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贪欢》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越)异世贪欢》作者:青阶三三【完结+番外】 文案: 因故穿越到异世大陆,依旧连桶水都抬不起来、也没发现自己有多出来的特异功能、废的一匹的沈惟安,折腾良久后,本着“那我就心安理得的当一个吃喝玩乐开开心心混吃等死的精緻废柴”的心思生活着…… 却没有想到,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混成了一出“惊险刺激危机四伏”的探墓记和一出“诡谲多端”的歷险记…… 其中更诡异的是—— 当初那个嫌弃她嫌弃到死、日思夜想着怎么弄死她的男人,正腻歪在她旁边,抱着不肯撒手,还敢命令她:“给我餵个葡萄。” 沈惟安:……(嘁,个口嫌体直的死傲娇!) ———————————— 阅读提示—— 1.女主花样作死超精分,男主刻薄毒舌想超多 2.男女主碰在一起,贼拉幼稚。 3.轻松愉悦的文,看着玩就好,不要太认真哈~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惟安,辞禹 ┃ 配角:知渊,知熙,知景,知歌,知乐,朗是承 ┃ 其它: 第1章 第一幕 犹如末日来临前的天空,浓密黑沉的乌云聚集,一道道粗长的蓝紫色闪电在空中来回亮起,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炸起,豆子大雨水开始肆虐的往下砸。 宽大延伸的柏油马路上,只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在急速行驶。 白色帆布鞋用力踩着油门上,仪錶盘上的指针指向最右端。 一条条粗长的闪电自天空落下,似乎要砸向地面。 车上的人面色平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下,脚依然用力地踩在油门上。 * 生物中有一种潜意识叫求生本能,这种本能可以帮助你快速找到求生之路,摆脱死亡困境。 窒息感越来越沉重,朦胧中能看到上空漂浮着的光亮,身体先脑袋做出了反应,四肢摆动着,身体快速往上浮。 哗—— 咳咳—— 沈惟安露出水面,拼命咳嗽,鼻翼快速鼓动,待她自己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水是温热的,水潭腾起的雾气模煳着视线。 ——传说里,人死了都是要去地狱的。走过黄泉路,踏上三生石,过了奈何桥,前面就是一碗孟婆汤。都说地狱可怖,现在看来,这地狱也不赖嘛,乍一看还有种仙境的感觉。不过我这样的人,是不会上天堂的。 沈惟安在原地又缓了一阵,转过身准备上岸时,勐然间发现前方有位衣着素雅的男子正和她一样浸泡在这潭水里。 辞禹望着她,深深地皱起了眉,眼里充满了打探和警觉。 以他的修为和功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水底的,若不是她浮上水面,他还不知道水中的动静是什么发出来的。 沈惟安见了眼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想起一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用来形容此人非常合适。 嘶,看这一身白衣风姿特秀的模样,莫不是传说中的白无常? 辞禹见沈惟安靠近,立刻转过身出了水面站在岸边,身上的水滴滴答答。 “诶,大兄弟等等!”沈惟安以为他要走,心下一着急就喊出声。 辞禹本就没打算走,只是在她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眉头皱的更深了。 沈惟安仰着头看他,“你知道黄泉路怎么去啊?” 辞禹沉默地抿着唇。 沈惟安以为他没有听清,大喊道:“你先别走啊。” 她双手撑着岸边,想要爬上岸,奈何水的阻力对她来说有点大,这岸边的草又很滑。 于是很快她就,“咚”的一声掉回水里。 “……”辞禹本来还在思考这女人要干嘛,等看到她连这口不深的温泉都爬不出来时,虽然眉头依然紧皱,但眼里的警惕没了。 沈惟安浮上水面,又试了一次,然后又摔了。 摔到第四次的时候,她终于对岸边发火了:“妈的!玩我呢?还能不能行了?!” 辞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一切了,只道自己在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生物。 他看不下去了,随后弯下腰在草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树枝,递上前。 沈惟安看着眼前的树枝,热泪盈眶地仰头看他,“好人一生平安。” 辞禹的手轻微地抖了抖。 她伸手抓住树枝,他稍一带力,就把她从温泉中提出来。 沈惟安脚刚挨着草地的时候还有些站不稳,很快她就对眼前的男人换了个客气的说法:“请问白大人是带我去黄泉路的?” 辞禹抿唇打量着眼前衣着奇异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不姓白。” 噫,这声音也是好苏的。“哦,大人,那我们去黄泉路?”沈惟安想着,白无常不姓白,叫声大人总是没错的吧。 “我不是大人。” “诶?那你是阴差?” “不是。” “新死的鬼?” 第2页 “不是。” “那你是个什么东西?”天地良心,沈惟安发誓自己完全没有贬低的意思,就是顺口问出了这么一句。 “呃……我是说——”看着对方黑沉下来的脸,她试图解释一下。 辞禹不打算听她解释,“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穿着破烂的豆芽菜?” 沈惟安睁圆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復古蓝的短袖上衣和米色的九分阔腿裤,此时正皱巴巴的黏在自己的身体上,裤管往上撸,露出了快到小腿的皮肤。 脚上的小白鞋不知何时丢了一只,一只脚踩着一只短袜,另一只脚的小白鞋的鞋带松开了,两根鞋带歪七八扭的。 “这叫时尚你懂不懂啊?我看你才是披了一件白衣想装道骨仙风的竹子精!”沈惟安叉着腰看他,微抬起下颌。 辞禹冷哼一声:“那也好过你这穿破烂的豆芽菜。” 你他妈……沈惟安愤怒的深唿吸一口气,决定不跟此人辩论,嘁了一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另一边走去。 辞禹转头看了看缓慢移动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全是高耸入云几人合抱的大树,浓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住头顶的天空,鸟雀声婉转,扑掕扑掕声来迴响动。风一过,枝叶摇晃唰唰作响,到脚踝的野草窸窸窣窣。 沈惟安觉得身上很冷,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胸口很闷,唿吸也越来越沉重,脸色苍白如纸。 她仰起头,正午的太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漏下来,明明晃晃。 辞禹见不远处的人摇晃了一下身子,然后缓缓倒下,野草摇曳,遮住了那人的身体。 从她上岸时他就看出来了,这人脸上没什么血色,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晕倒了,气一气,应该会晕的更快。 辞禹手指微微一动,浅白的光围绕在自己身上,方才濡湿的衣衫顷刻间变干爽。 辞禹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阵,终于等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其中一人略显沉稳,是他的第三个弟子,知景说:“师父,准备开饭了。” 辞禹应了一声,指了前方一个方向,“那里倒了一个人,你们去把她抬回来。” 知景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前走去。 另一人性子较为活泼,面露不解,知熙挠了挠头问:“师父,你不会是特地等我们过来的吧?” 辞禹转过头看了知熙一眼,“这是留给你们的课题。” “……哦。”知熙摸了摸脸颊,抬脚往刚刚辞禹指的方向走去。 走到前头的知景听了自家师父这句话,轻嘆一声摇了摇头。 * 知渊将饭菜都摆放好放在长木桌上,知歌和知乐端坐在凳子上,望着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师父!” 知歌和知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 辞禹垂下眼看了看抓着他两只手臂,仰着头看着他乐呵的知歌和知乐,“吃饭去吧。” 两个小傢伙松开辞禹的手臂正要跑开时,瞧见了跟在辞禹后面的知熙和知景,更是看到了被知景背在背上的人。 “三师兄,这是在山上落难的村民吗?”知歌问。 知景抿了抿唇,“可能是。” 知熙见到桌上的饭菜,快跑上去,朝知渊大喊:“大师兄,我要饭最多的那一碗!” 知景按之前辞禹吩咐的那样,将背上的人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客房里,然后过去吃饭。 午饭过后,辞禹又让知歌和知乐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沈惟安换上。 两个人帮床上的人换好衣服后,各蹲在床边双手搁着床上,下巴搭在手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知歌,你看她哪里像村民,这皮肤又白又嫩的,不会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吧?” “你傻啊,要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能穿这么破烂的衣服?”知歌敲了敲知乐的头,指了指搭在木椅上的衣服。 “难不成又有战乱了?”知乐说着抬手摸了摸沈惟安的手臂,“哇,好滑。” “可能是,说不定是逃到这里来的。”知歌见知乐摸得正开心,于是也伸手摸了摸,“咦,真的好滑啊!” “是吧是吧,你摸摸头髮,又细又软。” “诶,是耶。还香香的,你快闻闻。” “真的真的,这是什么香?我都没有闻过。” 窗棱上投在地面上的光线偏移了几分,粉屑末尘在阳光里漂浮着。 在知歌和知乐“不懈努力”的叽叽喳喳,摸来摸去的情况下,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 沈惟安未睁眼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婉转欣喜的女声说着话,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没适应涌入眼眶的光线,眯了眯眼睛,待习惯了光亮之后,她的视线往围在她的脚说话两个小姑娘望去。 “快看,她脚上还串了一串金铃铛。” “哇,好好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熟悉的场景让沈惟安想起以前看的西游记,唐僧被美艷的妖精抓到之后,妖精们围着他流口水—— “你们看他俊俏的脸,真是越看越欢喜。” 第3页 “姐姐们,你们看他细皮嫩肉的,吃起来肯定很好吃。” “香,真是香。” “我们是要逐个享用,还是一起上?” “哈哈哈哈……” 沈惟安想到这里,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会蹭玄学 第2章 第二幕 “哈喽?你们……干啥呢?”沈惟安试探地问出一句话。 聊得正欢的知歌和知乐闻声皆安静下来,纷纷回头看撑起半个身子的沈惟安,三个人面面相觑。 很快,知歌和知乐“啊——”了一声,吓得沈惟安“咚”的一声摔回床上,疼得龇牙咧嘴。 “她醒了她醒了!”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她醒啦!” 沈惟安的余光瞥见两个小姑娘咋咋唿唿的一边喊一边跑出去,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这时她也顾不上后脑勺疼不疼,赶紧掀开被子,一骨碌地爬起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沈惟安赤着脚在长长的迴廊跑着,右脚上的那串铃铛铃铃作响。 她回忆起以前做过的一个噩梦——空荡无人的地方,漫长的走廊,快速掠过的木樑,身后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在追赶而来;她不停地跑啊跑,脚下的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一样,心里的声音不断响起,脚上的铃铛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的!快摘掉快摘掉! 梦境与现实交叠在一起,此刻的沈惟安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喊道:不行!不能摘!那是有关他的唯一的东西了,死也不能摘! 眼前有一处小亭子,迴廊四周是茂盛交错的树木。 身后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还有细碎的唿喊声。 沈惟安没有思考太多,两脚跨入亭子里,前方已经没有了路。 她这才发现,小亭子四周皆是幽深的湖水,前方湖面有异动,她站在原地喘着气,绷紧了身体。 哗啦—— 一只巨大的、狮头、鹿角、虎眼的生物从水面腾升而起,见到她后,奋力的朝她嘶吼一声。 沈惟安身体脱力扶着樑柱,脸色煞白,脑袋昏昏沉沉的,晕倒前见那生物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在心里大喊:这一定也是个噩梦,快醒来吧快醒来吧。 “炎荼,快停下!” 炎荼是一只麒麟,先行赶过来的知渊见它的爪子离躺在地上的人还有一寸时,急急喊出了声。 飘在半空中的炎荼停下了举动,转头望了望知渊,低吼一声后,缩成小狗的形态落在地上。 知渊跑过去,对望着他的炎荼解释道:“这是师父带回来的人。” “嗷~” 紧跟其后的知歌知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知乐见到知渊正将晕倒的人抱起来,又看见了蹲在一旁的炎荼,走上前带着训·诫的意味对它说:“炎荼,这是不是你吓晕的?” 炎荼抬起两只前爪挠了挠耳朵,“嗷……”我不是故意的。 “你太坏了!”知歌也跑上前教训它。 炎荼委屈巴巴的嗷嗷叫。 辞禹因为听到炎荼的叫声也赶来了,听到刚才的对话再看到眼前的场景,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辞禹把目光放在知渊横抱着的脸白如纸的沈惟安,再转过眼看了看知歌和知乐,“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知歌率先回答:“不知道啊,我跟知乐正在摸她小腿,看她脚上那串铃铛的时候——” “就是那串。”知乐听到这里,兴奋地指了指她脚上的那串金铃铛,抢着说话,“然后她就醒啦,我们就跑出去叫人了。” 知渊:“……”你们这样她不跑才怪。 辞禹:“……”难道我对她们的教导出了什么问题? 炎荼听了后马上抬起爪子用力拍打知歌和知乐的小腿,“嗷嗷嗷!”是你们错在前的! * 这是一个梦。 模煳的视野,四周都是海水,挣扎的人,发不出声音的狰狞面孔,绝望又压抑的情绪裹挟而来。 ——阿清阿清!你别怕,我来救你,我就来了,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回去。你别怕你别怕。 ——阿清,你别走…… “醒了?” 沈惟安从梦中的溺水感慢慢缓过来,入目的是木制的床,茶色的床帐,她转过眼,眼前的人一身素雅的青衣,窗外的光线涌进来,鸟叫声和蝉鸣声不绝如缕。 “你是……”沈惟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以为自己掉入了另一场梦里。 辞禹缓缓地抬起眼,将手中翻到一半的书放到一边,“你又是谁?” 沈惟安看着他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你是昨天那个竹子精?” “你是怎么出现在水底的?”辞禹无视她的话。 沈惟安嚯地坐起身,这回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餵!我衣服呢?” 辞禹见她总是转移话题,脸色也不怎么好,“扔了。” “扔了?!”沈惟安气的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朝着他嘶吼:“敲里吗!!我那都是名牌!加起来小一万!!” 第4页 辞禹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中的惊愣和无言以对。 沈惟安在原地直跺脚,脚上铃铃作响。 知歌刚才要过来看看沈惟安醒了没有,听见她说衣服就赶紧去把她的衣服抱过来,“姐姐姐姐,师父没扔,你的衣服在这呢。不过这个实在太破了,你还是不要穿了吧。” 沈惟安闻声望去,见是之前在床边的小姑娘后,吓得抱紧床柱,“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会法术的信不信,当心我对你降妖除魔。” 辞禹听到这里眉毛挑了挑,饶有所思地打量她。 知歌一听她会法术,兴奋地跑上前黏在她身上,“真的吗真的吗,我们以后一起练啊。” 知歌的突然靠近可以说是吓惨了沈惟安,“哇!!你走开你走开!那有个男的比我好吃多了,你去吃他啊!!” 辞禹刚腾升起的一点兴趣瞬间熄灭。 “姐姐姐姐你别怕啊,我不吃你的。哇,你身上好香啊。”知歌说着就凑上去闻沈惟安身上的味道。 在这个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沈惟安一秒就肯定辞禹身后是安全的避难所,于是她飞快地冲到他身后,攥紧他的衣衫。 “这里这个更好吃,你吃他吧。”沈惟安攥着他面向知歌。 辞禹:“……” 知歌又要跑过去,辞禹伸出一只手掌挡在她面前,沉声道:“知歌。” 知歌抱着衣服停在原地,“……哦。”嘟着嘴应了一声。 沈惟安见她不再过来,又看了看辞禹,立刻松开他的衣衫跳到一边,“你,你们是一伙的!” 她一说完,就赶紧抬脚跑了。 开玩笑,妖魔鬼怪什么的,看着是好玩,可是当主角变成自己之后,就只有惊恐了。 “诶……”知歌正要追过去,辞禹拦下她,对着她摇了摇头。 “去帮知渊准备早饭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 知歌把手上的衣服放到床上,叮嘱道:“师父你不要吓着她了。” “……”辞禹目送着知歌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的教导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沈惟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柔软的草地上奔跑,跑到一半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视线黑了一瞬,她伸手扶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 望眼过去皆是参天的巨树,枝叶摇晃的唰唰声就像下起了瓢泼大雨般,树荫遍野,清凉带寒的风吹过来,稍稍吹散了一些不适感。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这个噩梦也忒长了些。难不成是鬼压床? “怎么不跑了?”辞禹抱着手臂,垂下眼看了看还没有到自己肩头的人,她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透明。 “不跑被你们拿去煮了不成?”沈惟安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辞禹一边感嘆她的想像力,一边说着风凉话:“这片树林也就百里吧,以你的速度不吃不喝不休息跑个十来天应该能出去。哦,前提是你还跑得动。” 如他所料,沈惟安确实跑不动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传递着疲惫的信号。 她沉默着,狠狠地瞪着他。 辞禹见她一副虚弱还要装狠的样子,轻挑了一下眉,然后伸手抛了一个馒头给她。 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滴水不进的普通人,还有力气跑才怪。 沈惟安以为他扔了有攻击性的东西,借着休息了一会儿积攒的一点力气,快速闪过挪到一边。 馒头啪嗒掉在地上。 辞禹:“……” 待沈惟安看清地上的东西,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的用脚趾戳了戳,柔软的触感让她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还真是馒头。” 辞禹再次:“……” “你这个人怎么拿馒头吓人啊?真是有够浪费的。”沈惟安说着捡起地上的白馒头,把表皮剥了吃起来。 对于一个飢肠辘辘的人来说,有的吃就行。 “好干哦,你有没有水?”沈惟安砸吧着嘴问身旁的人。 “……”辞禹看了看翻脸跟翻书一样的人,“跟我回去。” “哦。”好干,好渴,好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没有思考能力,这会儿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跑的,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手上的白馒头,慢吞吞的跟在他旁边走着。 脚上的铃声在幽静的树林里响起,平添了一份空灵。 辞禹微微斜过眼看身旁的人,心里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这个看上去修为连最低级的练气都没有达到的女人,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现在水底的? 第3章 第三幕 知歌和知乐端坐在长木桌前,知景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又叮嘱了一次两个翘首以盼的小姑娘。 连知熙也望着她们一边嘆气一边摇头,知乐见他这副样子,不解地挠了挠头,“二师兄,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吗?” 知歌也看向知熙。 知熙用手中的竹筷戳了戳瓷碗里的白粥,一副长辈的语气告诉她们:“因为你们摸她,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知乐和知歌恍然大悟。 知渊舀粥的手抖了抖。 知景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菜碟。 第5页 沈惟安跟着辞禹一回来,见了桌上的清粥酱菜白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子再说。 知歌和知乐见她没有之前的反应,相视一笑,然后也开始吃了起来。 辞禹坐在上位,拿起竹筷听着席间的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意外的和谐。 沈惟安吃饱喝足之后,发现阳光明媚,清风微拂。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偶有几朵游云飘过的天空,眯了眯眼睛躲避阳光的直射。 唔,很适合睡个回笼觉。 于是她伸了伸懒腰,起身准备找个房间睡觉。 知歌和知乐跑上前,沈惟安刚吃饱,思考值还没有恢復。她微垂下头看着她们,以为二人是找她讨要刚才的饭钱,“干啥?我可没钱。” “姐姐,我们可以摸你吗?”知歌沖她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收着碗筷的知熙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 辞禹、知渊、知景三人:“……” “唔?”沈惟安又看了看她们,终于想起来与这二人的瓜葛,然后立刻跳的老远,喊道:“摸你妹啊!” 知歌和知乐看着沈惟安跑远,面面相觑。 知歌问:“知乐,你是小师妹,所以她让我摸你吗?” 知乐挠了挠头,“可能是吧。不过为什么要摸我?” 不远处的四人:“……” 沈惟安在迴廊处走来走去,这处不知道是宅子还是屋舍的建筑,蜿蜒环绕,竹木交错。 黑褐色的竹子横在迴廊的柱樑上,搭建的木材有淡淡的清香,时而花纹繁复时而简单四棱的窗棂,或开合或推拉的房门。 赤脚踩在平滑的木板上,轻微的吱呀声和细碎的叮铃声,她把手举起来,抚过一根又一根的木柱。 林间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还有时不时响起来的婉转鸟鸣。一棵棵盘根错节高耸入云的巨树,摇曳的野草中点缀着各色的小花,再细听还有泉水叮咚,野兽奔跑。 沈惟安停在一间装饰古朴素雅的厢房门前,房间燃着菡萏香,清幽的,安宁的香味。 想进去睡个觉。 沈惟安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半坐在床上抖了抖被子,被褥也有淡淡的香味,她抓着被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惬意地躺下来盖好这薄被。 沈惟安刚舒适地合上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问题,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于是乎,落在其他穿越者刚睁眼就能发现自己的穿越的事情,到了反射弧极长的沈惟安这,过了两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他妈不会是传说中的,穿……穿越吧?! 沈惟安惊愕地捂住嘴巴。 不不不,这种比一夜暴富还要小概率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什么不是一夜暴富。 假的假的,一定是梦,睡醒就好。 沈惟安使劲地摇了摇头,再次躺好盖好被子,在菡萏香的萦绕下,很快进入睡眠。 辞禹走进自己的厢房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细微的唿吸声,再一看,有个东西裹着自己的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辞禹原本警惕的心绪在查探到躺在床上的物体没有任何修为功力后,恼羞成怒。 “给我起来,谁教你随随便便睡一个陌生男人的床的?”辞禹掀开被子,待看到她脏兮兮的脚后,更怒了:“你居然没洗脚!” 沈惟安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煳煳,待看到眼前的人后,勐地惊醒了。 “怎么又是你?!”特么的,哪有这么长又这么真实的梦?又不是拍鬼片。 “你给我下来!” 俗话说的好,判断自己是不是做梦最好的方式,就是掐自己一把,疼的话就是真的。 所以当辞禹正要把她拖下床时,她一把推开辞禹,一头撞向床柱。 嘭—— 辞禹:“……” 听到声响的知乐和知熙飞快地跑过来,站在门外看到头抵在床柱上缓缓倒在床的一边的沈惟安,她的衣服在刚才拉扯中松开了一些,凌乱的床铺,还有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 他们又看到辞禹站在床边,脸色阴沉地看着倒在床上的沈惟安,看向辞禹的眼神非常微妙。 知乐扯了扯知熙的袖子,“这是不是书上说的‘逼良为娼’?” 知熙认真地纠正道:“这不是这样用的……” 辞禹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这叫‘霸王硬上弓’。” “噢!”知乐一手握拳砸在另一个手掌上,“原来如此。” 辞禹:“……” 随后跟来的知渊见到此情此景和听到二人的对话,面色平静地抬起两只手,各敲了胡说八道的两个人一下。 知熙和知乐嗷了一声,揉着头回头看知渊。 知渊看着他们说:“这是师父的房间,那位姑娘许是走错了。师父回房时见之,必然生气,想要把她叫醒赶出去,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导致你们见到此情此景误会了。” 辞禹见终于有个懂自己的徒弟过来了,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愤然地拂了拂袖,走到一旁坐下。 第6页 知渊见辞禹的举动自然了解他的想法,“知熙,过来跟我一起把这姑娘送回她的房间。知乐去找知歌给师父重新换一套干净的被褥。” * 沈惟安迷迷煳煳醒过来,动了动身体,发现头疼得很。她伸手摸了摸,摸到额头上有个包,疼得她龇牙咧嘴。 比额头起包更令她绝望的是——货真价实的穿越。 沈惟安哭丧着一张脸:我就知道地球一定会有一个百慕达是虫洞的连接口,连着另一个世界或者另一个宇宙的连接口。 辞禹这回誓要问出沈惟安到底是什么人,出现在此处又是所为何意?是不是和一百多年前那件事一样? 刚走到门边,就看到她站在梳妆镜面前,双手捂着脸庆幸道:“好在好在,我还是这一张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脸。” “……”辞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辞禹走进来坐下,手指曲起来敲了敲桌面,打断某人的自我欣赏,“我有事问你。” 沈惟安哦了一声,走到圆桌前坐下他对面,“我知道你想问我从哪里来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辞禹冷哼一声,“真是稀奇,能见到这么一无是处的仙女,我看是被嫌弃地扔下来的吧。” “喂喂喂,”沈惟安嘆了一声,“好吧好吧,我就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的。” “不可能。”辞禹说道,“我一直在那里,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经过。” 沈惟安觉察到他的眼神变冷了,“哎,我老实说了吧,其实我是你仇家派来的杀手,偷偷熘进来就是为了杀了你。主谋是谁我是不会说的,要杀的话赶紧动手吧。” 她这话说的既随意又漏洞百出,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样,半点不过脑子,反倒是这样的言行举止更引起他对她的怀疑。 辞禹蹙了蹙眉,“是吗?那我可要留着你,才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沈惟安扑哧一笑,辞禹没理她,起身准备离开。 “你做不到的。” 辞禹停下脚步,回过身。 沈惟安站在凳子上,然后坐在桌子上,悬空的双腿交叠晃来晃去,抱着手臂笑得意味不明。 “什么意思?”辞禹问她。 “我说,”沈惟安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要查明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水底的这一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辞禹皱着眉看她。 “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哦。” “你的那几个徒弟,应该都还是未成年吧?”沈惟安回想起几个人的身量和容貌,五个人中,最大的那个应该有十七八岁,中间的两个十三四岁,还有一个十二岁这样,最小的应该是七岁。 “你很在意他们吧?”沈惟安笑眯眯地看着辞禹,脚上的那串纯金细链挂着的纯金铃铛铃铃啷啷。 辞禹双手握拳,见眼前的人瞬间换上另一幅面孔,抿着唇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沈惟安摇晃着双脚,双手撑在桌子上,稍稍倾身向前,声音忽远忽近:“我在劝你尽快杀了我,杀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4章 第四幕 这种要求,辞禹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沉默地走到沈惟安面前,她静静地看着他抬起手,他用力的在她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拍打了一下。 凄烈的惨叫声响彻室内,沈惟安捂着额头痛得倒在桌上蜷缩了起来,泪涔涔地瞪着他,“你变态啊!” “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兜圈子。”辞禹留下一句就走了。 往前十里有一处小瀑布,溪流宽阔,水间有高高低低的石头,在常年的流水侵蚀下,已经变得圆滑。 五个人就坐在溪边的草丛上打坐冥想,参悟功法。 明亮细碎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舒适又安静。 辞禹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斜倚在树上,眼神平静又坚定。 额头上的痛楚已经消散了不少,沈惟安擦了擦眼角的泪,走到门外仰望万里无云的晴空,嘴角和眉眼都往下垂着,一双眸子似又要溢出水来,“老天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 午时,五人起身回去。 知渊和知景去厨房准备吃的,其余三人依然对沈惟安抱有非常的好奇心,于是又跑去找她。 辞禹拦下他们,“干什么去?” 知熙回答:“师父,我们去看看那个姑娘。” 辞禹挑了挑眉,“胆子这么大?就不怕这是个坏人?” 知乐向前一步,忧愁道:“我还怕她以为我们是坏人呢。” 知歌贊同地点了点头,嘻嘻一笑:“感觉她身上有那种宁静又温暖的气息,我好喜欢她哦。” 知熙伸出双手推着二人,催促道:“快走快走,这回我要好好瞧清楚。” 辞禹见三人直接无视他走了,轻嘆一声。 他的灵识早在带她进来的那刻就已经布满整座宅子,一旦有任何异动,他都能马上知道。 在三人过去时,沈惟安正拆下薄被上的被单,她拖着被单站到凳子上,将被单拧成长条,然后用力往上一抛。 第7页 试了好几次才把被单的一头挂在房樑上,然后发现了不对,不够长。 沈惟安:“……”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想去把床帐拆下来跟被单绑在一起,刚走没两步,挂上去的被单滑了下来,带着凳子也倒下了。 沈惟安听到响动,转过身面色崩溃:太狠了吧,我扔的手都要断了! 三人走到门边,见她跪坐在地上,面前是倒下的凳子和皱成一团的被单。 知熙先开口:“这是……” 沈惟安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被单它要上吊,幸好被我救下来了。” 知乐一惊:“我的天,观灵山果然很有灵气,居然连被单都成精了。” 知歌摸了摸脸颊,“可是它为什么要上吊啊?不是跳进火里死的更快更干净吗?” 沈惟安那句“我劝了好久终于把它劝回来”的话咽回嘴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它可能比较蠢吧。” 知熙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沈惟安,“不会是你想要上吊自杀吧?” 知歌和知乐两人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为什么啊?” 沈惟安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站起身走向她们,“就是说啊。走吧,现在应该是午饭时间了吧。” 知歌伸手拉住她的左手,“是啊是啊,我们去前院等饭吃吧。” 知乐也跑过去拉住她的右手,“吃饭吃饭。” 沈惟安看了看她们,“你们就不怕我是拐带小孩的?” 知熙见三个人走了,站在原地耸了耸肩,跟在她们后面,听了沈惟安的话后,开口道:“你打不过她们的。” 知歌和知乐笑眯眯地点点头,异口同声:“是呀是呀。” 沈惟安顿住了脚步,“为什么这么说?” 知歌和知乐也停下脚步,知乐跟她解释道:“师姐是第三阶心动期的第三段,二师兄是第四阶结丹期的第一段,我是第二阶筑基期的第二段。” 知熙接着知乐的话尾说:“而姑娘你,连最低阶的练气都还没有达到。” 沈惟安听完后,觉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煳,费力地消化着他们的话。 等想通后,她非常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丧气满满。 what?!这也太狠了吧!这特么还是个修仙的世界!我特么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 知乐见了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辞禹端着碗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是个废柴吧。” * 午饭过后,五个人要去后山修炼。 沈惟安跟了过去,看着他们散落在四周耍着眼花缭乱的招式,还能飞上飞下的,甚至羡慕。 辞禹站在她的旁边,“喂,你叫什么?” “你管我叫什么呢?——诶,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断崖?”沈惟安转头看向他。 “怎么?” “我要去跳崖,你信不信?” 沈惟安这话说的漫不经心的,满脸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一副十足的吊儿郎当样。 所以当辞禹刚把她带到崖面上,她就突然跑了起来,毫不迟疑地跳下悬崖时,辞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接着才反应过来跟着跳下去把她拎回来扔在地上,“你什么毛病?” 快速降落的疾风吹得眼睛发涩生疼,沈惟安揉了揉眼睛,头髮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衣服也是七歪八扭的。 辞禹皱了皱眉,手指一动指尖微光乍闪,她的衣服很快就整齐了。 手揉过的眼睛红红的,眼眸像沾了水一样,她坐在地上,仰头看他,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辞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些许轻蔑:“我对以身相许可没有兴趣。” “嘁,”沈惟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我不过是想试一试你的反应力怎么样,看来还不错。” 辞禹看着她就这样平淡地走了,跟上去问:“你刚才是想死?” “对啊,”沈惟安接话接的自然,“可惜被你破坏了心情。”说完还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辞禹冷笑一声,“你放心,祸害遗千年。” “那我先祸害你。”沈惟安扑上去咬他。 辞禹没想到沈惟安会突然扑上来,对着他的肩膀就是用力咬一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嫌弃地推开她,“你走开!脏死了!” “脏死你算了。”她说着又扑上去,把两只沾着泥土的手往他脸上抹去。 辞禹一把拍掉她的手,然后运功一闪身就回到前院。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满脸的嫌弃,第一次被一个没有修为的人逼到运功跑回来,真是令人恼怒。 辞禹一边走着,一边把外面的那件宽袖薄衫脱下,随手一扬,薄衫腾起白色的火焰,落地时已是一片粉尘。 * 崖底的风吹了起来,披散的头髮被吹乱,沈惟安站在那里往底下看,郁郁葱葱的树林宛如一片绿色的汪洋。 她缓缓抬起双臂与肩齐平,深唿吸一口气,这个时候还抽空想起了一个经典的电影片段,想起那句经典的台词——you jump,i jump。 第8页 她刚要闭上眼睛,身后就有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你在这吹风呢?” 沈惟安回过头,知歌看着她笑,跟过来的知乐也看着她笑。 午后的阳光再耀眼,都没有眼前这两个小姑娘的笑耀眼。 一阵阵干燥的风吹得眼睛发涩,沈惟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抬手将快把自己整张脸都遮住的头髮理了理别到耳后,她对她们笑了笑:“是啊,今天天热,这里凉快。” “我们带你去更凉快的地方呀。”知歌说。 知乐拉起她的手就走,“是啊是啊,我们正要去呢。” 沈惟安就这样被二人连拖带拉,带到了山上的一个宽大清澈的湖泊上。 知渊他们已经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瓜果走过来,知熙朝她们招了招手,“快来吃果子。” 知渊和知景对她们略一颔首,就抱着果子去湖边洗了。 沈惟安看到这个湖泊不是围在一起的,下边有嚯嚯的水声乍响,她走过去一看,眼睛勐地瞪大。 这个一个很大很高的瀑布。 飞溅的水滴溅到了她的脸上,手臂上,沁凉沁凉的。 几只黑白相间的鸟在水雾中飞过,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仙鹤。 汹涌急切的水流,还有最底下幽深的仿佛是一口无底洞,隐约还能看到翻滚水花的潭水,让她想起了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最终决战的莱辛巴赫瀑布。 知乐跑过去把她拉回几个人铺好的麻布处,“这个时候的青果很好吃的。” 沈惟安坐下来,身后是层层叠叠唰唰响的树叶摩挲声。细碎的光斑散落在铺上去的灰蓝麻布上,一眼看上去竟然有种油彩画的味道。 沈惟安随手拿起一个还沾着水珠的果子,大口地咬下一口,果肉清脆爽甜。 接着她一时兴起,站起来跑到他们前面,“来,我给你们唱首歌来听听。” 知歌,知乐还有知熙三个人兴奋地鼓掌,知渊和知景也眼带期待地看着她。 毕竟她的嗓音温软酥甜,唱起小曲来想必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沈惟安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兼跑调地唱道:“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 这诡异撕裂的声调一出来,林间扑掕扑掕作响,一群鸟兽快速摆动着翅膀似逃离般四散飞走。 五张原本满心期待的脸渐渐变得惊愕起来,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纷纷掉落在地上,脸色十分复杂。 第5章 第五幕 太阳绵绵软软地趴在远处的山峦上,像是喝醉酒的诗人,醉醺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山边滚下去一样。 四周都静谧了下来,沈惟安踩着山路上,想着前方如果是山村的话,现在应该生火煮饭炊烟裊裊了。 “说起来,这么大一座山,这么大一个森林,居然就你们这一处住人的?”沈惟安停下脚步转过身问后面的五个人。 五个人还处在方才的刺激中没有回过神来,见沈惟安突然这么一问,知渊先是反应过来,“是的。我们的宅子叫长物居。” 沈惟安啧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想,长物,指的不就是多余之物吗?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宅子取这么奇葩的名字? 知熙这时开口说了一句话让沈惟安脸色大变:“人的话确实只有我们。” “哈?!”一个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又是疑问又是惊愕。 知景出来解释:“观灵山灵气充盈,所以山间诸多精怪。” 知歌和知乐纷纷点了点头。 沈惟安见一脸见怪不怪的五人,吓得后退数步直到背部抵着树干才停下来,颤颤巍巍地问道:“多精怪的意思是……妖魔鬼怪?” “那倒不是,”沈惟安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去,知渊继续说,“观灵山只生妖与怪,至于鬼,我想你说的应该是魇,这是很少见的。至于魔的话,魔族皆在繁芜之境。” 沈惟安满脸痛苦地双手抱头,“还……还有别的吗?” “就人妖魔三界众生,还有什么别的吗?”知歌见她这样,走上前要看看她是不是不舒服,“姐姐,你还好吗?” 好个p啊!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弱鸡,还是趁早往生了吧。 沈惟安一意识到这一点,说了长物居三个字后,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长物居奔去。 余下五个人不明就里,然后纷纷运功,以一步一里的瞬移速度赶回长物居。 率先回到的知渊见辞禹理着袖子走过来,知渊朝他作揖:“师父。”接着他瞥见辞禹披在背后的头髮微湿,他身上的水汽和清新气扑面而来,知渊不禁有些奇怪,今天师父这么天没黑就沐浴了? 辞禹回头看了他一眼,紧随其后的四人纷纷回来,见了辞禹皆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了一声师父。 辞禹应了一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知熙也看到辞禹微湿的头髮了,“咦?师父你今个怎么这么早就沐浴了?” 提起这个辞禹就皱了皱眉,将双手背到身后,语气不咸不淡:“一时大意,被一只脏兮兮的泥鳅碰了。” 知乐不解:“咦?观灵山有泥鳅吗?” 第9页 知渊和知景都听明白了,挺直着背嵴不说话。 辞禹扫了他们身后一眼,“那个谁呢?” 知歌往后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影,“欸?姐姐不是跑在我们前面的吗?” 知熙啊的一声想了起来,“我们都忘了她没有修为了。” “我去找吧。”知景说。 “不必,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我去就行了。” “师父……”知景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不是刚沐浴完吗?” 辞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的情绪,但还是摆了摆手,“大不了再洗一次。” 知熙看着辞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下也明白过来了,“师父说的泥鳅不会就是那姑娘吧?” * 沈惟安跑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她想着好歹也是穿越到一个玄幻修仙世界了,怎么着自己也该有点什么特殊技能吧,类似金手指什么的。 于是她就对着眼前三人合抱盘根错节的大树,用尽所有在脑海里能搜索到的有关施展法术的招式或者咒语,看看自己有没有“变异”。 最后她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就像在跳大神。 “你中毒了?”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大树上的辞禹,见到在大树前念念有词还做着怪异举动的人,忍不住问出了声。 沈惟安僵住了身体,然后颓废垂下手臂肩膀和头,比中毒还令人崩溃的发现是——真的没有一点修为,一丢点都没有。 嗒—— 一颗果子精准地砸中后脑勺。 “嗷!”沈惟安愤怒地回过头。 辞禹从树上落下来,双手背到身后,衣摆微扬,慢吞吞地走上前。 沈惟安皱着一张脸,用力地指着他,咬牙切齿地吐字:“你、这、个、丑、陋、的、土、坡、鼠!” 诚然,人眼是有滤镜的,再好看的人都能在这层厚厚的滤镜变得丑陋,反之亦然。 辞禹的脚步顿住了,缓缓垂下眼睑,脸色不怎么好,微抬起下巴一字一字地回道:“你,这,个,愚,蠢,的,矮,泥,鳅。” 在林中的二人对骂完了之后,沈惟安抓起一把沙子就往辞禹身上扔,辞禹刚躲开她又抓了一把泥扔过去。 来回几次后辞禹也怒了,一手掀起一小阵风沙吹向她,她身上都是泥渍,愤然地解开衣带把上衣脱了,露出里面的姜黄色的吊带抹胸,“你喵喵的,我跟你没完!” 辞禹迅速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气急败坏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口,沈惟安已经用上衣包了一些泥土扑上去…… 辞禹这下已经不顾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不是衣衫不整,两个人随后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细绒绒的草地上,扭打了起来。 * 知熙和知乐在前院里画了一个个接连在一起的方格子,两个人站在最外端的方格子里,然后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走一步。 方格子看似简单,实则是一个复杂的阵法,每一步都会走向不同的方向,要走到院子的那棵梨花树下的方格子才算破阵。 日暮西沉,天上只有一层浅薄的光亮,半透明的月亮已经挂在远空,有几颗星星按捺不住率先冒了出来。 二人正玩得不亦乐乎,知乐余光瞥见门外有两个人走过来,看上去像是赶了很远的路一样,多多少少有些风尘僕僕灰头土脸的模样。 知乐冲着他们问道:“师父,姐姐,你们去抓泥鳅了吗?” 走进来的两个脸色阴沉的人,听了这话纷纷脚步一顿,气势汹汹地瞪向对方。 辞禹:这该死的女人! 沈惟安:臭袜子! 对视了一会儿后,二人各愤然地扭过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知乐不明就里:“诶?他们这是怎么了?” 观摩片刻的知熙摸着下巴说道:“唔……倒是让我想起以前有一次你跟知歌抢一把木梳,抢着抢着就在地上扭打起来了。虽然大师兄后来给你们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不过你们那时候闹得凶了各不搭理的样子……” 知熙说着说着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各看一眼,继续说:“他们现在和你们那时候很像啊。” 知乐先是一愣,然后挠了挠头,“我跟师姐打过架吗?” 知熙噗嗤一笑,也不管方格子上的阵列和自己的输赢,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可不嘛,你那么爱玩。” 知乐努了努嘴,然后看到知熙已经走乱了,立刻欢腾起来:“二师兄你输了。” “哎……一不小心就被你赢了。”知熙深深地嘆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想摘茶仙菇吃。”知乐扯了扯他的袖子。 “好嘞,我带你去。”知熙伸手把知乐抱起来,脚尖一点地,几个跳跃便跃进深山里。 沈惟安就着院子角落类似洗手台的石块上洗手,那是用一个大木桶装了水,然后在底下凿开一个口,塞了一根里面剃干净的的竹管,竹管中间又凿了一个口子,用木塞塞住,要用水时就把木塞拿开,方便得很。 沈惟安顺便掬了把水洗脸,洗着洗着,竹管里流出来的水渐渐变小,她抹了抹脸上的水,额头上的乱发就这样湿漉漉地黏在头髮上。 第10页 她走到一旁,踩上石阶将厚重的木盖推开一条细缝,往里瞧了瞧,发现里面快没有水了。 沈惟安想了想说,虽然没有法术,但是说不定力大无穷呢? 所以她兴沖沖地跑到厨房的那口水井,这口水井的水很满,回回都要溢出水来,青石砖地面上一片濡湿。 知景正坐在一边洗菜,见她一过来就去拿木桶,“姑娘,你要做什么?” “那里没水了,我去把它装满。”沈惟安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大木桶,眼里闪烁着光亮。 知景稍稍打量了一下沈惟安这明显营养不良瘦弱的身子,抿了抿唇,还是温声道:“麻烦你了。” 沈惟安拎着木桶,拿过旁边放着的木舀,很快就装满了一木桶的水。 她满怀期待的用双手去提水,然后悲剧发生——抬、不、起、来! 脑海里已经飘荡起《流浪者之歌》的旋律,胸口仿佛被重击了一拳。 知景看着她的脸色从满怀期待的小雀跃,瞬间跌到崩溃边缘的满脸灰败,一双如水的眸子委屈的似要真的滴下水来。 第6章 第六幕 知景连忙放下手中择到一半的青菜,走上前把她手中的木桶单手提起来,还宽慰了几句:“没事,你这么瘦弱又没有修为,抬不起来很正常。我来就好,你刚回来去休息一会儿吧,很快就能吃饭了。” 转身的时候知景还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抬一桶水有什么好期待,抬不起一桶水又有什么好失落的。 沈惟安泫然欲泣地望着知景挺直腰杆,单手提着木桶,水都不洒几滴的一派轻松的背影。 知景装满大木桶的水后,将大木盖子盖好,正要离开时发现前院的大树上有人影移动,定睛一看,惊得赶快往树下跑去。 沈惟安一路攀着交错纵横很有生命力的树枝往上爬,差不多到了顶端后她停下来喘了两口气,也不管有没有喘匀,就对着将要黑下来的天空大吼:“老天爷你这是在为难我皮卡丘啊!!!” 凄烈的吼叫声从高高的树丫上传下来,山间还能隐约听到一点回音,糅杂起来听上去凄凄戚戚的,给渐渐浓黑下来的夜色空添一分悲凉。 然知景站在树下仰头望上去,枝叶交错间几乎看不到人影,听完她的嘶吼后,只担心一件事:“皮姑娘,你爬这么高不怕摔下来吗?” 知景听了她的话,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叫皮卡丘,于是顺理成章地喊了一声“皮姑娘”。 这棵树很高,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俯瞰方圆十里的景色,是以,知景是用了一点功力让声音能够传到顶端的沈惟安耳边。 知景还有一点不解,连桶水都抬不起的人,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树的?又不是猴子。 知景的这一声礼貌的“皮姑娘”,实实在在的把沈惟安给激怒了。 她两手抓着自己身边的树枝,头朝下对着树下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说谁皮?!你才皮!你全家都皮!——啊!” 过于激动的人在树枝上跺了跺脚,却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不太平衡的高空中。 枝叶啪嗒啪嗒地抽打在身上,沈惟安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太多,刚下坠没一小会儿,入夜的深林中窜出两个身影。 他们各挽着她的一条手臂,带着她从高空中平缓安全地降落。 这个降落的过程,让沈惟安想起小的时候很爱看武侠剧,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小龙女,除了长的漂亮外,还有就是小龙女的出场方式。 宽袖一伸,袖口的白绸簌簌而出,然后白衣如仙,衣袂翩跹踩着白绸从半空中翩翩然地滑下来,那模样就像从天下飘下来的仙女一样美不胜收。 沈惟安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由自己身上被枝叶划伤的口子散发的那淡淡的血腥味,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虽然我还是个废柴,但起码还能让人带着我飞,多爽。 宽慰到最后她在心中怒吼:去你丫的,谁不想自己能飞! 知景看着三人落地,松了一口气。 知熙拍了拍沈惟安的肩膀,“皮姑娘,以后还是不要爬这么高了,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知熙也是听到了的。 知乐抱着一个竹筐兴奋地说:“是啊是啊,我跟二师兄去摘了茶仙菇回来。” “你们这帮小孩说谁皮呢!”沈惟安双手叉腰,不高兴地撅起嘴。 三人异口同声:“你啊。” 知乐往她旁边挪了几步,离她更近,“你刚才不是对着天空喊,‘你这是在为难我皮卡丘’吗?不过你的名字好特别哦……” 沈惟安:“……” 该怎么向他们解释,皮卡丘是一个梗,又该怎么解释,什么叫做梗。 * 沈惟安沐浴好了后,裹着棉布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放的绿泥膏。 这种绿泥膏对于伤肿破皮等外伤很有疗效,沈惟安认为它很像武侠剧中金创药这种神奇的存在,上回额头上磕的肿包,用了两次之后消肿好了。 她猜测这个世界的药膏之所以疗效这么好,多半因为这是个修仙的世界,指不定分分钟就重伤,药膏能差吗? 正在她一边涂抹身上的伤口,一边胡思乱想之际,敞开的木门跨进来一个人,“听说你叫皮卡丘?真是和你人一样怪异的名——” 第11页 辞禹顿住了,不,准确地说是僵住了。 眼前的人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除了身上裹着的棉布外没有其他的布料,细白的手臂,锁骨分明,圆润光洁的肩头。棉布只遮到了大腿根,露出匀称白嫩的双腿,湿漉漉的长髮就这样随意地披在椅子后面,发尾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清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屋内有淡淡的青草香,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她身上,令其肌肤泛着幽光。 沈惟安涂抹一道划得最深的口子涂抹到一半,听了声音迷茫地抬起头,见了来人后她蹙了蹙眉。 辞禹那一句“没想到你是个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不着寸缕还敢大开门窗”的训斥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沈惟安就先不屑地开口:“哟,您这是洁癖还是爱美啊,一天换三套。墙都不扶就服您啊。” 辞禹:“……” 辞禹意识到,此人不能用常人的思路来与之对话,见他进来不仅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能一脸平静地说出两句嘲讽的话。 她就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继续涂抹药膏,风轻云淡地看他,风轻云淡地说话,无意间就是一派“我喜欢怎么就怎样,你管得着吗”的没心没肺。 他别过眼,走进来寻了一张正中央摆放着的圆桌旁的凳子坐下,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坐姿端正,面对着正门口。 “拜你所赐。”辞禹沉声道。 “嘁。”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辞禹还是忍不住道:“麻烦你知点羞耻,下次没穿好衣服别开着门窗。” “干嘛?怕见到漂亮的身体把持不住自己啊?”沈惟安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辞禹敲着桌子的手指顿住了,握成了一个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冷哼一声:“好看的皮囊下是一无是处的皮肉。就是不小心被这山中的精怪抓去,都是立刻把你扔出来。” “还能救我一命,怎么就没用啦?” 辞禹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足间铃声铃铃啷啷,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你这体质,被扔出来还能活下去?” 足铃声越来越近。 “那你先杀了我嘛。吶,脖子已经洗干净了,要不要麻利的来上一刀?”沈惟安双手背到身后,俯下身伸长了脖子,湿漉漉的头髮丝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发尾的水滴到他的手背上。 辞禹十分不满地啧了一声。 沈惟安的几缕头髮丝落在他的手臂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抬起了手臂。为了防止被他恼羞成怒推开,她率先直起腰蹦蹦跳跳地跑开,落满地的嬉笑声伴着足铃声跑远了。 辞禹用力地擦去脸颊上和手背上的几点水渍,面色微愠地站起身。 脸上和手背上的水渍虽然擦去,可是那种滑润的水质感还在,他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 晚饭已经做好了,五菜一汤,全是山间野菜和野味,新鲜的很。 知歌将舀好的一碗汤端到沈惟安面前,“皮姐姐,给你的。” 听了这称唿,沈惟安没心思享受这汤的香味有多浓郁,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竹筷,义正言辞地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不叫皮卡丘。” 五个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她。 “皮卡丘在我们那里是一个语气词,类似‘啊’‘呀’这样的语气词知道吧。用在言语上为了表达气势,比如‘去吧皮卡丘’,‘我皮卡丘今天就要电死你’,是不是很有气势?”沈惟安激动地看着他们。 五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 知熙沉吟片刻说道:“不觉得有气势,反而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然后其余四人贊同地点了点头。 沈惟安的脸皱成一团,然后嘤咛一声双手捂脸。 辞禹来的时候脸黑的不行,见知渊端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脸色立刻温和起来,“是知乐去摘的?” 知乐对着辞禹笑:“是呀,我让二师兄带我去的。” “好。”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捧起瓷碗,惬意地喝上一大口再放下,拿起竹筷把里面的茶仙菇夹起来吃。 动作一致到令在场的沈惟安面露惊嘆,“我去……”真像父女。 知歌虽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过也猜到她在为什么惊嘆,轻笑一声对她悄悄说:“师父和知乐两个人特别喜欢吃茶仙菇。” 茶仙菇? 沈惟安低下头,用竹筷夹起汤里的东西,定睛一看,顿时失去了大半兴趣。 切,这货不就是茶树菇吗? 她不甚期待地夹了几根进嘴里,一咬,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停滞了…… 第7章 第七幕 沈惟安脸上的表情只停滞了一瞬,然后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眉眼都笑弯了,浑身上下都在表达着欢喜,“我的天,这也太好吃了吧!” 虽然长得很像茶树菇,可是比茶树菇好吃太多了,口感又爽又脆,很像生吃生菜时那种咔滋咔滋的爽脆;比茶树菇还要浓香醇厚的味道,只咬一口就唇齿皆香。 好吃到她忍不住用“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来形容。 第12页 辞禹听了她说的话,望向她眼神难得多了点温和。 沈惟安享用完一碗汤后,知熙想到之前的交谈,问道:“所以你叫什么呀?” 沈惟安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见席间的人都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放好碗筷,端坐好身姿,轻咳两声,“在下姓小,名仙女,全名小仙女。所以你们得叫我全名小仙女,知道不?” 武侠剧里,沈惟安还有一个喜欢程度不亚于小龙女的角色,就是《小鱼儿与花无缺》的小仙女。 小龙女那股清艷孤冷的气质她就不去高攀了,小仙女那讨人喜欢的个性,她倒是可以学学的。 沈惟安想到这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她身边的知乐嘻嘻哈哈地说:“小仙女儿~这名字真好听哈哈哈哈。” 沈惟安突然玩性大起,“对,专吃小孩的小仙女。”说着张牙舞爪地转向知乐,“嗷~” 知乐笑得更欢了。 “幼稚。”辞禹瞥了沈惟安一眼,略带嫌弃地说了一声。 茶仙菇是可以当零嘴生吃的,所以饭后沈惟安抓了一把,坐在迴廊上的栏杆上吧唧吧唧地啃。 悬空的两只小脚晃来晃去,足间铃声在幽深的夜里更显清脆。 “你不应该叫小仙女。”辞禹双手背在身后,出现在她身旁,双眼看着前面五个人消食练功。 晃来晃去的脚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去,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你应该叫知了。”辞禹说。 沈惟安蹙了蹙眉,想到他的徒弟皆是“知”字辈,乍听之下还以为他要收她为徒。 只是她“谁要当你的徒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辞禹说出来的两个字气的她差点把手中的茶仙菇扔到他脸上。 “聒噪。” “……” * 深夜寂静,皓月当空,照得地面亮堂堂,宛若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沈惟安屋内点燃的烛灯熄灭,她伸了伸懒腰,肩上挂着麻绳,悠悠然地出门去。 当时她爬上树,天正处于将黑未黑之际,大树顶端的视野开阔,她看见了向东稍远处有一个水面宽广的湖。 几个小傢伙应该是知道那里的,因为岸边还放了几只木筏和几对木浆。 她按着记忆,靠着洒落下来的微弱的月光,步履蹒跚地走着。 ——远古的人类都是惧怕黑暗的,因为那里潜藏着未知的危险,所以存活至今的人类的血液里就保留着对黑暗的恐惧基因。但我现在却丝毫不害怕黑暗,更不害怕这全然陌生世界里的黑暗。我想,大概是人的大脑在处于超乎寻常的疯狂下,有一种忘却一切的孤勇。 辞禹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附近的一棵树上,抱着手臂看她往前方的一口湖水走去。 沈惟安费劲的把岸上的一块石头搬到木筏上,然后推着木筏到湖面上,她坐上木筏,划动着木浆往湖中心驶去。 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因着一片木筏的意外闯入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面变得皱巴巴的,皎洁的月光铺满湖面,每一层皱起来的涟漪都有光,望眼过去波光粼粼一片。 置身月光之下湖面之上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停下来。 辞禹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于是脚尖一点,下一刻出现在木筏的一端,“你在做什么?” 正在给石头绑绳子的沈惟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卧槽!吓死爹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胸口。 辞禹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直接忽视掉,“说说。” 沈惟安喘着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接着继续绑绳子,“我投湖自杀啊。” “是被我打击了还是自知羞耻无颜见人了?”辞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垂下眼眸看她。 “呵、呵。”沈惟安绑好了石头后,将另一端的绳子往自己的双脚绑去,“您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就是把你睡了都不会觉得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是被我抓到了怕被派你来的主子灭口,所以干脆自杀?” 沈惟安闻言一顿,仰头看他,接着面露遗憾道:“哎!我藏得这么深都被您给发现了。” 辞禹皱紧了眉,满眼的不信。 沈惟安见他这样嗤嗤地笑了起来,她低下头,将绳端的结绑好,“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嘛,我提前感受一下咯。” “您这语气可真是一点都不想一个要去死的人。”辞禹学着她的语气对着她说。 沈惟安又笑了,拉紧了绳结确保它不会松开,“谁告诉你赴死是一件痛苦的事的?那明明是一种解脱。” 话音未落,她就双手撑着木筏,绑着的双脚朝着石头用力一蹬。 扑通—— 咚—— “餵!” 咚—— 咕噜咕噜—— 哗啦哗啦—— 哒哒哒—— 滴滴滴—— 满身是水的辞禹将同样满身是水的沈惟安甩到岸上,她弯着腰勐烈地咳嗽,他走上前抓起她的衣领,一字一字的从口中往外蹦:“怎么活都没有想清楚,就想着死了?” 第13页 说完他就松开她的衣领,直起腰沉默地看着她。 沈惟安一只手臂撑着地支起半个身体,一手捂住嘴巴又咳嗽了几声,缓过来之后,她仰起头看他,语气平静:“那你想清楚了吗?” 先前气势汹汹的人被问住了。 彼时无风也无声,停在湖中心的木筏不动,湖面重归平静,没有一丝皱痕,月光依然皎洁如霜,铺在平滑的湖面上犹如镜面反射。 湖上亮堂堂。 月光和湖面散发的光芒交映落在二人身上,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 翌日一早,知歌见沈惟安迟迟不来吃早饭,于是跑去她住的房间找她。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晨明媚的阳光流泻进来落在地面上,细屑尘末在阳光里翻腾飞扬。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躺在床上的沈惟安翻了一个身。 知歌将床帐的一边挂起来,伸手放在她肩膀上的被子摇了摇,“小仙女起床啦。” 沈惟安嘟囔一声,眼睛依然紧闭着,皱起眉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摆了摆,表达自己不要起床的想法。 于是知歌开始说今天的早饭吃什么,一道道菜名报过去,沈惟安睁开眼睛坐起来。 刚醒来的人眼神迷茫地看了看透过窗棂落在地面上的阳光,然后她抓了抓头髮,“给我十分钟。” “好哒。”知歌笑着跑开了。 梳洗完毕的人已经清醒了不少,里衣还没有穿好就马上套了件中衣,衣带都不绑,头髮只是用手梳了两下,就雀跃地往吃早饭的地方跑去。 喝着粥的辞禹听到铃声,抬头看了坐下来的人一眼,面露嫌弃之色:“啧,看看你那样,跟个赔钱货一样。” 他特地咬重“赔钱货”三个字。 举起汤勺的沈惟安歪头看了他一眼,“哟,瞧您这又换了一套,跟个暴发户似的。” 她也特地咬重“暴发户”三个字。 “多亏了你这只蠢知了。” “客气了臭袜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丝毫不提昨晚发生的事情,倒是为席间五个人增添了不少乐趣,他们听了直憋笑,差点没憋出内伤。 沈惟安吃完早饭后,顺着记忆往之前遇到炎荼的方向走去,刚踏进小亭子,化作原身的炎荼就破水而出。 它正要朝对方吼叫出声时,沈惟安先是一脸惊艷地说:“哇,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 一旦接受了玄幻修仙世界的设定后,在这个世界会出现一切不曾见过的事物,她都觉得理所应当了。 炎荼是一只通体雪白毛髮的麒麟,犄角是银白色,粉白的鼻子,脚踩在水面上,长而软的毛髮无风自动,端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姿态。 炎荼见是之前那个被自己吓晕过去的姑娘,一时间愣住了。 沈惟安一直有一个想当动物园饲养员的梦想,毕竟既能撸毛绒绒的幼崽,又能跟庞大的野兽们亲密接触。 她往前跑了两步,扶着木柱踩上栏杆,和炎荼对视上,“我能不能摸一摸你啊?”看上去这么长这么软的毛髮,撸起一定很爽,如果能趴在上面睡觉就更爽了。 炎荼犹豫了,它不知道人类中还有能前后态度转化的如此迅速的存在,它微抬起头,见对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沉吟片刻,然后踩着水站在她面前。 炎荼的身形很庞大,站在水面上的高度比她站在栏杆上还高一些。 见炎荼过来,她很开心,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就要去摸它的头。 结果这栏杆的宽度不够,沈惟安一时兴奋没有扶稳木柱,手掌还没有挨到炎荼的毛髮,发出一声“哎呀”,整个人向湖面倾倒而去…… 负手而立在岸边的辞禹原先觉得她能让炎荼亲近还算有点能耐,待看到这一幕,闭了闭眼挪开了视线,没好气地说了句:“愚蠢的知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愚蠢的。” 第8章 第八幕 湖面离脸还有两寸,流泻下来的长髮浸入水中。 沈惟安笑嘻嘻地回过头看炎荼,“谢谢你呀。” 炎荼圆熘熘的大眼睛看了看她,然后仰起头将叼着衣服的人往小亭子抛去,“嗷~” 沈惟安站稳后,捋了捋散乱的头髮,对着炎荼说:“诶,你能不能缩小啊?就是变成小小的一只。”说着她用手掌向它表示小小的一只是怎样的。 炎荼又嗷了一声,然后抬起前肢作势要跃进小亭子。 沈惟安见这庞大的身躯往小亭子俯冲进来,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 她还以为这小亭子会崩塌,没想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再定睛一看,地上有只跟小犬大小的麒麟。 沈惟安一脸惊喜地蹲下身,低头看它,“哇塞~你好萌啊!”简直就像是袖珍版的麒麟,小奶狗究极进化版。 炎荼沖她嗷了一声。 它的叫声根据它的身形变化而变化,这会听上去就像要讨食的幼崽在撒娇,听得沈惟安一阵激动,“哎呀!你好可爱啊!” 炎荼被她这热情的眼光盯着,甚是不解地抬起一只前爪挠了挠耳朵。 这个动作瞬间戳中沈惟安,她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含情脉脉地看着炎荼,“以下的画面包含过于可爱的内容,小心被萌翻哦~”她学着以前看过的纪录片的开头,对着炎荼说了出来。 第14页 炎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烦恼地嗷嗷叫,抬起前爪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说点人话。 没成想沈惟安的皮肤感受到这温软的肉垫,一双眸子立刻跟沾了水一样清亮,“萌出一脸血。” “嗷嗷……”你哪有流血啊? “血槽已空。” “嗷嗷嗷!”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 接着她捂住胸口做柔弱杨柳状,深情款款地摸了摸它的毛髮,柔软顺滑的触感让她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若我此番含萌而去,请将我埋在高高的山岗上……”说着说着唱了起来,“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啊呸,唱串词了。 “嗷……”炎荼十分挫败地垂下头。 站在远处观看的辞禹:“……”这人是昨晚脑子被水浸傻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呀?” “嗷嗷!”炎荼。 “啊,你叫嗷嗷啊,哎呀,好可爱的名字哈哈哈哈。”沈惟安很不厚道地捂住嘴使劲笑。 “嗷……”炎荼悲愤地叫了一声。 “好啦,不逗你玩啦。”沈惟安见它就要气的满地打滚,眉眼温柔缱绻,抿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我知道你叫炎荼,炎火一片到荼蘼的炎荼。” 知歌和知乐跟她说过了,炎荼现在尚且年幼,还没有修炼到可以说人语化人形的地步。这处湖泊就是它的修炼场所,它常年都待在里面。 炎荼仰头看着她,彼时阳光熙暖,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屋檐下倾泻下来,落在蹲在地上眉目如画的人脸上,连带着她的笑容都这样明媚动人。 “嗷嗷……”你怎么能笑得这么好看? 沈惟安像是听懂了它的叫声一样,抬起手又揉搓了一把它的头,“我喜欢你啊。” 辞禹见一人一兽突然温馨和睦起来,轻微地挑了挑眉。 “对了炎荼,你能不能驮我去玩啊?” 炎荼看了看她,然后点了点头。 “诶诶,”沈惟安得寸进尺起来,把它抱起来走到小亭子外的桥廊上,“那你在水面上先变身,我到时候直接扑在你身上去好不好?”那感觉一定比扑在席梦思的床上还要完美。 炎荼以前也会带着五个人去玩,但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它低吟片刻,最后还是按着她的要求化为原身踩在水面上。 为了让沈惟安能更方便地扑上来,它四肢皆入水,只余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上。 沈惟安跳起来哇了一声,然后后退几步准备冲刺扑上去。席梦思,我来啦! 炎荼想到之前沈惟安为了摸它的头差点掉在水里,所以在她双脚离开桥廊时,它特地又沉下去了几寸。等她扑过来,它再浮起来,这样她就能刚好扑在它身上。 沈惟安心满意足的在比羊绒毯还软的皮毛上滚来滚去,炎荼保持不动,等她什么时候滚够了让它启程再动身。 沈惟安滚得差不多了,攀上它的脖子,坐在它的脖子上,双手弯曲交叠放在它的头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炎荼,我们走吧。” “嗷。” 炎荼在水下摆动着四肢,四肢腾起银白色的火焰,眨眼间一人一兽就来到了天空中。 “哇塞。”沈惟安俯瞰着碧玉般的景色,清透的湖水下是层层青苔和游鱼,苍翠欲滴郁郁葱葱的森林,铺满落叶的地面上跑过一只只相互追逐的野兽,山峦中隐约着各样的花果、珍稀草木…… 万物尽收眼底。 熙和温柔的风,温热灿烂的阳光,碧空如洗下像棉花糖一样的游云。 “噫呀,”沈惟安惬意地躺在炎荼身上,“要醉倒在风里啦。” 炎荼配合地嗷了一声。 炎荼变大之后,声音也是成倍的提高,这声低沉雄浑不怎么应景的吼叫声,逗得沈惟安趴在它头上笑声爽朗。 炎荼根据沈惟安的描述,飞到了之前的那个大瀑布。 四溅的水花溅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炎荼,你知道这瀑布后面有没有什么洞穴?”沈惟安承认自己小说看多了,总觉得这么庞大的瀑布后肯定有什么神秘洞穴啥的,不然白费了这气势磅礴的诡异了。 “嗷。”炎荼摇了摇头。 “走走走,”沈惟安拍了拍炎荼的头,“我们进去看看。” 炎荼正要带着沈惟安冲进去,周围响起一声喝令:“炎荼。” 炎荼立刻收了势,朝声源处望去。 辞禹正悬空立在他们五步外,“回去。” 炎荼沖他嗷了一声,然后掉头飞了回去。 沈惟安从炎荼身上下来后,气急败坏的去找辞禹,“你怎么老是坏我好事?!” 坐在木椅上给自己倒茶喝的辞禹瞥了她一眼,没有马上回话。 沈惟安抢过他手上刚端起来的茶杯,自己一仰头喝尽,然后啪地放下杯子,目露出自以为很兇的眼光。 辞禹瞟了她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幼稚。”说完手指一动,她手中的杯子突然碎了。 沈惟安吓了一跳,连忙挪开手,查看自己的手掌有没有被划伤,接着她听到了一声愉悦的轻笑声。 第15页 她愤然抬起头,发现对方悠悠然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抿唇微笑。 “呸!你个不要脸的幼稚鬼。”沈惟安沖他龇牙咧嘴,手指用力且烦闷的在桌面上敲着。 辞禹喝了半杯茶,架不住某人制造的噪音,开口解释道:“炎荼体弱,我好不容易将它养到现在,怎么能让你带着它随便去陌生的地方冒险。” 沈惟安一愣,“嘁,你早说嘛。” 辞禹转过头,见她已经起身蹦蹦跳跳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喊:“知渊~什么时候吃午饭啊,好饿啊~” 辞禹一手支颐,一手握着茶杯,食指轻敲杯壁,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思考:这样的人,有可能是魔族中人吗? * 午后,沈惟安又跟着五个人去大瀑布上面啃果子,她趴在树荫下的一块岩石上面,“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玩?” 知歌和知乐挪过去,一脸兴奋地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地方啊?” 其余三人也看向她。 沈惟安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猜那个瀑布里面有没有神秘洞穴?” 五个人面面相觑。 “这一点还真是没有想过,”知熙正是年少轻狂时,一扬手就高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知歌和知乐也跟着应和起来,“好啊好啊。” 知景见三个人热切的脸庞,眼里虽然也有些许期待,但是仍将目光投向知渊。 知渊沉吟片刻道:“这事我想还是先禀告师父一声比较好。” “什么?!”沈惟安愤然地摔了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知乐问。 沈惟安凑上前,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都没有体会过,偷偷背着长辈出去玩的经歷?” 五个人摇了摇头。 “就是嘛,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体会体会那种刺激感。”沈惟安一掌拍在岩石上,“所以不能告诉他。” 沈惟安说的热血沸腾,全然没有注意身后响起来的脚步声。 知景微仰了仰头,目光一缩,然后义正言辞道:“不行,我们不能瞒着师父。” “为什么不——”知熙拿起一个果子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顿,规规矩矩地坐好,“我觉得知景说的在理。” 知歌见知熙的模样往后望去,倒吸一口凉气,保持沉默。 知渊见眼前的三人忽然间都规矩起来,不用猜也知道谁来了,于是也不说话。 沈惟安见他们都变卦了,就哄着知乐,“那我们去吧。” 知乐沖她一笑,“好啊。”而后又不解地挠了挠头,“为什么我们不带师父去啊?” 沈惟安冷哼一声:“因为他是一个……”她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词彙。 “是什么?”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知渊等四个人听到这声音纷纷屏住唿吸,用眼神示意沈惟安。 第9章 第九幕 “大猪蹄子!”沈惟安字正腔圆地喊出来。 知乐哈哈大笑,然后余光一瞥某个脸色阴沉的人,“呀,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四个人听了这话也绷不住了,纷纷捂着嘴偷笑。 沈惟安听了知乐的话正要转过头,谁知道一记掌风唿来,她捂着被打疼的后脑勺,暴走了。 “啊!!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沈惟安气沖沖地站起身,辞禹挪了挪脚步,以防她又像前几次那样抓把沙子扔过来。 没想到沈惟安因为起势太勐,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朝前啪嗒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呜呜呜……都是因为你这个大猪蹄子太油腻了,害我滑到了。”沈惟安趴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 五个人因着师父在场,不敢笑得太放肆,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捂住嘴巴笑成一团。 毕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家师父,实在有趣的很。 辞禹原先阴沉的脸色在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后,顿时心情大好,他上前走了两步,抬起脚踩了踩她的屁股,“哟,行这么大的礼,真是客气了。”唔,还挺软的。 沈惟安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只作恶的脚,然后勐地一转身抓住那只脚用力一拧…… 全身心放松的辞禹没有想到趴在地上的人会突然来这一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拧倒在地。 沈惟安跟着扑上去,辞禹也誓不罢休。 于是两个大人,在细绒绒的草地上,颇没形象地扭打了起来。 刚才还在窃笑的五人见到此情此景,懵了。 * 午后的阳光又倾斜了几分,七个人或站或坐在火冥幡上,面前是气势磅礴的大瀑布,嚯嚯的水声充斥在耳边,如雷霆般轰鸣。 前头的两个人都已梳洗整理完毕,辞禹站在最前头,双手结印,蓝色的光芒自他的手中渐渐蔓延开来,包裹住整个火冥幡。 有这个结界在,进入瀑布内部可以滴水不沾。 沈惟安坐在他的稍后方,正百无聊赖地打了几个哈欠,水眸涟涟。 坐在后面的五个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然后望向辞禹那伟岸的身影时,眼神有些微妙复杂。 第16页 这个大瀑布后面确实有个天然的洞穴,今天早上他阻止炎荼进去时用灵识扫了一下,这个洞穴又大又深,还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难说有没有玄妙在里面。 洞内一片湿意,深处的风唿唿吹来,带着石末粉屑的味道。 沈惟安跳下火冥幡,以手为扇扇了扇鼻间萦绕的味道,鼻子皱了起来,“咦……一阵被子潮湿发霉的味道。” 她紧了紧身上背着的布袋,里面装的全是吃的,还有一个水囊。谁也不知道这洞穴里会有什么危险,要有充足的食物补给才是要紧事。 沈惟安见辞禹正在将火冥幡收入囊中,于是快步跑上去,手掌朝他屁股,啪地打了一下。 “是你先踩我屁股的!你这个大猪蹄子!”沈惟安的叫声和狂奔时足间的铃声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甬道中迴响。 辞禹捏着拳头,关节咯吱咯吱响,他望着沈惟安跑走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你这只蠢知了死定了!” 五个人看着辞禹往前方瞬移而去,皆怔愣了一瞬。 知渊眼色示意四人:刚刚的事…… 四人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四双眼睛都在说:我们跟先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都没有看到。 沈惟安一路狂奔而去,前方有一处亮光,出了洞口后,她急急剎住脚步,几块被她踹出去的碎石沖了出去,咔吱一声摔下断崖,许久没有声响。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乖乖,这断崖得多深啊? “怎么不跑了?” 沈惟安一回头,辞禹活动着手腕从昏暗中走出来,咬着牙看她。 沈惟安立正站直,往前指了指,“你看!” 辞禹微眯起眼,背过手看了看眼前的地方。 这是一处断崖,崖底深不可见,他们正站在可容纳几人的崖面上,远处的对面是另一个洞口,可以依稀看出关闭洞口的石门已经碎了,石块大大小小散落在地面上。 辞禹轻蹙起眉,这巨石门看上去是人为破坏,而且还是最近这段时间破坏的。 沈惟安仔细观察了这个场景,身为《鬼吹灯》的粉丝一眼就看出这个断崖和之前胡八一他们去找龙脉时遇到的那个很像,眼前是狭长的断痕,两处相隔的洞口。 她记得当时是胡八一拿着猎·枪朝崖底开了一枪,于是就有劲风从崖底狂吹上来,这股风可以承受住人体的重量,能让人从空中“游”到对面的洞口。 她还记得这股风被胡八一他们称为:龙屁。 沈惟安一脸雀跃地回过头,正要将这个惊喜的发现告知大家,知熙和知景却分别抓紧她的手臂,脚尖一点,带着她朝对面的洞口飞去。 沈惟安怔愣地看了看飞在自己身边的人,内心在吶喊:我特么居然忘了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了! 一行人正要走进洞口时,沈惟安却坐在一块碎石上,捂住胸口低垂着头做伤心欲绝状,“凄悽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噫?好像背错词了。 辞禹眉头一皱,上前拎起她的领口就往洞口拖去。 方才还伤心欲绝的人脸色大变,双脚被迫往后踏步,双手伸到脖子后就要去扯那只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你变态啊!我自己会走!” 走到后面的五个人面面相觑,知渊眼神一凛,其余四人抿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什么都没有看见。 * 越往里面走,光线就暗淡,他们都不说话,沉默地走着。 修道的六人皆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前方的气息波动,纷纷聚精会神的关注起来。 无知无觉的沈惟安被这诡异的沉默弄得手心出汗,一紧张下就破嗓子地唱了出来:“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呀嘿~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原先紧绷起神经的六人纷纷顿住脚步:“……” 甬道里传来回音:参北斗啊嘿呀嘿……就出手哇……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沈惟安见他们都停了下来,前面的辞禹回过头,眼神仿佛要杀人。 沈惟安摸了摸脸颊,委委屈屈地说:“安静的好诡异哦,我就吼两嗓子来壮壮胆嘛……” “是谁说要来的?”辞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是你带我来的!”沈惟安毫不犹豫地甩包袱。 黑暗中站在稍后方的五个人都能感觉到前面两个人之间电光火石,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了一样,经过前面几次的见识,他们相信两个人真的会就地打起来。 四个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站在最后面大师兄知渊,知渊“临危受命”,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不如我们陪你说说话?” 方才还跟辞禹剑拔弩张的沈惟安立刻就笑开了花,说话也变得甜腻腻的:“好哒~” 辞禹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你想说什么?”知渊问。 “要不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五个人听了:“……”刚才是谁说怕的? 走在前头的辞禹冷嗤一声,沈惟安双手叉腰不满地解释:“讲鬼故事这种事情,都是讲的人不怕,听的人怕的你懂不懂啊?” 第17页 五个人依然:“……” 知渊似是轻嘆了一声,“那你讲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甬道里又拐了一个弯,前面又是一片黑暗。 之前生活在长物居和辞禹的保护之下,五个人都是头一遭来见识这种事,既兴奋又紧张,对于前方未知的危险还紧绷着的五个人因为沈惟安的一闹腾,这回倒是都稍稍放松了下来。 知渊依然走在最后面,预防有人落单。 中间的四个人抱起手臂,等着沈惟安会说出一个怎样的故事来。 辞禹发现这条甬道墙上有壁灯,于是手袖一扬,壁灯纷纷燃起火焰来,两侧的壁灯一直延伸到深处,尽头又是一处拐弯的地方。 黑暗的甬道亮堂了许多,她正要说个《盗墓笔记》里吴邪他们遇到大头鬼鬼打墙走不出洞口的情节,见到壁灯摇曳着幽绿色的火光后,话锋一转,声音沉沉地说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讲了一句话,人点烛,鬼吹灯。” 带着诡异氛围的说话声在甬道里迴响,声音更添诡异。 知歌和知乐默默的往知熙身边挪。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进入奇怪的地方时,要在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如果烛火的火光有异或者直接熄灭,就要速速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侧的壁灯同时熄灭。 “啊!!!”沈惟安惊声尖叫,抱头蹲下。 尖叫声来来回回地在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传去,引起人一阵鸡皮疙瘩。 知歌和知乐咬着唇抱紧知熙,知熙双手抚着她们的背,知景靠近知熙,两个人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知渊双手捏诀,预防突发情况。 很快壁灯重新亮了起来。 前方响起愉悦的笑声,辞禹抬脚踢了踢蹲着的人的屁股,“我见你说的这么有气氛,就帮你一把,怎样?效果不错吧?” 刚刚还绷紧弦的五个人:“……” 沈惟安愤然地起身就要去揪辞禹的头髮,“你特么敢不敢再恶趣味一点?!” 辞禹躲着沈惟安,两个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壁灯一瞬间又全灭了。 “你又来!!”沈惟安气的又大吼一声。 辞禹这回却攥紧她的手臂,将她箍在怀里,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冷,低沉警惕的声音在甬道里响了起来:“这回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人点烛,鬼吹灯。”自然就是《鬼吹灯》里最出名的一句话啦。 第10章 第十幕 五个人此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流动的妖气,眼睛警惕地扫向四周,或把手放在剑柄上,或双手捏诀,或拿出符纸,等着黑暗里蛰伏的东西出来。 沈惟安感受不到越来越浓的妖气,她只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冷,一股说不上来的土腥味越来越重。 她双手攥紧辞禹的衣襟,在他怀里抖成筛子。 辞禹轻挑了挑眉,在她耳边幸灾乐祸的悄声道:“现在怕成这样?之前不是要去死吗?” 沈惟安抖抖索索地说:“这,这真能,能一样吗……死不可怕,等,等死才可怕……” 辞禹轻笑一声,“你歪理怎么这么多?”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没有心思跟他拌嘴。 噹啷噹啷—— 一个个壁灯接连掉下来。 唰唰—— 有东西簌簌滑行的声音在两侧的岩壁上响起。 听这声音,数量很多。 辞禹松开她,双手抽出几张符纸,默念几声双手一扬,几张符纸铛铛的一角镶进岩壁上,骤然亮起的火光让人可以看清眼前的场景。 一条条像绿蛇一样有生命的藤蔓从镶嵌壁灯口中窜出来,土褐色的岩壁上密密麻麻都是这些藤蔓,像流动的绿色河流。 被包围在保护圈的沈惟安看的头皮发麻,拍了拍胸口,好在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知渊双手捏诀,他的双手腾起淡紫色的火焰,一扬手就烧断几条朝他们攻击的藤蔓。 知歌和知乐背对着,食指和中指夹着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符纸往前一丢,接触到符纸的藤蔓瞬间起火,火焰顺着藤蔓烧上去,幽绿色的火光照在她们专注的脸上。 知熙和知景拔出剑,凛冽的剑气砍断不断涌过来的藤蔓。 地上掉落的碎藤蔓越来越多,涌出来的藤蔓却是有增不减。 辞禹的灵识沿着壁灯口延伸进去,发现了涌出藤蔓的地方后,双手结印,眼睛一睁,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出,轰的一声那块地方烧了起来。 一个壁灯口不再涌出藤蔓。 可是两侧的壁灯口太多了,一个个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分身乏术的六人无暇顾及其他,沈惟安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头上有危险。 沈惟安在今天以前就了解到了,这个修仙世界里,是以修为功力来判断生物的存在的。因为即使是种田的大叔大婶都在修炼,甚至刚出生的婴儿因为父母的关系也会有修为,所以这个世界里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人,几乎没有。 然则沈惟安,就是这样极其特殊的存在。 这个真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人,如果不是眼睛看见,甚至不会被察觉到存在。 第18页 伏在沈惟安头顶上岩壁的东西,在黑暗的环境进化中削弱了眼睛的生长,所以它压根没有发现保护圈里的沈惟安。 它正蓄势待发俯冲下这个圈口,朝五个人的背后咬去。 恰巧沈惟安这时抬起了头,嘴里淌着口水的尖牙利嘴的一张狰狞的女人脸出现在眼前,她没有手臂的上半身布满了泛着幽绿光芒的鳞片,腰部以下是连接着藤蔓的下半身,贴着岩壁缓缓滑行。 “啊!!!!!”沈惟安垂下头,这一次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穿耳膜,高亢且持续,这条甬道是一个半封闭的偏喇叭状的甬道,所以凄烈的尖叫声的回音被来来回回扩大了好几倍。 别说正在酣战的五人被这尖叫声吓得火焰一熄,符纸一掉,差点没拿稳剑,一向专注的辞禹也怔愣了一下,连岩壁上流动的藤蔓都静止了一瞬,贴在岩壁上空的东西烦躁地扭动着身体,脸上更加狰狞,发出一声声指甲刮在岩壁上的咯吱声。 辞禹听到这声音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结印,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深红色烫金纹的符纸,嘴里吟诵着咒语。 符纸速速飞过,扎进这东西的颈窝里,这东西剧烈扭动着身体,颈窝流出绿色的黏稠血液。 符纸很快化作红金交加的碎光,悉数融进她的身体里。 较沈惟安之前更为凄烈的尖叫声伴着有无数指甲挠岩壁的声音响了起来,辞禹往前跨了两步,手袖一挥,一股淡蓝色的气流将分散的有些距离的几个人笼到一起。 他站在面前,扬手一扔,火冥幡飘在半空中迅速扩大,火红的幡布无风自动,幡上烫金的咒文迸发出灼眼的光芒,一层薄薄的浅金色结界笼罩在七人周围。 结界外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四溅,两侧岩壁上两排塌落出很深的裂痕,裂痕慢慢蔓延过去,一段段断裂的藤蔓夹杂着碎石从裂痕中滚落下来,四周一片狼藉。 结界把外界的声响和还在继续的破坏隔绝了,于是安静的结界内沈惟安的叫声还在继续。 五个人也是惊魂未定地靠在一起,看着结界外的景象咽了咽口水。 辞禹啧了一声,带着安慰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高声调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叫声淹没,“好了,已经没事了。” 沈惟安收了声音,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水眸涟涟,委屈巴巴地看着辞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辞禹被她这模样弄得一愣,这蠢知了被吓得这么惨吗? 持续尖叫的沈惟安嗓音带着沙哑,她愤愤的朝他控诉道:“那东西的口水滴到我头髮上了!我刚洗的头!好噁心!我宝贵的头髮要坏掉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五个人闻言,纷纷噗嗤一声窃笑起来,方才还带怯的情绪在此刻烟消云散。 拍着肩膀的手僵硬地顿住,辞禹按着此情此景想了想:这货要真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恐怕魔族离灭族不远了。 * 沈惟安庆幸自己带了水囊,额前的头髮还很湿,但黏腻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 她瘪着嘴,从布袋包里掏出一袋知渊晒干的果脯吃,唇齿间的丝丝甜意稍稍平復了自己伤心欲绝的情绪。 由于沈惟安吧唧的太香,知乐也伸手向她要,她又掏出一袋递过去,知歌和知乐享用了起来,还分给了知熙。 见她们都吃,沈惟安再次掏出一袋递给知景,知景分了分给知渊。 知渊一边吃一边跟大家普及,刚才的东西是一种叫人蛇蔓的妖怪,生长在地底,妖力虽然不算强,可是会有源源不断的藤蔓涌出来,为的就是待猎物疲惫时用藤蔓勒死。 要这种妖怪死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每次砍断藤蔓都是对人蛇蔓妖力的损耗,如果能撑到人蛇蔓妖力消耗殆尽就能将之砍杀,或者找到她的源头,就是长得像人蛇的那一条藤蔓。 “像这么大妖力这么强的人蛇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知渊最后总结道,然后把手伸向知景递过来的纸袋中,拿出一块果脯吃掉。 沈惟安闻言抖了抖,“你们这地太可怕了。” 知乐啊的一声,“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以前我还抓来玩过。” “对对对,你还说要养大这东西。”知熙嚼着果脯,也想了起来。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默默离知乐远了一点,朝辞禹的方向靠近。 “可是她后来跑掉啦。”知乐甚是可惜地说。 这时知歌出声了,“是我让师父扔掉的,山间漂亮的花草这么多,你怎么会想要养这种玩意儿?” “我想看看她会不会开花嘛……”知乐嘟了嘟嘴。 这时知景轻笑一声,“要是开花她就死掉了。” “对啊对啊,我就是想看她死掉的样子嘛。”知乐的声音带了点雀跃。 四个人完全没想到知乐是这样的一个意图,一时间都愣住了。 沈惟安把准备放进嘴里的果脯放回纸袋里,干干地咽了咽口水。妈耶,谁说小孩子是天使来着?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吧唧声和交谈声,从先前的紧张激战到现在宛若出游的惬意,走在最前头的辞禹轻嘆一声,摇了摇头,嘴角却有轻微的笑意。 沈惟安走到辞禹旁边,肩膀推了推他的胳膊,“诶诶,你先前也说那石门是最近被破坏的,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第19页 辞禹往后瞥了一眼又说起话来的五个人,轻声的跟沈惟安说:“因为被杀了。” “哇哦。”沈惟安突然觉得事情刺激了起来,就像夏洛克遇到难解的谋杀案一样兴奋。 辞禹见沈惟安目露精光,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搞不懂此人的脑子是怎么思考事情,“你很兴奋?” “是啊,我感觉我的血液都沸腾了。”沈惟安说着活动了一下筋骨。 辞禹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继续道:“壁灯口里面有不少的尸骨,有几具是最近才形成的。我想这山洞里的岔路口应该是很多的,那几个人可能是走散的,也可能是被觅食的人蛇蔓拖走的。” “那我们会不会迷路?” “不会。” “为毛?” 辞禹无奈地唿出一口气,眼前的人时不时就吐出一些奇怪的词语组合,但是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在问为什么,“有我在。” 这是实话,辞禹每带他们拐一次弯,就会用灵识扩散至前方,通的才走,不通的再拐一次,至于有没有危险,他没有去查探,为的也是想让五个人练练手。 “哇塞,我突然间觉得你形象高大了起来。”沈惟安双手合十,一副崇拜的模样看向他。 “嗯,之前的高度都是被你拉低的。”辞禹平静地回了一句。 “嘁。”沈惟安白了他一眼。 走出洞口后,透过昏暗的光,眼前的视野一片开阔,只不过这是一片广阔的,不知深浅的湖泊。 第11章 第十一幕 沈惟安一副老江湖的指出:“这湖肯定有问题。” 辞禹问她:“你这么知道?” 一行人纷纷出了甬道口,站在岸边。 “这有什么难猜的啊,这么大一片湖,不管深浅如何,这地与外界隔离没有天敌,那不得肆意生长啊,任何物体长到一定程度……”沈惟安砸吧了下嘴,“就是不成妖也足够兇勐了。” “没想到蠢知了也有脑瓜灵活的一天。” 沈惟安嘁了他一声,“我这叫知识渊博。” 她的目光瞥向一边,发现知乐抬起脚正要踩进水里,她脸色一变就要出口阻止,没想到知乐脚尖点着湖面,飞快地掠过湖面到了对岸。 沈惟安皱着一张脸,我特么又忘了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了! 于是她蹭到辞禹身边,“我要坐毯子过去。” 辞禹瞟了她一眼,纠正道:“那叫火冥幡。”说完随手一扬,火冥幡变大悬空在地面上。 沈惟安哇哦了一声,跳上火冥幡。 火冥幡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带着沈惟安往对岸飞去。 辞禹脚步一动,一个唿吸间就到对岸,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六个人站在对岸,等着沈惟安过来。 火冥幡刚飘到湖中心,就发生了变故。 一声声巨大的破水声响了起来,一条条硕大的鲶鱼破水而出。 原先被惊动的巨鲶群就潜伏在水面准备伺机而出,只是掠过湖面的人脚程太快,它们没有找到机会,后来感应到飘过上空的火冥幡,于是陆陆续续地冲出水面。 沈惟安还没来得及探头去看什么情况,最先破水而出的一条巨鲶长着血盆大口朝沈惟安咬去。 “哇啊!!”沈惟安下意识的往后方一滚,原以为自己会滚下火冥幡,结果幡边的乍闪的光芒如一道屏障,阻止她往外滚去。 火冥幡迅速往左一动,躲过了巨鲶的袭击。 原先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水声接连乍起,翻滚起一泼又一泼雪白的水花。 一条巨鲶出袭失败,其他的巨鲶很快蜂拥而至。 五个人首次见到这样惊险的一幕,纷纷吓呆了。 看着火冥幡上的小小身影,在巨鲶群的夹击中滚来滚去,知渊朝前一步就要去帮忙,辞禹淡定地望着前方,淡定地抬起手臂阻止他,“不用。” 五个人见师父都不急,于是大松一口气,知渊退了回去,五人纷纷在岸边吃起了果脯。 他们没有看清,辞禹看的却是清楚的很,抓着火冥幡一角稳住身形的人应该是发现有火冥幡在自己不会有事,所以这会玩的正开心。 火冥幡忽上忽下,时左时右,时而旋转时而滑行,巧妙地躲过一条又一条巨鲶的袭击,带着人往岸边飞去。 辞禹看着沈惟安从火冥幡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足间的那串小铃铛甩来甩去,铃声淹没在浩荡的水声中。 “好玩吗?”辞禹收了火冥幡问她。 “太好玩了!”简直就像亲身体验了一把水族馆的戏水錶演,刺激。 站在身后吃着果脯的五个人闻言,看了看一脸欣喜不似有假和衣摆被咬下几块布料的沈惟安,纷纷面带钦佩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巨鲶群见猎物已经跑了,皆旋身一甩,沉入湖水中。 “小仙女真威武。”知歌赞嘆了一声。 “那是。”沈惟安嘚瑟地扬起下巴。 周遭刚恢復平静,又有声音从身后的甬道响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 七个人从甬道口散开了,各退到一边。 第20页 一个衣衫破烂,伤痕累累,身上的血滴了一地的男人沖了出来。 那人面色惊恐,眼珠子似乎都要突出来了,张着嘴凄烈地喊着救命,双手朝前晃动,奔跑的步子歪歪扭扭,一看才发现有一只脚朝向很奇怪,约莫是骨折了。 沈惟安见了此人心下惊嘆:乖乖,这得求生欲多强才能跑这么远啊…… 见那人一路就要往湖泊奔去,知歌及时出脚绊倒他,那人骨头的咔吱声响了起来。 沈惟安听了这声咔吱响,看向知歌的眼神有点微妙,出手真是简单粗暴啊…… 知渊上前并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浅白色的光芒慢慢萦绕在男人的身体上,就要继续叫喊的男人顿住了,浑浊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他见知渊干净明朗,气韵非凡,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知渊的脚,“少侠,救我啊少侠。” 知渊把他扶起来,“你且慢慢说。” 男人靠在岩石上,喘着气,目光扫在几位衣着干净整洁的人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他的经歷。 被誉为可通晓古今窥探命理的《异闻天书》一直都有在世间流传,这段日子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散布出了数张藏宝图,说是《异闻天书》隐匿在其中。 世家大族纷纷派人抢夺藏宝图后前去寻找,甚至妖魔二族都出动了。 他们得到的藏宝图标识是在观灵山,一路走来遇到不少麻烦,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看似墓穴的洞穴,变故却发生了。 不断从地底上涌出来的骷髅,只要没被砍成碎片,这些骷髅还会继续伤人。这些骷髅群还会唱歌,声音雌雄难辨,尖细诡异—— 小小骷髅 咬掉头头 砍掉双手 流血啰啰啰 贪婪的人啰 一个都逃不掉 全部死掉死掉 死掉 男人学着骷髅的声音唱了出来,沈惟安抱着手臂抖了抖,手掌狂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我怕啊……跑啊跑啊跑,跑出来回头一看,”男人突然脸色大变,哭喊起来,“七师兄和九师兄互相打起来了,他们可是亲兄弟啊!还有师父,师父跟疯了一样砍杀了一个又一个徒弟!那些跟我们一起来的道友,都疯了都疯了!那些骷髅就在旁边笑啊跳舞啊唱歌啊……” 知熙将害怕的知歌和知乐搂进怀里,知景握紧剑柄,脸色发白,知渊抿紧了唇,辞禹皱着眉思考怎么一回事。 唯有沈惟安听了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了,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用虎口撑着下颌思考,这种情形有点熟悉啊…… 男子又突然指向前方,“骷髅骷髅又来了!快看,它们又来了!” 众人皆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昏暗一片什么也没有,但是男人又闹将叫喊了起来。 沈惟安这下明白了:嚯,原来是催眠啊。 沈惟安从布袋包掏出一袋万能大白盐,“知渊让开。” 知渊闻言挪开,她往男人最深的一处伤口捂上一大把盐,伤口上撒盐,男人痛的目眦欲裂,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口中吟唱一段音律。 六人见刚才还喘气如牛的男人,竟慢慢安静下来。 沈惟安见差不多抬手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醒。” 男子勐地一震,又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回气,接着眼睛一闭,倒在岩石上。 知渊连忙上前查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平息了不少。” 知歌和知乐看了看站起来拍了拍手掌上的盐的沈惟安,对着她鼓了鼓掌,流露出钦佩的目光,不约而同道:“小仙女好厉害啊。” 沈惟安嘚瑟地甩了甩长发,“那是。”催眠可是本仙女的本业,能不厉害吗? 闻到浓重血腥味的巨鲶群纷纷浮上水面,一双双盲眼对着岸边。 辞禹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沈惟安,然后将火冥幡扔给知渊,“你先带他们离开,我前去看看。你们出去后……” 知渊知道这事过于蹊跷,握紧火冥幡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上了火冥幡。 辞禹交代完事情后,匆匆往甬道瞬移而去。 沈惟安见辞禹离开,跟着他跑了进去。 知乐没有发现沈惟安的踪影,“小仙女呢?” 知景回答她:“跟在师父后面了。” 火冥幡刚飞到湖面上,巨鲶群就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至。知渊,知熙和知景三个运功发力撑起结界。 瞬移到一半的辞禹听到微弱的铃声停了下来,转过身瞬移到沈惟安旁边,拉着她的手臂,阻止她奔跑。 “你来干什么?” “这么刺激的事情,我当然要去。” 辞禹不置可否,“你先前遇到人蛇蔓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 “这能一样吗?那会黑漆漆的我哪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沈惟安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催促着他快点,“你不是要救人吗?你要审问我也等救了人再说啊。” 辞禹微眯起眼,他之前果然小看她了,先不说救了那男人的事,就是她现在前后不一的态度和跃跃欲试的神情,还能分析出他是在试探她。 莫非也是为了《异闻天书》来的?辞禹的脑子飞快的思考,然后说:“行,你抓紧我的手,我带你过去。”一起去也好,正好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修为。 第21页 两个人几个唿吸间已经到了洞穴口,岩壁上点着一圈火把,照亮一片区域,再往上就是一片浓稠的黑暗,半明半暗的地方连看东西都不甚清晰。 洞穴里有浓重的血腥味,里面正在激战,打斗声接连不断的传过来,传过来的还有诡异的歌声:“……贪婪的人啰,一个都逃不掉,全部死掉死掉,死掉……” 还伴着清脆的嬉笑声。这个洞穴可能是一个类型硕大的金钟结构,回音一阵接着一阵环绕,站在洞穴外的沈惟安从头皮麻到脚趾再从脚趾麻到头皮。 “诶诶,”沈惟安急急拉住要冲过去的辞禹,“你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和那人说的一样。”辞禹挣开她的手,然后沖了进去。 他根据男人的描述和举止猜到这些人应该是被这诡异的歌声催眠了,骷髅的散布的范围太广,且这环境下他不好判断,所以他打算先将一个个人敲晕,再解决那些唱歌的骷髅。 他在进去前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沈惟安却皱紧了眉头,因为她看到的,和辞禹看到的,不一样。 第12章 第十二幕 沈惟安看到的是那些修道的人要么互砍,要么自砍,虽然脸部狰狞,看上去下手很重,实则砍出来的伤口都不大。一道道伤口子汨汨流血,地面上都是凌乱的血迹,直到血流尽才倒下一个。 还有一些在互掐的,自掐的,掐到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又松开手,松开手没多久又继续掐,直到断气而亡倒下一个。 沈惟安啧啧摇头,眼前就像炼狱场,里面的人饱受折磨。 诡异的歌声仍在继续,站在各个角落的骷髅们手舞足蹈,如同以观看苦难为乐的观众,然沈惟安却不认为那歌声是它们发出来的。 因为这声音上下环绕,在底下发出来的声音不可能会分布的这么均匀,倒有可能是上方某一处黑暗里发出来的。 沈惟安是当职几年的催眠师,知道如何反催眠,所以这歌声对她来说没甚影响,她仰起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上空,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低下头再仔细观察地面上的混战的人群,突然发现混在里面的正在救人的辞禹也不对了。 刚开始他还很清醒,拉开互砍的人,点他们的穴位,再并指往耳朵一点,银白微光亮起一瞬熄灭,昏睡过去的人被救下来放在一旁。 谁知没一会儿,辞禹也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奋力往前踹了一脚,像是要踹倒什么东西一样。可是沈惟安看了看他踹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往后又虚空地踹了一脚,然后手脚麻利地救下几个人。 这种看上去既清醒又煳涂的情况,把沈惟安整懵了。 按理说,见辞禹方才的举措,他应该知道这些人多半是被歌声给蛊惑了,他这样的人定会做出相应的举动以防自己中招,可为什么还是中招了? 沈惟安摸着下巴正沉思着,又发现最开始被救下的人又睁开了眼睛,双手直往自己的脖子掐去。 卧槽!这尼玛也忒惊悚了吧?! 岩壁上点燃的火把发着幽暗的红光,那些移动的人身在半明半暗之中,宛如黑夜中游。行的恶鬼。 小小骷髅 咬掉头头 砍掉双手 流血啰啰啰 贪婪的人啰 一个都逃不掉 全部死掉死掉 死掉 诡异的歌谣又重复了一遍。 沈惟安烦躁地啧了一声,又仰头看了看上空的黑暗。 肯定还有什么东西隐匿在黑暗里,歌声应该不是重点,那东西才是重点。 沈惟安在原地跺了跺脚,突然想起自己在来之前拿走了不少可以明火的石头,那是一种类似磷的石头,接触到空气就能燃烧,散发出大量的白光,且这火焰温度不高,可以用手握住。 探索地下最重要的就是光源,沈惟安当时拿了不少,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这个甬道口地势颇高,沈惟安掏出几块石头,甩着手臂奋力朝上一块块抛去。 白光乍现,沈惟安这下看清了。 原来这处洞穴这么大,是刚才那个湖泊的四五倍,正中间还有一个类似祭坛的石台,上去的石阶已经破烂不堪。 石阶旁都是金银珠宝,在白光中闪着光芒,石台顶端有两个长形的石棺,石棺周围也堆着不少琳琅玉石。其中有一个石棺上附着密密麻麻粗细各异的根茎,根茎上面有一朵半个人大的花。 花瓣全部舒展开,花瓣是黑紫色的,花蕊浅黄色,花身正在摇摇晃晃,浅黄色的花粉一点点洒下来飘散在空气中。 用沈惟安的话来讲就是:我去,这货在跳迪斯科呢?扭成这样。 白光自上空亮起的时候,辞禹看到有几只骷髅迎面而来,撂倒它们后再抬头,燃烧的石头已经掉了下来。他虽然没有看清上面是何情景,但也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座破旧的石台,石台不知多高,在白光下只露出了底部,和成堆的金银珠宝。 沈惟安在摸清了洞穴大部分地貌后,不管那朵巨花叫什么,只知道善用花粉催眠猎物,说不定还能用唱歌吸引猎物的植物,大多是娇里娇气的。一旦靠近它身边砍断根茎,这株诡异的花就没活路了。 沈惟安感觉血液都沸腾了,她雀跃了。 第22页 因为不确定这花粉对她有没有影响,预防万一,她撕下好几块布料,浇上水,做成简易的口罩。 站在洞穴口都难以忍受浓重的血腥味,下去了就更不用说了,她弄这个口罩,一来防花粉,二来防味道。 她把布袋包口朝下,倒出里面的东西,只拣了水囊、一袋快吃完的果脯、几块包着纸的石头放进包里,其他的东西都堆到岩壁的一处缝隙里,剩下的布料也被她塞进包里。 沈惟安放了几块果脯在嘴里,剥开包着石头的纸,石头在掌心燃烧了起来。她眼里绽放着光芒,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句:“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 说完她就在脸上绑好濡湿的布条,快步跑上前纵身跃了下去。 《鬼吹灯》现实版,古墓丽影真人版,我来啦!! 跃出去的过程很帅,就是下坠的时候她没想到这洞穴口离地面这么远,落地时脚心一阵酸麻,酸麻感直冲天灵盖。她直接摔倒在地上,脚上的咔吱声和铃声被脚下踩碎倒塌的干骨破碎声掩盖了过去。 她没有思考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英雄,是救世主,要去拯救水深火热的人类,这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冒险。 啊,我真是太伟大了。她在心里赞嘆了自己一句,口中念念有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 离歌声越近,就越容易被催眠,于是沈惟安专注地念着二十四字真言,在铺满碎骨碎石,还有不少尸体的地面艰难前行。 辞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嫩黄色的身影捧着一个发光的物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在一片昏暗的红光与白光交织中,那抹嫩黄色十分的显眼。 他停了下来,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他之所以会来此处,最开始是想来看看有没有辞家庄的人,后来沈惟安临时介入,他便顺水推舟,试探一下她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没有修为。 辞禹在底下转了一大圈,没有发现辞家庄的人,便一边顺手救下几个人一边等着她行动。 这会儿等到了,他也就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她离得有些远,他瞬移到距离她十来米的身后,顺势弯下腰拾起脚边的一块正在燃烧的石头。 刚抬起头,辞禹就看见有一个男人沖了过来,挥着剑向她而去,她像是被惊到了,踉跄了一步歪过身体,险险地躲过这一击。 男人像是力竭了一般,直挺挺地朝前倒了下去。 辞禹看着她抽出那人手中的剑,然后一边扛着剑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嫩黄色的身影在尘雾中模煳不清。 走到一半,前面的身影貌似被绊倒了还是怎么的,朝前踉跄了一下就倒了下去,地面上没有了她的踪迹。 辞禹停了下来,蹙了蹙眉,等了一会儿看她是真的绊倒还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跟踪要伺机熘走。 他正要抬脚往前去查看时,嫩黄色的身影撑着长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轻嘆一声。 一口气还没有嘆完,前面的人又被绊倒了。 辞禹:“……” 这回她站起来后不仅站在原地抬脚踹了踹地上的东西,还举起剑朝一处砍了两剑,一种十分孩子气的发泄。 辞禹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回是真的看不清这货了。 她义无反顾地朝前跑,显然是带着目的性的,但她这一路又摔又滚的,看上去弱小又可怜。 他继续跟着她一路走,爬上破旧不堪的石阶,石阶爬到一半他才看清攀附在石棺上的,左右摇摆的巨型花朵。 辞禹这下明白源头在那里了,这是地狱曼陀罗,诞生在恶灵聚集之地,利用歌声和花粉蛊惑猎物以吸食其阳气和血气为生。这种地狱曼陀罗很稀有,长这么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大洞穴就像一个万骨坑数不清死去了多少生命,这花是诞生于此或是被移植于此就不得而知了。 辞禹看着那羸弱的身影扛着剑往地狱曼陀罗走去,他睁了睁眼睛,没成想她这一路跌跌撞撞竟是想上来砍断根茎的。 这货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思考事情的?辞禹站在原地不动,在内心发出一声嘆息。 沈惟安举起剑,奋力砍向粗壮的根茎,一剑下去砍出一道裂痕,深紫色的汁液汨汨直流。 受到伤害的地狱曼陀罗摇着花枝,巨大的花心转向她,歌声停止了一瞬,接连响起的是凄烈的嘶吼声,更多的花粉挥洒下来。 辞禹一扬手,身边结起一个淡蓝色的结界,他抬起手指点了点耳朵,纷杂的声音涌了过来。 他听见她喊:“哼!受死吧!你这朵跳老年迪斯科的奇葩!” 他:“……” 第13章 第十三幕 辞禹听着她的声音虽大,却像是被闷住了一样,他听不懂这傢伙的形容,只知道她这是在向地狱曼陀罗示威。 跟一朵花示威……辞禹摇了摇头,更是看不懂眼前的人了。 沈惟安发狠了,用力的一下一下往根茎砍去。 辞禹见她这砍势,根茎没断她这人就先倒下了,于是手指微动,在她弯下腰喘息时,一束白光从指尖飞出去射向地狱曼陀罗。 极为凄烈高亢的嘶吼声响了一阵,然后慢慢减弱下去。 第23页 沈惟安揉了揉耳朵,再一次举起剑砍下去,将断未断的根茎终于滋呀一声断了,巨型花朵滚落了下来,大片大片的花瓣快速枯萎下去。 那些跳舞的骷髅一个接着一个彻底散架了。 沈惟安累的双手撑着剑,跪坐在地上,伸手摘了蒙住口鼻的湿布条,随手一扬。 辞禹看见布条落地,看向她时挑了挑眉,明白过来她的声音之所以被闷住,是因为蒙上了布条。 看来她在抛出石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地狱曼陀罗和看出它的手段了。 又见她跪坐在地上,仰头大笑三声:“跟我斗?嘁。” 辞禹继续沉默地站着,挥去了身边的结界。 沈惟安动了动身子,准备站起来。 然而,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兴奋过度的人一时没有留神,踩到了自己的衣摆,吧叽一声整张脸摔进花朵里。 “哎……”这回辞禹结结实实地嘆了一声。 辞禹拉起人的时候,她脸上沾着一些花粉和一点花汁,哭皱着一张脸,呜咽地控诉:“它好臭哦……” 辞禹:“……” *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脏污,沈惟安的尤甚,因为一路上摔了好几次,身上一块又一块的血污泥垢,头髮散乱,现在脸也脏了。 辞禹见她狼狈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手指微动,两个人身边腾起了一团浅白色的光晕,光晕扩大,分别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光芒一闪,那团浅薄的光晕消失了。 两个人身上的脏污也消失了,辞禹一身干净清爽,沈惟安虽然也干净了,但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折腾的这里碎一块,那里破一个洞。 沈惟安懒得管这么多,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惊奇。我去,洗衣机和烘干机都没这么好用,修仙大法好啊! 沈惟安站好了,看了看石台下还在混战的人群,对辞禹说:“诶,你能不能施法让我头顶上空绽放光芒啊?” 这奇怪的要求听得辞禹双眼一眯,“你要做什么?” 沈惟安摆出一派自认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形象,“当然是要拯救处在水深火热的人类啊。” 辞禹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但还是照着她的要求,抽出几张黄符,默念几声,抬手一扬,闪着光芒的黄符悬浮在她的头顶上空。 他想看看这傢伙要搞什么鬼。 沈惟安抬头看了看,五张闪着光芒的黄符围成一个圈悬浮在头顶上空,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唔,很有舞台效果。 她弯下腰捡了两根宽长的玉如意,然后轻咳了两声。 辞禹见她这样,想起她之前在岸边解救男人的场景,以为她还会像上次那样继续吟唱一段音律。 虽然辞禹仍对她持有怀疑态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嗓音的确好听,娇滴滴的又软又绵,即便是咋咋唿唿地吵吵嚷嚷,也是脆生生不易惹人厌的。 吟唱音律时她是没有唱出一个字节来的,压低的嗓音有一种令人沉静放松的动听。 所以辞禹见她又要来一段的样子,双手背到身后,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期待。 事后辞禹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对她的错误认知——真的不能用正常的想法去思考这傢伙啊!! * 沈惟安把一根玉如意放在嘴巴前面,充当话筒:“各位父老乡亲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们……”另一根玉如意在另一个石棺棺面上有节奏地敲着。 辞禹一愣,眼里不多的期待火焰被浇熄了大半,他闭了闭眼睛,挪开了目光。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沈惟安声嘶力竭地唱着,脸都憋红了,高音部分还是没有飙上去,喊到一半就岔气了,但她依然投入地唱着。 辞禹震惊了。 震惊之余又震惊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震惊过了。 辞禹难以忍受地捂了捂眼睛,然后手指往耳朵一点,世界瞬间又恢復清净了。 他不禁感嘆:这般不错的嗓子都能唱出鸭子被割喉后叫出的声音来,真的是…… 他回头又看了看还在努力飙高音的沈惟安,眼里带着点佩服。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嘆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专注的在身体里运功,将方才吸入少量的花粉消化掉,顺便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知道地狱曼陀罗一旦死去,那它身上的一切都会变成最普通的花草状态,他真的会以为眼前的人是因为刚才摔进花里中了招才会这么魔怔。 沈惟安唱到一半忘词了,于是又换了一首歌:“小小的人啊~假不正经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 实则沈惟安没办法救他们,若是只听了诡异的歌谣魔怔了,她倒能试试唤醒他们,但除了这个,他们还吸入了不少的花粉,花粉已经进入了肺腑。 她现在只是将催眠的信息加入到歌声和敲击声中,让他们进入昏睡状态,等人来救援。 辞禹运行完三个周天后,再睁眼,石台下的人纷纷停了下来,站着不动。他深唿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她,发现她正一边扭着奇怪的动作,一边继续唱着。 第24页 辞禹吁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早早封闭了听觉。 他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没有修为的人,实实在在给他带来的伤害。 沈惟安唱到最后,将两手中的玉如意用力往下一甩,清脆的玉器碎裂的声音充斥在洞穴中。 石台下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沈惟安依然很兴奋在心里自问自答:问,摔碎两个价值不菲的古董是什么体验,答,怎一个爽字了得?哈哈哈哈。 辞禹看了看倒下的人,眼里又带了点警惕,语气仍保持着波澜不惊:“你做了什么?”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么多人同时倒下,又没有运用任何的功法,不过就是唱了极为难听的歌,实在古怪的很。 沈惟安却嘚瑟地扬起了下巴,“你管我呢,反正没死就行了。”说着她双手叉腰微仰着头,“可把我厉害坏了,让我叉会腰先。” 辞禹这回被气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刚才的说话声在空气中迴绕,模模煳煳听不真切。 沈惟安看了看上面有不少根茎附着的那个石棺,根茎伸进石棺里,石棺盖已经半掀开一条缝。 奇怪的是,花朵虽然都枯萎了,可是这些根茎看上去还是鲜活的样子。 沈惟安用虎口撑着下巴,大拇指和食指夹着脸颊,思考了一阵后,转过身对辞禹说:“诶诶,你能不能把这个棺盖给掀开?” 辞禹看了她一眼,“怎么?” 沈惟安见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有办法,“这个洞穴前面的道路这么多危险,这石棺上又有这花护着,这里面肯定有不得了的宝贝,不然干嘛这么大费周折?” 辞禹睨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啧,怎么没关系?好歹得看看战利品啊。” “你不是来救人的吗?” “救人和夺宝,不冲突啊。”一脸的理直气壮。 “……歪理一堆。挪开。” 沈惟安见他要施法挪开棺盖,连忙阻止,“等等等等……” “又怎么?”辞禹脸上出现了不耐烦。 “这石棺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开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味啊?”沈惟安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掏之前撕下来的布条。 “过来。”辞禹看不下去了。 “好咧。”沈惟安跑了过去,站在他旁边。 辞禹一扬手,二人周围结起了一个淡蓝色的结界。他双手捏诀默诵术语,不一会儿棺盖掀起来翻滚落地。 一股浓稠的黑气自石棺中腾起,慢慢散发到空气中。 “我去……我就说里面还有古怪吧……”沈惟安站在结界里,心有余悸地感嘆。 辞禹偏头瞧了她一眼,“你懂的倒是挺多的。” “读书使我进步,知识使我成长。”沈惟安一本正经地回答。 辞禹眯了眯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二人的说话间,那股浓稠的黑气已经渐渐变淡,再等了一会儿,黑气已经看不见了。 “你能看出那是什么吗?”沈惟安问他。 辞禹摇了摇头。 “你说会不会是里面躺着的东西在死的时候放的一个屁,然后经过悠久的岁月,这个屁发酵成的一股黑气?”沈惟安说完捂住嘴哈哈哈地笑起来。 “……”辞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另一副石棺的棺盖,也在这时突然被翻掀了起来。 第14章 第十四幕 沈惟安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攥紧了辞禹的衣袖。 辞禹皱紧了眉,看着已经大开的棺口此时却毫无动静。 突然,数条铁链连动吱哩咖喇的声音响了起来,野兽的嘶吼声也随着响起,棺口腾出一只两人宽七尺长的百足虫,这只巨虫大张着满是利齿的口器,唿啸着朝结界扑来。 辞禹一手推开沈惟安,另一只手将掉落在地上的剑吸了起来握在手上,然后双手握剑,格手一挡,双脚点地翻身一踹。 巨虫被踹了一脚,硕大的头往后仰去,嘶吼声更为凄烈,很快又卯足了劲去咬辞禹,辞禹飞到半空中和它缠斗了起来。 再说另一边的沈惟安,被辞禹推的倒向了布满根茎的石棺边,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但她此生最怕的,就是节肢动物,尤其是节肢动物的典范——百足虫。 这只巨虫也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它还有身子陷在石棺里没有出来。 数不清的、比她的手臂还粗的虫脚在半空中晃动,无数体节一伸一缩,看的她胃部一阵痉挛,加上在结界里闻不到,一离开结界就能清晰地闻到之前他开的那个石棺散发出来的恶臭。 她扶着石棺边,捂住嘴巴喘了口气,然后忍不住的直接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沈惟安还抽空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一个纪录片有说到,大脑对外界造成的身体伤害所做出的反应只有一个——呕吐。 沈惟安吐到最后只剩下黄胆水了,虽然喉咙一阵灼烧感,但确实舒服了不少。 她掏出水囊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水后,掏出还有一点果脯的纸袋,把里面的果脯都倒进嘴里。 第25页 不远处战况激烈,沈惟安隐约看到巨虫身上有铁链缠绕着,还没有思考出什么来,地面勐烈地震动了一下,她直接跪倒在地上,连巨虫都颤动了。 一阵阵吼叫声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洞穴中迴绕。 沈惟安捂着自己已经颤到麻木的小心肝,愁苦着一张脸:真尼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 不用脚趾头想都想出来了,方才那股黑气可能就是启动这巨虫的装置,顺道把这周围隐藏的巨兽妖怪吸引过来,这里的血腥味这么浓重,等那群巨兽妖怪过来,不疯魔才怪。 忒狠了,简直是想法设法要同归于尽嘛。沈惟安感嘆一声后,撑着石棺边缓缓站起来。 辞禹祭出八张硃砂金符,纷纷贴向洞穴的八个方位,这八张硃砂金符在洞穴中形成一个阵法,能抵挡一阵涌过来的巨兽妖怪。 沈惟安捏着鼻子往石棺内望去,里面躺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头骨漆黑,头部以下的部分都变成了黑色的灰屑。 她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掩埋在黑色灰屑下的一个物什,她伸手去拿,准备碰到的灰屑的手指突然顿住,她缩回手,趴在石棺边上定睛一看,然后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里面居然还有虫子在爬! 沈惟安头皮发麻,抽抽搭搭地哭,可是胜利就在眼前,她不肯就此放弃,于是转过头从那堆琳琅玉石里翻出一个长形玉盒。 她挪开玉盒的盖子,然后用盖子去拨那些黑色灰屑和在灰屑中爬的黑色虫子,一本破旧的连封面的书角都磨掉的古书出现在眼前。 妈的,你最好是什么传世秘籍,或者是白行简写的《大乐赋》那种书籍,不然那你扔进柴火堆烧都费劲。 沈惟安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用玉盖子和玉盒夹起那本古书,拿起一半时还抖了抖,抖落不少爬在上面的虫子。 她把这书扔到地上,几只黑色的虫子爬出来,她抬脚一只只踩死,接着又夹起书来抖,试图把里面的虫子抖干净。 辞禹设下的阵法快要抵挡不住了,这巨虫又难缠的很,正在他分身乏术之时,先前交代知渊出去后通知辞家庄来人,如今人已经都赶到了。 辞家庄分四阁——轮迴阁,蒙月阁,问鸿阁和苍炎阁。轮迴阁主内,掌管庄内事项;蒙月阁主暗,处理不适合上檯面的事情;问鸿阁主线索,搜集天下的信息;苍炎阁主外,法力最为高强。 这次领着辞家子弟来的是苍炎阁阁主辛少钧,辛少钧见辞禹正在和巨虫缠斗,二话不说挥舞着长。枪上前帮忙。 辞禹正用剑格挡住巨虫的口器,巨虫嘶吼着,一股气息奔涌而出。他迅速抽开一只手,掌心向着巨虫,一道淡蓝色的屏障挡住了袭击。 一只手拿剑的力量显然不够,巨虫往前一顶,辞禹往后退了几步,这时辛少钧已经赶到,他在脚上发力,用力朝它的头部一踹,它立刻头一歪,倒向岩壁。 岩壁被砸出一个大洞,碎石块纷纷掉下来。 辛少钧看了眼站在一边喘口气的辞禹,“少庄主,您没事吧?” 辞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先去把那些金银珠宝收回来。”这也是他为什么让知渊率先通知辞家庄的原因,不管有没有好东西,辞家庄都能占一个好名声。 辛少钧一愣,然后嘿嘿一笑,“您先玩,我去去就来。” 巨兽妖怪们都已经破了阵法冲进洞穴里,辞家子弟们一边施法阻挡护着底下昏过去的人们,一边见哪只巨兽或妖怪不错,先收了带回去。 前头说到这是以修为判断存在的世界,是以收集金银珠宝琳琅玉石的辛少钧并未发现坐在石棺后面对着一本旧书努力“奋斗”的沈惟安。 待辛少钧收好那些宝藏,辞家子弟也收了一些巨兽妖怪,各个流派的宗师长老也带着弟子赶到了,见有辞家庄的人抵挡着,就抓紧时间找到自家流派的弟子,不管是死是活都运了出去。 辛少钧再度赶过来的时候,辞禹正一剑扎进巨虫的左眼里,黑灰色的血液从它的眼睛里喷涌而出,它痛的狂摇身体。 辞禹被甩了下来,岩壁被它撞的砸出了不少大洞,一块一块碎石掉下来,地面都震了震。 石屑泥尘四处乱飞,岩壁上的火把陆续熄灭,洞穴一瞬间陷入黑暗。 还在抖虫子的沈惟安吓得直接叫出声,这声叫声在轰鸣不断的洞穴中弱不可闻。 一张张闪着光芒的符纸扎进岩壁中,洞穴復又明亮了起来。 辞禹听到了沈惟安的叫喊声,抬眼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二人相距甚远,且尘雾迭起,隐隐约约中他只看见她蹲在石棺旁手上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石台已经被落下的石块砸碎了一半,另一半也岌岌可危。 沈惟安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本古书里面的虫子确实都弄了出来,她才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包里,背在自己的胸前。 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的石台剧烈一晃,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辞禹及时瞬移到她身边抱起她,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带到之前站在的洞穴口。 他把她放在一块石头上坐好,半蹲下身抽出一张硃砂金符,快速折了折手中的符纸,圈在她的手腕上,金光乍闪,就变了一个青铜细镯。 第26页 “这个可以防止你不受到邪祟的伤害,你先跟着那些人出去。”辞禹交代完后,脚尖一点,重新投入混战中。 她的身份究竟如何,他是不能确认的,万一真的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误入此地,岂不是害了她一程?他不想也不愿再看到有人因他受到伤害了。 沈惟安也是打算离开的,毕竟眼前的境况对她非常的不友好,她就是要死也不想死在这种看上去就会变成恶灵的地方。 恶灵真的很丑耶…… 只是这人一旦松懈了下来,就会发现之前忽视掉的不得了的事情。 是以,沈惟安没一会儿就发现了自己的悲剧…… * 辛少钧见辞禹突然不见了,焦急的四处寻找,和巨虫的对战由攻变守。 辞家庄的庄主辞烨要不是有要事走不开就自己过来了,所以千叮万嘱辛少钧一定要护好自家弟弟,这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辛少钧都打算用灵识在这混乱不堪的洞穴找人时,辞禹从某一处挥着剑冲出来朝巨虫砍去,辛少钧这下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一起进入战斗。 辞禹瞄准时机将剑扎入巨虫的另一只眼睛,然后把剑钉在岩壁上,辛少钧趁此时机提着长。枪用力往巨虫的体节划去。 带着凌厉气势的长。枪和前头施法相辅助,巨虫惨烈地嘶吼几声,爆体而亡。 最麻烦的东西解决完了,辛少钧飞到辞禹面前,禀了一句:“少庄主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眼前的人要是出了点什么差池,他可担不起哦…… 辞禹也不推辞,毕竟出来这么久,他要回去吃晚饭了,于是他拍了拍辛少钧的肩膀,“有劳。” 辛少钧点了点头,目送辞禹离开,然后继续处理眼前的事情。 辞禹瞬移到一半,瞄到甬道口那抹嫩黄色的身影还坐着不动,低骂了一声瞬移过去,“你这蠢知了怎么还在这?” 他看着她缓缓抬起头,却没有想到是一张泪涔涔的脸。 第15章 第十五幕 沈惟安处于安全区域,一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脚剧痛,痛的她冷汗直冒。 她撩起自己的裤腿,才发现左脚……实实在在的肿成了大猪蹄子。 绑在左脚上的那串铃铛紧紧勒在脚踝上,沈惟安怀疑这要不是纯金做的,估计早就挤断了。 她痛的手脚发抖,硬着头皮咬着牙去解开那条小金鍊,碰到红肿起来的皮肤,疼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沈惟安把摘下来的脚链先戴在另一只只肿了一点的右脚上,幸而她本人一向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优秀理念,带了绿泥膏出来,被她堆在身后的岩缝隙里。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在忙手边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岩壁边的人。 沈惟安挖出一坨绿泥膏,敷在肿胀的脚踝和小腿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传遍小腿,痛楚减轻了不少。 除了双腿酸痛的不行,身上各处关节也在传递着“我好痛”的讯息,现在的境况她不好上药,只能坐在岩壁上用哭来缓解痛楚,哭饿了就拿出肉干嚼了起来,水囊的水还有一半。 所以当辞禹过来的时候,她就这么一边嚼着肉干,一边哭成泪人地抬起头看他,然后可怜兮兮地回答:“脚崴了……肿成大猪蹄子了……” 辞禹无奈地嘆了一声,也猜到是她从这里跳下去一路上到石台摔的了,这个洞穴口离地面这么高,她要是直接跳下去不崴脚才怪,且这一路又摔又滚的。 他蹲下来看了看她的双脚,“你还带了绿泥膏?” 沈惟安点了点头,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泪痕。 辞禹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打横抱起她带着她瞬移出去。 “你怎么这么瘦,跟皮包骨一样。”先前事态紧急辞禹没感受出来,这回抱着人掂量了一下,跟一片羽毛一样没重量。 “我之前不吃饭啊。” “唔?” “我不想活嘛。” 辞禹不置可否地嘁了一声。 到了那片湖泊,水面上已经被布了阵法,金色的光芒铺满湖面,巨鲶群碰到金光就跟触电了一样,试了几次都不敢再去碰,只沉入水中不甘心地感受湖面上的人来来往往。 辞禹踏在金光上瞬移了过去,一盏茶后二人终于出了大瀑布。 彼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里星光璀璨,宛若流动的银河。一阵阵舒爽的晚风自山间吹拂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沈惟安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周围的清新空气,他们刚进去这大瀑布的时间约莫是下午三点,现在应该是晚上七八点这样,短短几个小时中,她感觉像过了一年这么长。 在沈惟安的强烈要求之下,辞禹带她到了一处有清潭水的地方,把她放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 沈惟安因为之前痛的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加上之前哭了好几次,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肿的不舒服,手上也黏黏的,她需要清水洗洗手,洗把脸。 趁她在坐在那里清洗时,辞禹见到不远处有千寻草,这是一种晒干之后研磨成粉拿来做菜时洒上的香料,洒上之后即便再普通的菜哪怕只是一碗白粥,都会异常的香甜美味。 第27页 辞禹想着长物居里的千寻草不多了,于是走过去摘了一些放进随身携带的百宝囊里,这是一件容纳物体的法器,他的这个能装下一屋子大小的东西。 这厢辞禹在挑挑拣拣地上的千寻草,那厢玄鸣宗的余淳真人瞧见有位身形样貌都与辞家庄庄主辞烨相似之人在林间走动,于是步履匆匆地赶了过去。 “辞庄主?” 辞禹闻声皱了皱眉,眼睛闪过一丝不悦,然他仍文质彬彬回过身,回了一声:“不是。” 余淳真人细细打量眼前人,发现他虽与辞烨有七八分相像,却确实不是辞烨,听闻辞烨有位隐居的胞弟辞禹,瞧这风华气韵,就是此人了。 “误会误会。”余淳真人朝辞禹客气地拱了拱手,“竟是辞少庄主。” “有事?” “听闻是阁下派人前来传消息的?” 辞禹回忆起之前在岸边那个逃出来的男人说了有关藏宝图和《异闻天书》的事情,看来此人就是想来问此事的了。 “有话不妨直说。” 余淳真人见辞禹这般直截了当,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道辞少庄主进入洞穴的时候,是何景象?” 辞禹简单地描述了一番。 余淳真人听他说的与本门弟子所形容无异,又问道:“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辞禹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知道这人想问什么,“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琳琅玉石,我让少钧给收了,如何?”说到这里他偏过头面色冷淡地看了余淳真人一眼。 辞禹虽然常年待在长物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他毕竟是辞家庄的少庄主,对辞家庄有益处的事情,他自然会留心。 余淳真人见他语气不似有假,端的也是一派“我能拿到这些宝贝是我的本事,你们拿不到是你们本事不到家,你奈我何”的清高姿态,于是礼貌地笑了笑:“辞少庄主本事过人,在下不敢妄论。只是……不知道您知不知晓近来流传的消息?” “什么?” “有《异闻天书》的踪迹。”余淳真人小心地打量辞禹的面色有没有不妥地方。 《异闻天书》对修道之人来说是一块肥肉,不管是谁拿到了,都无疑会引起一场不小的纷争。 辞禹不太稀罕嘁了一声,“辞家庄不必需要这种东西。” 这番话说的既傲气又自信,直接呛的余淳真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毕竟辞家庄是人族中数一数二的流派,人家确实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也难怪在这场争夺之中,辞家庄一直游离在外。 余淳真人干笑两声,正思考着是要继续探探口风还是就此作罢时,碧烟阁的温星海在夜空中望见在林中交谈的二人,以为是辞烨来了,所以瞬移了过去。 温星海是众多修道之人心头上的红玫瑰,长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她却对辞烨情有独钟,可惜这辞烨是个多情郎,流连风月,二人暧昧多年也没有修成正果。 “辞郎?”温星海叫的柔情似水,一双水眸澶漫多情。 余淳真人回头一看,不禁感嘆一声,心中略略羡慕辞烨,连这般娇艷的女子心思却都在他身上。 辞禹心中愈加烦躁,因为屡次被打断採摘千寻草,还要回答各种无聊的问题,拖延他回家吃饭。 温星海见辞禹转过身,眼神一愣,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愫,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行礼,“辞少庄主,星海有礼了。” 这厢说着,边上还有几个流派的长老也注意到了情况,心里都打着探口风的算盘走上前。 辞禹皱紧了眉,在他们说话前率先说道:“有什么就问他。”指了指站在自己面前的余淳真人后,他就瞬移熘了。 离得远了之后,辞禹停了下来,心情不快地啧了一声,千寻草也没有心情摘了,想到藏宝图散布事件,觉得事有蹊跷。 先不说《异闻天书》是真的还是只是个传说,就是这藏宝图也是可疑的很,各个流派为此争夺发生的流血事件,加上寻宝时遭遇到的危险,就拿这一次来说,便是好几个流派伤亡惨重,其他地方的更不好说。 辞禹抿了抿唇,决定回去找辛少钧。 此时或死或伤的修道子弟都被带出了大瀑布,各家在清点伤亡和做着现场处理工作。 辛少钧刚出来,就被一道人影拖走了,他惊了惊,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辞禹的气息。 “少庄主,您怎么还在这?”辛少钧知道辞禹长居观灵山,这个时候理应回去了。 “知道是何人散布的藏宝图吗?”辞禹问。 辛少钧眼神一凌,这处偏僻,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他悄声道:“庄主也在查这事。这藏宝图出来的蹊跷,最开始是在一艘海底的沉船里捞出的箱子出现的,后来慢慢出现在各个位置上。这些地方大多偏僻,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放在那里的。” 辞禹低垂着眼睑沉吟片刻,“是蹊跷,不管这些藏宝图中有没有真的一张,散布藏宝图的人都有一个目的——削弱各个流派的实力。辞家庄没去搭理这藏宝图,可能会被怀疑上。” 辛少钧点了点头,“这也是庄主在忧心的事。” 第28页 “这事于谁最有利,你们往这条线索查查。” “是。” “走了。”辞禹说完两个字后就瞬移离开了。 瞬移到一半,辞禹停了下来,想起一件要紧事——啧,把那只蠢知了给忘了。 第16章 第十六幕 被辞禹落下的沈惟安,正在津津有味地观摩一齣好戏。 起因是两个不知道是哪家流派的子弟,走在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谈事情。 沈惟安恰时洗干净脸和手,正用浸湿的布条敷眼睛。 “思思,你躲了我这么久,我问你,你是不是真要嫁给张易年?” “……是。” “为什么?” “为什么?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就是理由。” “你不是说——” “够了柳文卓,我周思一开始就跟你不是一路人。是,我承认之前是我自己不自量力缠着你,现在我有自知之明,我高攀不起!” 沈惟安迅速摘下敷住眼睛的湿布条,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坐在的这个位置,周围有高高低低的树木遮盖着,前方有半人高的草丛,那两个人就站在草丛前,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树木,乍看之下,这两个人就像是站在自然围成的一个简易戏幕中。 噫吁唏,这难道是传说中八点档狗血剧?男女主角还都是偶像剧标配的长相。 沈惟安雀跃了。 恰好手边就有长满果子的矮树丛,她摘了几个大的,就着潭水洗了洗,作为这个世界的半透明人,光明正大地啃着果子看起戏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那名叫柳文卓的少年郎激动地握着她的双肩。 周思轻咬着红唇不肯回话,她看了看柳文卓,低垂着头。 “你说啊。”柳文卓急了。 沈惟安也急了:你快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怎么回事?这还不能按快进,哎哟愁死我了。 这时另一个少年怒气沖沖地走了过来,一把扯过周思,“周思,你个贱人,落夏时节就要嫁过来了,竟然还背着我别的男人私会?” “张易年,你别乱说话。”柳文卓厉声斥道。 沈惟安沸腾了:哦嚯,这是头顶一片草原?绿光在哪里~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蹟~划过我的生命里~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我们想要的……啊呸,唱串词了。 “柳文卓,你都有罗大小姐了,还不肯放过周思吗?”张易年将周思扯到身后,语气不善地看着柳文卓。 沈惟安惊得手上快啃完的果子抖掉了:妈耶,这么刺激?!还是四角恋啊?! 柳文卓却是一愣,“跟罗大小姐有什么干系?”说着他见到周思低垂着头咬着唇抹泪,像是明白了什么,“思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诶诶诶,”张易年伸出手臂挡住欲上前柳文卓,“干什么呢你?” “张易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在她父母面前说了些什么,他们会这么快让她嫁给你吗?还是偏房!” “她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吗?能给我当偏房难道还不厚待她吗?” 两个人说着就要打起来了。 沈惟安又啃起了一个果子,见状咂吧了两下嘴。 “你们干嘛啊?”见事态越演越烈,周思连忙上前扯开两个人。 柳文卓重新站好,挺直了腰杆,他看着周思,一字一句地说道:“家父确实想过给我指婚罗家,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有心爱之人,她笑起来是明春的阳光,我的生命因她璀璨。我曾经立誓,要一生一世都爱她护她,哪怕前路风霜雪寒,我也要带着她闯过去。” 周思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看他。 最后柳文卓铿锵有力地问她:“周思,我且问你一句,未来有无限的意外和惊喜,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见证?”说完他伸出宽厚的手掌,立在她面前。 妈的,这男人太帅了!沈惟安被感动得想扔掉手上的果子给他鼓掌,但想了想之后,决定快速地咬几口平復自己激动的心情。 张易年冷哼了一声:“你可是家主继承人,娶她?” 柳文卓态度依然很坚决:“柳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这回张易年也没有想到柳文卓会这么说,“你……你疯了?” 柳文卓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思。 周思看了看柳文卓,又看了看伸出来的手掌,迟疑不定。 哦……原来是一出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啊……不过,王子都这么说了,灰姑娘赶紧答应他啊!哎哟,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愁死我了。沈惟安着急的想冲上去把周思的手按在柳文卓的手上。 “诶,回去了。” 一记掌风伴着这句话一道唿来,“卧槽……”沈惟安被拍的弯了腰,捂着被拍疼的后脑勺,转过头对着来人,眼光如刀地射过去。 辞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惟安眼睛一转,丢了手中的果核站起来。 “啧,你是猴子吗?吃了一地的果核……”辞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第29页 沈惟安没搭理他这句话,悄声地跟他商量:“诶,来帮个忙。” 辞禹孤疑地打量她,明摆着不愿意。 沈惟安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走上前突然抓起他的手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看得他一阵鸡皮疙瘩,正要把手抽出来,听她拔高声量地说道:“郎君!” 正在僵持不下的三个人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实则两派人离得并不远,他们能一眼看见这边的情况。 辞禹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沈惟安知道这一声叫出来肯定把他们都吸引过来了,于是用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对着辞禹说:“卿愿与郎君,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辞禹眼里都是:你是不是疯了? 沈惟安沉浸在自己的倾情演出中,丝毫不介意辞禹想拍死她的目光,一说完就走上前小鸟依人的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辞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刚要用力推她出去,她攥紧他的衣襟,在耳边换回正常的嗓音悄声道:“先等等,那边在上演苦情戏呢,我看不下去,决定帮人一把。” 辞禹咬着牙在她耳边回道:“干我什么事?” “谁让你正好过来了,我也很无奈的好伐。” “这么说只有过来一个男的你都会这样?” “那是,帮人要帮到底嘛。我人这么好。” 辞禹咬了咬牙,“你这女人真是……恬不知耻。” “略略略。” “你……” 这厢还在咬牙切齿地咬耳朵,那厢也有了发展。 周思听了沈惟安的话后,醍醐灌顶,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握住柳文卓的手,“我愿意。” 柳文卓攥紧她的手,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整张脸笑开了花。 “你,你们……!”张易年气得拂袖而去。 听见动静的沈惟安趴在辞禹的肩膀上嗤嗤地笑,辞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但念在她脚上还肿着,所以并没有用力,只是让她跟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 “走了。” “哦。” 沈惟安伸手攥着他的衣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旁边走着。 辞禹撇了她一眼,沈惟安回道:“啧,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指了指他另一条手臂上的衣袖上的几道划痕。 “要不是我砍了那花,你现在还在那里魔怔着呢。”沈惟安嘚瑟地抬高了下颌。 辞禹不置可否地嘁了她一声,便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走路了。 两个人缓慢地前进,沈惟安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诶,你们这还有落夏时节的?还有明春什么的……”她听那三个人讲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难道不是春夏秋冬四季或者二十四节气的吗? “你以前是活在山顶上或是环海的小岛上吗?”辞禹对于这种无聊又愚蠢的问题表达了嘲讽。 “啊……我只知道春夏秋冬。”沈惟安诚实地回答。 “哦。” “说嘛说嘛。”沈惟安揪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辞禹顿了顿,“……嘁。” “说嘛说嘛。”沈惟安整个人蹭了过去。 辞禹垂下眼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处理完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正要打道回府的辛少钧抬眼看到远处的身影,怔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再定睛一看,确是自家的少庄主无疑。 再一次折返而回的辞禹此时正慢吞吞地走着,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分花拂柳的娉婷少女,少女整个人都倚在他的身上,而他也微偏过头,垂眸看她,丝毫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辛少钧他,惊!呆!了! 在辞家庄多年,辛少钧对这个少庄主也还是有些了解的,别说女人了,就是连个人他要么爱答不理要么敬而远之,能挨他这么近的,辛少钧也只见过他的那几个徒弟可以这样。 “阁主,可以走了。阁主?阁主?阁主!” “哎哟,吓死我了,干嘛呢?”辛少钧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位弟子不解地看着辛少钧,“阁主你在看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应。” “你管我呢,走走走,回去了。”辛少钧推搡着这位弟子,再回望过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拐过弯消失在眼前了。 第17章 第十七幕 经磨不住沈惟安聒噪的辞禹最终悠悠道:“时年三百日,分融春、明春、落夏、灼阳、酿秋、羡月、昼冬、雪眸八大时节。” “哇——塞——”沈惟安是真的被惊嘆到了,跟她生活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那里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个季节,这里的一年是三百天,分了八个时节,重点是,每个时节的名称都巨好听。 “长见识了?”辞禹见她一脸“好厉害啊”的样子,忍俊不禁。 “长见识了。”沈惟安感嘆完后也不挨着他了,而是挺直腰杆,继续一瘸一拐地走着。 被她挨着的地方有了些许温度,夜间的清风吹拂过来,温热渐渐散去。 第30页 辞禹抿了抿唇。 夜间虫鸣草动,窸窸窣窣,漫天的星子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切割成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却一点也不妨碍它们的璀璨。 沈惟安仰起头观摩片刻,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很难看见这么多的星星,多得就像随手一捞便是满满的一捧。 ——可是大都市里有无数的霓虹晚灯,照亮一段又一段黑暗的路,点缀每个人或光彩或昏暗的时光,它们才是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人眼中的星星。我也曾经,曾经和一个人关上房间所有的灯,坐在阳台上,看我们眼中的星星。 喉咙突然哽得难受,眼眶倏忽间热了起来,眼前腾起一阵水雾,她吸了吸鼻子,把那股即将汹涌而至的难受费力地咽了下去。 辞禹正在思考藏宝图的事情,并没有注意旁边的人有何不妥。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沈惟安已经重新调节自己的情绪,又没心没肺起来。 她往后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林间,然后把辞禹推到一棵大树下,辞禹不满地啧了她一声。 沈惟安从前面背着的布袋包里掏出那本破旧的古书,“诶诶,这是我在石棺里找到的东西,现在才想起来之前那个人说的什么天书,这个是吗?这书破的封面上的字迹都快没了……”说着她一边翻了翻书页,一边叨叨自己为了拿到它如何艰难和黑色虫子作斗争的。 辞禹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还在碎嘴的人,颇感无奈。 因为她手中的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异闻天书》,那些人都是拿着藏宝图来的,说不定是碰巧押中了一张,加之进入大瀑布到大洞穴的那一路惊险非常。她又是在石棺里拿出来的,指不定是哪位高人以前拿到了,在临死前为了不让这书流落人间引起不必要的灾难,所以才设置了这么多兇险的机关。 辞禹的语气满是无奈:“你拿给我看就不怕我抢走吗?” 沈惟安翻书的手一顿,瞬间噤声了,然后缓缓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焉了吧唧地望着他,“别介……我又不是不给你看……我看完就给你看嘛……还能互相讨论讨论呢……” 辞禹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实在在地嘆了一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语气温和了不少:“走吧,先回去吃饭。” 沈惟安破颜一笑,把古书塞进布袋包里,“吃饭吃饭。” * 辞禹最后是带着沈惟安瞬移回来的,这要是以她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走回来,估计天都要亮了。 长桌上早就摆好了饭菜,上头笼罩了一层淡红色的结界,知渊见他们回来了,抬手一挥,结界散去,腾腾热气氤氲,饭菜香飘散四周。 知歌和知乐大喜,嘻嘻哈哈地朝他们跑过去,“你们回来啦。” 闻到香味的沈惟安整个人都沸腾了,往前小跑而去,饿起来连自己脚上的伤都忘了。 “吃饭吃饭。”然后她一时兴起,玩起了农夫捞鱼,双臂一张,将两个跑向辞禹的知歌和知乐揽住,“诶刚好,今天的晚餐是吃两个漂亮的小孩。” 知歌和知乐抱着她的手臂呵呵地笑,知歌对她说:“大师兄今天还煮了玉水蕨和杂肉粒呢。” “还有草木菌汤!”知乐晃了晃她的手臂。 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往饭桌走去,知景适时舀好了饭摆好了筷子等他们过来,知熙早已按捺不住开吃了起来。 走到后面的辞禹刚才还对沈惟安抢走本来要跑向他的知歌知乐略感不满,待见到她已经坐在饭桌上和大家吭哧吭哧地吃起饭来,才突然觉得,饭桌上意外的和谐温馨。 长桌尾端点了两盏明亮的灯笼,夜空上璀璨的星光落在其间,六个吃饭抢菜的人,面部轮廓柔和,欢喜流淌在眉眼中。 辞禹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修行至此,早就不再需要以吃饭来维持生命,他要的,从来都是这样的氛围。 所以辞禹快步走过去坐下来,端起碗拿起木筷,加入抢菜的战斗中。 吃饱喝足后,五个人在前院里画了一个大的阵法图,每一端站一个人,看谁先破解了阵法。 沈惟安舒适地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打算假寐片刻就去洗澡,谁知舒爽的晚风阵阵吹来,身上的疲惫裹挟而至,没一会儿人就头一歪,睡死了过去。 辞禹沐浴完出来后,走到沈惟安旁边,“喂,去洗澡。满院子都是你的汗臭味。” 辞禹就是这么一说,她虽出了很多汗,但是那股味道却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如今站在她身边更是明显,晚风带着少女独特的清香吹拂过来,他忽然间想起一个叫“香汗淋漓”的词。 沈惟安的睡相是很好的,细白的手臂隐约在嫩黄色的轻纱下,一手抱着卸下来的布袋包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滑了下来搭在躺椅外边,头微微侧过一边,细软的髮丝被风吹起来粘了几缕在脸颊上。 醒的时候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睡着的时候竟然安静的像只乖巧的小兽,这样的反差,辞禹也是很惊奇了。 但这个澡他是一定要叫她洗的,因为这飘来的不知名香味闻得他不自在,看她睡得这般乖巧,更不自在了。 所以他垂下眼睑,抬起脚往她还在肿着的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沈惟安立刻惊醒,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第31页 “洗澡去。” 沈惟安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你有病啊!” “熏得我晚上要做噩梦。” 沈惟安抓起放在肚子上布袋包朝他用力地扔过去,睡得好好被踢醒的人气愤的破口大骂,“嚟个死扑街!” 玩得正欢的五个人听到了动静,皆停下来回头一看,然后又默默地无视掉继续玩起来。 辞禹伸手抓住朝他扔过来的布袋包,听她瞎嚷嚷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看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布袋包里还放着那本书,辞禹也不确定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清楚这《异闻天书》对修道之人的意义,随随便便拎起来扔人,然后眼都不看一下就走掉了。 * 这一天遇到太多事了,沈惟安洗完澡后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拽住路过的知景跟他说:“本仙女明天要睡个天昏地暗,不用叫我起来了。” 知景想来这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确实是超负荷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哦,好的。” 翌日一早,辞禹见席间少了一个人,问:“那只聒噪的蠢知了呢?” 知景回:“说要睡个天昏地暗。” “……那别管她了。” 一直到了午后时分,沈惟安都没有出现。 坐在书房的辞禹正在研究她带回来的古书,书中的文字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他以前没有见过,所以将书搁在一边,找了旧时的书籍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记载。 他看了许久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甫一抬头,庭院外是明春里清滟滟的阳光,他感慨了一声,若是没有那只聒噪的蠢知了,原本每天都是可以这般清净舒适的。 想到这里辞禹在心里把沈惟安骂了一顿。 他正骂着,便感知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辞烨昨晚听了辛少钧描述的一幕,惊得茶杯都摔碎在地上,于是昼夜不停的处理好手边的事务,赶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辞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跨进书房的门,见他的书桌上摊开七八本书,“这是在干嘛呢?” 辞禹走过去拿起那本古书递过去,顺口说道:“这是蠢知了从石棺里带出来的,可能是《异闻天书》。” 辞烨接过来,心思一点都没有放在这本传世之书身上,注意力全被“蠢知了”三个字吸引住了。 沈惟安是被饿醒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就着水盆洗漱好了,鞋都没有穿,就迈着懒散的步子在迴廊里走,打算去厨房找吃的。 午后的长物居静谧非常,能清楚地听见树叶的摩挲声,她知道这会五个人都出去练功了,也没打算喊人。 她来这里不过几日,对这里不太熟悉,迴廊弯弯绕绕,在她快绕晕之际,听到前面的某个房间传来说话的声音,于是走过去打算问问厨房在哪里。 第18章 第十八幕 辞烨知道辞禹的五个徒弟都是“知”字辈,乍听之下会以为这是他新收的一个徒弟,只是他在前面加了个“蠢”字,这就很微妙了。 如果他这话中讲的人跟辛少钧描述的还是同一位,就更微妙了。 辞禹并不知道自家兄长的内心活动,见他看着手中翻开的古书不动,以为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看不懂里面的东西,“这里面记载的内容确实复杂,我刚才也是在其他的书里面翻翻看有没有相关的记载或者线索。” 辞烨的心思依旧没有放在那上面,“蠢知了……是谁?”原先他是一步步来,先是问问辞禹在大瀑布里遇到的境况,顺便问一问辞禹最近的生活,接着顺水推舟地问出辛少钧看到的人是谁。既然辞禹先说出来了,那他就直接省去那些问话了。 辞禹顿了顿,没想到辞烨关注的是这个,恰时他听到了迴廊间传来的足铃声,于是抱着要膈应一下某人的心思,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稍抬声音地说道:“我刚找的炉鼎。” 啪嗒—— 辞烨惊得手上的古书直接摔下地,张开嘴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弟弟。 走到门口的沈惟安听到二人的对话,顿了顿脚步,杀气腾腾地瞪着辞禹,辞禹幸灾乐祸地朝她望去一眼。 沈惟安当然知道什么是炉鼎,实则就是修道中人修炼双修之法、房中秘术的女修,一般地位低下,用于男修用来吸取阴元,提高功力,或纵。欲之乐。 辞烨看到辞禹的眼神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终于看到了本尊。 刚睡醒的人头髮散乱的披在肩上,中衣直接敞开来露出里面没整好的里衣,衣裙的带子也是乱绑一通,脚上还没有穿鞋子,露出一双精緻的小脚,脚上还串了一串金铃铛。 奇怪的是她看上并没有邋遢的感觉,反倒慵懒的像只在阳光底下伸懒腰的猫咪,温软娇俏。 沈惟安决定将计就计,眉眼一流转,稍稍流淌出一点温柔的眼神,盈盈一笑,缓缓抬起手臂交叠放在胸前,懒懒地斜倚在门框上,端的是一副风情万种的姿态。 沈惟安娇声地对辞烨说:“你们长这么像,是亲兄弟吧?” 辞烨还处在震惊中有点没转过弯来,愣愣地回了一声:“对。” 第32页 辞禹被她这样弄得一怔,暗道不好,这人一肚子坏水,这会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啊……”沈惟安眼神瞟了瞟辞禹身上的某个部位,“那方面不太行,得给他好好补补。” 果然,此言一出,辞禹气得脸都青了。 辞烨瞬间明白沈惟安的意思,转头看向辞禹的时候见他脸阴沉的要杀人,以为是秘密被说出来窘迫的,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很微妙。 看吧,只要是个男的都很介意那种事情。沈惟安强忍着笑,又甜甜地问:“你知道厨房在哪里吗?” 辞烨听她问话,回过头自然地答道:“你直走然后右拐就到了。” 沈惟安笑得乖巧可爱,“谢谢~” 说完朝想砍死她的辞禹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肢风情款款地走了,走之前还装模作样地撩了撩自己的头髮,向辞禹示威。 辞禹气到快步走上前,杀气明显到辞烨慌忙拦下他,“冷静冷静。” “哥,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辞禹的样子更让辞烨坚信自己的判断,安慰道:“小事小事,哥回去给你想办法,一定会治好你的。” “……”辞禹崩溃地捂了捂脸,想把某个胡说八道的人撕碎的心都有了。 辞禹的模样更让辞烨担心了,他拍了拍辞禹的肩膀,“别急,我这就回去给你找办法。” “哥,不是你……”辞禹放下手掌,话才开头,辞烨已经瞬移而去了。 辞禹捏紧拳头,冲去厨房找人,厨房早就没有人影了。他拳头握得咯吱响,忽然间又唿出一大口气,松开拳头做了一个收势的动作。 他回到书房盘腿在榻上打坐,心中默念:冷静,不能让那只蠢知了太嘚瑟了。我要冷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跟哥说清楚就好了。冷静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这样的平静持续到第三日宣告结束。 原因是那日辞家子弟抬了几个大箱子,指明说是给辞禹的补品和学习之物,放好东西后一行人就走了。 等他们走后,瞬间明白过来的沈惟安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表面平静的辞禹也终于暴走了。 杀气汹涌到吓得身边的知渊出手拦住了他,“师父!”知渊虽然不知道二人因为何事闹成这样,但是若不拦着,估计真会血溅当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惟安笑到捧着肚子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一身泥也不介意。 “知渊,你放开,我今天就要弄死这个该死的女人!”辞禹边说边扯知渊的手。 辞禹趁着知渊愣了的空隙,转身去拿附近石桩上的斧头。 五个人第一次见辞禹气成这样,皆是一愣,然后各自行动了起来。 知渊、知熙和知景冲上去抱住辞禹,拖住他的步伐。 知渊:“师父冷静啊!” 知熙:“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师父!” 知景:“不要跟一个没修为的姑娘一般计较啊师父!” 知歌也冲到沈惟安面前,对着辞禹张开双臂,开声劝道:“冲到是魔鬼啊师父!” 辞禹气得脸都红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我让开,我今天就要剁碎这该死的女人!” 知乐跑到快要笑岔气的沈惟安身边蹲下,惊奇地看着她:“小仙女好厉害啊,居然能把师父气成这样。” 沈惟安听了知乐这话,故意地、炫耀地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辞禹气得气血上涌,“你们让开!我今天不弄死她誓不罢休!” 知渊使劲抽出辞禹手握着的斧头,“您一向的自持哪去了师父!” 知熙、知景和知歌苦口婆心:“冲动是魔鬼啊师父!” “你们都给我让开!” “哈哈哈哈……” 喧闹吵杂的声音响遍了整个长物居。 * 那场闹剧最后不了了之,知渊他们至今没明白二人到底是怎么闹成这样的,只知道自那以后,二人唇枪舌战的次数急剧上升,连风往那边吹这种小事都能吵上一刻钟。 天渐渐热了起来。 沈惟安自从发现不管自己走到哪里,某个刻薄的小气鬼总是会跳出来,冷不丁地问她去干吗,问的烦了,她脾气上来就回了一句:“去干吗去干吗,去干你行不行?” 对面的人脸一黑,两个人又是一顿吵。 今天沈惟安吃了早饭回到厢房,看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不管怎么穿都觉得热,所以翻了翻梳妆檯,找到了一把剪子。 她把衣服摊开放平在圆桌上,借着自己的记忆和艺术天分,带着对辞禹的仇恨,咔嚓咔嚓地剪裁着桌上的衣服。 辞禹之前觉得沈惟安可疑,所以常躲在暗处查探她的行踪,自从上回的乌龙事件后,他就光明正大的去堵她的路,想尽办法膈应她。 这日见她吃了早饭之后就不见人影,于是他迈着步子一路上想着要怎么让她炸毛,结果看到眼前的一幕,僵住了。 沈惟安将长袖通通剪成了短袖,细白的手臂展露无疑,手上拿着的从石棺带回来的书翻过去一页,长裙也剪到了膝盖以上,一双匀称白嫩的腿交叠搁在地板上。 第33页 上回辞禹是在夜里看的,室内昏暗,不过一眼,再怎么着也瞧得不甚清楚,如今光天白日,她就这么明晃晃的敞开来,一眼就瞧得清清楚楚。 辞禹握了握拳,快步走上去,冷冷的鄙夷声响起:“你穿成这样是要我给你开门接客吗?” “……”沈惟安翻书的手顿了顿,憋不住的爆发了。 她甩下手中的书,双手叉腰凑近他大吼道:“什么啊!我就那几件衣服,现在天这么热,哪里还穿的了!” 辞禹别过眼看她,她一副“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样子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沈惟安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长物居里没有合适她穿的衣服,之前那几件都是知歌拿着剩下的布料用法术临时改的。 辞禹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后并不想看到这么有伤风化的画面,正好带五个人出去买些东西,所以他对她说:“换过一件衣服。” “不换!”沈惟安扭过头抱着手臂,“热死了!” 辞禹不满地啧了一声,走进她的房间拿起一套被她扔在床上的衣服,轻轻一甩,淡蓝色的光自他手中流过衣服,然后一瞬消失。 “换上。”辞禹把衣服扔到她怀里。 沈惟安正要骂街,一摸那衣服的布料居然是凉凉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卧槽……这能持续多久啊?” “一天。”辞禹见她安分了不少,眉头也松了下来,“换上后去前院等。”他说完就走了。 “妈耶……”沈惟安一脸满意地抱着衣服,“修仙大法好啊!” 沈惟安正要去换衣服,突然想起辞禹刚才的话,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是要出门……逛街?! 哟吼! 第19章 第十九幕 一行人行至山脚就收了火冥幡,沈惟安对于这个世界的集市充满了期待,路上随手在树上折了一根细枝,一路甩着这根细枝蹦蹦跳跳的往前跑。 知歌和知乐也学她,各折了一枝欢快地跟在她后面。 知熙双手抱着后脑勺,慢悠悠地跟在三个人后面。 后面的知渊和知景商量着长物居还需要添置哪些物什,要买什么食材回来之类的日常琐事。 辞禹背着手走在最后面,见前面雀跃地甩着细枝蹦跶的沈惟安,然后眼睛一眨,前面的人“哎呀”一声扑倒在地上,辞禹满意地弯了弯唇。 商量着事情的知渊和知景顿了顿,互相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知景:大师兄,刚刚的气息流动…… 知渊:我们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知景:是,大师兄。 一行人正走着,辞禹也在想要不要再给沈惟安来一下,不远处传来了树叶摩挲的响动。 辞禹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一群穿着红衣绣纹的人在林间攒动。 这其中还有位穿着白袍银纹的人瞧见了他,顷刻间瞬移而来,秦松泉轻笑着朝辞禹抱拳,“辞兄。” 秦松泉是邕虞城的知府,而辞禹长居观灵山,有时下山来,曾经顺手帮秦松泉抓过几个难抓的逃犯,处理过一些棘手的案件,故此二人私交颇好。 “秦大人。”辞禹微笑着轻点下颌。 知渊和知景见了来人,也停下了脚步朝秦松泉作揖行礼。 “你们是要下山去?”秦松泉问。 辞禹见他这么一问,答道:“有何不妥?” 秦松泉蹙了蹙眉,“最近城内确有些不太平。” 走在前头的四个人见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在和人商量事情,于是调转回头,走了回去。 沈惟安见那人衣着贵气,气宇轩昂,看着心头一阵欢喜,于是嗲声嗲气地问道:“怎么不太平呀?” 辞禹听这人与往常大有不同的声音,斜斜地瞥过去一眼。 秦松泉顺口答道:“近来城里发生了几起女子失踪案件,死状不同抛尸的地点也不同,但是有一点相同,就是她们的心都被挖走了。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噫……”沈惟安抱着手臂搓了搓。 知歌拍了拍沈惟安的手臂,“小仙女别怕,有师父在,师父很厉害的。” “哦?”沈惟安特地拖长了尾音,带着怀疑的目光瞥向某个人。 辞禹的脸色一沉。 秦松泉这回发现了沈惟安,甚是惊奇,毕竟他从未见过辞禹身边出现过除了知歌知乐以外的姑娘,“姑娘是?” 沈惟安笑眯眯地回答:“在下姓小,全名小仙女。” 秦松泉呵呵一笑,“姑娘的名字真有意思。” “那可不。”沈惟安嘚瑟地扬了扬眉。 秦松泉将目光投向辞禹,“这是?” 沈惟安知道秦松泉问的是什么,于是一记眼刀飞过去,意味非常明显,就是“你要是敢说我是你的炉鼎,我就敢说你床上不行”。 辞禹没好气地回道:“路边捡的一根废柴。” 秦松泉有些惊讶地睁了睁眼睛,没想到会是听到这样的一个回答,更没有想到辞禹的语气带了点不怎么高兴的情绪。 他回过头,看了看笑眯眯的沈惟安,想不通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惹到辞禹了。他微笑着看了看一行人:“总之你们路上小心。” 第34页 彼时一行人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沈惟安尤甚。 她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一脸乖巧的对秦松泉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 秦松泉礼貌一笑:“姑娘请问。” 于是沈惟安光明正大地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身上的衣服,认真地问:“你这衣服料子真好,哪里买的啊?” 辞禹没好气地闭了闭眼睛转过头,觉得脸都被沈惟安丢光了。 * 一行人往秦松泉说的那家店走去,半路饿了,随便找了家饭馆走进去吃午饭。 人族数一数二的流派中,辞家庄、天舒谷、圣灵城三个流派时常被拿来比对,而这三个流派中的主家后代更是被拿来说道。由于辞家庄的辞禹鲜少出现,百姓又将天舒谷的舒念珺,圣灵城的甘陵琅和皇城的镇北王之子朗是承做对比。 自从观灵山墓穴之事后,鲜有传闻的辞禹终于露出神秘的一角,被多方讨论流传出来。 如今百姓们又多了一个能讨论的人,为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 “你们听说了观灵山的事情了吗?” “怎么没听说,跟之前在曼华谷一样,各大流派死伤惨重啊。也不知道那藏宝图是真是假。” “嘿,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说的辞家庄那位神秘莫测的少庄主。” “对对对,叫什么……辞禹是吧?”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饭馆里人声鼎沸,饭菜刚端上来,拿起筷子的沈惟安隐约听到隔壁桌说到这里,噗嗤一笑,“还有人叫吃鱼的?那他是不是姓郝?郝吃鱼?哈哈哈……或者姓向,向吃鱼,想吃鱼哈哈哈哈……” 笑得正欢的沈惟安没有注意到五个徒弟皆俯下头沉默地夹菜吃饭,偶尔看一眼自家师父,憋笑憋得双肩微颤。 辞禹手中的筷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根竹筷出现了一道裂痕。 隔壁桌的人还在继续谈话。 “你是说那墓穴里的千年蜈蚣怪和地狱曼陀罗都是他砍杀的?” “何止啊,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各家中了地狱曼陀罗催眠的弟子,哪有机会倖存?” “据说连涌上来的巨兽妖怪都是他布了阵法抵挡住,等到各家流派带着人过来的。” “碧烟阁的温星海知道吧,还差点认错了他和辞庄主呢。” “嚯,也不知这辞禹和舒念珺、甘陵琅、朗是承能不能比上一比了?” 沈惟安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这叫吃鱼的哪里冒出来的,干掉那朵花的和救那些人的明明是我好伐?江湖人士就是爱慕虚荣,什么都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在救人的时候,这货还不知道在哪里吃鱼咧?”说完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啪—— 刚换了一双竹筷的辞禹这回用力的把手中的一双竹筷捏断了,五个人终于憋不住地捂住嘴笑出声。 不明真相的沈惟安以为他们这是在认同她的看法,依旧愤愤道:“是吧是吧,你们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 辞禹一记眼刀飞过去。 * 很快沈惟安就知道,原来那些人说的是辞家庄的少庄主辞禹,唔,就是她眼前这个刻薄的小气鬼。 “哎哟,那店吵吵嚷嚷的,我怎么听得清啦?”沈惟安跟着身边人的步伐,时不时跳起来抢他高举手中的钱袋。 那钱袋本是出行前分配给她买东西用的,被辞禹夺走后,她再次回归到身无分文的状态。 辞禹冷漠的换了另一只手拿,举得更高了。 “靠!你这人也忒小气了吧!”沈惟安扒着他的手臂,企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按下他的手臂。 辞禹不屑地嘁了一声,迅速弯下手臂又将钱袋甩到另一只手上。 沈惟安趔趄了一下,又不死心地追了上去,“你好歹是个少庄主吧?宰相肚里能撑船懂不懂?” 跟在后面的五个人见前面走的两个人,一个高举着手臂,一个蹦蹦跳跳企图抢下钱袋,纷纷无语地嘆气摇头。 好幼稚。 五个人商量了一下,皆表示不想跟前面的人同行。 知渊和知景去买日常生活所需之物,知熙跟着知歌知乐去买各类织物或其他的东西。 等到沈惟安蹦到没了力气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如牛,辞禹才将钱袋扔了过去,留下一句“买好了到对面的茶馆找我”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沈惟安在他背后龇牙咧嘴,然后哼了一声,走进店里买衣服。 辞禹坐在茶馆二楼,叫了一壶夏清茶,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他的这个位置正好对着那家衣饰店,呷一口清冽的茶,左手随手一扬变出一把纸扇。 他摇着纸扇,惬意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嘴角不怀好意地弯起,等着瞧某个人被轰出来的场景。 沈惟安对这里的钱没有概念,只觉得这么大一袋又颇有重量的银钱,买起来毫不顾忌。 暖色调的冷色调的都要拿一件,款式的有滚雪细纱、散花裙、千水裙、十二间裙…… 掌柜的见到这么大一笔生意,笑呵呵地问:“姑娘,这是都要的?” “要要要!”沈惟安一挥手豪爽地说。 伙计便走进仓库里,按着沈惟安挑的款式,将已经漂洗干净的衣裙一件件装进百宝囊里。 第35页 到了付钱的时候沈惟安将钱袋扔在柜檯上,掌柜的笑呵呵接过来,一拉开袋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停滞了。 沈惟安见掌柜的这副样子,虽然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匹。哎呀,买太high了,不会是钱不够吧? 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掌柜的看向沈惟安时挂上微笑,用手掌指了指钱袋,“姑娘,你这是……?” 于是沈惟安把头凑上去看看,瞬间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妈比钱不够还扑街啊卧槽!! 第20章 第二十幕 钱袋里面装的都是石头。 货真价实的石头。 沈惟安捏了捏拳头,眼睛一眯,猜到肯定是某人故意设计的,就是想看她出糗。 她看了眼对面人来人往的茶馆,灵光一闪,冷冷一笑。你个大猪蹄子想整我,可惜整错人了,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了。 沈惟安很快又换上一副笑脸,将一条手臂搁在柜檯上,凑上前轻声对掌柜的说:“诶,你知道辞家庄的少庄主辞禹吧?” 这是近来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的人物,掌柜的怎么会不知道。 掌柜的眼睛转了转,没有回答。 沈惟安用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我嘛,就是来帮这位少庄主买东西的,只是没想到他设了一道关卡来测试我的反应能力。” 掌柜的想了想,看了看沈惟安。 沈惟安的手指依然有规律地敲着桌面,“你要是还不信,就找人送信给辞家庄。就说……”她微仰起头,沉思了一会儿,“少庄主要给姑娘买衣服,结果常年隐居的人不知道外头的物价,一不小心没带够钱,江湖救急。” 沈惟安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在桌面上稍稍用力地敲了三下——笃笃笃。 掌柜的眼睛眨了眨,转过头吩咐伙计按照沈惟安说的那样去做。 辞家庄那边。 辞烨对辞禹的重视,庄内人尽皆知,故此问鸿阁子弟收到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飞信后,片刻不敢耽搁直接送到阁主云楚渠手上。 云楚渠看这信也是莫名的很,毕竟少庄主要给姑娘买衣服这事比庄主要娶妻还要不可思议,更不用说没带够钱了,简直天方夜谭。 只是前些日子辛少钧说起过长物居多了一个女子的事,且辞烨也是亲眼证实过。云楚渠觉得这信不像是某个江湖人士无聊之举,毕竟辞家庄不是谁都敢来开玩笑的。 所以云楚渠很快就将信呈到辞烨手上,辞烨打开一看,微抿起来的唇溢出一声轻笑。 * 日头正盛,喝了半壶茶的辞禹没了耐心,在桌面放好茶钱,转身而去,准备去把某个流连忘返的人拎回来。 正因如此,转身离去的辞禹没有看见瞬移而来的辞烨和云楚渠。 沈惟安站在柜檯上打了打哈欠,打完哈欠一看,面前多了两个人,内心再一次感慨:幸亏是个修仙世界,这要是在现代,得坐火箭才能这么快赶过来的吧。 掌柜的只听过辞家庄庄主辞烨,并没有见过真人。如今一见来人一身的芳华气韵,再眼神精明地瞧见辞烨坠在腰间的玉佩,深唿吸一口气。 玉佩通体青色,雕刻着一段又一段的咒文,是一万年前甍于幽海的人族战神佩戴的玉佩,名为青司御,后为辞烨所得。 沈惟安站直,乖巧地对辞烨说:“又见面了。” 辞烨对她微微点了下头。 沈惟安转过头对掌柜的说:“你看,我就说我说的是真的嘛。” 辞烨走上前正要问她辞禹在哪,沈惟安先向他告状,将装满石头的钱袋扯过来,拿起里面的几块石头,“你看,他在对面喝茶好不自在,结果给我这些东西让我买衣服。”说着还委屈巴巴地沖辞烨眨眼睛。 辞烨听了她的话,看了看她手上的石头,露出一副“哎哟,阿禹这是怎么回事”的神情。 不用辞烨吩咐,云楚渠就已经掏出钱袋递给掌柜的了。 辞禹迈着步子走进来,语气满是不耐烦:“我说你逛完没——哥?”他的话说到一半看到熟悉的两个人,蹙了蹙眉,“你们怎么在这?” 辞烨上前拍了拍辞禹的肩膀,无奈地摇头轻嘆一声,云楚渠默默移开视线。 沈惟安嘻嘻一笑,对正在算钱的掌柜的说:“你瞧瞧,我就说我认识辞少庄主了嘛。” 沈惟安特地咬重“辞少庄主”四个字。 掌柜的在一旁赔笑,“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是在下眼拙。” 辞禹握紧拳头,一记眼刀杀向在一旁得意的沈惟安,“你干了什么?” 沈惟安沖他甜甜一笑,眼睛闪着精光,就是不回答。 辞禹一把扯过沈惟安困在角落,几乎要额头相抵,他咬牙切齿地说:“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沈惟安捂着嘴嗤嗤地笑起来。 辞禹忍不住抬起手,打算一记手刀过去。 辞烨走上前拍了拍辞禹的肩膀,“阿禹,这大白天……注意一点嘛……” 毕竟在辞烨视角里望过去,辞禹简直像是要把人家姑娘困在角落里强吻。 辞禹听到辞烨误会的如此深,僵了僵手臂。 第36页 沈惟安一脸雀跃地抱住辞禹:“好哒,我原谅你了。”她一说完麻熘地跑了。 辞禹被气得气血上涌,恨不得把人拖回角落暴打一顿。 辞烨拍了拍辞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虽说两个人的相处中要有些情趣,但是这情趣……也是要看情况的嘛。” 辞禹如遭雷击,看了眼喜滋滋拿过百宝囊的沈惟安,无力地对辞烨说:“哥……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越快越好。” 辞烨看了看他的脸色,点了点头,二人商量在日落时分相见。 * 沈惟安和辞禹走在街上,其余五个人还在邕虞城的各个地方买东西,所以这闲下来的两个人在街上晃悠。 沈惟安逛累了,在街上找了个小食摊坐下,点了几个小吃坐下来喝口水歇歇脚。 现在正是午后时分,太阳微微倾斜,阳光依旧明亮。这个小食摊靠着巷子,投射下来的阴影恰好遮住整个摊位,歇脚的人不少,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 沈惟安咬了一口酥米饼,“待会晚饭是什么?去哪吃?” 辞禹别开视线,不想理她。 沈惟安不屑地嘁了一声,“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辞禹终于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哼。”沈惟安别过头,撇了撇嘴。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八卦滋生。 沈惟安从街头李婶家的二儿子为了追姑娘去爬人墙头被抓到官府,到巷尾的张叔家自创了一道家常菜,街坊邻居都去学习。 沈惟安咂吧着嘴,兴致勃勃地听着,时不时“啧啧”、“噫哟”、“哇哦”一声,辞禹挪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日常琐事说完了,他们又开始聊起了近日发生的一起连环兇杀案。 “我在官府当值的一个侄子说了,那些姑娘,死的可惨了。有的被烧成了黑炭,有的手脚都被拧断了,还有的……” “哎哟,快别说了。知府大人不是一直在查吗,结果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说是魇灵作祟的,也有说的走火入魔的修道中人,说什么的都有。” “现在好多姑娘都惶恐着,待在家里也怕。有一个就是在家被带走的。” “在家的算什么,有一个是出行游玩,马车边跟了这么多随从丫鬟的,还是被劫走了……” “哎哟,真是造孽哦……” 沈惟安又一次听到这个案件,捧着茶碗的手指敲了敲碗壁,眼睛转了转,随口问道:“诶,你不是很厉害嘛,你能不能找到兇手啊?” 辞禹瞥了她一眼,“懒得理你。” 沈惟安气闷地放下茶碗,朝他翻了个白眼。妈的,这人心智是不是三岁? 为了防止某个小气鬼剋扣她的晚饭,她直接在路上买了一整只烤鸡,包着烤鸡的黄油纸加了点特殊的材料,所以能够保温保味一段时间。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惟安喜滋滋地抱着烧鸡走在前面,辞禹走在后面,望着前面的身影琢磨着要不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一跤。 邕虞城是个颇为繁华的都城,纨绔子弟自然会有,他们骑着好马,在稍显拥挤的街道恣意纵马而过。 街上一阵咋咋唿唿,行人纷纷避让,不少人被撞倒了。 沈惟安沉浸在怀中的烤鸡香味中,等回过神时纷沓的马蹄声已经在身后响起了,辞禹半点相助的意思都没有,他默默退到人群后,抱起手臂打算看好戏。 沈惟安躲闪不及,崴了脚往后倒去…… 这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深灰色长衫的男子,一把揽住摔倒的沈惟安。 一行纨绔子弟转过头见自己制造出来的混乱,皆扬声大笑,甩骑而去。 沈惟安愣了一下,然后瘪着嘴对那位男子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应该救我的烤鸡……呜呜呜……” 辞禹半垂下头,捂了捂脸。 男子一怔,嘴角抿开一个微笑,他走到掉在前头的烧鸡前面,然后弯腰捡起,手中光芒一闪,原先裂开几道缝隙沾了不少灰尘沙子的烤鸡,恢復了原样。 他将烤鸡递过去,沈惟安接过来仔细地看他,是一个看上去气质温和的男子,但身上却有一阵……唔……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香味。 他沖歪着头看他看的发呆的沈惟安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辞禹看了眼那个离开的人,蹙了蹙眉。 这世间有掩盖自己身上修为的药,能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一旦运行功法后就会自动破解。辞禹见刚才的人身上的修为也很弱,但他用的功法,却不是他这个修为能施展的了的。 除非…… 第21章 第二十一幕 那位深灰色长衫的男子很快就隐匿在纷乱的人群中,不过一个路人,辞禹也就没有再深想下去。 他转过头一看,见沈惟安左右望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方向就熘了,他的眼睛一沉,立刻瞬移了过去。 沈惟安一住进长物居就知道辞禹在把她当做一个嫌疑犯在监视着,如今见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于是趁机熘走,没想到刚走出巷口,衣领就被人拉住了。 第37页 “去哪?”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惟安翻着白眼无声地骂了一句,转过身一脸真诚的对来人说:“我找你啊,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辞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慢悠悠的往前走,“跟上。” 沈惟安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后面做了个鬼脸,然后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一张纸片小人飘了过来,贴进辞禹的耳边,沈惟安觉得稀奇,便转过头瞧了瞧。 纸片小人在他的耳边待了一会儿,他开口对纸片小人说:“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一说完,纸片小人就飘走了。 “诶,这是——嗷!” 没看路的沈惟安不偏不倚的一头撞在路边的树上,见她捂着头嗷嗷叫,辞禹微微一笑,心情大好。 * 邕虞城的城郊外。 辞禹将沈惟安带过来,五个人已经坐在草地上,知歌和知乐站起来朝他们挥手。 沈惟安跑了过去,她看到了他们摆在麻布上的吃食。 辞禹走了两步,一只灵蝶飞过来落在他肩上,接着转瞬即逝。他回过头,辞烨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准备开动的六个人见到不远处的辞禹和辞烨并肩离开,沈惟安拧下烧鸡的鸡翅,“不管他们了,开动吧!” 坐在草地上的六个人大朵快颐起来。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浓郁的橘红色在天边渐渐晕染开来,晚霞旖旎,大片大片暖黄色的光铺在草地上,被暮光照到的髮丝泛着浅金色的光。 不远处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群嫩黄色的小鸭子在湖面上凫水,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岸上还站着两个人妇人,一边讲着话一边看看鸭子群,偶尔朝鸭子群吆喝两句。 轻风拂面,带着了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吹过来。 沈惟安咬着鸡腿,伸着脖子拉长了耳朵去听,依旧听不真切。 她急的心里痒痒,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况且她还隐约听到了什么“昨晚没回来”,“胭脂味”,“谁知道他”这种单听就知道很有故事的几个词。 沈惟安看了看眼前专心吃着东西的五个人,想起他们都会法术,于是她跟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知熙说:“你能不能在我身上施个小法术让我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指了指岸边的两个妇人。 知熙朝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说:“没甚特别的。就是红衣的妇人说青梅竹马长大的相公最近越来越晚回家,身上还偶尔会有一阵胭脂味,问他去哪里了他也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那位青衣的妇人就让她好好追问清楚,实在不行用一些手段逼问。可是红衣妇人还念着以往的情分,不怎么愿意下手。” “……”沈惟安呆住了,瞪大眼睛手上的鸡腿都忘记去咬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看了看眼前的未成年人们,“你们……都能听到?” 吃着东西的四个人停下来抬头看着她,皆点了点头。 知歌说道:“修道之人耳目清明,修为越高听到的看到的就越多越远,这点距离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沈惟安大受打击。 知熙见之安慰道:“小仙女虽然没有修为,可是你很有趣啊。” 四个人纷纷应和地点了点头。 沈惟安抿着唇用力地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对,待会我要现场创作一首口水歌!” 五个人听了虎躯一震,差点没拿稳手上的吃食。 * 辞禹和辞烨已经聊完了,在走回来的路上。 辞烨声声嘆气:“原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你竟是在戏耍人家。” “此人身份不明,我倒是觉得我对她好过头了。”辞禹冷哼一声,而后又反应过来辞烨这话的深意,“我就是孤寂一世,也不会让这只蠢知了待在我身边。” 辞烨啧了一声,拍了拍辞禹的肩膀,“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这么决断嘛。” 辞禹处在其中看不清楚,可是辞烨倒是看得明白,辞禹在对待外人上爱答不理,在对待她上确实带了些孩子气的计较,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能让辞禹情绪如此波动的姑娘。 其实辞烨在长物居初次见到沈惟安时,就知道她并不是辞禹说的什么“炉鼎”,两个人眼中的电光火石太明显,都想让对方难堪。那时他便顺着情况来,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想到会这么有趣。 只是现在辞禹将事挑明了,他也就不能再暗地里“帮衬”一把了,想起来还有那么点可惜。 辞禹正要说反驳的话,却听到岸边传来的声音—— 门前大桥下 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万两千八 问你为何晚归家 你却偏偏说谎话 支支吾吾全废话 你说你是不是欠打 我说你就是个烂茬渣! 烂! 茬! 渣! 嘿呀! 沈惟安不知道找了两根树枝,煞有其事地拿着树枝在石块上有节奏地敲击,对着湖面上欢快凫水的鸭子群们,唱的正欢。 知熙、知歌和知乐竟然也跟着她的节奏拍掌,时不时跟上她的节奏气势地吆唱两句。 第38页 知渊和知景背靠着他们坐的远远的,用行动表明他俩不认识在岸边唱歌的三个人。 湖面上的鸭子群们也十分欢乐“嘎嘎嘎”地应和。 岸边的另外两个妇人,青衣的拍着红衣的肩膀,“你听听,这小姑娘唱的多有道理,你就不要再心慈手软了。” 路过的几对夫妻听了这唱词,妻子皆皱起眉上下打量身边的丈夫,丈夫脸色一白,“娘子你可别听那人乱唱啊。”妻子却不理,拧起丈夫的耳朵,说要回家拷问清楚。 辞烨一手搭在辞禹的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这姑娘要是魔族派来找魔王的奸细,魔族大概要灭族了吧。” “……”辞禹抽了抽嘴角,抬手捂了捂脸,眼不见为净。 * 夜幕降临,知熙他们先前在路上听说街上会有戏班搭台演戏,于是一行人挤在人潮中看戏。 戏台上演的是一出大晋国当今三皇子金旭和少将周君知二人默契配合指挥,联手逼退北夷叛军的戏。 这会儿正演到两方军队浩浩汤汤开战的场景,戏台上忽而乍现漫天火光,刀剑铿锵,唿喊声响彻云霄,围观的群众们热血沸腾,跟着举臂振唿。 “嚯……”沈惟安情不自禁地举起手鼓掌,实在太酷炫了,简直是好莱坞大片既视感,果然有法术的人表起演来,简直像作弊一样。 沈惟安见他们看得专注,甚至连辞禹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台面,然后她就悄悄的,悄悄的往后挪,很快隐匿在人声鼎沸的人潮中。 戏台上光芒乍现,正是演到战争中最激烈的部分。 辞禹偏过头,见沈惟安已经退入人群中,接着艰难地挪到边缘,朝一处小巷口跑去。 他眯起眼睛,转头跟知渊吩咐了几句,就顺着她跑去的方向瞬移而去。 他给她一个机会跑掉,看看她要去做什么。 沈惟安跑的时候往后看了看,后面空无一人。她松了一口气,在长物居的那些天,虽然每天都在跟辞禹唇枪舌战,但是日子过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舒适。 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深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有她最喜欢的屋宅,一条条迴廊环绕在一起,赤脚踩在黑褐色的木板上,啪嗒啪嗒,吱呀吱呀,好听的不行;午后的薰风从敞开的门窗和迴廊间吹过来,常常把她懒得梳理的头髮吹得乱七八糟,这时她会拢一拢头髮,接着逆着风的方向在迴廊间跑起来,衣袂翻飞,足铃声清脆。 就到这里吧,这个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地方,不能再停留下来了。 沈惟安回过头,结果正好和一个从拐角处跑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这一下撞得厉害,两个人都一屁股砸在地上,还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一声娇脆的女声愤愤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我的东西都被你撞倒了!” 沈惟安捂着自己的屁股痛的龇牙咧嘴地叫着,这回也不好说是谁对谁错,毕竟她当时跑的时候也没有看路。 “抱歉抱歉……”沈惟安不好意思的跟少女道歉,目光倏地瞥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几盒胭脂水粉,盒子均掉落开来,里面的胭脂和水粉都掉了一些出来。 “我好不容易买到的,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少女声声哭腔,冲上去将沈惟安拽起来。 “……啊?”沈惟安一下子没有反应。 站在暗处的辞禹摇了摇头轻嘆一声,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再转回目光时,瞳孔骤然放大,勐地跳了出去。 那个巷口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地上只余散落的胭脂水粉。 第22章 第二十二幕 辞禹站在那堆散落的胭脂水粉面前踱了两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风声穿堂而过。 他的手掌腾起一团白雾,白雾扩散开,飘荡四周,过了一会儿彻底消散。 辞禹皱紧了眉。 什么线索都没有。 空气中只有不淡不浓恰到好处的胭脂香味。 他不认为这是沈惟安的金蝉脱壳计划,毕竟她撞到人纯属意外,就算是她故意,为何还要带走一个不相干的人? 据他所知,要在瞬间内凭空带走两个大活人,势必要消耗不少功力,至少会留下一些气息。 他几乎是在看到人消失后立刻出来的,气息不可能消散的这么快。 马蹄声纷至沓来,辞禹闻声望去,秦松泉收紧了缰绳,翻身下马,“辞兄,你……” 秦松泉在外奔波一天,回府的路上见到站在巷口低着头沉思的辞禹,立刻骑着马过去,待他顺着辞禹的视线看到地上散乱的胭脂水粉,也愣住了。 他蹲下身捡起其中一个盖子,上面用篆体刻着一个“露”字,他皱着眉站起身,脑子里在搜索着什么东西。 跟着秦松泉的一位捕快也翻身下马,走上前去看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又看了看一脸沉郁的辞禹,疑惑地开口:“这是露水坊的东西……” 这话给了秦松泉一个提醒,他灵光一现,转过身对那位捕快说:“之前调查那几名被害者里,她们是不是都去过露水坊买过胭脂水粉?” 辞禹眉头皱的更紧了。 捕快也想了起来,“是了,都在几天前去买过东西,然后就失踪了。” 第39页 秦松泉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辞禹,辞禹抬眸看他,缓缓道:“我捡的那根废柴也不见了,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秦松泉又是一愣,“这和之前在马车上失踪的受害者情形一样,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这里不是什么商量事情的地方,于是两人权衡一下,决定回到府衙处再商议。 * 沈惟安的眼睛再次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已经彻底换了。 眼前视野逐渐清晰,房间里点着一排蜡烛,幽幽烛光在黑暗的屋子燃烧着,门窗皆紧闭着,投映在窗纸上的树影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双手被绑在木椅后面,双脚也被绑着,腰上被一圈一圈缠绕绑在椅背上。 她抬起手指摸了摸绑在手腕上的绳索,手感竟然细滑微凉。 她只记得那个被撞到的少女气势汹汹地把她拽起来,一副向她讨要说法的模样,接着就眼前一黑,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就是现在的情景。 “这什么地方,是谁,是谁竟然绑架本小姐?!” 先前沈惟安撞到的少女也像她一样被绑着,距离她两步,她挣扎的比较厉害,椅子发出吱呀声。 然后又听她叫骂了一句:“可恶!竟然是天蚕丝。” 沈惟安望过去,那边烛火轻轻摇晃,她抬了抬头,往上一看,惊恐到瞪大眼睛,微张着嘴巴,一瞬间竟发不出声来。 那是一件染满血迹的衣裙,衣摆空荡荡。 沈惟安终于知道空气中瀰漫的一股铁锈味是怎么来的了。 衣裙下摆有些部分呈锯齿状,不知道是被什么撕烂的,再往上看就是一片昏暗,模模煳煳看不真切。 沈惟安干干地咽了咽口水,惊恐之余又有一丝庆幸上空不是一张吊死在房梁狰狞的面孔,不然她可能会吓得直接晕过去。 “啊——” 沈惟安一口气还没有喘完,一声持续且高昂的尖叫声在昏暗的房间里乍起。 这声突然的尖叫声比方才看到吊在房梁的染血衣裙还要令人惊骇,吓得沈惟安仿佛被人从后脑勺重击了一下,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出来!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少女尖叫不断,挣扎着椅子吱吱呀呀响,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诡异可怖。 沈惟安闭了闭眼睛,心跳如鼓声咚咚咚,她有规律地深唿吸,慢慢缓了过来。 她往少女之前看的地方看去,顿时唿吸一滞。 在她的不远处也有一根燃烧着的蜡烛,蜡烛上方也挂了一件衣裳,这件衣裳绣纹精緻,衣摆上的花鸟绣图栩栩如生,只是这丝绸般的布料,却不知为何皱巴巴的。 沈惟安只感觉身上汗如雨下,口干舌燥。她在往后看了看,两个人的身后还挂了不同款式的两件衣裙,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散发着诡异的光。 空荡荡的房间,稀疏摆放的一排蜡烛,蜡烛上空挂着的四件各有不同的衣裳,周围是浓稠的黑暗,紧密的门窗导致鲜少空气流动。 整个空间满是沉闷和压抑,恐惧逐渐滋生。 嗤—— 一声轻笑声响了起来。 沈惟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上半身的黑影,那人手中拿着烛台,缓缓移到自己的下巴下方。 昏黄的烛火照在那人的脸上,明暗交加,看上去黄至发白的脸上,嘴角有一丝笑意,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若让沈惟安来形容,就是上高三的时候宿舍里按点关了灯,有的同学还要学习,就开了一盏小檯灯,她也试过。那会她的床位在阳台窗户的隔壁,有时写累了,偶一抬头,差点被映在窗户上自己的倒影给吓得直接晕过去。 沈惟安吓得哭都不会哭,一个劲地攥紧自己的手,不停地深唿吸。 少女见了来人后,咬牙切齿沖他喊:“哼,有本事就放了我跟我好好打一场,偷袭人算什么本事?若不是你在天蚕丝里下了禁制,我定饶不了你。” 沈惟安缓缓喘了一口气,望向少女的眼神里带了点佩服,她是已经害怕到双腿发软了。 那人没有回话,把手上的烛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嗒的一声在异常安静的空间里非常响亮。 很快那人身后的一排蜡烛都亮了起来,室内亮堂了不少。 沈惟安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一身深灰色的长衫,修长的手指搭在木椅的扶手上,面貌俊朗,端的是清秀温和的姿态。 沈惟安稍稍歪了注意力地想:这年头,当个坏人都要拼颜值了吗? 那人转过双眸,看向沈惟安,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又见面了。” 哈?! 沈惟安愣了愣,脑子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人。 那人见她如此,不甚介意的微微一笑,“柏明,我的名字。” 沈惟安不解其意,手心俱是汗,怔怔地跟着念了一声:“柏……明……” “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不会大喊大叫的人,你不怕吗?” 柏明问的真诚,沈惟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答,“呃……”我是被吓得不敢吱声啊喂! 第40页 少女见他专心地看着沈惟安,还跟沈惟安搭话,这会也沉默了,目光警惕地观察着他,看看怎么才能有办法逃出去。 柏明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支颐,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你身上,没有修为……” “呃……”沈惟安不敢动。 他想了想,又倾身向前,轻声道:“还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修为?” 少女看了看沈惟安,又看了看柏明,蹙了蹙眉,她发现柏明身上的修为似乎很低,可是若真的很低,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绑来,还在天蚕丝上设了禁制,令她现在一点功力都用不出来。 难道还有其他人?少女微低着头沉思。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部轮廓滑落了下来。 柏明毫不介意沈惟安的沉默,他兀自拿过桌上摆放的几盒物什中的其中一盒,然后打开雕刻精緻的盖子,一阵奇异的香味渐渐瀰漫在空气中。 柏明侧过木盒,借着烛光让沈惟安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盒橘黄色的膏体。 柏明眉眼带着笑意,向沈惟安介绍盒子里的东西:“这是我把一个女人绑在烤架上烤,一点一点烤出来的油,加以特殊香料制作出来的。我给它取名叫女人油,你看看,色泽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很香?” 沈惟安和少女皆毛骨悚然,瞬间明白挂在房樑上的那些衣服的怎么来的。 柏明放回手上的盒子,又拿了另外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盒透明的凝露,低沉轻缓的声音在房间中迴荡:“这是我用女人阴。户里流下来的水制成的。没想到越是躲在家里不见人的小姐,越是受不了撩拨……”说着说着他兀自轻笑起来。 少女冷汗直冒,忍不住地沖他大喊:“你变态啊!” 沈惟安的后背就被一盆水泼过一样,濡湿一片,额头上的碎发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 这哪是变态啊,这他妈得是恶魔级别的死变态了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幕 辞禹和秦松泉分析讨论了一炷香后,前去露水坊问情况。 露水坊的老闆娘是一个风情的女人,因被官府的人找来,此时神情不耐,“除了前日不干回老家的后厨老李,还有住在西街巷尾的帐房先生阿明,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府衙的捕快上前挨个问几时来这工作的,今夜去了哪里,有没有人证明之类的问题。 辞禹背着手走到窗边,入夜的风丝丝沁凉,窗前种了两棵泡桐树,泡桐花的清香顺着夜风飘了屋子里,街上稀稀疏疏走过几个行人。 他很是好奇此刻的沈惟安是何状况,这么一个连不小心摔破手皮都要抽抽搭搭哭上一番的娇气包,要是发现绑架自己的人是个兇杀案的犯人,她是会哭得更惨还是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自救呢? 辞禹正想着,街上出现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踉踉跄跄的步伐撞上一个行人的肩膀。 “诶,喝不喝酒啊哈哈哈……” “呸呸,真是晦气。” 两个人错开,行人匆匆离开,醉酒的男人依旧晃晃悠悠地走。 辞禹蹙了蹙眉,抿起薄唇,想起了一件事。 秦松泉走上前,轻嘆一声,“看样子要去找那后厨和帐房先生了。” 辞禹侧过身,“找帐房。” 他忆起今日午时见过的一个深灰色长衫的男人,那人看上去温和儒雅且修为不高,却能迅速反应过来冲上街去,又能施展出与他修为不相符的法术。 当时他没有深想下去,如今思及,却是样样都符合。 适时,一行人匆匆往西街巷尾赶去。 * 柏明轻轻一笑,“每个人被我绑来的人都会这么说。” 他把手上的盒子放回桌面上,桌上还有两盒没有被他拿起来的小木盒,想来也是装着另外两个女人不知被他用什么手段制成的东西。 少女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惶恐了起来,绑在椅背后的双手挣扎了一番,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柏明又把目光放在看似平静的沈惟安身上,“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当然是这样想的!沈惟安深唿吸一口气,利用自己的心跳声来催眠自己平静下来,这种连自己心绪都慌乱的情况下,她不敢妄自催眠柏明。 况且他看上去并不着急杀人的样子,和他瞎扯下去,虽然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前来营救,但那至少拖延的时间越长,活下去的机率就越大。 沈惟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没有直接回答柏明的问题,而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她们之前,有什么共同点吗?”据她常年看悬疑剧的经验来猜,一般这种变态杀手都是因为在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刺激点导致去杀人,杀的那些人多半是跟这个刺激点有相似的之处。 柏明愣了愣,没想到沈惟安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垂下眸想了想,然后说:“眼睛。她们的眼睛,和她很像。” 是女人吧,这么说来是因爱生恨?沈惟安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的眼睛,也和她很像吗?” 柏明摇了摇头,然后将头转向少女,“她的才像。” 少女勐地一怔,背嵴贴紧了椅背,肩膀缩在一起。 第41页 “那你绑我来是……?”沈惟安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 “顺便的。”柏明对她微微一笑。 沈惟安瞪大了眼睛,内心非常的崩溃。 沈惟安啊沈惟安,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穿越到修仙世界,先是被人怀疑是魔族的奸细,现在又被一个杀人犯顺便绑来他的窝点,哪一件不比一夜暴富机率来的小,为什么你还是那么穷呢? 扎心啊! 沈惟安在内心咆哮了一番后,深唿吸一口气,渐渐平復下来。 要跟这样的人聊天,一定不能按照平常人的思路来,所以沈惟安看着柏明说:“你和那个姑娘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少女缓缓转过头,惊愕地望着沈惟安,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她说出来的。 柏明也是一愣,“你,想知道吗?” 沈惟安真诚地点了点头,“你说。” * 柏明是只半妖。 这世道稀奇,若不是自家出了半妖,大抵都不会对半妖有什么意见,若是自家出了的半妖,自家要么追杀到底要么赶出族内甩尽冷眼。 柏明的父母,偏巧遇上的就是追杀到底。 那时他六岁,躲在山洞岩缝里,亲眼看着父母被杀死。 父母以前皆教导过他,若是他们死了,不要去报仇,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在这山洞里安居了下来,为父母立了牌位,拿着父母交给他的修炼书籍每日辛苦的修炼。 那时他才六岁,山间的日子并不好过,有时候找不到食物只能以山泉水果腹。山里还有一只极为嚣张的狼妖,把他绑起来捲成一个蹴鞠状,然后那狼妖与其手下的妖怪在山间玩起来“蹴鞠大赛”,一群妖把他当蹴鞠一样踢来踢去。他们还会说他是妖族的耻辱。 每回那群妖怪玩腻了,也不给他松绑,大咧咧地摆着手就走了,还是路过的小妖见他可怜,替他松了绑。 身上皆是淤青没一处是好的,他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眼冒金星,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每次都熬了过去。一旦熬过去,他就会比以往更认真刻苦地修炼。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十六岁。 人魔妖的修炼阶级各有不同,半妖可修人道也可修妖道,他修的是妖道,在十六岁的某天夜里修到了第四阶七灵第三段。 半妖不管修炼到哪一阶,看起来都是修为很低的样子,故此狼妖对其不以为意,却没有想到被他斩杀于树下。狼妖的手下及狼族对他展开了大追杀,伤势不轻的他疯狂地逃亡,活下去是唯一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逃到另一个山头,那里郁郁葱葱,山峦绵延,追杀的妖怪们没有跟上来,他便在此安定下来。 生命来之不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珍惜着。 他找了一个山洞,重新布置起来住下,修炼之事每刻都不曾松懈。 也不是没有妖怪找过他的麻烦,被他一一打了回去,很快就没有妖怪再找他的麻烦。 他有时坐在山顶上看天上的流云,有时去溪流抓鱼,或是去狩猎,或是去摘野果,还学会了腌肉和做果酱。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虽则每日平淡如水,但确确实实平静安宁的很。 山间的小妖怪时常会被能力较强的妖怪欺负,他若是瞧见,便会去帮手一番,久而久之,莫名其妙多了不少小妖怪要跟在他身边说要追随他。 他拒了好几次没法子,想了想后便学着凡间教书先生的模样在山洞前开起了私塾,教这些小妖怪修炼之道,让他们喊他“先生”。 小妖怪们都很听话,端坐在他面前,有模有样地喊:“先生好。” 他很是满足欣慰地点了点。 转眼间雪眸过了融春到,灼阳一凉是酿秋,他已在这里待过第十个年头。 十年对于一只妖怪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间,可是对他来说,这十年与先前的十年过的完全不同。 每一天,他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回味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日子过得实在满足充盈,他想着自己就是这一生都耗在这座山里,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到了第十五年的羡月时节,这些小妖怪们说要学着人类们也要搞个庆典,翻了整个山头找好果子,漂亮的花,还亲手制作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又做起了各种各样的糕点。 那晚秋风飒飒,圆月如大玉盘,皎洁明亮。 一盏盏或规整的,或不规整的花灯点亮山洞前各处,酒香果香糕点香,一晚上的纵声欢歌,翩翩起舞。 他端着杯果酒,醉眼迷离地靠在树下看他们热闹,望了望天上的圆月,悄声的在心里说了句:我希望能够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便是只有百年寿命也愿意。 第二日午后,他去採药,遇上了一个人类姑娘。那姑娘一身是伤地晕倒在山间,他上前看了看,还活着的。 “后来呢?”沈惟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额角的汗水流个不停,她一点也不敢松懈下来。 沈惟安实则是个既胆大又很怂的矛盾体,上回去探索大瀑布后的山洞,是有一行人陪着去,且他们都有本事,还有辞禹这个不知道修为多高深的人在,所以完全是主动的,抱着探险心态去的一次冒险。 可这回,是被动的,是死神的刀尖贴在脖子上,不知道哪一刻就划下来的诡异绑架,充满了恐惧和晦暗。 第42页 就是要死,也不能这样死啊!沈惟安在心里又吼了一把,指甲狠狠地掐着手背,用痛觉来保证自己的头脑清醒。 少女听了他的故事,这会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讲后续。 柏明微微垂下眸,眼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稍稍握紧,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都突然绷紧了。 他身后的那排蜡烛,燃烧的灯芯时不时发出一声“滋滋”的爆裂声,烛火照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第24章 第二十四幕 辞禹和秦松泉一行人到了西街巷尾帐房阿明住的地方,屋舍昏暗,寂静无声。 站在门口前的两位捕快相识点了点头,然后破门而去。 一行人迅速进去搜查,一无所获,只有案桌上点着薰香,淡淡的甘松香瀰漫在屋内。 原先就不易察觉的妖气,因这薰香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辞禹蹙起眉头,抿了抿唇,明白这半妖为何要在露水坊干活,交织在店里的胭脂水粉香完全能掩盖着他的气息。 这条线索一断,辞禹走出门外,望了望昏暗的四周,这会不知道她现下如何。 街道上的戏幕一结束,人潮渐渐散去,知乐扯了扯知渊的袖子,仰头问他:“大师兄,师父和小仙女呢?” 知渊沉吟片刻,从百宝囊里掏出一张符纸撕成小人形状,捂在双掌间阖目默念几声,小纸人顷刻间飘远了去。 小纸人落在辞禹耳边,他侧过头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先回去,见小纸人飘走,勐地想起之前在墓穴里给她用硃砂金符化成的青铜细镯。 那道硃砂金符他施了点法术在上头,今日午时他还瞧见她依然戴着,现在只要略施法术就能清楚她所在的位置。 很快辞禹便确认了位置,回头跟秦松泉道一声跟上后瞬移而去。 * 后来如何? 因那人类姑娘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出于恻隐之心也好,一时心软也罢,总之他将她带了回去,好生照顾知道她痊癒为止。 期间二人相处愉悦,她说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纷呈,娇声软语,言笑晏晏。他告诉她山间的生活如何平淡充足,他有多喜欢待在这里。 小妖怪们都和她相处恰当,他对她也一直是相敬如宾,他的心思都在修道和如何教导小妖怪们上面,并未对她产生什么情愫。 在她痊癒后要下山回去,他便送她至山脚,告别后他微仰起头看了看碧空如洗,想着日渐转凉,趁此时机多囤些食物,到了冬昼时节好和那群小傢伙们涮火锅吃。 他这么准备着、期盼着冬昼的来临,却迎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浩劫。 那时他去山北端挖蕨菜,回来时看到先前被救下的姑娘带了一行人,将措手不及的小妖怪们通通就地杀死,并取其内丹。 他知道突破练阶之时会迎来天劫,升阶越高,天劫越重,而内丹可以让歷劫之时的成功率变大。 他此时才明白,原来她之前的温和有礼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怕一群妖怪对重伤的她下手,所以等到她痊癒之后,便带了同族的人前来取丹。 暴怒之下的他冲上去与他们殊死一搏,却在夹击中后背中剑,细长的剑身穿胸膛而过。他的血液沸腾了,狂乱中妖变了。 若是妖变,则妖性就会占上风,将眼前的活物全部厮杀干净。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满地血腥。 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兽小妖,盘踞在远处虎视眈眈。 他身上都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她还没有死,残存着一口气,瞪大眼睛看他走上前。 他蹲下身,看着她淡然一笑,声音喑哑的吓人:“我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黑色的?”说罢他便一手扎进她的心口处,她目眦尽裂地看他将自己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挖出来。 他看了看,冷笑一声,“居然是红色的,真是稀奇。” 话音未落,他抬手随便一扔,那颗心脏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形,落在地上引来野兽争抢。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深夜里萧萧凄冷,寂寂无声,冬昼依然不可阻挡地来了。 原先在他的设想里,现下他们应该围坐在红泥炉旁,就着滚烫热汤吃火锅,或者架个火堆烧烤也行,绝不该是眼前这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场景。 他将地上妖怪们的尸体一一抱进山洞里,随手在洞门口布上一个结界,便不管外面野兽们是如何撕咬外来人的尸体。 他伤得很重,在洞里休养了融春时节才稍有好转。他看了看山洞里竖起一个又一个的墓碑,然后打算去另一个地方生存。 他想,下一次他会更谨慎的,不管怎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 沈惟安见柏明久久不回话,也没有要催他的意思,毕竟拖延的时间越有利别人来营救,就是她没有来人来救,旁边那位少女一看就是个娇惯的,必定会有人来寻。 此夜漫长,现在不知是何时辰,窗外的树影似乎偏移了几分。 沈惟安感觉背嵴凉飕飕的,但是这间屋子又没有空气流动,所以唿吸又有些沉闷。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体的水几乎都要以汗水的方式排完了。 她总有一种那些吊起来的衣裙正在缓缓靠近的感觉,想着想着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第43页 少女似乎等不下去,想要开口催他,沈惟安见了连忙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少女在接收到沈惟安的眼神后,也明白过来沈惟安要他讲故事的意图。 少女看了看兀自陷入回忆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的柏明,闭上眼睛又在心中默念口诀,试图挣脱这天蚕丝,可惜还是失败了。 细微的灵力浮动让柏明回过神来,他微抬起眼,面色无波无澜,“后来她背叛了我,我就把她杀了。” 沈惟安睁了睁眼睛,然后垂下头思考这简单粗暴的一句话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她想着现在要如何来继续拖延时间。 少女稍稍一怔,然后瞪着他颇为不忿地开口:“那些受害者包括现在的我们,与你毫无干系。你何故要对无辜的人下手,造成更多的杀孽?” 沈惟安在心里嘆了一声,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眼前的人可是恶魔级别的变态耶,你跟他讲道理??? 柏明转过眼,听着少女声声诘问,不仅不恼,反而微微一笑,“因为高兴,杀人让我高兴。” “你……”少女被哽的说不出话来。 沈惟安却眼神复杂地看着柏明晦涩不明的微笑,她总觉得还有故事没讲完,思考着该如何让他说出来。 柏明拿过桌上的一把剪刀,施施然地站起身朝少女走去,少女见他这个举动,背嵴紧紧地贴在椅背上,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要干嘛?” 柏明依旧保持着三分笑意,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少女身体抖了抖,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指,唇色发白。 “你的这层皮,一摸就知道是被娇惯长大的,很不错。”柏明道。 沈惟安突然明白过来柏明这话的意思,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也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扒自己的皮,惊出一身密汗,想要叫出声,可是唇齿打颤,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柏明把剪刀移到少女的袖口,剪子贴着她的皮肤,咔嚓咔嚓剪破布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迴响。 少女的身体在此时变得极为敏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冷硬的铁沿着发烫的皮肤渐渐往上移动,原先裹着手臂的被汗水浸得濡湿的衣袖朝两边散落下来,布料滑落在手臂两侧时的酥痒引起身体的阵阵战慄。 少女在这样的折磨下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脸色苍白,紧咬着双唇,两行清泪在脸上静静流淌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沈惟安这话说的太快,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疼痛感让她再次清明了过来,也不顾上此刻嘴里充斥着的血腥味了,只想着要如何阻止柏明先。 柏明却没有听她的话,手上的剪子从少女的肩上移到了少女的另一条手臂上,沿着袖口咔嚓咔嚓地剪着。 不管能不能成功,总是要先试一试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扒皮,那简直太可怕了。 沈惟安干干地咽了咽口水,急急喊出声:“不可能是背板这么简单的,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你这么想要好好活着,现在这么做,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吗?” 柏明在沈惟安喊出这些话后停了下来,少女泪眼婆娑地见他缓缓直起腰,费劲地喘起气来。 外面似乎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投映在窗纸上的树枝大幅度的左摇右摆起来。 柏明转过身,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神色晦暗不明地走到沈惟安面前。他稍稍俯下身,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语气轻缓低沉:“你的话,想要什么死法?” 嗯??? 这话转的太突然,沈惟安不解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他沖她微微一笑,眉眼俱是温和:“在睡梦中死去如何?无知无觉的。届时我再将你的尸体放进木舟里,铺满花瓣,任流动的江河带你去风景秀丽的地方。” 沈惟安深深地唿吸一口沉闷的空气,觉得他形容的那种死法还挺有意境,挺不错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幕 确如沈惟安所言那般,柏明还有故事没有说完。 当时他一路往南走,观察着哪里可以容身的地界时,意外碰上了之前的狼族的妖,双方开战,狼族没有讨到一点好处就灰熘熘地跑了。 而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刺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把剑淬了毒,这毒缓慢且无知无觉,如今爆发令他措手不及,只能等死。 那天他吐得一身是血地躺倒在山林间,夜间明朗,繁星铺满整片夜幕。 他是真心实意地救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要杀他。 他想问凭什么,凭什么总有人不遗余力就能过的很好,而自己费尽心力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他在邕虞城停留了下来,随便找了家胭脂店,本打算就此度过剩下不多的日子,谁知道在这间店里遇到了和那个女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 那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店里的买东西的时候心情不怎么爽快,于是揪着店里的伙计一个个指桑骂槐,气的老闆娘出来赶客,那女子还十分不满说要告诉街坊邻居,让他们都不要来这店里买东西。 就是从那天后,他开始杀人了。 每杀一个,便快意一分。 看受害者在他面前挣扎痛苦的样子,他就越快意。 直到沈惟安说出的那一段话后,柏明才反应过来,自己最开始是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第44页 可是早就回不去了,他也不会就此停手的。 但是他可以让沈惟安死的平和又舒适,就当做是一个感谢,感谢她今夜对自己的一点小小慰藉。 少女还在方才的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又听到他对沈惟安的这一番话,吓得一时间唿吸不畅,剧烈地咳嗽。 柏明看了看怔愣的沈惟安,慢慢直起腰转过身,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他的脸上,这一刻,他说出来的话带着沉沉的悲凉,“在那以前我常常会想,我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我不过就是想要待在山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沈惟安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沉沉。 少女咳得满脸都是泪痕,咬着唇望向柏明。 这样的寂静只维持了片刻,窗外灵气乍起,一股强劲的风破门而入,柏明抬手一挥,将扑面而来的碎木屑扫到一旁。 沈惟安和少女皆被这股劲风吹得闭上眼偏过头,房樑上挂着的四件衣裳吱吱呀呀地摆动,屋内一排排燃烧着的蜡烛熄灭了一大半。 接着是唿唿的晚风从破开的大门毫无阻挡地吹进来,沈惟安慢慢睁开眼睛,外面的月光并不是十分的明亮,只能看到一群模煳的影子站在门外。 无论如何,总算是撑到有人过来了。沈惟安那一瞬间觉得,一直在吊在悬崖上的钢丝走着的自己,终于走到了对岸,先前悬浮的身体,如今触碰到了厚实的土地,满噹噹的都是安全感。 这紧绷的心思一旦松懈下来了,泪水便汹涌而至。 门外激烈的打斗声和室内的喧嚣沈惟安都听不真切,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缓慢转动的默片,咔嚓一下就跳到了另一帧画面。 辞禹解开她身上的天蚕丝时,才发现这人咬着唇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哗啦啦地流。 “你……你来啦……” “餵……你……”辞禹双手扶在椅子上,半蹲下身微仰着头看她,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哭,但却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哭。 一双不断溢出水的双眸看着他,她整个人像是溺在无尽的悲伤里,既不叫喊也不闹腾,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地说出一句听似平淡的话。 辞禹莫名地觉得有点烦躁,更多的却是手足无措,“你……没事——” 沈惟安使出身上仅有的力气往他身上扑过去,双腿早已软的不行,扑去的方向稍稍歪了些,好在辞禹眼疾手快,双臂一揽将她揽进怀里。 沈惟安跌坐在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呜呜咽咽地淌泪。 现在的她只想抱着一个物体,尽情的将积压在心中的恐惧全部释放出来。 辞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胸襟上一片温热,他蹙了蹙眉,抬起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想要推开她。 另一边响起嚎啕大哭的声音,他转眼望去,发现另一名受害者衣衫不整,抱着给她松开天蚕丝的捕快的手臂哭得跟天塌下来一样,“呜呜呜……我要杀了那个变态!他居然要扒我的皮!呜哇哇哇……” 捕快手足无措地半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哄道:“没事了姑娘,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来救你们了吗?你先松松手,这这这,这要是给人看见不好……姑娘?姑娘?”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哭喊声。 辞禹颇为同情地看了眼捕快,又看了看周遭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屋子,也难怪她们吓得这么惨。 相比之下,某人明显乖多了,于是辞禹纠结了一阵,反正衣服不脏都脏了,那就算了吧。 原本要推开她的双手顺势往下,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身体,一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语气放缓了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门外经过一番缠斗后,柏明双瞳变红,妖变了。 秦松泉本打算活捉之后问清案件详情,见状也不再手下留情,招招是杀招。 消耗了不少灵力的柏明已经灯油枯尽,很快就被秦松泉带着一众捕快们斩杀于茫茫夜色中。 彼时他倒在血泊中,遮住半个月亮的乌云已经挪开,皎洁的月光撒满地,周遭亮堂堂的。 瞳孔的红色褪去重回黑色,他的脑子也清明起来了,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面色一片祥和,就像是睡觉了一样。 一阵晚风吹拂而来,躺在地上的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随着晚风飘荡而去。 没有人知道那位兇残的连环杀手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只知道今晚过后令邕虞城许久不能安宁的兇手已经被知府大人剿杀了,邕虞城将重回平静。这件事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再被渐渐淡忘。 不留痕迹。 少女哭了好一阵子,这会也停歇下来了,捕快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少女身上。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了哈,等会我们送你回家。” 秦松泉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见捕快扶着人出来,辞禹则是抱着人出来。 “这是……”秦松泉以为沈惟安是受了什么重伤,上前问道。 辞禹平静地回答:“没事,哭得睡过去了而已。” 第45页 秦松泉也看见屋内的场景了,瞭然地点了点头。 而这时少女却意外地啊了一声,“我还以为她不怕呢……” 辞禹和秦松泉都转过眼看少女,她吸了吸鼻子,缓了口气回答:“要不是她一直很平静地找那人说话拖延时间,这会儿你们就该给我们收尸了。”说到这里后,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没想到比我还怕啊……都哭晕过去了……之前演的也太真了吧……” 辞禹蹙了蹙眉,朝秦松泉点了点头,然后瞬移离开了这里。 * 夜色沉沉,明月高悬,漫漫长夜过去了一半。 邕虞城街市繁华,即便已经这么晚了,最热闹的那条街依然灯笼高挂,店铺大多还开着门,轮夜班的伙计们在招唿着还不愿归家的行人,处处人声喧闹嬉笑,人来人往。 辞禹没有回去观灵山,在邕虞城随意找了间还没有打烊的客栈将就着住上一晚。 他订的是两间挨着的客房,只是沈惟安即使在睡梦里也依然紧紧攥着他的前襟不肯撒手,他十分无奈地嘆了一声,抱着她坐在放在窗口旁的木椅上。 “先前在墓穴里的时候不是很勇勐吗?怎么这回吓成这样……” 辞禹低下头看她紧紧闭着的一双眼,眼角还有一点湿润,眉头紧蹙在一起,想来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今夜凉风徐徐,皎洁如霜的月光洒落在窗棂上,惺忪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的,像起了一层雾气。 他抱着她,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默不作声地安抚睡梦中的人。 怀中人香汗阵阵扑鼻而来,令他想起之前从大瀑布里出来,她躺在竹椅上睡着的夜晚。 那时他不信她,因为那口似温泉的潭水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有浅淡的魔气顺着水雾飘荡在水面上,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是无法觉察出来的。 他当时正运用灵识想要打探一番情况,结果这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那水底,而身上却半点修为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魔气,实在奇怪得很。 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在大树底下的摇椅上睡得没有丝毫防备,那会他就有些动摇自己的想法了,说不定这人会出现在水底下真的就是一个意外而已。 辞禹回顾了许久,晚风吹过室内燃烧着的烛火摇晃了几下,灯芯在火焰中发出“噼啪”声。 他重新将目光放在怀中人身上。 那是一个,娇小的,柔弱的傢伙。 第26章 第二十六幕 沈惟安做噩梦了。 梦见她掉进一个泥潭里,周围是沾满泥水的手臂左摇右摆,只有头顶上的一个洞口有微弱的亮光照下来。 她惶恐的想要爬出去,结果她一动,周围的手臂都伸过来扯她,想要把她彻底扯进泥潭里。 她拍打水面,不停地挣扎…… 意识就这样突然清醒了。 沈惟安在慢慢缓过神之余还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每回看到电视剧里有人做了噩梦要么就夸张地睁开眼睛,要么就吓得直接坐起身来,就觉得十分神奇。因为她曾经对比过,她在做了噩梦后吓醒,就只是意识清醒了而已,眼睛嘴巴都是闭着的,身体也保持着睡眠时的姿势。 后来她就知道,哦,原来是为了让看电视的人知道那人做噩梦了,才进行的夸张处理。 她睁开眼时还不太能适应周遭的光亮,嘤咛了几声之后才眨了眨眼睛,半睁着朦胧的双眼。 辞禹因她这几声娇软的嘤咛声僵了僵身体,旋即恢復原样,“刚才做噩梦了?” 这会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放缓了语气。 因沈惟安在睁眼之前就想了一点遥远的事情,所以她听到这话时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辞禹没有马上回答,他抱着她站起身,然后把她放在椅子上,“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说着朝着屏风后面走去,用了点法力将浴桶里凉了许久的水变至温热。 沈惟安由于刚醒来,还有点处于状况外。她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对着走进屏风里的人说:“事情解决了?” “嗯,那半妖已经被秦大人就地正法了。”辞禹双手背在腰后走了出来。 沈惟安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怔怔地点了点头:“哦。” “你去洗个澡再睡吧,今晚也够你折腾的了。”辞禹说着就要离开房间。 “诶!”沈惟安见他要离开,急忙起身想要拉住他,结果双腿还软着,还没跨出两步就身形一歪往地面倒去。 幸而辞禹及时转身瞬移到她面前,将她搀扶住避免她倒下去。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了,能清晰在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甚至能轻微的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在这样的注视下,沈惟安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略微低下头躲过与他的对视,然后就着他的手臂站好。 她咬了咬嘴唇,在原地踌躇道:“你能不能……等会再过来……等我睡着了再走……”她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合理,只是今晚情况实在特殊,没有个活物在身边,她可能会精神崩溃。 辞禹想了想,说了声好就走了。 沈惟安听着木门吱呀一声就重新关上了,站在原地脑子放空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过神来走到屏风后面,浴桶附近的凳子上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第46页 * 辞禹沐浴整理完毕后,坐下来翻了会书,估摸着时间走到沈惟安房门前,然后推开木门。 她抱着双膝坐在窗口旁的椅子上,湿润的头髮丝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椅背后面,寂静的厢房里一阵轻微的滴答声。 她把头靠在膝盖上,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头的月亮不知是不是被乌云遮住了,只有微弱的月光落在窗棂上。 蜷缩在椅子上的人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投映在角落的影子只有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之前时时都要闹腾的人,如今这副安静沉默的样子实在让他意外。他在门外默了一瞬后,慢慢走进来而后回身将房门关上。 沈惟安没有反应,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辞禹走上前,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眉眼一转,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髮上。 他抬起手,整只手都瀰漫着浅淡的蓝色光芒,然后他将手插。进她的头髮里,给她烘头髮。 发间传来的暖意和律动终于让沈惟安回过神来,她先是怔怔地眨了下眼睛,接着回过头瞧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辞禹转眸看了她一眼。 对此辞禹施展的这个小法术,沈惟安早在之前就已经在知歌身上见识过了。她的长髮及腰,没有吹风机只能这样任其风干,有回她洗澡洗的太晚了,又想睡觉,可是头髮又要好久才能干。正当她嘟囔几句时,知歌听见了就过来用了这个小法术帮她烘了头髮。 她奇怪的是辞禹居然不动声色地帮她烘头髮……她看了辞禹好一会儿,继而在心里感嘆一声:唔,感觉有点温柔。 “谢谢你。”她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辞禹愣了一下,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微妙。他凝眸想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这下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明白,干嘛这么好心来着? “对了,”她又转过头看他,“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手上戴着的青铜细镯,上面有我的法印。” “吼……” “好了,你去睡吧。”辞禹收回了手,静默在原地。 “哦。”沈惟安抬手顺了顺还有余温的头髮丝一会儿后,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他,“那你呢?” 辞禹望向她的时候,见那双水眸涟涟,盛满了流连和期待,“看书。” 这么说就是不走了。沈惟安确定了他的意思后,放下心来上床歇息。 好乖…… 辞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声,随之走到圆桌前坐下,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透过轻薄的床幔,沈惟安能看见映照在烛光之下的人,唿吸渐渐放缓,眼皮也越来越重。 将睡之际,在朦朦胧胧的光影间,脑海浮现了这样的一幕—— “阿清,我要看这个。” “这是恐怖电影。上回不是说吓得睡不着吗,怎么还要看?” “哎呀,上回你出差了不在嘛,这回你在呀。” “我在就不怕了?” “当然啦,有你陪我睡觉嘛。” “淘气。” “嘻嘻。” * 午后时分沈惟安从床上爬起来,起来的时候发现眼睛肿得很,所以揉着朦胧的双眼摸着路来到水盆前。她抽下搭在木架上的巾栉浸了冷水洗脸,接着又将巾栉拧了半干,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将它敷在眼睛上消肿。 刚清醒过来的脑袋还有点昏沉,她闭上眼,任意识随处漂泊。 辞禹听见了隔壁房间的响动,如今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所以他在之前让伙计准备好食物放在食盒里。 他拎着食盒,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头的人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辞禹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他蹙了下眉,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的人正仰头坐在木椅上,眼睛那里搭着一块布条,午后明艷的阳光照进室内,落了一半在她身上,衣袂髮丝都在泛光。 辞禹回想起昨晚他走到床前确认她是不是睡着了,手指轻抚眼角,碰到的是一片湿润。 辞禹那会就决定了,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人,跟魔族有没有关系,他都不会再拘着她,她要回哪里去是她自己的自由。 是他自己走不出当年之事,害怕重蹈覆辙,如今想来,这段时间对这姑娘疑神疑鬼的,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又睡着了?叫你没有反应。”辞禹的声音轻轻的,打开食盒将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闻到味道的沈惟安拉回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意识,她坐直了身子,伸手接住顺势掉下来的巾栉,随手放到一边火急火燎地端起饭碗夹菜吃。 她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回答辞禹的问题:“刚刚神游去了,没有听到。” 辞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沈惟安吃饱喝足后,他才转过头,垂眸看着瓷杯里的茶水,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杯壁,“先前是我疑心太重误会了你,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沈惟安咬着瓷杯边缘,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指了指窗外,“就这向东一百里。” 第47页 “周北镇?” “啊对,就是那里。” “你倒是从未提起过。”辞禹觑了她一眼。 “嗨……”沈惟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管我是不是住哪,反正你把我送到那,我自有办法回去。” 辞禹眯起眼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副娇弱的连半桶水都抬不起来的身子,对她的说法保持怀疑态度。 沈惟安见他这样啧了一声,而后抬起手腕晃了晃,她指着手腕上的青铜细镯,“我要是遇着什么麻烦,就敲三下镯子唤你来行吧?” 辞禹蹙了蹙眉,还真当这镯子是万能的不成? 他没有回话,将手掌覆在那镯子上,掌间绿光闪了闪,过了一会儿他收回了手,“现在就能如你所说那般了。” 她看了看手上的青铜细镯,又晃了晃,旋即对他笑了笑,“嗯!” 去周北镇不是什么难事,瞬移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二人停在周北镇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沈惟安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举起来朝他挥了挥,脸上是雀跃的笑:“就送到这吧。”拜拜,后会无期了。 辞禹略一颔首,“保重。”说完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走各道。全文完(不是)。 第27章 第二十七幕 正在回观灵山路上的辞禹,瞬移到一半发现了不对劲。 先前在长物居住了好些日子的人,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家住何方,这会问她也只说了个模煳的向东一百里,就像是胡诌的一样。 有方法回去?那样废柴的人能有什么方法回去? 辞禹停下来思虑了一阵,越想越不对头,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变,立刻掉头回去。 午后的日头很是勐烈,晒得枝叶花草都焉焉的。走在路上的行人眯起眼,抬手放在额前遮了遮阳光。街道的吆喝声也是稀稀拉拉的,热烘烘的天气里叫人直犯困,好几个看店铺的伙计都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湖面波光粼粼,甚是灼眼。 忽然浮动的湖面上有哗啦啦的响动,有两个人破水而出,最后落在湖中心的小亭子上。 沈惟安两只手撑在木板上,撑起半个身子面朝木板咳嗽,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身下的木地板瞬间淌了一大片水渍。她的双脚还搭在亭子边缘,脚尖的水吧嗒吧嗒地落在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原先她的双脚是拴着一块石头的,辞禹在带她上来的时候将绳子割断了。 辞禹坐在她旁边,身上的水哒啦啦落在木板上,浸润出一片深色。他抿着唇看她,眼眸转了转,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家住大海吗?