾经是她最熟悉的依靠,可如今,她却感到沉重如山,无法呼吸。 她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隐忍的疲惫:“我……需要时间。” 沈玉寒温柔地看着她,心中满是疼惜。 他点点头,轻声说道:“好,我会等你。” 房间内,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两人之间未解的心结。 房间内的烛火摇曳不定,空气仿佛凝滞,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氛。 方清月坐在床榻上,心中犹如翻涌的江水,思绪万千。 沈玉寒站在床边,目光始终未离开她。 他能感受到方清月内心的犹豫,这些日子的疲惫让她变得无比脆弱,而他只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给她安稳的一生。 方清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轻轻绞着衣角。 烛火的光影映在她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更加憔悴。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缓缓说道:“我可以跟你回京城,但我有几个条件。” 沈玉寒的心跳微微一顿,他直视她的眼睛,语气沉稳:“你说。” 方清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首先,我要的是王妃的身份,我不愿再被任何人轻视。” “我不想再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玉寒微微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早已打定主意给她王妃之位,但听她如此明确地提出要求,他心中仍不免有些触动。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不再妥协的选择。 他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答应你,清月,你会成为我的王妃,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方清月微微垂下眼眸,随后继续道:“还有,池月也必须跟我一起回京城。” “我不能丢下她,她在我身边多年,不能没有她。” 沈玉寒依旧没有犹豫,答应了她:“池月是你最亲近的人,我不会阻拦她跟着你一起回京。” 方清月的心稍稍松了一些,但最后一个条件才是她最犹豫的。 她停顿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缓缓说道:“最后一件事……” “我要你给程清远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沈玉寒的脸色明显僵了一瞬,眉头缓缓皱起,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 他没有立刻答话,仿佛在消化她的话。 程清远的名字在他心中激起了复杂的情感,这个名字早已不再是普通的存在。 方清月提出让程清远也有个前程,他的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嫉妒。 他一直以为方清月之所以答应回京,是因为看到了未来的安稳,是因为他沈玉寒对她的承诺。 可现在,她却为程清远向自己提出要求,甚至是条件。 这让沈玉寒内心升起一股深深的醋意。 “你是为了程清远,才愿意跟我回京城的吗?” 沈玉寒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压抑。 方清月心中一凛,抬眼望向他,看到他眼中的冰冷,心里微微一沉。 “我只是想确保他能够过得好,”方清月轻声解释,语气尽量平和。 沈玉寒看着她,心中燃起的醋意让他微微侧过脸去,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波动。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只会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加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低声道:“我会给他一个官位。” 隔天清晨,城主府外薄雾未散,晨曦悄然洒在青砖石路上。 整个城主府寂静无声,但一场紧张的告别即将开始。 沈玉寒与方清月一行人准备踏上回京之路,马车已停在府门口。 仆役们忙碌地将行李装车,马匹嘶鸣声不时响起,空气中透着一丝急促的氛围。 方清月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裙,神色依然略显憔悴。 她站在马车旁,目光有些飘忽,似乎仍未完全从昨日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沈玉寒站在她身边,时不时瞥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柔情。 “清月,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他轻声说道,语气温和。 方清月微微点头,却没有立刻上车。 她的心情依然复杂,昨夜的对话像是一根紧紧缠绕在她心头的绳索。 尽管她已经答应随他回京,但她清楚,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未知与挑战。 就在他们准备启程时,突然,城主段成的声音从府内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沈将军,慢走啊!” 段成身着华丽的官袍,神情带着几分谄媚,匆匆从府内赶出来,步伐急促,脸上挂满了虚假的笑意。 第二百一十章 写信 他大步走到沈玉寒面前,作了个揖,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讨好:“沈将军,这次若非小人竭力配合,这位姑娘怕是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小人虽没什么大能耐,但这份功劳,总算不小吧?” 他的眼神中透着期待,显然是想从沈玉寒这里捞取一些好处。沈玉寒扫了他一眼,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手一挥,身旁的侍从立刻呈上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是你应得的赏银,”沈玉寒语气平淡,“谢你在此事上出力。” 段成眼中一亮,接过银袋,掂了掂分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但他显然还不满足。 握着银袋,他眉头微挑,笑得愈发恭维:“多谢将军厚赏,只是……” “小人觉得,银子虽好,但比起加官进爵,小人更希望能为朝廷效力,不知将军是否能在朝中为我美言几句?” 沈玉寒的目光骤然冷了几分,微微侧头看向段成,眼中已没有了半分笑意。 他心中早已洞悉段成的野心,若非此次逼不得已,他绝不会与这种心思不正的小官周旋。 此刻听他如此直白地讨要官职,心中的不快更加浓烈。 他淡淡一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文书,丢到段成面前。 文书在晨光中微微晃动,纸页上隐约可见几行墨迹。 段成脸色一变,急忙捡起文书,双手颤抖着展开。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文书清楚地记载了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贪污受贿,私自克扣民饷,横行乡里。 每一条罪状都足以让他丢官去职,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这……这……”段成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中的银袋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抬头看向沈玉寒,眼中充满了惊慌:“沈将军……这……这……” 沈玉寒冷冷一笑,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若识趣,便好自为之。” “否则,这文书会很快出现在京城御史台的案卷中,到那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段成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这次碰到了硬茬,再不敢多言。 只得连连点头,面色苍白地说道:“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不敢再多言,谢将军宽宏大量……” 沈玉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方清月身边,伸手扶她上了马车,毫无再搭理段成的意思。 段成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文书银袋。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不敢再有任何异议,只得目送沈玉寒等人离去。 马车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缓缓前行,车轮发出低沉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注定不会平静的旅程。 车内,方清月静静坐着,双手交叠在膝上,目光悠远,思绪却极为清晰。 窗外的风景迅速掠过,渐渐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她早已做出决定。无论如何,程清远都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方清月心中隐隐明白,她与沈玉寒的约定已经改变了她的未来轨迹,而程清远则是这场变化中不能被抛下的一部分。 程清远对她的情感复杂,但无论如何,他在这段艰难的旅途里给予了她无数的照顾。 她不能让他无依无靠地回到原点。 她取出一封素净的信纸,提起笔,在沉思片刻后,字字落定: 程兄, 此信极为仓促,盼你能平安收到。 此去京城,我已与沈玉寒达成约定,你放心,他会为你在京城谋求一官半职。 你只需进京便可,他欠我太多,不会反悔。 感念一路扶持,我方清月绝不敢忘,池月随我同去京城。 清月拜。 她写完,手在信纸上轻轻停留片刻,心中涌动着一丝复杂的情感。 程清远对她的情意,如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一条前路,也算是自己心中的一份安慰。 方清月将信纸折好,交给盲女池月:“池月,这封信,你务必尽早送出去,交到程清远的手上。” 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急切。 池月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方清月的情绪波动。 她点了点头,握紧信封,轻声应道:“我明白,姐姐放心,我会亲自去办。” 马车在行进途中停了片刻,池月下车,准备前去将信送出。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早有一双暗藏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沈玉寒手下的亲信,隐匿在队伍后方,他悄无声息地跟着池月的步伐,目光冷静且锐利。 当池月将信交给一名跑腿的小厮时,那名亲信毫不迟疑,暗中截住了那封信,迅速交到了沈玉寒的手上。 沈玉寒独自坐在另一辆马车中,信被恭敬地呈上时,他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原本并不打算理会。 可当他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心脏猛地一紧。 这是方清月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好奇,缓缓将信封撕开。 随着信纸展开,方清月那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头。 她为程清远写信? 她为程清远谋求官职? 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去为另一个男人安排前途? 沈玉寒的手指微微颤动,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面色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信纸在他的掌心里如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心。 尤其是方清月那一句“他欠我太多,不会反悔”,仿佛将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胸口。 沈玉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眼中冰冷。 他为方清月安排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愿意违背初衷答应为程清远谋求官职。 可如今,方清月似乎只看到了程清远——那个她一直带在身边的男人。 旁边的亲信察觉到气氛不对,心中也不免紧张。 他低着头,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了沈玉寒。 “将军……”亲信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安抚他,“或许夫人只是念旧情,毕竟程清远一路陪伴她,您不必放在心上。” “念旧情?”沈玉寒冷冷一笑,手中的信纸被他用力攥紧,“我为她愿意做一切,她却始终为他考虑。”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沈玉寒虽然表面冷静,但心中的那份醋意却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理智。 程清远的名字,在他心中已如芒刺在背,时时刺痛着他对方清月的深情。 然而,他最终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自己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方清月起冲突。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你值得 他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亲信。 片刻后,他将信纸递回去,语气冷淡:“将信送出去吧,按她的意思办。” 亲信一愣,有些意外,却不敢多问,连忙接过信,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沈玉寒靠在马车座椅上,闭上双眼,内心的冷意却久久未散。 眨眼便是几日过去。 一路颠簸,马车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摇摇晃晃,车轮辗过崎岖的石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方清月坐在车内,眉头微微紧蹙,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腹中的胎儿似乎因为车马的颠簸躁动不安,她能感觉到一阵阵隐隐的疼痛从小腹传来。 “清月,你怎么了?” 沈玉寒恰好进来,见她神色不对,立刻俯身靠近,目光充满担忧。 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语气焦急却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方清月勉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抚他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路途太过颠簸。” 沈玉寒心中一紧,立刻吩咐车夫放慢了速度。 但他知道,这样的减速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 方清月怀有身孕,如今已接近六个月,腹中胎儿的健康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而眼下她的身体状况明显不稳,再这样长途跋涉下去,恐怕会对胎儿产生不好的影响。 方清月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她皱了皱眉,眼神带着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沈玉寒,恐怕我需要一些草药来安胎。” “不然……怕是难以继续这段旅途。” 沈玉寒毫不迟疑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安胎的药。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消息。” 他说完,立刻吩咐侍从四处打听附近是否有合适的药材。 然而,眼下他们行至一片荒郊野岭,周围村镇稀少,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安胎草药,困难重重。 “侯爷,附近没有药铺,这附近荒无人烟,草药难寻。” 手下急匆匆赶来禀告,脸上带着难色。 沈玉寒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丝丝冷意。 他本就不耐烦等待,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更加焦急。 但他并没有责怪属下,只是沉声问道:“有没有听说过这附近山中是否有野生的药草?” 手下犹豫片刻,答道:“有传闻说,此地附近的山中有一种名为安胎草的药材,对孕妇安胎极有帮助。” “但这草药极为罕见,需深入山中采摘,且山路险峻,恐怕不是易事。” 沈玉寒听罢,心中立刻下了决心。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冷静地吩咐道:“备马,我亲自去采。” 手下闻言大惊:“侯爷,这太危险了!山路难行,采药的事不如交给我们……” 沈玉寒神色坚决,打断了属下的话:“我亲自去,谁都不用劝。清月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她再有半点危险。” 方清月听到沈玉寒如此决绝,心中一震,她本以为他会派人去办,但没想到沈玉寒竟然要亲自去采药。 她感到一丝不安,轻轻摇头道:“不必如此麻烦,让手下去便可。” 沈玉寒走到她面前,目光温柔俯身轻声说道。 “清月,我不能让你冒险。” “你需要休息,我亲自去采药最稳妥。你安心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毫不迟疑地跨上马,带着几名侍从向山林深处奔去。 方清月望着沈玉寒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低垂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多年来,他始终是她身边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即便如今两人间隔着无数秘密,沈玉寒却从未改变。 她缓缓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去,便是一整日的等待。 天色渐暗,马车停靠在一处简陋的客栈外,沈玉寒和随从们还未归来。 方清月心中有些不安,她的目光时不时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沈玉寒归来的身影。 终于,黄昏时分,客栈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侯爷回来了!”一名手下高声喊道。 方清月连忙推开车帘,只见沈玉寒带着几名随从策马归来。 沈玉寒骑在马背上,身后的几名随从也一同归来。 个个浑身沾满泥土,面色疲惫。 沈玉寒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脚落地时,略显沉重。 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和泥土弄得脏兮兮,脸上也有几道泥水的痕迹。 鬓角的发丝黏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布袋,布袋的一角露出几片翠绿的叶子,正是他拼命寻回的安胎草药。 方清月的心猛然一动,看着沈玉寒满身风尘仆仆。 这一路上,她对他已经产生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挣扎,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心中的那道冷硬的防线微微动摇。 “清月。” 沈玉寒迈步走到她身边,见她还坐在马车中,立刻俯身轻声道,“我找到了药草,没事了,你很快就能安胎,别担心。” 方清月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布袋,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沈玉寒从未在她面前如此狼狈过,可此刻为了她的健康。 他竟不惜亲自涉险,穿山越岭。 她忍不住轻声道:“你……何必亲自去?派人去便可,你这样……” 沈玉寒目光深深锁住她的眼睛,声音温柔。 “你和孩子的安危,别人我不放心。” 这话让方清月微微一愣,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瓦解。 夜幕悄然降临,四周笼罩在一层柔和的黑色幕布之中。 马车旁的客栈散发着微弱的灯光,方清月坐在车内。 静静地盯着沈玉寒带回来的布袋,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沈玉寒竟会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尽管她努力保持平静,但内心深处的动容却无法掩饰。 “真是辛苦你了。”她低声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温柔。 “为你值得。”沈玉寒轻轻回答,眼神中流露出关心。 仿佛只要她安好,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池月在一旁轻声询问:“姐姐,草药已经找到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她还活着? 方清月微微点头,艰难地坐起身,轻声说道:“先将草药洗净,我去炖药吧。” 两人下了马车,池月虽是盲女,但双手灵巧,动作稳重。 她依靠着敏锐的触觉,在方清月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沈玉寒带回来的药草。 客栈的小厨房中,炉火幽幽,柴火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药罐中已经倒入了清水,草药渐渐融入水中,清香伴随着药草的气息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就在方清月和池月忙碌的时候,沈玉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手中端着一瓢清澈的泉水,走到方清月身边,低声说道:“我让人找来了山间的泉水,比河水干净许多” “用这泉水煎药,效果会更好些。” 方清月抬起头,看着沈玉寒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意。 他将泉水倒入药罐中,药香随之更加浓郁。 方清月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药液慢慢沸腾,内心却无法平静。 药熬好后,方清月小心地将药碗端起,喝下了一口。 药液虽苦,但入喉之后,身子却渐渐暖和起来,腹中的隐痛也缓解了许多。 