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齐衡花灯微透,几时重又》 第1页 [bg同人] 《(知否同人)知否齐衡花灯微透,几时重又》作者:旧影疏疏【完结】 文案: 我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接受了这段註定相敬如宾的婚姻,一场风寒让我彻底明白:年少时的一句戏言,我竟然记在心头那么多年,原来你一直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不可触动的那滴心头血。 你有心头硃砂痣,我只做你衣襟上的那圈针脚就够了。 愿你余生,只有暖阳,再无风雨。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商枝,齐衡 ┃ 配角:程瞿麦,程商陆 ┃ 其它:国公府 第一章:婚书至府姻缘定 待嫁巧女前事因 程商枝睨着面前的这纸请婚书,无语的嘆嘆气,“结香,去回了老祖宗,我嫁,让她去回了国公府,且准备着吧。” 程商枝不在意似的拿起婚书调皮的弹了一下,“哎哟喂,好日子到头了。”眨眨眼,“木荷,把我的斗篷拿出来,去园子里逛逛。” 昨日夜里刚下了一场雪,此时暖阳正好,假山园林,处处好景。 程商枝出了房门明显就开心了许多,她伸伸懒腰,“出了门就是不一样,空气都清新了好多,舒服。”说着就悠哉游哉的坐在鞦韆摇椅上嗑瓜子儿了。 “哟,大姐姐可是终于有兴致出来逛逛了呀,妹妹还以为大姐姐被外面的嘲弄吓着了,准备要投缳呢。”从湖边的小径里走出来三个女子,各个都是一副清新淡雅的模样,程商枝吐了一口瓜子壳,“呸。”然后收好瓜子站起来,走到说话那个女子的面前,伸出食指点着她的太阳穴,“程宛童,你一天不咒我要死啊,投投投,投你个大头鬼。” 程宛童身后身穿黛色外衣的女子皱了皱眉,“大姐姐,你也快成亲了,别一天什么话都说,不然到了婆家就不好了。” 一说到成亲程商枝就气不打一处来,“程瞿麦,咱能不提这事儿吗?提起我就来气。那个齐国公府,以为本小姐在深闺养病就什么都不知道,被左佥都御史府的庶女迷得团团转,嫌弃人家身份就找上了我,居然还嫌我们高攀了他。” 旁边三人抽抽嘴角,“咱爹是光禄寺卿,在郡主眼里确实是有点低了,不过母亲可是殿阁大学士的女儿啊,虽说如今母亲不在了,可大学士府常来人看你的,这也是郡主挑上你的一个原因吧。” 程商枝听罢,挥手支开了随行的侍女,神神秘秘的,弄得她们三人紧张兮兮,程商枝招手让她们围在一起,声如蚊吶,“说实话,那个齐小二是不是真的是唇红齿白,目朗眉秀,堪称‘京城第一美男’啊?” 三人直接赏了她一个白眼,“大姐姐,你脑子被驴吃了?这时候还想着这个?” 程商枝抬头,假笑堆了一脸,“程山杞,你们现在胆儿肥了?敢埋汰我了,信不信我嫁出去的时候把你们嫁妆都搬空,看你们怎么嫁人?” 程宛童首先拉着程商枝的胳膊撒娇,“大姐姐,母亲的嫁妆够多了,老祖宗还给你添了她自己的嫁妆,我们的嫁妆都太上不得台面了,你拿去了丢份儿。”程商枝宠溺的看着她们,心里泛苦,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 “今日大哥回来,记得待会儿寻他讨要礼物去,我做些好菜,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想来日后这机会也快没了。”程商枝到底是不甘这安排,却又无可奈何,一行人,就这么散去了。 京都程府还是有些传奇的:光禄寺卿程砚庭是京都定国侯的外孙,当年先帝爷御驾亲征,三皇子趁势举兵造反,欲以“清君侧”之名废掉太子,顿时京畿大乱。而三皇子早就盯上了定国侯府这块肥肉,决定夺下来。眼看三皇子要胜了,先帝还没回京,定国侯府为了防止三皇子逼婚,他们只得快快将女儿远嫁杉州知府,杉州知府废寝忘食兢兢业业了三十年才一步步的升成了京官,可惜这些年熬得身子垮了,来京不过几年就病逝了,所幸儿子程砚庭十分有才,被殿阁大学士看重,替他铺路,还将自己的女儿商阙嫁给了他。 程砚庭倒不在意职位高低,他只是想给妻子一个好的生活罢了。妻子商阙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后身子伤了,没过几年就去了,家中有两个姨娘,也都只有一个女儿,算是子嗣单薄,不过程老夫人并未擅自给儿子纳妾,她认为儿女之事是缘分,不可强求。 程商陆刚从杉州回京,在京都的几个铺子巡了一圈才回家,一进府就直接去了老夫人的京墨堂。“老祖宗,孙儿回来了!”老夫人正在和几个孙女说话,听得程商陆的声音,“诶哟,这一去又是大半年,可算是回来了,快让他进来。”程商陆一进屋就直接给老祖宗跪下行了个大礼,起身后将屋外的小厮唤进来,“老祖宗,此次孙儿去杉州,归途经过苏州,知道老祖宗好香、茶,特地选了几种,给老祖宗玩玩。”老夫人接过看了几眼就叫身旁的老妇收了起来,“嗯,都是好东西,陆儿有心了。” 程宛童早就耐不住了,“大哥你此去杉州这么久,可给我们带了礼物?” 程商陆笑着敲了程宛童一扇柄,“你个做姐姐的怎这般耐不住性子,三妹妹和四妹妹可都没吱声呢。” 第2页 程宛童揉揉微疼的额头,“我是姐姐,自然是帮妹妹们开口啰,她们还小,不好意思开口找大哥要的。” 程商陆宠溺的摇摇头,“放心好了少不了你们的,礼物都放去你们院子里了,锦缎华服金钗步摇,什么都有,吃完饭再回去看吧,不吃亏的。” 程山杞和程宛童相视一笑,一人拉着程商陆的一只手撒娇,程瞿麦也只是抬头对着程商陆温婉一笑,便是谢过了,老夫人看在眼里,见程商陆没什反应倒也没说什么。 这边正说笑着,结香就进屋了,给屋里众人行了礼,然后对着老夫人福身,“老夫人,饭菜已经做好了,老爷也回来了,大小姐问是在您的京墨堂用饭还是老爷的砚庭居?” 老夫人起身,“就在京墨堂吧。陆儿大半年没回来了,今儿这餐就当作是家宴吧,玉竹,去把云姨娘和庆姨娘也叫来。”老夫人身旁的一个丫鬟一福身就出去了。 云姨娘和庆姨娘一听是老夫人请去京墨堂用宴,急忙换了件衣裳就去了。程宛童和程山杞见两人来了就迎了上去,,“阿娘,你们来了。”带着她们进了内堂。 云姨娘两人老老实实的给老夫人和大少爷见了礼,然后稳稳的坐在堂屋的下首,一言不发。 程商枝这边寻思着现在深冬,索性就弄个火锅,正好暖暖身子,熬好料,着人生了平炉拿去了京墨堂。屋里人看着丫鬟小厮们忙里忙外的搬东西,拿了好些生菜生肉,都被吓住了:商儿不会让我们今日吃生的吧。 程商枝提着一个大茶壶进屋,让忙里忙外的丫鬟奴才们去厨房吃饭,看着众人望着自己,略一思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程商枝指着那两口放在平炉上一红一白的两大钵汤,“老祖宗,这叫温鼎,上次我去蜀地游玩时见的,觉得不错,就找那厨子学了。菜是生的,不过在这汤里烫一下就能吃了。” 她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程商枝心下无奈:我总不能和你们说这是火锅吧,你们又听不懂,幸亏这时代在四川那带还是有火锅的,只是换了个名儿,也算是圆过去了。 程商枝先是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汤,“这是酸萝蔔老鸭汤,先喝点暖暖胃。这红汤的是辣的,老祖宗尝点就是了,可别贪嘴哦,这老鸭汤的是清淡的,老祖宗多吃这个。大家都别拘着,想吃什么自己烫,结香她们也在厨房里吃着呢。” 程商陆先下筷子烫了片牛肉吃,边嚼边赞赏的点头。众人见此就自己搛自己烫,规矩什么的都暂时放在了一边,好不热闹,云姨娘和庆姨娘也因此多吃了碗饭。 晚饭后,老夫人特许二小姐和三小姐去自己姨娘那里,庆姨娘叫住程宛童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云姨娘则带着程山杞去了她的锁春苑。 “杞姐儿,大小姐是个好的,多和她学学,知道吗?”云姨娘早年确实是奔着大夫人拿位置去的,领教了程商枝的手腕后就放弃了。 程山杞不似程宛童那般单纯,她知道自己姨娘以前的心思,“阿娘,我知道的,大姐姐和大哥都很好,老祖宗也时常惦记着我,在这府里,我好好的。”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就各自去睡了。 今日见了程商枝,云姨娘和庆姨娘都有些心悸:幸亏当年收手了,这大小姐实在是厉害,程府的水不浅,可她愣是管得滴水不漏,虽说依旧是光禄寺卿府,可这里子不知道该是多金贵了。 云姨娘和庆姨娘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当时那个才七岁的孩子,或许这就是命吧。 十多年前,程砚庭刚升为光禄寺卿,可是夫人商阙的身子愈加不行,为了祈福便出门礼佛,在路旁拾了一个女婴,就是程瞿麦。因为礼佛连日奔波,本就体弱的身子彻底垮了,熬了半月就去了。夫人去了之后,云姨娘就坐不住了,时常去京墨堂套口声儿。 她是当朝太傅的庶长女,身份也不低,做夫人也确实可以,老夫人本有松口,可自从大小姐住进了京墨堂这事儿就没了后文,还顺带把她的女儿和庆姨娘的女儿一同接去了,她急得不行,可又没办法。 过了三四年,不知道为何,老夫人就让大小姐开始学着掌家,她先是把里里外外的奴僕清理了一遍,立了威之后就找上了云姨娘和庆姨娘。 程商枝往锁春苑的主位上一坐,云姨娘就被那气势给镇住了,不敢开口。 程商枝把玩着手中的络子,“云姨娘,听说,你想做大夫人?”那冷冷的眼神像冰刀似的一点点的扎进云姨娘心里,冻得她直摇头。 程商枝脸上挂起来一丝瘆人的笑意,“那就好,在这程府里,你怎样都可以,可是我娘的东西,别说这名分,哪怕就是一根针,你只要动了,就别想活着跨出你的锁春苑了。你要是规规矩矩的,我就好好教三妹妹后宅之事,而且保证她能嫁个好人家做堂堂正正的正妻,不必如你一般满腹心机的去得到这个位置。” 程商枝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直接就走了,去下一个地方——庆姨娘的锦容苑。 庆姨娘看到程商枝的心理和云姨娘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怕得要死,“庆姨娘,你是个聪明的,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摸摸指上的丹蔻,慢悠悠的扎庆姨娘的心,“二妹妹、不是我爹的骨肉吧,至于是谁的,恐怕、就只有当今圣上知道了吧。” 第3页 庆姨娘听着前半句本来还有几分挣扎,后半句直接就把她吓瘫了,连忙跪下表忠心,“大小姐放心,奴婢绝无其他想法。” 听说程商枝走了之后,云姨娘和庆姨娘就病了,这一病就病了小半年。这小半年来,府里的一切都发生了逆转,程老夫人把管家的权利彻底交给了程商枝,三位妹妹就跟着她后面学。自那以后,程商枝在程府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连老夫人都听她的。 说起程商枝倒是与他们有些不同的:她是21世纪的女特种兵,家中也算富裕,在一次执行任务当中失手,就这样香消玉殒,然后再次醒来就成了程商枝,此后便开启了她随遇而安的宅斗生活。 程商枝她是特种兵,那是真真实实动手杀过人的,手上鲜血无数,内心不知道的多强大,哪是那两个秋后蚂蚱似的内宅夫人可以比的,她轻轻睨一眼就浑身戾气漫漫,云姨娘和庆姨娘两人哪有她的魄力,这铁血手段一出,两人压根儿就没有还击的余地,就只能忍气吞声的作罢,然后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宅,不再兴风作浪。 光禄寺卿这职位在京官中不算高,可光禄寺卿府中的水深得看不见底:程老夫人的娘家是陪先帝父亲打下江山的定国侯府,外祖是当今圣上的亲祖父,也就是□□皇帝;先夫人商阙是三朝元老殿阁大学士的女儿,镇国将军的外孙女;云姨娘是太傅家最受宠的庶长女,外祖是兵部尚书;庆姨娘明面的身份是孤女,实际上是先皇后哥哥的外室女,与已逝的前太子是青梅竹马,勉强算是皇帝的儿媳。 小小的光禄寺卿府可以说是囊括了皇亲国戚高官侯府,稍有不慎就会倾覆,可这十年来毫无风波厚待,以至于京都的人都渐渐忘记了程府的复杂,只把它看做是光禄寺卿的住所,所以齐国公府才会觉得程商枝嫁进齐国公府是高攀了他们。 第二章:齐小二被迫签婚书 程商枝婚事成笑柄 三更天色,齐国公府西苑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一位翩翩公子正在作画,画上的女子俏皮可爱,有点愣愣的,十分讨人喜欢。想到前些日子签下的那纸请婚书,齐衡烦躁的扔了手中的狼毫,瘫在椅子上,看着书案旁的护膝,神色低迷,“到底是我奢想了。” 三月前的一个夜里,他再次向母亲提出要娶盛明兰,可是母亲依旧不同意,说她是庶女,身份低微,配不上齐国公府的门楣。他被母亲这句话气急了,拖着生病的身体就起了床,“我现在就去盛家提亲。”刚撩起帘子走到门口,身后就是母亲歇斯底里的逼迫,“你要去,就是让我和你父亲去死。” 他自小就听母亲的话,能够屡次违抗母亲的命令,三番五次的提出要娶明兰于他而言已是费尽了力气,而母亲此次的以死相逼让他只能望而却步,他不懂,一个身份而已,真的就这般重要吗? 病癒之后,他转而向长姐求助,长姐自小待他极好,又深得祖母喜爱,定然是有法子帮他的。那日,长姐和母亲从楚王府归来后,他便去寻了长姐,他与长姐叙说着他对明兰的深情,说得情绪激动,泪意横生,“明兰是我的命,我答应过绝不负她,长姐若是不肯,我定以命相搏。”说完勐的就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着脖子,可是长姐毫不在意、面色不改看着他,字字句句狠狠的刺着他的心,“你要死了,盛家那丫头必定也死。” 他有些不知所措,全身无力,手中的匕首顺势滑落在地,长姐还是不肯放过他,“今日我与母亲受邀去了楚王府,楚王妃说了光禄寺卿程砚庭的嫡长女程商枝,母亲当场就同意了。她知道你今日要来找我,特地着人送来了请婚书。”齐佩兰同情齐衡,她想帮他,可她没有那个能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还要在他最悲痛的时候再狠狠插上一刀 齐衡彻底的绝望了,看着案几上的请婚书,鼻头一酸,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起放婚书的托盘,眼里尽是绝望。耳畔又听到了长姐的声音,“签了这一纸婚书,盛家那丫头从此也就平安了。”那支狼毫似是有千斤重,他拿不起,真的拿不起,闭眼签上那“齐衡”二字花尽了他一生的力气。他失魂落魄的离开长姐那里,走在家中的长廊上,跌跌撞撞的,像喝醉了酒似的。外面的人以为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殊不知他们这一生:其苦不堪说,其痛难言停。呵,可笑至极啊! 第二日他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又是一个月,当他病癒再去找明兰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明兰还回了自己送她的礼物,然后又成那个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六姑娘了。母亲趁他生病,让身边的嬷嬷去寻了明兰,说自己一定不会娶她,因为自己已经签了光禄寺卿嫡长女的请婚书了,望明兰日后离他远些。他痛恨自己的无用,埋怨自己的无能,可结局已定,或许此生都改不了了。 病癒之后母亲又特地寻了他,说起了他的这桩婚事,“我告诉你,你想娶盛明兰那就是做梦,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配得上你吗?”他听得这些都腻了,而且他也管不了这些,他只知道他与明兰是两情相悦的,是母亲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俩,还给他找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他心中对母亲颇有微词,却死号不敢对着母亲说出来,只能在心底叫嚣几句。 平宁郡主可是好不容易找着的一个这么合心意的儿媳妇,虽然先头有嘉成县主和富昌伯的女儿对儿子一见倾心,可是这光禄寺卿的嫡长女有楚王妃保媒,皇上还会下赐婚的圣旨,而邕王不过区区藩地郡王,而富昌伯不过是仗着有个宠妃妹妹罢了,哪里有京都唯一的亲王——楚亲王的份量重,“光禄寺卿的嫡长女家世不高也不低,她的外祖父还是三朝元老的殿阁大学士,再加上有楚王妃亲自保媒,这儿媳妇我是认定了,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给我娶。” 第4页 齐衡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心里烦闷至极。平宁郡主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浑不在意,如今婚书都签了,就算是为妾你也收不了盛明兰那丫头了,这般状态不过几日罢了,转头就忘了,“程家那闺女还未及笄,楚王妃说了,待明年三月她的及笄礼过了皇上就会赐婚,我与你父亲商量了一下,又找了广运寺的主持算过,明年的十一月初五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左不过还有一年,你自己好好想想。”说了这一通,平宁郡主也就放心的离开了。齐衡看着母亲跨出院,消失在拐角处,他终于觉得能够喘息了,那种逼仄的感觉实在是受不了,他理了理自己一身,去了书房。书房是他一个人的小世界,他的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只有在这里他才会觉得轻松。 程家应了齐国公府婚事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的贵女圈子中传了开来,贵女们都把这看作是一个笑话: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光禄寺卿的嫡长女自小体弱多病,自她母亲去后更是严重,殿阁大学士府每年不知道送了多少御赐的珍贵药材给她吊命;而齐国公府的小公爷痴恋左佥都御史的幼女的事儿早已在这贵女圈子中传遍了,这两个人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程家人都疯了,为了权势,居然上赶着把自己闺女送去侯门磋磨。 对于这桩婚事,还是看笑话的居多,当然也有惋惜气愤的,当中就属嘉成县主最是恼怒,本来一开始平宁郡主是向自己透过口风的,以她的身份嫁进国公府完全没问题,可平白冒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程商枝就直接抢走她的这一切,嘉成县主如今就是找不了程家人,火都没处撒,众人见此都离得她远远地,免得被波及到。刑部尚书的嫡女苏蝉狸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道这京都的贵女各个都见识短浅,只知看劳什子笑话,却不知多了解一下朝堂上的风谲云诡。 刑部尚书苏崖一脸愁容的回到家,苏蝉狸便问是为何,苏崖嘆了口气。原来今日上朝有御史弹劾光禄寺卿与殿阁大学士,说这两人思想结党营私,有谋逆之嫌,说来说去,不过是有人见不得程商枝嫁去齐国公府,拿殿阁大学士府每年给程府送去的珍贵药材做文章,说是不尊重陛下,并藉此私相传递消息,结党营私,楚亲王当场厉喝了那个御史,才没在朝堂上闹出什么大事儿。 苏蝉狸听罢轻笑一声,苏崖很是忧伤,“为父在这边伤透了脑筋,你还好意思取笑为父。”苏蝉狸到不在意父亲的玩笑,“父亲误会了,我是在笑那御史傻,这楚亲王要保的人他还敢弹劾,我也知道父亲烦忧什么,你不过是担心这朝局突变,朝不保夕。父亲放心,楚王世孙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你有一个和他甚是知交的儿子,庶兄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蝉狸回到房间,想到父亲说的今日之事,她不得不佩服程商枝的先见之明,从赵谦徵处得来的消息中得知,程商枝确实体弱需要靠珍贵药材养身,却不至于到吊命那般。这程家从入京以来就行事低调,家中女眷自先夫人去后就不再参与任何宴会,所以京中贵女对其知之甚少,只能通过流言来知晓。而今日这弹劾一事其实程商枝早有所预料,只是藉此机会替楚王府翻出来异己罢了。早在殿阁大学士府第一次送药去的时候程商枝就闭门不收,只让殿阁大学士先入宫得了陛下的应允再送药去,自那以后,皇上赐给殿阁大学士府的除了金银珠宝就多了好些珍贵药材,换句话说,那些药材只是皇上换了个方式送给程商枝的,与殿阁大学士府没什么关系。 翌日一早,苏蝉狸就从庶兄那里得到了程商枝的邀约——午时七里香酒楼。“我昨日回来得晚,你那时歇下了,我就没去打扰你。”庶兄与程商陆和赵谦徵是好友,应是昨日程商陆替自己妹妹转达的。 “你就是行之哥哥要娶的人啊?嗯,确实比大姐姐要好看些。”苏蝉狸一进包厢刚坐下,身旁就来了这么句话,弄得她一头雾水,而发言的程宛童还在仔细的观察着苏蝉狸。 程商枝白她一眼,“苏小姐别介意,我这妹妹就是嫉妒你能嫁给行之。”苏蝉狸一愣,“行之?”程商枝一拍脑门,“我忘了你还不知道,楚王世孙赵谦徵,字行之。当初我这二妹死缠着行之,行之就说已经有了心上人了,甚是可人,她缠着哥哥打听到了,然后又死缠着我约你出来会会,你放心,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你。”苏蝉狸听到说赵谦徵要娶她时害羞的低下了头。这厢程商陆正和苏蝉狸说着赵谦徵的趣事儿,他就推门而入了,“哟!这么热闹,是在聊些什么呢?” 程宛童见了苏蝉狸之后很是喜欢她,现在她对楚王世孙可是颇有怨言的,“哼,与你何干,这是我们女子会客的包厢,我长兄在对面,楚王世孙你怕是走错了吧。”赵谦徵知道程宛童就是故意的,可她现在身边有程商枝,暂时是奈何不了她了,只得假作生气,甩袖离开去了对面。程瞿麦和程山杞看着暗暗发笑,从小到大,她们不知道受过赵谦徵多少欺负,虽说最后大姐姐都帮她们讨回来了,可如今亲眼看着赵谦徵吃瘪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苏蝉狸倒有些意外的看着程宛童,“想不到程二小姐这般有趣。”程宛童听得姐妹几人的偷笑就撇撇嘴,“哼,你们就乐吧,我自己出去转转。”说着就开门出去了,程山杞和程瞿麦闻言期待的看着程商枝,见程商枝点点,两人提着裙子就追上去了。霎时间,包厢里格外安静,程商枝喝了一口茶,“出来吧,宛童走了。”苏蝉狸看着程商枝身后靠墙的柜子被打开,赵谦徵就走了出来,身后是她的庶兄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应该是程商枝的哥哥程商陆。 第5页 程商枝放下茶杯,“这七里香酒楼是他们三人合资开的,顶楼的这两间厢房是特意留着的,为了不被人发现特地留的对面,从对面房间的暗道可以直接到后院,然后从后院再到这里。”苏蝉狸点点头,看着赵谦徵害羞的低下了头。赵谦徵顺势就坐在了苏蝉狸身旁,无意地聊起程商枝的婚事,“你真要嫁给齐家那个小公爷啊,就不怕嫁过去了守活寡啊。” 赵谦徵刚说完就被程商枝泼了一脸水,“你有空问不如去找你祖母去帮我推了,就说你要娶我啊。”赵谦徵直接气得跳起来了,“你泼我一身水就算了,是我话多,是我的错,可你让我去祖母那里推了你的婚事,那你是真的恨我啊。”程商枝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你说这干嘛,你嘴贱又不是我逼的。”这次舌战又一次以赵行之惨败告终。 这边酒楼里水深火热的,程家三姐妹也不好受,本来她们寻了一家首饰店去看首饰,可跨进门就听见有人提到长姐的婚事,而正好那几人程瞿麦在前两年的春猎时见过:一个是邕王的女儿嘉成县主,一个是盛家的四小姐盛墨兰,还有一个是丞相家很是受宠的庶女沈姝岚。那三人边挑首饰边谈论着,“嘉成,你别把程家那丫头当回事儿,她就是个没福气的,那病秧子,还不就磋磨几日就去了,说不定到时平宁郡主上赶着来找你呢。”说话的是被宠得没边儿了的沈姝岚,而盛墨兰在一旁附和。 程宛童这正要上前教训一下这长舌妇,程瞿麦就直接拉住了她,“这是在外面,别给大姐姐惹是非,她如今本就在风口浪尖,你这一闹,齐国公府的人怎么看?出门在外,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程家。这些年大姐姐特地带我们四处游歷涨的那些见识都去哪儿了?”程瞿麦狠狠地盯着那三人,转身气哄哄的直接离开了,店里的三人看见有人走到门口还没进来又走了,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又继续挑首饰了。 第三章:花灯一盏订终身 梦妆三月嫁郎君 日子就在这一片片的嘲弄声中过了两个月,眼看着就到年节了,齐国公府的人终于着人上门了,程商陆作为程家的嫡子长孙自然是要去撑门面的,不过其实他内心并不认同这门亲事,奈何祖母和父亲都警告他不许出什么么蛾子,不然他今天非得把齐国公府的人给撵出去。 齐国公府首次来人这日,程砚庭特意告了假,皇帝对于此桩婚事乐见其成,自然是应允了。而程商枝却在前一夜忽然感染风寒病倒了,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程老夫人安排儿子和孙子去应付齐国公府的人,自己留在后院照顾程商枝,看着程商枝苍白的面容,老夫人心疼不已,急得直掉眼泪,“这孩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又餵不进去药,这可如何是好啊?”程瞿麦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老祖宗在一旁掉眼泪,“老祖宗,大姐姐不会有事儿的。” 老夫人点点头,“怎就你一个来了,她俩呢?”程瞿麦安慰着老祖宗,“二姐姐和三姐姐闹腾,大哥怕吵着大姐姐,拉着她们去前厅了。” 老夫人点点头,“商儿这孩子也是命苦,生下来体弱多病,不多久娘就去了。好不容易养好了点身子,现如今又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连药都餵不进去。” 程瞿麦刚刚就发现床头的药动都没动,“秦嬷嬷,你把大姐姐扶起来,我来。”老夫人身边的老妇看着老夫人点了下头,急忙走过去半扶着程商枝坐起来,程瞿麦端起床头的药,暗暗唿出一口浊气,狠下心肠捏着程商枝的脸,直接一碗药灌了下去。 老夫人见此也没说什么,她也想这样,只是心疼下不了手罢了。看着程商枝稍稍吞了一点药,程瞿麦惊喜的又叫人去准备,“玉竹,再去多端几碗来。” 灌了五六碗药,每一碗都只能灌进去一点点,大半都洒了,还弄得被子和衣裳都打湿了。这一阵忙活下来,还出了点密汗,“快来人,去把大小姐的被子和衣裳换了给她擦一下身子,再捂好被子出汗,麦儿,你也一块儿去换了吧,这一身也打湿了,一会儿别着凉了。” 程瞿麦点点头,进了里间换了程商枝的旧衣服就离开了。看着那背影,老夫人有些感慨,“这孩子啊,自小爱跟着商儿,也是个有见地有能力的,原先我还以为真就那么温柔,还想着日后怎么教她掌家呢,合着就是在扮猪吃老虎,看来日后可有陆儿受的了。” 昏迷的程商枝自然不知这些,她如今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兜兜转转,走不出来了。程商枝自小便成了程府的小姐,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家中姨娘虎视眈眈,她无奈寻求老夫人的庇护,立住了自己在程家的地位。六岁那年,程商枝开始学掌家,为了尽早熟悉,她每每看帐本到深夜,老夫人担心她吃不消,恰好正逢三月三花灯节,老夫人就托先夫人商阙的闺中密友楚王妃的儿媳带着程商枝出去玩玩儿。 花灯会上,小商枝还是怏怏不乐,世子妃一不留神,小商枝就不见了,可把世子妃急坏了,四处寻找。 此时走散了的小商枝正看着一盏花灯出神,这盏花灯和商阙给小商枝做的最后一盏花灯特别像,可是那盏花灯被她不小心给摔坏了。小商枝特别想要花灯,但是只有答对了灯谜才能得到花灯,她不懂这个,只能看着发呆。 第6页 “新月一弯挂西楼,斜月三星照北殷,是秘籍的秘字。”自廊下走来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公子,老闆一看,脸都笑开了花,“哟,小公子真是聪慧。” 小商枝看到有人答对了,微微的嘆了口气,撇撇嘴就走了,那位小公子看见小商枝走了连忙拿了花灯追上去。小商枝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一盏花灯,她疑惑的望着追上来的小公子,小公子提了提手中的花灯,“喏,送你。”小商枝摇摇头,“爹爹说过,无功不受禄,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小公子略做思考,“那你接了我的花灯,日后嫁给我就是了啊。”长廊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唿唤,“齐小二,快过来看看这字谜。”小公子听得后应了一声,“就来了。”然后直接将花灯塞进小商枝的怀里,冲着她笑,“记得长大了嫁给我哦。”说完就跑开了。 小商枝看着手中的花灯,想着那声“齐小二”,终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知道,放眼整个京都,就只有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这么喊齐国公府的小公爷。 楚王府的人找到小商枝的时候她就坐在廊下玩着花灯,世子妃走过来牵着小商枝,“商儿没吓着吧,都怪姨娘没看好你。”小商枝摇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乱跑的。” 世子妃抱起小商枝,看着她手里的花灯,“这么漂亮的花灯哪里来的?”小商枝笑着,“是一个小哥哥送的。”世子妃看着笑了的小商枝也跟着笑了,抱着她又逛了好久灯会买了好多东西才送她回了家。 送走了齐国公府的人,程砚庭和儿子去了京墨堂,老夫人还等他们去回话。到了京墨堂后,老夫人问起,程砚庭还是有些担心,“这齐国公家的小公爷痴缠着盛家的六小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何母亲要答应平宁郡主的求娶?” 老夫人有些无奈,“这是楚王妃的意思,楚王世子立为储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此事楚王也已经呈告了陛下,待商儿及笄,陛下就会赐婚,王妃上次请我过府就是为了此事。她说商儿聪慧明礼,是个好孩子,放眼这满京都,就只有齐国公府家事清净,不会误了商儿。” 程商陆倒不乐意了,“祖母你听听外面如今把妹妹嘲弄成什么样子了,商儿嫁了齐衡那就是糟蹋了,老祖宗都不心疼的吗?孙儿觉得妹妹还不如嫁给行之呢,至少不会被人这般笑话。”老夫人立马就来气了,一拍桌子,“胡闹,这话能是随意乱说的吗。楚王世孙日后必是显赫,即便他有意求娶商儿,我也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你要清楚,这才是楚王妃亲自给商儿做媒的真正目的。”老夫人嘴里“亲自”那两个字说得格外的用力。 程商陆有些气愤,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想到高烧不退的妹妹,气得一甩袖子就离开了京墨堂。老夫人揉揉眉心,“陆儿这孩子就是有些想当然,幸亏楚王妃是个心明的,换作个狭隘的,指不定把咱们商儿许给哪家混蛋糟蹋呢。” 程砚庭眉头紧皱,“儿子知晓母亲的用意,相比这满京都,也确实只有齐国公府最清净了,让母亲劳累了。”老夫人喝了口茶,“罢了罢了,你好好规劝一下陆儿吧。”说完就让程砚庭离开了。 程砚庭离开京墨堂后就着人寻了程商陆去祠堂,程商陆一进祠堂,程砚庭就厉喝一声“跪下”,程商陆依言跪下。“今日你可知错?”程砚庭手中拿着荆条在程商陆眼前晃悠,程商陆点点头,“父亲,儿子知错了,不该顶撞老祖宗,也不该不行礼就负气离开。” 程砚庭放下荆条,“你要记住,你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入仕就好好经你的商,你虽与楚王世孙是至交好友,可他日后的身份到底不一般,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应的,若你应了楚王世孙的玩笑,就是害了你妹妹的一辈子。”程砚庭吐出一口浊气,“今日就对着你母亲的牌位好好反思一下你到底还有何错,入夜了再回房休息。” 程砚庭今日也是气性大,再明理也接受不了自己宠在心尖的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有颗硃砂痣的男子,奈何这世道,皇权至上,楚王世子将要立为储君,楚王妃是绝不可能会让程商枝挡了楚王世孙的路的。 程商陆跪在祠堂里,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本就是如此:行之喜欢妹妹,楚王一家也疼爱她,嫁过去就被宠在手心上,他就是想不通这有什么不好,弄得父亲和老祖宗发这么大火? 程瞿麦来送饭的时候程商陆还是倔着,除了对老祖宗无礼,其他的一概不认。程瞿麦虽说才十一二岁,可自小跟着程商枝四处游歷,再加上女子本就心思细腻些,她倒觉得是程商陆自己想岔了。 “大哥,你不要去想什么感情的事,就想想我们这一家子的联繫,你就知道为什么楚王妃趁着世孙还未提出来就绝了他的念头,而且,楚王世孙向你明言过要娶大姐姐吗?再者,还有那日的苏小姐。”程瞿麦从食盒了把饭菜那出来递给程商陆,“大哥,你也不小了,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不是没有脑子。”程瞿麦也是调皮,递筷子的时候还不忘隐晦的小损一下这“没脑子”的大哥。 程商陆点点头,又觉得不对,“你不是在拐着弯骂我没脑子吗?你个死丫头。”伸手轻轻戳了一下程瞿麦的额头,扒了几口饭,边嚼边想,细细想来行之确实没说过要娶妹妹,只说妹妹必定会是个好妻子而已,还有那日与苏小姐的举动明显不同于与妹妹之间的相处,真是自己关心则乱,“是我想岔了,行之的身份如今已经是大不相同了,我还是好好经我的商,好等你们出嫁的时候个个儿都是十里红妆。” 第7页 程瞿麦笑着看着他,点点头,“好,那我就等着大哥的十里红妆。”程商陆看她这么可爱伸手摸摸头,“明日一早我就去给老祖宗请罪,快入夜了,你快回去吧,我把饭吃完就回去。”程瞿麦闻言点点头就走了,留下身后正在努力扒饭的程商陆想着程瞿麦刚刚说的话暗暗开心。 此时的程商枝觉得自己似梦似醒,全身难受,勉强睁开眼,看见自己坐在梳妆檯前,身着嫁衣,身后正在绾髮的结香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努力听又听不清。隔了一会儿又是妹妹们和好友们进屋,个个都笑意盈盈的,似是来添妆并向她道贺的。 出门拜礼的时候耳朵边上都是宾客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依旧是听不清他们谈论的什么,给老祖宗磕头的时候,头顶突然就传来了老祖宗的声音,抬头听见老祖宗哽咽着说了一句,“齐小公爷,日后,我们家大丫头就拜託你了。”这一句尤为的清晰,可之后的却再也听不清了,她也不知身旁的到底是不是齐衡,他又到底应了没应老祖宗的话。 坐在花轿上时,程商枝的心情连欣喜若狂都不能形容:她的身后是十里红妆,是家人给她最大的支持,前方是她的余生所属,是上天赐给她最美好的幸运,她的周围,连空气都是幸福的。 当喜帕被掀起的那一剎那,看着眼中只有自己的齐衡,程商枝才发现:不过是年少一眼,少年时的一句空谈,她竟然盼了这么多年,原来这个人一直被自己放在心上好多年,当夜的那杯合卺酒也是甜上了心头。 转眼已是数载春秋,春日的暖风映红了院里的几支海棠,拂去了程商枝的一挽青黛,手中轻抚着锦盒里的两绺(liu,3声)青丝,看着滑落在肩头的一缕华发,突然就想到了齐衡挑开喜帕时眼底的一汪深情,再次感受到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又不禁勾起唇角,在这三月的暖阳里,她慢慢闭上眼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花灯会的夜晚,等着那个聪慧的少年递她一盏花灯许下余生。 于梦中的程商枝来说,她这一生是幸运而又幸福的,暗暗爱着的那个人也正好爱着自己:两情相悦、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结髮夫妻,余生相属、白头偕老。我爱着你的时候你也刚好爱着我,这是多么幸运而又幸福的事啊。 醒来后的程商枝抹掉眼角的水滴,起身坐在床上发呆。在这个刚刚梦醒、阒(qu,4声)无人声的黑夜里,她慢慢剖开自己的心,才发觉自己早已陷入了那般深爱的境地。记得那时看着那纸请婚书上的“齐衡”二字,她还若无其事的拿起婚书调皮的弹了一下。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其实并不期待这场必定是相敬如宾的婚姻的,这时才回过味来,苦笑一声:答应的时候就应该发觉了吧,这强悍的内心啊,强悍得连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第四章:街角处错遇芳心 学士府初现贤慧 翌日一早,结香端水来给商枝擦脸,看见商枝倚在床头髮神,很是惊喜,“小姐,你醒了?”放下脸盆又跑了出去,然后就听到几声叫喊,“木荷,小姐醒了,你快去告诉老夫人,我去小厨房给小姐把煨好的粥拿来。”院子里正在浇花的木荷听得急忙将水壶放下,“小姐真的醒了?”见结香狠狠的点点头,就急忙出了院子,“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 程商枝听得这么激动的两人,失笑的摇摇头,掀开被子自己起身开始洗漱。结香端着白粥进来就看见程商枝刚洗漱完,“啊,小姐,你又自己起来了,你也不知道多穿点,外面还在下雪的,省得待会儿又喊冷了。”结香把粥放下,去衣柜里拿了一件斗篷给程商枝披上。 程商枝坐在桌前拢了拢斗篷,“我哪有那么弱,你别大惊小怪的。”正准备喝粥的时候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为了待会好应付一大群人,她索性直接端起碗一口就干了,幸亏粥是温着的,不然非得烫嘴。 结香在一旁目瞪口呆,“小姐你慢点,当心烫嘴,可别噎着了。”话刚落句,程商枝就被噎到了,直咳嗽。 老夫人进屋的时候程商枝还没缓过来,“哎哟喂,这风寒还没好就下床了,快回床上躺着。”可怜程商枝被呛着说不出来话,又怕弄着老祖宗,只能在老祖宗的搀扶下躺到床上去,喝了结香递过来的水才好些,“老祖宗,我风寒已经好了,刚刚是被粥给呛着了,没事儿的。” 老夫人就这样看着她,“你这身子本就弱,大夫都说了这大寒天的少出门,你就一天跟我犟。”程商枝见老祖宗有些气了,急忙拉着她的胳膊撒娇,“老祖宗,我身子再弱也不能天天躺床上啊,眼见就要过年了,都不能放我出去熘熘啊?”然后眼神飘摇的示意那三姐妹说几句。 老夫人哪不知道她的打算,假意拍了一下程商枝的头,“别眨了,那眼睛都快眨没了。”然后端起了范难为程商枝,“让你们出府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几日乖乖喝药,身体彻底养好了才准。”程商枝笑意盈盈的应了,老夫人见此也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姐妹几个好好商量商量。”程商枝见老祖宗真的要走了,立马就掀了被子起来扶着老夫人,送到门口老夫人就让程商枝回去了,“你身子还没好,快回去歇着,免得吹了风又受凉,我这老太婆好着呢。” 第8页 一连几日,程商枝喝了许多药,总算是把风寒给治好了,那日老夫人走后姐妹四人商量了许久要买的东西,要去的地方,正好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还要给家里人挑挑礼物什么的,夜里实在晚了就直接在程商枝的院里歇下了。 出府这日,程商枝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似的:里面一件棉衣,套了一件棉坎肩,外面一件紧实的棉袄,还披了一件厚重的斗篷。程宛童打理好了之后最先到门口,看见一颗球走过来,直接都笑喷了,“大姐姐,你,你这也穿得太多了吧,哈哈哈。”程商枝气得追着程宛童打,另外两人就在一旁看笑话。几人闹够了,就乘着马车出府了,程府的马车外观极为普通,也就是京都中稍稍富贵一些的人家所用的,可是内里很是宽敞舒适,一应俱全,姐妹四人在马车里喝着程商枝调的果茶,打算去殿阁大学士府坐坐再出来逛的,可没想到在大街上就出事儿了。 程家小厮驾着马车,突然一个人闯出来就倒在马车下,听着小厮与那些人的争论,程商枝一头黑线:合着这碰瓷儿不分时代的啊,这么早都有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程商枝示意程瞿麦的大丫鬟瑞香出去处理,一则是只带了这一个丫鬟,二则的缘由程宛童和程山杞都知道为何,只喝着茶,也不多话。 程瞿麦身边这个大丫鬟瑞香是程商枝特意替她挑的,是一位农家女,母亲早逝,父亲就是个农民,家里哥哥读书很是厉害,祖母为了给她哥哥筹学费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签的是五年的活契。当时程商枝就看中了瑞香的机智干练老实,就问了一句她恨不恨祖母,哪知瑞香其实是自愿被卖给哥哥攒学费的,本来她是打算签死契的,是祖母死活拦下来的。程商枝当场留下了瑞香,可并没有信瑞香的话,着人查了一下,确定了之后就将人给了程瞿麦,还将她家里的情况一一告诉了程瞿麦,算是考验程瞿麦,程瞿麦也没让她失望,寻了办法让瑞香对她死心塌地。 瑞香跟在程瞿麦身边三年了,一年前就升为了大丫鬟,可见是个精干的。瑞香出了马车,坐在车椽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地上那人,对着小厮说,“大小姐说了,撞上去就是了,咱们家不缺那点伤药钱。”那小厮也是个有眼色的,听见瑞香的话先是一愣,看见瑞香对他使得眼色后就明白了,作势就要扬鞭抽马直接撞过去了,地上那人一见都吓懵了,刚刚还躺地上哀嚎,一转眼就起身跑远了,边跑还边骂,“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不就是骗几个钱吗?至于要人命吗?” 瑞香都懒得说这种人,直接就进了马车,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程商枝她们,倒是路旁刚被西北秦将军家的公子拉出来散心的齐衡看着了,若有所思,“这家小姐倒是个有意思的。”秦昀听了这句话立马就来劲儿了,“元若可是看上了那家小娘子,我若不差人去瞧瞧是哪家的?”言罢就让人跟着去了。齐衡想阻止都来不及了,“算了,走吧,不是说去郊外骑马吗?再晚些天就黑了。” 程商枝乘着马车一路到了学士府,她打算趁着年节拜访一下外祖父他们再出去逛街,顺便再与外祖父商谈一些事儿。姐妹四人一进院里商夫人就迎了上来,“哟,商枝可是难得来一趟,知会一声,舅母去就是了,你身子弱,别乱跑。”程商枝拉着商夫人的手撒娇,“舅母,商儿好难得来一趟,你就这般不待见商儿,哼!” 商夫人笑着看她撒娇,“好了好了,娘还等着你去给她请安呢。”程商枝和商夫人带着程山杞她们直接去了商老夫人的黛青堂,一进门程商枝就走到商老夫人身边撒娇,“外祖母,商儿来看你了。”商家小姐与程商枝有些不对盘,但也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哼,都要嫁人了,还到处乱跑,一来就抢我奶奶。”程商枝露出小女儿姿态的冲着商柒悦吐吐舌头。 程商枝闹腾了一会儿就去找商老爷子了,程山杞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学士府,和商柒悦挺合得来的,老夫人就让她们年轻人一块儿玩去了,留下了商夫人,显然是有话要对她说。商柒悦她们离开后,商夫人就问了,“娘是要吩咐什么?”商老夫人摇摇头,“你觉得那二丫头怎么样?” 商夫人一听就知道了,这是要给儿子挑媳妇,“二丫头自小跟着商枝,人自然是好的,只是、这身份……”商老夫人点点头,“老爷子待会儿要和商儿说,我觉着是没多大问题的,咱们家现在就是要如此。”