管的这么宽。”沈惟安咳完后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辞禹转过头,见她已经仰躺在木板上喘气,一张小脸还苍白着,上面沾着水,在湖面水光的反射下,竟生出了一点晶莹感。 辞禹直接伸手往她的脑门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夸张地叫了一声,捂着发红的脑门瞪着他。 “清醒了吗?” “去你大爷的!老子清醒得很。” 湖面的水光晃眼,光影间沈惟安见辞禹似是笑了一下,继而听到他说:“醒了就好。” 沈惟安闭了闭眼,揉了揉脑门之后又放下了手,睁开眼睛望着上头的交错的樑柱出神。 她的声音沉沉的,如浸在水里般带了点密不透风的感觉,“……就剩我一个人了。” 纷杂的片段闪过脑海,模模煳煳,转瞬即逝。 她重重地唿出一口气,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水光潋滟,岸上种了不少柳树,好不容易来了一阵清风,柳条轻轻地摇晃。 辞禹将目光放在水面上,想起以前的自己,因为那件事后也曾想过以死谢罪,后来被辞烨劝说了下来,但也就此一意孤行独居在观灵山。本欲就此与世隔绝,可是少年心性之下还是会想要出去见识一番,于是陆陆续续带回了五个小徒弟。 于是沉寂多年的长物居,渐渐有了烟火气。 连辞烨都说他,从前那般孤僻,如今却是越来越温和了。 想到长物居五个小傢伙喊他“师父”的样子,他不禁合上眼弯了弯唇。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住宅取名‘长物居’吗?” 沈惟安睁开眼,垂下眸看向那个坐在一旁,被水光包裹着的一团身影。 * “师父~小仙女~你们回来啦!”知乐看到背对着夕阳余晖回来的二人,撒丫子奔了过去。 辞禹轻笑着,伸出手臂正要扶住跑过来的知乐,结果沈惟安大步一迈,直接抱起展开双臂将知乐抱起来,笑嘻嘻地说:“对啊。哎呀,出去这一趟遇到的事可多了。” 果然知乐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好奇地看向沈惟安,“什么事呀?” “这个嘛,就是……”沈惟安开始东扯西扯。 辞禹握了握拳,将伸出去的手臂收了回来,咬着牙看着前方的人抱着知乐往前走。 他冷哼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加快了脚步。 知渊和知景端着饭菜出来,知歌和知熙从后院蹿了出来,知渊抬手往要偷吃的知熙头上敲了一记,让他带着知歌洗了手再来吃饭。 第48页 刚出炉的饭菜热气腾腾,香味瀰漫在山野气息的前院。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了下去,天空渐渐黑沉下去,星子一个个接着冒出来。长桌周围的灯亮了起来,一片温暖的橘黄色,席间嘻嘻囔囔,热闹得很。 又是一个与往常无异,舒适至极的夜晚。 吃饱喝足后,沈惟安惬意地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正打算好好享受这徐徐和风,突然耳边响起清脆的碎裂声,声音小小的,有点像一小块玻璃掉下来的声音。 沈惟安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摇摇晃晃飘下来的小光点,条件反射的以为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吓得立刻从摇椅上弹起来,“辞禹!!” 走在迴廊上的辞禹头刚回到一半,一个温软的身体就这样直接扑到他身上,他眉头一皱,训斥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急吼吼的声音打断了:“那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辞禹顺着沈惟安指的方向望去,恰一抬眸,便见满庭飘落的萤光。 前院还能隐约听见欢闹的声音,辞禹略微弯了弯唇,眉眼里透着笑意,连带着语气都带着点愉悦,“因为今天是落夏,这是落夏来时特有的景象。” 说罢他不忘伸手将扒拉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结果刚出力,人就咋咋唿唿地跑出去了,“哇——” 辞禹抬起的手顿了顿,然后收回来放到背后,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惟安跑出去的时候也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声音,所以顺势跑到前院。知歌和知乐一见到她就欢腾地跑过去拉她一块玩。 “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这事啊?”沈惟安还处于惊奇中,笑脸盈盈,语调愉悦的上扬。 知乐扬起脸看她,“你不是说要去睡觉吗?” 知歌也点点头,“是呀,想着你回来太累了,就没有告诉你了。反正每年这个时候都能看见的嘛。” “一年就这一天吶?” 知歌和知乐一起点了点头。 知熙这时沖站在一边说话的三人招手,“快来,有酸梅汁和零嘴吃。” 越来越多的小光点飘落下来。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如夜间有人在晃铃铛一般,听得人整个身心都是舒爽的。 那些光点落在沈惟安身上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些许温热,伸出手掌接了少许,掌心皆是暖暖的,仿佛捧了一堆在发光的小灯泡。 落夏落夏,落下来就是夏天。 沈惟安抿唇笑得开心,一扬手,手上的光点撒在半空中,耳边还能听见细微的“唰啦啦”的声音。 “你们这,真的太有意思了。”沈惟安小跑着往摆上不少吃食的长桌去。 无数的光点从深蓝色的天幕落下来,最后消失在烛影摇晃的大地上。 沈惟安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汁,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唇齿,她享受地眯上眼睛,舔了舔嘴角。她想到了什么,又勐地睁开眼睛,“不如我们去屋顶看?” 席间的五个人皆是愣了愣,往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他们很快一致贊同地点了点头。 坐在屋顶上往下看,隐匿在黑暗中的森林里,纷纷扬扬的都是小光点,隐约还能看见动物在林间奔跑而过。 一大片一大片的光点就如下起了一场会发光的雪,周遭的一切都洋溢在轻轻柔柔的暖意中。 夜间凉风阵阵,此时也说不是到底是温热还是清凉,沈惟安只觉得这两厢搭配在一起落在自己身上,舒适的不得了。 辞禹沐浴完走到前院,竟发现长桌前空无一人。 瞧见了辞禹的知渊朝底下喊了一声:“师父,我们在上面呢。” 辞禹抬头往上一看,他们果然排排坐在屋顶上,唇角露出一点笑意,双脚一点就上了屋顶。 知景倒了一杯酸梅汁递给辞禹,辞禹接过来优哉游哉地喝着。 沈惟安伸了个懒腰,双手便顺势撑到了身后,她半眯起眼睛,对此时此刻十分的享受和满意。 ——后来我想了许久,为什么会在他说了一大串之后,回了一句“那你要不要收留我”,还是因为“好奇心害死猫”吧。对于这个全新的世界我还没有好好地探索一番,至少也要看完这一年八个时节是何样貌再说嘛。唔……要不再写愿望清单什么的? * 落夏一到,气温就渐渐上升了起来。 天气一热,人就容易心生烦躁。 往年辞禹一向都是心如止水,今年这个时候心里却是颇有些不爽快。 说起由头还是因为之前大瀑布里的墓穴一事,竟有多事之人查出辞禹住在观灵山。 道派中想结识攀亲的,想旁敲侧击问藏宝图之事的,想试探一下本人实力的等等,那些人各怀目的上山要找辞禹。他本就有些不厌其烦,索性直接在长物居的二十里内设了迷障,叫那些人如何也找不上门来。 结果没过多久反倒听到了辞家庄传来外界关于他一些流言的消息,这些消息好坏掺杂,算起来倒是好的占了多数。而那些好的里面,都提到了“有一美人兮,骑麒麟而至,恍如谪仙降世”。 辞禹一甩信件,迈步出了房门,找罪魁祸首去,他要好好盘问那傢伙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第49页 第28章 第二十八幕 沈惟安这厢呢,自从听说了有人不怀好意想要上来长物居,于是悄咪咪的和五个人商量着怎么把那些人耍骗的团团转。 五个人估摸也是在辞禹的教育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此番听她以“为保长物居清净”为由说的那些耍骗方式,皆心生兴趣,于是都陪着她瞒着辞禹熘出长物居。 她去把炎荼也叫出来,在它耳边叨叨了一阵,它其实没听太明白她要干嘛,只听明白了要让自己帮个忙,于是也答应了。 第一回先让知渊查了下上山的人的行踪轨迹,然后她坐在炎荼身上,等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 五个人都藏身在不远处,预防有意外情况发生他们能马上出来应对。为了制造她修为高深的景象,知熙和知景还特地在她的面前合力筑了一道屏障,短时间内难以分辨出。 她为了装仙女,特地打扮了一番,靛青烟纱散花裙衬的本就皮肤白皙的人更加空灵飘渺,一头柔顺的长髮挽起来,只系了一条墨绿色的髮带,长长的髮带自然地垂在身后,走起路或是风吹过的时,髮带和裙袂飘逸起来,绝世而登仙。 见惯了沈惟安不好好穿衣服,披头散髮的随意的五个人,初见时,着实惊嘆了一番,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了她好一阵。 她见之非常得意,还在原地转了个圈,“怎样?还行吧?” 五个人纷纷用力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很行!” 沈惟安在等人的闲暇之余将之前的那本旧书拿出来翻阅,看着上面的奇特的文字,她惊觉自己居然都能看懂。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是眼睛看向的是从未见过的文字,在心里却默读成了能理解的汉语。 她眼前一亮,说不定这就是自己的能力,能看懂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文字,虽然听上去还挺鸡肋的,但也好过没有不是。 而后她又想起之前辞烨送了一堆关于某方面二三事的书,心头一嘆,早知道顺出来几本翻翻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有一行人见到了坐在麒麟上姿态慵懒的她。 一位青年走上前拱手行礼,“请问姑娘,可知山上有屋宅?” 沈惟安缓缓抬起眼,娇俏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一笑。恰见那问路的青年眼睛睁大了些,眼里满是惊艷。 这极大地满足了沈惟安的虚荣心,面上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慢悠悠地合上旧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脆生生地回答:“有啊。观灵山只有一处住宅,便是我家先生的住所。你们,是来拜访他的吗?” 青年怔了怔,回过神来,朝她又是一拱手,“是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可是先生只见有缘人。” “不知如何才算是先生的有缘人?” “唔……既然你先见着我了,那我告诉你吧。”沈惟安笑眯眯地望着他,模样十分的乖巧。 青年嘴角噙着笑,“劳烦姑娘了。” “你往西一直走,若能见到一株发光的植物,便知先生所在何处了。”沈惟安很“好心”地告知了他。 青年琢磨了一下她的话,继而再次朝她一拱手,“多谢姑娘了。” 躲在暗处的五个人闻言:嘿嘿,上当了。 长物居坐东向西,沈惟安给指的是相反方向。何况山间想来没有什么发光的植物,就算有,也是山间精怪用来迷惑人的幻象。 青年临走前还回头问她:“不知届时还能否再见到姑娘?” 沈惟安又是一笑:“端看你我有无缘分了。” 等看到那一行人向西走的远远后,沈惟安才捂着嘴笑出声。 除了坑这些上山的修行者外,沈惟安有时还会在山上遇险的百姓中“显灵”,搭救之后在遇险者要跪下谢恩时还要说一句:“这都是我家先生让我做的,他算出山间有人出了意外,唤我出来助人一番。” 于是关于辞禹修为高深莫测,不仅见之需要有缘且他的住所还有如此谪仙之人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而山脚下原先不知道观灵山住了人的百姓们,都纷纷说起了那里住了一位仙人,若是在山间遇难被仙人知晓,会派他座下的仙子前来搭救。 两种说法加在一起,给之前就神秘的人又添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辞家庄的人,当云楚渠将始作俑者告知辞烨时,他噗嗤一笑,摆了摆手表示不必管了。 于是乎,本来常年销声匿迹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知道其存在的辞禹,在经过之前墓穴事件的发酵和现在的传闻,一时间声名远扬,掀起一层又一层浪。 * “站住,又往哪去?” 辞禹面无表情地喊住前面蹦跶的身影。 落夏之后,辞禹收到不少辞家庄送过来的文书,说是庄主不堪重负,希望他能分担着处理一些事务。 这不是第一次,所以辞禹这段日子以来,设好结界后便几乎都待在书房里处理那些日日送来的繁杂事务,吃食都是知渊端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沈惟安他们才会在外闹腾这么久,他都没有发现。 沈惟安今日穿的是一身墨绿色烟纱千水裙,依旧将长发悉数挽起,系了一条同色的髮带,髮带末端各有了两个小铜铃,加上她脚上的铃铛,动起来的时候清脆的铃声铃铃啷啷,增添了不少灵动的气息。 第50页 沈惟安此时抱着变小的炎荼,正要再次“行兇”,闻声后停住脚步,恍恍然地回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辞禹现在怎么会突然叫住她。 趴在她怀里的炎荼见了辞禹,颇为欢快地叫了两声:“嗷嗷。” 午后的阳光明耀灼灼,山间凉风习习,枝叶摇晃,唰唰作响。 她站在树影斑驳中,朝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原先打定要气势汹汹质问的辞禹脚步一顿,这倒是他第一次瞧见她认真装扮过后的模样,也是一怔。 沈惟安看着他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常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原来用在你身上也合适。” 沈惟安听后十分嘚瑟扬起下巴,“嘁,那是因为本仙女天生丽质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嗷!” 辞禹没好气地直接抬手敲了絮絮叨叨自夸的人一记,“说说自己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 沈惟安咬着牙瞪了他一会儿,自然晓得他说的是哪件事,“我这不是为你分忧嘛。” 辞禹睨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里头玩得挺开心的?” 沈惟安大咧咧地笑了,“我在这白吃白喝,能为你分忧自然开心得紧。” 辞禹眯起眼睛孤疑地打量眼前笑容真挚的人,“你倒是油嘴滑舌的很。” 谁知她狡黠一笑,微微倾身,“你又没有亲过我,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 辞禹的脸黑沉了几分,沈惟安见状低下头嗤嗤地笑了起来。 “到此为止,不许再闹了。”辞禹这话说的有些严肃。 沈惟安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不闹了。”心里却道,不闹才怪咧。 辞禹对她装摸做样的乖巧早已学会视而不见,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把炎荼给我。” 沈惟安立刻变成苦瓜脸,“啊……可我还要跟它玩呢……” “嗷……”炎荼在自家主人的眼神下低低地叫了一声。 “不给我也行,那你也别想踏出长物居一步。” 于是沈惟安不情不愿的把炎荼递出去,心里却想:你以为我没有炎荼就不能耍威风咩? 像是听到了她心里话一样,抱着炎荼刚回身踏出两步的辞禹再次回过头,“要是还有一次被我发现了……” “绝对不会!”沈惟安向他保证,心里补全了后半句:被你发现的。 辞禹又看了她一眼,抱着炎荼走了。 沈惟安对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辞禹似有所觉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别过头装作看风景,再转过眼时辞禹已经走出树荫里,走在太阳底下。 明晃晃的阳光毫不顾忌的悉数落在他身上,他一手抱着炎荼,一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身穿白衣的人走在太阳底下,跟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耀眼的很。 沈惟安看着看着,竟然挪不开眼了。 落夏里树间蝉鸣声声,草地上虫叫嘁嘁,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她在脑海里浮现一句——季夏三月,腐草为萤。 辞禹很快便消失在她的眼前,她站在原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蹦跶着跑出长物居。 死猪不怕开水烫,越被教训我越浪。哈哈哈! 虽然没有炎荼,但她很快就能想到其他的替代方法。 只是常言又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回沈惟安哪只是湿鞋,简直就是溺水啊。 第29章 第二十九幕 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有好些人知趣不再上山,但也还有些人仍不死心还要一探究竟。 一拨又一拨的人里面,沈惟安觉得自己都坑的差不多了,而且今天也被辞禹发现了,于是打算最后再玩一回,就收手了。 五个人练完功后皆在草地上休息,不远处的大瀑布水声轰鸣。 沈惟安走过来盘腿坐下,知熙见她手上没有抱着炎荼,于是问道:“咦?炎荼没带来?” 沈惟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这段日子以来也耍骗的差不多了,再来怕会被看出端倪。这样,我来玩一次山中精怪。如何?”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带着他们随意找了一棵大树,站在树下仰头看枝叶繁茂里点点阳光。 知歌问:“要是没人来怎么办呀?” “没事,”沈惟安垂眸看知歌,“我唱歌来吸引别人过来。” 五个人纷纷:“……” 沈惟安一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嘿了一声之后,向他们保证:“我这回肯定好好唱,绝对让你们惊艷的很。”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还记得之前有好几次都是这样,她信誓旦旦地说这回肯定好好唱,结果唱的是: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的昏天黑地~ 或者是这样: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让我离开让我放手你的爱~ 还有这样的: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这唱词奇奇怪怪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她还唱的非常不着调,整体显得非常诡异。 所以五个人神情都很明显:怕了怕了,真的怕了。 第51页 沈惟安双手叉腰,“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村庄,里面有个放羊的小男孩……”她讲了一个“狼来了”的故事,说完后问道:“你们知道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吗?” 知乐说:“你不就是那个骗人的小孩吗?” 知歌说:“我们就是被耍的村民。” 知熙说:“做人还是要实诚。” 知景说:“善心是有限的。” 知渊说:“童言未必无忌。” 沈惟安就知道他们在辞禹的长期教导之下一定都会听出正能量的释义,所以她哼哼道:“全错。” 五个人皆孤疑地望向她。 沈惟安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这说明被人骗了两次之后,第三次一定要相信他。” 五个人一个接一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而后知乐扬声道:“可是你不止骗我们两次啊。” 四人闻言,都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沈惟安表情严肃,伸出左手朝天竖起三根手指。 知歌见了恍然大悟道:“你这样好像戏文里的坏男人,”说着她便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娘子,为夫乃是最后一回纳妾了。” 四个人捂嘴噗嗤一笑。 沈惟安横眉道:“小小年纪不要看这么多戏文,都把你给教坏。”见知歌还要反驳她,她手袖一挥,“去去去,藏好了,这回定叫你们惊艷四座。” 五个人耸了耸肩,都不以为然。 知渊将她送上树枝坐好后,知熙和知景照样合力在她面前施了一道屏障。 待他们藏好后,沈惟安清了清嗓子,正巧此时一片白云飘到了太阳跟前想要瞧底下的热闹,原先明耀灼灼的阳光黯淡了一大半。 然后沈惟安开嗓了,恰如她所说的,她真的认真地唱了一次,原先对她不抱希望的五个人一听,都一个激灵地扑闪着眼睛,仿佛看见了奇蹟一样望着她。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悬空的双脚因为在半空中坐着,露出一点脚踝和系在脚踝上的金鍊子。清脆空灵的歌声飘荡在山林间,半明半暗中,清风徐徐,树上的人衣袂翩飞,铃声铃啷,倒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一样。 这一认真地唱起来,还真是吸引了周围不少的已经开灵的动物,麋鹿啊小兔啊猴子啊……或站着或蹲着仰起头听她唱歌。 除了这些小灵物外,被吸引而来的还有千里迢迢从皇城过来的朗是承。 * 朗是承自从听说了辞禹名号后,对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在此以前早就与舒念珺、甘陵琅、辞烨等一众高手交手过,或输或赢的都有。只是每次都只能在这一小撮人中比武,他早早便腻烦了,而江湖中又迟迟不曾出现新的对手。 手痒的朗是承还曾经踏足妖界和魔界,结果让其兄长给抓了回去,叫娘亲好一顿训。主要是因为那会正是三界混战之际,妖界和魔界向来深不可测,尤其是诡秘至极的魔界。 于是乎朗是承一直对没有和年轻在位的魔王交手深感遗憾,后来还听说魔王在几年前不知所踪,更是惋惜不已。 此番听说了辞禹的事迹,他简直兴奋不已,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了行李从遥远的皇城赶到观灵山。 正走到山间寻找传闻中骑着麒麟的仙子,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歌声,不由得脚步一顿,继而往声源处走去。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一曲唱罢,底下的灵物们欢腾起来。 藏身在附近的五个人正要冲出去欢唿她终于说了一次真话,干了一次实诚的事时,结果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鼓掌声,所以压抑住兴奋的心情,默默藏好。 朗是承施施然地走过来,仰头瞧见坐在树上的女子,一眼就看穿了她面前的屏障看到她没有修为的身体,以及知道藏身在附近的五个人。 他来之前打听到了辞禹不仅有五个小徒弟,最近更是来了一位不可说的女子,现下如此对此一看,十之八。九就是这些人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辞烨那里得知辞禹的住所,主要是那厮装摸做样地表示:“有缘不就能见着了吗?”问他为何不向外界公开弟弟,他也还是一样的话,气的朗是承直跳脚。 朗是承的双手背在身后,笑容温和,一双桃花眼直熘熘地望着她:“观灵山灵气鼎盛,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 树下的男子身穿玄色长衫,衣襟间隐约可见精緻繁复的绣文,玉冠绾起头髮,一根圆润剔透的玉簪贯穿其中,身姿颀长,眉宇轩昂,丰神俊朗。 那人有辞禹所没有呈现过的一种气质,宛如正午时分的烈阳,明艷灼灼,炽热浓烈。 “我啊……”见有这么一个帅哥上钩,沈惟安倚在横在胸前的一根树枝上,单手撑着下巴,晃着一双小脚,笑得陶陶然:“是这山间的山鬼。” 第52页 彼时白云飘去,耀眼的阳光再次毫无遮挡铺满地面。 穿林风吹拂而过,山林中窸窸唰唰声响遍,还糅杂着铃铃啷啷的脆响,树影斑驳间,姿态闲适悠然、模样娇俏调皮的女子映在他的瞳孔中。 彼时朗是承在脑海里只闪过一句话:这一定是个顶有趣的姑娘。 他摸了摸下巴,想到藏身在附近的人,又想到这几人身后的人,于是对她微微一笑,“既如此,在下想要求娶姑娘。” 哈?! 愣住的不只是沈惟安,还有藏身的五个人。 然她将自己定义成“老油条”,很快就反应过来,听出底下的人说出来的话并无几分真意。她悠悠然地打了个哈欠,抬起食指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好呀。” 这回反倒朗是承没有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他笑得颇有深意,又见她举起食指晃了晃,“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不知公子能否听一听?” “请讲。”朗是承确想听听她会说出什么条件,很是期待她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沈惟安挪开视线,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将《河东狮吼》里柳月虹说过的那段经典台词一字不落地背出来:“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这……”真的很惊世骇俗了!听完整段话的朗是承,忽然觉得脑壳有点疼。 原先想要冲出去的五个人听完之后,皆捂住嘴偷偷地笑起来。 “如何?”看着他忽的有些笑不起来的脸,沈惟安笑眯眯地问他。嘁,小样,还想跟我斗? 话已至此,朗是承轻嘆一声,“当然是……” 咔嚓—— 沈惟安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勐地往下坠。 卧!槽!这么粗壮的树枝怎么就tm的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唱的就是屈原写的《山鬼》,唱出来是如何的,推荐听winky诗的《山鬼》哦。 安安认真唱起歌来的时候,还是很有一手哒。 第30章 第三十幕 朗是承食指上的白光还未散去,见到坐在树上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备地掉下来,目光扫了下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果然很快藏身的五个人都纷纷冲出来护在她身边。 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沈惟安抓住知渊的前襟,在他怀里喘气,知歌和知乐围上前,沈惟安站好后对他们说:“放心吧,我没事。” 站在最前头的知熙和知景拿出剑严阵以待,知景道:“阁下这是何意?” “在下是来拜访辞少庄主的。” 沈惟安抱着手臂上前走了一步,“打赢了就告诉你咯。” “姑娘在说笑吗?”那几个小徒弟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切,小样,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咩。 朗是承闻言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瞬移往前。 在听到沈惟安开口后,五个人就已经暗暗准备好了,如今见他瞬移过来,也瞬移在各个方位上。 这个地方在此之前就被他们布下了阵法,这个阵法是辞禹教的,入阵者会被迷惑一剎那,设阵者可以利用这一剎那的时间抢夺先机。 所以等朗是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用麻绳麻熘地绑在了树上。 对于这麻绳上的禁制,朗是承要挣脱实属容易,只是猜想说不定他们会将自己给绑回去,这样就可以顺其自然的知道辞禹的住所,省得他四处找。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要感嘆一下的:“哎……轻敌了。” 沈惟安可没有给他一副投降模样给骗了,早在知渊接住她的时候,就眼神示意知歌通知辞禹过来,让他过来撑场,说辞她都想好了。 朗是承才“沮丧”了没一会儿,辞禹就来了。 辞禹简单地扫了一下现场,还未来得及说话,沈惟安率先奔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仰起头可怜兮兮地说:“你终于来了!那边那个人,”她指了指被他们绑在树上的朗是承,“我们本来在这边玩的好好的,结果他一过来说看上了知歌,要将她掳回去当媳妇儿!” 辞禹一记眼刀甩过去。 朗是承目瞪口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方泼了这么大一盆的脏水过来。他初见辞禹时还惊嘆了一下,和他哥哥长得真像,刚嘚瑟了好在自己出了这么一招不费多少功夫就能见到辞禹,结果…… “不是——”朗是承张嘴就要解释。 沈惟安当然不会他解释的机会,立刻抢着开口:“你看,知歌和知乐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知歌和知乐也是很配合的都扑进知熙的怀里,知熙装作很痛心在安慰她们的样子。 “我说我家先生很厉害的,让他不要乱来。结果他说要连你也一起掳入府邸,然后这个那个。” 朗是承皱紧了眉,完全没想到沈惟安还有这么一手,简直……小人了。 第53页 朗是承见辞禹的脸色已经很差了,急急吼道:“姑娘!我分明是——” “哇啊!他现在还看上我了!快把他扔出去!”沈惟安抓着辞禹的衣袖,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直跺脚。 “餵!”朗是承这一刻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以前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生死关头也是有过几回的,只是现下这有理还说不清的情况,倒真是 第一回了。 辞禹明显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直接瞬移上前,断开绳子并将他拎起来一扔,最后他化作天边的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哇,辞禹好帅!”沈惟安双手握拳放在下巴下面,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辞禹毫不犹豫兼毫不留情地抬手敲了她一记,“回去!” 沈惟安揉了揉自己的头,缩了缩脖子,本就知道瞒不过他,回去大不了就是被训。诫一顿。 * “你跟我过来。” “是是是……” 沈惟安耸了耸肩,跟上前面挺拔的身影。 二人相对而坐在榻上,中间横陈着一张小长桌,桌上堆了不少东西。 沏茶声在席间响起,氤氲的茶香瀰漫在室内。 辞禹端起茶杯,看了眼乖巧地坐着的沈惟安,在心里哼了一声:别以为装乖巧我就会放过你。 “我问你……” 沈惟安不待他说完一句话,先自个交代了:“那人说要见你的,但你又不希望有人打扰嘛。所以我们就略施小计,把他绑在树上咯,等你过来交由你处置咯。” 说完后沈惟安也觉得渴了,伸手要去拿茶杯,被辞禹打了一下。 “我们?”辞禹半眯起眼睛看她。 沈惟安搓着被打的手背,撇了撇嘴,“好吧,都是我的主意。” “你可知那人身上的修为如何?随随便便就乱来。”辞禹那会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知那人修为高深,会被他们绑起来,多半是装的。 “这不就把你给叫来了嘛。”沈惟安趁他喝茶的间隙,换了另一只手去拿杯子。 辞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她伸过来的手,于是又抬手打了她一下。他放下茶杯,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好了后招。” 沈惟安搓着两只被打红了手背,十分哀怨地望着他。 辞禹看了看她的手背,唔,是有点红了。 “手给我看看。” 沈惟安用力地搓了搓手背,把原先快要消退的微红搓成了胭脂红,然后嘟着嘴伸出手背,嗲声嗲气地控诉:“好痛哦……” 辞禹对这说法不置可否,刚刚搓手背的小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他睨了她一眼,接着伸出两只手掌将她的两只握成拳头的手包在一起。 沈惟安瞬间感觉到他掌间流淌过来的清凉,先前还有点热和刺痛的手背很快就没事了。 辞禹稍稍偏过头,看了看包在自己手掌下的两只温软的小手,喃喃了一声:“手好小……” 沈惟安听到了,也看向二人的手,“是耶……” 辞禹松开了手掌,沈惟安却拉住他的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惟安兴致勃勃地翻开他的手掌,然后将自己的手按下去,歪过头调整自己的手放在他掌间的位置。调整好了之后,再定睛一看,她的指甲尖只到他的手指往上数的第三条线上,离指腹还有些距离。 “诶……”她惊奇地看着两只手的对比效果,“这样看我的手真的好小哦。” 辞禹看了看,然后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唔,手这么小,脸也很小,不知道有没有巴掌大? 就这么想着,下一刻他就抬起自己的手掌往她的脸上盖去,刚刚好盖住,温热的鼻息就这样喷在他的掌心。 沈惟安反应不及,不高兴地唔了一声,抬起双手就要将那只作恶的手扯下来。 辞禹率先用了点力,推了推她的脸,在她的手碰到他之前收回了手。 她的头往后仰了仰,没有反应过来的身体顺势往后倒,她马上将双手撑到身后,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你!”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正抿嘴轻笑,泰然自若地抿了一口茶。 辞禹在她要扑上来前先端了一杯倒好的茶放在她前面,接下来就是算帐的事了,“我先前说过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 “你刚才不是都打回来了嘛。”沈惟安不怎么在意地回了一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余光扫到桌上的其中一本书。 这本书堆放在一摞书中,细看下还是能看出些不同的。辞禹是个爱书的人,所以书房里的书都是整整齐齐的,甚至连褶皱都没有。可是这一本不仅有褶皱,而且书皮都有毛边了,书角好似还被压过。 “你以为这就完了?接下来——”辞禹见她听得不认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些什么,然后闭嘴了。 她好奇心作祟,直接伸手抽过那本书,翻开来一看,瞪大了眼睛。她又翻了几页,啧啧不断,“好啊你。腰斩、五马分尸、勒死这些都算是小的了,还有什么先在身上砍下几道深口子,在其汨汨流血之际浸入盐水缸里。什么将其身上的肉先切下十来片,再当着面烤炙后餵狗,还有放血,先是在其身上割几道口子,血停了后第二天再割,直到血流尽而死……” 第54页 辞禹握着拳放在唇上轻咳两声,挪开视线,仿佛这书上写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 “挺熘的嘛你,满清十大酷刑都不够看的。”沈惟安唰唰又翻了几页,接着又不解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为什么还要留我这么久?” “你又是如何得知写的是你?”辞禹不与她的目光对在一起,望向门外。 沈惟安翻开开头的一页,举到他面前,食指指着上头的字,“‘如何杀死那只蠢知了’这句话看见没?” 辞禹抬手压下快怼到他鼻子的书,目光对上她的眼睛,颇有解释的意味道:“先前你身份不明,又那般爱闹事……”说到后面他有点心虚地挪开视线,喝了一口茶,“不过想想罢了。” “嘁。”沈惟安白了他一眼,翻到了没有文字,只有图形的一页,看了许久都没有看明白,于是指着那页问他,“这又是什么刑罚?” 辞禹只扫了一眼,接着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定时定错时间…我是猪…… 第31章 第三十一幕 那一页上画满了圆圈和一竖,一排圆圈对应着一排一竖。 辞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更记得因什么缘由画下的。他一边心道:啧,要不是这只蠢知了说了那种话,我怎么会这么冲动;一边面上风轻云淡地表示:“不过是胡乱画的罢了。” 沈惟安往后翻,后面写的东西也是一些刑罚,唯独这一页是图形的,“我不信,你给我老实交代。” 辞禹自然不会告知,所以他转过视线对她说:“你少在这跟我嚷嚷,你敢保证你自己心里没有小九九吗?” 沈惟安一愣,然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怎么没有,什么把他扔进牛粪堆里全身滚个遍然后绑在树上自然风干;什么化身容嬷嬷给他扎针直到戳成马蜂窝为止,还要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都扎进银针;什么把他埋在土里只露出头,在头上开个洞不让他死,然后往那个洞倒辣椒油…… 先前的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辞禹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晓被自己说中了,冷哼了一声,旋即又想起一直被打断的对于她的处罚,继续道:“从今日起,不许踏出长物居半步,而且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什么?!”沈惟安嗒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面上,茶水溅出几滴。 “简言之,我在书房处理事务,你便要在书房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why?”沈惟安激动到站起来对他飙英文。 辞禹眉头一皱,“好好说话。” “我拒绝,我有人身自由权,你不能侵犯我的合法权益。”沈惟安义正言辞道。 辞禹不理她,悠悠道:“你现在吃的用的穿的住的……” 沈惟安一下子就怂了,刚才还气势凛然的人,此刻扑通一声跪下,“爹,我错了。”金主爸爸万岁。 辞禹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又听了她一点骨气都没有的话后,直接气笑了:“少占我便宜。” 她一听,故意曲解他意思,不怀好意地沖他笑了笑,“噢哟,难怪你要我在书房陪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你是想……” 他真是佩服了她的想像力,与他说的根本不在同一个点上。他刚抬起眼准备再教训她一顿,却看到那厮已经解开上衣的带子,脱了一半见他看过来便朝他扑过来。 落夏里二人穿的布料都很轻薄,是以,辞禹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身体轮廓。 沈惟安从他胸膛上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他,软糯糯地说道:“占便宜嘛,得这样占。”说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 辞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见她像只翘着尾巴正得意的猫咪一般趴在自己身上,蹙着眉沉默了一下。 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所以即便是贴的这么近,该有的不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默了片刻后,他说:“我数到三,你若还不起来,今早大哥送来的那盒玉佩你就——” 沈惟安眼睛倏忽一亮,还没有等他说完就麻熘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乖乖巧巧地跪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辞烨偶尔会派人送东西过来长物居,有回送来的东西里面有枚玉佩很好看,辞禹见她欢喜不以为然地告诉她这不过是比较普通的样式,还有更多好看。为此沈惟安缠了他好几天,说要看更多好看的样式和更珍贵的玉石。 女人嘛,除了爱美,更爱美的东西。 辞禹瞥了她一眼,慢慢坐起来,“衣服穿好。” “好哒~” 跟着辞禹往外走的沈惟安非常高兴,心里直念叨:玉佩玉佩…… 辞禹偏过眼看跟得了一块糖的小孩一样雀跃的人,弯唇微微一笑。 嘁,想治你还不简单。 * 翌日。 辞禹半点也不理会沈惟安的撒泼滚打,直接将她拎到书房扔在榻上,然后径直往书桌上走去。 沈惟安在他背后龇牙咧嘴了一阵,虽然门边就在眼前,但她还是不敢跑。因为她想到知渊他们不仅要应付辞禹布置更为严苛的练功要求,而且每晚都要抄写十遍功法口诀,还不许用法术抄书,还得让他检查到过关了才能去睡觉。 第55页 沈惟安哀嘆一声,只好认命。 见辞禹自顾自地开始忙起来,沈惟安在书房里转悠,然后看见了摆在角落里的箱子。她站在箱子前面摸着下巴想了想,想起这是之前她说了辞禹不行后,辞烨派人送来的箱子。 于是沈惟安很是雀跃地打开盖子,随手摸出几本书,盘腿坐在榻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美人薄裙一撕,白兔轻颤,檀口微张,娇声喘喘,丹穴津津”,什么“高楼月夜,床幔波涛阵阵似海啸而来,早暮微露仍不尽兴,三日后而止,神清气爽也”…… 还有各种y,有的还十分的“惊心动魄”——比如在生长在悬崖上的大树上搭个鞦韆,然后两人在一边盪鞦韆一边这个那个;更有甚者从高空坠落,享受其中的刺激感和下坠感…… 真的,会法术就是比不会法术的更多花样更敢玩。 她想起印度人练瑜伽的原因,就是因为床上姿势太少,所以才想出了各种高难度的花样来增加趣味。莫非这个修仙世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唔……难怪有人说,性是第一生产力。果然是实践出真知。 沈惟安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还笑得在榻上滚来滚去,时不时还点评一下:“哦嚯哈哈哈……流弊流弊……这个熘熘熘啊……” 最后连专注于处理事务的辞禹都被影响到了,他顿了顿手中的毛笔,蹙着眉抬眼望向笑得花枝乱颤的沈惟安。 他想了想自己的书房里不可能有什么写笑话的书,那本极有可能是《异闻天书》的古书更不可能有什么好笑的内容,就算是趣味轶事也没理由让她笑成这样。他又看了看,发现那本古书被她随手扔在一边。 所以这傢伙在笑什么? 辞禹忍了忍,没忍住。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往那边走过去。 他站在她身后瞥了眼书上的内容,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你从哪里找来的?” 沈惟安随手一指,“那啊。”旋即又感嘆道:“你哥真的太够意思了,给的都是精品啊精品,瞧这文采,看这画风,不错不错。” “……”辞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默了片刻才说:“怎么,你春心荡漾,想试试?” 沈惟安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捧着的书,“嘿呀,我这叫精神愉悦,你懂不懂?真的来就不好玩了嘛。” 又是一个辞禹从未见过的说辞和态度,他略感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古书,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翻开书页,然后在上面施了一个小法术,防止被她老是这么随手一扔给扔坏了。 辞禹刚把古书放好,就感到了长物居另一边传来的异动,他一手拎起还在兴致勃勃看书的沈惟安就往外瞬移而去。至于为什么要带着她,主要是怕他走了这厮又熘出去搞事情。 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沈惟安就这么被扯走了,都快到了才反应过来,“诶诶诶,你干嘛?我对野。合可没有兴趣。” 到了岸边的辞禹闻言毫不客气地抬手敲了她一记,冷哼一声:“我就是中了春。药去自残,也绝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心思。” 沈惟安啧啧两声,抽出自己的手臂甩了甩,“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看你就是口嫌体直。” “口嫌体直?” “啊……”沈惟安凑近他的身体,缓声道:“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的意思。” 辞禹垂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写满了不耐,伸出手臂一把将快要腻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厚颜无耻。”辞禹瞪了她一眼,转过身望向湖面。 沈惟安站好后捂住嘴嘻嘻地笑起来,然后问:“来这里干嘛?” 话音未落,天空快速地坠下两道光束,嘭的一声砸在湖面上,溅起一丈高的水花,巨兽声接连响起。 “卧槽。”沈惟安被惊到,立刻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辞禹身后,随后又想起什么,“那炎荼?” 辞禹嗯了一声,“在打架。” 沈惟安怔了怔,看向辞禹平静的脸,又注意到他轻蹙的眉。说他不担心是不可能,不然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他现在这样虽然是要让炎荼自己解决,但一旦出现什么差池他一定会立刻出手。 真的很像…… “哇哦,你这样看上去,真的很像老父亲在看自己儿子打架哦。”沈惟安很真诚地点评道。 辞禹僵了僵脸色,偏过头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她望向在湖面上打着架纠缠在一起的两只巨兽,一只是麒麟,另一只是白虎。 “诶,那只白虎是公的还是母的?” 辞禹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是答道:“公的。”他是根据那只白虎散发的气息判断的。 辞禹说完之后沈惟安眼前一亮,“诶——” 辞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这突然的兴奋是怎么回事,“怎么?” 沈惟安捂着嘴嘻嘻一笑,语气带了点暧昧:“基情四射相爱相杀的基友情嘻嘻嘻。” 第56页 “……”辞禹见她这副模样便知这厮肯定想歪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幕 沈惟安抱着身上挂了彩、刚上好药的缩小版炎荼坐在榻上,她对萌兽没有抵抗力,轻轻地揉捏它的爪子问:“你为什么会跟那只白虎打架啊?” “嗷嗷。”我不知道啊。 由于之前那段日子沈惟安天天和炎荼待在一起,如今也是能七八分听懂它的话了,“啊,那它是特地来找你麻烦的?” “嗷。”是啊。 沈惟安半眯起眼哦了长长的一声,辞禹一顿,转过眼看她。 “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炎荼先是一愣,然后很生气地嗷了一声,从她掌间抽出那只被她揉捏的前爪,用力地拍在她的手臂上。 “嗷。”这回轮到沈惟安叫了,她抬手摸了摸炎荼的头,安抚道:“好嘛好嘛,我随口说说的。” 辞禹的眼神很明显:活该。 炎荼还是很气,在她腿上踩了一个圈,拿屁股对着她。 沈惟安笑呵呵的给它顺毛,弯下腰讨好地说:“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到时候去找他算帐哦,让他欺负我们炎荼来着。” “嗷嗷嗷!”我才没有被欺负! “那也要算帐,扰了你清净,该打!” 辞禹偏过眼见她好声好气地哄着炎荼,大概是被她带到了,心想:真像安抚儿子的娘亲。想完之后又回忆起她之前在岸边说自己像老父亲的话,他的神色一敛,又在心里改口道:丫鬟在哄小少爷。 最后她哄好了炎荼,炎荼在她的怀里拱了拱,“炎荼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不可。”辞禹放下手中的茶杯。 “为什么?”沈惟安嘟起嘴。 “炎荼虽然还不能化人形,但是已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俩睡一起,不合适。” 沈惟安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嘿呀,我没——” “你别误会,”辞禹看着她,“我是怕你毁了炎荼的清誉。” “……呸。”沈惟安摸了摸炎荼,“可惜我们早就在一起睡了。”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场绑架留下来的阴影,让她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所以她就把炎荼抱过来。这段日子以来它都是睡在她的手边,她要是害怕,伸手摸一摸它就没那么怕了。 辞禹睁了睁眼睛,“你……!”而后他握了握拳,又道:“从今日起禁止。” 沈惟安白了他一眼,将炎荼放在茶几上,“你让炎荼选,看它愿不愿意跟我睡。” 辞禹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炎荼。 炎荼看了看笑眯眯的沈惟安,又看了看面色如霜的辞禹,踌躇了一下,果断跳入沈惟安的怀抱,将头埋进她的臂弯里。 沈惟安笑得花枝乱颠,看了眼脸色发青的辞禹,揶揄道:“哎呀,失去儿子宠爱的老父亲好可怜哦。” 辞禹气得拂袖而去。 最后的结局是沈惟安没能如愿和炎荼一起睡,沈惟安去找辞禹,两个人互相嘲讽了一番后,辞禹鄙视她:“你多大个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沈惟安啧了一声,然后挪开视线摸了摸脸颊,嘟嘟囔囔的把原因说了一遍。 辞禹睨了她一眼,“墓穴那次怎么不见你这么怕啊?” “谁说的,那次回来我好一段时间都是左手抱着知歌,右手揽着知乐睡觉的。”沈惟安说的时候一脸怀念,这回之所以没有这样,主要是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遇到的事情。 辞禹听完后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你……!” “诶诶诶,”沈惟安没好气地拍掉他指着自己的手指,“你干嘛这幅表情,弄得我跟拐跑你家姑娘的坏小子一样。” “……”差别很大吗? 辞禹推了推她的肩膀,“回去。” “我要炎荼!” “做梦。” “那我去找知歌知乐。” “你敢?!” “那我跟你睡。” 辞禹愣住了。 他一直都知道眼前这货厚颜无耻,也没有道德伦理可言,但没想到她这么没有底线! 辞禹还在想着是把人直接扔出去,还是教训一顿再把人扔出去,她已经咻的一下跑到了他的床边,一个鲤鱼翻身抓着他的被子咕噜咕噜地滚进最里侧,把自己裹成一个虫蛹。 山间的夜晚很是清凉,加上他的房间通风性又好,所以她就是这样裹着薄被也不会觉得热。 辞禹迈步到床边时就看到跟一条虫一样躺在最西侧的人,气得直咬牙:“你给我滚下来!” 他的厢房放的是大床,完全够四个人一起睡,所以她这滚到最里面,他站在外面难以拉她出来。 沈惟安是知道的,于是她露出一双眼睛,絮絮叨叨地讲:“反正你的床这么大,我睡相很好的,你就当床上团了一床被子好了,不用管我的,晚安。” “蠢、知、了!” “唿,唿,唿……”沈惟安唿唿出声,“睡着了。” 辞禹气得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床边,深唿吸几口气。他发现自从遇上这货后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忍耐力也是越来越好了,最后他说:“你要是有一点不安分,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第57页 被窝里的人回答他的是平缓的唿吸声。 * 一晚上很是平静的过去,太阳照常升起,照耀大地。 辞禹也没想到她睡得这么安稳,占得那点位置几乎没有挪过。他想了想,决定趁她还在熟睡的时候把她拉到床中间,最好弄乱一点被子,然后在愤怒地叫她起床,顺理成章地赶她出去。 他挪过去,手刚搭在她盖在身上的被子上,她毫无徵兆的就醒了。 睁了睁朦胧的双眼,眨了下眼睛,接着他看见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露出来的眼睛弯的像月牙。 照这个姿势看,倒像是他按捺不住要对她做些什么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瞬移到洗脸盆前,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拧巾栉洗脸。 沈惟安在被窝伸了伸懒腰,然后掀开被子从最里侧滚到最外侧,蹦蹦跳跳地走了,临走前还十分欢快地说了一句:“我还会再回来哒。” 辞禹的身体僵了僵,回过头看到乱成一团的床,青筋跳了跳,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把某人神不知鬼不觉弄消失掉,而且五个小傢伙还能理所应当的接受? 辞禹在厢房里头疼了许久,还没有找到两全的方法,觉得还是先放一放,吃早饭要紧。没想到他走到庭院,长桌上只余粥菜,人都跑光了。 “……”辞禹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沈惟安和五个人倒是没有走的太远,只是吃完早饭去找昨天那只白虎算算帐而已。 今日那只白虎化了人形在山间行走,因为昨日和炎荼大动干戈地打了一架,所以非常顺利的就被知熙和知景擒住,被双剑抵在肩上,双膝跪下。 其他三人站在沈惟安身后,她像个山大王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石头上,见白虎背着一个竹筐,竹筐里放了些草本植物,鞋上都是泥泞。 沈惟安的心思转了转,她之前在辞禹的书房翻过书籍,那些草本植物她看得出来是一些用来治疗的草药,但是有几株是不能放在一起制作的,所以辞禹在书上特别标明了采这几味草药时要分开来放。而他鞋上泥泞沾了几片浅黄色的细花瓣,她记得在长物居五里外的地方长了许多,下一处长了这种花的,在辞禹布置的迷障外。 沈惟安眼睛缓缓抬起,随口问道:“你去採药啊?” 白虎冷哼出声,别过头。 沈惟安又问道:“你去找炎荼打架,不会是喜欢炎荼吧?” “放屁!”白虎终于开口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 白虎听她越说越离谱,打断她的话:“是他不识好歹,我是因为旎旎才找他打架的。”一番话说得很是愤慨。 沈惟安别有深意地哦了长长的一声:“原来是因为姑娘啊。” 白虎立刻在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 “二小姐,前头被人设了迷障,我们走不进去。” 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停在山间,每匹马的马鞍上绣有“甘”字的字样,两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单膝下跪,向坐在骏马上的圣灵城二小姐甘陵霖禀告他们探查到的事项。 垂下眼眸的甘陵霖慢慢抬起眼往前前方,跪下的其中一人回答:“我们几乎翻遍观灵山也不曾找到那两个妖怪的踪迹,而观灵山只有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辞少庄主住,这迷障极有可能是他布置的。” “辞家庄……这事要是把辞家庄牵扯进来,可就不好脱手了……”甘陵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去查查,这辞少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二人领命,翻身上马正要离开时,甘陵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她笑得嫣然,“前些日子听说郎家的小王爷要来观灵山,你们都见着他了吗?” 在她右后侧的人开口:“回二小姐,前来观灵山的道派诸多,却没有见到小王爷。” “那便是了,他有法子进去,本小姐自然也有。”甘陵霖微抬起下巴,“千落,你跟本小姐来,其他人在这迷障的三里外守着,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即拿下。” 众人浩浩荡荡地应了一声:“是!” 第33章 第三十三幕 回来之后沈惟安躺在树下的摇椅上假寐,回想今早发生的事情。 在她的套话之下,那只白虎妖叫白羧,他喜欢的是只兔子精,叫旎旎。据他所说他是在某一日遇见旎旎并对她一见钟情,只是因为害羞所以一直没敢上前表白心意。可没有想到前日旎旎居然和炎荼告白被拒绝了,他看着她哭着跑出去,于是一气之下就找炎荼打架去了。 于是沈惟安说:“那我帮你啊。” 白羧不解地看着她。 沈惟安煞有其事地回答:“不是有句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我要是帮你促成一桩姻缘,那就相当于建了十座庙,啧,这可是大功德啊,我得管。” 沈惟安会管这事,完全是按照她对白羧的推测来的。白羧身上的疑点不少,首先是他们一出来就能顺利找到他和他身上的东西可以判断,他可能一直在那附近徘徊,等着他们出现的时候再上前假装偶遇。 其次是在对话时,她在找到“旎旎”这个重点时,白羧明显吃惊了一下,来表达自己说漏了嘴。可是真正的吃惊表情都是转瞬即逝的,超过一秒便是假装的。 第58页 最后在描述他和旎旎的事情时,顺利且准确的按照时间顺序来,简直像是将一个写好的故事背下来一样。 沈惟安由此可知白羧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接近长物居,至于要接近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还有待考察。 辞禹忙完之后,起身到外面走走。厨房那边飘来了阵阵香味,后院有打打闹闹的声音,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要往前院走的辞禹脚步一转,走去沈惟安经常待着的大树底下,果然看见她躺在摇椅上。 辞禹还憋着气,迈步走上前,手放在摇椅上用力一摇,原本停止摇晃的摇椅立刻晃得厉害。沈惟安还以为地震,吓得立刻睁开眼,挣扎着要起身,但是她的重心在后,硬是没能顺利的起来。 辞禹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不少。 沈惟安瞥见人影的时候,就猜到是谁干的,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想要藉此站起来。 辞禹皱起眉,拂袖要甩开她的手,这一力道不平衡,就被她往摇椅上扯,她见他要倒过来,立刻扭过身,他倒在腾出来的位置上。 摇椅依旧晃得厉害,两个人对视一眼后,果断在摇椅上厮打起来。打着打着摇椅一歪,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辞禹不偏不倚地压在沈惟安身上。 她的头磕在地上,痛得她嘶了几声,他的手臂被压在她身下,摇椅倒在他的背上,他蹙了蹙眉,抽出自己的手臂撑在她耳边。 沈惟安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使力推了推,“起来起来,要被你压扁了。” 辞禹眯了下眼睛,“哦,我要是不起来呢?” 沈惟安顿了顿,接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嫣然一笑:“这么说,你对我有意思咯?” 辞禹轻笑一声,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缓慢地说道:“白日做梦。”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却只注意到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是大瀑布下的那口幽深的潭水,深邃又危险,仿佛再多看几眼连灵魂都要掉进去;但他眼里又有亮光,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偏生出勾引的味道来。 沈惟安眨了下眼睛,抬起食指抚上他的眼尾,真诚地赞嘆:“你的眼睛真漂亮。” 辞禹那几句没说出口的嘲讽话堵在嘴边,他总是跟不上她的思路,这回也不例外。他愣了一下,接着翻过身离开她身上,在他要站起身时,她扯住他的衣角。 “诶,等等,我有事跟你说。”沈惟安扯着他的衣角顺势盘腿坐在地上。 辞禹脸色带了点不耐烦,被她扯着也坐了下来,顺道整理整理了自己身上方才被扯乱的衣服。 沈惟安便开始跟他叙述今早发生的事情,他一边听着,一边看到她已经散落的头髮搭在肩上和滑到手臂上的衣服,露出大半个肩膀。 落夏倏忽而过,灼阳就快到了,午间的太阳很是扎眼,斑驳的光影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白的晃眼。 辞禹稍偏过头,伸手将她的衣服拉上去,又因为歪歪扭扭的不太好看,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整理好衣襟。 沈惟安只顾着自己讲,不管他在干什么,说到一半山间的风吹拂过来,碎发飘到她的嘴角,她抬手将那缕不听话的髮丝捋好别到耳后。 垂下手的那一瞬间正好和辞禹收回去的手擦过,正在滔滔不绝讲自己见解的沈惟安没有注意到,辞禹却清楚的感受到了。温热的皮肤滑过他的手背,像是带着一道细小的闪电在他手背上蔓延开,引得身体都僵了僵。 “所以我觉得不仅这白羧有问题,这旎旎肯定也有问题,说不定还是一伙的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是针对长物居的。”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让五个小傢伙出去锻鍊锻鍊,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白羧的说法。一个个的都被你养成傻白甜了。” “傻白甜?” “唔,就是……”沈惟安一下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个词,毕竟这个词在有毒的国产剧浸染下,已经快发展成黑词了,她轻咳一声说:“就是天真无邪的意思,嗯。” 辞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他不认为五个小傢伙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他们常年待在长物居,见人的机会少,遇到的事情也少,何况他们出去找那只白虎妖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听她的讲述,见面时间也不长,仅能从这点对话内容和身上细微的不同推测出这么多内容,眼光,见识,人生经歷都少不了。 所以辞禹问她:“你今年几岁?” 沈惟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后,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二十七啊。” 辞禹望向她的眼神有点微妙,毕竟二十七岁在他们这么修道者的眼中,和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沈惟安见他这个眼神还以为他是“没想到你这么大了”的意思,于是十分雀跃地捧着自己的脸颊,“哎呀,我知道我看起来比较小啦。” 他蹙了蹙眉,而后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才说:“哦,我还以为你四十了。” 沈惟安的脸色晴转阴,立刻起身一边怒吼一边追上去:“混蛋!你说什么呢!” 第59页 “好了,”辞禹在她要挥手打上来时抚上她的后脑勺起包了的地方,“真有活力,摔成这样都不喊疼的?”说着掌间闪着橘黄色的光芒,替她消肿。 沈惟安觉得惊奇,这厮怎么会这么好人,又想了一下,才心道:哦,原来是因为之前夸他眼睛好看。嘁,是个人都喜欢听好话果然没错。 “反正有辞禹在嘛。” 辞禹垂下眼眸,看她弯起眉眼笑眯眯地望着他,觉得这话不止这么简单,“怎么?又想去以身犯险?不是都怕到不敢一个人睡了吗?”他收回手背到身后。 沈惟安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臂,她晃了晃手腕上青铜细镯,“不是有这个吗?” 辞禹顿了顿脚步,抬手敲了她脑袋一记,“你啊,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若真是遇到什么险境,就算让你敲了三下,也难说你能不能撑到我赶过去。” 沈惟安倒是不在乎这事,她摆了摆手,“你都说我没修为啦,要弄死我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所以反而会让我更安全。”很简单的理由,随时都可以弄死的话,反而不会这么着急,甚至会忽视。 辞禹听她这言论也是稀奇,“我看还是把镯子收回来,你能安分点。” “不行不行。”沈惟安立马捂住镯子往前跑,“给了我就是我的。” 辞禹站在后面无奈地摇了摇头,既弱小又爱找事的傢伙,真麻烦。 二人先后到了前院,沈惟安率先看到坐在长桌边多出来的那个人朝她挥手微笑,脚步顿了顿。辞禹是紧跟着看到的,沈惟安随即感到背嵴一凉,仿佛听到辞禹在身后跟她说:你这傢伙死定了。 * 甘陵霖和千落花了半天的时间进了迷障,破解到一半,甘陵霖决定先返回,毕竟他们身上的灵力都消耗了不少,要回去修整一番。 午后的太阳依旧勐烈,要不是山间大树多,树荫一大片接着一大片,能把人晒得睁不开眼。 在营地扎守的人看到甘陵霖的马匹,有一个骑着马的人先行过去到她身边,她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回禀二小姐,我们在这山间还发现了天舒谷的人,偷偷跟着前去,发现他们驻扎在观灵山最北侧。领队的人……”他顿了顿,抬眸看了下甘陵霖,“是舒念珺。” 甘陵霖一下子笑出了声,抬头望向北侧,一道道倾斜下来的阳光交错在树林间,“有意思。本小姐才知道这观灵山原来是块宝地,什么有名大人物都到了。” 甘陵霖牵着缰绳带着马扭了个方向,“千落继续破解迷障,”她看向跟自己禀告的人,“你去叫上五十个人,二十个明着跟,三十个暗着跟。” 吩咐完后甘陵霖抬起头望向前方,双腿夹了夹马腹,“本小姐要去找舒大小姐叙叙旧。” 作者有话要说: 上面说到的一些识破谎言的心理知识是百度来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幕 朗是承是在迷障外遇到他们的,那天虽然被辞禹扔了出去,但是他很快回来根据他们留下的一点气息,最后找到了长物居。 知乐是最先看到他的,“啊,是你,你怎么来了?” 朗是承站在原地,和蔼地笑了笑,“我是来——” “啊!二师兄二师兄,人贩子来了人贩子来了。”知乐扭头就跑。 朗是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嘶……谁教这丫头这么说话的?” 知熙跑出来看到人后,立刻将知乐拉在身后,“你来做什么?” 声响一出,知歌也跑了出来,然后掉头往厨房跑去。 知渊听了知歌的话,不慌不忙的将最后一道菜铲起来放在盘子上,“只不过也是来拜访师父的而已,上回的事都是陪着小仙女玩闹的,你忘了?” “是哦……”知歌也不紧张了,端过知渊手上的那盘热菜,突然想到了什么,“惨了,那师父会不会向上次那样罚我们?” 知景让她宽心,“总归罪魁祸首不在我们这。” 知歌哦了长长的一声,三个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嘴上都挂着笑。 他们三个走到前院时,朗是承和知熙已经过完了招,朗是承使的招式知熙都没有见过,甚是惊奇。朗是承见状表示如果他愿意学自己要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又拿出从皇城里带来的新奇小玩意给知乐,然后两个小傢伙开开心心地跟他聊了起来。 三个人礼貌地朝朗是承点了点头,将饭菜一一摆上桌。 朗是承先是觉得这些小孩们单纯可爱,又见他们围桌等吃饭的样子,生出一丝丝温馨感,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一群人坐在一起吃过饭,更没有这么默契友爱的感情。 他突然有点明白辞禹怎么愿意隐居在这样的地方,还费尽心思的要弄个迷障不让外人打扰。 知渊见有人来了,于是也舀了一碗饭递给朗是承,“请用。” 朗是承抬起头看他,眼睛睁了睁,多看了两眼知渊,正要对他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换了个问题:“你师父和那个姑娘呢?” “师父和小仙女一会儿就过来了。” “小仙女?” 第60页 知乐抢着回答:“小仙女就叫小仙女,她就是我们的小仙女。” 知歌和知熙贊同地点了点头,知景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朗是承挑了挑眉,什么小仙女,这一听就是个假名字,不愿意用真名的,目的都是不想跟之前的自己牵扯上关系的,要么是卧底,要么就是自己的原因。不过这是人家的事,他过来不过是想和辞禹过过招,不需要去探别人的底,更何况…… 朗是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知渊。 没过一会儿,辞禹和沈惟安就走过来了,朗是承见了十分友好地朝沈惟安挥了挥手,结果两人见了他之后,脸色都不是很好。 朗是承差点没忍住去找镜子照照,怎么每个人见了他都跟见了瘟神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很友好了啊。 沈惟安扭过身跟辞禹说:“首先,他是来找你的,我之前已经帮过你一回了让你多了几日清净,现在他自己能找来是他自己的本事,这我就管不着了。”说完也不管辞禹的脸色如何,一熘烟的往长桌边跑去,坐在离辞禹老远的位置上。 辞禹瞥了她一眼,朗是承已经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掌,“在下朗是承,幸会。” 辞禹垂眸看了眼伸向自己的手,想起前不久辞烨来信说郎家的小王爷前来找,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修道之人虽有几家独大的趋势,但在皇族上该给的面子都是要给的,何况朗是承也做什么让辞禹反感的事情,于是他也伸手和朗是承握了握,“辞禹,幸会。” 沈惟安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仔细打量朗是承,这人一身贵胄之气,身姿颀长,身穿的绸缎和上面的绣纹都属上上乘。刚才她又听到知乐说起朗是承是从皇城来的,“你不会是个王爷吧?” 朗是承闻言回过头,轻挑了挑眉,然后煞有其事地说:“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你之前对本王的无理行为……” 沈惟安改为双手撑着下巴,笑得像朵花一样看着他,“天高皇帝远,你要是死在这,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朗是承轻笑出声,定定地看着她,挺真诚地说:“我真是越来越想娶你了。” 辞禹各看了两人一眼,微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舒念珺正坐在喝茶,茶沿搭在唇边,氤氲香馥的茶水刚碰到唇瓣就有人来报,“大小姐,是圣灵城的人。” 舒念珺皱了皱眉,端着茶杯嗒的一声砸在左手边的小桌上,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她不爽快地抿了抿唇,“再泡杯茶来。” 茶刚泡好,人就到了。 甘陵霖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抛给一个下属,便双手背在身后朝舒念珺走了过去,“舒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舒念珺微微一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把甘二小姐给吹来了。” 甘陵霖款款落座,端起茶杯半掀茶盖,闻了闻茶香,“枫天露,舒大小姐果真会喝。” 舒念珺没有回答,左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甘陵霖细细地呷了一口茶,看着前方停止行动坐下来休息的天舒谷子弟,“郎家的小王爷也过来了,舒大小姐知不知道这事?” “是承也——”舒念珺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甘陵霖,很快又顿住了话头,她别过头,面色恢復平静道:“来了便来了。” “你不想知道他来做什么?” 舒念珺冷哼一声,“总归不会是来找我的。” 甘陵霖莞尔一笑,“不错,他是来找辞少庄主的。”甘陵霖一早便知舒念珺对朗是承虽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但也是放在了心上。 天舒谷和圣灵城实力相当,一向在暗地里较劲,若是舒念珺和朗是承走到了一起,对圣灵城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幸而甘陵霖也发现朗是承对舒念珺始终以礼相待,加上她也经常暗地里在两人之间从中作梗,是以二人的关系这么多年以来未曾有过一丝进展。 舒念珺咬了咬牙,捏了捏拳头后放缓唿吸,“那甘二小姐又是为何而来?” “若我说我是追求小王爷而来,舒大小姐信吗?” 舒念珺望向她的眼神很是不善。 甘陵霖见了连忙摆手笑了笑,“误会误会,开个玩笑而已。” 舒念珺眼神的不喜更加明显,除了对甘陵霖揶揄自己的不满外,更多的是对朗是承的愤懑,她喜欢他都已经明显到连甘陵霖都看出来了,他却一点都没发现,说到底还是不在意。 “你到底来干什么?”舒念珺收回视线,语气也不再无波无澜。 甘陵霖对于自己触动了舒念珺的那根弦表示很满意,面上却敛了敛神色,说:“有两只没长眼的妖怪偷了进贡给我大哥东西,那些东西是我大哥从沧澜山带回来的。这不遣了我这个妹妹去给他追回来嘛,我要是办砸了这件事,少不了要给他一顿训的。” “能让甘二小姐亲自出马,看来丢的是个宝贝啊。”舒念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丢了东西是真的,但丢了什么东西,不好说。 甘陵霖端起茶杯又喝了两口茶,笑了两声,“我大哥要的东西,自然是宝贝。就是不知舒大小姐在这入云峰做什么了?” 第61页 观灵山的最北侧是入云峰,整个山峰高耸入云,上端层层白云遮挡,难见山顶。 舒念珺敲了敲扶手,微抬起头看了看入云峰,不咸不淡地回答:“入云峰人杰地灵,我想来这里找块风水宝地建个住居,闲时来住上一住。恰好辞少庄主住在观灵山,我也好去拜访拜访。” 甘陵霖自然也没有全信她的话,找地是真的,至于找的是什么地,有待商榷。“舒大小姐果然非同凡响,连找个居所都这么别致。” “甘二小姐和甘少主的兄妹之情也让我佩服,丢了个东西都要你亲自前来。” 二人对视一眼,各有各的想法。 * 朗是承一说要跟辞禹过招,辞禹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拒绝了。朗是承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于是赖着脸皮说要住下来,打算跟辞禹磨下去。 长物居的厢房很多,辞禹也不管他,爱住便住。除了有对皇族人以礼相待和无所谓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能让某个傢伙消失掉又能被五个小徒弟接受的办法——朗是承娶了她。 若是朗是承在这里长住,他们二人能够情投意合,自然而然她就不会再在长物居待下去,而是和朗是承回皇城,而朗是承有佳人在侧,比试过招什么的要不要都无所谓。 辞禹就是这么打算的,正要宽衣入睡,瞥见一个黑影窜起来,眼疾手快的在床边拎住那人的衣领。 “回自己的房间。” “那我去找知歌知乐。” “你敢?!”辞禹把她拎到自己面前,“有客人在,你跟我无名无分这么睡在一间房成何体统?” “啧,大晚上的难道他还来找你不成?” 沈惟安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了声响:“辞禹,你在哪啊?你们这地的迴廊可真绕。” 作者有话要说: 不懂事的时候犯下的错,比如——差点将媳妇儿拱手相让。 第35章 第三十五幕 沈惟安和辞禹皆是一愣,辞禹还没来得及瞪她,她就率先扭过身往里侧的衣柜跑,边跑还边小声地说:“我先躲起来。” 辞禹见她钻进衣柜里,也是下意识地扬手在衣柜外面设了一层结界,做完这件事后,他的心情有点微妙。 这衣柜很大,容纳沈惟安完全没有问题,她把他的衣服拨开,腾出一个位置后盘腿坐在上面。做好这一切后她深唿吸几口气,平静了下来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不就是原配突然到访,偷情的两个人心下一着急,小三儿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的捉姦剧情吗?! 沈惟安反应过来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里骂了句“你这个戏精”,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如果朗是承过来,直接说自己找辞禹有事就好了,这么躲起来反而是欲盖弥彰。 沈惟安双手搭在柜门上,正要推门出去,听到朗是承已经过来的声响,只好作罢。 算了算了,就这么平平淡淡吧。 朗是承这次来是和辞禹商讨一下之前藏宝图的事情,这件事在修道门派中损失颇大,连不少朝廷中人都掺和进去了。所以郎家对此事很是关注,尤其前不久传出来的“削弱各派力量”的说法导致各家都相互猜忌,矛头直指没有参与进来的几家。 魔族中魔王失踪,不少魔族拥簇者都在各处寻找魔王的踪迹,包括赫赫有名的魔女碧成霜。也正是因为这样,之前辞禹才会怀疑突然出现的沈惟安是来找魔王的魔族。 妖族虽然没有统一的一个国度,但是也有势力强大的团体,他们都在寻找着机会分一杯羹。 人族如今出现的动乱,难说是哪一方的下的手。 “我想知道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二人相对坐在椅子上,辞禹沉默了一会儿说:“辞家庄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其他的,与我无关。” “真是冷情。”朗是承望着门外,“这样也好,辞家庄若是有与其他道派联合的想法,皇族这边可就不放心了。” “那是皇族的事情。” “……”朗是承缓缓转过头看着辞禹的侧脸,微微一笑,“你倒是比你哥还要孤傲。” 辞禹没有回答,只正视着前方在黑夜里轻轻摇晃的树影。 “诶,说起魔王的失踪,你有没有什么线索?”朗是承摸了摸下巴,“我一直很遗憾没能亲手和他打一场。” 辞禹第一反应是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口水汽氤氲的水潭,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再去查探一番,现下也不是时机,“没有。” “碧成霜呢?” “没有。” “小仙女呢?” “没——”辞禹话头一顿,不怎么高兴地看向朗是承。 朗是承嘿嘿一笑,话题一转又说道:“你这大徒弟知渊,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有话直说。” “和拓跋家的家主有五六分相似。听闻十年前拓跋家有个小少爷走失了,不会就是……”后面的话朗是承没接下去说,他转头看了看辞禹的脸色。 辞禹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茶面后抿了一口,“巧合而已。” 第62页 朗是承轻点一下头,笑了笑,毕竟跟自己没有什么干系,所以也不打算再问下去。 “好吧,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辞禹一眼,“我很是期待和你的比试。” 辞禹看着朗是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闭了闭眼睛,一桩桩事纷至沓来,如今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惟安将耳朵贴在柜门上,两处距离远,又只能透过柜门的小缝隙听,方才的对话她都听得不清不楚的,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外头没有声音了,她又等了一会儿,终是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发现只有辞禹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然后果断拉开柜门,奔到床上去。 辞禹听到声响回过神来,知道那傢伙又跑到床上去了。他蹙了蹙眉站起身,余光瞥见古书时脚步顿了顿。 他发现她这两天都在看这本古书,走上前将书拿起来才发现里面夹了什么东西,翻开一看,是一片晒干的树叶。 他把树叶放回书页里,捧着书上了床,见她又跟上回一样把自己裹成虫蛹躺在最里侧,伸脚推了推她的屁股,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被窝里的人先说:“睡着了。” “起来,问你点事。” 沈惟安转过头,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辞禹晃了晃手中的古书,“之前不是对某些书津津有味的吗,怎么突然看起了这个?” 沈惟安拉下一点被子,露出整张脸,“嗨呀,贤者时间嘛。” 辞禹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打开书页,把里面的树叶拿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书籤啊,说明我看到这里了。”沈惟安见他一副要跟自己促膝长谈的样子,于是掀开被子坐起身。 “你能看懂?” “能啊。” 辞禹见她的脸色不像有假,可是自己研究了好些日子都没有翻译出来只言片语,眼前这个看上去一窍不通的人,真的能看得懂? 沈惟安见他这样不满意地啧了一声,挪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上的古书,“这里说的是,”指了指书上的内容,“西南震为二,正东坎下三,东南巽向一……” 辞禹的眉头紧蹙,见她认认真真的将书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读出来,再不信也得信了,只是心生奇怪,莫非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中庭虚为空,万象生仪,可开珍异冢,得异宝。”沈惟安念完了那段后,偏过头沖辞禹眨了眨眼睛,“什么是珍异冢?” 辞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面带严肃地问她:“你是什么人?” 沈惟安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挺胸,“女人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 辞禹无奈地挪开眼,然后伸手推了推她的额头。 由于是在全身心都放松的情况下,被冷不丁的这么一推,沈惟安哎呀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床上。 “……”辞禹想,上天是公平的,虽然她没有一点修为,更没有修行的天赋和毅力,但是给了她能看懂一切书文的能力。 沈惟安气得抬脚踹他,却被他一手握住那只小脚丫,脚踝上的铃铛铃铃啷啷响。 她怕痒,被他这么一握住,痒到心窝子里去了,一边笑一边在床上打滚,“松手松手……好痒好痒……” 辞禹原先不过是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脚,没想到掌间肌肤滑腻娇嫩柔软无骨,一时间竟然抓紧了。 沈惟安被逼急了,立刻吼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让你娶我了!” 辞禹反应过来了,立即松了手。 她缓了缓挥手要打他,又被攥住了。 “还闹。”他抬眼一看,发现她的眼睛水泽涟涟,摇曳的烛光落在眼中,偏生出风情的味道。 妈的王八蛋!是谁先动手的?!沈惟安愤然地甩开自己的手,双手撑在床上用劲往后一挪,双手抱臂气咻咻地看着他。 辞禹沉默了一下,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珍异冢一般指修为高深的人在死去之后,若在墓穴里布下的相应阵法,可承接住此人生前的法力,并在此阵法中不断吸收天地灵气形成一种甚至几种异宝。阵中险象环生,只有真正有能力的才能获得。” “目前出现过类似的只有两个墓,皆记载在书籍上,我不曾见过。还有一个流传比较广泛的珍异冢,是人族战神在甍于幽海时,他的手足为他立了一个冢。如果传说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中的阵法和形成的东西力量一定非常大。” 沈惟安听着听着就气消了,她摸了摸下巴,“难怪世人对《异闻天书》这么稀罕呢,要是能拿到这样的力量。啧啧,这得换天了吧。” “所以说你……”辞禹静静地打量她。 “所以说我能看懂这个为你赢得多大的先机,我也是很珍贵的好不好,还不快点来瞻仰瞻仰我。”说着她仰了仰头。 “嘁。”辞禹将手中的古书往书桌一扔,古书稳稳地落在桌面上。他抖了抖被子,在床上躺好。 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烧完了,灯芯发出几声噼啪声,在寂静的深夜清脆响亮。 第63页 沈惟安又挪了过去,“诶诶,我们这算不算促膝长谈,烛火惺忪却可与她漫聊彻夜?” 辞禹缓缓闭上眼睛,“不可能是跟你。” “呸。”沈惟安气鼓鼓滚到最里侧裹被子睡觉。 * 翌日一早,沈惟安带着五个人去找了白羧,白羧带他们到一处藏好,等到旎旎出现在湖边洗东西的时候,白羧就对沈惟安说:“那个……就是旎旎了。” 沈惟安看了看前方温婉娇柔的美人,偏过头对白羧说:“眼光很不错嘛。” 白羧嘿嘿一笑,“我很喜欢旎旎的。” 语气中的眷恋不似有假,更不似他说的二人并不相识,因为那语气里还夹杂着熟稔,有喜欢的那层暧昧遮挡住,难以分辨出来。 所以知歌和知乐皆小声地说:“难怪你喜欢,旎旎真好看呢。” 知熙摸了摸下巴,“唔,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看。” 知渊和知景不说话,因为是被硬拉过来的。 但作为当职几年催眠师的沈惟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半眯起眼看他,心想这二人果然有古怪。 白羧问沈惟安,“你说有方法让我们……”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怎么办?” 沈惟安沖他一笑,“这个嘛,当然是来一出英雄救美了,若是能进去她家养个伤什么的,一来二去不就有感情了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在沈惟安还在想着对策时,打开衣柜的辞禹看到衣柜里乱成一团的衣物,气得脸都青了,差点把柜门都给捏碎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幕 要把白羧弄得像是伤得很严重的样子不容易,所以沈惟安找了朗是承帮忙。 朗是承听了她的话后,沉吟片刻,“你还有做红娘的喜好?” 沈惟安撩了撩头髮,“这可比做红娘有趣多了,”说着又对他娇媚地眨了眨眼睛,“事成之后我告诉你啊。” “唔……可以是可以。”朗是承毫不避嫌地捻起她的一缕头髮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嘶,怎么你的头髮和你身上就这么香呢,还是很好味的香味。”又看了看她的脸,“还这么白。” 他在皇城里长大,什么香味没有闻过,但就是没有闻过她身上的那种香味。而她的白,像白釉瓷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的光,是与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相同的好看,一见便令人顿生好感。 沈惟安听了心道:那是自然,洗髮水护髮素抹发精油,沐浴露身体乳各种乳霜面膜,还有质量不错的香水,更有花了大价钱吃了好几个月的美白丸,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得告死商家。 沈惟安嫣然一笑,又撩了一下自己的头髮,“因为我是绝世无双倾国倾城的小仙女嘛。” 朗是承哈哈一笑,“那你嫁给我吧,你身上有趣的事情这么多,我真想一点点挖掘出来。” “可以啊,只要你能做到我之前说的,我马上就答应你嘛。”沈惟安吊儿郎当地回答。 “呃,这个……”朗是承一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一长串就头疼,自己好歹是个小王爷,有权有势法力高深,真像她这么说的做,像什么样子嘛。 “我可以给你很多金银珠宝,高楼小院,而且你还是王妃,还不够吗?” 沈惟安这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没有谈过恋爱而且日子过得风调雨顺的直男,于是她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就要之前说的。” “我给的条件还低吗?”朗是承不太理解,明明在这以前是多少女子巴不得的啊。 “当然。”沈惟安认真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很宝贵的。” 朗是承有点委屈,“我还是很想娶你。” 沈惟安嘆了一口气,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其实你只是想跟我做朋友。你跟我做朋友,一样可以了解我的嘛。” 朗是承的表情有点别扭,“什么孩子,你多少岁啊?” “二十七啊。”沈惟安说的时候还带着“快叫姐姐”的语气,因为朗是承看上去至多二十四岁的模样。 结果朗是承冷漠地呲了一声,“才二十七啊,那你就是个小娃娃嘛。” “嘿,我怎么就小娃娃了?”沈惟安不高兴地望着他,我明明是个有岁月积淀且女人味十足的女人! 朗是承很是淡定地说:“我今年一百十一八岁。”说完沖她友好地笑了笑,带着一种“你就是个小娃娃”的眼神看她。 沈惟安惊讶地捂住嘴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突然反应过来修仙的世界里,到一定境界修行到长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她又想起之前在辞禹面前说自己的岁数时,他那个奇怪的眼神,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又悄悄地问:“那辞禹今年……” “哦,一百三十岁吧好像……” “吼,爷爷好。”沈惟安礼貌地点了点头。 “去去去,我还是一枝花,叫什么爷爷。” “好的,花爷爷。” “诶诶诶!”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4页 “……” 辞禹愤然的去找罪魁祸首时,发现她跟朗是承在前院有说有笑很是亲近,倏地脚步一顿停在了远处。 他不打算去打扰他们的“培养感情”,他巴不得最好他们明天就好到如胶似漆,他连下媚药的法子都想到了。 当然那个想法一瞬后就被自己给抹杀了,怎么能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情呢?都是被那只蠢知了气的,早晚要好好收拾她。 辞禹想着想着,最后拂袖而去。 * 辞禹听了沈惟安的话后,不同意他的小徒弟们跟着。 “咦?是怕他们出危险?”沈惟安倚在樑柱上看他。 辞禹站在屋外,双手背到身后,手指间捏着一张辞家庄刚送过来的信。他看向正前方,“现在不只是长物居的事了。” 沈惟安不知道各派争斗的事情,只道他们还小,不去趟这次的浑水也是件好事。她点了点头,“唔,也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辞禹叫住要转身走开的人,将手中的信件收好。 沈惟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辞禹走上前拉起她的手腕,把一串榴红色的珠串戴在她的手腕上。 沈惟安抬高手腕对着阳光看,珠串颗颗圆润沁凉,在阳光中每颗珠子里面都折射出酒红色的光,璀璨夺目。 沈惟安一边仰头望着惊嘆,一边说:“哇塞,漂亮至极。不过你临行前送我这么好看的东西,有点像是临终礼物。” “……”辞禹很是无奈她怎么会这么想。这是魂沁玉磨成的辟邪珠子,能够在危急时刻救她一命。其中有颗珠子是他亲手制成,里面有二十年的修为,让人发现不了她是个没有修为的人。 这次的事情最开始是她乘兴而起,却没有想到远不止这么简单,他也是想让她去查探一番,颇有拿她当诱饵的意思。因着良心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特地给她戴了这么一串珠子。 沈惟安看了一会儿,收回自己的手腕,十分洒脱地站在他面前双手撑腰,“那我的临终遗言就是——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上。” “别老是把死挂在嘴边。”辞禹蹙了蹙眉。我又不是不会救你。 “好的,爷爷。”沈惟安乖巧地点点头。 “……”辞禹突然有点后悔给她那串珠子。 朗是承在沈惟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她身上的不同,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询问时,见她低下头伸出双手拢起自己的头髮。 宽大的袖口滑了下来,露出细白的手臂,还有手腕上的青铜细镯和魂沁玉珠串,两厢碰撞在一起,叮叮噹噹的很是悦耳。 只这一看朗是承就明白了,“嘶,这辞禹对你还是不错的嘛。” 沈惟安用一支簪子挽起了全部的头髮,灼阳已经到了,便是清晨这么走动一下鼻子两侧就出了薄汗。她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抹了抹,“那是自然,我可是很金贵的。” 朗是承笑了笑,应和道:“是是是,金贵的小仙女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出发。” * 事情照着沈惟安跟白羧说好的那般发展。 她先是佯装在山间与旎旎偶遇,两个交谈了一会儿,朗是承便蒙着面假扮要取妖丹的道士。凭藉旎旎的修为肯定打不过朗是承,于是白羧出手相助,两人酣战了一会儿,白羧将朗是承“打跑”了,也换来了一身狼狈“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沈惟安和旎旎慌张地跑上前,沈惟安哎呀一声:“流了这么多血,这可怎么办啊?” 旎旎咬了咬唇说:“我家就在这附近,先、先带我家吧……” “也只能这样了。”沈惟安瞄了一眼脸颊微红双眸含羞的旎旎,装摸做样地嘆息。 两个人扶着白羧的身体往旎旎住的方向走去,沈惟安一路上很是尽责地说他能这么及时出来,说不定一直在暗地里保护你,也可能对你早就芳心暗许的说了一堆。 旎旎一直非常不好意思地跟她交谈,怯怯懦懦的,还有在这期间偷偷瞄一瞄晕过去的白羧。 旎旎的家很快就到了,她们把他在床上安置好,旎旎看上去有些侷促和紧张,快速去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她咬了咬唇说:“我,我先去找药箱。姑娘你先帮他,擦擦脸……” 旎旎将手上的巾栉塞到沈惟安的手上,然后转身去找药箱。 沈惟安一边浸湿巾栉,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屋子,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她又看了看在翻箱倒柜急急忙忙找药箱的旎旎,心下感嘆:哎姑娘,你这要是在我们那得是当红演技小花啊。就是可惜这药箱找的久了点。 药箱对于住在屋舍里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物品,一般放在什么位置上,理应马上想起来。哪怕是出现了意外心下慌张,也应该很快就想起来。找的时间长了,说明对这间屋子并不熟悉。 沈惟安擦完白羧的脸,正要擦手时旎旎终于捧着药箱走了过来,行云流水的为他包扎伤口,时不时还让沈惟安帮个手什么的。 在看旎旎为白羧上药的过程中,沈惟安更加确认他们是熟识。因为白羧的神色几乎没有怎么变过,一般情况下为一个陌生人上药,下手的轻重和敏感点的避开都是不准确,多多少少会弄疼对方。 第65页 二人忙完后,沈惟安喝了好几杯水,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水给浸湿黏在皮肤上,她喘了喘气,直接用袖子给自己擦了擦汗。 临走前沈惟安对旎旎说:“这位大哥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先回去,过两天我带些东西来找你们。” 直到走到看不见那间小屋时,朗是承才从树上跳下来,为了保障沈惟安的安全,他是一直跟在周围的。 “怎么样?”朗是承问她。 沈惟安将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一遍,他细细琢磨了一遍,突然嘶了一声:“难怪这回辞禹不仅不让他的小徒弟们跟着来,敢情是把你推出去试探啊?” 沈惟安很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我惹起来的嘛。” 朗是承迈步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停下来四目相视,“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沈惟安用十分社会人的语气回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人跟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吗?”我白吃白喝白住这么久还挥霍了他不少钱财,他要是再不让我做点什么,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对我进行生物研究试验了。 朗是承很是惊讶,一副看着失足少女的模样看着她:“你年纪轻轻怎么能这么想?辞禹真的太过分了,所以说你还是嫁给我的好。” “……”你有毒。 正在二人皆沉默时,不远处出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小王爷,幸会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幕 甘陵霖翻身下马,目光停留在朗是承搭在沈惟安肩膀的手上,心思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眉宇间俱是笑意。 沈惟安转过头的同时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着款款走过来的女子,一身黑色纱衣绣金纹,还有银线交织在纱衣中,在阳光照耀下,流光闪烁。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卧槽!这裙子吼吼看啊!! 朗是承收回手,望向来人时恢復一贯的谦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甘二小姐,幸会。” 许是沈惟安的目光太过热切,甘陵霖偏移了目光落在沈惟安身上,沈惟安在她的目光移过来时,堪堪垂下眸,躲过与她对视,眼睛盯着她的裙角不动了。 甘陵霖一眼便知沈惟安身上的修为只有浅薄的二十年,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浅笑着望向朗是承,“天舒谷的舒大小姐也在这,我正要去她叙叙旧呢,小王爷要不要一道?” 甘陵霖原先是打算让朗是承带自己去长物居的,说服辞禹暂时撤了这迷障,让他们能尽快抓住那两个小贼。但是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后,她更想先去给舒念珺落个井下下石。 沈惟安看了眼朗是承,听他说:“念珺也在?那……”他说着偏过头看向沉默的沈惟安,微微一笑,“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沈惟安沉吟片刻,朗是承见她如此便知不认路,“一起去?” “有饭吃吗?”她问的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修道者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辟谷的,但她不行,何况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甘陵霖见他俩说话间很是熟稔,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舒念珺若是瞧了会是什么反应。 “山间多野味,不如我们带些过去烤着吃?”甘陵霖这话是对着沈惟安说的,还冲她友好地笑一笑。 “有道理。”沈惟安欣然答应。 甘陵霖叫人给他们让出两匹马,奈何沈惟安不会骑马,所以和朗是承共骑一匹,坐在他身后。 甘陵霖意味深长地瞟去一眼,然后说:“请跟我来。” 一行人骑着马瞬移而去。 期间沈惟安悄悄地问朗是承:“舒大小姐漂亮吗?” 朗是承答:“漂亮。” “跟前面的女人比,哪个漂亮?” “唔……念珺漂亮些。” 沈惟安哦了长长一声,正要调侃两句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故事,朗是承又道:“也比你漂亮一点。”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我问你她比我好看了吗?! 朗是承突然觉得腰间一痛,低头一看发现是沈惟安掐起他腰间的一点肉用力一拧,“诶诶!干嘛呢你?” 沈惟安收回手,翻了个大白眼:“教你做人。” “什么跟什么?”朗是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 * 舒念珺自从上次甘陵霖来了之后,就知道周围有圣灵城的人在监视着,她只能当做无事发生,若是轻举妄动更会令他们产生怀疑。另一方面她也派人去打探甘陵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日后她联繫天舒谷派更多的人手过来,一边是做找风水宝地建居所的表面功夫,一边暗地里继续搜寻之前的要找的地方。 这日舒念珺又见甘陵霖的身影,眉头轻蹙,脸上写着不耐烦。待她看到跟在身后的朗是承后,眉头轻舒,嘴角间的笑意还没有扩散开来,在朗是承下马后看到之前坐在他身后的沈惟安,脸上较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 甘陵霖将舒念珺这一起伏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微低着头手指搭在唇边轻轻地笑了起来。 舒念珺看见了,知道这是甘陵霖在故意给她找难堪,敛了敛神色,端出一身大家闺秀姿态,款款走上前,朝朗是承微微行礼:“念珺见过小王爷。” 第66页 朗是承抬起手扶了扶舒念珺,“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 沈惟安一见舒念珺,莲步轻移烂若桃花,一袭红裙衣摆上皆是金线绣成的花纹,花纹典雅大气,在阳光下她整个人就如神女下凡般。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先是赞嘆了一声裙子真好看,再默默认下之前朗是承说舒念珺比她漂亮一点的话,最后在思考什么时候再找个机会敲辞禹一笔。 温热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舒念珺的手腕,她脸上微微一红,声音绵软:“应该的。” 甘陵霖见状连忙上前朗声道:“舒大小姐怎么只跟小王爷打招唿啊,我这不是也来了吗?” “哦?原来甘二小姐也来了,失礼了。”舒念珺有些冷漠地瞟了甘陵霖一眼。 “天舒谷向来和皇族更亲近些,看不见我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甘二小姐此言差矣,念珺只是单纯看不清不善之人。” 沈惟安听着这二人明显带着火。药味的对话,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这叫什么?有瓜吃啊! “这么说舒大小姐认为这姑娘是不善之人?”甘陵霖笑眯眯的将战火烧到了沈惟安那。 舒念珺刚才见她和朗是承共骑一匹马,而且他还亲自扶她下来就已经不太满意了,扫了一眼这人只有二十年的浅薄修为,本欲不去理睬。听了甘陵霖的话后,又往她身上扫了一眼。 沈惟安心中懊恼,果然吃瓜群众难免会被误伤,于是她把目光投向朗是承。 朗是承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向二人解释:“她太弱小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沈惟安:“……”你大爷的,我谢谢你哈! 好不容易坐了下来,舒念珺也让人去烤了他们带来的鹿肉。 沈惟安吃烤鹿肉的时候十分专心,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盘鹿肉。当然,一旦坐在席间三人开口了,她会竖起耳朵分神去听——烤肉和八卦更配哦。 三人都是随意尝尝,就开始说起话来。 虽然听上去像是在拉日常,但是细听还是能感受到其间的来来去去的火。药味,和避重就轻的话题。沈惟安大概能猜出这应该是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做一些不能放上檯面来的事情,而且她们的关系也像是在对立面一样,席间明讽暗讽了好几回。 一桌饭吃的,像是在开外交会议一样。 不过好在沈惟安很善于在此挖掘到了一点八卦——舒念珺约莫是喜欢朗是承的,但朗是承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而甘陵霖知道,并且从中似有若无地阻挠,但她又对朗是承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等等……莫非这是一出我怼你都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而且我吃醋了的百合虐恋大戏?! “咳咳……”沈惟安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到了,勐地咳出声,连忙端过手边的茶杯,将沁凉的茶水吞进肚子里。 朗是承见了连忙抬手给她顺顺背,“没事吧?” 沈惟安抬起头正想跟他说没事,但是一见他很是怜悯地望着她,一副“你这么弱小以前都是怎么活过来的”的神情,气得踹了他一脚。 朗是承对她没有防备,冷不丁被踹了这么一脚,有点惊讶的嘶出声。 沈惟安瞪了他一眼。 甘陵霖瞥见舒念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暗笑两声,然后说:“这姑娘,是小王爷的人?” 朗是承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目前不是。” 这个回答就很有深意了,于是舒念珺眼神如箭一样扫射过去,甘陵霖意味不明地望过去。 “……”沈惟安十分后悔吃这个瓜,糟心。 她默默别开视线,语气冷漠的对朗是承说:“吃饱了,回去。” 朗是承见她盘里剩下的肉,疑惑地咦了一声,“真的饱了?你之前不是吃挺多的吗?” “之前”这个词用的也是很微妙,于是舒念珺的眼神简直像把沈惟安按在地上摩擦,甘陵霖目光十分暧昧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活像他们滚过床单一样。 “……”朗是承你他妈的是不是存心把我往火坑里推的?!我就跟你吃过两顿饭!而且在外面说女孩子吃很多很不礼貌的好吗?!你大爷! * 而白羧在他们走远后,就睁开了眼睛,旎旎走过去坐在床边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夫君,你辛苦了。” 白羧眼神柔和,“没事。今天的那个男人修为深不可测,并且一直跟在周围。我担心会不会露馅了。” 旎旎咬了咬唇,“她说过两天还会再来,到时候我们就马上下手。用她把长物居的那群人引过来对付圣灵城的人。” 白羧点了点头,“对了,快把我们之前偷来的东西拿出来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连甘二小姐都出动了。” “好。”旎旎转身就去将之前藏好的东西拿出来。 二人快速解开包裹,里面是琳琅满目,其中还有一个小包裹。白羧拿起来解开缠绕在外面的精緻绸缎,露出一个花纹繁复雕刻精巧的镂空小木盒。看到这里二人都有点紧张,心照不宣地抬头相视一眼。 他们二人是有名的盗贼,本来是在距离这几百里远的小镇上生活,有一回上山挖药材,意外撞见窝里斗,押送的东西倒了一地。他们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是圣灵城的马车,贪念一起,顺走了一些东西。 第67页 结果留下了踪迹被一路追杀到了观灵山。 他们也没有想到圣灵城会如此重视这批东西,不仅追来了一批精锐,赫赫有名的甘陵霖甚至亲自领头。 他们打开小木盒后发现里面是一颗金丹,那一瞬间二人都眼露欣喜,金丹炼制不易,效用极高。 旎旎拿起那颗金丹,“来夫君,快吃下它。” “旎旎。”白羧握了握她的肩膀,然后就着她的手吃下那颗金丹。 外头阳光正刺眼,一片片闪耀的光芒落在叶子上,站在枝头上歇凉的鸟儿们半眯着眼,都有些昏昏欲睡。 “啊!!!”突然一声悽惨至极到破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一群先头昏昏欲睡的鸟立刻被惊醒,扑腾着翅膀往天空飞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幕 走的时候甘陵霖说要跟朗是承去找辞禹,朗是承的目光落在沈惟安身上,甘陵霖见他向沈惟安徵求意见的模样,甚是惊讶。 沈惟安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席间她听到甘陵霖是来找小偷的,恰好前几日白羧和旎旎出现在眼前,她在想他们会不会就是甘陵霖要找的小偷。 不过他们又与长物居扯上了关系,一时间不好下定论。她打算明日就去找他们,先让她确认他们有什么目的,再让甘陵霖过去也不迟。 所以沈惟安说:“唔……我家先生不喜人打扰,我先去和他说一说。姑娘过两日再来?” 甘陵霖已经收回了惊讶的目光,想起了之前关于辞禹传闻,说话间对沈惟安也没有这么满不在乎了:“有劳。” 甘陵霖知道这事不能急,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圣灵城被盗走了什么东西。 甘陵霖走后,沈惟安终于憋不住地踹了朗是承一脚,朗是承惊愕地看着她:“你干嘛?” 沈惟安折了一根枝条,毫不留情地往朗是承身上招唿,“你会不会说话的,一个劲的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存心的吧你……”她一边骂咧咧的,一边打他。 朗是承一边躲她,一边问道:“我哪有把你往火坑推啊?我这么护着你。” “我呸!我谢谢你啊!你丫瞎了眼不知道穿白裙子的那小姐姐喜欢你?” “你说念珺?怎么会?郎家和天舒谷走的还算近,所以我们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你可别乱说,污了念珺的清白。” “呵、呵!喜欢你可真是上辈子遭了什么罪了。” “怎么说话的啊?我喜欢你你可是上辈子积了大功德了,我多好啊。” “放屁!我的生活本来彩色斑斓,遇见你之后全黑了。” “嘿,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 “哭吧哭吧,男人流泪不是罪。” “哈哈哈,你够了我告诉你。” 两个人就这么打打闹闹跑了一路。 辞禹站在迷障内看迷障外围守的圣灵城子弟,全是精锐,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举措的样子,只是围在四周看着迷障内,像是在等什么。 辞禹敛着眸沉思,圣灵城这是何意。因为问鸿阁前日查出了一点有关藏宝图的线索,投放藏宝图的某一处曾留下来一个目击证人。 说来也是真的凑巧,那些人放置时,有一株灵草正在化形之际,它被吵醒刚打开一点灵智看了一眼,以为是前来除妖的修道者,吓得立刻掐了自己的灵智。幸亏它反应及时,没有被发现,留下了一条性命。后来化形后被问鸿阁的人找到,问了两句,它回顾了当时的情景。问鸿阁的人顺着它给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圣灵城。 这才刚给辞禹传递消息没多久,甘陵霖就带着大批军马围在了迷障外,不得不叫人心生警惕。 他站在树上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甘陵霖带着一行人从北面回来。他在考虑要不要开门见山地问她此举何意,便听见甘陵霖跟其中一个说:“那姑娘让本小姐等两日再去找辞少庄主,千落在此期间带人进入迷障继续搜寻,若是能找到,便不必去了。” “是。”千落翻身上马,对着他左手边的一队人说:“跟我走。” 辞禹一转身,瞬移离开了。听她方才的话,看来并不知情问鸿阁已经查到圣灵城身上了,只是不清楚他们要找什么人。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沈惟安和朗是承打打闹闹跑了一路,辞禹脚步一顿,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问问情况,朗是承先发现他,拉着沈惟安奔过去。 朗是承见了辞禹后表情有点激动,“你是不是想通了来找我过招的?” 辞禹还没说话,沈惟安一甩朗是承拽着自己手腕的手,像坨软泥一样瘫倒细绒绒的草地上,脸色发白带着喘气咬牙切齿地对朗是承说:“朗是承……以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刚才他们和辞禹的距离不算太远,所以朗是承拽着她就跑,全然忘记了这是个不会法术的人。沈惟安在被拽着跑的过程中,终于明白每次被小兰拽着跑,像个热水壶一样晃晃荡盪悬在半空中的柯南的感受。 辞禹垂眸看她,挑了挑眉,哦?刚才不是还笑得挺开心的吗? 朗是承又不懂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又干嘛了?” 沈惟安没看他,一边喘气一边望着一朵硕大且厚重的白云遮住了太阳的天空,“滚蛋!不想跟你说话。” 第68页 辞禹友好地提醒了一句:“她不会法术。” “啊。”朗是承终于想了起来,“我一下子忘了她那修为都是那串珠子里的了。” 沈惟安翻了个白眼,气到讲不出话来。 朗是承连忙蹲在她肩膀旁边,“我不是带你去吃烤鹿肉了吗?将功抵过了。” 说到吃鹿肉那一块沈惟安就肝疼,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辞禹听了朗是承的话后,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有点不、高、兴——给她留什么午饭,简直浪费食物! 辞禹一声不吭就迈步往前走。 朗是承看了看辞禹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装死的沈惟安,“辞禹走了,你不走吗?” 沈惟安还没有缓过气来,心情一阵烦躁,“要走你自己走。”要不是打不过你,你早被我按在地上摩擦了。 辞禹听到她的话和语气后抿起唇,脚步越来越快了。 长物居就在前面三里左右,朗是承轻嘆一声后就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你气消了自己跟过来。” 沈惟安觉得心肝脾肾肺都疼。 有的人不仅凭实力单的身,还是凭实力活到现在。若不然早被打死了。 * 沈惟安走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开饭,知乐和知歌围上去跟她说话。接着朗是承给了她一块通透纯净的晶石哄她,她表示自己是看在他态度良好才勉勉强强收下的。 吃饱喝足后知熙和知景请教朗是承,沈惟安去找辞禹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吃烤鹿肉那一段。 说完之后她开始说自己的见解:“我在想,你布迷障也就近段日子的事情,迷障里面的出不去,迷障外面的也进不来。那间屋子他们不熟悉,有可能是鸠占鹊巢。他们应该是恰巧被关在迷障里面,而这迷障里只有长物居一处,所以他们认为是这里的人布下的,于是开始试图接近。” “可是你布置在二十里内,这么大的范围完全可以满足生活需求。他们还想要出去,那就很有可能会是圣灵城要找的小偷。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接近,我猜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我是个八卦之人,一定会管?” 辞禹看了沈惟安一眼,“有点自知之明。” “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们关注长物居有段时间了,若不是这段日子你恰好在忙,早被发现了。” “所以你让圣灵城的人过两日再来找我,是想先他们一步?” “没错。” “明日我跟朗是承过去就行,你待在长物居。” “不行,就你们去他们会有戒心的。万一逃了怎么办?” 逃了要抓是不难,但是浪费时间,而且要先被圣灵城的人找到了,不仅白白准备了,更不能知道圣灵城丢了什么东西。 辞禹也想到了,便应承了下来。 * 朗是承知道辞禹也去时,只微微一笑,到了半路才悠悠地说:“圣灵城,天舒谷,辞家庄,皇族。恰恰是江湖上常被拿出来说道的,如今又都出现在一处,不起点什么风浪,都觉得对不住这阵仗啊。” 说完朗是承若有所思地瞟向面无表情的辞禹。 “郎兄多虑了。” “多虑了吗?”朗是承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晴空,“我怎么觉得就要变天了。” 走在前头的沈惟安听了,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朗是承听了一笑,迈步上前伸出手臂勾搭在她的肩膀,“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思虑怎么这么重?” 沈惟安没好气地去推他的手臂,“你家先生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啊?” 走到后头的辞禹闻言,对着她的背影轻呲一声,你也有脸说这种话。 朗是承不理,摊开手掌对她说:“来来来,帮我看看我的姻缘线,我们算算姻缘。” 沈惟安于是煞有其事地端起他的手掌看了看,一脸正经道:“唔……我看看,这条是姻缘线……”她随便指了其中的一条线。 朗是承原先笑嘻嘻的,在她的手指尖放在他的掌间滑动时,喉咙紧了紧。 沈惟安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很是同情地看着他,“注孤生啊。” “嗯?”朗是承没听懂。 “註定孤独一生啊大兄弟。”她同情的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 朗是承被气笑了,“那你嫁给我不就完了?” “你今晚就能实现了。” “真的?”朗是承激动地握着她的手。 辞禹简直听不下去了,往右边迈了几大步,离他们好一段距离。 “对啊,”沈惟安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躺床上,盖被子,闭眼睛,完成。” 一说完她就往辞禹的方向跑过去。 朗是承先是愣了一下,再过一遍她的话就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是让他——做梦去吧。 沈惟安的话辞禹也听到了,才弯起一点嘴角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脚步稍稍乱了乱。他垂下眸看着某个扯个自己袖子的人,因为动来动去,脸上有薄汗,额前的头髮也有点凌乱,弯起来的眉眼亮晶晶的。 第69页 “你刚不是才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朗是承从后面追上来。 沈惟安回过头,“辞禹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你过来我跟你谈谈。”朗是承伸手要把她拎过来。 沈惟安扯着辞禹的衣服,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辞禹像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随她扯,好几次在朗是承要碰到她时,顺便伸手挡了一下。 等快要到了,他们也不闹了。 朗是承和辞禹各对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脚尖一点跟一道影子一样落进周围的树林里。 沈惟安慢慢走上前,见门窗都关着有些奇怪。灼阳到了,现在又是正午时分,关着门窗不太对劲。 她走到院子前停下,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顿了顿走进去,然后闻到了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立刻掩住自己的口鼻,即便如此还是很难受,有点犯噁心。 笃笃笃—— 她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声响。 越靠近屋里,味道越难闻。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开门。待她看清屋里的情况后,先是僵在原地跟石化了一般,血液倒流,身体一寸寸变冷,一滴滴冷汗直冒,脑子像电视黑屏一样彻底当机。 过了一会儿后,她抓紧门框,闭上眼睛,放肆惊声尖叫:“啊!!!!!” 屋里有一具尸体,一具死状悽惨的尸体。 扑掕扑掕—— 林间鸟雀乍起。 搜寻中的一行人停下脚步。 第39章 第三十九幕 旎旎的穿着打扮和昨天一样,只是她的身体像是生生拧断一根青瓜一样残破不堪,飞溅的血落满整间屋子。屋里有一堵墙被撞了开来,床上空无一人,包裹里的东西碎了一地。 朗是承和辞禹听到沈惟安的叫声后立刻赶了过来,看到屋里的情景纷纷皱起了眉头。 沈惟安冲出去,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朗是承还在里面找下有没有什么线索,辞禹走到沈惟安身边递给她一个水囊,她接过来喝了几口水后舒服了不少。她喘了喘气说:“我看到地上洒落了不少好东西,有可能是他们把偷来的东西拿出来看,要么吃了其中的某样,或者用了其中的某样,结果出了意外。” 辞禹看着苍白的沈惟安,还在想要不要说点什么,便见一行人骑着马瞬移而来,甘陵霖看了看树下的二人,又看到屋内的情形,心下大惊。 她再看沈惟安的时候眼神变得很凌厉了,辞禹察觉到了,走上去挡在沈惟安面前。她的眼神便收了收,转过头看了千落一眼,千落瞭然,翻身下马走进院内。 朗是承从屋里走出来见到甘陵霖也是一怔,甘陵霖的目光几乎咬牙切齿的在朗是承和辞禹之间流转。 朗是承一见便瞭然,明知故问道:“甘二小姐怎会出现在这里?” 甘陵霖敛了敛神色,也不周旋直接道:“听着叫声过来的,没想到我要找的小贼竟然死在了这里。” 千落走过来禀告:“二小姐,没有找到。” 甘陵霖脸色不虞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然后说:“圣灵城丢的是天命如意,逃走的那个带走了天命如意。”她看向辞禹,恭恭敬敬地作揖,“还请辞少庄主暂撤了这迷障,让我等搜寻小贼。最后请二位,”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们俩,“莫要插手圣灵城的事。” 天命如意是圣灵城的法宝之一,最大的功效就是在突破修炼阶段歷劫时起到抵挡伤害护住心脉的作用。 话说到这个地步,辞禹也没有说什么,站在原地施法撤去了迷障。 “多谢。”说完后甘陵霖翻身上马,一行人瞬移而去。 朗是承看着一行人消失在眼前,“她的这个说法,你信吗?” “是个理由。”辞禹不置可否地回答。 丢的东西是天命如意,也可以解释为两只妖怪在分赃时出现了分歧,最终导致一死一逃。 远去的千落对甘陵霖说:“确实被吃下去了。” “要尽快找到他。不能活捉便就地杀死。” 事情便这么告了一段落。 三个人回了长物居,朗是承继续缠辞禹说要过招的事情,辞禹不理他,后来二人在书房里谈经论道起来。 两个人竟然还蛮投机的,又扯起了其他的事,说着说着辞禹便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小疑问:“郎兄是因何缘由对蠢知了如此青睐?” 朗是承闻言别有意味地看了辞禹一眼,“你对她还挺大意见的嘛。” 辞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朗是承又开始回忆起第一次见面见沈惟安时,“你是不知她坐在树上唱起歌的模样,当真小仙女啊。” 辞禹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垂眸看了眼清透的茶水,庆幸自己没有喝,不如可能会被茶水呛到。他缓缓放下茶杯,看向朗是承的眼神有点微妙,“你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朗是承也是惊讶辞禹的淡定,“我看是你要求太高了。” 二人很快揭过这个话题,下起棋来。 沈惟安回自己之前住的那屋,屋前也种了棵大树,她在树下也放了一张摇椅。午后薰风暖人醉,她端着闲书看着看着,思绪越飘越远,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70页 * 甘陵霖越想越不甘心,两尊大佛她动不得,还有个小的能用来灭灭火。她跟千落说了一声,单枪匹马前去找舒念珺。 舒念珺正听玉竹汇报入云峰的情况,瞥见甘陵霖后一抬手,玉竹就闭言了。 “甘二小姐此番大驾光临又是为何?”舒念珺往她四周看了看,发现是她自己一个人过来,不禁起了警惕。 甘陵霖翻身下马,迈步走到舒念珺面前,“舒大小姐倒是沉得住气。” “哦?” “我今日看见小王爷和那姑娘在一起了。”甘陵霖说着然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他们去了山花烂漫的地方……” 甘陵霖没有再往下说了,她轻笑了一声,看着舒念珺的脸色,有模有样地感慨:“我原先以为小王爷是个不懂情调的,却不知也是看人的。” 舒念珺脸色已经不怎么好了,昨日朗是承对那人表现出来的亲昵已经让她很介怀,如今甘陵霖又来火上浇油。 “大小姐。”玉竹见自家大小姐隐忍着怒气,上前提醒了一句。 舒念珺深唿吸一口气缓了过来,朗是承带来的那姑娘,只要细细想一想就知道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这住在观灵山里辞禹的人,若不然怎么会得到他的青睐。 甘陵霖看到了主僕俩的举动,她索性不再周旋,真假参半地说出自己此番来的目的:“实不相瞒,那姑娘不厚道,摆了我一道。我上前正欲问清缘由,小王爷却误会我要对她做些什么,反倒找我问责来。” 舒念珺静静地看着她,手渐渐捏在一起。 “我猜她可能是误会我要跟她抢小王爷了,奈何修为浅薄所以只好出了这么一记损招。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是舒大小姐了?” “她是辞禹的人?” 甘陵霖想到先前的情况,那个在她一过来就上前挡住后边人,还与辞烨有七八分相似的人,便确认那就是辞禹了。“自然是。若不然她怎么如此嚣张?” “甘二小姐不敢动辞家庄的人,便来撺掇我?”舒念珺微微眯起眼。 甘陵霖哈哈地笑了两声,“我是不敢。午时她便用计让小王爷和辞少庄主对我心生警惕,我若是还上前,岂不是给圣灵城找麻烦?”她上前走了两步,“可是舒大小姐不一样。” “哦?” “一来小王爷不晓得你喜欢他,二来你来的原因是在入云峰里找风水宝地,唯一的交集还是我给凑成的……如果你将她抓来,他们很难怀疑到你身上。” 舒念珺在她说朗是承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时,脸色冷了几分,想到昨日的一面,陷入思考。 甘陵霖见状便知舒念珺动摇了,“舒大小姐若是想在不久将来收到小王爷的喜帖……” 舒念珺怒气腾腾地瞪着她。 甘陵霖轻笑两声,“陵霖话尽于此,还望舒大小姐好好思量。”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说:“如果舒大小姐真的下手了,还望告知我一声。我这还憋着气呢。” 舒念珺看着甘陵霖离开的方向,“玉竹。你说辞禹和是承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和天舒谷过不去?” 玉竹蹙了蹙眉,知道自家小姐被说动。她回想起昨日的情景,权衡再三后,她说:“现下不会。” 朗是承对那姑娘是还不错,却没有到能为她这一人和天舒谷作对的地步,而辞禹又是常年游离江湖之外的,如今声名鹊起也是依着不错的名声,想必不会为了她坏了自己的名声。 玉竹见自己挂在腰间的玉佩闪了闪,满是欣喜地对舒念珺说:“大小姐,找到了。” 舒念珺也见到那枚闪烁的玉佩,这玉佩分了两块,另一块在进入入云峰寻找的领队手里,若是他找到了就会在玉佩注入灵力,来通知山下的人。 “快走。” 事有轻缓急慢,所以舒念珺暂且不去管甘陵霖说的那件事。 舒念珺和玉竹到了地方后,领队的昔年走到舒念珺身前,“大小姐,是十六字圆环。” 舒念珺听了直皱眉,站在那扇厚重的古铜大门前看着眼前的机关。 “十六字?!”玉竹诧异道,“我见过最多也不过是八字,没想到竟有十六字的。不愧是战神姜鹤的墓。” 玉竹兴奋完也就耷拉下眉眼,“只是这稍有一环解错就……八字已经很难解,这十六字得解到何时?” 昔年开口了:“在下知道一个偏方,说是以灵血灌入机关缝隙中,由此来找到解开的线索。即便失败也不会引发其他的机关。” 玉竹听了咬了咬唇,这方法也算是血祭了,但是要挑一个天舒谷弟子,她还真是不捨得,毕竟这次出来的都是精锐。 舒念珺忽然间眉头舒展,“刚好有个人选。”她说完这句转身往前走,“你们先守在这里,玉竹,跟我去带那个人过来。” 玉竹反应过来是谁了,轻快地笑了起来,“是,大小姐。” * 沈惟安觉得自己真的倒霉透透的了,好好地在树下打个盹,一醒来就被人抓到了这个鬼地方,还听抓人的说了要她的血开机关的话。 第71页 沈惟安被人架着双臂愣了许久,然后对舒念珺说:“大姐,跟你有仇的不是我吧?”跟你有仇的不是那个叫甘陵霖的吗?? 舒念珺在听了她给自己的称唿后,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復了平静,“我说你适合你便是适合。” “等等,不就是解个机关,我会啊。”沈惟安一脸淡定地看着她。 经上次顺手被绑的事情后,她觉得自己的勇敢指数蹭蹭地飙上去,不仅淡定了很多,腿也不软了,腰杆挺得直直的,演技也上去了不少。 “你?”舒念珺上下打量着她,满脸写着不信。 “当然。不然你以为就我这点修为能待在辞少庄主身边?靠的是才华啊。” 舒念珺有点动摇了。 “反正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打不过啊,你让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沈惟安劝道。 舒念珺想了也是,倒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前方路途兇险,如果她真的能解开这十六字圆环,舒念珺会留她一命带她往前走。 “松开?”沈惟安见她这沉思的模样便知有戏。 舒念珺眼神示意他们松开沈惟安的双臂,沈惟安装作揉了揉手腕的给青铜细镯敲了三下。 我会个屁!不过是来拖延时间的,辞禹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而甘陵霖在刚离开没一会儿,就见到千落带着一行人过来,千落告诉她:“往入云峰去了。” “什么?!”甘陵霖一捏马鞭,“该死!不活捉了,见了直接击杀,然后用灵火燃尽尸体,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第40章 第四十幕 辞禹和朗是承下棋下到一半,辞禹手上的黑子骤然掉下,“出事了。” “诶——”朗是承见辞禹瞬移而去,也跟着瞬移而去。 知渊他们在外头修炼回来,知乐和知歌捧着浆果去找沈惟安时,发现树下的摇椅旁掉了一本书,知歌将怀里的浆果放下,拉着知乐去找知渊。 