她放下药碗,靠在床榻上,感到身体轻松了不少。 “感觉如何?”沈玉寒见她脸色稍有好转,立刻俯身询问,目光中满是关切。 方清月轻轻点头,声音柔和:“好多了。” 可尽管身体有所恢复,可她清楚自己已经无法继续赶路了。 方清月抬头看着沈玉寒,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轻声说道:“沈玉寒,我的身体……” “恐怕再撑不住继续赶路了。” “我们需要停下来休息几天,不然我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沈玉寒皱眉,虽然京城里皇帝多次催促他尽快回去,但方清月的安危始终是他最在意的。 他犹豫片刻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你放心,路途可以缓一缓,我不会让你再冒任何风险。” “可是侯爷……”一旁的亲信忍不住开口,神色焦急。 “京城里已经催了好几次,我们再拖延,恐怕……” 话音未落,沈玉寒冷冷地打断了他:“回京的事不必再提。” “清月的身体最重要,一切等她身体恢复了再说。” 亲信听到这话,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言。 他明白,沈玉寒的决定一旦做出,便不容更改。 方清月看着沈玉寒如此坚决的态度,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因为自己的身体拖累了大家的行程,尤其是沈玉寒手下那些心急如焚的士兵和官员们。 个个都在盼望着尽快回京复命,而她,却成了这段旅途最大的变数。 京城城门外,金城门高耸入云,巍峨的城墙将这座皇城牢牢护在中央。 烈日炎炎,城门处一片熙熙攘攘。 来往的商旅,官员络绎不绝,守卫严谨地盘查着每一位过往的行人。 柳云云站在城门口的阴影下,轻轻拢了拢肩上的轻纱。 眼神始终紧盯着远处尘土飞扬的道路,等待着熟悉的身影。 她已经在这里守候了数日,始终没有等到沈玉寒的归来。 她的心情如同那悬在头顶的烈日,焦躁不安。每一次听到有消息说侯爷快要回京了,她都会早早赶到金城门口,期盼着能第一个见到他。 可日复一日,除了失望,她什么也没有等到。 今日,终于,她看见了一队人马逐渐接近。 那威风凛凛的队伍中,领头的男子身披铠甲。 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但他那挺拔的身姿依旧如她记忆中的模样,令人无法忽视。 柳云云心中猛然一跳,嘴角扬起一抹欣喜的笑容,连忙迎了上去。 “玉寒!”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激动,目光中满是柔情。 沈玉寒却没有停下脚步,眼皮微抬。 冷漠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似乎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他的神色淡然,仿佛她的存在不过是路边的一片树叶,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柳云云的笑容僵在脸上,脚步也随之停顿。 她眼中的欣喜瞬间被冷漠刺痛,原本明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沈玉寒从她身旁走过,带着随从和护卫大步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给她片刻停留的机会。 “玉寒……”柳云云声音低沉,几乎带着一丝哽咽。 她站在原地,手中的丝帕轻轻拧在一起,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为他牵肠挂肚,日日盼望能与他重逢,可为何他却如此冷淡? 连一个问候都没有? 正当她心中失落不已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沈玉寒身后的马车。 车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了一角。 柳云云一愣,隐约看到车内的身影,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那人正是方清月! 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面色苍白。 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显然已是身怀六甲。 “她怎么还活着……”柳云云的脑中瞬间如炸开了一道雷。 这个女人不是已经在几个月前死了吗? 为何她现在会和沈玉寒一起回来? 而且,方清月竟然怀了孩子! 柳云云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心中的震惊几乎让她失去了言语。 看那隆起的腹部,显然已有五六个月之久。 心中震惊之余,她迅速明白自己之前被戏耍了。 那个尸体或许只是个幌子,而她日日盼望的不过是一场荒唐的自欺欺人。 她咬紧下唇,眼神冷厉,嫉妒如烈火般在她胸中燃烧。 她原以为自己有机会靠近沈玉寒,取代方清月的地位。 可如今,真相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 再也无法忍耐的柳云云,猛然转身,裙裾翻飞,快速向城内跑去。 一路奔回柳府,柳云云甚至顾不得整理因奔跑而凌乱的发丝,直接冲进了内堂。 柳益新正坐在厅中批阅奏折,见女儿如此慌张地闯进来。 不由得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她,语气沉稳,带着几分不悦:“云云,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柳云云喘息未定,眼眶中已经泛着泪光,情绪激动:“爹!您知道吗?沈玉寒回京了!” “他竟带着方清月那个女人回来,而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她还活着?” 柳益新脸色微微一变,但他身为户部尚书,处事一向冷静自持。 他放下手中的笔,淡然地说道:“你说方清月?此事为何不早有消息传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陛下质问 “她若还活着,岂会没点动静?” “爹!难道你不觉得沈玉寒在耍我们吗?” “他从来没把我们柳家放在眼里!” 柳云云咬牙道,胸中怒火难平。 柳益新轻轻叹了口气,显然并不如柳云云般急切。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深邃:“云云,你不该这么情绪化。那人没办法动摇你的位置。。” “至于你想的那些……你该明白。” 柳云云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愤恨却丝毫没有减轻,眼角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满心以为,只要方清月消失,她与沈玉寒之间就有可能。 可如今,所有的幻想都如泡影般破碎。她咬牙切齿,仿佛不甘心地低声道:“可是,爹……” “好了,”柳益新打断了她,眼神里隐隐带着威严,“云云,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等着看吧,沈玉寒带回一个怀孕的女人,皇上未必会轻易放过他。” 柳云云听到这话,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父亲的话不无道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强忍下心中的怨恨,咬着唇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沈玉寒带着方清月和一众随从直奔皇宫。 一路上他加快了速度,方清月靠在马车内,静静地看着外面渐渐熟悉的京城景象,内心却波澜不惊。 沈玉寒跨进宫门的那一刻,便感受到宫中森严的气息。 御前侍卫在两侧肃然立正,气氛格外紧张。 刚刚入宫不久,他便被内侍匆匆引入了大殿。 方清月则是跟在一旁,不过显眼的独自还是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殿内,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御案后,神色冷峻。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沈玉寒,眼中带着难掩的怒火。 随着沈玉寒的行礼,他沉声道:“沈玉寒,你可知罪?” 沈玉寒眉头微皱,知道皇上对此行迟归早已不满。 他恭敬地拱手道:“臣无意违背皇命,但边疆臣必须去。” “若有罪责,臣愿承担。” 皇帝冷哼一声,厉声道:“擅自离京,私自领兵前往边疆,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若朕不追究,朝中规矩何在?” “你说你为边疆战事,那可有旨意可查?” 大殿内,气氛凝重。 几个重臣面面相觑,知道此事若追究下去,沈玉寒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正当局势紧张之时,工部尚书站了出来,拱手奏道:“皇上,沈侯爷虽有过错,但边疆得以安稳,确实多亏了沈侯爷的英明决策。” “臣以为,此事应酌情处理,毕竟边疆安稳是国之大事。” 随即,其他几位大臣也纷纷开口为沈玉寒求情。 皇帝沉默片刻,终究压下怒火,冷冷道:“既然如此,朕念你有功在先,暂且饶过你这一次。” “但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沈玉寒低头应命,脸色未有丝毫波动。 对他而言,罚俸并不算什么。 大殿内的气氛凝重,众臣屏息静听。 皇帝眉头紧锁,尚未完全消散的怒意仍在他面容上若隐若现。 而此时,沈玉寒从容不迫,神色如常,他低头拱手,沉声道:“皇上,臣有一事禀报。” 皇帝的眼神微微一眯,带着一丝冷意:“说。” 沈玉寒没有片刻犹豫,抬起头,目光坚定:“臣今日想请求取消与柳家柳云云的婚约。” 此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静默,所有大臣都露出震惊之色。 皇帝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眼神如寒冰般射向沈玉寒:“你说什么?” 沈玉寒没有丝毫退缩,直言道:“臣觉得与柳家的婚事不合适,今日特来请旨,取消此婚约。” 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几位与柳益新深交的大臣已经面色铁青。 站出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愠怒:“沈侯爷,这婚约可是圣上亲自下旨,岂能随意取消?” 然而,沈玉寒眼中没有任何动摇,语气依旧坚定:“皇上,臣认为婚姻应以情为重,而臣心有所属,无法再与柳家成婚。” 皇帝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猛然一拍桌案,声如雷霆:“荒唐!你与柳家婚约已定,岂能随心所欲反悔?” “若人人皆如此,朝中还有规矩可言?” 沈玉寒依旧神情不改,他低头再次作揖:“皇上,臣的确已有心仪之人,愿为她放弃一切。”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位大臣互相对视,纷纷感到事态不妙。 几位大臣再度发声,语气冷峻:“沈侯爷心仪何人?” “这可是关系到两家的颜面和皇上圣旨,岂能儿戏?” 沈玉寒没有再犹豫,转头看向门外,低声说道:“清月,进来。” 片刻后,殿门口出现了方清月的身影。 她缓步走入大殿,面色依旧苍白,但神情从容镇定,眼神沉静如水。 她走到沈玉寒的身旁,深深地行了一礼。 大殿内的所有大臣们皆面露惊愕之色,之前有关方清月已死的传言并非虚无。 而她如今不仅活着,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大殿之中,且怀有沈玉寒的孩子。 众人心中涌起诸多疑问,但无一敢多言,只得静观其变。 方清月保持着冷静的神色,此刻不容有丝毫差错。 皇帝的目光冷冷扫过她,语气中充满了威压:“沈玉寒,这就是你心仪之人?一个假死的女人?” “正是她。”沈玉寒的语气毫无波澜,他站在方清月身旁,看向皇帝。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方清月,声音里充满了轻蔑:“既然如此,你想让她做什么?” “沈玉寒,你可知道,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犯下大错!” 沈玉寒毫不犹豫,正声道:“臣愿请求皇上,将方清月立为王妃。” 殿内一片死寂,众臣的目光纷纷转向皇帝。 只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紧紧握在龙案之上,怒火几乎要冲破心口。 他站起身来,怒声道:“沈玉寒!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方清月乃是罪臣之女,你竟妄图立她为妃?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沈玉寒的神情依旧坚毅,目光直视皇帝:“皇上,臣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求皇上成全。” 皇帝眼中杀机一闪,随即冷笑:“好一个沈玉寒,忠勇将领!”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朕便罚你禁闭,思过三月,俸禄全扣!”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退婚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御前侍卫上前,拱手领命。 皇帝的目光扫向方清月,眼中满是冷意:“至于你,方清月,朕念你有孕在身,今日不与你计较。” “但你也别妄想得了什么好处,既然你甘愿跟随沈玉寒,那就暂时做他的通房丫头吧!” “王妃?简直笑话!”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沈玉寒和方清月的心头。 她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局,心中虽有一丝凉意,但并未因此慌乱。 自己选择的路已无回头之路,哪怕步步惊心,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沈玉寒站在大殿之中,听到皇帝冷漠无情的话语。 心中虽怒火翻涌,却始终强忍着,没有再发一言。 皇帝目光冰冷,见沈玉寒未再反抗,便挥了挥手。 “罢了,带着你的女人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沈玉寒默默行礼,转身走出大殿,方清月随即跟上。 她低垂着头,表情平静,仿佛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然而,心中那份寒意却无法抹去。 走出宫门,沈玉寒眼中的愤怒逐渐显现,尽管他忍住了冲动,但内心的不甘始终在翻腾。 方清月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酸。 她明白,沈玉寒的沉默不是屈服,而是为了她着想。 正因如此,她更不愿他卷入更多的麻烦。 “玉寒……”她轻声开口,眼中带着复杂。 沈玉寒握紧拳头,目光深邃:“清月,我不想让你如此受辱。” “你本该是我的王妃,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边。” 方清月轻轻摇头,柔声说道:“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 “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孩子,我不能让事情再恶化。” 沈玉寒听罢,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的语气虽平静,但内心的无奈依旧未能消散。 “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另一边,当消息传到柳府时,柳益新正坐在书房中,优雅地品着一盏清茶。 谁知他刚接过茶杯,就听到管家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老爷,沈侯爷在朝上向皇上请求取消婚约。” “什么?”柳益新的茶杯“砰”地一声落在桌上,溅出了几滴茶水。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虽然早有听闻沈玉寒与方清月旧情未断。 但从未想到,沈玉寒竟然敢当众提出取消与柳云云的婚约。 而此刻,柳云云也得到了消息,她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泛起泪光,脸色铁青:“爹!这沈玉寒真是欺人太甚!” “他竟敢当众羞辱我和柳家,这事咱们绝不能就此算了!” 柳益新冷哼一声,目光如刀:“沈玉寒这是不给我柳家颜面,简直无法无天!” “明日上朝,我要让皇上给个交代!” 不一会,朝堂之上。 柳益新带着柳云云一同跪在朝堂之上,满面愤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柳云云此刻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几乎让所有的大臣都侧目。 柳益新冷冷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皇上,臣今日上朝,乃是为了家门颜面而来!” “沈玉寒竟然公然请求解除婚约,毁我柳家名声!” “臣何曾教女不妥,竟至于被如此戏弄?” “这婚事可是圣上钦点,他如此行事,是对圣上的旨意不敬!” 柳云云在一旁啜泣不止,泪如雨下:“皇上,臣女自幼知书达礼,未曾有过半点不端行为。” “如今这般被弃如敝履,实在无法忍受这般屈辱,还请皇上为臣女做主!” 朝堂上一片哗然。 几位大臣心中暗自思索,柳益新此举实在有些过了。 但毕竟涉及圣旨,若事情继续闹大,朝局恐怕更难平衡。 皇帝眉头紧锁,心中颇感为难。沈玉寒的忠诚他是知道的。 但柳益新毕竟是户部尚书,手握大权。 且柳家与朝中许多权贵交好,若因此彻底得罪柳家,朝局恐生变。 思忖片刻,皇帝沉声道:“柳大人,此事朕自有定夺。” 柳益新依旧面色愤恨,拱手道:“还请皇上为柳家主持公道。” 皇帝目光一扫,最终无奈妥协:“既然柳大人和柳小姐有此诉求,那这婚约暂时继续。” “柳家乃是忠良之家,婚约的事,需妥善解决。” 皇帝此言一出,柳云云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喜悦。 她急忙叩头:“谢皇上!” 柳益新也连连道谢,心中暗自得意,脸色稍缓。 几天后的侯爷府,院落中静悄悄的,连鸟鸣声也显得格外稀疏。 府内的气氛一如他心中的沉闷。 沈玉寒已习惯了保持冷静,但这一日的纷扰仍让他心情沉重。 他如今被禁闭在府中,皇上罚他思过三月,俸禄全扣。 这对沈玉寒来说,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惩罚。 步入书房,沈玉寒独自坐在宽大的檀木书桌旁。 眉头紧锁,手中的毛笔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未落笔。 桌上铺开的是一张宣纸,纸上已勾勒出方清月的轮廓。 他反复描摹着她的模样,眉眼温柔,却透着一丝未展的哀愁。 窗外,秋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映得书房内愈发显得静寂。 沈玉寒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画像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他想见她。 自从回府之后,他连方清月的影子也未见到。 尽管她已经被安置在府中,因怀孕需静养。 但他如今被禁闭在书房,无法自由走动,甚至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她还好吗?有没有因为在朝堂上的屈辱而心生悲凉?” 这些问题不停地在沈玉寒脑海中回旋。 正当他沉思时,书房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沈玉寒回过神来,淡淡地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露出柳云云略显憔悴的面容。 她手中端着一盘荔枝,脸上勉强挂着笑容,柔声道:“玉寒,我特意让人从南方捎来了荔枝。” “这个时节荔枝不易寻到,特地给你送过来,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柳云云小心翼翼地迈进书房,轻盈地走到沈玉寒面前。 她抬眼偷看他,见他眉宇间依旧是一片冷意,心中不禁隐隐作痛。 “这荔枝是从千里之外运来的,虽是初秋,但为了保鲜,马不停蹄一路运来,着实费了些心思。” 柳云云将一颗荔枝剥开,递到沈玉寒面前。 声音温柔细腻,带着些许期待,“你尝尝,很甜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时过境迁 沈玉寒看着她手中的荔枝,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他微微侧身,避开她递来的水果,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不必了,我不喜欢。” 柳云云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期待瞬间化作失望。 她悄悄收回手,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继续赔笑道:“那也没关系,我还带了些其他水果,都是很新鲜的。”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甜腻的东西,这次特意挑了些清爽的梨子,和一些你以前提到过的酸果。” 沈玉寒依旧不为所动,连目光也没有抬起,只是低声道:“这些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需要。” 柳云云的心像被人用刀子狠狠割了一下。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下沉。 从满怀希望的笑容到眼角泛起的泪光,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在沈玉寒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她放下盘子,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玉寒,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早上在朝堂上的事……” “我真的理解你的难处。可你总得吃点东西,不能光顾着生气。” 她试图缓和气氛,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吃点水果,我陪你。” 沈玉寒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却冰冷。 仿佛她站在他面前,只是一抹影子,毫无存在感。 他淡淡地说道:“柳云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无论是朝堂上的事,还是你送来的东西,我都不需要。” 柳云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悄然滑落,她看着沈玉寒的冷漠神情,心中不禁一片凄凉。 她咬紧牙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玉寒,你真的就一点不在乎我吗?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难道你……连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沈玉寒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淡淡道:“柳云云,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 “婚约之事,是皇上的安排,我无从选择。但我的心意,与你无关。” 