商夫人其实也喜欢程宛童,只是她到底是庶女,这点不太能接受,她儿子是最好的,自然要配最好的。 书房这边,程商枝进去老老实实的行了礼,递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外祖好,舅舅好。今日我找你们可是有要事的,真让我这么站着?”商老爷子睨她一眼,“坐吧,说得好像我亏待了你似的。”程商枝连连摇头,“哪有外祖对我最好了。”商老爷子了解她,“好了,别贫了,今日有什么事儿,不是还要去街上吗,说完了早些去。” 提到正事,程商枝收起来吊儿郎当的性子,“待新皇登基,外祖就辞官吧。”商老爷子捧着手里的茶立马就不喝了,商老爷也甚是惊诧,程商枝也很无奈,“外祖,树大招风,殿阁大学士府已歷经三朝,舅舅如今是京都巡防营的统领,前些日子的科举表哥中了解元,必定前途无量,现在是皇帝病重,无暇多顾,可一旦新帝登基,你这三朝元老就是他上任的三把火。外祖,你跟着太祖皇帝闯天下,为先帝稳天下,给皇帝守天下,歷经三朝,已是最大的荣宠,再往前,可就是深渊了。” 第9页 商老爷子嘆了一口气,“罢了,这大学士府也快四十年了,唉,就这样了吧。”商老爷子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岁,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可提起这事还是难受,“既然如此,那谨知的婚事我就好开口了,你外祖母觉得你家那个二丫头不错,你看如何?”程商枝倒没想到,霎时有些惊喜,“我也觉得不错,只是要看表哥和二妹妹的意思,不若今日让表哥和我们一同去,相处一下,待回家我问问二妹妹再做决定。” 一说出门逛街,商柒悦死活也要一块去,于是,这一行数十人就浩浩荡荡的去了七里香酒楼,美名其曰吃饱了才好逛街,这学士府本就在闹市区,离七里香不远,走着就到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不似那么严厉:在这里正经人家的女子不必裹脚,也可不带面纱帷帽自行上街,男女之间的交往也不似那么严格,只是门第之见早已刻之入骨,化不开了,除了这一点,倒也算得上是民风开化。 程商枝她们去了七里香“吃白食”,可怜齐衡被秦昀带到郊外,也没带小厮干粮,就只能自己打点野味裹腹,“诶,元若,那盛家六姑娘真就那般好?我就觉着程家那小娘子挺好的嘛,不过就是体弱了些,你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齐衡看着手中的野味顿时没了食慾,“六妹妹不同的。”秦昀是个没眼色的,专挑人痛处扎,“哪里不同了,我瞧着她那假惺惺的劲儿,还没有学士府的那个刁蛮女有趣呢。”齐衡听到“假惺惺”三字,抓了一把火灰扔到秦昀的身上以示自己的愤怒。 秦昀是个傻的,就一直性子,搁现代那就是註定一辈子单身的直男般的存在,没情商,没情趣。商柒悦和他那是一见面就要掐架的欢喜冤家,可惜这傻小子愣是不懂,每每都要惹得商柒悦哭鼻子才罢。 秦昀觉得委屈,自己又没说错,怎么就惹到元若了,真是想不通,“行行行,咱不提六姑娘了,说说你那要进府的程家小娘子吧。”有时候齐衡真的想剖开秦昀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有些啥,他们俩都没见过那女子,有什么好聊的,齐衡一向觉得市井的那些流言是不可信的,偏偏秦昀对这些流言蜚语有兴趣得很,“诶,我可听说了,那程家小娘子保不准是活不过及笄的,地下钱庄还开了个赌局,赌她什么时候去了呢。” 远在七里香的程商枝突然就打了两个喷嚏,一旁的商柒悦边给她披斗篷边数落她,“叫你一天不好好呆在家,活该。”程商枝暗笑着,“行,多谢表妹的忠告,姐姐记住了,日后一定少出门,不惹妹妹烦心。”商柒悦没感觉到话有何不对,正洋洋得意着,自家哥哥就反过来数落她了,“你虽是妹妹,可商儿表妹到底身子弱,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这事儿妹妹都要论个输赢,自家姐妹又不似秦家那混小子。” 商柒悦是真的一脸懵,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被这“柔弱”的表姐给下套了,真真是有苦难言啊。 秦昀这边厢刚说完又被齐衡给嫌弃了,“秦初旭,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当初要不是你嘴快告诉了你娘我对六妹妹有意,我何至于到这般田地。”其实当初齐衡早就计划好了:先把长姐给“收买”了,再让长姐去祖母面前有意无意的说六妹妹的好话,只要祖母这边有那意思,去找娴贵妃求了旨意,自己的母亲那里就完全不是难事儿。可偏偏秦昀这个没脑子给他娘说了此事,母亲知道后就认定了六妹妹是个不好的,事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五章:宗室逼亲齐国公府 皇上赐婚楚王世孙 齐衡他俩回城的时候快要入夜了,秦昀派出去的小厮一直在城门口候着,见他们一回来就急着将消息告知,“少爷,奴才跟着那马车一路到了大学士府,从马车上下来了四个女子,奴才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看见商家的少爷和小姐陪着那四个女子上街了。”秦昀对这些倒不感兴趣,听到商柒悦居然和除了自家母亲、哥哥以外的人出门,倒也是个奇闻啊,下次再见又多了一成胜算。 齐衡倒是听出了小厮的意思,他没猜错的话,马车上的人就是程府的那四个姑娘,那丫鬟口中的大小姐应是他要娶的那个女子。如今看来,这女子倒不似传言那般,也许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个好妻子。 光阴弹指间,除夕新年换。来来去去,又是一载春秋,今年除夕程商枝特地请了学士府众人,一则是为了商岐与程宛童的婚事,二则是多年未聚,正逢新年,再者明年她就不在府中了,两家就借着今年好好聚聚。 程府热闹非凡,宫中也是笙歌鼎沸。楚亲王一家和齐国公一家如往常一般都进了宫,而今年,富昌伯一家也在邀请之列。嘉成县主和富昌伯的小女儿荣飞燕在宴会之上又见到了齐衡,顿时眉开眼笑,但邕王有意要拉拢齐国公,打定了主意今晚要请陛下赐婚,楚亲王如何不知邕王的成算,他就是要邕王自己挖坑自己跳,本以为还要些日子,没想到这邕王被逼急了,今日除夕就急着去投胎。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今日一早险些就起不来了,一直陪着皇帝的俞公公看着这么熬着的皇上内心焦灼不已。娴贵妃来请皇上的时候就隐约瞧着俞公公在抹眼睛,心里“咯噔”一下,疾步上前进了皇帝的寝宫,见着坐在榻上喝药的皇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皇上这几日觉着怎样,妾瞧着您气色倒好些了。”皇上低头捂嘴咳了几声,“娴妃,又是除夕了,咳咳,太子都走了十二三年了啊。”娴贵妃听到太子就一阵心酸,强忍着眼底的泪意,“皇上,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太子了。” 第10页 皇上又咳了几声,“今日午歇,我梦见邑儿了。”皇上提到已逝的太子,气色明显好些了,“过些日子,程家那丫头嫁了,就会有人接你去程府的。”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娴贵妃彻底绷不住了,寝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娴贵妃浅浅的呜咽声,煞是瘆人。皇上轻嘆一口气,给这寥寥的寝殿里别添了一丝凄凉,“好了,该去太极宫了,别让宗亲们久等。”娴贵妃轻轻拭去眼泪起身,“妾失礼了。” 太极宫中宗亲已经到齐了,见皇上与娴贵妃和最受宠的小荣妃来了,急忙跪下行礼,皇帝见此直接免了他们的礼,“免了,今日都是宗亲,没那么多规矩。奏乐!”太极宫中顿时一片欢歌,觥(gong,1声)筹交错。此时四王爷突然起身,赵谦徵眼看不妙,就要跟着起身,却被一旁的父亲死死拉住,急得赵谦徵面红耳赤,低声吼着 “父亲!”楚王世子依旧死死拉住他,“我知你心急,我也急,可这是什么场合,由着你胡闹?皇上只是病重,不是老煳涂了,你只需记着,今日你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事都不能做。” 四王爷起身站在大殿中央,“皇上,今日除夕,乃是一喜,臣弟斗胆请皇上再添一喜。”娴贵妃用余光看着满面含春的小荣妃,暗自冷笑一声:笑吧,笑吧,再不笑,日后就只能向隅而泣了。皇帝应是极为有兴致,“哦,添什么喜啊?”四王爷已是急不可耐,“皇上,这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和富昌伯的小女儿一个德才兼备,一个秀外慧中,乃是天作之合啊,臣弟恳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四王爷说完小荣妃就顺着接上了茬儿,“皇上,妾的这个外甥女您可是见过的,可不就是秀外慧中吗?妾觉得四王爷说得在理。”皇上没有理睬小荣妃的话,心中倒觉得甚是有趣,“哦,齐国公,你觉得呢?”齐国公立马起身跪在大殿中央,“这科举刚刚过去,微臣的儿子已然落榜,哪里是德才兼备,四王爷谬赞了。” 三王爷见势也上前说话,“皇上,臣弟觉得齐小公爷这般风流蕴藉的男子,想必求亲之人甚多,若皇上真就应了四弟这话,可不就不公平吗。臣弟倒有一想法,不知可行否?”皇上此时有些精神了,“哦?什么想法,说来听听?”三王爷施了一礼,“臣弟觉得,不若让嘉成和荣姑娘比试一番,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国公和平宁郡主这其间看上了谁皇上就赐婚于谁便是。” 皇上笑着点点头,“确是一个好想法,只是今日除夕,比试什么的日后再谈吧,齐国公,你且回去坐着吧。”谁也不知道皇上此时的想法,端看皇上已然不想多言,谁也不敢再开口,只能看着这大好的机会白白流逝。 翌日,楚亲王府和刑部尚书府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制曰:大臣有世孙行之风流倜傥,逾弱冠未婚,闻苏氏蝉狸钟灵毓秀、知书达礼,朕之甚喜,乃天作之合,特此制曰,命即日成婚,钦哉。”开年的第一道圣旨就进了楚亲王府,所有人都说这是陛下给楚亲王府的恩典,只有楚亲王府的人知道,这也是一道催命符,催的、是陛下的命啊。 皇帝这次突然赐婚倒是出乎三王爷四王爷的意料,但楚王世孙的赐婚于他们无碍,毕竟这皇位再怎样也轮不到弱冠的赵谦徵的身上。 赐婚圣旨下来后楚王府开始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了,虽说即日成婚,可楚王妃还是拿了两人的八字去相国寺选了个日子。巧了,三月三花灯会,与程商枝的及笄礼在同一日。楚王妃看着手中的签文,“我就说程家那丫头是个有福的,你看这签文:朝朝暮暮,不负韶华。福慧双修,好女待嫁。举案齐眉,宜室宜家。” 世子妃看着楚王妃手中的签文,“这是程家那丫头的八字测的签文?”楚王妃点点头,“我和程老夫人还有苏夫人一块儿去相国寺的,程老夫人见我和苏夫人测出来的都是上上籤,也去试了一下,没想到对应的竟是这支签王。未名方丈还说三月三去要去程府观礼呢。” 世子妃真心实意的为程商枝开心,“女子一生不就求此签文其中之一吗?商枝倒是全占齐了。”楚王妃似是无神的看着远方,“是个有福的呀,只是她不适合宫廷,也不适合行之啊!”世子妃见此只能稍加宽慰,“娘这话可别让行之听见了,他可巴不得离商枝远一些呢,他们俩啊,就适合做好友,这夫妻还是要看缘分的。”楚王妃心里清楚,她也只是有些觊觎程商枝手中掌的那些东西罢了,可她到底是疼爱商枝的,毕竟自小看着长大的。再者自家孙子心不在商枝那儿,若是强行为之,岂不就步了平宁郡主的后尘,自家这孙子可不是齐衡那般不能抗争,一个不小心可就把楚王府给赔进去了,硬撮合这桩婚事不划算。 转眼满园的雪已化尽,程府便开始着手准备程商枝的及笄礼了。古礼有载:笄礼之宾客,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为正宾。以笺(jian,1声)纸书请辞,行礼前三日,派人送达。 程老夫人打算邀请自己的娘家嫂子——如今定国侯的母亲做笄礼的正宾,且已书好请辞,可宫中传来消息:娴贵妃有意做程商枝的贊者。程老夫人到底是定国侯府出来的,再三确认后便就此定了下来,还专门给自己的嫂子说了此事。定国侯府的老夫人论年龄要比娴贵妃要大些,加上这些年的相处,倒也接受得快,只是惊诧于程商枝的能力,能让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娴贵妃主动来做她的贊者,着实有过人之处。 第11页 通过反覆斟酌,程家笄礼的宾客名单就拟好了: 贊礼:天云观了云师太(前朝姮云公主) 正宾:定国侯府方老夫人 贊者:西北大将军府娴贵妃 摈(bin,4声)者:皇廷管教司于嬷嬷 执事:楚亲王府世子妃 学士府嫡长媳秦氏 镇国将军府孙媳商氏 乐者:皇廷乐师 这其中除了正宾、贊者和乐师,其他的都是程商枝自己所书请辞,派了自己院里的两个大丫鬟两个二丫鬟去送,以示郑重。当然,观礼的宾客也邀请了不少,齐国公府则是一定要请的。而主人定的是程老夫人母子。 三月初一,程府开始闭门谢客,然后一家人就围着程商枝“打转”,惹得程商枝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及笄礼,你们整日围着我打转,倒叫我有些不适应了。”程商陆藉此埋汰她,“哟,我这妹妹及笄了,可算是要嫁出去了,日后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啊。”程商枝懒得理会,自己就和妹妹们躲在后院里绣花玩乐。 齐国公府的后院,平宁郡主正和齐佩兰商议程商枝及笄该送什么礼合适,齐衡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一听三月三就直接来了句“三月三花灯会,直接送盏花灯不就是了。” 平宁郡主听后气得不行,“你现在还想着盛家那小丫头,我告诉,这辈子你都别想她进我们家的门。”齐衡本就无意一问,不知为何脑子里会跳出这句话就直接说出来了,哪知竟会被母亲这般责骂,索性负气离开了。平宁郡主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气恼,“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及笄礼,送盏花灯,亏他说得出来,真是气死我了。”平宁郡主想想还是心焦,“算了,从我的嫁妆里挑些贵重的送去吧。”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儿,一阵心酸,“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定国侯府还不来人商议,这次程家那丫头及笄,定国侯府的人定然也会去,我到时可得好好问问那方家到底把我们当什么了。” 说起齐佩兰与定国侯府世子方陵游的纠葛还得回溯到十三年前。十三年前老定国侯去世,爵位世袭至如今的定国侯,可方陵游不甘这般无味的生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京都,远赴西北去找自己好友秦晅的父亲西北大将军,十三岁的方陵游就此踏上了从军的道路。七年时间,方陵游早已挣得一身军功,回京之后,高门世家来说亲的络绎不绝,可他潇洒惯了,哪会成婚,于是开始流连青楼妓馆,京城中渐渐兴起他风流成性,在西北之时就时常去喝花酒,从而贻误战事,这军功不过是西北大将军看在定国侯的面子上才给他的。 这些流言全都是他让人散布的,只是为了不想成亲,可谁知一场大雨改变了他的想法。那是齐佩兰及笄礼后的第三天,她依照相国寺的签文所言去郊外的天云观还愿,可回程路上下起了大雨,马车陷在了泥里,她此时特别后悔拒绝了母亲多带几个侍卫的提议,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侍卫就去了,方陵游正巧自西山巡视回京,路过就正好救了齐佩兰。 也许真是缘分使然,三月后的宫宴上两人再次相见,多次接触下来,两人都有了好感,而方陵游就使了小计谋定下来这桩婚事。哪知天有不测风云,眼看两人婚期将近,可京都突然爆发疫症,而定国侯夫人不幸感染疫症去世,方陵游守丧三年,可他不愿在京都闲着,正值北地常年被蛮夷骚扰,他便自请去往北地退兵,这一走,又是六年。期间郡主不是没动过退婚的念头,可是都被齐国公劝住了,齐衡也甚是满意这个姐夫,只是他常年不在京都,否则两人定会是至交好友。 而方陵游这六年不是不愿回京,而是回不去,这北地的将领们都是些闲散之人,地方官也是怕事的,每次蛮夷抢了东西都不敢反抗,方陵游实在是气愤:想我大宋男儿竟如此不堪,任由百姓子民被蛮夷践踏,于是他决心改变这一切,强力练兵,花了整整六年,才改变北地的闲散之态,直到年节时候收到祖母来信才打算回京参加表妹的及笄礼,顺便抱回自己的美娇娘。 第六章:程商枝及笄宜室宜家 赵谦徵成婚喜结良缘 上巳三月三,女儿花灯会。情投意合处,互赠将离枝。 三月初三,清明前后,草长莺飞,柳绿花繁,于万千少男少女皆是最无束缚的时候。 三月初三这日拂晓,程商枝就被木荷唤醒开始梳妆了,程商枝看着铜镜中还稍显稚嫩的面孔有些恍惚,来到这里十五年了,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的,如今都及笄了,日子过得挺快的,结香正在给她梳双鬟髻,着朱红色锦边的淡青色布衣,穿上普通的绣鞋,就静静的在东房等着。 辰时末刻,程府大开正门迎客,程老夫人与程砚庭于正门东侧的台阶位等候宾客,乐者开始演奏。最先进门的自然是方老夫人——定国侯府的方老夫人,程砚庭上前迎接,正礼作揖。了云师太与娴贵妃一同而至。参礼的人是程家交好亲友和齐国公府的两姐弟。 开礼之时,程砚庭起身简单致辞后就退下了。娴贵妃起身,之后程商枝自东房走出,向参礼宾客行揖礼,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世子妃奉上罗帕和发笄,方老夫人走到程商枝的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正坐下为程商枝梳头加笄,娴贵妃再象徵性的为程商枝正笄,然后程商枝起身,参礼的宾客们向程商枝作揖祝贺。程商枝再回到东房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娴贵妃从于嬷嬷手中取过衣服,交给程商枝。程商枝着襦裙出房后,向宾客们展示,然后面向父亲程砚庭和他手中母亲的牌位行正规拜礼,以一拜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第12页 如此反覆,奉髮钗、回房更换与髮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过二拜,奉钗冠、回房更换与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过三拜。再与方老夫人食酒饭。之后方老夫人给程商枝取“字”-姌姌,以喻其柔美之态。 程商枝立于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方老夫人、了云师太、参礼宾客、乐者、世子妃、舅母秦氏、姨母商氏、娴贵妃、祖母、父亲以表感谢。 仪程完结,程商枝与老夫人和程砚庭并列,参礼者一一站起,程砚庭与程商枝向参礼者再行揖礼表示感谢。于嬷嬷等人留下整理打扫笄礼场地。至此,笄礼结束,参礼宾客前往前厅饮宴。 午宴之后,齐衡让不为去找了程商枝的贴身丫鬟,说是有事找她,程商枝从后院过去,遇见了等在长廊上的齐衡主僕。见到齐衡后,程商枝向他浅福一礼,“见过小公爷。”身后的结香也跟着行了一礼。齐衡伸手虚扶一把,“程姑娘不必多礼。”齐衡一袭月色锦袍,一手背在身后,处处彰显着身为小公爷的风度,他左手从背后拿出来,递给程商枝一个长形的小锦盒,“这是送你的及笄礼物,是个小物件,莫要嫌弃。”程商枝诧异的看着齐衡,心中疑惑,但还是本能的伸手接过了锦盒,齐衡见她收到了礼物,略一点头就带着不为转身走了。 程商枝带着结香进了屋,“小姐,小公爷送你礼物了诶。”结香心中觉得小公爷对小姐应是有点意思的,程商枝摩挲着手中的檀木锦盒,很开心的同时又很无奈,“这只是他身为我未婚夫的风度罢了,那么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的样子哪里像是对我有意了。”轻轻的打开锦盒,看着里面躺着一支金步摇,细细的钗柄上吊着一盏小小的花灯,很是靓丽。程商枝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齐衡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的,说不得他现在压根儿都不记得她了。 细心的收好锦盒,就去仓库拾辍自己的物件儿,找些精细的拿去给苏蝉狸添妆。她精挑细选了好久,寻了一盏锦绣良缘的苏绣屏风、一套天韵楼的紫砂茶具、一柄琉璃色的玉如意、一对凤飞九天的金玉钗,这支金玉钗本就是该给苏蝉狸的,只是换了个人送给她罢了。除了这几样,还挑了一套堇色安年的头面。这样挑下来,都是些顶好的物件儿,“好了,就这几件吧,除了那个凤飞九天的金玉钗,其他的都直接和礼单一併送去,好了,去看看二妹妹她们挑了些什么,挑好了也该去苏府了。”程商枝慎重的拿起金玉钗的金盒,细心的拿好,收在了自己的包袱里,一切极为小心翼翼,弄得结香都不敢大声出气,临走时程商枝还带走了一个红玉髓刻的章。 去挽芳苑的路上,程商枝一直在嘱咐结香,“今日你和木荷就不要随我一块儿去了,二妹妹她们我也嘱咐了不带丫头,我们要歇在楚王府,今夜不回来了,你们就好好玩玩儿,和要好的一块儿聊聊天,吃吃茶,不用伺候我们。”结香点点头,“多谢小姐体念。” 程商枝到挽芳苑的时候程瞿麦和程山杞也到了,她们三人的好物件儿也多,就多挑了一些,程山杞看程商枝还拿了一个盒子,很是好奇,“大姐姐,你准备添些什么?就是这些吗?”程商枝从手中的檀木盒里拿出那枚红玉髓的章,“喏,就是这个。”程山杞瞭然的点点头,“好漂亮,待回来了大姐姐也给我刻一枚可好?”家中有不少红玉髓,虽比不得这枚珍贵,可也是上品了,想到此程商枝就笑意盈盈的答应了,此时正巧程宛童出门,“大姐姐要送什么东西给三妹妹啊,我都没有吗?” 程商枝睨她一眼,“你的好东西还少吗?不知足的贪心鬼。好了,这些有的没的回来再说,该出得门了。”说完率先走了,剩下三姐妹紧随其后。一行人就驾着马车去往城西苏府,因为没带小厮丫鬟,就只得程大少爷亲自驾车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哪有妹妹们重要呢。 马车到了苏府,苏夫人前来迎接,“程小姐可来了,蝉狸在她的房间,我带你们去吧,阿崧你带着程少爷去前厅吧。”苏宸崧点头就带着程商陆离开了。程商枝她们去到苏蝉狸的闺房,商柒悦、齐佩兰和荣飞燕也在,姐妹四人就见了礼,“表妹、表嫂安好,荣姑娘安好。”商柒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齐佩兰听得程商枝的称唿害羞的低下了头,荣飞燕倒不在意,点点头,算是受了这一礼。 程宛童三人依次送上自己的添妆,苏蝉狸一一谢过,程商枝最后添妆,她将怀中的锦盒打开,一枚红玉髓刻章映入眼帘,苏蝉狸拿起刻章看了,一见刻章上的字,震惊的看着程商枝,程商枝一笑,拿出了那支凤飞九天的金玉钗,她倒不怕屋中众人认识,这金玉钗和红玉髓刻章除了皇室宗亲,并无其他人见过,若不是看见了那章底的字,苏蝉狸也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上品玉髓罢了。见到金玉钗,苏蝉狸此时才觉出程商枝的不凡,若为男子,恐怕连赵谦徵都不及她。 添妆之后,苏蝉狸开始梳妆,楚王府请了定国侯夫人荣氏为其开脸,梳妆结束后盖上喜帕,长辈们除了苏夫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她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而新娘端坐在镜前,静待着新郎进门。 申时初刻,迎亲的队伍就到苏府了,程商枝让苏蝉狸的兄长苏宸崧在前门拦客,要不到银子不让进,程商枝早就同赵谦徵说过要好好敲诈他一番,让他备足了金锞子,不然不会让他带走新娘的。 第13页 赵谦徵看着拦在前门的苏宸崧,心里把程商枝骂了个底儿朝天,无奈的拿出二百两银票。按照仪程,新娘应是由喜娘搀扶着到前门的,可程商枝断然反对,非要让赵谦徵自己到后院闺房门口接人,以示重视,楚王妃觉得对,苏蝉狸嫁进她们王府定有许多闲话,这也算是安了她的心,就同意了。 赵谦徵的好友挺多,加上看热闹的公子哥们,一行数十人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闺房。一进来就看见程商枝穿着今日及笄的礼服站在门口,那笑意盈盈的模样,惹得那几个看热闹的公子哥心头一热,而赵谦徵看见程商枝就一阵无力感,“程商枝,说吧,你想要怎样?”程商枝俏皮的笑着,“哟,世孙这是求着我了,我不是说了吗?带足了金锞子,而且没有五万两可别打算带走我们新娘子。”程商枝的要求合情合理,她虽来自未来,可到底是生活了十多年,多少有些同化了,而她只是想以这种方式为苏蝉狸拿到一个保障罢了,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毕竟赵谦徵日后的身份不凡,“还有,房中六位送嫁女,加上我,七个荷包不过分吧。” 赵谦徵身上带足了程商枝所要求的,他理解她的行为,所以很是爽快,程商枝那里银钱荷包就进去了,赵谦徵正要跟着进去,可鬼精灵的程商枝安排了苏宸崧程商陆两人拦在门口,赵谦徵有些无奈,“程商枝,你给我等着,看你成亲时我怎么整你,哼!”进了屋的程商枝自然没听见赵谦徵的“豪言壮志”,只是人群里的齐衡闻言无力的皱了皱眉。赵谦徵放下豪言还不解气,咬牙切齿的看着程商陆,“程商陆,好兄弟!你成亲的时候我玩儿死你。”程商陆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成亲的时候啊,商儿说了,除了自家人,谁敢拦着,皇家暗卫伺候。”说最后那六个字的时候靠近赵谦徵,声如蚊吶,看着赵谦徵黑下来的脸,程商陆顿时觉得今日天气真好啊。一旁的苏宸崧扶额呢喃:我是怎么认识了这两个幼稚鬼的。 程商枝进屋后把荷包分给了几位送嫁女,把那五万两给了苏夫人,“夫人给苏姐姐留着吧,可要放好了。”苏夫人感激的看着程商枝,楚王府是皇家,她们家绝对的高嫁,而程商枝竭尽全力的替他们挣脸面,如何不感激。程商枝拉着苏蝉狸的手,靠近她的耳朵低声嘱咐,“王妃与世子妃都很好,你莫要担心,只是要记得我说的,与你在外时端庄优雅一些,不伤了楚王府的脸面,而与行之单独相处时记得撒娇扮可爱,男人大多都喜欢这般的,夫妻之间私下调笑是情趣。”苏蝉狸听着只顾着害羞去了,压根儿没想到这一个今日才及笄的小女孩儿怎会懂这些。 赵谦徵在外看着房门打开,一身喜服的苏蝉狸被苏夫人扶着走出来,赵谦徵会心一笑,走上前去,正要牵过苏蝉狸的手,程商枝突然走上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赵谦徵知道里面是什么,同样双手接过,十分恭敬的向程商枝鞠了一躬,起身后单手拿着锦盒,另一只手牵着苏蝉狸走向苏府的大门。 大门口的喜轿已等候多时,苏蝉狸走进喜轿,苏夫人在府门口哭得不能自已,苏大人扶着她,眼中也有些光亮。一声“起轿”,苏夫人连忙追到府外,看着越走越远的花轿终是受不住了。 托程商枝的福,迎亲的队伍在苏家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申时末刻才从苏府出发,酉时三刻到楚王府。楚王府大开正门迎亲,楚王世子夫妇静坐于大堂之上,等候他们来拜天地,娴贵妃代皇上出席,一众宾客皆是一脸艷羡,这排场,一生有几个女子出嫁时可以见到啊。赵谦徵牵着苏蝉狸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然后笑意盎然的走进正堂。 拜过天地之后,新娘就送去了洞房,依照规矩,送嫁女是不能待在新房的,程商枝她们只得去前厅饮宴,只留了苏蝉狸和她的贴身丫鬟还有喜娘在喜房内。赵谦徵在席间喝了几杯酒意思了一下就悄悄离席,回了新房,打发走了喜娘和丫鬟就走到床边去掀喜帕,苏蝉狸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赵谦徵暗暗一笑,“没想到一向大方得体的娘子这么喜欢害羞,商枝说你今日害羞好几次了。”两人一阵嬉闹之后,喝了合卺酒就放下了床帘,接下来的画面就不可描述了。 席间程商枝有事就离开前厅来到了后院,她正要叫出暗卫问清何事,可前面拐角传来了脚步声,她只得躲在院中的假山处,幸而天黑,光线不好,看不见假山背后藏了人,她透过假山的小孔看见来人是盛明兰,身后不远,跟着疾步追着的齐衡,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楚。 第七章:商枝飞燕被俘 嘉成县主作死 程商枝没有听墙角的习惯,转身沿着假山悄悄的离开了。 齐衡在长廊处追上了盛明兰,“六妹妹。”盛明兰转身浅福一礼,“小公爷。”小桃也不情不愿的行了礼,齐衡停在半空的手无措的放下,明兰看齐衡欲言又止,心中无奈 ,“小公爷已有婚约,就莫要与小女再有干系了,程家姑娘必会是个好妻子,小女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就直接离开了,齐衡伸手欲拉,可却又黯然的放下了。 程商枝从暗卫那里得知了消息就回前厅了,此时一个丫鬟递来一张字条,程商枝打开,上面写着“今夜花灯会,城北琉璃街。——齐衡”,程商枝看完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己作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倒要看看那个人能弄出什么么蛾子。 第14页 程商枝随意找了个楚王府的丫鬟说自己出去看花灯,不知何时回来,让她们莫担心,这楚王府的下人都认识程商枝,就老老实实的去告知了世子妃。 程商枝赶到琉璃街的时候,街上正热闹,她随意买了一盏花灯提着玩,可没想到居然遇上了富昌伯的女儿荣飞燕,看到荣飞燕的时候她才惊觉出嘉成县主的狠毒,居然想要一举害了她们两人。想过了之后,她上前同荣飞燕搭话,荣飞燕性格温和,对程商枝一见如故,因此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突然人群之中掀起来一阵骚乱,两人被一群人挤到了人少的地方,程商枝一见便知这些人是故意的,她暗地给暗卫做手势让他们通知首领,自己老老实实的假装迷晕,围着她俩的几人见状扛着她们就离开了,暗卫则慢慢的跟在后面。 嘉成县主躲在人潮里看着她们被掳走,眼神顿时变得恶毒了起来,低声呢喃,“明天,你们就再也没有资格嫁给齐衡了,呵呵。”低微的声音被周围的吵闹淹没,嘉成县主心情愉快的回家了:明日,一切就不一样了,真好。 掳走程商枝她们的人在一间破庙处停了下来,“大哥,就这儿吧,买主不是说了吗?离京都越近越好。”领头的那人思索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进了破庙之后,扛着她们的人直接粗暴的扔下她们,“嘿嘿嘿,这两个小妞可真嫩啊,啧啧啧,这小脸儿,我都下不了手了。”说着就要去摸程商枝的脸。 领头的忽然叫住了他,“老三,去找找有没有水,这晕着,玩儿着多没劲儿啊,醒着的,辣些。”脸上堆起噁心的笑,映着荧荧火光,像极了地狱的恶魔。 叫老三的人直接应了,“大哥,我这壶里还有点酒,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找水啊。” 见老大同意了,老三对着程商枝的脸直接泼了一下,又走到荣飞燕身边将剩下的酒都倒在她脸上了。 迷药下得不多,荣飞燕一下就被水激醒了,程商枝听到动静也假意吓醒过来。 两人一脸害怕的看着面前这四人,紧紧抱着往后退,嘴里一直念着“你们不要过来”,四人见这情形,心里一阵痒痒,直接就扑过去要拉开她们。 突然头顶凭空出现一人,一剑挥开了他们四人。四人正要还手,对面的男子一招手,立刻有一大群黑衣人涌进破庙,拦下了他们,四人暗觉不妙,立刻求饶。 拦着他们的那人未理他们,转身向程商枝告罪,“属下误了小姐的计划,请小姐处罚。” 程商枝立马扶起他,“秦大哥,说很多次了,不必如此,再者此事情有可原,无碍。”说着看了吓坏了的荣飞燕一眼,秦晅在她戏嚯的眼神里摸了摸鼻头。 他本在楚王府喝喜酒正是兴起,却突然接到手下的消息,说是程商枝被掳,他放下酒杯就直接过来了。 他以为就程商枝一人,倒不是特别担心,可没想到荣飞燕也在,看到那几人的脏手就要碰到荣飞燕了,也顾不得程商枝的命令,直接就从窗外跳进来了。 程商枝揽着荣飞燕就出了破庙,边走边思索该如何报復回来,“人留着,我还有用,今夜我和荣姑娘去天云观歇一晚,明日僱主那里别漏破绽,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些什么花儿来。”秦晅听闻示意暗卫压走他们关起来,接下来他还要进宫,还有楚王府、程府、富昌伯府一一走一趟。 此处就在京郊,离京都不远,但正是夜深,秦晅还是体贴的让人驾了辆马车来,程商枝带着荣飞燕上了马车之后,她熟练的开始点香烹茶。荣飞燕就一旁看着,有些愣神,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双手,她抬头看着程商枝。 “被吓住了吧,喝点热茶压压惊,到天云观还有些时候,放心吧,这次很安全。”荣飞燕接过热茶喝了一口,今日一险着实吓住了她,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程商枝见着也是心疼,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差点就被夺了清白,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抱歉,今日你本不用遭次一劫,若不是我为了拿住兇手的证据,也不会让你这般担惊受怕。” 荣飞燕连连摆手,“与你无关,我不是傻子,如果没有你,我如今还不知是何种境地呢,不过是受些惊吓罢了,总比失了清白好。”程商枝看着明理的荣飞燕,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喜欢秦晅?” 荣飞燕突然抬头愕然的看着她,脸上浮起一朵红云后又底下了头,“父亲说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是良配,对外说是我对小公爷一见倾心,谁知却……”荣飞燕心中难受,她知道父亲虽疼爱自己可面对权势父亲还是会牺牲她。 她喜欢秦晅,可他并无一官半职,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即便是西北大将军的儿子又如何,将军又不世袭,所以父亲是决不会同意的,她何苦说出来自己添堵呢。 程商枝在她欲言又止间就了解了,“你知道今日的罪魁祸首是谁?”荣飞燕点点头,程商枝瞭然,“我只能说秦大哥并非纨绔子弟,若你仍愿嫁他,我帮你,只是……”荣飞燕一听甚是惊喜,“只是如何?” 程商枝直愣愣的看着她,“只是秦大哥如今都二十八了,而且整日流连花馆妓楼,你真的愿意嫁这种人?” 第15页 荣飞燕脸色瞬间不好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定是有苦衷的。” 程商枝“噗嗤”一声,捂嘴偷笑,“逗你的。”两人闲聊之间就到了天云观,两人去拜会了了云师太就回房歇息了。 京都的嘉成县主想到两人的境遇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收到程府与富昌伯府的人找两家小姐找了一夜的消息之后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翌日一早,楚亲王世子便告假亲自在城门口戒严,辰时初刻,去京郊的人回来了,只带回一些撕碎的衣服和能代表两人身份的香囊手帕,回来的人刻意没避开人群,加上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京都的人大概了解了此事。 于是,京都开始疯传“程商枝与荣飞燕被贼人掳走失了清白”,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齐国公府中平宁郡主急得不得了,虽说传言不可信,可楚王世子亲自守在城门口戒严,而程家小姐和荣家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出现了,难保不是遭了此难。 齐衡倒不担心,于他而言,只要不是娶明兰,似乎谁都无所谓了,只是他可不相信那个聪慧精明的女子会遭了难,说不得是她的一个计划呢,而一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印证了齐衡的猜测。 流言传了一个月都不见两人露面,楚王府派出去的人在京郊的一处瀑布潭下寻到了两人的一些首饰,四周还有喷溅的血迹,这自然是楚王府放出的消息。 嘉成县主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假是亲自去见了那四个贼人的,四人拿出了一些证据并说是亲眼看着她们跳下悬崖的她才相信两人真的死了。 为了藏好尾巴,她还派人杀了那四个贼人,于是在流言四起的一个月之后,邕王府的管事就去了齐国公府提亲。 看到邕王府的人来,齐衡是极为气愤的,他从秦昀那里多少了解到嘉成县主的本性,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女子他是看不上眼的,也许程家小姐与荣家小姐的事就是她指使人干的,不得不说有时候齐衡的感知是极为正确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齐衡拒绝婚事的第二日,邕王就以“齐国公贪污蕲州赈灾银”的名义将齐国公下狱了,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齐衡还是断然拒绝,平宁郡主气疯了,指着齐衡破口大骂。 齐衡对于母亲的愤怒可以理解,因为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可他不能理解母亲为何就成了这般念及权贵之人,为了权贵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明明记得幼时与母亲相处,她虽也是强势,可强势之余对他也是极为温柔的,因此他才不愿忤逆那么温柔的母亲。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四月初八浴佛节这天。 天云观依照旧例每逢节日才打开山门迎接香客,上一次开山门是上巳三月三,也就是程商枝她们失踪的那日白间。 天云观因有了云师太的名头,每次大开山门,香客皆是络绎不绝,好些京都勛贵也会来添香油钱,而在天云观大殿西侧的香房里跪着两个女子在冥思,勛贵人家是认识她们的,正是京都流言中心的两个当事人——程商枝和荣飞燕。 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天云观大开山门的时候在大殿西侧的香房内呆着,所有的流言皆可不攻自破。 在京郊的天云观有一个规矩:除了开山门那天,其余时间观内不接待任何香客,多年前当今圣上都被拦在了观外,而且观中的一切採买都是有专人定期送去的,所以观中人除了开山门那日,其余时间是不能下山的。 若说了云师太为了她们两人破了规矩,众人都会说你是想害人想疯了吧,连圣上都不能破的规矩,会为两个小丫头片子破规矩,怎么可能! 勛贵们也是很八卦的,偷偷的问天云观的沙弥尼这是怎么回事,沙弥尼一脸严肃,说的话实在是信服力十足,“这两位香客是了云尼师三月三那日在山门落锁前些带回来的。若是无事,小尼还要去其他香房了。”沙弥尼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程砚庭和富昌伯乘着马车到了天云观,两人先去拜会了了云师太,而后转至西香房接女儿回家。 从程商枝两人出现在天云观的时候,流言就已经换了一个方向,这满京都的人都等着看嘉成县主的笑话。 嘉成县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气歪了,摔了好些东西丫鬟们也不敢去劝,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而无故收押了齐国公的邕王被楚亲王亲自上折弹劾,称其:教女无方,助纣为虐,绑人逼亲,其罪,不可恕。 楚亲王此言一出,朝堂多人附和,皇帝假做无奈地削去了邕王的郡王之位,收回大半封地,贬为庶人,遣返封地,从此这京中再无邕王之人。经此一事,楚亲王府的地位再次稳固了。 因为邕王被贬一事,赵谦徵夫妇特地在七里香宴请程商枝,程商枝叫上了荣飞燕。赵谦徵知道此时也有荣飞燕的功劳,只是他不方便出面,给她敬了一杯酒就算是表过谢意了。 宴散之后,程商枝去了楚王府,途中一辆马车不小心撞到了楚王府的马车,一番协调才再次启程,只是几许清风掀起帘角,楚王府的马车里似乎没有程商枝的身影,另一辆普通的马车消失在了街角。 皇廷丹阳宫。 程商枝此时正走进娴贵妃的寝宫,她刚刚踏入殿中站定,刚要行礼,结果坐在软榻上的娴贵妃立马起身跪下来行大礼,她知道原因,可还是要虚扶了一把,皇帝阻止了她,“让她拜吧,其中还有朕的一份。”程商枝点头退开了一点,站好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礼,因为这是她应得的。娴贵妃起身后并无不耐,且眼角还有泪滴,“本宫多谢程姑娘之恩。” 第16页 这次的礼可不能受,程商枝立马扶住了要恭拜的娴贵妃,“贵妃言重了,此事还未完结,待完结之后再谢我不迟。”娴贵妃点点头,坐在皇帝身边。 程商枝也坐在了房中的矮凳上,“皇上,民女有一事须得皇上恩典。”程商枝见皇帝点点头,就继续说,“富昌伯府虽是小荣妃的娘家,可小荣妃到底是其父继室的,算不得正经的嫡系,富昌伯平日也不屑攀附小荣妃的名头行事,后宫之事本就与前朝无关。”程商枝看着静思的皇帝,静待着他的回答。 第八章:程商枝得太组暗卫 娴贵妃认亲庆姨娘 皇上冥神深思了一下,睁开眼后,看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淡然娴静的女孩,空气中飘过一声浅浅的嘆息,“小荣妃与荣家是隔离的,我并未打算动他们。” 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弱了,这么一会儿又咳嗽了几下,“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还能熬几个月,秦晅(xuan,一声)是大将军一手调教的,这是你的底牌,不要轻易让行之知晓。” 程商枝点点头,她知道她能得到秦晅的支配权是因为眼前的娴贵妃和府中的二妹妹,所以她的责任是保护这些被她无端捲入朝局的人。 她是凡夫俗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有些手段必须要用,而她并不恶毒到要伤人性命,那些被她利用的人,她有责任与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 程商枝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觉得有些心累,她知道皇上的思量,只是一想到日后还要防着楚王府就很是难受。 可人心险恶,她不确认楚王府得到那个位置,久而久之其心会不会有所改变,她付出了那么多,身后那么多家人朋友,她赌不起。 回府之后,程商枝便让人散布出嘉成县主买兇杀人的事情,不过一夜,风向就彻底变了,满京都的人都在议论此事,朝堂之上也因此有了新的格局。 几日之后,嘉成县主的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都察院左都御史尚秉承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与刑部尚书苏崖着手调查,两人从赵谦徵处得到了人证物证,又找到了程商枝与荣飞燕问明情况。 