而知渊在去书房找辞禹时,见到稍显凌乱的棋盘,便觉得不对。待知歌知乐找了他说起沈惟安的事,他大概猜到几分:“你们别急,师父和郎先生应该是去找她。” 知熙和知景也知道了,知熙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知渊沉吟片刻,这几日观灵山发生的事情辞禹都有向他提及,于是他当机立断:“先在此等候一日,如果明天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去找师伯。” 如今的观灵山已然不像从前那般清幽,突发事件接连发生,他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别被有心人掳了去。 另一厢的甘陵霖一行人在入云峰附近寻着踪迹绕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塌陷的地面发现白虎妖影子一闪而过,当下便下了马纷纷提着武器跟了上去。 * 天舒谷的弟子腰间都挂了几个装白火石的袋子,这种白火石就是上回沈惟安在墓穴里做光源用的。 如今在这里大批量的看到,一丛丛的亮光,照得满墙满地都是影子,一时间她还有点发憷。 沈惟安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正想装作在思考的模样等着辞禹赶过来,但是四周亮堂,这么定睛一看——嘿,我还真会解诶。 这种十六字圆环的机关,她在那本古书里见过。就是昨晚的事情,睡前辞禹揪着她让她讲古书里的内容,恰好有讲到这个的解法,还跟他一起研究了好一阵,最后她灵光一闪,“诶,这有点像是拼图啊。” 这里的十六字圆环顾名思义就是由十六个刻了字的圆环组成,圆环由里到外逐渐扩大,刻的字也就越来越多。每一环刻的字都是不一样的,然而这些虽说是字,不过是远古时候文字,那会的字都是以图形来表达意思的。 只要在这些繁杂的图形文字中拼成讲述一件完整事情的十六个图形,这个机关也就破了。要想知道设立这个机关的人留下的是什么事件,得知晓此人生平中最重要或者最难忘的事情。 舒念珺见她看着十六字圆环认真思索,走上前问她:“你看得懂吗?”这种用图形文字组成的十六字圆环她是第一次见,那都是万年前战神姜鹤时代的文字,现在早已失传。 沈惟安没有回答她这一句话,而是问了一句:“知不知道建这个机关的人是谁?” 舒念珺闻言先是蹙了蹙眉,旋即直截了当地说:“这是万年前战神姜鹤的墓,也称……”她转过头看了沈惟安一眼,“珍异冢。” 沈惟安听了十分诧异,诧异带着狂喜,狂喜中又十分担忧——来了来了,又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古墓丽影》真人版!不过这女人会不会在开了门后就干掉我? 沈惟安缓了缓神色,又问:“他有没有十分伟大的事迹?” “他的伟大事迹很多,经典之战也是不少。” “那……他会觉得十分难以忘怀或者最重要的事情是?” 舒念珺摇了摇头,“其实有关姜鹤的记载并不多,大抵是将他如何打赢战争,和他在战场上的神威,私底下的姜鹤如何书上却不曾写过。” 沈惟安耸了耸肩,“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舒念珺瞟了她一眼,直接拔出剑抵在她的脖子上,“我看还是直接用你的血快点。”从她的神情舒念珺便知晓,难怪记载姜鹤的生平如此之少,为的就是不让后人进入他的墓穴。 第72页 “停!我又不是说没有办法。”啧,真是装逼被雷噼。 舒念珺的剑依然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有没有办法用法术仿一份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来,我用仿的先试试。” 舒念珺收回了剑,站在门前施法用法术照着十六字圆环在半空中凝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机关出来。 沈惟安看了悬在眼前的淡蓝色半透明十六字圆环,很是惊奇,又在心里羡慕了一遍会法术的就是好,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情,“你们,应该都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吧?” 舒念珺没有否认:“不错,这些图形文字早已失传,而且这十六字圆环只能一次成功。” “这样,若是我解开了,剩下的路你带我一起走。” 舒念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沈惟安开始一点一点的试,甚至在地上捡了一根枝条在地上写写画画。玉竹走到舒念珺的身边,悄声道:“大小姐,她可信吗?” 舒念珺抱着手臂看前面的背影,“姑且一试。若她真能解开,后头的路兴许她还有用处。” 沈惟安解开后甚是惊奇:“嚯……竟是这个。”两个人相知相爱的故事。 舒念珺没兴趣知道她是怎么解开,催促道:“快点。” 沈惟安上前照着刚才解好的图形一一挪动圆环,当最后一个圆环挪好后,能听到里头的轴轮咔咔转动,过一会儿,沉闷的吱呀一声,厚重的青铜门打开了。 辞禹和朗是承赶到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已经进了大门,他们只来得及见到最后的一点亮光消失在合上的门里。 二人到了门前,朗是承惊诧道:“十六字圆环!这种规格的只有……”他停住了话头,话尽于此二人都明白这是谁的墓。 朗是承的脸色有些慌张,“我听说解这种机关有个偏方——” “不是,这里没有血腥味。是她给解开的。”辞禹不慌不忙的用法术凝了一个相似的出来悬在半空中。 “她?你是说小仙女?她怎么解——”待他看到辞禹的动作后,又是一惊,“你竟然也……” 辞禹沉默不语,他自然会,还是昨晚她教的。 朗是承微一颔首,“你们二人,倒是让我见识了一番。”他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看这十六字圆环,嘀咕道:“这么个小姑娘被抓起来带进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说着他看到圆环的旁边用石子似乎刻了什么东西,痕迹还很新,他的手指点起来灵火,照上去看了看是什么。 辞禹顿了一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没你想的这么弱小。” 朗是承看明白这是个“情”字,连忙跟辞禹说:“是个情字,感情的情。她给留下来的线索。” 辞禹很快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快速解开了这十六字圆环。 * 沈惟安跟在舒念珺身后左顾右盼,因着白火石,这段路还算亮堂,两边都挂满了绣纹繁复的红幡,左右两边都有壁画,描述的都是一些斗争场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都知晓前路诸多兇险,皆慢腾腾地走着,警惕着四周的情况,不愿耗费一丝多余的灵力。 沈惟安跟在舒念珺身后,因着她“修为浅薄”,未有人拘着她。她不似他们这般紧张,虽然周遭黑压压的,但由于身边太多人了,加上知晓辞禹可能已经在身后了,安全感还挺足。 一行人走过了山石路,脚下踩的质感却突然变软了,而且一阵阵类似贴着耳边说话的呢喃窸窣声在甬道中迴响。 一行人立刻围成一个圈剑拔弩张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他们并没有因此慌乱,而是慢慢扩大范围试图去找出声源。 然而当全部人都踩在这柔软稀松的地质上,尽管缓慢移动,声音却是只蹭不减持续不断,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分辨某一点。 沈惟安注意的却是脚底下,她停在原地,蹲下身利用白火石的光伸出手指一碰地面,瞬间明白过来这柔软稀松的感觉是如何来的。 她抓起一把细沙,脑海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大声喊道:“停下。” 若是放在平时她的话是不起作用的,但刚才他们亲眼看见她是如何破解机关的,加上迟迟不曾找到有用线索,一瞬间大家都停下了脚步,纷纷扭头看她。 结果他们刚一停下来,那些奇怪的声音顷刻间就消散了干净,只余众人的唿吸声。 沈惟安站起来小范围地跺了跺脚,奇怪的声音又随之起来了,她这下确定了,这是哭沙,只是周遭的环境根本不足以形成哭沙的条件。 沈惟安又歪头想了一阵,好吧,毕竟这里不是她生活的世界,可能这里的沙子是摩擦就能发声的。 舒念珺见她许久不说话,“怎么样?” 沈惟安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下结论道:“之所以迴响这么厉害,应该是这甬道是环形结构的,所以不用为这声音小心翼翼的,直接往前走就是了。” 于是众人快速回拢,步伐加快地走过甬道。 当脚步重新踏上坚硬的山石地后,沈惟安往后望了一眼,由于之前开门看到的线索,她总觉得那声音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第73页 从远处赶来还未踏上沙地的辞禹和朗是承自然听到了沈惟安说的话,他们对视一眼,皆认为她的处境还算安全,现下也不适合出去,只等他们再走远些才过这片沙地。 一行人又走了一阵,这么多白火石照亮的范围还可以,没被照到的地方昏暗一片,四面八方都长了一样,走着走着沈惟安都觉得有点烦躁了。 好不容易走过了漫长的甬道,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片极大的湖泊。 沈惟安看了看,觉得这湖泊较之前见到的还要大上不知多少倍,上回那个还能见到对岸,这回这个简直像是无边一样,深浅亦不可知。 她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舒念珺等人也是谨慎,她派了几个人走到湖边,让他们用灵力探一探究竟。 沈惟安觉得口干舌燥,又看了看漂浮着几片光影微微晃荡的湖面,顿觉的不对,忙唿道:“快回来!这湖有问题!” 沈惟安还未来得及说出问题在哪,站在湖边正用灵力探查的四个人不知被什么东西倏地拉入湖中,连挣扎都未来得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皆是大骇。 第41章 第四十一幕 舒念珺在震惊之际也快速冷静了下来,这会儿也发现了不对劲,四周漆黑一片,他们站的地方离湖边也远,湖面上的几片光影是从何而来的?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更没有风,湖面为何是盪起了涟漪的? 只有一个可能,是湖里面的东西在作怪。 湖水突地震盪了一下,拍打岸边哗啦哗啦响,在静悄悄的空间里尤其凸显,诡异非常。 那几个被带走人就此沉在湖里,一点反应和挣扎都没有了,他们可都不是普通人,可见潜伏在湖水里的东西实力有多可怕。 沈惟安龇牙咧嘴地搓了搓双臂腾升起来的鸡皮疙瘩,这种藏在暗处的敌人最噁心了,于是她说:“拿石头扔它。” 舒念珺满脸疑惑地看向她。 沈惟安解释:“看看能不能激怒它,让它自己出来。” 舒念珺眼神示意玉竹和昔年,玉竹和昔年各带着十个人贴着岩壁散开,因着自家兄弟突然被拉入湖面,想来也是凶多吉少,捡起石头扔向湖面的时候都没有吝惜自己的灵力,用力砸进湖水里。 这个方法果然很奏效,原先打算潜伏在水里一个个等他们落网的东西,很快就覆水而出。 “哗……”沈惟安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的庞然大物,飞溅出来的水花都已经能甩到站在二十米远的她的脸上了。 用沈惟安的话来描述就是——这就是传说中、好莱坞大片里、能瞬间绞断一艘巨轮的深、海、大、章、鱼! 天舒谷的弟子们见了藏在暗处的东西出来了,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飞身上前与之缠斗。这大章鱼可不是吃素的,刷刷甩了甩满是吸盘的触手,便将抓到的人用力甩向岩壁里,碎裂声声迭起,碎石一块块咚咚咚掉进湖水里。 很快他们便发现法术对它的效用并不大,只能用武器硬生生地砍,这大章鱼太过庞大,而且触手也不少,要近身攻击实属不易。 沈惟安惊愕之余还不禁思考:这深海大章鱼怎么可能会出现这里??她费尽心思的想了一阵后又释然了,在修仙世界里、在战神的珍异冢里,只有她没有想到的,没有它不会出现的。 沈惟安在震惊良久后,伸手抬了抬快掉下来的下巴。按理来说吧,一个相对这里的人来说是个小姑娘家家还见识“短浅”的她,见到这么大一只东西,应该得怕到腿软才对。 然而她并没有,不仅没有半点惧意,还有点……饿。 沈惟安看着游刃有余的大章鱼,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哇……触手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烧烤一定很不错,烤的滋啦滋啦响,待香气瀰漫四周,然后再洒上一点千寻草,口感嫩滑有嚼劲,喷香四溢到吃的停不下…… “哇……”沈惟安越想越美好,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脸颊边,头半歪着,仿佛已经吃到了美食一样餍足。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辞禹,手腕贴着冰凉的岩壁,一个劲地敲青铜细镯。 随之而来的辞禹和朗是承早听到了前方的响动,辞禹以为沈惟安是不是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才会如此慌张,于是当下也不管会不会天舒谷的人发现直接瞬移到她身边。 沈惟安耳畔有风一过,熟悉的气息立在自己身边,她转过身抓住那人的手,稍显激动地说:“辞禹!” 沈惟安抓着他的手腕有些紧,一双眸子在昏暗中闪亮亮地看着他,那一霎那,他竟有点晃神。 “诶……明明我也来了,你怎么都看不到我啊?”朗是承有点委屈在她身后出现。 “呀,你也来啦。”有你们两个我吃烤章鱼肯定有戏! 这语调也是十分愉快轻快的,朗是承听了心情甚好,辞禹的脸色却淡了几分。 听到声响的舒念珺回头一看,震惊不已:“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沈惟安通知他们的,但是十六字圆环他们是怎么解开的?朗是承的底细她还算清楚,那就只有…… 舒念珺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辞禹。 第74页 朗是承对着舒念珺但笑不语,转过头抬手摸了摸沈惟安的头,“不怕哦。” 跟哄小孩一样。 沈惟安此时的心思全在大章鱼身上,没有计较他这个过于亲昵的举动。 只是辞禹移了移目光,舒念珺脸色不虞。 “是承,能否抬手一助?”舒念珺的语气有点软,捎带期盼地看着朗是承,颇有想把他的心思从沈惟安身上分开来的意味在。 朗是承走上前两步见了前头缠斗不休的情景,郎家和天舒谷还有交情在,他不帮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到舒念珺身边,和她讨论起来应该怎么对付大章鱼。 沈惟安还揪着辞禹的衣袖,她晃了晃他的袖子,指了指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大章鱼,一下子过于激动反而口齿有些不清楚:“辞禹……那、那个……看得我好、好……” 辞禹还记得上次石棺里突然出现的大虫子,那会她就吓得脸色发白直接躲到一边吐了起来,这回的大章鱼比上次的大虫子还要大上几倍,所以他理所应该的以为她这是害怕的不行,正纠结着要不要宽慰她几句。 沈惟安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又咽了咽口水,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好饿……” 还在组织语言的辞禹:“……”果然不能用寻常的思考方式来思考这货。 “那个触手看上去好好吃……烧烤肯定很不错,千寻草你带了吧?”沈惟安说着又咽了咽口水,“你到时砍下一条,不不不,半条也行,够我吃好久的了。” “……”辞禹依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嘆一声眼前这人的恐惧点真的很奇怪。 沈惟安没有发觉到辞禹深沉的无奈,依然挂念着她的章鱼触手滔滔不绝地说:“法术攻击对那只大章鱼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现在得有个人先去找路,找到后你、朗是承再加上舒念珺三个人先抵挡它一阵,剩下的人先过去,然后你们再过来。” 前面的舒念珺和朗是承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朗是承先行而去,舒念珺走过来对辞禹说了他们刚才商量的对策,和沈惟安说的除了砍触手外不谋而合。 沈惟安双手握起辞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嗲声嗲气道:“辞禹小哥哥……” 辞禹一阵恶寒,甩了甩被她握紧的手,结果没甩开,最后不耐道:“好好说话。”还有没有点骨头的? “辞禹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人!”沈惟安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辞禹冷嗤一声,还真是一点骨头都没有。 看着对方的熟稔程度,舒念珺甚是咂舌,以至于辞禹跟她说话她等他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她吩咐人待会瞬移过去时带着沈惟安。 舒念珺想着她就这么一点修为,不会瞬移也是正常,所以点头答应了。然后舒念珺在辞禹走远了去看缠斗场面,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上前问沈惟安,“你和辞少庄主……是什么关系?” 沈惟安张嘴就要说,但转念想到刚才自己拜託辞禹的事,立刻换了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辞先生是我最最最崇敬的人。”她之前知道修道者耳目清明,尤其是辞禹这个修为不知有多高深的,肯定听得见她说的话。 辞禹果然眉头轻蹙,又冷嗤了一声,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这傢伙说的一点真诚都没有,我们明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 舒念珺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在黑暗昏暗密闭,且身边只有这两个人的情况下,她也不加掩饰地问沈惟安:“那你和是承是什么关系?” 沈惟安立刻换回正常的声音,“不熟。” 舒念珺挑了挑眉,这话她是信的,相比方才说辞禹的那句要实诚太多了,她打从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沈惟安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沈惟安突然想到什么,郑重其事地对舒念珺说:“我不可能喜欢朗是承的,而且这人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大姐你放心吧,大姐还是很有机会的,以后就不要再找我这个小姑娘的麻烦了。” 此言一出,尽管这块地方只有舒念珺腰间的白火石有光,不算明亮,沈惟安依然能看出舒念珺的脸臭到不行。毕竟没有哪个顶着一张极漂亮脸蛋且身材姣好的女人,愿意听别人喊自己大姐的,沈惟安是存心要膈应她。 舒念珺过了许久才冷哼一声,转身出去帮着天舒谷的人一起战斗,好过和这两人待在一起。 玉竹和昔年见了舒念珺的眼神示意,纷纷跟着她一闪身落在暗处的岩壁上。 玉竹往下看了看,“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昔年也忧心忡忡:“他们肯定知道这是谁的墓了,若是……” 舒念珺打断他的话:“不急,现在离主墓还远的很,而且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能事半功倍,等时机差不多了,再趁机甩掉他们。” 玉竹和昔年纷纷点头:“是。” “现在先对付着。” 说罢,三个人就旋身飞入战斗中。 朗是承还没有回来,沈惟安自己待着无聊,走到辞禹背后去看打得正欢的大章鱼,然后嘶嘶地吸了吸口水,一双眼眸又黑又亮。 辞禹听到了,无奈到了极点,然后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两步,挡住她的视线。 第75页 沈惟安见视线被挡住了,往旁边挪了挪,而后又被挡住了……来回几次后沈惟安怒了,身前的人颀长挺拔,跟一堵墙一样把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辞禹感受到背后的怒意,很是惬意地弯了弯唇角。 “辞禹!”沈惟安一怒之下直唿他的名讳。 辞禹煞有其事地嘆了一声:“人情薄凉,先前是谁热乎乎地说那是我崇敬的人来着?” 沈惟安在背后龇牙咧嘴了一番,然后呵呵一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讨好道:“我这不是怕你弄脏了衣服嘛,来来来站进来一点。” 辞禹冷哼一声,斜睨她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真的是一点骨头都没有。” 沈惟安胸膛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飙,她愤恨地咬了咬牙。 忍无可忍我……歇会再忍。 第42章 第四十二幕 又过了许久,朗是承终于回来了。 他这一趟去了有两炷香的时间,幸而天舒谷的都是能人,这点时间他们都还能抗住。 一见他返回的舒念珺赶紧带着玉竹和昔年从缠斗中离开,纷纷落在他的身边。 朗是承看上去也有点狼狈,喘了两口气后就直接将洞口的大致方位跟他们说了说。一切照着原计划进行,玉竹拉起沈惟安的手腕,跟昔年一起朝半空中缠斗的众人喊道:“都跟我们来。” 天舒谷的弟子们开始撤退,辞禹三人飞身上前,绊住大章鱼的攻势,好让他们能尽快离开。 在离开的过程,沈惟安终于明白朗是承为什么会去了这么久,也明白这水为什么能容纳这么庞大的章鱼。 这已经不能称为大湖了,简直说是片海都不为过,因为实在是太广阔了。即便他们现在用的都是瞬移,快得仿佛一列飞速行驶的列车,周遭的环境依然是黑魆魆的,脚下是涟漪阵阵的水面,白火石汇成的光河在水面上飞快掠过。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场景。 若不是后方的打斗声渐行渐远,沈惟安会以为他们一直在原地没有动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忍不住用“越过了沧海桑田”这样的语句来形容,双脚才终于不再是悬空而是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沈惟安大大地唿出一口气——人嘛,果然还是踩在地面上最有安全感。 玉竹掏出一块白火石,掌间腾起一股蓝紫色的光焰,光焰很快包裹住了整块白火石。她握着白火石奋力朝上一抛,然后双掌拍在一起,空中的白火石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像是夜空中的烟火,用来通知缠斗的三人他们已经安全抵达。 沈惟安挪了挪脚步,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水面,见白火石莹亮的碎片纷纷沉入水中,光亮越来越暗,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沈惟安愣了愣,难怪能有这么大一只章鱼,这水不仅宽阔无比,还深不见底。 “往后退!”往这赶过来的舒念珺大喝一声。 天舒谷的弟子们收到她的指示,纷纷瞬移往后退,玉竹还不忘拉上在发呆的沈惟安。 沈惟安突然觉得天舒谷的人讨厌归讨厌,关键时刻还是挺仗义的。 三个人瞬移过来花的时间比他们的还长上许多,因为大章鱼大概是猜到他们要逃走,立刻沉入水中,在水里赶超他们再覆水而出与之缠斗在一起。 玉竹和昔年在远处看到这个情况,都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帮忙,沈惟安及时喊住他们:“你俩加起来都抵不上他们一个,歇会吧。” 舒念珺还算游刃有余,但是见了另外二人后,她就觉得自己是拖后腿的。一则是她第一次见辞禹出手,招式繁复多变招招凌厉,即使不用任何灵力,也能剑剑伤到大章鱼,二则是这二人讨论的话题,尤其是朗是承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朗是承见了辞禹的招式后更是一直缠着他说一定要和他过一次招,他一边攻击大章鱼一边离朗是承远点。 而朗是承一边不停手的攻击大章鱼,一边凑过去好说歹说企图让他答应跟自己过招。 舒念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在第三次大章鱼又赶超他们时,辞禹终于对在他旁边喋喋不休的朗是承说:“待会你掩护我,我砍下它一条触手。” 朗是承很是诧异:“你砍它触手干嘛?莫非那是它的命门?” “不是,听那谁说用来烧烤很好吃。” 朗是承一怔,差点被挥过来的触手拍飞,好在他及时飞到另一处,脸上依然惊讶不已:“什、什么?你说这玩意好吃?!” 辞禹很不想再重复一遍,紧抿着唇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不是我。” “嘿……这谁口味这么别致……”朗是承说是这么说,到底是帮了辞禹。 “……”舒念珺忍了忍不适感,在一旁默默攻击。 时间漫长到沈惟安蹲在一边打起了瞌睡,正要睡沉过去,一阵轰鸣的水声夹杂着零碎的唿声在耳畔炸起,她的眼皮还没有完全掀开,朦胧光影中有人朝她奔过来,一把拉起还处在懵圈状态的她。 轰隆轰隆—— 头顶上碎石阵阵下落,唿啸声近在咫尺。他们所处的甬道虽然宽敞,但是对大章鱼来说狭小无比,它虽然进不去,仍对着洞口大吐墨汁。 第76页 那些墨汁腐蚀性极强,被沾染上的山石顷刻间融成一堆碎沫,味道极其难闻。墨汁如发洪水般涌进来,幸而辞禹三人反应及时,合力筑了一道结界挡住了墨汁的攻击,一行人往后瞬移而去。 大章鱼因为被砍下了一条触手,震怒非常,喷完墨汁还伸进两条触手在甬道里奋力地搅动,周围的山石承受不住这样的震盪,纷纷碎裂开来。 天舒谷的弟子连忙齐力在头上筑起一道屏障,防止碎石砸到人。 如此混乱的场面中,沈惟安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靠在温热的一团上,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到差点又要睡沉了去。 轰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眼前的场景走马观花般掠过,沈惟安看的浑浑噩噩的,简直花了眼。 好不容易离开了大章鱼触手的范围,那条甬道算是彻底毁了,被坍塌下来的碎石堵得结结实实的,若是要原路返回已然不太可能了。 一行人停在了一个宽敞的洞穴中暂作歇息。 沈惟安双手捂了捂耳朵,等耳鸣过了后才抬起头迷迷煳煳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声音慵懒又脆甜,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辞禹低下头看怀里还在清醒的人,一双水涟涟的眸子温软清亮地望着他。他默默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将她挪到旁边,说话来的话带了点喑哑:“已经没事了。” 沈惟安打了一个哈欠,懵懵地坐了一会儿。 辞禹见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继而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甚耐烦地啧了一声,伸出宽厚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使劲地揉搓了几下,“清醒了吗?” “哎呀!”沈惟安当下就清醒了,叫嚷一声拍掉他的手,嘟着嘴嗔道:“你真讨厌。”她不怎么高兴地伸手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髮。 辞禹冷哼一声,站起来往前迈了好一段距离才重新坐下休息,先前的缠斗虽然没消耗多少灵力,但是也去了不少体力,他闭目养神起来。 朗是承在另一边跟着舒念珺一道查看受伤的人,玉竹算了算人数,一开始失掉了四个人,在那场缠斗中又损失了两人,还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幸而都不算重。 沈惟安见朗是承跟舒念珺他们还在忙活儿,扭头一看发现辞禹不知何时坐的老远,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心生愧疚。 她先找玉竹讨要了一小袋白火石拎在手上,继而照着脚下的路,朝辞禹慢吞吞地挪过去。好不容易到了他身边,蹲下来一看,这才发现他脸上露出一点疲态,想必是刚才打太久累着了。 她咬了咬牙,在他身边坐下。他一早就知道她过来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骂了她好几遭的没良心。 沈惟安扯了扯辞禹的衣袖,温温软软地叫他:“辞禹。” 辞禹不理她,当做没听见。 “不要生气嘛……我这个人有点起床气的。”沈惟安晃了晃他的手臂。 辞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刚才要不是我拉起你,你已经成了陪葬品了,没良心! “我跟你道歉嘛……”沈惟安直接抱着他的手臂,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讨好地蹭了蹭。 手臂上靠过来的温软,肩膀一下又一下的被轻轻磨蹭,细软的头髮丝磨在脖颈间,辞禹的喉咙有点发痒,到了后来甚至心里也痒痒的,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仍闭着眼睛,语气不善:“边去!” “不要嘛,辞禹最好了。”沈惟安死皮赖脸地靠着他。 辞禹冷哼一声。 沈惟安嗅到了冰雪消融的味道,想问大章鱼的触手在哪,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还气着,这么直接问他可能就立刻甩手离得更远了,所以她说:“我看过一个研究调查,说是如果把一个人关进小黑屋里,在昼夜不分时间无序的环境中,那个人是很容易疯掉的。” 辞禹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再慢慢地转过头看她,在他转过来看她时,她立刻扬起一张宛如山花绽放的笑脸,他稍稍的打量了她一番,心平气和地说:“来的时候是申时,现在是亥时三刻。” 沈惟安脑子想了想他说的时间换算成现代的时间是几时后,立刻跟林黛玉似的虚弱不已,“我的天,我要饿死了。”那就是说我从下午三点多被带出来,一直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哭出声! “呜呜呜……”沈惟安捂着终于被她发现已经饿扁了的肚子泣声连连,她的肚子还十分配合地咕噜叫了几声。 辞禹是没什么太大感觉的,但想到这是个娇弱到不行的平凡人,只皱了皱眉就从百宝囊里扔出那条大章鱼触手来。 那触手被他扔出来时还活蹦乱跳的,不仅吓到了沈惟安还吓到天舒谷的人,他们唰唰的亮出武器,发现仅是触手后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松懈下来。 舒念珺已经想起之前辞禹和朗是承说的话,脸色有些难看的让大家放心休息,朗是承也往辞禹和沈惟安坐的方向走去。 因为飢饿过度加上突然被这么一惊吓,沈惟安直接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好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准确的一个字。 辞禹脸上越来越无奈,扬手一划,切下小臂这么长的一段后,就将剩下的触手收了回去。 第77页 沈惟安还在哭,指了指他手掌间握着的那一段触手,“脏……”刚刚在地上扑腾过了。 “……”辞禹忍了忍,掏出水囊仔细洗了一遍。 这时朗是承已经过来了,看了眼哭得肩膀微颤的沈惟安,连忙坐到她旁边,伸着长臂松松地搂着她的肩膀,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有点责备地对辞禹说:“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要给你朋友吗?为什么突然拿出来?你看你都把她吓成什么样了。” 辞禹又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时沈惟安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要吃的。” 轻拍着她手臂的手僵住了,朗是承惊愕地看着她,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啊……是、是你要吃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幕 朗是承一直处于惊讶状态看着辞禹慢条斯理地用灵火烧着那段触手,沈惟安一边哽咽着一边指挥他在上面切几刀,然后洒上一些用千寻草磨成的香料粉。 辞禹对某人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一直到烤好后递给她,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朗是承到她拿起来唿哧唿哧咬下第一口为止,才收了收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眨了眨瞪了许久的眼睛,“你太可怕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女人……” 不止朗是承,对面的天舒谷弟子们也不例外,都惊愕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舒念珺捂了捂额头,将头扭到一边不看他们,尽管那香味飘荡得哪里都是。 玉竹挪了挪位置,靠的离舒念珺近一点,心揣揣地说:“真没想到……难怪辞少庄主会留她在身边,实在是……”玉竹咽了咽口水,说不下去了。 昔年也悄悄地说:“之前真的太小看这姑娘了,大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舒念珺不动声色地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和两人商量起事情来,等他们三个说完后,再往那一看,那三个人都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烧烤章鱼。 舒念珺、玉竹、昔年:嗯??这什么情况???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太可怕了。 事情是这样的—— 沈惟安吹了吹烤好的触手,大口咬下,烫的嘴巴嘶嘶地叫,听了朗是承这话,吧唧着嘴说:“可怕什么?这多好吃啊。” 朗是承干干地咽了咽口水,不敢苟同她的说法。 沈惟安又咬了一口,吃得满嘴都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满脸心痛地对朗是承说:“亏你堂堂一个王侯将相,亏你活了一百多年,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知道?哎,白活了真的,你以前的人生可真乏味。” 沈惟安说完又想了想,这里的人都修仙成瘾,崇尚辟谷以吸纳天地灵气来保持身体的运作,对美食的追求想必是不高的。她又一想,知渊每次都能把寻常小菜做得跟中华小当家做出来的美食一样,实在是…… 沈惟安看向辞禹,非常真挚地说:“我想知渊……” 辞禹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做的菜了。”沈惟安低头又咬了一大口。 辞禹闭上眼睛,手臂弯曲枕在后脑勺后面,靠在身后的山石上休息,用行动表明自己不想跟她对话。 朗是承见她一口一口的,不一会儿就咬掉了一半,啧啧摇头:“这玩意你……是怎么下得了口的?” “真好吃!要不你尝尝?”沈惟安将没咬的一面伸到他面前。 朗是承下意识地躲了躲,但是那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看了看眼前的东西,又看了看沈惟安两边鼓成一团的腮帮子,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好吃?” “绝对好吃,你不吃更好,我还怕你到时候跟我抢呢。”沈惟安收了回去,自顾自地吃。 朗是承还是难以置信,撇了她一眼,“我看是因为放了千寻草的原因才会这么香的吧?” 沈惟安一听就不高兴了,“你……你等着。我今天定要让你知道你以前错过了多少好吃的。” 然后朗是承就见她不停地嚼啊嚼,还一脸气咻咻的,反倒是像只怕食物被抢走于是抱着食物狂吃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朗是承被她的这个样子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慢点吃,没人会跟你抢这东西的。” 沈惟安顿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后,吃得更快了。 朗是承乐的不行,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气,见她吃得这么快,拿出水囊拧开递过去,“喝点水,别呛着了。” 沈惟安很快就吃完了,嘴里还吧唧吧唧地嚼着,闻言拿过他递来的水囊,缓了缓然后喝了几口水。 沈惟安摇了摇辞禹的手臂,“我还要吃。” 这下不仅朗是承,辞禹也带着诧异看着她,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辞禹没有像上回那样直接扔出来吓人,他用了点法术在百宝囊里切下一段才拿出来的,当沈惟安说要切成三段,辞禹抬了抬眸,她就立刻握住他的手臂,“真的特别好吃,我先让朗是承吃,他觉得不错你再尝尝也行啊。” 朗是承嘿了一声,不大满意地控诉:“我说你讲这话的时候也不想想我听不听得见啊?” 第78页 “啧,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还不敢试一下?”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吃,我吃给你看。不就是段章鱼触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惟安嘿嘿一笑。 朗是承见她这一笑,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回沈惟安没让辞禹放千寻草,而是抹了些去腥味的姜末,用筷子将这三小段一一戳起来,整理的时候沈惟安转过头对辞禹笑道:“你好像哆啦a梦的口袋啊。” 辞禹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我想要的你都有哈哈哈。” 辞禹情不自禁地轻笑了一下。 朗是承贊同道:“嗯,我的百宝囊就没这些东西。” 烤好后,沈惟安递过去给朗是承,朗是承接了过来,依旧是喷香四溢,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沈惟安笑哈哈地靠在身后的岩石上。 朗是承咬了一口,嚼了嚼,立刻眼前一亮,但是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他轻咳两声,不让自己的喜悦表现的太明显,“好吧,还不错。” 沈惟安早就看出这傢伙觉得很好吃了,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把吃的递给辞禹。辞禹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坐在一起吃的津津有味的二人,尝试性地吃了一口。 接下来就是对面天舒谷的人所看到的——三个人坐在一起有滋有味地吃不久前跟他们在打架的东西。 吃饱喝足后,他们又吃了点果脯去去嘴巴里的味道。 在此期间,舒念珺派了好几个人在这偌大的山洞里找出路。 “大小姐,这里有个洞,有石阶可以上去。”其中一个喊道。 一行人都赶了过去,舒念珺对沈惟安笑了笑说:“姑娘,你主意多反应也快,我想请你在前面探探路。” 沈惟安耸了耸肩,迈步上前,“好的,大姐。” 舒念珺脸色一黑。 朗是承直接笑出声,“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呢。”说着跟上她的脚步。 她走的时候,顺势拉过身旁的辞禹,毕竟前头漆黑一片,让她一个人走在前面她肯定怕。本来她只是想扯住辞禹的衣袖,没想到一下子竟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厚干燥,她索性就握紧了。 辞禹挑了挑眉看她,倒也没有甩开她,只是腹议了一句:嘁,真是有够没脸没皮的。 这石阶不算宽,但是每一阶都很长,左右两边皆看不到尽头的石壁,黑魆魆的一片。他们只想着要往前走,也没有去看这石阶到底有多长,自然也瞧不见石壁两边有些什么东西。 时间缓慢地流动,只余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迴响。 不知走了多久,甬道里响起了别样的声音—— “一二三,牵着手,四五六,抬起头,七八。九,我们私奔到月球,让双脚去腾空,让我们去感受,那无忧的真空,那月色纯真的感动……” 天舒谷所有人:“……” 辞禹一副“我就猜到会这样”的模样。 朗是承的表情微妙又复杂,“怎么跟你之前差了这么多啊?” 沈惟安顿了顿,“诶,怎会?我觉得很好听啊,是不是辞禹?”她转过头看他,还晃了晃牵着他手的手臂。 “嗯,不错。”辞禹诚实地回答,相比之前他所听到的,实在动听不已。 朗是承难以置信地看着辞禹。 “还有其他风格的呢,你要不要听?” “来来来。”朗是承的心里落差有点大。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噗……你这唱的是什么啊?”朗是承心目中关于沈惟安小仙女的形象在逐渐崩塌。 “你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朗是承的接受能力在吃了烧烤章鱼后蹭蹭的往上飙,这会儿也是很快接受沈惟安的搞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甚至还问:“还有吗?”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痛太美~尽管再卑微~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你太美~尽管再无言~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沈惟安唱到最后还有模有样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朗是承的肩膀,朗是承被逗得笑弯了腰。 身后的每个天舒谷弟子们看着前面三人有说有笑一派轻松自在的模样,都不禁感嘆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舒念珺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她全然没有这个心思玩闹,虽然沈惟安让沉闷的氛围变轻松了不少,她也依然没有办法舒展眉头。 “你现在在我心目中再也没有半点小仙女的模样了。”朗是承带着笑腔开口。 “嘁,我现在就变回来给你看。” “哦?” 于是沈惟安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清咳两声,又开始唱了起来:“一处竹林,一口幽井,乱世中的宁静,一场皮影,一种声音,故事缘尽,举杯敬虚名,我摇晃命运,一如灯前的烛影……” 经过了之前的洗礼后,低沉温润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尤为悦耳。 这么闹着前面似乎出现了出口,沈惟安也就停了下来,心情还挺不错地摇了摇手臂,辞禹也仍她晃,很是心大的没有跟她计较。 第79页 朗是承并不知道那二人牵着手,只微微一笑道:“唔,有点样子。” 沈惟安嘁了一声,又与朗是承绊了两句嘴后,踏出了洞口,没成想又是一处偌大的洞穴。 身后的人都陆陆续续出来了,突然有一人道:“这不是我们之前待的山洞吗?” 经这道声音一提醒,众人四散开来,光亮照在周围。 沈惟安也看到了先前丢弃在一边的竹筷,还有天舒谷弟子们留下的用完了的药瓶药罐,还有一些白纱布。 “我记得我们往前走的时候,既没有岔路也没有拐弯,直直的往前走怎么会……”后面的话玉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一行人站在原地踌躇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歌曲依次是:五月天《私奔到月球》,张信哲《过火》,阿杜《他一定很爱你》,萧敬腾《王妃》(我搜索的时候还以为是叫“夜太美”……),张杰《龙鳞》 第44章 第四十四幕 后来朗是承提议这回让天舒谷的人走在前面,他们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三人也失了不少玩闹的心思,静悄悄地走着。 结果还是一样,又回到了这里。 第三次的时候舒念珺打算让十来个人一路用灵力探查,看看能不能发现是什么原因。 然而等又回到那个山洞后,那十来个人灵力耗了不少,却依然什么发现也没有。 不,还是有一点发现的。 “大小姐,钱至不见了。” “大齐也是。” “什么?!”舒念珺惊声道。 天舒谷顿时有些慌脚了,玉竹和昔年赶紧清点人数,竟然发现有五个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舒念珺听了这消息,脸色发白,再望向那处黑漆漆的洞口,心跳加快。 朗是承也是皱紧了眉头,“这样,这回我们分散开往石壁两边看看,最好将整个甬道都摸清楚。” 现下也只能这样,舒念珺咬了咬唇,让大家跟上她的脚步。 一行人陆陆续续重新站在石阶上,他们慢慢散开,往石壁挪去。 最先有人说:“大小姐,你快看。” 舒念珺匆匆走过去,发现是一具站得笔直、手持长。枪、盔甲陈旧的干尸,又听一人道:“大小姐,这里也有。” 后来他们都各站在石阶的两端,一个石窟洞就有一具这样的干尸,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石窟洞,两旁的石阶尽头全是这些排列整齐的干尸,应该是守卫着墓穴的军队,陪着墓主人一起归西了。 其中有个人发现面前的这具干尸有点不对,举起腰间的那袋白火石,提到前面一看,“啊!” 这声不大不小的惊叫声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是钱至……”那人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前面的干尸。 舒念珺连忙走过去细看,那个石窟洞只有钱至这一具尸体,他和之前的那些干尸一样,都摆着同样的动作,手持着一样的长。枪,他身体的血肉不知被什么吸食了干净,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身上还穿着生前的那身黑衣。 “高河,是高河!” 再往前走,神秘失踪的五个人都以第一个发现的状况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舒念珺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几人都是修为不低的能手,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他们? 很快,心里乌云遍布的一行人,又回到了原地。 他们都站在原地不动,脸色黑沉的像块铁石。 没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更坏的消息——又有一个人消失了。 沈惟安的眼皮越来越重,疲惫一阵阵如潮水般涌过来,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身形晃了一下,往前一倒。辞禹迅速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这是怎么了?”朗是承神色紧张地走上前,诡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很担心这个娇弱的小傢伙。 辞禹也是蹙了蹙眉,待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平稳唿吸声,他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应该是太困了。” 现在是卯时,再过一个时辰外头就要天亮了。 朗是承愣了一下,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沈惟安的底细,他们这些人十天半个月不眠不休都没有关系,她可不行。 “你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我去跟他们商量。” 辞禹点了点头,打横抱起沈惟安,走到远处的一个角落坐下,他拿出一块厚毯子铺在地上,把她放在上面,再拿出一床薄被给她盖上,然后开始思考那条甬道上的事情。 * 沈惟安迷迷煳煳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睡前时的一片昏暗,根本分不清现在是何朝夕。 “醒了?” 沈惟安朦胧地应了一声,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靠在辞禹的肩膀上,她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再伸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辞禹看了她一眼,“现在是巳时,你睡了两个多时辰。” 沈惟安顿了顿,算了算时间,这么说她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为什么觉得神清气爽了,应该是这几个小时进入了深度睡眠,就这么睡够了。 沈惟安扭了扭脖子,抬眼望去朗是承在舒念珺那边,天舒谷的弟子们看上去情绪都不太好。 第80页 “这是怎么了?”她看向辞禹,她记得睡过去之前,事态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辞禹抿了抿唇,“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又试着走了几趟。不管是瞬移还是慢吞吞地走,或者筑造结界还是能想到的有效方法都试过了,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他望向那些人中,“而天舒谷,又损失了十人。” “我的天……”沈惟安咬了咬唇,然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辞禹见她醒了过来,唿了一口气后开始闭目养神。 沈惟安脑子慢慢活跃起来,想到这个场景有些熟悉,然后灵光一闪,想起来之前看过的《鬼吹灯》有一幕就是这样,胡八一他们也遇到这样来来回回都只能回到一个地方的石阶,好像是叫什么九曲……还是九章……还是其他名的机关术。 他们最后是怎么摆脱的?绳子,好像是用绳子绑在一个人身上接着是“s”形相隔然后慢慢往上移?啊……不记得了。 沈惟安懊恼地抱着脑袋蹲下身,当时看那一段的时候觉得太烧脑了,她看了两遍没弄明白就直接跳过了,只记得绳子的细节了。何况他们这里的情况比书里的复杂多了。 但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沈惟安摇了摇辞禹,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他们之前没有试过这个做法,所以辞禹说可以试一试。 一行人整装待发后,重新站在那个洞门口。 沈惟安发现他们腰间都是白火石,照得整个人都白惨白惨的,像一管行走中的白炽灯,她咽了咽口水,再次攥紧辞禹的手。 他们一进来后,照得甬道里亮堂堂的,连远处的石窟洞都依稀可见,沈惟安看到有个石窟洞站了两具穿黑衣的干尸,一下子惊的连连往后退,直到后背挨到辞禹的胸膛。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抚慰,“前面的石窟洞也有这样的情况。” 沈惟安深唿吸几口气,快速冷静了下来。 他们按照沈惟安说的,第一个人站在石阶的这个末端,然后隔了十米后,另一个人站在石阶的那个末端。这个方法如果能够成功,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走了回头路。若是没有走回头路,运气好的话能直接找到出口。 朗是承走到沈惟安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样,好点了吗?” 沈惟安缓了口气,沖他点了点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哎……怎么能不担心你,你是这里最弱小的。”朗是承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沈惟安打掉他的手,“我脑子好使。” 朗是承笑了两声,沉闷的心绪消散了一些。 他们慢慢往前走,剩下的没绑绳子的人越来越少,沈惟安他们几个都有点紧张。 谁知没一会儿远处发生了骚动,绳子拉着绑着绳子的人往回扯,进来的那处洞口纷纷攘攘,有人甚至开始用法术攻击,甬道里乍亮乍亮的,轰隆声在空间里迴荡,一时尘雾迭起。 舒念珺脸色大变,匆匆赶过去,朗是承跟辞禹说了声“看好她”也随之赶过去。 隔得太远沈惟安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掌,辞禹撇过头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解释:“前面好像又有人消失了,应该是有人发现了端倪,所以开始攻击。” 沈惟安正要说话,忽然一股冷得刺骨的风从脖子边吹拂而过,“啊!!”吓得她连连往后退。 辞禹揽住撞到怀里的人,“怎么了?” 沈惟安用温热的手掌捂住冷嗖嗖的脖颈,缓了缓后才指着一处说:“那,刚才那里吹来了一股冷风……” 辞禹扔了光团过去,那处倏地照亮,依旧是个石窟洞,较之前不同的是,那个石窟洞也多出了一具干尸。 沈惟安勐地抱住辞禹的手臂,“这、这刚才明明还……还没有的。” 辞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看了眼还在喧闹的人群,抱起沈惟安直接瞬移过去。 他沉着脸和朗是承说着刚才遇到的情况,天舒谷的弟子们现下的情绪都有点激动。 沈惟安还抱着他的胳膊,低头一看,好像发现了什么,她松开一点俯下身去看地面,因为先前都望着前面的路,或者看着两边的石壁,都没有好好地看一看脚下。 因为他们都站在一起,白火石的光芒在那一处尤为光亮,而站在外围的沈惟安,层层人影交叠之后,光线稍暗,她看到了脚底下一层非常浅薄的长条状的影子,那影子还在缓缓飘动。 像是在光管上蒙上一层薄纱后照下来的影子一样。 沈惟安抬头往上一看,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十来块稍亮的光斑,有点像是石头的反光。 辞禹也注意到了沈惟安的举动,顺着她的目光往上一看,说:“之前也注意到了,用灵力探过,什么都没发现,那些光斑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不对。 沈惟安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勐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一下子由于太激动喊出来的那一嗓子破音了:“快熄火!” 可是没人听到她在说什么,他们的情绪依然激动。 辞禹疑惑地看着她。 第81页 “出去!快出去!立马出去!!” “听她的,快走!” 一行人匆匆出来后,纷纷回过头看站在原地喘气的沈惟安,等着她的解释。 第45章 第四十五幕 那本古书有言:冥灵无色鳗,遇光无色,暗中发浅蓝萤光,宛如星河,善隐藏,法术无用,可生吞活物吸食。精气。若遇之,须全身无明也。 沈惟安自然不会跟他们如实地说出原因,若是说了出来,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地。 “我在以前曾经听一个老人说过这样的情况,他们在下地的时候,提着火把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就消失了一个人,他的火把掉在地上。他们用了灵力去探,甚至用法术四处攻击,依旧没有发现都没有,而这时又消失了一个人。” “就这样消失了几个人后,他们都快绝望了,这时有个脑子灵活的急中生智,说会不会因为躲在暗处的傢伙见了亮光才去攻击的,要不试一试灭掉火把?结果他们摸着黑往前走,剩下的人也没有再消失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试一试。”沈惟安说完自己编造的故事后有些口干舌燥,找辞禹要了水喝。 舒念珺孤疑地打量了一下沈惟安,她不太相信这样的说辞,她猜想沈惟安是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只是现下离开这里要紧,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按她说的去做。” 一行人收回了白火石,洞内骤然漆黑一片。为了防止还有人突然失踪,沈惟安提议让大家手臂挽着手臂靠在一起,要是其中有一个出了事情,其他人能立刻反应过来。 一行人摸黑踏上石阶,走了一段路后不少人都发现了头上有微弱的光芒闪下来,纷纷抬头一看,都惊讶不已。 那是好几条宽扁状像长蛇一样的生物,贴着岩壁顶端在缓慢地移动。 “这、这会不会就是——”玉竹战战兢兢地说出来,他们之前上上下下的把整个甬道都搜寻了个遍,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 昔年捏着诀,愤愤道:“我要为他们报仇。” 舒念珺拉开昔年的手,喝了他们一声,“好了,赶紧离开。”这东西不仅之前找不到,而且刚才他们在法术攻击时它们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若是断然纠缠,情况只会更严重。 众人心跳如鼓地走完了全程,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处。 沮丧、泄气、绝望瀰漫在每个人的脸上。 沈惟安咬了咬唇,“快看看有没有人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玉竹道:“没有,所有人都在。” 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沈惟安丧气地坐在一块岩石上,绞尽脑汁地思考还有什么方法。 想着想着,脑海里闪过福尔摩斯的一句话: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她沿着这句话在脑海里思索,最后想起了《盗墓笔记》里有一回吴邪他们进了一个山洞,短短的路途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出不去,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后,最后的那一个可能性是…… “鬼!是鬼在作祟,这是鬼打墙!”沈惟安立刻从岩石上跳起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了怔,朗是承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魇灵?” 沈惟安这时也想起来知渊之前跟她说过的,这里的鬼不叫鬼,称魇灵。“对,就是那个。那里这么多具军士的尸体,守卫着墓主人。他们肯定不想让我们过去。” 他们一直想不到这个可能性也是正常的,因为魇灵这种属灵体的存在并不常见,何况通常情况下他们的法力是比较低微的。然而它们现在不仅骗过了所有的人,还是除了沈惟安外一个个修为都不低的修道者,算是举世罕有的事件了。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沈惟安一个个照着他们的脸看过去,等待他们的回答。 结果一个个的都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沈惟安对着这诡谲的沉默有些慌神了,她扯了扯辞禹的袖子,“你……你也不知道?” 辞禹抿紧了唇,摇了摇头。 她又看向朗是承。 朗是承皱着眉,有点羞愧地挠了挠头,“在此以前,在我们的认知里,魇灵的法力是很低的,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即便是这么大数量的聚集在一起……不对,魇灵的产生条件不易,我从来没有见过五个以上聚在一起的,所以……” 正因如此,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魇灵不止大数量的聚集在一起,而且他们也许存在了有万年的光阴,加之方才的法术攻击也没有对此产生任何的影响。 “啊……”沈惟安沮丧地抱头蹲在地上。 其实她知道一个破解鬼打墙的方法,就是仔仔细细的去找到两个边界重合的那一条线,因为是两个不同的地方,所以重合的时候一定会有所不同。只是这样的话就必须保持灯火通明,然有上空的冥灵无色鳗在,这个举措也相当于送死了。 沈惟安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搜肠刮肚的继续去想还有什么可能性。 很快辞禹就出声了:“他们不让我们过去,那就找一个能让他们不得不放行的理由。” 第82页 一行人齐刷刷地望向辞禹。 “这里是战神姜鹤的墓,所以——” 朗是承立刻接过他的话:“送祭祀品。” 舒念珺也跟上了二人的思路:“魇灵的意识一般都停留在生前,若是我们是去送祭祀品的,那么他们便会放行。” 沈惟安听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眼前一亮,“那赶紧的啊。” 辞禹看向沈惟安,“你还记得你之前在那瀑布的山洞里吟唱的一段音律吗?” “当然。” “那段音律和万年前的祭祀谣相似,你得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吟唱这段音律,而且途中不能中断。” “啊……”沈惟安小脸一垮,心里很怕。 于是辞禹和朗是承开始各种宽慰说服她。 舒念珺听了辞禹和沈惟安的对话后陷入了沉思,她也听说了之前藏宝图的事情,辞禹的名声最开始也是从那次的事件传出来的。当时很多人都去探访他,想要问问关于《异闻天书》的线索,天舒谷和圣灵城的人也不例外。 然而当时种种证据都表明他和那些寻宝的修道者一样——无功而返,他们也就放弃了追查。 说不定,拿到那本书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 舒念珺别有深意地打量沈惟安,心想难怪她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姜鹤这墓都有一万年了,这一万年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天舒谷也找了将近百年才找到了这里,对里面的事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舒念珺对沈惟安的看法彻底改变了,盘算着出去后要如何从辞禹手中抢来这人。 好不容易一行人都准备好了,沈惟安走在最前头,双手端着一段白绫,辞禹和朗是承分别站在她身后的两边,各端着一个托盘,一个托盘放着酒壶酒盏,一个托盘放着新鲜的瓜果。 玉竹和昔年分别走在辞禹和朗是承的身后,皆双手交叠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朝下,额头抵在剑柄的上端,一步一步笔直地走着。 两人的身后就是拟作送祭祀品的队伍,他们一个个抬头挺胸,庄正肃穆地跟在后面。 舒念珺拟作那个祭祀品,被他们用步辇在正中间抬起来,她低眉敛眸,白纱遮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端正地跪坐在步辇上。 一行人皆换上了白衣,白火石依旧没拿出来,他们摸黑缓步踏上石阶,沈惟安开始吟唱辞禹说的那段音律,她在里面也加了催眠信息——不要怕。 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寂静的甬道里迴荡,沈惟安不敢有任何的停顿,尽管她知道自己背嵴已经出了汗。 在那样肃穆的环境中,沈惟安想到的是如果现在有个镜头,此刻应该从她端拿着宽长白绫平举到胸口的双手开始;镜头慢慢往后移,越过托着木盘挺直端正走路的二人,穿过额头抵着剑柄的他们,缓缓移动到步辇前;步辇周围都繫着白色的飘带,随着队伍的行走轻微的晃动,镜头往上定格在端坐在步辇上的人几秒,再停在他们的后面,看他们渐行渐远。 亮眼浓烈的白和昏暗浓稠的黑,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一次的这段路,沈惟安觉得走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长,她似乎也并不觉得累,依旧平缓淡定地吟唱着。 又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沈惟安听到了一些声音,也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陆陆续续有人从石窟洞里踏出来,铁甲的摩挲声,长。枪立在岩石上的清脆声,紧接着而来的又是一阵铁甲的嗦嗦声和咚的一声。沈惟安辨认了一下,应该是他们下跪了。 所有的声音都整齐划一,一丝不苟,庄正威严。 再然后,便是铿锵有力,迴荡四周的宣言—— “我等长候在此,愿守主公长息安宁。” 那一刻,沈惟安是感动的。 即便已过万年,即便踪迹难寻,即便有很多个即便,时至今日,依然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记得那个曾经带领他们驰骋沙场的主公。 正如臧克家写过的——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姜鹤他活在每一个记得他的人心里,哪怕他们现在只是魇灵。 第46章 第四十六幕 当所有人都看到跟之前全然不同的一处地室后,都按捺不住地欢腾起来。 沈惟安刚一咧嘴,就感觉到双脚一阵绵软,往前扑了过去。 辞禹及时拉起她,见她脸色发白,忙问道:“怎么了?” 朗是承也看见了,匆匆走过来扶着她,“你可别出什么事了。” “没……”沈惟安虚弱地应了一声。 辞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现在是申时一刻,饿了吧?” 沈惟安算了一下,这都下午三点了,上一顿还是昨晚凌晨才吃的,这一放松下来,自然就发现自己已经饿到发虚了。 她立刻两眼放光,紧紧攥着他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十分明显的在表达——知我者莫若辞禹也! 朗是承见了,轻笑一声,跟着辞禹把她扶到一处坐下。 天舒谷的弟子们脸上都挂着欣喜的笑,正在说话间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顺着味道一望,又看见辞禹三人坐在一起烤章鱼触手吃。 天舒谷所有人:“……” 第83页 折腾了许久,他们都坐下来调息,沈惟安吃饱喝足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处地室布置的很简单,四周都是壁画,左前方的壁画和其他的似乎有些不一样。这里没有冥灵无色鳗,所以她找辞禹拿了两块白火石拎在手上往那处走过去。 往前一看,发现是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刻了很多线条,由于石壁的不平整,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些什么来。 “发现什么了吗?” 正在沉思的沈惟安冷不丁的被这个声音吓得原地跳了一下,回过头看到来人是舒念珺时才松了一大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 舒念珺饶有所思地看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旋即一笑:“你知道那条甬道上漂浮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哪知道,我以前又没有见过。”沈惟安旋过身继续研究石壁上的线条,心脏还没有缓过来,剧烈地跳动着。 舒念珺孤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那些东西和你说的故事,应该是有联繫的。” “哦,也许吧。” “你之前也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我脑子好使嘛。” “而且我们刚来这里不久,你就能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你……” 沈惟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以为我来过这里?” 舒念珺莞尔一笑。 沈惟安扬了扬眉,脸往舒念珺凑了凑,笑得十分坦然:“我要是来过这里,还轮到你们吗?” “《异闻天书》,不知道姑娘有没有见过?” 沈惟安略一颔首,“莫非是……” 舒念珺定定地看着她。 沈惟安凑到她耳朵旁边,悄声道:“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双修之法?” 舒念珺往后退了一步,微愠地瞪着她,“你……!” “嘁,不是啊,没兴趣。”沈惟安转过头继续研究那些乍看上去凌乱,细看之下又有一定规律的线条。 辞禹去听沈惟安的动静时发现那边布了隔音结界,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舒念珺在和她不知道说什么,想起沈惟安一路过来的言行举止,他担心舒念珺发现什么端倪,起身往她那走去。 “喂,看什么呢?”辞禹勐地拍了一下刚陷入沉思的沈惟安。 “哇呀!”沈惟安吓得手中的白火石一扔,双手贴在石壁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喘息。 舒念珺早在感觉到有人过来就把结界给撤了,现下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人,她看了看被吓得不轻的沈惟安,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辞禹,认为他的举措似乎有那么一点……无聊? 沈惟安暴走了,“辞禹你个王八蛋!你绝对是故意的!” 辞禹抱着手臂看沈惟安气鼓鼓地往外走,“干什么去?” 沈惟安走了一段距离后,停住,然后双手撑着下巴蹲下,头也不回地说:“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辞禹轻笑一声,转过身看起她之前在看的线条,“幼稚。” 舒念珺上上下下地打量辞禹,有点难以置信,因为她觉得,这两人刚才的行为都……幼稚。 朗是承把刚才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走过来的时候先是看了一眼蹲在不远处的沈惟安,好笑地跟辞禹说:“你逗小孩呢?——这是什么?” 辞禹摇了摇头,“不清楚,她一直在看这个。” 沈惟安蹲了一会儿,发现腿蹲累了,然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脚,听到后面传来的说话声,努了努嘴在心里骂了辞禹一遭后,转过头一看,眼睛慢慢睁大。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沈惟安有一点点近视,这下走远了去看才发现为什么要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刻那些线条。因为知熙以前说过,修道者耳清目明,修为越高者更甚,所以修道中人一定看不出这石壁上的线条究竟是何用处。 其实这就是个小把戏,就像近视眼摘下眼镜后看世界,原先清晰的世界跟涂了一层马赛克一样,只要稍微眯一下眼或者站远一点看,就能看清楚了。 三个人齐齐回头看她笑哈哈的,朗是承问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知道,应该是这个地——室的地图。”沈惟安自然知道舒念珺方才是在打探自己,可惜舒念珺太小看她了,以为能不费多少力气打探出什么。沈惟安有种学渣被学神鄙视的不爽感,于是把原先要说“地宫”的话一顿,改成了地室。 正所谓树大招风,沈惟安不想跟天舒谷牵扯上,要拿她放血的仇她还记着呢。 她伸出手在空中做拨开的动作,“你们让一让,让我看清楚点。” 围在石壁前的三人纷纷挪开位置,舒念珺眼神示意玉竹,玉竹收到后,略一点头,慢慢挪到和沈惟安相平的位置上,朝那块石壁看过去。 沈惟安的手指在半空中指指点点,整个地宫的样貌在脑海里慢慢浮现,她一边记忆着一边慢慢往后挪。 这处地室到底有多大,他们当时只沉浸在过了甬道的喜悦中,紧绷许久的心态也稍稍放松了一下的坐在一处,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有多大,亦不知没被白火石照亮的暗处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第84页 一根手腕粗的藤条贴着地面从黑暗中缓缓伸出来,当所有人的注意力或在沈惟安身上或在石壁上时,霎时间就圈上她的左脚脚踝。 呢喃中的沈惟安突然一顿,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握住一样,她下意识的就低头去看,辞禹率先发现她的不对劲,抬步往前走,“怎么了?” 沈惟安头还没有低下去,咻的一声黑暗中又伸出一根藤条圈上她的腰肢,“啊!!”下一瞬她就被拉入黑暗里。 众人大骇,纷纷站起身。 辞禹和朗是承瞬移过去。 不给他们反映的时间,片刻间黑暗中簌簌飞出一根根手腕粗的藤条朝众人袭来。 一群人或掏出武器,或法术攻击,来对抗这些藤条。段段藤条掉落,然后涌出更多的黑褐色的藤条,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他们的灵力在与这样无穷无尽的藤条打斗中消耗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被几根藤条攀上,然后剎那间被捆成一个藤球拉入黑暗中。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被缠上甩在半空中,因为大家都繫上了白火石,所以那个东西也在四散的光芒中隐约现身了。 朗是承见天舒谷的弟子们陷入境地,抽身出来飞上去帮忙,辞禹依旧站在沈惟安的前面,用结界暂时阻挡住外面无数根疯狂抽打的藤条。 沈惟安躲在辞禹背后,探头去看,发现那些藤条都是从一棵七八人合抱的巨树涌出来的,那棵巨树的树身在缓缓释放着浓黑色的黑烟。 沈惟安连忙拍了拍辞禹的肩膀,“是倒海蛊藤,千万不要沾上这些黑烟,那里面的都是蛊虫!” 辞禹高声朝朗是承转达了沈惟安的话。 朗是承刚听到辞禹传来的话,眼前就有两个人被瀰漫出来的黑烟缠上,顷刻间被啃食的连白骨都不剩。 这倒海蛊藤他们认识是认识,但没有见过这么庞大,威力这么恐怖的。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挡这些东西?”辞禹偏过头问她。 沈惟安咬了一下唇,“这倒海蛊藤本质上是草本植物,木惧火,用火试试?” 辞禹再将这话传出去,然后对沈惟安说:“你先前不是看了地图,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你等等,我回忆一下。” 在沈惟安微低着头思考的时间里,辞禹透过藤条的空隙去看他们用灵火烧,结果不仅一点用都没有,那些藤条反而顺着灵火袭来的方向朝人攻击而去。 “灵火没有用,还没有别的办法?”辞禹再一次偏过头问沈惟安。 虽说有结界在,外面的藤条伤害不到他们,但是也因此被困在这里,寸步难移。 “什么?!”沈惟安抬头往外一看,在危险的时刻里,人的潜力会被瞬间激发,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脱口而出:“不要用灵火,用真火试一试。”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她也大致猜到了法术伤害对这里的东西影响并不大,如现在还造成了相反的影响,所以不如用最简单的方法实验一下。 他们所在的结界已经被层层藤条包围住了,辞禹用了传音术将沈惟安说的话透过这些藤条传了出去。 在橘红色的火焰燃烧掉层层藤条的过程中,沈惟安也想起来这个地室的出口在哪里,“东南方向,那是生门,应该有出去的方法。” 辞禹带着沈惟安一路移动到东南方向,那里确实有个石门,石门旁边是二十七个能活动的石格子,每个格子上面都刻着形状各异的文字。 沈惟安第一次发现自己压根看不懂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更没有见过这种机关,她拉了拉辞禹的袖子,“辞禹,这我不会啊……” * 追了白虎妖快两天的圣灵城一行人都很狼狈,吃了金丹的白虎妖突变状态完全超乎他们的想像,加上这入云峰里的山洞弯弯绕绕,他们随着它过来,几乎没有休息过。 又一次正面交锋后,甘陵霖和一行人都被白虎妖一击在地,甘陵霖摸了摸嘴角上的血,眼睛直楞楞地瞪着前方它逃走的方向,愤恨道:“追!就是跟它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第47章 第四十七幕 辞禹刚解决掉几根飞过来的藤条,转过头一看上面的格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喊了朗是承过来。 这是皇室专用的密文雏形,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现在的皇室用的密文已经更为繁复了。 辞禹会知道,是因为辞家庄和皇族私底下有不少来往。 朗是承自然会解,扫了一眼,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他按下最后一个石格子时,石门也打开了,“我在这里挡着,你们先走。”他会这样说主要是怕万一这石门突然关上了,他还可以再解一次。 剩下的人一个个都瞬移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朗是承看了下除了他自己全部人都过去了,再闪身进了石门,然后在前面将石塞按下,石门轰的一声将那些藤条关在门外。 朗是承走过去时发现他们都停在一处不动,疑惑地走上前才发现了原因。 不远处是一条可以供四人并行的桥樑,桥樑用水魂玉石建筑而成,莹白色的水魂玉石在黑暗中盈盈发光,桥樑两边种满了芦苇状的植物,这些植物呈浅杏色,和水魂玉石相衬得宜。 第85页 而桥樑的尽头是厚重宏大的水魂玉石大门,望过去精美绝伦。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昔年走到桥樑附近,低头一看,两处断裂的地方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正想着要不要扔个光团看看这底下的是什么。 沈惟安被眼前的景象惊艷到了,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辞禹收回目光见她还保持着这副样子,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回神了。” 朗是承啧啧称赞:“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水魂玉石。”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惟安被戳中笑点,捂着肚子俯下身不停地笑。 朗是承被她笑声感染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笑什么呀?” 沈惟安稍稍敛了下笑意,一双眼眸水涟涟的,“爷爷,‘我长这么大’这个说法不太适合您老人家。” “去去去。” “哈哈哈哈……” “阿忠!” 正在他二人笑闹之际,传来舒念珺的惊唿,还有不小的骚动。他们停止笑闹,赶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掌间刚腾起一个光团的昔年收了法术也赶了过去。 这水魂玉石桥大约有百丈长,那位天舒谷的人不知为何停在了中间,从背影看出他在痛苦的挣扎,接着他跪了下来,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了白色的绒状物,没一会儿他就往前一倒,不再动弹了。 “我勒个去,这什么情况?”沈惟安说完怔怔地移开视线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舒念珺。 舒念珺和玉竹在见到那扇水魂玉石门时就起了不一样的想法,那扇大门之后很可能就是主墓,这样的话朗是承他们三个就是多余的,为了能早点拿到墓中异宝,阿忠就提出让他先去查探一番,没想到就出现这样的事情。 舒念珺咬了咬唇,说:“阿忠说要前去看看,没想到……” 沈惟安略一颔首,明白过来他们见前面可能是主墓,心急了。但“人艰不拆”这个道理她是懂的,所以她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玉竹已经从惊愕中缓了过来,替她的大小姐先回答了:“一定是桥樑两边的植物,阿忠瞬移过去的时候两边扬起了毛絮,然后就……”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大家都懂了。 舒念珺扫了一眼剩下的人,一路上几乎死掉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如今又是亲眼看见一个部属如何死去。这回带来的全是她精挑细选,非常信任的部属,这般下来,她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一激动下舒念珺旋过身双手捏紧还在思考的沈惟安双臂,“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我都听你的,只要他们都能活下来!你快想办法啊!” 沈惟安一下子被喊懵了,“我、我……” 玉竹和昔年见了舒念珺这般心里也不好受,连忙上前一边宽慰她一边拉开她的手,玉竹红着眼睛跟沈惟安说:“抱歉,我家大小姐不是故意的。” “没、没——嗝。”沈惟安连连摆手,想说没关系,结果被吓出打嗝来。 辞禹见之,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心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背。 舒念珺已经被他们扶到另一处休息,朗是承只蹙了蹙眉,让沈惟安也去一边休息一会儿,他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 走着走着他想到一个法子,跟昔年拿了一大捆绳子,然后站在离桥樑的六尺远,他先用绳子一端用了点灵力掷入这边上空的石壁中,再拿起另一端用法术甩到对面等高的石壁中。 这样就能在远离那些植物的同时,搭建一条绳索过去。 可是还没等众人露出放松的表情,哗的一声巨响迴荡在四周,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浑身漆黑滑腻的类鱼状的庞然大物跃出来。它的身上还带出不少水花,张开嘴咬上那条悬空的绳索时也不知道是没牙还是牙齿是黑色的,总之它咬着绳索越过那条水魂玉石桥,原先掷入石壁的绳索突突两声弹了出来,跟着它落入另一处黑暗中,又是咚的一声巨响,许久之后才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 昔年好久之后才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扔光团下去,原来下面又是一片黑沉沉的水。 沈惟安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刚唿出来,就变了剧烈的咳嗽。 辞禹轻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看了眼因为大黑鱼刚才的举动而微微摇曳,扬起不少毛絮的植物,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看来这建造机关的人,想的很是周到。” 朗是承捂了捂额头,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大黑鱼虽然没有之前的大章鱼庞大,但那底下的水不知有多深,谁知道有多少条这样的东西。若是贸然过去,不是变成白毛团就是鱼腹之食。”他沖辞禹抬了抬下巴,在沈惟安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辞禹耸了耸肩,“万年前留下来的史料虽然不少,但是这墓中出现的东西,”他说着摇了摇头,“有不少都是我第一次见。” “可不是嘛,现在就指望你这小脑袋瓜子能想出些什么主意了。”朗是承抬手揉了揉沈惟安的头顶。 第86页 沈惟安也已经缓过来了,然后瞪了朗是承一眼,抬手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髮。其实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沈惟安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跟之前的一样,这里的机关不难看出也是针对修道中人,修为越高者更甚。 原因也很好猜,设计这些机关的人不想后世的修道者打扰墓主人的安宁。他们清楚能找到这里来的人肯定都是箇中好手,在这个修道至上的世界里,惯用的解决方法就是用法术,法术无用的情况一般会认为自己的道行不够。 而从辞禹和朗是承的谈话间也可以得出,为了不让后世人了解到这个墓穴的机关,甚至将这里好些会出现的生物资料通通抹去。石壁上的地图也是为了不让找来的人看出端倪而刻意在离开后弄成那个样子的;还有皇室才知道解法的专用密文;冥灵无色鳗和魇灵、有毒的毛絮植物和大黑鱼,这些几乎限制所有前进方法的相辅机关…… 沈惟安看到了为保墓主人安宁的煞费苦心,一时间纠结在要不要继续过去中——过去,便是破坏了万年前的一片真心苦心;不过去,就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还没等沈惟安思虑多久,这个地方的温度骤降了下来,她冷得直哆嗦。 辞禹见了连忙从百宝囊中拿出一件厚毡毛领斗篷给她披上,朗是承看向天舒谷的人那边,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虽然能抵抗不少冷意,可是长期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这里越来越冷了。 那一刻,沈惟安脑海里闪过很多纷杂的画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想死啊。 可是眼前有那么多鲜活靓丽的人,即便他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一个有点良心的人,在可以解决事情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对同族袖手旁观? 沈惟安在心里接连说了三声对不起,然后吐着白气说:“走过去。” 朗是承讶然地看向她,“什么?” “不要用瞬移,不要用任何法术,就这样普普通通慢慢地走过去,尽量避开两边走在正中间。有幕离的最好带上幕离,身上的皮肤和头部都不要露出来,试一试看能不能成功。”沈惟安说话的时候有点费劲,这披风虽然厚,但她毕竟是凡人身躯,依旧冷得很。 沈惟安眼见天舒谷有位弟子想要以身试法,她连忙开声:“没时间,大家一起走,这里越来越冷了。” 很快,一行人整装待发,裹着斗篷带上帽子的朗是承对着身后和他一样装束的人们说:“我走最前面,全部人都相隔五步,跟在我后面。” 相隔五步主要是担心若是有人不小心中了这毛絮的毒,不至于把其他人都搭上。 沈惟安冷得手脚发僵,辞禹施了点法术在她的斗篷上,斗篷瞬间像发热毯一样暖烘烘的,她好了不少,但想到这路途如此漫长,朝辞禹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能不能背我过去?” 辞禹微扬起下巴,半垂着眼看她。 沈惟安立刻一副要哭哭啼啼的模样,“你走你走,让我自己死在这好了。” “……”辞禹瞪了她一眼,走到她前面半蹲下,语气有点恶劣,“赶紧。” 沈惟安在心里偷笑两声,乖顺地趴了上去。 一条很长的队伍在这水魂玉石桥中缓慢地移动,沈惟安趴在辞禹的肩膀上,突然想起以前有部叫《冈仁波齐》的电影,讲的是人们磕着长头去朝圣的事情。一路风霜雨雪艰难险阻也不退缩,满怀虔诚的步步往前。 他们现在就很像那群在飘着大雪的天气里寸寸往前的朝圣者,都专注无比的往前走去。只是天舒谷的那些人目的实在说不上纯良,可沈惟安三人不过是意外牵扯进来的,所以她更愿意将此行称之为…… “相比盗墓破坏他人安宁,我更愿意将此行称之为——朝圣。去领略一下万年前的光阴,去了解一番战神姜鹤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惟安在辞禹的耳边轻声说道。 辞禹顿了一步,然后继续抬脚往前走,“嗯。” 许久后,吱呀一声厚重的玉石门开了。 再后来,那些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了。 “快——” “快抓住它!” 眼前除了灼眼的白光什么都看不见,沈惟安觉得时间就像被凝滞了一样,流动的非常缓慢,她看见手腕上的魂沁玉珠串颗颗碎裂,青铜玉镯化为硃砂金符片片碎裂…… 她的身体在往下倒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被尘封在心里已久的画面—— “囡囡你跟朋友去泰国要注意安全哦,爸爸妈妈会在台湾给你带礼物的。” “您好,请问您是沈泰和许婷的家属吗?” “上大学了就放宽心,朝夕福祸都是难料的。你还年轻,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出差南非的第五天,安安有没有想我?” “谁是何清的家属?” “安安姐,你别这样憋着,好歹……哭一哭啊……” “……718国道因车祸事件频出,被称为死亡公路,受到不少社会关注……” “中国人吧?来旅游的?现在这天就要下雷暴雨了,那边是死亡公路,你一个姑娘赶紧回旅馆不要在外面逛了。” 第8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更晚了。 看在我昨天双更和今天这章很肥的情况下,原谅我这个大猪蹄子吧。 写到这里恰好开一个平行时间的脑洞—— 再一睁眼,沈惟安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醒了?”拿着病历本的医生垂眼看她。 沈惟安结结巴巴地说:“辞、辞、辞……” “哎哟,姑娘你没事跑去那条路上飙什么车啊?现在醒了还能嗤嗤嗤的怪笑,能耐。” 沈惟安转头一看,是一只脚打着石膏脖子带着支架闲闲地翻着汽车杂志的朗是承,“你、你、你……” “要不改天哥带你去飙——嗷!” 主治医生辞禹毫不留情的用病历本打了一下絮絮叨叨的朗是承,“别教坏人家姑娘。” “辞医生你再这样我是要告你虐待病人的!” “嘁,你自找的。” 接着是吵吵囔囔的拌嘴声。 沈惟安缓缓看向窗外光影妩媚的景色,缓缓唿出一口气。 ——真是好长的一个梦啊。 (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你们,mua!) 第48章 第四十八幕 朗是承最先抵达对岸,走到大门的旁边,然后按下那个可以活动的石塞,厚重的玉石门闷闷的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他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等一个个人都走过来。 等到辞禹背着沈惟安安然无恙走过来时,他才算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一派轻松地走到从辞禹背上跳下来的沈惟安面前,调侃道:“这回你怎么不说要吃那水里的大黑鱼?” 沈惟安很是嫌弃地咦了一声,“这么丑,不要吃。” 辞禹瞥了她一眼,凉凉道:“那大章鱼好看?” 沈惟安顿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朗是承挑了挑眉,“不会是不喜欢吃鱼?” 被说中了,她不大好意思地耸了耸肩,晃了晃手臂,试图解释一下:“那鱼一看就不好吃。” 辞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如果那是大河蚌呢?” 沈惟安扬起头嘿嘿地笑:“辞禹懂我。” 辞禹白了她一眼。 朗是承嘆为观止,“这么说如果真是大河蚌你就要吃?” 她舔了舔嘴唇,咂吧了一下嘴:“蒜蓉粉丝蒸河蚌很好吃的,如果还是这么大一只——哇塞。” 朗是承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那你要是嫁给我什么都给你吃。” “我不要,我不嫁给你我也有的吃。”沈惟安一转头发现辞禹往前走,蹦跶着跟上去。 “诶——”朗是承也抬脚跟了上去,“那我带你去皇城玩一玩?” “不要。” “为什么啊,皇城可比观灵山好玩多了。” “好玩多了你干嘛来观灵山啊?” “我都住了多少年了,你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啊。” “你这是在暗示我是个山疙瘩角的土包子吗?” “怎么会,最多是个爱撒野的小丫头。” “我呸!老子明明是金贵的小仙女!”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孩子气?果然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吗?” “那是你老了爷爷。” 沈惟安和朗是承就这么嚷了一路。 走在他们旁边的辞禹蹙了蹙眉,“聒噪。” 在前头走着的舒念珺听了后头的嬉笑怒骂,不禁心头微微一涩。 很快,一副盛大的景象就出现在众人眼中。 “哇塞……太美了吧。”沈惟安简直惊呆了,她忍住了想要擦口水的冲动。 眼前是一处圆柱状的地室,正中间有一尊水魂玉石雕刻而成的麒麟,是万年前姜鹤的坐骑——神兽天尊上麟。这尊麒麟雕刻的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它高昂着头,两只前爪高高抬起,一副仰天唿啸的姿态。 在这尊麒麟的上空,是一大片晶莹剔透的水晶砖石,透过一大片水晶砖石,可以清楚的看到上一层倒映下来的是一座宏伟盛大的宫殿,那座宫殿放置了排列整齐栩栩如生的玉人,他们的姿态很像朝拜,由此可以看出,主墓就在上面。 上空晶蓝色的光如流动的水一般潺潺流淌而下,形成了一个直径小于这个地室一丈的圆柱水光瀑布。 相比之前遇到的那些场景,这间地室可谓是仙境也不为过了。 但因为之前的教训,所以这如水一般潺潺流动的光到底能不能碰,所有人都不知道,既然不清楚,索性都不去碰。 天舒谷的人是最先抵达这里的,等辞禹三人慢吞吞走过去时,他们早已分散开在这石壁找一找看有没有能上去的机关,结果一无所获。 舒念珺朝还在惊嘆的沈惟安走过来,沈惟安一见到她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咻的一下躲到辞禹背后,“这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冷静冷静。” 舒念珺见她这样也有点尴尬,脸颊微微泛红,“那个,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只是我们都把这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唯独这光里面的那一块区域没有找。你……” 第88页 “呃……那我先去看看吧……”沈惟安这么说着,然后硬扯着辞禹过去。 “诶诶,我也去。”朗是承跟上他们的脚步。 舒念珺咬了咬牙,也跟在后面。 辞禹和朗是承对这光幕上上下下都用灵力探了一遍,只得出这光没什么特别的结论。 由此先前的种种事迹,所以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天舒谷的一位弟子先站了出来,“我走过去试一试,如果发现什么不对,你们再另找办法。” 舒念珺正要反对,那人抬起头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小姐,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舒念珺脸色愈发的苍白,她咬了咬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全部人都屏息注目,等他安全无事通过那片光幕站在光幕里时,光幕外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大家就在这里四处搜索了起来。 沈惟安看见石壁有一处地方很好爬上去,于是就踩着那些堆砌的岩石往上步步攀爬,等爬到她觉得累了就停了下来,站着喘气的时候抬眼一看,有不少人也爬上了石壁寻找。 待爬上来时一看,沈惟安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了博物馆里在展示很珍贵的物件时,就会用一个不仅安全性能高级而且警报功能也很敏锐的玻璃罩,有的甚至还会在周边布满红外线。 所以她低头往下一看,仔细瞧了瞧,什么也没发现。她耸了耸肩,直起腰舒展舒展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结果发现了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咦,那是什么? 沈惟安顿了顿,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于是又动了动头,然后眼睛渐渐睁大。 * 白羧的身体远比之前庞大了几倍,相对人还算宽敞的甬道里,对它来说很是紧逼,它一路横冲直闯地往前跑,终于前头没有路了。 等它想要转换方向时,圣灵城的人已经将它团团围住,正在慢慢缩小包围圈。 它的眼睛像黑夜里的红灯笼一样望向正前方走过来的女人,低哑如破风箱的声音从它的喉咙里发出来:“难怪能劳得甘二小姐大驾,”它抬起爪子,舔了舔上面正在汨汨流血的伤口,“要是让人族发现圣灵城在炼这种东西,你们就要完了吧?” 甘陵霖终于围住了这个猎物,听了它的话后低低地笑了两声,“看来你的理智已经开始恢復了……”火红色的光焰从她手掌像流水一样慢慢淌下握在手中的鞭子上,“所以说,你今日必须得死。”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待甘陵霖的话音一落,众人挥舞着法器冲上前,纷纷使出杀伤力最大的一招。 白羧前爪抵在地上,微俯下前身,火红色的双瞳闪着愈发鲜艷的光,在他们的一击都过来时,它勐地昂起头,奋力嘶吼,浩荡的法力从它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 那光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浅蓝色的光线,交错纵横。 若不是她仰着头倾斜一定的角度根本没办法发现,她固定在这角度仰头看,发现这些光线在缓缓往下移动,再一看那尊麒麟像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 她再这么细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那上空的水晶石砖包括水晶石砖倒映下来的玉人和宫殿都是假的,是这个在隐隐发光的东西制造出来的假象。 她被这个发现惊愕住了,一下子太震惊竟然像被谁用手扼住了咽喉一样难以发声,接着她又看到那隐隐发光的东西像水中的涟漪一样慢慢扩开一个光圈,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像是慢慢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的炸。弹。 “快——”沈惟安终于喊了出来,但是那个“跑”字还停留在嘴边,就被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 她左前方的石壁突然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碎石块纷纷落下,一只硕大的、鲜血淋淋的白虎从中跃了出来。 “快抓住它!” 另一行人出现在破开来的洞里。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惟安睁大着眼睛看见那白虎踏向那尊麒麟像的头顶,踏在那个在发光的东西上,紧接下来是浩荡至无法形容的巨变。 汹涌的白光如海啸般扑向所有人,不止时间像静止了一样,连声音也在顷刻间消失了。 沈惟安这时竟然想起了初中的学物理的时候,讲到人耳能听到的声波频率为20赫兹到20000赫兹,一旦声波不在这个声波频率范围内,人的耳朵就什么也听不见,所以她判定现在的声波频率应该是高于20000赫兹的,原因在于在被白光遮住所有景物之前,她分明看到崩塌的山石和几张痛苦至狰狞的面孔。 过了许久,辞禹动了动手指,再动一动身体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碎石堆压住了,五脏六腑都在疼,他很少受这么严重的伤了,抬眼一看,眼前一片废墟。 他施了法力让身上的山石都弹开,他慢慢支起身,隐隐漂浮的尘雾呛了他一下,他剧烈地咳了两声,吐出一大口血。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光钻进他的身体里,他怔了怔,顾不上身体传来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 那是他留在给沈惟安那串魂沁玉珠串的二十年修为。 他给的珠串和青铜细镯,是可以帮她抵挡住一次重大的攻击,但绝不包括这一次,这一次发生的重击完完全全超乎他的想像。 第89页 他是眼睁睁看到有几个人就这么灰飞烟灭了的。 朗是承也挣扎着醒过来了,抬起压住他一条腿的一块大石,那条腿汨汨流血,他咳了几声也咳出一大口血,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看到辞禹从自己眼前趔趄地跑过时,他突然想起那个柔弱的小傢伙,正要起身腿部一痛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前头一片废墟,深知那小傢伙大概是灰飞烟灭了,心头一阵恍然。 辞禹好不容易赶到那光飞过来的方向,低头一看,他怔了怔,然后缓缓蹲下身,心中一阵酸涩一阵抽痛,颤抖着手将那碎裂在地上的魂沁玉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神奇的东西叫——女主光环。下章揭晓安安到底咋样了,敬请期待。 第49章 第四十九幕 其实辞禹也知道,哪怕是天舒谷那样的精锐都在这次的重击中灰飞烟灭了,何况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平凡人。 他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丝她这人总是这么多奇门歪道的,说不定这回也会逢凶化吉的期望过来的,可是眼前除了碎裂的魂沁玉,什么都没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此时此刻,他自认对她是有愧疚的。 在遇到大章鱼和那之前,他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带她一起原路返回,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也想知道万年前的战神姜鹤是个什么样的人,万年前还有多少他没见过的东西,他对此深感兴趣。 所以当她趴在自己背上说这是“朝圣”时,他的内心是触动的。 因为他觉得,他和她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一种关于灵魂上的契合。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埋在高高的山岗上的……”辞禹半跪下来,低垂着头,紧紧攥住手中的魂沁玉。 浩浩空寂,徐徐缄默。 被一声轻细的“嘶——”给打破了。 辞禹沉浸在伤怀中加上相隔有些远,一下子竟然没有听到。 沈惟安挣扎着醒了过来,一抹脸颊满手的水泽,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碎石堆上,睁着眼睛怔怔地看了会依旧是巨变前一大片水晶石砖的上空。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回过神来,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没事,当时那么强大的法术攻击,手腕上的东西都一一碎裂了,她眼睁睁看着那白光涌到自己身上,可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真要说什么感觉,就是一阵微风拂过身边的感觉。 很快沈惟安眼前一亮,想透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特异功能啊!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个世界的法术伤害对!我!没!有!用!哈哈哈!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啊嘶嘚啊嘶嘚咯……啊呸!怎么串到忐忑去了? 由于这个重大发现,沈惟安内心一阵狂喜,又由于太过兴奋,竟然一下子整个人僵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直楞楞盯着上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笑出来,这一太高兴,就忘了自己之前因为岩壁的坍塌才摔下来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摔伤,一动就伤筋动骨的。 “哎我去,我的头,我的腰,我的腿,我这把骨头噢……”这什么破特异功能!法术伤害虽然没用,但是这种实质性的伤害简直是槓槓的。 人在痛苦的时候,就爱骂脏话来缓解自己痛苦,研究表明,非常有效。 沈惟安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攀着身边的碎石块缓缓坐起来。 转身正要离开的辞禹脚步一顿,一剎那间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再然后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么鲜活有力的声音,果然…… 那傢伙真的还活着! 辞禹突然心头涌上一阵欢喜,直像海潮拍打礁岩一样令他难以喘息。 沈惟安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突感一阵疾风吹过,茫茫然的一抬头,见到跟得到一块糖一样欣喜的辞禹——诶等等,她为什么要用像得到一块糖一样来形容辞禹,可能是他现在状态真的太像了,但还是很诡异。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就要向辞禹哭诉自己摔得有多惨,但又看到辞禹伤的比她惨多了,遂闭嘴之。 辞禹半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双臂,但不敢握的太紧,因为眼前这个傢伙挺狼狈的,想她身上可能有伤,又见她精神还好,于是也没有放手。 “你、你没事儿吧?” 辞禹微仰着头看她的那一双眼眸亮晶晶的,比传说中天空中最亮的星北极星还要明亮,而且还带着灼灼的温度,看的沈惟安脑子突然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一句浑不吝的话:“没事就吃熘熘梅?” “……”辞禹的脸色一垮,旋即又想到这就是那个傢伙真正的样子,从来让人猜不到她下一刻会蹦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 辞禹在下一刻把她轻轻拥进怀里,感受她柔软的身躯和温热的体温,半是欢喜半是感嘆道:“真是一只蠢极了的知了。” “……”这下轮到沈惟安的脸色一垮,“伤这么重都堵不住您这张尖酸刻薄的小嘴吗?” 辞禹轻轻地笑了起来,很难得的没有跟她计较。 玉竹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微仰起头看上去上空依旧是精美绝伦的麒麟雕像和水晶石砖。她咽了咽口水,瞥见舒念珺被压在碎石堆下,连忙将晕倒在身边的昔年叫醒,昔年睁开眼睛也看到,赶紧起身,结果牵动身上的伤,疼得他直咬牙。 第90页 然而两个人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他们刚才站的离雕像有些近,若不是舒念珺瞬移过来用双臂将他们推开挡在他们前面,这会儿压在碎石底下的就是他们了。 玉竹一边哭着一边用所剩不多的法力搬来碎石,“大小姐……您一定要撑住啊呜呜呜……” 好不容易将舒念珺拉了出来,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身上的骨头更是碎了十来块,昔年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放在她的鼻子下,然后松了一大口气,“幸好幸好,还有气。” 玉竹掏出一颗丹药给舒念珺餵下,昔年举目望去,满目疮痍,正戚戚然时又有几个伤重的弟子从碎石堆里爬出来,见了昔年趔趔趄趄地走过去。 剩下的人不到十人,玉竹说:“快,后面有条路,我们赶紧送大小姐出去。”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那样的重击是不是还会再来一次,所以一行人迅速合力用法器将舒念珺平躺放在上面,护送她出去。 圣灵城的那一行人运气还算好,他们还没有冲出那个洞穴,重击就开始了,落在前头的碎石替他们挡住了一些攻击,死伤不算特别惨重。 甘陵霖在咳嗽中醒来,很快剩下的人也醒来了,千落走过去将甘陵霖扶起来,“二小姐,那白虎灰飞烟灭了。” “好。”甘陵霖缓了缓气,蹙了蹙眉,“千落你刚才瞧见了吗?天舒谷的人在这就算了,朗是承和辞禹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千落往外头看了一眼,“天舒谷的人看来是找到了战神的墓,二小姐,我们要不要……” 甘陵霖疲惫地挥了挥手,“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她扭过头望向立在疮痍废墟中的美轮美奂,“若是再来一次,你我焉有命否?” 千落听了这话低下头,表示听从甘陵霖的吩咐。 “既然事情解决了,速速返回。回去后找人盯着入云峰,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出来,届时向本小姐汇报。” “是。” 天舒谷的人和圣灵城的人离开了好一会儿后,朗是承坐在地上也已经调息好身体,腿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辞禹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他在想若不是晕倒在某处了,于是他撑起身体,拖着腿去找辞禹,两个人一起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辞禹已经松开了手臂,坐在沈惟安旁边,失而復得带来的除了惊喜还有惶恐,他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听她说话:“我会没事是因为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法术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我身上这样是因为刚才石壁坍塌我从上面摔下来的。” 辞禹皱着眉,将她的话理解得差不多了,然后捕捉到一个重点:“什么叫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沈惟安愣了一下,“唔……这事有点复杂,等出去后再跟你说。” 辞禹半眯起眼睛,缓慢地打量她。 她被辞禹这个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毛,正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突然被一声疾唿打断了:“小仙女!” 二人皆朝声源处望去,见朗是承满脸惊喜地拖着伤重的腿奔过来,“你没死?!” 沈惟安对他咧嘴一笑,“对啊,我没——” 还没有等沈惟安说完,朗是承就扑过去抱紧她,“我还以为你灰飞烟灭了。” 沈惟安整张脸皱成一团。 辞禹以最快的速度拍了拍激动的朗是承,“她身上有伤。” 朗是承听了立刻松开手,“哎呀,一下子激动的给忘了。怎么样你——诶,怎么哭了?” 沈惟安哭哭啼啼地指着他,“朗是承……我跟你势不两立呜呜呜……”然后可怜兮兮跟辞禹说:“好痛……” 朗是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你别哭了,我、我跟你道歉,要不你打回我也行啊……” 她哭咧咧地扑到辞禹怀里,哽咽道:“打他,打洗他。” “好好好,帮你打他。”辞禹这会也顺着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往朗是承另一条没伤那么严重的腿踹了一脚。 “嗷——”朗是承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辞禹你……下手要不要这么狠……” 这场哭闹结束于朗是承从百宝囊里掏出一袋在皇城那带来的桂花糖,“这下不生气了吧?”朗是承笑嘻嘻地看着捧着糖吃的沈惟安。 “哼!”沈惟安扭过头不理他。 朗是承很是惆怅。 辞禹轻咳一声。 朗是承也反应过来,“哦对,那我们赶紧离开吧。”先前天舒谷的人离开时的那一点动静他听到了,所以也不用去看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了。 辞禹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在这光幕里,现在能出去的那两条路离我们都很远,就算你我合力瞬移过去,也难保在这段时间里那样的重击再来一次。” 朗是承怔了怔,“所以现在,等死?” “嗯。”默默吃糖的沈惟安收回照着角度仰着的头,“那些光线在往下移动,那个光圈也在逐渐扩大。” 朗是承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沈惟安,又看了看同样气定神闲的辞禹,明明是如此兇险的时刻,但见了这二人的样子后,他也平静了,默默坐好,“哦。” 第91页 第50章 第五十幕 辞禹瞥了眼跟自己要水喝的沈惟安,她能想起来的事情,他当然也想起来了。 “现在只能用那个方法试一试了。”辞禹说。 沈惟安点了点头,“嗯对。” 朗是承啧啧摇头,果然这二人有办法,难怪这么淡定。 沈惟安又说:“不过我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了。” “什、什么?”朗是承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沈惟安默默移开了视线,喃喃自语:“这么拗口谁记得啊……”然后她又甩回视线,抬高了声音:“辞禹肯定记得。” 结果发现辞禹一直在看着她,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你——” “你确定自己会没事是吗?” 沈惟安怔怔地点点头,“确、确定啊。” 辞禹又看了看她。 朗是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其实他也很想问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他只得暂时忍下了。 辞禹从旁边找了块石头,然后掌间光芒一闪,那石块均匀地碎裂成十来块小石头,他把手中的一半小石头放在朗是承手中,眼神示意朗是承站起来。 朗是承的腿伤经过简单的处理,能撑着走一段时间,他拿着那些石头站了起来,辞禹又拿出一块石头递给沈惟安,“你去那石像下面。” “她?”朗是承惊声道:“那可是重击的中心,你——” 沈惟安朝朗是承嘻嘻一笑,“你放心,我会没事的。”说着就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辞禹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对还在惊愣的朗是承说:“这个光幕就是一个阵法,当有人走进来的时候这个阵法就已经启动了。先前那只白虎冲撞进来直接导致阵法超速发生。” “所以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将这些石头布置在光幕中,利用光幕中的能量形成一个能抵抗的阵法。”辞禹给朗是承指了指方向,“西南震为二,你去放。” 如果他们没有受重伤,是可以直接用法力撑起这些石块,沈惟安也不用站在阵法中心,所以说她如果不能承受住重击,可能会当场灰飞烟灭。 朗是承点了点头,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辞禹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接着朗是承就按照辞禹指示的一步步放置好那些石头。 那些光线和光圈已经在头顶上了,强大的能量之下,辞禹和朗是承二人的脸色都很差,辞禹回头看了眼阵法中心的沈惟安。 悠游自在的沈惟安看见辞禹望了过来,对他扬眉一笑。 一切都准备好后,辞禹和朗是承也已经站在了光幕外,辞禹沖朗是承喊:“开始。” 二人开始运转身上不多的法力注入到他们刚布好的阵法中,沈惟安举起手中的石块,一道道手腕粗的红光在各个方向的石块中接连起来,形成一个能够破解的阵法。 辞禹和朗是承都感到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能量正在迅速的瓦解,只是他们算错了一点,那就是麒麟雕像上发光的物体。 那物体随着能量的瓦解慢慢飘落了下来,接着沈惟安就看着一团棉花状的白光飘到自己眼前,咻的一下就进入自己的身体里。 意识瞬间就飘得很远很远了,奔跑过来的人影模煳成一个小光点,声声疾唿也已听不见。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对夫妻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丈夫在还未发迹前遇见了髮妻,一直恩恩爱爱,丈夫后来越来越强,最后成为人们口中的战神,妻子一如往常待他归家时给他一个拥抱,柔柔地说一声:“你回来啦。” 丈夫在外屡立奇功,战功显赫,横扫四方,有回副将问他:“主公是如何做到的?” 他端着酒对着朗月盈盈一笑:“我妻子在家等我呢。” 再后来,即便他重重保护,也依然被敌方找到了妻子所在的地方,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时,只见满地尸体,他的妻子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很快,在幽海一战中,这位曾经战无不胜的丈夫因为失去了必胜的决心,甍于幽海。 * 清凉的风吹拂过脸颊时,沈惟安醒了过来。 在梦里看完了一个人的一生之后,就如刚看完一本长篇小说一样,心下恍恍然的。 “醒了?”辞禹垂下眼看她,帮她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头髮。 沈惟安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发现她现在躺在辞禹的怀里,而且他们现在是悬空的,再往下一看,哦,原来他们坐在火冥幡上,这火冥幡正在慢悠悠的往前飞。 辞禹和朗是承身上的法力都不多,朗是承的腿是伤的不能走了,所以这火冥幡就是现在这般慢腾腾的在低空中往前飞。 入云峰原先驻守的那些天舒谷的弟子们,在舒念珺被抬出来后,都纷纷打道回府了,如今这偌大的山林间,只有他们三个人飘荡在此。 “醒过来了就好,刚才你可吓死人了,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来了。” 越过辞禹的肩膀,沈惟安看见了躺在旁边的朗是承,“直挺挺这词用的就跟我刚才挺尸了一样。” 朗是承咧嘴一笑,“唔,这么有活力,看来是没事了。” 第92页 “我都说我不会有事的啦。”沈惟安将头搁在辞禹的肩膀跟朗是承说话。 “诶,”朗是承垂下眼睛看她,“你怎么会没事啊?” 在此之前沈惟安早就编好一套说辞:“我的体质特殊,千载难逢。为什么没有修为呢,因为那些法力没有办法在我身上停留下来,我怎么修道都是没有用的,但有一处是好的,就是外界所施展出来的法力,同样没有办法在我的身上停留。那我当然也就没事咯。” 朗是承恍然大悟:“难怪了,我就说为什么一个没有修为的人能够像你这样活蹦乱跳的。我以往见到的没有修为的人,要么是突破时出了问题,修为全废变成一个四肢瘫痪的人在床榻度过余生,要么就是被邪功吸走了所有的修为,撑不过一年就死了。” 沈惟安“嗯嗯”地点头。 辞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她回过头看他,看见一双深邃黑沉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告诉她——你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沈惟安眨了眨眼睛,不大自然地咳了两声,“哎呀,今天的天气好好啊。” 确实很好。繁星闪烁,天际辽阔连游云都很少,清和的山风一阵阵吹拂过来,带走身体上的一寸寸疲惫,草虫嘁嘁,林间还有走兽奔跑的声音,鸟雀扑掕一下叫唤着飞起来。 灵动。生机。欢愉。 在那墓穴里两天两夜如同过了二十年一般漫长,而今仰头满目星辰,竟生出重见天日的豁然感。 朗是承舒适地长嘆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脑袋下,“很适合死里逃生后见到的美景啊。” 辞禹捏了一下沈惟安的手腕。 沈惟安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反问道:“诶,你在里面的时候时不时就告诉现在是什么时刻,是不是听了我给你讲的东西后,怕我会在里面疯掉?”说完她自己嗤嗤地笑了起来。 “嗯,”辞禹没有否认,“毕竟疯子不好照顾。”沈惟安的脸色一垮,辞禹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挺适合当出头鸟的。” “我呸!”沈惟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换来两个男人的窃笑声。 沈惟安不敢打辞禹,毕竟人在他手上,于是她拿朗是承出气,用力拍了一下朗是承,朗是承痛得嗷嗷叫。 沈惟安心情大好,仗着有辞禹在,身体往后仰望着满天繁星,双臂舒展开来,朗声将《兰亭集序》颠三倒四地背了出来:“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 辞禹赶紧搂紧动来动去的傢伙,厉声威胁:“别乱动,信不信等会把你扔下去?” 沈惟安自然不信,然后又背到李白的诗去了:“……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朗是承心里也畅快,听了沈惟安念了这么一遭,甚是欢喜的配合着毫无章法的唱起不知名的调子来。 两个人在身边吵吵囔囔的,辞禹既想把他们都扔下去,又觉得身边满是生机与活力。 辞禹和朗是承由于伤势过重都没有察觉到潜藏在黑暗里的人,其中一个人说:“走,回去将这件事情告知二小姐。” 朗是承这一唱,沈惟安也跟着唱起来,脑海里蹦出什么词,她就唱出什么词:“夜太美~尽管太危险~总有人闭着眼眶熬着夜~轻轻柔柔的想念~在单恋的季节……” 朗是承笑得不行,辞禹无奈地嘆了一声,扶好她的身体防止她滚下去。 结果当天晚上,在回长物居的途中,下起了暴雨。 沈惟安来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遇见下雨的天气,一遇就是这种豆点大的暴雨。 沈惟安:“……” 二人伤重,没有办法再撑起屏障挡雨,幸而辞禹的百宝囊里什么都有,他拿出一把大的油纸伞撑了起来。 只是要委屈朗是承痛得龇牙咧嘴地撑起身子,将身体都挪进伞下,尽管如此,他由于没办法弯起双腿,他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只能暴露在遮天雨幕中。 朗是承看着前方的厚重的雨幕,很是费解:“嘶,刚才这天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会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真是奇了怪了。” 沈惟安不敢动,不敢吱声,跟一只鸵鸟一样窝在辞禹的怀里。 她的内心在咆哮:萧敬腾真乃雨神也! 作者有话要说: 萧敬腾的《王妃》和《海芋恋》 第51章 第五十一幕 知渊他们在昨日就去了辞家庄找辞烨说明情况,然后他们留在辞家庄等消息,辞烨让辛少钧带着一行人在长物居候着。 屋外的雨变小了一些,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山林。 辛少钧站在屋檐下,背着手微仰着头看着浩大的雨幕,喟嘆地说:“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话音未落,前方就有声音传过来:“阁主,他们回来了。” 辛少钧紧绷两天两夜的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疾步走进雨里,“快快快。” 等一切都洗漱收拾妥帖干净了,已是后半夜了。 “姑娘早点休息。” 第93页 “好,谢谢你们。”沈惟安对那两位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姑娘友好一笑,觉得辞烨真是贴心,还派了女人过来,不然她真不知道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摔伤要怎么处理。 等她们走后,沈惟安抱了抱被子,打算又去辞禹那里蹭床睡。经歷了跟惊悚回魂夜一样的两天两夜,她实在没有勇气自己一个人睡。 还没等她站起来,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辞禹收拾妥帖后便过来找她。 “咦,你怎么过来了?”沈惟安把抱在怀里的被子重新放了下来。 辞禹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想问你点事情。” “呃……”沈惟安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 后半夜的雨又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地下着,窗外一片朦胧,泛起了浓浓的水雾,远远望去就像梦境一样。 沈惟安收回了目光,迟疑地开口:“你……” 辞禹一扬手,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在房中,“说吧,什么叫‘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沈惟安轻咳两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两眼。 辞禹一手撑着下巴,闲闲然地望着她。 沈惟安轻嘆一声,以前的她是不想讲的,不仅解释起来麻烦,还会被当成是疯子,但现在情况不同,所以她现在也只能娓娓道来:“在我们那里有一个叫平行时空的理论,说的是在这个浩瀚宏大的宇宙中,分割了各个不一样的时空,时空与时空之间的连接轨道,叫虫洞。但虫洞到底是如何开启又是在什么地方开启的,没有人知道。” “而我呢,在一次——”沈惟安顿了顿,又道:“意外事件中,无意间遇到了开启的虫洞,于是就这么被甩进了时光隧道,来到了这里。我跟你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因为我的生长环境和这里完全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水底?”如果这是二人第一次相遇沈惟安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肯定是不信,但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尤其是她身上许许多多奇特的状况,现在也只有她说的这些话能够解释了。 “唔……”沈惟安沉吟片刻,“你当时也在,而且你穿着整齐,肯定不是在那里泡温泉的,所以你当时是在做什么?” “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沈惟安耸了耸肩。 辞禹缓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水眸倒映着摇曳的烛光,清澈纯亮,他移开了目光,“那日我恰巧路过,发现那处腾升起来的水雾中有浅淡的魔气,于是下水用灵力查探,还没有探到什么,你就出现了。” 沈惟安恍然大悟:“可能就是这个了。那水是媒介,你用的灵力是路径,就这么把我从时光隧道里拽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嗤笑了一声,“真扯。” 沈惟安像干瘪的茄子一样坐在床边,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就说你可能——” 还没有等她说完,辞禹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微俯下身,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见她茫茫然地看着自己,忍俊不禁道:“不过很适合你。” 沈惟安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愣了一下后,没好气地啧了一声,然后拍掉他的手。 “所以你之前一直要去跳湖,就是为了想办法回去?”辞禹抱起手臂垂眼看她。 沈惟安突然间如鲠在喉,绞了绞衣角后闷闷地说:“不是。” 气氛开始变得不太对了,辞禹也就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明的故事,他也不例外。 “那你……还有回去的可能吗?”辞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意外的有些闷,但那时他有伤在身,便不以为然。 沈惟安喟嘆一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这辈子就待这了吧。” 辞禹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行了,你早点休息吧。” “诶等等。”沈惟安连忙跟上去,“我要跟你一起睡。” “不行。” 沈惟安扯着他的衣角,没有理会他的否认,“我晕倒的时候做了个梦,那梦真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辞禹没有停下脚步,只转过头看她,“哦?”不必点明他也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我看完这一生后,就想起了我们那有一个叫沈復的说过一句——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沈惟安边走边感嘆着,不自觉地轻搂住辞禹的手臂。 辞禹垂下眼帘看了她缠着白纱带的手,当做无事发生地抬眼看她,“无端端的,怎么就你会梦到?” 沈惟安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用虎口支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说:“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发光的东西飘了下来,然后咻的一下飞进我的额头。” 辞禹停下脚步,沈惟安跟着他停下脚步,“怎——” 辞禹偏过身,用手掌捂住她的额头,温度在相触的皮肤间传递,她顿了顿,直楞楞地看着他。 很快辞禹便蹙了蹙眉,他用灵力探查她的身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第94页 “呃……”沈惟安不大自然地挪了挪视线,舔了舔嘴唇,“没有耶。所以这会不会是姜鹤的记忆碎片?” 辞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应该不是,还记得那书上是怎么写的吗?” ——可开珍异冢,得异宝。 沈惟安哀嘆一声,“谁知道呢?