柳云云的心仿佛被重重击碎,她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她哽咽着说道:“沈玉寒,你太狠心了……” 她转身跑出书房,留下沈玉寒依旧坐在那里。 神色未变,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 柳云云气冲冲地从书房跑出来,泪水在她的脸上还未干,眼中尽是不甘。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心中满是酸楚。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柳云云抬起泪眼,一眼就看见方清月挺着隆起的肚子,正由方池月搀扶着,缓缓向外走去。 方清月面色平静,眼神宁静无波,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 但这一幕却刺痛了柳云云的眼睛。 她看着方清月那隆起的腹部,内心的嫉妒像是一条毒蛇,狠狠缠绕着她的心脏。 这个女人不但没有死,反而还怀了沈玉寒的孩子! 她在京城失踪的那些日子,竟然都在沈玉寒的庇护下安然无恙,甚至过得如此体面。 嫉妒的火焰瞬间烧得柳云云理智全失。 她几步上前,挡在方清月面前,声音尖利:“方清月!你真是厚颜无耻,居然敢出现在这里!” “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过是个不光彩的孽种罢了!” 方清月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无比,仿佛看透了一切。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没有急于回应。 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视了柳云云一眼,仿佛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柳云云见方清月毫不回应,更加恼羞成怒,恶语继续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如今不过是沈玉寒的一个通房丫头罢了!” “居然还敢妄想得到他的一丝宠爱?就凭你,还敢与我柳家争高下?” 方清月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冷冷地扫过柳云云。 眼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声音低柔却铿锵有力:“柳小姐,我并不想与你争什么,也没有兴趣听你无理取闹。” “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些无用的嫉妒,省得自取其辱。” 柳云云被她这冷淡的语气刺激得心火更旺。 仿佛有人在她心口撒了一把盐,咬牙切齿地说道:“方清月,你别得意!” “你现在不过是个得了宠爱的贱人,沈玉寒想娶你为妃,简直是痴心妄想!” 方清月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抹冷意。 她向前一步,气势凌然:“柳云云,你心里清楚,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沈玉寒的心始终不在你身上。” “你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与其在我这里无理取闹,不如回去问问你自己,凭什么能够得到他的一丝真心?” 柳云云被她的话一堵,脸色瞬间涨红,双拳紧握,气得几乎发抖。 但她知道方清月说得没错,沈玉寒对她从未有过任何真正的情感。 哪怕她费尽心思,也始终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柳云云狠狠瞪了一眼方清月,强忍着怒气转身离去。 “哼!你给我等着!” 柳云云恨恨甩下一句话,气冲冲地跑出了院子。 方清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方池月说道:“池月,咱们走吧。” 方池月虽然双目失明,却感知敏锐。 她听到柳云云的言辞,再感受到方清月轻微的呼吸变化,轻声道:“姐姐,那个柳云云实在太过分了。你不该让她这么欺负你。” 方清月微微一笑,语气轻松:“无妨,池月。她的话不过是狗咬人罢了,犯不着和她计较。”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我们不必为这些小人费心。” 两人走出了府邸,街道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 方清月目光向前,心中默默想着未来的打算。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依附于沈玉寒的女子,必须为自己和孩子谋一条生路。 她和方池月一同回到了老医馆,那是她曾经治病救人的地方。 走进那间不大的医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墙壁上挂着几幅过去病人送来的字画,屋内的陈设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方清月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这里是她行医之处,门庭若市,许多病人都慕名前来。 如今,却已是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过往的回忆。 方池月跟在她身旁,手指轻轻触摸着熟悉的桌椅,感到一阵心酸。 她喃喃说道:“姐姐,这里……以前我们忙得几乎没时间歇息。” “如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旧人拜访 方清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另一处,程清远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手中捧着一封从远方送来的信。 烛火在他面前轻轻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俊秀的面庞上,眉宇之间有些许迟疑。 信笺上那熟悉的笔迹,是方清月的字迹。 字里行间尽是关怀,她为他谋得了一个可以展露头角的好差事。 他从未想到,清月竟会在这种时候为他打点好一切。 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关系,给他安排如此好的前程。 程清远手指紧紧握住信纸,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方清月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才会这样为他谋划。 但每当想到沈玉寒,他心中的那股酸涩便忍不住涌上来。 那个男人,位高权重,掌握军政大权。 如今清月与他纠缠不清,甚至还怀有他的孩子。 无论从哪方面看,程清远都对沈玉寒充满敌意。 他不愿接受这个差事,更不愿因此而承认方清月和沈玉寒的关系。 “难道我非要依靠沈玉寒才能有所作为?” “靠这个我根本瞧不起的人来换取前途?” 程清远心中烦躁,甚至有几分不甘。 但他也清楚,自己如果没有实权,拿什么来保护清月? 又如何让她摆脱现下的困境? 正当他苦恼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程清远抬眼,见父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清远,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母亲程母轻轻走进房间,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 程清远脸色微沉,犹豫片刻后。 他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两人,神情复杂地说道:“爹,娘,这是清月给我写的信,她……” “她为我谋得了户部的差事。” 他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矛盾。 二人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 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惊讶,反倒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程父轻轻叹了口气,坐到程清远身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清远啊,我知道你心里对这件事有些抵触。” “可你要明白,有了权势,才能真正为清月争得一线生机。” 程清远听到这话,眉头微皱:“可是爹,我不想靠沈玉寒的关系去上位。”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清月如今陷入他的泥沼,我更不愿意沾染他的权势。” 程母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轻声道:“清远,你想救清月,靠的不是一腔热血,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沈玉寒的确是个权势滔天的人,但正因为如此,你若想与他抗衡,必须先站稳脚跟。” “你看,现在清月身处险境,她能依靠谁?” “你若不走出这一步,又如何帮她摆脱沈玉寒的掌控?” 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母亲的提醒,话语如利刃般直指程清远心中的痛点。 程父见他仍未说话,便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清月现在怀着孩子,沈玉寒不会轻易放手。” “你若不进京谋职,只怕日后连与她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望,更别提将她救出沈玉寒的掌控了。” 这些话让程清远的心狠狠一震。 他沉默了片刻,心中痛苦交织。 两人的话句句在理,他何尝不明白这背后的道理?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感到无奈。 程母见程清远的神情有所动摇,语气更加温柔:“清远,娘知道你与清月之间的感情深厚,娘也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但如今局势复杂,若你不愿接受这份差事,未来你和她的路只会越走越远。” “权势,是你现在唯一能用来保护她的武器。” “你若有了权势,沈玉寒再如何厉害,也不能轻易将清月从你身边带走。” “而若你继续固执,清月只会深陷困境,难以自拔。” 程清远抬眼看向母亲,目光复杂,心中的挣扎愈加激烈。 母亲所言并无虚妄,权势,才是眼下唯一能够救清月的办法。 他握紧了拳头,思绪万千,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娘,我明白了。” 程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手背:“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你放心,进了户部,好好做事。” “终有一天,你会有足够的力量去争取你想要的一切。” 程清远心中沉重,但还是站起身,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决心:“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尽快动身进京。” 程母与程父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心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三日,程清远已然赶到了京城。 沿途的风景在他眼中如过眼云烟,脑海中尽是方清月的音容笑貌和她写信时的温言嘱托。 他心中既有忐忑,也带着几分决心。 这次进京,承载的不仅仅是他的前程,更是他对清月的承诺。 京城繁华如故,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程清远一路按着信件上的地址,寻到了沈玉寒的府邸。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沈府,眼前的府邸高墙深宅。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铜制的门环,透着一股沉稳。 程清远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轻轻叩响了大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下人模样的年轻人。 他见程清远衣着不凡,便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程清远神色淡然,拱手回道:“在下是来找方姑娘的,不知她可在府上?” 下人一听,顿时露出几分警惕的神色。 沈府向来很少有外人来找方姑娘,而且这位看起来举止不凡。 下人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小姐今日确实在府中休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人这便去通禀。” “烦请代为通禀,就说程清远前来拜访。” 程清远语气平静,但心中却紧张了几分。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踏入沈玉寒的府邸,与其说是来见清月,不如说是对自己感情的一次考验。 不多时,下人跑进了府邸,径直去了方清月的院子。 方清月正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心中有些恍惚。 如今她回到了沈府,但心却从未真正平静过。 她时常思索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尤其是孩子日渐长大,她必须为未来做打算。 忽然,丫鬟小翠轻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姑娘,外面来了位公子,自称是程清远,说是来拜访您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胖了不少 方清月心中一动,眉眼间多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程清远的到来并未让她感到意外,反倒是她早已预料之事。 她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快去准备些好菜好酒,清远远道而来,不能怠慢。” 小翠忙不迭地退下,去后厨准备。 而方清月稍作整理,披上了一件素雅的披风,朝门口走去。 院门外,程清远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低头思索着什么。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只见方清月正缓步走来。 她依旧是那般温婉素静,虽面色稍显苍白,但神态间透露着一股从容。 “清月。”程清远快步上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感,语气中带着关切。 “你还好吗?”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很好,你呢?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程清远望着她那淡然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他心底的感情似乎在这短短几句话中涌上心头,但被他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很好,清月。只是……”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关切的问题,“沈玉寒……他有没有为难你?” 方清月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虑,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轻声答道:“沈玉寒并没有为难我。” “只是眼下他的处境有些艰难,朝堂上的事情波及甚广。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她顿了顿,神情变得更加严肃,继续说道:“这次的官职安排,可能会稍微延迟一些。” “不过,五六日后京城会举行一次科举考试,我知道你才华横溢,何不趁此机会一试?” 程清远微微皱眉,显然对这提议有些迟疑:“清月,你的意思是让我通过科举入仕?” 方清月看着他,眼中透着温柔的坚定:“程公子,你之前就考虑过科举,如今京城局势复杂,若能通过科举,入仕便有了更多的筹码。” “你有才华,不应埋没于此。” 程清远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方清月为他着想,处处为他谋划,但他也清楚,她的心并不属于他。 这一切不过是她出于他们是朋友。 “清月,我会听你的。” 他缓缓点头,语气坚定,但目光中依旧透着一丝不舍,“你为我安排了如此多的未来,我不能辜负你的期待。”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不是我的期待,而是你自己的路。” “你有能力走得更远,我只是在你旁边指引一程。” 程清远的心中一阵钝痛,他深知无论他为她做多少,始终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饭菜摆上桌,方清月亲自为他斟酒,虽然动作轻缓,但带着她一贯的从容。 程清远默默接过,心中却涌起一丝无法抑制的落寞。 “清月,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所能保护你。” 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执着。 方清月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却不曾回应他的话。 方清月缓缓为程清远斟酒,眼神如水般清澈宁静。 晚饭过后,天色渐暗,府中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秋虫的低鸣。 方清月站起身,轻轻一挥手,示意小翠将准备好的厢房引给程清远。 程清远赶路辛苦,既然准备应试,便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复习备考。 “小翠,带程公子去厢房歇息吧。” 方清月柔声说道,语气依旧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从容。 程清远虽然有些意外,但依旧拱手道谢:“多谢清月安排。” 方清月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这里环境清幽,正适合你静心复习。” “科举在即,须全力以赴,才能不负期望。” 程清远的心里微微一动,眼前的清月仿佛无比温柔,却始终保持着那一份让人难以企及的距离。 他深知她对自己的关怀,可无论如何。 这份关怀终究带着分寸,似乎总在心与心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程清远随小翠走出饭厅,方清月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轻轻捂住微微隆起的腹部,低头望着脚下的青石地,心中思绪纷杂。 程清远此番入京,是她为他谋划的前程。 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程清远的未来,不应也不该被她的情感所束缚。 与此同时,沈玉寒被禁闭在书房中,虽无法随意出入。 但府中的大小事务,却没有一件能逃过他的耳目。 “侯爷,方姑娘今日招待了一位客人,那位客人……” “似乎叫程清远,已经被安置在府中厢房里了。” 侍从站在沈玉寒身旁,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沈玉寒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程清远,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那是方清月的故交,也是那个曾经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照顾她的男子。 “程清远?”沈玉寒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压抑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程公子似乎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而来,方姑娘为他安排了住处,并亲自招待了晚饭。” 侍从小心回道,虽然他也能感受到自家侯爷的怒意,但不敢多言。 沈玉寒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手中的笔微微颤动,最终却依旧忍住了。 他无法赶走程清远,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方清月如今的状态脆弱,若他贸然行动,必然会引发她的不满,甚至激怒她。 她曾经多次表现出对自由的渴望,他不能再逼迫她,否则恐怕连她最后一丝信任也会破碎。 “罢了。”沈玉寒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的波动,“不管他要做什么,暂且不管。” “我只要你盯紧他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 侍从立刻应道:“是,侯爷。” 沈玉寒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程清远的到来仿佛在他心中激起了阵阵波澜。 眨眼便是几日后,秋风渐起。 府中的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甜味裹挟着凉意,透过窗棂悄然入室。 方清月坐在床榻边,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然隆起的腹部,眉宇间藏着些许隐忧。 短短几日,她的身体竟胖了一圈。 这让她意识到,若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有难产的风险。 她心里一沉,临产期不过四五个月。 若是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应对得再不慎重,可能连孩子也保不住。 “池月,”她低声唤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剖腹产 坐在窗边的方池月,正用双手抚摸着书架上的木制小雕像,她的动作专注。 听见方清月的声音,方池月立刻转过身。 白皙的脸庞透着柔和,她的眼睛虽然依旧有些黯淡无神,但如今已经能看清不少东西。 “姐姐,你喊我?”方池月轻轻走到方清月身旁,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方清月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步伐轻盈却带着小心翼翼,怕不小心碰到腹部。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思绪纷飞。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池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教你一些顺产的技巧。” 方池月听后,眉头微蹙,显然有些惊讶:“姐姐,你为何如此着急?你不是还……还有几个月吗?” 方清月轻轻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在为此时此刻担忧,而是为将来做准备。”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我所愿。” 