翌日上朝,三王爷替嘉成辩解,直说流言不可信。 左都御史冷哼一声,首先发难,“皇上,三王爷所言不可信,老臣与刑部苏尚书调查了好几日,最终证实流言是确有其事。” 三王爷本欲辩驳,皇上却不给他机会,“尚卿调查可有实证?” 左都御史回道,“有,还有人证。皇上,今日老臣不止要告这一件事,老臣要状告三王爷,欺凌百姓,强占房地,还与先皇六子联手侵吞赈灾银。这桩桩件件都有实证,三王爷与先皇六子实在罪无可恕啊!”说完之后立马递上了摺子。 皇上看了摺子后,表现得极为愤怒,直接把摺子摔在了三王爷眼前,气得直咳嗽,“你……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俞公公在一旁扶着皇上,直劝他保重龙体,皇上确实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侵吞赈灾银,“尚卿,此事交由三司会审,你与苏卿全权办理,一点一点的给我彻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退朝!” 皇上实在是愤怒,“退朝”两字说得咬牙切齿,盯着三王爷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脱活剥了。 下朝之后,尚秉承直接命人将三王爷收押,再去邕王府把还未离开京都的嘉成两父女捉拿归案。 三司会审之时,被藏起来的四个贼人成了证人,程商枝与荣飞燕亲自上堂指认,自此,嘉成买兇杀人的罪名就这么坐实了。 邕王与三王爷的罪状一一揭开,最终判处斩立决,只是两人到底是宗亲,并未真的拉到午门斩首示众。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是邕王和与三王爷一杯鸩酒、嘉成流放边疆,虽然他们获罪的真相併未揭开,可好歹还是慰藉了枉死人的亡魂。 当然,嘉成流放之前必定会在狱中“畏罪自尽”的。 京中关于程商枝与荣飞燕两人的流言终是散了,两人不惜承认被掳也要指证嘉成县主,可见嘉成县主的计谋定未成功。 在这些民众心中,若是两人真的有失清白,必定早已自缢了,就算不自缢,借着了云师太的天云观好不容易按下此事,又怎么可能自己跳出来指证呢。 京都之中三位权势中心的人就这样去了,四王爷也不敢再蹦哒了,现下只剩下小荣妃了。 三人死后,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程商枝站在后院的长廊上看着那弯钩月,她从未如此平静。 来这里十五年了,从开始的疑惑、懵懂、焦急、适应到这般心静,她经歷得太多了,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如今的她有些迷茫,前路一片浓雾,探不清方向。 秦晅是在程商枝回神的时候出现的,“小姐,皇上要见你。” 她收拾好情绪,被秦晅轻声轻脚的带离了程府。 上书房中,程商枝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帝正在御案前写着什么。 “你来了。”皇上写完看着屋中的女孩,他细心的收好自己写的,“把这个收好吧,日后,初娴她们,就拜託你了。” 程商枝接过这疑似圣旨的一截锦缎,“皇上放心,民女既已入局,必会保证局中人的安全。只是娴贵妃住进程家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找个由头的好。” 第17页 皇上从御案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有些旧旧的,“此事朕想过,与初娴商量,想了个法子。过些日子老夫人寿辰,初娴也去,邑儿的那人也在府上,届时初娴会认她做义女,日后新皇登基,初娴就以陪伴义女之名住进程府。” 程商枝觉得这倒是个法子,反正这京城勛贵大多都知道自家府中的庆姨娘曾与先太子青梅竹马,险些就入了东宫,娴贵妃也是极为喜欢这准儿媳的,只是后来太子病逝,太师急匆匆的将她送进了程府做姨娘,娴贵妃也因此惋惜了许久,此番由头倒是合情合理。 皇上将取下的书递给程商枝,“此书是太组皇帝的手札,篇篇都盖了太组皇帝、先帝与朕的私章,这其中的内容是分布于各州各府的暗卫名单与联繫暗号,” 转身又拿出一本有些崭新的书,“朕这近三十年不过破解其中三四,标註处的是已解的,还另外誊写了一册,这破解出来的我会交给新皇,你手中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皇上将那本旧旧的书放在了程商枝的眼前。 程商枝的心吓得乱跳,她能得到秦晅的支配权已是天恩,这皇廷朝堂的暗卫她可是万万不敢想的,太组皇帝的这本手札哪敢接啊,本能的就要拒绝,“皇上……” 话还未出口,就被皇上拦住了,“你安心收下便是,此事不是白便宜你的,朕是要你藉此培养自己的势力插入朝堂内宅之中,新皇上位必是镇不住这帮老傢伙,你玲珑剔透、冷静自持,朕需要你暗中助新皇守住这大宋的江山,当然,你只需做你可以做的,其他的不必担心。” 听得皇上此言,程商枝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早就被皇上看穿了,为前一刻还自认为藏得深而沾沾自喜而感到羞愧。 程老夫人的寿辰并不是整年,所以只是小办了一场,为了娴贵妃认亲之事能站住脚跟,程商枝以待嫁女之名邀请了些许勛贵,娴贵妃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来到了程府。 丞相府收到请柬的时候沈姝岚也在,因为嘉成县主的关系她并不喜欢程商枝,所以沈夫人让她一块儿去的时候被她一口回绝了,“那个女人恶毒得很,抢了嘉成的夫婿不说,还自己做场戏连累嘉成要被流放,居然还有心思办寿,我才不去呢,免得被她不知道怎么给害了都不知道。”平日里她被娇纵惯了,一时生气,连礼都不行就直接负气走了。 第一次见着这般不明事理的女儿,一向宠爱她的丞相沈辞居然说“到底是庶女,不明事理,上不得台面,嘉成那是什么人,这满京都有几个不知道,劝诫多次不要与那嘉成走得太近,嫌自己命长别连累了丞相府。”这样的话。 骄横跋扈的沈姝岚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实在的纯臣,他并不参与皇权之争,只是听陛下的吩咐日后辅佐新皇便可,所以沈辞并不打算投靠任何一个阵营。 可这女儿实在不争气,时常与那嘉成厮混,竟这般嚣张跋扈,不敬父母,看来这些年确实宠过头了。 沈夫人就在一旁看着沈辞发脾气,也不插话,听到“厮混”两字都说出来了可见是有多生气,沈姝岚这次可是触了丞相的逆鳞,翻不了身了。 沈夫人陪丞相发完火之后就去了东院书房,让人给儿子端了一早就煨好的参汤。 看着认真读书的儿子,沈夫人觉得格外开心:哼,女儿受宠如何,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儿子可才是家族的继承者。 沈夫人小心翼翼的将参汤放在沈烽的手边,“烽儿,别太累了,来,先把参汤喝了。” 沈烽抬起头看见沈夫人眉角含笑,很是开心,“母亲何事这般愉悦?” 沈夫人也不藏着掖着,“还不是你那独一份儿的妹妹。” 听着沈夫人提到沈姝岚,沈烽眼中的厌恶丝毫不隐藏:一个庶女,不敬嫡母居然被说成是真性情,呵,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孰不知离了丞相府她什么都不是,还一天不知死活的随意蹦哒。 沈烽喝了一口参汤,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加明显,“她又怎么了?一天没事出去瞎蹦哒,就知道惹事生非。” 沈夫人知晓儿子是心疼自己,心中欣慰,可也不愿他被这后宅之事分了心神,“她不过就是触了你爹逆鳞,这次看来是翻不了身了,你好好读书,别理这些腌臜(a、一声,za、轻声)事,今日我高兴,与你多说了些,别放在心上。” 沈烽一笑,“儿子知道了。” 沈夫人早就知道沈姝岚不会去的,她不过就是让程家送请柬的来得早些,正好等着丞相和那庶女都在的时候,丞相再宠那个庶女也不可能为了她把全家都搭进去。 那嘉成的罪名早就钉死了,丞相府的人都知丞相在邕王入狱死后多高兴,全府中恐怕只有“天真无邪”的沈姝岚不知道了,而且沈姝岚这时居然还提邕王一家,真是给宠傻了,可能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吧。 寿辰参宴的人程商枝其实也没请太多,不过是有亲戚关系的几家而已,只是与程家有亲戚关系的这几家都不简单罢了。 寿辰这日,程商枝早早起床准备,还特意让两位姨娘主理此事,毕竟她是要嫁出去的,老夫人如今精力不行,内定的少夫人也小,有两个阅歷丰富的在一旁帮衬这总是好的。 第18页 今日来宴席上的都是每家的夫人带着自己儿女来的,男宾就由程商陆全权负责,女宾这边程瞿麦和程商枝一起负责,程宛童、程山杞协理,两位姨娘主理寿宴上的一概事物。 进门之时,程宛童和程山杞带着小辈玩去了,几位夫人就去了后院闲聊,庆姨娘带着下人给夫人们上茶果点心,被娴贵妃给认出来了。 程商枝及笄之时庆姨娘知道娴贵妃要来就特地躲着,称病没去前厅。这次是她去了后院才发现娴贵妃,转头回去显然是不行的,只能硬着头皮上,果然被叫住了。 娴贵妃拉着庆姨娘的手,看得直哭,庆姨娘也不好抽开。 老夫人也很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娴贵妃突然就来了一句话,“老夫人,本宫实在喜欢庆儿,如今本宫身边也没个依傍,可否让本宫认她做义女,本宫感激不尽。” 这可把老夫人给惊着了,在场的人都想起来这女人曾是许过先太子的那人,老夫人自然也想了起来:庆姨娘进门七月多就生下了程宛童,可秦嬷嬷告诉她程宛童是足月出生的,那么自然不可能是程砚庭与庆姨娘在进门之后有的。 那时他与商阙正是鹣鲽情深,且庆姨娘进门程砚庭只呆了那一晚,后来就再也没进过庆姨娘的房门。 庆姨娘这些年没闹过一点么蛾子,程砚庭不去她那里也浑不在意,程老夫人之前只是不知孩子是谁的,如今娴贵妃这一请求,倒是替她解了惑了。 程老夫人是个通透人,既然一开始她都没计较,那这以后也是不会计较的,只是知晓了这件事,心里至少有底了。 程老夫人假作犹疑,“这……老身……贵妃还是问问庆姨娘吧。” 庆姨娘正想拒绝,可娴贵妃比她更快,“本宫知道庆儿一定愿意的,多谢老夫人了。庆儿,这镯子就算做是干娘的见面礼。” 娴贵妃紧攥着庆姨娘的手,硬生生的把镯子取下套在了她手上。 在场的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若说上次的及笄礼娴贵妃前来是看得楚亲王府的脸面,那这次认亲,可是实打实的把程府当回事儿的,这次,夫人们才真正的把程府放在心上。 第九章:齐衡痴恋认命 商枝十年艰辛 如今已是七月,阳光有些燥热,齐衡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看着手中盛明兰的画像,心中微微苦涩。这些日子他没有出门,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前两天听见几个丫鬟说话,提到了盛六姑娘,平日里他不会去管这些丫鬟的,只是听到了六妹妹的名字,才停下听她们闲聊。 他站在长廊转角处的园子里,看不到丫鬟们的样子,只能努力的去听,“诶,昨日前门的老李出府採购,遇见了盛家那六姑娘和顾二爷呢。” 另一个丫鬟很是吃惊,“那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京中的传闻就是真的了?” “诶,什么传闻啊?说来听听。” “我是出府时听卖豆腐的那个王大娘说的:顾二爷想娶盛家的六姑娘,可是怕她嫁进门受欺负就自己去了西北打仗挣军功,去年走的,前两月才回来,还因为打退了西北的羌人,要被封为忠勇伯呢,而且这盛家的六姑娘还是他自己去求的赐婚圣旨。” “啊,这顾二爷这般好啊,那少爷可不得伤心死啊。” “伤心也没用啊,少爷都要娶程家那小姐了,而且顾二爷许的可是正妻,郡主哪会准了她做正妻啊,最多就是个妾,不傻的都知道嫁谁呢。” “这些与我们有何干系,只是不知程家那小姐好相与不,咱们少爷这么好,可别是先前嘉成县主那样子啊。” “这个我知道,我二叔是程家的家生子,他说那程家小姐可好了,才不是外面传的什么弱不禁风,疾病缠身呢,人家可好着呢,而且,悄悄告诉你们,程家自十年前就是这个嫡小姐在管家了。” 这个有关系的丫鬟一爆料就引起了喧譁,“哇,真的啊?天哪,这可甩了那盛六姑娘好几条街呢,人家是嫡出,还自小管家,我看啊哪儿哪儿都比那盛六姑娘强。” “话是这么说,可谁叫少爷喜欢的是盛六姑娘,这程小姐嫁过来不定怎么被少爷嫌弃呢。” “唉,我们这些僕婢哪里管得了主子的事啊,只盼着这主母是个好的,对我们就好了。”一行人附和着走远了,齐衡见没了声响才从院子里走出来。 齐衡听着丫鬟们的这些话,心中绝望,是啊,绝望,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了,可怪得了谁呢,只怪自己没二叔有本事罢了。说开了,不过就是他没有为了明兰豁出一切的勇气,他这辈子都及不上二叔了。 齐衡越想心中越是痛苦,又疾步返回了书房,看着满屋都是六妹妹的画像,手指想要轻轻抚上画中人,可抬起了手,怎么也落不下去,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你不配!你不配!”齐佩兰来书房寻他,看着齐衡脸色不好,准备去劝说几句,可刚走近,齐衡就瘫倒在地,“长姐,我现在还可以去盛家提亲吗?”佩兰听到大惊失色,正想骂醒他,可凌空出现一个巴掌,直接抽在齐衡脸上,佩兰一转身就看见母亲在身后一脸怒意。 平宁郡主得知了顾二爷要娶盛家六姑娘,顾念儿子情绪,想来好好安慰他一番,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让她听见这么混帐的话,“齐元若我告诉你,从你签了婚书那一日开始你就应该绝了那心思。呵,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被迷了心窍,过几日就好了,可你居然想要再去盛家提亲。且不说脸面,你如今这处境,真以为你再去人家六姑娘会搭理你。” 第19页 平宁郡主顺顺心气,“你若真这般在意那六姑娘,怎么一开始还顾念我们,你自己直接去盛家提亲便是了啊,从你签了那婚书开始,在六姑娘眼里你就是个没担当的男人的,既然有了婚约,就该离她们远些,可你依旧对她一副情深的样子,你以为在别人眼里这是痴情,呵,在盛家眼里,你就是个没担当、只会许空诺的人,你再这般行事,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平宁郡主说完就离开了,齐衡以为她就是教训一下自己,可没想到,当天夜里,平宁郡主亲自带人去了他的书房,烧了屋中与盛明兰有关的一切。第二日,齐衡看着火盆中的灰烬,终于认命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团圆夜,程商枝把所有的事务准备都交给了程瞿麦,自己乐得清闲,中秋前一夜无事,与丫鬟们一起赏月,几句闲聊就扯到了她的婚事上来。 结香不懂一向自有主意的程商枝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嫁给小公爷了,“小姐,为何你会同意这桩婚事啊?” 程商枝笑了笑,“因为他有牵挂,对盛明兰爱得不深。”木荷反倒觉得奇怪了,“小公爷为了盛明兰连命都可以不要,这般痴情,又怎是爱得不深?” 程商枝她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她有感性的的一面,但是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十分理智的情况下,做的对于当下最有利的决定,“齐衡是平宁郡主与齐国公的独子,自小宠爱有加,家中也没有什么腌臜事磋磨他,就养成了单纯直接的性子。” 程商枝理性的站在现代人的角度来分析齐衡,“他为盛明兰做的所有事都很是难得,可他从没有考虑过这般后果,先不说这天下对于女子的不公平,就单单盛明兰庶女的身份,齐衡对她的示好就是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个不慎就魂归西天。盛家不是就她这一个女儿,她上头还有两个嫡姐,还有一个阴狠的盛墨兰,你真以为庶出的盛明兰凭着是老夫人养大的就可以嫁进国公府了吗?她再明事理知进退,在平宁郡主眼里就始终是个庶女,她摆脱不了这层身份,嫁进齐国公府不过是受平宁郡主的磋磨,盛明兰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选择嫁给齐衡的。” 结香更纳闷了,“可是,只要小公爷喜欢她,进了国公府定会护着盛小姐的。” “结香,很多东西不是看表面的,庶女终究是庶女,你看京都的这些达官贵人,有哪个的正妻是庶出的。”程商枝捋捋被角,“我知道你要说顾廷烨了,顾廷烨不同,他的是朝堂上的事了,不可多言,只能说顾廷烨没有牵挂,比齐衡更豁得出去。” 程商枝安抚了结香一番就让她们离开了,她想一个人待会儿,看着空旷的夜空,她很迷茫,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多了些,所谓过犹不及,也许她真的做错了吧。 “哥哥,你一定在怪我吧,明明你是将才之能,我却让你去经商,害你总被其他勛贵子弟嘲笑。”程商枝真的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如今都到这般田地了,也没有退路了。她突然有些崩溃,脑子一片混乱,思绪回到了以前。 程商枝,光禄寺卿嫡长女,自三岁丧母开始,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她不想让家中姨娘上位,因为一旦云姨娘成了主母,她与兄长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云姨娘不见得会苛待他们,可也必然不会好好教养他们,姨娘上位了,她就是正经的夫人了,家中一切许多都会交由姨娘出面,他们兄妹俩就会从正经的嫡系变成没人教养上不得台面的原配之子,不仅抹黑了他们,还会丢了学士府的面子。 程商枝得知老夫人有意抬举云姨娘时,立马跑到老夫人面前扮演一个失去母亲无助的小姑娘,得到信任之后,她提出要管家,几下就把老夫人说服了。老夫人是一个靠山,可她终究有老去的一天,她还小,不仅要为自己筹谋,还得为了程府的以后着想。 因着世子妃与母亲的交情,她轻松的得到了楚王府众人的喜爱,而后又因此进了皇宫,得到了娴贵妃的关注。知道宛童的身世之后,她才知道为什么娴贵妃对她好可她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由此看来,娴贵妃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宛童在程府而已,所以为了好好活下去、不被那些勛贵们轻轻巧巧的给践踏,她必须要扒上皇上这条大腿,毕竟如今皇权当道。 她无意中发现自己哥哥对兵法有许多有趣的见解,本打算劝说哥哥去从军的,也算是在皇上面前讨个好,可某一日她从父亲的书房发现了父亲与皇帝通信的信条,她才惊觉自己差点害了哥哥。 好好想了一番,她找到父亲坦白了一切,自那日起,程砚庭就开始亲自教导她,她知道父亲也在私下训练哥哥,只是她并未揭穿。其实她攀上皇上只是为了稳固自己家的地位,根本没打算参与皇权,可从她攀上皇上那刻开始就不得不参与了。 三年前,皇帝幼子突然病逝,皇帝大病一场,太医表示没几年好活了,满朝的大臣开始逼皇上在宗室选储君,皇上求助无门,找上了了云师太。 师太本就是为了避开皇廷才来了天云观,可现下无人继承大统,她又不能不管,正好商枝上山来找师太探讨佛法,师太觉着这小姑娘聪慧,就将储君之事拿来考验她。 程商枝很吃惊,她觉得似乎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可又不能不答。 第20页 那天开始,她就卷进了皇权之争,迫不得已只能步步向前。后来她向皇上推荐了楚王府,这是对她最有利的,这楚王与皇上毕竟是亲兄弟,信任怎么也要牢固些。 楚王府因此对她很是感激,赵谦徵也对她刮目相看,而齐国公府的婚事是楚王妃还给她的一份人情,皇帝赐婚,她如何敢不答应。她虽是喜欢齐衡的,可她并不喜欢被人安排婚姻,还把这当作是天大的恩情,即便如此她也无力挣扎。 她不是盛明兰,只在乎祖母一人,她的身后不仅仅是程家,还有学士府、镇国将军府,一旦她抛开一切,违抗圣旨,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是诛九族的下场。为了那些被她无辜纳入局中的人,她必须妥协,她的肩上扛得是三个家族的荣誉与性命。若是她放弃了这些家人,或许皇上不会如何,可一旦新皇登基,就是拿他们来开刀祭天。 外面的好些人都说盛明兰过得好苦:幼时丧母,自小在祖母身边过活,家中嫡母姐姐不好相处,好不容易有个勛贵喜欢,可奈何人家母亲不同意,不得已拒绝了。这还不够,还非得拉上她作比较,什么程家姑娘嫡女又如何,还不就是疾病缠身,指不定这齐国公府的接回去就没气儿了。对于外面人的这些言论她真的有些气愤,她还不是自幼丧母,可她知道依傍着别人活出自己的风采,可盛明兰只知道一味的明哲保身,什么装傻充愣的,报个仇还得偷偷摸摸的。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不做过多评价。 她的这些年其实并不比盛明兰好过,盛明兰防着家中嫡母,还有心思不好的姐姐,过得如履薄冰,可她要防着上位者的突然反悔,她要时刻讨巧,稍有不慎,上位者就会放弃她,她也想过放弃,可身后一大家子的性命不是她想放弃就可以放弃的,为了保证暗卫的忠心,她让自己哥哥放弃了做武将,逼着哥哥学经商。为了证明自己是值得用的,她拼命的去学暗卫该学的,每日学到凌晨归家,一身伤痛。 为了彻底得到皇上的信任能在新皇登基后稳住脚跟,她主动揽下了除去三王(三王爷、四王爷、邕王)还有小荣妃的任务,当这些人无力翻身的时候皇上就表现出了他的信任:将暗卫交与她统领。她其实只想求一封免死的圣旨,可这些,是多少张免死的圣旨都换不来的,箇中原因自然也因为娴贵妃与宛童。其实说到底,皇上信任她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做暗卫的爹,因为暗卫一生只忠君。 程商枝发现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十多年的经歷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重现,微微的感慨了一下,“这些年活得真累啊。”程商陆从她身后走上前,“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累,当初就让云姨娘上位不就好了。” 程商枝看着他,“我是女子,怎么都是要嫁人的,可你不同,有了新夫人,必然就会有新少爷,你很有可能会被遗忘。哥哥,程府是我们的家,就算有了新少爷,分府另过的也不应该是你这个嫡长子。” 程商陆对着她一笑,“这些年辛苦妹妹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夜空之上,圆月悬挂,似是昭示着一个新的局面。 第十章:皇帝赐婚齐国公府 荣妃联合四王逼宫 八月十五中秋节,团圆人家团圆夜。 齐国公府一早就有宫人前来,说是皇上病重卧床不起,今年的中秋宫宴就取消了,让宗亲们自己好好过个中秋。齐衡见前来知会的那个宫人得神色觉得明显不止这一件事,果然,宫人拿出来一封圣旨,齐国公见状正要跪下,宫人连忙扶住了他,“齐国公,这赐婚圣旨一事暂且莫向外透露,程府那边就请你们自己去知会一声,皇上特意交代了,如今风口浪尖儿,今晚指不定还有什么么蛾子,这赐婚一事你们自己且知道就是。奴才还要去别家知会,就先告退了。” 齐衡看着这圣旨,心中已经无法波动了,他的心真的死了。娶就娶吧,反正横竖也娶不了六妹妹了。平宁郡主看着死气沉沉的儿子,心中有些难受,“我哪里做错了,元若为何这般忤逆我。” 齐国公轻嘆一声,“人之生死富贵自有天定,你只是太执着与权势了,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那程家丫头应是个好的,嫁过来了对她好些便是,那些有的没得别再想了。” 齐衡与平宁郡主最大的结其实不在与她对明兰的偏见,而在于平宁郡主过于贪恋权势,也因此伤害了一直听话乖巧的儿子,其实就像齐衡所疑惑的那样,曾经的平宁郡主是有些跋扈,可她并不像如今这般贪恋权势,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把权势放在眼里。 十多年前,齐衡刚刚周岁,平宁郡主的父亲二王爷病重,她带着女儿回家侍疾,可王爷的身子到底垮了,不过半月,就去了。平宁郡主与女儿自然就留在了王府与嫂子们一起操办丧事。 平宁郡主母亲早逝,与齐国公的这桩婚事是二王爷求着皇上定下的,只是那时齐国公还是世子。二王爷府中儿子一嫡一庶都是不争气的,他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亡妻拼死生下的女儿会被他们欺负。当然,这两个儿子也没让二王爷失望,王爷病逝以后,府中本有一些先王妃不算值钱的小物件是留给平宁郡主做念想的,可这两兄弟觉着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愣是不给她,还散布说二王爷是被平宁郡主气死的,两个嫂子甚至还撺掇自己的女儿欺负佩兰,将佩兰推入湖中,佩兰受了凉,自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太好。 第21页 平宁郡主与兄嫂理论,可怜她只是世子妃,没什么权势,如今王府成了他们的地盘,自己回趟娘家,最后却被赶出了门,她心中一直记着此事,想要报復回来。几年后,老齐国公病逝,平宁郡主终于扬眉吐气,带着女儿去了曾经的王府,二话不说,直接打了那两个嫂子,还亲手把嫡熊的女儿推下了荷塘。王府的人敢怒不敢言,因为平宁郡主的弟兄被齐国公弹劾买官,已经下狱了。回了国公府,平宁郡主抱着女儿痛哭了一场,第二日,她就成了如今这个事事权势为先的女人。 前些日子程商枝与祖母商议趁着今日团圆,就请着学士府的人吃个定亲宴,把商岐与程宛童的婚期定下来。看着后院亭中相谈甚欢的两人,程商枝倒有几分感慨,“如今皇上的身子不行了,宛童今年也快及笄了,尽快成婚才是,不知今年京中会有多少适龄女子嫁人,多少勛贵公子娶亲啊。” 程商陆看着什么事都要担心一番的妹妹,有些心疼,“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如今都八月十五了,你也快要嫁人了,担心担心自己吧,那齐小公爷可不见得会对你好的。” 程商枝倒不是很担心,“齐衡不见得对我好,可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真的放任我不管的,再说平宁郡主可是十分乐意这桩婚事的,自然不会为难与我。” 程商陆也觉得是这般,眼见着天黑了,前厅也快开宴了,程商陆有心逗逗凉亭中的人,“嘿,那边两位,天儿黑了,快点去前厅吃宴了,可别趁着天黑做些什么没眼看的事儿啊。” 商岐听完了程商陆说的什么不自在的咳了几下,而程宛童听着自家哥哥这般调侃自己,害羞的底下了头,商岐见程宛童这么可爱,附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程宛童抬头,看着商岐看着自己,立马捂着脸跑开了。 长廊上的两人见着这一场景都笑得肚子疼,商岐路过他们身边时,不自在的叫着他们去前厅,掩饰的打开摺扇走在了前面。 这宴席上都是亲戚,年轻人自成一桌,他们年纪大的自成一桌,小辈的精力怎么都要好些,他们吃完了饭还去后院放炮竹,玩累了让丫鬟们拿了些茶点果子又在后院赏着月闲聊了起来,三更时候,后院之中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亥时三刻,程府这边的定亲宴上还是热闹非凡,而宫中却寂静得有些可怕。小荣妃与四王爷自早间就求见皇上,一直守在天玑殿门口,“姐姐,皇上病了快小半月了,妾每次来探望你都说皇上要静养,不许妾进殿随身伺候,可今日无故取消了这中秋宫宴,妾与四王爷来问问你也不准吗?” 娴贵妃不耐的看了小荣妃一眼,“哼,本宫说了,皇上病重,卧床不起,只得取消中秋宫宴,怎么,荣妃是在质疑本宫吗?” 荣妃笑嘻嘻的,“妾不敢,可妾与四王爷只是想要探望一下皇上而已。” 娴贵妃可不管他们直接进了天玑殿,荣妃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侍卫拦住,荣妃面色阴郁的看了四王爷一眼,四王爷领会,立马让随从去办事。 一盏茶之后,不断有士兵到来包围了天玑殿,四王爷看着邕王的旧部杀进了宫,只觉那皇位就在自己眼前。他以“清君侧”的名义带一些士兵率先冲进天玑殿,可看着应该已经死去的皇上如今好好的在殿内坐着顿时心都凉了,皇上见到他也不理他,只挥手让侍卫带走了他。 殿内清净了一会儿,于嬷嬷就死拽着小荣妃把她拉进了天玑殿,小荣妃已经吓傻了,她真的以为皇上死了,可皇上如今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冷冷的盯着她: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凭什么,这一切明明都是秦初娴那个箭人的阴谋。她跪着一步一步到皇上面前,拉着龙袍的小角,小心翼翼的,“皇上,妾错了,妾不是故意的,妾是被四王爷给蒙蔽了,皇上,妾真的是被人给骗了。” 皇上动了动身子,抽回衣角,“此事不是故意的,那太子呢?”皇上的话因为病重声音有些嘶哑,可传到小荣妃的耳朵里那就是夺命的音符,她这次真的绝望了,她以为皇上不知道的,娴贵妃又没有证据,可现在,自己亲手将把柄送了上去,这次、非死不可了。 小荣妃生无可恋的瘫坐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皇上这些年来的温情不过是幌子,皇上,皇上,可是妾当真了啊,哈哈哈哈。”小荣妃疯笑着,吼得声嘶力竭。 娴贵妃就在一旁看着,“荣妃,是你自己起了造反的心思,心术不正,害了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叫屈。” 娴贵妃对小荣妃极为憎恶,现在是一点都不掩饰,“来人,把这个反贼押入冷宫,终生囚禁。” 小荣妃被侍卫拖着出殿,小荣妃到底还是不甘心,最后还是搬出了富昌伯,“皇上,皇上,你不能杀了妾,妾的哥哥是富昌伯啊,皇上,你真的不能杀妾。”小荣妃叫得撕心裂肺,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到恐怕会以为是在受什么酷刑。 娴贵妃看皇上头疼了起来,对着门口就是一顿训斥,“你们都干什么呢,这反贼吵到皇上了,还不快把她嘴堵上,直接扔进冷宫。”于嬷嬷拿着帕子上前直接把小荣妃的嘴给堵上了,侍卫们见此连连应是,死拖着荣妃离开了天玑殿。 第22页 翌日朝堂之上,皇上并未提到四王爷逼宫之事,而是拿出了四王爷贪污受贿的证据,顺理成章的封了四王爷府,皇上愤怒至极,直接宣判斩立决。 丞相、大学士、富昌伯这些老臣都是些人精,从皇上的愤怒就知道皇上不仅仅是为了这贪污的罪证要杀四王爷,自然是有别的原因,这只是一个名头而已,所以他们聪明的没有吱声。可朝堂之上好些手上不干净的就没想到那么深,为了自己的小命,自然要极力反对,他们倒不全是四王爷一党,只是认为贪污受贿就直接斩立决太重了些。 皇上直接替他们解了惑,“四王贪污受贿如何不能斩,朕就是要让天下百姓都看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收刮民脂民膏,弄得民不聊生,就是该杀。” 皇上淡淡的扫了一眼反对的臣子们,“你们既然觉得朕罚得重了些,那就守好你们的手,不然指不定哪天,你们的脑袋就搬家了。” 那些反对的们突然觉得后颈子一凉,立马就清醒了,规规矩矩的站好,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说实在的,在场的官员,有几个手上干净的,这时候触皇上逆鳞不是傻,就是真的嫌命长了。 四王爷上断头台的时候依然觉得不甘:之前他被三王爷和邕王的下场给吓到了,就打算做个守规矩的王爷过完余生就好了。他这时的他自然是不敢造反的,可小荣妃的人找到他,告诉他皇上已经死了,而娴贵妃秘而不报,必然是打算伪造遗诏,小荣妃的人几次劝说,他终于心动了,联合了邕王之前的旧部决定造反。 当他冲进天玑殿看见稳坐在殿内的皇上时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就说邕王的旧部哪有那么好拉拢,原来他们从来只听从皇上的命令。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个局,针对自己与荣妃的局,可是知道得太晚了,终究是利慾薰心害了自己。 午门菜市口聚集了好些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四王爷的罪行,“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监斩官丢出令牌下命令,刽子手手起刀落,四王爷不甘的睁着眼失去了一切。 冷宫里的小荣妃每一日都过得极为煎熬,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还得一直等着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她现在真的快崩溃了。 这冷宫里杂草丛生,蛇虫鼠蚁处处可见,实在是瘆人得紧。而且每日的饭菜都是又冷又馊的,哪里比得上她以前吃的鲍参鱼刺,还有身上好些日子没洗了,脏得她自己都嫌弃。 所有人都知道,小荣妃的下场不过就是三尺白绫一杯鸩酒罢了,只有她自己还以为可以活着走出冷宫。 当娴贵妃带着鸩酒白绫踏进冷宫的时候,小荣妃彻底崩溃了,“是你!是你!是你陷害我的,皇上!妾是被冤枉的啊!” 她句句怒吼都冲着娴贵妃,心中愤恨无处发泄。娴贵妃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么“骯脏”的荣妃,“你当年残害太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吧,哦,对了,还有皇后,可怜了苏贵人,以为自己真的杀了皇后,巴巴的给你做了替罪羊。” 娴贵妃弯下腰,冷冷的看着小荣妃,“怎么,皇后和太子没有找你索命吗。”小荣妃听到这些立马就认怂了,慢慢的缩进角落,这些年她一直睡不好,每夜一闭眼就是皇后和太子血肉模煳的样子一步一步靠近她找她索命。 娴贵妃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趁着我还心善,赶紧选一样吧,不然,我动手的话可就不会让你好过的。” 荣妃看着娴贵妃那怜悯的眼神,觉得讽刺极了,以前在太子的丧礼时,她也曾这般看着秦初娴,如今,算是还回来了吗?“秦初娴,你满意了,看着本宫这般落魄你终于满意了?” 娴贵妃慢慢的蹲下身平视着荣妃,“满意?!本宫不满意,你害死了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可能满意,本宫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拆了你的骨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娴贵妃咬牙切齿的声音有些恐怖,再衬着冷宫这阴森森的氛围,登时把荣妃吓得直尖叫的躲开了。 娴贵妃可不管她被吓着没,自顾自起身,示意宫女们动手后就出了屋子,她可没兴趣在这看着荣妃断气。娴贵妃站在檐下,前面是夏日的暖阳惬意舒适,身后是荣妃挣扎的呜咽声,望着晴朗的天空,欣慰的笑了。 番外:女主身世经歷讲解 程商枝是光禄寺卿的嫡长女,三岁丧母,年幼的程商枝选择跟在祖母身后寻求庇护,她并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的身体里住这24岁的灵魂,所以她学东西极快。 为了不让家中的姨娘扶正,她决定变得强大,她利用自己上一世的优势和楚王府的关系攀住了皇上,也因此知道了许多秘辛。 六岁的她说服了祖母学掌家,然后发掘出兄长经商的天赋,她上辈子手染血腥,所以这辈子她对庶妹们很好,她认真的教妹妹们后宅斗争、管家手段和一些简单自保的武术招式。 这个家在她的管理下十分融洽。 六岁那年的元宵,她拿出母亲临死前的那个花灯会送她的花灯,结果没拿稳,不小心掉进了火盆里,摔坏了,还烧破了,她那段时间很难过。 于是花灯会的时候祖母託了世子妃带她去玩,她被一盏像母亲送她的花灯吸引,就与世子妃走散了。看着花灯上的灯谜她很难过,因为她不会,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年很是好看,可如今掀不起她半点花痴,因为他赢走了那盏花灯。 第23页 她没有想到少年会把花灯给她,那句“长大后嫁给我”她记了数十年,当她听闻祖母要她嫁人的时候本能是要拒绝,可看着请婚书上那齐衡两字,左胸口的心房处隐隐的有些激动。 她知道齐衡很喜欢盛明兰,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让齐衡放下,但她坚信自己可以做一个好妻子。 她每天其实过得很累,她要守住程家,就要稳住皇上,她知道皇上很是信任楚王,而且自先太子去世后,宫中再无皇子出生,所以她极力和赵谦徵好好相处,帮他出谋划策。 而程老夫人,她是定国侯府的小姐,也算是站在权利的中心生活过,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就被皇权之争波及,对于皇权她是希望敬而远之的。 可孙女实在年幼,需要人照顾,云姨娘不论是从家世还是品行是可以扶正的,可孙女被自己抱到膝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老祖宗,商儿是不是再也没有阿娘了。” 听到这句话她才醒悟:云姨娘到底不是商枝的亲娘,那些继室苛待嫡系的事不在少数,她不能保证云姨娘是否能真正好好待商枝,既然如此就把一切扼杀在摇篮中,自己身体还算安康,多操劳几年,待陆儿娶亲就好了。 而程商枝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她知道自己要想拿捏住那两个蹦哒的姨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两个妹妹一起栓在手里,她无意中提起两个妹妹的教养问题,老夫人觉得庆姨娘还好,可云姨娘一早是奔着大夫人的位子去的,难保不会把孩子教坏了,索性就都接到了京墨堂养着,程砚庭得知后也没说什么。 过了两三年,程商枝就提出学管家,美名其曰是替老祖宗分担,可程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的打算,只觉得这孩子活得累,不过也不阻止,尽心尽力的教。这两三年里,楚亲王世子妃时常来看商枝,毕竟是商阙的好友,不能拒绝,看着商枝与世孙关系愈来愈好,程老夫人极为担心。 程商枝无疑是聪明的,她借着母亲的关系,紧拉着世子妃,她在这里没有根基,若想活得好些,抓住亲王府这根绳子是必要的。 而与皇上的相识源于娴贵妃。娴贵妃那几年一直现在丧子的痛苦里,她知道兇手,却苦于没有证据,动不得,对于已逝的太子很是愧疚。 楚王妃见她深思忧烦,就时常进宫陪她,有一次程商枝来楚王府,可楚王在办差,世子妃与世孙母子三人去了城郊,楚王妃见这么小的孩子,难得奔波,就带着她进宫了,后来娴贵妃觉得这孩子讨喜,时常让楚王妃带着她进宫。 程商枝进宫后不是说些话逗她们笑,就是听着她们两妯娌闲聊,因此知道了不少秘辛,程宛童的身世就是一次午歇醒后听到的,她醒时正要起身就听到楚王妃提到了程家,她急忙闭上眼睛,嘤咛着翻了下身,楚王妃见她没醒就继续说着。 说一说看似衔接不上的地方: 就是程老夫人认为楚王妃觉得是怕程商枝挡了赵谦徵的前程才提出给她介绍婚事的,而楚王妃觉得是程商枝不适合宫廷才如此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程老夫人虽出身定国侯府,可她还是惧怕皇权,不希望自家人与皇权之争有何瓜葛,所以她才会觉得楚王妃是那般想法。 而楚王妃时常带程商枝进宫,她的才智楚王妃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皇帝不希望程商枝身在宫廷,再加上她太过娴静的性子也不适合宫廷,而且自己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忍心她进宫受磋磨,自己的孙子多少是了解的:他若是去了程商枝,他们的关系就终结了,而孙子只会把她放在后院,不会去理她的。 所以这是两个看似矛盾的地方,其实只是两人身处的位置不同,想法不同罢了。 全文以齐衡签给程府的那纸请婚书开篇,弹婚书那个动作表示了程商枝的小女儿心性,也是间接表现出了她心底的愉悦。 程商枝在雪后逛园子遇见自家妹妹时的场景从侧面烘託了程商枝活泼俏皮真性情的一面,谈及婚事的气愤不过是心底对齐衡不守约的一种气愤,在问及齐衡面貌时的低声细语,也表示了程商枝活泼外表下对齐衡心思的小心翼翼。 后来言语中假意抢嫁妆是为了掩饰那种心悸的感觉,当她说“想来日后这机会也快没了”时,心中是不舍,可言语之间也有不甘,却无力反抗。 程商枝是一个现代人,我不愿她被这个时代彻底同化,为了表现出她还留有现代思想,特意加了火锅这一情节,算是间接表现她还记得自己是现代人。 后面写到了程商枝管家之后对两位姨娘的掣(che,四声)肘,那是她才来几年,加上是小孩子的身体,别人不知道灵魂是另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刻意去同化她。她所表现出来的戾气是她本身具有的,只是被她自己隐藏了起来,她从娴贵妃那里知道了程宛童的身世,她并不是要揭露出来,只是把她作为拴住庆姨娘的砝码。 她其实心地很好,从她与家中庶女的相处就看得出来,她不在意她们的身份,教她们管家,带她们出府四处游歷,对她们极好,她把她们看做生命中的一部分,连家中的姨娘都很宽容,除了开始管家时的那次威胁,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们的举动。 我写这样的一个女主,是为了表现出嘉成县主的恶毒,我始终认为,温文尔雅的小公爷娶了嘉成县主,还因为嘉成县主的无脑恶毒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 第24页 温文尔雅的良善公子应该配上温柔娴静又不失俏皮可爱的可心人儿,这就是女主人设的原因,把女主写得强大一点不仅仅是因为开金手指,也是为了她日后的保障,她的娘家不高,嫁进齐国公府是高嫁。不久之后就是新皇登基,谁也不知道后来的发展,所以强大一点在改朝换代时怎么都是一层保障。 第十一章:商枝大婚 皇上驾崩 中秋夜发生的事在皇上刻意的透露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那日替四王爷求情的大臣们都捏了一把汗,个个缩紧了脖子,生怕皇上什么时候想起自己,然后来治个罪什么的。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就婚期将近了,商枝成亲要用的一应服饰都是由皇宫内廷司制造,她也懒得绣什么嫁衣啥的,正好落个清闲。 商枝找人四处都没寻着赵谦徵和娴贵妃,问了祖母才知楚王府三祖孙昨夜急召入宫,今日就只有王妃她们来了,而且娴贵妃今日也没来,说是皇上病重,都已经休朝了。听到这些程商枝有些不安,她有一种感觉:皇上真的快不行了。 只是想到她今日成亲,欣喜暂时扫去了不安。 很快,齐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就来了,听着齐衡在门口被哥哥刁难,心中才真的确认自己要嫁人了。 迎亲的花轿绕了一大圈终于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口,商枝被喜娘搀着走到齐衡身边,齐衡虽说对不能娶明兰很介意,可新娘是他,不是嘉成县主他还是很满意的,他牵起身边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了齐国公府,以后,程商枝就是齐国公府的少夫人了。 