——对了,知渊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那就好,他们做的吃的,实在……唔……” “也没见你少吃啊?” “废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两天我就吃了两顿啊!” “哦。” “嘁!冷漠无情无义残忍……” “回自己房间睡。” “辞禹最好了。” “嘁。” 雨已经停了,只余屋檐还在点点滴雨。 翌日沈惟安睡得天昏地暗,到了午后时分才挣扎着起来,起身后走到前院,辞家庄的人已经离开了,长桌那里辞禹和知渊在说话,朗是承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吃面。 朗是承率先发现了她,“你醒了?喏,过来吃面吧。” 沈惟安兴沖沖地奔过去,坐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前,然后拿起竹筷,火急火燎地吃了起来,面条还有点烫,嚼碎吞进肚子里,她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一样。 “知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知渊一顿,愣愣地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嗯?为、为什么?” 沈惟安忙着吃,没有空回答他这个问题,辞禹先开口了:“别紧张,她只是想念你的厨艺。” 沈惟安咬着面条连连点头,朗是承哈哈大笑,知渊松了一大口气,温和一笑:“你要是还饿的话,我待会再给你做其他的。” “爱你!”沈惟安心满意足地喊道。 知渊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辞禹手一顿,但由于昨天沈惟安跟他说过的事情,所以他抬眼略带孤疑地望着她。 朗是承很不满意:“谁给你做好吃的那就爱谁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能这么随便。”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话仅表达感谢的意思。”沈惟安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 知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被你吓死了。” 沈惟安嗤嗤地笑,转头看了知渊一眼,“说不定我真的喜欢你哟。” 知渊在短时间内被连续吓了两次,这会儿也淡然了不少,但笑不语。 朗是承啧啧地摇头。 “小仙女!” 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沈惟安闻声站起来伸开双臂,“快来给姐姐抱抱。” 知乐和知歌兴高采烈地奔了过去,跟在身后抱着採好的果子和野菜的知景知熙见了也是呵呵一笑。 吃饱喝足后的沈惟安拿了一块木条和一把扇子,要给他们五个说说那段跌宕起伏的经歷,上蹿下跳分饰几角,讲得比茶楼里说书的还精彩。 朗是承坐在那里听得捧腹大笑,还时不时附和两句,辞禹坐在长桌前,烧了一壶茶慢悠悠地喝着。 雨后的天空澄澈明净,黄昏缓缓过来,熙和温暖的橙光铺散在每一寸大地上,山风徐徐,舒适安宁。 * “你的意思是,天舒谷、郎家、辞家庄很有可能已经联手了?”圣灵城的少主甘陵琅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黑子,然后在棋盘的一处落下一子。 甘陵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自家哥哥落下的那子撇了撇嘴,“哥哥真是下手不留情。” 甘陵琅轻笑一声,“我觉得不太可能,辞烨这人可不是会和人随意联手的,先前《异闻天书》现世,他们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此番举措,可能有别的原因。” “嗯……我想,说不定是因为她?” “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但是每天都会更的哟~ 第52章 第五十二幕 山中不知岁月长,在嬉笑玩闹平平淡淡的日子中,就这么迎来了羡月时节。 “羡月羡月,是不是今天的月亮会特别大特别圆特别亮?”说起这个时节,沈惟安率先想起来的就是中秋节了。 朗是承被水呛了一下,“怎么?你竟然没有见过?” 看书的辞禹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惟安愣了一下,将这个问题扔给辞禹,“辞禹知道为什么。” 然后朗是承就将目光投向脸色一沉的辞禹,辞禹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不咸不淡地回答:“噢,她愚昧无知蠢得无可救药。” 朗是承噗嗤一笑。 沈惟安气得直接拿起木盘上的一个果子用力地扔过去。 辞禹的眼睛没有从书上挪开,伸手接住后直接咬了一口吃了起来,沈惟安气得脸都青了。 “邕虞城今晚便有羡月花灯会,我们要不要去玩玩?”知熙一边擦着汗一边走过来。 五个人刚练完功回来,知渊和知景都去沐浴了,知乐抱着摘回来的花跑回房间。 “花灯会?有意思,有没有什么习俗?” 朗是承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一个果子啃起来。 第95页 “有啊有啊,”知歌的额头上也汗涔涔的,坐下来倒了杯水喝,“亥时一到就会开始燃放烟花,那些腾空而上的烟火还会散落许许多多的小花,一朵花只有指甲盖大小。这些小花中只有一朵是用水魂玉做的,如果能找到这朵小花,向它许一个愿望,据说是可以实现的呢。” 沈惟安轻笑两声,“‘想要’两个字我只说一次。” “你有愿望要许?说来听听。”朗是承的手指敲了敲木制轮椅的扶手,他的腿伤已经好了一半,正常的行走已是无恙,只是本人不愿意走动。 沈惟安垂眼看着素胚瓷杯里倒映自己影子的水面,微微一笑,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樑上燕,”说着她抬眼望向昏黄的夕光如金粉一样铺洒其中的树林,举杯抿了一口清水,声音却意外的有点哑,“岁岁常相见。” 辞禹看着书,不自觉地轻蹙眉。 对面的知歌和知熙都有点惊愣,一是少有的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二是这样的话不是用在夫妻上的吗? 不用他俩说,朗是承先将这话问了出来:“你这话不是用在夫妻上的吗?怎么,莫非你——” 沈惟安眼尾一扫,又恢復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当下就打断他的话:“我学识渊博,你一说愿望,我便想起我们那有位叫冯延巳写的一首诗。怎么样,厉害吧?”说完还冲他挑了挑眉。 朗是承但笑不语。 知歌双臂搭在桌面上,倾身向前好奇地问沈惟安:“那你有什么愿望呀?” “我的愿望可伟大了哩。”沈惟安嘿嘿一笑。 “什么什么?”她说的神神秘秘的,知熙也学着知歌双臂搭在桌面上。 辞禹手中的书没有再翻页过。 沈惟安义正言辞道:“混、吃、等、死。” 众:“……” * 入夜后沈惟安才知道羡月是什么样子的——月亮真的又大又圆又亮,大的她词彙缺乏到只能用“那~么~大~”来形容,比以前在现代世界里过中秋节,大型超市前面总会放个专供行人拍照的月亮模型;它遥遥挂在天边,就像天空会随时支撑不住,下一刻它就要掉下来一样;它亮堂的,即便不提灯也能看清前面的路。 但羡月这天最特别的,还是星月同辉,耀眼闪烁的星子高挂天空,宛如一片缓缓晃动的璀璨星海。 这么奇妙的场景,沈惟安表示只在特效和ps里见过。 仰头望天,就如走进了浩瀚宇宙;低下头,就回到了繁盛的人间。 这地面上的路,被一盏接着一盏的花灯照得五彩斑斓。满眼望去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他们或提着一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或拿着街上卖的小吃食。 花灯千里,延绵不断。 满街满巷都是人山人海,商品琳琅满目,吃食香味各异。 沈惟安不是第一次来邕虞城,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繁盛活力的邕虞城。 她不愿意人挤人,所以和辞禹、朗是承去了城中最高的那座塔楼的楼顶,吹吹晚风,喝喝小酒,吃吃下去玩闹的五个小傢伙带回来的小吃食。 风是沁凉酥柔的风,酒是清甜剔透的桑葚桂花酒,吃的是金盏金桔蜜酥糕。 “人生之喜乐,不过如此了吧。”沈惟安伴着晚风一口蜜酥糕,一口小酒,舒适惬意到直接闭上了眼睛。 朗是承笑得自在,“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沈惟安睁开眼睛,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知足常乐啊大兄弟。” 辞禹沉默不语,在沈惟安要伸手拿最后一块金盏金桔蜜酥糕时,率先抢了过来,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口咬了一半,甜香浓郁的金桔蜜从缺口中溢了出来。 “啊!!辞禹你个王八蛋!” 朗是承在好笑的同时,伸手扶住了乱动的沈惟安,“小心些,可别摔下去了。” 沈惟安只得停止闹腾,咬着酒杯杯沿对慢悠悠嚼着蜜酥糕的辞禹怒目而视。 朗是承各看了两人一眼,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辞禹在沈惟安熊熊火焰燃烧的目光中,吃完了最后一口,微带笑意地说:“嗯,里面的金桔蜜很香润,外面的酥皮很香浓。” 沈惟安气得捂胸口。 朗是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要不要那朵水魂玉做的小花,我找来给你?” 沈惟安扬起头,“好的呀。”不要白不要。 “唔,趁着今夜的月色这般好,小仙女来一曲?”朗是承将她的空酒杯斟满。 沈惟安眨了眨水亮的眼睛,她觉得脸颊有点烫,这酒虽然不浓,可她又不是个会喝酒的人,几杯下肚就微醺了。 朗是承看她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心头不禁一阵荡漾。 辞禹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发什么呆呢?” “你管我呢。”她撇了撇嘴,然后轻咳两声,“听好了啊,尤其是辞禹,让你老是损我。” 辞禹不以为然地喝了一杯酒。 沈惟安盘腿坐好,食指在杯壁上敲了敲——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第96页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 一曲从开始到唱罢,辞禹手中的酒杯就没有拿起来喝过一口,他从不知道眼前这人哼起曲子来还有这等魅力,衣袂翩飞,在明月繁星映衬下如将要飞天的仙子。 朗是承称赞连连,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对沈惟安说:“那你在这等着。”说完便纵身跃入灯影幢幢中。 不止朗是承,还有许许多多也想要在羡月拿个好彩头的修道者们都纷纷跃至半空,停在自己早就看好的位置上。 沈惟安双手撑在身后,发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是不是被我惊艷到啦?” 辞禹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嗯,我不否认。” 原本只是想要调侃他一下的沈惟安霎时间不会说话了,勐地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某人说:“别动,我想抱抱你。”自那以后沈惟安就再也没有去蹭床睡过,虽然她一直怀疑这是某人为了赶她出去而做出的举动,但…… 沈惟安愣愣地看了他侧面的脸部轮廓,月光下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柔静雅,如同静默在喧嚣人世中的谪仙。 辞禹回过头的时候,沈惟安不自觉伸出的手正好贴在他的脸上,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她迅速收回手,咬着唇垂着头规规矩矩地坐好。 辞禹反倒饶有兴味地用手指捲起她的一缕髮丝玩,“怎么,被我诱惑到了?” “呸!不要脸。” 辞禹低低地笑出声,笑得她把头埋的更低了。 嘭——嘭——嘭—— 争夺比赛开始了。 沈惟安扬起头,炫目灿烂的烟火映入眼帘,而她却突然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酒杯从她的手中掉了下去,滚了几滚卡在青瓦缝上。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安安,可以嫁给我了吗?” …… “阿清又要出差呀……” “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给我最亲爱的未婚妻带礼物。” “哼,还算你知趣。这回去的哪?” “南非。会不会想我?” “车道,花树,上班工作。” “说什么呢,快回答我。” “吃饭,喝水,睡觉做梦。” “又学坏了是不是?” “万物皆是你,如影随形。” “坏傢伙。” …… “安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会变成天上的云;或是山间的溪流;或是清晨的雨露,也可能是阳台的风,窗边的雨……而落在你身上的阳光,每一缕都是我。” “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猫了?” “哪有,我就只有你这一只小猫咪。我的一生,只够爱你一个人。” * 辞禹分辨出酒杯滚动的咕噜声,回过头一看,沈惟安已经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双肩激烈地颤抖,痛哭流涕。 辞禹第一次见她哭成这么难过,浓稠压抑的悲伤蔓延而来,连带着他的嘴角都有点苦涩。 他挪过去,将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人揽进怀里,那些繁华和喧闹在此刻都跟他无关,只有怀中这个浑身颤抖的人能牵动他。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只字不语。 哭到最后仿佛身上的水分都要流淌干净的沈惟安,泪水涟涟地望着星月同辉的璀璨夜空,喃喃自语:“明月何缠缠,思君却不见。回望山河间,已是天地远……” ——深爱一个离别的人是什么样的?有人说是变成另一个他。但我想,也是这样的:你行过山水,度过许多个没有想起过往的精彩日子,却突然在某个时刻,某个你们曾经共同经歷的时刻,顷刻间想起那些深入骨髓的爱和锥心刺骨的痛。 ——就像坐上游乐场的那种大摆锤,摆到最高处后又瞬间摆下,而你的灵魂依然停滞在上空。 ——你在此刻开始明白,原来那些感情,不管你有没有记起,它一直都在,渗透骨血,如影随形。 第53章 第五十三幕 沈惟安这几日表现的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人在房里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一发呆不知今夕何夕。 今天她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放置在窗边的书台前,打开一个木盒子,拿出里面的金铃铛脚链直楞楞地看着。之前因为要去查探白羧和旎旎的事情,她就把它摘了下来,本打算等事情结束后就戴上去,谁知后来突发事情太多了,也就一直没有顾得上。 墓穴的那次重击毁了青铜细镯和魂沁玉珠串,回来后她庆幸当初没有戴着它,不然它也很有可能就此毁掉,于是就这么放着了。 叩叩叩——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翌日碧空如洗,熙和的阳光一缕缕从树叶缝隙中落下来,花草树木,山石湖泊都带着清滟滟的色彩,清新舒爽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连带着敲门声都动听了起来。 第97页 叩叩叩—— 脑子放空的沈惟安终于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沐浴在阳光下的辞禹正抱着手臂倚在门边,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手中拿着的金铃铛脚链,再移到她手腕上他给她重新换上的青铜细镯和魂沁玉珠串,最后挪到她稍显苍白的脸上。 她的眼睛对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他。 辞禹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轻咳两声,语气放缓了:“我要去看看炎荼,你来吗?” 沈惟安眨了眨眼睛,涣散的意识渐渐回拢,“嗯?” 辞禹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径直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地打横抱起她。 “餵!”突然的悬空让沈惟安惊唿一声,手上的链子掉回木盒里,辞禹迈步往外走时,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你干嘛?” 辞禹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想起第一次这样抱她时,他随口问了句怎么会这么瘦,她回答的是因为不想活。以前他不明白她发的什么疯,不是跳崖就是跳湖,那些要去死的话说的那般吊儿郎当。现在他多少有些明白了,她或许一直在悬崖中行走,丝毫不在乎何时会掉下去;又或许,那些她嬉皮笑脸顽皮胡闹的日子,她从未当过真。 “我问你,”他抱着她走在树影斑驳的树林中,“如果让你给我一个祝福,你会祝福我什么?” 沈惟安觉得他问的这话简直莫名其妙,歪着头看了他半晌,见他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愣愣地回道:“岁岁平安啊。” 辞禹的脚步一顿,原先看着前面道路的双眼垂下来望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也希望你岁岁平安。” 树枝上有两只鸟儿似乎为了争夺一个打瞌睡的好位置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被吸引而来的几只小鸟也跟着嚷嚷起来;茂盛的草丛中排着长长队伍的蚂蚁们搬运着食物,领头的那只蚂蚁发现前头有两只蟋蟀在打架,带着长长的队伍绕开了去;凉风徐徐,繁盛的树叶唰唰作响,就像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森林里总有许许多多的生机与活力。 一直怔愣地望着辞禹的沈惟安,忽然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她撇过头,顺势靠在辞禹的肩上,双臂收紧了几分,“嗯。” 辞禹心情愉悦地笑了笑。 等他们走到湖边,炎荼按照辞禹之前的吩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炎荼驮着他们到了一片花海前,那片花海是少见的蔚蓝色,花朵摇曳时就如同一片浪潮阵阵的海洋。 辞禹坐在花海前方的草地上,望着沈惟安和炎荼在花海里雀跃地跑了一圈。 跑累了的沈惟安坐在辞禹旁边,给炎荼编了个花环放在它头上。 炎荼虽然还不能化人形,但到底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带这么个骚里骚气的花环算什么事?炎荼很不愿意,一爪子抓在花环上就要将这花环扯下来,结果在辞禹一记眼光警告下,委屈巴巴地嗷了两声,悻悻地放下了爪子。 沈惟安见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笑得在地上打滚。 后来二人起身去别的地方走走,聊着聊着就拌起嘴来,辞禹说了句损她的话,她气得奔过去要打他,结果跑太急没有注意到脚下,踩上了隐藏在草丛间的石头,身形一歪往前倒去。 辞禹见状站着不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微微伸展开,在她扑到自己胸膛上时轻揽住她的腰。 他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投怀送抱?” 沈惟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抱着“气势上不能输”的原则,冷哼一声:“我看你也不想撒手吧?” 沈惟安以为说完这句话后他会把自己推开,熟料事实与之相反,他的双臂渐渐收紧,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轻柔地说了句:“嗯,是不想。” * 从羡月时节那晚回来后,朗是承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外宣称自己要闭关。 沈惟安以为他是没有找到那朵水魂玉小花给打击的,那晚她情绪突然失控,辞禹提前带着她回了长物居,那场争夺最后花落谁家,知歌知乐第二天就绘声绘色的给她讲过了。 出于同情心理,沈惟安给他送过好几次饭菜,每次去都能看到搁在床榻前的屏风映出正在打坐的身影。 “我们那有句话叫‘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注重的是过程,结果什么的,就不必如此在乎了。”沈惟安每次过来都会一边将饭菜一一搁在桌子上,一边絮絮叨叨说些自认为开解他的话。 朗是承每次都是轻笑几声,语气带了点无奈:“就你话多。” 这日沈惟安和辞禹回到长物居,她十分孤疑地上下打量他,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你——” 辞禹转过身,目视前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出来:“我要回书房处理事务。”说完他就快步走了。 好、好冷漠……沈惟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好一会儿后才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先前那个温柔体贴的辞禹就像是假的一样。 辞禹走的太快,所以沈惟安并没有发现他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惟安晃着手臂慢悠悠地走到前院的长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刚喝完一口,就听到朗是承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去你房里没找到你,原来到这里来了。” 第98页 沈惟安微微一笑,翻过一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出关了?” “可不嘛,对我来说小意思。”朗是承掀开衣摆坐下,“对了,先前闭关有点急,竟然忘了把这个给你了。” 沈惟安垂眼看他推到手边的物什,这一看,就怔住了——水魂玉小花。 知歌知乐是不会骗她的,花灯会那晚的水魂玉小花被刘员外家的大儿子找到了,便是被他这一人找到了。既然小花只有一朵,那朗是承这枚水魂玉小花……沈惟安瞬间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要闭关。 她一把抓住朗是承背在身后的左手,翻过来一看,见他的手掌上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后,嘴唇抿成一条线。 等朗是承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窘迫。那晚他原先已经有了那朵水魂玉小花所在的方向,谁知回头一看楼顶上没了人影,瞬移回去发现辞禹压在小酒罈下的字条——身体不适,已回。 “身体不适”自然指的是沈惟安,朗是承兀自失落了一小会儿,等回过神时那朵水魂玉小花已经被人找到了。这叫什么事,那他先前的信誓旦旦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他在回长物居前买了一块手掌大小的水魂玉,还拿走了一朵普通的小花用来对照,说是闭关实则在悄悄地雕刻小花。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刻坏了一大半才终于刻出这么一朵模样还不错的小花。 他猜到她迟早会发现,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的眼睛左瞟一下右瞟一下,就是不敢看她。 沈惟安忽然轻笑一声,仰起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的,“诶我说你,不会是信奉那套‘男人身上有伤疤才有魅力’的说辞,才把自己的手划成这样的吧?”这是一个男子真挚纯粹的心意,她不想破坏掉。 朗是承笑了下,轻松了不少,“去去去,我才不信奉这套。是之前在墓穴里受的伤又裂开了。” 沈惟安咬了咬唇不让脸上的笑意扩大,“那只手给我看看。” 朗是承乖乖地伸出另一只手,这只手没那么严重,就是大拇指和食指有些淤血。 “等着啊,我去给你找药。” “好咧。” 沈惟安很快就拿着膏药和白纱布回来了,她用手指轻轻的给他手掌上的伤口抹上膏药,认真细緻的模样,仿佛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朗是承的目光在她的皙白纤细的手指和细腻光滑的脸庞来回流转,看得喉咙发痒,看到最后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一刻完就赶来找她,没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又暗暗遗憾早知道再划多几刀了。 沈惟安给他两只手都抹好膏药缠好白纱带后,说:“好了,现在我要对着这小花许愿了。” “好。”朗是承不自觉地笑得很开心,“你说我听着。” “那你可要听好了。” 朗是承听她这语气便知她要自己帮她实现愿望,于是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很多很多年以后,朗是承依然能清楚的记得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记得那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浅黄色髮带;记得在树影斑驳中衣袂泛光的青色长裙;记得皮肤白腻的女子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就如佛门前最虔诚的弟子;记得她的声音清脆软甜,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带着无穷的力量直击他的心脏。 “惟愿此刻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人,岁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没睡觉前都不算过了一天,所以我“今天”有更。(强词夺理) 第54章 第五十四幕 辞烨来长物居看过几回,镇北王就向他问起了朗是承的情况,辞烨也就如实告知了。这一告知,镇北王听了脸色一白,嚯,这才出去多久就搞成这样,不行,得让他立刻回来。 于是就出现了今日长物居前站了一队军马的情况,沈惟安去前院吃早饭时见了,用手肘推了推刚巧在半路遇见就一起走的辞禹,“嚯,好傢伙,你犯什么事了?” 辞禹跟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沈惟安也翻了个白眼,“捉你不要紧,别把知渊带走就行。” 辞禹抬手拍了她后脑勺一下。 放松情况下的沈惟安被这一拍直接往前弯下腰,她捂住后脑勺咬牙切齿地看着快步往前走的辞禹,“王八蛋!”然后追了上去。 花灯会那晚朗是承对自己的伤口復原情况太过自信,结果回来后又因为处理不当,直接导致腿部的伤比刚回来的时候还要重,给沈惟安送完小花后一放松,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妥当。 朗是承推着木轮子十分不耐烦地跟一直在苦口婆心劝自己回去的刘副将说:“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不回去,等我吃了早饭处理点事情就跟你们走。” 刘副将听了他的话后目瞪口呆:“吃、吃早饭?”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小王爷不仅不爱参加聚会,更鲜少会有要吃饭的需求。 “这能和您身上的伤——” 不待他说完,朗是承瞥见前头的身影就愉悦的叫了一声:“小仙女。” 撸起袖子就要追上辞禹的沈惟安听了这声叫唤停下脚步,脸部表情还没有收敛起来,回过头看朗是承时还是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第99页 朗是承笑呵呵地望着她:“帮我推一下呗。” 沈惟安收回来表情,走到朗是承身后,刚握上把手,就注意到身边有一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沈惟安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穿着精良铠甲的将士,吓得退了半步,“有、有事吗?” “啊……没、没事儿……”就是第一次看到小王爷对姑娘这么亲近,我震惊啊! “……”大哥你没事为什么还要跟看猴子一样看着我?! 辞禹偏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场景,抿了抿唇后继续往前走。 朗是承见沈惟安迟迟不动,说:“甭管他,你不饿吗?我们快走。” 这一说,沈惟安真觉得饿了,而且听朗是承的语气,她也就不再搭理刘副将了,吃早饭要紧,赶紧推着朗是承往长桌去。 稍微走远了,沈惟安俯下身在朗是承耳边悄悄地问:“这么说,门口的军队是找你的?” 朗是承听着耳边的轻声细语,心口勐地跳动了两下,“嗯,我爹让我回去疗伤。” “噢……”沈惟安直起腰看了眼他用木板固定好只能伸直的一条腿,“也是,你回去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你,也希望我回去?” 沈惟安刚要说话,但一想他这语气似乎不太对,好歹是在现世活了二十七年的老油条,她一下子便听出他语气中的留恋,所以她很是认真地说:“朗是承,我希望你回去。”她停顿了一下,“越快越好。” 朗是承没有回话,他心里有些失落,如果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捨得他走,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下来,可是她没有。 门口的军队排列整齐,跟一尊尊活雕像一样,刘副将站在稍后方,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沈惟安刚开始还不适应,一旦吃起来后就不管他们了。 吃饱喝足后沈惟安回到自己那间厢房,搬出书台前的笔墨纸砚放在门前小院子里的石桌上,闲来无事打算写写毛笔字。 等她在一张宣纸上胡写一通快要写满字迹时,朗是承推着轮椅过来了,“在写什么呢?” 沈惟安转头一看,对他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随便写写的。” 辞禹都在忙事务,好不容易今天空闲了下来,走去沈惟安的厢房打算让她继续说古书上的内容,结果在迴廊上看到了这一幕。他顿了顿,最后在木柱后面藏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雕刻精緻的窗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更不明白自己明知道该走,双脚却跟钉在原地一样不动。 朗是承朝那张写满字迹的宣纸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道:“我竟是一个字都瞧不明白。” 沈惟安噗嗤一笑,“这是我们村才有的文字,你当然看不懂。” “哦?”朗是承微挑眉,“什么村说与我听听,没准我还去过呢。” “地球村。”沈惟安说完捂着嘴笑了起来。 “诶,这还真没有听过。要不改日你带我去瞧瞧?” 沈惟安收了笑容,脸色郁郁的,她单手撑着下巴,轻嘆一声:“瞧不了。” “莫非——”朗是承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脸色,“这个村子已经……没了?” “不是没了,只是我回不去了而已。”沈惟安微仰起头,羡月里的阳光柔软绵长,她深唿吸一口气,缓缓道:“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也许回去的那一刻我生命也迎来了终结。” 朗是承没听懂,“为什么?” “很多事都没有道理的,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来到了这里……”沈惟安垂下头,用手指点了点未干透的笔墨,在空白的地方划下一道墨痕。 她越说朗是承就越煳涂,所以他摇了摇头,打算换一个话题,他随意指了指宣纸上的一处,“这里写的是什么?” 沈惟安看他指的地方,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听着啊,我给你念念。”她轻咳两声,有模有样地读了起来—— 《给被子的诗》 不管我在外怎样 花天酒地、流连忘返 你就在那里 不离不弃 等着我回去 朗是承听完后直皱眉,“‘被子’是个人名还是……” “被子就是平常我们盖的被子啊。”沈惟安一脸“这么简单你都要问我”的表情看他。 朗是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可真行,这也算一首诗?还是、还是给被子的??” “那是。”沈惟安得意地甩了甩头髮,开了个文艺腔说:“万物皆可为诗。” “那这句呢?” “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 “这段呢?” “余忆年少时,可张目对日……” 朗是承一边指着宣纸的某处,一边问她写的是什么,她也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直到他指到一句,她先是脱口而出:“爱不知其深度,从来都是到了离别时,才知道爱有多深。” 一句话到了最后,她想起的是那个人在大学时放寒暑假期间送她去坐火车,站在窗口半是留恋半是喟嘆地说,真想现在就娶你回家啊。 第100页 朗是承听完后眼睛一亮,他一直磨磨蹭蹭不想离开,是因为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和她说比较好。如今听了这样一番话,他认为实在符合自己当下的心境。 朗是承有些激动地握住沈惟安的手,“我来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沈惟安顿时就懵了,但想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他这是何意了,于是她准备把那段台词再背一遍。“哦,你得先答应我——” 还没等她说太多,朗是承坚定果决地说:“我答应你。” 沈惟安愣愣地看着他,发觉他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第一见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答应你。”朗是承深唿吸一口气,握紧了她的手,心脏砰砰狂跳,“甚至更多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沈惟安在思考怎么友好拒绝他的措辞。 “我承认,之前我对你并未上心多少,那些求娶的话不过是玩笑。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我是很认真的。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平白无故地说要给你找小花,找不到还要特地自己刻一朵给你,而现在要走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想到要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我就、就特别难受。我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呃……你我认识不过二十来天吧?” “是,对于修道者来说,二十来天就如转眼一瞬。” “那你……” “大概是从墓穴那次吧,我发现你跟我以前遇到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你明明这么弱小,但你从来没有退缩过,更没有崩溃过,一直以来都是相对平静和理智的去处理遇到的危险,唯一一次表现出来的伤心还是因为太饿了。” “那两天宛如行走在地狱的日子里,你就像太阳一样,温暖柔和,明亮动人。你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欢就开心地笑出来,不高兴就哭,知道方法一定第一个冲出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但你很快就克服了,根本不会让自己拖后腿。” “你喜欢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当我知道那章鱼触手是你要吃的,我都惊呆了——天啊,这到底是怎么神奇的女人。后来在你的刺激下尝了一口,发现还挺不错的。” 朗是承说完一堆后,真挚诚恳地凝望着呆若木鸡的沈惟安:“你让我看到以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你那么美好,又这么可爱有趣,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觉得这天这树这花这草,都好看了很多。” 眼前这个男子的话太过纯真明净,他的眼睛也闪亮无比,沈惟安不由得被他感染了,脸上出现几分笑意,心里反倒复杂起来——一边慢慢透亮,一边愈加的阴沉。 “谢谢你。” 朗是承还没来得及高兴,沈惟安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旋了个身,两只手肘搭在背后抵着的石桌上。她微仰起头,斑驳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轻和的风吹动她的髮丝。 朗是承依旧痴痴地望着她,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我呢,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喜欢谁了。” “为什么?”朗是承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旋即想到什么似的,握了握拳头,“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辞禹吗? 沈惟安微微地笑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缓缓道:“我爱过的那个人,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正如失明前见过极光连绵天际,山花遍野丛林,末日般的风雷暴雨,游艇旁浮潜而过的虎鲸,飞机窗前浮光跃金的日出……失明后,就不会再见到这些好风光了。” “不会再有比他更喜欢我的人了。” 沈惟安说的话,朗是承听懂一半,懵懂一半,听懂的那一半,是她从前很爱一个人,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分开了,所以她认为自己没办法再去喜欢别人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色是那么的平静,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却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悲伤,浓重深沉的难过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几乎淹没了身旁的朗是承。 朗是承沉默了许久,再次握紧她的手,她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惊的睁开眼睛,听他一字一句道:“会有的。也许你觉得现在的我不够真诚,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知道我有多认真的。” 听完整个过程的辞禹心情还挺复杂的,听见沈惟安拒绝朗是承时,他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又听了她后面一席话后,心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微仰着头,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自嘲地笑了笑。 喂,先前希望她嫁人离开的人是你,如今希望她能一直留下来的人也是你。辞禹啊辞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不知其深度,从来都是到了离别时,才知道爱有多深。——纪伯伦 第55章 第五十五幕 朗是承离开后,倒是和他离开前说的一样,每天都会送信送些小物件过来以示自己的诚心。信上有时写写自己的生活琐事,有时写写自己的爱慕之情,还写过几回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酸诗,只是每封信件的最后,他都会写上一句“我很想你”。 沈惟安每一封信都会看,每一个物件都会留下来,但她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信。朗是承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从来没有中断过,更加没有在信中诘问过她为什么不回。 第101页 辞禹每天都会找时间去找她,回回都以解疑古书内容的藉口找她。他刚开始还会想着要写下这些内容,后来认为如果这些内容不小心泄露出去,定会引发一场大纷争,所以他把那些写下来的内容都销毁了,只用脑子去记。 沈惟安讲到第五天的时候就不干了,“不讲不讲,无聊死了。” 辞禹看着那人抱着手臂躺在摇椅上,气鼓鼓的模样。辞禹好笑地看着她,“不讲便不讲,发什么脾气呢?”说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腮帮子。 沈惟安瞪了他一眼,辞禹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那有本《山海奇闻传》,讲的是一些山海间的怪闻趣事,要不要去看看?” 沈惟安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好啊好啊,快走快走。” 沈惟安跟着辞禹到了书房,那本书厚实的很,还有不少插图,她看着甚是欢喜,正要抱着离开,辞禹却说:“只能在这里看。” 沈惟安努了努嘴,悻悻地应了一声:“哦。” 她盘腿坐在榻上,翻看起来。 辞禹重新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时不时抬头往她那里瞟去一眼,她看起书来很容易就沉浸在书文里面,能保持一个坐姿许久都不变。 辞禹搁下毛笔,吁出一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木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私人领地原来再多出一个人的气息,也挺舒适的。 日光渐渐倾斜,寸寸夕阳光投进屋内,澄黄轻柔。 辞禹写完最后一笔,看了下外头的天色,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他站起身往还沉浸在书里的沈惟安走去,她看书很快,一个下午就看完了不少,他停在她身侧,“起来,准备吃饭了。” “等一会儿,等我看完这几页。”沈惟安的眼睛依然盯着书本,丝毫不愿意挪动身体。 辞禹扫了眼书中的故事,书房里的书他全部都看过,也记得书中的内容,这一看便知这个故事要看完天都黑透了。 所以他二话不说地把她打横抱起。 “哇呀。”突然的悬空让沈惟安赶紧攥紧他的衣襟,“你干嘛?!” “回来再看。”他抱着她往外走。 “回来再看就回来再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说着她就挣扎着要下去。 “再动亲你信不信?”辞禹威胁道。 沈惟安立刻不敢再动了,她瞠目结舌地望着辞禹,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你你……” 辞禹垂眸看了她一眼,沉着声音“嗯”了一声。 “你变坏了。”沈惟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学你的。” “我哪有你——” 辞禹弯下腰作势要亲她,她立刻住嘴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他。 辞禹见状直起腰,一派正直的往前走去,还心情愉悦地笑了笑。 沈惟安胆战心惊地望着他,辞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晚饭过后,沈惟安要继续去看书,被辞禹一把拎住衣领,提到他的面前,“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沈惟安很明显不愿去。 “不想去?”辞禹半眯起眼看她。 沈惟安正要摇头,被辞禹一把抱起,她的两只爪子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肩膀,“我去我去!你放我下来!” 辞禹不理会她的叫嚷,依然迈步往前,在她扭动着身体要跳下去时,眯着眼睛扫了她一眼,眼神中传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沈惟安瞬间不敢再动,顺便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过了一会儿,她悲凉地望了望天——妈的太狠了! 五个人在他们身后看到了全部过程,知熙见他们瞬移而去后才问出口:“你说他们会不会……” 五个人互相用眼神交流,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很快众人达到了一致的认可,纷纷心照不宣地微笑点头,表示这样很好他们很满意。 辞禹带着沈惟安来到了二人初次相遇的温水潭,先前因为各种原因,他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来再次查探,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告了一段落,他正好找了机会来这里。 辞禹把缘由跟她说了一遍,至于为什么要带她过来他没有告诉她,因为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沈惟安看着这口温水潭,先是蹙了蹙眉,然后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水面,突然一股拉力将她往下拉,她一时身形不稳,直接往水面栽去,只来得及惊叫出声。 在另一处查看的辞禹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将她从背后抱起来,带她远离水面,“怎么样?没事吧?” 事发突然,沈惟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没事,就是这水下有东西……” “有什么?” “人,”沈惟安看向辞禹,“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 “……”辞禹想把她扔下去。 “啊,他还说了句——”沈惟安回想到这里,突然炸毛一样挪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辞禹,捡了块石头冲到岸边,用力地砸向水面,“你才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你个不敢见人只能躲在水底的辣!鸡!” 第102页 辞禹连忙拦下站在水边蹦蹦跳跳的人,“你能听到他在说话?” 沈惟安顿了一下,“是耶,好神奇。” 辞禹蹙了蹙眉,让她站远一些,他下了水,用灵力查探这口温水潭有何问题。 沈惟安晃了晃手臂,觉得无聊,就盘腿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看着看着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太势利了吧,他很欣赏你耶。过分。” 过了好一会儿,辞禹知晓的也差不多了,于是翻身上了岸,施了个小法术将自己湿透的衣服变得干爽。 “这是一道人族和魔族合力组成的封印,根据之前魔族传出魔尊失踪的线索来看,这底下被封印的很有可能是魔尊。” 他说完后见沈惟安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好笑地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哼!我迟早会天降神力,成为这世界的主宰,然后让这个没眼见的傢伙给我专职剥虾吃!”沈惟安傲娇地昂起头。 辞禹笑了一下,坐到她旁边,“你还喜欢吃虾?” “当然。——嚯!他在藐视我耶,能不能再给他加多一道封印?”沈惟安指着温水潭眼巴巴地望着辞禹。 辞禹摸了摸她的头顶,“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封印魔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那道封印还涉及了人族……” “你是说人族有道派和魔族同流合污?”沈惟安很快就跟上了辞禹的思路。 “不错。虽然不知道这家道派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可以知道他们想要借魔族的力量掌控整个人族。” “唔……魔族自然不会随便和人族达成协议,所以这个道派一定是很有威望,能给魔族提供不少帮助的,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设下封印。” “最近出现在观灵山中符合这一条件的有三个人。” “朗是承是来找你过招的,舒念珺是来找姜鹤墓的,而甘陵霖是来找丢失的东西的。可是,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二人相视一眼,都回想起那次若不是甘陵霖追的那只白虎妖突然冲到阵法中心,直接导致重击在一瞬间袭来,伤亡或许不会那般惨重。 辞禹和沈惟安之前是见过白虎妖正常状态的,但那次在墓穴里见到的白虎妖明显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不仅体型大了许多倍,而且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气,双瞳红的鲜艷如血滴。 “天命如意是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辞禹说。 “那就是圣灵城真正丢的东西导致的,如果这东西和魔族有关,那就难怪他们这么紧张了。要是被别人发现,啧啧。” 辞禹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直跟着他思路来分析事情的沈惟安,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脑子转的挺快的嘛。” “那是。”沈惟安嘚瑟地甩了甩头髮。 “你问问看他知不知道是人族中的什么人?”辞禹往温水潭那抬了抬下巴。 沈惟安转头看向氤氲着热气的水面,“他说他不知道,他还说让我们别说出去他在这里。——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魔尊说不定就是故意被他们封印的,大概是想让那些觊觎皇位的人放松警惕。而他的下属们遵照他的吩咐一件件的布置事务,等着他回来。”玄幻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嘛,站在高位上的人哪有这么容易被搞下来。 辞禹微低下头沉思片刻,“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哈哈哈哈,他不说话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天啊,我就是福尔摩斯沈——咳咳,我真是聪明绝顶。” 辞禹分析了一下她刚才不小心说漏嘴的话,唯有一个“沈”字是最符合姓氏的,“沈?” “走吧回去了,我要看书了。”沈惟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抬步往前走。 辞禹望着她的背影,一个人为什么会抛弃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个人想要忘掉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过往。 辞禹走到她身后,二话不说的再次打横抱起她,她整个人都炸毛了:“你又干嘛?!” “你走错了,应该走这边。” “孤男寡女在野外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放我下来!” “那孤男寡女就可以独居一室同床共枕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记得了。”沈惟安否认三连,“不记得了就是没有。” “嗯,等会儿我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也没有。”辞禹毫不犹豫的反将她一军。 沈惟安悲哀地望了望天——辞禹简直越来越坏了! 那晚沈惟安沐浴完后便一直待在辞禹的书房,沉迷书里的奇闻怪谈,看到深夜直接睡倒在书面上。 辞禹听到动静,整理好书桌上的东西,慢腾腾地走到她身侧,从她的背后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往他的厢房走去。 他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烛光浅浅淡淡的照在她熟睡的脸上,他把手指放在她脸上,顺着脸部轮廓轻轻滑动。 这么没有防备,也不知道是她放心他,还是本人就是这么没心眼的。 辞禹最后抚了抚她的脸颊,心里说道:会有的,会有比他更喜欢你的人的。 第103页 第56章 第五十六幕 翌日清晨,沈惟安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再迷迷煳煳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来,灿烂夺目。 她习惯性转头一看,结果看到一个背着阳光在穿衣服的影子,愣住。 愣了好一会后,她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然后下意识拉起被子,“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辞禹系衣带的手顿了顿,慢吞吞地开口:“你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会儿也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是看着看着书就不小心睡着了,她撑着被褥默默的往后挪了挪,“你,你可以叫醒我的。” 辞禹本欲前去洗漱,见她这副被吓住的样子,脚步一转半眯着眼看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她当然紧张,以前经常对辞禹这么肆无忌惮的,主要是她觉得辞禹这种修为深不可测的修道者,想必是极其寡淡红尘,简单点说就是脱光衣服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都不会抬一下眼皮。但如今从他最近的言行举止来看,很悬。 像一只被关了很久的野兽看着摇摇欲坠的锁,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来肆虐一番。 “因为你刚才的样子,”沈惟安抓了抓被子,“很像事后?” 辞禹听明白了,他慢慢走到床边,半倾下身,见她默默的往里缩了缩,语气轻缓道:“我不介意让你感受一次。” 沈惟安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辞禹偏过头笑了一下,今日的天气很好,落在他身上的阳光明媚闪耀,将他的脸部轮廓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沈惟安的眼前,她更紧张地抿了抿唇。 但下一刻辞禹便直起腰离开了,沈惟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准备吃午饭的时候,辞烨又让人送来了东西。沈惟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本想着默默吃饭,结果看到一张做工精緻的躺椅,重要的是躺椅上缝制的垫子看上去又软又舒服。 沈惟安已经脑补出如果躺在上面,那凹陷下去的感觉肯定跟躺在棉花糖上一样舒服。 辞禹悄悄地瞥了眼目光紧盯着那张躺椅,最后连手上的筷子都掉在碗里的沈惟安,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如他猜想的那般,原先醒来一个劲说要回自己房间看书的人,现在黏上来笑眯眯地说:“去书房吧?我们一起呀。” “不是说回房间吗?”辞禹斜眼看了看她。 “哦,没有,没说过。”沈惟安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躺在那张躺椅上的感觉,觉得辞禹要忙事务,他肯定没什么时间过去躺,不如便宜了自己。 沈惟安还没有跨进书房,就一眼看到了那张躺椅,赶紧奔过去,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 果然很舒服,那感觉就像是窝在某个人的怀里一样舒适的很。 辞禹觑了她一眼后,走到书桌前坐下。 沈惟安如愿以偿地躺在躺椅上看书。 辞禹如愿以偿的让她以为自己如愿以偿的留下来。 二人都觉得甚好。 午后的阳光色彩浓烈绵长,看上去沉甸甸的,就像是一片片固定在空中的布条,但它又是稀薄的,轻轻柔柔地洒在地上,洒在那个不知何时睡过去的人身上。 辞禹搁下毛笔,看她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看阳光变成金沙金粉似地落在她的身上,金闪闪的,像随时会飘散而去,又像眷恋般永驻此地。 他便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看到日暮西沉,看到连自己的心都沉溺进去。 * 酿秋快到了,知渊他们五个摘了不少果子过来,沈惟安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果子,突然灵机一动,说要给他们用果子雕刻小花。 他们还是很期待的,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皆围坐在她的身边,看她拿着小刀,神情认真地削着果子。 凉风阵阵,树叶唰唰作响,光影摇晃。 “这……”知熙艰难地开口,指了指沈惟安手上的东西,“这是……小花?” 知熙这一开口,其他四个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知渊和知景笑得还算克制,但是知歌和知乐笑得东倒西歪。沈惟安握着手中被削的不知什么鬼的果子,神情十分的尴尬。 “咳咳,这个嘛,意外意外。”沈惟安试图挽回点颜面,内心咒骂为什么别的穿越者一来到陌生大陆就跟开了挂一样什么都会,我连削朵小花都不会,可气啊! “师父。”知熙仰头喊了一声。 众人都纷纷回过头,见辞禹将双手背到身后慢腾腾地走过来,“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沈惟安见他把视线挪到自己身上,忽然间心虚似的,往自己手中那个削失败的果子咬了一大口,含煳地回答:“果子好吃呗。” 知乐并不打算给她台阶下,直截了当地说:“小仙女说要把果子雕刻成一朵小花。” “结果失败啦。”知歌雀跃地接过知乐的话。 沈惟安:“……”说好的小孩是天使呢?! 辞禹看了看捂着嘴窃笑的五人和沉着一张脸的沈惟安,又看了看她手中不成模样的果子,抿着唇笑了一下,掀开衣摆在她旁边坐下,取过她手中的小刀,拿起木盘里的一个果子,“我来试试。” 第104页 沈惟安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的模样,气鼓鼓的用双手撑着下巴看辞禹的动作,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能削的好到哪里去。 结果让沈惟安目瞪口呆。 辞禹一派轻松的就把一个红皮白肉果子削成一朵花瓣晶莹繁盛大花,她难以置信地伸出食指指了指他手中的花,又指了指他,“你……!” 知渊他们非常开心地鼓起掌来,齐唿:“师父好厉害。” 辞禹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将花给了知乐,又拿起一个果子开始行云流水地削起来,顺便鄙视了她一眼,“很难?” 沈惟安悲痛地捂住胸口,我恨! 等她再次抬起头,辞禹已经削好了一个天鹅形状的果子给知歌,并又拿起一个果子削了起来。 “太狠了,你为什么连这种没什么用的技能都会?” “怎么没用?”说话间他已经又削好一个递给知景,拿起另一个果子举到她面前,“可以练练刀法。”然后当着她的面迅速将果子削成了三层塔的模样。 沈惟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咦”了一声,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倒是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沈惟安的“我”字还没有说出口,知乐先说话了:“不不不,她连吃的都不会。上回问她要不要吃果子,她原本是要吃的,发现要走几步去拿还要洗了才能吃,就说不要了。” 席间一片偷笑声。 沈惟安:“……”小孩子明明是恶魔!! 五个小傢伙吃完辞禹削好的果子后,就起身去练功了。 沈惟安依然双手撑着下巴,一张脸气鼓鼓的。 辞禹削好一朵花瓣晶莹繁复的花递过去,沈惟安拿过来一片片撕开放进嘴里嚼。 见她还是一副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辞禹微微一笑,调侃了一句:“以前你都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以前又不需要我——”沈惟安说到这里一顿,脸上的神色忽地变得寡淡起来,“哦,就这么睁眼闭眼过来了。” 辞禹抬眸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刚才想说的是什么。她这么一副生活随意很多事情都处理的乱七八糟的样子,是因为以前都会有人替她做好这一切,她不需要忧心。 “喏,书给你拿来了。”辞禹将之前她没看完的书递过去,“今天天气不错,就在这看吧。”说着他朝桌面一挥袖子,笔墨纸砚和该处理的册子都出现在桌上。 “好的呀。”沈惟安吃完最后一片果子花瓣,抹了抹手,翻看了起来。 时间在凉风习习,光影轻摇,虫鸟声阵阵中悄然流逝。 辞禹抬眸看了看前方的树林,又偏过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搁下书,正提着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的沈惟安。 天气渐渐转凉,她今日穿的是一身三重纱衣叠穿的散花红裙,红裙只衣襟处绣了些花纹,简单又大气。她盘腿坐在那里,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地上散出一朵山茶花的形状;半披着的头髮系了一根细长的红色髮带,风一起,髮带就跟着飘扬起来;阳光色彩浓烈明亮,照得她衣袂泛光,原先就白皙的皮肤更显晶莹剔透。 轻蹙的眉头,轻颤的睫毛,半垂下的眼帘,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她微抿起来的唇瓣上,她的唇因为吃了红色的浆果被果汁染得娇艷欲滴。 辞禹的喉结动了动,拿过一张宣纸,手中的毛笔点在宣纸上挪动,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沈惟安注意到了一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然后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看见辞禹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她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愉悦地跟他讲:“我想写个一无是处的傢伙在某一天掉下山崖捡到绝世秘籍,然后修炼成功,变成一个大英雄大杀四方的故事。” “嗯。”辞禹应了一声后,垂下眸看自己刚才勾勒的笔画,轻描淡写地说:“你先写个十回再说吧。”前几回她也是这么兴致勃勃地说要写故事,结果没两天就荒废了。 沈惟安崩溃地捂面,她懒,她写不到, 第三回都写不到。崩溃完后她又凑过去想要看看辞禹在做什么,“你干嘛呢?” 辞禹在她就要看到宣纸上的那些笔画前一掀宣纸盖住了那些墨迹,他垂着眼看她,“非礼勿视,没听过?” “嘁!不稀罕。”沈惟安翻了个白眼,听到五个人回来的声音,站起身说要找他们玩,就蹦跶着跑了。 辞禹看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这才翻开那张宣纸,上头勾勒的笔画虽然简单,却能轻易地看出那是她坐在那里想着要写英雄故事的模样。 娇媚。动人。 * “你是说,那位女子也活了下来?”已经甦醒过来的舒念珺坐在桌前听着玉竹的禀报。 “是的,而且她受的伤比小王爷和辞少庄主的还有少。”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二十年的修为……按理说……”舒念珺一手握拳,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看起来这人果然深藏不露,本事了得。” “大小姐,我们要不要——” 舒念珺举起手打断玉竹的话,她望着窗外明艷艷的阳光,“千熙宴的时候,各大有名望的道派都会前来参加,能人济济。辞家庄以往没有这位辞少庄主的出现,但是这回这位少庄主声名远扬,不出现不合规矩。他如果会来,那么她也会一起来。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第105页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新发的统计字数规则太狠了…文档上3456,发出去只有3544……倒地吐血…… 第57章 第五十七幕 沈惟安还是看到了那张小画。 她去放书时,恰巧一阵大风从打开的木窗吹进来,桌面的纸张哗啦啦的响,她转过头一看窗外,天空灰沉沉的,一场大雨将至。 啪嗒—— 有张纸就这么撞在她的裙子上,然后掉落在她的脚边。 她低下头一看,室内的光线昏沉,看不太清那是什么。她弯下腰捡起来,正好一场瓢泼的大雨在外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湿润清凉的风一阵阵淌进来,那张被她捡起来的纸哗啦啦地摆动。 她抓好那张纸,细看之下终于看清这画的是什么了,就是前两日自己坐在树下捏着毛笔说要写英雄故事的场景。 沈惟安这下明白辞禹这傢伙当时为什么不让她看他在干什么了,她感觉一颗心慢慢被吊了起来,若说辞禹喜欢她,她还真是不敢相信。 她拿着小画要去找辞禹问个明白,结果刚跨出房门走了两步,就撞见辞禹走了过来。 他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张宣纸,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面上还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做什么?” 既然人就在眼前,沈惟安也不拖沓,直截了当地举起那张小画,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诶我说你,该不会是在偷偷摸摸的喜欢我吧?” 辞禹看到那张小画的一瞬间唿吸骤然一滞,下一瞬就收敛了起来,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沈惟安的视线从画的背后挪出来,还没来得及打量辞禹的反应,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抵在柱子上,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捂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是——唇上柔软的,带点湿润的触感。 沈惟安曾经这样形容亲吻的感觉——像在亲果冻。 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到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她的手掌握紧又松开,脑海一片空白。 她想过辞禹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反应,但绝没有想过他会……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她感到自己的手背和脸上都被溅上了雨水,凉凉的,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间。 她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 辞禹离开她的唇,顺手抽过她捏在手里的宣纸。 沈惟安眨了眨眼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说:“乏味无趣。”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冷漠地转过身离开,她又懵了。 辞禹第一次说谎是七岁那年,父母还健在,他因为顽皮打坏母亲喜爱的一只花瓶,然后骗了自家哥哥给自己背锅。 第二次就是这一回。他在转过身时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心里的欣喜就像是快要溢满一样,每一步都走的畅快无比。 而许久才反应过来的沈惟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迴廊里,气得想挠墙,她认为自己应该扬手一巴掌甩过去的。 沈惟安回去不甘心地思考了一夜,总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来得及甩上一巴掌,好歹骂两句泄泄愤吧!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辞禹的书房,他正站在书架旁找书,近来阴雨连绵,昨天的雨下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淅淅沥沥的在外头下着。 屋内朦朦胧胧的,连那个笔挺站在的身影都朦胧了起来。 在沈惟安还没有走进来时,辞禹听这闷重的脚步声便知道这货是打算兴师问罪了,他丝毫不忧心,依旧闲闲然地抽过其中一本,翻看起来,连拿反了都没有发现。 “辞禹!你——”这个王八蛋!凭什么亲我?!居然还说什么乏味无趣,我呸!口嫌体直的傢伙,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辞禹合上书背到身后,微微倾身垂眼看只说了话头就顿住的人,“我什么?” 沈惟安动了动嘴唇,明明心里有一堆话要骂,结果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了,她有点着急,然而一着急,就更说不出来了。 辞禹看了她一会儿,接着一手揽过她的腰,低头吻上去。 沈惟安这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勐地推开他,“你——” 不等她多说一个字,他松开方才拿在手里的书,腾出另一只手,双手揽紧她的腰,将她抵在书架上,低头继续吻上去。 沈惟安明显被吓到了,唿吸一滞,僵在原地。很快她开始挣扎,他腾出两只手将她作乱的两只手拽到下面,用一只手抓住这两只细白的小手背在她身后,撬开她的牙关,把舌头伸了进去。 沈惟安本想咬他,却被他另一只手捏住下巴,迫使她微仰起头微张着嘴,承接他愈加热烈的吻。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书架咯吱咯吱地晃了晃,屋内的书啪嗒啪嗒掉了几本,还伴着阵阵娇媚的嘤咛声。 这个漫长且热烈的吻结束时,沈惟安就是想甩辞禹一巴掌也没有力气了,倒在他身上喘息。 辞禹抱着趴在自己身上娇软馨香的人,埋在她颈窝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接着打横抱起她往外走,身后的书架慢慢挪好位置,掉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升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106页 沈惟安在他把自己放在躺椅上时回过神来,很是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襟,“你、你不要乱来。” “你紧张什么?”辞禹慢慢靠近她,把她的两只手抓在一起举过她的头顶。 沈惟安看着眼前这一张渐渐放大,稍显冷漠的脸,想吼出来的话又哽在嘴边死活说不出来。 辞禹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二话不说又吻了上去。 他想这样做很久了。 这次的吻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就结束了。他一边理了理她的稍显凌乱的衣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最近看了一本有关接吻的书,挺新奇的,所以打算亲身实践一番。”他说着拿出那本书递过去,装摸做样地打量了一下涨红了一张脸,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的沈惟安,“没想到试了这么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地方。” 沈惟安接过书,咬牙切齿地望着某个已经站起来往书桌走去的身影,终于大声吼出来:“那你还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臭流氓,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你先前不是说我又没有亲过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油嘴滑舌的,这回亲过了,果然是油嘴滑舌的。”辞禹不咸不淡地说完后,抿着嘴笑了起来。 沈惟安气得崩溃地躺在躺椅上,先前说的那些胡话都是因为对辞禹太自信了,却忘了这人就算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是个人!是个有贪嗔痴妄爱恨皆有的人! 她盯着房梁放空了一阵后,决定看一看手中的那本书,一翻开起来就把某些事情抛在脑后了。 这天回去沈惟安坐在床上抖了抖被子,准备睡觉时才反应过来,双手抱着头懊悔万分——沈惟安你是白痴吗?!居然这就算了! 幸而那日过后辞禹再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还像是避嫌似的有意无意的远离她。 沈惟安气完之后又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厮只是一时兴起,兴趣过了也就过了。 酿秋转眼就到了,观灵山南边那一片林子的树叶纷纷变黄落下,一颗颗饱满多汁的果子在树枝上挂起。 那些果树上的果子像是一夜就成熟了那般,望眼过去都是沉甸甸的果实,沈惟安跟着去摘果子,每一颗摘下来的果实都比她的拳头还大,箩筐装满了一个又一个。 她又跟着他们将这些果子酿成各种果酒,或做成果酱,也有做成果脯的。 傍晚时分辞烨过来了,沈惟安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原来每年酿秋过后,知渊他们五个就会跟着辞烨前去辞家庄修习一段时间,辞禹便留在长物居做自己的事情。 忙了一整天,辞禹躺在后院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走到厨房那边要洗洗沾了果酱的手的沈惟安见了,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想要将手上沾了的果酱抹到他的脸上。 辞禹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闭着眼直接拽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沈惟安愣了愣,不知怎么脑子一转,索性就这样坐在他的腿上,伸出手掌往他脸上抹去…… 辞禹头一偏躲过她的“攻击”,她来不及收势身体依旧往前扑过去,然后好巧不巧的,这个动作更像是她存心的,就这样,四片唇瓣碰在一起。 沈惟安震惊了一瞬,立刻从他身上弹起来,她用手臂捂住嘴,脸颊慢慢发烫。 辞禹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看她,“你这是……急不可耐?” “我呸!这是意外!意外!”沈惟安急地跺了跺脚。 辞禹站了起来,微微倾身向前,“口是心非?” 沈惟安在窘迫至极之下怒了起来,“那你呢?我看你之前才是口是心非呢!” “就凭你?”辞禹冷冷一笑。 “就凭我!”沈惟安扬起头看他。 两双眼睛在对视中,电光火石噼里啪啦。 等辞烨和知渊提着锄头准备将去年埋在后院的果子酒挖出来几坛,竟然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在地上十分不正经地扭打成一团。 辞烨:“……” 辞烨回过头看知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拍了拍知渊的肩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知渊默默地挪开了目光,看向埋着酒罈子的那棵大树,“习惯就好。” 这晚诸位吃饱饭和沐浴过后,都到了前院一边坐着,一边吹着晚风,风里都是满山果子清甜的气味。 沈惟安和知渊他们坐在长桌前玩叶子戏,一局下来谁输了就要喝一杯斟满的果子酒,辞禹和辞烨则相对坐在不远处的方桌前下棋。 前院石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晃,氤氲的烛光柔柔地洒落在四周,仿佛一切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辞烨落下一子,偏过头看又赢了一把正在哈哈大笑的沈惟安,“她对你来说总归不一样。” 辞禹执子落下,目光没有离开棋盘,端起一杯果子酒尽数饮下,在自家哥哥面前他不需要假装:“嗯。” 辞烨也确实有些惊讶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沉默了一阵,又忍不住道:“你真喜欢她?” 辞禹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皱着眉执子沉思,刚才辞烨下的那一子堵了他不少路,这一子要好好想想。辞烨也不着急,举杯仰头饮尽手中的果子酒,再将两人空着的酒杯斟满。 第107页 辞禹终于想到该下在哪里,落子后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偏过头看了眼沈惟安,她这回输了,正仰头饮酒,白腻的皮肤在灯火通明中莹莹泛光。 辞禹移开目光,意味不明地说:“万一呢?” 辞烨眼前一亮,觉得自家弟弟真真是开窍了,当哥哥的表示很高兴。 夜过中旬,除了知渊有些微醺,长桌前的几人都纷纷饮醉趴在桌子上昏睡,沈惟安酒量差,一早就趴下了。 辞烨抱起知景和知熙、知渊抱着知歌和知乐,他们皆往厢房走去,将抱着的人安置好后点上醒神香,预防醉酒的人儿醒来头疼。 辞禹则走到沈惟安身边,俯下身看她的睡容。她的酒量虽然很差,但是酒品却是出奇的好,安安静静地趴在臂弯间酣睡,身上的气息混着空气中飘荡的果子酒甜香扑鼻而来,惹得他动了动喉结。 接着他从她背后抱起她坐了下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下去。 初时他不过想蜻蜓点水地吻一下,谁知一碰上那柔软的唇瓣,他就跟暂时丧失理智一样,不管不顾的越吻越深,越吻越悸动。 辞烨本打算前去前院收拾东西,谁知刚绕过迴廊,竟然看到辞禹正抱着人家热烈地亲着,他脚步一顿,连忙转身往回走。 途中遇到了也要去前院收拾的知渊,他掰过不明就里的知渊的肩膀,“你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反正前面有你师父呢。” “可是……”知渊不太相信辞禹会去收拾。 “没什么可是的,不要去打扰你师父——不是,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早睡早起身体好。”辞烨推着他往回走。 “哦哦……”知渊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戏——古代的扑克牌) 作者:感天动地,五十七章了,辞禹终于亲到人了! 辞禹:呵、呵。(我就笑笑不说话。) 第58章 第五十八幕 第二日沈惟安比往常睡晚了一些,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棂一束束的照耀在屋内,有几束光落在被子上,照得比别处都要暖烘烘的。 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床头烧着的醒神香刚燃尽,红色的火光骤然消失,最后一点灰烬掉在地上。 啪嗒—— 一块湿润的布条掉在手背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有点湿湿的。刚醒过来的人脑子还没有转过来,也没去深想,把布条随手放在一边,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梳洗完毕后,她也清醒过来了,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嘶……这布条到现在还是湿的,难道是有谁一直待到不久前才走?还是不久前来过? 到了酿秋的温度下降了不少,沁凉微冷的风透过半开的木窗吹进来,还穿着单衣的沈惟安抱着手臂抖了抖,赶紧去换上保暖的衣服。 她走到迴廊上,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长长的影子凹凸不平地投射在一间间合上的厢房上,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着,享受太阳光慢慢晒暖她的身体。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火急火燎地奔跑起来。 “辞禹……”沈惟安一手抓着门框弯下腰气喘吁吁的。 辞禹正好走到她面前,抱着手臂闲闲然地看她,“怎么?” 沈惟安等喘匀气了,才沖他颇为激动地大喊:“知渊走了!” “嗯,今早他们一起走的。” “那我怎么办?!”沈惟安快步跨进屋内,仰头看他。 辞禹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沈惟安一脸崩溃的样子,“我要吃饭的啊!”她攥紧辞禹的衣襟,一脸迫切:“你一年半载不进食都没事,但我一顿不吃会死的啊!” 辞禹恍然大悟,然后拉下她的手,微扬起眉,“等着,我弄给你吃。” “你?”沈惟安语调夸张的上扬,满脸怀疑地望着他,她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一看就不像是个会做饭的。” 辞禹扯了扯袖子,略带了点鄙视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忘了之前雕刻果子那件事了?” “……”沈惟安沉着脸看他。 辞禹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走去厨房。 其实知渊在厨房里留了沈惟安的饭菜,就在锅里热着,还告诉师父以后的饭菜就带她去邕虞城解决好了。 但辞禹对自己比较自信,认为做菜不过是件小事,完全可以亲自下手。沈惟安依然坐立难安,干脆直接到厨房看他怎么下厨,她都已经想好实在不行就自己煮碗青菜面吃。 结果看他行云流水、一派轻松的样子,沈惟安稍稍放宽了心,说不定他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厨呢? 辞禹很快就做完了一道荤素搭配的菜,稍显得意地端过去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大大方方地坐下,“尝尝。” 沈惟安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口,然后——脸色一变。 辞禹看到她五官都皱在一起的一张脸,握了握拳,蹙紧了眉,说出来的话却小心翼翼的:“很……难吃?” 沈惟安的表情有点复杂,“呃……也不是难吃……就是……”她在纠结该怎样告诉他,她以前都是吃中华小当家那般水准的饭菜,突然变成了路边早点摊的白面馒头,落差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像是皇权贵族被贬为庶民一样。 第108页 她嚼了嚼咽下去后,“我习惯习惯就好。” 辞禹见她这般勉强,出手阻止她夹菜,“罢了,我——” “别啊,难得吃到你亲自下厨的菜,我还是很高兴的,谢谢你哦。”沈惟安还是很实在的,白面馒头好过没得吃,万一他一生气起来连饭都不做了,她肯定得饿死。倒不是因为她不会做饭而是她不会生火烧饭啊,她突然非常想念现世里配备齐全的现代化厨具。 辞禹听了她说的话心里高兴,面上依然保持原样,轻描淡写地说:“嗯,那我吃知渊留下来的饭菜。” 沈惟安夹菜的手一抖,那块肉掉在桌面上。 原来知渊给我留了饭!原来知渊给我留了饭!!原来知渊给我留了饭!!! 沈惟安在内心咆哮,觉得胃疼。 最后是两人一起消灭了知渊留下来的饭菜,因为沈惟安哄着辞禹吃了一块他自己做的菜,辞禹立刻眉头一皱,咀嚼的比沈惟安之前还要艰难,她捂着嘴嗤嗤地笑。 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口菜,他说:“嗯,第一次做菜有这个水平我还是很不错的。”然后他望向沈惟安,“快夸我。” “……”大哥你要脸吗? “不夸逼你吃完一整盘。” 沈惟安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说道:“简直太厉害了,我超崇拜你的。” 辞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将他做的那盘菜连带着盘子都一起销毁了,往她那里推了推知渊留下来的菜,“吃饭吧。” 沈惟安连忙端起碗,“好、好的。” 吃饱喝足后二人在书房里,一个窝在躺椅上翻书,一个坐在书桌上……画画。 最近辞禹总会不自觉地拿起毛笔一点,勾勒出来的线条就是她此刻在做事情的样子。 沈惟安看完一本后,随手一拿,是那本古书,便随意地翻了翻,结果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停在了那一页细细地看了起来,然后勐地一惊“啊”了一声,鲤鱼打挺的从躺椅上跳起来。 辞禹被吓了一跳,连忙藏好那张笔墨还未干的小画,随手拿过一本书摊开,迅速做好这一切后才淡然地开口:“怎么了?” 沈惟安急急地跑过去,将那一页摊开来放在他的书桌上,兴奋地说:“你看这一页说的,我的天啊。” “……”辞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沈惟安突然明白了过来,“哦对,你看不懂,我念给你听听。” 于是沈惟安指着那段文字念了出来——天尊上麟,神兽也。千年一现,生时通体雪白,不通人语不化人形,修行艰难,因幼时体弱恐难以存活,故而常遭抛弃。然其修行至通人语化人形之时,即为神兽之时。可嘆世人多功利,不知其贵也。 辞禹听完也是脸色一惊。 沈惟安依然很兴奋:“结合你之前跟我说你刚遇到炎荼的时候它非常体弱奄奄一息,是被豢养了麒麟要拿去卖给别人当坐骑的商贩丢弃在路边的。因为麒麟一般都是通体金黄,世传最好的麒麟是火红色的,一出生就能通人语化人形。而这种罕有的白色,由于难以通人语化人形,便被商贩视作废物一样扔掉了。”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闪亮亮的,“我的天,炎荼实在太争气了!还有你!如果没有你——这在我们那里叫什么你知道吗?叫善意是一条河流,最终会流向施善之人。” 辞禹双手交握撑着下巴,淡笑着看沈惟安说到最后在他面前缓缓地旋了个圈,“这绝对是我今日知道的最好的事情,善有善报这种俗事不管发生几次都值得让人高兴。你说是吧?” 光影交织在她的身上,忽明忽暗,忽而清晰忽而朦胧,辞禹静静地看着,受她感染般心情甚是愉悦,“嗯。” 由于辞禹在午饭时告诉她以后吃饭问题在邕虞城解决,所以沈惟安一看时间可以了,就催促着辞禹赶紧动身前去邕虞城。 沈惟安为了预防万一,又因为知道辞禹的百宝囊能装很多东西,所以买起吃的来毫不顾忌,不管是吃起来好吃的,还是看上去好吃的通通都买。 “明日又不是不来。”辞禹有点无奈。 “话虽如此,囤货总归是没错的。”沈惟安一边说着,一边又买了两块糯米糍,她津津有味地吃着糯米糍,突然转过身,神神秘秘的对辞禹说:“万一生活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怎么办?” 辞禹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了她一记,半垂着眼往前走,“那你可真是个幸运儿。” 他敲得很轻,所以她只是撇了撇嘴嘁了一声,就跟上了他的步伐。 傍晚的集市人头攒动,二人正在寻找着吃饭的地方,忽闻上空传来声音:“辞兄。” 二人抬头往声源处一看,发现是身穿常服的秦松泉半个身子越过二楼的木栏,沖他们招手,“你们去哪啊?”他身后还有几个同样换了常服的捕快朝他们颔首。 辞禹站在原地规规矩矩地作揖,“秦大人,我们在找地吃饭呢。” 秦松泉热情道:“那上来一起啊。” “打扰了。”辞禹略一颔首,接着微偏过头让沈惟安跟上。 第109页 沈惟安走在他的身后侧,打量了一下他,说:“你在外头还真是人模人样的。” 辞禹脚步一顿,突然抓过她的手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她吓得赶紧抽回手,低吼道:“流氓!” 辞禹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说:“所以少惹我。” 沈惟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往前走的人,在原地跺了跺脚,认为还是吃饭要紧,噌噌地跟了上去。 这一餐是秦松泉请客,沈惟安吃的心满意足,惬意地喝了口茶润喉,见几位捕快有些神色微妙地望着自己,正疑惑,他们又马上挪开了目光。她又见秦松泉也是这样看着自己,于是孤疑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堆骨头,她吃的也没有很多啊,难道是吃的太贵了? “秦大人……你,——呃,是不是我点的东西太贵了,你……” 秦松泉立马摆了摆手,“哪里哪里,你想多了。” “哦……”沈惟安点了点头,依然不解他,应该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沈惟安不明白,辞禹倒是清楚怎么一回事,他瞥了眼自己面前的那堆虾壳。 因为席间他见她一直眼盯着那盘爆炒大虾却不动筷,就问了句:“你不是说喜欢吃虾吗?” “对啊。” “为什么不吃?” “我不想自己剥。”很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辞禹想起了之前她因为懒决定不吃果子的事情,然后他自然而然的,没有思考没有多说一个字,无视其他人震惊的目光,就这样帮她剥起虾壳来。 黑暗已经席捲了整片天空,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沈惟安和辞禹走在街上消食,她伸了伸懒腰,原先舒适惬意的脸突然一变,迅速往后望去。 辞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沈惟安看着灯影幢幢的街道,咽了咽口水,悄悄地跟辞禹说:“我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她舔了舔嘴唇,“这种感觉太明显了,那道视线就跟箭一样直戳我背嵴。” 辞禹上前一步把她拉到身后,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于是他又合上眼睛,散发了灵识去找,找了好一阵,依然什么发现都没有。 辞禹回过身,对她摇了摇头。 沈惟安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可是真的有!现在也是,那感觉现在也没有消失,有人在盯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越说越害怕。 辞禹知道她可以感应到他感应不到的东西,所以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别怕,冷静点,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这样比较容易揪出那人来。” 沈惟安咬了咬唇,瞪着眼睛看他。 他抱了她一下,宽慰地抚了抚她的背,然后揽过她的肩膀,“走。” 期间沈惟安一直攥着他衣袖,那感觉一直在,等二人行至观灵山山脚,那感觉变得十分强烈,她脚步一顿,勐地转过身。 不仅沈惟安僵在原地,连辞禹都怔住了。 站在他们七步外的是一具年代久远的盔甲,之所以这样形容,因为那具盔甲的里面,是空荡荡的空气。 第59章 第五十九幕 虽然那具盔甲仿佛只有空气在支撑着,但沈惟安却明显感觉到那里有一个人,锈迹斑斑的剑立在“他”的正前方,“他”正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辞禹很快便回过神来,这是魇灵,而且是执念非常深的魇灵,可以和姜鹤墓里的相提并论。 这样的魇灵辞禹是第一次见,能够避开灵识不被发现,也能站在你面前让你看见,对方不知是敌是友,又因何缘由出现在这里,所以辞禹提高警惕地望着“他”。 沈惟安站在辞禹的身后紧攥着他的衣袖,瞪大眼睛观察眼前的盔甲,然后准确地接收到了“他”在对她表达了些什么。 (请你带我回我的故乡。) 沈惟安怔了怔,动了动脑袋,她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是的。) 辞禹偏过头看她,见她目光落在前面,也没有开口打扰她。 “可是我——” (你身上有战神的气息,你继承了他的力量,你能带我回去。) “他”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盔甲因晃动嗦嗦响,抖落了一些灰尘。 (请你带我回去,我的故乡,我的故乡!) 辞禹带着沈惟安快速往后退,沈惟安伸出手抵在身前,“等一下等一下,你别激动,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他”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他们的五步外。 沈惟安缓了缓口气,“你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不会。我感应的到,你身上有战神强大的力量。) 沈惟安动了动嘴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毕竟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突然蹦出一个东西跟自己说,你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还是来自万年前的。 啊,太扯了吧。沈惟安有些无奈地咬了咬唇。 (我可以给你这个,当做谢礼。) 见沈惟安迟迟不说话,“他”从自己身上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灰黑色珠子,珠子圆润光滑,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第110页 辞禹见了那颗珠子,十分地震惊,“这是——” 这是聚魂珠,顾名思义就是有聚魂的作用。但是这种珠子世间罕有,只有存在超过一千年的魇灵才会产生这样的珠子,然而魇灵通常情况下没有办法存活这么多年,一旦魇灵的执念消失,这个魇灵也就不存在了。 关于聚魂珠他只见过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像鸡蛋这么大的,可谓是稀世珍宝了。 他再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盔甲,抿着唇陷入沉思。 沈惟安看着那颗珠子,想着应该是“他”的内丹之类的东西,思考了一下反正待在长物居也是闲着,帮忙找个故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还能出去见识一番。 “那你知道你的故乡在哪吗?” (我,我不知道。) “诶?” (我只记得……我的村子门口,有一块很高,很大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刻着碑文。) “这……你让我想想哈。”沈惟安看了看辞禹,辞禹也看了看她,然后她凑上去在他耳边简述刚才的对话。 * 沈惟安和辞禹回到长物居,沈惟安坐在书房的方桌前,背对着门口坐着的是“他”,无论站姿还是坐姿都是一派威严肃正,沈惟安看了看“他”身上的盔甲,猜想“他”可能有个副将或者将军之类的身份。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继承了姜鹤的力量?我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他”微微偏过头“看”她,朝她伸出手臂部分的盔甲,她看了看悬在桌面上的盔甲,能感觉到“他”向她摊开的手掌。 沈惟安顿了顿,然后慢慢的把手放在她所感应到“他”的“手”的位置上,接着她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一瞬间看到了悬浮在自己体内的白色光团,和上回在姜鹤墓里看到的一样。 沈惟安如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先前去后面找东西的辞禹过来了,“来看这个。”他把一张泛黄起皮的图纸摊在桌面上,指了指某处,“我们要去的地方叫溪弥海域。” 沈惟安惊愣地望着辞禹,“你,你怎么知道的?” “很好猜。”辞禹坐了下来,“这具盔甲是六千年前达周国时期特制的盔甲,胸口处的护甲用的是陨铁,肩甲处的形状是达周国飞云铁骑的军徽,而那把剑,”他说着指向了那把剑,“那是淬了玄玉锻造的铁剑。” “当时有一场护国大战,飞云铁骑接了皇命,披坚执锐守在城门前,为后方的皇亲贵族拖延时间撤退到安全的地方,那场血战飞云铁骑无一倖存。而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撤退的军马却因为内讧,中途打了起来,伤亡惨重。最终达周国在风雨飘摇中,国祚气数只延绵了两年。” 辞禹说的最后那段是“他”所不知道的内情,自“他”有意识以来一直只有一个信念——回到自己的故乡。其他的记忆模模煳煳,辞禹说的那场护国大战“他”还有记忆,也知道自己是死于那场战役,却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 “他”的悲恸情绪不仅沈惟安感受到了,甚至连先前一直感应不到“他”存在的辞禹都感受到了。 悲伤的情绪和快乐的情绪一样极富感染力,沈惟安在被心里翻腾汹涌的浪潮淹没前率先开口:“然后呢?” 入夜的晚风带着些许寒意,门口又敞开着,大片大片的寒风唿唿地吹进来。 辞禹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微凉的手,她怔了一下,他的手太暖了,她没有勇气甩开。 “观灵山曾是海底蜿蜒沉积的岩石堆,邕虞城也曾是海底的一部分,六千年来沧海桑田,它们从海底露出地面,人们在上面建造了宫殿,后来王国覆灭,再后来,就是如今的一番场景。”说着辞禹看了眼盔甲,“六千年前达周国的建筑地址就离现在邕虞城不远,这一次遇上也算是姻缘巧合。”辞禹看了看认真听的沈惟安。 飞云铁骑都死在城门前,后来沧桑变幻,只余“他”执念太深存在于世间日夜游盪。沈惟安也是自那次姜鹤墓后才有了所谓的力量,“他”感应到了这股力量,所以找到后跟在后面。 “而‘他’说自己的故乡门口有一块刻着碑文的黑色石头。那个时候会在村庄门口放置一块石碑的,都是为了缅怀先祖。然则一般用的都是从普通的山岩,这么大一块黑石只有地位最尊崇显赫的人才能用上。而万年来能这么被敬奉的不过寥寥数人,根据年月推算,应该是曾经追随过战神姜鹤的将士们解甲归田后,一起建造的一个村庄。放的那块石头朝向正东方,太阳升起的第一缕阳光就会照在石碑上,上头的碑文是祭文,以示他们对姜鹤的尊崇和缅怀。” 沈惟安很快就接上了辞禹的思路,顺着他的话尾接下去说:“也就是说,‘他’的村庄已经被海淹没,那块被海淹没的地方现在叫溪弥海域,只要我们去溪弥海域的海底找到那块黑色石碑,就能找到‘他’的故乡。” 辞禹的手指敲了敲纸面,“按理说是这样没错。” 沈惟安也明白过来,稍微耸了耸肩,“这么大一片海域……唔……”她看向“他”笑了笑,“好在我们很闲。是吧辞禹?” 第111页 她说完晃了晃他的手,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看了看她,又挪开目光盯着图纸,没有回答她。 沈惟安笑眯眯的,她知道辞禹这样不反对就是相当于默认了。而她还有东西要问:“既然你说我身上有姜鹤的力量,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用?” 事实上沈惟安有点小激动,还记得前几日她还在兴致勃勃地跟辞禹说要写一个大英雄的故事,结果自己就意外的拥有了这么庞大的力量。她已经开始脑补自己走上人生巅峰当上世界主宰迎娶白富美——啊呸!太顺口了一下子没剎住车。 (唤醒。) “怎么做?” (……) 沈惟安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话,面上稍稍有些失望,猜想可能“他”也不知道,这个只能靠自己探索了,不过她又想,一般这种神奇的技能都是要到快死的时候才会被唤醒的,莫非…… 沈惟安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辞禹见她这样以为她困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溪弥海域离这里远着,要养好精神。” “嗯嗯。”沈惟安点了点头,又看向“他”,“我们明天出发,你要在……” (我在门口等你们。) 很快“他”便消失在原地了。 “他”这一举措让留在书房的二人都很惊讶,沈惟安先是怔怔地开口:“‘他’、还会瞬移?” 辞禹蹙了蹙眉,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只魇灵这般特别,但他拍了拍沈惟安的手背,“‘他’是那些将士的后代,既然你身上像‘他’说的那样有姜鹤的力量,那么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沈惟安歪过头看他,“你是不是……对这只魇灵没有什么把握?” “你放心,”辞禹正要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结果看了她一副全然不担心的模样,话锋一转,“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不顾你安危马上离开的。” 沈惟安先是一愣,然后挥拳过去要打他,“辞禹你个大混蛋!是不是男人啊你?!” 辞禹躲过她两次攻击,听到最后一句话抓过她的两只手,把她拉向自己,几乎要鼻尖相抵,他看着她的眼睛,挑了挑眉,语气特地放轻放缓:“哦?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看?” 气氛突然不可描述起来,沈惟安愣了愣,望着那双澄净熠熠的双眸皆是自己的倒影,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正要骂那人流氓,他就流氓起来了。 辞禹趁她微张着嘴,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瓣。 沈惟安先是僵在原地,然后勐地推开辞禹,惊慌失措地跑开,声调颤颤的:“我、我要去睡了。” 辞禹抿了抿嘴唇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吻,看到因为她逃窜似的离开而从桌面上掉落下来的两个杯子,终于忍不住的低声笑起来。 沈惟安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好一阵后勐地用被子盖过头,在床上扭来扭去的——辞禹这个大猪蹄子!!太狗了!!为什么要故意撩拨我?!!大猪蹄子! 翌日清晨。 二人一魇灵同坐在悬浮的火冥幡上,火冥幡正疾速朝着溪弥海域方向飞行。 早上的风清寒带着些许水汽,沈惟安裹紧身上的斗篷,往辞禹坐在位置挪了挪,利用他的身体挡一挡风。 “诶你看,我昨天说什么来着,都说囤货有好处了吧!生活果然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幸好我未雨绸缪,不然……呵呵。”沈惟安一闲下来就开始絮絮叨叨,“噢!苍天!好傢伙!我们又要去冒险啦!我对苍天发誓,我还要再一次征服我去过的地方!每一次都要!天啊,我简直想要狠狠地高歌一曲!”她说的神采飞扬,简直把自己当成了莎士比亚笔下的女主角。 然后她轻咳两声,开始放飞自我:“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辞禹听得抿了抿唇,直接用一只盐焗鸡腿塞住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清寒的风在耳边簌簌而过,偶尔飞过几只嚷嚷叫唤的飞鸟,脚下的景物飞快倒退。 前方有未知的旅途等着他们。 前方有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那段翻译腔的梗get到了吗^_^歌词是《快乐老家》 第60章 第六十幕 溪弥海域是真的远,火冥幡疾速飞行了两日才抵达了海域的附近。 在此期间沈惟安和辞禹拿着溪弥海域的地图研究,毕竟这么大一片海域,就算找个被淹没的村庄不算大海捞针,也算在鱼群里找条鱼了,划分好区域去找省时也省力。 二人商量了半天,因为不清楚现在溪弥海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们又翻出溪弥海域周边的城镇图,商量着在那里看能不能找到人寻问一下村庄是什么时候被淹的,大致在什么方位。就算找不到知情的人,能得到一个搜寻的线索也成。 他们在商量的时候,“他”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 他们最后在一个离溪弥海域不远的小镇落脚,彼时正是傍晚时分,鳞次栉比的屋舍上腾升起一阵阵炊烟。 第112页 沈惟安是真饿了,这一路吃的都是干粮,现在只想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所以他们找了一家店,坐下来吃东西。 “他”只让沈惟安和辞禹能看见,其余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桌还有一只游荡了千年的魇灵。 店家高高挂在木柱上的一块酒旗已经很陈旧了,上头这一块那一块的斑迹,制作桌凳的木头面上也是坑坑洼洼,但胜在木材厚实,用起来依旧结实。咸湿的海风从不远处吹拂过来,那块酒旗被吹起来左右摆动,风声猎猎,来吃饭的人不算多,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都让风声掩盖了过去。 一盘盘新鲜热气腾腾的海鲜被端了上来,沈惟安在盘子还没有完全沾桌面就不顾烫,飞快地夹了一只海蟹放进碗里,嘶嘶地叫着并捻着指尖去撕海蟹的腿,拿过她找辞禹要来的大剪刀利落地剪开壳,吹了一口气后就忍不出把蟹肉放进嘴里。 清甜香嫩的蟹肉在唇齿间搅动,沈惟安满意的不得了,很快就干掉了一只。 在此以前她不得不深深的佩服辞禹,他那个百宝囊真的什么都有。 辞禹见她埋头一个劲地吃,不禁挑了挑眉,“你先前要吃虾的时候不是还嫌手脏不愿吃吗?” 正在剪龙虾壳的沈惟安抽空回答他:“这次不一样!这是海鲜宴!” 龙虾壳剪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虾肉,她简直跟目露凶光的歹徒一样,挖了好大一块肉放在自己碗里。 辞禹就着每道菜都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单手撑着下巴,时不时喝两口店家自己酿的酒,闲闲然地看她大快朵颐,比自己吃东西还有意思。 “等等。”辞禹突然叫住她。 “唔?”沈惟安两手抓着扇贝疑惑地抬头看他。 辞禹伸手把她的两只袖子分别折了两折,防止她的袖子弄脏了,他折好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笑了一下,“好了,继续吃吧。” 这一剎那间的温柔让沈惟安怔了一下,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霎时间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辞禹看着看着觉得她这人的吃饭习惯真的很奇怪,只有虾的时候怕手脏宁愿不吃,全是海鲜的时候什么原则都没有了;白饭最多只能吃下一碗,但是扇贝能吃下一斤;往常喝汤也很少吃汤里的食材,但对着海鲜杂烩汤能端着那一锅一边喝汤一边吃海鲜。 夜幕渐渐来临,这里的天空澄澈明净,繁星璀璨,海风越发的清寒起来。 沈惟安这一顿吃了快两个时辰,不仅辞禹诧异了,连前来收拾结帐的店家都惊呆了,店家望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人,“姑娘,你可……真能吃。” 沈惟安咧嘴一笑,她没法说话。因为太久没有吃过海鲜和热食,一下子吃的太狠了,食物都抵在嗓子眼了,饱到她现在只能跟个孕妇一样双手撑在凳子后面,挺着肚子。 等面前的狼藉都被收拾了干净,沈惟安终于忍不住地跑到一块岩石后面,吐了起来…… 一顿海鲜大餐,最后被她吐出了一半。 好不容易舒服了,沈惟安擦了擦嘴,辞禹从她身后递过一杯温水,她接过来漱了漱口,抬脚拨弄沙子掩埋了吐出来的东西。 辞禹陪她坐在岩石上缓一缓,拿出一件厚毡斗篷给她披上,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辞禹先开口问她,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还吃吗?” 沈惟安握着瓷杯,喝了一口水暖暖胃,坚定地说:“必须吃!” 辞禹笑出了声,沈惟安也忍不住笑了。 * 他们搜寻了几日,终于打探到在某条胡同尽头住着一位年纪最大,知识渊博的老人,听周围的人他已经活了一千来岁了。 沈惟安还小小期待了一下一千来岁的老人会是什么样子的,顺道想起了《逍遥游》里面的“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 沈惟安见到老人的时候,稍稍有点失望。因为老人看上去和她印象中的耄耋老者没有多大的区别,发白的头髮和鬍鬚垂到了地上,一身干净的白布衫,看上去还算精神,脸上虽然有一层层的褶子,但是那双眼睛依然犀利的很,只听了他们三言两语,便道:“你们来找今鹤村做什么?” 沈惟安和辞禹对视一眼,看来这老人果然知道,来之前二人通过气,谈话周旋的事她来,动手的他来。 沈惟安笑眯眯地看着老人,诚恳道:“离开的久了,总会思念故乡的。” 她这话也没有错,“他”正站在他们后方。 老人听了她这话微微抬了抬眼,扯了一下嘴角,端起一杯热茶,杯盖子划了划杯沿,热气氤氲在半空中,他吹了吹茶面,喝了两口茶。 清冷的风从外头唿唿地吹了进来,吹得遮挡的布帘鼓鼓作响,今日是阴沉的天,没一会儿外头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冷风灌进了沈惟安的脖子,一时间她被冻得冷嗖嗖的,但是她面上依然笑容可掬,放在膝上的双手捏了捏裙子。 在这个短暂的等待间隙,沈惟安居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剧,女主角是个撒谎精,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有一回她和男二一起吃饭,男二问她,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骗人的?她就抓起桌上的一根青椒咔滋咔滋跟啃竹笋一样淡定。男二惊讶地问她,一点都不辣吗?她说不辣啊,你尝尝。男二大胆地咬了一口,结果被辣惨了。她见男二中招了,立刻不忍了,也赶紧喝水解解辣。 第113页 沈惟安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女主吃青椒时风轻云淡的脸,还有她说不辣时,放在桌子下攥得紧紧的手。 沈惟安直到现在都疑惑自己为什么偏偏对于这一段剧情记得这么清楚,韩剧耶,居然没有记住车祸癌症失忆超能力,就记住了这么平淡又简单的剧情。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今鹤村的人?”老人缓缓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 沈惟安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而因为出神才忽略的冷意再次席捲上来,她攥紧了裙子,听到“他”给的提示后轻描淡写地回答:“碑文。” 她悄悄地唿出一口气,再次镇定地开口:“每一个今鹤村的人都会背诵那段碑文。” “他”虽然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是一听老人说到“今鹤村”三个字,那些遥不可及的记忆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沈惟安一边听着“他”背诵出来的碑文,一边一字不落地念给老人听。 最后老人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跟他们说了说自己知道的歷史:“大约是在三千年前,今鹤村有人算出海水即将淹没周围的村庄,于是通知了周围的人,在海水淹没前安全撤离了。后来也来了不少回来找今鹤村的,最开始我的祖父给他们指路。初时相安无事,谁知道……”说着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沈惟安和辞禹又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老人这后头讲的话才是要紧之处。 “最近五百年来,前去寻找今鹤村的人就再也没有从海里出来过。别说他们了,就是出海航行的那些船只,也是经常发生人口失踪的事件。即便是这样,你们也要去海底吗?”老人望着他们。 说到海里的事故,沈惟安不知怎么目光闪烁了一下,抿着嘴暗暗咬了点唇。 辞禹瞥见她紧攥着裙子的双手,于是一手覆盖在她的两只手背上握着,看向老人说:“是的。请您告诉我。” 辞禹其实对万年前的姜鹤很感兴趣,即便是缅怀姜鹤的今鹤村他也想要去见识一番。那句话他用的是“我”,因为他见沈惟安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太对,所以是打算让她待在岸上,下海的事情他自己去就行了。 那般惊险的姜鹤墓都闯过了,不过下海找个村庄而已。 老人见辞禹这般坚定,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在他摊开来的那张画纸上标了个方位,和他说了说一些关于海里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那间院子。 沈惟安戴上了斗篷上的毛领帽,方才被冻的有些僵的脖子终于渐渐回暖,她的脸色也渐渐缓了过来。 现在快到正午时分,因为下雨天上空没有一丝阳光,全是大朵大朵深灰色的乌云。 雨滴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的响,沈惟安裹紧了斗篷,小小地嘶了一声,辞禹便长臂一伸,将人揽进自己的胸膛,几点雨水打湿了他的手背。 沈惟安怔了怔。 “你留在上面,待会我和‘他’下去就行。”辞禹说。 “不行,我也要去。”沈惟安勐地抬起头,双眸亮亮地看着他。 辞禹停下脚步,“可是你刚刚听到海上事故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几分。” “嗨呀,”沈惟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悄悄地说,“我那是被冻到的,我想要是唐突地起身去拿斗篷披起来,万一那老头子觉得我没礼貌不想跟我们谈下去怎么办?” 辞禹敛着眸想了想,沈惟安又道:“我也去,何况有我在,你们也好沟通。” “可是——”海里不似在陆地上,辞禹有些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不就是海上事故嘛,我一点都不介意会在海里死掉呢。”沈惟安说的随意,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除此之外,还隐隐有些期许——不如就这样死掉吧。 辞禹听了她这么说话,低下头用力地亲了她的一下,“不许这么说话。” 沈惟安捂住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第61章 第六十一幕 辞禹总是很多理由能让沈惟安忽略要跟自己找茬,比如他带着她瞬移到老人说的那个方位的海边,在沈惟安还在回神间,飞快地跟她说了说需要小心的事情。 沈惟安果然忽略了刚才要找他算帐的事情,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他”很快也跟了上来,沈惟安将辞禹跟她说的话转述给“他”听。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海面浪潮阵阵,风并不是很大。 如果这时候出海航船肯定不行,但他们是去海底,影响不大。 他们此刻站在礁岩上,这一处的礁岩下的海水颇深,在这里下水较为合适。 海风夹着冰冷的雨泼在沈惟安的脸上,她握紧伞柄情不自禁地跺了跺脚。 辞禹双手捏诀,默念咒语,很快一个像泡泡一样结界慢慢包裹住沈惟安,这个结界能让她在水下唿吸自由,虽然行动不大方便,但能让她不受寒冷的侵袭。因为这个时候的海水是很冷的,她的身体肯定扛不住。 做好这一切后,他们就下海了。 “他”在这一处找,沈惟安就跟着辞禹在另一处找,两处相隔不超过十里。 第114页 辞禹站在海底,闭上眼睛,他的头髮在海里随着水波轻轻飘荡,他双手捏诀,周身笼罩着浅淡的白光,他正散布灵识在方圆十里内搜寻。 海里和陆地上的情况不同,海里受到的限制更多,用散布灵识消耗灵力也更大,所以他是打算每次以方圆十里这样的范围来找的。 沈惟安还是很惊嘆的——时不时游过的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游鱼,摇曳生姿的海葵,海泥里时不时钻出的虾蟹……除此之外,还有大型的捕猎现场。 从前只能在纪录片看到的场景,如今就生动的出现在距离她五里外的上空——数以千计的鱼群犹如一朵闪着银光的硕大的云,在深海里缓慢地游动。一条庞大的鱼,这种鱼沈惟安没有见过,身形像是大白鲨和虎鲸的合体,周身都是尖锐的刺,它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着鱼群冲刺而去…… 接下来就和纪录片看到的一样,追捕与逃生并存。即便隔着厚重的海水和结实的结界,沈惟安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那一刻她觉得——人类啊,真是太渺小了。 即使她停在那里不动,目不转睛地看上那场捕杀,晃动的海水依然慢慢的将她推走,等她反应过来时,竟然已经离辞禹很远了。 沈惟安心下一惊,踩着结界抵抗着浮力慢吞吞地往辞禹站的位置挪动,也不是不能敲手腕上的青铜细镯,只是他现在灵识散布,若是急急收回反倒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反噬。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沈惟安感受到身后海水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她一个趔趄往前一扑撞在结界上,幸亏这个结界是软的,不然这一撞得鼻子流血了。 沈惟安艰难地转过身,浑身的血液咻的一下冲到脑袋里,又咻的一下倒流回脚底,她宁愿自己不要转过身,毕竟不知者无畏。 在沈惟安的记忆力,用来形容美女的细腰就说是水蛇腰,用来形容胖子的腰说是水桶腰,她一直觉得这两个形容挺生动形象的。直到今天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水桶粗细的大白蛇,那条大白蛇正疾速地朝她游过来。 一瞬间沈惟安脑海里闪过很多个想法—— 白素贞你怎么从雷峰塔逃出来了?! 娘子,我是你相公许仙啊! 完了,忘记带油纸伞了。 遇到海底兇勐生物要怎么自保来着? 遇到鲨鱼不要动!不要动! 沈惟安果断地选择停在那里不动,眼睁睁地看到那条巨大的白蛇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么大的动静辞禹早就注意到,他不慌不忙地收了灵识,因为知道那东西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施展的灵力吸引了它,所以他不担心沈惟安会出事。 沈惟安觉得周遭一暗,并听见头顶传来的细小的摩挲声,她鼓足劲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松了一大口气,那条大白蛇正贴着她的结界上空游过去。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动。 她愣愣地看着头顶上空不断蠕动的蛇腹鳞片,密密麻麻,闪着细碎的光。她连忙捂住嘴低下头,一手抚了抚胸口,生怕一个忍不住就把午饭吐了出来。 辞禹收了灵识,瞬移到一块珊瑚礁的后面,双手捏诀在自己身上筑了一个结界,把自己的气息都隐藏起来的同时悄悄往沈惟安的位置靠近。 大白蛇冲到辞禹方才站在地方,停顿了一下,在四週游动了一会儿,最终扭过身子游进海底深渊里。 辞禹来到沈惟安身边时,她正脸色发白地蹲坐在结界里。他朝盔甲所在的地方弹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光球,告知“他”要上去了。 海域浩大无垠,若是魇灵在此长久停留太久而没有方向的话,便会在此迷失,迷失太久,魇灵也会自行消失。这也是为什么“他”六千年来一直逗留在邕虞城四周的原因。 雨已经停了,在海里的时候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想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朦胧的月晕从乌云团里透出来。 辞禹把沈惟安带回岸上,她依然怔怔的,像是还没有找回神智一样。辞禹在见过多次她遇到危险时的神奇反应后,这会儿倒也不是很担心,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她待会回过神来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果不其然,知道自己回到岸上踩在沙子上吹着海风的沈惟安,勐地一抬头,攥紧辞禹的手,有模有样地对他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白蛇当年在人间有一个人类相公,人妖殊途肯定不行啊。它为了抵抗还试图水漫金山,我就派了一个叫法海的人把它镇压在雷峰塔下了。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它逃出来了,要找我报仇了!” 辞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一手握拳抵在唇上低低地笑了起来,果然一回比一回还有趣,现在都会编故事了。 沈惟安见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脸也绷不住了,嘻嘻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上来了,站在他们不远处。 辞禹抬手敲了沈惟安一记,“那是水虺,五百年成蛟,千年后化龙。我们今天见到的那条是白化的水虺,只有两百来岁,且不能化人形。” 沈惟安摸了摸自己的头髮,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说真的有龙?” “嗯,姜鹤时期是很多的,后来发生太多血战,加上蛟要化龙不仅危险而且艰难,所以现在几乎见不到龙了。” 第115页 “哎……可惜了。”沈惟安这么说着,话锋一转,“今晚喝蛇汤吧!蛇汤超鲜的说!” 辞禹又笑了:“好。” * 接下来又找了几天,都一无所获。 沈惟安完全不担心吃海鲜会吃到腻,因为店家太会做海鲜了,简直花样百出。沈惟安甚至悄悄地问过他,为什么这么会做海鲜?店家笑呵呵的,说这是人生趣味啊,天天修道太没意思了。 沈惟安简直跟找到人生知己一样,一双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还豪气万丈地说感情深一口闷。但她喝了一个满杯后就倒了,当晚是被辞禹扛回去的。 阴沉了几日的天空,在今日一早放晴了。阳光熹微,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沈惟安站在礁岩上面朝阳光使劲伸了一个大懒腰,深深唿吸了一大口清冽的空气。 她偏过头对“他”说:“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找到今鹤村。”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沈惟安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经过几日的搜寻,范围越缩越小,就是今日不找到,过两天也一定可以找到。 沈惟安望着湛蓝的深海,对辞禹说:“出发吧。” 他们再次来到深海,明亮的阳光照进清透的海水里,熠熠生辉。 沈惟安时不时仰头看看阳光折射进海水里,碎成一块一块光斑,时不时看看脚底下会突然钻出什么海洋生物。 她蹲在那里看了好一阵,想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不稳,往后仰去。这往后仰的力道加上海水的浮力让她在结界里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结界被卡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她已经眼里直冒金星了。 沈惟安在原地缓了好一阵,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等舒服过来后,她才放下手。然这一甩手的动作也许是大了点,手背打在结界上,那点微弱的震动让结界方才靠着的东西哗啦啦倒下。 沈惟安被这突然的轻响吓得缩成一团,心想这海底的珊瑚礁怎么这么脆弱。但她定睛一看,发现又不像是她这几日见到的那种珊瑚礁。好奇心害死猫,她慢慢地凑上去看。 一开始还难以辨认,因为那上头堆在一起的碎块都是黑褐色的,而且接连在一起,她慢慢地看,后来发现了类似头骨的碎石,很快就发现了断了两根手指的手骨,还有脚骨…… 初时沈惟安还觉得这珊瑚礁够诡异的了,居然还被海水腐蚀出人类颅骨的痕迹,后来才知道,她眼前这一大堆哪里是什么珊瑚礁,全是人骨! 沈惟安勐地想起那日老人说的那些进了海里的人再也没有出来的话,一时间寒意蓦地从脚底涌上太阳穴,当下只有一个想法——逃。 沈惟安在急急起身要往后跑时,脑海里又非常不着边际地浮现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每次遇到危险了主角要跑,总是会摔倒,然后后边的东西就快跟上来了。 每次沈惟安坐在电视机前都特别紧张,就如男人看球赛看到最后一个决定胜负的传球时那样紧张,“快啊!快跑啊!” 现在沈惟安明白了,会摔倒是有原因的。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双腿是发麻发软的,而且眼睛只会注意到眼前的景象,不会注意到脚下会不会有石头什么的。 所以沈惟安起身时双腿已经在发麻了,也没有注意到掉落在脚边的一块肋骨,她失力往后一摔,这个间隙中头顶的光线突然一暗,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一路往后滚。 人倒霉起来也是真倒霉,沈惟安没想到她往后滚的地方离海底断崖不远,身体慢慢往下沉,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 在这种时刻,她又想——我这是包在结界里的,这样死了的话,能不能跟屈原投江一样获得一个纪念我的节日?唔……就叫汤圆节吧。 正当沈惟安认为自己要平静地死在深海里时,海水突然剧烈晃动,甚至还形成了一个漩涡,流动的海水把她直接撞在崖壁上,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然后她看见辞禹过来了,带着她回到了断崖上面的海水处,不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动盪,涌动起来的尘末碎块到处都是。 沈惟安头还有点晕,辞禹说不知前面怎么回事,先去那边的一个洞里待着,看看情况再说。 沈惟安点头说好。 但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前头辞禹的背影,正要思考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她就突然被一股力量往旁边拽过去,顺势脱离了辞禹的身边。 沈惟安勐地回头一看,发现是“他”,张了张嘴要说话,又见“他”做了一个朝前方出招的姿势,她再回头一看,那个辞禹被打得瞬间远去。 “你干嘛?他是——” (他不是。) 第62章 第六十二幕 辞禹在光线一暗的瞬间就收了灵识,他感受到了这几日都比不上的危险气息,连忙往沈惟安的方向看去,见她就要滚进断崖,立刻瞬移过去。 不比在陆地上,在海里瞬移就跟在陆地上快跑一样,而且还要消耗更多的灵力。 辞禹离她还有好一段距离,见她掉进断崖里,恨不能马上赶过去。这时海水却剧烈涌动,漩涡将他卷了进去。 辞禹本要立刻施法脱离这个漩涡,但是看到眼前的现象后愣了一下,因为被卷在漩涡中,看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16页 他在脑海里快速做出决策,眼前的事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何况后头还有个柔弱的傢伙等着他救,他才不会让那傢伙轻易的死在这里。 所以他在漩涡中艰难地伸出双手捏诀,施法迅速退出漩涡,正在这时,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远处传来和身后完全不同的灵力波动,在去找沈惟安掉入的断崖途中顺便去探了探是什么情况。 这一探,简直大喜过望。 他记住了位置,扭过头也看见了停留在珊瑚礁中的沈惟安和“他”。 辞禹立刻赶了过去,“别看了,我知道今鹤村在哪了,快跟我走。” 沈惟安有点犹豫:“辞禹?” “怎么了?”辞禹对着她挥了挥手,以为刚才她掉进断崖里被吓到了,“没事吧?” 那个刚走没一会儿,现在又突然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辞禹,沈惟安下意识地望向“他”。 (他是。) 沈惟安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周遭的温度冷得刺骨,即便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正照进海里。 沈惟安来不及和辞禹说刚才遇到的事情,辞禹望了眼身后的场景,催促道:“那边有事发生,我们快走。” 一路上沈惟安都在思考——那一大堆的人骨是怎么回事?别的地方会不会还有?那个跟辞禹一样的人是什么?