这才几个月,就胖了这么多……” 方清月素来知晓自己体质较弱,再加上如今临产期只有四五个月。 她担心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极有可能会导致难产。 腹中胎儿一天天长大,若生产时遇到意外,她自己和孩子的命都悬于一线。 她心中开始权衡利弊,必须尽早做准备,不能让一切都依靠运气。 这几日,方清月几乎每日都在教授方池月顺产的技巧。 方池月虽然双目失明,但心思极为敏捷,学东西也十分快。 如今在方清月的调理下,方池月的双眼已经能看见些许模糊的影像,虽然尚不清晰,却也能勉强分辨物体轮廓。 因此,方池月对接生的要领掌握得很快。 院中桂花飘香,微风轻拂着庭院中的青石板路,方清月和方池月正在亭中。 她细心地讲解顺产的各项要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池月,顺产的关键是控制呼吸,尤其是在宫缩的时候,一定要协助产妇找到最合适的姿势。” 方清月指着手边的草图,仔细讲解,“你要记住,产妇用力时千万不能慌乱,不然不仅会伤了产妇自己,也可能让孩子卡在产道里。” 方池月坐在她身旁,专心致志地听着,虽然双目仍旧模糊不清。 但她的心神早已完全沉浸在方清月的讲述中。 她轻轻点头,手指摸索着草图上的标记。 眉头微皱,仔细记下方清月所说的每一个要点。 “姐姐,我明白了。” 方池月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方清月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继续叮嘱道:“即使这样,我还是担心顺产过程中会出现意外……” “若是我到时候实在生不出来,就必须考虑剖腹产。” 方池月听到“剖腹产”这三个字,愣了片刻。 茫然抬头,眼中带着困惑:“姐姐,剖腹产……这到底是什么法子?” 她藏着明显的忐忑,毕竟她从未听过这类手术,更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方清月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滑过草图上的简易示意图,柔声解释道:“剖腹产,顾名思义,就是在产妇无法顺产的情况下,将胎儿从腹中取出。” “这个方法极为复杂,刀口必须精准。” “不仅要切开腹部,还要避开重要的血管,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失血过多。” 她说得轻描淡写,眉眼间波澜不惊,但其中的危险却不言而喻。 方池月听着,脸色慢慢发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似乎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姐姐,这……这太难了!” “你说的这些,我根本无法想象,更不知如何下手。” 方池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方清月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方池月微凉的手,语气依旧柔和:“我知道,这个手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度极高的。” “更何况你还没完全恢复视力,但是,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选择,我必须教会你。” 她说到这里,神色渐渐凝重,眼中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我知道剖腹产太过复杂,纸上谈兵终究无用,我们只能寻找实践的方法。” “实践?姐姐,你是说……”方池月略显迟疑,眼神中透出一丝困惑。 方清月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沉思:“只有实践才能真正掌握剖腹产的要领,我打算带你去菜市场买几头母猪,练习一下生产的过程。” “母猪?”方池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虽然视线模糊,但她从未想到方清月竟会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 方清月淡淡一笑,温柔却坚决:“猪的生理结构与人类相似,尤其是母猪的生产过程,与人体颇为接近。” “我们可以通过它们的生产实践,来摸索出剖腹产的具体步骤。” 方池月虽然心中犹豫,但看到方清月那坚定的神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姐姐,我听你的。” 翌日清晨,秋风微凉,天光熹微。 方清月披着一件素白披风,带着方池月一同去了集市。 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方清月并未被这些杂乱的声响所扰,目光坚定地在集市里四处打量。 很快,她在一个猪贩子那里停下脚步,神色淡然地对猪贩子说道:“我要几头快要生产的母猪。” 猪贩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这样特别的要求。 他狐疑地打量了方清月一眼,但很快便咧嘴一笑,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好,姑娘眼光真好!” “这些母猪个个都健壮,保证能顺顺当当地生下猪仔。” 方清月点了点头,吩咐小厮将猪买回府中安置在后院。 回到府中,后院被临时改造成了猪圈。 几头快要生产的母猪被安置在竹笼中,方池月紧张地跟在方清月身后,脸色有些苍白。 后院里弥漫着浓重的牲畜气味,桂花香也遮掩不住。 方清月让人准备好干净的刀具和药材,自己则挽起袖子,认真地开始教授方池月如何进行接生。 她细致地示范如何剖开母猪的腹部,又小心翼翼地避开重要的血管。 虽然剖腹的过程看似粗糙,但方清月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稳健,手法精准,丝毫不乱。 “你看,这里便是关键。” 方清月一边操作,一边冷静地解释,“刀口必须稳,避开这些血管,切开子宫后要迅速取出胎儿。”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谣言四起 然而,真正轮到方池月上手时,她却明显有些迟疑。 面对母猪庞大的身躯和那些复杂的操作步骤,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方清月察觉到她的紧张,微笑着轻轻按住她的手:“别慌,池月,慢慢来,记住我教你的步骤。” 方池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她的手法还有些生疏,但在方清月的指导下,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第一步。 “姐姐……我做到了!”方池月惊喜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 方清月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池月,继续练习,多次之后,你会越来越熟练。”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清月和方池月整日都在后院里忙碌。 她们不断对母猪进行接生和产后护理,院中时常传来牲畜的哼哼声和流水的声音。 这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邸。 方清月在后院养了母猪、甚至亲自示范剖腹产的事,成为府中丫鬟仆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认为方清月这位温婉沉静的女子,竟能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而在这传言四起之时,沈玉寒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沈玉寒站在书房的窗边,秋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 听完侍从的汇报后,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深邃。 “方清月竟然……买母猪来练手?” 侍从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回道:“是的,侯爷,方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后院操练这些事情,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她亲自教授方池月如何接生、剖腹,并且进行了多次实践……府中众人皆对此事议论纷纷。” 沈玉寒听到这儿,原本冷淡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心中一股无法言明的情感在胸口翻涌。 他知晓方清月性子坚毅、果决,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用如此非常规的方式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她不惜劳心费力,去学那些医者都未必精通的手法,只为应对自己临产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心头微微一紧,一种隐隐的疼痛涌上他的心间。 “她……是真的不信任我。” 沈玉寒轻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自嘲。 他知道,方清月此举无非是在防范自己。 她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哪怕是他沈玉寒。 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抹阴郁,但随即化为平静。 他了解方清月的谨慎,正因为她心思缜密,所以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他人。 “侯爷,是否需要阻止方姑娘?”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家主子动怒。 沈玉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用。既然她想做,就随她去吧。” 他语气淡然,眼神却深邃。 然而,尽管嘴上不说,沈玉寒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抬眼看向侍从,冷静地吩咐道:“再给她送去几头母猪。” 侍从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应是,心中暗自惊讶:侯爷竟然没有阻止,反而要送更多的母猪去…… 沈玉寒背对着窗外,目光落在院中摇曳的树影上。 他知道,无论如何,清月的心意已经决定。 自己若一味强迫,只会适得其反。 与其阻拦,不如顺水推舟。 转眼,半个月过去,秋意渐浓,府中的桂花也愈发浓郁。 方清月整日泡在后院中,督导方池月反复练习接生的技巧。 方池月虽然双目未复完全,但她的触觉极为灵敏。 加上每日的反复练习,如今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后院的母猪数量多了起来,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产房。 每日里,方池月都在方清月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操作。 尽管最初手法生疏,但经过方清月的悉心教导与一遍又一遍的实践。 方池月逐渐从最初的慌乱中脱离出来,手法也渐渐娴熟。 只是整日在后院教授方池月接生与剖腹产的事,不知何时在府中传开,原本只是府中丫鬟仆役们的私语,却渐渐演变为府外坊间的流言蜚语。 起初,府中的仆役只是惊讶于方清月的胆识。 惊叹她如何不畏风险,竟将接生的事情亲自操持,连旁人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然而随着时日推移,这些本带着敬佩的议论。 逐渐被扭曲,甚至传成了完全不同的故事。 “听说了吗?方姑娘整日与那些母猪打交道,不是练什么接生,根本是在泄愤。”某个仆妇压低声音与同伴说道,眼神中透着八卦的兴奋。 “泄愤?为何泄愤?”同伴凑近,声音也小了几分。 “你不知道吗?方姑娘虽是怀了侯爷的孩子,可迟迟得不到正妃的名分。” “这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我听人说,她整日剖开那些母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 那仆妇一脸神秘地说道,仿佛自己掌握着极大的秘密。 “是这样吗?难怪……听说府里几头母猪都被她剖了好几回……” 另一个仆役接话,神色复杂,“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毁了她的名声?” “嘿,谁管那么多?” “外头的人早就议论开了,说她这副样子,别说正妃了,恐怕连侯爷的侧妃都做不成。” 这样的传闻渐渐像秋风一样,飘散在府内外,连坊间的茶馆酒肆也开始有了“方姑娘杀猪泄愤”的说法。 原本只是府中的丫鬟仆役悄声议论,如今却变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消息传到方清月耳中时,她正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手中握着一本医书,专注地翻阅着。 院中桂花飘落,秋风轻抚,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 方池月站在她身旁,神情却明显有些焦虑不安。 自从那些不堪的流言传开,府中议论纷纷。 甚至连外面的茶馆酒肆也开始流传关于方清月“杀猪泄愤”的荒谬故事。 尽管方清月始终表现得波澜不惊,但方池月却无法视若无睹。 “姐姐,这些传言太过分了……” 方池月的声音带着焦急,轻声说道,“他们都说您……说您是因为无法做正妃,所以借着剖母猪泄愤。” “您不觉得……该出面澄清一下吗?” 她的眼神模糊不清,但能隐约感知到方清月神态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反而显得格外淡定。 方清月抬头看了方池月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章 自知有罪 她将书卷轻轻合上,语气依旧温柔:“池月,不必担心,这些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她的声音如秋风般轻柔,仿佛眼前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细雨,不足以打湿她的衣襟。 方池月微微皱眉,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态度:“可是姐姐,名声乃是女子一生的立足之本,若他们这样胡乱编排,您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方清月闻言,淡淡一笑,眉目间尽是从容。 她轻轻抬手,拨弄了一片掉落在书页上的桂花瓣,低声道:“池月,你要记住,流言止于智者。” “越是急着澄清,反而会让人觉得心虚。” “与其急于辩解,不如静观其变,让这些人自己去散播那些无聊的言辞。”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方池月虽然知道方清月素来冷静聪慧,但这次流言来势汹汹,且内容如此不堪,她心中依旧不安。 她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那……如果这谣言继续传下去,您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方清月静静看了方池月一眼,眼中闪过淡淡的寒意。 她轻声说道:“该做的自然会做,但并非用急功近利的方式。” “既然这些谣言能传得如此快,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 她的目光微微沉下,眼中浮现出几分锋芒,似乎已经对谣言背后的源头有了清晰的判断。 “姐姐的意思是……”方池月愣了一下,迟疑问道。 “把作祟的人给抓出来就好了。” 另一边,御书房内,皇帝斜靠在龙椅上,眉头紧锁,面色透着倦意。 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尚未批阅完毕,几名内阁大学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等候着。 今日朝议讨论的几项重大决策,依旧悬而未决,而皇帝显然已经感到力不从心。 “陛下,这……这几项关于边防驻军的调遣之事。” “臣等已经讨论多时,但仍旧没有一致的结论。” 一名大学士犹豫片刻,终于上前奏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为难。 皇帝听闻此言,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案前的几份奏折上扫过,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从几日前开始,便已觉察到朝政难以掌控,内阁大臣各持己见,朝中大事难以推进。 沈玉寒被禁足王府后,朝廷中没有了他,朝政显得尤为举步维艰。 “陛下,若边防驻军的调度再迟迟未决,恐怕会影响战事前线的布置啊。” 另一位大臣拱手奏道,声音中透着急切,“臣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请陛下尽快定夺。” 皇帝双眼微微一闭,心头一阵烦躁。 他也知道边防驻军的调度至关重要,若决策不当,前线的局势便会陷入被动。 可眼下朝中争论不休,各方势力交错,令他无法轻易定夺。 “这件事……再议吧。”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透出无奈。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不敢再言。 站在一旁伺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见状,立刻上前,轻声问道:“陛下,是否要暂时休息片刻?” 皇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沈玉寒……若是他在此,这些事便不至于拖延至今。” 他话音刚落,心中那股无奈愈发浓重。 “陛下……” 身边身着紫袍、面容干瘦的中年太监在一旁开了口,他是新任的贴身太监,名叫李德全。 至于此前伴在皇帝身旁的那位太监,倒是不见踪影,如今这个李安倒是行事得当,深得皇帝信任。 “陛下有何吩咐?” 李德全看着皇帝那略显疲惫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沈侯爷已在府中禁足多日,如今朝中局势混乱,是否……可以解除侯爷的禁足之令?” 皇帝闻言,神色微动,眉头一松。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点头,语气透着几分无奈:“你说得是,眼下局势不容再拖,朕……确实需要沈玉寒回来。” 他转头看向李德全,目光中带着隐隐的焦急:“去吧,传朕旨意,解除沈玉寒的禁足令,速速让他回宫议事。” 李德全连忙应声道:“是,陛下,这便去办。” …… 沈府内,夕阳的光辉洒在府中的高墙上,院内桂花飘落,香气浓郁,似乎与外界的纷扰无关。 自沈玉寒被禁足后,府中显得格外安静。 只是这份平静下暗流涌动,仆从们都知道,侯爷的心思一直未曾真正松懈。 沈玉寒此刻站在书房中,目光冷静地注视着窗外。 自他被皇帝下令禁足,朝中诸事虽已与他隔绝,但他的耳目并未完全闭塞。 他知道朝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那些朝臣的争执,他都了然于心。 他并不焦躁,反而将这段禁足的时间用来思考。 皇帝虽一时失去他的辅佐,但以皇帝的性格。 终究会意识到他的重要性,早晚会解除他的禁足令。 沈玉寒明白,只要朝局还存在问题,他便还有立足之地。 局势风云变幻,谁能稳操胜券,还未可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侯爷,宫中李公公来了,说有紧急圣旨。” 侍从在门外低声禀报,语气中透着几分恭敬。 沈玉寒目光微沉,眼底闪过冷光,他轻轻点头,语气平静:“让他进来。” 片刻后,李德全提着圣旨步入书房。 面带笑意,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侯爷,恭喜了,陛下已经下旨,解除您的禁足令,让您速速回宫议事。” 他将圣旨双手奉上,沈玉寒接过,眉头微挑,心中隐隐的冷笑划过。 李德全察言观色,见沈玉寒接旨后毫无行动,不禁有些焦急,忍不住开口道:“侯爷,陛下盼您早日回宫议事,如今朝中大事堆积,皆仰仗您出面定夺。” 沈玉寒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既然圣旨已接,李公公可以回去了。” 李德全一怔,似乎没有听懂沈玉寒话中的意思:“侯爷,您的禁足已解,如今正是您重掌大局的时候,您……” “不必多言。” 沈玉寒打断了李德全的话,神情冷峻,目光如深潭般难测,“本侯因过失才被禁足,如今还未反省清楚,何以面圣?” “我理应在府中继续悔改,不能因一纸圣旨便急于复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妙计 李德全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中不禁一阵焦虑。 如今朝局混乱,陛下本就对沈侯爷极为倚重。 这圣旨一出,本应顺利解禁,可谁曾想沈玉寒竟以此为托词,不愿出府? 他心中越发焦急,连忙上前劝说道:“侯爷,您乃朝中栋梁,陛下若没有您辅佐,如何能安稳大局?” “眼下边防紧急,内政多有争议,陛下盼您回宫之心极切,望侯爷莫再推辞。” 沈玉寒神情淡淡,眼中闪过冷光,冷然道:“本侯的确有过,陛下让我禁足,乃是惩戒。” “我理应反思过往,现今悔改未彻,不宜过早出面。” 李德全闻言,顿时愣住。 他没有想到,沈玉寒竟以“悔改”为由,拒绝复职。 这话听上去合情合理,似乎在维护君臣之道。 但他心里明白,沈玉寒此举,分明是别有用意。 无论李德全如何劝说,沈玉寒始终不为所动。 他端坐在书房之中,目光平静无波,仿佛世间所有风云变幻皆与他无关。 李德全束手无策,只能无奈离开沈府,回宫复命。 当李德全匆匆赶回皇宫,向皇帝汇报沈玉寒的“悔改之意”时。 皇帝正站在窗前,目光深沉,面容疲惫。 听闻沈玉寒不愿出府,皇帝脸色瞬间铁青,怒火几乎无法遏制。 “放肆!” 皇帝猛然挥袖,将案上一份未批完的奏折狠狠掀翻。 奏折纸张散落在地,纸上朱批未干,染得一片鲜红。 “沈玉寒这是存心与朕作对!” “朕亲自下旨,竟还敢推辞不出!” “真当他沈玉寒掌控了天下吗?” 皇帝怒气冲天,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可抑制的怒火。 自从沈玉寒被禁足后,皇帝逐渐意识到朝中局势愈发难以掌控,心中对沈玉寒的依赖越发加深。 今日亲自下旨,本以为他能顺利出府辅佐大局。 却不料沈玉寒竟以悔改为由拒绝复职,实在让皇帝感到难堪。 李德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他心里清楚,皇帝的怒气并非只是针对沈玉寒的拒绝。 更因为朝中的困局和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倍感挫败。 皇帝怒斥了片刻,脸色依旧阴沉。 内阁大学士们一旁默不作声,神色复杂。 既不敢随意附和,又不敢贸然进言。 皇帝在殿中来回踱步,步伐急促,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玉寒……沈玉寒!” 皇帝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恨不得将他召回,狠狠训斥一番。 但心底的理智却告诉他,眼下朝中局势已然复杂。 若沈玉寒继续缺位,局面恐怕更难收拾。 “传旨!”皇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德全,目光锐利如刀,“既然沈玉寒自称知错,那朕便赏赐他一些。” “赏赐?”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道,“奴才明白。” 