拜了堂之后商枝就被送进了新房,如今已经天黑了,她便让喜娘结香她们出去吃东西了,只留了一个陪嫁过来的三等丫鬟,“若是不自在,就自己寻处自在的地方呆着吧。”丫鬟点点头,去了屋外的一棵树上待着。 留下来的这个丫鬟是放在明面上的暗卫,结香木荷终归是普通人,有了什么意外,不及暗卫反应及时。 齐衡进屋的时候已经有些醉意了,晃晃悠悠的拿了合卺酒去床前,掀开了喜帕,然后直接把酒递给程商枝,倒吓了商枝一跳,不过她还是伸手接过站了起来,商枝可能是觉得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喝酒的姿势很怪吧。 两人喝了交杯酒后,齐衡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直接倒在了床上。商枝无奈,也不想让结香她们折腾,就让暗卫端了水来,替齐衡擦了脸,把衣衫脱了,安顿好,自己才开始卸妆,一通忙完,都三更夜了,再加上齐衡都喝醉了,自然也不会发生些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起床了,虽说昨晚没发生什么,可看着木荷和齐家的丫鬟在床边低语,正在吃朝饭的商枝总有些不自在。 吃过朝饭就要去前厅敬茶了,齐衡走在前面,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他也并没有迁怒到商枝身上给她甩脸色,商枝带着木荷走在后面。 到了前厅,齐国公和平宁郡主都在主位坐着,平宁郡主已经从嬷嬷口中知道昨夜无事,心中遗憾,可自己儿子这性子,要再强迫于他,指不定真就要出什么事。 敬过茶,喊了爹娘,收了改口费,齐衡就打算离开了,他不想与母亲说话,也不愿商枝与母亲接触,拉着商枝就离开了前厅。 回了两人的新房,齐衡就放开了商枝,“家中中馈有母亲操持,若她让你管家,你只管推辞就是。” 商枝不理解齐衡的脑迴路:这是和母亲闹别扭?“不用的,在家中就是我在管家,府中没有老夫人可以帮衬,母亲也操持了多年,该歇歇了。” 齐衡见劝不动,也就不说了,又去了书房。商枝其实是想要缓解母子俩的的关系,平宁郡主为何的原因她已经知晓了,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换做是她也是一样的结果,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相信,要是长姐没有被推下水致使身子不好,平宁郡主后来也不会做得那么绝。 只是,这两人,一个要强,一个内敛,任谁两人都不愿意把话摊开了说,实在是伤脑筋得很。 三朝回门,商枝一早就和齐衡出了门,结果刚到程府,京都就开始全城戒严,因为皇上驾崩了。商枝这几日一直觉得不安心,当日她成亲之时苏蝉狸的脸色不好,一看就是熬了夜没睡好,现在想来,皇上许是那日就已经去了,可皇宫秘不发丧显然是有什么顾虑,程商枝并不是没有想过是为了她的婚礼,可…… 她也说不清楚,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午间饭也吃得少,休息了一会儿就回了齐国公府。回府之后,齐衡直接去了书房,而商枝连忙叫了一个暗卫了解情况。 事情确实如她所料,皇上在她成亲的前一晚就已经殡天了,临终前交待,一定要待商枝回门之后再发丧。对于皇上的袒护,商枝十分感激,她能做的只有协助赵谦徵守好这江山。 宫中的赵谦徵此时也不好受,一切似乎太过突然了,他有些接受不了。 三日前,程商枝成亲前夕他还与夫人商量着给程商枝添些什么,可祖父突然找来,说皇上急召,要立刻入宫。他们赶到天玑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快不行了,躺着的皇上见他们来了就要坐起来,“行之,过来。”赵谦徵走到床边,声音低迷,“皇爷爷。” 皇上坐起来后脸色稍稍好些,他拉着赵谦徵的手,“行之,你自小就喜欢去御书房陪朕看摺子,朕问你是不是喜欢这些,你说是看我太辛苦了,陪陪我。程家那丫头提出楚王府的时候朕一点都不犹豫的选了你,朕知道,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你会替太组守好这江山,大宋交给你,朕放心。” 第25页 说着就让娴贵妃拿过玉玺,“行之,跪下。”皇上那虚弱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赵谦徵心中的鼓上,心一颤一颤的。赵谦徵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接受了玉玺,也表示他决定担起这份责任,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他了。 皇上放心的笑了,“朕知道你对那丫头有所猜忌,今日就实话告诉你,那丫头的我重用是因为邑儿,邑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是他们程府留下来的,再者她祖父与她爹都是先皇在位时的暗卫,如今,我已将暗卫交予她管理,你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只管知会她,你要相信她。朕去了以后,待她回门了再发丧吧,免得齐国公府的人为难她。”赵谦徵点点头,皇上终于交代完了,放心的离开了。 娴贵妃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呜呜咽咽的声音倒是让人心静了不少,赵谦徵接受了这一切,有些迷茫,“贵妃娘娘,皇上是否对你已有安排?” 娴贵妃擦擦眼泪,点了点头,“邑儿已经走了好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他那个女儿,我想以后多去学士府看看她,这样一来,我住进程府要好许多。” 赵谦徵点点头,就要出去了,他想出去走走,这里、太压抑了。 打开天玑殿的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苏蝉狸,心中一下就舒服了好多,苏蝉狸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身看见一脸愁容的赵谦徵,“行之,怎么了?” 赵谦徵笑着摇摇头,“无事,你怎么来了?”苏蝉狸走到他身边,“我担心你,找祖母求了牌子来看看你。”赵谦徵牵起苏蝉狸的手,“陪我走走吧。” 苏蝉狸也不说话,任他牵着,就这样转转悠悠的走到了御花园,赵谦徵担心妻子累,“去御花园坐坐?”苏蝉狸点点头,俩人就坐在了凉亭里,“阿狸,皇上让我相信她,还把暗卫交给她管理,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苏蝉狸想了一下,“如今你不相信她了,可你当初为何要与她合作?”赵谦徵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苏蝉狸紧握着他的手,“行之,有一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觉得皇上太过于相信她,倒不如是你觉得他掌管暗卫威胁到了你的地位。” 苏蝉狸看着他,细细的给她分析,“你当初其实可以直接娶了她来杜绝这一问题,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有这个想法或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可你要知道,皇上不在了,可娴贵妃还在,秦家还在,还有先太子的遗孤,她们是皇上要保护的人,他不确定你能否真的信任商枝,这是给你的一个考验,一旦你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我相信,在商枝的手中必定有一样东西可以直接拿掉你所拥有的一切。” 赵谦徵有些难过,不被信任的难过,“为什么?”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苏蝉狸很是心疼,“行之,你为什么不相信商枝了?凡事总有个理由,不是吗?” 赵谦徵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事时,“她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她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 苏蝉狸不解,“商枝不是过得很好吗?哪需要刻意的去接近你?” 赵谦徵说出了自己三年前去野外时的场景。 三年前的一天,赵谦徵本打算拉着程商陆去玩,可那日是程商陆母亲忌日,只得他自己去城郊骑马,到了城郊的时候哪知突然下起了雨,附近又没有避雨的地方,他只好又骑着马回城,途中路过一处破屋,如今离城还有些远,他决定去屋中避雨,待雨停后再走。 可他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像程商枝,他正高兴着,可程商枝的言语间又提到了他,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进屋,只在屋外听着她与丫鬟聊天。 屋中的程商枝与结香说道了楚王世孙,“小姐,你为什么要帮楚王世孙啊?”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程商枝才说话,“为了让哥哥成为重臣,为了我能成为人中龙凤。而楚王世孙是最快的捷径,只要他成功了,我们家所有的一切都有保障了。” 后面的话赵谦徵并没有再听,直接就离开了,自然就不知道他离开后一个陌生的人打开门,哪里有程商枝和结香的身影。 只是那之后,赵谦徵虽说还是以前一般,可面对程商枝,言行举止之间到底是有些疏离了,程商枝也感觉出来了,所以也跟着疏离了些。 听完赵谦徵所说的,苏蝉狸沉思了,她相信程商枝和她是一样的人——认定了一件事就认真的做。 即使程商枝真是这样的想法,也定不会轻易让赵谦徵知道了。再说,对于一个闺阁女子,与丫鬟随意出现在郊外已经很可疑了,居然还是在其母亲的忌日在外就更说不通了,奈何赵谦徵当时生气,并未想到这种种奇怪的行为。 “有没有可能那屋中人并非是商枝。”苏蝉狸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看,那日是她母亲的忌日,家中有事,她怎么可能外出,再加上雨势大,你怎么就确认屋中人是商枝,而不是其他人,你又没推门看过。” 赵谦徵也不笨,只是一叶障目,没有想到那么多,如今想来,确实疑点重重,苏蝉狸见他有些疲态,就让他别想了,“好了行之,明日她成亲,你出不了宫,我去帮你问问就是了。” 赵谦徵送她到宫门口,“不用了,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明日她成亲,多备些东西送去。”苏蝉狸也不多问,点点头就上了马车,赵谦徵看着妻子离开之后,立马脸色阴沉去了天玑殿,一路思索,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第26页 进了天玑殿,赵谦徵的脸色是在吓人,“贵妃娘娘,我们有些家事要处理,可否请您迴避一下。”娴贵妃担心的看了赵谦徵一眼,见他确实没事,就离开了,她心里觉着不简单,所以也顺便带走了门口守夜的人。 赵谦徵那阴郁的眼神实在是瘆人,“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楚王世子被赵谦徵的语气冷不丁的给吓住了,“为父有什么可说的,你自己坐好这个皇位就是了。”赵谦徵盯着世子,“父亲,那我就说说三年前在城郊的那件事吧。” 楚亲王见儿子听后眼神闪烁,他就知道里面有事,一巴掌直接唿到儿子脸上,“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赵谦徵也不拦着,“父亲不说,我说吧,三年前,我出城骑马,他找人在我回城必经路上的茅屋中假扮商枝和她的丫鬟,说商枝助我的原因是因为他想做皇后。” 楚亲王听了,怒火中烧,有一脚踢了过去,世子实在气不过,起身反驳,“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做皇帝而我不能,还不就是那个死丫头在皇上面前说的,我身无实权杀不了那个丫头,让他们俩互生嫌隙也是极好的,可为什么还是他做了皇帝,我不服。” 楚亲王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是我向皇上说的选行之,那丫头也在,皇上说要给他们指婚,被丫头拒绝了。”楚亲王指着儿子,实在失望,“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哪一点有做皇上的资本,行之自小在宫中长大,与太子皇上多有接触,为君之道他比你清楚得多,你哪一点都不够格。” 赵谦徵见祖父知晓了,也没在说话,退开了,他只是想让祖父知道父亲的真面目,其他的与他无关,只是有些对不起程商枝,所幸为时未晚,一切都来得及。 第十二章:新帝朝堂立威 商枝生辰下厨 皇帝驾崩,是为国丧,按照仪程,百日内不得音乐、嫁娶,且应停官三月。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文武百官跪于武英殿前请娴贵妃宣读先帝遗诏。娴贵妃闭门不出,只着令楚亲王世孙至皇陵守丧二十七日,这一番下来,文武大臣们都想得到是楚亲王的世孙即位,这一消息被后宅的夫人们知道,纷纷赞嘆苏蝉狸嫁得好,又嘆息自己没把女儿嫁过去。 赵谦徵在皇陵守丧二十七日后回京登基。而新帝登基,一切又将是新的局势。 正月十六,这是继登基大典后,新帝第一次上朝,所有人都十分慎重,新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文武大臣经过国丧之后,有了新的认知。 程商枝一早就起身了,替齐衡备好了朝服,然后开始安排一天的事宜。 商枝是去年的十一月初五嫁进齐国公府的,平宁郡主也十分满意这个儿媳妇,加上女儿的一番劝说,爽快的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了她,自己也乐得自在,偶尔替新媳妇解决个难题什么的也好,不过商枝管家的能力可是自小培养的,过年时的一切礼尚往来处理得十分好,什么事儿也烦不着她,齐衡知道商枝接了管家权后,也没说什么。 今日皇上上朝,后宫之中,苏蝉狸也会接见各位命妇,程商枝没打算去凑热闹,只是着人给苏蝉狸提个醒,记得带上凤飞九天的金玉钗。如今还能被接见的命妇,都是见过先皇后的,那凤飞九天的金玉钗就是身份的象徵,谁敢倚老卖老多说一句。 程商枝安排完了事宜,就去给齐衡收拾衣衫,“今日夫君第一次上朝,且又逢新帝登基,一切都须谨言慎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直言,夫君可要切记。” 齐衡点点头,“难为你了。”齐衡不是不讲理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娶不了明兰了,自己娶回来的妻子,多少也应负责的。 程商枝倒管不了那么多,今日朝堂之上的下马威是考验赵谦徵的能力,齐衡不参与也没什么,不过参与了却是最好,她提这么一嘴只是让他放在心上,有所重视,反正顾廷烨封了侯,盛明兰也嫁了,难不成他还去顾二叔那里抢人,他有那能耐还会娶自己? 齐衡看着送自己出门的妻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今日的朝堂是她给满朝文武下的一个套,而自己则成了她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今日早朝可以说是波澜起伏,险象环生:先是殿阁大学士请求辞官,随后定国侯提出请世子袭爵,再是西北大将军请求北征。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倒没有多急切,可百官们议论纷纷,赵谦徵笑着询问大臣,“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齐衡觉得自己身为谏臣,有义务对此表态,商枝的话早就抛到脑后了,“皇上,臣认为应该北征,匈奴近年来对我北境多番骚扰,确实该给个教训。” 赵谦徵看到齐衡出来说话,倒是意料之外,“那齐爱卿觉得大学士请辞之事朕应如何?” 齐衡回道,“商大人歷经三朝,请辞合情合理,只是臣认为找如今形势来看,商大人此举欠妥。” 齐衡此言一出,皇上直接笑了,想到这是朝堂,又咳了几声掩饰,“齐爱卿所言极是,大学士就别再说什么请辞的话了,朕刚刚登基,凡事还需仰仗大学士。” 商大人还想再次进言,却被顾廷烨阻止了,“皇上,臣认为定国侯世子袭爵可行。”见此,商大人实在是不好再言。 第27页 一番争论下来,事情也就定了,齐衡自请辞之事后再未说什么,下朝之后,百官大臣们也就散了,齐衡坐在马车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早上商枝对他说的话,气得脸都绿了。 而在锦元宫中的赵谦徵笑得直不起腰,“那齐衡真是笑死我了,真不知道程商枝给他说了什么,怎么每句话都在帮我说。” 苏蝉狸可不这么想,“你可得好好谢谢商枝,不然你今日可就下不了台了。” 赵谦徵点点头,“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到这招的,把自己外公和夫君都算计了。” 回到家的齐衡实在是气愤,饭也不吃,直接去了书房,商枝就知道他要生气,特地做了太师糕送去书房。 不为在书房拦着不让进,商枝哪管他,直接让木荷把他拉走了,商枝推开书房的门,正好看见齐衡把什么东西收进锦盒,细心放好,她假装没看见,“夫君,这是我专程为你做的太师糕,快尝尝。” 齐衡哪是这么容易哄的,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办公,当她不存在,商枝也不好打扰,就在一旁看着。齐衡也不好开口赶她走,索性真的开始办公。 齐衡正在看御史台的一张摺子,上面弹劾顾廷烨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枉顾全城百姓性命直接攻城,百姓伤亡极大。齐衡对二叔很是嫉恨,嗤笑一声,就把摺子放在了一旁,尚志突然就此事开了口,“顾廷烨此人极为有胆识,那些百姓并无伤亡,此事是假的,只是州地的官员们强迫百姓们搬走了而已。” 齐衡终于和商枝说话了,“此事与你何干?” 商枝到不在意他的态度,“你不能因为顾廷烨娶了盛明兰就对他有意见,论起来可是他救了西鸣的百姓。”齐衡对商枝的话嗤之以鼻,要不是因着母亲在府中,他早让她离开书房里,还会在这儿给他添堵吗? 商枝不喜欢藏着掖着,你说你还能娶盛明兰你藏着掖着还有理由,可人家都嫁了,过得好好的,你也娶不了人家了,还在这痴情就过了,商枝也是气性来了,甩下太师糕自己就走了。齐衡看着商枝这么生气,倒有些心虚,只是今日之事实在难平,他想了一想,便出府喝酒去了。 七里香,程商陆正和苏宸崧商量事,有小厮来报,说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来喝醉了酒,他急忙去看,发现桌上摆满了空酒瓶,再看齐衡,迷迷煳煳的。程商陆让小厮开了间上房,扶着齐衡就过去了。 齐衡这一醉就睡到了太阳西下,醒来觉得头疼,起身看见了一边的程商陆,可没把他给吓死,“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程商陆郁闷得很,“你来我的酒楼喝醉了,我怎么向商儿交代。” 齐衡下了床,整理了一下就要走了,程商陆叫住了他,“齐衡。” 程商陆看着齐衡转身才说,“朝堂之上,风雨涌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事,如今新帝刚刚登基,秦大将军将要北上,京城之中能得新帝信任的也就文臣你齐衡,武臣顾廷烨。外祖迟早要辞官,你们俩终有一日要各分朝臣,盛明兰与你之间已经是过去了,你都娶了我妹妹,我不求你一心一意对她,只要你别给她添堵就成,我知我妹妹爱慕你许多年,她不是嘉成那般狠毒的性子,你不必对她怀有戒心。” 齐衡不知在想什么,听完站了一下就离开了,程商陆不知道妹妹嫁给齐衡是好是坏,这些事他也插不了手。 齐衡回家之后直接就睡下了,商枝也知道他去喝酒了,嘱咐结香煮了解酒茶,商枝端着茶进了卧房给齐衡喝,其实齐衡没睡,只是不太想面对商枝,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可这妻子也是自己娶回家的,这一个月来持家有道,事事以他为先,没有什么错事,只是今日朝堂之上虽是被利用了,可若无此事,文武百官定会揪着他与嘉成的那点破事儿扯来扯去,还顺带将大学士辞官之事摆在了明面上,而北征也这么轻易的敲定了,此计可谓是一箭三雕,简直绝妙。 商枝哪知道自己在齐衡心中有了“才女”的称号,她走到床边叫齐衡起来喝茶,“夫君,喝些解酒茶吧,省的明日起来头疼。” 齐衡翻身拿过床头的解酒茶一口酒闷了,转头又睡了。商枝好笑的看着他闹小孩儿脾气,收拾了一下,也上床睡觉了。 转眼就是三月三了,商枝今年的生辰就是在齐国公府过了。三月三的白日她安排好府中事务就带着木荷出门了,今日上巳节,也是她的生辰,她准备给公婆夫君好好做一桌饭,进了国公府她还没给他们做过呢。 她和木荷先去了七里香熬了火锅锅底,让人送去程府和大学士府,剩下的送去国公府,然后又去了城南的菜市场买菜,挑挑拣拣了两个时辰,找人送去了国公府,又转头去了天韵楼,给公公买了镇纸丝帛,给婆婆买了一串儿翡翠的手鍊,给夫君选的是貔貅的腰饰和祥云的玉簪。 回家之后商枝就去了婆婆那里给礼物,国公爷和平宁郡主收到礼物时可惊喜了,今日本是商枝生日,还给他们买礼物。吃过午饭,商枝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她大概算了一下,齐衡回来得时候差不多刚好。 今日谏院的事不多,想到今日是妻子生辰,齐衡就早早的回去了,路过天韵楼的时候想着去给她买件首饰。他一眼就相中了一个刻了花灯的首饰盒,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花灯很配商枝,一想到商枝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摇摇头,散去胡思乱想,带着礼物回了家。 第28页 他已经许久未和母亲好好的吃一顿饭了,齐衡心中对母亲还是有所怨怼,上次母亲差点把不为打死,自那之后看见母亲,即便商枝在场也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回家之后他去了卧房,将商枝的首饰盒换了,也没打算告诉商枝,就去了前厅准备吃饭,可令他意外的是长姐带着夫君来了,一问才知道,人家就是来蹭饭的,因为商枝每年生辰都会做饭,方陵游是某年去程府做客的时候发现的,此后打听好了程家每个人的生辰,到日子了就备点薄礼去蹭饭。 齐衡以前还觉得方陵游很好,这姐夫怎么看怎么喜欢,可不止为何,今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瞪着方陵游那眼神实在吓人。 当商枝让人端着菜来到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十分怪异:婆婆和公公问着长姐的近况,方陵游在一旁插话,齐衡就死盯着方陵游,这画面除开齐衡还是分外温馨的,可画面中的齐衡怎么看怎么怪异。 “夫君?夫君!”商枝一连喊了两声,齐衡才听见,回神规规矩矩的坐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边聊天的几人也停下了话头,奇怪的看着他俩,齐衡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吃。 一家人难得这么聚在家里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平宁郡主觉得自己这个儿媳是找对了,整天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她不喜欢出去找什么姐妹玩,也就在家和丫鬟们打打叶子牌什么的,国公爷也是如此,自从儿媳进门了之后,这伙食好了,自己喜欢的文房四宝隔三差五的就送来,最令他满意的就是那副仿王羲之的《大观太清楼帖》,是相国寺未名方丈所书,当代书法爱好者皆以得未名方丈的墨宝为荣,一则是因为相国寺的名头,二则是未名方丈未出家时就以书法闻名天下,只是出家后就未在动过笔。 饭罢,商枝就回了卧房整理今日各地送来的消息,齐衡和方陵游去了书房继续喝酒,郡主和佩兰说起了私房话,国公爷就摆弄他的墨宝去了。 书房中的两人喝得半醉,方陵游就开启了话痨模式,“你娶了我表妹,可要对她好些,知道吗?”齐衡沉默着,没理他,他又继续,“说起来,我表妹可比那盛家姑娘好多了,你怎就偏偏喜欢那盛家姑娘呢?” 齐衡偏头想了想,“六妹妹很可爱,像、像那个花灯妹妹。” 方陵游立刻反驳,“呵呵,可爱,哪有表妹可爱,可爱有什么用,我表妹这么好,你可别欺负她。”说完就睡了过去,齐衡望着书房里忽闪忽灭的烛光,心中有些怅然,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花灯会,那句“新月一弯挂西楼,斜月三星照北殷”他一直记着,曾经他问过六妹妹这个字谜,那般答不出来有些难过的表情与那女孩如出一辙。 商枝处理完事情就去厨房做了醒酒汤让人给书房送去,齐衡看着这碗醒酒汤,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了,书房里明明灭灭的灯光照着,似乎也渐渐照清了齐衡的心。 第十三章:齐衡赈灾 路遇刺杀 翌日,齐衡醒来时天已大亮,好在今日休沐,否则可不得被御史台那些老傢伙说道。商枝一早得到从江安送来的消息,她本想等着齐衡醒来和他商量一下,可七里香急召,她又急匆匆的赶去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她到七里香的时候,大家都在了,然而看到方陵游的时候还是惊住了,这是暗卫各首领见面,方陵游在,那就说明……说实话,她真的没有想到,先帝居然连定国侯都给挖进暗卫里了。 见人齐了,赵谦徵首先发话,“诸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之间又都熟悉,想来也不用我多做介绍。江安急报最多不过五日就会入京,大家可有对策。”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日秦将军就要北征,加上江安的海涝,当务之急就是筹集粮食。”方陵游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的考虑自然是从战况这面出发。 赵谦徵也愁,“这么紧急的时间,以什么名头呢,再者已决定北征,强征恐有非议。” 商枝不想对这些事发言,她的任务在赵谦徵登基时就已经完成了,此时再言,就是平白惹皇上猜疑了。 程商陆接到了妹妹求助的眼神,“皇上,不一定非得筹粮,我们可以买。” 所有人都等着程商陆的下文,“江南诸地,风调雨顺,尤其是杉州一带,粮食产量极高,我们可以派人去买米,我家在杉州有商铺,可以配合着演一齣戏。” 几人商量好了对策就各自离开了,程商枝见这也快中午了,就急忙回了家,正好遇见了刚醒的齐衡。 程商枝关上了卧房的门,“齐衡,我可以相信你吗?” 齐衡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有点儿撑不住了,她突然就扑进了齐衡怀里大哭了起来,这是商枝第一次哭,母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可她现在嫁给了齐衡,似乎有了依靠,她突然觉得好累,她每天要周旋于皇上与暗卫之间,太累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放在心上很多年的人,她知道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是可以信任的。她起身擦干眼泪,准备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齐衡,我想和你说……”无意间一瞥,看见了枕头边上的锦盒,她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自嘲的笑了笑,指着床上的锦盒“齐衡,那锦盒里的东西我不想再在我的房间看到。” 第29页 齐衡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很细心的拿起锦盒,温柔的笑了笑。商枝看着他的笑觉得很讽刺,她以为这个心坎上的人成了自己的丈夫,日后她就有了依靠,可今日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她合法的枕边人而已,想起刚刚扑进他怀里那狼狈的样子,商枝转身离开了。 打那日起齐衡就睡在了书房,商枝依旧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还是很容易察觉,平宁郡主想教训教训儿子,可被国公爷拦住了:人家两夫妻的事你插手像怎么回事儿。 很快,江安海涝的事传遍了各地,而杉州一带的粮商纷纷扼腕嘆息,但看到对牌后心中的不平还是消减了不少。原来,程商陆安排了在杉州的人,假装粮食收购商,一进杉州地界就开始大肆收购粮食,可价格总是不理想,谈不拢,于是程商陆的铺子就派上了用场。 粮食收购商最后来到了程家的铺子,假意谈了几句,最后收购商提到了粮食的去路,原来是要送去边关,边关的粮食虽说贵,可从杉州运去,一路的费用也赚不了多少。他们来收粮食是因为自家少爷在边关打仗,老夫人心疼他在边关吃不好,所以特地差他们来收粮的,家中也不算太富庶,这价格实在不能再高。 此事不过两日就传遍了江南,粮商们最后以成本价卖给了他们,只是程商陆知道一旦海涝之事传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于是迅速改了一家明面上不是程家的铺子,然后以那家人的名义在杉州开了一家酒楼,给各家粮商送去了对牌:主人家拿着对牌在此酒楼消费,一律不收费。 远在京都的赵谦徵在海涝消息进京的同时得知粮食已经筹齐,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一夜之间,京都人都在讨论海涝之事,平宁郡主也觉得忧心,“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发海涝了。” 一家人正吃着饭,平宁郡主这句话倒是打破了齐衡商枝之间怪异的氛围,商枝放下碗筷,“娘这话说得,那是海边,吹个大风都会有海涝的地方,不像咱们在京都,没什么大事儿的。” 此次赈灾之事十之八九会落到齐衡头上,不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跟着齐衡一块儿,一则是为了保护他,二则是为了去江安印证一件事。 果不其然,初三上朝之时,皇上任命齐衡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安赈灾,反对之声实在是多得数不胜数,顾廷烨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赈灾的事应该是交给他的,为什么突然就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谏臣。 顾廷烨不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只以为是新皇登基,不明此事之慎重,“皇上,齐大人初任谏院侍御史,这赈灾之事实在不合适啊。”顾廷烨的反驳倒没引起皇上的注意,只是轻笑一声,“此事已定,不必再议,退朝。” 锦元宫中,赵谦徵看着手中的信,倒是有些难受了,“你说,我到底是对是错?” 苏蝉狸也是看过信的,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先帝此举并无不妥,倒是你,无缘无故的揭了人家宛童的身世,要不是宛童早就知道,商枝指不定找你怎么闹呢。” 苏蝉狸理解商枝,她不像自己,能万事随心,“她既然将此事告知了你就是信任你,你只须记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程商枝托暗卫转交到皇上的密函中写的是先皇曾留下一小支军队在江安,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娴贵妃和宛童,不过几百人的小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目前这些人由她率领,所以她必须趁着此次赈灾将他们召回京都,不然被有心人知晓就麻烦了。 其实商枝本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皇上,可皇上先前去程府做客时竟故意向宛童透露她的身世,正好被商枝撞见,商枝才发现这个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赵行之了。 其实商枝很早之前就告知了宛童她的身世,所以宛童才没在人前失态。而为了摘清商枝,宛童就说是自己去楚王府听见楚王妃与娴贵妃的谈话,一切没有任何纰漏。 此时的程商枝知道皇上是在怀疑先帝给她留下过势力,他担心这股势力会威胁到他,所以扯上了宛童,逼着程商枝拿出那股势力。 如今上位后的赵行之早就不是曾经的世孙了,看清一切的商枝自然不会蠢到交出暗卫,幸好爹爹前些年替先帝训了一小支军队,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所以皇上一定要派齐衡去江安,剩下的事就靠她自己了。 齐衡回府后,大家都知道了他要去赈灾的事,商枝缠着他要和他一起去江安,齐衡自然不会同意,于是商枝就搬出了国公爷和郡主,被父母亲连番游说,齐衡不得已只能带上商枝。 初五的时候,派给钦差大臣的亲随们就在齐衡的吩咐下离开了。在京都收拾了一两天,夫妻俩天刚亮时就乘着普通的马车从侧门离开了七里香酒楼。 其实这个是商枝的主意,起初齐衡不听,她把他死按着坐在椅子上,齐衡哪里肯,那商枝只有坐到齐衡腿上,“夫君,你听我说!不管哪朝哪代,都不乏贪官污吏,赈灾的银两我们最好是换成银票随身带着,免不得有人打赈灾银的主意。” 商枝说话的热气直接喷到齐衡脸上,弄得他一阵心猿意马,还得专心的听着商枝说话,脸色难看的很。 商枝以为他是不耐烦了,干脆的说完了,“我们去江安必须悄悄的去,过两日随从来的时候你就出城,我会找人把你换回来,等过两日我们再偷偷离开。” 第30页 说完冲着齐衡一笑,跳下来就跑了,她可生怕齐衡生气不让她去江安了。看着跑了的商枝,齐衡有些好笑,也就忽视了商枝言语间透露的一些信息。 商枝早前也想好了,齐衡心里还有盛明兰就有吧,反正也娶不了人家了,她的势力自然可以向齐衡透露一些,齐衡虽说忠君,可也不傻,所以他绝不会将此事告知其他人,况且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本就该共进退,先前是她失了心性,缓缓就没事儿了。 马车上的商枝实在睏乏,昨夜商量着怎么悄无声息的把那批粮食运到北境和江安,在七里香商量了好久,一早又要出城。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商枝意识昏沉,靠着齐衡就睡着了。他俩这次出来没带往常的随从丫鬟,齐衡带的是国公爷给他的一个隐卫乌季,商枝带的是成亲那日暗卫扮的那个三等丫鬟堇色。 齐衡小心的扶着商枝躺下,将头枕在自己腿上,又细心的给她盖上了斗篷。他不知道对商枝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只是想对她好。此刻,在齐衡心里,盛明兰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马车走了一天,眼见着就天黑了,可这丛林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得露宿一夜了。 “姑爷,小姐还没醒吗?”堇色在马车外问着,齐衡应了一声,“那姑爷就先照顾着小姐,奴婢去拾些柴火回来。” 齐衡拿过自己的斗篷折好,小心翼翼的枕在商枝头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此时天还未黑尽,有些光亮,齐衡就和乌季守在马车外面,过了一会儿堇色就拿着一捆柴火和一些野果野味回来了,隐卫看见觉得惊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衡,齐衡没什么表情,在前两天他从城外的马车上被带回到七里香的时候他就知道商枝不简单了,现在看来,这周围的人是少不了了。 堇色也没表明东西怎么来的,走的时候小姐吩咐过,不必刻意避着姑爷,剩下的也轮不到她管。 商枝是被烤野鸡的香气给弄醒的,堇色随时注意着马车,见帘子掀动,把手里的东西往乌季手里一塞就去扶商枝了。 商枝下马车的时候看了堇色一眼,堇色会意,微微颔首,商枝故意把齐衡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在他们刚出京都就一路被盯着,她倒要看看谁这么不知死活的想得到这笔赈灾银。 商枝吃东西有些讲究,所以她们以前外出一定必备碗筷碟盘,堇色去马车的暗格里拿出调料和碗筷。 乌季看着堇色的这一番操作,抽抽嘴角。齐衡倒没觉着什么,以前他也见过商枝这般,用她的话就是“既是风餐露宿就更要吃好些了。” 商枝把掰好的野鸡肉撒上盐然后递给齐衡,自己接过堇色递的就吃了起来,香香的野鸡肉商枝好久都没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他们这边吃得正香,突然从天而降一群黑衣人把他们围住,乌季正要起身,就被堇色一把给按住了,“小姐,是丞相府的人。” 商枝慢慢悠悠的吃着烤鸡,还搛了一筷子餵齐衡,就像没听到堇色的话似的。 那群人眼见着就要冲过来了,商枝才缓缓的放下盘子,接过堇色手里的帕子擦嘴,“一个不留。”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就停了下来,一下子全倒了。 乌季这个时候真的被吓到了,想他一个隐卫,怎么着也杀过不少人,可今日这阵仗实在没见过,个个一刀毙命,了无声息的人就死了,换做是他,恐怕还没站起来就直接倒了:这个少夫人实在不一般啊。 吃完了东西收拾好了,商枝就拉着齐衡上了马车,商枝可怜兮兮的看着齐衡,“夫君,你是不是怨我没告诉你实情?”商枝装哭耍赖是一把好手,可齐衡不知道啊,商枝那语气跟要哭似的。 “没有,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齐衡似乎不想多说,“好了,夜深了,睡吧,明日早些起来去镇上换马骑过去吧。” 商枝本想耍波赖,可齐衡不配合,那就只有睡觉了。夜深人静,齐衡睡不着,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想着盛明兰出现的却是程商枝的脸,哭的、笑的、生气的、耍赖的,怎么样都有,怎么甩都甩不掉。 第十四章:齐衡夫妇失踪 丞相朝堂弹劾 第二日早间醒来的时候,齐衡觉着头疼得紧,昨夜似乎做了什么梦,迷迷煳煳的,现下也想不起来了。 四人吃了些干粮,就开始赶路了,马车始终都要慢些,所以将近午时才到一个镇上。商枝觉得经过昨晚的事,丞相更不会罢休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于是她让堇色去买马,他们决定骑马去江安。 丞相收到了下属的消息,以为事成了,高兴的去暗室相见 “可是得手了?” 下属突然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丞相很是愤怒,“不过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们可是训练多年的暗卫,连这都搞不定?” 跪在地上的人被丞相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主上,他们身边似乎有高手,去的暗卫们均是一刀毙命,连一点儿挣扎都没有。” 丞相眯了眯眼,“高手,齐衡身边有什么异常吗?” 下属思索一番,“齐衡身边多了一个人,从未见过,我们查过,是齐国公给他的隐卫,暗卫应该就是那个人所杀。” 第31页 丞相嗤笑一声,“呵,齐国公还真是想得周到啊。找人盯着,寻机会下手。”丞相也不理地上跪着的人,径直离开了暗室。 他们主僕四人骑着马飞快的出了城,一路走走停停,途中换了好几次马,用了两天终于到了江安,这一路上的流民众多,到了江安才发现路上逃难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齐衡没有急着与随侍会和,他和商枝直接去了江安知府衙门见江安的知府大人杜长安。 杜长安看过衙役拿进来的令牌,急忙出府迎接,看见齐衡后急忙跪下,“下官叩见钦差大人。” 齐衡伸手扶起杜大人,“杜大人,这城中如今是何状况?”边说边进衙门。 杜长安也是焦急得不行,“本来城中是有许多存粮的,可是海涝来得太迅勐,这城中的地窖仓库不是进了水就是被埋了,能找出来的我们都找出来熬了粥分给大家了,现在城中的人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有些人熬不住就逃难去了。” 齐衡安抚着杜大人,“杜大人不必心忧,再过两日就有粮食了。对了,受灾的只有临海的江安吗?可还有其他城镇?” 其实杜长安好些话都还没有说,只是碍于商枝一介女流在,不想多说,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无奈之下他暗示齐衡让商枝先离开,“大人,不妨先让夫人带着随从去给你们挑个房间,着人收拾一番。” 齐衡知道杜长安的意思,可他不想让商枝离开,他总觉得商枝不一般,赈灾之事她一定可以帮上忙的,留下来商议一番倒也无事。 商枝才没打算走呢,再说这赈灾是生死大事,多一个人多点对策,齐衡是不会避讳她的,“杜大人,如今城中难民无数,住的地方我与夫君也不挑,随意一些便好。哦,对了,不知道杜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千里江山,长治久安;临江之血,映照半天。” 杜长安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变了好几次,随后急忙跪下请罪,“齐夫人,下官逾越了。” 商枝看着齐衡一笑,“杜大人快起来吧,如今城中局势混乱,还要靠着杜大人的官声,我夫君的差事才能顺利展开啊。” 齐衡看着跪下的杜长安,不觉骇然:她缠着要来江安就是为了这杜长安?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一个从四品的知府给毫无品阶的妇人下跪竟还心甘情愿? 商枝知道齐衡的疑惑,眼下周围有丞相的人盯着,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而且如今要紧的是安顿难民。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没整理出什么有用的,齐衡就打算去码头查视一下灾情,不想让商枝一块儿,怕有什么意外,“你好好在衙门里待着,哪里也别去。” 商枝知道不能再反驳齐衡了,泥人也有三分气性,这几日她已经逾矩很多次了,不能太过分,反正一会儿偷偷跟着去就好了。 齐衡和杜长安来到码头,满目疮痍,好些罹难者的尸首都没有收拾,杜长安连忙解释,“海涝过后,衙役们都出动去救人,活着的也来帮忙,可粮食实在不够,渐渐地大家没了力气,收拾不了了,好些人都饿死了。” 齐衡看着这些场面,心中悲痛,“这些百姓本是安安逸逸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会想到依傍而生的地方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商枝来之前翻找过关于海涝的卷宗,和她想的一样,海涝就是海啸,只是相较于现代的海啸危害要小得多。