刚才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短暂的时间里疑问迭起,沈惟安只觉得就是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用。 等到了辞禹说的那个地方后,沈惟安便暂时都把这些疑问抛下了,因为眼前有非常美妙的场景。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琉璃光彩的结界,正严密地罩在那座千年前就被淹没的村庄上,里面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 沈惟安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看到了一个巨型的水晶球,里面罩住的不仅是村庄还是每代人的记忆。 即便要被海水淹没,今鹤村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它受到损害,而是在离开前在村里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每个阵眼里都站着愿意为之牺牲的、已经变成雕像的人。 这个结界不仅能够保证村庄不会受到海水的侵蚀,而且在感应到有攻击性的灵力波动后,还会自行防御。正是因为先前突然的变化,辞禹才会感觉到它的灵力流动。 “他”站在结界外,把“手”放在流光溢彩的结界上,六千年前的回忆渐渐涌上来。 然后沈惟安和辞禹都看到原先一直像空气支撑住的盔甲里,在流光中慢慢显现身体轮廓。 接着沈惟安发现,这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啊! 他转过头,对着他们释然一笑,犹如雨霁天明,光芒四射般,“谢谢你们。” 这下辞禹也能听见了,他知道一般这种时候,达成心愿心中没有执念的魇灵,也快要消散了。 所以辞禹连忙说:“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好。” 要进去这种结界的口诀只有今鹤村的人才会知道,已然想起一切的他一手贴着结界,合上眼睛默念口诀,很快结界光芒乍现。 他朝他们伸出手,他们皆把手放在上面。 当耀眼的光团褪去,他们已经进来了这个传奇的村庄,一块高大的、篆刻着金色铭文的黑色石碑映入眼帘。 他也在此刻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今鹤村中。 沈惟安把他给的聚魂珠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百宝囊里,这个百宝囊算是辞禹特地给她的,虽然能装的东西很有限,而且只能靠着魂沁珠那微薄的二十年修为才能用。 不过沈惟安也没有什么需要装的,带这个出来纯粹是预防万一,要是她和辞禹不在同一处,能拿里面的东西出来抵抗一阵。 “想什么呢?”辞禹问她。 沈惟安其实是想要说假辞禹事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转,脱口而出:“原来他长得这么帅!” 用的是惊嘆的语气。 辞禹立刻眯起眼看她,“我呢?” “……啊?”沈惟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辞禹大概也觉得自己问出这话很是不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揽过她的腰,用力地吧唧了一口。 沈惟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抬起手臂捂住嘴,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 辞禹抿了下唇,沖她挑了挑眉,“我什么?” 气急败坏的沈惟安于是也破罐子破摔,“少装蒜!说!是不是喜欢我?” 辞禹双手背到身后看她,反问道:“亲你就是喜欢你?” “哼!你就装吧,我要听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小鹿乱撞?”沈惟安说着就伏在他心口处听他的心跳声。 唔,特别快。 沈惟安跟抓住把柄一样嘚瑟地看着他,“爷爷的心跳很快哦。” 辞禹好整以暇地说:“修道者的心跳都是这么快的,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沈惟安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她真的不知道啊!谁知道这修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奇葩的设定啊?而且她现在也完全没办法找人对证。 沈惟安气得想挠墙。 辞禹偷笑了两下,暗暗得意自己的急中生智。他大大方方地牵过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刚才像是有话要跟我说的样子,说吧,什么事?” 第117页 沈惟安果然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她把刚才的事情跟辞禹说了一遍,辞禹沉吟片刻,道:“我没有见到,所以也不好判断具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说着他认真地看着沈惟安,“总之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一步。” 那个真假难辨的辞禹真心是吓到沈惟安了,所以她果断地说:“好咧。”说完还往辞禹的身边挪了一步,离他更近了。 辞禹很是满意,这下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对她牵牵抱抱了。 二人在保存完好的今鹤村逛了一圈,辞禹见之前的动盪似乎平息了,那艘停在海面上的巨船也消失了,他想事情也应该结束了,最好趁早带她上去。 辞禹用了那只魇灵在消失前告诉他的口诀出了结界,和沈惟安正行到一半,意外又发生了。 非常巨大的一次冲击自海面而下,浩荡的灵力中有分明的两股灵力在斗争,方圆十里的生物受此影响纷纷逃离,甚至离得近的生物瞬间血肉模煳。 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辞禹不得不施法将沈惟安的结界推远,自己施力先抵住冲击。 事情来得太快,沈惟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辞禹越来越远,然后更坏的还在后面——无数大大小小的木块木屑跟破城门的军队齐发的箭雨一样天女散花的朝海里来。 辞禹虽然在前面挡住了不少冲击,然后那些木块根本防不胜防,而且它们每一块都带着凌厉的气。一块的话结界还能挡,数百块的话,那结界前方已经破开了裂缝,尖锐的木刺扎进来,咸咸的海水汨汨流进来。 沈惟安缓缓往下坠,那些木块寸寸逼近。 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快想。 沈惟安紧咬着唇,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些凌厉的气对她没有用,但那些实实在在的木块能结结实实地伤害到她。她一点都不想变成木扎刺猬。 沈惟安想起了系在腰上的百宝囊里有一把尖锐的匕首,于是毫不犹豫地掏出来,旋过身推着结界往珊瑚群去,然后看准时机划破结界。 沈惟安飞快地往下游,下坠的很快,在四面八方的木块扎过来时先摔进高大的珊瑚群里。 虽然是在海里,但是这么摔下来说不疼是假的,沈惟安趴在海底里,周围是木块或卡在珊瑚枝里,或落在她的周围……等她缓了缓偏过头一看,才发现差一点点,有一根非常尖锐的木刺就要扎进她的脖子了。 她匍匐着,缓慢地挪动身体,生怕珊瑚枝一下子支撑不住,那些木刺就要全部扎下来了。 等她终于挪到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我他妈没有氧气瓶啊!! 但很快她就觉得很不对,因为即便没有氧气瓶,即便冰冷的海水已经浸湿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她依然能够自主的唿吸,而且不会觉得冷。 更重要的是——她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白光。 沈惟安愣愣地看了看摊开来的手掌,过了好一阵,终于想起来之前说的唤醒。刚才确实是她濒死时刻,所以体内的力量被激发了? 沈惟安突然眼眶发热,抬头望天——感!天!动!地! 而后她又迷茫了,自己这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呢? 没等她迷茫多久,倏地一声响动,离她不远的地方突然砸下一个物体。 接着远处还有这样的声音:“哈哈哈,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来送死的正道,那本君就成全你们。” 声音娇媚动人,沈惟安转头望去,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精緻蓝色衣裙的女子,美艷的不可方物。 沈惟安又想起国产剧里的反派不是穿着暗沉颜色的衣服,就是化着浓妆,生怕观众不知道那人是坏人一样。 但反派,最重要的是什么?气质啊!气场啊! 正如眼前沈惟安所见的魔君碧成霜,虽然身穿明亮的蓝色,不施粉黛却美到不行,眉宇间张扬嚣张,嘴角肆意的上扬,勾出一个邪魅到不行的笑容。 一举一动皆是“我要你死你就必须死”的气场,微微抬起的下颌,垂下的眼眸,俯视万物的狂妄气焰都要烧到离的老远的沈惟安那了。 再看辞禹,一身玄衣执剑站在碧成霜面前,水波微盪,衣袂髮丝随之飘动,浑身散发出“就凭你?可笑”的蔑视,就像一个天神在看企图挑战神威的顽皮孩子一样,傲慢且自信。 辞禹在知道沈惟安安然无事后,本要过去,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在水里自由唿吸,但碧成霜却发现了他,叫嚣着要杀光这里的正道。辞禹也只有暂且放着沈惟安,毕竟这种情况下他过去,反而给她造成不利。 看见这种对峙场面的沈惟安恨不得拍手叫好,接着遗憾这次出来忘记带瓜子了。 之前掉下来的物体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沈惟安回过头一看,嘿,不仅是个人,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沈惟安连忙赶过去,身后的两人已经开打了,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大佬打架就是酷炫。 但沈惟安很快就发现舒念珺的不对,她身上有莹莹的白色光点在慢慢往上飘,而她的身体越发的透明。 “我去,你这是什么情况?” 奄奄一息的舒念珺见了来人,“怎么是你?”她怀疑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在将死之际见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118页 沈惟安见她身体快变成果冻那样的透明,忽然间灵光一闪,“我的天,你不会是……魂飞魄散?!” 垂死之际的舒念珺笑了一下,“居然连声音都这么真实……” 后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沈惟安哎呀一声,回过头去看了两眼,然后掏出聚魂珠,试试看管不管用。 她拿出匕首,用刀柄在聚魂珠上敲下一小块,然后放进舒念珺的嘴里。 很快,那些原先飘散而去的莹白光点渐渐回到舒念珺身上,她的身体不再透明。 “哇塞,真的很管用耶。”说完沈惟安就不管她了,因为剩下的伤沈惟安也救不了,不如继续看大佬打架。 发觉自己的魂魄正慢慢回到身体的舒念珺,定定地看了看身前这个被光团模煳的身影,倏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手臂是真实的触感,然后舒念珺看见她转过身,诚恳地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多问题想问出口的舒念珺最后只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沈惟安咧嘴一笑,“我家新一说过,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说完她就继续扭过头观战了。 舒念珺笑了一下,松开自己的手,很快她就看见不远处伤重的玉竹蹒跚着朝她走过来,“大小姐,你没事吧?” 舒念珺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没事。” 那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沈惟安赶紧跑过去扶住一身狼狈的辞禹,“嘶,伤这么重。” 辞禹见她过来扶,理所当然的把大半个身子挨在她身上,听了她这话后扬了扬眉,“她比我惨多了。” 沈惟安听了辞禹这话,再抬眸见他这神色,活脱脱跟她以前的小侄子数学考了满分举着试卷,满脸“我可厉害了,快夸我”的神情如出一撤。 所以沈惟安非常配合的一脸崇拜地望着他,惊嘆道:“辞禹好厉害啊。” 辞禹也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舒念珺和玉竹,低头跟沈惟安悄声地说:“有些事回去再说。” 沈惟安很懂地点了点头。 后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尖锐的刀刺穿辞禹的腹部,鲜红的血迅速氤氲了周围的海水。 两声惊唿同时响起—— “玉竹!你在干什么?!” “舒念珺!” 第63章 第六十三幕 沈惟安扶着辞禹走过去,玉竹也扶着舒念珺站起来。 辞禹说:“这上面不知道还有没有魔族的,我们往另一处走。” 舒念珺和玉竹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后面走。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舒念珺问出口。 前头的沈惟安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答曰:“吃海鲜,听说溪弥海域这的海鲜很不错。” 这种话换做以前,换做另一个人来说,舒念珺是绝对不相信的,但眼前的这人,在姜鹤墓那里给她太多的意外,所以现下她也是半信半疑。 沈惟安见她沉默不语,又说道:“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有家店贼好吃!最重要的店家是个有理想的人!和一般的修道者完全不一样。不说了,再说流口水了,上去得让你试一试。” 舒念珺笑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们下海是为了找食材的?” 沈惟安眼前一亮地看向辞禹,辞禹挪开眼揉了揉太阳穴。 正在这时,正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疾速飞来的影子,“小心。” 辞禹一把推开沈惟安,舒念珺也一把推开玉竹。 沈惟安揉了揉肩膀慢慢坐起来,“刚才那是什么?” “不清楚,只感觉到汹涌的杀气。”舒念珺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辞禹站起来还没有踏出一步,腰部突然一痛,鲜红色的血液在海水中氤氲开来。 见了此情形的沈惟安和舒念珺都惊住了。 “玉竹!你在干什么?!”玉竹的举动完全在舒念珺的意料之外。 沈惟安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切都是舒念珺指使的,愤怒地沖她大吼:“舒念珺!” 舒念珺慌张失措了一瞬,看向沈惟安动了动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站在辞禹身后的玉竹露出阴险的笑,正要拧动匕首搅动一番,辞禹一个反手抓住刀柄,从自己的背后拔了出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一刀杀死了身后的人。 他捂住汨汨流血的腹部往后前踉跄了几步,沈惟安连忙上前扶住他。 三个人都看到被砍成两截的东西已经显出了原形,它周身都是灰褐色的,上半身**着,体态和人差不多,皮肤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尖刺,手指甲又长又尖,而且是黑色的。它的头髮和海藻一样,五官也和人差不多,眼尾部分是闪着鳞片的光。下半身则是一条长长的鱼尾,上面全是坚硬的鳞片。 辞禹知道这是什么,舒念珺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沈惟安的脸部表情有些崩塌——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是出海的每一个人最不想遇到的——人鱼怪。因为它们能变成你身边任何一个人的样子,在你发现之前杀掉你,最后不仅吸食干净你的灵气,还会将你的血肉一块吞下。 辞禹想起老人说的话,沈惟安想起先前遇到的那堆人骨。 第119页 下一刻,四周咻咻咻地游出来数十条人鱼怪,这里瞬间变成了狩猎场,他们三个是被盯上的猎物。 它们很快就围了上来。 舒念珺虽然吃了聚魂珠保住了魂魄,除此之外的内伤外伤一点都不少,加上亲眼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玉竹可能已经……她现在连走路都很吃力,根本对付不了它们。 辞禹伤的也不轻,不然也不会被偷袭了。但他快速用了治癒术让伤口不再流血,为她们杀出一条血路后对舒念珺说:“你带她出海面,我后面跟上。” 这些人鱼怪虽然兇勐,但也只能在水里兴风作浪。 舒念珺点了点头,一把抓住沈惟安往前跑。 沈惟安看了看身后的辞禹,喊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啊。”又见舒念珺的脸苍白的像只鬼,果断甩开她的手,在她错愕间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揽住她的腰往前奔。 结果没跑多久,她们前头又冒出一群人鱼怪拦住了前路,沈惟安脚步一顿,往后一看辞禹还陷在战斗中,眼看着那群人鱼怪的爪子就要扫过来了,沈惟安迅速掏出一把符纸。 这种符纸是辞禹给她的,能够驱妖杀怪。它们果然遭到了不小的伤害,一边挣扎一边叫嚷着往后退了退。 这种做法有利有弊,好处是替她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坏处是它们变得更兇狠了。 沈惟安带着舒念珺一边找路跑,一边四处观察哪里可以暂时避一避。 “你别管我了……自己先走……”舒念珺觉得四肢疲惫,眼皮沉重。 “少废话!一起走!”沈惟安面上说着这么正义凛然,实际上是因为就算她不管舒念珺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她也没办法靠自己回到岸上啊,游到明年也游不上去。 沈惟安回头一看发现已经有一只人鱼怪赶了上来,挥着尖锐的黑色长指甲朝她的后背袭来,舒念珺也发现了,带着她往边上用力一带,两个人摔在海葵边上,堪堪躲过这一击。 在人鱼怪再次攻击时,沈惟安又甩出一张符纸,后面更多的人鱼怪追了上来,借着这点时间,她看到右手边不远处有一个礁岩洞,赶紧带着舒念珺跑了过去。 躲进礁岩洞只能缓解一下眼前的急况,洞里还有大大小小的小破洞,它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沈惟安把舒念珺安置好,为的就是让她赶紧恢復恢復。 “你有什么灵丹妙药赶紧吃,好好调息调息。这帮该死的就是要把我们往一个地方赶呢!”沈惟安狠狠地骂出声。 她们本来离开了一段距离,结果被追的一路退了回来,现在这个位置离辞禹的方向不远,她已经看到围在辞禹身边的人鱼怪越来越多,如果不是之前的大战,现在他早就带着她们出去了。 沈惟安将能堵的破洞堵上,不能堵就贴上符纸。它们很快就追了上来,沖向洞口,她一把把地掏符纸,连打带踹,坚定地守在洞口前面。 舒念珺吞了不少丹药,盘腿坐下来调息,她伤得太重了,身上的灵力只能缓慢地恢復,而她看堵在洞口的人估计快要撑不住了,蓦地看开一切般笑了一下:“我们要死了。” “放屁!”沈惟安吼完发现符纸已经用完了,而眼前还有十来只人鱼怪,幸而这匕首还能派上用场。 “这里的人鱼怪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这期间不知道吸食了多少灵力,辞禹也快撑不住了吧,不然也轮不到你动手。” “嘿!嘿!嘿!揶揄我呢,我跟他关系可朴素了。”沈惟安用力砍下一条人鱼怪的头,它的血液是黑色的,像满是墨水的毛笔放进水里一样在海水中晕染开来,然后是隔着海水都能闻清楚的恶臭。 沈惟安反手又砍下一颗头,偏过头干呕了一下,理智让她拼死忍住要呕吐的欲望,不然看着呕吐物飘在自己身边的场面,更令人崩溃。 沈惟安想到一句话——极度的恐惧下能令人孤勇。现在她就是,以前她从来不敢想像自己能在海底赤手空拳,好吧,手里还有一把匕首,唰唰地砍妖怪。她之前可是连桶水都抬不起来的弱女子啊! 嗯,有点帅。她在心里这样夸赞自己。 舒念珺又笑了一下,缓缓唿出一口气,“记得上回你还是个被我抓住的俘虏,再次见面居然需要你来救我。更没想到的是,最后我们会死在一起。” 沈惟安却带了点狠意地笑了一声,双手握紧匕首高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朝最后一条扑上来的人鱼怪刺去,“送你一句话——不在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 最后一条人鱼怪被杀死,沈惟安现在已经四肢发麻了,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动,身上一道道的划伤浸着海水,实实在在的——在伤口上撒盐。 但她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却始终不敢松开,一旦松开她怕自己就此倒下了。她喘了一口大气,回头看舒念珺,“能不能行?” 舒念珺对她笑了一下,“试试呗。” 沈惟安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二人走出洞口,沈惟安甩开她的手,“你先去帮辞禹,我会管好自己,快走!” 辞禹那边的形式确实越来越严峻了,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挥剑也不似刚才那么轻松,倒在他身边的人鱼怪也越来越多,他周围的海水都是一片暗黑。 第120页 舒念珺嗯了一声,恢復了两成灵力的她不再顾着沈惟安,赶紧先去帮辞禹。 轰隆—— 在舒念珺就快要赶到时,另一个方向震盪了起来,宛如地震了一般。 沈惟安往那一看,心下一沉,是之前那条白化的水虺。 然而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她身侧的暗礁被震碎了,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大大小小的碎块悉数压在她的身上。她倒在地上直接吐出一口血,还咽了一口海水进嘴里,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咳嗽。 沈惟安这下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虽然被压的动弹不得,但起码脑袋和半个肩膀还露在外面。 沈惟安仰起头去看那边的情况,这一看,一颗心简直沉到不能在沉了。 水虺是来趁机分一杯羹的,它一路来把人鱼怪的尸体吃进肚,现在又来直接上前撕咬,某种程度上它让辞禹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埋伏在远处伺机而动的人鱼怪们纷纷上前攻击,一条接着一条眼花缭乱。很快战斗就分了两派,一派和水虺打,一派还在和辞禹耗。 舒念珺那边因为水虺带来的震动,脚步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因此错失了先机,被几条人鱼怪发现后按在地上打。虽然舒念珺一一解决只剩最后一条,但是最后那条她可能没办法解决了。 因为它正压在她的身上,双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皮肤,流出来的鲜血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团血雾。 辞禹有些扛不住的一个趔趄,看准时机的人鱼怪们一条接着一条将他围起来。 沈惟安的手指掐进泥沙里,眼睁睁地看着辞禹被围困起来,最后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抵着地面仰头看了许久的脖子承受不住了,她躺平在泥沙里,上面的海水没有一丝光亮,四周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绝望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随着海水和碎石将她压得无法喘息。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沈惟安感到眼眶一热,甚至能感觉到泪水离开眼睛的轻痒。 她想要从碎石堆里挣脱出来,好不容易埋在里面的身体挪了一点,顶端就滚落下来一块小石子,啪地砸在她的额头上,差点把她砸晕过去。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终于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偏向有神论——神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就算要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也没有关系。求你救救我们吧。 第64章 第六十四幕 神听到了她的祷告。 在昏昏沉沉之际,她看到有人从遥远的那边飞快地游过来。 在人鱼怪就要掐死舒念珺时,赶过来的朗是承一个勐力踹开它,然后一剑刺穿它的心脏。 朗是承拉起舒念珺,忙给她注入灵力,“怎么样,没事吧?” 舒念珺看到朗是承的那一瞬颇有些感慨,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缓了缓气后指了指辞禹的方向,“辞禹……快,快去……” 朗是承马上明白过来了,往那一看发现辞禹施了一个大招,在围困中轰开了一道缺口,他便先舍下舒念珺,“看好自己。”然后往辞禹那奔去。 辞禹看到朗是承也是一愣,但二人此刻什么都不用说,只对视一眼后,并肩作战起来。 舒念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后四处看了看,然后心下一惊,发现沈惟安被压在碎石堆下一动不动,她赶紧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舒念珺跑到沈惟安身边,然后用恢復的那点灵力把那堆碎石轰开,舒念珺并指贴在她的脖子上,确认还有脉搏跳动,抱起她的半个身子,用了点力拍了拍她的脸,“喂,醒醒。” 那些人鱼怪在朗是承赶来后越发的兇狠起来,他们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耗下去都会死在这里。 要现在回海面也难了,巨大的水虺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一边和它身边的人鱼怪们打斗,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就等他们一个支撑不住坐享渔翁之利。 朗是承先冲到辞禹面前挡住一阵,对辞禹说:“你们先去找能躲的位置。” 辞禹点了下头就往后跑,看到舒念珺抱着沈惟安拍她的脸,他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舒念珺告诉他:“坍塌的暗礁都压在她身上了。” “什么?!”辞禹心下一沉,回头一见朗是承边阻挡着人鱼怪们的进攻,边朝他们跑过来,因为看不清情况,见他们都不动,朗是承着急地喊:“快跑啊!” 现下确实顾不上这么多了,辞禹赶紧抱起沈惟安,让舒念珺跟着自己快走。 辞禹低下头看了眼紧闭双眼的沈惟安,焦急地抿了抿唇,把她抱得稳稳的尽量减少过程中的颠簸。 四周的海域空旷且辽阔,完全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何况见他们都要逃的水虺咻地游到他们上空,黑沉巨大的影子笼罩着他们。 他们灵力强盛,是绝顶美味的食物,不管是水虺还是人鱼怪,都不想放过他们。 追逐了许久,前面就是断崖,辞禹和舒念珺对视一眼,辞禹回过头对朗是承说:“前面是断崖,只能跳!” 朗是承瞭然,脚步一顿旋过身,奋力朝追来者们使出一招重击,浩浩荡荡的白光席捲四周,它们的面孔狰狞着淹没在白光中。 第121页 他们利用这有利的时间,齐齐跳下断崖,在参差不齐的石壁中,舒念珺找到一处能容二人同时通过的裂缝,忙招唿他们过来。 在一行人闪身进入裂缝时,身后的水虺和人鱼怪追上来,水虺头大,一下子堵住了洞口,人鱼怪趁机对它攻击,撕下它好几块肉。水虺剧烈地扭动身体,想要退出洞口,它这一动,人鱼怪们纷纷被甩到一边,里面的隧道碎石崩塌。 辞禹把沈惟安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处,用手掌紧紧护住她的头,躲避掉下来的碎石施法往前游去。 朗是承在前面给他们探路,后头的震盪已经消失了,水虺就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掉头离去,人鱼怪们清好了堵住裂缝的石块,陆陆续续追了上去。 游了一段时间后,朗是承发现前头已经没有路,抬头往上一游,居然发现自己的头露出了水面,眼前出现了一处较为平整的石台。他迅速扎下去,“快!上面有地方可以上去。” 他说完就赶紧游到他们后面,朝着就要追上来的人鱼怪们砍下一招,它们往后退了退,他就马上冲上去,跳上石台,跑了进去。 那些人鱼怪们冲上来发现自己没法上去,气得在水里嚷嚷叫,弄出不少动静。 朗是承和舒念珺皆身心疲惫地倒在石壁上喘息,辞禹则连忙掏出一颗丹药餵到沈惟安的嘴里,看见她额头上的伤下意识地就要用治癒术为她抹去,结果发现一点用没有,这才想起来术法对她没有用,又赶紧拿出绿泥膏给她抹上。 朗是承歇会了一会儿后,看见辞禹在用术法,浅蓝色的光芒旋在他和沈惟安身边,朗是承这才发现沈惟安不对的地方。 朗是承站起来往他们那走过去,半蹲下身紧张地看着晕过去的人,“她这是……” “被暗礁的碎块压在底下了,多半是受了内伤,我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舒念珺一边说着一边在中间弄了个火堆。 朗是承闻言抓住沈惟安的手腕就要给她注入灵力,被辞禹一手阻止了,“没用的。” 朗是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悻悻地收回手:“哦,对。”他顺便也明白辞禹刚刚不过是让二人湿透了的衣服变得干爽而已。 听了他们对话的舒念珺疑惑地抬眸望了他们一眼。 辞禹把沈惟安安置好,给她盖上厚毯子。朗是承见那些人鱼怪们还在叫嚣,顺手在地上捡了一个个石子砸中它们,最后它们愤愤地沉入水面,但他们都知道,它们不会就此罢休的。 朗是承重新坐下,燃烧着的篝火堆给阴冷潮湿的石台送来不少的明亮和温暖,他吁出一口气,舒念珺开口问他:“是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朗是承没有急着回答,他看向辞禹,看了眼依然紧闭着双眼的沈惟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辞禹轻描淡写地说:“听说溪弥海域的海鲜很不错,我们顺便下海找找食材。” 朗是承和舒念珺闻言俱是一笑,毕竟这种事情那姑娘是真的干得出来。 “那还是真是奇怪,按你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那些人鱼怪——”这也是朗是承很疑惑的地方。 舒念珺率先替辞禹回答了:“在那之前,他和碧成霜打过一架。” “碧成霜?!”朗是承这下是真的惊愕了起来,“魔族的那位魔君碧成霜?她怎么会在这里?” 辞禹抬眸望向舒念珺。 舒念珺默了一下,才将事情娓娓道来:“眼下这种情况,告诉你们也是应该的。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藏宝图的事情吧?” 朗是承和辞禹自然是记得,这件事的原因深不可测,二人的脸色都有点复杂。 原来舒念珺也觉得藏宝图的事情不对劲,加上天舒谷也折进去不少人,于是她就派人悄悄去查,前几日查出了一条线索,顺着线索去查,便发现了魔族的踪迹。 探子回报说这天魔族不少兵马会上一艘货船,隐藏着身份试图混进东誉山,东誉山是皇城准备千熙宴的地方,所以舒念珺便带着不少天舒谷的兵将,装作运货的商队上了货船。 没想到在货船经过溪弥海域时,碧成霜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两派人便在船上打了起来。舒念珺在打起来的时候让昔年带上几个人回去通知皇城戒严,那场大战死伤惨重。 最后碧成霜独挡一力,将整艘巨船轰到高空中,藉机让倖存的魔族撤退,伤痕累累的舒念珺也被她一记杀招击中胸膛,骤然摔入深海几近魂飞魄散。 朗是承听了很讶异,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同样讶异的还有辞禹,他随后就将辞家庄找到关于圣灵城的线索说了出来。 辞禹这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舒念珺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面色凝重:“如果说圣灵城真的跟魔族有关系,共同策划了藏宝图的事情,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各派自相残杀。圣灵城想称霸各道派的野心一直都有,再者先前甘陵霖去找丢失的那样东西,会不会——”她抬头看向二人,“和魔族有关?” 辞禹的脸色也同样不怎么好看,“我见过那只白虎正常状态的样子,姜鹤墓里它的状态就像是入魔了一样。” 第122页 朗是承接话:“这么说来,白虎应该是意外偷了能够证明圣灵城和魔族有交易的东西,所以甘陵霖才会火急火燎一路追到观灵山。” 舒念珺愤愤道:“居然和魔族勾结在一起,简直无耻!” 辞禹抿着唇沉思,想着还是不要把封印魔尊的事告诉他们,而是委婉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不是最近才勾结起来的?” 他这么一说朗是承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圣灵城虽说以前也不差,但真正突飞勐进的是最近这二十年?” 三个人的脸色都越发的凝重。 沉默了一阵,朗是承开始说自己出现的原因:“我会来溪弥海域,主要是受人之託。” 千熙宴将近,碧烟阁的温简因为大当家温濯失踪十年,若是在千熙宴开宴之前仍找不到温濯,他将当场宣布自己接手管理碧烟阁。温濯自十年前意外失踪,碧烟阁这些年一直派人在外头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原先开长老会的时候大家一致贊同暂由温家姐弟和二当家温简代理碧烟阁事务,十年一过,内部争夺越来越激烈。若是温简定要在千熙宴宣布此事,按照碧烟阁的规矩,温家姐弟也是落了下风。温濯一日不归或是一日不确定死亡,大当家的位置就不能完整地落在温家姐弟手上。 温家姐弟这些年也是一直在找父亲温濯失踪的原因,后来不久前终于在一位将要离世的长老口中得知,温濯和温简当年是为了去找溪弥海域的一座海底墓,听闻那座墓穴有传世之宝,数不尽的财宝。 那时二人也是野心勃勃,但终究去盗墓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于是所有知情的人要么没有回来,要么回来被处死了。那位长老也是偶然间听见二人的计划,为了保命一直没开口,将死之际才说了出来。 为了不让温简看出端倪,温星尘只能拜託自己的兄弟朗是承帮自己这个忙,希望他能尽快找到相关的线索。他在溪弥海域找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直到这日下海遇到了他们。 话说开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这天发生太多事情,三个人都疲惫不堪,陆陆续续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剩下的事情,等精力都恢復了再思考。 第65章 第六十五幕 很久以后,一声嘤咛打破了寂静。 辞禹睁开眼连忙凑过去,朗是承看了眼也凑了过去,舒念珺也抬眸望过去。 沈惟安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跳跃的火光率先映入眼帘,接着是模煳的影子,然后忽远忽近的声音:“好点了吗?已经没事了。” 辞禹在朗是承伸手之前,先把沈惟安抱起来,朗是承只盯着沈惟安的脸,一时间也没去注意他的举动。 沈惟安顺着辞禹的力道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意识渐渐回笼,身体感知到了周围的安全后放松了下来,于是她呢喃了一声:“好饿……” 朗是承闻言立刻摸了摸自己百宝囊,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随身携带食物的习惯。而辞禹早就拿出包着半只烤鸡的油纸袋递过去,沈惟安闻到香味二话不说先开吃。 等啃完大半的肉,接过辞禹递过来的水囊灌了几口水,沈惟安才咂吧了一下嘴,惊喜道:“诶!!朗是承!你怎么会在这?” 舒念珺原先还有点惆怅的思绪听了这一声惊唿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 朗是承的脸立刻皱成苦瓜脸,“我在这看了你这么久,你才反应过来啊?” “昂。”沈惟安眨着眼睛诚恳道。 朗是承悲痛地捂了捂脸,沈惟安慢慢地嚼着肉,转头把疑问抛向辞禹,于是辞禹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随意一望,吓了一大跳,“卧槽!那些人鱼怪……” 辞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它们无法离开水面。” 朗是承已经缓了情绪,看着沈惟安说:“虽然如此,但我们也无法从海里出去,只能在这后头找出路。” “哦哦。”沈惟安啃完最后一块肉,摊开满是油的两只手,她眨着眼睛看着,在思考应该抹在自己身上还是抹到别人身上。 朗是承见她这样,不解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呃……”沈惟安思考着怎么开口。 辞禹这时已经将布帕浸湿了递过去,“擦擦。” 沈惟安喜笑颜开接过来。 朗是承孤疑地看了看辞禹,又看了看沈惟安,旋即他摸了摸下巴,“嘶,我怎么觉得你们……”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开之前他们还没有这么……虽然说不上多亲密,但就是有意无意间让人难以插。入其中。 朗是承这语气,即便他的话没有说完,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舒念珺抬眼看了看前面的三人,最后目光停在朗是承身上。她的心里意外的觉得有点痛快,她求而不得朗是承,朗是承也求而不得自己喜欢的人,一种报復性的快感——没想到你也跟我一样啊。 舒念珺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扔到篝火堆里,跳跃的火光闪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以前辞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意,所以试图把沈惟安嫁出去,现在明白过来就不一样,任何对她有非分之想的都要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所以他轻描淡写地说:“嗯,我们同床共枕过。” 第123页 四周突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舒念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三人,慢慢往后仰靠在石壁上。 朗是承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差点跳起来一样咻地站了起来,“什……什么?!” 别说他们,连当事人沈惟安都瞪着眼张着嘴懵了好一会儿,合上嘴巴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辞禹乘胜追击道:“在你到长物居之前。” 朗是承站在那里如遭雷击。 连舒念珺都讶异了一瞬,随即抱起手臂悠悠然地看起来好戏来。 再说沈惟安,她大概要被气死了。 因为辞禹的话恰到好处,沈惟安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他们确实同床共枕过,但是只是单纯地睡觉。 沈惟安在心里绕了几道弯,竟然脱口而出:“我哪有跟你共枕过?分明是各枕各的。” 这话一出,沈惟安简直想一头撞在墙上,这不就是相当于承认了吗?这孤男寡女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单纯地睡觉,这话说出去,她都不信。 辞禹虽然心里暗爽,面上依然很淡定,“嗯对,我忘了。” 朗是承双手抱头,依然难以相信,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沈惟安。 沈惟安就是气得咬牙切齿现在也只能忍着,好歹是活了二十七年的现代人,你让我尴尬我让你更尴尬! 她收敛了表情,风轻云淡地说:“哦,我们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说完挑衅似地看了眼辞禹。 朗是承深受打击。 辞禹不满地眯起眼睛,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她的下巴,倾身上前,对着她的唇用力且示威地亲上一口。 这回如遭雷击的除了朗是承,还有沈惟安。 两人同时目瞪口呆,同时愤愤地指向辞禹,同时出声:“你……!” 舒念珺也震惊了,稍稍坐起来,抱着手臂一松。 辞禹很是平静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摆,瞟向沈惟安,“不是你说的吗?纯洁的肉体关系。” 沈惟安气得想挠墙。 朗是承的一颗心,碎成了包子馅。 过了一会儿,辞禹突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三人一惊,沈惟安下意识拿先前擦过油渍的湿帕子就要给他擦嘴角的血,被辞禹一手拦下,顺势瞪了她一眼。 朗是承一手翻过他的手腕并指按在他的脉搏上,朗是承这一探皱紧了眉头,“应该是昨天你灵力耗损过快,现在气息紊乱。” 辞禹已经找了条干净的帕子抹干净了嘴角的血,沈惟安双手握住他捏着帕子的手,真挚诚恳道:“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埋在高高的山岗上。” 辞禹半眯着眼,冷笑一下,“我会让你陪葬的。” 沈惟安一把甩开他的手,“好心没好报!” 朗是承看着二人的互动,要是没发生之前的对话,他一定跟之前一样认为这二人是互相讨厌的,现在……他只觉得心酸。 他看着朗是承,“你先替我疗伤,”他再看向沈惟安,“你们在这四周看看有没有路可以走。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沈惟安和舒念珺两个人站起来在四周找找有没有能出去的路,朗是承不情不愿地坐到辞禹背后,双掌贴在他的背上,浅光在二人身上流动。 就算朗是承再怎么想揍辞禹,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忍着,辞禹能恢復过来,四个人出去的机会更大,但他依然很不甘心:“辞禹我告诉你,出去之后你必须跟我比试一场。” 辞禹慢慢合上眼睛,“奉陪。” 舒念珺和沈惟安手上各握着一块白火石,在漆黑的石台里找寻能前进的路,找了好一阵,舒念珺说:“这,这有条甬道能往前。” 沈惟安连忙照着光点跑过去,看了看后转头对还在疗伤的二人说:“我们先去探探路。” 两个姑娘就这么走了进去,甬道还算宽敞,就是湿气挺重的,味道不怎么好闻,沈惟安耸了耸鼻子,好一阵过后才稍微习惯了。 除了手上的那一点白光,到处都是浓稠压抑的黑暗,身后的火光已经看不见,前面却依旧黑沉一片。 沈惟安决定说点话来缓和一下这种能压死人的沉默,“我跟你说啊,在我们那,说起人鱼都是美人鱼……” “你们那?”舒念珺看向她。 “我们那是世外桃源,你们都没有见过的。”沈惟安摆了摆手,“嗳,不说这个,我先给你讲个我们那里流传的一个故事。” 然后她给舒念珺讲了一个小美鱼人为爱变成泡沫的童话故事,舒念珺听完之后,蹙了蹙眉,然后说了一句:“王子真蠢,连救自己的人是谁都分不清。” 沈惟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对对对,所以他不配得到小美人鱼的爱。” “还有吗?”舒念珺注意着四周会不会出现些什么状况,觉得她说话还蛮有意思的,听来解闷也不错。 “有啊,还有另一个关于人鱼的传说。就是那些人鱼在夜里唱歌,唱很好听的歌,迷惑在海边或是海上的人类,还会变成大美女的样子,等把人骗下海,就立刻吃掉。” 舒念珺闻言点了点头,“和这里的人鱼怪差不多。它们有时会故意制造一些海上事故,在你和伙伴分开时,趁机变成伙伴的样子,藉机吃掉你。” 第124页 “不一样!”沈惟安很不贊同。 “嗯?” “我们那里不管是哪个版本的人鱼,都是以好看为主的。长得好看是很重要的哦。” 舒念珺噗嗤一笑,“是吗?我们这不看脸的,只看修为。” 呵呵。沈惟安在心里冷笑,那是因为不管天舒谷还是辞家庄,或是之前来找朗是承的将士们,每一个都好看好吗?!一堆长得好看的人里,不拼才华还能拼什么?! “诶对了,姜鹤墓那次我理解,为什么这一次你也会来?”沈惟安觉得这种跟踪人的事,不应该是手下去做的吗? 舒念珺面色稍稍凝重了起来,“魔族不一样,在不确定敌方的情况下,我跟着去最好。何况作为天舒谷的继承人,自然要多出来歷练歷练。” 沈惟安扬了扬眉,揶揄了她一句:“可是这回继承人差点魂飞魄散哦。” 舒念珺似乎被她哽了一下,轻咳了两声,才道:“有惊无险。是我功力还不够,当做一次教训了。” “嗯嗯。”沈惟安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扑哧一笑,接着越笑越大声。 “餵……!” 又过了一会儿,舒念珺蹙着眉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唔……好像是有点。” 那厢的辞禹和朗是承也已经疗完伤,辞禹还坐在原地,进行调息。 朗是承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才她们进了甬道细细碎碎的说笑声他都听到了,此刻感嘆了一句:“女人真是神奇,明明上一次还是对敌,怎么这回跟至交好友一样?” 他说着站起来往她们先前找到的甬道口走去,“不过怎么好一阵没声了?不会是又闹翻脸了?” 话音未落,朗是承脸色一变,抬手一摸,是湿冷的岩壁。他两只手按在岩壁上,拍拍打打,用力地推了推。接着他一边往其他的地方走去,一边用双手摸着岩壁。 辞禹听出了不对劲,睁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朗是承停在那里,双手慢慢垂下,冒出一身的冷汗,他缓缓转过头,嗓子仿佛不是自己的:“甬道……没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幕 沈惟安和舒念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二人掉头往回走,走到一半,就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只有厚重的石壁。 经过多次险境,沈惟安现在已经很平静了,她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湿冷的石壁,“奇怪,明明之前是没有的,而且……这么大这么重的一块石壁落下来,怎么着也会有声音吧,但……”她歪了歪脑袋,努力回想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舒念珺在看到前方是石壁之后,抿着唇转过身,瞬移往前,很快她又瞬移了回来,对着沈惟安摇了摇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啊?”沈惟安眨了眨眼睛,转动的脑袋看看四周。 “拿着。”舒念珺将手中的白火石抛给沈惟安,然后双手按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流动的浅光从她的掌间蔓延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舒念珺收了灵力,说:“是九曲围龙阵。” 沈惟安听了也是一怔。她在长物居的时候,闲来无事翻过辞禹放在书房里的书,见过这个阵法。通俗点讲,就是会移动的迷宫。阵法里有许多或开或合的小空间,每隔一段时间阵法里的墙就会移动,而且是悄无声息的,可能走着走着就到死胡同,也可能一路往前走都走不到尽头。这个九曲围龙阵难就难在,出去的路每次只有一条,等下一次再移动时,出去的路又会再换一条。 破解之法繁琐又复杂,沈惟安记得当初看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绕晕也没弄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你……会解吗?” 舒念珺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沈惟安无奈地耸了耸肩,把手中的白火石都放在石壁的缝隙里,跟放轻松一样晃了晃手,“现在只能期待朗是承和辞禹他们会解了。” 舒念珺抱着手臂靠在石壁上,低头沉思。 沈惟安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诶,我给你唱歌吧。” 舒念珺抬头孤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怕吗?”舒念珺认为上回姜鹤墓她能这么胡乱唱歌,是因为朗是承和辞禹都在她身边,可这回不是。 沈惟安双手撑在岩石上,悬空的双脚晃了晃,“这叫就是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接受。” 舒念珺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有意思。” “我想想看要唱什么……啊!有了。”沈惟安轻咳两声,“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是拿刀捅我……”她唱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舒念珺还以为她这是哭了,忙道:“什么?!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你——” “不是不是……”沈惟安朝她摆了摆手,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 舒念珺连忙走过去,这样的环境下担心她会因此疯掉,“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哈哈哈哈。你不会,不会以为我唱的是真的吧?”见舒念珺一副当了真的样子,沈惟安笑得捧着肚子倒在石壁上。 第125页 舒念珺脸色一变,甩了甩原本要扶她的手,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个是我们那的人,恶搞……呃,就是胡闹改的词,当不得真的哈哈哈……” 舒念珺气得直跺脚,冷哼一声就要转身而去。 “诶诶——”沈惟安伸手拉住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我的错我的错,我再给你认真唱一次哈。” 舒念珺瞪了她一眼,然后甩着脸抱着手臂背对她。 沈惟安又笑了两下,轻咳了两声,缓了缓后开始慢慢地唱起来,四面八方的石壁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录音棚,清脆的歌声在里面轻轻的迴荡—— …… 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 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 * 朗是承和辞禹收回手掌,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是九曲围龙阵。” “嗯……现在也只能等那条甬道再次出现了。” 朗是承抬头看了眼几只在水面上露出半个头的人鱼怪,重重地嘆了一口气,“真是前有勐虎,后有豺狼。现在还有两个人不知去向。” “要破阵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辞禹看着跳跃的火光,捻了捻手指。 “哦?怎么个不难法?” “需要费些时间。”辞禹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一遍。 朗是承听完点了点头,“现下这个方法是最好的了。” 二人站在之前她们找到甬道口的那处石壁等着,朗是承是个闲不住的,于是和辞禹谈论起功法来,二人说起来一道接着一道,投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在甬道口出现的那一瞬间,二人的谈论声就此停止,迈步进去,开始实施之前说好的计划。 他们走到尽头的那块石壁后,辞禹朝石壁边上将白火石打进去,然后他们兵分两路,往四周走走看有没有通向别处的路口,有的话就走过去,找到尽头的石壁然后把白火石打进去,最后在一处汇合,等着阵法的再次变换。 这个方法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这么耗费时间,辞禹是打算在能移动的石壁边上都打上白火石,正好趁着移动的时候顺便找到失踪的二人。等所有的石壁都打上了白火石,他们就可以用灵力轻易地探查出整个阵是怎样的一个结构,变化的规律又是怎样的,以此来推算出那条唯一的出路。 当石壁再次变换,沈惟安和舒念珺这个封闭的空间出现了两个出口后,二人踱步思考了一阵,最后决定守在原地不动,等着朗是承和辞禹找过来。如果四个人都在不明方向地走动,可能永远都不会碰到一起。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先前还兴致勃勃讲话唱歌的沈惟安趴在石壁上,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你怎么了?”舒念珺走上前,以为她是因为之前的撞击导致身体受不住了。 “好……饿……”沈惟安孱弱地说出两个字。 “……”舒念珺咬了咬唇,“我……一般不带吃的。” “呜呜呜……辞禹离开的第一天,想他。”沈惟安最后哭着睡着了。 舒念珺听到均匀地唿吸声后,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大多时候,她也不清楚眼前的这人情绪为何如此多变。她盘腿坐在沈惟安旁边,合上双眼开始打坐调息。 沈惟安只能靠睡眠来减缓飢饿感,所以她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睡得像是死了一样。 所以等辞禹和朗是承赶过来的时候,辞禹吓得脸色发白,给她餵水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不少水从她的嘴角溢出来浸湿他的手心手背。 朗是承和舒念珺并不知沈惟安真正的实情,朗是承以为她虽然没有修为,但到底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舒念珺以为她有二十年的修为在身上,两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不过睡个两日,哪有那么容易饿死。 所以朗是承在辞禹迈步走向趴在石壁上睡熟了的沈惟安时,忙招唿舒念珺过来,跟她说了辞禹说的那个计划。辞禹和朗是承在这两日中已经将这九曲围龙阵走完了,目前只知道每次变换的时间是两个时辰。 朗是承走到石壁前,用灵力查探他们标记好的那些石壁,然后让舒念珺拿出羊皮纸,他一边说位置,她一边记下来。 沈惟安是被清水呛醒的,辞禹立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等她不再咳嗽的时候,才把吃的拿出来。他先洗了洗手,用布帕抹干净手后,才掰着鸡腿上的肉,一点点地餵给她吃。 辞禹在心中腾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责感,他认为这回是自己疏忽了,之前只记得往她的百宝囊里塞符纸,却忘了放吃的,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九曲围龙阵,导致她险些饿死。 沈惟安吃了不少后整个人好多了,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窝在他怀里被投食,感觉……好奇怪。 “我自己来吧。”沈惟安舔了舔嘴角的油。 第126页 昏暗的光线中,她没发现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她刚一动,他就低下头吻了吻她刚才舔过的嘴角,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他慢慢地吻着,最后覆上她的整片唇瓣,轻轻地啃咬和舔舐。 沈惟安惊得连唿吸都放慢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的余光瞥见在不远处忙活的朗是承和舒念珺,又看了看合上双眼专注亲吻的人,她在心里咆哮:不道德啊!辞禹你真的太不道德了! 就在沈惟安要推开辞禹的时候,辞禹先放开了她,那一刻她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样畅快地唿吸。 “不要乱动,让我来。嗯?”辞禹的声音低沉轻缓,最后的那个字尾音拖长,声调微微上抬,给人一种温和的压迫感。 沈惟安果断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任其投餵。 等她吃饱喝足后,辞禹给她抹嘴,见她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向自己,微微一笑,“餵你吃东西感动吗?” 沈惟安诚实地回答:“不敢动。” “嗯?”辞禹手一顿,半眯着眼睛看她。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勇敢的敢。” “嗯。”辞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厢的朗是承和舒念珺也绘制好了图,辞禹也终于放开了沈惟安,走过去和他们开始推演这个阵法,希望能尽快走出这个阵。 看不懂听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最后无所事事的沈惟安找辞禹要了他随身携带的围棋,自己跟自己玩起来。 至于辞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围棋,主要是因为有一回沈惟安和他下五子棋,被她赢了一回,他一直不甘心誓要赢回来,而她为了永保这个得来不易的荣耀,不管他如何暗示,都坚决不跟他玩。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 三人终于推演出下一次石壁变换时那条唯一的出路,兴高采烈地振臂欢唿起来,沈惟安被吵醒了,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还没有等她完全回过神来,辞禹就打横抱起她。在变换出现后,一行人以防夜长梦多,直接瞬移了出去。 好不容易出了九曲围龙阵,一行人的兴致都很高,在黑暗中往前走时,也更加注意会不会不小心又误入什么阵法。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后,沈惟安停下来弯下腰双手握拳锤了锤膝盖,“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 “这才走了多久,就累了?”朗是承放慢了脚步,笑着回头打趣了她一句。 沈惟安撇了撇嘴,辞禹二话不说背对着她半蹲下,示意她快点上来。她高高兴兴地趴到他的背上。 朗是承脚步一顿,似乎有些明白辞禹为什么能夺走沈惟安的芳心。 舒念珺看了看朗是承的脸色,决定往火上再浇一把油,对着辞禹说:“你还真是惯着她。” 辞禹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是有点。” 沈惟安恼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下,然她这力度与他而言,就跟给他挠痒一样,所以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朗是承果然更受伤了。 一行人又走了很久,这下连舒念珺都疑惑了:“这条路……你们有没有觉得太长了?” 她回过头,发现朗是承和辞禹的脸色都沉了沉,他们也注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是孙燕姿《天黑黑》哟。 第67章 第六十七幕 他们用灵力查探了,什么都没有查到,就只是普通的甬道,前面还有许多这样弯弯绕绕的路。运气好的是,没有分岔路,运气不好的是,他们都探查不到尽头在哪里。 舒念珺还记得上回在姜鹤墓有过类似的情况,就是怎么走都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所以她转过头问沈惟安有何见解。 沈惟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几遍,然后把下巴搁在辞禹的肩膀,“唔……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辞禹接话了:“在你们往前探查时,我往后探了探,我们确实走了这么长的路,并没有在一处打转。” “不如我往前瞬移看看?”朗是承提议。 辞禹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最好不要分开,何况前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尽量减少灵力的耗损。” 沈惟安嘆息一声,双臂弯曲交叠搁在辞禹肩上,窝在臂弯里,“现在也只能乖乖地往前走了。说不定建造这里的人,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在特地造了这么一条九曲十八弯、长到不行的路。” 他们沉默了片刻,都认为沈惟安说的没错,就这样往前走,若是遇到什么情况再应对。 四个人在漫长的甬道里又走了一日,期间停下来休息了一段时间,继续往前再走了一日。 在这样四周都是黑沉沉的环境下,沈惟安情绪也不怎么样,她问了辞禹,从他们离开水面上了石台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五日了,如果算上下海的那段时间,已经快七日了。 沈惟安重重地嘆了一声,她已经这么多天没有见过阳光,没有见过大自然了。她通过每个人系在腰带里的白火石,看了看他们的脸,压抑沉闷在心里渐渐蔓延。 海洋,压抑,黑暗。沈惟安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事件,然后兀自开口:“完了我想讲故事。” 朗是承回过头看着她啧啧两声,“讲吧,正好解解闷。这条路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第127页 “恐怖故事吧。”辞禹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记得第一次和她去大瀑布时她就是这样。 “诶!被你发现了。” “……”朗是承觉得自己输得有点惨。 “我记得我们那发生过一个骇人听闻的远洋渔船杀人案,出海时33名船员,八个月后只回来了11个人……” 他们绕过一个拐弯,接着又是一段直路,沈惟安的声音不大,伴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黑暗里迴响。 “……为了让所有人上岸后都统一口径他们是清白无辜的,11个人的手上,每个人都沾了血。”沈惟安讲完整个事件后,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朗是承摸了摸下巴。 舒念珺也蹙了蹙眉,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算是件大事了,她也没有听说过。 辞禹不得声色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在她没注意脚下踩到一颗石子,差点崴了脚时,及时上前扶了她一把。 沈惟安扶着辞禹的手臂站好,然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先不管这个,我再给你们讲一个别的。” 黑魆魆的环境下,最适合衍生魑魅魍魉。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全是他们三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沈惟安越讲兴致越高,“还有一个是有人租了间房子住下来,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觉得房间有点臭,后来觉得越来越臭,已经臭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后来他满屋子地找臭味的源头,终于发现了有堵墙似乎有些不对,他摸了摸,然后决定破开来看看,谁知道——啊!!!” 沈惟安说到这里时,也随手往自己右手边的石壁摸了摸,这一摸,就吓了她一大跳。 这里甬道很明显都是人为打造的,所以相对来说都是比较平整的,然而她刚才摸过的那部分石壁,又有明显的起伏,加上她正好接下来要讲到那人破开墙后发现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于是她吓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个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他们都走到沈惟安身边,面对着她刚才摸过的那处石壁。辞禹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后,揪着辞禹的衣角,惴惴地说:“那里……我感觉那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朗是承闻言走上前,伸手按在湿冷的石壁上,用了点灵力稍微一探,也是一惊:“是个人,已经死了。” 沈惟安哇哇叫着扑到辞禹怀里,吓得直发抖。辞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顺其自然地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舒念珺收了武器放松了下来,听到沈惟安这动静,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你刚才没讲完的故事里,结尾就是那人破开墙壁后,见到的是一具被人封在墙壁上的尸体吧?” 沈惟安含泪点了点头。 轰—— 嘭—— 这时朗是承已经把那块石壁轰开了,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来,腾起不少灰尘,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迅速瀰漫开来。 朗是承和舒念珺立刻封住了嗅觉,辞禹在身边布了一个结界。 朗是承半蹲下来,提着白火石查看这具尸体是何人,这一看更是一惊。舒念珺走了过来,提起白火石放在尸体的头上一照,也是吃惊不小:“这不是温濯吗?!这么说……这里就是他们之前要找的海底墓!” 由于石壁里是封闭且相对干燥的环境,所以温濯的尸体保存的相对完好。朗是承在温濯的尸体里搜查了一番,发现他紧握着的左手攥了一块碎布,碎布上还有血迹。 朗是承只好费了把劲,把温濯的左手手骨震碎,小心翼翼取出那块破布。他摊开来仔细一看,兀自大笑:“哈哈哈哈天道好轮迴啊,这下能证明温濯当年就是被温简杀了,最后被埋在这里。温简也是谨慎的很,如果没有种种意外,温濯最后化成灰了也没有人能找得到。” 破布上是温濯当初被温简偷袭,靠着最后一口气写下“温简害我”的四个血字。 最后朗是承翻出一块黑布裹在温濯的尸体上,将其暂时收进百宝囊里。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路沈惟安都紧紧抱着辞禹的手臂,恨不能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辞禹对于她这一举动,很是满意,还为了关照她,特地放慢了脚步。 朗是承和舒念珺走在前头,二人在讨论着温濯出现后碧烟阁将会发生的情况,以及千熙宴各派还会不会像往年一样平和,魔族的魔士会不会出现等话题。 走着走着,两派人就拉开了一段距离,辞禹算了算时间,偏过头靠近沈惟安,悄声说:“明日就是冬昼了。” 沈惟安终于从紧张害怕的心情缓过来一些,她抬头看他,“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了?” 辞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明年还会看到的。” 沈惟安不大高兴地撅了撅嘴,“好可惜哦。”她又抬眸看他,“冬昼来的那天是什么样子的?” 辞禹嘴角噙着笑意,很有耐心地向她描述:“那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铺天盖地的雪从深蓝色的夜空中飘下来,那些雪莹莹发光,这点和落夏有些像,不同的是它是冰凉的,落到地面后光亮也不会消失。夜深时分,地面上的莹光,甚至可以将黑夜照得和白昼一样明亮,故称为冬昼。” 第128页 从他的描述中,沈惟安完全可以想像出那个场景有多么美妙,她甚是遗憾地轻嘆一声:“可惜了。” “不可惜。”辞禹对她笑了一下,而后抬手一扬,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纷纷扬扬的莹白光点从上空中落下来。 前面两人也看到了那些凭空出现的光点,停下脚步,皆孤疑地抬头看了看,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谁知听到了身后的嬉笑声,他们更是困惑地转过身。 沈惟安往前走了两步,仰头去看源源不断飘落下来的、辞禹制造的雪,每一片都小小的、冰凉的、发光的。 她简直惊喜非常,喜爱非常。 辞禹将双手背到身后,看着沈惟安站在那一方小小的雪幕中,一双水眸如星辰闪烁,毫不掩饰的喜悦洋溢在她的脸上,明暗交叠的光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眉眼里俱是含情脉脉的笑意。 朗是承看着七步外的雪幕中,一个安静地站着,一个莲步轻移,凭空中勾勒出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他甚是悲痛地捂了捂胸口,这回真是输得一塌煳涂。 舒念珺直楞楞地望着,很是羡慕。在这样黑沉压抑不知前路的环境下,在受伤不轻调息时间不够最好保存灵力的情况下,一个人为了哄另一个人开心,心甘情愿地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温情,又感动。 * 在黑暗中,又走过一日后,他们终于在前面的洞口看到了光,心情都有些激动,也不顾及灵力,直接瞬移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眼前看到的一切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面前是极宽敞的地方,用“辽阔”来形容都不为过。 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蓝色光点,地面有数不清的、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石棺,每一副石棺不仅大小而且形制都一样,有些奇怪的是,石棺的大小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七岁的小孩。 舒念珺见眼前的光点有点奇怪,于是伸手捻过一个光点,“啊!” 三个人齐刷刷望过去,离她较近的朗是承走上前,“怎么了?” 舒念珺看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点,摇了摇头,“没事,”她转头望向漂浮着的蓝色光点,“那些都是瓢虫,会咬人。” 沈惟安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地揪着辞禹的衣角,挪到他身后。 这么多瓢虫,这地又这么大,沈惟安的脑海浮现出穿着防护服去取蜂蜜,密密麻麻的蜜蜂黏在身上的蜂农身影。她似乎还能听到嗡嗡的鸣叫声,和翅膀高频率震动的声音。 沈惟安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 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糟糕——一条货真价实的龙,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68章 第六十八幕 不知出路在哪里,也不清楚这个地形具体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黑暗里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四个人茫然地看着到处都布满发光瓢虫的前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亮起两点橙黄色的亮光,像是被挂起的灯笼。所有人都蓦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光。 接着是轰隆隆的声音,所有的瓢虫不再胡乱地飞,而是很有纪律地往两边飞,不仅给中间留下一条宽敞的通道,还都往地面飞。 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慢慢地过来了,四面八方的威压汹涌而来,除了沈惟安外,其他的三个人都仿佛千斤压顶般面容痛苦地慢慢低下身,最后满头大汗地半蹲在地面上。 沈惟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黑暗中出来的东西渐渐清晰,一条气势磅礴的黑龙漂浮在半空中,硕大的龙头俯视着它眼前渺小的人类。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如果他们之前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或许还能从这样的威压中摆脱出来,然而他们现在动弹不得。他们又把目光投向直楞楞和黑龙对视的沈惟安身上。 黑龙看着沈惟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朝她唿啸了一声。 浩荡的龙啸声在空旷的墓室中迴响,沈惟安惊讶地慢慢睁大眼睛。 沈惟安会觉得震惊,是因为她听懂了这条黑龙在说什么,黑龙问她是不是姜鹤的后人,她沖它摇了摇头。 很奇怪,她不太相信自己在这里获得的语言能力能够强大到和龙沟通,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所以她认为,一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一部分姜鹤的力量,那部分力量歷经万年,异常强大。虽然她还不清楚该如何完全驾驭,但它已经在无形中改变了她。 更令她诧异的是,她不但能听懂,她还会说。虽然说出来的音节稍显干涩,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了出来。清脆婉转的龙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轻飘飘地进入了黑龙的耳中。 一人一龙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对话,诉说着关于这千年来的千言万语。 早在五千年前,会龙语的人随着逐渐消失的龙一起消失在歷史中,因为龙语非常的复杂,一个音节就包含了一个长句的内容。 所以看见沈惟安畅通无阻地和眼前这条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黑龙交谈,再加上尽管他们都听不懂,可是他们都能感受到二者之间愉悦的气氛,皆诧异非常。 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沈惟安却清楚,龙语虽然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可她知道是她身体里的光团在和黑龙对话,确切地说,是光团中夹带着的姜鹤的记忆虚化了一个姜鹤出来,与之对话。 第129页 沈惟安称这次的对话是——老东西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从谈话中沈惟安得知,这条黑龙是三千年前陪着它的主人一起入了这海底墓,守卫着主人的安宁。让任何对这间墓室有不轨想法的人,都有去无回。那些小小的石棺,都是用来装心怀不轨的人的尸体,以祭奠墓主人在天之灵。只要它还活着一日,就谁也别想扰墓主人的清净。 哦对了,它还说了,这墓主人非常的崇拜战神姜鹤。 所以沈惟安在二者聊个开心又聊得差不多后,按着自己的想法开口,说他们只是意外走入此地,并没有想要打扰墓主人安息的意思,还希望它能给他们指一条出路,他们会速速离开,绝不会有半点非分行为。 黑龙认得出姜鹤之力,虽然她不是姜鹤的后人,但肯定也是与之有关之人,所以它极为慷慨地旋过身,飞到远处的石壁上,龙角聚集的光形成两道光束朝某处击去。 咔哒—— 然后是齿轮铁链转动的声音,一扇厚重的石门就这样缓缓打开,黑龙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惟安一眼后,重新飞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再次化为一尊漆黑精美的石雕。 威压消失了,层层叠叠伏在地面上的发光瓢虫也没有飞起来。他们三个擦了擦脸上的汗站了起来,沈惟安赶紧跟他们说:“快走!” 沈惟安知道,这黑龙会这么爽快,完全是看在姜鹤的面子上,一旦发现他们有一点图谋不轨的举动,它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辞禹抱起沈惟安,他们没有迟疑,双脚一点,朝那扇开启的石门疾速飞去。 在离开时,沈惟安特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尊宏伟精美的石雕,于她而言,简直不敢想像三千年来只有黑暗与沉默相伴的地下生活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她很快又释怀了,也许对于黑龙来说,没有它主人和同伴的地上生活,更加无趣。 一个至理名言——墓穴里越是多复杂难解的机关、能力强大的守护者,里面的宝贝就越贵重。 此时他们身后的石门已经缓缓合上,四人走到相对平整的甬道上,沈惟安看了看身边只顾着往前走的三个人,记起上回舒念珺率领众多天舒谷子弟勇闯姜鹤墓的事,于是上前用手肘推了推舒念珺,调侃了一句:“舒念珺,这墓里的宝贝,不想要了?” 舒念珺知道沈惟安是成心挖苦她,所以她睨了沈惟安一眼,绷着一张脸回答:“不需要。我以后可以自己挣,不会再让天舒谷的弟子们再冒这样的险。” 上回天舒谷弟子的死伤,让舒念珺闭门思过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她孤勇地站出来,在诸位长辈面前侃侃而谈以正途壮大天舒谷的利,窃取他人辉煌的弊;何况天舒谷这几百年来的基业都是靠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将来她会更加努力带领众人走向更好的未来,所以请诸位长老相信她的能力,放弃那些所谓的捷径。 朗是承听了满意地颔首,伸手拍了拍舒念珺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很好。”说完他又把目光投向静静走着的辞禹,“不管是藏宝图、姜鹤墓,还是这一次的海底墓,辞家庄都不为所动。” 舒念珺闻言也回过头,赞许地看了辞禹一眼。那些“肥肉”,皇族出生长大的朗是承不沾她是理解的,但是以利慾为主江湖中,辞家庄能一直坚守本心,实属难得。 “这是自然。”辞禹毫不掩饰骄傲地回望他们一眼,接受了二人的赞许。 沈惟安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微低下头抿唇笑开了。他们一不问她为什么会龙语,二不问她和黑龙说了什么,三不问有关黑龙的半点问题,他们大概都不由自主的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也许是世间仅剩下的一条真龙,不应该得到人类的骚扰,他们都当今日从未见过黑龙。 她在想自己真是幸运,能结交他们这样心怀赤诚的人。 “我想念诗。”沈惟安心情澎湃地说。 簌簌风声在甬道里迴荡,湿润且寒冷的风穿过甬道吹拂在他们身上,还有海浪击打礁石、渔民辛勤劳作、邻居相互吆喝、孩童玩闹等烟火气息浓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出路就在前面,三个人心情都畅快,闻言只是笑笑。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眼前的风景广阔多彩,阳光明媚海风阵阵,空气清新冷冽。 万物美好。 * 沈惟安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吃!海!鲜! 店家是一位温和的大叔,沈惟安见了他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奔上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大叔!我好想你……” 见了沈惟安的这个举动,朗是承和舒念珺都甚是惊讶,朗是承还愤愤不平地说:“不是吧?!”凭什么他认识她这么久,别说拥抱,连个手都没被他牵过,结果面对一个陌生人,她竟然如此热情。 辞禹倒是一脸平静的,因为他早猜到沈惟安接下来的话是这样的:“……做的海鲜啊!” 这话让朗是承和舒念珺皆无奈一笑,心想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辞禹虽然知道沈惟安对店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看到她眉开眼笑近距离地和店家有说有笑的,不大高兴地走上前,“点完了吗?” 第130页 “点完啦。” “那坐下吧。”辞禹果断拖走沈惟安。 “诶——”沈惟安被拖走的同时,还不忘回过头朝店家挥手,“大叔你快点哦,我超饿的。” “放心。”店家笑眯眯地回答,转身进了厨房。他自然记得这个吃海鲜撑到吐了,还坚持不懈每天来吃的妹子。 辞禹听到沈惟安绵绵软软还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脸色一沉,一手揽过她的腰,把她锁在自己怀里。 她被吓得一怔,试图挣开,语气有点凶:“你干嘛?” 听着这反差极大的语气,辞禹脸色更不好了,他恶狠狠地说:“再动亲你。” 沈惟安立刻双手捂住嘴巴,惊愕地望着他。妈的!简直是个禽兽!禽兽! 辞禹很满意沈惟安瞬间“乖巧”下来的样子,然后低下头用力地亲了一下她又软又嫩的脸蛋。 沈惟安看他的那眼神,简直想一巴掌拍飞他。 有人先动手了,朗是承用力地往辞禹身上扔了双筷子,朝他怒吼道:“辞禹你个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呢你?!” 舒念珺耸了耸肩,无视他们的喧闹,拿出一块布帕,认真地将面前的这张木桌擦了干净。 一顿海鲜宴从白天吃到了黑夜,他们三个原先是不打算吃这么多的,但是看眼前的沈惟安吃的实在太香了,于是也跟着吃了这么多这么久。 沈惟安经过上次撑到吐的教训,这次虽然已经是慢吞吞地吃了,但是吃的实在太多了,她的胃还是普通人的胃,所以吃到最后还是捂着嘴跑了出去。 “诶,她这是——” 辞禹拉住要追上去的朗是承,“没事,吃撑了要去吐而已。” 舒念珺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店家看到沈惟安跑走后也明白了,招唿两个伙计将那桌的狼藉收拾好,再煮了一壶热酒和热茶端上去。 舒念珺跟着店家到里头,说要用热水洗洗脸。辞禹捧着热茶,正要去找沈惟安时,朗是承拉住他的手臂,“千熙宴的时候记得把你的大徒弟知渊带上。” 辞禹蹙着眉看他。 “说来也是巧合,你近来声名鹊起,拓拔家主又知道我去了长物居,引起了对你的兴趣。你的五个徒弟现在在辞家庄,他前去辞家庄拜访时,见到了知渊。” 话说到这里,就不必再说下来。 朗是承放开他的手臂,又道:“虽然不知你这徒弟的往事如何,但我想,他毕竟已经十八岁了,该面对的,你该让他去面对。” 辞禹依旧蹙着眉没说话,默了一晌后,转身往沈惟安走去。 经歷了这么多的生死,朗是承虽然嘴上不说,到底是把辞禹当朋友了,该说的话他已经跟辞禹说了。辞禹走后没多久,舒念珺就回来了,朗是承给自己和她斟满了一杯热酒。 “来。”朗是承举杯向着舒念珺。 舒念珺挑了挑眉,掀开衣摆坐了下来。她拿过桌面上的两个瓷碗,端起酒壶给瓷碗倒满热酒,她豪爽地端起瓷碗,畅快一笑:“来!” 朗是承哈哈大笑,“好!”他放下酒杯,端起瓷碗,“来!” 瓷器相撞在黑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夜无月也无星辰,浩浩乌云布满整片夜空,海浪翻滚如雪堆,阵阵寒风唿啸而过。沈惟安捧着热茶缩了缩身体,辞禹拿出一件厚毡披风给她披上,从她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细密的雪从夜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酒旗在寒风中飘扬,灯罩溢出满满橙黄的柔光,相对而坐的男女你一碗我一碗淋漓尽致地喝着热酒。 夜晚是冷的,他们是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登科后 作者:孟郊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69章 第六十九幕 到了辞家庄的这两日,雪一直下个不停,时大时小,地面铺满了厚厚的雪堆。远空层层叠叠都是铅灰色的云,有的厚重有的浅薄。 沈惟安住的这处小院子,正对着苍翠青松的山,推开门就是满眼的青绿,时而稀松时而细密的雪点缀着青山,意境和韵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沈惟安穿着厚厚的衣服,还裹了一件毛毡斗篷,冷风吹得她的耳朵和指尖都有些红。她双手伸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吐气在面前形成团团白雾,稍稍暖和了一下手掌,她就赶紧捂到耳朵上搓了搓。 辞禹从房里出来时,看到沈惟安正在玩雪。 雪下了两日,木栅栏上早已堆了一层白白的雪,她站在那里捻起一小撮雪放在掌心,然后端起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掌间的那一小撮雪看。 辞禹略感无奈地摇了下头,她总会做一些他不明了的小事。他上走前,双手背到身后,看了看她掌间的那一小撮雪白,又看了看她,略一颔首问道:“看什么?” 沈惟安茫茫然地缓缓抬起头看他,沖他眨了眨眼睛。 “嗯?”她的目光柔软朦胧,就如大雪之下的远山,充满了吸引力,他只这么一眼,便心神一盪,喉咙间发出的声调宛如情人的呢喃。 沈惟安又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想起《猫和老鼠》有一集,汤姆为了抓杰瑞,特地找了本厚且大的书,摊开放在杰瑞的洞口边看边大笑,后来汤姆抓到了杰瑞,却发现杰瑞握着拳头在看什么,于是也好奇地去看,最后汤姆被杰瑞一拳锤了眼睛,杰瑞趁机逃回洞里。 第131页 “哈哈哈哈……”沈惟安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整张嘴都张开了,露出一排皓齿,脸颊微微鼓起,一双水眸弯成月牙,明亮闪烁。 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拳,辞禹抿了抿唇,心里犹如涨潮的海水一下一下覆盖站在海边的脚丫一样酥痒。 以前他没发现自己对她有什么想法时,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哪怕他们曾经衣衫单薄贴合在一起,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如今天冷,她把自己裹得跟一个毛团一样,只露出一张娇俏的脸,现在那张娇俏的脸还冲他笑呵呵的,尽管他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他眉目含情地望着她,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傻笑什么呢?” 沈惟安将手上的雪拍掉了,笑意仍未敛去,“想起以前见过一只猫耍计捉老鼠却被老鼠揍了一顿事情。——诶,你们这的雪,放在手心都不会化的耶。” 这个点该去吃午饭了,故此二人脚步一转,并肩往前走。 听了她的话,辞禹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跟她解释:“这的雪一般很难融化,通常地面上的雪堆太多了,我们就会把雪堆成一个个小山堆,在上面放入一种叫珀盐的颗粒,用火把点燃,利用珀盐的燃烧融化雪。” “哇哦。”沈惟安小小地惊嘆了一下。 “你们那呢?” “我们那啊……”沈惟安说的时候双手伸到身后用手指勾在一起,微微扬起头,几片雪花打着旋飞到眼前,从她细嫩的脸颊滑落下去,“雪还蛮容易化掉的,放在手心会化掉;放上适当的盐,就是那种做菜用的盐,会化掉;有时落在脸颊上,也会化掉……” 也不知是下够了还是被地上谈论如何化雪吓到了,连下两日的雪竟然渐渐停了,一簇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发散出来,把前头的乌云镶了一道金边。 * 午后的阳光浓墨重彩,天边那一块像打翻的颜料晕染开来,打翻的位置色彩浓烈,离得越远越浅淡。就如天上洒了一大片金粉在地面上一样,哪里都是金灿灿的。 辞禹和沈惟安坐在二楼的背阴处,清寒的风轻轻地吹过来,她裹着一床厚毯子窝在垫着棉垫的躺椅上,脚边还有一个正在烧着的炭火炉。 桌面上的红泥小炉跳跃着火光,壶里的水咕噜咕噜作响,辞禹端起水壶,沏好茶后,给沈惟安手边的瓷杯倒满,氤氲的热气飘荡在空气中,几片茶叶在茶水里慢慢舒展开来,缓缓沉入杯底。 茶香四溢,沈惟安端起来暖了暖手,看了眼相比自己可谓衣着单薄的辞禹,重重地嘆了一声,“苍天不公。” 辞禹倏地一笑,吹了吹碧绿的茶面,抿了一口后才道:“要不你也修行试试?” “拒绝。” 桌面上还放着梅花馅的糯米糕,沈惟安捻起一个咬了一口,香软弹牙,好吃得很。这是知渊专门给她做的糕点,自她来了这里之后,他就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 沈惟安很是享受地吃完一个,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上的糖粉。 一旁的辞禹见了,眼神一暗,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惟安端起凉了一些的茶,喝了几口,看着落在木栅栏上的树影斑驳,突然感慨道:“你看知渊,温文儒雅,谦和有礼,举手投足端的是气韵非凡。更重要的是,还这么会做吃的!这孩子真棒!” 辞禹挪开目光,同她一样望向前方的树影斑驳,“我悉心教导出来的,自然好。” 沈惟安啧啧两声,眼睛转了转,微侧过身,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你说以后知渊要是找媳妇儿了,你会是什么反应啊?” 辞禹手一顿,瞟了她一眼,“他还小。” “这不说着以后呢吗?” “得看姑娘能不能过我这关。”辞禹面色稍稍严肃起来。 沈惟安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过不了你这关你就棒打鸳鸯啊?” 辞禹面色沉了沉,抿着唇看她。 沈惟安愣了一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还真会啊哈哈哈……到时候知渊上演一出跟人家姑娘私奔的戏码,不要你了怎么办?” 辞禹啪嗒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掉在桌面上,“知渊是个好孩子。” 沈惟安被辞禹的反应逗的不行,猜到如果问知熙和知景他肯定也是一样的反应,但她不依不饶地继续道:“要是有哪家公子要求娶知歌或知乐呢?” “哼!”这回辞禹真有点生气了,啪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桌面上的物体都震了震,茶水泼了不少出来。 “哈哈哈哈……”沈惟安捧着肚子笑倒在躺椅上,“你这样特别像护鸡崽的老母鸡。” 辞禹毫不客气地怒瞪了她一眼。 站在门边本欲上前和辞禹商讨自己不去这次千熙宴的知渊,将方才二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他微低着头,垂眸轻笑。原先知渊还在担忧辞禹会不会因为拓拔家主的事情,将他送回去,如今眼前二人的那一番对话,让他明白——他已经长大了,有的事情该去面对的就去面对,不要害怕,因为身边有这么多爱自己的人在。 知渊双臂平举,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朝坐在不远处的二人微微俯身弯腰,恭敬地拜了一礼。 第132页 辞禹自然知道知渊是什么时候来的,拓拔家的事情在他带知渊回长物居时便知道了,如今他把知渊养的这样好,除非知渊本人愿意,否则他是不可能把知渊送回去的。 辞禹朝后方撇去一眼,见知渊已经离开了,他又转过头看向还歪在躺椅里笑得正欢的沈惟安,目光沉了沉。 如果有人敢觊觎你,我就杀了他。这么说起来,是该找朗是承交交手了。辞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 夜间月色明朗,稀疏的星辰挂在上空,隐约可见几片薄云飘过。 吃饱喝足的沈惟安坐在前院迴廊的木阶上,随手捻起脚边的一小撮雪,朝指尖的那点雪哈了哈气,哈气的白雾扑在她脸上瞬间消散在晚风中。 沈惟安撇了撇嘴,将指尖的那点雪弹走,还真的融化不了。 辞烨走过来时,就见辞禹在远处和他的五个弟子讲解一个新的阵法,沈惟安则百无聊赖地双手撑着下巴,微仰着头看皎洁的月亮。 辞烨还记得辞禹和她刚到辞家庄时,就让他安排他们同住一间小院,收拾两个挨在一起的房间,然后在他暧昧的眼神下,辞禹直接了当地承认:“她是哥的未来弟媳。” 啧啧,上回还说不一定喜欢人家,这才多久,都变成未来弟媳了。辞烨抿着唇笑了笑,掀开衣摆坐在沈惟安身边,“在这还住得惯吧?” 沈惟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友好地笑了笑,“嗯,五星级一般的享受。” “嗯?”辞烨没听太明白。 “啊……就是……跟天上五颗星星一样,美好的享受。嗯。”沈惟安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事。 辞烨果然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皇城,早些休息。” “当然。” 二人便无话了,皆看着远处教学听讲的几个人。 沈惟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她转头轻声问辞烨:“辞禹在这里生活的也很好啊,而且和身边的人相处也很熟稔,可是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观灵山这么多年?” 辞烨疑惑地看着她,很快就明了:“你想知道?”反正当年之事辞禹早已放下,何况她也是未来弟媳了,告诉她也无妨。 “嗯呢。”沈惟安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 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辞禹八岁那年,父母健在,哥哥初绽光芒。但那时人魔两族早已酝酿着开战,辞烨前去人族商谈事宜。这时有个魔族利用辞禹的善心,佯装受了重伤进了村子,从辞禹那里套了不少话,然后魔族一举血洗了那个村子,父母为了保护他,也死于魔族之手,人魔大战就此开展。 辞烨找到辞禹时,他一个劲地哭,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怪自己没有看清敌人的真面目,才会导致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辞烨费尽心思阻止辞禹的以死谢罪,他那时还这么小,父母已经为了护他而死,当哥哥的自然更要护好他。 战争打了足足十年。两族两败俱伤,各没有讨着好的,但如果硬要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好的,就是二族的旧势力几乎消失殆尽,后生的力量崛起。 即使战争结束了,辞禹仍然难以从内心的罪恶感和愧疚感中走出来,执拗的要长居观灵山,不愿再涉足尘世,以无尽的孤独来赎罪。辞烨久不久便会去看他,后来辞家庄越来越壮大,辞烨还会带自己的手足同僚看他,偶尔住上几天,才将这个几年都不曾开口讲话的人慢慢从孤寂中拉了出来。 后来辞禹偶尔也会出去外头走走,回来之后话也变多了,再后来就陆陆续续带回来五个小徒弟,辞烨在他脸上见到的笑容越来越多,最近这两年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难怪他当时对我敌意这么大呢……”沈惟安伏在臂弯里呢喃了一句。因为担心她又会是一次魔族的诡计,所以才带回去观察,处处提防;但又会担心是他自己的多虑,牵连无辜的人,所以待她也算过得去。 她蓦地想起当初辞禹在周北镇救她上来,和她说长物居为什么叫长物居,意思就是安置所谓无用之人的居所。五个小徒弟都是以各样的理由被人抛弃在尘世中,被他一一带了回来的。现在想来,最初他取这个名字,是用来安置自己的。 “嗯,他对魔族倒没有什么恨意,毕竟当年血洗村子的魔将都被我手刃了。他只是无法放过自己……”辞烨喟嘆了一声,“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沈惟安笑眯眯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哥哥的是比较不容易的。” 辞烨也笑着回望了她一眼。辞禹和她之间如何,他是清楚的。辞禹在小徒弟们面前虽然一直都是温和沉稳的,但毕竟是端着一个长辈的身份,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感受到辞禹难得流露出鲜活热闹的少年气。 是挺不容易,但以后就劳烦未来的弟媳照顾我这个弟弟了。他在心里回了她一句。 “诶,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观灵山?” “我是小仙女啊,当然是从天上咻的一下掉下来的。” “专门来拯救阿禹的?” “哈哈哈哈……” 第70章 幕后花絮 第133页 长物居日常之撕名牌 灼阳的天气晴朗,阳光耀眼。 沈惟安站在大树下伸了一个懒腰,拍了拍坐在木制轮椅上的朗是承的肩膀,“天气这么好,你的腿也需要康健,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朗是承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说来听听。” 这时修炼完毕回到长物居的五个人被沈惟安叫了过来,她朝他们解释了一通规则后,他们都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知乐数了数人数,然后小手掌一拍,“我去找师父过来。” 沈惟安看着知乐跑开的身影,想像着辞禹参加“撕名牌”的场面,妈耶,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知渊去林中拎几只妖怪过来给他们当裁判,沈惟安去指导知熙和知景做比赛要用的衣服——先是做成无袖宽松运动服的样子套在身上,然后在背后用特制的浆煳黏上厚布做成的名牌,名牌上用毛笔写上名字。 沈惟安挥墨写上“小仙女”三个大字,还在周围的空白处画了几朵小花,她笑嘻嘻地拿起属于自己的名牌,“完美。” 当沈惟安要给辞禹套上那件衣服时,辞禹满脸的拒绝,“太丑了,不要。” “拒绝就是怕输。” 辞禹怒瞪了她一眼,一手抢过来自己给自己套上。 沈惟安划了以长物居的方圆五里的范围,知渊找来了四只鸟妖和一只狼妖,鸟妖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在树上,狼妖是凑数的,前院还布置了一个淘汰者的休息区。 只要名牌被撕下即为淘汰,比赛还有一个规则就是——禁用灵力法术。 做好这一切后,开始抽籤,三个人一组,分红蓝绿两队,在手臂上绑上红蓝或绿色的布条,若是红队淘汰了一个,鸟妖就充当广播,通知剩下的人红队淘汰了一个。 抽籤的结果是辞禹、知乐、知熙为红队,沈惟安、知渊、知歌为蓝队,朗是承、知景、狼妖为绿队。三组在粗略画好的地图上分别选了一个位置后,往选好的位置走去,准备好了就举起手,由鸟妖们齐唿一声:“比赛开始。” 山间有一阵阵清风拂过,枝叶轻轻摇晃,闪耀的光斑落在地面上。 沈惟安躲在灌木丛中慢慢移动,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了跑过的朗是承,她激动地揪了片叶子下来,朝着前方低唿:“朗是承。” 朗是承脚步一顿,回过头一看,沈惟安在灌木丛中露出一颗脑袋朝他兴奋地招手。 朗是承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抱着手臂低着头看她,“我们是对敌吧?” “昂。” “那你这么兴奋招唿我过来干嘛?” 沈惟安啧了一声,“我们联手啊,来来来。”她招手示意他过来蹲下。 朗是承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一个健步跨过灌木丛,半蹲下身望着沈惟安。 沈惟安抱着膝盖往他那里挪了几步,“你看啊,你现在还有腿伤,我又是弱女子一个……” 朗是承对沈惟安自称“弱女子”表示了怀疑。 沈惟安坚定的忽略他这个怀疑的眼神,继续道:“如果你我一起合作,先干掉辞禹,这样我们的胜算不就更大了吗?” 朗是承摸了摸下巴,他现在最大的威胁确实是辞禹,沈惟安见他已经动摇了,又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就是以她为诱饵吸引辞禹过来,然后朗是承再从背后撕下他的名牌。 朗是承觉得可行,只是还稍稍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沈惟安撇了撇嘴角,朝他展开双臂,“这样,你我相互拥抱一下,以示我的诚意。” 朗是承想到如果二人相互拥抱,那么名牌就暴露在对方手里了,他果然不清楚沈惟安多狡诈,默了一瞬后,宽心地朝她伸开双臂。 嘶啦—— 还没有等他搂上沈惟安,她就快狠准地撕下他的名牌,在他僵在原地时,拿着他的名牌站起来晃了晃,笑得犹如春光般灿烂,“承让咯。”嘿嘿,玩这个游戏就是除了队友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朗是承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指着她。 “绿队淘汰一个,绿队淘汰一个,绿队淘汰一个。”鸟妖们的叫声迴旋在林间。 比赛继续。 “哎呀。” 辞禹闻声脚步一顿,往声源处走了过去,见到了一手扶在树上皱着眉的沈惟安,他走过去问道:“扭到脚了?” 沈惟安抬头一看是辞禹,顿时心生一计,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唔……可能伤到筋骨了……” 辞禹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有这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哼,你走,不需要你帮忙。”沈惟安别过头不看他。 辞禹知道她这脾气,又想了想以她这缺心眼的,没准真会扭到筋骨。 见他走过来要扶自己,沈惟安一甩手,“不要你扶,你走开。” 辞禹摊开手掌放在她面前,半垂着眸,“一……” 沈惟安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侧过身,扶着他的手,然后佯装脚步不稳地“哎呀”一声往前一扑,辞禹到底没有她这么小人,连忙伸出双臂扶住她的身子。 第134页 沈惟安趁机将手臂伸到他背后,嘶啦—— 辞禹:“……” 沈惟安拿着撕下来的名牌,一下子就蹦开了,站在树荫下叉着腰仰天大笑。她是不小心扭到了,但一点都不严重。 见她这么活蹦乱跳的,辞禹自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被甩了。 “红队淘汰一个,红队淘汰一个,红队淘汰一个。”鸟妖们的叫声迴旋在林间。 走在一起的知乐和知熙面面相觑,二人沉思了一阵后,异口同声道:“是小仙女。” 知熙说:“走,我们去给师父报仇。” 朗是承刚喝完两口茶,就见到辞禹沉着脸走过来,哈哈一笑:“是不是小仙女干的?” 辞禹冷着脸不说话。 朗是承倒了杯茶递过去,“诶,你是怎么被骗的?” 两个人刚交流完被骗的经歷,就听到树林上空有声音迴旋:“蓝队淘汰一个,蓝队淘汰一个,蓝队淘汰一个。”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沈惟安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朗是承先是一愣,然后拍桌狂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沈惟安瞪了他一眼。 辞禹拿起一个果子,正要咬上一口,就被沈惟安夺走了,她坐在一旁,愤愤地咬了一口。 辞禹看了她一眼,心情很好,没有跟她计较,自己又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朗是承笑够了,喘了喘气,问道:“你怎么被淘汰的?” “哎……”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当时她一下子干掉两个大佬,膨胀了,很是雀跃地走在林间寻找下一个目标。走了好一阵见到躲在树下背对着她的知乐,她就觉得机会来了,蹑手蹑脚地走上前。 由于知乐还是个小娃娃,所以她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被躲在附近的知熙冲上来撕下了名牌,实打实的上演了一处“螳螂捕婵,黄雀在后”的戏码。 朗是承听完很是解气地说:“有句话叫什么……”他端起茶杯,“唔……天道好轮迴,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沈惟安一个吃完的果核就这样丢了过去,朗是承一偏头躲开了,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大懒腰,头仰在椅背上,斑驳的光落在她白腻的脸上,莹莹泛光,“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朗是承闻言略一颔首,真拿出了一壶清甜的青梅酒,给他们二人斟上,三个人坐在树荫底下,同举杯,杯盏相撞一声脆响。 光影摇晃,树叶簌簌作响。 光阴多妩媚。 作者有话要说: 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宋代·周邦彦《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晚点还有一更哦~) 第71章 幕后花絮 长物居日常之五子棋 今日的天气也很好,因为有些热,沈惟安将头髮用一个木簪悉数挽了起来。 热气绵延,辞禹难得准许小徒弟们今日可以不用修炼。 后院种的几棵大树繁茂的树叶靠在一起,树荫绵延,他们都在树底下玩。 知渊和朗是承在下棋,知熙他们在地面画了一个阵法,看谁先走出去。 沈惟安拿起一把老人家用的大蒲扇,一边走在迴廊里,一边给自己扇风。她路过辞禹的书房时,见他在书架前翻书,瞄到他放在桌面上的那碗冰镇酸梅汤还在冒着冷气。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端起碗来就跑了。辞禹抬头看了眼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碗冰镇酸梅汤被端走了,气得握着书打在手心上。 沈惟安喝着酸梅汤来到后院,走到朗是承那时,一碗酸梅汤已经见了底,她掖了掖嘴角,放下碗,“听说过五子棋没?” 刚结束完一局的朗是承和知渊抬头纷纷抬头看了她一眼,皆摇了摇头。 沈惟安眼神示意朗是承起来,然后自己坐了下去,捻起一颗黑子,巧笑倩兮地对知渊说:“我来教你们玩呀。” 这软绵的声音一出来,朗是承和知渊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规则讲完后,他们都觉得很简单,沈惟安笑笑不说话,一局过后,知渊很快就输了。 知渊懊恼地嘆了一声,沈惟安对他说:“输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你说。” 沈惟安扫了眼不远处在玩的知熙四人,然后对知渊说:“来来来,你先跟我去书房。” 长物居的书房分为辞禹的私人书房,和他们几个人公用的书房,沈惟安这里说的是去公用的书房。 知熙见知渊跟着沈惟安离开了,又见朗是承一个人在那里琢磨棋子,恰好他们也结束了,知景又是第一个走出阵法的。 四个人走到朗是承身边,看了看棋面上奇怪的棋局,朗是承跟他们说了说这是什么,要怎么玩。 等朗是承和他们都下过两轮后,知渊和沈惟安终于回来了。 朗是承正要问二人做什么离开了这么久,结果看到了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知渊,话到嘴边始终问不出去。朗是承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看到知渊这么没有精神。 何止朗是承惊讶,更惊讶的是知熙他们四人,在他们印象中的大师兄,从来没有这么垂头丧气过。 第135页 朗是承又看了看走在前头神采飞扬的沈惟安,尽管知道事情绝非如此,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某些旖旎的画面想去…… 沈惟安见朗是承这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所以她拍了一下他的头,“去去去,想什么呢?”说着又推了推坐在位置上的知熙,“来,我跟他玩。” 知熙站了起来,朗是承摸着下巴看沈惟安,“你说的惩罚……” 还不待他说完,知渊沉痛地捂脸,率先开口:“朗先生千万不要输。” 朗是承一惊,怔怔地望向笑嘻嘻的沈惟安,“你……你对这孩子做了什么?” “你输了不就知道了。”沈惟安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由于知渊的提醒,朗是承在这一局上很是小心。虽然如此,一盏茶后他还是输了。 沈惟安嘿嘿一笑,笑得众人一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知渊,拿出来吧。” 知渊悲痛地嘆了一声,掏出一张纸,递给朗是承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朗是承惊呆了,又听沈惟安说:“你知道把上头写的字念出来就好了。”因为沈惟安虽然看得懂这边的字,但她不会写,所以抓了知渊过去写,写的过程中知渊都要哭了。 不就是读上面的字,还能怎么的?朗是承也不解知渊为何是这样的反应,端起纸张看着字就念:“我是总裁,我的名字叫做刘二狗,——这什么鬼名字,还有总裁是什么?” 知渊已经捂着脸别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 沈惟安笑得双肩微颤,忍着爆发的笑意回道:“就是,富商,很富很富的那种富商的自称。快往下念。” 朗是承撇了撇嘴,接着往下念:“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暖床的工具,谁都不配……”他念到这里,已经觉得很不对了,然后迅速扫了眼纸上的全部内容,面色那叫一个沉痛。 他终于明白过来知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了,这孩子还要一笔一划地写,难怪这纸上的字迹都不如往日刚毅。 “真,真的要念完?”朗是承试图挣扎一下。 沈惟安用食指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愿赌服输,念完它。” 于是朗是承颤抖着声音念完了—— 我是总裁,我的名字叫做刘二狗。 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暖床的工具,谁都不配怀上我的孩子。 我对任何倾慕都不屑一顾,却周旋在各色女人之间。 可是,那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太平凡了,但她太坚强了。 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一触即溃。 这个可恶的女人!该死! 她这是在玩火! 王翠花,你是我的!要逃?想都别想! 沈惟安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其余的人除了知渊都忍不住捂住嘴笑,朗是承一把扔开那张纸,往边上跑了几步,停下来勐地搓自己的手臂。 围棋和五子棋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围棋上的一切攻略对于五子棋来说,几乎都是无效的,而沈惟安在现代时因为不想学围棋,专门在五子棋上下功夫,掌握多项技术,几乎完败身边的人。 “来,知歌跟我来。” “好。”知歌捋起袖子坐了下来。 半盏茶后知歌惨败。 知渊痛心疾首地拿出另一张纸,沉重地摸了摸知歌的头,然后再次别开眼不忍看。 知歌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沈惟安,“我还是个孩子……你忍心吗?” 沈惟安憋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太忍心了。快念。” 于是知歌面色沉痛地念完了—— 他,坐拥三千佳丽,却因为爱上了我,一夜之间遣散后宫。 他,家财万贯,只因爱上了我,甘愿为我散尽家财。 他,有鬼医之称号,本该是全天下人的希望,只因爱上了我,负尽天下人。 而我,一个美艷娇柔、德才兼备、心地善良、活泼可爱、掌握天下人命运的女子,面对他们狂热的爱慕,该何去何从?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惟安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 这下周围的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想到自己如果输了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念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知熙迈步上前,“我来!” 日光渐渐倾斜,几个人轮了几轮,每个人都念了几遍纸上的词,依旧没赢过快笑到背过气去的沈惟安。 最终朗是承一拍桌面,“辞禹也是下棋了得,有本事找他来一局?” 沈惟安一扬眉,一抬手,“知渊。” “好的。”知渊立刻离开了。 等辞禹过来后,闲闲然地坐在沈惟安的对面,“正好,酸梅汤的事跟你算算。” 沈惟安豪迈地捋了捋被薄汗打湿的额前碎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口气倒是不小嘛。” “哼,那是,本仙女乃街头五子棋小霸王,还未试过输是何滋味呢。”她说着鼻孔都快怼上天了。 辞禹冷嗤一声,不回话。 第136页 沈惟安下了一子后,问周围的吃瓜群众,“你们希望谁赢?” 他们看了看沈惟安,又看了看辞禹,思考着沈惟安毕竟是今日才赢的,而辞禹赢了他们好久好久……于是齐齐倒戈站在沈惟安身后。 沈惟安一扬眉,“哟,众望所归啊。” 辞禹不搭理她,自顾自地下棋。 虽然五子棋和围棋完全不同,但是辞禹心思缜密,愣是没输。 第一局二人平手。 沈惟安唿出一口气,“可以啊。” 辞禹喝了一口茶,“自然。” 第二局二人平手。 气氛开始紧张了起来。 沈惟安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重重地唿出一口气,“再来。” 气氛被带了起来,朗是承捏了捏沈惟安的肩膀,其他人在给她加油鼓劲。 这一局下了很久,快一炷香的时间。 沈惟安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汇集成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部轮廓滑了下去,辞禹额角也出了薄汗,他也紧张了起来。 嗒——嗒——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 就在众人都以为又要平局时,沈惟安发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右斜四子,她把手中的那枚棋子落下去,恰好成了五子。 那一刻,沈惟安就如同刘翔跨过最后一道栏,沖向终点的红线一样,内心响起了这样的音乐——we are the 插mpions~ we are the 插mpions~no time for losers~ “啊——”沈惟安激动地双手握拳直跺脚。 等他们都看清后,辞禹脸色一沉,轻嘆了一声,没想到最终还是输了。 除了辞禹外,剩下的人都欢腾了起来。 沈惟安站起来享受他们对她的称赞,一手扯下挽住头髮的木簪,一头柔顺黑亮的长髮倾泻而来,她握住木簪的一头,当做话筒一样有模有样地说:“谢谢,谢谢大家,我今天能得到这样的成功,首先要感谢我自己不懈的努力,其次感谢各位方才的陪练,最后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 他们哈哈大笑。 辞禹半眯着眼,捏在指尖的棋子敲了敲桌面。 那时他隐约知道,自己输掉的,不止是一局五子棋。 作者有话要说: 惩罚的两段话均来自网络,然后我稍微改动了几个词。 辞禹当然不是现在喜欢安安的啦,还要再往前哦。 山竹来袭,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断电。 如果明天断更,各位谅解哦~ 第72章 幕后花絮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 他们启程去东誉山参加千熙宴时,清晨清冽的寒风吹起轿子窗前的稍厚的轿帘,簌簌的雪花打着旋飞进暖烘烘的轿子里。 轿子中间放置的雕花铁炉正烧着炭火,炉子下面铺着厚厚的白毛地毯,沈惟安身上也裹着一床厚厚的白毛毯子,窝在榻上。 原先还迷迷煳煳的人,被冷风一吹,摊着手掌搓了搓脸后,清醒了不少。她索性捲起帘子,任唿啸的寒风裹夹着白雪吹进来,黑色的长髮铺陈在她身上白毛毯子上,时不时扬起来几缕。 坐在对面的辞禹对她这个举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施了点法术让轿子里面变得更暖了。 辞家庄用的是独角兽拉轿子,他们现在半空中,望眼过去都是层层叠叠的白。 沈惟安把一只手伸到窗外感受沁凉的雪滑过皮肤,看着眼前细密的雪,闻着冷冽的空气,想起了一首歌,就这么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辞禹两手撑在膝盖上,听着她唱的这首曲子,蓦地回忆起一件颇为久远且被他忘了许久的事情。 那时还是明春,他们刚从大瀑布里的墓穴出来没多久。 阳光熙暖,沈惟安换上了另外一件淡青色的衣裙,一串脚链在细白的脚踝上铃铃作响。 即便到了正午,阳光也不晒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踩着长物居外长到膝盖的草,蹦蹦跳跳地越跑越远。 跟在她身后的辞禹初时还在怀疑她这是不是要给什么人送信,后来发现她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跑,不一会儿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沈惟安跑累了背靠在一个大树上,微弯下腰喘气,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靠!怎么哪都一样啊?” 辞禹很不耐烦地嘆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下来,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因为你够蠢。” 沈惟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望去看清是谁后,朝他白了一眼,“是你啊大猪蹄子。” 辞禹冷嗤一声,走到她面前,“跟我回去。”说完就转过身抬脚往前走。 沈惟安甩着手臂跟上去,“诶诶,你们这有没有集市啊?” “有。”辞禹想她莫非是要在邕虞城和谁交换信息? “带我去吧。” “做什么?” “去青楼啊。” 辞禹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她,看来要找的人在青楼? 沈惟安依旧笑眯眯。 凡穿越者必去青楼的定律,沈惟安也不打算免俗,当二人抵达邕虞城站在城中最大的一座青楼前,她以这样的理由撺掇辞禹跟她一起去:“你就说你是去卖我的,让我上台表演一个看看值多少钱。” 第137页 “嗯?”辞禹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想岔了? 沈惟安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髮,“自然是去出风头的。” 辞禹很是佩服她居然能想到这样的理由去出风头…… 青楼的老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俊朗飘逸的辞禹,又细细打量了站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的沈惟安,饶是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没明白过这二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再次看向辞禹,“公子您刚才说的……” 辞禹已经懒得废话了,直接掏出一锭金子抛给她。她惊喜地接过沉甸甸的金子,管他是什么事呢,有钱好说话。 所以她一扬手中的丝绸手绢,娇声道:“来人啊,准备准备。” 纷纷攘攘的高楼里,丝竹靡靡,杯盏相碰,娇声软语。 辞禹皱着眉,沉着一张脸,在小厮的带领下走上二楼观望台,挥手拒绝小厮说要带美人相陪的提议。 小厮很识趣地给辞禹倒了一杯酒后就退下了,空气中飘荡的胭脂水粉味,让辞禹皱了皱鼻子,又抬手摸了摸鼻子。 二楼坐着的不是有钱子弟,就是达官贵人。坐在辞禹斜对面的刘公子是这间青楼的常客,这会儿二楼多了个新面孔,不由得瞟了两眼。 刘公子身边的小僕很懂眼色,见之俯下身在刘公子的耳边说:“听说那位公子是来卖一个女子的。” 刘公子冷嗤一声,别开了眼,饮尽手中的那杯酒,毫不掩饰鄙视之情道:“没出息的男人才卖女人。” 辞禹听的一清二楚,捏在手中的酒杯咔吱裂成了好几瓣,酒水全洒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紧紧地盯着正在布置的高台,拿过桌上放着的布帕狠狠地给自己抹手,心里盘算着这笔帐待会要怎么让某个不知死活的傢伙还。 高台清空了,只放了一张梨花木椅。沈惟安用一条青色的髮带挽起一半的头髮,化了点淡妆,抱着琵琶,笑靥如花地走上台。 台下的人见了一身素雅的沈惟安上台,皆眼前一亮,新鲜的很,鼓着手掌欢唿。 沈惟安走到梨花木椅规规矩矩地坐下,眉目流转,顾盼生辉,双手放在琴弦上,勾出一个婉转的弦音后,全场寂静了下来。 彼时她一人抱着琵琶端坐在偌大的高台上,辞禹曾几次被她的魔音伤害过,这次本以为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想到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嘲笑她的理由,阴沉的脸色稍霁,抱起手臂饶有趣味地看了起来。 沈惟安把手指在琴弦上放好,微抬起头看到了一副期待看她出糗的辞禹,她心里哼了一声,陶陶然地朝他笑,誓要让他打脸一番。 等着某人丢尽脸皮的辞禹却没想到,当台上的歌声伴着弦音一同响起时,会是如此的空灵婉转,缥缈多情——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再得 台下泱泱多少人,她只看着他。 他也只看着她,面上依然一脸平静,只是皮肉下的那颗心脏却勐烈地跳动着。 一曲尽了,满堂喝彩。 等辞禹回过神来时,台上已经换了一个节目,人已经不知道熘到哪里去了。 辞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才走了两步,老鸨满面春风地拦住他前进的路,“公子,我是来和您谈价钱的。这姑娘是个绝色,您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辞禹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人呢?” “到后院去了。” 辞禹捏着手指绕过老鸨快步往前,老鸨愣了一下才转过身追上去,“诶诶,公子,您看这……” “不卖。”辞禹头也不回的。 “不是,价钱好商量啊。——诶公子。” 辞禹脚步迈的大,老鸨很快就追不上了,楼里人潮涌动,已经瞧不见人了,她很是惋惜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这时刘公子摇着摺扇出现在她身后,“鸨母,刚才在台上弹琵琶的那位姑娘呢?” 老鸨堆着满脸的笑回过身,“刘公子啊,她已经走了。” 刘公子蹙着眉收了摺扇敲在手心上,“走了?她不是……” 说到了这里老鸨就重重地嘆了一声,“那位公子又反悔了。” 刘公子冷哼一声,认定那姑娘就是被带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忙问道:“往哪走了?” 刘公子素来爱在青楼里听听曲,看看舞,要是遇上哪个看对眼的,就替人赎身带回府纳为小妾了,所以这一次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辞禹很快就找到了沈惟安,她坐在那里吃豆花。辞禹气腾腾地走上前,掀开衣摆坐下,对她怒目而视。 沈惟安抬眼看了下来人,将手边的一碗豆花推了过去,笑眯眯地问:“吃豆花不?” 辞禹依然瞪着她。 沈惟安拍了一下大腿,“你也觉得吃豆花放砂糖很奇怪对不对?” “……”辞禹蹙了下眉,继而看到她那碗吃了大半的豆花上面放的是金桔蜜。 沈惟安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将自己在路上买的几罐甜酱推出来,先是舀了一勺金桔蜜放在他面前的那碗豆花上,然后拿了另一个干净的勺子递过去,“不好吃算我输。” 第138页 辞禹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过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沈惟安果然看到他眼前一亮。 她又依次给他放了桂花蜜、桃子酱、红浆果酱,吃到最后几种甜酱混在一起,浓香甜口。 沈惟安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吃的?” 辞禹吃完最后一口,轻咳一声,绷着一张脸,“还行。” “嘁。”真会装。 沈惟安瞟了他一眼,很快就扬起手臂,高声唿道:“老闆,再来两碗。” 他们就这样吃了四碗,买的甜酱全部见了底,辞禹也忘了要找她算帐的这码事。 走的时候沈惟安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辞禹很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往边上挪开了一步。 沈惟安看到了,眯着眼笑了一下,扑上去两手抱紧他的手臂,故意地打了个响嗝。 辞禹气得想一巴掌拍飞她。 恰好就被追上来的刘公子看到了这一幕,简直就是女子不愿离开男子,而男子却一脸不耐看上去要动手打她!刘公子英雄救美的想法在心中熊熊燃烧,带着一众小厮快步上前堵着二人的前路。 “姑娘,跟我走吧。”刘公子凛然开口,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的一张脸,顿时不解了,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辞禹发现是之前说自己的那个人,勐地甩开抱着自己手臂的双手,脸色更加阴沉了,立刻想起要找她算帐的事。 沈惟安收敛了不少笑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那个男人居然要卖你。”刘公子有点激动地用扇子指了指面色阴沉的辞禹,“你不如跟了我,我比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好多了。” 辞禹气到青筋暴起。 沈惟安噗嗤一笑,无视身边的人眼神如刀地瞪着他,轻轻柔柔地笑着挽上他的手臂,“公子误会了,这不过是我俩的情趣。” 刘公子一怔,“情……情趣?” “昂。” “这怎么可能?这……” “公子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 “开什么玩笑,在下府邸里可是有几位小妾的。” “我说的谈恋爱可不是这个。” “不是?” 沈惟安上前抢过他的摺扇,随手合上,“我说的谈恋爱是这样的。” 她先用扇端点了点刘公子的胸口,“是突然变乱的心跳。”手腕一转扇端指向他的嘴,“是欲语还休的爱意。”接着指向他的眼睛,“是温柔似水的眉眼。”再指了指他的额头,“是挥散不去的思念。” “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最后她握着扇柄敲了敲手心,“这些,公子可有过?” 刘公子被她哽的说不出话来。 趁着刘公子怔忡之际,沈惟安把手中的扇子一扔,连忙抓起辞禹的手跑进人潮中。 辞禹就这么被拉着跑进涌动的人潮中,面前的人跑的一头黑髮肆意飘扬,发尾甚至扫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阵温和的清香,又酥又痒。 最后二人停在了一座小庙的一棵姻缘树下,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挂满了飘动的红布条。 沈惟安喘了喘气,拍了两下手掌后双手合十,微低着头,额头抵在指尖,合上双眼,说:“天天好心情。” 轻薄的暮光铺满大地,铺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辞禹就这样看着,难得没有反驳她在姻缘树下居然说这么不搭边的话。 ……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再得 一曲终了,辞禹也从回忆里抽了出来。 终是冷了些,沈惟安放下了厚帘子,风雪都被关在帘外,她把冻得发红的手缩回到毯子里暖着。 辞禹坐在那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很多很多的故事和温柔,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裹了一阵,沈惟安又觉得有点热,松了松方才裹紧的毯子,突然瞥见窗边搭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微仰着头看手的主人。 辞禹在她抬头的那一刻,伸手捂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沈惟安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就要推开。 辞禹抓住她的手,顺势坐在她旁边,一手将她抱紧在怀里,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承受他越吻越深的热烈。 佳人难再得。 所以他要好好疼惜与爱护。 作者有话要说: 词出自李延年。唱的版本推荐章子怡在《十里埋伏》唱的那版,很贊。 第73章 第七十幕 各大道派陆陆续续来到了东誉山,东誉山的简明阁住着皇家家眷,四周将士暗卫一重又一重,戒备森严。 朗是承前去西阁找沈惟安时,她正和辞禹抢盘里的最后一块烤翅。 因为千熙宴,所以皇家派了不少御厨过来,为各位宴客准备吃食,御厨们做的口味沈惟安和辞禹都很喜欢,所以二人每餐都抢。