皇帝冷冷道:“再赏些金银财宝、绸缎锦帛,摆明朕的态度!” 皇帝的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怒意,同时也带着无奈。 李德全连忙点头称是,匆匆退下。 另一边沈府书房里,香炉的袅袅烟气缭绕。 书卷满案,清冷的秋光透过窗棂,投在沈玉寒的脸上。 他端坐于书案后,神情沉静,双目低垂,手中捧着一本未读完的书卷。 外界的风云似与他无关,他静如磐石,淡然处世。 但这份静谧很快被门外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小厮步履轻快地奔入,恭敬道:“侯爷,宫里的李德全公公又来了。” 沈玉寒微微抬眸,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位太监李德全自上次传旨后,竟又来了。 看来皇上对他迟迟未出府之事颇为不满。 他轻轻将书卷合上,声音依旧冷淡:“传他进来。” 片刻后,李德全匆匆走进书房。 眉宇间带着焦虑,但仍强自维持着笑意。 他上前恭敬一拜,笑道:“侯爷,陛下特遣奴才前来传旨。” 沈玉寒淡然点头,未起身,只淡淡道:“请公公赐教。” 李德全心中暗暗叹息,他已经来过沈府几次,早已习惯了沈玉寒这副冷淡态度。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绸,缓缓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侯辅政有功,心怀悔过之意,朕甚慰之。” “特赏金银珠宝、绸缎锦帛,以表朕心。” “望侯勤修己身,日后辅佐国事,更为忠诚无私。钦此。” 沈玉寒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随后缓缓站起身来,身形挺拔如松。 他微微颔首,道:“既然陛下有赏,本侯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未落,他的手轻轻抚过桌上的兵书,随后转身出了书房。 沈玉寒径直跨出府门,几步之间已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大殿内,百官齐聚。 今日的朝堂气氛格外沉重,群臣围绕着军粮失窃一事,焦头烂额。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文官们低声议论。 武将们则站在殿侧,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 “军粮已然失窃,若再不解决,边疆的将士如何出战?”一名武将急得脸色涨红,猛拍案几。 “是啊,边疆告急,敌军已然逼近城下,朝廷若无粮草供应,如何能保住大局?”另一位文官语气焦急地附和。 正在这时,殿外一声禀报:“沈侯爷到!” 大殿内的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殿门口。 沈玉寒身形笔挺,步伐稳健。 仿佛风暴中心的一座孤岛,始终岿然不动。 只见他神色沉静,举手投足间依旧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皇帝本是怒火未平,但见到沈玉寒。 脸色稍缓,露出几分欢喜:“玉寒,你总算来了!” “如今朝中局势危急,朕正需你出谋划策。” 沈玉寒微微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失冷静:“臣不敢推辞,请陛下示下。” 皇帝挥手示意众臣散开,亲自将沈玉寒引到龙案前。 案上摆着一幅详细的边疆地图,标记着敌军的动向、军营分布以及近期的战况。 皇帝沉声道:“军粮失窃,边疆的将士无粮可用。” “敌军临近,朕已派人加紧筹措,但粮草路途遥远,恐不及急需。” “玉寒,你且看看,有何良策?” 沈玉寒目光平静地扫过地图,眉头微皱。 片刻后,他轻轻在地图上某处点了点,开口道:“敌军虽大举压境,但其粮草线也同样长且易断。” “若我们能暂时示弱,退后七八里地,诱使敌军放松警惕。” “随后趁夜袭击他们的粮仓,便可破其后勤,动其根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臣有个条件 众臣听罢,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皇帝眼中微微一亮,显然对这个计策颇感兴趣。 但他又皱眉道:“此计虽好,但要在敌军重兵把守之下偷袭粮仓,难度不小。” “稍有不慎,便可能全军覆没。” 沈玉寒神情不改,“正因如此,敌军才不会防备我方能在此等情况下袭击其军粮。” “若派一支精锐之师,分批行动,定能出其不意,达成此计。” 皇帝沉吟片刻,陷入了思索。 沈玉寒素来冷静沉着,不会轻易提出不切实际的计划。 而且,当前形势逼人,除了此计,似乎也无更好的办法可行。 大殿上,一片沉寂。 皇帝站在龙椅前,目光扫过朝堂内的武将们。 每一个人低垂着头,脸上无不流露出畏缩。 先前沈玉寒提出的计策已经在朝堂上激起了众多讨论,大家都明白此计一旦成功,便能解边疆燃眉之急。 然而,若要在敌军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偷袭其粮仓。 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无人敢领此重任。 “放肆!”皇帝一拍龙案,震得文武百官齐齐一颤。 “军情紧急,朕亲自点将,竟无一人敢接令?”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 眼见边疆告急,而朝中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 他心中的焦虑愈发加重,怒火也越发难以遏制。 群臣噤若寒蝉,武将们低头不语,心中盘算着此计的凶险。 没有粮草,边防将士必然难以支撑。 可派兵夜袭敌军粮仓,一旦失败,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皇帝知道这些将领的心思,他本希望挑选一位合适之人。 然而一圈下来,竟无一人敢主动请缨。 他的怒火渐渐转为无奈。 朝中的大臣、武将虽个个表面上忠诚无私,但一遇风险,人人都不肯站出来。 就在皇帝气得再次要拍案而起时,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沈玉寒身上。 沈玉寒自进殿以来,始终站在一侧。 神色冷静,似乎对周围的纷乱视若无睹。 他那沉稳的气质与百官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风暴中的磐石,岿然不动。 “玉寒,你可愿领兵前往边疆,破敌粮道?” 皇帝沉声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期待。 沈玉寒历来谋略过人,军中威望极高。 若他亲自领兵,或许此事还真有几分胜算。 大殿内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沈玉寒身上。 群臣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沈玉寒微微抬眸,神色依旧如常。 他早料到皇帝会将目光转向自己,但并未立刻回应。 他心中已有计较,眼下朝局复杂。 自己若贸然前往边疆,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皇帝对他虽有依赖,但心底未必没有忌惮。 “臣……”沈玉寒微微拱手,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犹豫。 皇帝见他未立刻答应,眼中闪过不悦,但又强压下了怒意。 他清楚沈玉寒的价值,此时正需他出手,若急躁逼迫,恐怕适得其反。 他略微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玉寒,朕知此事艰难,然边疆告急,若无你出手,恐怕局面难以收拾。” “朕素来信任你,此时朝中无人能敌你之谋略。” 沈玉寒依旧未言,目光微微低垂,似在思索。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 目光沉静地看向皇帝,缓缓道:“臣可以领兵前往边疆,破敌粮道。”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然而,沈玉寒话锋一转,又补充道:“但臣有一个条件。” 皇帝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没有预料到沈玉寒会提出条件。 他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冷冷问道:“什么条件?” 沈玉寒直视皇帝,语气不卑不亢:“臣愿意领兵,但臣请求陛下赐婚,迎娶方清月为正妻。”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文武百官纷纷抬头,惊愕地看向沈玉寒。 皇帝脸色瞬间铁青,双眸中寒光一闪:“荒谬!方清月不过是罪臣之后,且已被贬为通房丫头,你竟要迎她为正妻?” 沈玉寒神色不变,沉声道:“臣素来心系方清月,罪臣之女并非她本身之过,臣愿以己之名,护她周全。” “若陛下允臣此婚,臣愿即刻前往边疆,定将敌军粮道破坏无余。” 皇帝怒火中烧,方清月不过是一介微贱女子,竟让沈玉寒如此执着! 更何况,她背负罪臣之名。 若真让她成为沈侯之正妻,朝中定会掀起波澜,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 但就在此时,站在一旁的内阁大学士简唯胥轻轻咳嗽了一声。 缓缓上前,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沈侯的提议虽出乎意料。” “但边疆告急,若能解此危局,许方清月为正妻,未必不是一桩善举。” 皇帝眉头紧锁,看向简唯胥:“简爱卿,你也认为应允?” 简唯胥抚须,缓缓道:“方清月虽是罪臣之后,但臣听闻此女子聪慧机敏。” “且为人恬静端庄,并无过错。” “更何况,沈侯为国之栋梁,若能保国安疆,臣以为,此事可行。” 简唯胥话语不多,却掷地有声。 他是朝中资历最深的老臣之一,素来稳重慎言。 他此番开口,顿时令大殿内的众臣纷纷低声议论。 “简大人此言未必无道理……” “沈侯素来忠诚,若此事能解边疆之危,倒也可行……” “方清月虽是罪臣之女,但如今沈侯有功,若能平安归来,许此婚也不算什么大事……”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心中明白,眼下边疆的局势已经非常紧急。 若没有沈玉寒出手,恐怕朝廷难以迅速解决军粮问题。 然而,方清月的身份始终让他感到棘手。 他咬牙沉思,心中思绪万千。 终于,皇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沈侯如此执意,朕也不愿因小事贻误国事。” “朕允你迎娶方清月为正妻。” 话音一落,众臣哗然。 然而皇帝并未再多说,只冷冷看向众人,目光如刀。 百官纷纷低头,不敢再言。 沈玉寒见皇帝终于松口,微微拱手道:“多谢陛下恩准。” 皇帝冷哼一声,心中虽有不悦,但眼下别无他法。 只得道:“沈玉寒,朕已允你所求,望你不负国恩。” “速速前往边疆,破敌粮道。” 沈玉寒沉声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朝堂内,百官皆低声窃窃私语。 局势紧迫,众人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后续事态发展。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扪心自问 秋风微凉,黄叶卷落。 满天的暮霭映着沈府高耸的墙垣,透着几分苍凉。 沈玉寒策马而来,马蹄声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回荡在空旷的庭院内。 方清月正在内院的凉亭中,专注地修剪着桌上的兰花。 那幽幽的兰香随着秋风飘散,给这清冷的氛围添了几分雅致。 但她的心思却并不如表面般平静。 正在她沉思间,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微微一怔,抬头望去,果然是沈玉寒。 秋风轻轻拂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下,透着几分凝重。 “清月。”沈玉寒走近,语气虽温和,但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目光停留在方清月的脸上,眼中有着几分关切。 方清月微微垂下眼眸,将修剪好的兰花放回桌上,淡淡问道:“侯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沈玉寒听到她冷淡的称呼,心中微微一紧,嘴角的笑意稍稍凝固。 自上次方清月被皇帝贬为通房丫头后,二人虽没有公开决裂。 但她心中对自己的防备,沈玉寒一清二楚。 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法放下她。 今日来此,是他临行前最放不下的心结。 他迈步坐到方清月对面,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兰花上。 语气多了几分柔和:“我明日就要出征了,军情紧急,不能耽搁。” 方清月闻言,心中微微一颤。 手指轻轻拂过兰花的叶片,但依旧没有抬头。 她知道沈玉寒会出征的消息,这几日朝堂上纷纷扬扬,她早已知晓。 “侯爷乃是朝中栋梁,此去边疆,自是保家卫国,平定边患的大事。” 她语气平静,似乎不愿多言。 沈玉寒深知她话中的冷淡,心中暗自叹息。 方清月从来都是如此聪明,从来不肯表露太多情绪,更不会轻易表露心中的不安。 他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情:“此次出征,我将带兵偷袭敌军粮道,凶险万分。” “皇帝已允我之请,待我凯旋,便会娶你为正妻。” 这句话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激起了些许波澜。 方清月终于抬眸,目光与沈玉寒对上。 眼中没有惊喜,只有忧虑。 方清月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但随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她低声道:“侯爷心中有我,妾身感激,但我不过是罪臣之女。” “能伴侯爷左右已是恩赐,何必再求正妻之位。”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里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如今局势动荡,边疆告急,方清月明白此去凶险,沈玉寒恐怕难以轻易归来。 沈玉寒望着她的神情,心中微微一痛。 但他决心已下,决不允许她再被任何人轻贱。 “清月,你不必担心其他。” 他语气坚定,眼中多了几分柔情,“待我平安归来,一切会如你所愿。” 方清月望着他,沉默不语。 她心中千言万语,但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侯爷若是真心疼惜我,那便让我与你一同前往边疆。” “若战事艰险,妾身愿为侯爷分忧。” 这句话落下时,方清月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坚定。 她不愿坐在沈府,日日担忧他的安危。 既然他身处险境,她愿意随行,哪怕只是为了在他最需要时尽一份绵薄之力。 沈玉寒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此事不可。边疆凶险万分,何况我此去乃是奇袭,不可带旁人。” “你留在府中,等我回来。” 方清月凝视着沈玉寒,她知道他心意已决,无法改变。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在长袖中,终究没有再坚持。 “侯爷保重。”她终于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 一阵秋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沈玉寒翻身上马,策马离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沈府的高墙外。 程清远静静地站在偏僻的角落里,目光遥望远方。 沈玉寒离去的马蹄声还未完全散去,院中的气氛却已然沉寂如水。 程清远心中起伏难定。 自从他听闻沈玉寒要出征的消息后,内心便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沈玉寒虽是朝中栋梁,但此次边疆之事凶险非常,为何他会选择冒险前往? 更何况,以他的功劳,完全可以借此推脱。 他的疑惑,在沈玉寒离去的背影中逐渐转为某种隐隐的感触。 他微微低下头,心中回荡着这些天与方清月相处的片段。 “侯爷为何如此执着?”他喃喃自语,眉头微微皱起。 正当他沉思之际,方清月缓步走来。 她依旧穿着一袭素雅的衣裳,面容恬静,但目光深邃。 她站在院中那棵老树下,目光远远望着程清远,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一切。 “清月。”程清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迷茫。 方清月微微一笑,淡然道:“程公子,风大了,不如入屋一叙。” 程清远默默点头,跟着她缓步走进凉亭。 亭内清雅安静,石桌上摆着几盘未动的点心和一壶尚有余温的茶水。 方清月坐下,抬手为他斟了一杯茶。 那淡淡的茶香随风散去,带着几分无言的温暖。 “清月,你可知……” 程清远接过茶盏,却迟迟未喝,目光复杂地看向方清月。 “侯爷此去凶险,若不慎,便会有去无回。” 方清月抬眸,神情依旧淡然:“侯爷既已决意,妾身自不会阻拦。” “边疆危急,军粮失窃,若无人出手,怕是大局难以收拾。” “可他不必如此……”程清远语气低沉,目中掠过一丝痛楚。 “他身为侯爷,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何必要亲自冒险?” 方清月静静望着他,眼神清澈如水。 她轻声道:“程公子可知,侯爷并非只是为了边疆大局?” 程清远闻言,心中微微一颤,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依旧不愿相信。 他低下头,苦笑了一声:“为你,对吗?” 方清月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 那瞬间的沉默,仿佛已然将答案昭然若揭。 程清远心中五味杂陈。 沈玉寒的决心,对方清月的执着,如今他已然明白。 沈玉寒愿意为了她,向皇帝请命,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前往边疆,而自己…… 心中对方清月的感情虽深,但若让他像沈玉寒那般。 不顾一切地放下安全,自己能做到吗?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正因为无法回答。 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轻轻放下茶盏,目光凝重。 扪心自问,怕是无法做到像他这般。 我……终究该退出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茶饭不思 方清月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似乎也有些波澜。 他是一个重情义却又极其理性的人,注定无法像沈玉寒那样,为她不顾一切。 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程公子,妾身明白你的心意。” “你若想离开,我自不会勉强。” 程清远闻言,心中微微一松,但也有一丝不舍。 他正准备告辞,却见方清月继续道:“然则,程公子如今留在此地,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留在此地?”程清远略带疑惑地看向她,“可是我……” 方清月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劝诫:“程公子素来聪慧机敏,朝堂上的风云变化你也十分清楚。” “侯爷此次出征,边疆未定,京城中的局势恐怕更加复杂。” “你虽不愿卷入这些纷争,但你素来有志为国效力,何必急着离去?”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妾身对公子的恩情无以为报。” “如今你与侯爷同在府中,小住一段时日也是无妨。” 程清远的手指微微一紧,他知道方清月所言非虚。 沈玉寒出征,朝堂上局势波诡云谲。 若他此时离去,或许会失去许多机会。 他虽心中有离开的打算,但对朝廷效力的抱负依然存在。 更何况,方清月此番言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情。 他默默点头,心中那份惭愧渐渐被她的温柔所融化。 “清月……”程清远的声音略带沙哑。 “若你不愿我走,那我便留下。只是,我留下,并非为了沈侯爷。” 方清月轻轻一笑,点头道:“程公子心系朝廷,我自然明白。” 她的笑容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仿佛一朵开在秋风中的菊花。 程清远心中微微一痛,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早已不属于自己。 正当他们沉默时,凉亭外的树叶簌簌作响。 落叶随风飘落在地面,散成一地的金黄。 庭院中的秋意愈发浓郁,带着几分凉意,也让人的心境变得沉静。 “那我便在此地小住,直到边疆事定。” 程清远终于下定决心,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 眨眼便是半月过去,夜色深沉。 漆黑的天幕上,星辰稀疏如碎玉般洒落。 但这寂静的美景却未能带来半分宁静。 方清月独坐在屋内,烛光微弱,将她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单。 自沈玉寒离开之后,府中一切看似如常,日复一日地运转。 但方清月的心,却始终被牵动着。 窗外的秋风时呼啸,在诉说着边疆战事的残酷。 而她每夜难以入眠,闭上眼睛。 脑海中都是沈玉寒身披铠甲,马蹄飞扬的模样。 他在沙场上,策马疾驰。 身旁是刀光剑影,敌军如潮,随时有性命之危。 这样的画面挥之不去,令她的心时时悬在空中,无法平静。 夜深人静时,方清月常常披衣起身,倚在窗前。 凉风从半掩的窗棂灌入,吹拂过她的面容。 她却毫无所觉,心思早已远飞到边关战场。 她素来聪慧,明白沈玉寒此去的凶险。 军粮一事若能成则稳,不成则危。 这一夜,方清月依旧难以成眠。 她裹着一件薄衫,默默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床前的绣帕。 帕上绣着几朵洁白的梅花,是她亲手绣的。 沈玉寒离府前,她曾将它放在他随身的行囊里。 可如今,这绣帕却似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方清月抬眼望去,帘子轻轻掀开,盲女方池月扶着杖子,摸索着走了进来。 她听得屋中无声,便小声道:“姐姐,你又没睡吗?” 方清月心中一软,起身迎上前,轻轻将方池月扶到床边坐下。 她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只是有些睡不着。” 方池月的手轻轻抚摸过方清月的手腕,摸到她手腕处的细瘦,心中微微一疼。 她虽然双目失明,但对方清月的状态了如指掌。 自从沈玉寒出征后,方清月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日渐消瘦,脸上的神色也越发憔悴。 “姐姐,天气凉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该总是熬夜。” 方池月语气里透着担忧,“我做了一碗安魂汤,少许药草,可助姐姐安眠,今晚你就试试吧。” 方清月一愣,随即摇头:“池月,不必麻烦了。我不过是心里有些烦乱,睡不着罢了。” 她不愿因自己的情绪连累他人,更不想让方池月为她过于操心。 方池月轻轻叹了一声,执拗道:“姐姐,这段时间,你已经消瘦太多了。” “即便是为了侯爷,难道你也不愿保重自己吗?” “他若知道你如此,怕是心疼得紧。” 方清月听闻,心中一酸,垂下了眼眸。 方池月说的不错,沈玉寒最不愿看到她如此焦虑,可她的心始终难以放下。 想到他此刻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她便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每一夜,仿佛都在等待一个未知的消息,心弦紧绷着,片刻不得舒展。 