一路过来,观察地形,她猜测应该是地震引发的海啸,而且应该还有余震。商枝在齐衡出门不久就跟着了,现在也快要到码头了,正要去和齐衡说一声,突然地面就开始晃动,摇了几下就停了,商枝心道不好,一下就冲着码头狂奔而去,堇色连忙跟着她。 在海边码头的齐衡也感受到了地动,不过只摇了几下,也没太在意,身在低洼处的他们自然也没有看到越来越近的海浪。商枝心头慌极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海边,看着远处的海浪,也来不及喊他们了,直接跑过去把他们推到不远的岩石后面,齐衡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打过来,直接把他们扑到了,幸好有岩石挡着,他们也只是弄湿了衣服,喝了几口海水,人倒没什么事。 几个大浪过后,海边才慢慢恢復平静,齐衡一身湿漉的从岩石后面跑出来,却没有看见商枝的身影,愣了一会儿,他开始一个一个的翻找着海滩上的人。 还没找几个,海边又开始地动,明显比开始那次动静要大得多,乌季生怕海浪再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劲儿攥着齐衡堇色把他们拉离海边。 齐衡也有几分把式,可在身为隐卫的乌季手里什么都不算,只能硬生生的被拉走。 堇色脸色阴郁的站在码头上面,看到乌季走过来,直接拉开腰上的鞭子一下抽过去,她不善表达,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乌季没注意,脖子上被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可到底也比不上堇色的心痛。 乌季走过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想打我就打吧。” 堇色也不理他,在乌季来之前她已经让暗卫去找了,要不是开始商枝让他们去联繫那支军队,商枝也不会遇难,可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了。 堇色不管他,突然起身走到齐衡身边,乌季以为她要对齐衡做什么,连忙过来挡在齐衡面前,“此事与小公爷无关,请你不要迁怒 ” 第32页 堇色没打算找齐衡的麻烦,她也相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现在应该解决丞相的事了,“小姐自然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将你遭遇海涝生死未卜的消息透露给丞相。” 齐衡没有说话,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堇色就当他同意了,乌季和杜长安在一旁也不好开口,事情也算是定下了。 身在京都的丞相得到齐衡遭遇海涝生死未卜的消息后,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下了,“消息确认吗?他们夫妻二人都遭遇了海涝,三天三夜都没找到?” 黑衣人语气欢快,显然很开心,“禀告主上,知府确实派人找了三天三夜,没找到。” “哼,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还想和我斗?老天也都让着我呢。”丞相十分得意,丝毫没把齐衡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江安的消息送到了京都:齐衡夫妇失踪,连同那三百万的赈灾银一同消失了。消息一出,议论纷纷,齐国公府和程府被人抵着嵴梁骨骂。 丞相见时机成熟,上朝的时候立马上折弹劾齐衡,还拿出一连串的证据表明齐衡贪污赈灾银,所有证据都直指齐衡,朝上的许多人见风倒,句句不离齐国公教子不良,连齐衡与盛明兰的事都给扯出来了。 皇上早就从暗卫那里得到了消息,心里直骂丞相这只老狐狸。面上却依然凝重,“丞相所言确有道理,那就查吧,给我仔仔细细的查。” 丞相领命之后就开始收集齐衡的罪状,当然这些罪状自然是栽赃的。这些日子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沈烽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人,多次相劝不要一条路走到黑,沈辞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哪里会听这个被自己一直嫌弃的儿子的话,沈辞直接抬出家法让沈烽跪祠堂。 沈姝岚对于这个大哥可是不喜得很,沈烽受罚她是乐见其成的,偷着乐还不够,还乐呵呵的跑到沈烽面前去奚落他,“哎哟,我的大哥呀,你是嫡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里跪祠堂。” 沈烽压根就不搭理她,沈姝岚以为沈烽是被说中了心思,正难受着,于是她变本加厉,“呵呵,我那嫡母还不是如此,占着个嫡妻的身份,什么都不是,还不如青楼里的那些娼妓能留得住爹呢。” 沈烽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面容狰狞,可沈姝岚才不怕他呢,正打算再说两句一吐为快的时候,沈烽一耳刮子就过来了,把她直接就打懵了,隔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脸边哭边骂沈烽,“你以为你是嫡子就了不起吗?我让爹爹来打死你。”说着就跑开了。 沈姝岚径直去了沈辞的书房,“爹,大哥他打我,呜呜呜。”沈辞看见沈姝岚半边脸都肿了,心疼得厉害,“你等着,爹这就去教训那个孽障。” 祠堂里,沈烽似乎有些激动,听见了脚步声后有恢復了平静。沈辞走到沈烽面前,二话不说就踢了一脚,抄起灵案上的荆条就是一顿抽打,“你个孽障,让你打你妹妹,你个不省心的,气死我了。” 沈烽一直没开口,他在忍,他知道,很快很快就要解脱了。去沈夫人那里报信的人终于把沈夫人带来了,沈夫人一进祠堂就看见沈辞在狠狠的抽打沈烽,直接跑过去要夺沈辞手里的荆条,结果被沈辞一下推倒了,“沈辞,你个没良心的,为了那个野种,害了我父兄还不够,还想打死我的儿子,今天我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就朝沈辞扑过去,抓花了沈辞的脸,沈辞摸到一手的血,彻底失去了理智,“你这个毒妇,我今天非休了你不可。” 沈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这些年为了儿子隐忍罢了,“休就休,老娘也不怕你,你有本事现在就写。” 沈辞被暂时的得意沖昏了脑子,再加上生气,彻底失去了理智,着人拿了笔墨纸砚,不过片刻就写好了休书,甩到沈夫人脸上 拉着一旁看戏的沈姝岚走了。 待人走完后,沈夫人突然就抱着沈烽大哭,“娘这些年对不起你啊。” 沈烽安抚着沈夫人,“好了,娘你现在自由了,儿子也快解脱了。”娘俩就这样互相安抚着。 再说程商枝,她推开了齐衡他们之后就一个大浪打过来,直接把她捲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屋子里,她挣扎着起身下床,出了屋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岛,四被海包围着,舒适的海风,暖暖的骄阳,很是惬意。 屋外正在晒网的大娘看见商枝醒了,“哟,姑娘你醒了,没什么大碍吧?”商枝走过去给大娘搭手,“没事儿了,是大娘你救了我吗?” 大娘点点头,“我和老头子出海回来,看见你卡在石缝里,就给你救回来了。” 商枝很疑惑,“大娘,附近不是发了海涝吗?那么危险,你们怎么还出海? 大娘也是聪明人,知道这姑娘不一般,“姑娘你是江安的吧?别慌,待会儿老头子就从岛主哪儿回来了,现在日头还早,我叫他送你回去,别担心,海涝已经过了,不会再有了。” 程商枝恍恍惚惚的,没太明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爷就回来了,大娘连忙让他送商枝回江安。 不知为何,商枝就乖乖听了他们的话,什么也不问的跟着走了,上了船之后,有些颠簸,慢慢的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船上,不过身边的人换成了齐衡,商枝惊喜的看着齐衡,“你怎么在这儿?” 第33页 齐衡见商枝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在海滩周围找了你一天一夜,后来是出海来,在附近的孤岛边找到你的。” 商枝不解,“不是一个大爷摇着船送我出来的吗?”齐衡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哪有什么大爷,我是在孤岛的石缝里发现你的。” 商枝闻言也没在多问,准备好好养着,等回京就端了丞相的脑袋。 第十五章:丞相齐衡朝堂对决 商枝夫妻艰险归京 商枝回来之后就让暗卫收拾了丞相在江安城中的眼线,封闭了江安城中的所有消息,与此同时,杉州的粮食终于运到了江安城。 商枝让堇色拿出随身携带的三百万两银票,交给了杜长安,“知府大人,这是三百万两的赈灾银,还要劳烦大人差人去邻城兑换成银两。” 杜长安点点头,“齐夫人言重了。” 商枝也没多说,反正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赈灾。 半月之后,丞相收集了齐衡的所有罪状面呈皇帝,皇帝只说上朝之时再议此事。 丞相担心皇上变卦,于是上朝之时将齐衡桩桩件件的罪状拿出来,看着这十几桩什么贪污受贿、强征强买罪状,齐国公都气笑了,“丞相大人好手段啊,我儿不过为官数月,就有了这么多罪状,难为丞相了。” 丞相聪明谨慎了一辈子,临老了却犯了煳涂,他本就是与四王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他自以为赵谦徵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孩,兀自得意的煳弄着他。 丞相在朝中多年,自有同一阵营的人,说实在的,朝中许多的老臣都觉得赵谦徵占藩为王可以,做皇帝确有不妥。 细细想来,不过是这些老臣倚老卖老,觉得这新皇帝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什么都好煳弄。可他们都忘了,赵谦徵是楚亲王的嫡孙,多年前陛下病重,楚亲王曾任摄政王理朝,论为君之道,比那空有野心不知谋划的邕王可好了多少倍。 赵谦徵如何不知大臣们的想法,他索性放开了手,他倒要看看这些个老煳涂手里都有些什么底牌。 赵谦徵看着手中所谓的罪状,“丞相这些罪状,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既然丞相言明人证物证俱在,不妨与去江安赈灾的齐大人对峙如何。” 丞相早知齐衡遭了海涝,对此欣然应允,“皇上,老臣愿意与齐大人当面对峙。” 赵谦徵就等着他这句话,看向俞公公,俞公公收到皇上的示意,微微点头,“宣,赴江安钦差——齐衡上殿。” 此言一出,惊得丞相一身冷汗,下意识的看向大殿门口,齐衡一身正红色的朝服,大步款款的跨过殿门,一步一步的逼近丞相。 齐衡走到大殿之中,一撩朝服,跪了下来,“微臣叩见皇上。” 赵谦徵连声让齐衡平身,“爱卿快快平身,赈灾之事可还顺利?” 齐衡起身行了一礼,“微臣幸不辱命,江安海涝之事已安定,江安城正在重建。” “好!好!好!”赵谦徵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皇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可接下来的戏还要接着演,“爱卿,今日急召你入宫是为赈灾银之事。” 齐衡从商枝那里早已知道丞相的计谋,皇上的话显然是让他配合,那就将计就计好了,“赈灾银部分已分至灾民手中,其余用于重建江安城。” 丞相到底是歷经两朝,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是齐衡给他下的套,眼下只能死抓住齐衡的罪状,否则自己就无法翻身了,“齐大人此言差矣,这赈灾银我们众臣皆不知其数目,由着你胡说也无不可。” 他就不信那么大笔银两,齐衡真就丝毫未动,这往年去赈灾的人,手上多多少少是留了些油沫子的,齐衡初出茅庐,这种小错必定是会犯的。 可丞相他还真是料错了,齐衡不是那般眼皮子浅的,他自小跟在齐国公身边,听得最多的就是“修身、忠君”。 修身:修己身之德行; 忠君:忠明德之君上。 三百万两的赈灾银,若齐衡贪墨其之三一,余下的用于重建江安还绰绰有余,可他不会这么做,发国难财是他最不屑做的事。 丞相早就知道赈灾银是三百万两白银,他特地命人在户部的帐册上做了假帐,拟成的是四百万两,不论齐衡是否贪墨,只要他拿不出那一百万两,最后的结果就是斩立决,一切都算计得天衣无缝。 然而,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户部为他做假帐的那个人是皇上的暗卫,他私自设帐的证据早已呈上御前,就等着他刺杀朝廷命官的证据到手一同治罪。 齐衡对于丞相的指证毫不在乎,他自己什么都没做,身正不怕影子斜,丞相的攀污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齐衡看都没看丞相一眼,直接把摺子递给了皇上,皇上拿到摺子看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发青,气得青筋暴起。 看完了摺子之后,皇上抬起手,用了点力,把摺子直接拍到了丞相的脸上,“呵呵,歷经三朝的老臣啊,沈辞!你可真给朕长脸啊。” 目前赵谦徵手中的证据显示丞相不过是贪些银钱,这次去杀齐衡只是迫于无奈,可齐衡的摺子上是江安的那百人军队的杨参将和江安知府杜长安一同所呈,所述是丞相二十年前去江安赈灾时的所作所为,皇上一点一点看下来,肺都要气炸了。 第34页 摺子上所写是二十年前江安海涝,那次的海涝较之今日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整个江安,包括建得最高的知府衙门都没避过,被大水直接沖了,海涝之后,整座城几乎成了空城,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朝廷得知此事,立即派遣当时是兵部尚书的沈辞前去赈灾,带了八百万两白银,那笔赈灾银可以说是当时国库的十之八九。 到了江安之后,沈辞并未急于分发赈灾银,他等着那些倖存者实在过不下去了,去衙门找他闹,然后他以镇压暴民的理由将那些人都关了起来。 然后八百万两白银只拿出了四百万两齣来用于重建江安城和安抚灾民,他一个人,活生生的吞了四百万两,杜长安当时刚刚调去江安城,沈辞有意拉拢于他,杜长安自然不会接受,沈辞当时权利不够,胆子也没大到敢杀朝廷命官,他认为杜长安也不知详细的赈灾数目,也就没太在意他,谁知二十年后,他就栽在了这不起眼的人手里。 当然,这不起眼只是他自己的认知,太组的暗卫怎么可能不起眼,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丞相看着摺子,冷汗直流,这些日子他是真的得意过头了,忘了皇上是楚亲王的孙子,虽然楚亲王的儿子不怎么靠谱,可这个孙子是自小在皇宫中长大的,实在不可小觑。 完了,这辛苦劳累一辈子的家业就这样完了,丞相直接瘫倒,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丞相于朝堂之上直接下狱,齐衡回家就告知了商枝此事,虽然她依然未曾言明自己的身份,可到底没暗自做过其他事,想起这几日的归京路,齐衡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半月之前,杉州的粮食到了,齐衡和杜长安一起安抚灾民,分发赈灾银。杜长安是江安城中的“活青天”,有他在,灾民之中并无一人暴乱,加之驻守邻城的一支军队前来,重建之事就开始实行。 齐衡见事已安定,便决定次日回京復命,为了快捷,让随侍的人留在江安,他们四人先行回京。商枝同意了齐衡的想法,也不打算带上那支百人军队,让他们自行前往京都,可那日夜间她又梦见了孤岛上的那对老夫妇,只是他们这次出现在回京的官道上,救了身受重伤的商枝,而齐衡伤势太重,已经气绝。 暗夜中的商枝一下就惊醒了,按着绞痛的心脏,眉头紧皱。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为了不吵醒齐衡,连鞋都没有穿去开门找堇色,守在门口的堇色发现有异,起身正要出手,结果一看是商枝捂着心口,脸色有些难看,“小姐可是心疾犯了?” 商枝摇摇头,“心里有些不踏实,你去通知杜长安,让杨参将带人偷偷跟着我们。” 堇色点点头,就去办了。杨参将就是那百人军队的头领,商枝让杨参将带人跟着他们,就说明他们要跟着一起回京。 商枝现在也睡不着,愣了一会儿,索性穿上衣裳出门走走,正好遇见办完事的杜长安,杜长安现在对商枝丝毫不敢怠慢,私下见面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主子。” 商枝对江安丝毫不熟悉,她不确定先皇是否给赵谦徵留了后招,若是有,不打点好杜长安就是对她的一大威胁。 如今夜风微凉,心口也没那么难受了,“知府大人不必如此,只是机缘巧合知悉了太组在江安发生的事联想到的。” 杜长安知道商枝是在宽慰他,那四句话讲的是太组当初起兵的缘由与登基之后的志向。 太组为了考验后辈的能力,特意在话中将事件对调,且当年登基的缘由到现在已经无人知晓,跟着皇上最久的老定国公早已去世,放眼整个大宋,除了驻守在此的暗卫,再无其他人知晓。 而商枝的那句话就像是投入死湖中的一粒石子,盪起层层涟漪,杜长安听到的时候实在诧异,事后他求证过身在京都的人,原来是冲着荒山里的那支百人军队,他突然想到,也许就是这支百人军队才证实了程商枝的猜想,来到江安求证。 杜长安也没打算探究到底,既然程商枝破开了谜题,那她就是他们的主子,整个江安城的暗卫都供她驱使。商枝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着别留后患就好,“杜大人安安心心在江安待着吧,我一介女子,没那么大的心,只求一生顺遂,一世长安。更深露重,杜大人莫要染了凉气。” 商枝说完就转身回房了,杜长安也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商枝真有野心,他还不得不从,那就是一大麻烦了。 第二日,依照计划他们四人像来时一般骑马回京,而杨参将带着几人悄悄的紧随其后,其他的人不易察觉的跟着。 这第一日无事,安全的过了一个城镇,歇了一晚,可商枝倒更不放心了,在城中他们不便下手,可路上就方便了。 第二日白间,他们远离了城镇,午时正是艷阳高照,在一个树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风抚过林间沙沙作响,有几分意趣,若不是此处正是伏击的最好地段,商枝还真是想好好欣赏欣赏。 乌季听得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立马神情肃然,四人对视一眼,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黑衣人突然出现,围住了他们,看着这少说也有数百人,乌季有些颤抖的吞了下口水,堇色也知此情有些为难乌季,问了乌季一句,“轻功厉害吧?”乌季点点头,堇色就安排了事情,“待会儿我说跑你就带着姑爷离开包围圈。” 第35页 堇色做好准备,见黑衣人正要上前,一声令下,堇色带着商枝、乌季带着齐衡施展轻功纵身飞出了包围圈,杨参将看见商枝脱险,立马带人上前围住了黑衣人。 商枝一看这些人就知道他们是邕王的余孽,就他们四人的话,再是武功高强也抵不住这么多人,不过杨参将一来,他们这些逃亡的余孽自然就比不得正规训练的军队,几下就死了大半,四人就在外围看热闹。 杨参将留了一两个活口,审问之下才得知丞相曾与邕王合谋,邕王事败之后,因他与邕王的交易是私下的,无人知晓,所以他转投了四王爷,谁知后面四王爷也无法翻身,被赵谦徵捡了个漏,丞相见此只得作罢。 后来他得知邕王还有余党,便想方设法的找到他们,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杀了齐衡,他们一直躲躲藏藏,并不知道江安送进京的消息,所以才会在半路上拦截住齐衡他们。 齐衡只要一想到若不是有杨参将的军队在后面赶来,他们一行四人可能就成了这些余孽的刀下亡魂就有些后怕。 晚间歇息的时候齐衡说到了此事,“今日一事实在兇险,若我们回不来说不定就由着沈辞胡说,乱扣罪名了。”静了一下,“前些日子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拦截我们,安排了人在后面跟着?” 商枝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那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在回京的官道上被人拦截,我重伤被人救了,你没逃过。” 齐衡知道有些话她不想说,也没打算逼她,就没再多说,“好了,睡吧,明日我陪你出去逛逛。” 夫妻俩这几日也累着了,沈辞的事告了一段落,皇上还特地让齐衡休了半月的假,好好陪陪家里人。 第十六章:沈辞斩首荣妃“重生” 家眷流放沈烽无恙 沈辞在朝堂之上被剥去了官服直接下狱,满朝文武看着,唏嘘不已,可奈何大势所趋,且不说丞相之罪桩桩是实,就现下形势而言他们也是仅可自保,哪里还敢替罪状查实的丞相求情,而去触怒龙颜啊。说来说去,这些人不过是有利益牵扯,利益一断,所谓的的情义也就随之消散,这大难临头,谁还管那些“残鸟”,早就各自飞散了。 丞相入狱之后,皇上就派遣京畿卫入了丞相府抄家,其中家眷奴僕先一律收押,待审定之后再做决断,而定国侯世子任监督使,说白了就是以防有人过多扣留,毕竟抄家的兵将没(mo,四声)下一两个值钱的小物件儿也是常事,这歷朝的“规矩”也算是给那些抄家人的一些辛苦钱。 不得不说皇上也是明智,不然他的国库就充不盈了,不过这丞相的家底实在丰厚,出乎方陵游的意外,抬进抬出的无数珍宝,这么些年啊,丞相恐怕是敛了不少的不义之财,还专门修了个密室装这些财宝啊。 这两日,也不知有多少金银财宝从丞相府中收入了国库,登记宝册的监任官这两天儿忙都忙不过来,每每都要点灯忙到凌晨,再将登好的册子呈到御书房请皇上过目。 看着这两日呈上来许多的抄家摺子和登记的物品册子,赵谦徵的心里是又怒又气,可又无可奈何,就算是千刀万剐了沈辞时间也退不回去了,那些物件儿也回不到它们应去的那处了。 丞相的家底也抄得差不多了,最后那日,方陵游看着凌乱的相府,“这歷经三朝的丞相府也走到尽头了,不知我们这些四朝功勋还有多少日子啊。” 这番感嘆也是那些陪着太组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心底的担忧,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只能谨小慎微的过着,生怕触怒了这刚刚翻了丞相府的新帝,临了了还落得个晚节不保,连累了家中老小。 眼见着就要收工了,西苑那方来了个士兵,“禀告世子爷,西苑的竹林深处有一小院,审问了家奴得知那是丞相府的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且有重兵把守,我们不敢轻易行事。” 方陵游很意外,“难不成这丞相还金屋藏娇了?走,去看看。”不得不说,方陵游真相了,只是这真相让他有些难以承受啊。方陵游到了竹园外,果然看见这丞相府中的兵士守在园外,方陵游直接施展轻功进了园中,因他暗中有暗卫相助,那些兵士便没拦住他,让他进去了。 方陵游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万分震惊,为了京畿卫众人的性命,他急声拦住了要强攻进来的众位士兵,“谁也别进来,好好守住门口,谁要是敢闯进来,格杀勿论。” 这一番抄家打开了丞相府的禁院,谁也没想到丞相实在是胆子大,居然将当年在太子一案中自杀的荣妃(小荣妃的嫡姐,富昌伯的亲姐姐)偷龙转凤后不声不响的养在了自家后院,想来这被宠坏了的沈姝岚就是荣妃的女儿了,至于她是谁的女儿方陵游现在没心思关心。 方陵游定了下心神,敛去了满脸的震惊,直直的看着不远处依旧雍容华贵的荣妃,暗中示意跟着的暗卫去将皇上请来,自己先去套套她的话,“荣妃娘娘,别来无恙啊。” 说实话,方陵游一进来看见荣妃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吓了一跳,“青天白日的,我还见鬼了?” 毕竟当年太子一案可以说是轰动这个京都,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宫里宫外,世家勛贵,只要涉案的,没有一个逃脱。而当年的罪魁祸首——荣妃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丞相府,照此看来,太子一案,其中必然还有丞相的手笔了。 第36页 荣妃没有理方陵游,只是静坐在石桌前悠哉的喝着茶,“等皇上来了再说吧。”方陵游诧异她居然看懂了自己的暗语,可见她无意多说也就不勉强。 宫中皇上接到暗卫密报,立马前往丞相府,皇上这一路上是怒火滔天,荣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恶毒:当年太子在禹州赈灾,路遇暗杀,身受重伤回到皇宫,他那日歇在宫中,亲眼看见荣妃将一包药倒进太子的药碗中给他强灌下去,荣妃走后他才敢从暗处出来,结果看见重伤的太子七窍流血,无力回天了。 当年他幼小,可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便将此事告知了娴贵妃,后来,娴贵妃制造了一些证据,让她死了,可谁也想不到丞相竟然敢偷龙转凤,让荣妃躲过一劫。 皇上是暗中来的,没惊动外面守着的的士兵,荣妃看见他来很是意外,“不是皇上来吗?他是?” 方陵游知道荣妃这些年在这院中不知外面局势,自然不认识新皇,“他是楚亲王世孙,先帝已然仙逝,遗诏书明世孙继位,如今他是皇上。”不过荣妃口中的皇上是先帝也不无可能,不得不说,方陵游又真相,直觉真灵啊。 荣妃没想到皇上已去,有些不能接受,她这些年在这院中出不去,外面的人又进不来,而沈辞并不同她说什么朝堂政事,如今她对外界一无所知,这些年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皇上其实一点都不想听这个女人废话,所以直接下了命令,“把她关进冷宫,通知娴太妃,其他的不用管,回宫!”他对荣妃身上的秘密也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让她死,死了就一了百了,太子也可安息了。 一想到太子他就恨不得凌迟沈辞与荣妃,可斯人已逝,如今把他们五马分尸都是徒劳。 秦初娴又一次踏进了冷宫,上次是小荣妃“暴毙”,这一次,轮到了早在多年前就被凌迟的荣妃。 荣妃在冷宫待了几日,却依旧那般雍容华贵,“呵,娴贵妃,你终于来了,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 荣妃心里还是想见一见故人,时隔多年再次看见秦初娴,她也算是解脱了。秦初娴的出现在她意料之中,她怕死,所以这么多年没想过自尽,她就盼着秦初娴把自己赐死,也算是解脱了,可秦初娴哪能如她的愿呢。 秦初娴看着这张刻在心头数十年的脸,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恨不得立即将她千刀万剐,可这些年养成了面无表情的习惯,在她的脸上看不见丝毫异色。 “啪!”秦初娴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打了荣妃一巴掌,这一巴掌打懵了荣妃,荣妃捂着脸突然就笑了,“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秦初娴也没再管她,平静的转身走了,在殿门口一只脚就要踏出去的时候,她停下了,“明日沈辞三堂会审,他必是斩立决,其家眷流放。”荣妃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秦初娴满含热泪的出了冷宫,于嬷嬷急忙上前扶着,“娘娘,放得下了。” 秦初娴回头又看了一眼冷宫,“是啊,放得下了。走吧。” 那一瞬间,秦初娴就像老了好多,许是有些东西不用再独自担负着,一下子轻松了。那些情情爱爱的过往会随着荣妃的自尽彻底掩埋,再也不见天日。是的,秦初娴最后的“忠告”就是在逼着荣妃自尽,让她解脱,也算是全了她俩闺中的情谊。 三堂会审,沈辞所犯下的罪状件件被拎出来,他自知自己逃不过了,痛痛快快的认了罪,只是请求皇上放过荣妃。如今太子早就不在了,而娴太妃在得到消息去冷宫扇了荣妃一巴掌后也没再有后话,皇上心中多有不快,但只能一直养着荣妃,动不得她。 可不曾想在丞相受审的前一夜也就是娴太妃找过她的那日夜间,她自己投缳自尽了,而她“重生”的秘密就这样沉眠于她的心底,再也不见天日了。 跪在赵谦徵面前的沈辞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度,皇上点点头,并没有告诉他荣妃已经自尽了。 判词很快就下来了:沈辞被判斩立决,其余家眷及涉事奴僕一律流放,查清原委无关奴僕当堂释放,而沈烽身为其子因有功名在身,暂被革去职位,此后不得再入京为官。 最幸运的是合离的沈夫人,她的娘家人也不曾与沈辞有过合谋,真真的逃过了这一劫,想到再也不能回京做官的儿子,沈夫人恨不得把沈辞千刀万剐,这么些年来,丞相府中人都叫她一声“夫人”,可那家中奴僕皆知这不过是一个虚名,禁院里的那位娇客才是沈辞的心头尖儿,摸不得,碰不得。 看着白髮苍苍的父母和一直对她倍加关怀的兄嫂,沈夫人觉得自己真的解脱了。前些时候,沈辞风头正盛,颇有加官进爵之势,可刚刚进翰林院的儿子突然来找她,也就从那日起,她才不再自欺欺人。 那日白间,沈夫人在佛堂礼佛,儿子刚刚进来翰林院,正好还愿,沈烽进了佛堂,恭敬的在佛前拜礼,“母亲,你想不想离开丞相府这个牢笼?” 沈夫人听见儿子此言,有些心动,可也知晓分寸,“这是佛堂,不可乱言,府中嘈杂,还是少说话。” 沈烽知道母亲是在暗示府中耳目众多,让自己别多言,谨慎隔墙有耳。沈烽暗中已经成为新皇的人,这周围都有隐卫保护,他知道不会被发现,也就放开了说,“母亲,别再自欺欺人了,沈辞这吗些年只是拿你当个幌子,沈家将要倾覆,你留在这里毫无作用,还会牵连舅舅他们。”在沈烽心里,沈辞才是他对丞相的称唿,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如此,父亲?他不配。 第37页 沈夫人自从知道禁院中的那位娇客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挡箭牌,自己的孩子不过是替沈姝岚挡灾罢了,十年了,她早就清醒了,只是自己一个深院妇人,又不能牵连家人,实在找不着法子走出这牢笼。这些年,除了儿子,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娘家人,沈烽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沈烽极力的劝说自己的母亲,“母亲,最好是被休回家,以后丞相府的任何事都不会与你有关,若是和离,沈辞必定会找办法攀咬住你与外祖一家。” 沈烽自小就不受沈辞喜爱,那时他小,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为了讨父亲欢心,他学习很是用功,可父亲依旧没有好脸色。而妹妹一哭,父亲就去抱她,自己也学了这招,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暴打,在母亲给他上药的喃语中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父亲的一颗棋子,哪用得着疼爱,只要听话就好。从此,他就成了寡言冷漠之人。 沈夫人听到沈烽说到娘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就痛快的答应了沈烽的计划,两人一番合计,才有了“沈烽跪祠堂,沈姝岚前去羞辱,沈烽怒打沈姝岚,沈夫人护子被休弃”这一幕。 牢中的沈烽从未后悔自己的行为:呵,孝道?这种东西沈辞根本就不配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齐衡赈灾开始就是针对沈辞设的一个局,他若是不跳,那就放过他,若是进了局中,那就只有凌迟了。 沈辞斩首那日,沈烽请求去观刑,理由是他是沈家唯一嫡子,去送沈辞最后一程。 午时,艷阳高照,菜市口聚满了人,沈夫人也在其中,沈辞被押上断头台,看着这些愚昧的百姓,沈辞嘴角划过轻蔑一笑,目光辗转停在了沈烽身上。 沈辞笑得有些惨烈,活了这么多年,在狱中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他若是还想不明白自己被谁卖了那他这丞相也是白做了,“哈哈哈哈,我的好儿子啊,哈哈哈。” 沈夫人虽已被他休弃,可听着他如此惨烈的笑声心中还是难受,不忍亲眼看着他身首异处,偷偷离开了。而沈烽怕母亲难受,也就跟着离开了,自然就没看见沈辞眼中的一丝愧疚。刽子手一刀下去,这个走过三朝的老臣,终于成了歷史,一个遗臭万年的歷史。 依据本朝律例,凡事身犯重罪之人,若是其子身有功名且并未参案,可不同罪,但须削其功名,此后不得再入京为官。 沈烽是个人才,赵谦徵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商枝就利用了这条律例的漏洞:不入京为官不代表不能在京都待着,也不代表不能在京都的邻近县城为官。因着这个,沈烽躲过了流放。 皇上本打算将沈烽安置在邻城任职,可他一意孤行的去了西北投奔秦大将军去了,此后就留在了军中。 第十七章:齐衡夫妇冷战两月 商枝回家烧毁花灯 时间过得挺快的,一晃就是几度春秋,商枝嫁进齐家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她和齐衡的相处一直不温不火,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年节之后,禹州出现瘟疫,顾廷烨被派去安抚难民,那时盛明兰已经怀孕了,两月之前,禹州传来消息:顾廷烨染上瘟疫,重病在床。盛明兰知道后动了胎气,她不过两月就要生产了,此时动胎气兇险万分,齐衡担心盛明兰就瞒着家里人去了顾府探望,回来之后,齐衡把自己锁在了书房,不知道在干嘛,商枝担心他就熬了参汤给他送去。 商枝站在书房门口,“夫君,我给你熬了参汤,喝了早些休息吧。” 齐衡似乎有些烦闷,“不用了,你回去吧。” 商枝这两年被养得有些脾性,听到齐衡拒绝,脑子一热,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齐衡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商枝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不用了吗,你进来干嘛?” 商枝眼尖,看见了齐衡刚刚拿在手里的是护膝,那么宝贝自然就是盛明兰给他做的护膝,隐去心中的钝痛与苦涩,扯起一抹笑,“我只是担心你,先喝点参汤吧。” 商枝将托盘放好,盛了盅里的一勺参汤,然后递给齐衡,哪知齐衡根本就不领情,直接推开了,参汤洒了商枝一身,因为惯性还被齐衡的力道给推倒在了地上,商枝惊愕的看着齐衡,不知所措。 先前齐衡去探望盛明兰,发现她憔悴了许多,心里本就难受,回家憋闷了一会儿,商枝上赶着来找骂,他就把火气直接全撒到了商枝身上。 齐衡看着商枝的样子心有不忍,可怒火燃尽了理智,一拍桌子,指着商枝就是一顿教训,“程商枝,我告诉你,别仗着你有从龙之功就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谨守你嫡妻的本分,我也给你这个脸面,你须记住,出嫁从夫,哪怕你程家再是威风赫赫你也是我齐家的人,更何况你父亲不过是光禄寺卿,你的哥哥也是商人罢了,嫁进我齐国公府就要谨守我齐国公府的规矩,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商枝被齐衡这样说倒不在意,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提及父亲与兄长,她心中对哥哥本就有愧意,齐衡这般一说,她就更难受了,“齐衡,我敬你一声夫君是我身为你妻子的本分,可你为何扯上我父亲与兄长,是,我娘家比不上你齐国公府的门楣,是我程商枝高攀了你,可我父亲在朝中一没借你齐家的势升官发财,二没以你齐家之名行不正之事,你何以谈论我父亲,再说我兄长,生意都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与水土肥沃的江南一带,在京都不过几处地界不好的铺子,何时借你齐家行事。” 第38页 商枝这两年其实也不太好过,枕边人的心里是那个已经嫁人的妇人,两年的至诚相待在对方心里不过只是她高攀齐国公府应做的。 商枝说完站起来,脸色阴狠的看着齐衡,齐衡被看得心里发麻,一不注意就被商枝抢过了护膝,他还没反应过来,护膝就被商枝扔进了远处的火盆,一下燃起火苗,几下就把护膝吞没了。 齐衡愣了一下,疾步走到火盆边上,看着火盆里烧焦的护膝,怒火到了极点,也没看商枝,直接摔了汤盅,“你给我滚!”语气之间的愤怒实在明显。 商枝也是人,活生生的人,被自己的丈夫这般折辱,谁不难受,商枝吸吸鼻子,也没收拾书房,一身湿漉的离开了。 离开书房之后商枝将自己的物件搬去了客房,齐衡不知,食过晚饭之后齐衡让不为收拾东西去了书房,平宁郡主看着心焦,可又无可奈何,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月,连饭也没在一桌吃。 后来,平宁郡主实在看不下去了,强令两人去主屋吃饭,可两人吃个饭连眼神都不撞一下,平宁郡主也没辙了。 这日正吃着饭,不为急匆匆的跑来在齐衡耳边说了几嘴,齐衡扔下碗筷,转头就跑了,平宁郡主气得把筷子都摔了,而商枝也只是愣了一下,轻手放下碗筷,“娘,我也吃饱了,先回去了。” 平宁郡主看着这一桌子动都没动的菜,微嘆一声,“唉,这叫个什么事儿啊,一个二个的不让人省心。” 齐国公安慰她,“好了,孩子们的是你就别插手了。”说得郡主有气也没处发了。 商枝这些日子脾性不知为何有些收敛不住,尤其牵扯到齐衡就胸闷,结香她们也就不敢在她面前提齐衡了。 商枝早就想好了,打算今日饭后就去找齐衡说个明白,可饭间齐衡急匆匆的走了,夜深了才归家,然后一头钻进书房也没再出来。商枝没敢寻人问是何事,可后来盛明兰难产、澄园起火闹得人尽皆知,再一想到齐衡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走了,也就猜到了。 说实话,她心里确实膈应,可那毕竟是她丈夫,她藏在心头许多年的念想,也就不那么难受了,她想着齐衡应该还未用晚饭就熬了鸡汤温着。亥时的时候结香说齐衡回来了,她就好好收拾了一番,端着鸡汤来书房寻齐衡。 齐衡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小心翼翼把瓷娃娃放一旁,喝起了鸡汤,商枝强迫自己忽视那个娃娃,视线直直的盯着齐衡。见着齐衡喝完了汤,正要上前添,眼前一黑,直接摔倒了,那一盅汤泼了齐衡满身,还有那个娃娃上。 齐衡见娃娃浸了水,焦灼万分,“程商枝,你到底想怎样,我娶你也娶了,你还要我如何?” 商枝看着气急败坏的齐衡,觉得他好陌生,“呵呵呵,齐元若,我程商枝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只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既然你不想过了,那就算了吧。” 商枝慢慢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书房,齐衡正在气头上,哪顾得了她。 商枝回了客房,结香木荷都等着没睡,商枝冲着她们一笑,“收拾一下,回家。” 结香木荷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收拾东西,让门房开了门,离开了齐国公府。 府外堇色驾着马车正等着,见她们一出来,直接就迎了上去扶着商枝,“夜深路黑,小姐小心些。” 商枝上了马车就放松了许多,不过一会儿就直接睡了过去,结香两人看着心疼得不得了。这两月商枝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夜里常常失眠,也不让叫大夫,好些时候都是夜深了隔着园门在园子里看着姑爷的书房发呆,在园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夜。 到了程家,木荷去叫门,门房打着哈欠来开门,“这么晚了,谁呀?”一打开门就看见木荷站在门外,揉了揉眼睛,“木荷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木荷也不多话,“快些开门,小姐回来了。”门房一听急忙打开大门,这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就近的奴僕,好些人都起身看是怎么回事儿。 结香见木荷叫了们,就打算叫醒商枝,“小姐,到了,小姐。”结香叫了好几声商枝都没反应,结香手指碰着了商枝的脸,反常的温度让她下意识的就缩回了手,不确定似的又摸了摸商枝的额头,这次可把她吓着了,一撩帘子就叫唤了,“不好了,快来人啊,小姐发高热了。” 堇色听到后就钻进马车,摸了下商枝额头,收回手后神色严肃,一把抱起商枝就直接进府了。堇色抱着商枝边走边吩咐人烧热水请大夫,到疏落苑一路上惊醒了不少人,有眼色的就去通知了家里人的近身侍婢。 刚把商枝放好,盖上薄被,秦晅就带着韩老太医来了,“哎哟喂,我这一把老骨头啊,早晚有一天要被你们这些小辈给弄折了。” 秦晅知道自己鲁莽了,急忙向韩老太医赔罪,“事急从权,韩老,是晚辈得罪了。” 韩老太医摆摆手,“哎呀,我就知道是程家这丫头,先不急着论你的罪过,老夫先给她看看吧。”说着就坐下把脉了。 韩老太医把脉的时候,离疏影楼最近的老夫人也赶了过来,剩下的一大家子随后就挤满了屋子。 韩老太医眉头紧皱,收回手,嘆了口气,“老夫人可还记得老夫曾说过这丫头的心疾?” 第39页 老夫人点了几下头,“自然记得,这么些年了商儿也没再犯过心疾了呀。” 韩老太医边写药方边说,“本来她这心疾也不算什么,我当年也说过,只要调理得好,自然不会復发,只是早年她身有重伤,应是前些日子受了刺激,引发了她的旧疾,再加上她有了身子,这一上一下的心疾就復发了。” 先前堇色直接抱走了商枝,木荷就跟着她一起进门了,结香只得安顿好马车之后再进门,才到正屋口就被老爷和少爷拦住了,“今日发生了何事,你们怎就深更半夜急匆匆的回来了?” 结香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只得实话实说。两个月前,商枝收到消息,在禹州办事的顾廷烨几度被暗杀,消息不就就传进了京都,盛明兰因此动了胎气。 齐衡前去探望,商枝也理解齐衡,没拦着他,可她那时刚刚有孕只是自己不知道,气性有些大,再加上这两年在齐国公府养得娇娇的,没受过一点委屈,所以当她看到齐衡对着盛明兰送他的护膝发呆的时候一股火直冲天灵盖,抢过护膝就扔进了火盆。 两人就这样冷战分房而居两月,商枝后来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打算借着此事两人和好,可今日午间用饭之时,齐衡突然就离开了,商枝招来暗卫才知道是盛明兰受了刺激早产了,她便让暗卫守着别出什么意外。 想着齐衡离开的背影,商枝心里酸酸的,可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入夜的时候,澄园起火了,此时顾廷烨正好赶回来,一刀砍了要趁着明兰难产要杀她的康姨妈。 看着无比恩爱的两人,齐衡心里很乱,他等到明兰平安生下了孩子才离开,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商枝念着他应还未用晚饭,抱着和解的心去书房寻他,可谁想自己竟是上赶着去让他折辱,她程商枝也不是非齐衡不可,索性就自请下堂,回了娘家。