五个小徒弟,没眼看二人的幼稚行为,每回一吃饱就离开了。 那块烤翅最后被辞禹抢到了,沈惟安十分哀怨地咬着筷子看他一口一口把烤翅吃掉。 朗是承轻嘆一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辞禹你是不是男人,连块烤翅都要跟女人抢。丢人!”说完他又给沈惟安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声音放缓,“你要还想吃,我让人给你做。” 第139页 朗是承在他们到的第一天就来找过,那时他二人不知道闹什么别扭,沈惟安对辞禹拳打脚踢,辞禹丝毫不在意,甚至展开双臂让她打得更尽兴。 见朗是承过来打招唿,沈惟安才稍稍停下了,但仍狠狠地瞪了辞禹一眼,又踹了他一脚。朗是承还没有来得及说其他的话,辞禹就提起之前要过招的事情。 朗是承喜闻乐见,忙不迭地说好。 沈惟安在一边愤愤地指着辞禹,对朗是承说:“不要手下留情,打死他!” 朗是承挑了挑眉,望向辞禹,发现他淡淡地瞥了眼沈惟安后,又淡淡地看向自己,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请。” 那一战,朗是承输得有点惨。因为他身上还有伤,之前在长物居又是辞禹在治疗他的伤,所以辞禹对他的伤势比较了解。但辞禹身上的伤隐藏的很好,跟个没事人一样。朗是承原以为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没有想到辞禹这么小人,专门挑他的伤势部分打,再加上辞禹有不少招式都是自创的,他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该如何解。 所以那之后朗是承就憋了一口气,见着辞禹就想法设法地膈应他。 沈惟安接过茶,心情不悦地喝了两口。 辞禹没有理会朗是承的讽刺,轻描淡写地咬下最后一块肉,“你懂什么。”说完他就摊开沾了油的两只手摆在沈惟安面前,“帮个忙。” 沈惟安白了他一眼,“你后边不就有布帕吗?” 这时舒念珺也进来了,“咦,都在呢。” “念珺,你怎么来了?”朗是承给她倒了一杯茶。 舒念珺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雪,掀开衣摆坐了下来,“有件事需要和你们说一说。” 辞禹完全没有把注意力从沈惟安的身上挪开,“昨晚是谁带你上屋顶看雪的?” 沈惟安怒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从后边拿过一方干净的布帕,倒了些茶水浸湿布帕,然后给他擦手。 朗是承啧了一声,不满地看着辞禹,“你有完没完,擦手还要别人帮你?” 辞禹微抬下颌,“我乐意。” 舒念珺一口茶水含在嘴里,过了好一阵才勉强咽下去,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刺激。 朗是承嘁了一声,又问舒念珺什么事。 舒念珺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哦对,甘家兄妹盯上你了。”她望向沈惟安。 沈惟安帮辞禹擦完手后,愤愤地往桌上扔布帕,闻言愣愣地抬头看向舒念珺,“我?” 席间三道目光齐刷刷望向她,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你们还记得姜鹤墓的事吧,当时甘陵霖也派了圣灵城的人守在外面,他们看到你们出来了。而你,”舒念珺定定地看着沈惟安,“你一个先前被我掳去,也不过二十年修为,但最后出来伤势最轻的却是你。再者……”她挪开目光,手指敲了敲桌面,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我们都查到了藏宝图事件中,你是和辞禹一起进去一起出来的,所以……” 沈惟安重重地嘆了一声,单手撑着脑袋,“像我这样倾国倾城绝世无双无人能敌的超级美少女,生活是比较不平凡的了。” 原先较为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朗是承笑呵呵的,“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自夸的。” 辞禹不说话,他早就见识过了。 看她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查过她的事情,舒念珺脸上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最快今晚最迟后天,他们肯定会邀约你。你到时怎么办?” 这时辞禹率先开口了:“有我陪着。” 舒念珺抿了下唇,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一次刺激。 “我也去。”朗是承说。 舒念珺轻飘飘地瞟了朗是承一眼,自那回在海底墓看到辞禹给沈惟安造了一场雪景后,她就决定试着放弃喜欢朗是承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做的真对,朗是承在感情方面,真是一窍不通。 沈惟安轻蹙着眉,拿着杯子轻敲了几下桌面,突然眼前一亮,立刻坐正,“我有办法能知道圣灵城和魔族有没有关系,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不过需要你们先给我练练手。” 三个人疑惑地望着她。 沈惟安十指伸开放在面前,做出哗啦啦出场般的手势,神秘一笑:“催眠大法。” 如果体内的姜鹤之力没有在海底墓被唤醒一点,沈惟安是不会冒这个险的,现在有就不一样了。所以她要先用眼前这三个高手试一试,若是成功,她就是一个人赴宴也没在怕的。 练手结束后,沈惟安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举起两只茶杯轻轻撞了几下,三个人都回过神来,很快他们都发现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舒念珺看了看自己,惊嘆道:“我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惟安沖她扬了扬眉。 在其他人说话之际,辞禹感受手掌间有点奇怪,摊开手掌低头一看,掌间画了一个很丑的乌龟,墨水在掌间稍微晕染开了。 果然如舒念珺所料,晚饭过后请柬就送上门了,约的是明日一早。 舒念珺和沈惟安说:“明日我们会守在不远处,一有情况……” 第140页 沈惟安撩了下头髮,“放心。你们先回去吧。” 舒念珺和朗是承起身告辞了,沈惟安和辞禹站起来送他们出去,期间辞禹和朗是承说着有关千熙宴的事情,沈惟安拉着舒念珺走在后头,特地和前面的二人拉开了距离。 “我都知道了。”沈惟安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知道什么?”舒念珺不解。 “我这人比较八卦,趁着催眠时套了某位怀春少女的话。” “你……!”舒念珺立刻瞪大眼睛。 沈惟安不以为意地挑起自己的一缕头髮卷在手指上玩,“谁让你查我来着?” 舒念珺握了握拳,没想到她耿耿于怀,最后还倒打一耙。 “有的人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你不说不表达出来,他永远都不知道。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试着破罐子破摔一次?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人就是要勇敢去爱呀。” 很多年以后,舒念珺仍记得今晚的细节,屋檐下橙红色的烛光透过纸灯晕染在黑夜里,大雪纷飞,寒风萧瑟。眼前的人一头黑髮被吹起,有几缕在寒风中打了转,头顶沾满了雪片。她裹着一件厚厚的白斗篷,神情一如往常的慵懒妩媚,说出来的话却如幽海中的明灯,突然给了自己一个方向,甚至连后来的日子都过得更为洒脱痛快。 ——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人就是要勇敢去爱呀。 * 辞禹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越下越大的雪,手指尖蓝光亮起,很快他就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裹着被子坐起来,骂了一句“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冷”。他还听到她裹着被子跑到炉子面前拿铁条挑了挑炭火,于是他指尖的蓝光越发的明亮。 沈惟安实在冷得受不了了,裹着厚厚的被子推开门,唿唿冷风夹着细密的雪片卷过来,冻得她眯了眯眼,“这么大的雪,难怪这么冷。”走了两步她又疑惑,“明明烧着炭火,为什么屋里比外头还要冷一点?” 她发现隔壁辞禹的厢房还亮着暖黄色的灯,于是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正要说今天好冷啊,结果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喊出声:“靠!为什么你这里这么暖?!” 辞禹随意披着一件长衫,站在圆筒灯笼旁翻书,闻言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我这一直这么暖。” 冻得牙齿打颤的沈惟安没有体会到他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深意,随意一瞥,瞥见他的床都泛着淡淡的暖光,不由得往他的床走过去。 辞禹见了她这举动,将手中拿反的书合上,随意放在一旁,一扬手,木门合上,他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作甚?莫非你想一夜情?” 沈惟安没有搭理他,只感到床边铺面而来的暖意,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床上摸了摸,暖的。 “为什么你的床是暖的?”跟电热毯一样。 辞禹抱着手臂挑眉看她。 沈惟安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他可是修仙世界里高深莫测的修道者,之前能让她的衣服保持一天的凉爽,自然能让床发热。 “我要在你这里睡。” “真要一夜情?” “我呸!想得美!”沈惟安抱着被子滚上床,背对着他团巴团巴把自己裹成一条虫蛹。 “裹这么紧干什么,不怕窒息?” 沈惟安把整张脸埋进暖烘烘的被窝里。 辞禹看着只有一头柔顺的长髮披散在外面的人,忍不住撇过头抿唇一笑了。 他转过身,一抬手床边的灯全熄灭了,他记得她睡觉不喜欢亮灯。他绕过屏风,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专心处理几件辞家庄的要事。 夜渐渐深了,他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熄了厢房里所有的灯,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月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他把身上搭着的长衫挂好,掀开床幔,俯身去看床上的人,她已经睡熟了,翻了一个身,面朝着他露出半张脸,裹紧的被窝稍微松开了一些。 他抿着唇缓缓地笑了一下,一双眉眼温柔似水,他躺到床上,挪到她身边掀开她压在身下的被子,躺了进去。 睡着的人丝毫没有受到这动静的影响,依旧睡得很香。 他双臂一揽,将又软又暖的人拥进怀里,团巴团巴地抱紧了。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上,他低头闻了一下,唔,还很香。 睡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挪了挪身子,抬起睡熟的人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又香又软,还很甜。这下他的心才如热茶倒进茶杯里,一下子就要溢满出来。 屋外寒雪漫天,屋内满室柔暖。 第74章 第七十一幕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去赴甘陵琅的宴,辞禹站在床边揉了揉沈惟安的脸,“别睡了。” 沈惟安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哪里肯起来,嘤咛了一声,打掉他的手,重新缩回被窝里。 辞禹蹙了蹙眉,俯下身把又裹成一团的人带着被子抱上,在她耳边威胁道:“再不起来就睡了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垂上,旖旎暧昧的话传过来,沈惟安立刻一个激灵抱着被子一滚,急急忙忙坐起来。 辞禹慢慢直起腰,面容冷漠地俯视她抱紧被子,那双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迷濛水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想起今天要干嘛了吗?” 第141页 沈惟安乖乖地点点头。 “还睡吗?” 沈惟安立刻松开被子滑下床,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她直接赤着脚踩上去,跑到放在一边的水盆洗漱。 辞禹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寒冷的风吹拂过来,将他心中腾升起的燥意吹散了不少。 他咬着牙愤愤将双手搭在木栅栏上,该死,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要被我侵犯的样子? * 甘陵琅见沈惟安一个人前来赴宴也不意外,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茶楼二楼上坐着辞禹,他对面也坐了人,只是竹帘半放,看不清是什么人。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笑眯眯的沈惟安,文质彬彬地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您客气了。”沈惟安沖他略一颔首。 二人走进阁楼,甘陵琅带着她到二楼,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因为会面之事,这二楼被圣灵城包了下来,偌大的二楼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 沈惟安微侧过头,举目是绿树青山,树枝在风中摇晃,远空灰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沈惟安感觉不到风吹过来的冷意,也听不到楼下的喧闹声,稍微歪着头问:“结界?” 甘陵琅笑容温和,红泥炉上的水已经煮沸了,他端起来开始沏茶,“在下不喜喧闹,姑娘呢?”低醇的声音伴着哗哗的水声在室内瀰漫开来。 沈惟安耸了耸鼻子,嗅着空气中清冽的茶香,眉目含笑:“自然是安静些好。”这样才更好催眠。 桌面上摆放着数碟小食,沈惟安扫了一眼,最后在果盘里一个拿过洗净的浆果。 甘陵琅笑容不变,倒好一杯热茶用茶夹夹到沈惟安面前,“如此甚好。” 沈惟安看了轻轻晃荡的碧绿色茶面,一手拿着浆果,一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不知阁下邀请我所为何事?” 甘陵琅双手搭在膝盖上,“你会来这就说明知道我的意图。” 沈惟安挑了挑眉,咔吱一声咬了一口浆果,香甜的果汁在嘴里迸发,“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答应邀约?” “这果子不错。”沈惟安扬了扬手中咬了几口的果子。 “落针果。姑娘若喜欢,届时带回去一些。” “好啊。”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一阵,茶水喝了两轮,甘陵琅瞧见她的左手一直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沈惟安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敲击桌面的动作骤然一停,手腕一转端起了茶杯,“习惯性动作。阁下观察的真仔细。” 甘陵琅轻轻一笑,“这些都是这里出名的小食,姑娘尝尝?” “好啊。”沈惟安嗒的一声放下茶杯。 另一处茶楼上。 “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去?”朗是承微倾过身,定定地看着辞禹。 辞禹面色平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不要小看她。” 朗是承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舒念珺看了眼辞禹,又看了眼朗是承,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的竹帘被掀起,一道雀跃的女声响了起来:“everyboby put you hands up!” 朗是承:“……” 舒念珺:“……” 辞禹依旧一脸平静地喝完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 沈惟安摆着手笑了笑,“咳咳,忘了你们听不懂了。诶,不说这个,该打听的消息我都知道了。” 沈惟安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 包厢的竹帘悉数放下,朗是承手指一弹,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 “圣灵城和魔族果然有交易。魔族查到藏宝图的事,但是不知道哪个位置才是正确的,于是他们就制作了不少藏宝图,一是让正道的人替他们去找,最后来个渔翁之利;二是圣灵城能藉此削弱不少道派力量。” “上回甘陵霖说找天命如意也是假的,他们丢的是魔族给的魔丹。那种魔丹能让人的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不过服用魔丹的风险很高,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最后爆体而亡。” 这番话一出,在座的各位就都明了了。 舒念珺握了握拳,“圣灵城果然在干这种勾当!” 朗是承捻了捻手指,“可惜没法找到证据,不然……” “对了,”沈惟安又想起一事,“千熙宴的时候魔族的兵将一定会来,而且好像还有什么厉害的武器。他很警惕,催眠到这里我只能赶紧结束,若是被发现就完了。” 而另一边的阁楼。 甘陵琅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望见对面茶楼的某个位置的竹帘已经悉数被放下,甘陵霖走上前询问:“哥,情况怎么样?” “这场谈话进行了多久?”甘陵琅不答反问。 甘陵霖咬了咬唇,还是回答道:“一个时辰。” 他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往前踱了几步,望向开始下雪的远空。在他的印象里,远没有一个时辰这么长。 甘陵霖快步走上前,有点着急,“哥?” 甘陵琅终于看向妹妹,“她很危险。” 第142页 甘陵霖讶然地看向甘陵琅。 “找机会杀了她。” * 午时过后,雪稀稀疏疏地下着。 沈惟安跟着五个小徒弟去东誉山下的蒙城逛街,蒙城比邕虞城大多了,比如邕虞城的青石路至多能同时过两辆马车,但蒙城能同时过四辆马车。 蒙城的繁华也是邕虞城所不能比的,东西多的人眼花缭乱,人潮汹涌,一个不注意就会和同伴走散了。 “知渊!知熙!知景!”正如和同伴走散的沈惟安,此时正扯着嗓子在攒动的人潮里大喊,然而喧嚷的声音毫不费力的将她的唿喊声掩盖住。 沈惟安决定不喊了,有句话说得好,在哪里走散的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等同伴过来找。 她四处转了转身体,没有发现隐匿在暗处的杀手,只发现左手边十来步外的一个煎饼摊。 沈惟安兴沖沖地跑去排队,前头只有两个人在排队,食物的香味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她忙踮着脚,晃着身体看。 布衣打扮的杀手走在人海中,慢慢靠近落单的沈惟安。 轮到沈惟安时,摊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她舔了舔嘴唇,脱口而出:“哟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周围的喧闹突然安静了下来。 行人停下脚步纷纷回头。 摊主手握着铲子目瞪口呆地望着沈惟安。 连那名杀手都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找来的五个小徒弟面色平静,对她跳脱的行径早已司空见惯。 沈惟安哈哈大笑,“就是我要十二个的意思啦。” 到底是做生意的,其他人还没有从惊愣中回过神,摊主已经堆起满脸的笑,双手动了起来,“好咧,一共二十四个铜板。” 知歌知乐屁颠屁颠地跑上去,“我要吃我要吃。” 知熙也跟着奔过去,“还有我。” 知景和知渊慢腾腾地走在后头,知渊突然脚步一顿,望向杀手消失的方向。知景也停下了脚步,“大师兄,怎么了?” 知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眼,目光落在笑嘻嘻地接过煎饼递给知乐的沈惟安身上,“刚才有杀气。” 知渊的话再加上他的举动,知景就明白过来了,“我们尽快回去。” “嗯。” 一行人刚迈进东誉山,就被另一行人拦住了。 为首的是拓拔家的拓拔衡,他抱着手臂,半垂着眼,带着点轻视地看着知渊,又扫了眼知渊身边的人,“你是拓拔家的人,跟这么些人混在一起像个什么样?跟大哥回去。” 拓拔家主跟知渊谈过一次,之后知渊就一直避着不见他。后来拓拔家主让拓拔衡去替他说服知渊回去。拓拔衡想到父亲让他做的事,脸上不禁浮起一丝轻蔑的笑。 当年父亲从外面带回一个私生子,取名拓拔烈,父亲很疼爱他。这让拓拔衡非常嫉恨,认为他一个血脉不纯的孩子,凭什么能得到父亲的疼爱,甚至长大后还能得到拓拔家的权力,所以私底下没少对他冷嘲热讽。 那年他七岁,拓拔家外出**,中途出了意外,拓拔衡在他险些掉下悬崖时,恶狠狠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就是希望他这个血统不纯的孩子光明正大的死去。拓拔衡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眼里崩裂的情绪,然后一脚将他踹下悬崖。 没想到这厮命大,竟然还活着! 想到这里,拓拔衡不禁咬了咬牙。 这种对方人有多又强的情况下,沈惟安毫不犹豫地敲了三下青铜细镯。 知渊握紧拳头,迎面直视拓拔衡,正要说话反击他,微凉的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 沈惟安握着他的手,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拓拔衡,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他姓辞,名知渊。” 他身后的四个小徒弟齐齐拥上前,异口同声道:“这是我们的大师兄。” 知渊的心啊,在那一刻仿佛被热水浇灌一样,寸寸融化。 拓拔衡先是愣了一下,看了下挡在知渊身前的沈惟安,发现她不过二十年修为后,仰头哈哈大笑:“拓拔烈啊拓拔烈,你竟然懦弱到要一个女人替你出头吗?”他轻蔑的眼神停在沈惟安身上,“怎么,这女人是你相好?” 知渊平復了心绪,将沈惟安拉到自己身后,言语坚定地说:“这是我们的师娘。” 知熙他们纷纷附和道:“没错,她是我们的师娘。” 沈惟安目瞪口呆。 what?!你们这帮熊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拓拔衡知道他们的师父是近来声名鹊起的辞少庄主,闻言笑得更大声了,“你真会开玩笑。” “他没开玩笑。” 沈惟安怔怔地望过去,一身素衣的辞禹踏着风雪而来,宛如谪仙般动人心魂。 他那双幽潭深邃的眼,越过片片旋落的雪,望在她的眼睛上,如同望进她的心里一样。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第75章 第七十二幕 神特么未过门的妻子! 看着踏着风雪而来的人朝她伸出一只宽厚的手掌,沈惟安咬了咬牙,然而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她只好抬手握住那只手,那只手瞬间握紧她的手。 第143页 “回去吧。”辞禹说完这三个字后就转过身往前走。 沈惟安跟在他身后,看似轻飘飘,实是睥睨的一眼望向愣在原地的拓拔衡。 拓拔衡握紧拳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从他面前离开。 沈惟安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踩过白雪堆砌的地面,看着前面的人步履一过留下的脚印,她突然脚步一顿。 辞禹跟着她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唿吸一下,接着缓缓睁开眼睛,转过身看她。 他的心跳有点快,有点紧张。 “你……你可别乱开玩笑……”沈惟安抬头看他,笑得有些无奈。 辞禹缓步上前,站定在她眼前,认真地说:“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沈惟安睁了睁眼睛,左脚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你……我……这……”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辞禹抬手轻轻抚去落在她头上的雪片,继而定定地看着她,“沈,我不能喜欢你吗?” 沈惟安勐地吸了一口凉气,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认真地叫自己,“沈”这个姓也不过是许久之前她不小心说漏嘴的,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脸颊有点烫。 辞禹见她这个呆愣的样子,内心欢喜,他知道在她心目中他和朗是承是不一样的,朗是承是直接了当地拒绝的,面对他时,却犹豫不决起来。 辞禹先是指了指她的心口,“谈恋爱是突然变乱的心跳。”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唇,“是欲语还休的爱意。”接着抚上她的眉眼,指腹下感受她轻微的颤动,“是温柔似水的眉眼。”再抚过她的额头,“是挥散不去的思念。” “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辞禹手腕往下,再次执起她指尖发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眼中澶漫的温柔似乎要就此将人淹没,“所以,我在谈恋爱。” 沈惟安睁开眼睛时,一双眸子满含水泽,她咬了咬唇,吸了吸鼻子,透凉的空气穿胸过肺,冷得她微微发抖,“……对不起。” 辞禹握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知道你有忘不了的人,我不介意。无论他如今身在何处,但此时此刻,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我会比他更喜欢你。” “我有不短的寿命,可以用来等你。” 沈惟安抱着膝盖坐在铺满雪的石阶上,远空依旧灰沉沉的,雪忽然间又大了起来。 她望着前方,实则什么都没有进入她的眼。 耳边还在迴响着前不久辞禹说的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为什么会迟疑?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开始的,她一点也不抗拒辞禹的靠近,甚至遇到事情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对他的依赖愈加愈深。他不挑明,她便打算一直装无知,可是他现在挑明了,她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 沈惟安看着漫天白雪,想起大学毕业那年,那人带自己去长白山看雪,那日也是大雪纷飞。他们好不容易攀上高处,望着脚下接连成片的雾凇,四周的朦朦胧胧的,眼前的人就如蒙上了一层薄纱。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长白山吗?” 她问:“为什么呀?” “长白长白,长长久久到白头啊。”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辞禹并没有走太远,就站在拐角处看着她。她在那里从白天坐在黑夜,他便在这里从白天站到黑夜。 白雪落满她的肩头,他亦是。 夜空不甚明朗,只有一片朦胧的月晕。 夜深了,四周越来越冷。 辞禹快步走上前,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人。 突然的悬空让沈惟安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你……你干嘛?”吐气的白雾氤氲在二人之间,顷刻消散在风中。 辞禹抱着一身衾寒的人,收紧了手臂,“夜深了,该回去睡了。” 他这一说,沈惟安才发觉自己周身都是冷的,她吸了吸鼻子,瞧见他肩上的雪,“你……” 辞禹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得稳健,“嗯,帮我拍干净。” “好,好的。”沈惟安帮他把肩上的雪一一拍干净。 厢房燃着暖黄色的烛光,床依旧是暖的,辞禹刚把沈惟安放在床上,她就急急道:“等等,我还没有脱衣服呢。” 辞禹原先平静的目光,突然就变的幽深起来。 沈惟安瞧见他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揪着衣领,屁股往后挪了挪,“我说的是睡觉要脱衣服……”话说到这里就没声了,她发现自己越解释越乱。 辞禹懒懒地看着她,靠着床边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只脚横搭在床边,语气也是懒懒的,“那你脱吧。” 沈惟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攥着自己的衣领,磕磕巴巴地说:“我说的脱衣服睡觉不是你想的那种脱衣服睡觉。” 辞禹微微仰起头,半垂着眼看她,“哦?我想的那种脱衣服睡觉是怎么样的?” 第144页 沈惟安蠕动着嘴唇,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不脱,不是要睡觉?”见她迟迟未动,辞禹“好心”地提醒。 “你,你不许看!” “既然你说的脱衣服睡觉和我想的那种脱衣服睡觉不一样,那我为什么不能看?” 暧昧的气氛渐渐攀升,被绕晕的沈惟安最后气得踹了他一脚,“辞禹!” 辞禹下一刻就把人压在床上,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力量的悬殊之下,沈惟安动弹不得,只能任君採撷。 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等辞禹离开她的唇时,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麻了,宛如濒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她很快就发现,二人身上只剩下单衣。 “你……!”沈惟安瞬间紧张了起来。 “不是说要脱衣服睡觉吗?”辞禹已经平復了唿吸,缓缓开口。 沈惟安听出他说的睡觉只是单纯的睡觉,旋即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失望?”辞禹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 “我哪有!” 辞禹又在她耳边低声地笑。 沈惟安立刻对他拳打脚踢,辞禹双臂一揽,将人收紧在怀里,伸脚将某人乱动的脚缠住,“你可以慢慢想,想一辈子都行。” 沈惟安被他锁在怀里,再次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我一辈子很短的。” “我不会让它短的。” “嗯?” “看来你的精力很足,不如……” “没有没有,困死了困死了……” * 两日过后就是千熙宴,昨日知渊主动找了拓拔家主,将前尘往事都说了个明白,拓拔家培养拓拔衡多年,不可能因为他一人之言放弃拓拔衡,所以他给出的条件就是留在辞家庄,就当拓拔烈死了。 二人谈到最后,拓拔家主同意他继续留在辞家庄,但是得保留住拓拔烈的名义,而且每年必须回拓拔家小住一段时间。知渊思虑良久,最后答应了。 千熙宴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各大道派陆陆续续就坐。 辞烨今天甚是高兴,每杯敬酒都高高兴兴地喝下,若有人问起辞禹,他就说一会儿就来。 温家姐弟因为朗是承带回来的温濯尸体,已经拿到了碧烟阁主权,她感谢辞烨在温濯寻回之前对碧烟阁的相助,所以笑意融融地端着一杯酒走上前,“辞郎今天怎么这般高兴?” 辞烨看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笑容温和,说话也亲近了不少,“弟弟和弟妹都在呢。” 温星海微微讶异,“前几日就有听说辞少庄主有未过门的妻子,竟是真的?” 辞烨满意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好的不得了。” 温星海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继而带着试探地调侃了一句:“弟弟的婚事定下来了,不知你这个大哥是如何想的?” 辞烨沉默地看了温星海一眼,转而又笑了起来,“不急不急,远着呢。” 温星海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高兴。 一会儿就来的辞禹此时坐在床边哄睡懒觉的人起床,睡懒觉的人不肯起,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睡着的人不动。 “有特别的戏幕。” “……”睡着的人依旧不动。 “不起来我就拉你起来了。” “……” 辞禹无可奈何地轻嘆一声,昨晚是谁兴致勃勃说要在千熙宴好好玩一番的。他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软乎乎的人就靠到他肩上睡觉,他一件一件地给她穿衣服。 沈惟安有起床气,迷迷煳煳睁开眼时,发现他用温水浸湿布巾给自己擦脸。她气鼓鼓地抢过布巾自己洗漱,吃早饭的时候也是气鼓鼓的,被他牵着往外走时,依旧气鼓鼓的。 辞禹回过头看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像只松鼠的沈惟安,笑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 沈惟安气鼓鼓的,“我讨厌你。” 辞禹愣了一下,半眯起眼,声线压低:“哦?再说一次。” 先前的气势弱了一半,但沈惟安依然梗着脖子说:“我讨——” 剩下的话消失在啃咬舔舐的吻中。 等辞禹离开后,沈惟安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辞禹望着那双水眸柔软迷濛,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这才问道:“还讨厌吗?” 沈惟安有点晃的身体立刻站定,抿紧了唇,不敢再吭声。 辞禹很满意她的“乖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 地面突然勐烈地震了起来,二人身形瞬间不稳。辞禹很快就站稳了,立刻伸手将往后倒的沈惟安揽进怀里。 震动仍在继续,他们站的地方开始裂开一条缝隙,辞禹脸色一沉,抱着人立刻跳开,那条裂缝顷刻间裂开裂深。 辞禹跳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沈惟安惊疑未定地攥紧辞禹的衣襟,他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辞禹抬头一望,汹涌的魔气从东方过来,最后停在上空,魔气下面正是东誉山举行千熙宴的地方。 第145页 交战声愈演愈烈。 即便在那之前知晓前情的辞禹、朗是承和舒念珺已经在东誉山加强戒备,但是准备时间太短,更何况魔族还有某个厉害的武器,所以前方情况如何,辞禹难以判断。 沈惟安忽然勐地攥住辞禹的衣袖,“知渊他们还在那里,你快去救他们。” 辞禹低下头看她,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慢》木心 第76章 第七十三幕 二人说话间,旁边的大树连根拔起,辞禹刚带着人离开,大树就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你,不怕吗?”辞禹带她到了另一处,微低下头问她。他知道虽然法术对这人无法造成伤害,但是现在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和塌陷,四周难有落脚之地,于她而言也是很危险的。 沈惟安喘了喘气,看着瞬间变成一片废墟的前方,“怕啊,可是……” 辞禹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瞬移而去,离开打斗的东誉山。 “放心,他们都没有去。” “诶?”沈惟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魔族会来,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冒险前去。”辞禹看着还在发愣的沈惟安,“你的话,有我护着,所以不怕。”说着他又望向灰尘迭起的东誉山,“只可惜他们来的太早,没让你瞧见千熙宴的盛况。” 沈惟安终于回过神来,仍有不解的地方:“你有告诉各道派的人魔族会来的事吗?” “这个自然。”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期举行?” 辞禹扯了扯嘴角,“因为这正是他们所期待的。” “唔?” “举办千熙宴的目的,一是让皇家贵族看看各道派的实力如何,有没有威胁到皇权或可以拉拢进皇权的实力存在;二是让各道派的看一看皇家的实力,能否继续让天下人诚服于此。魔族的到来正好给两方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巴不得上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怎会捨得离去?” 沈惟安看了看他,“那你不去帮辞家庄的人?” 辞禹转过身,弹了下她的脑门,“他们没这么弱。” 沈惟安摸了摸被弹的脑门,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就这么看着?” “有问题吗?” “不是有很厉害的武器吗?” 辞禹沉吟片刻道:“我是认为,魔族没有魔尊在,不太能成气候。” 沈惟安扬了扬眉,“爷爷很自信哦。” 辞禹很配合地给了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沈惟安捂着嘴噗嗤一笑。 辞禹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头顶,“以后多考虑下自己。” 沈惟安愣了一下,低下头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小声叨叨:“你管我呢……” “嗯?”以辞禹的耳力自然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但他装作听不清地靠过去,顺便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沈惟安下意识地抬头,因他靠的太近,唇瓣恰巧擦过他的下巴,停在他的嘴角。 她一愣,正要挪开,却被他一手按住后脑勺,吻上了上来。 “你……!”等辞禹离开后,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他舔了舔嘴角,沖她扬了扬眉,“送上来的吻,我为什么不要?” 沈惟安双手捂脸,背过身去。 他瞧见她的耳尖红了,勾起嘴角笑得欢愉,走上前双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胸膛贴着她的背,把头搁在她肩上,鼻尖轻嗅着她的发香。 沈惟安依旧捂着脸,用肩膀推了推黏上来的人,轻叱一声:“挪开。” 他抱得更紧了。 东誉山的战斗不多时就停止了,速度快到连辞禹都蹙紧了眉。 他带着沈惟安一同赶往尘雾漫天的东誉山,这一看,两人都愣住。 尘雾中还飘荡着浅淡的紫烟,魔族的兵将已经全部撤离,举目望去全是倒下的道派子弟和皇家禁卫军,眼前一片朦胧迷煳,竟然看不到一个站着走动的人。 辞禹找出两块布帕,分别给自己和沈惟安戴上。 二人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辞禹就近蹲下,用食指去探其中一个倒下的人的鼻息,脉搏虽然还在跳动着,可是周身的灵力乱窜,身体被整个封印住了。 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在沉寂中听到一些纷杂的声音,他们匆匆赶过去,是还能清醒着走动的一些道派长老。辞禹带着沈惟安绕过去,越往里走见到的人也越多。 他们在尽头处见到了辞烨,辞禹赶紧走上前,“哥。” 辞烨转过头,看了眼辞禹,又看了眼沈惟安,然后一手拍了拍辞禹的肩膀,“太好了,你们没事。” 魔族来的消息各大道派都通知了,但朗是承他们留了个心眼,都是私底下通知的,并没有让圣灵城的人发现什么端倪。各大道派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和魔族一战。魔族原以为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有想到自己被打的措手不及。 魔族急急释放了一样东西,酣战的人们接连倒下,只有修为上乘的人才撑了下来,魔族就趁着这个时间逃走了。 第146页 这一战,两败俱伤。 辞烨说完后蹙了蹙眉,“他们看上去像是沉睡了一样,用灵力去探,却发现被封印了,周身灵力都在慢慢消退,若是一个月后仍找不出办法,他们可能……” 话说到这里,沈惟安和辞禹相视一眼,辞禹说:“这是一种名为‘醉梦生’的毒。药。” 辞烨微微讶异,很快便想起《异闻天书》的事,但现在不是细问这个的时候,“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辞禹却转眸望向沈惟安。 辞烨挑眉,稍显不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沈惟安。 她愣了一下,轻咳一声,“应该……有的吧。”古书后半截她还没有看,既然里面会出现“醉梦生”这种毒。药,那么解决之法多半也是会有的,待会她就回去翻翻看。 这时朗是承和舒念珺从一旁赶来过来,正要和三人说话,但一见他们的脸色,二人只张了张嘴。 * 这日天朗气清,冷冽的海风夹杂着暖和的阳光,蔚蓝色的海水轻轻晃荡,卷浪滚滚。 沈惟安依旧裹着一件厚毛毡的斗篷,双手交叠放在围栏上,身后的头髮用一根蓝色的髮带束了起来,髮丝和髮带随着阵阵海风在风中飞扬。 右边的的光线暗了暗,沈惟安望着广阔的大海,微微一笑:“出海这日阳光明媚,海风和畅,唔,很适合送死。” 辞禹侧过身,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那就一帆风顺。”沈惟安就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着金灿灿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过来吃饭吧。” “好咧。” 那日沈惟安当即回去翻了古书,果然发现了后半截里出现了这样的话——解醉梦生,至无妄海岛。正东西岭上海,顺行,过重叠海雾,破落骨生花,见深海血蛟,日出见无妄海岛。再行,得见白髮苍苍者,即可。 当即他们找了来地图,大致拟定好路线后,就要驾船出行。 但辞禹突然想到了什么,先回了长物居,将炎荼带了过来。自从知道炎荼可能成为神兽,辞禹就存了要带它出去歷练一番的心思,如今出行,正好带上它。 沈惟安和辞禹走到船头甲板,听一人道:“想不到我堂堂小王爷,竟然在这里给你们生火做饭。” 沈惟安抱着手臂,“可还行,你不就是把知渊做好的菜热一热吗?”她坐下来,摸了摸趴在一边睡觉的炎荼。 知渊知道他们要远行,在那之前做了好多吃的让他们带上。 舒念珺闻着饭菜香,给他们分了分竹筷。 朗是承是个爱冒险的性子,见辞禹和沈惟安要去找解药,二话不说也跟着要去。 舒念珺见三人都去,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朗是承,决定也跟着去。在去之前谢绝了昔年要随行的建议,玉竹已经在溪弥海域丧生,她不想昔年也死在自己面前。 于是,四个人就这么出海了。 朗是承和舒念珺原先都不是要吃饭的人,但在东誉山时受辞禹和沈惟安的影响,现下也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四个人吃饱喝足后,舒念珺找着机会问沈惟安,“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惟安倚在木椅上,看了眼辞禹。辞禹也不打算瞒他们,将古书递了过去,“因为《异闻天书》在我这。” 沈惟安看见炎荼打了个哈欠,睁了睁朦胧的睡眼,便高高兴兴地沖它招手,让它过来自己身边。炎荼的体型变得跟大型犬类一样,加上它通体雪白,对着沈惟安咧嘴一笑,像极了她以前见过的萨摩耶。 朗是承和舒念珺见了桌面上的残旧的古书,俱是一惊。 “这……”朗是承指了指古书,抬头看向辞禹,“你就这么拿出来了?” “嗯,反正你们也看不懂。” 舒念珺拿起来翻了几页,朗是承也偏过头看了看,二人确实一点都看不懂。 辞禹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何况你们也抢不过。” 朗是承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嘿,口气倒是不小。” 辞禹扬了扬眉。 舒念珺耸了耸肩,将古书放了回去,看了眼抱着炎荼蹭的正欢的沈惟安,“但她看得懂。”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个肯定句。 朗是承也挪了挪目光,贊同舒念珺的说法。 辞禹转过头一看,脸色一沉,啪嗒一声放下茶杯,将沈惟安抱着炎荼的手臂扯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始终将炎荼当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待,只是上回是为了炎荼的清誉着想,这回是自己的私心。 沈惟安撅了撅嘴,“我不要,我就喜欢抱它。”她伸着手臂又要去抱炎荼。 辞禹身子一侧,挡在炎荼前面,双臂接过本来要抱炎荼的沈惟安,“我也挺好抱的,来,给你抱。” “啊啊啊啊你无耻!”沈惟安在他怀里挣扎。 炎荼见状无奈地嗷了一声,默默走开。 朗是承见了拿起桌面上的一个空茶杯就往辞禹身上掷去,“能不能注意点?” 辞禹一手按住要起身的沈惟安,一手轻巧地握住扔过来茶杯。 第147页 舒念珺摇了摇头轻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着潮湿的海风,不管眼前的闹腾,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茶。 入夜后,沈惟安在睡梦中,听见了悠远的、清越的、空灵的乐声,时而远在天端,时而近在耳畔。 她眉头紧皱,最后悠悠转醒。 她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突然勐地一个激灵,那音律辽阔的乐声真实得不行,睡意瞬间消散了。她赶紧穿好衣服,披着斗篷跑出去。 深夜冷冽的寒风唿啸而过,月色孤冷,浩浩大海只这一艘船在航行,原先动听的乐声,忽然间变成了死亡乐章般,诡谲得令人周身发冷。 船上听不见一点动静,她下意识地跑去找辞禹,撞开辞禹的房门后发现房里没人,她又去找朗是承和舒念珺。 没有,船上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悠远的、清越的、空灵的乐声,仍然飘荡在黑沉孤冷的海上深夜里。 第77章 第七十四幕 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吧嗒—— 沈惟安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和被子捲成一团一道摔下了床,她抱着被子坐起来,闭着眼睛喘了喘气。 原来刚才只是个梦。 她后背一片濡湿,抬手抹了抹脸,也是一片湿润。 唿出来的一口气还没有唿完,她就发现那些乐声依然清晰无比,外头还有不少的杂声,睡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如今波涛汹涌,连桌上的茶杯都摔了下来,碎了一地。 慌张之下,她用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嘶,好鬼痛。”看来不是梦。 她胡乱穿好衣服,连忙披了件厚斗篷,扶着周围固定的物体艰难地走了出去。 明月孤冷地挂在远空,清冷的月光在广阔的海面上被摇碎。 辞禹站在船尾,朗是承和舒念珺站在船的两侧,炎荼站在船头,三人一兽合力在船上筑起一个浅白色的结界。 结界时不时就会出现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但很快就癒合了。 虽然四周波涛浪涌,但沈惟安却没有听到一点海浪声,入耳的全是空灵飘渺的乐声,四面八方不知从何而来。 她稳着身形要走到炎荼身边,快到时前头一个勐浪打过来,她的身形一歪,向旁边倒去。炎荼知道她过来了,在她往旁边倒时转过头,把她叼到自己身边。 她赶紧抱着周身散发着微光的炎荼,“怎么一回事啊?” 炎荼一边施法一边嗷嗷叫,跟她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原来丑时他们抵达了西岭上海,西岭上海诸多兇险,凡是入了西岭上海,命就相当于交由上天了。 他们刚入西岭上海,就遇到了西岭海妖。 西岭海妖以乐声为法力攻击,凡乐声所到之处,风起云涌,片甲不留。 而这乐声空灵飘渺,更像是海上送葬曲。 沈惟安痴迷地听了一阵,突然觉得肩膀一痛,待她清醒过来,炎荼才松开咬她肩膀的嘴,沖她嗷了一声。她眨了下眼睛,视线往下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拿了把匕首,已经往炎荼臂上划了一刀,鲜红色的血在白色皮毛的相衬下特别显眼。 她勐地一惊,立刻扔掉手中的匕首,撕下一段里衣的布,给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内心愧疚地抱着它蹭,一个劲地给它道歉。 炎荼倒没什么要紧的,舔了舔她的手背以示宽慰,便专心施法。 咔啦咔啦—— 她抬头,眼前的结界裂痕如蜘蛛网般迅速蔓延了一大片,突然破开一条缝,凌冽的寒风通过这条细缝勐地唿啸过来。 炎荼朝那条破开的缝嘶吼了一声,唿啸的法力渐渐将破开的缝癒合上。 沈惟安却被那股狂风吹倒,抓不稳炎荼往后滚去。 “嗷!”炎荼迅速扭过头,抬起前爪势要奔过去。 “我没事!你继续,我能照顾好自己!”沈惟安在黑暗中沖炎荼喊道,揉着摔的七荤八素的身体,扶着桅杆慢慢坐起来。她知道他们这么分散开来施法,多半是在布法阵,能让结界更为牢固,她可不能让炎荼因为她破了这个法阵,让西岭海妖得到可乘之机。 炎荼嗷了一声,重新站好。 沈惟安抱紧桅杆防止自己在这样的摇晃中再次翻滚,她平復着唿吸,周身的冷汗又开始冒了出来。 这乐声不仅法力攻击强盛,而且在迷惑人的本事上也不小,更麻烦的是,她转着头看了看浪潮翻涌的深海,根本瞧不见那里有什么东西。 沈惟安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滴答滴答—— 她在脑海里回想着时针转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很快就从乐声的催眠中脱离出来。 他们的打算是一边吃着调息丸,一边施法护住船,撑到日出为止,日出之后西岭海妖就会潜入深海,不再覆出,届时他们再加快速度渡过这块海域。 她撑着桅杆慢慢站起身,转身进了船舱,她跑到船舱口,趴在窗口上对着背对她的舒念珺喊:“你看见那些海妖在哪里了吗?” 舒念珺偏过头沖她喊:“这些海妖来势汹汹,我们本就反应不及,它们又与夜同色,根本找不到,只能硬抗。你找东西抓好,撑到日出就行了。” 借着清冷的月色她看到舒念珺因为不间断地消耗着灵力,脸色不怎么好。她咬了咬唇,缩回身体,坐在木椅上抓着窗边思考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第148页 外头忽然起了一个巨浪扑向木船,整艘木船从海面弹起一寸,再重重落下。 噼里啪啦—— 船舱里的杂物滚落一地,沈惟安一头撞在地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耳边听到一声琴音如裂帛,她揉着后脑勺坐起来,看到摔在自己手边的琵琶。她想起来这琵琶是辞禹问她要不要带的,琵琶是上好的琵琶,反正这木船够大,带一件琵琶也无妨。 沈惟安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一计,连忙抱起琵琶踉踉跄跄地往船尾奔去。 辞禹知道沈惟安过来了,在她靠近时伸出一条长臂将她揽进怀里,恰时巨浪掀起盖向整艘木船,船身剧烈摇摆,海水在结界上空四散重新回流至大海。 辞禹双脚如钉在船上岿然不动,一手揽紧沈惟安防止她摔倒,一手继续施法。 沈惟安抱着琵琶缩在他的怀里,等着这阵剧烈的摇晃平息。 等晃动平息了不少后,沈惟安撑着他的胸膛站稳,他微低下头,瞧见她额角出现了磕伤,蹙了蹙眉:“摔着了?” 沈惟安没空和他解释自己的事,趁着现在还算平静,连忙将自己想到办法和他说了。 “……虽然你们四个加起来也难以正面和它们对抗,但是再加上我身上被唤醒的那点姜鹤之力,就一定能行。” 辞禹蹙着眉思考了半晌,她说的办法确实可以试试看,毕竟他们四个这么硬撑着到日出,消耗如此大的灵力,若是后头再遇到什么险境,会更加困难。 辞禹施法将这个计划告知他们,并让他们到船尾来。 他们一走,法阵顿时失效,结界很快就裂开几条缝,等他们都到了船尾,做好准备后,结界整个裂开,凌厉如刀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 沈惟安抱着琵琶坐在木椅上,辞禹站在她身后,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扶住木椅,炎荼站在他旁边,将一只爪子搭在她的背上。 辞禹的身后依次是朗是承、舒念珺,他们以掌传力,将灵力传至沈惟安手中的琵琶中。 琴弦一拨,便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曲浩荡凛冽的《十面埋伏》从沈惟安的手中弹出,声声琴音化为一道道光箭从琴弦中飞迸出去,顷刻间划破笼罩四周的乐声,压在他们身上的重压渐渐减轻,四周如刀的寒风开始减弱。 两方展开了拉锯战,谁也不让谁。 许久过后,海上乐声不再空灵飘渺,而是开始变得杂乱撕裂,他们抓准这个机会,咬着牙勐地注入灵力,琵琶声声如裂帛,片片撕碎围住他们的无形的网。 浅淡的血腥味随着咸湿的海风吹拂过来,风浪渐渐平息,海上的乐声越来越弱,最后消匿而去。 沈惟安双手垂下,长时间的快速弹奏,导致一双手臂发麻发抖,跟断了一样。 炎荼疲惫地嗷了一声,变成小小的一只趴在地上喘息。 舒念珺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桅杆上坐下来喘息,朗是承和辞禹纷纷躺倒在甲板上,望着上空高高挂起的皎月缓缓喘气。 夜空静谧,海水晃荡,轻轻拍打着木船。 过了许久,辞禹和朗是承才慢慢坐起身,眼见着也快天亮了,他们决定回到船头吃点东西。 炎荼听见了他们的动静,但它累的掀不开眼皮,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休息,辞禹走上前,半蹲下来给它餵了颗丹药,轻轻抚了抚它的头。 朗是承和舒念珺站起身,先行往船头而去。 沈惟安动了动手臂,发现手臂上的酸麻消散了很多,不禁思考,就是唤醒这么一点姜鹤之力都这般厉害,要是全部都唤醒,啧啧。 辞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走吧。” “好咧。” 他们把木椅和琵琶放回船舱,才走到了船头。 舒念珺和朗是承已经热好了一锅肉粥,朗是承舀着粥,抬头看他们走了过来,“来得正好,吃吧。” 折腾了一晚上的四个人低头默默喝粥,每个人都至少喝了两碗。沈惟安吃的最慢,等她吃完碗里最后的一口粥,远处的晨曦从海平线里跳出来,海上一片浮光跃金。 吃饱喝足的四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欣赏了一阵日出,舒念珺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热茶,对着沈惟安说:“想不到你还会弹琵琶。” 沈惟安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想不到你看上去不过二十年修为,竟然能助我们一起击败西岭海妖。 沈惟安顺了顺折腾许久后的一头乱髮,单手撑着下巴,手腕上的魂沁玉串在明灿的晨光中折射漂亮的光,随着船身的轻轻晃动,珠串敲击青铜细镯发现轻脆的叮噹声。 她调皮一笑,“因为我不止看上去二十年修为这么简单呀。” 这话非常的有深意,舒念珺明眸微眯,饶有兴味地打量沈惟安。 朗是承则抱起手臂,背往后靠在木椅上,“除了能看懂《异闻天书》、嘴特别馋以外,还有什么?” 朗是承在说到“嘴特别馋”时,舒念珺和辞禹皆抿唇一笑,沈惟安瞪了他一眼。 沈惟安端坐好,颇有风情地顺了顺头髮,左手放在膝上轻缓地敲了敲,右手拿起茶杯,氤氲的水雾柔和了她的面部轮廓,几缕髮丝轻轻飞扬,金灿灿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在她的身上。 第149页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她造作地吐出一句话,见众人露出疑惑的眼神,依旧保持着姿态补了一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 在阳光下,她一双水眸亮晶晶的,笑得风情又娇媚,直叫三个人都挪不开眼。 辞禹很快就回过神,幽深的眼眸半垂,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头也不回道:“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回去歇会吧。” 沈惟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万种风情了一回,还没有在他们惊艷的目光中骄傲多久,就被辞禹毫不留情地打断,于是一个劲地瞪他,眼神里怒气腾腾。 辞禹眼睛都不眨一下,目视前方,丝毫不受影响。 朗是承看着他二人越走越远,对着辞禹的背影叱了一声:“不要脸。” 舒念珺看了一眼朗是承,又看了看踏进船舱的二人,抿了一口茶,借着杯沿遮住苦笑的嘴角。 辞禹把沈惟安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挪了进去,她手脚并用抵着他,“你干嘛?” “睡觉。” “你又不是没有房间!” “看来你精力挺足的,不如……”辞禹掀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深沉地望了她一眼。 沈惟安被这深不可见底的眼睛地望了一眼,心口勐地一跳,紧忙缩进被窝里,“困死了困死了……” 辞禹弯唇一笑,帮人掖好被角,揽在怀里顺了顺头髮后抱紧,接着微低下头,在她的发顶落下轻柔的一吻。 沈惟安闭着眼睛不敢动,眼睫毛却抑制不住地轻轻颤动,心头如被一根羽毛轻抚而过,顷刻间柔软一片。 木船朝着正东继续航行,金灿灿的太阳渐渐被阴沉沉的乌云遮住,天地间灰濛濛一片,海面起了一层浅薄的雾,远处朦朦胧胧间,出现了另一艘船。 一艘破烂不堪、年代久远的木船。 作者有话要说: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来自贝尔摩德(柯南里的角色) 第78章 第七十五幕 一觉无梦。 沈惟安在暖烘烘的被窝伸了个懒腰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感觉一身都舒爽得不行。 辞禹已经起身离开了,她掀开被子,慢悠悠地穿衣服,偏头透过窗口去看外头的海景,发现外头灰濛濛一片,天上乌云滚滚,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沈惟安撇了撇嘴,刮进来的海风带着潮湿的冷意,冷得她牙关打颤,浑身一抖。扣着倒数第二个扣子的手突然一顿,沈惟安迅速跑到窗口,不顾冷风吹着她的脸颊,探头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领口处的两个布扣都没来得及扣好,她拿起挂在木架上的斗篷匆匆出去。 三人一兽站在原地,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那艘船是怎么回事?” 浅薄的雾气中,那艘破船徐徐航行,离他们越来越近。 辞禹见她出来了,眼睛一瞥瞧见还没有扣好的布扣,上前帮她把布扣扣好,“暂时不清楚,换过好几个方向,依然避不开。” “啊……你们快看!”沈惟安脸色一白地指了指破船的方向。 他们转过头,也是一惊。 那艘破船瞬移似的突然间靠近,离他们不到十米远。 这一近身,沈惟安吓得攥紧辞禹的衣袖,因为她清楚看到那艘破船上,有纷杂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呈蓝色半透明状,音容清晰,一举一动自然无比。 朗是承这时惊唿一声,“我想起了,八百年前歷阳国派出几批人马组成海上探险队,前去寻宝,据闻收穫丰富,满载宝物。歷阳国对他们的归来充满期待,而这艘船却就此失去了踪迹,不管派去多少人找,都没有找到。歷阳国也因此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最终在战乱中灭亡。” 舒念珺听他一说也想起这么一桩秘闻,她走到船边一看,发现那艘破船上的船身有一个青铜徽印,虽然被风蚀得有些严重,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出那是歷阳国的徽印。 炎荼也把爪子搭在木栏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艘船上晃动的魅影。 沈惟安缩到辞禹身后,干干地咽了咽口水,“那些是……魇灵?” “嗯。”辞禹皱着眉,脸色不怎么好看,“这艘船上的每一个魇灵皆怨气深重,连带这艘船都被浸染成一个怨灵器。船上的人影晃动,可能是在重复当年发生在这艘船上的祸事,如此循环下去……” 朗是承把话接下去:“就会吞噬一切出现在海面上的生灵。” 沈惟安讶异地张了张嘴,难怪她觉得到了这片海域,出奇的寂静。 他们话音刚落,那艘船上几个身穿大官官服的魅影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很快船舱就窜出许许多多魅影,刀剑铿锵,一场混战。 不过眨眼间,那艘船竟然已经离他们的船只有两寸了。 连炎荼都惊得连忙放下爪子,往后退了两步。 “快!快加速!”朗是承急急喊了一句,辞禹和舒念珺站在原地施法,炎荼走到沈惟安的身前站稳。 那艘船蓝光乍现,兵戎相见近在眼前,声声唿啸近在耳边。 他们的这艘船仿佛被磁铁吸住一样,丝毫不动。 辞禹连忙喊停,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话,那艘船状似轻轻一碰,他们的船立刻如遇滔天大浪一样,船身剧烈摇晃。 第150页 沈惟安瞬间摔倒,从这头滑向另一头,腰身撞在桅杆上,痛得她以为自己被腰斩了,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摇晃的船将她甩到船边,半个身子滚了出去。 浪花翻涌,飞溅而上的海水扑在她的脸上,冷得她牙关发颤,嘴唇不经意一抿,满嘴苦涩的咸味,胃里一阵抽搐。 沈惟安的那颗小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若不是炎荼及时咬住她的手臂,她现在已经掉下深邃的幽海了。 炎荼咬着她的手臂,慢慢往上拉,沈惟安用另一只手攀上木栏,双腿蹬着木板,很快就上去了。 她和炎荼都没有得到多少喘息的时间,船身不停地摇晃,炎荼伸出利爪扣在木板上稳住身形,她紧紧抱着木栏,身边就是波涛浪涌的深海,她的半边肩膀已经被海水打湿了。 她再抬眼,发现不少魅影从那艘船跳到了这艘船继续打斗,而辞禹他们三人,竟然互相打了起来! 炎荼嘶吼着,作势要冲出去。 “炎荼,冷静!”沈惟安连忙伸脚拦住炎荼,“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炎荼嗷嗷地告诉她,它看到很多人魅影围在他们三人身边,攻击他们。 沈惟安脸色一沉,仔细分辨哪里有能产生幻觉的东西,却发现他们三个脸色冷凝,周身散发着淡蓝色的莹光。她低头咒骂了一声,哪里是什么幻觉,分明是被三个魅影一时控制住了心神,若不是炎荼跑去救她,估计现在也被控制了。 他们四周围上的魅影越来越多,贸然过去的话实在太危险了,而且炎荼的样子越来越兇狠,就如蓄髮的箭弦。 沈惟安趁着船身没那么晃了,连忙过去扳过炎荼的头,让它面向自己,“炎荼,你冷静,他们三个被控制了。现在你一切的行动都听我指挥,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要冷静点,知道了吗?” 躁动的炎荼很快平静了下来,对她嗷了一声。 沈惟安四下望了一眼,想起先前朗是承说那艘船上满载宝物,她想不到这里有什么能对付这些怨灵的法器,就是有也在他们三个身上,所以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艘船的宝物上。 “炎荼,快走,我们从后面绕过去。”那些魅影已经往她和炎荼这边移动,得尽快赶过去。 沈惟安跨坐在变成大型犬状的炎荼身上,俯下身抱紧它的颈部,它迈着步子,三两下就从后头绕了过去,纵身一跃往那艘船跨过去。 腾空的沈惟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海气和瑟瑟寒风,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我他妈的太帅了! 黑夜来临,浓墨般的漆黑顷刻间席捲整片天空,夜色昏沉,没有半点星光。 沈惟安从炎荼的身上跳下来,带着它小心避开激烈打斗的魅影,往船舱走出。 在外面看的时候不觉得,进到船舱才发现里面这么大,他们在里面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肯定有暗道暗门什么的,再仔细找找。” 一人一兽在昏暗的船舱里继续翻找。 出来的太急,沈惟安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她不比炎荼可以黑暗视物,所以这一次她特地先去找有没有能照明的东西,好不容易在一个木箱子里翻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她捧着夜明珠,再次往先前她认为可疑的那几个的房间跑去,最后在一个大木箱子下发现了一道可疑的缝隙,她忙唤炎荼过来。 炎荼听了她的叫唤,连忙奔了过来,在她的指导下一爪子推开大木箱子,露出一道贴着封印的暗门。 炎荼嘶吼一声,脚掌团起亮光,一脚用力踏在木板上,那道贴着封印的暗门轰然倒塌,眼前出现了一条木阶。 他们匆匆下去,推开下面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木门。 空的。 又是空的。 还是空的。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停下来往后一看,那条能出去的木阶已经不见了,那边一片浓稠的漆黑。 沈惟安当时全身上下只有一句话:“我、艹、你、大、爷!” 情急之下的他们,一脚踏进了迷阵。 沈惟安和炎荼面对面半蹲下来,皆神色凝重。那头的三个再打下去,辞禹说不定会把另外两个人都杀了;这头他俩困在迷阵中,进退两难。 “你见过这种迷阵吗?”沈惟安额角冒汗,试着问出口,毕竟这船是八百年前的,这迷阵自然也是八百年前的,辞禹不知道有没有见过,有没有教给炎荼。 “嗷嗷。”我现在不清楚。 “这样,我留在原地等你。”沈惟安举起手中的夜明珠,“你先摸清这里的情况,然后再过来和我汇合。” 炎荼嗷了一声,迈进黑暗中。 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周围越来越冷。 先前她虽然差点摔下海,但披着的斗篷却掉了下去,她蜷缩起身子,冷得瑟瑟发抖,不一会儿,她就听不到炎荼的声音了。 “炎荼?”她抬头往炎荼刚才离去的地方望去,语调声声拔高:“炎荼?炎荼!炎荼!!” 恐惧从西面八方席捲而来,几乎要把她吞没。 冻得浑身发抖的人,冷汗直冒。 她紧紧捏着衣袖,惊慌地望着身边如出一辙的黑暗,脑子一片空白。她本想让炎荼快速摸清情况,却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分开简直是大忌。 第151页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沈惟安的身体勐地一抖,差点整个人从木板上弹起来。 突如其来的闷声一声比一声还响,第一声还在远处,最后一声已经近在咫尺。 沈惟安大口喘息,满带哭腔地喊出一声,下意识地撑起身开始跑起来。 嘭—— 黑暗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往什么方向跑的,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一堵木墙,墙那边是涛涛海声。 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迅速转过身,将后背整个贴紧木墙,扣着木板缝隙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的漫长。 接着她看到,浓稠的黑暗中,慢慢踏出一匹高大的、兇勐的雪狼魅影。 它看着她的眼神,就如飢饿多年终于见到了美食一样阴森贪婪。 沈惟安不确定自己对魇灵,确切地说是对怨灵化成的魅影是否免疫,她不敢冒险,所以在它扑过来时反应极快地翻身滚到一旁。 两只手腕磕在木板上,这艘破船四处都蔓延着翻涌的灵力,这一磕,将魂沁玉珠串磕断了,玉珠滚落一地,青铜细镯敲在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第一下。 它旋过身,奋力扑过来。沈惟安来不及站起来,就地一滚,地面上的珠串硌得她脸疼,青铜细镯又一次磕在木板上,她觉得自己手腕都麻了。 第二下。 极度的恐惧和磕磕碰碰下,令沈惟安身心俱疲,等她回过神来时,它已经近在咫尺,她来不及躲了,手臂下意识地伸到面前挡住。 正在这时,炎荼从黑暗的某处跃出来,在雪狼魅影的利爪要扎进她身体前,将它扑到在一旁。 沈惟安连忙撑起身,颤慄地站起来想要退开一点,却忘了地面散落的珠串,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腕重重磕在木板上。 第三下。 青铜细镯碎成了两半。 第79章 第七十六幕 辞禹身体勐地一震,眼睛重覆清明,见朗是承和舒念珺都朝自己挥剑而来,身体立刻往后仰躲过攻击。再一看四周纷乱的魅影,他俩周身的蓝色莹光,以及朝自己扑过来的一个魅影,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迅速掏出一张黑底金纹的黑金符拧在手腕上,光华一闪化为一条黑色珠串,方才附身与他的魅影在将要碰到他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辞禹再掏出两张黑金符,先扳过朗是承的肩膀,带他躲过舒念珺挥过来的一剑,把黑金符拧在他的手腕上,接着就到舒念珺。 等舒念珺清醒过来,扫了眼三个人身上的伤势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辞禹先行一步,“跟我来,他们上了那艘船。”青铜细镯敲了三下,他们遇到危险了。 朗是承和舒念珺握紧手中的武器,小心地跟在辞禹后面。 辞禹看了眼一旁的斗争,发现那群魅影中,如果有一个被“杀死”,就会化为一团稀疏的蓝色烟雾,那些烟雾会悉数回到破船上,然后慢慢回拢,最后再变回魅影的模样。 他看到了,身后的两个人也看到了,他回过头与他们相视一眼,三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一路追到了船舱下的三人,很快就发现他们踏进了迷阵中。 巨兽的嘶吼争斗声忽远忽近,辞禹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漆黑,抬起双手张开十指,十个手指尖瀰漫出一股股蓝烟,烟雾如一根漂浮在半空中的线,顺着四面八方飘荡而去。 朗是承和舒念珺站在他身后,警惕地望着四周。 咔啦咔啦—— 黑暗中传来阵阵破碎的轻响。 辞禹收回法术,“好了。” 话音未落,他们就看到远处一白一蓝的身影在缠斗,地上隐约躺了一个人。 辞禹匆匆走上前,还不忘吩咐身后的二人:“我去解决,你们去找宝物。” 二人顿了一下,相视一眼后,果断兵分两路去找遗失八百年的宝物。 辞禹抱起晕倒在地上的人,眉头拧紧,他的周围亮起几簇灵火,通过灵火的光看到她脸上的磕伤,还有满手猩红的手腕。 辞禹把人搁在怀里,从百宝囊里掏出一些东西,给她处理好手腕上的伤后,炎荼也已经解决了雪狼魅影,那一团蓝色烟雾盘踞在角落,慢慢地回拢。 炎荼走到他面前,垂下头低吼了一声,辞禹在给她擦脸上的磕伤,“她没事。” 它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挪到他身旁趴下。 辞禹又拿出一块厚毯子把手脚冰冷的人裹好再抱在怀里,刚给她掖好边角,朗是承和舒念珺就找了过来,听他们略带轻快的脚步声,想必收穫丰厚。 辞禹抱着沈惟安站起来,炎荼也跟着站了起来,朗是承脚步一顿,“她怎么了?” “无碍。你们怎么样?” “哈!简直是大丰收。” 舒念珺打断朗是承想要数宝贝的欲望,“我们先离开这。” “对对对。” 他们回到船舱,等那些魅影都变成团团蓝色烟雾回到破船上时,一行人筑着结界,快速离开烟雾蔓延的破船,回到自己的船上。 这时候破船上的怨气最低,他们必须得趁这个时机迅速离开,不然等那些魅影再次成形,再走就更难了。 第152页 * 沈惟安醒过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床边放了一颗夜明珠,在昏暗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木窗半开着,她坐起身时却感受不到半点寒风吹起来,四周暖暖的。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手腕上和额头上的伤口也处理好,她动了动,疑惑地蹙了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发现也缠上了绷带,再往下摸一摸,大腿上和脚踝都缠着绷带。 沈惟安嘶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想来昨天摔得真是有够惨的。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寒风卷着细雪吹了起来,木门很快就关上了。 辞禹端了杯热水进来,坐在床沿上,将茶杯递了过去,“感觉怎么样?” 沈惟安接过来喝了两口,“还好。”一杯喝完后,放到床边的案桌上。 辞禹看着她,问道:“你不好奇是谁帮你换的衣服上的药吗?” 沈惟安浑身一凛,深知通常这样的问话都是在委婉地告诉对方——这是我做的。 “你可是个男的!” “怎么,不明显吗?”辞禹知道自己刚才这么一说,她肯定会误会,既然误会,那就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 他很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有趣的很。 沈惟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为什么不让舒念珺帮我?!” 辞禹在她的怒目而视下十分的淡定,甚至还伸手替她理了理睡乱的头髮,“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辞禹不理她这句话,自顾自地说:“也没有脱光,还是剩了一件抹胸和袭裤的。”他顿了一下,“不过袭裤撸了上去。” 沈惟安一脸沉痛地捂了捂胸口,默默地朝他竖起了中指。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怎么,你们那也有‘若被看光就要以身相许’的习俗吗?”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正好,我就娶你得了。” 沈惟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没有!要是两个人愿意,就是鱼水之欢也不用负责!” 辞禹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深沉。 沈惟安咽了咽口水,那目光太过直白,她吓得赶紧抱起被子将自己头以下的部位裹起来。 辞禹长臂一揽,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收紧手臂,头伏在她的颈窝间,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皮肤上,他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甜香,“你猜,我还能忍多久?” 沈惟安磕磕巴巴的:“什、什么,忍、忍多久?” 辞禹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揉捏,语调低沉轻缓:“那你再猜,我想对你做什么?” 沈惟安呆坐在床上,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最后一气之下张口往他的肩膀咬去。 辞禹揉捏的手顿了顿,眉头一皱,继而倾身把她半压在床上,含住她脖子上细腻的皮肤,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吮吸亲吻。 阵阵酥麻感从头皮窜到脚底,再从脚底窜回头皮,沈惟安的手心全是汗,连推人的力都使不出来,像只小奶猫一样,柔柔细细地求饶:“别……” 辞禹亲了亲她的耳垂后,才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他的喘息有点重:“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他站起身,又恢復一派正直的模样,“收拾好了就出来吧。” 沈惟安躺在床上目送他出去后,在被窝里直蹬腿。 等她收拾好出去了,一锅热汤已经热好了。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虽然快到正午了,天空依旧灰濛濛的,细碎的雪飘荡在广阔的海面上。 沈惟安自顾自地坐下来,辞禹把舀好的汤放到她面前,她一边喝一边听他们商量怎么分宝物。 辞禹只要了金银珠宝,剩下法宝武器灵丹妙药的,朗是承和舒念珺平分了。 沈惟安默默地点头,认为能见到这么和平的“分赃”现场实属不易,喝完一碗正要再舀一碗时,突然发现不对的地方。 她一甩汤勺,“我的那份呢?!” 辞禹摸了摸她的头,“乖,我的就是你的。”说完他拿过汤勺,慢悠悠地给她再舀上一碗。 法宝武器灵丹妙药啥的,给她她也用不上,倒是金银珠宝能够买买买,而辞禹恰好拿完了金银珠宝,这么一想,她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对面的朗是承和舒念珺,在她撩起头髮低头喝汤时,皆看到隐在衣领下的吻痕。 早饭过后,朗是承示意辞禹到一边说话,舒念珺见二人离开后,看了看闲闲翻着那本古书的沈惟安,颇为纠结地开口:“你的那个……” “唔?”沈惟安抬头看她。 舒念珺看着她,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沈惟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么?” 舒念珺最后轻嘆一声,掏出一面小铜镜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沈惟安接过铜镜,用手指掀开衣领看了看,然后瞪大了眼睛,脖子那里有一块青紫色的痕迹。 辞禹这个大混蛋!居然咬这么重! 被骂的辞禹正和朗是承站在船尾吹风,细雪拂面而过落在木板上。辞禹垂眸看着在海里玩水的炎荼,双手背在身后。 第153页 “你是认真的?”朗是承问他。 “嗯。” 二人沉默了良久,朗是承才开口:“祝福你们。” “嗯。” “哎……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媳妇儿呢。” 辞禹蹙了蹙眉,想了想如是说道:“对的人也许就在身边。”情敌什么的,最好斩草除根。 朗是承哈哈地笑,对他的话不甚在意,“借你吉言。” 炎荼从海里跃出来跳到甲板上,俯低身甩了甩身上的水,它看了他们一眼后,迈着腿往船头奔去。 眼前的雾气渐渐变浓,辞禹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方向?” “自然是——”朗是承掏出罗盘的时候,话音一顿,上面的指针胡乱地转动,已经辨别不出方向了。 二人立刻掉头往船头奔去。 他们赶到时,四周的雾气绵绸浓密,方圆十米已经不可视物,炎荼正一口咬住从浓雾中飞窜而出的剑齿鱼,然后咔吱几下嚼落肚。 “正东西岭上海,顺行,过重叠海雾……看来,无妄海岛要近了。”沈惟安背靠着桅杆,看着四周的雾气就要漫上船来。 三人迅速筑了一个结界围住整艘船,防止雾气瀰漫进来。 现在除了船上以外,周遭的一切都是一片乳白,海浪声时远时近,每个人的脸上都肃穆着,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船身突然摇晃了起来,接着航行轨迹从直线变成了弧线。 朗是承立刻跳到凭栏上,挥手划出一阵狂风,吹散面前的浓雾后,眼前的景象令众人一惊,船不知何时卷进了漩涡边缘,离漩涡眼越来越近。 散开的雾气不一会儿就合拢了,面前的景象再次模煳不见。 三人合力施法,将船挪离了漩涡。 然这一来,原先朝着正东行驶的方向就乱了。 罗盘的指针依旧胡乱转动。 浓雾越堆越密,如海上巨兽般将船吞没。 第80章 第七十七幕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晃动。 炎荼立刻展开利爪扎进木板里稳住身形,辞禹将要倒下的沈惟安揽进怀里,朗是承和舒念珺借力来到木栏边,扑面而来的冰渣子滴滴答答地砸在结界上。 “糟了!是冰山。”舒念珺惊唿一声。 木船在海水的轻轻摇晃之下,再次嘭的一声撞上去。 冰山的一角被撞地掉了下来,扑通一声巨响,掀起的波浪将木船推开一段距离。 朗是承一剑扎进木板上,快速念诵咒文,光华自剑中蔓延至全船,木船被暂时钉在这处不动。 辞禹开口:“找找寻来的宝物里有没有可以解决现在这种情况的。” 三个人在一堆宝物里挑拣了一番,最后选出三样东西——翻云扇、明火炭、传音贝。 结界散开了,朗是承收回自己的剑,木船重新在浓雾的海上飘荡。 辞禹拿着罗盘和一个传音贝跃上空中,浓稠的白雾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他翻手扔出火冥幡,然后跳了上去,火冥幡越升越高,达到一定高度后,罗盘上的指针终于正常地转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上。 舒念珺在船上点燃了明火炭,燃烧起来的红光透过重重白雾,让远在高空的辞禹也能瞧得清楚。 朗是承一跃上了船头的木栏上,一手拿着翻云扇一手拿着传音贝,只听传音贝传来辞禹的声音:“西北偏左两寸。” 朗是承照着他的方向挪动身体,然后朝前用力一扇,唿啸的劲风顷刻间吹散前方数十米的白雾,舒念珺趁此机会马上运功航船,在白雾再次合拢起来之前离开。 沈惟安靠着桅杆盘腿坐下来,还没安稳多少,木船很快又撞上了一座冰山,她身形不稳,往一旁倒去。炎荼迅速奔过来让她倒在自己的身上,舒念珺已经将木船调转了方向,木船再次平稳下来,趁着辞禹不在,沈惟安连忙抱紧炎荼,在它身上蹭来蹭去。 航行期间除了会偶尔撞上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或冰块,和差点绕进漩涡外,还算顺利。 沈惟安坐着无聊,挑了挑眉看着炎荼调皮地笑了笑。 “嗷?”炎荼不解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出了那片重叠海雾,四周一片广阔清明,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雪已经停了,乌云渐渐散去,灿烂的阳光从天边一簇簇洒下来,海面一片浮光跃金。 辞禹回到船上,转头却见沈惟安盘腿坐在木板上,她对面的炎荼半蹲着,抬起两只前爪,一人一兽在拍手掌…… 沈惟安口中还念念有词:“你拍一我拍一,我们一起笑嘻嘻,你拍二我拍二,我们一起变中二,你拍三我拍三,我们一起上梁山……” 辞禹:“……” 转过身见状的朗是承和舒念珺:“……” * 夜间风清月朗,累了一天的沈惟安梳洗完毕后,张开双脚双臂呈大字扑向又软又暖的床,刚合上双眼还没来得及惬意,就听到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沈惟安抬起头听了下脚步声,双臂撑起上半身转过头往后看,果然! “大半夜的,你过来干嘛?” 第154页 “自然是睡觉。”辞禹风轻云淡地走过来,脱下外袍挂在木架上,见沈惟安的衣服随处扔,先是蹙了下眉,然后拎起来捋了捋挂上木架。 沈惟安气鼓鼓地坐起身,“你没房间吗?” “没有。” 你大爷的!要不要脸呢?! “那你找朗是承去,我这不欢迎你。” “哦?”辞禹手里拿着一件上衣,转过头看她,“当初是谁死皮赖脸要和我睡的?” 沈惟安被哽了一下,讪讪地别开头,“反正不是我。” 辞禹更完衣后,走到床沿坐下,抬手轻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笑眯眯地对她说:“看着我再说一次。” 沈惟安背嵴一凉,咽了咽口水。 正所谓出来混的,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她就是耗尽脑细胞,也绝不会想到辞禹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一喜欢还要像黏皮糖一样黏得这么紧。 沈惟安推了推把自己当抱枕一样巴紧的辞禹,“喂,我当时可没有这样的。” “你不是说不是你吗?” “……”沈惟安轻嘆一声,决定放弃挣扎,跟他说了另一件事,“这几天我想了想,我们要找的那位白髮苍苍者,会不会就是写《异闻天书》的人?” “唔,你说的有道理。” 《异闻天书》不知是何年月突然传起来的绝世之书,一经现世就引起了不少的风浪,后来又不知为何渐渐消匿了踪迹,被后世越传越神秘,最后传成“得书者得天下”的话来。 书中写到了解“醉梦生”的方法,恰恰说明,写这本书的人对魔族也甚是了解,而且这人的寿命一定很长,且此人也确信自己还能活很长,不然为何是找“白髮苍苍者”,而不是直说该如何解?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这人可能是魔族的人,说不定还是始祖什么的。毕竟‘醉梦生’也算是顶厉害的**了吧,能一下子放倒这么多修为不低的修道者,放眼天下除了魔族外,也只有这书有记载,且又写了解法。总觉得……” 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样。 辞禹和沈惟安想的相差无几,但他轻声道:“不早了,先睡吧,剩下的事明天再思考。”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嘟了嘟嘴,想要说干嘛跟哄小孩睡觉一样,却在这幽深的静谧和舒适的暖意中,渐渐睡去。 * 今日的天气好多了,天高海阔,稀薄的云飘在湛蓝的天空上,四周一派宁静。 朗是承和舒念珺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他们拿着地图,站在船头规划航线,顺道讨论一下到时在无妄海岛上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三二一冲鸭!” 朗是承和舒念珺皆一顿,转过头朝着声音望去。 沈惟安正跨坐在炎荼身上,抱着它的脖子俯低身,炎荼在她的一声指令下,迈开步子,纵身一跃奔向深蓝的大海。 舒念珺抱起手臂,神色稍稍放松,“这傢伙怎么能……这么自在呢?” 朗是承一笑:“就是说啊。” 辞禹拿着画好的图纸从船舱里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四周,眉头一蹙,“那只知了呢?” “喏。”朗是承扬了扬下巴,望向浅波微盪的海面,炎荼正驮着沈惟安自海里跃向半空,带起朵朵浪花。 在他们又要跃进海里前,辞禹喊了一句:“别玩太久了。” “知道啦。” 扑通一声,海面重回平静。 辞禹摇了下头,将画纸在案桌上摊开,用几个茶杯压好边角,“按照书里的话,接下来就是落骨生花了,所以我的想法是……” 朗是承和舒念珺走到他身边,听他讲解图纸上画的阵法。 “……大致就是这样,届时看情况再稍作改动。” 朗是承和舒念珺点了点头。 这时沈惟安和炎荼也玩够了,一人一兽湿答答地回到甲板上,辞禹快步走上前给她披上一件毯子,面色有点严肃:“快去沖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沈惟安裹着毯子,拖着步子往船舱里走,“知道了知道了。” “走快点。” 沈惟安嘟了嘟嘴,小跑起来。 炎荼欢快地甩完水,一抬头发现自家主人眯着眼打量着自己,“嗷?” “唔,是该洗洗了。”辞禹缓步走上前。 炎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辞禹说的是什么意思,它摇着头往后挪,可怜兮兮地望着辞禹,“嗷……”试图激起他的一点慈爱之心。 辞禹丝毫不予理会,径直一手抚上它的脖颈,它立刻从一只大犬变成一只小犬,被他轻而易举地拎起来按在手臂上。 炎荼挣扎不脱,一个劲地哀嚎,悽怨的叫声响彻整艘木船。 朗是承和舒念珺看着辞禹远去的背影,只是忍不住笑了笑。 沈惟安换好衣服擦着头髮走出房门,她想问问他们打算怎么应对“落骨生花”,走到船舱才发现甲板上已经没有人在了,连之前放在船头的桌子等物什也不见了。 正疑惑着,听到了炎荼的声声低叫,这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好不可怜。 第155页 沈惟安正要走过去问问怎么一回事,船头却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整艘木船都震了震,刚迈出一步的人身形一歪,一头磕在桅杆上。 眼冒金星…… 她捂着起包的额头,再次转过身,发现周围的场景正在发生变化。 幽蓝的海水生出一朵朵翠绿的花,远处的冰山慢慢被绿草覆盖,一棵棵苍劲的绿树腾升而起,木船停止了航行,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草木香。 如果不是她亲眼见到眼前的场景是怎么变化的,她还以为这艘木船不小心闯进来了什么原始森林。 待她看清落在船头上的是什么东西后,瞳孔骤然放大。 那是一个缠满藤蔓的人形木桩,顶端刻着精緻的五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鲜红色的小花在藤蔓上一朵朵开了起来。 藤蔓慢慢延伸开来,攀上木栏,顺着木栏木板蔓延过来。 沈惟安口干舌燥,巴巴地喊:“炎荼,炎荼!”她慌张地扔下手中擦头髮的棉布,转过身去找炎荼。 炎荼坐卧在船侧,依旧是小小的一只,正一脸哀怨地舔了舔自己身上半干的皮毛,耳朵耷拉下来,似乎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炎荼!!”沈惟安眼见着炎荼对自己的惊唿不为所动,又大喊了一声,然后砰地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 凉意从心底泛起,顷刻间蔓延全身。 她用力拍打着那道无形的屏障,一边喊着炎荼,希望能弄出一点动静让炎荼发觉到。 接着她果然看到炎荼站起身,还没来得及高兴,它就径直路过她的身边,拐进船舱。 沈惟安突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这道无形的屏障将她和炎荼化为了两个不同的空间,虽然她能看到炎荼,但也仅限于看到了,而炎荼连她的半点踪迹都发现不了。 她沮丧地放下手臂,回过头发现船头有一半都布满了藤蔓,鲜红色的小花已经顺着藤蔓蔓延了过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被这花碰到。 那个人形木桩也在朝她靠近,事不宜迟,她四处望了望,最后决定攀上桅杆上垂落下来的绳阶。 船帆猎猎作响,一阵阵寒风唿啸而过,她一双手冻得通红,喘气声越来越大,往后看一眼,那个人形木桩已经到了桅杆下,开着鲜红色小花的藤蔓已经顺着绳阶往上爬。 她心下一惊,赶紧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了桅杆上的小圆台,这里原先是用来挂船帆的,烈风吹乱一头黑髮,她来不及站稳,连喘气都来不及,趁着藤蔓还没有缠上她的脚,她赶紧踩上木栏,朝前一跳。 砰—— 结结实实地砸在上面。 半边的身体都麻痹了,沈惟安捂着骨折了的左臂,缩在身体在上面动了动,痛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唰唰地掉下来。 居然真他妈的变成地面了!我艹!! 哒—— 沈惟安扭过头,发现那个人形木桩落在不远处,拖着身后一簇簇的藤蔓追了上来。 这回也顾不上疼痛了,沈惟安仰头撕裂地喊了一声:“啊——”接着挣扎着从上面站了起来,拖着半边几近残废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往前逃。 人形木桩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追在身后。 四面八方都是绿色的,绿色的花,绿色的草,绿色的树,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见不到太阳究竟在哪里,但是哪里都是亮堂堂的。 风很大,看不见一个活物,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里的绿,广阔无边际,像另一片海洋。 嘭—— 又撞了一个有着温度的有点柔软的东西。 沈惟安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犹如骨裂般痛得脑子一片空白。 冷风吹过,脸上的水泽很快就被风干,皮肤冻得发僵。 朦朦胧胧间,她看到自己撞上的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风衣挺拔英秀的人。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视野终于清晰起来,瞳孔渐渐放大。 那个人她认识,不仅认识,还曾爱得深入骨髓。 “阿清……”轻声的呢喃顺着寒风消弭在空气中。 他还和从前一样,望向自己的时候笑得总是那么的温柔。他慢慢蹲下身,伸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安安,想我了吗?” 沈惟安鼻头酸涩,干涩的眼眶瞬间涌满热泪,“想……” “那你为什么要爱上别人,嗯?”他依旧笑得那么温柔。 沈惟安的脸色却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 第81章 第七十八幕 滴答—— 滴答—— 咔哒—— 沈惟安立刻从梦中惊醒,抬手抚上差点睡成落枕的脖子揉了揉,她嘶了一声,挪了挪身子重新坐好。 她愣愣地看着房间的摆设,桌面上的一个装了水的茶杯不知怎么倒了,里面的水倒出来,漫在桌面上,顺着桌沿,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桌面下的木板被浸染成一片深褐色。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满手水泽。 在此以前,何清离开后她从来都没有在梦里见过他,一次也没有,即便那段日子她思他成狂,也没有。 她坐在那里,茫然四顾,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玻璃茶几上还放着他喝水用的杯子,外面的阳台晒着昨天她刚帮他洗好的睡衣,阳光下是两个人一起养了好久的一盆盆绿植,脚下踩着的是他买回来的毛绒地毯。 第156页 那个时候,房间里到处都是他弥留下来的痕迹,她坐在那里,心里一片空荡荡,像个还会唿吸的死人。 如今窗外一片熙暖的暮光,海面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船舱外传来说话声,她终是回过神来,走到水盆前将脸埋进冰凉的水里,直到要憋不住气了才抬起头来,抹干净脸后,装作无事发生地走了出去。 他们坐在案桌前,木桌上放着一个琉璃罐,她走上前时,听到船侧传来炎荼的呜咽声,特地绕过去看了看,发现它变得小小一只坐卧在那里,它见她探头过来看,嗷嗷地跟她控诉辞禹给它搓澡了。 沈惟安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笑,炎荼更生气了,瞪了她一眼就扭着身子往后走了。 她走过来坐下,辞禹瞧见她的头髮还是半湿,蹙了蹙眉,抬手给她烘头髮。 沈惟安俯低身去看琉璃罐里装着的东西,里面有半罐海水,水面漂浮着一朵除花尖外是红色,其余都是乳白色的花。 朗是承见她好奇地看,放下茶杯应了一句:“这个就是落骨生花,花瓣是骨头做的,至于是什么骨头,一直不得而知。” 沈惟安点了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它造出来的场景是什么样的。朗是承说的和她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她的心里腾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真是土地吗?” 朗是承给了肯定的回答,并说道:“我们便是在它形成土地后,跳下木船和那个缠满藤蔓的人形木桩战斗的,幸而辞禹早有部属,所以这次解决起来也快了很多。” 沈惟安的头髮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辞禹拢了拢她的头髮,“怎么现在才出来?” “唔……擦着头髮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瞌睡……”沈惟安回答的漫不经心,伸着食指正要碰上琉璃罐时,在光滑的琉璃罐上看到了一个微笑的人影。 她脸色一变,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扭过身往后看,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但那里空空如也。 她忽然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在云彩迤逦中,她的背影显得尤为落寞,半垂着头,伸出手掌捂了捂发白的脸庞,嘆出长长的一口气。 第一次见到这么反常的沈惟安,朗是承和舒念珺都有些讶异,不自觉地对视一眼。 辞禹站起身走过去,轻揽上她的肩膀,缓声道:“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沈惟安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对上辞禹关怀的眼神后,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搓了搓依旧发白的脸,捎带疲惫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她自己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长时间压抑的情绪终于到了极限,在沉默中爆发了,后果就是出现了幻影,然而她清楚,如果再不解决,接下来就不是幻影这么简单。 辞禹默了半晌,终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依旧轻缓:“那你回去再休息会。” 她抿了抿唇,说了声好。 最后一点夕阳消散在海平线上,黑暗如潮水般顷刻间涌满整片天空,又是一个没有月光与星辰的夜。 她刚走到桅杆,在毫无徵兆下,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自二十米外响起,掀起的高浪直逼木船。木船被海浪高高托起,落下来时险些整艘船倒翻过去。 辞禹在沈惟安要撞上桅杆前瞬移过去将她护在怀里,朗是承和舒念珺赶紧施法稳住木船,一行人定睛一看,一眼便看清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什么。 那就是深海血蛟,一身血褐色的鳞片,在昏沉的夜色里隐隐发光,头上已经长出龙的犄角,一对如灯笼般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们,深海上停驻的木船在它庞大的身躯前就如蝼蚁。 辞禹双手握着沈惟安的肩膀,“回船舱待着,照顾好自己。”说完他就松开双手,朝前跃去,身体腾空而起,右手凭空一握,一把古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炎荼。” 炎荼吼叫了一声,从船侧奔出来,奋力一跃,在半空中化回麒麟原形,接住辞禹,往深海血蛟飞去。 沈惟安在风浪中抱紧桅杆,见识到“炎火一片到荼蘼”到底是何景象——红白相间的灵火烈烈燃烧了方圆十里,周遭亮如白昼,烈火烧在深海血蛟身上,它发出阵阵嘶吼声。 灵火避开了木船,炎荼周身燃着火光,辞禹从它的身上立起往前一跃,提剑挥向在烈火与幽海中翻滚的深海血蛟,炎荼随后沖入大海,去应付血蛟掩在海里的蛟身。 古剑砍在铁甲般坚硬的鳞片上,迸溅出道道火花,只留下几道极浅的划痕。 朗是承这时也脚尖一点,飞身前去助辞禹一臂之力,舒念珺则双脚迈开站定在木船上,握着剑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况。 激战还没有持续多久,深海血蛟的嘶吼声不再,反而发出如吟唱乐颂般的吼音,蛟尾一甩将炎荼高高抛起,再借势甩向辞禹和朗是承。 龙吼声似暮叩钟偈,从遥远的夜空传来,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听得沈惟安怔愣了神,仿佛置身于那年鸡鸣寺的姻缘树下,静谧悠扬的钟声飘荡在寺院里,她站在那里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说:“何清永远逃不出沈惟安的手掌心。” 那人应和地点头,十分纵容地对她笑:“是是是,女王大人。” 第157页 她的眼眶倏地发热,鼻子跟灌了柠檬汁一样酸得不行。 不多时,天边便下起了大雨,须臾间大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雨幕连眼前的战况都遮挡住,烈烈燃烧的灵火在这暴雨中渐渐熄了火。 四周光芒消失,只剩下嚯嚯的雨声,和眼前模煳不清的场景。 这样的大冷天,天空飘下的居然不是雪而是实实在在的雨,可见深海血蛟确有唿风唤雨的能力。 以舒念珺的能力,目光竟然也无法穿过厚重的雨幕,看清前方现下究竟是何情况,只感到四周灵力剧烈涌动,连她都快要站不稳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从百宝囊中翻出一柄铁剑,扎进船头的木板里,施咒让木船钉在此处,再放出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她把手放在青铜鼎上,掌间的光华迅速从青铜鼎中蔓延至整艘木船,等淡青色的结界笼罩了整艘木船后,舒念珺才提着剑穿过结界,冒着漫天雨幕朝前方飞去。 形势非常不乐观,炎荼被深海血蛟抓在爪子上,苦苦挣扎;要挥剑刺向血蛟的朗是承被蛟尾一摆,压进幽暗的海里;辞禹念诵咒语,明耀刺眼的白光从他的双掌间沿着剑身迅速往下直至剑尖,他奋力朝血蛟的额间挥去,凌冽浩荡的剑气汹涌而去,血蛟除了被打的额角渗出一道细微的血痕外,没有多余的伤害,反而更在暴躁了。它将爪子里的炎荼用力扔下去,长着能吞下一艘木船的嘴向辞禹冲去。 血蛟迅勐,饶是辞禹反应再快也只能用剑格挡住它要咬合的上下颚,勉强撑在它的嘴里。 幸而在舒念珺赶来时,朗是承也从海里跃出,她抛给他一段天蚕丝织就的绸缎,他伸手接过来,只看一眼就知道辞禹现在的境况十分不妙。他拿着绸缎飞到血蛟上颚的上方,她拿着另一段绸缎飞到下颚的下方,二人默契地用绸缎套住血蛟的上下颚,继而往相反方向勐力扯去。 血蛟痛得直扭身,长开上下颚想让疼痛减少些,辞禹趁此机会连忙飞出去,炎荼自海里而出,见状,对着血蛟张开的大嘴,喷出一股烈烈燃烧的灵火。 深海血蛟的身体扭动更甚,几乎要挣脱朗是承和舒念珺的桎梏,辞禹飞身落在它的头上,双手高举古剑,势要将剑刺进它的额头…… 身边的暴雨自淡青色的结界筑成后就消失了,嚯嚯雨声都淡了不少,即便如此,沈惟安依然周身湿透,在清寒的夜风中冻得嘴唇发青,身体不停地颤抖。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继而瞧见船头前站了一个人。他依旧是梦里的模样,周身散发着浅浅的光,笑着对她伸出手,“一起走吧。” 沈惟安就如信心满满写完卷子等髮捲的学生终于看到了卷面上的理想成绩一样,霎时间就笑开了,眼眶热热的。她朝他跑过去,眼泪划过眼角飘荡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最后“滴答”一声渗进深褐色的木板中。 “好。” 她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因为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久到自己差点就要忘了。 她爬上木栏踩在上面,伸出手臂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握住的手势,抬脚朝前一迈,向前倾身而去越过结界,踏入浪潮汹涌的幽暗深海中。 辞禹一剑扎进血蛟额头的半寸,血蛟凄烈地嘶吼,剧烈扭动身体,支撑不住的朗是承和舒念珺纷纷松开了手,直直往下掉,炎荼收了灵火,将二人一一接住。 辞禹被甩地松开了剑柄,身体往后一仰,立刻聚气成剑顺着它的蛟身划下去。一时间,暴雨骤歇,海浪滚滚,层层高浪形成道道水墙朝他们倾倒而去。 他们疾速穿过水墙,堪堪立在远处的半空中,看深海血蛟在海里翻滚了一番,最后停下来,声声低吼,目光幽深地盯着他们。 还没等他们歇多一会儿气,远处嚯嚯水声乍起,另一条深海血蛟破海而出,巨大的蛟尾带着滚滚浪花哗的一下拍在木船上。 啪—— 咔——咔——啪—— 木船碎成片片木块漂浮在浪花朵朵的海面上。 第82章 第七十九幕 辞禹气血上涌,勐地扎进海里。 拍散木船的那条深海血蛟跟着潜入海里,迅勐游去,叼起辞禹的后襟把他从海里甩到上空,受伤的血蛟紧接着游过来,随之一起对付三人一兽。 辞禹知道有姜鹤之力的沈惟安能够在海里自主唿吸,可是刚才深海血蛟一个甩尾就拍碎了被结界保护着的木船,这种情况下,辞禹恨不得立刻确定沈惟安有没有受伤。 然而两条深海血蛟都跟约好了似的,默契的配合,就是不让他们潜入深海,只能在空中和它们交战,更多地消耗他们身上的灵力。 他们很快就发现对两条深海血蛟用法力攻击收效甚微,只能硬打,也幸好之前在破船上收颳了不少宝物,用坏一件接着一件,辞禹一边用着符纸一边接过朗是承和舒念珺抛过来的法器。 这种情况下是对他们灵力体力和耐力的极大考验,不停歇地战斗一个时辰后他们的喘息越来越重。但他们都记得古书的话里,深海血蛟后只要撑到日出之时就能见到无妄海岛,所以都咬着牙硬扛着。 辞禹因为担心沈惟安,后边越来越力不从心,稍一晃神就被蛟尾一摆重重拍在后背,身体勐地朝前一扑,喷出一大口血来,炎荼见了吼叫一声,冲上去往它的嵴背张口咬去。 第158页 另一边的朗是承一把推开舒念珺,却因为躲闪不及被深海血蛟一口咬住半个肩膀,尖锐的牙齿刺入血肉,直咬琵琶骨。 舒念珺一旋身气血上涌,顾不上危险飞身冲上前,一剑扎入它的下颚中,使劲全力往上一撬,它张开嘴用力甩头,她趁机接住鲜血淌了半个身子的朗是承飞远了去。 见朗是承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舒念珺咬着唇鼻尖一酸,“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救她,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朗是承虚弱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傻呢你,跟我道什么歉……” 话音未落,两条深海血蛟皆朝天怒吼,它们身后的海浪汹涌而起,升起十丈高,围着他们倾倒而去。 他们皆已力竭,又得不到片刻歇息,对着这些厚重的水墙,已经腾不出多少力气去抵御,纷纷被拍落下去,在海里浮浮沉沉。 两条深海血蛟纷纷朝相反方向游远,到了一定的位置就停了下来,然后它们开始绕着一个圈疾速地游动,搅动着海水。 本欲趁此去找沈惟安的辞禹,没游出多远就被卷进硕大的漩涡中。 一切的声音似乎就此远去,天海难分一色的黑暗,撕扯搅动的无力感。 舒念珺在滚滚浪潮中,咬紧牙关拼尽力气,游到浑身是血的朗是承身边,然后扯着他的衣袖,揽住他的身体。 朗是承意识已经开始模煳,见拉住自己的人是舒念珺,稍微清醒些,“怎——”话音刚开了一个头,竟然就接不下去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她第一次这么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生命危难之际,舒念珺反而一下子放松了,先前一直觉得说不出口的话,而今缓缓说出口,仿佛一切的兇险都不復存在,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朗是承,我喜欢你二十年,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啊。”说完的那一刻舒念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原来一点都不难嘛。 她趁着他怔愣之际,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四片湿润的唇瓣相触,她重重地吻了下去,很快她就耗尽身体的最后一点灵力,一掌击在朗是承胸口上,将他推出这漩涡中。 捲入漩涡眼的话会被绞的血肉模煳,好在她将他推了出去,只是有些对不起舒家对她的栽培和期盼了,不过舒家根基庞大自有解决办法,也就无需操心。她如是想着,最后合上双眼神色安宁,任这滚滚漩涡将自己扯入深海。 “念珺!!”朗是承被掌气越推越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念珺被漩涡卷进更深处。 * 阵阵海浪哗哗响,吹过来的风很冷,但身体挺暖的,唿吸间除了冷冽的水汽还有清新的草木气息。 沈惟安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广阔无边的大海,层层海浪如雪堆砌,许久不见的日光照耀在头顶,湛蓝的天空澄澈干净。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靠在一块大石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好在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毯子,勉强起到了保暖作用。 她微微坐起身,茫然四顾。紧接着瞬间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惊愕地坐起身,身上的毯子从肩上滑落下来,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搓了搓脸。 根据古书里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无妄海岛了,只是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她捏着身上的毯子看了看,是之前辞禹给她盖过的那床,可是她四周看了看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正要起来,手边摸到一个毛绒绒的温热的东西,她掀开毯子一看,小小只的炎荼正双目紧闭躺在她的腿边。 她心下一惊,揉了揉它的头,“炎荼?炎荼?”手往下一摸,捂在它的胸口处,虽然心跳有些微弱,好歹还活着,她松了一大口气。 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曲起腿蹲了起来,将毯子叠了叠放在沙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昏迷不醒的炎荼,把它放在柔软温暖的毯子上。 她正要去找找辞禹他们去哪里了,海面传来一声破水声。她闻声望去,辞禹一手拖着朗是承,一手拖着舒念珺,有些步履不稳的从海里走上海岸,将二人平躺放在沙地上,双掌悬空放在二人身上,掌间微光流转。不一会儿,躺着的二人将吞下去的海水呛了出来。 沈惟安却在辞禹拖着人上来时瞬间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甚至在他施救时咬紧牙齿,十指陷进沙堆里。 朗是承将肚子的水呛出来后悠悠转醒,辞禹扶着他没有受伤的手臂,他捂着受伤的肩膀,强撑着坐起身,待看到躺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的舒念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她怎么样了?”朗是承声音发颤,甚至不敢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 辞禹蹙了蹙眉,“她情况不太乐观,灵识被漩涡撞的有些散碎,只能慢慢调养。” 朗是承立刻松了一大口气,眼眶倏地发热,“这么说……她还活着吧……” “自然。”辞禹应完他这一句话后,觉得有点不对,抬头一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很快就平復。 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情敌彻底解决了。 朗是承挪了挪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辞禹见状便不打算多留了,“你身上有之前得到的灵丹妙药,记得服用。” 第159页 说来也是惊险,那两条深海血蛟确实要用漩涡将他们绞成肉泥,但很快天就亮了,一簇簇金灿灿的光芒从海平线上涌出来,顷刻间击退所有的黑暗。两条深海血蛟立刻潜入深海里,一座树木繁盛山石嶙峋宛如仙境的小岛自薄雾中出现,漩涡渐渐散去。 辞禹这才找了机会前去找沈惟安,幸而她并没有受伤,只是昏迷过去了,他抱着她上了岸,让她靠在大石上,只来得及给她盖上一床厚毯子,就急急再次下海,将炎荼他们一一带回来。 辞禹刚上来的时候就发现沈惟安已经醒了,所以一说完就立刻回头,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辞禹突然慌了起来,连忙起身跑过去,这个无妄海岛连他都不敢贸然闯入,若是……他简直不敢往下想,更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突然不见的? 他跑过去看到炎荼躺在毯子上,又看到旁边的一串脚印,顺着脚印一路追过去,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了。 沈惟安扭过身站起来后就一直跑,一直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她一样。 树影斑驳,枝叶唰唰作响,林间忽明忽暗。 手臂勐地被人拉住了,她顿时停下身,回过头一望,瞪大眼睛。 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在现世里的好友,好友气愤地对她吼:“沈惟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何清已经死了!如果他在天有灵见到你这样不会痛心吗?!” “你闭嘴!”她勐地甩开好友的手,“他没有死!他昨天……明明昨天还跟我说要回来的……” 身边的场景瞬间换了一个,是医院的太平间,她的身前放着一具被蒙上白布的尸体,身边是凄烈的哭喊声,和一个悲悯的说话声。 “返航的船发生了海难,风浪太过迅勐,全船的人都……丧生了。我们是根据死者身上皮夹里的身份证确认是何清先生的。还请……节哀。” “你是谁啊?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这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阿清!”沈惟安激动地走上前,迈过去时场景回到了她的屋里。 “安安姐……我哥已经死了,而你因为伤心过度都快吐到胃部痉挛了,我求求你吃点东西吧,我哥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她的心就如被千只蚂蚁啃咬一样痛苦,“他没有!为什么连你都要说这样的话?!昨晚他还跟我视频,说要回来给我做好吃的。那里,你看,我连他的睡衣都洗好了。” 画面在一转,她置身在墓园里,身旁是穿着一身丧服的一行人,她看见十八岁那年的自己跪在一个墓碑前哭得凄烈,“爸……妈……我好想你们,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是了,十八岁那年高考完,父母去台湾旅游的时候遇上了泥石流,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双双死亡了。 眼前的视线一下模煳一下清晰,场景又一转,是她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翻杂志,爸爸切了西瓜放在桌上,让她吃西瓜。妈妈从阳台进来看到她翻的杂志页面上的模特,说了一句这姑娘好看。她听了嘚瑟地扬扬眉,说你女儿我比她漂亮多了。 “你叫什么?” “沈惟安,惟愿平安的惟安,是个极好的名字呢。” 沈惟安哭得不能自已,抱着头慢慢蹲下身,身边是各样纷杂的回忆,如黑白默片般一幕接着一幕闪了过去,生命力如汗水般从她体内淌出去。 后来“惟安”这个名字成了她的禁忌,就像是一个掠夺身边人的生命换取平安一样的诅咒。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 辞禹听到林间里沈惟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脏就如悬了一块巨石一样坠坠的疼,他现在没法用瞬移,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顺着声源跑过去。 林间诸多纷杂的大树,层层叠叠,好不容易才看到蹲在地上哭泣的沈惟安,正要喊出声,就听她哭声骤止,双手松开脑袋,望向某处,慢慢站起身。 辞禹顿感不妙,一边喊她一边扒开身前半人高的草追上去。 沈惟安看到了前方的何清笑着对她伸出手,“跟我走吧。” “好。” 眼泪一滴滴地落下,黏在身上潮湿滴水的衣服,头顶上熙和温暖的阳光,山间轻抚而过的寒风,鼻间清新的草木气息,脚下野草横生的山路。 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模煳。 她就要抓住那人的手了,就差一步,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能回到他身边了。 “快停下!”那一步还没有迈出去就被人抱着腰拖了回来,“你干什么!那是悬崖,再往前一步你就要摔下去了!” 辞禹抱起她的腰,快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安全的地方他才有些体力不支地抱着她跌坐在草地上,稍微放松了一点手臂上的力度,怕双臂勒得太紧弄疼了她。他只要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就一阵后怕,身上的灵力在救了朗是承和舒念珺后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她真的摔了下去…… 沈惟安却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脱出,“你干什么!你放开我!阿清你等等我!放手!”她用力地拍打抱在腰上的手臂,泪眼模煳间看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第160页 辞禹隐约猜到了什么,扳过她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呢……” 他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痛苦地哭过,哪怕是绑架那回,也是隐忍而克制的,而这一回哭得仿佛这世间都崩塌成废墟,只剩下她这一个人一般,寂寥又孤独。 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只持续了一晌就渐渐歇了下来,辞禹双手握住她的双臂,看着那张双眼通红满是泪痕的脸,心里一揪一揪的疼,“怎么了?” 沈惟安看着他,张了张嘴,然后看见汹涌的海水混着泥沙滚滚而来,顷刻间将她淹没,自身的救生机制随即启动,她一手痛苦地捂住脖子仰起头,一手挣扎着往上游,身体不停地挣扎,抱着她的辞禹变成了缠住她身体的巨大水草,缠着她令她无法往上游。 辞禹心下惊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接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用,只见她像是溺在水里被水草缠住一样痛苦地挣扎,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似乎会随时断气而去。 辞禹下意识就要施一个安睡咒,立刻想起法术对她不管用,只好咬着牙一狠心一掌噼在她的后颈上,暂时让她昏睡过去。 这方法果然管用,那双沾满水的眼眸渐渐合上,身体慢慢停止了挣扎,头往他的胸膛一歪,昏睡了过去。 辞禹稍稍松了一口气,抱起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呢喃出口的语句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睡醒一觉就好了。” 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其实他知道,即便睡醒一觉也不会好的。 但那又如何,他想,我有很多的时间,也有很多的爱。 第83章 第八十幕 海浪阵阵,潮湿的水汽伴着唿啸的寒风吹拂而来,幽深的夜空中渗出细密的雪花,飘荡在幽暗的夜色中。洞里的篝火堆明亮温暖,柴火烧的噼啪响,长长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山洞里,交错纵横。 沈惟安在入夜时醒了过来,她先换了干净的衣服,再给舒念珺换衣服的同时上了药,辞禹和朗是承各自处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伤口,他们受的大多是内伤,以调息为主。 炎荼依旧没有醒过来,从前它在长物居时被辞禹养的太好,何时有过似昨晚那般消耗大量体力和灵力的经歷,以至于现在一直保持昏睡状态。 辞禹拿着用水浸湿的布帕给它擦了擦皮毛,然后给它吃了一颗丹药,餵了一些水,做完这一切后它身上的水渍也干的差不多了,就把它放在叠放在一旁的毯子上。 架在篝火堆上的铁锅咕噜咕噜响,一锅香气四溢的香菇鸡肉粥热好了,挡在洞门外的是用芭蕉叶和木棍临时做成的门,层层交叠的芭蕉叶挡住大部分的寒风,从门缝里吹起来的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雪落在洞门边,火光闪了闪。 沈惟安拉开架在身前的毯子,走到篝火堆前坐下,朗是承抬头往那边一望,裹在毯子里昏睡的舒念珺脸色较之前好了一点,他放下手中的那碗热粥,倒了碗煮好的药汤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给她餵药。 沈惟安只字不语,静静地坐在一旁接过辞禹递过来的热粥,无声无息地喝着,垂下来的眼睑敛去眼眸中的光亮,灰暗的投影落在脸上。 从昨天中午开始一直到今晚,她都没有进过食,此时面对手中的这一碗热乎乎香绵绵的粥,到底是吃了两碗才放下的。 辞禹见她放碗后一直神色郁郁地盯着火光跳动的篝火堆,双臂抱着膝盖把头搁在臂弯上,静默的如同一尊雕像。 他抿了抿唇,抬眼看到朗是承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那里的舒念珺,然后站起身打开一点洞门,瞧见外头的天色不算太晚,折回来后对沈惟安说:“我们出去探探路,看明日如何走。” 沈惟安偏过头看他,其实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眉眼中流转着温和的笑意,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他宽厚的手掌上,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也不急,耐心等她的回应。 好一会儿过后,她才抬起手放了上去,他一把握住,用了些力将她拉了起来,给她披上斗篷,牵着她的手出了温暖的洞口,洞外的雪片打着旋落在身上,滑过皮肤时冷得她眼睫毛颤了颤。 辞禹握紧她的手,另一手拎着装夜明珠的袋子,二人一前一后在黑魆魆的林间走着。她一手提起裙摆,跟着他慢吞吞地在林间走着,甫一抬头,夜明珠散发温润的光,身前的人笼罩在光芒之中,在寒冷的夜里给她无限的安定感。 是的,安定感。 刚来这个世界时,她也曾拿着一捆绳子走在漆黑的夜里,那会儿她一心想要了结生命随那人而去,心绪漂浮不定,周遭的一切都不曾入她的眼。现在她再次走在黑暗里,眼前这个柔和模煳的身体轮廓,无时无刻都在无声地告诉她——不要怕,跟我走就行。 暖洋洋的一团光塞满心里,她鼻尖一酸咬了咬下唇,快步上前一把抱着前面的身影。 辞禹脚步一顿,嘴角微微弯起,噙着笑意站在原地,握着她的手捏了捏,稍偏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很多很多的话憋在心里,她张了张嘴,要涌出来的话很多,却不知道该让哪一句先出来。 第161页 辞禹轻轻地嘆了一声,将手上的夜明珠挂在腰上,转过身摸了摸她的后颈,“这里还痛吗?” 沈惟安抬头看了他片刻,“有点……”尾音拖着哭腔一起出来,眼眶骤然发热,一滴滴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辞禹看的喉咙发涩,一阵心疼,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是我不好。” 眼泪越涌越多,她哽咽地说:“对……都是你的错……” 辞禹无奈地笑了一下,吻了吻那双湿润的眼睛,苦涩的泪水顺着唇缝滑进嘴里,他与她额头抵额头,“嗯,都是我的错。” 沈惟安泪眼婆娑地看了他半晌,接着扑到他怀里哭。 辞禹不说话,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十八岁那年,我的父母意外身亡,身边的人叫我要坚强,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听了。二十岁那年,我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然后和他在一起了。二十七岁这年,我们决定结婚,就是成亲的意思。然后……” 沈惟安说到这里时,想起读高中那会儿,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选择题,大意是说,如果你所爱之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意外获得了一次能够復活这个人的机会,条件是用你十年的寿命去换这次机会。復活后的这个人会得到很多钱,会爱上别人,会对别人很好很好,唯独不记得你也不会再爱上你,还会将你列为讨厌的人,你还愿不愿意用自己十年的寿命去復活这个人。 当初她年纪小,毫不犹豫选了不愿意,爱我自然要爱到底,如果活了还不爱我那我为什么要復活这个人。所以当她看到大部分都选了愿意时,十分的不解,即便看到有人说只要这个人还活着,我怎样都可以的话,她也挺无动于衷的。 时过境迁,多年后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愿意了。真的,只要那个人还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会不会对别人好,爱不爱我,讨不讨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他还活着啊。 她哽咽了许久,辞禹也不急,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满怀耐心等她接下来的话。他知道她一向聪敏,知晓自己说出来探路不过是为了找个契机让她说一说自己的事情。现在她要说了,他就等她开口。 “后来他爱上了别人,所以他悔婚了,他跟别人跑了,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好盛大的婚礼。我又一个人了,我受不了了,在电视的新闻里听到了有个被誉为‘死亡公路’的地方,我就开车跑去那里自杀。结果来了这里。” 虽然有些字词辞禹不明白是什么,但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没有想到缘由竟然是这样,皱紧了眉头,细想之下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惟安扬起皱巴巴的一张脸看他,“我有这么差吗?” “你最好了。” “他抛弃我是不是眼睛瞎了?” “就是。”辞禹抬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所以他在那边活得好好的对不对?” 看着那双隐含期待的眼眸,辞禹的手顿了顿,言尽于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他继续用手捏着袖口给她抹脸,顺着她的话,语气温和地说:“对,你来了这么久,他说不定都有孩子了,或许事业蒸蒸日上,生活美满。他在那边活得好好的,为了报復他,你也要活得更好才行。” 沈惟安难得展颜一笑:“对,就是这样。” 辞禹也对她笑。 她笑了没一会儿,笑意很快就收敛了,怔怔道:“可是我们说好了的啊,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怎么能抛弃我呢?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了只去七天就回来的,为什么要骗我……” 她又哭了起来,寂静的林间到处都飘荡着她悲戚的哭声,辞禹抱着她,任梨花落满肩头。 一夜过后他们都恢復了不少,炎荼打着哈欠站起来抖了抖身体,舒念珺的脸色稍微有了点红润,辞禹和朗是承身上的灵力也回升了不少。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他们出来到现在已有十一天了,所以得加快脚步找到那位白髮苍苍者。 朗是承把舒念珺背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尽量不让背上的人受到颠簸。 炎荼恢復得很快,已经变回了大犬的模样,踩着野草在前面探路。 辞禹牵着沈惟安走在稍后方。 她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夜里看到了纷杂的梦境,一会儿是中考时父母递过来的营养餐,一会儿是何清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的模样,一会儿滚滚浪潮的蓝海,一会儿又是置于身黑暗中的独自一人…… 梦境破碎又伤人。 她起来时篝火堆的火还在烧着,冬昼里天亮的比较晚,她轻手轻脚走出洞门发现天还是黑沉沉的。她走到沙滩挑了块石头坐下,寒风吹过来,哪里都是空荡荡的。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给她披了一件斗篷,抬头望去,辞禹挨着她坐了下来,手搭上她的肩膀,稍微用力点力,她便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二人相坐无言,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到朝阳万丈。 正午时分的日光明晃晃,林间树影斑驳。 沈惟安被地上的光斑晃了下眼睛,移了移视线,眼睛睁了睁,脚步一挪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第162页 辞禹拉着她的手快步追了上去,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双眼,二人停在原地。 他在她耳边说:“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本要扯下他捂住眼睛的手,最后把自己的手慢慢垂下,模煳地应了一声:“嗯。” 他贴紧她的后背,感受到掌间传来的湿润,抱着腰的手臂收紧了几分,下颌小幅度地蹭了蹭她的头髮。 