方池月从桌边端来一个小碗,碗中是她熬好的安魂汤,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她将碗轻轻放在方清月手中:“姐姐,试试看吧,虽然药效不强,但好歹能让你稍微安稳些。” 方清月轻抚碗沿,手指感受到那温暖的热气。 方池月的一片心意,无法拒绝。 于是,她抬手轻轻啜了一口。 汤水入口,苦中带着一丝微甘,温暖的液体渐渐滑入腹中,带来短暂的宁静。 但这种宁静,却只是一时的慰藉。 她轻轻将碗放下,望向窗外那轮淡淡的明月,心底的牵挂依然无法抚平。 夜风轻轻吹动窗棂,烛火摇曳,映得方清月的面容愈发憔悴。 方池月静静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疲惫。 她心疼极了,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伴在她身边。 时间如水,缓缓流过。 半月已过,边疆的天空灰暗无边。 辽阔的大地上遍布黄沙,风中夹杂着冰冷的气息。 沈玉寒立于军营外,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山风卷起尘土,扑打在他坚毅的面庞上。 他神色冷峻,眉宇间透出疲惫,双眼凝望着边境的方向。 军中事务繁重,但他心中挂念的。 不止是边疆战事,还有远在京城的方清月。 每当夜深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她那苍白的脸庞,以及她临别时未曾言尽的担忧。 此刻,他站在营帐外,微风吹动着他的披风。 他缓缓取出一卷绢帛,展开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招医者 手执狼毫笔,凝神片刻,开始书写。 清月亲启: 军中一切安好,请勿过虑。 边疆虽寒,然士气高昂。 军中将士忠勇无双,定能保国安宁。 战事虽急,然局势可控,臣已得知敌军粮道之虚,按策而行,望能早日归京。 沈玉寒写到此处,略微停顿,眼中露出几分柔情,提笔继续写道: 清月,汝自侯府以来,虽身负重名,然为人清正,聪慧过人。 若臣一事未归,汝需好生保重自身,切勿为臣多忧。 安魂少用,伤身也,切勿再劳方池月熬制。 半年之内,必归京城。 写到这里,他笔锋稍缓,字里行间虽淡然平静,却透着对她深深的思念。 他想起她的憔悴,心中隐隐作痛。 沈玉寒放下笔,将信卷好,交给传信的军士,叮嘱道:“此信务必快马加鞭,飞鸽传京。” 军士领命,转身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风沙之中。 沈玉寒望着远方的黄沙大漠,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次任务的凶险,也明白方清月的忧虑。 但此刻他只能选择将思念深埋于心,继续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心中的温情,与肩上的重担,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包围。 京城中的清晨,秋阳刚刚升起,薄雾笼罩着大地。 方清月自从那夜饮下安魂汤后,虽然偶尔能入睡片刻。 但终究心神不宁,日渐消瘦。 每日她总是早早醒来,坐在窗前。 眼望远方,心中祈盼着沈玉寒平安归来。 院中的枫树叶子渐渐枯黄,地上落满了红色的枫叶,仿佛也映照着她内心的愁绪。 “姐姐,今日天色晴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方池月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担忧。 方清月轻轻摇头,声音平静:“池月,我无甚精神,还是再休息一会儿罢。”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庭院深处,那里几只麻雀正在捡拾落叶间的米粒。 宁静的画面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烦忧。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外院传来。 一个小厮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手里捧着一封信,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姐姐,侯爷的家书到了!” “家书?”方清月猛地抬头,原本憔悴的脸庞顿时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双手微颤着接过那封信。 那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温暖。 仿佛透过这薄薄的信纸,传达到了她的心中。 “姐姐,快拆开看看吧!”方池月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 方清月的手指微微一颤,缓缓拆开信封,展开绢帛。 随着信中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仿佛沈玉寒的身影就在她面前。 他的字依旧刚劲有力,带着一股坚定的气息,仿佛是他亲口在对她说话。 她仔细阅读着信中每一个字,嘴唇轻轻动着:“军中一切安好,请勿过虑……半年内必归京城……” 读到这些字句时,她的心头猛然一松,眼眶不觉微微湿润。 她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将信件仔细地折好,放在心口处。 “池月,侯爷平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这封家书,仿佛一下子扫去了她心头的重重阴霾。 方池月听闻,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好了,姐姐你就放心吧,侯爷定能平安归来。” 方清月轻轻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的担忧似乎也随之散去了一些。 深秋的阳光微弱,天色渐渐转冷。 方清月站在医馆的大厅内,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自从沈玉寒的家书到来后,她的心境虽稍有平复。 但面对医馆的扩展,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医馆的分店正筹备中,而她最为头疼的便是如何招募到合适的医者。 这几日,她已开始广招医者。 希望能挑选出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医者来担任新分店的主医。 然而,现实却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 方清月站在医馆的大厅中央,缓缓走动着。 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院中正在排队等待应试的众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眼前这一群应聘者,有的是自诩医术高明的游医。 有的是学堂中读了几本医书便自认为能救治百病的学者。 可是,经过她的严格甄选,几乎无人能真正过关。 \"姐姐,下一位应试者已经准备好了。\" 方清月点了点头,稍微调整了心绪,准备继续面试。 她心中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或许下一个应聘者会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进来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此人身着儒衫。 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才学十分自负。 男子拱手一礼:“方姑娘,在下李学诚,久闻你医术高明。” “今日特来应聘,愿为医馆效力。” 方清月点了点头,轻声道:“李公子,请坐。” 男子坐下后,方清月直接进入正题:“不知李公子精通何科?” “可曾独自为人诊治过?” 李学诚笑了笑,神情间透着几分傲气:“方姑娘,我自幼酷爱医书,尤其精通《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 “虽未行医多年,但我从小就对这些典籍熟读于心,若是小病小灾,自然不在话下。” 方清月听着,眼中波澜不惊,沉默片刻后,她出声问道:“既然李公子精通医理,不如就我提问几个问题,请公子解答。” “姑娘请讲!” 李学诚自信满满,坐姿端正,似乎已经做好了展示他医术才学的准备。 方清月微微垂眸,想了片刻,缓缓开口:“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平日健康。” “但忽然一夜发热不止,连带咳嗽喘息,脉象急促。” “若是你,如何诊治?” 李学诚微微一怔,随即神色不改,笑道:“这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发热咳嗽,脉象急促,理应以散寒解表为主。” “我会开麻黄汤,发汗解表,清热止咳。” 方清月听罢,眉头微皱,语气里透出一丝质疑:“若只是风寒感冒,何以发热至整夜不退?” “脉象急促,是否表明患者不仅仅是风寒感冒,而是肺气上逆,肺炎初发?” “你开麻黄汤是否有些过于简单?” 李学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方清月的追问显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勉强道:“姑娘的见解确实独到,或许在下考虑不周。” 方清月点了点头,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她轻轻一叹,转头对随从道:“下一位。”++++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安抚人心 李学诚见自己未能通过考核,脸色涨红。 正欲再辩,却被随从客气地请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已过午,方清月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从早晨至现在,她已面试了十几位自称学有所成的医者。 但每一位都未能通过她的严格甄选。 不是理论基础太浅,就是临床经验不足,甚至有些人连最基础的诊脉也显得生疏,完全无法胜任医馆的诊治工作。 方清月心中暗自烦躁。 她明白要扩展医馆,必须有足够的医者。 但招募合格的人才实在不易。 京城中的确不乏学医者,但真正能将理论和实践结合得当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一向心思缜密,深知医者责任重大。 绝不愿随便招募那些只懂书本知识的所谓“学者”,否则恐会误人性命。 “姐姐,今日的应聘者似乎都不太合适……” 方池月静静站在一旁,语气温柔,带着一丝不忍。 她虽无法看到,但方清月的叹息,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方清月点了点头,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疲惫:“是啊,看来今日的应聘者确实不尽人意。” “我倒不急于扩展,只是想着医馆开得越多,能救治的百姓也越多。” “可是若没有合适的医者坐镇,宁可不开分店,也不可草率行事。” 方池月轻声道:“姐姐,你向来谨慎,这样也好,毕竟救人一事不能马虎。” 方清月坐回桌旁,手指轻轻捏住额角,思绪却没有停歇。 边疆的风沙凛冽,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干燥的冷意。 沈玉寒站在营帐外,目光凝视着远处的荒原。 天色渐暗,夕阳将整片大地染上一层血红,映照在士兵们疲惫的脸庞上。 边疆的战事尚未开打,然而沈玉寒却深知。 这场战役的艰险并不只在敌人,更在于己方士气的低落。 沈玉寒所在的军营正面临着粮草紧缺的困境。 由于敌军拦截粮道,加之路途遥远。 军中粮草供应不济,士兵们每日只能勉强果腹。 战马也因长时间得不到足够的草料而日渐消瘦,许多士兵低声抱怨。 认为以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迎战强敌。 军中的气氛压抑,士气跌入谷底,甚至隐隐有些动摇。 沈玉寒看着营地内那些疲惫的面孔,心中也是一沉。 此刻不仅需要粮草补给,更需要给士兵们带来信心。 若让这种消极的情绪蔓延下去,等到真正开战时,恐怕未战先败。 “侯爷!”一名副将快步走来,面色凝重,低声禀报道。 “粮草依旧没有消息,马匹瘦弱,士兵们纷纷抱怨。” “眼下士气十分低落,恐怕这样下去,军心难稳啊。” 沈玉寒眸光微凝,沉默片刻。 他深知,士兵们的忧虑并非无稽之谈。 战马瘦弱,士兵食不果腹,体力消耗过大。 哪怕他心中已有了破敌之策,若是士气不振。 士兵们难以全力以赴,任何策略都无从谈起。 沈玉寒缓缓抬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山脉,忽然心中一动。 这里是边疆,牧羊人遍布这片土地。 羊群随处可见,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给士兵们一次特殊的“补给”。 想到此处,他嘴角微微扬起,迅速做出了决定。 “传令下去,今晚犒劳全军。” 沈玉寒目光坚定,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自费购羊几百只,今晚我们就在营地内设宴,让将士们尽情吃一顿好肉!” 副将闻言,顿时一愣:“侯爷,自费购羊?” 他虽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敬佩。 侯爷这样做,显然是为了稳定军心,提振士气。 沈玉寒微微点头:“是。马匹瘦了,士兵们吃不饱,心中自然没底。” “但若是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烤羊肉,喝上一杯热茶,便能让他们心情舒畅,身体强壮起来。” “只有士气高昂,战马再强,敌军再猛,我们也无所畏惧。” 副将闻言,立即领命,心中对沈玉寒的敬佩又增了一分。 沈玉寒不仅是个智勇双全的将领,更懂得如何抓住士兵们的心。 士兵们在战前的心理状态尤为重要,便通过这样一场“盛宴”,为全军注入新的活力。 不多时,沈玉寒便亲自带人前往附近的牧羊人居住的村落。 夕阳渐渐隐去,夜幕缓缓降临,营地内,火光闪动。 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各自的营帐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今日的训练结束后,许多人正抱怨着粮草短缺。 战马瘦弱,纷纷议论着战事的不确定性。 然而,很快,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 侯爷沈玉寒自费购下几百只羊,今晚将在营地内设宴,烤羊犒劳全军。 士兵们一开始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一只只活蹦乱跳的羊群被牵入军营。 所有人顿时眼前一亮,兴奋的呼声不绝于耳。 经过漫长的疲惫,突然有这样丰盛的食物摆在眼前,无疑是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 营地中央的篝火升起,一只只羊被架在火上慢慢烤制。 火焰将羊肉烤得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士兵们眼巴巴地望着那些烤羊肉,口水直流。 “侯爷万岁!”有士兵兴奋地高喊,众人纷纷应和,士气瞬间高涨。 沈玉寒站在一旁,看着士兵们那洋溢着期待的面庞,心中微微一笑。 这顿烤羊肉不仅能让士兵们填饱肚子,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归属感。 无论在何种困境之中,只要士气在,他们便有胜算。 烤羊肉很快烤好,一盘盘羊肉被端上来,香味四溢。 士兵们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欢呼着冲上前去,抓起烤好的羊肉大快朵颐。 鲜嫩的羊肉入口即化,那久违的满足感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田。 营地内的气氛逐渐从最初的压抑,变成了欢声笑语。 在篝火的映照下,士兵们围坐在一起。 不仅大口吃着羊肉,甚至还有人取出乐器,开始即兴弹奏。 边疆的夜晚虽然寒冷,但篝火的热度和烤肉的香气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玉寒也随意取了一块羊肉,缓缓咀嚼着,目光扫过四周。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内心的某处柔软在这一刻也得到了触动。 边疆的战事虽未开打,但只要士兵们的心齐,他便有信心率领他们战胜任何困难。 篝火渐渐熄灭,边疆的夜晚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分店 天幕如同一块深蓝的幕布,星辰稀疏,月光如水般洒在辽阔的大地上。 沈玉寒站在营帐外,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笑声。 知道士兵们在这顿烤羊肉之后,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军中氛围也明显轻松了许多,低落的士气逐渐回升,这一场篝火晚宴的效果超乎他的预料。 然而,沈玉寒的心中始终没有完全放松。 他深知,敌军早已对他虎视眈眈。 他的到来必然会被探子侦知,而一旦敌军发现他的存在。 必然会采取行动,趁着战事未开,伺机削弱己方实力。 沈玉寒对这种暗中袭击早有防备。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将领,他从不让自己沉溺在一时的胜利或安逸中。 夜渐深,寒风卷起黄沙,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呢喃着边疆的肃杀气息。 就在沈玉寒的军营内,远处的黑暗中。 有几双幽幽的眼睛盯住了这片篝火渐熄的营地。 不远处,几名敌军刺客正潜伏在一处山丘后,观察着营地的动静。 为首的刺客身材矮壮,脸上蒙着黑巾,双眼中透出一丝阴冷的光芒。 “这就是沈玉寒的营地。” 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皇帝的心腹大将,不过如此,边疆的寒夜不过让他们狂欢一时。” “等我们动手,他们连睡梦都难醒过来。” 旁边的刺客低声附和:“是啊,听说他刚到边疆,军中还未打起仗,便来这么大张旗鼓地设宴,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为首的刺客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趁他们醉酒,我们便行动。” “只要能刺杀沈玉寒,边疆战事定可轻易取胜。” 说完,他轻轻一挥手。 几名黑影迅速从山丘后悄无声息地滑下,如同一阵黑风般朝营地潜去。 营地内已渐渐安静,士兵们在篝火晚会后大多已经入睡。 昏黄的灯火在帐篷间若隐若现,风中夹杂着轻微的鼾声。 沈玉寒的营帐距离主营地稍远,四周树影婆娑。 月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刺客们身手敏捷,步履轻盈,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缓缓靠近沈玉寒的营帐,动作娴熟。 其中一人取出一把短刃,锋利的刃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沈玉寒的营帐时。 一声低喝突然从阴影中响起:“什么人!” 伴随着这一声警觉的呵斥,刺客们顿时一惊。 还未反应过来,一支箭已经破空而至,直指为首刺客的胸膛。 那名刺客身手迅速,急忙侧身闪躲。 但仍然感到寒气从脖颈擦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有埋伏!”他低声喝道,其他几名刺客瞬间散开,拔出兵器,迅速做好反击的准备。 沈玉寒早已料到会有刺杀,亲自布下伏兵。 四周隐藏的亲卫迅速出动,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些敌军刺客。 他们手持弓箭,迅速将刺客包围在中间。 “看来敌军对我果然是虎视眈眈。” 沈玉寒从营帐中缓缓走出,目光冷静如霜,语气却带着几分淡然,“只是你们低估了我。” 为首的刺客神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次刺杀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发现。 他盯着沈玉寒,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不甘。 他心知此刻的计划已然失败,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想要撤退的冲动。 “撤!”他低喝一声,示意其他刺客趁乱逃脱。 几名刺客立刻转身,准备冲出包围圈。 然而,沈玉寒早有防备,一声令下。 四周亲兵纷纷出手,弓箭齐发,准确无误地阻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为首的刺客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粒毒药,正欲塞入口中。 但沈玉寒眼疾手快,冷喝一声:“阻止他!” 一名亲兵迅速出手,利落地夺下了刺客手中的毒药。 另一名士兵则闪电般出手,将刺客的下巴猛然卸下。 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口中的毒药已经被取走。 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眼中满是震惊。 沈玉寒走上前,目光冷峻,俯视着那名刺客:“你以为凭这些小伎俩,就能刺杀我?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刺客双目愤恨,试图挣扎,却因下巴脱臼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含糊的低吼声。 沈玉寒看着他那倔强的神色,冷冷一笑:“带下去,慢慢审问。” 亲兵迅速将刺客押入营帐中的地牢,准备审问。 沈玉寒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心中暗自思忖。 这些刺客的出现并不意外,敌军一定早已知晓他的到来,并将他视为眼中钉。 今日的刺杀只是开始,接下来必定会有更多的动作。 他明白,敌军试图用这种手段动摇军心,让己方在战斗之前失去主帅。 但沈玉寒更清楚,一旦他显示出任何软弱,敌军的攻势将会更加猛烈。 此刻,唯有更加警惕,稳住阵脚,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占据主动。 营帐内,沈玉寒坐下,副将迅速带着战报进来。 “侯爷,刺客已押入地牢,待命审问。”副将低声禀报道。 沈玉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派兄弟去审问,不必急于结果。” “他们背后的人,肯定不会止步于此。” 副将应声退下,沈玉寒微微皱眉,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这场战斗,已然不再局限于战场上的厮杀,更是一场暗中的角力。 敌军的手段虽险,但他不会轻易上当。 夜风依旧凛冽,军营内渐渐恢复了平静。 另一边的京城秋天,阳光虽明媚,却带着丝丝凉意。 街道上落叶纷飞,微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让整座城池显得有些萧瑟。 方清月站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目光望向前方不远处一座刚刚装修完的店铺。 那条街道素来以买卖中药材闻名,是京城药房扎堆的繁华地段。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气味。 “姐姐,这地方的租金可不低。” 方池月轻轻拂了拂衣袖,虽看不见。 但她对这条街的热闹早有耳闻,语气中带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方清月微微一笑,淡然道:“池月,不必担心。” “我们手头的银子暂时充裕,这条街虽租金不菲,但客流量大,位置极佳。” “若想医馆能立住根基,选在这里是明智之举。” 