也不知是为什么路上就发起了高热,到家门口了才发现。 程商陆听完全程,怒气沖沖的,转身就要去齐国公府教训一下齐衡,程砚庭心中也气,可眼下不是闹事的时候,也就拉住了程商陆。 程家人都知道程商枝生来就有心疾,襁褓之时哭闹发作过一次,掌家之后过度劳累发作过一次,府中的人都小心将养着,生怕哪时不注意就发作了。 细细算来,她这心疾都数十年没发作了,这次又是怀孕又是高热又是心疾的,韩老太医也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他也老了,“唉,若是我孙子还在京都也就不用劳烦我这把老骨头了。” 熬了一夜,商枝才渐渐退了热,有醒转的样子,商枝头晕乎乎的,“结香,结香。” 结香一直守在床头,听到商枝说话了急忙凑过去,“小姐,我在,你是要喝水吗?” 商枝摇摇头,“你去把柜子里的那盏花灯拿去烧了吧,算了,就在这里烧吧。”结香不明所以,“小姐,你不是最喜欢那盏花灯了吗?为了要烧了?”商枝摇摇头,没说原因,“去吧。” 结香只好起身去柜子里把花灯取出来,商枝看着那盏花灯,眼前浮现着那个明媚的少年,再也没有了,不,也许从来没有那么一个明媚的少年,过了许多年,她也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了,现在她倒那是梦了。 结香提着花灯放在门口就要去拿火盆,正好遇见木荷来换她,“你怎么拿着小姐的花灯,小心小姐醒了收拾你。” 结香一脸哀愁,“小姐醒了,迷迷煳煳的,让我把这花灯烧了,还要在她面前烧,我瞧着她都掉眼泪定是捨不得,就先把它拿出来了,你说这么好看的花灯为何要烧了,太可惜了。” 木荷人不爱说话,可心思比结香细腻活泛,结合小姐往日爱惜花灯的样子,就猜到这花灯与姑爷有关,“这花灯别烧了,你拿去老夫人房里收着,再去库房里找个颜色差不多的来,现下小姐迷迷煳煳的,又隔着珠帘,看不实在。” 结香一想,“对呀,你先去照看着小姐,我马上就来。”结香提着花灯去了京墨堂说了下缘由,又匆匆忙忙的去库房找花灯。家里人知道她醒了,可也怕言语不慎刺激她,就暂时没去她院子看她,等着过几日稳定了再去。 疏落苑中,商枝看着火苗慢慢吞没花灯,闭上眼睛,似乎极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一下子又昏了过去。 第十八章:齐衡罚跪抄写佛经 商枝离开齐国公府的时候已是深夜,府中的门房没看真切,只以为是少夫人的女使要出门就没放在心上,而齐衡也没打算去安慰她,所以,直到第二日早间用饭的时候,才发现商枝不在。 平宁郡主也是知道齐衡干什么去了,可是齐衡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就没责问他,用饭之时就没打算就这样算了。 平宁郡主准备向儿子发难,可看儿媳妇没在,往日这时候早就在饭桌前等他们俩,“少夫人呢?” 王嬷嬷走过来有些疑惑,“少夫人不在?早间我路过客房见门大开房中整洁就以为少夫人起床了,这……没在的话兴许是出门了吧。” 郡主心里有些不安,看着齐衡漠不关心的模样,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吃吃吃,还吃什么吃,齐元若,你要是把我儿媳妇气走了,看我不扒了你一层皮。” 第40页 平宁郡主这边正发着火,佩兰的女使连书就进了门,被一路引到了饭厅。“见过郡主。” 平宁郡主看着儿子油盐不进的样子,正好看见女儿的贴身女使连书回来,还以为女儿在方家受了什么不公,“连书你怎么回来了?!是兰儿在定国侯府受了什么委屈吗?” 连书摇摇头,“不是的,是小姐今日听见姑爷和老夫人他们说少夫人回了娘家,姑爷还气唿唿的打算来找少爷,就差奴婢来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姑爷那火冒三丈的样子,事情应该不小。” 平宁郡主恨不得直接刮这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昨日发生了什么事这满京都的人都门儿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又是因为盛明兰,平宁郡主觉着商枝知书明理,没受什么大委屈是决计不会无缘无故的回娘家的,“来人,把昨日守夜的门房叫来。” 郡主看着还自顾自吃着饭的齐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吃,你媳妇儿都跑了你还有闲心吃东西?” 齐衡其实早就知道商枝喜欢自己,他的确是一个翩翩有礼的君子,与商枝成亲后也不曾冷待于她。可盛明兰是他这一生顺遂里唯一的坎儿(当然,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任何事一旦牵扯到盛明兰他就会失去理智。 许是这些年商枝从未忤逆他,而他也真的过得太顺坦了,商枝一些在别人家正常的举动,在他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有时商枝不过顺嘴说一下“顾家大娘子”,他就觉得人家是在想什么诡计。自从一年前齐衡在盛家老夫人被人下毒那事之后,才惊觉出这后院里的腌臜不堪,才发现女人的嫉妒可以逼疯一个良善女子,自那之后,商枝一提到盛明兰他就觉得商枝是在想什么不堪的诡计想害六妹妹。 说真的,以商枝的容貌与头脑,她其实根本不用受困于楚王妃的这个恩情,只要她想,她的父亲与哥哥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封圣旨失效。 可是,在齐衡眼中,这份赐婚的圣旨是她用从龙之功换来的,其目的本就不纯,嫉妒六妹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是正常的,这两年的规矩说不得就是像话本子里说的是在寻机会借着他的手去害六妹妹。如果平宁郡主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么想商枝的,说不定就得觉得自己儿子是被盛明兰给下了降头魔障了。 平宁郡主这两年性子好了不少,对盛明兰的不喜也在商枝的刻意化解下淡了许多,本来婆媳俩都说好了,等明兰孩子满月一起去喝喜酒,现下这般情况,别说喝喜酒了,就是见见儿媳妇说不定都见不到了。 程家老夫人最是护短,再说就算不是程老夫人,就单单程砚庭郡主都吃不消的,不说理亏的是他们齐家,就算是商枝无理取闹,郡主冲着当年的一些情分也不能闯进程府把程家人怎么样。 昨日守夜的门房匆匆忙忙的来到饭厅,看郡主那一点就要炸的样子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大错,他一进厅就规规矩矩的跪好,抖都不敢抖一下。郡主看着他,“昨夜你可是给少夫人开了门让她离开?”这门房一听,不对呀,“昨夜奴才确实开了门,只是出门的是少夫人的几个女使,不是少夫人啊,奴才还寻思着,都子时了,这少夫人的女使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赶着这时候出门,可这事不该奴才管,奴才就没多问。” 这两年郡主的脾气收敛了不少,知道那么晚了,门房看不真切也是情有可原,也就没追究他,让那门房下去了,转身对着齐衡就一顿数落,“齐元若,今日我把话给你讲明白,那盛明兰你救也救了,趁早把那些心思给我剔干净,你要是接不回来商枝,就家法伺候。” 郡主再怎么心疼儿媳妇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上门的时候:这妻子回了娘家,丈夫不管不顾的,婆婆去接,不论接不接得回来,这满京都的闲话得把商枝给淹了,什么“病秧子还不是比不上一个庶女”,什么“嫁过去了还不是受罪”,总之说什么的都会有。 这些流言其实就是两人刚刚定亲的时候传的,现在商枝私自回了娘家,可以说是犯了大家族的忌讳,可以直接休弃的,只是郡主了解儿子儿媳,要这事搁她身上,不闹个天翻地覆的她还不乐意,哪会像商枝似的,不愿扯破情面悄悄的离开。 吃过早饭,齐衡不情不愿的来到程府,其实他也有些心虚,不知道商枝有没有把自己说的那些话告诉自己老丈人。只能说齐衡是真的想多了,商枝从昨晚回家就一直昏迷,到今日早间才醒了一小会儿,她难道还给自己爹託梦啊? 齐衡一踏进京墨堂就觉得一身僵,大厅正对着是老夫人和自己老丈人,都冷冷的看着自己,尤其是自己老丈人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吃了,加上他本就有些心虚,感受到老丈人肃杀的眼神是真的腿软。程宛童昨夜从商岐那里知晓了,就连夜赶回了府,本打算今日上门讨说法的,没想到齐衡自己倒送上门了。 程砚庭昨日问了结香就招了暗卫,从暗卫那里也了解到了结香不知道的,比如说揭他与儿子的短,所以现下看见齐衡就想揍他,可齐衡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打不得就只得本能的死盯着他。 齐衡见了礼之后一直不言,还是老夫人先开了口,“不知齐小公爷今日来我程府有何公干?” 齐衡这两日休沐,来程家自然不会没穿官服,可程老夫人开口就是有何公干,摆明了是不能让他带商枝回去的。 第41页 齐衡也没打算带商枝回去,说得话也没什么诚意,“老夫人,小婿是来接妻子回去的,还望老夫人和岳丈让小婿带她回府。” 程宛童看不过眼了,“你说接就接啊,有我在,你今日就别想见到我大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气恼得很,我大姐姐嫁与你两年了,这两年对你齐衡是掏心掏肺,对你齐家的事务那是尽心尽力,我大姐姐不求你对她有多好,只要念着她的好,别厌她就是了,可你呢,两年了,心里还念着那个盛明兰,你们成亲之前的事就不说了,就昨日盛明兰难产,你不顾我大姐姐的脸面,去了澄园救她,好,你有情有义,不怪你,可你看见他们夫妻俩恩爱不已回来朝着我大姐姐发什么火,你自己没本事还怪我大姐姐毁了你的物件儿,你有本事睹物思人,那你有本事把她娶回家啊,你没那本事就收收你那些心思,别放在我大姐姐眼根儿前,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担当的懦夫,我大姐姐看上了你就是她上辈子做多了亏心事害得眼瞎了。现在你气也出了,我大姐姐回也回了,你还想当做什么事没发生的把她接回去,我告诉你齐衡,没门儿!我大姐姐既然回了娘家,那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进你齐家的大门了,你不是一直都觉着是我们程家高攀了你们齐国公府的门楣吗?那日后你们齐家和我们程家再无半点干系,你放心,哪怕以后在街上遇见了我一定掉头就走,不给你称劳什子亲家。” 齐衡被程宛童说得没脸,脑子没反应过来,微嘆一声就准备告辞离开。程宛童不解气,讽刺了几句,“哼,我不过是说了些实情就受不了了,你那么折辱我大姐姐,我大姐姐顾忌你们齐家的脸面没闹开,自己悄悄回家了,这以后京都人知道了也只会说我大姐姐的不是,你齐国公府能遭什么难啊。” 齐衡不知是懒得和宛童说还是怎么的,就像没听见她的讽刺一样,依旧还是告辞了。 程砚庭在齐衡走后,嘱咐府中人不要将齐衡今日入府的事告诉商枝,也不知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大清早的醒了烧花灯,结果不知怎得又昏了过去。程砚庭也是怕商枝这心疾受了刺激一下缓不过来,唉! 齐衡独自回了府,平宁郡主就在堂上等着,看见他一个人回来也是意料之中,但在她心里错肯定是在自己儿子,所以齐衡还是被关在了祠堂里罚跪抄佛经。 齐佩兰是当天午间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被郡主拉去说话了。齐佩兰实在是怜惜商枝,嫁给方陵游后才知道商枝这些年的不容易,所以她就把从丈夫那里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母亲,在她看来,这是确实是自己弟弟的错:若是那明兰没嫁人还有得解释,不过是风流嘛,可盛明兰已经是宁远侯夫人了,自家弟弟还惦念人家不仅是对家中妻子的不负责任,还对人家名声有碍。 郡主得知儿子居然说自己老丈人和大舅子的小话,那火气是蹭蹭蹭的直往上冒。在齐佩兰说到程家人没上茶也没让他坐的时候还是有些心疼,可一想到自己儿媳妇被气回了娘家也就不觉得齐衡被程家人这般对待是不公了。接下来听到程宛童对他说得那番话,直接拍起了桌子,“说得好,那小子就是欠教训,以为其他人会像自己爹娘妻子一样对他万般好,现在啃到块硬骨头,总算知道疼了。” 郡主还嫌程宛童说得不够,就该戳着他的伤口使劲儿拧,不然不知道疼,受不到教训,“不行,这府里都是商枝训的人,平日里对他是恭敬万分,现在他是朝中大臣,随便扯点什么事就一夜不归,我罚他跪祠堂抄佛经就没用了,现在我就去和公爷说,让他明日上朝的时候给这混小子告个假,让他留在家里好好受罚。” 齐佩兰也没劝母亲,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越劝越上火,现在不过是罚跪抄佛经,再劝几下说不得就要让父亲请家法了,那荆条可没人受得了的。 前些天商枝看着花灯烧了之后又昏了过去,这几日里总是半醒半懵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些精神,就想起床走走,木荷就去通知老夫人,结香就想着给她打扮一下,结果起床后商枝就一直坐在梳妆镜前发呆,随意摩挲着自己的梳妆盒,“母亲都去了十多年了,这梳妆盒还是她去那年送我的呢。” 结香听见商枝这么说,有些气恼:木荷这动作也太慢了吧,梳妆盒居然还没换。其实她们俩也是在昨日守夜的时候才发现这梳妆盒不是夫人送给小姐的那个,她们猜测应该是齐衡送的,只是如今不是告诉小姐好时候,她们就想着去找四小姐偷偷换一下,因为当年夫人给府中的小姐都送了的,可只有四小姐和大小姐的刻字是一样的。 结香真不知道该说齐衡有心还是傻了,这事儿要是在齐家的时候发现那就是惊喜,可能小姐念着齐衡的这点小惊喜就不会气到回娘家,可如今小姐正在气头上,过几天又正好是夫人忌日,现在发现这梳妆盒,心都伤了,惊喜还有什么用,要是拿不回那个梳妆盒,小姐恐怕会恨齐衡一辈子的。 结香见此就有意转移商枝的注意,“额,小姐,要不带姑爷送的花灯钗。”结香说完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嘴贱,这时候提他干嘛。” 商枝摇摇头,“算了,收好它,寻个日子送回去吧。”正准备进屋的老夫人听到这句话就收回了脚,站了一会儿,轻声嘱咐木荷,“好好照顾商儿,过些日子我再来看她,别说我来过。”木荷点点头,又把老夫人送出了院子。 第42页 回去的路上程瞿麦一直想问,可又不知道怎么问,老夫人本不愿她烦忧,可想着日后程家就指着她了,现下烦烦,日后就不烦了,“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等去了你爹那里我再细说,到时你听着就是了。”程瞿麦点点头,就扶着老夫人去了砚庭居。 第十九章:程父跪请齐衡放妻 屋中的两人不知道老夫人来过,商枝拿着首饰盒把玩,给她梳妆的结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着她终于放下首饰盒才松了口气,“小姐,那就不簪发,就这样挽着?”商枝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就在房里坐坐,你们忙去吧。” 结香想着要把首饰盒换了,就打算让商枝换个地儿,“就在屋里坐坐啊?那要不小姐你去书桌那儿看看画本,我和木荷把屋子收拾一下陪你去院儿里走走吧?”商枝依言坐到了书桌那片,此时木荷正好端了些白粥过来,“小姐好不容易清醒,快喝些粥吧,这肚子里空空的,就算你不打紧,孩子也受不了啊。” 结香立马跑过来拿过托盘,给木荷使了个眼色,“我来吧,你先给小姐收拾一下,小姐说一会儿出去转转。”木荷秒懂,点点头就转身收拾东西去了。商枝其实发现了她们俩的小动作,只是她们俩不至于害她,就没打算管。 木荷她手脚利索,三两下就把首饰盒给换了,而且又有结香在一旁挡着,商枝只知道她在梳妆檯前待了一会儿,知道她不会乱拿首饰,可也不愿意她俩这样有事瞒她憋着难受,就打算吃完饭问问。 木荷赶着把首饰盒送到四小姐那里,好尽快把原来的首饰盒换回来,就找了藉口打算出去,可商枝想了一下,没让她走。吃完了一碗白粥,商枝就吃不了了,看两人没打算坦白,就做到梳妆檯前,“出去转转也不能这么素,祖母他们本就担心,看我打扮这么素肯定更担心了。”说着就要打开梳妆盒,看着木荷结香稍显惊恐的面色,“拿出来吧。” 木荷一脸纠结的把梳妆盒拿了出来,“和髮钗放一起,让爹有空了,送回国公府,记得把那个首饰盒要回来。至于这个,收拾出来,还给四妹妹吧。”商枝交代完又回床上躺着呢,结香木荷面面相觑,不敢再说出去转转了。 结香老老实实的守在屋子里,木荷就拿着东西去了砚庭居。其实两人昨晚守夜之时实在无聊,就想着收收屋子,闲下来没事做就研究起了商枝的首饰,也正好归归类,这一通下来费了些时辰,结香就有点困意了,无意中推到了梳妆盒,索性她们把首饰拿了出来,没发出什么大响动,木荷正要摆正,无意中发现首饰盒底没有刻字。急忙叫醒了结香,两人再细细一看,这盒子上的花纹都变了,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换的,两人想来想去就只有齐衡了,可小姐正在气头上,这一个不好说不得就受刺激了,也就有了先前两人配合着换首饰盒那一场了。 其实这个首饰盒因着是商阙算是留给商枝的遗物,所以她不怎么用,只是那时候刚去国公府,其他的首饰盒大多不适合新妇,就暂时用着这个,后来夫人忌日(商枝生辰后几日)之后就收了起来,也是前几日收拾东西回家才带走的,里面首饰大多素雅,两人也就没放在齐府的那个首饰盒。 老夫人到了砚庭居之后就说起了这事,“商儿应该是不想回齐家了,那孩子,心实,有什么就说什么,唉,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程商陆本就不喜齐衡,“那就和离就是了,我们程家又不是养不起商儿。” 程砚庭还是有些担心商枝,正巧此时木荷拿着首饰盒和髮钗过来,“见过老夫人、老爷、少爷、四小姐,这是小姐让我交给老爷的东西,让您有时间了送回齐府,还有,把夫人做的那个首饰盒要回来。” 程砚庭看着手里的东西嘆了口气,“好,知道了。”看着老爷应允了,木荷就先离开了。 老夫人看着也难受,“和离吧,既然她想好了你就去齐府吧。” 程瞿麦此时也懂了祖母的意思:大姐姐虽说性子好,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与一个人有了干系就会竭力的去保护那个人,可她一旦与人没了瓜葛,会把从这个人这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送回去,从此断绝关系,不再往来。 全家人都知道那支髮钗大姐姐有多喜爱,连宛童拿起来看了一下都生了她好几天的气,今日晨间的时候木荷来找她拿首饰盒她才知道那个首饰盒是齐衡送的,可现今同装髮钗的锦盒一块儿在爹爹手里,想必大姐姐回家之前就想好要和离了吧。也不知道齐衡这两年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一向性子温和的大姐姐突然回了娘家,一声不吭的就要和离了。 程砚庭虽然了解女儿,可又怕是女儿的一时意气,“我去她院子里看看再说吧,兴许她还有什么话要带的。”老夫人点点头,“也好,免得她是一时想不开,转过身后悔。”家里人不是怕她后悔,是怕她不后悔,虽说齐衡的话确实难听,可这么些年来,只有商枝嫁给齐衡的这两年她才是真的得偿所愿,虽有些不得丈夫的心,可商枝容易满足,每日里看见了齐衡她就很开心了。 商枝只是躺在了床上没有睡着,那首饰盒也是她刚刚发现的,思来想去,应该就是那年齐衡送她的生辰礼,可如今,人都不在齐家了,要着他的东西还有何用。家里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和瞿麦的首饰盒一样,那时瞿麦还小,所以母亲就只刻了她们三个姐姐的,可她那时贪玩,把自己的那个首饰盒摔坏了,还被刻刀在盖沿上给弄了一条深痕,母亲就给她重刻了一个,母亲去世后她还是觉得原先的好,就让嬷嬷找人修好,那个新的就留给了瞿麦。所以,刚刚她梳妆的时候无意的摩挲盖沿,可没摸到那道深痕,细看了一番,才发现不是原来那个。 第43页 程砚庭来的时候商枝正想起身,“爹,你怎么来了?” 程砚庭只想快刀斩乱麻,把事情早早解决了,“你真想好了?若你真是想好了,我下午就去齐家。” 商枝一时无言,“想不好就不会回来了,我到底不适合高门大户啊。” 程砚庭也没了安慰的话,拍拍商枝肩膀就要走,商枝一下叫住了他,“爹等等,我有几句话,劳烦爹带给齐衡。”说完就去了书桌那里提笔写了起来,应是没有几句话,程砚庭喝了两口茶商枝就写好了,程砚庭收下信,“那爹就去了。”其实他很希望女儿叫住自己,只是直到他到齐府门口都没有收到暗卫递的消息。 程砚庭去齐府之前先去了老夫人那里,“母亲,我打算带着宛童一同去,也算是断了当年的一些情分。”老夫人不清楚其中详情,但能断就彻底断了吧,“行,把那花灯一块儿拿去吧,断就断干净些,别留些物件徒添伤心事。” 程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不清楚的。这结香啊,是个没心眼的,那日提着花灯来一股脑的什么都说了,再加上老夫人知道了商枝回府的原因。往年她格外爱惜这花灯,而且当时齐衡与盛明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她对于同齐衡的婚事没有一点抗拒。 这一想就知道这花灯说不得就是齐衡送的,还回去也好,算是彻底没了牵扯,“只是可惜了未名方丈解的签文啊。” 就这样,程砚庭带着程宛童就上门了,平宁郡主一听是程砚庭来就觉得不妙,再见他带着程宛童就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了。 程砚庭一进厅堂就向两人行礼,“见过国公爷、郡主。” 齐国公见亲家一来就行这么大的礼,“这又不是在朝上,亲家不必行此礼。” 程砚庭面无表情,“国公爷严重了,在下今日是来讨放妻书的,还请国公爷成全。” 郡主一看这架势,立马让人去祠堂把齐衡叫来,程砚庭没有阻止,在他看来,齐衡在场事情总归是好办些。 小厮来叫齐衡的时候他正跪着抄经书,不为就在祠堂外守着,齐衡听到小厮说程家来人就停下来手中的笔,“该来的始终要来,”自嘲的一笑,“呵,自作自受。”他放下了笔,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齐衡到厅堂的时候气氛很是尴尬,齐衡一路上都是面无表情,程砚庭看到了心里也气,不过也好,没把女儿放心上这放妻书就拿得顺利些。 齐衡什么都没说,走到了程砚庭面前,“岳丈可是把女儿送回来的?” 要不是程砚庭在场,郡主现在真的想使劲儿抽齐衡:你是傻的吗?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媳妇在了,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是送女儿来的吗? 程砚庭看齐衡这个意思是不打算签放妻书的,思索一下,拿出早已写好的放妻书,撩起衣摆就直接跪下去了,程宛童和拿东西的玉竹一看也连忙跪下来,齐国公和郡主被吓得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要去把程砚庭拉起来。 两人拉扯一番无果,转眼却发现齐衡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坐下了,还悠哉的喝着茶,郡主实在忍不了了,正要上手教训他,程砚庭就开口了,“老夫恳请齐小公爷签下放妻书,放过小女。亡妻西去时,小女不过孩提,亡妻临终一再嘱咐老夫不求小女大富大贵,只愿其一生顺遂、一世长安。小女归家之时已一身重病,恐命不久矣,还请齐小公爷念在与小女两载夫妻,签下放妻书让小女安心。”说完举着放妻书,头磕地一直俯着,大有齐衡不签放妻书就不起来的架势。 程宛童在程砚庭身后跪着,听着他的真情实感,当说到商枝命不久矣的时候差点笑出声:爹也太拼了吧,为了大姐姐的放妻书,不仅下跪了,还把大姐姐的命都给扯进来了。她不知道程砚庭说的有几分真,商枝回家之时心疾復发、高热不退、身怀六甲,稍有不慎真的可能一尸两命。 齐家人听说商枝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都很是吃惊,尤其是郡主,“这——这商枝好好的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如此,我们就更不能退下这门婚事啊。” 程砚庭始终没有起身,“郡主娘娘,老夫今日是势必要拿到放妻书的,若娘娘感念当年的情分,就请成全老夫。” 郡主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在程砚庭身后跪着的程宛童,“欠人的终归是要换的啊。”郡主俯身拿过程砚庭手中的放妻书,郡主颤抖的看完,齐衡不在意的瞄了一眼,只看到末尾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亲家,若是今日我儿不签这放妻书当如何?”郡主心头一口苦血,当年也许不该啊。 程砚庭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妥协,“郡主娘娘,老夫和老夫的二女儿今日拿不到放妻书是不会离开的。”那句“二女儿”咬字极重,郡主如何听不出来。 郡主把放妻书放到齐衡面前,“拿笔来!”一旁的小厮立马把笔递了上去,郡主硬塞进齐衡手里,“签!”齐衡觉得很讽刺,当初的请婚书是被逼无奈,如今连放妻书都是强迫签下,想必自己这一生都要在母亲的强迫下过了吧。 齐衡十分爽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丢下笔就要离开,程砚庭拦住了他,“小公爷,这些东西还请你收回去。”说着后面的玉竹就抱着一个箱子就上前,一打开,就是一盏花灯映入眼帘,程砚庭将物件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花灯、髮钗、首饰盒。 第44页 齐衡定定的看着那盏花灯,心中尽是懊悔,可眼下,那里容得了他反悔,“程大人的东西送到了,想要的也拿到了,不送。”迈步就要走,又被程砚庭拦下了,“小公爷,亡妻为小女做的首饰盒还请小公爷着人拿给老夫,老夫临出门时,小女特意嘱咐老夫要将此物带回去。” 齐衡如何不知程砚庭就是在折腾自己,“程大人放心,我堂堂国公府小公爷,怎会没下那不值钱的首饰盒,只是眼下难得翻找,在下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哪有那闲心,过几日寻着了必定送去贵府。” 齐衡怕自己真的绷不住情绪,就想着快快离开,可程砚庭偏偏就是不让,有叫住了他,“小女有话托老夫带给小公爷。”说着就拿出来商枝写得信,齐衡无语的瞄了程砚庭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就直接离开了。 程砚庭是个人精,不然怎么能成暗卫统领,他看得出来齐衡不愿签放妻书,可是他让自己女儿伤心的回了娘家是事实,不藉此故意折腾他一番的话,气不平啊。他断定,这两人之间的瓜葛凭着一封放妻书是断不了的,瞭然一笑,就向国公郡主告辞了。 第二十章:齐衡出任扬州知府明升实贬 齐衡拿着信一脸平静的去了书房,书房的门一关上,齐衡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书桌前一直发呆,而那封信静静的在书案上躺着,齐衡一直看着它,却怎么也不敢打开。 他不傻,母亲的异样他都看在眼里,程砚庭跪下的时候母亲眼里只是有些震惊,可跟着程宛童跪下的时候,母亲的身子就一直僵着,直到他签了放妻书他们站起时母亲才放松,由此可见,母亲怕的,不是他的岳父,而是他的小姨子——程宛童。 他虽不知具体原因,可是能让母亲怕的人想必和皇室的瓜葛浅不了,这样看来,他的放妻书也算是保全了一些东西。 不为在书房外有些焦急,“少爷,宫里来人了。” 齐衡闻言收敛了情绪,起身将信贴身放好,打开了书房门,“走吧。” 刚刚他与程砚庭说的不是託词,他的确是要进宫面圣的,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这条路,再也不是两年前的康庄大道,这一趟进宫,许是生死一别了吧。 齐衡离府时面色沉重,回府之时更是严重,没人知道他和皇上到底聊了什么,只是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大发雷霆,要不是有齐国公在,说不得齐衡就被下狱了,而齐衡出任扬州知府的事明显就是皇上在打击报復,可人齐衡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局外人也插不得手了。 翌日,程商枝与齐衡和离的传遍了大街小巷,而齐衡出任扬州知府的事也在这日上朝之时盖棺定论了。 商枝的高热终于是退了,眼下正是初春,又快三月三了,一晃眼,商枝都及笄三年了。 程宛童看着园子里的大姐姐一副哀愁的样子,还是决定把那日看到了告诉她,“其实,那日我与父亲去齐府求放妻书,父亲下跪的时候齐衡被吓住了,腿直颤,脚一打滑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还打翻了茶杯,玉竹应该也是看见了,还有他看见那花灯时全身僵硬,离开的时候都是一步一步走得很吃力的,这般看来,齐小公爷应该不是有心要和离的,许是有什么不得已。” 宛童虽然嘴上把齐衡骂个半死,可她还是希望大姐姐不要整日这样,人这一辈子很短,能嫁给自己爱的人不容易的。 商枝坐在鞦韆上悠悠的晃着,笑着说,“有什么不得已,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只是顺着他的意,我愁的又不是他,难不成离了他我还能死了不成,那我前面那十多年怎么过得呀?”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大姐姐别胡说。”程宛童见商枝不在意,反正她该说的也说了,至于以后,那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了。 商枝拉着鞦韆的藤蔓,一脸撒娇的看着宛童,“有你们这些个好妹妹,姐姐怎么捨得死呢,所以,好妹妹,给姐姐推下鞦韆好不好?”说话的时候那小眼睛布灵布灵的,让人无法拒绝。 宛童看着她,手一用力,商枝猝不及防的就被推了出去,“啊,哈哈哈哈再高些。”宛童又是一个用力,两人的嬉笑声都传到了老夫人的京墨堂。 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听着这笑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家里,阴沉沉了好些天,可算是雨过天晴了呀。” 来陪老夫人闲聊的娴太妃也开心,“这小丫头这般通透,现下乐呵,心里定是畅快极了。”转身又对一旁的于嬷嬷说,“于嬷嬷,今日你专门给商枝那丫头做些吃的,听宛童说,她可是馋得慌,极喜爱于嬷嬷做的些小点心。” 老夫人捻着佛珠,“初娴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帮着理家,过些日子就松和了。” 秦初娴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当然程家人也没把她当成外人,“老夫人说的什么话,这齣了宫就闲的慌,这些日子倒有趣了不少,我也就帮着瞿麦忙活忙活,又不累,眼下商枝还有着身子,让她好好养着,这两年咱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她呀,就是爱操心,老夫人是有福的呀。”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行,老身这身子还健朗,让她别操心了,好好歇着,咱们两个老人家就好好忙活,就快到她生辰了,过了就是她母亲的忌日,唉这事情啊,都堆一块儿了,少忙活些也免得伤神。” 第45页 老夫人想着商枝这些年的不容易就难受,秦初娴看见了就转移了话题,两人东拉西扯的又聊上了别的了,到底是一个年龄层面的,这脑迴路能跟得上,不像玉竹,这厅堂上就她一个小丫头,什么当年,什么京都贵女的,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这边园子里,宛童和商枝正在嬉闹就被商岐叫走了,宛童蹦蹦跳跳的离开,看起来高兴极了,商枝就在身后说起了酸话,“哎哟,你们夫妻俩是一刻都离不得啊,我就不打扰了,走了走了。” 宛童听后也不理商枝,几步就扑倒商岐怀里,看起来是害羞了,商岐对着商枝点点头就拉着宛童走了。 宛童被商岐叫走后商枝又一个人逛了下园子就回了屋,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精神头,好好打扮下,不然一身素面,徒惹家人担心。商枝坐在镜前看着木荷对她一阵捣鼓,思绪一下就飘了。 商枝今日醒了觉着精神好得很,于是就一个人出来转转,本来是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捋捋这几日发生的事。后来宛童来了,突然就说起了齐衡,其实同床共枕两年多,商枝多少还是了解齐衡的,这次这般决绝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儿。 可他不但没打算和她这个妻子说实话,还专门踩着她的痛处生事儿,那商枝就没办法原谅他,既然都和离了,就别后悔,她不会为此忧伤,也不会选择原谅,因为齐衡是不会和她道歉,以后的日子自己好好过,齐衡一切生老病死再不相干。 当然商枝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再不相干,这还没到晚上就打脸了,因为堇色急匆匆来园子里找她,说齐衡将要出任扬州知府,陛下不仅不派随行之人,还让他即日启程。 这一波明升实贬的操作,商枝就知道是赵谦徵在挑事儿了,一声嘆息之后自然就是派人保护他,毕竟,目前扬州水患严重,谁去扬州谁就是去送死,说不得还没到扬州,半路就出事儿了,那她总不能看着郡主国公爷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商枝心里说是断了干系,可这数十年的魂牵梦萦,这两年的朝夕相处,凭着这些恶言恶语,即便抹去了她对齐衡的情谊,可与郡主国公爷之间的情分真的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齐衡走的那日下了很大的雨,郡主国公爷都劝他晚些天再走,“又不是不去,只是晚些天不行吗,这么大的雨,在路上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 齐衡在大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头,“母亲,皇命难违,儿子不孝,若是真有个万一,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说着就转身上了马车。 齐衡最后还是冒着雨出城了,这日的雨下得格外久,到深夜都没有停,堇色见商枝一整天都在榻上发呆,忍不住还是告诉了她,“小姐放心,将离一直盯着的,出不了事。” 商枝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怀疑皇上有别的企图。此时扬州水患严重,先前那知府才刚刚下狱,皇上就直接派了齐衡这个谏臣去做知府,还一个随侍都不派,这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就好玩儿了。所以啊,他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让将离就跟着,别轻举妄动,毕竟皇上始终是皇上,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堇色打小跟着商枝,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怀疑一个人,看来这次齐衡是凶多吉少了,要是真出了事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小姐,“就跟着啊?万一真出事儿了,小姐就麻烦了呀。” 商枝冷笑一声,“他赵谦徵是不会真杀了齐衡的,最多重伤让他回京找齐国公,他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就不会一直对我手上的势力耿耿于怀了,他既然打算伪造一切线索往我身上乱扣帽子,那就应该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我程商枝别的本事不大,至少,扶个藩王上位的本事还是有的。” 堇色点点头,“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听着就是了,那扬州那边安排人接应吗?” 商枝听到摇了摇头,“扬州?恐怕到不了扬州就要被逼的往回走,吩咐下去,回京的一路派人保护,遇见皇上的人——格、杀、勿、论。” 堇色很少看到商枝这么愤怒,可见皇上这次真的触及到了商枝底线,这两年皇上的动作越来越来猖狂,先帝必然是给他留了后手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找上小姐,还安排上了这场大戏。 犹记小姐上一次发火还是暗卫中出了叛徒,好些堂口的兄弟被杀,商枝理智尽失,凡事有所牵连的人都被她亲手杀了,最近才得到消息说是与皇上有关,只是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就暂时没告诉商枝,如今算来,新仇旧恨,该算算清楚了。 堇色正在感嘆商枝的际遇,耳畔就传来了商枝的自言自语,“你说杀戮太重的人是不是就活该被人抛弃、一生孤苦,毕竟,我曾经过得很幸福,一切都源于那场杀戮。” 商枝明显也是想到了那件事,堇色不好对这件事做过多评论,毕竟那场厮杀于她们而言是清理门户,商枝身为统领,这是她的本分。 堇色小心的开口给商枝顺心,“小姐,齐衡是齐衡,又不是你一辈子,老爷老夫人他们可都是疼你得紧,你这么说传到老夫人那里,可就要把你找去京墨堂骂一顿了。” 商枝听着堇色的话,觉得有理,“也是,他齐衡算什么,疼我的多了去了,他算老几,谁稀罕他疼啊。” 第46页 堇色一边劝慰着,一边慢慢加重商枝肩上按摩的力度,促使她早点睡过去,睡过去就好了,睡过去就什么都没事儿了,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冒雨出城的齐衡都没来得及去程府看一眼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这一行恐怕是回不来了,所以他也没带上不为,只带上了乌季,毕竟去扬州路途遥远,这路上指不定遇上些什么,他就算这次就这么完了,也不能在半路就被算计,至少要到了扬州上任知府才能死,所以,带上乌季比带上不为要方便得多。 马车一颠一颠的实在难受,齐衡一直捂着胸口,摸到了那封信,这信他一直随身带着,可一直没敢看,他怕,怕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路远程,他只带上了这封信,那些个物件儿他都锁在了书房的柜子里,那几个物件儿精贵着,伤不得。 听着这林间滴滴答答的雨声,齐衡心中充满了不安,他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那封信,他怕自己就此断送,却连商枝最后想对他说的话都不知道,哪怕是句句怒骂也好过不闻不问,至少,她还是挂念着他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封诛心的“诀别”信啊。 一盏花灯定终身,数载情思牵梦萦。 十里红妆意中人,余生挚守道白头。 两度春秋相思碎,情深错付再无心。 齐小二,愿你此生,再无风雨,尽是暖阳。 此后、一生顺遂,一世长安。 齐衡看着,他能想像得出商枝那时写信的心情:悲伤、心痛,甚至是绝望,信纸有些褶皱,好些字角边上还被晕开了,显然就是哭着写完的,“你一定很难受很绝望吧,呵,我也是,绝望啊。” 齐衡就拿着信,无限的悔恨蔓延开来:他错了,真的错了,他以为商枝不过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可原来,不过是年少一句戏言,她竟记在心尖数年,那句“齐小二,愿你此生,再无风雨,尽是暖阳”就是在诛他的心。 他记得曾经遇见一个犯人,所有人都在问他为何要那般残忍的去杀害仇人的一家老小,判刑的时候那人还开心的说着,“杀人,当然是要诛——心啊!哈哈哈。” 那时他觉得那犯人还真是残忍至极,稚童老翁何其无辜。可如今看着商枝这封诛心的“诀别”,他又何尝不是那残忍的犯人,一脚一脚的踩着商枝的伤口,一步一步的逼她去面对那些不堪,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杀人诛心,而商枝身为他的妻子又何其不幸,要经歷这么多残忍痛苦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齐衡遇难失踪 齐衡想到商枝如今正是痛苦的时候,他就心里慌慌的,“乌季,调转马车,回京!” 乌季不可置信,“少爷,回京?我们冒雨赶了一天的路了,离京都六七十里了,而且如今正是大雨时候,这晚上赶路加上大雨,实在是冒险,属下不能带着您冒险啊。” 齐衡掀开帘子,看着这黑乌乌的林子,大雨侵袭,实在让人不安,远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天空一个惊雷噼下,这林间霎时如白昼间清明,正好这闪电光亮一闪,齐衡就看见好些黑衣人正向着他们靠近。 齐衡慢慢的放下帘子,看了一眼身后的乌季,“乌季,我记得我们离上一个城镇不远?” 乌季略一思索,“确实不远,骑马的话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只是马车要慢些。” 齐衡点点头,“好,一会儿你直接倒转马车,沖回去。” 乌季悄悄的撩起一角门帘,他习过武,夜间视物要比齐衡好些,隐隐看见有人影窜动,心头一紧,就出去驾着马车准备离开,可是没想到黑衣人实在太多,马刚踏步就被拦下了,乌季一人实在抵不住这么多人,他静待着对方出手,黑衣人一动,乌季立马扬鞭,马惊了直接从黑衣人的头顶跨过去,黑衣人下意识的一避,马车就这样冲出了包围圈。 黑衣人面面相觑,“统领,人回去了,还追吗?” “追,怎么不追,主子说的最好是重伤难愈,走。”说着就招唿人离开了。 一直在树上待着的将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呵,这皇上真是迫不及待的想整死主子啊,那咱们就去会会。跟上去。” 乌季这边甩开了黑衣人一会儿,就停下来马车,“少爷,你现在附近躲一躲,我驾车把人引开。” 齐衡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商枝,后面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不行,你快驾车,快一些就到城里了。” 乌季与齐衡都明白,这样下去是徒劳,只有一个人驾车引开其他人,另一个人才能有活命的机会,“少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不为自己想想,那也要你想想少夫人,你要是就这么去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乌季知道齐衡十分在意商枝,眼下只有这样才能劝动,“少爷,别想了,你快些躲起来,我走了。”乌季说完把齐衡放下马车就扬鞭架车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齐衡连忙向旁边的灌木丛中跑去,天黑看不见加上雨天路滑,齐衡一脚踩滑,顺着灌木丛滑下了山坡,撞到了树干,晕了过去。 