她的语气从容,仿佛早已看透了这片繁华背后的商机。 方清月这些年虽低调,但因其“医者仁心”的名号已然在京中远近闻名。 她救治过的平民百姓,不计其数。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终于来客了 而今她亲自出面筹备医馆分店,许多人都对这家店铺翘首以盼。 “姐姐说得没错。”方池月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对姐姐一贯的信任。 “但姐姐如今身怀六甲,着实不宜再过于操劳。” “你这些日子为了选址和招募医者,已是辛苦得很。” 方清月侧目望着妹妹,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轻声道:“池月,我知道你担心我。” “但我自己身子清楚。况且,医馆刚开张,若没有我亲自坐诊,难以服众。” “这医馆不仅是为了生计,更是为了救人。” “只要我小心谨慎,孩子不会有事的。” 方池月闻言,虽有几分担忧。 但也知姐姐素来聪慧从容,凡事都有分寸。 于是她只能点头道:“既如此,姐姐心里有数便好。” “只是,若有不适,定要立刻休息。” “自然。”方清月温柔地拍了拍方池月的手,眼中透出一丝坚定。 这家新店位于药材街的正中央,装潢朴实大气。 青砖白墙,门匾上悬挂着方清月亲笔题写的“仁心医馆”四个大字。 医馆门外,中药材街依旧熙熙攘攘。 人群络绎不绝,药铺、草药摊位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然而,她的医馆却出奇的冷清。 方池月在一旁静静地陪着,虽然眼盲,但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份异样的沉寂。 “姐姐,今日为何无人前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方清月轻轻抚摸着桌上的茶盏,眼中掠过一丝深思。 她自从坐诊以来,虽然已经在京城颇有名气,可今日的状况却让她不免疑惑。 医馆刚开张,按理说,应该会有不少百姓慕名前来。 可今天整整一天,竟无人踏进医馆半步。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不安:“或许是之前的那些谣言,影响了我在百姓心中的名声。” 方池月闻言,眉头微蹙:“那些谣言?姐姐指的是关于你杀猪祭祀的荒唐传闻吗?这些胡言乱语,怎能当真?” 方清月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虽是荒唐之言,但谣言一旦传开,百姓难免疑虑。” “有人不信,也有人心生怀疑,不敢前来医馆求医。” 她心里明白,谣言一旦传播,往往容易蛊惑人心。 尤其是普通百姓,他们在面对未知时,往往会选择退缩。 传闻说她曾在家中杀猪,甚至有人造谣她是为了祭祀邪神,心术不正。 如此一来,原本对她有所仰慕的人可能都心生顾忌。 “这些谣言,背后定然有人推动。” 方清月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虽未查明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些谣言,但她清楚。 自己这些年行医救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被如此诋毁。 “姐姐,既然如此,不如暂时闭馆,等谣言散去后再开诊?” 方池月提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 方清月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医馆刚开张,若现在退缩,便会更加助长这些谣言。” “我不能被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打倒。” “救人如救火,哪怕没有人来诊,我也要坚持坐镇,给百姓一个信任的机会。” 方池月听出姐姐的决心,也不再多劝,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日渐西斜,夕阳的光芒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医馆内的光线逐渐暗淡,冷清的气氛愈发显得压抑。 就在方清月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 忽然,医馆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蔑的笑声。 “呦,瞧这清冷的医馆!这位大夫,今日生意可真是好啊!” 伴随着这话声,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色苍白。 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慢,腰间挂着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刀,显然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方清月抬头,见此人不速而来,眉头微皱。 她认得此人,名叫李英豪。 乃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家中富贵,自幼娇生惯养,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 整日无所事事,唯以打马球、游玩为乐。 她并未与此人打过交道,但京城中流传的关于他的恶名却不绝于耳。 “不知公子有何事?”方清月淡然问道,语气虽平静,却透着几分冷意。 李英豪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坐在方清月对面。 伸出右手,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方大夫,我这胳膊怕是断了。” “今儿个打马球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要命,你给我看看,快些治好。” 说着,他还故意用左手捂着右胳膊,表情夸张,仿佛伤势极其严重。 方清月见他那浮夸的动作,心中已然有数。 她走近,仔细打量他的右臂,发现并没有任何骨折的迹象。 脉象也没有大碍,只不过是脱臼罢了。 她轻轻一笑:“公子的胳膊并未断,只是脱臼罢了,我可以帮你复位。” 李英豪闻言,不禁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尴尬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神情,嬉皮笑脸道:“原来如此,那就劳烦方大夫了。” 方清月没有再多言,取来一方布巾,将他的手臂稳住。 她动作轻柔,只听得“咔”的一声,李英豪的脱臼处瞬间复位。 那一瞬间,李英豪只感到手臂上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不禁目瞪口呆。 “这么快?”李英豪试着转动了一下手臂,惊讶地发现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他原以为还要忍受很长时间的痛苦,没想到方清月竟如此干脆利落,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伤痛。 方清月淡然道:“不过是小事,公子日后若再打马球,需多加小心。” 李英豪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方大夫果然厉害!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了得。” 他的笑声中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赞赏,甚至有些兴奋。 “我这胳膊啊,去别的大夫那儿怕是要养好几日,没想到你三两下就给我治好了。” 方清月没有回应他那过分的恭维,只是微微一笑,平静道:“若无其他事,公子可以离开了。” 然而,李英豪却并没有打算这么快离开。 他忽然靠近几分,目光中透出几分欣赏:“方大夫,你家住哪儿?” “不如日后我常来找你医病,咱们也好多多亲近。” 方清月心中一紧,察觉到李英豪意图不轨,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迅速起身,收拾药箱,淡然道:“公子若有病痛,医馆每日开张,公子随时可以前来。” “但除此之外,我恐怕无暇奉陪。”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李英豪见她态度冷淡,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但很快恢复了笑意:“方大夫何必如此生分?我可是好意啊,想多与你结交呢。” 方清月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心念一动。 决定不再与他纠缠,便道:“天色已晚,我医馆今日已闭馆,公子请回吧。” 她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秋夜渐深,风轻轻拂过京城的街道,带来丝丝凉意。 方清月匆匆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医馆。 可是,方才那个名叫李英豪的纨绔子弟,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 他的眼中闪着不甘,见方清月转身欲走,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方大夫,走得这么急,是要回家了吗?” 李英豪一边跟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 语气轻佻,毫不掩饰他心中的邪念。 方清月并不理会他的聒噪,脚步加快,心中暗自戒备。 李英豪出身富贵,行事嚣张跋扈。 若在这里与他纠缠下去,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必须尽快摆脱这个无赖。 她面色不变,装作不闻,径直往家走。 然而,李英豪见她不理,反而更加起劲。 步伐也紧跟上去,嘴里依然喋喋不休。 “方大夫,你这医术可真是神乎其技,刚才那一手复位,我还真是大开眼界。” “这样吧,我有些朋友也时常打马球摔伤。” “不如你以后常到我们府上,专门为我们这些少爷们诊病如何?” 方清月依旧不语,只是脚步越发急促。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夜色越来越深,她的心也愈加焦急。 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药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若这李英豪再纠缠不休,她倒不介意施以手段,将他逼退。 眼看方清月转入一条幽深的小巷,李英豪心中越发得意,认定她是无路可退。 “方大夫,何必躲躲藏藏?” “我不过是想与你多亲近亲近,何至于如此避我如蛇蝎呢?” 然而,他话音未落,跟随方清月走出巷子后。 突然发现眼前的府邸赫然气派非凡,高大的门匾上写着“沈府”二字。 这一刻,李英豪愣住了,嘴里的话也一时说不出来。 他死死盯着府上的大门,脑中快速闪过许多念头。 沈府? 这是沈玉寒的府邸? 方清月竟然住在沈玉寒的府中? “怎么回事?”李英豪喃喃自语,心中瞬间生出许多荒唐的猜测。 他上下打量着方清月,目光越发复杂。 他不由得联想起沈玉寒远在边疆征战的消息,心中疑虑顿起。 难道方清月是沈玉寒的情人? 不对……看她的模样,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原来如此!” 李英豪心中恍然大悟,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脑中已经构建了一幅“霸道将军强占无辜女子”的场景。 沈玉寒仗着手握兵权,将方清月困在府中。 强迫她怀上了孩子,而此刻沈玉寒远在边疆征战,她只能孤苦伶仃地住在府内。 这种自以为是的猜测,越想越让他觉得合理,心中的愤懑也随之燃起。 “原来这沈玉寒根本不是人!” “他倒好,仗着权势,把这么美丽的女子关在府中,还害她有了身孕!” 李英豪越想越觉得自己看透了事情真相,心中那股不平油然而生。 于是,他转身一路快步赶回了自己家中,准备向父亲询问此事。 京城的李府,灯火辉煌。 李英豪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正厅,他的父亲。 刑部尚书李渊,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 见到自己这个纨绔儿子突然匆匆跑进来,李渊微微皱眉:“你这没规没矩的,跑来做什么?” 李英豪顾不得父亲的责备,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满脸怒气地说道:“父亲,我刚刚去了一趟沈玉寒的府上,发现了件大事!” 李渊一听是关于沈玉寒的事,眉头皱得更紧。 他放下手中的笔,眼神中透出一丝警觉:“你胡闹什么?” “沈玉寒是什么人,你去他府上作甚?” 李英豪咬牙道:“我去看病,偶然发现他府里有个大夫,是个年轻女子,关键是,她已经怀有身孕!” “我一想便觉得不对,沈玉寒什么时候娶妻了?” “你说过,沈玉寒至今未娶,这女人怎么会住在他府里?” “分明就是沈玉寒仗势欺人,把这可怜女子霸占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 李渊闻言,脸色大变。 他冷哼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案:“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玉寒在朝中何等身份?” “更何况他此刻正在边疆为国征战,你怎敢如此诋毁他!” 李英豪愣住了,见父亲如此严肃。 不禁有些怯懦,却依旧不甘:“可我亲眼看见那女人住在他府中,且已有身孕,这怎么解释?” 李渊看着自己这个蠢儿子,气得不知该如何责骂。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语重心长地说道:“沈玉寒何等人物?你以为他会像你这样混账?” “你切勿胡乱揣测,尤其是不要到外面散播这些无稽之谈!” 李英豪一愣,顿时哑口无言。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知道沈玉寒在朝中地位显赫。 若真因此事惹上麻烦,恐怕他们李家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渊见儿子终于安静下来,冷冷道:“你以后少打沈玉寒的主意,不论他的私事如何,与你无关。” “你要真有闲心,便学学如何办好自己的事。” “而不是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李英豪闻言,虽然满心不甘。 但面对父亲的训斥,终究还是不敢多言,只能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李渊见状,深知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也不是彻底不知轻重。 见他终于没再出声,便拂袖而去,留下李英豪一人在厅中发愣。 夜色已深,方清月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沈府。 她心中依旧不平静,白日里的种种迹象让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李英豪的纠缠固然让她厌恶,但更让她在意的是京城中那些针对她的谣言。 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些谣言,而李英豪的出现让她更加确定,背后定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搅动着局势。 刚迈入府门,方池月便迎了上来,关切道:“姐姐,你回来了。” “外面风大,你今日也劳累了许久,早些歇息吧。” 方清月微微点头,正要往内院走,却听门房传来一声通报:“方柳姑娘,有客来访。” “客人?” 第二百三十章 小人得志 方清月心中一动,这个时辰,怎么还会有人来访? 她皱了皱眉,转身朝门口走去。 灯光摇曳间,只见一名身着华丽锦衣的女子缓缓步入。 气势凌人,眉目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傲慢。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仿佛自己已经是这府中的主人一般。 方清月定睛一看,心中一凛。 这人正是柳云云,沈玉寒名义上的未婚妻。 柳云云一见到方清月,眼中便闪过一丝冷笑。 方清月心头一沉,却仍然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微微福身:“柳柳姑娘,夜已深,不知此时来访,有何贵干?” 柳云云懒洋洋地坐在府中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中满是嫌弃。 “沈府虽大,可布置得真是寒酸。” “我作为沈玉寒的未婚妻,自然要来看看这府中的陈设,免得以后我住进来,还得重新装点。” 她这番话,完全是故意挑衅。 未婚妻的名号虽还挂在柳云云的头上,但她早已听闻沈玉寒对方清月的在意。 如今沈玉寒远在边疆,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来沈府立威的机会。 方清月心中清楚,柳云云此刻的言行就是为了示。 她心里有一丝愤怒,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低头应道:“柳姑娘说得极是,府中一切由您处置。” 柳云云见她如此冷静,反而有些不悦。 眉头微挑,语气更加刻薄:“既然是我未婚夫的府邸,自然要按我的喜好来布置。” “你不过是个大夫,怎么能住在这儿?” “沈府的装潢格局都要重新来过,这些低劣的陈设看得我心烦。” 说罢,她挥了挥手。 示意身边的丫鬟开始对府内的摆设指指点点,随意更改。 丫鬟们立刻四处走动,随便搬动家具,甚至把一些珍贵的花瓶和摆件随意挪走。 方清月眉头微皱,却只能沉默忍受。 柳云云看着方清月一言不发,心中越发得意。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方清月面前。 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我今日感觉身子不适,你作为大夫,为我看看吧。” 她话虽轻描淡写,但语气里满是刻意的羞。 方清月心知柳云云并没有真正不适,而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她虽不甘心受这般屈辱,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她既没有名分,又身怀六甲,若与柳云云正面冲突,只会徒增麻烦。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走上前道:“既然柳姑娘不适,我为您把脉便是。” 柳云云随意地伸出手臂,眼中带着嘲弄。 方清月细心诊脉,果然发现她脉象平稳,并无任何异常。 她微微抬眼,见柳云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显然是在戏弄她。 方清月心中冷笑一声,心知柳云云不过是在故意找茬。 她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沉稳道:“柳姑娘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若柳姑娘有些疲倦,倒不妨服些安神药。” 她说着,取出几包安神药递了过去。 谁知柳云云却丝毫不领情,猛地将那几包药甩在地上,语气讥讽道:“方大夫的药可真是好,不过我柳云云可不敢随便吃! 你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别以为仗着有了孩子就可以得意。 “沈府迟早是我的,你不过是个暂时寄人篱下的外人罢了。” 柳云云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方清月的心口。 她说话毫不留情,目光如同在看一个下等的侍女。 方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依旧维持着冷静。 她深知,此刻争执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她微微低头,沉声道:“柳姑娘教训的是,我定会铭记在心。” 柳云云见她如此顺从,反而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能够激起对方的愤怒,甚至迫使方清月与她正面交锋。 然而方清月始终温和,这让她心中有些不甘。 “算你识相。”柳云云站起身,冷笑道。 “不过你别忘了,沈玉寒的婚约还在,我柳云云始终是他的未婚妻。” “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有了孩子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个通房丫头。” 说完,她径直扬长而去,随从们立刻跟在她身后,离开了沈府。 方清月目送柳云云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眼中的光却变得冰冷。 她低下头,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安神药包。 心中虽有波澜,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就在这时,方池月匆匆赶来,她虽然双目失明。 但从柳云云的语气中,早已察觉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摸索着走近,听见姐姐沉默的气息,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心疼。 “姐姐,柳云云那女人太过分了!” 方池月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怒火,她攥紧了拳头,“她不过是仗着未婚妻的名号,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我去找她说理,沈府岂能由她这样横行霸道!” 方清月轻轻一笑,低声说道:“池月,不必为我生气。” 她将方池月轻轻拉到身旁,缓缓坐下。 语气柔和:“她不过是仗着婚约之名,来这里立威罢了。” 方池月皱起眉头,满是愤懑道:“可是她太过分了,姐姐,您如今身怀六甲,怎能任由她如此欺辱?” 方清月轻轻摇头,眼中透出一丝冷静。 她心中虽有愤怒,却依旧保持着理智。 她低声说道:“池月,我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这个孩子。” “沈玉寒尚未归来,府中局势复杂,若是与柳云云正面冲突。” “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麻烦,我不能拿孩子冒险。”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力量。 她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稳固。 柳云云背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持,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 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柳云云对立,不仅会给沈玉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危及自己腹中的孩子。 方池月握紧了方清月的手,依然满是担忧:“可是,姐姐,您这般忍耐,柳云云只会得寸进尺。” “若是她再来刁难您,难道我们只能一忍再忍吗?” 方清月抬眸,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这满屋的寒意。 她轻声说道:“池月,我不是软弱,我也不愿意被人如此羞辱。” “但我现在不能让任何情绪影响到孩子。” “我答应沈玉寒,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等他平安归来。” “只要他一回来,所有的问题自会解决。”