黑衣人追上了乌季,可是却没有发现齐衡,那个统领生气的打伤了乌季,然后离开了,将离跟着带着乌季,又派人一路寻找齐衡,可是找了三天三夜都没看见,大雨滂沱,线索都被沖没了,实在无从找起。 第47页 齐衡晕倒之后,雨越下越大,那片光滑的痕迹很快就被掩盖了,黑衣人回来一路搜寻,可齐衡直接顺着山坡滑到了乱木丛,加上雨水沖刷了齐衡滑倒的痕迹,一路找下来,没有任何发现,一大群人就只能离开。 将离没有打算和黑衣人正面开战,毕竟他们在暗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两年前的背叛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是啊,被别人用过的人还可以信任吗?当然不能,最好的做法就是杀了他们,然后培养自己的新势力,不仅可以打击敌人,还涨了自己的士气,这就是上位者的思想,他们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毕竟,刀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那个帮你拿刀的人不会害你。 天亮后,将离增派了人手沿途搜寻,从两人驾车离开的地方到乌季被伤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找,找了三天三夜,连沿途的陷阱乱木都扒开看了,都没有找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把消息往京都送,与此同时,宫中的皇上也得到了齐衡重伤难愈的消息。 这几日间,商枝心里一直不踏实,这日起早就去了书房,想找父亲聊聊,可在书房外却听到了齐衡的噩耗。 书房中,程砚庭父子俩刚刚得到齐衡在去扬州上任的路上遭遇暗杀,就此下落不明的消息,正商量着怎么瞒着商枝,就没注意到门外有人。 程商陆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吓到了,他倒不是担心齐衡,他只是担心商枝听到这个消息会受不住,虽说两人和离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商枝还没走出来,现在又出了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父子两人正在房中商量对策,书房的门“啪”的一下被暴力的推开了,“你们说,齐衡怎么了?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商枝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不安。 商枝没等两人回答又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书房,父子俩嘆了口气,“知道了也好,免得过些时候满大街都在议论,那时才是麻烦。” 最气愤的还是要数程商陆了,“枉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事事以他为先,结果,居然背后给我玩儿阴的。” 程砚庭比程商陆好些,他只是看不得赵谦徵这卸磨杀驴的性子,“先帝还是有先见之明,呵,这世上啊,哪一个上位者都不简单,只是我们程家正好遇见了宛童,不然,恐怕先帝在的时候我们程家就不在了,如今,这陛下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不再需要我们这些比他有实力的听命者了。” “先见之明?不见得,我们程家在他眼里就只是保护太子遗孤的一颗棋子,先帝他还是担心我们程家做大,覆了他们赵家的江山,所以给咱们这个陛下留了个后手,让我们防不胜防啊。”程商陆只能说赵谦徵真的会装,他前些日子查了一番才知道赵谦徵从一开始就把商枝弄进他的陷阱之中,让商枝为他办事,事后还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和他爹楚王世子一个德行,只是赵谦徵却比他爹心思深沉得多,手段厉害也的不得了,把先帝也哄得一愣一愣的。 商枝离开书房,一路无言,她拒绝去接受这个的事实,她一脸无神的坐在长廊上,想着往日与齐衡的相处,虽说不是甜甜蜜蜜,可也算得上有感情,她这边刚和离,齐衡就死于非命了。 商枝缓了两三天才接受齐衡暂时没找到,是的,她坚信齐衡还活着只是还没有找到,只是家里人都觉得是她不能接受现实。 如今大街上都谈论着这事,听说消息传到齐国公府的时候,平宁郡主当场口吐鲜血晕了过去,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床。 商枝打算去齐国公府看看郡主,中年丧子,这般悲痛,有几个人熬得过去。老夫人拦不住她,只是嘱咐她带好女使,毕竟她现在有了身子,还没稳定就出来这档子事儿,前几天看着商枝那生无可恋的样子,老夫人到现在都心惊,生怕商枝一个想不开就怎么着了。 “商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不想想我们,至少念着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啊!”老夫人就拿着孩子吊着她,毕竟要是齐衡真这么不在了,为了肚子里这个,她怎么着也得活下去。 商枝点点头,“老祖宗,孙儿知道,孙儿不会的,只是这两年郡主待我极好,这节骨眼儿上我若不去看看她,不是让她心寒吗?” 老夫人嘆口气,“好,好好,你注意着些,”老夫人慾言又止,心里实在担心,“要不过几天宁远侯府的满月酒你就不去了吧?” 商枝拉着老夫人的手,“老祖宗,孙儿没那么娇弱,我若不去那满月酒,这满京都的人指不定怎么说我呢,老祖宗总不想出个门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吧?” 老夫人为难的点了点头,“你们三个丫头照看着点儿,别伤着了。”结香她们点点头就和商枝转身离开了。 堇色小心翼翼的扶着商枝,这几日的大起大落,弄得商枝一直心神不宁的,脉象有些不稳,结香和木荷在后面慢慢跟着,她们俩都是懂事的女使,知道堇色有武功,这一路上要是磕着碰着,她有武功怎么也比他们两个小丫头要强得多,都是为了小姐好,这关头还分什么贴身不贴身的,真出了事儿,杀了她们俩都不够赔的。 马车很快,这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齐国公府,商枝慢慢的下马车,突然沖路边窜过来一条流浪狗,直奔商枝而来,结香看见了拿着车辕上的马鞭就丢了过去,可惜准头不好扔偏了。 第48页 眼见着就要到跟前了,堇色都准备好要暴露了,突然一只脚过来把那狗踹出去好远,商枝转头就看见齐国公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这几日高热才退,心疾还没养好,这脑子有点迟钝,刚刚这狗一下冲过来,她都吓傻了,想来定是面色苍白吓到了齐国公。 先前齐国公在府中给郡主餵药,隐卫来报,说程府的马车向着齐国公府来了,郡主一听就要出去看看,被他拦下了,“万一不是来国公府岂不就尴尬了吗?我出去看看,若是来的我就亲自迎进来,若不是,也省的尴尬,不是吗?” 郡主点点头,齐国公就出去了,他到府门口的时候商枝就要从马车上下来了,齐国公见此喜笑颜开,跨步上去就要说话,突然就有一只野狗从对面冲过来,眼见着是冲着商枝去的,齐国公几步上前一脚踹上去,见着野狗起不来才转头焦急的看着商枝,“商枝你没事吧,吓着了吧?快些进府。”说着就走在了商枝前面,“管家,快去吩咐厨房熬点儿参汤给少……给商枝压压惊。” 商枝跟在后面,没有出声阻止,府里人看见商枝来了都高兴极了,这府里现在就缺了主心骨,郡主病了,国公就请了朝假一直在家里照顾,可又不管家里的事,幸亏还沿袭着商枝的管理办法,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商枝进屋之后,看着悲痛绝望的郡主就想上前说些什么,可堇色一下用力拉住了她,商枝回头,看着堇色摇了摇头就作罢了。 商枝喝了参汤后在齐府待了一两个时辰,和郡主说了些话就离开了。 马车上,结香一脸纠结的看着堇色,“堇色,你一开始干嘛拉着小姐,不让她和郡主说话啊?” 堇色看了她一眼,“街上人多嘴杂,回去说。” 回家之后结香就缠着堇色,非让她说个明白。堇色也想给这两个丫头上上课,免得在外不知道什么不该说,平白招惹些麻烦。 堇色拉着两个丫头坐好,商枝就躺在榻上喝鸡汤,“小姐一进门看着郡主的样子,这个时候上前必定是一番安慰的话,看着郡主这么悲痛,小姐在这种情况下是极有可能说出自己有孕这件事,先别急着问,听我继续说完。” 堇色看这两个丫头一头雾水的样子,也没解释,接着又说,“你们觉得可能是好事,让郡主国公心里好受些,可是你们考虑过小姐没有,那齐府不是程家,铁通一样密不透风的,一旦说错一句话,传到了有心人耳里,程家就大祸临头了。齐国公府人龙混杂,不知道谁是鬼谁是人,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记住,只说该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缄口不言。” 堇色毕竟从小开始混社会懂得比她们多是自然的,正好也好好教教这两个丫头,“还有今天在齐国公府门口的那条狗,很明确的目标就是小姐,所以以后你们出府嘴巴一定要严,什么都别和人闲聊,指不定就怎么把你带沟里了。还有一件事,小姐有身孕的事除了府里人,谁也不能说,眼下小姐胎相不稳,稍有不慎,小产的话就是一尸两命,一定要记住。” 结香和木荷愣愣的点头,表示知道了。榻上的商枝不得不佩服堇色,当时她的确想要告诉郡主她有孩子了,可堇色拉住了她,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程府,齐府里什么人都有,赵谦徵现在就是找不到理由来找她麻烦就来阴的,一旦孩子的事暴露,赵谦徵一定会借之前的和离生事,什么偷人荡妇的,只要能让赵谦徵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找她麻烦,他就会不择手段。 商枝不是怕被找事,也不是非得当这个什么暗卫统领的,只是这个权利一交出去,迎接他们程家的就是满门抄斩,这还是轻的,要是赵谦徵想断了一切可能,那等来的就是诛九族了。 不是新章节,只是说说文中埋的坑 其实我最初发上晋江本身的目的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我喜欢用文字去描绘自己的臆想,只是书看得不多,文笔确实有限,抱歉。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会这么介意齐衡的人设崩塌,可能是因为我知道真相所以没什么感觉吧,其实我只是想埋个伏笔,目前看来有必要讲清楚了。 (ps:我其实也想写出来,自己在心里想着憋得慌[哭笑不得],哈哈,说出来心里好受点,我也写得顺畅些。 小声哔哔:其实我t m是想要剧透。[偷笑.jpg]) 不过现在看来我可能不适合这种写法,那我就来说说这些坑吧。 第一,先说齐衡的人设崩塌。 首先,说说齐衡第一次对商枝发脾气是盛明兰因为顾廷烨的生死动了胎气,你们先想想接下来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顾廷烨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出事?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禹州瘟疫,皇上派他去赈灾。 第二个问题,齐衡为什么要去看,本来动胎气这事可以说人尽皆知,齐衡为何要平白留下证据招人口舌? 第三个问题,齐衡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这本就不对劲儿,因为齐衡这两年对商枝不说是恩恩爱爱,可也相敬如宾,为什么就看到了憔悴的盛明兰后就对商枝恶言相向。 禹州瘟疫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顾廷烨是纯臣,可他这几年与齐衡交往过密,而赵谦徵对齐衡的怨意来自商枝,在他眼里,顾廷烨与齐衡交往过密就是和商枝交往过密。 第49页 赵谦徵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步步为营的人,他虽为楚王世孙,可他的父亲根本就不喜欢他和世子妃,他从小就知道要牢牢抱住祖父的大腿,一言一行,谨谨慎慎。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荣妃灌药毒死先太子的时候,赵谦徵亲眼看着荣妃倒了毒在药碗里,然后走进来,他连忙躲进了围帘后面,太子那时已经醒转,被荣妃灌药的时候太子本能的向围帘后的赵谦徵求助,其实赵谦徵他可以阻止,先帝派了暗卫跟着太子,可太子不喜有人暗中在殿内,就安排在了殿外,赵谦徵也知道这事,只要他大喊一声,一切都可以避免,可是他想到:太子死了,他就把荣妃这事告诉娴贵妃,娴贵妃出于对他的感谢一定会对他很好,这样,他就可以长期留在宫里了。想到这里他就不愿意去了,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断气,死不瞑目。 后来发生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内,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先帝的子嗣一个个的都先后不在了,而他们家成了最有可能的人,这个时候他就把眼睛放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商枝身上,他知道商枝就是一个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利用自己与程商陆的兄弟身份向他表露出自己对现今局势的看法,这一切必然会被商枝知晓,她要的就是商枝主动找上他,而不是他去请商枝。 他知道,现在的商枝就是需要一棵树给她把,不然她这只鸟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喜欢商枝的机智聪慧,可他不会娶这个盛得家人喜爱,而且还容易看透人心的女人,事情按照他的安排一步步的顺利进行着。 直到皇上咽气之时交给他的一把钥匙,他知道那是御书房的御案下一个暗室的要是,当天晚上他送走苏蝉狸之后就去看了,在那里,他看到了先帝留给他的信,信中提到了宛童的身份、娴贵妃的去处、商枝的暗卫统领身份和商枝拥有一支不知名的暗中势力,还有一枚号令皇家暗卫军的兵符,这股势力分布于各地军营,只要他带着这个兵符去西山的集中营晃一圈,当晚就会有暗卫军首领来见他,这是先帝留个赵谦徵的后手,也是先帝给程家下的一个坑:不知名的暗中势力就是说与皇室无关,毕竟那么大的权利,不是谁都能视而不见的,万一起了什么心思把他们赵家颠覆了就不好了,所以先帝还是不相信商枝,他其实也是借着商枝的手找到这些他找不到的暗卫,再利用赵谦徵对商枝的怀疑杀掉那些人,毕竟这么多年了,这些暗卫谁知道还忠不忠诚,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后来赵谦徵就借着皇家暗卫军的势力找到了商枝在江安的一股势力,策反了其中的一些人,把她在江安的势力拔除了不少,杨参将带的那百人之队很是忠诚,他们确实接到了先帝的指示在京中保护娴贵妃和程宛童,可其中几人无意中提前知晓了这个计划,告诉了杨参将,他们自然是想要去告诉商枝,可赵谦徵就是要他们这样才有理由杀了他们。 商枝得知消息后去现场看了,何其惨烈,回家后她越想越不对劲儿,然后通过和堇色一步一步的分析她知道了一切都是赵谦徵在算谋,连丞相都被他蒙蔽了,跟着丞相做事的人哪是什么邕王余孽,是他的皇家暗卫军。 在去江安的路上,来刺杀她和齐衡的人也是,这批人只是他想看看商枝的实力,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于是就有了商枝一走,江安多数暗卫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到程家。 丞相其实也不是纯臣,只是他对先帝的妥协源于荣妃,沈姝岚确实是先帝的女儿,邕王余孽找上丞相,让他灭齐衡的理由是齐衡有可能发现了荣妃的秘密,丞相才因此想要快快除掉齐衡。 而这只是赵谦徵的其中一步,下一步就是装作相信丞相,借齐衡的手有理由去抄家。荣妃没死,赵谦徵早就知道,只是他一直没想到一个十全的办法,没想到江安的海涝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顺利的通过别人的手找到了荣妃,也让娴贵妃“报仇”了,他的嫌疑被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怀疑。 而之前商枝他们回京时半路中的刺杀其实是暗卫军收买的附近流寇,商枝那时根本就没想过赵谦徵的问题。直到后来百人军和江安暗卫先后出事她才开始怀疑,也想到了先帝给赵谦徵留了后手。 从那之后,赵谦徵和商枝就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而齐衡发现皇上对商枝有沙溢是在一年后的一次中秋宴会上,有人打着邕王的名号混进宫中刺杀,可招招杀机对着商枝,击退刺客后,商枝受了些伤,皇上前来关怀,齐衡无意间发现皇上眼中的杀意和不甘。 他在官场之中混迹不久,他也知道商枝的身份不一般,只是他单纯的以为皇上对商枝的杀机来源于他们家,他没有将此事告知父母,决定自己想办法,实在无奈就找上了二叔,他与二叔说了这些,可二叔嘆了口气,只说让自己明日来找他,可第二日就得到了二叔要去禹州安抚灾民的事,天还没亮就走了。 之后二叔在禹州染上瘟疫,他就去探望明兰,希望她能放宽心,明兰反倒安慰他,“我没什么,只是你对人家商枝上点儿心,嫁给你之后人就没过过什么闲心日子。” 明兰的一句玩笑话让他醍醐灌顶:是啊,没成亲之前她与皇上的情谊很好,可自从他们成亲之后,她鲜少再进宫,宫中的邀请也是能推则推,兴许皇上是怕商枝嫁给自己之后联合齐国公手中的一些人脉和商枝手中的势力威胁到他的帝位,毕竟齐国公府好些年了,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想来是商枝以前的势力还不足为惧,可加上他们齐国公府的人脉,这上位者本就多疑,商枝手中还有威胁到他的势力,不起杀机才怪。 第50页 于是,他回家之后对商枝用起了冷暴力,齐衡知道商枝一定会推开书房的门,所以手里一直拿着护膝,眼神却一直看着书案下的那个首饰盒,可是商枝进来的角度看见的是“齐衡对着护膝一脸呵护”的样子。 齐衡找不到可以发脾气的点,其实看到商枝被她推到他心就软了,可以想到皇上对商枝已经起了杀心就放下了心软,专门说了商枝的痛处,她对父亲哥哥多有愧疚,所以齐衡就专门针对此事说事,果然惹怒了商枝,还把护膝抢过去烧了。齐衡看着护膝被烧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对商枝发脾气, 若是商枝知晓齐衡的想法,真不得说是涉世未深啊,不管有没有齐国公府,她程家从先帝死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赵谦徵和先帝的死亡名单,不是因为齐国公府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其实传出顾廷烨出事的消息后也就是他们冷战那段时间,商枝找人去过禹州,可久久没有回信,此事就暂搁一旁了。后来她一直食欲不振,还一直呕吐,她就怀疑自己有了身孕,,找了会医术的暗卫确诊之后她就打算找齐衡和好,可齐衡一系列的行为和她本身有孕情绪不稳,就气得直接回家了。回家之后,她心中悲哀无以排遣,就让人烧了那盏花灯,可耐不住心中悲痛,还是晕了过去。 齐衡来程家时,却是动过要接她回去的心,可一想到皇上那眼神就放弃了。所以他用了最差的态度,程宛童说得那些话他想要辩驳,却发现句句属实。齐国公与郡主自然也发现了齐衡的变化,郡主想不到朝廷中事那么远,只以为是盛明兰,齐国公找齐衡聊过,只是齐衡一意孤行,不愿告知父亲真相,齐国公就只有尽量宽慰着郡主。 得到禹州那边消息的时候,顾廷烨早已回了京都:原来顾廷烨根本没进到禹州城就被刺杀了,而禹州根本就没有瘟疫发生,之前派去的兄弟都被杀了,这次得到的消息是之前去的人拼死送出来的,歷经万难,如今才送到他们手里。 商枝不傻,这个消息一到,就知道一切都是赵谦徵的阴谋,这几天出于对齐衡的了解,也想通了齐衡这么做的原因,可是没打算原谅他,本来想着给赵谦徵一个迎头痛击之后再好好说说他们俩的事,谁知道齐衡就这么了无音讯了。 暂时就说到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说明白没[捂脸(*/\*)] 第二十二章:商枝金銮殿上赌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五个月过去了,齐衡依旧没有找到,而周围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齐衡了。八月的傍晚,风意暖暖,庭院中的商枝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想着齐衡:她一直坚信齐衡还活着,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几个月她没怎么出门,而赵行之不知怎么回事,也没找她麻烦,过得也算惬意,齐国公府一直没有办丧礼,因为他们和她一样,坚信齐衡还活着。可能老天看不得她过安逸的日子,这不,麻烦来了。 看着急匆匆过来的堇色,商枝就知道又有麻烦了,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免得一会儿受不了。堇色走到商枝身边,“小姐,杉州有人上京告御状,把大学士牵连进去了,人证物证俱在,京畿卫直接上门拿人,刚刚到了大理寺。” 商枝气得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还有几日上朝?” 堇色侧头一想,“今日初三,初五也就是后日上朝。” 商枝开始还在说赵行之很久没找她麻烦了,这话刚落句,他就出手了,“我本无意与他为敌,可是他步步紧逼,现下,该了结了。” 初五辰时初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驾车的秦晅虽一身黑衣,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商枝被秦晅扶下马车,一身黑色的劲装,一袭青丝被黑色的髮带利落的扎着,若是忽略她高隆的肚子,实在是英姿飒爽,颇有西北大将军之风范。 堇色扶着商枝走近宫门口,秦晅拿着剑跟在她们身后,毫不意外的被侍卫拦住了,“程小姐可是奉诏而来?” 商枝转头一笑,“无诏,可是——”商枝把自己手中之物拿给侍卫看,“不知持有太组金玺能否入宫?”侍卫一看见金玺,立马跪下了,商枝看了侍卫一眼就直接进宫了,靠着太组的金玺,商枝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金銮殿门口。在金銮殿当差的内侍看商枝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商枝还没走过来,就急忙去了锦元宫找皇后。 商枝让秦晅和堇色候在门口,她自己拿着金玺踏进了金銮殿。龙椅上的赵行之看见商枝进了金銮殿,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朝臣们看着皇上惊异的表情,转头就看见商枝一袭黑衣,气势汹汹。 商枝是攒足了气势来的,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可高处的皇上看着一脸笑意、英姿飒爽的商枝,不知为何觉得心头很慌。商枝在阶梯之下停住了,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臣暗卫统领程商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行之下意识的说了“平身”,商枝也就打算起身了,只是腹部高隆,跪下还好,起身实在困难,身后一侧的方陵游和商岐几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商枝侧身点头致谢,然后两人又退回了原位。 看着高高在上的赵行之,商枝一抹冷笑直击他的心底,“不知皇上这龙椅坐得可还安稳?” 第51页 这句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朝臣们心中都嘆“不要命了啊!”只是商枝哪管他们想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赵行之,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赵行之定定心神,“大胆,你一介妇人,强闯金銮殿,朕今日若不严惩,威严何在?” “呵,你的威严?”商枝一声冷笑,“赵行之,你扪心自问,你这皇位到底是如何来的?”商枝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愤怒,那气势,把赵行之都吓了一跳。这一问之后商枝似乎更是愤怒了,赵行之看着其实也很难过,只是这是朝堂,文武百官的面前若是他服了软,他的威严何在? 商枝如何不知赵行之的想法,她怎么可能让他把话说出口,轻蔑一笑然后高举太组金玺,“太组金玺在此,见金玺如见太组!”文武百官本来还沉浸在商枝高隆的肚子的上没反应过来,结果被商枝的声音弄回了神儿,定睛一看商枝手中的东西,吓得立马跪下了,只是定国公跪下之前多看了商枝一眼,若有所思。 商枝看着一动不动的赵行之,“皇上,见金玺如见太组,您、不跪吗?”言罢就见赵行之撩起龙袍就跪了下来,行过正礼之后才起身,“程小姐今日带着太组金玺进金銮殿到底是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我,程商枝只想讨一个公道!”商枝就那么望着赵行之,希望能够看见当初那个与她谈天说地的赵行之,而不是如今高高在上的皇上,“世子妃是我母亲的挚友,我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对你有所了解,可事实告诉我:我看不透人心。” 商枝眼里划过一丝愧疚,“是,我承认,一开始有利用你的心,我对此也十分愧疚,所以在你登基之后就将手里的势力在慢慢还给你,可你就是抓住了这个空档,利用那些我还给你的势力给我迎头痛击。赵行之,我知道,你忌惮于我手中的势力,一开始你只是想拿回来,可渐渐的,你发现,我对你就是一大威胁,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到了皇家暗卫军的指挥权,这个我不关心,你想要势力,我还给你,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你,我只是想保全我程氏一族。” 商枝低头苦笑一声,“可是,你对我起了杀心,起了杀心啊,我程商枝自问出来逼你上位之外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赵行之的事,我的势力迟早有一天也会还给你,可你呢,”商枝指着赵行之身后的龙椅,“自从坐上那把椅子之后,你变了,你对我不再信任,你认为我势大盖主,有一天我会夺了你的位子。赵行之,那把椅子,坐着就真的那么舒服吗?” 赵行之被商枝说得有些站不住脚,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商枝又拦住了他将由说的话。 “赵行之!你既然对我起了杀心吧,好!我今日索性就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成全了你。”说着就一头撞向了金銮殿的大柱上,朝臣们措手不及,赵行之也被吓得不知所措,他是想要商枝死,可没想到商枝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他心都慌了,动一下都不敢,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程砚庭和商岐他们快步到了商枝身边,程砚庭有些不敢相信,手指微微颤抖的伸向商枝鼻沿,方陵游快速的按住了程砚庭的手,微微摇头。 而匆匆赶来的皇后苏蝉狸正好听见商枝说这句话,顾不得什么朝纲,疾步进了金銮殿,看着倒下的商枝,一声怒吼,“你们都是瞎的吗?还不快把程小姐带到锦元宫。”商岐闻言立马抱起商枝就走向皇后,程砚庭和方陵游跟在他的身后,苏蝉狸狠狠地剜了赵行之一眼,“走!” 苏蝉狸看见商枝流了那么多血,生怕出什么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撩起衣服跑得特别快,一边跑还一边吩咐宫人,“你们去太医院把韩医正请来,再找一些有经验的老嬷嬷来锦元宫,再去烧些热水。” 金銮殿离锦元宫和太医院都不远,几人到了锦元宫把商枝安顿好的时候,韩医正也差不多到了。韩医正一进锦元宫就被女使拉着走,“韩医正,救人命啊。”韩医正按皇后娘娘的吩咐仔仔细细的给商枝看了之后,“回娘娘,这位夫人有早产的迹象,只是如今她还在昏迷,必然会难产。” 程砚庭在一旁急的不得了,“韩医正,请你救救小女,小女不过二九年华,不能——不能啊。” “不能什么”程砚庭没说,可大家心里都明白,“程大人放心,救醒她我还是有法子的,只是这接生,就不归我管了。” 苏蝉狸早已理好了仪容,“韩医正放心,宫中有经验的老嬷嬷已经在侧厅等着了,再不济,还有于嬷嬷。”昨日秦初娴和世子妃一起进了宫来看她,话说完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两人就在宫中歇下了,刚刚去金銮殿之前已经吩咐人将留们留了下来。 韩医正拿着一瓶药一脸无奈的走到了商枝面前,将瓶口给她嗅了一下:我的亲爷爷呀,你是要干什么啊,这么大年纪了还闹这么一出。商枝悠悠醒转,感激的看了一眼韩医正。 没错,商枝除了有些晕眩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事,这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 那日的到消息之后她就让找来了韩老太医给她把脉,“韩老太医,我这身子没事儿吧?” 第52页 韩老太医眼神转了转,“姑娘放心,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就是。” 商枝看着韩老太医,“我的身子怎么样我知道,只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法子撞墙之后流血比较多,但不会死。” 韩老太医不敢说话,商枝接着又说,“我早就猜到我要早产,只是现下我有急事要办,正好接着早产这事。若是韩老太医能帮帮我救我程家一脉,日后商枝这条命供你们韩家驱遣。” 韩老太医吓到了,“程姑娘,这可使不得,办法是有,只是老夫如今确实有一难题想找姑娘帮忙。” 商枝见有戏,“您请说。” 韩老太医点点头,“老夫那孙子前些日子刚刚回京就进了太医院,可他却不是为了行医。他的父亲当年不知为何写错了医案,差点儿害死先帝,先帝仁慈,只判了流放,当时我这孙儿还小,不知详情。后来长大了就去流放之地寻他父亲,可一直没有找到,听说就没有到过那里。后来回京了闲了些日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要进宫做太医,老夫担心她做什么傻事。看程小姐的能耐定然不小,所以想请你帮我找找我儿子。他被流放的这些年家里没收到一点儿消息,我那儿媳妇也是熬不住心病去了的,要是不在了也让我们安个心。” 商枝应下了这事,韩老太医就教了她一些方法,“小姐放心,撞了墙之后必然会有眩晕感,但问题不大,你只管晕过去,我那孙儿知道这个方法,他一看便知,她那里也有药,闻一下就没什么事了,只是你恐怕会因此早产。” 商枝倒不在意,“反正要早产,什么时候不都行吗?心疾也没什么大事儿了,熬过来就好了。” 醒来之后没有看见赵行之,商枝松了口气,其实今日对着赵行之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很慌的,只是她在赌:赌楚亲王知道一切缘由,赌定国公看到金玺会明白她的目的然后让方陵游配合她,同时她也在赌她没有看错人——赵行之一定会心软。 她通过暗卫知道皇上驾崩前一夜单独召过楚亲王进宫,他对先帝有所了解,先皇后和娴贵妃是他的心尖儿,既然娴贵妃进了程府,没理由先帝会让程府消失。 再就是定国公,既然方陵游是暗卫统领之一,她却一无所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一开始的统领不是方陵游,思来想去,就只有定国公最有可能,所以,她赌上了这条命。 最后就是皇上,她与赵行之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这个人虽有点儿狠心,但对自己亲近的人却会十分好,他对她的不信任来源于她的身份,没在那个位置之前,她的势力越大于赵行之越有利,可一旦他登上高位,她的势力就成了赵行之的心病,愈演愈烈,最后起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心。 只要她能够将心底的一些不得已说出来,再加上那血淋淋的场面,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赵行之一定相信她所言,必会心软,以他的性子会跟在皇后身后一起来看她。其实到这里赌的就是楚亲王会看在这么多年情分的份上将真相告诉赵行之,如今赵行之不在,说明她赌赢了,保住了程家,保住了学士府,也保全了她自己。 金銮殿之上,赵行之在被苏蝉狸剜了一眼之后就退朝准备去锦元宫看看,可楚亲王拦住了他,“皇上留步,老臣有话要说。”皇上急于去锦元宫,拒绝了楚亲王的话,楚亲王也知缘由,“那本王以祖父的身份命令你留下来呢?” 自从赵行之登基之后,楚亲王从未以此身份找过他,这般急切的拿出祖父这个身份自然是有急事的,“行之,那里的事你帮不上忙,何不坐下来,好好听我一言。” 第二十三章:齐衡归来 商枝被带到锦元宫的同时,京都郊外,一身粗布麻衣的齐衡坐在牛车上挤在几个农妇之间一点一点的临近京都。几个农妇见他虽然穿着简单,可这气质非凡也就没怎么跟他搭话,只是在一旁私下聊着,发呆的齐衡偶尔听到到几句议论他的话,也没理会。 齐衡昨日赶路到京都郊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找了一户农家歇了下来,正好今日农户们赶集,就一起坐着牛车进城。 这五个月他过得也不算如意,当时雨下得大,一脚踩滑撞到了头晕了过去,这还不够,后来雨越来越大,冲掉了崖边撑着他的一块石板,他又顺着石板掉到了崖下,被石头压断了腿,手还弄骨折了,不过所幸被一对上山拾柴火的老夫妇所救。 那之后,他就开始过着身穿粗布麻衣、口咽廉茶淡饭的日子,本来一身的不适应,可出于良好的修养,他并未有过抱怨,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他养伤的地方有些怪异,四季如春,温暖适宜,附近却只有这一对老夫妇,按理说他摔倒的时候正是雨夜,可一觉醒来,周围都是花香四溢,万里无云,若不是老夫妇说他不过昏迷一日,他都差点以为自己昏迷了好久,不然怎么连季节都变了,可看着周围的一切又实在费解。 他急于离开此处,这不,一养好了伤就想回京都,可是老妇人拦住了他,“家中一切安好,养好身子再回去不迟。”他拒绝了,执意要走,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出不了这片山,他只能回到茅屋,求助于老妇人,老妇人让他将身体养好再让老翁送他出去,无奈的他只能妥协,而这一养又是一两个月。 第53页 说来也怪,后来他跟着老翁走,不过一会儿就走出来了,可出了这片山之后季节似乎有所变化,转身欲向老翁道谢,可眼前的这一片竹林,哪里还是那四季如春的那片山,又哪里还有那老翁的身影。 齐衡这一路走来,实在艰辛,他不确定是否还有人追杀,所以赶路都不敢宿在客栈,总是找户农家歇一晚,第二日再走,,幸好当时离京身上有些银子,每次留宿一户就留些银钱给他们。 从邻城到京都快马加鞭也要差不多五六个时辰,可齐衡身上的银钱实在不够,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可以当的,所以齐衡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月,今日才算是到了京都。 锦元宫中,商枝醒来后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肚子隐隐作痛,动不得什么大的动作,可能真的要早产了。 苏蝉狸看着眉头紧皱的商枝,“怎么了,是不是痛得难受。”商枝脸色苍白,无意识的摇摇头,堇色连忙走过去将商枝稍稍扶起,“皇后娘娘放心,小姐应是没什么大碍,现下只是身子弱而已。” 苏蝉狸不放心,喊来韩医正再把把脉,韩医正一脸严肃,眉头微皱,“禀告皇后娘娘,程姑娘没什么大碍,确实是体虚,加上刚刚在金銮殿那一撞,这看着就快要生了,此事下官也帮不上什么忙,娘娘还是找些经验老道的接生嬷嬷来好些,再使人拿些好参备着,紧要关头吊命用,下官就在偏厅候着,需要时唤下官便是。” 苏蝉狸一听就吩咐了下去,“你们去偏厅把嬷嬷们喊过来,再去太妃那里叫于嬷嬷前来,着人去烧热水,还有,去库房里把那支血参找来备着。”苏蝉狸又把这一屋子的男人请了出去,再叫人去了程家喊老夫人。 商枝痛得迷迷煳煳的,听不清她们在讲什么,只觉得肚子难受得紧,隐隐作痛,刚好一些就又痛了起来。 程府中,老夫人接到传话,立马就叫上人备着马车就进了宫,这一路上老夫人担心得不得了,同行的程瞿麦一直安慰着她,“祖母别忧心,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这么些年那么多灾劫她不都好好的吗,没事的,没事的。” 程瞿麦虽这么说,可这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原先本来是程宛童要来的,可祖母说她已经有了身孕,是喜事,这商枝生子也是喜事,这一去冲撞了就不好了,所以就叫了程瞿麦一块儿去,程商陆不放心,就暂时做了个赶车的一同进了宫。 程老夫人心中焦急万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商枝的身子,商枝自小就是她带大的,什么灾灾病病的她都了解,商枝的身子,早产是必定的,可这次这么大的事,招唿都不打一声,万一,万一,老夫人想都不敢想,“这孩子啊就是不让人省心,小的时候就担心一天熬得撑不住,现在大了,更让担心了。”而这马车和老夫人的心一样一路飞快的驶向宫里。 齐衡在城门处就下了车,把身上剩的最后一点儿碎银子给了那赶牛车的小伙儿,几番推辞,小伙儿还是收下了。 齐衡进了京都之后急匆匆的往齐国公府走,却正好碰见程家的马车急驰而去,看方向,应该是皇宫,可现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齐衡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 齐府中,这几日天好,郡主身子也利索了些就想着下床走走,散散步,这刚在花园坐下,齐国公就疾步向她走来,“公爷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 齐国公一笑,“你可要稳住了,待会儿我说了你可别激动的晕过去了。” 郡主白他一眼,“什么场面我没见过,还晕过去,最痛苦的都经歷了,还有什么可激动的。” 齐国公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这场面你还真没见过,今日上朝,商枝去了金銮殿向皇上死谏,撞了那金龙柱……” 齐国公还没说完,郡主就掐了他一下,“你个没良心的,商枝怎么说也是你以前的儿媳妇,还是我们齐家对不住她,她出了事你还好意思笑。” 齐国公拉住郡主的手,“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商枝没什么大碍,只是她有了身孕,恐怕要早产,我专门去了锦元宫问了程大人,孩子是衡儿的。” 郡主听后果然十分激动,高兴地边掉眼泪变笑,她还没缓过神来,身后就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声,郡主转身就看见齐衡一脸呆滞的看着他们,地上是碎裂的茶壶和茶杯,茶水溅湿了齐衡那身刚换的新衣袍的下摆和靴子,“父亲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齐国公今日是一喜接着一喜,这确实有些难以消化,听到齐衡的问话就是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齐衡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转身就离开了。他刚刚回府时,知道母亲生病了,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就没叫人去告知,他还特意去换了一身新衣,泡了新茶前来请罪,可没想到,罪没请成,倒把自己给惊着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进宫,进宫是必须要先觐见皇上的,然后才能找理由去锦元宫,所以,他必须要先换上官府,找人备了马,直接骑马进了宫。 到宫门口下马的时候,正好看见程家的马车在宫墙处转弯,他本来还在纳闷什么时候程家的马车竟可以直接驶进宫中,可一想到自己进宫的目的,也就瞭然了,这般看来,应该是商枝的情况紧急,所以才如此通融,想到此处,齐衡的脚步又快了几分,心里的焦急不减反增。 第54页 画面又回到了金銮殿上,如今这殿上除了他们祖孙二人,再无其他人,“行之,听祖父一言吧。” 皇上喟嘆一声,走下了金銮殿的高台,脸上是无限的悔恨。走下来与祖父面对面,行了一礼,“祖父,到底是我错吧。” 楚亲王看着赵行之这番行为,就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他与商枝之间的那股恨意,从抬脚走下阶梯的那一刻开始,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皇上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有情有义的赵行之。 楚亲王伸手拍了拍赵行之的肩膀,“行之,这几年你的作为实在过了些,我只以为你是在肃清余孽,可到今日我才知晓,你竟然逼着商枝到了来金銮殿死谏的地步。” 赵行之立马反驳,“我没想让她死。” 楚亲王摇摇头,“可你动了杀心啊,一旦你动了杀心,她就离死不远了。” 赵行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楚亲王也有些懊恼,“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明君,知善恶,识忠奸,可你如今呢,你做了些什么,商枝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对她起了杀心。” 赵行之不知作何回答,“祖父,我知道错了,可…可…” 楚亲王摇头嘆气,“我该早些告诉你的,不然,就没这些事了。” 先帝去世的前一夜,秘密召了楚亲王进宫,先帝告诉楚亲王,如今所有未知的暗卫势力都在商枝手中,他手中除了已知的势力,也就还有一支皇家暗卫军,他们分布于各地军营,除了暗卫兵符,无人可号令,每一任皇帝身边都有一个皇家暗卫军的存在,在他拿到暗卫兵符的时候,暗中守护的暗卫就会告知首领,首领会悄然前去探查兵符真假,确认之后就会与皇帝相见。若是假的,他们会杀掉一切得知这其中渠道的所有人,再派人监视皇上,一旦有异,就地诛杀。 