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隐忍:“我会忍下这口气,柳云云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我方清月,何时怕过她这种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机。”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自以为胜券在握 方池月听到这里,心中虽依然愤愤不平,却也明白姐姐的苦心。 方清月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方池月的手背:“池月,放心吧。等沈玉寒归来,一切自有分寸。” “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守好这段时光。” 另一边边疆的高地上,目光凝视着眼前的辽阔战场。 风卷起尘土,远处的敌军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自他带兵来到边疆以来,敌军的气焰日渐嚣张。 他们已经认定,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将军。 不过是一个纸老虎,屡战屡败,让人不禁觉得他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庸才。 帐中,几名得力干将正围着地图,神情凝重。 沈玉寒却面色平静,神情如常,仿佛眼前的困局并没有让他心生半分动摇。 “侯爷,末将不明,为何近几场战役,您都让我们故意撤退?” “这敌军如今嚣张至此,咱们明明有能力与之正面一战,为何不一鼓作气打退他们?” 副将何骁忍不住率先发问,眼中闪着疑惑。 他是沈玉寒身边多年战将,平时对沈玉寒敬重不已。 但此番连连后撤,实在让他费解。 帐中其他几名将领也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同样的疑惑。 尤其是敌军如今步步紧逼,甚至几次险些攻到边关城池附近。 若继续这样后撤,不仅让百姓生怨,士气也难以长久维持。 “是啊,侯爷,这样下去,不仅边疆百姓们怨声载道,甚至连咱们自己军中士兵也开始心生不满。” “如今敌军气焰愈发嚣张,咱们再不反击,恐怕真会让他们觉得我军毫无还手之力。” 沈玉寒静静听着众人的意见,眉头微微皱起,眸中却依然沉稳如海。 他抬起头,扫视着面前的将领们,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们觉得,敌军现在自以为胜券在握吗?” 他的声音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何骁等人一愣,随即面面相觑,纷纷点头:“的确,敌军如今气焰嚣张。” “已经屡屡挑衅我们,恐怕是觉得我军再无还手之力。” 沈玉寒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这正是我想要的局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愕然,不明所以。 何骁更是眉头紧锁,急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您是故意隐忍,目的便是让敌军得意?” 沈玉寒点了点头,神情愈加冷静。 他走到军帐中央的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边疆与敌军驻扎地之间的一片区域。 那里,正是敌军粮草的储存地。 “敌军初来时,行事谨慎,小心提防我们突袭。” “但如今他们屡战屡胜,心中自大,已然开始疏于防备,尤其是粮草。”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记,语气低沉但充满自信,“我们越是装作败退,敌军便越发自以为是,最终露出马脚。” “而他们的粮草,正是他们的命脉。” 帐中将领们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 何骁神色一震,惊叹道:“侯爷的意思是,我们故意示弱。” “目的就是为了让敌军放松警惕,好趁机窃取他们的粮草?” 沈玉寒点了点头,目光如刀般锋利:“不错。敌军仰仗的不过是他们充足的粮草后援。” “一旦他们粮草被截,他们再强的兵力也会不堪一击。” “我们只需等到他们犯下致命的错误,便可一击制胜。” 另一名将领忍不住问道:“可敌军如此狡猾,粮草之地定然重兵把守,侯爷又如何断定他们会露出破绽?” 沈玉寒微微一笑,眼神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智慧:“敌军如今步步紧逼,志得意满。” “他们越是得意,越是会轻敌。” “他们迟早会把重兵调往前线,而粮草那边,必然会有所松懈。” “我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众将听罢,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沈玉寒此举虽然看似屡战屡败,但实际上是步步为营,引蛇出洞。 一时间,所有将领心中的疑虑尽皆打消,取而代之的是对沈玉寒的信服。 沈玉寒站在地图前,目光坚定如铁,手指指向地图上一处标记:“等敌军逼至这里,便是我们反击、截粮的最佳时机。” “到时,我自会亲自带兵,奇袭敌军粮道。” 帐中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沈玉寒的下一步指示。 沈玉寒转身,对众将道:“此刻,所有人要做的,便是继续执行命令,按计划退守,不要给敌军任何反扑的机会。” “等他们进一步进攻,我们便以退为进,诱其深入。” 众将齐声应命,纷纷退下,准备按沈玉寒的计划行动。 沈玉寒这几日的连连撤退,虽然成功稳住了敌军的注意力。 但士兵们的心中已然出现了疑虑,尤其是边疆的百姓们。 眼看自己一再后撤,已经开始对沈玉寒的领导能力产生质疑。 甚至有人口出怨言,称沈玉寒是逃兵。 “侯爷,敌军的斥候已经探明,今夜他们会再次进攻。” 副将何骁上前禀报,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是啊,侯爷,敌军步步紧逼,我们边打边退,许多士兵心中都有些不安。” “而边境的百姓们……也已经怨声载道了。”另一名将领补充道。 沈玉寒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知道,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敌军的进攻越发急切,而边疆百姓的怨言则是对他撤退的自然反应。 表面看起来,仿佛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节节败退,失去了所有的反击之力。 “他们怨我又如何?” 沈玉寒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这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 何骁皱眉,满脸疑惑:“侯爷,末将知道您自有打算。” “但如今我们军中士气也逐渐低落,若再退下去,只怕我们自己都难以稳住阵脚了。” 沈玉寒微微一笑,神情不变:“我自然知道。但这恰恰是我们需要的局面。” 帐中所有将领都是一愣,显然没有完全理解沈玉寒的意图。 沈玉寒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一处区域轻轻划过,声音依旧沉稳:“敌军如今已经自以为稳操胜券,他们进攻得越急,便越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我们后撤,不过是给他们留下一个虚假的胜利,等他们进逼到这里——” 他指向地图上的一片荒地,“那便是我们反击的最佳时机。” 他的话音刚落,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过如此 夹杂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战鼓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敌军来了!”副将何骁瞬间面露警觉,拔出腰间的佩剑,准备随时出击。 沈玉寒却依旧面色平静。 他缓缓走出营帐,望着夜幕中远方的敌军方向,目光深沉。 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而这一夜的行动,将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 “传令下去,所有人按计划撤退,边打边退,不要与敌军正面交锋。” 沈玉寒淡然下令,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是!”何骁虽然心中仍有疑惑。 但他对沈玉寒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立即转身去传达命令。 不多时,沈玉寒的大军迅速行动起来。 士兵们将营地简单打扫,迅速集结,然后在沈玉寒的指挥下,有序地撤离。 他们边打边退,虽然每次都与敌军短暂交手。 却始终不与敌军展开正面厮杀,而是不断后撤。 夜色下,敌军的攻势猛烈。 他们显然已经相信沈玉寒的军队无力抵抗,一鼓作气冲击沈玉寒的阵地。 敌军统领见此情景,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大声命令:“继续追击,别让他们跑了!这些南蛮兵,已经不堪一击!” 沈玉寒的大军边打边退,渐渐退出了营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敌军则步步紧逼,直追不舍。 远处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愤怒。 “沈玉寒又退了!连夜都不敢与敌军交锋!” “他这是怕了敌军,竟连正面作战的勇气都没有!” “难道边疆真的要就此沦陷了吗?” 城中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许多人开始对沈玉寒口诛笔伐。 甚至有些愤怒的百姓直接跑到城门口,朝沈玉寒的大军怒骂:“沈玉寒,你是大将军,怎么连打都不敢打?” “你这样逃跑,还不如我们这些老百姓!” 沈玉寒听着这些怒骂声,神情依旧平静。 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双眼深邃如夜。 他转头对副将何骁说道:“现在是时候了。大部队继续按原计划后撤。” “我会带一支精锐,潜入敌军后营,直取他们的粮草。” 何骁听闻,神情顿时一凛,眉头紧锁:“侯爷,敌军后营守备严密,此行凶险无比。” “您亲自前去,恐怕不妥。末将愿带兵前往。” 沈玉寒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果决:“你去,我不放心。” 何骁此次行动重在奇袭,敌军已经对我们大意,我必须亲自掌控全局。” 他顿了顿,目光沉稳,“放心,我自有分寸。” 何骁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对沈玉寒的信任让他没有再多言。 他单膝跪地,拱手应道:“末将愿听命,定不负侯爷期望!” 沈玉寒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招来了几名身经百战的亲兵。 黑夜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冷峻,他低声命令道:“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带领主力部队继续后撤,保持和敌军的距离,切勿与之硬拼。” “给敌军留出空隙,任他们狂追。” 他顿了顿,目光如刃般锐利,“我则带一支精锐部队前往敌军后营,趁他们前线得意忘形之际,直捣粮仓。” 众人听罢,齐声应命,迅速行动。 沈玉寒从大军中挑选了数十名精锐,皆是轻装简行,身手敏捷的老兵。 很快,他们便整装待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 夜色浓重如墨,沈玉寒带着亲兵们一路潜行。 他们绕过敌军的前锋,沿着荒芜的山道悄悄逼近敌军的后方。 这一路,他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每一个脚步都走得无比谨慎。 沙地上的脚印被夜风掩盖,几乎难以察觉。 沈玉寒走在最前,身姿敏捷,步伐轻盈。 他的眼中闪着冷静的光芒,耳边是士兵们压低的呼吸声。 身后的精锐士兵们皆紧随其后,他们脸上带着肃杀的神情,目光如炬。 每一脚落下,都如虎视猎物般,小心翼翼地逼近目标。 敌军后营的粮仓距离沈玉寒的大军并不算太远,但沿途充满了敌军的暗哨。 沈玉寒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脚步轻得仿佛融入了夜色中。 他心中清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敌军回援。 一旦被发现,整个行动将功亏一篑。 夜风呼啸,远处的敌军营火隐隐可见,粮仓的位置就在眼前。 沈玉寒伏在地上,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停下脚步。 沈玉寒侧耳倾听,确定附近没有敌军的动静后,才缓缓挥手示意继续前行。 敌军粮仓前的哨兵不过寥寥数人,显然他们并未料到会有人胆敢前来袭击。 沈玉寒看准时机,带领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摸近粮仓。 他的手一挥,几名亲兵如幽灵般掠出。 瞬间制服了几名哨兵,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沈玉寒带着士兵们潜入了敌军粮仓。 夜幕下,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草映入眼帘,整个仓库充满了粮食的气味。 沈玉寒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迅速挥手,示意士兵们开始行动。 “把能带走的粮草全部运走。” 他低声命令道,“剩下的,全部烧掉,不能给敌军留下一粒粮食。”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按照沈玉寒的命令。 将粮草装进准备好的麻袋里,然后悄悄地运出粮仓。 每个人都动作迅速有序,仿佛早已训练有素。 这些精锐士兵全都是沈玉寒的亲卫,他们深知任务的重大,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沈玉寒站在粮仓门口,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眼看粮草已经装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无法全部带走。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一捆干草,随手扔进了粮仓的角落。 火光瞬间蔓延,干燥的粮草在风的助力下迅速燃烧起来。 熊熊的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夜空。 粮仓内的火焰越烧越旺,整个仓库很快被大火吞噬。 沈玉寒站在火光前,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走。”沈玉寒冷冷吐出一个字,转身带领士兵们迅速撤离。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敌军的后营很快陷入了混乱。 敌军统帅岳凌峰正站在他的军帐中,俯瞰着前方的战场。 近几日,沈玉寒的大军节节败退,岳凌峰心中已有了胜券在握的感觉。 每一场战斗,沈玉寒的军队都在无声无息地后撤,仿佛已无还手之力。 这让岳凌峰愈发自信,认为沈玉寒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纸老虎。 “沈玉寒,不过如此。”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奇袭大胜 岳凌峰低声冷笑,心中早已将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看作手到擒来的猎物。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胜利的幻想中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士兵慌乱地冲入了帐中,脸色苍白,满脸焦急。 “报——统领!粮仓……粮仓着火了!” “什么!”岳凌峰大惊失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震怒。 他猛地转身,抓住那名士兵的衣襟,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粮仓怎么会着火?” 士兵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属下亲眼看到的,粮仓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蔓延极快,我们……我们根本来不及扑灭!” 岳凌峰的心猛然一沉,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他明白,粮仓是军队的命脉,若粮草被毁,整个军队将会陷入极大的困境。 他立刻松开士兵,厉声下令:“传令全军,立刻撤回大本营,救火!” 一声令下,敌军迅速开始调转方向,原本正在进攻前线的士兵纷纷回撤,向大本营方向赶去。 岳凌峰亲自策马带领大部队,风驰电掣般冲向粮仓方向。 然而当他们赶到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滔天的火光。 熊熊烈火已经吞噬了大半个粮仓,火舌直卷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雾,燃烧的粮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味。 岳凌峰呆立在火光前,心中一片冰凉。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眼前这一切都无力挽回了。 “是谁干的?是谁烧了我们的粮草!” 岳凌峰怒吼,眼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杀意。 这时,身旁一名副将匆忙赶来,脸色凝重:“统领,有探子来报,沈玉寒亲自带人潜入我军后方,破坏了我们的粮仓” “他带着一队精锐,正朝边境方向撤离!” “沈玉寒!”岳凌峰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没想到,自己自以为困住了沈玉寒。 反而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让他成功袭击了粮仓。 岳凌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冷声道:“来人,立即派出侦察兵,务必追上沈玉寒!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而沈玉寒带领着精锐部队,在黑夜中飞速撤离。 他们从敌军后方的粮仓悄然返回,虽然粮草大半已经运走。 但带着这些粮草,行军的速度难免受到影响。 “侯爷,我们已经带了尽可能多的粮草。” “但速度上已经有些吃力,敌军若是发现,怕是会追击而来。” 何骁低声提醒,满脸担忧。 沈玉寒眯了眯眼,神情依然冷静。 他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此刻的处境非常危险,虽然奇袭成功。 但敌军一旦反应过来,必定派兵追击。 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敌军断了粮草,必然气急败坏,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沈玉寒迅速思考了一番,随后取出一枚火折子。 将它系在了一只特制的飞天哨箭上,拉满弓弦,瞄准了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传信给大营的兄弟们,让他们立即前来接应我们。”沈玉寒低声命令。 话音刚落,只听得“嗖”地一声。 飞天哨划破夜空,带着长长的尾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火光。 直冲向远处的沈玉寒大营方向。 夜空中的这道火光犹如信号,迅速将沈玉寒的意图传递到了己方大营。 此时,沈玉寒带领的部队仍在快速撤离。 但即便他们行进小心谨慎,仍旧无法完全掩盖痕迹。 敌军的侦察兵很快发现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开始迅速追击。 “沈玉寒在此!快追上他们!” “决不能让他们带走我们的粮草!” 敌军的侦察兵一边策马追赶,一边高声呼喊。 何骁回头望去,看到远处一队敌军正朝他们飞速追来,心中顿时一凛。 他赶紧策马上前,靠近沈玉寒,低声道:“侯爷,敌军的侦察兵已经发现我们了,正全速追击。” 沈玉寒的目光依然冷静无比,他沉声道:“不要慌,继续撤退,尽量拖延时间,等我们的人马到来。” 很快,沈玉寒一行人和敌军侦察兵相遇在了一片荒地上。 敌军的人数远超沈玉寒带领的精锐,但沈玉寒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己带来的这些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个个骁勇善战。 “列阵,准备迎敌。”沈玉寒沉声命令,声音冷静如常。 精锐部队迅速分散开来,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 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双手紧握着武器,准备随时迎战。 而远处的敌军侦察兵则是来势汹汹,打算一举将沈玉寒的队伍歼灭。 战斗一触即发,双方在夜幕下激烈厮杀。 沈玉寒的精锐部队虽然人数较少,但他们凭借过人的经验,硬是挡住了敌军侦察兵的多次进攻。 刀光剑影之间,敌军侦察兵逐渐显现出疲态。 岳凌峰也逐渐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沈玉寒的部队。 他们原以为不过是一群仓皇逃窜的残兵败将。 但眼前的这些士兵显然是久经沙场,战斗力远超想象。 “这沈玉寒……难道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岳凌峰额头冒出了冷汗,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惊惧。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声,伴随着整齐的军号声。 敌军统领猛然回头,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沈玉寒的大军已经赶来接应。 他们犹如黑夜中的猛兽,铺天盖地而来,杀气腾腾。 “是沈玉寒的大军!他们来了!”敌军侦察兵瞬间大惊失色。 沈玉寒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剑,厉声喝道:“杀!” 夜幕下,战斗的余音渐渐消散。 沈玉寒的大军成功击溃敌军的侦察兵,将他们逼退至荒地之外。 烈风吹拂过战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然而,胜利的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 沈玉寒的精锐部队稳稳守住了阵地,粮草安然无恙,而敌军的士气却已大受打击。 沈玉寒立于阵前,目光冷峻,紧紧盯着敌军逃窜的背影。 即便这一战顺利,粮草得以保全,但他心中并未完全放松。 尽管这次奇袭粮仓的行动大获成功,却无法掩盖敌军已占领边境数十公里土地的现实。 如今局势虽稍有缓和,但敌军仍在步步紧逼,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侯爷,敌军已被彻底击退,我们的粮草也已全部安全运回。” 副将何骁快步走到沈玉寒身边,脸上满是敬佩。 他作为沈玉寒多年战友,此刻对他的果断更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