这就是皇家暗卫军的能力与权力,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皇家暗卫军虽听命于皇帝,却只做其本份之事,若皇帝逐渐暴虐,他们将会收回兵符,再交予下一任皇帝,说到底,皇家暗卫军就是一支独立的军队,而号令他们靠的不仅仅是兵符,还有明君这一身份。 先帝给商枝的那本未知的暗卫名单,其实是想借商枝的能力找到那些不知道的势力,因为终有一天,暗卫的势力会被皇家暗卫军收回,每一任的暗卫统领都会得到这本未知的名单,而金玺要在找到特定的一支暗卫时会有皇家暗卫军的从前一位金玺持有者那里拿来交予统领,而统领在找到暗卫之后虽然会得到这一支暗卫的号令权,可同时也必须将势力逐渐交还于皇上,否则,皇家暗卫军会直接满门屠杀,暗卫军的首领会在送金玺之时将后果告知他们,这金玺,你敢不敢接,就在你一念之间。 而这两年,赵行之的行为确实过分了些,所以暗卫军虽然知道商枝一系列的作为,却也并未阻止,也没提供助力,毕竟他们始终忠于皇家,不作为还能有“不是明君”的藉口,可帮了对方那就是叛主了。 上一次得到金玺的是定国公,而商枝是在上次找到江安的杜长安回京之后得到金玺的,所以定国公在看到商枝手持金玺的时候就明白了商枝的身份,然后才让儿子配合于她,毕竟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若不是商枝得到了先帝重用,今日血溅金銮殿的可能就是他了。 赵行之很难受,“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永远不会是我的威胁吗?” 楚亲王点点头,“我和先帝都认为你不会做错事,而他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以防万一,怕商枝用娴太妃和宛童相胁向你发难,先帝他到死都是相信你的。可如今看来,我们不仅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啊。” 赵行之突然想到先帝驾崩的那夜他与苏蝉狸说的话,如今想来,实在讽刺。那时他的确对商枝有所怀疑,也想过找她好好谈谈,可他看到了暗卫兵符之后改变了主意:程商枝是暗卫统领,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大威胁,还是早些除去势力为好。那时,没有杀心,可埋下了种子,慢慢的,赵行之发现商枝手中的势力实在雄厚之时,那颗叫杀心的种子还是发了芽,就此,生长为参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楚亲王说完了该说的就离开了,后宫的事他帮不了忙,皇上的心他也左右不了,能做的他也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商枝自己的造化了。 赵行之刚刚还打算跟去看看商枝,现在,哪还有那个脸面,一路失魂落魄的去了御书房,只吩咐说,“若是程小姐平安来通知朕一下便可。”他是想着要补偿的,可没那个脸啊。不过,很快啊这张脸就来了,不但刚刚好,还来得特别及时。 第二十四章:商枝难产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出走,啊呸,出差一周刚回来且才加完班的书书把大结局奉上来了,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累得回去就躺下睡了,实在没力气更文,不好意思哦。 之前说的写完了把文再好好改改,现在是没时间了,书书过两个月有个考试,闭关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再见哦各位,比心心,么么哒! 御书房中,赵行之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在听完楚亲王的话,懊悔是一定有的,只是心中知晓:有些东西,丢下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一如他与商枝之间的信任一样,风过沙飞,不在了。 第55页 此时有宫人前来,“禀告皇上,齐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不是已经下朝了吗?”赵行之还在深思当中,再说齐衡早已失踪数月,也就没想起来,下意识认为“齐大人”就是齐国公,却忘了宫人以前通报齐国公时一直说的是齐国公,只有在通报齐衡时说的是齐大人。 宫人知道是赵行之误会了,连忙解释,“皇上,不是齐国公,是齐小公爷,谏院侍御史齐衡齐大人。” 赵行之一听,惊得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谁?齐衡?真是齐衡?” 赵行之连发三问,宫人有些招架不住,“回皇上,确实是齐衡齐大人。” 赵行之一听也不宣他,直接就出了御书房,赵行之看见御书房外一身官服的齐衡哈哈大笑,“走,齐爱卿,跟朕去锦元宫请罪。”说着就拉起齐衡走了。这一路上,赵行之心情可谓是极好的:这刚想睡觉,枕头就自己送上门来,实在妙哉啊。 锦元宫中,程砚庭和商岐还有方陵游一直守在寝殿外,听着商枝的呻吟实在揪心。 苏蝉狸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出了寝殿,也顺道拦住了要进去的程老夫人和程瞿麦,“瞿麦,这产房血腥,你还小,不适合进去,老夫人你也别进去了,免得商枝看见了分神。” 赵行之拉着齐衡在宫里“狂奔”着,他头一次觉得这皇宫实在太大了,从御书房到锦元宫都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没有到,他急于见到苏蝉狸,他想把一切都放下,想到此处,脚步更快了些。 被赵行之拉着的齐衡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这几个月里他也想了许多,也开始正视自己的错,无论如何他都欠商枝一句道歉,不是求她原谅,也不是求自己心安,只是了了这份伤人伤己的错过,不是因为他错了,而是一切都过了。 苏蝉狸她们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韩医正侧耳听着里屋的情况,然后拉了一个宫女,“你去寝殿内问问嬷嬷这阵痛还有多久?”然后转头又对程砚庭说,“程大人,程小姐的状况想必我祖父已经同你说过了,她的身子照这么下去是拖不到生产的,眼下只能药物催生,然后血参吊命。” 看着在屋内痛苦呻吟的女儿,程砚庭突然就想到了亡妻,商阙其实也患有心疾,可生程商陆之时没多兇险,所以只是调养了几年就没什么大碍了,之后才有了商枝。可是自怀孕开始,商阙的身子就慢慢弱了下来,生产的时候难产,费了好些功夫,才留住了命,昏迷了小半月才缓过来,打那以后身子就虚弱的不得了,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瘦弱不堪,先头一年用了不少珍贵药物才保住了命,活到了现在。 程砚庭不想女儿也遭此厄运,对他来说女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与他并无关系,他希望女儿健康平安,这也是妻子临终的愿望,原先他想着女儿至少对齐家小公爷有些心思的,人家心里虽有人,可自己女儿知书识礼,怎么看都不会比那盛家女儿差,既然女儿乐意,那嫁过去就是了。 可没想到女儿竟然落到深夜回府要和离的地步,这般看来那孩子其实是该打掉的,可过了没几天就传来齐衡死在赴职路上,本来商枝就不太乐意打了这孩子,这个事情一出,她更不会打胎了,就这么熬了几个月,见她每日嬉笑,似是开怀了许多。可打死他都没想到商枝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到这金銮殿上来求公道,他也怨恨皇上的所作所为,可如今的程家被暗卫军牵制着,展不开手脚啊。(程砚庭自商枝接管暗卫统领一职后,就不再管暗卫中事,所以他以为商枝这几个月的不作为是被皇家暗卫军牵制着。) 朝堂之上,商枝上了金銮殿讨公道他以为就算结局了,可他万万没料到商枝居然就此撞了那金柱,以死向皇上求一个公道,看着女儿满脸是血,程砚庭都快崩溃了,他抱着女儿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后面方世子提醒了他商枝没事,可他还是担心,那是他女儿,亡妻留下的血脉,是一个从小靠着珍奇名药才能活下来的女儿啊,现在血淋淋的躺在那屋里痛苦待产,他如何不能担心,后面的事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顺顺心神,才对着韩医正,“韩医正,必须催产吗?” 韩医正点点头,“这现在还是阵痛,至少还需熬两个时辰才能生,程小姐这身体真的熬不住啊,早些对她的身子损伤就要小些。” 齐衡与皇上到的时候正好听见韩医正说必须冒险催产,否则就一尸两命,他俩吓得就只敢站在偏厅门外,谁都不敢跨一步走进去,皇上听着心头一想就是一身冷汗,齐衡更是心揪着痛,可也不敢冒险进去,给他们添堵,若是被商枝听到了他们的争吵,说不得更难受,到时候也就更麻烦了。 程老夫人在房门口听见了韩医正的话就走了过来,“砚庭,就按韩医正说的办吧,至少命还在,身子弱了慢慢调养就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程老夫人似乎又回到了商枝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她和儿媳日日夜夜守在商枝身边,生怕一转眼人就没了。一般来说,大人们都不爱孩子闹腾,可她们倒巴不得商枝闹腾,至少这样证明人还在,最怕的就是孩子安安静静的,回过神人就没了,那一年的日子太难熬了,商枝这些年已经够苦了,她不想商枝再经歷一次那般苦楚。 第56页 韩医正得到了程家人的肯定回答就着手准备了,刚刚在太医院被叫来说是给程小姐看伤的时候他就安排了人煎催产药,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好了,就差了人去取。 其实韩老太医与商枝的交易韩医正他知道,只是不太清楚内情,与韩老太医见面时他提了几句就说上了商枝的身体状况,韩医正被叫走的时候就知道不太妙,就叫人煎药,反正这催产药不是什么稀罕药材,太医院多得是,若用不着也没关系,主要是以防万一,要是真早产,现熬肯定是来不及的。 苏蝉狸知道眼下不是担心的时候,这偏厅和产房就隔着一道门,指不定她们说的话商枝被听见,徒惹她伤心。和老夫人他们说了缘由,几人就从偏厅里出来了,苏蝉狸这刚跨出门槛就看见余光里的一抹金黄色,她知道是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能让他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聊两句,“皇上怎么过来了?有事儿?” 赵行之知道苏蝉狸是怨上他了,“皇后说笑了,朕是来看商枝的。”苏蝉狸不想和他多说,就让人在院里准备了些茶点给程老夫人他们备着,想着他毕竟是皇上,所以转头正想让皇上一块儿过来,这一转身不得了啊,正好看见了赵行之身后的齐衡,苏蝉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赵行之看她这样子就走过来,“别揉了,那是齐衡。” 苏蝉狸刚刚在门口只看见了皇上,没注意他身后,看到了齐衡实在是她意料之外,下意识的看向程家人,发现他们都低着头,心情低落得连皇上来了都不想搭理。 苏蝉狸就觉得赵行之不是装傻就是缺心眼儿,这关头上商枝难产,程家人都在,你把齐衡带来干嘛?添堵啊。苏蝉狸现在是看着皇上就来气,可她想着程家人也没敢大声说,“赵行之,你到底想怎么样,这种时候你带齐衡过来是想干嘛?你是想着商枝难产不够,非加一把火给他们添堵吗?” 苏蝉狸这两年过得也不太好,因为前朝与她父亲有关的一些事她与皇上也吵了很多次。她不懂,是不是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是一副铁石心肠,只要于朝局有利,别人有没有冤情一点儿都不重要。 两人之间矛盾的激发点是半年前她生孩子之后,那时她养的好,身子也不错,也没难产,生了之后实在累,想着睡一下起来就把这喜讯告诉父亲。可她没想到,一觉醒来,父亲以“贪赃枉法”的罪名下了狱,她不顾身子虚弱的跪在御书房外一个多时辰,皇上实在熬不过她就见了她。 进了御书房她一句话都还没说,皇上张口就来,说了好多,她都记不清了,只知道皇上说这么多也就一句话:她的父亲是冤枉的,只是奈何朝局,所以需要牺牲她的父亲。此时苏蝉狸不知道是说赵行之冷血还是该说深谙他为君之道了。 那个时候她很绝望,自己信任的枕边人,为了所谓的朝局,连良心都不要了,实在是让她无法接受。加上又刚生了孩子,那几日她都郁郁寡欢的待在锦元宫,直到后面几天娴太妃进宫来探望她,顺便给她带来了商枝的话:是要命还是要官復原职? 这节骨眼儿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不能要求太高,再者商枝现在也是艰难,能帮她也实在是意想不到。不知商枝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几日,父亲就从牢中放了出来,被商枝安顿在了城郊的一处别院,过了些时日,她去看望父亲,看到他过得很好,还笑着安慰她,“女儿啊,我从军十八年,也就前几年在战场上落了病根才留在了京都做刑部尚书,这几年的案子也磨得我头疼,现在正好歇歇,别担心。”她知道父亲是在宽她的心,既然父亲没事她也就不担心了。 后来出了月子她才知道父亲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进了天牢,说起来,自己的父亲实在是无妄之灾,呵,不过就是赵行之收拢皇权的一颗棋子罢了,至于自己?可能连棋子都不如吧。 这几年边关小祸不断,秦家身为兵将主力自然要守一方和平,可不知是谁吹了耳旁风,赵行之就开始怀疑秦家了,于是他在朝堂之上议论起了军事,说什么这秦家独占四地边关实在不妥,应给其他良将统领作战的机会。 刑部尚书苏崖早年当过兵,在秦大将军手下做副将,对秦将军是十分崇敬的,皇上提的这计划,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秦家功高盖主,若不想满门抄斩或是落得个“投敌叛国”的下场,那就乖乖的交出手里的兵权,回家安度晚年。 苏崖对皇上的提议是第一个反对的,秦家保了大宋这么多年的安定,现在皇帝见周遭祸乱不大,就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来卸磨杀驴了,这些老臣世家们怎么会允许,他们都懂,皇上这招虽名义上是杀鸡儆猴,可后面相继被迫交出势力的就是他们了,所以这个提议是坚决不能实行的。 皇上料到那些老臣们怕唇亡齿寒,所以一定会反对,可他没想到连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顾廷烨也一再反对,他以为他是皇权中心的控制者可以掌控一切,可他漏算了一样,那就是人心,顾廷烨就是这人心之首。 顾廷烨虽存有私心,可他在外打仗这么多年,得了秦家的许多教导,加上他十分敬佩秦大将军,皇上虽有意提拔他做领兵的主帅,可他有自知之明,那四地边境,除了秦大将军,有谁能拍着胸脯说对那风土人情、地形地貌、敌军强弱等等一些东西是了如指掌、分毫不差的。没有人,是的,没有人,莫说这满朝文武,就是那些对地理研究得分外透彻的什么大师和本地的百姓也及不上秦大将军的分毫。 第57页 秦大将军名叫秦渊,是当世的军事奇才,自十二岁随父上战场之后就从未有过败仗,因此就有了民间传言,说他是战神刑天转世,是庇佑大宋的守护神。 秦渊自小聪慧灵敏,过目不忘,尤其是军事方面多有涉猎,通过看兵书和祖父、父亲的兵战记事就写出多篇兵法论事,十二岁随父出征,三个月连胜四场一举夺回两座城池,就此打响了“战神”的名号。 第二十五章 :商枝难产之二 秦渊常年流转四地作战,每至一处就必去了解周围的一切、打探敌人的情况,因为他过目不忘,又善用兵法,屡屡获胜,这边境各国早已被打怕了,除了一些过不下去的部族时常小打小闹的抢劫之外,边镜四地已经快二十年没来过一场大战了。 所以赵行之若是想名正言顺的夺了秦家的兵权只需与别国安排一场战争即可,可这么做难免不会被人发现,落下勾结外邦的口实,况且他自诩明君,自然不会为了这区区秦家担上这不可饶恕的罪名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的选了召回秦渊,强逼他交出兵权。 可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太多,尤其是苏崖的反对激起了赵行之这些日子内心的怒火,于是苏崖就被打入了天牢,老臣们见此也不敢再多言,毕竟皇上现在六亲不认,连刚刚生下嫡长子的皇后娘娘面子都不给,把她父亲二话不说的直接下狱了,再逼他的话,可能下次来金銮殿上朝的就不再有他们了。 见朝臣们不再发声,赵行之就开始有计划的分散秦家的兵力,打算逐个击破,正好边陲番邦这些日子有异动,很可能会举兵进犯,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边关的秦大将军一接到风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这是赵行之的算计,可秦家世代忠君,皇命在身,不得不从。 皇上的打算其实有些异想天开:他想的是先将秦大将军召回京中,然后分散秦家主力,再挑一两个能担大任的官家子弟做主帅,赢一场给朝中的那些反对他对付秦家人的老顽固们好好瞧瞧。可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只能是付之东流。 赵行之他实在不了解朝臣们的心思,这些朝臣大多都是和太组一起打天下的世家子弟,在他们的信仰里,皇权是天,可秦家却是整个大宋的守护神,这四地边境没有人比秦家人更熟悉,再则秦家人也从不藏私,只要是有能力的、能够挑起军中大任的人他们都倾囊相授。只要是在秦家军中歷练过的人,哪怕是平凡人家也比一般的人要好得太多,这官场之上,大多都是被秦家人教识过的人,只要不是自己作死的,基本上都是百姓口中的“活青天”。 这个计划当然没有得到朝臣们的认可,他们都不是傻子,谁会把自家人推出去送死啊,赵行之气的不轻,既然你们不允许,那就用皇家暗卫军吧。 待到秦渊接了圣旨回京之后,赵行之就开始行动了。赵行之这人有想法,敢做敢为,搁军中那就是个做将军的好苗子,可如今他是皇帝,身处高位,怎可随心而为,暗卫军统领了解朝局军政,知道此行必败无疑就不想接这任务,奈何赵行之一意孤行,统领只得领命前去边关接替秦渊出兵,结局自然是一场败仗,不仅是损兵折将,还丢了一座秦家人固守二十年的城池,这一举动失了不少民心。 赵行之忘了,皇家暗卫军暗杀是一把好手,也大多是军中之人,可行军作战,不是凭着你是军中人就可获胜,除了天赋异禀还需要了解对手的弱点,对地形的了解,对兵法的倒背如流,这些东西暗卫军几乎都没有,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在军中收集情报,武功不弱,可对军队的事并不是特别上心。 赵行之还忘了一件事:边关安静了快二十年,此次番邦举兵进犯,怎么可能像之前小打小闹的抢劫一样没有准备,秦渊若是还留在边关,他们就算集结了好几个国家的兵力也未必敢贸然进犯,可坏就坏在秦渊回了京,副将被革职,这些士兵对此敢怒不敢言,番邦计划了这么多年的战争一触即发,统领没有军心,士兵们无心战斗,这场战争註定是以失败告终。 远在京都的商枝知道了此事,她自然要管,所以和秦渊见了一面,商议了好几个办法,就在她正要将计划施行的时候传来了“大学士被抓”的消息。关于秦家的事商枝其实没打算给赵行之下勐药,毕竟朝局摆在那里,有些事不能做的太过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牵连学士府,商枝对此实在气愤,计划了一番,于是,就有了今日“血溅金銮殿”的这一幕。 苏蝉狸拦住了想进屋的齐衡,“我想现在你要做的不是进去给商枝添堵,守在外面一句话不说才是你应该做的。” 齐衡闻言收回了迈出去的脚,点点头,就站在了门外,一言不发,只是担心的关注着屋里的情况。 最先看见齐衡的是一直关注着屋内一切的程瞿麦,虽震惊不已,可心底略一思索也就释然了,“祖母,齐衡来了。” 程老夫人一听,抬头望去,看见立在门口心焦不已的齐衡也极为震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看着祖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什么表示也没有,程瞿麦就有些不明白了,“祖母,不去说说他吗?” 程老夫人懂程瞿麦的意思,让她去教训齐衡一下,可这世间事岂是一顿教训可以说通的,“瞿麦,从商儿深夜坐着马车离开齐国公府的那一刻开始,他齐衡就与我们无关了,你们都以为商儿死活要生下那孩子是对齐衡余情未了,”程老夫人拍拍程瞿麦的手,“不尽然,商儿做事比你们都决绝,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与齐衡定是和离收场,所以干脆的离开了齐国公府,她也没打算再嫁,那孩子生下来之后只会是我程家的孙辈,与齐家毫无干系。” 第58页 程瞿麦似懂非懂,“所以无论齐衡是否能或者回来对大姐姐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是吗?”程老夫人点点头,“对,若齐衡真就这么去了,今天的事也没发生的话,商儿会带着孩子时常去探望齐国公和平宁郡主,也会替他们养老送终的。” 祖孙俩闲聊的这会儿,程砚庭和商岐他们也看见了齐衡,程砚庭对齐衡是满腔怒火,现下看见他可没有震惊,只想打他一顿出气,只是程老夫人拦住了他,老夫人拿出了定国侯府小姐的霸气,死神一样的眼神盯着程砚庭,“程砚庭,你是想害死商枝还是怎样,他齐国公府和我们程家已经没有干系了,你还在纠结前事有何意义,你在锦元宫中大闹,先不说你将皇后娘娘的颜面置于何地,就说你们这么闹腾,里面的商枝能不听见动静吗?就算你不顾皇上皇后的威严,也不顾你女儿的性命了吗?这么多年的暗卫统领真是白当了。” 程老夫人这话说得也不算过,程砚庭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统领,按理说行为做事和想法与应该一般人不同,自是这些日子的行为实在不是一个做了多年暗卫的人应该有的,或许这是亡妻生前最疼惜的孩子,所以遇到与商枝有关的事就会想到亡妻,没有办法理智行事吧。 齐衡一直关注着屋内,也就没有察觉程家的人,按理说他一来就应该去打个招唿,可眼下这氛围,实在不适合,一个不好可能就要闹将起来,他受些委屈没什么,应该的,若是屋里的听见了,说不得就要出事儿的,头疼啊。 屋中的韩医正也正在头疼,刚刚端药进去的宫女出来说于嬷嬷让他早做准备,程小姐的身子有些难熬,他自然知道,也正在想办法。那碗催产药灌下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商枝就发作了,在屋里痛得死去活来的,堇色就守在她身边,“小姐,坚持一下,用力啊。” 于嬷嬷和几个嬷嬷帮她一起接生,对商枝是丝毫不敢怠慢,看商枝这样子也是又心疼又心焦的, 商枝叫了大半个时辰,又累又痛,可孩子连影儿都还没见着,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一把抓着堇色的手,“堇色,堇色。”眼中满是哀求。 商枝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可堇色还是懂了她的意思,进宫的路上小姐嘱咐过她,若是难产熬不过去了,就剖腹吧,堇色懂些医术,又有功夫,她放心。这些话说得堇色一身冷汗,连赶车的秦晅听到了都心头髮凉,不敢多言。 堇色自然不会冒险,商枝说的那个法子她是绝对不会用的,“于嬷嬷,你来安慰这小姐,我出去找找韩医正。” 于嬷嬷点点头,“堇色姑娘,别担心,小姐她不会有事儿的。” 堇色打开门出来,看着韩医正,“韩医正,有没有什么法子,小姐快坚持不住了,她的身子自从怀孕以来就越来越弱,这大半个时辰没半点儿苗头,我怕.......” 堇色的担心也是韩医正的担心,程小姐的情况祖父和他说得明明白白,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催产已经是很冒险的了,所以冒险生产的办法不能再用了,不说对身体的危害极大,就程小姐现在的心疾看,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两说,“皇后娘娘那里有血参,将血参切成薄片,越薄越好,让程小姐含着,最好是压在舌下,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堇色听完就拿着血参要切,这略一偏头就看见了门边的齐衡,掩下眼底的震惊,低下头开始切参片,切好了拿了几片进屋。韩医正让人从太医院拿来的药材也拿过来了,配了几味补气虚的药就丢进了刚刚烧好的开水了,支使了一个宫女,“你看着这药,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就盛一碗出来冷着,盛第二碗的时候就叫我。”宫女点点头,就专注的看着不远处的香炉和这煎锅。 从院中到偏厅这段时间谁都没说话,只听得见商枝痛苦的呻吟和炉上滚开的药,很快,香炉里的一炷香已经烧完了。宫女倒出了第二碗药,然后将第一碗药端开,叫了韩医正,“韩医正,药好了。” 韩医正点点头,“你端进去,让人把这碗药给程小姐灌下去,记得喊她把参片吐出来再喝,喝了之后就不用含参片了。”宫女把药放好端进去,开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几个嬷嬷在说,“小姐,再加把劲儿,别泄气,能看到孩子了。” 屋外的韩医正也听见了,抬头看着已经关上的门会心一笑,然后又低头翻医术,弄药材了。程瞿麦一直密切关注着屋里,看到韩医正在笑,心里有了些底,“祖母,韩医正的脸色好些了,想来大姐姐的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程老夫人闻言心底也放松不少,“那就好那就好,应该也快了,快了。” 再说那宫女端着药进了房中,堇色见她端着药就安抚了商枝一下向她走去,“这是韩医正让端来的?”宫女点点头,“韩医正说让程小姐把嘴里的参片吐出来,然后把这个药给她喝下去,之后就不用含参片了。” 堇色点头谢过这宫女,端着药走回了商枝身边,半扶这商枝因为无力而绵软的身子“小姐,先把参片吐出来,然后把这个喝。” 商枝满头汗水,髮丝凌乱,全身无力,听见了堇色的声音才勉强支起身子把参片吐了再喝药。不知是药效太快还是心理作用,商枝觉得一碗药下肚之后身子就没有那么绵软了,使得上一些劲儿了,一鼓作气,只听见于嬷嬷欣喜的叫了声,“小姐再用点力,看见孩子的头了。” 第59页 商枝心下一喜,稍稍歇了一口气使了一番劲儿可算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于嬷嬷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恭喜小姐,是个哥儿呢!”商枝看起来很是高兴,可是却摇了摇头,虚弱的呢喃着,“还有一个。” 堇色凑近了听才听清楚,立马告诉于嬷嬷,“于嬷嬷,你快看看,小姐说还有个孩子。” 于嬷嬷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嬷嬷,立马低下身去看,“哎呀,果真还有一个,老奴实在没注意啊,小姐,你再使把劲儿,这宫口开了,稍稍用点力就好。” 商枝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正好这时那小宫女又端着进来了,“韩医正说快把这碗药喝下去,不出意外就没事儿了。” 堇色连忙接过给商枝餵了下去,这第二碗比第一碗晾的时间少些,第一碗晾了半柱香有些凉了,第二碗还有些烫,喝了之后商枝就觉得全身发热,又有了力气。 第二十六章:劫后余生 原来开始这宫女把药送进去看商枝喝了就出来了,她不过就把碗放好,又重新点了一炷香的功夫,商枝的孩子就生出来了,韩医正对商枝的身体状况很清楚,知道她怀的是双胎,眼下这孩子生了,必定已经乏力,再生第二个只能靠着药吊着力气,于是立马又让拿宫女送药进去,“你快把这药端进去,让她马上喝。”小宫女也没空想其他的,这次连托盘都没拿,直接端着这碗还在冒热气的药就进了屋。 这第二次倒是折腾了一番,因为孩子胎位稍稍有些不正,那脐带缠住了腰,不好下剪子,因为最佳下剪子的地方很窄,稍有不慎就会弄伤孩子或是产妇,于嬷嬷她们试了一圈,最后还是叫了堇色,嬷嬷们都是老人,眼神不好是一方面,手抖才是致命的,这屋里年轻的只有堇色,况且她还有武功,这点儿应该不是问题。 堇色拿起剪刀的时候心里也虚得很,只是一想到再耽搁下去小姐就麻烦了,于是“手起刀落”,脐带就剪了下来,保住了这母女俩的命。 屋外的人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程砚庭直到此时才觉得口渴,喝了一杯水,守在屋口的齐衡也放开了紧攥的拳头,苏蝉狸和赵行之狠狠地松了口气,似乎一切就停在了这一刻,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尔虞我诈,只有艷阳高照、诸事大吉,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商枝歷经万险终于生下了一儿一女,累得看了一眼孩子就直接晕了过去,苏蝉狸让人把她收拾好,又弄好了屋子,才让韩医正进来给商枝把脉,“娘娘放心,程小姐没什么大碍了,待会儿微臣开点儿补气的方子,平日里吃些补气血的药膳就好了。” 苏蝉狸点点头,让人送走了韩医正,又吩咐人去御膳房熬了产后的汤煨着,安排好了一切才让人带着程老夫人他们进来,程老夫人进来后拉着苏蝉狸的手对她好一番感谢,“实在是麻烦皇后娘娘了,让娘娘这么一番劳累实在是老身的罪过啊。” 苏蝉狸拍拍程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说笑了,既然在我宫中,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齐衡就一直在偏厅守着,一直等着商枝醒来,商枝睡了一觉,身体还是很疲乏,可精神还是恢復了大半,吃了些东西之后堇色才告诉她齐衡在偏厅等着。 商枝点点头,让堇色把齐衡叫了进来,齐衡进来之后倒也不侷促,两人相视一笑,齐衡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商枝笑着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自那之后,齐衡每日都来看几次商枝和孩子,齐国公和平宁郡主也隔几日进宫来看一看她们。 商枝对于齐衡的归来真的是丝毫不意外,因为在齐衡出事的当晚她又梦见了那对老夫妇,梦见他们救了齐衡,前几次的梦境都成了真,这次想来也不例外。而且就算这梦境不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护着齐国公府,至少齐国公和平宁郡主还有她肚子里的孙子,不至于太过伤神。 商枝在宫中养了大半个月就一直想回家,一是待在宫中毕竟不太好,徒惹闲话,二则是每日的膳食实在是太过于丰富,她吃伤了。 苏蝉狸知道她想离开,想着这么多日,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既然想走那就回去吧,然后特意让人去叫了韩医正过来把脉,确认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有点虚,平日里好好补补就没事儿了,还确认好几次才终于让她走。那日程砚庭和商岐方陵游在商枝醒了之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了,反正他们留在这里暂时也没什么用处。程砚庭回家之后让木荷和结香去宫中照顾商枝,本来说的是第二日早起再去,两个丫头实在担心得紧,他只好给秦晅送信,让他来接这两个丫头进宫。 其实商枝在宫里呆了五日就快待不下去了,不能出门逛逛,还得顿顿吃药膳,吃得她都快吐了,也没什么解闷的,她真的很无聊。赵行之看着她闷,居然让人送了副马吊来锦元宫,可他之后来锦元宫的时候只看见皇后、宛童、瞿麦和堇色他们在打,而商枝就坐在床上看书。 商枝这两天打马吊,打累了,想着换个解闷的,所以就让堇色四处寻寻,昨天堇色在锦元宫转悠的时候,在书房中无意间发现了几本游记,找了皇后娘娘拿了书,商枝就看得入了迷,马吊也不打了,没办法,剩下的这几个人里就堇色会打,于是结香木荷就轮番照看着商枝和学马吊,也算是和谐。 第60页 赵行之这些日子总是用晚膳的时候就去锦元宫,每次都要吃着好吃的然后嘲笑商枝面前的好几碗药膳,因此,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些。 眼下这时候正是深秋,这几日有太阳,午间时候走是最好的,没有风,还暖和,所以商枝是在宫中吃了午膳才走的。 商枝回家之后老夫人就说起了满月席,她考虑过,若是没出那天进宫的事儿,这孩子的满月他们也没打算大做,就宴请几席亲友就好,可这是闹得满城风雨,知道的那是齐衡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商枝是因为有了这孩子齐家才不要她的。 老夫人气得不轻,当即就决定这满月席不仅要做,还得要大做,最好全城人都知道,而且还偏偏就不请齐家,看他们敢不敢不来。说起来,她活了五六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凭性子做事呢,程瞿麦都说她这些日子和孩子待久了,特别孩子气。 商枝在宫里养着的那些日子,程老夫人就和娴太妃、皇后娘娘母亲商量着要请哪些人,整日里也不无聊,反正商枝有皇后娘娘和宛童瞿麦看着,况且熬过来最艰险的那段儿,她也不担心了,三人就这么商量着,最后拍板决定,这京都中与程家有些关系的都请,一家都不落下,偏偏就是不请齐家。 这么一算下来,这满京都的达官贵府,除了齐家,每一家都收到了程家满月宴的请帖,有些贵妇人瞧不上商枝,觉得与程家结交就是丢份儿,就想不去,结果被自家丈夫一通数落:皇上皇后都要去,你不去?是不把皇上皇后不当回事儿?皇上皇后都紧着的人你还觉得丢份儿,是不想活了吧? 到了满月宴这日,齐衡一家来得最早,毕竟这满京都的人看着,别说他们知道是老夫人对京都的流言不忿,就是不知道,以为是商枝故意为难他们,他们也是要去的。 疏落苑中,皇后已经来了好些时候了,盛明兰在家里弄团哥儿,耽误了些时辰,所以巳时的时候才抱着团哥儿进了门,一进门就看见了皇后,立马就要行礼,皇后的女使急忙拦住了她,“今日我与皇上都是来做客,又没穿朝服,不必多礼的,快来,看看这俩孩子。” 盛明兰把团哥儿交给小桃抱着,然后走过去,蹲在摇篮旁,“哟,这俩孩子可真乖,起名字了没?”然后又把弄了一下孩子脖子上的项圈,看了一眼商枝,商枝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这项圈定是齐衡送的了。 坐在软塌上的商枝让人把明兰扶起来,然后端了茶,“起了,哥哥叫聿脩,聿脩厥德之意,妹妹叫语缪,就图好听。” 盛明兰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没齐家的事,毕竟这两个名字加上程姓还是很好听的,若是齐姓,怎么听怎么别扭,看来商枝是打定主意不和齐衡再婚了。 齐衡没吃午宴就直接去了疏落苑,想着看看再去吃饭。程山杞和程宛童本来正陪着商枝说话,结果丫环就说齐衡来了,临近午膳,商枝也没说什么,只让人添了一副碗筷。程宛童对齐衡还是有些怨怼,可家里人都不计较了,弄得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齐衡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齐衡看过了孩子就离开了,现在他与商枝之间其实没什么可以多聊的,暂时的互不打扰、各自安好才是他应该做的。只是他没想到会在长廊处遇见去看商枝的盛明兰,齐衡见着她其实没什么执念了,两人相视一笑,齐衡恭敬的行了长辈礼,“二婶!” 盛明兰点头应下,其余的话没多说,两人也算是有些知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一个错身,一切都归于平静,“年少”时的那场无疾而终的痴恋,他们二人也都放下了。 一个经歷了生劫,一个躲过了死难,终于明白了于他们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次相遇虽不是最后一次,可却是他们俩心路的一段新程,也算是他们人生中一段旅程的终结。 送走了盛明兰之后,商枝就闭门不见客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所有与暗卫有关的东西,包括那本暗卫集册,然后让秦晅将这些东西交给了赵行之。 经歷过金銮殿一事后,商枝已经不担心赵行之会如何了,毕竟赵行之不是十恶不赦非要弄死她才完,赵行之也算是在温情中长大的,虽说治国的手腕有些狠决,可论到心狠手辣他连邕王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只是他犯了绝大多数至尊帝王的通病:多疑。 只是没想到“多疑”有些过了,且又急于收回皇权,做事失了分寸,通过商枝的那一脑门儿的血他才算是彻底醒悟,算是为时未晚。 赵行之拿到东西的时候很是错愕,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是嘆了口气,“罢了罢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认错也无法弥补了。” “秦晅,你和堇色还是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吧,毕竟现在她武功尽失,身子虚弱,万一遇上什么也好有法子应对。”赵行之说完拿着东西就离开了,留下秦晅暗自感嘆,是啊,商枝如今已经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了,生产时喝的那两碗药虽说是保住了她和孩子的命,可也掏空了她的身子,只能好生将养着,其实卸下暗卫统领一职,而身边又有秦晅和堇色护着,也是不错的,至少不用那么劳神劳力的,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明兰和顾廷烨两人从程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进屋之后盛明兰就让奶娘抱着睡着了的团哥儿去休息了,盛明兰也准备洗漱睡下了,顾廷烨就在一旁看着她卸妆,“你说程家那丫头怎么就不和元若再婚呢?” 第61页 盛明兰听见这话的时候正在取耳环,“你还记得团哥儿满月的时候她来府里吗?”顾廷烨点点头,“记得啊,她送的是一把长命锁,还给你送来了一套京饰斋的头面,价值不菲。” 盛明兰一笑,“你就记着人家的礼了,那时她来一直避着元若,吃过午饭早早的就走了。来看我时我见她不喝茶又有意无意的护着肚子避着人,我就问了一句,这才知道的。我看着她那苦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舒坦,对元若也是失望了。” 盛明兰顿了一下,“后来没过多久,元若就出了事,我去看了看她,想着宽慰几句,可没想到她其实过得挺好的,倒不是说她无情,只是按她自己说的,不管人到底回不回得来,其实与她的干系不大,若真就这么去了,齐国公府有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虽然伤心,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她是爱他,可不会傻到殉情,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也永远不会是齐衡。” 顾廷烨看着盛明兰有些伤感,“她倒是个烈性子的,难怪能干出血溅金銮殿的事。今日我看元若和你说话结果遇见程家二丫头那略显惊恐的样子,唉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还听说,之前那丫头在宫里养身子的时候,二丫头就近身守着,莫说元若,皇上有时想说几句话都给他搪回去,连皇上都不敢惹,看来是个狠角色。” 盛明兰摇摇头,“狠角色倒不至于,只是有娴太妃撑着,皇上本身对商枝也心虚,怎么敢强行将宛童赶出去。好了,不说了,商枝和元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怎么过就是他们俩自己的事了。” 窗外月色正好,圆月映照的天下一片祥和,万事安康。毕竟与百姓而言最好的日子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二十七章:大结局 转眼三年,又是上巳三月三。 这三年来齐衡和商枝两人相处很是融洽,商枝呢在齐家和程家两边跑着管家,两个孩子也跟着她一块儿跑,反正如今她也不是什么暗卫统领了,整日里带带孩子管管家,与齐衡不咸不淡的过着,这日子也算是惬意。 只是每年的三月三齐衡都要邀她去花灯会,往年她都拒绝了,只让齐衡带着孩子去玩,自己从不露面,这今年嘛,兴许该做个了结了吧。 今年三月三这日一早,齐衡就来了程府邀请商枝去逛花灯会,商枝自然没有出去见他,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让那两个小傢伙去缠着他。 夜幕降临,京都街上花灯璀璨,齐衡带着两个小傢伙一起逛花灯会,身后跟着不为和秦晅,这两个小傢伙逛个花灯会还是那般开怀,这里看一下,那里望一眼的,丝毫没有兴致缺缺的样子。走着走着就路过了当年的那处长廊,齐衡下意识的向长廊看了一眼,结果看看站在长廊对面的商枝一直笑望着他,齐衡疾步就要走上去,却被语缪拉住了衣角,“爹爹,我也要去。” 齐衡牵起语缪,看向聿脩,“聿脩要去吗?”孩子眼里几许挣扎,摇了摇头。 齐衡蹲下身抱了聿脩一下,“好,那你在这里等爹爹,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聿脩笑着点点头,“你们要快些哦。”说完然后退到秦晅身边,小手攥着秦晅的袍子。 齐衡看着他这小动作,笑着点点头,牵着语缪就走了过去,顺手从一直跟着的不为手里拿上了一盏花灯,到商枝跟前儿的时候递给了她,“喜欢吗?送你。” 商枝看了一眼花灯,有些惊异,她不知道那盏她亲眼看着烧了的花灯为什么又到了齐衡手里,看来,回家之后有必要敲打一下那两个丫头了。 商枝思索间抬头笑看着齐衡,“我爹爹说了,无功不受禄。” “那你嫁给我就好了啊。”齐衡再次将花灯向商枝递了递,笑意满满。 商枝似乎不想接过这盏花灯,一直不动,只是笑着说,“它很漂亮。” 齐衡见此放开语缪的手,然后拉过商枝的手将花灯放在她手里,“那这次,可莫要再发脾气将它烧了。” 商枝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来,拿过不为另一只手里的花灯,然后递给了一起跟来的语缪,“这是爹爹送的花灯,你可要收好哦。” 小语缪提着花灯,郑重的点点头,“可是娘亲,哥哥没有。” 齐衡俯身抱起语缪,“那语儿和爹爹叫上娘亲一起去给哥哥选花灯,好不好?” 语缪点点头,让齐衡抱着她去挑了一盏花灯,就拿着花灯下了地跑去了长廊的另一边,将花灯递给了一旁的聿脩,“哥哥,哥哥,这是爹爹送的。” 聿脩接过花灯,看向了这边的齐衡,微笑点头,算是知晓了。 齐衡回头牵起商枝的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灯,然后向语缪他们走去。不为看着齐衡他们的背影,默默的转身离开了:一家四口,美满幸福,或许于公子而言,这就是他余生的幸福吧。 幼时一盏花灯,定下此后余生。 故事的开头是一盏花灯带来了情缘,故事的结尾也是花灯纪念了这场风花雪月,至于以后,那就是人家的故事了。 只是听说这两人一生都没有再次结为夫妻。 你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缘由,或许于他们而言,这场风花雪月的结局就只是相守而已,他们之间的故事已不是一纸婚书可以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