前头走着的朗是承和炎荼皆停下来往后望了一眼,朗是承也察觉到上岸后的沈惟安不知怎么的情绪非常低落,他转头和炎荼对视了一眼,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也好等他们回来一起走,现在的情况大家最好能一起行动。 沈惟安哭得差不多了,拉下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转过身和他说:“我在那边是一个催眠师,专治心病,跟这边的大夫差不多。从业的几年里我见过很多很多的症状,也帮助过很多很多的人……” 辞禹低着头看她,等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復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她仰起头看他,涌出来的眼泪滑下眼角顺着脸部轮廓落在衣襟上,“——医者难自医,我救不了自己,我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可是我救不了自己……我救不了……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辞禹把她抱进怀里,微仰起头重重地嘆了一声,继而将头轻轻地搁在她的头上,“但你知道解决的方法对不对,你把它说给我听,我给你治好不好?我们会有很多的时间,你不是还有很多想吃想玩想看的吗?等我们回去了,都去试一遍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她抱紧他的腰放纵地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復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出自《百年孤独》 第84章 第八十一幕 朗是承和炎荼在前头找了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他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再将舒念珺放下去。 他抬头望了望站在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然后发现炎荼用爪子拱了拱自己的腿,他回过头,炎荼转头示意他看向一处。 舒念珺的眼睫毛颤了颤,接着缓缓睁开眼睛,她还不适应突然涌进来的光线,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遮了遮光亮。 朗是承脸色大喜,连忙挪了过去,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起来。 她坐起来后脑子还有些昏沉,接过他递来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大口,脑子清醒了不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着急地问:“你身上的伤……” 朗是承握住她的手,嘴角噙着笑意看她,“我没事。” 舒念珺怔怔地看着他,霎时间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当时以为要命丧幽海,一时孤勇,如今阳光明媚枝叶摇晃,她突然觉得脸颊渐渐烫了起来,微偏过头别开眼睛,想要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朗是承骤然握紧,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唔,出来这一趟很是值得,难得看到念珺害羞的样子。” 此话一出,舒念珺的脸更红了,额角都渗出了细汗,她咬了咬下唇,看着两只相握的手,支支吾吾的:“我……我之前……” 朗是承挑了挑眉,“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 “当然不是!”舒念珺有些激动回过头看他,待看到他眉眼间流转的笑意,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心脏砰砰直跳。她想着自己居然还有生还的机会,且前路不知道还有怎样的惊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只手捧起他的脸,倾身上前亲了上去。 朗是承怔了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舒念珺原本只是想要蜻蜓点水亲一下,谁知刚要离开他的唇时,被他一抬手按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炎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它看了看眼前缠绵的二人,又看了看远处抱紧的二人,默默地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仰头望天嘆息了一声。 这样的宁静没有维持多久,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大树连根拔起,尘土飞扬迷人眼。 炎荼往前一跃躲过身后倒下的大树,站定身子后回头一看,一堵高耸入云的石墙出现在眼前,还未待它思考,林间窜出几只兇勐的灵兽,它和它们战斗了起来。 这次的变动来的太突然,而且没有任何的徵兆,朗是承一把抱起舒念珺往后跃去,人蛇蔓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二人都没有恢復之前的灵力,躲得很吃力。 成形的人蛇蔓发出诡异的嘶吼声,一个重击击中朗是承的后背,力道之大,令他呕出一口血,手臂一松,舒念珺就被汹涌而至的人蛇蔓捲走了。 他要追上去,前头却突然升起一堵高耸入云的石墙,一条水桶般粗细的青蛇在他身后吐着信子,地面裂开一条条裂缝,庞大的古树顺着裂缝将他团团围住,四周光线骤然变暗…… 第163页 舒念珺只挡着了一阵鞭策而来的人蛇蔓,脑袋就一阵晕眩,先前好不容易恢復一点血色的脸瞬间苍白,她握着剑双腿张开站在原地,那些人蛇蔓已经以她为包围圈,围起了一个藤蔓围墙,最后连头顶上的天空都遮盖上了…… 辞禹这边的情况一样糟糕。 沈惟安被人蛇蔓捲走后,他面前一样出现了一堵石墙,他要破石墙前去时,后面灵力涌动,一个飘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的对手是我。” 他转过身,是一个身穿深灰色直襟的高大男子,神色清冷地提着一把剑看着他,一堵堵石墙很快在四周围了起来,他握了握剑,额角渗出了汗。即便现在再担心她也没用,只能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才有机会出去,所以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说:“来吧。” 沈惟安被人蛇蔓捲去后放在地上,四周薄雾迭起,轰鸣声和破裂声尽数远去,周遭一片宁静祥和,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仙境。 有脚步声响起。 沈惟安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的薄雾,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莫慌。”一个低沉如暮鼓钟声的说话声在她的身侧响起。 来人轻笑了几声,“吾正思量是否杀汝。” 未知最是恐惧,既然知道对方是何目的,沈惟安反倒放松了起来,“那您想好了吗?” 薄雾中走出的是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他一身素衣,身姿挺拔,眼神如老鹰般锐利,正细细地打量她。 沈惟安站直了身板,“《异闻天书》是阁下写的吧?就连后人会为了解‘醉梦生’的毒而来到这里也预言到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 老者微微一笑,“不错。” “您是魔族始祖——棣常?” 她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姜鹤之力的唤醒,万年前的事情时不时会闪现在脑海中,古书里记载的事情里大多都是那个时期的,何况当年姜鹤一直有位叫“棣常”的劲敌,二人的战争中姜鹤总能赢他一点。后来姜鹤甍于幽海,棣常本可以趁机席捲三界一统天下,可是不久后他只留下一个继位者的手谕就神秘失踪了。魔族没有他的带领只能保全自身却无法扩充疆土,万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老者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转过身往前走,“同吾前来。” 沈惟安左右看了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知道,既然逃是不可能逃的,不如就跟上去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左右是和她体内的姜鹤之力有关。 难道是要将她体内的姜鹤之力全部唤醒,然后再和他打一场过过战瘾?不是吧,她直接认输行不行? 前头的老者笑呵呵的,“汝莫多想。” 沈惟安心下讶异,“您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毕竟法术对她无用,在看不到她的前提下,他是如何得知她心中所想的,莫非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正当沈惟安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他的背影时,他又开口了:“吾只有一双眼睛。” 沈惟安的脚抖了抖,果然活的年岁超乎所长之后,不成精成怪也得是个神了吧?! “吾是活的久了些,神不至于,汝谬赞了。” “……”沈惟安不敢再想了,转动着脑袋观察四周的景物。 这里和观灵山相似,到处都是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的大树,但这里的古朴积淀和厚重深沉远超于观灵山,要说个类比的话,就是湿地公园景观和原始森林相比一样。 老者带着她七拐八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高山顶上。从上头俯瞰下去,片片薄云游过,清寒的风阵阵吹拂过来,扬起她披在肩上的髮丝,苍翠欲滴的古树汇成一片广袤的林海,就这样望去,竟然也瞧不见海平线在何方。 岛屿水汽丰沛,上来前还是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上来后乌云渐渐聚拢,天色渐渐灰沉起来。 “吾确唤棣常。”老者站定在那里,眼神望的很远很远,“姜鹤之妻,是吾派人杀之。” 沈惟安其实对此并不意外,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后,她便目瞪口呆了:“这是吾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沈惟安还打算脑补一出二男一女的绝世虐恋,结果事情……居然出乎意外的单纯。 常言道——最强劲的对手就是最好的朋友。棣常与姜鹤便是如此,二人常年争斗,更在争斗中彼此进步,变得更强。棣常在不知不觉间将能打败姜鹤作为活着的意义,执念过深以至于在心中产生了魔障。 他用尽手段了买通了姜鹤手下的一位将领,让这位将领套出姜鹤战无不胜的秘密,得知是“妻子在等我回家”这般简单的理由后,他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人类的感情不值一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大好前程? 又过了一段时日,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缘由,于是利用那位将领给的线索找到了姜鹤妻子的藏身之处,想要看看她是否真有能撼动姜鹤的本事。他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本要活捉她以此来要挟姜鹤,谁知她却决绝地举剑了断了自己,不给魔族一点可趁之机。 后来的战斗中,即便姜鹤维持的很好,但棣常知道,神武的姜鹤真的变了,他一下子就萎靡了起来,再不復往常的神采奕奕,没过多久,便甍于幽海。棣常终于胜了,也亲手解决了姜鹤,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 第164页 他胜之不武,胜的龌龊。 换言之,他永远的败了。 后来他混进修缮陵墓的工匠中,在那里,他才真正明白姜鹤不败的原因,明白夫妻之笃的情深可以达到怎么的地步。那些情感都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他竟然在陵墓修缮完成后也成了姜鹤的拥护者,暗暗为陵墓增添了不少机关,到达主墓的那一段路他直接接连了无妄海岛,要坏姜鹤与其妻子的安宁,最后还得过他这一关。 世事无常,天命难算。 谁能想到万年前一手促进姜鹤与其妻子死亡的棣常,最后成了他二人的守墓人。 棣常在回忆往事的同时,三人一兽的处境越发的糟糕了起来。 虽然炎荼最后皆打败了那几只灵兽,但它也已力竭,浑身疲惫地瘫在地上,鼻子喘着重重的气,吹起阵阵尘土飞扬,眼皮越来越重,仿佛坠入无底洞般无力。 舒念珺伤得最重,以至于不过一盏茶时间就筋疲力尽,被人蛇蔓团团围住,绿藤蔓筑成的围墙渐渐退去,露出灰沉沉的上空,她身上的灵力一点点被人蛇蔓吸食而去,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当初误入九曲围龙阵时,那个人一派轻松地说,这叫就是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接受。 虽然她认为这种将死之际应该想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天舒谷比如朗是承,但她偏偏想起了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想到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喑哑低沉的歌声随之响起:“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是唱歌哄我……” 朗是承一剑戳穿青蛇的身体将它钉在地面上,青蛇也顺势用蛇身团团将他围住,一人一蛇都在赌,看是蛇先血流而死,还是他先被蛇勒到窒息。 辞禹一剑刺进男子的心脏,将他钉在石墙上,男子的手动了动后,手中的剑终于啪啦一声掉在地上,不再动弹。石壁围墙随之轰然倒塌,掀起阵阵尘土。 辞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滑下几道扭曲的血痕,浓稠猩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尘土里,身上一道道剑伤,浅青色的衣袍浸染成片片黑色,额角的血流下,染了领口的衣襟。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捡起男子掉下来的剑,迈出的脚步踉踉跄跄,鲜血滴了一路。 在辞禹离开后没多久,被钉在石墙上的身影化作一团青烟,回到立在远处大树上的男子手上。他抱起手臂,闲闲然地看辞禹越走越远,最后好心地伸出手指一点,飞扬的尘土散去,沈惟安和棣常站在山顶上的身影出现在辞禹眼前。 棣常讲完这一切后,转过身看着沈惟安,“汝身上的力量,是姜鹤的赤诚之心。” 沈惟安怔愣了片刻,“您要取回去?” “不错。”棣常指了指山崖,“崖下是万剑之刃,汝只要跳下去,赤诚之心便可取出。” “代价是——” “汝将形神俱灭。” 棣常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却没有直接将自己一把推出去,可见这崖还得自己心甘情愿地跳才行。 所以她先是讶异了一会儿,便慢慢平静了下来,“您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汝说。” “和我一起来的,都得全须全尾地离开。” “好办。” 黑沉沉的云越积越多,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飘散起来,风越来越冷。 曲已唱到最后一段,“……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我现在好想回家去……”舒念珺也已经灯油枯尽,神色平静地合上了眼睛。 朗是承从脖子开始往上的皮肤涨成了猪肝色,握着剑柄的双手骨节发白,最后慢慢松开,垂落了下来。 辞禹以剑为木杖,等他蹒跚地爬上山顶,手中的剑也经不住磨损短成了两截。 簌簌的雪越下越大,厚重的雪幕几乎要遮住远处的身影。 “不要!你给我回来!”见她站在崖边,辞禹目眦尽裂,强撑着浑身发颤的身体踩上山顶,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她扯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能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一个人去面对? 站在崖边的沈惟安回过头,见辞禹愤恨且哀痛地瞪着自己。 他们之间隔着重重雪幕,但她却觉得,他们从不曾这般靠近过,心与心的距离是外物无法阻隔的。 耳畔的风唿啸而过,凌厉的气息切断她的几缕头髮,在皙白的皮肤上划破一道血痕,她对他粲然一笑,在他再次开口之前先将要说的话说出来。 “沈惟安。三水沈,惟愿平安的惟安。” 说完她便回头纵身一跃,跳入唿啸凌厉的万剑之刃中。 兜兜转转,几度缘起缘灭,她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辞禹跟着跳了下去,和安安一起灰飞烟灭。 朗是承和舒念珺,还有炎荼最后都力竭而死。 棣常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一行曾经擅闯姜鹤墓的人,无妄海岛重回安宁。 bad ending。 全文完。 ——并没有哈哈哈哈。 第85章 第八十二幕 四周都是黑暗的,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缕微光,接着那团模煳的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耀眼。 第165页 声音忽远忽近,慢慢清晰。 轻飘飘的身体霎时间像灌满泥水一样,沉甸甸地掉了下去。 “这剂汤药喝下去,不多时便没事了。” “有劳。” 氤氲的水雾中瀰漫着苦涩的药材味,躺在床上的人耸了耸鼻子,悠悠转醒。 古木制成的房梁,叶肉剔去只留叶脉制成床帘,悠远绵长的阳光漏进来,影影绰绰。 乍看之下,沈惟安顿时清醒了大半,心下一沉,还以为自己又穿到什么地方了。 听见声响的辞禹转头一看,大喜过望,连忙放下手中的汤药,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眼前模煳的光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看见辞禹额头上缠着布纱,也看见一个身穿深灰色直襟的男子抬头往这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迈着步子离开了。 唿……沈惟安松了一大口气,双手握住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用脸颊蹭了蹭,“我梦见自己跳下悬崖,然后灰飞烟灭了。” 说起这个辞禹脸色一沉,没忍住抬手在她的脑门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不是做梦,你确实差点就灰飞烟灭了。” “咦?” “先起来喝药。”辞禹俯下身,将人半抱起来,然后把枕头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的舒服点。 “要吃点东西才能喝药啊。”沈惟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辞禹睨了她一眼,尽管心里还憋着点气,也只能放下手中的汤药,端起另一碗热好的肉粥,舀起一勺放在她面前。 沈惟安就着他的手吹了吹勺子里的热粥,然后再一点点地吃掉。 看着她乖乖地喝粥,辞禹就是再憋着气,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只盼她能快快好起来。 沈惟安吃完一勺粥,舔了舔嘴角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辞禹舀好一勺粥递到她面前,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现在已经是两日后。原来在无妄海岛上,棣常作为岛主收服了岛上一众成形的精怪,连这座岛衍生出来的守护灵都是他手下的一员。 在一行人上岛后,这些精怪和守护灵就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在他们迈入岛内深林时,一个个出来将一行人分开,关在一个个试炼场与之搏斗。事过之后,他们对于生之渴望,对于死之平静,皆让棣常颇为赞扬。 而对于沈惟安身上的赤诚之心,也是为了考验她是否有这个能力拥有姜鹤之力。万剑之刃可以唤醒她体内全部的姜鹤之力,若她有半点异心,姜鹤之力会将她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瞬间吞噬干净,可它却选择了她成为自己的新主人。 在一行人的意识都失去后,这些精怪们便将他们搬到屋里,守护灵不再抑制无妄海岛的充沛丰盈的灵气。经过两日的休息疗养和灵气的汲取,他们都好的七七八八了。 辞禹讲完后,一碗肉粥也见了底。 沈惟安舔了舔嘴唇,“唔?这么说我是最晚起来的?” 辞禹看她舔嘴唇时眼神黯了几分,然后回身将手中的空碗放下,“嗯,原先还担心你在万剑之刃中有没有受到什么内伤,结果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一直睡到现在。” 辞禹没有告诉她的是,那晚她的情况特别危险,浑身上下皆是万剑之刃划开的伤口,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几乎没有了求生的意识。他坐在床踏上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喊她,一句一句地跟她说话,甚至连过渡寿命这样违反天道的法术都差点使了出来,幸而到了后半夜她脱离了危险,加上姜鹤之力的照拂,身上的伤口快速癒合,才有今天能睁眼的机会。 “咳咳……”沈惟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据理力争,“我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嘛,所以就……”因为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整个人都松懈了。 辞禹没理她,端着已经不烫了的汤药递过去,“把它喝了。” “哦……”沈惟安端过来,一闭眼,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完了。 苦得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辞禹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锁紧在怀里,含住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一手扣紧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机会,缠绵悱恻舔舐吮吸地吻着。 沈惟安懵了。她知道辞禹禽兽,但没想到这么禽兽。他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狂风暴雨般的吻简直像是要吞尽她胸腔里的气息,以至于她在想自己会不会成为因为接吻窒息而死的古今第一人。 她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手指一松,碗底还有一点药渍的瓷碗先掉在床沿,晃了两下掉在铺着毯子的地上。 辞禹放过她的那一瞬,她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趴在他胸口用力地汲取空气,嘴唇又肿又麻,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辞禹抱着绵软的人儿,俯首在她的颈窝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声音喑哑低沉:“我想吃掉你。” “白日做梦。”沈惟安本想愤恨地吼出来,但由于本人还在喘着气,说出来的调子又轻又柔,反而像是在撒娇。 辞禹低低地笑了几声,便不再出声了,只静静地抱着她,享受片刻的安宁。 沈惟安伏在他的胸膛上,双臂慢慢往后挪,抱紧他的背,两个人贴得很紧,她能感受到他唿吸时胸膛微微起伏。 第166页 对于她的主动靠近,他的心情像是炸开了一场烟火一样珣烂,嘴角扬起的幅度渐渐扩大,眉眼间俱是甜腻的笑意,手掌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甚至抱着她左右微微地摇了摇身体。 沈惟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笑。真的是,有这么高兴吗?要是背后有尾巴,这会儿是不是该摇起来了? 二人在房间里腻歪了一阵,她说要出去走走,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扶着她的手往外走,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能走。”吃饱喝了汤药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了,跑个两百米不成问题。 他脚步一顿,垂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二话不说地弯下腰打横抱起她。 突然的悬空让她小小的惊唿了一声,连忙抱住他的脖子,“你……” “嗯?”低沉的尾音缓缓扬起,眼尾扫了扫她的脸,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命令。 她果然缩进他的怀里,不再出声了,眉眼却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腾空的双脚上下摆了摆。 今日的阳光柔软绵长,像一层层轻薄的细纱挂在天边,冷风一吹,层层细纱摇晃,抚过皮肤,软进心里。 辞禹把人放下来,站在她的身后,伸出双手搭在凭栏上,将人圈在怀里。 他们所处的位置还算高,望眼过去皆是一片翠绿。 不远处是朗是承和舒念珺围桌而坐一起吃东西,林间忽然窜出一个穿着绿衣的活泼少女,她捧着一大束花跑到朗是承身边。 朗是承不知道和少女说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又兴高采烈地凑过去。舒念珺脸色不虞地放下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朗是承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说着什么,舒念珺本来脚步慢了下来,结果听到后面的少女咋咋唿唿追上来的声音,脚步反倒加快了。本要追上舒念珺的朗是承,只能跟着加快脚步。 沈惟安站在那里听辞禹说,绿衣少女就是之前与朗是承打斗的青蛇,因为欣赏朗是承的能力,这两日都黏在他身边,舒念珺自然就不高兴了。 刚才的场景加上辞禹说的话,沈惟安有点诧异地回过头看他,“他们……” 辞禹垂眼看她,“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上了岸之后就这样了。” 她的“噫”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人捏住下巴在唇上用力地吧唧了一口。 “……”被占便宜的人一脸无奈地看着占便宜的人正喜滋滋地抬头望向眼前的绿野仙踪。 另一边是炎荼和几只灵兽玩闹的身影,一会儿弄得林间鸟雀团团惊起,一会儿跳下潭水溅起朵朵水花,一会儿滚到枯叶遍野的地面掀起阵阵尘雾…… 身穿深灰色直襟的男子是无妄海岛衍生的守护灵,此时他正站在棣常侧边,对棣常耳语几句。 棣常听完微微一笑,仰头望向站在高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二人。他还记得那天沈惟安跳入万剑之刃中,原先疲惫不堪的辞禹突然爆发了一样,疾步冲过去,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崖下光芒大盛,他回首望去,姜鹤的虚影在皑皑白雪中呈现。姜鹤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虚影将两个抱在一起,鲜血染红衣袍的人放在崖上,接着抬起头朝他略一颔首。 “你选择了她是吗?”棣常在问出口的瞬间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虚影对他说了一声“有劳”后就消散于重重雪幕中了,他知道这声“有劳”,除了让他救治二人外,还有他成为守墓人的事。 一人一影横亘着万年的漫长光阴,然而这一声“有劳”,让时间骤然缩短,仿佛万年来不过是须臾一瞬。 站了一会儿后,沈惟安轻轻地跺了跺脚,然后转过身看着辞禹。 辞禹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怎么了?”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看着他的澄澈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沈惟安笑眯眯的。大概是跳下万剑之刃才明白过来的事情——原来她是多么的幸运,上天给了她一次再生的机会,让她知道这个世间有多美,活着有多好。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诺言她也没有违背,因为生活在现世里的沈惟安,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已经随着故人一同逝去。而此时此刻生活在异世里的沈惟安,是崭新的,她的第一眼就与眼前这个搂住自己腰的人羁绊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不如羁绊的再深一些吧。 “以前的沈惟安已经随着往事逝去,现在的沈惟安,”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双清透的水眸柔软明亮,“只爱你一个人。” 远处的朗是承和舒念珺好不容易甩开了绿衣少女,他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我对天发誓,我对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她一个姑娘,我不大好意思拒绝……” 舒念珺听了愤然地甩开他的手,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住,那人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好好,我以后严词拒绝好不好?” 男性气息包裹住她的身体,脸颊悄悄地飞上了两朵红云,她侷促地动了动脚,“知道了,你先……松开……” 朗是承瞥了眼她微红的脸颊,抿着唇笑了笑,双臂收紧,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喟嘆道:“走的有些累了,让我靠着休息一下。” 第167页 舒念珺咬着唇,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将垂落下来的头髮别到耳后,语气也不由得放轻放柔:“就一下噢。” 朗是承慢慢闭上眼睛,嗅着她身上的淡香,用鼻音回了一声“嗯”。 那厢的辞禹听了沈惟安这么一句,先是浑身绷直,然后眼睛迸发出灼灼的光亮,紧紧地盯着她,说出来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点颤抖:“你刚才……说什么?” 沈惟安欣赏了一下辞禹极力克制自己激动的神情,“我说,往事皆随风,今后我只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箍紧在怀里用力地啃咬亲吻。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周遭的光线变暗,木门嘭的一声关上,一切声响都随之远去。 缠绕的唿吸渐渐变重,暧昧的举动渐渐失控,交缠的身体越来越烫。 沈惟安的一颗心脏砰砰狂跳,在他把手伸进衣摆里摸上她的腰时,更是紧张的浑身一颤。对于这样的辞禹,她有点害怕,极力挡住他进一步的攻势,“说的好好的……你,你脱我衣服干嘛……” 辞禹垂眸看着身下双颊酡红,媚眼如丝的姑娘,握住她的腰贴紧她的身体,说起一件有些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我之前写的那本关于‘如何杀死蠢知了’中……” 他说起这个时,沈惟安不满地嘟了嘟嘴,他笑了一下,继续道:“……有一页画满了图形,当时你问我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凑到她耳边,含住她的耳垂,语气诱惑地说:“我就告诉你那是什么意思。”话音未落,捻着衣带的手指一拉,春光乍泄入眼间。 沈惟安顿时瞪大眼睛,此时此景,她要是还不明白就是个傻子。 “等——嗯……”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勐塞满嘴狗粮,然后来了个急剎车哈哈哈。 最后的梗如果不记得的话指路第三十幕和第三十一幕。 嘿嘿嘿。 第86章 第八十三幕 是在沈惟安当着辞烨的面前说辞禹某方面不太行时,当天晚上他就在本子上画下了那一堆图形,脑海里俱是春色旖旎的惩罚画面。 当时他不过是发泄一番,不成想若干日后,倒是一一实现了。 而沈惟安以前看的那些他放在书房里的春色旖旎的书画时,没有想过有一天,里面的内容会悉数用在自己身上。 辞禹在外头布下了结界,半点声响都传不出去,半点声响也都传不进来。厢房里只有各种暧昧的声响,夹杂着时轻时重的喘气声和断断续续的娇泣声,里头的摆设大多东倒西歪,一件件衣裳散落了一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强盗入室翻箱倒柜了一样。 天色渐渐变暗,屋内的烛光逐渐亮起,轻柔朦胧的光照亮四周。 白天还明朗的天空,夜间飘起了簌簌雪花。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声响渐歇,慢慢归于平静。 两个人身上都汗涔涔的,餍足的辞禹搂着软如春泥的沈惟安,眯起眼饶有兴趣的欣赏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期间她嘤嘤嘤地求饶,悉数被他忽略掉。倒不是他不顾及她的身体,而是她这两日和体内的姜鹤之力融会贯通,虽不是修道之人却更胜修道之人。自此她身上的伤痕会快速痊癒,体内的力量也会随之一起恢復,更因此,获得了漫长的、不会衰老的生命。 简言之,就是做多少次都不会累坏。 但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啃咬吮吸的一次比一次重,娇泣声随之一阵比一阵戚戚然,然而她越哭,他就越兴奋。 终于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沈惟安气咻咻地揪着他的头髮,“哪学的?” “堆在书房里的那些书画,我都翻过一遍了。”辞禹老老实实地回答。 “该不会在画那些图形的时候就对我有想法了吧?” “只那几个时辰。” “嗯?”尾音危险的往上翘。 “第一次亲你的时候才不停歇地想。”辞禹笑嘻嘻地抱紧怀里的人。 “……禽!兽!”沈惟安讶异了一下后愤愤地骂出声。 辞禹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她扒开他的脸,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说!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很早很早以前。”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这算什么回答……”她不满意地嘟了嘟嘴。 她身上的痕迹已经褪去,他的眼神黯了黯,继而贴紧她的肌肤,唿吸有些重,“那我仔细点告诉你?” 她一惊,连忙用手臂隔开他,“别……这样就够了。——我饿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嗯……我也很饿。”他眼里的情。欲依旧浓重。 她在被子里抬脚踹他,他嗤嗤地笑,“好,吃饱了再来。” 她又踹了他一脚。 这一天一夜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等她收拾好再次踏出厢房瞧见天边浓墨重彩的昏黄时,竟然生出一丝重见天日的感慨来。 第168页 想到这里,她就咬牙切齿地瞪着身边的人。 辞禹理了理自己的袖角,见她瞪着自己,笑着走上前替她重新系好松乱的斗篷带子。 守护灵恰时出现在不远处,“晚饭已经做好了,请跟我来。” * 待到第五日,一行人都修整完毕恢復了灵力,趁着天色正好,就要赶回去解“醉梦生”的毒。药了。 沈惟安拿着古书往后翻才发现,原来不止要解“醉梦生”才要到无妄海岛,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毒啊,不二法门啊,如果你想知道也可以来找棣常,不过每一次来的路径都不一样。 沈惟安想一个人活在世上太久了,总要有一些……唔,就是比较别致的爱好。因为那些只有棣常才知道解药的毒。药被他放置在三界中,但他又留了后路给世人,算是半佛半魔吧。 临走前他发现炎荼若修行得当在日后将会成为天尊上麟,他印象中的天尊上麟还是在万年前时姜鹤的坐骑,如今再见,难免有些感怀,想要亲自教导炎荼。 炎荼从他口中得知缘由后,沉默片刻后看了眼辞禹,辞禹朝他颔首,说尊重它的决定。炎荼就这样选择留下来。 水光潋滟,扬帆起航。 无妄海岛的一众站在海岸目送木船的远去。 炎荼第一次离开辞禹这么远,看着木船渐行渐远不由得低吼几声,眼眶湿润。然辞禹站在船头给了它一个鼓励又坚定的眼神,示意它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他并不在意什么天尊上麟。 看见一人一兽的眼神来往,沈惟安捂嘴嗤嗤地笑,调侃一句:“你们这样好像老父亲送儿子远行上学,儿子一下子不适应,老父亲给予慈爱且关怀的眼神。” 辞禹听了转身抬手敲了她一记。 棣常双手背在身后,看了看依依不捨的炎荼,又看了看在船头亲密无间的沈惟安和辞禹,像是跨越了万年的光阴,瞧见姜鹤与其妻子其乐融融的场景。 因为在船头挂上了棣常给的青铜摇铃——这种摇铃发出的铃声可以让西岭上海所有的妖魔鬼怪给木船放行,所以他们一路上航行的还算顺风顺水,保守估计十日内就能返回甲子周码头靠岸。甲子周码头离东誉山最近,届时他们可以一下木船就赶往救治。 这天夜色明朗,皓白的月亮高悬夜幕,远处有细碎的星子闪烁,海面浮光跃金。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坐在船头吹吹风,顺道唠嗑两句。船头上挂着的灯笼透着橘黄色的烛光,朦胧的光晕染在四周。今夜的风也是轻的,灯笼倚在木桿上轻轻摇晃。 把盏言欢之际,沈惟安也道出自己究竟姓甚名甚,朗是承捧着酒杯,眼中光彩潋滟,朗声笑道:“是个好名字。这么说来小仙女的头衔要摘下了?” 沈惟安仰头饮尽杯中的酒,酒杯嗒的一声放在案桌上,高声宣布:“哪的话?我沈惟安依旧是小仙女一枚!” 朗是承又笑,“一枚这样用的吗?” “我说是就是。”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谈,舒念珺抿了抿唇,放下酒杯默默地起身走到木栏处看海面微漾。 辞禹放下酒杯将身边得意洋洋的人打横抱起,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一说完就抬脚往船舱走去。 朗是承怔了怔,觉得辞禹分明是胡说八道,这月亮才刚升起来多久,怎么就时候不早了?他啧啧两声,回眼望去发现身边的位子空了。 他悄悄地走到舒念珺身后,见到她有点落寞的神情后,抿着唇笑了笑,站在她旁边一手搭在木栏上。 刚上无妄海岛他们待在那个洞穴休息时,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舒念珺想了很多。先前喜欢沈惟安时他是认真,后来见沈惟安和辞禹二人之间的默契无间他决定放弃也是认真的。 当初辞禹说对的人就在身边时他还不置可否,没想到能在生死之际听到舒念珺对他的勇敢表白,还将生还希望给了他。事过之后他想了许久,也许自己多少会抱着感激的心情对她好,但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会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既然她已经戳穿了那层窗户纸,那他就尝试靠近一点,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不料,越是靠近,越受吸引。 “站在这吹风不冷吗?” 舒念珺回过头,是朗是承映在朦胧烛光下的一张脸,心口勐地一跳,先前的那点惆怅被羞涩代替。微风吹起她垂落在鬓角间的碎发,髮丝挠的她脸颊发痒。 她垂下头,抬手将髮丝别到耳后,声音轻轻的:“不冷。” “是吗?”朗是承绕到她身后,把她抱进怀里,头倚在她的肩膀上,“我有点冷,这样比较暖。” 舒念珺张了张嘴,最后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咬着唇悄悄地弯起嘴角,任他这般靠着。 辞禹进了房间后照例布了一个结界,把人放在床上倾身覆了上去。 沈惟安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几近找不到北,好歹最后在摇曳的烛光中找回了一丝清明,按住他乱动的手,“现在还很早。” 枉她从前还觉得此人淡情寡慾来着,谁知这人一开起荤后,竟然每天都如狼似虎般,搅得她昼夜不得安宁。 辞禹拉开她系在腰间的衣带,“嗯?”尾音缓缓上扬,低沉朦胧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迴旋,震的她脑袋嗡嗡响。 第169页 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她倏地用双手捂住他的嘴,娇声娇气地命令道:“不许说话!” 辞禹听她的没有再发出声音,只静静的注视她。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流淌着浓郁的温柔,澶漫成海,几近将她淹没。 于是她又慌慌张张地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我!” 辞禹笑出声,低沉迟缓的轻笑声在床边蔓延开来,铺的她下一刻就要举起双手投降。 然辞禹立刻就伸手把捂住自己眼睛的双手抓紧,扣在她的头顶上,覆上绵软的唇,给了她一个缠绵旖旎的吻。 许久后她微仰起头气喘吁吁,他亲着她的耳垂呢喃出声:“乖……锻鍊完了就睡觉。” “……那你脱我衣服作甚?”她迷迷煳煳,眼底一片水光潋滟。 “身无一物更有助于锻鍊。”从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满口胡话信手拈来。 “你……唔!” 皎月如霜,清波晃荡。 甲子周码头又是另一番景象。 铁甲胃兵隐匿在黑沉的夜色中,甘陵霖和甘陵琅站在岸上眺望远处的幽海。 “无论如何,那个女人一定要除掉。”甘陵琅平静地开口。 甘陵霖有点讶异,毕竟能让哥哥这么费尽心思要杀的人太少,而那个人看上去又不值得受到这样的重视,“哥……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她一直觉得辞禹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甘陵琅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悠远:“那次摆宴她不知用了何种术法,从我身上套了话而我却不知。不然这次东誉山行动怎么可能会失败?碧成霜对我们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闪了闪,神色晦暗不明。 甘陵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们就不怕我们把魔尊——” 甘陵琅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繁芜之境的情况到底如何你我都不知晓,若是魔尊的势力都被控制住了呢?” 甘陵霖噤声了。 甘陵琅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罢了,反正我们还有这最后一击,只要不出错,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上的。” * 几日后他们顺利地出了西岭上海,只要天气依旧阳光明媚,夜间就能赶到甲子周码头。 沈惟安抱着琵琶说要给各位献一曲,三个人闲闲然地倚坐在木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调音拨弦。 准备好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 佼佼佳人江东之畔 风之萧萧雨之寥寥 思之不见 佳人不还 江东之畔 埋吾相思 …… 此日碧空如洗,清风吹满船帆,层层海浪卷卷,天高海阔望无边,春风得意不知愁。 作者有话要说: 佼佼佳人 江东之畔 风之萧萧 雨之寥寥 思之不见 佳人不还 江东之畔 埋吾相思 ——来自艷子的《江东》 第87章 第八十四幕 今夜的月色不如昨日般清透明亮,月亮被乌云遮住,透出墨水浸染在宣纸上的团团氤氲。 木船离甲子周码头还有半里时,辞禹和朗是承都嗅到了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拿出自己的剑握在手中。 朗是承跟后面两个姑娘说:“我们先去看看,你们小心点。” 东誉山那场战争中还清醒着的人不多,各派的事宜都要依仗着这些清醒的人去处理,皇家也派了不少人跟着辞家庄等几个大派处理好那些中毒的道派弟子。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不是兴致勃勃等着他们归来的人,就是阴谋算计等着给他们一记重击的人。 很明显,守在甲子周码头的是后者。 码头上寂寥无声,只有木桿上挂着的几个纸灯笼随着寒夜的清风轻轻摇晃,灰濛濛的路上连道人影都瞧不见。 辞禹和朗是承提着剑跃出木船,挥着剑刺入黑魆魆的码头。 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舒念珺站在沈惟安前面,一手握着剑,一手伸出挡在她面前,目光警惕地望着前方的战况。 虽然姜鹤之力已经完全被唤醒,且很好的融入她的身体里,然而她到底不是修道之人,身体底子里连半丝灵力也没有,完全不能够运用起这么庞大的力量,也不能被他人使用,除非对方使用禁术吸取她身上的力量。 故此这姜鹤之力除了能保她不死不伤外,有跟没有一样。除了辞禹知道外,她也就没有和其他人提起。然而现在这种时刻,她不能让自己成为累赘,她上前一步正要和舒念珺简单说明缘由,让她不用照看自己。 前头的激战没有维持多久,恰时明耀灼眼的白光乍现,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舒念珺和沈惟安皆紧闭双眼,弯起胳膊挡在面前,双脚往后挪了几步。 等光芒结束了,甘家两兄妹出现在眼前,对着挡在沈惟安前面的舒念珺就是一记重招。舒念珺急急挡住,往后退的双脚在木板上划出“刺拉——”的一个长音,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凌厉一笑,朝后扔了一把短剑,古铜色的短剑扎进木板里,张开一道半圆弧形的结界。 第170页 甘家兄妹眉头紧蹙,齐齐上前和舒念珺缠斗在一起。 沈惟安被之前舒念珺向后退的力撞到桅杆上,脑壳哐当一下撞在实木上,痛的她龇牙咧嘴。等摸着后脑勺扶着桅杆站好,她才发现舒念珺在自己面前设了一道结界。 跳上船上的人越来越多,但舒念珺到底是从鬼门关趟趟过一遍的人,在无妄海岛时已经顺利突破更上了一阶,现下一个人对付眼前的这一群对手还算游刃有余。 沈惟安观察着战况,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码头那边自白光消失后就没有别的动静,她们现在这边战况如此不利,朗是承和辞禹应该早就赶过来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赶过来,而且连他们的衣角都瞧不见。 朗是承和辞禹确实已经不在甲子周码头了。 他们没有想到圣灵城的人居然如此疯魔,耗尽了近十个修为高强的人的灵力,筑成一个传送阵,将他们两人一道传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郊外。 圣灵城的目标只有沈惟安一个,甘陵琅知道如果有朗是承和辞禹在,他们今夜的刺杀活动很有可能会失败,但若是只有舒念珺一个人,他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郊外有碧成霜带着军队等着他们,上回和辞禹的斗争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这回东誉山行动的失败,一方面是圣灵城说要给出的交代,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还想与他再战一场。 两个人见状都知道事情糟了,辞禹偏过头和朗是承交换眼色,朗是承明白过来辞禹是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先挡着这些魔将,而他趁机赶去甲子周码头。 碧成霜嫣然一笑,“别急,两个都逃不掉。” 甲子周那边舒念珺没耗时间和他们缠斗,抓住机会就带着沈惟安飞到岸上,若是她们能顺利抵达东誉山,圣灵城自然不敢再有动作。 只是既然圣灵城丝毫不避讳让她们看清是谁动的手,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能速战速决让她们踏不进这东誉山。 月渐渐升高了,在厚重的乌云团上露出一小块光洁,莹莹的光辉洒在地下。 甘家兄妹站定在原地,双手结印,身后的圣灵城弟子们依次排在他俩身后,将双掌放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浩浩荡荡的灵力就此蔓延开来。 瞬移的身影勐地一顿,在光影之中沈惟安看到前方的舒念珺裸露在空气外的皮肤寸寸灰白,她的身影越来越僵硬,最后直挺挺地往前倒去。 沈惟安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将要倒下的舒念珺,看到她身体的状况、周遭还在蔓延的灵力和模煳的光景,很快就明白这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是魔族高位者才知晓如何使用的锁灵术,这个术法颇为恶毒,耗费的灵力更不是一星半点。被锁灵术击中的人,身上的皮肤会渐渐成灰白色,身体僵硬犹如抹上灰泥的泥雕。这一层灰白色锁住受害者的灵气不令其往外冒,灵气便吞噬生命力,生命力反噬在灵力上,渐渐消耗尽受害者的所有生命力和灵力。人族的任何救治手段都将无效,受害者从此不得復生。 由于锁灵术只有魔族高位者知晓如何用,更只有用魔力才能一併驱使着用。若她二人中了此招,消亡而去,加上朗是承和辞禹今晚的对手是一众魔将,圣灵城的人完全可以佯装见外头有异动,急急赶到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自己深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何况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圣灵城和魔族有交易的事情,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只要把这事往魔族身上推去,他们就能从此事中将自己摘了出去。 沈惟安咬了咬牙,他们还不知道锁灵术对她无效,趁着那片浩荡的光影还未散去,她把舒念珺轻轻搁在地上,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力地往自己的手心划下一刀,鲜血汨汨直流。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她只能用那种办法了。 她站在原地双掌合十,嘴唇轻启轻合,念诵出一段古老繁杂的咒语。 她脚下的白光乍起,一个繁复的阵法形状在地上形成,乍现的光芒照得她周身发亮。她的身影镶嵌在光团中,甚至让人瞧不清她的身体轮廓。 被亮白的光芒灼伤眼的甘陵霖用胳膊遮住眼,微张的嘴在传达她的讶异。同样震惊的还有甘陵琅,“怎么可能?她居然还活——” 一阵嘹亮的鹰鸣声响彻天际,硕大的翅膀扑掕而来捲起阵阵狂风,奇怪的是,这股狂风竟带着热意吹散夜的寒冷,令周遭都暖上了几分。 和辞禹二人打得难分难捨的一众魔将对这鹰鸣声非常敏感,手上的动作骤然一停,辞禹和朗是承趁他们都怔愣住,连忙调头瞬移而去。 碧成霜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往这个方向发展,握紧手上的长鞭,低骂了一声,也没有再去管逃脱的二人,她往后一招唿:“撤!” 如鬼魅般的一众魔将消散在苍茫的夜色中。 圣灵城一众人看着那只魔尊的专属坐骑——焚野炎鹰,它挥舞着烈烈火焰燃烧的翅膀直伏沖地,站在它背上的男人一身玄衣绣金纹,衣摆翻飞气势凌冽。 “魔尊……魔尊怎么会……!” 甘陵琅全然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不仅锁灵术伤害不了那个女人,而且她方才不知道施了什么法阵,竟然让封印在离这数百里外的魔尊突破封印现身,更令他惊愕的是,魔尊二话不说将她和舒念珺提上焚野炎鹰上,带着她们一同头也不回地飞上云野。 第171页 消耗大量灵力用瞬移、脸色苍白如纸、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的辞禹和朗是承,最后只能看见坐在焚野炎鹰上衣袂翻飞的女子回过头,用口语跟他们说了两个字。 ——信我。 甲子周码头的一众人直到焚野炎鹰消失在天边才反应过来,这一回过神,甘陵琅立刻反咬一口,抬起手指指着辞禹,厉声质问道:“那女人是你带来的,现在她和魔尊一道,你们辞家庄和魔族到底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吧?!” 辞禹和朗是承俱是嘲讽地嗤笑一声,朗是承提了提剑上前走了两步,苍白的脸色渐渐回血,“那圣灵城一众人怎么会在这里?” 甘陵琅面色不改的将之前拟好的说辞吐出来,魔尊突破封印现世的事情虽然超乎了他的想像,他也预想到了这回和魔族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现下魔尊回到繁芜之境首要之事自然是重整自己的势力,和他们交易的魔将自顾不暇,短时间内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人族这边的势力整一整,运气好的话…… 甘陵琅在心里拨打着算盘,这会儿也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们。 辞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朗是承沉默了半晌后,嘴边展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缓缓开口道:“甘陵琅,你们圣灵城不去搭台唱戏,真真是可惜了。” * 风吹散了乌云,今夜是满月,圆润的月亮像是终于能够出来透一口气一样,一个劲地发光发亮,地面像洒了一层霜一样亮堂堂的。 这原本一个普通的夜晚,又因为一些事情,变得不再普通。 魔尊驾着焚野炎鹰回繁芜之境的响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魔尊一回归,就证明先前代替魔尊执掌的北宵魔君就要退居二位。这一突然的转变,令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魔尊的护将洛临也没有想到尊座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但他还是快速反应过来,调了不少兵将拦下要冲进去找魔尊的长老们,态度强硬地说有什么事等明日尊座自会向各位解释。 魔宫殿门前,一位位长老若是硬要闯进去也不是问题,但于情于理上确有不妥,所以他们只能低骂几句,最后愤然拂袖而去。 洛临吩咐一众魔兵魔将守好殿门,他自个儿匆匆忙忙赶去魔尊一回来就径直去的地方。 魔尊会去那里也是超乎了洛临的想像,今晚事发的这两件都太突然太大了,差点打得他措手不及。 身穿玄衣绣金纹的魔尊站在半明半暗的不远处,脸色极差,捏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忍着滔天的怒气看着眼前的女子,平静的将水魂玉围绕着躺在石床上皮肤灰白的女子一块一块摆放好,看着她转过头平静地对自己说:“过来。” 魔尊忍得双拳微微颤动,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他最后站定在她面前,眼中的怒火能将她烧的渣都不剩。 沈惟安气定神闲地抬起他的手,拿过匕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划,颗颗灿金色的血珠自划痕冒出来,像融化的金子,又像凝成一团的金粉,滴在她刚摆好的阵法上。 滴滴血珠落在阵法上形成一团团浅金色的血雾,血雾在阵法中瀰漫开来,笼罩住躺在石床上的人。 划痕眨眼间就恢復了,他的手背就如同没有被划伤过一样。 沈惟安回过头,正要开口说话时,魔尊似再也忍不住,对她使出了一记重招…… 第88章 第八十五幕 中了锁灵术的,在人族里确实是药石无医,但在魔族不一样,这个方法或许连魔族的都不一样知晓。 沈惟安也是因为获得所有的姜鹤之力,所以这万年前各种各样的事情会时不时在脑海里闪现,先前在无妄海岛时又从棣常口中得到不少知识,现在她整个人就是活脱脱的百科全书,比《异闻天书》还要厉害。 魔族里有个叫聚灵水洞的天然洞穴,这里有个灵眼,能将方圆百里的灵气萃取并收集起来,充盈在水洞里,是个绝佳的修炼升阶场所,更是个绝佳的治疗场所,向来为魔尊独用。 而想要成为魔尊的,必先败上任魔尊,趟过烈焰谷中一重又一重的烈火,周身血液被凝练成灿金色,并得到里面最神勇的焚野炎鹰的认可,才能带上蛮荒戒,成为一统魔族的魔尊。 解锁灵术的方法先是将人放在聚灵水洞中,再在其周围摆上清浊阵,用水魂玉摆阵的效果最好,最后将魔尊的血液滴几滴在阵上,不消一个月,就能復原。 所以当沈惟安发现舒念珺中的是锁灵术后,只能割破自己的手掌,以血为契,念诵失传已久早已鲜为人知的缚魂咒,念出现今魔尊的生辰八字——这也是棣常告诉她的,成为魔尊的魔都要在灵越石上滴一滴血。这是棣常失踪前留下的规矩,能让他知道现任魔尊的资质。 沈惟安念了缚魂咒,和魔尊订了魂契。这个魂契也是棣常偷偷教的,本意是想她可以用在辞禹身上。因为这种魂契一旦订立,受契者就要遵循施契者的一切命令,而施契者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一定程度的转嫁到受契者身上,但受契者出了事,施契者不受影响。 施契者和受契者灵魂相近,相当于共生,只要施契者不死,受契者也不会丧生,而且会根据施契者的灵力强弱,在一定时间恢復如初。 第172页 是个不太平等的契约,所以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沈惟安一直没想着用在辞禹身上,因为觉得没必要,却没有想到,在今晚用在眼前这位风姿特秀的年轻魔尊身上。 施契者的命令下达,就算受契者深陷封印也得出来,但他能这么快出来,估计他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魔尊他只是,异常的愤怒。 沈惟安也是知道的,毕竟人家好端端的,莫名其妙被她拉来当这受契者。虽然当时的情形迫不得已,但她自知理亏,所以魔尊一掌击过来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反正也……怼不到她,嘻嘻。 “咳咳,你坐下我们聊聊。”沈惟安觉得有必要和对方沟通一下,反正二人现在不订魂契都订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自己身上的姜鹤之力他想要多少,就给多少嘛。 由于沈惟安用的是商量的语气,所以魔尊别过头站着不动。 沈惟安双眸一眯,沉声命令道:“过来,坐下。” 受契者不能违背命令,所以就算魔尊再怎么不愿,到底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坐下了。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她给他倒了一杯水,开始娓娓道来:“首先,你知道这是魂契,也应该知道魂契得是一方强于另一方,你是魔尊,我给你下命令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说明我比你强的多得多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快速的从封印里赶过来。” “还有,魂契中受契者总是要为施契者分担一部分伤害的,你刚才那一击算是重击了吧,你看看你自己有事吗?” 她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他脸上的愤怒消去了一点,冷哼一声别过头。 “再者,我既然能和你订下魂契,自然是知道了你的生辰八字。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你们魔族始祖棣常告诉我的。”见他讶异地转过头看她,她端起杯子,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继续道:“前不久刚去和棣常唠嗑回来呢。”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会是…… 沈惟安喝了两口水后,慢悠悠地放下杯子,伸出一条手臂搭在桌子上,“喏,我身上的姜鹤之力,你想要多少就拿吧,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这下魔尊不是诧异,他是错愕了:“什……什么?” 沈惟安嘻嘻笑:“步司决,以后我罩你啊。” * 回到东誉山,甘陵琅将想好的说辞和众人一说,一群人看向辞禹和辞家庄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上了探究。毕竟近来江湖中发现的好几件大事,辞家庄看似游离在外,实则次次都把握先机,说不怀疑是假的。 辞禹没有急着说话,朗是承也挺直腰杆双手背在腰后,看眼前围在一起的人交头接耳,怀疑警惕的目光落在他俩身上。 不多时,一位辞家庄弟子和一位皇家侍卫走到二人身后,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朗是承紧绷的面色稍稍放松,辞禹泰然自若地拿出一个小瓷瓶,“既然各位如此怀疑辞家庄,那么我们从西岭上海那取来的‘醉梦生’解药,想来也无需给众人了。”说着他便要将手中的瓷瓶放回去。 这个解药自然是棣常给他们,份量刚好。他们一回来就分别将解药给中招的辞家庄子弟和皇家侍卫服下了,刚才的二人就是前来告知那些人已经慢慢恢復过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稍变。前来参加千熙宴的都是各道派法力高强且前途光明的后生,若是他们出了事,各道派遭受的损害可想而知。 甘陵琅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魔将当初说要用“醉梦生”时,明明说了此毒。药无解,为什么他们去了西岭上海一趟回来就有解药了?圣灵城为了这次的戏码,可是赔进去不少弟子的。 温家姐弟率先走了出来,他们知道之前辞禹和朗是承为了将温濯的尸体带回来耗了不少的气力,且辞家庄在此之前一直支持着他们,所以这一回他们也应当站出来。 温家姐弟朝辞禹和朗是承行了一个礼,温星海道:“星海代表碧烟阁相信辞少庄主和小王爷,还请辞少庄主赐予解药,救我碧烟阁弟子一命。” 辞禹和朗是承连忙扶起两姐弟,辞禹让站在自己身后的辞家庄子弟带他们前去拿解药。 有了一个开头之后,剩下的人纷纷上前表达了刚才的歉意,且委婉的表示也要解药。 甘陵琅带着一行圣灵城的弟子们站定不动,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对面前的二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所以他回过身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辞禹和朗是承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并肩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圣灵城的人救不救?”朗是承问。 “既然本家都不救,我们也别耗费这个心思了。”辞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人闲事。 朗是承默了一瞬,面色再次绷紧,“她们两个若是真的到了繁芜之境……” 提起这事,辞禹的脸色也不太好,他拍了拍朗是承的肩膀:“姜鹤墓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法术攻击对那傢伙没用。圣灵城和魔族的交易不知进行了多久,既然上回有‘醉梦生’,这回怕是其他难解的东西。我想应该是舒念珺中了什么要命的法术,她情急之下想出的办法。” 第173页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但是辞禹说出舒念珺出事时,朗是承还是脸色一阵发白,情不自禁的慌了起来,“那,那——” 辞禹又何尝不担心沈惟安,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然能让远在封印之地的魔尊出现在甲子周码头。她虽然身负姜鹤之力无人能伤,但繁芜之境到底和人族不同,谁知道会不会横生出什么意外。 只是她临走前说“信我”,辞禹此刻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和不安,对朗是承说:“她说了‘信我’,且又能唤来魔尊和焚野炎鹰,必定有她自己的考量。现在我们要做是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甘陵琅不会就此罢休的。” 朗是承缓了缓,渐渐冷静下来,“你说得对,这小仙女一向逢凶化吉的,这回也要相信她们都会没事的。”他唿出一口气,话锋一转:“既然甘陵琅还不知道我们知晓魔丹的事情,我们就把这消息悄悄放给几大道派的长老。他们若是派人去找证据,比我们说的更加有说服力。” “好!我们走。” * 步司决冷嗤一声,抓过她的手腕一拧,骨头咔啦一声脆响,她痛的嗷嗷叫,眼眶倏地泛红,怒吼一声:“给我站起来!” 她的手腕痛,擅自伤害施契者的受契者将会受到十倍的伤害,故此先前法术攻击下身体无碍的步司决,现在手腕撕裂般的痛。他的身体顺从命令站了起来。 沈惟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一会儿就没事了,她吸了吸鼻子,翻身坐上木桌,晃着一双小脚阴恻恻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魔尊。 “法术对你无用,但这样的伤害却能伤到你。你到底——”步司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她弱她又比自己还强,说她强连拧一下手腕都能痛成这样。她要是死了自己也得跟着死。 沈惟安理了理自己的头髮,咬牙切齿地说:“我好生气哦,所以你完蛋了。” 等洛临赶到聚灵水洞时,他的尊座正恼羞成怒——尊座涨红着一张脸,眼睛似乎在喷火,面色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窘迫。他第一次见尊座气成这样,怔愣地站在在原地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步司决路过他时停顿了一下,吩咐他派些魔将守好洞口,不能让任何魔士进去,里面的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这么说有自己的考量,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里面那女人的安全他得注意好。繁芜之境是什么情况他很清楚,万一有哪个别有用心的魔冲进来给了她一刀,自己也得跟着赔进去。 洛临连忙应了一声,等魔尊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后,他才勐地反应过来——刚刚尊座说什么?人,人?!里面有人?!尊座这趟回来还带了人?! 沈惟安笑哈哈的双手叉腰,方才她只是让步司决说些“沈惟安美若天仙”“主人你好棒哦”“步司决最喜欢小仙女了”之类的话,顺便还让他念了几遍先前她在长物居玩五子棋时给知熙他们念的话。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步司决刚才铁寒着一张脸,却不得不遂她愿一字一字从牙齿中蹦出这些话,就高兴的不得了。她可是清楚的听见,他当时磨牙声切切,差点都要把牙给磨碎了。 太羞耻了,太丢脸了,所以太好玩了哈哈哈。 洛临听见洞里传来了笑声,挪着脚步往里看了一眼,震惊了。居然是两个人啊!还是两个女人啊!!尊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而在繁芜之境的某个地方,碧成霜单膝下跪对着高位上的阴影说:“这次的事是我的疏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 阴影似乎抬了抬手,清越的男声随之响起:“罢了,本来也没想能困他多久。你回去罢,莫叫他生疑。” “是。”碧成霜站起来,俯着腰退了两步,抬头似眷恋般看了眼高位上的身影,才转过身速速离去。 长夜漫漫,孤月冷照,一片片或稀薄或厚重的乌云,在天边慢慢漂浮。 作者有话要说: 课业忙,接来下可能得隔几天才能一更了。btw,你们嗅到完结的气息了吗?不到十章就要完结啦。 第89章 第八十六幕 沈惟安让步司决在聚灵水洞旁边修缮了一间简洁的小屋子,东西什么都摆放好了后,她自己住了进去,时不时会去看看舒念珺的情况,大多数时间都躺在里边睡觉。 洛临和一众魔将守在了外边,见魔尊日日都带着东西前来,多是吃食,说不奇怪是假的,魔尊也不曾解释,只让他们守好了便是。 步司决被换着花样虐过之后,这会儿也没再试探眼前这吃饱喝足后慢悠悠地喝茶润口的女人了。 沈惟安放下茶杯,伸出一条手臂横在桌面上,“之前说了要给你姜鹤之力的,拿吧。” 步司决拧着眉看她,刚把手放上去就听她恶狠狠地说:“敢拧我手腕我就让你在我面前裸奔!” 步司决的眼睫毛颤了颤,眼里熊熊烈火燃烧,他知道这人一定做的出这种事,所以咬着牙轻握住她的手臂。 魂契的一个好处大概是订立契约的两人可以不受阻碍的互传灵力,所以当步司决感受到她体内磅礴的远古力量时,呆了一瞬。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见他的样子沈惟安就知道了,她沖他挑了挑眉,“我没骗你吧?” 第174页 步司决绷着脸,“你是怎么拥有这么庞大的力量的?” “唔……之前去过姜鹤的墓穴,破了里面的一个阵法,意外得到了这块碎片。” 沈惟安说的轻描淡写,但步司决的脸色十分讶异,握着她手臂的手都忍不住轻颤一下。 能从姜鹤墓活着走出来已经不算什么了,都知道珍异冢里有异宝,但怎么破却无人知晓,何况还是万年前姜鹤的墓,可她不仅破解了阵法还拿到了姜鹤的力量碎片。 步司决看她的眼神也没像之前那么愤怒了,反倒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所以说,你也别老是这么敌意的对我嘛,我并不想控制你,更不想利用你做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我朋友能好起来。” “就这么简单?”她说的这话,步司决不怎么相信,一是她身上极为强大的力量,二是她的所见所闻,三是她能用魂契让他做任何事情。 沈惟安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嘻嘻一笑:“姜鹤的这块力量碎片是赤诚之心,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对干大事真不感兴趣。” 步司决沉默了下来,从她身上传来的力量磅礴充盈,这短短的传灵力时间可抵去他一个月的苦修。 他再抬起头时,目光又不一样了,带了一丝敬佩,轻声道:“若是我,做不到你这样。”这么庞大汹涌的力量,若是他拥有了,多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要让这三界都收归自己麾下,即便三界生灵涂炭,流血碎骨,也要在所不惜坐上至尊之位。 沈惟安眯了眯眼,她没有告诉他,在他握住自己的手臂时,她悄悄的,很八卦的,把他的这百年岁月都瞧了一遍。 “这世上,美好的东西有很多。比权力,比强大的力量还要好也有,你不过是还没有遇到罢了。也或许你遇到了,仍觉得权力和力量更得你心,你便去得好了,后果和代价能承受就是了。” 沈惟安转过头望向窗外,今日天色灰沉,下起了一场渐乱迷人眼的大雪,即便屋里的火炉烧的噼啪响,她依然冷的瑟瑟发抖。 步司决看了她两眼,扯了扯嘴角,“本座还以为你会说些爱情比权势更美好的话。”他见过的人类女子中,大多都憧憬着爱情。 沈惟安回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你对爱情有意见?” “那种虚无缥缈浪费生命的感情,毫无用处。” “你没认真爱过谁吧?” 步司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以为她会像其他人类一样说一堆爱情有多么美好的话,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回过头,继续望向大雪纷乱的窗外,语气轻缓:“你要是认真爱过之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才信你。不然啊……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寒风穿过半开的窗子唿啸而来,携来纷扬的雪花落在屋子里,在火光的照耀下莹莹发光。 很多年后,步司决再想起这天她说过的话,才知晓了其中的深意。 姜鹤之力虽磅礴强大,但一次也不能吸取太多,且步司决也没有要只靠这个的想法,不多时便将手收了回来。 沈惟安回过头问他:“今天是什么时日?” 步司决抬眼看她,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想到她这人的手段,还是耐着性子回道:“雪眸日。” 沈惟安眼前一亮,今日和昨日的天气差别略大,每一次时日一转换都会在那一天有不一样的变化,她笑嘻嘻地站起来,“诶,你把焚野炎鹰唤来,我这回让你心服口服。” 洛临站定在原地,看着魔尊从屋里走出来时,还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赶回魔宫殿,结果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每次住在里面的姑娘走出来去聚灵水洞,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初时洛临还以为她不想被魔将发现自己的容貌。这回她走出来时寒风很大,吹落她戴在头上的绒毡帽,一头乌髮很长,随着风在半空中飞扬,看上去既细滑又松软。 皮肤白皙如雪,五官精緻,是很典型的人类美人,娇娇柔柔的,感觉风再大一点她就会被吹倒。 她一手抚着自己的头髮,匆匆忙忙回过身,小跑着追上被风吹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的绒毡帽,仔细拍干净上面的雪后才重新戴在头上,跺了跺脚才跟上站在原地不动的魔尊。 哦,原来是怕冷啊。洛临想,刚别开的目光倏地又转了过去,既然还怕冷,这么弱的人为什么会…… 步司决和沈惟安慢腾腾地走到一处高崖上,他把大拇指和食指曲起来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声,漫天的风雪中立刻传来一阵嘹亮的鹰鸣声。 焚野炎鹰扇动着翅膀,从雪幕中滑翔而来,最后站在步司决面前。 沈惟安走上前,它微微歪过头转熘着眼珠子看她,她朝它伸出一只手。过了一会儿,它慢慢俯下头,用鹰喙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手心,接着它伸直脖子朝天轻鸣了一声,拍了下翅膀后亲昵地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要得到焚野炎鹰的认可何其艰难,但她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个举动,便能让它露出亲昵之态,可见她体内的力量都多强。 步司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看着她低声跟焚野炎鹰说了一句,就爬上它的背,随它一起遨游天际。 第175页 驾着焚野炎鹰的人越飞越远,在纷乱的大雪中变成小小的一点。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看着,目光望得很远。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从不被他承认是魔的人。 沈惟安伏低了身跪坐在焚野炎鹰上,唿啸而过的寒风如刀一般刮过身旁,她攥紧了身上的斗篷和头上的绒毡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四周俱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它俯身往下飞低了一些,沈惟安挪了挪身子,探头俯瞰地面。 地面的水坑或湖泊一个接着一个凝结成冰,在浩浩白雪中闪闪发亮。 沈惟安看的眼前一亮——哈,难怪叫雪眸呢,果真看上去就像是雪的眼眸一样,亮晶晶的。 * “甘陵琅!你们圣灵城还有什么好说的?”余淳真人将手中的魔丹和炼制魔丹的方子扔在甘陵琅面前。 周围都是余淳真人叫来各大道派长老,一时间众说纷坛。 甘陵琅扫了眼人群中风轻云淡的朗是承和辞禹,脸色白了几分,但他仍挺直腰杆辩解道:“你凭什么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圣灵城的?谁知你是不是眼红我圣灵城,好趁机泼盆脏水?” “你……!”余淳真人缓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信笺,“这纸上还印有你圣灵城的章印。” 大多数人都往地上一看,淡黄色信笺的右下角落盖着“圣灵城”三个小字的红泥印戳。 甘陵琅不以为然地掖了掖袖角,“圣灵城确实丢了一个印章,原来是真人拿去的吗?” “胡说八道!” 一时间场面纷乱了起来,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辞禹和朗是承转身离开,直到走得远了,辞禹才停下脚步,“这余淳真人也太心急了。” 朗是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好歹闹开了。只是现在证据不足,我们要抓紧时间。” “嗯。” 本以为这场和圣灵城之间的暗斗还会持续好一段时间,谁知到了晚上,竟然来了一众浩浩荡荡的魔兵魔将,宣称圣灵城与他们交易多年,最后竟然背叛了他们,害他们受了不少损失,这笔帐要好好的和圣灵城算一算。 那些魔兵魔将来势汹汹,圣灵城虽然应对不及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与其缠斗了起来。 但由于圣灵城和魔族交易多年,其实圣灵城一直都是占了下风,好比现在,这些魔兵魔将早就知晓他们有什么招数,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刚开始还是有一些与圣灵城交好的道派上前帮忙,另外一些则在隔岸观火,后来圣灵城有几个弟子被逼狠了,激发了体内魔丹潜藏的副作用,直接魔化了。 这一变故就是直指圣灵城和魔族确实存在交易的最有力证据,所以此夜难得一现各大道派和魔族一起追杀同一派人。 辞禹和朗是承刚听到动静时也是一愣,魔族就算真的和圣灵城的交易破裂,也不会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 这只能说明一点。 朗是承和辞禹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辞禹说:“我们是时候去繁芜之境了。” * 碧成霜听到步司决派了一众魔兵魔将去围剿圣灵城时,很是惊愕。她不知道步司决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知道这么多事的,也不清楚他的做法一反往常的宣扬所为何故。 她怀着复杂的情绪前去魔宫殿拜见步司决。 今日风光雪霁,一大片稀薄的阳光倾斜在长长的迴廊上,廊柱的斜影一道接着一道。 碧成霜穿过长长的迴廊,四处一片寂静,阳光都像是冷的。 面色冷凝的碧成霜突然脚步一顿,睁了睁眼睛。 整座魔宫殿都是用玄石堆砌打造,即便它是在沐浴在光天白日下也是冷硬威严的。 可是庭院却种满了岁年枫,这种枫树每过三个月就会经歷一次叶片变红落满庭院。 橙红色的叶子一簇簇的铺满庭院,在阳光的沐浴下庭院显得融融安暖,与几步之遥的魔宫殿形成强烈的对比。 碧成霜一直不明白步司决为什么会在这里种了这么多的岁年枫,且这岁年枫还是人族里才有的东西。 现在她不明白的,还有此刻和步司决相对而坐在庭院里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头。 那女人听了动静,摩挲着杯壁的手一顿,缓缓偏过头,眉目流转间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柔情清韵。 嗤,人族的女人都这样。 碧成霜的眼睛划过一丝讽刺,继而恢復冷凝的神情步步往前,朝步司决行礼,“尊座。” 步司决慢悠悠地喝茶,既没有抬眼,也没有应声。 反倒是沈惟安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碧成霜。 碧成霜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自溪弥海域见过一面,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沈惟安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还记得舒念珺当时说这位魔君名为碧成霜。 沈惟安虽然一直在繁芜之境,但她让步司决给她时不时带回人族那边的消息,昨日便让步司决派魔兵魔将大张旗鼓去追杀圣灵城。 步司决一早便知繁芜之境权位者中有和人类进行着地下交易的,他被封印在那处,一方面是为了顺他们的意,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及其势力,另一方面是他本要趁此机会将自身的修为提的更高。 第176页 沈惟安的魂契虽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她带来的磅礴的力量和一些有利的消息,渐渐的被他划分到自己的阵营中。 碧成霜早已习惯了步司决的冷淡,她自顾自地直起腰抬起头,丝毫不把沈惟安放在眼里,只看着魔尊平静地开口:“尊座,属下有要事要和您商量。” “说。”步司决抿了一口茶,神情清淡。 碧成霜见步司决并没有要避开那女人的意思,微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坐在那里闲闲然地望着自己的女人。 沈惟安垂下眼,看着地上被风吹起打了个旋的枫叶,“你是想问身为魔君之一的你,为什么没有收到要攻击圣灵城的消息吧?” 碧成霜捏了捏手指,面色保持不动。 沈惟安瞧见她捏了下手指的小动作,继续慢悠悠地说:“因为你失职啊,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这样的事情。” 碧成霜终于转动着目光,望向她沉声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沈惟安笑眯眯地看她,毫无所惧。 一直没说话的步司决这下开口了:“既然知道了理由,便下去吧。” 碧成霜看了眼步司决,又看了眼沈惟安,暗暗咬了咬牙,朝步司决略俯首,“是。”接着她便肢体略僵硬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日暮西沉,一束束橘黄色的夕阳光铺陈在湛蓝色的天空,地面上结着一层层冰晶,或苍翠繁茂或光秃秃的树枝上都挂着雾凇。 在繁芜之境的某处原野上,他站在结满冰晶的湖岸边上,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光滑的冰湖面上。 听完碧成霜口中的消息后,他默了一瞬,将一瓶蓝釉裂冰纹小瓷瓶往后一抛,她伸手接住,眼睛闪过一丝诧异。 冰与冰相撞的清冷声音响起:“杀了。” 第90章 第八十七幕 今天风清雪霁,阳光妩媚。风还是很冷,但是四周都亮晶晶的,沈惟安走在外头,会误以为自己不小心走到了某个布置精美的摄影棚。 走进聚灵水洞时,周遭的光线骤然一暗,远处水声嚯嚯,那是繁芜之境里唯一不会结冰的地方。 她站在阵外,看见舒念珺身上的灰色已经渐渐褪去,血雾中的金色也已经浅淡的接近无色,看来再过几日,舒念珺就可以醒过来了。 她知道前些日子圣灵城的事情发生后,辞禹和朗是承一定会来繁芜之境,算算日子,以他们的能力,想必也快找到这里了。 沈惟安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到时候辞禹找到她,她要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如实告知?告诉他是因为形势所迫下和魔尊签订了魂契?唔……她和另一个男人签订了这种契约,他知道得气死。但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尽管再生气也不捨得对她动手,那就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一想到辞禹要被我气得半死,又不能对我做什么的样子,就觉得好有趣哦,嘻嘻。 步司决一走进来就看到沈惟安捂着嘴微弯下腰笑嘻嘻的,他的眼睛半垂着,“白……” 沈惟安笑意一敛,斜眼睨过去,“嗯?”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步司决只得吞下后面那个字,抿着唇缓步上前。 “等我朋友好了后,我就要走啦。” “走?”步司决脚步一顿。 “对呀,小可爱要来接我回去了。” 步司决眉头一皱,没听太明白她口中的“小可爱”是什么东西,他往前跨了两大步,声调微微抬高,“你得留在这。” “不行,他会不高兴的。”沈惟安严词拒绝,接着又说道:“你放心,你这么好玩,我以后会找时间回来看你的。” 步司决简直要听不下去了,逼近她面前,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你得知道你身上不止你一个人的命。” 沈惟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你这说得好像……我怀了个孩子一样。” 他听到了她说的话了,气得怒吼一声:“沈惟安!” 突然的大声吓得她心肝一颤,然后更大声喊出来:“给我坐下!” 步司决“咚”的一声一头栽在地上。 沈惟安双手叉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头髮,终于体会到当初阿离喊这话时,犬夜叉一头栽在地上时的感觉了——怎一个爽字了得! 步司决双手撑着地面半抬起身体,怒目而视抱着膝盖在他面前蹲下来的女人。 她缓声地告诉他:“我在他身边,比在你身边更安全呢。” 他这下明白她先前说的是个人了,对她说的这句话不置可否,“你在那人身上也施咒了?” “没有哇。我什么事也没对他干。” 步司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不能朝她发飙,只能忍气吞声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既然如此,一个陌生人怎么会对另一个陌生人做到我这一步?” 他是因为身上的魂契,迫不得已只得保护她的安全,顺从她说的每一个命令,还不能对她造成一点伤害。 沈惟安诶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是吧,我也觉得很神奇。如果不是下咒或订了什么契约的话,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第177页 步司决隐约知道了她这话包含的意思,略带不屑地嗤笑一声,“简直虚无的奢望的幻想。” 沈惟安没理会他的嘲讽,只哈哈地笑了一声,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她不会跟他解释爱情这玩意本身就是非常的神奇,正如和一个没有吃过螃蟹的人说螃蟹有多好吃一样,没什么意义。总得自己尝过才知道好不好。 * 碧成霜守了几日,终于找到机会在步司决送去给沈惟安的饭菜里下了毒。她一直想不明白步司决中了什么邪,竟然对一个女人关怀备至。她的住所守卫重重不说,还是在聚灵水洞的附近;而他也一日不落地亲自给她送去吃食;更甚于在秋崇峰给她建了一间别致的院子,简直就跟疯魔了一样。 翌日步司决照常去给沈惟安送饭,结果刚推开门就闻到屋里飘荡出来的极为微弱的异香。他先是一愣,然后疾步走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另一个被她收拾好放在桌上的食盒。 这一打开就愣住了。 里面的只剩一堆黑灰色的齑粉,淡淡的异香从食盒里飘出来,他突然脸色大变。 有一种极难炼制且无药可救的毒。药——梵竹兰,这种植物本身没有什么毒,但如果将它的汁液萃取出来,配以其他各种毒。物加以炼制,便能形成剧毒。难以炼制是因为梵竹兰的生长条件很是苛刻,且要集齐所有的材料也非常容易,加上一同炼制需要控制的用量和时间极难掌握,所以梵竹兰这种毒。药在世上已经很罕见了。 梵竹兰如水一般无色无味,暴露在空气中后会在三个小时内发挥作用,之后会有特有的异香飘出来,这是梵竹兰花的花香。 步司决之所以知道这种香味,是因为他曾经闻到过。 知道是梵竹兰后,他脸色一白,转头望去发现沈惟安半盖着被子,露出半个头趴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一头顺滑的长髮大部分倾泻在铺着红绒毯的地上,一本打开的书掉在地上。 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起来了,而且这个睡姿一看就非常的不妥。 他急忙跑过去,双手捏紧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挪到床上,并指伸出贴在她脖颈间的大动脉上,两根手指微微发颤。待感受到皮肤下的经脉还在有规律的一下一下跳动时,他松了一大口气,啪啪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沈惟安,醒醒。” 她的脸颊很快就被不知轻重的手拍的微微发红,她很不高兴地嘟囔一声,抬手挥去了拍在脸上的手,“干嘛……” 他的双手捏紧她的双臂,细细查看她的脸色,发现她的脸色还算红润,这会儿打着哈欠揉着双眼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是中毒了,倒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沈惟安被他捏的手臂发麻,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背上,“松开!”有起床气的人语气很恶劣。 步司决松开了双手,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沈惟安撑着床坐了起来,哈欠连连,一抬眼发现阳光透过半开的木窗照进屋内,地面倾泻了大片的阳光。 雪眸时节天早的晚,这个时候阳光正盛,估计已经过午时了。再看步司决的脸色,她也明白过来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她就是再爱睡懒觉,也不会睡到这么晚的。 “是我出什么事了吗?”她睁了睁朦胧的睡眼,语调稀疏慵懒。 步司决简单地跟她说明了一下情况,沈惟安半睁着眼,朝屏风的缝隙望了望门口的圆桌,再看向坐在床边的步司决。 她依然觉得很困,想着梵竹兰应该是她生活的世界里所没有的东西,所以对她的身体也没什么影响。她会变得嗜睡,应该是加在一起的其他毒。物里,有对她起作用的。 难怪昨晚她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困,靠在床边刚翻了两页纸,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接下来只要让姜鹤之力好好消解就没事了。“发作时间是三个小时,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要是有事,反应最激烈的应该是你啊。既然你一点事都没有,那我更加没事了。” 步司决沉吟片刻,不太相信中了梵竹兰后,她竟然能一点事都没有。 她实在困得不行,一手用手背捂着嘴打哈欠,一手伸出拍了拍步司决的肩膀,话音带着缱绻的睡意:“现在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现在我得好好睡个觉。” 她说完这话后,就垂下头拉被子,没有瞧见步司决脸上的怔愣。 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对她的照顾也是因为自己,这会儿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一直把两人的关系当做是主僕一样,这种极为不平等的认知让他对她一直心怀芥蒂,然按她现在的这个说法,她是一直把两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看待。即便他再不想承认,也知道她说的没错,从订下魂契的那一刻开始,在这个世上,她确实是他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他当然知道人族里,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被称为“最亲的人”。 她双手抓着被子,挪了挪身体往后一躺拉起被子盖好,朝里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声音从厚厚的被子传出来,闷闷的,带着稀松的慵懒:“记得给炉子加些炭。” 第178页 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再次安然地睡去。 他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才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放在床边的案桌上,站起来将床幔放好,拐过屏风走到圆桌前,手指一点,浅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他刚才带来的食盒上。最后他才走到炉子前,用夹炭夹夹起木炭,一块块地扔进燃烧的炉子里。 做好这一切后,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子,木窗开了一半,所以他顺手关紧了木门。 * 沈惟安一睁眼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以前和何清同居的小房子里,阳光舒适安暖,从阳台外流泻进屋内,亮晶晶地落在沙发上、地板上。 她此刻就坐在沙发上,手边就是金灿灿的阳光,身后的阳台上女式衣物和男士睡衣在风中轻轻晃动。 厨房里传来噹噹当的切菜声,食材扔进热锅滋滋啦啦的响声,混着香味飘荡出来。 她抬头望过去,一个繫着围裙,穿着简单家居服的清俊男子双手捧着一碟色香味俱全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是记忆中的微笑,也是记忆中温柔的声音:“等这么久饿了吧,快去洗个手,洗完手出来就能吃饭了。” 她坐在那里迟迟不动,怔愣了许久,直到男子再次走回厨房。放在玻璃桌上的时钟咔哒一声,她回过神,看过去——6月32号。 6月怎么会有32号,所以…… “怎么还愣着,乖,快去洗手。” 沈惟安回过头,何清端了一碗紫菜蛋花汤走出厨房,对她扬了扬下巴。她朝他笑着,“好的呀。”然后乖乖去洗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么美好的梦了。 两个人和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并坐在饭桌前一边说话一边吃饭。何清说着自己这次去南非出差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和事,沈惟安则在一旁听着,偶尔说说自己的看法,顺便说了说自己最近看了一个冒险的小说,又是探墓又是航海的,好不刺激。 一顿饭吃完,何清收拾好碗筷进厨房洗碗,沈惟安也跟着粘了过去,站在他身边跟他不停地说话。她不敢眨眼睛,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没了。 洗完碗筷后,何清摘下围裙挂在一边,慢腾腾地走到阳台,熙暖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安安,我要走了。”他朝她展开双臂。 沈惟安一下子就慌了,扑到他怀里,仰头看他。她强忍着泪意不敢哭,生怕泪水模煳了视线,不能看清他的脸。 “你要去哪里?” 他回抱她,笑着看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髮。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他说完这句话时,周遭的场景渐渐消散而去,白光越来越盛,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沈惟安咬着下唇,喉咙里传来呜咽声,“……何清,沈惟安记你一辈子。” “要好好生活啊,连同我那一份一起。” “……好。” 白光骤盛,沈惟安的怀里一空,四周一片虚无的白茫茫,她终于放肆地哭了出来。 朦胧间她听到有说话声在头顶响起,意识浮浮沉沉,最后她慢慢睁开眼睛,耀眼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眼里。 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立刻就有一只手遮在她的眼睛前面,挡去大部分光线,等她慢慢适应光亮。 “……醒了?”是熟悉的声音,比她记忆中的要沙哑了许多。 “辞禹?” “嗯。”抱着她的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惟安从他的怀里半撑起身来,眨了眨眼睛,发现眼眶一片湿润,一滴泪顺着脸部轮廓掉进被窝里。 辞禹垂着眼看她,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温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惟安刚从梦中抽身出来,心里怅然若失,里边一大片空空落落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鼻子一酸,眼眶忽然间就热了起来。 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语调朦胧带着阵阵哭腔:“我好想你啊……” 辞禹先是一愣,然后拉起她身后滑下来的被子,盖在她肩膀上,连人带着被子一起紧紧地拥进怀里。 就是怀里这个微微颤抖的、温热柔软的人,令他这段时日以来昼夜不得眠休,时时刻刻记挂在心头,一颗心始终高高地悬着。 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克服重重困难才见到的这个人,原以为一颗心能够放下,却又见她在睡梦里啜泣。她啜泣一声,就如同一只强有力的手握着他的心脏狠狠地捏了一下。 这个人总是这样让他难以放心。总得时时刻刻攥在怀里才行。 辞禹不知道这段时日里她经歷了什么,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头髮,这才哑着声音轻轻地说:“我也是。” 第91章 第八十八幕 沈惟安抱着人哭了一阵,心绪慢慢缓了过来。平静下来的人,忍不住要开始造作了。 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双臂撑在他的胸膛上,抬起一双水涟涟的眼眸看他,用绵软轻哑的嗓音简单的叙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比如锁灵术,魂契啥的。不过梵竹兰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他,毕竟对自己的身体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而且她也不想再让他多担心几分。 第179页 辞禹垂着眼看她,在听她简述时,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神色从万分疼惜到眉头紧蹙,最后眼里慢慢腾升起怒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原先抱紧她的手臂松了几分,手臂随后僵了僵。 所以按她所说的,这人不仅一点伤害都没有受到,还在这里过的风生水起。在繁芜之境中,连魔尊都动不得的人,还有谁敢动? 但他最主要生气的一个点是:“为什么不和我订立魂契?”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此问多此一举了,当时舒念珺中了锁灵术,只有和魔尊订立了魂契,才有可能救她,也能顺势解决圣灵城之事。 她的目光闪了闪,正要回答,他便率先说道:“但我很不高兴。”一想到她和另一个雄性灵魂相契,真正的同生共死,就浑身不自在。 沈惟安见他气鼓鼓的又不能对自己怎样的模样甚是欢喜,破涕一笑,“嘻嘻,没事,我天天欺负他呢。” “嗯?”辞禹语气一沉,拖长的尾音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沈惟安立刻收敛了笑。 但辞禹看见了她眼里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双眸一眯,将一只手伸进被窝里,啪地拍了下她的屁股。 沈惟安冷不丁的被这么一拍,十分夸张地“嗷”了一声,整个人拢起来往前一缩,温软的身体紧紧地抵在他的怀里,试图躲开被窝里那只作恶的手。 辞禹的手跟着往前一挪,抚上绵软弹性的臀肉,或轻或重地揉捏了一番。怀中人嘤咛了几声,直往他的怀里缩。他的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腰,把她锁在怀里令其不得动弹。 “唔……”身体的颤慄阵阵,久违的酥麻感在身体里回流,柔弱无骨的人趴在他的怀里,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求饶般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辞禹强忍下腹中腾升而起的燥意,停下对她的小惩罚,手却没有离开,依旧覆在上面,语调里带了点笑意,“唔,似乎胖了一些。” 眼眸里的水汽通通缩了回去,她老大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双手手指微微弯起,变成小爪子在他的胸膛上挠了几下,重重地“哼”了一声,“哪里有,我明明想你想到都瘦了。” 连日里累积的思念和担忧成了厚沉的冰块压在他的心口处,如今那人就在自己的怀里精神奕奕的瞎胡闹,那些压在心口处的厚冰顷刻间化作一池春水。心中花草纵生,种子生根发芽长成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一派生机盎然。 他再也忍受不住般,将人压倒在床榻上,急切缠绵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窗外大雪纷纷,明月映雪照得地面亮堂堂,积雪压倒松枝,咔嚓几声脆响。风从半开的木窗送来了清冽的松香和小而白的雪花,屋里一片温柔朦胧的静。 床榻上的身影寸寸交缠,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恨不能唿吸都与之同授。 床幔上挂的流苏穗子如水波般晃动,渐渐澶漫开一室的旖旎。 * 自梵竹兰那件事后,步司决在那设了一个法阵,随后便将守在聚灵水洞的魔将们通通撤离,带着一小批魔将速速赶往了榆安观。 一直关注着步司决动作的暗魔前来禀告碧成霜关于他的行踪,彼时碧成霜端坐在上位,一杯热茶端在手上,一只手捏着杯盖颳了刮杯沿。 听到最后她眼里厉色一闪,啪嗒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桌面上,青碧的茶水在深褐色的桌面上溅出一小滩水渍。 她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他居然去找弘玉了!” 榆安观里。 坐在木制轮椅上的男子温润如玉,一袭如雪线般的银髮披在肩上,狐裘加身,暖炉握手,稍显苍白的面庞,神色如水般无波无澜。 “……所以你就找到我这来了?” 步司决抬眼看了看弘玉,抿了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为了引出后面的推手,步司决假意宣扬带人来找弘玉治疗,这会儿前来找弘玉拜託他能陪自己完成这个谎言,告知在外说她正在榆安观疗伤。 弘玉倚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他,“她和你……是何种关系?” 步司决半垂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倒不是他不信任弘玉,只是这样的事,最好谁都不要知道。他先是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点疲惫,“是与性命相重之人。” 弘玉听了他这样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抿起来的嘴唇张开一条细缝,顿了顿后才道:“好。” 碧成霜赶到榆安观时,步司决恰好走了出来。 她疾步走上前,对步司决低声吼道:“你竟然带人来找弘玉!” 步司决带来的那一小批魔将被他留在榆安观里,他站在大树底下,背着手半垂着眼看她。对她这般无礼的言行,他的脸色依旧无波无澜,淡淡地说:“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她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他并不奇怪,这样的消息是他让洛临“不经意”传出去的,一是为了引出有关幕后黑手的线索,二是间接宣告此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碧成霜冷哼了一声,“我看是你疯魔了才对,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她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步司决,“你把她送来弘玉这做什么?” 步司决挪了挪目光,望着不远处石块上的积雪,“她中了梵竹兰。” 第180页 “怎么,中了这样的毒还能活着吗?”她冷冷道,心中却是千迴百转,竟没想到居然有谁能中了梵竹兰还不死的。 “弘玉知晓的向来多,兴许有解决的办法。” “我告诉你,弘玉要是——” “我对弘玉的在意不比你少。” 两个人的气势剑拔弩张,碧成霜看了他一会儿后,才冷笑一声,丢下一句“最好是这样”,便疾步往前而去。 步司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一望,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身影跨进榆安观,眉头微微一蹙,眼里闪烁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他觉得她在这件事上太过在意了,且那语气……有些奇怪。 弘玉听完碧成霜对步司决的意见后,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对她略一颔首,闲闲然地揭过这个话题:“来,坐下,陪我下会儿棋。” 碧成霜咽了咽闷在胸口的气,掀起衣摆坐下。 * 到底是在繁芜之境,辞禹很是收敛,雪夜过半时就停下折腾,抱着软成春泥的人沉沉睡去。 翌日雾霭沉沉,纷纷扬扬的小雪飘荡在天地间,屋内一片朦朦胧胧的浅光,缩在温热被窝里的人动了动身子,仰头看他,语调模煳慵懒:“好饿……” 因为梵竹兰,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先前一直提着的心在见到辞禹后安安稳稳地落回原位,有他在,她可以尽情软弱。 辞禹在她开始挪动身体的时候就醒了,搂住她的手臂挪到她背后轻轻地抚了抚,微抬起下巴,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好。” 辞禹松开她,半掀被子起身,替她掖好被角。百宝囊里有知渊已经做好的食物,待会只要热一下就能吃了。 过了好一阵,沈惟安在被窝里滚了滚,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适时走进来,她朝他伸出双臂。他抿唇一笑,俯身将人抱起来,她揽住他的脖子顺势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舒展着双臂,嗲声嗲气地说:“帮我穿衣服。” 他看着只穿了一件还是自己帮她换上里衣的小姑娘,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声音低沉清越:“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耸了耸鼻子,笑嘻嘻地倒在他的怀里,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二人在里屋腻歪了好一阵后才收拾整理好走出屏风,在她吃饭时,辞禹告诉她昨天他和朗是承一起找到了这里。彼时那些魔将皆已撤离此处,只留下了一个法阵,他们用灵识扫了一番,发现小木屋和聚灵水洞里都有身影在。只需稍微思虑一番便很好猜出谁在聚灵水洞,谁在小木屋里。 二人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将法阵破开一道裂缝,在裂缝合上之前闪身进去,一个去了聚灵水洞,一个去了小木屋。这个时候,朗是承应该还在聚灵水洞里守着舒念珺。 吃饱喝足后,沈惟安跟着辞禹要去聚灵水洞看看那二人,刚踏出门口两步,步司决正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惕地看着走在前头抓着沈惟安手的辞禹,沉声道:“放开她。” 步司决不清楚二人是何关系,误以为辞禹是对敌派来要带走沈惟安的人,心思迴转二人订下魂契的事是否被谁给发现了。 辞禹握住人的手紧了紧,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步司决,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提着的食盒和脸上的敌意与些微担忧明显直指身后的人。他抿了抿唇,脸色沉了沉,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沈惟安。 沈惟安完全忘记了步司决每日都会给她送饭的这一茬,此刻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再抬眼一看辞禹晦暗不明的眼神,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开口说道:“我可以解释的!”妈的,这剧情怎么跟金主意外撞见她在外包养的小白脸一样。 “你们认识?”步司决见二人的言行举止,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应该是以为她在繁芜之境陷入险境前来营救的故人。“你是她什么人?” 步司决的语气里是带着熟稔的质问,辞禹紧紧盯着揪着自己袖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语气阴沉:“沈惟安。” 沈惟安被这声叫唤吓得背嵴一僵,连忙凑上前在侧边揽紧他的腰,偏过头笑靥如花地对站在不远处的步司决说:“他是我的小可爱。” 明亮的微笑让步司决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与之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她笑得这般轻松自在,稍微想了想便知那在雪中相拥的二人关系很不一般。他冷嗤一声,别开眼,依旧对所谓的爱情不以为意。 甜甜的声音让辞禹脸上的阴霾去了大半,低下头垂眼看她,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小?” 沈惟安嗤嗤地笑,轻声回道:“大,你是大可爱。”她看出他气消了大半,踮起脚贴在他的身上,亲了亲他的下颌。 辞禹的眸底划过一丝欢愉,弯下腰在她耳边吐息:“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步司决见那二人还没有要分开的意思,眉头轻蹙,将手中的食盒随手一甩,食盒稳稳地落在一旁积雪的石头上。 他迈着步子走过来,站在二人的一步外,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辞禹,“你不能带她走。” 第181页 辞禹搂着沈惟安的手臂紧了紧,转过眼看她,问:“他就是跟你订了魂契的魔尊?”这个气息和温水潭里的气息一样。 沈惟安点了点头。 步司决脸色大变,旋即恢復冷凝,瞪着缩在人怀里的沈惟安,咬牙切齿地问:“你居然把这种事告诉给他听了?!”他的心勐地跳了跳,若是此人拿她来要挟自己…… 辞禹一把把人护到身后,与步司决对峙:“你凶她做什么?魂契之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解除掉,她,我必定会带走。” 步司决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辞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了看扒着辞禹手臂露出半个脑袋的沈惟安,这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与先前她的恶劣行径简直判若两人。 “解除掉?”步司决带着探究的意味打量着辞禹。 辞禹臭着一张脸,语气如冰:“不解除留着做什么?”她就是要订魂契,也只能是跟我。 见辞禹说的这般铿锵有力,毫不犹豫,步司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依旧不予让步,“那便解除了再走。” 魂契的禁锢力量有多强大,站着的三人都清楚。要解除这灵魂相契的法术,谈何容易。 所以辞禹冷声拒绝:“白日做梦。” 二人之间的灵气涌动,辞禹松开搂住沈惟安的手,回过头温声叮嘱:“站远些。” “好咧。”沈惟安果断从二人的对峙中蹦跶开。 步司决和辞禹都没有要大肆宣斗的意思,毕竟有些事情过于隐秘,越低调越好。所以他们往后退了几步,分开一段距离,齐齐盘腿坐下,以灵识化虚影,在一定的范围内操纵着灵气争斗。 一蓝一紫的虚影在纷扬的雪幕中缠斗,沈惟安看得惊奇,连忙掉头跑回小木屋里,最后右手抱着零嘴和水囊,左手拖着一张木椅走出来。 洛临将魔尊交代的事情处理好后,隐匿着行踪来到聚灵水洞。没成想才刚踏进法阵,就感受到一阵阵磅礴汹涌的灵气席捲而来,强大的威压差点让他跪下来。 洛临站在原地咬牙念诵咒文,在身上施了一个结界,抵挡掉一半的威压后才艰难地走动了起来。这里狂风骤起,细碎的雪片犹如利刃般划过,他再看到眼前激烈交缠打斗的两团虚影,更是神色一骇。 他往前跨了两步,再一看那住在小木屋里的姑娘好整以暇地翘着脚坐在屋门前,手里拿着一袋东西,正把一颗果仁放进嘴里嚼啊嚼。 他看了看前方激烈的战况,再看了看悠闲自在的某人,气得牙痒痒,“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魔尊对眼前这姑娘很不一般,所以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忍住。 沈惟安回过头,看了看洛临,再看了看眼前的场景,风轻云淡地说:“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洛临听了这话差点被气死,实在忍不住伸出食指指着她问:“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沈惟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戏啊。” 气到极致的洛临仰头唿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垂在两侧的拳头捏得青筋凸起,“若我没有猜错,是因为姑娘起的事端吧?” “唔……”沈惟安顿了顿,接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那一瞬,洛临对人族里“红颜祸水”的说法,深以为然。 第92章 第八十九幕 “停!住手!” 他们打到最后,沈惟安再也无法淡定了,急急喊出话,一甩怀里的零嘴和水囊,迈着步子奔了过去。 缠斗许久的两团虚影终于停歇了下来,席捲的狂风和纷乱的雪都静了下来,站在一旁快急死的洛临终于松了一口气。 金色的血滴在纯白雪地上,灿灿闪光,暗红色的长袍上皆是点点碎金,偏生出一股别样的流光溢彩。 洛临瞬移到步司决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扶起被凌厉的灵气伤的遍体鳞伤的步司决。 辞禹也好不到哪里去,纯白的雪衬着深红色的血,一袭月牙白的锦袍红梅点点,衍生出一股别致的风情雅致。 辞禹和步司决相视一眼,皆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 步司决借着洛临的力缓缓站起身,又看了辞禹一眼,忽然间想起当初他被封印在温水潭时遇到的那二人,如今思来,才知他们仨早就遇见过了。 洛临很少见到步司决伤成这样,搀扶着他往外走,眉宇间尽是担忧。 沈惟安不会瞬移,身上穿的又多,好不容易跑到辞禹身边蹲下,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步司决扫了眼急急跑过来的人,轻呵一声。他知道她刚才说的话是命令,所以他迫不得己只得收手了,原以为她是私心起,想让故人胜出。谁知对面的人也同时收手了,他一时猜不出那人也是听她的话收手的,还是本人光明磊落不屑藉此夺胜,又或者,二者兼有。 离开前,二人的对话清晰入耳—— “你干嘛跟他打这么狠啊?” “心疼了?” “心疼死了。他又死不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办?” “我有这么弱吗?” “哼……” “过来,靠近点,陪我坐一会儿。” “你疼不疼啊?” 第182页 “还——嗯,挺疼的。” “都怪他!” 清越的笑声和细碎的说话声一同传过来,步司决不禁扶额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壳有点疼。 跟着听了一道的洛临“嘶——”了一声,喃喃道:“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呢……” 待步司决和洛临离去后,观摩了全过程的朗是承踩着雪走过来。先前听到外头有动静,他起身走出去躲在洞口的阴影处,瞧见他们在对峙,不便出去,后来他们打了起来,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他就更不好出去。 朗是承走到辞禹身边半蹲下身,沈惟安余光瞥见一个影子,顺着望过去,惊喜地“诶”了一声,“朗是承。” 朗是承对她笑了笑,指尖闪着浅绿色的光芒,两只手指并起来放在辞禹的肩膀上替他疗伤,还不忘调侃一番沈惟安:“没想到你还有个红颜祸水的属性啊。” 沈惟安立刻就瞧见辞禹的脸色一沉,急忙撇清:“呸呸呸!你别乱说,我可是只喜欢辞禹的。”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朗是承啧啧两声,辞禹脸色渐缓,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转过眼看她,“真心的?” 沈惟安看着他的双眼,认真乖巧地点了点头,“超认真的。” 辞禹的笑意渐深,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间捏了捏。 “嘿、嘿、嘿!这还有人在的呢。”朗是承见二人郎情妾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啊对了,”沈惟安想起一件事,“我差点忘了跟你说说舒念珺的情况了。” 朗是承立刻严肃起来。 等沈惟安大概说明了情况,朗是承也收回了手指,摸了摸下巴,“锁灵术……难怪了。” “照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再过几日锁灵术便能解除,接下来只要等她清醒过来,我们就能离开了。” 沈惟安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辞禹的手臂站起来。 朗是承也随之站起来,“好,接下来有我守着就行了。” “行,若有什么事,直接唤我就好了。” 朗是承点了点头,见辞禹已经无碍了,便转过身抬步往聚灵水洞走去。 * 步司决确实不会死,而且在沐浴完起身后不多时,身上的伤口便悉数癒合,气息在身体运转了几周天后就没事了。 送来疗伤丹药的洛临见了已经安然无恙的步司决讶异不已,若不是他亲眼瞧见,他是不信步司决前不久刚经歷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步司决只当没有看见洛临脸上的诧异,轻描淡写地问放出的消息里有没有钓上什么鱼。 洛临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据实禀告目前什么发现都没有,只是由部分长老对步司决近来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 步司决嗤笑一声,背靠在椅背上,搭在把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怎么,他们是不是还说了本座色迷心窍,不顾朝事了?” 洛临微低着头,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半眯着眼扫了眼洛临,“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洛临连忙作揖,俯下腰,“属下不敢。” 长桌上的烛火轻闪,外头寒风唿啸,不多时稀疏的雪越下越大,望眼过去皆是泛着微光的白。 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认为他是色迷心窍了才好,这样谁也不会猜到他对那个女人那般关怀都是因为魂契的关系。 翌日黄昏。 步司决再次来到小木屋前,远远就能瞧见那二人站在屋门外不知做什么,浓郁的肉香瀰漫四周,还能隐约听见滋滋的响声。 雪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铺陈下来,晶莹剔透的冰晶折射着温润轻柔的橙光,衬着雪地上的闪烁,将他们的身影照得粼粼泛光。 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是辞禹在用灵火烤肉。灵火无烟,在这样的环境下,若要烤炙食物用它最合适。 步司决不解的是,修道之人向来不贪图口腹之慾,所以需要进食的……他将目光落在一旁刚拿起一串烤肉唿气的沈惟安。 沈惟安咬了一口喷香的肉片,看了看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步司决,“你干嘛这样看我?” 步司决明显不想回答这样的话,他转过眼看向专心烤食物的辞禹,“你受胁迫了?” 辞禹顿了顿,抬眼看他,那双清冽的眼眸里带了点……怜悯。 步司决:“……” 沈惟安快速解决完了一串烤肉,又伸手拿起另一串,“你好奇怪哦,我想吃辞禹就烤给我啦。”她咬下一块肉,突然觉得有些气愤,一手叉腰看着步司决,“诶诶诶,我除了让你做了些小事情外,对你有这么差吗?怎么弄得我跟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被虐过很多回的步司决看了她一眼,意味很明显——难道你不是吗? 沈惟安瞪圆了一双眼睛,瘪着嘴娇声娇气地对辞禹说:“人家才不是呢……” 步司决被这声音恶寒到了,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偏了偏头。 辞禹闻声回过头,见她拿着烤肉串,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自己,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接着毫不客气戳穿她说:“你能真诚一点吗?” 第183页 沈惟安脸上的表情一垮,愤愤道:“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小猫咪了?” 不是什么很上得了台面的话题,但步司决听了后,眼尾微挑,有点忍俊不禁。 辞禹脸色一沉,“沈惟安。” 沈惟安秒怂,笑嘻嘻地凑上前,脸贴着他的手臂讨好地蹭了蹭。 见她这般,辞禹脸色稍霁,对她扬了扬眉,“给我尝尝。” “好哒~”她乖乖巧巧的将手中的烤肉串递到他的嘴边。 步司决见了此情此景,总觉得她有那么点……狗腿…… 这里是繁芜之境,是魔族的地盘,更是处在魔族高位者的范围内。而他们再强大,也不过是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悠闲自在,半点都不担忧的? 还是说因为知道魂契的事,明知他定会保住沈惟安,而沈惟安也会护着辞禹,所以这二人才这么放心的? 步司决抱起手臂,闲闲然地看他俩你烤肉来我吃肉,“你们倒是自在的很。” 沈惟安一手拿着烤肉串,一手揽着辞禹的手臂,站没站相的半靠在他身上,听了步司决这话,啧啧两声,“不就是繁芜之境嘛,本仙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哦?” 于是沈惟安一边吃喝,一边跟说书一样将那些惊险刺激的冒险给步司决说了说。 最后一点夕阳落入地平线,黑暗顷刻间席捲整片天空,远空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照地堂,即便不点灯,四周也一片明亮。 许是沈惟安说书的本领太强,步司决听着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三个人最后坐在屋前放置的藤椅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清脆的说话声。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了,沈惟安接过辞禹递来的热茶,吹了吹茶面,几口饮尽。 “她说的,都是真的?”步司决看向辞禹。 “嗯。”辞禹接过沈惟安的茶杯,又斟满一杯递过去,“她总是能让人意想不到,充满惊喜。” 沈惟安喜滋滋地接过来捧在手里,眉梢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所以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只要一直往前走不回头,就一定会遇到惊喜哦。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怎么说话的?”辞禹瞥了她一眼。 “嘻嘻。”沈惟安柔弱无骨地靠过去。 随后的日子,步司决都会找空过去。 因为他们之间有泰山崩于身前亦无惧的平和,有身处勐虎之地的洒脱自在,有总能找到物外之趣的欢愉。 有回他和辞禹下棋,二者皆是心思缜密,步步围攻,一盘棋下了许久都未曾分出胜负。 彼时在一旁观看的沈惟安,起先还兴致勃勃,后来日头照上头顶,树影婆娑,徐徐清风过,她便犯起困来了。单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她的头又一次从手掌中点下,勐地往石桌上磕去时,一旁的辞禹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掌托住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将指尖夹着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她迷迷煳煳地抬起头,对辞禹说:“想睡午觉了。” 辞禹回过头看她。 步司决对此毫无反应,只捻着手中的黑子,盯着辞禹刚落下的那一子,细细地瞧棋盘上的风起云涌,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思虑了一晌,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做好了又要与之长期周旋的准备。谁知对面的人却接连下了破绽连连的几子,不一会儿就输掉了。 步司决看着眼前的棋盘上结局微微讶异,抬头望去,辞禹正俯身抱起半睡半醒的人,她伏在他的颈窝间,呢喃一句:“你下完啦……” “嗯。” “好睏哦……” “去睡了。” “嗯呢……” 步司决单手支颐,手执黑子在棋盘上敲了敲,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这是他难以想像的事情,于辞禹而言,棋局上的胜负远不如怀中人要去睡午觉来的重要。 那些细碎温和的点滴,俱是他不曾体会过的柔软。在他们身边,他能渐渐地放松身心,不需要思虑其他的东西,先前不觉,原来这也会使他沉沦。 故此洛临十分不解他为何日日都要前去聚灵水洞,只嘆美色误国,各种暗示他莫要沉溺过深,忘了自己是众魔之尊的身份。 步司决对此总是置之不理。 第93章 第九十幕 舒念珺终于醒了。 沉睡了许久的人先是动了动眼皮,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惺忪的光芒,她深唿出一口气,意识还有些混沌,稍稍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在一旁打坐的朗是承听到动静,倏地睁开眼睛,见到舒念珺醒了过来,大喜过望,急急起身跨步走到石床床沿坐下,“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舒念珺被他扶起来半坐在床上,慢慢想起自己昏睡前的场景,她明确的知道当时自己正要带着沈惟安前去东誉山,结果中了锁灵术。 她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意识浮浮沉沉,不曾想自己还能有重新睁眼的机会,更不曾想,一睁眼看到的人就是朗是承。 眼眶倏地发热,她动了动嘴唇,“我……”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84页 朗是承见她醒了过来,一颗高悬的心才放回了原地,挪了挪身子,展开双臂将人揽在怀里,“没事了,醒过来就好了。” 温热的怀抱抵挡了周遭的寒冷,舒念珺伸手抱紧朗是承,埋首在他的肩窝间,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多少次的生生死死,他们终得再次相拥。 洞门外的沈惟安捧着一碗已经煮好的药膳站着,头往洞口探了好几回,陪她一起站着的还有辞禹。 最后她转头问辞禹:“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她估摸着时间,觉得舒念珺这两天也该醒了,今天刚去,便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遂去煮了一碗药膳过来。 辞禹沉吟片刻,把里面发生的情景将心比心到自己身上,此时此刻多半是不愿让人进去打扰的。但他半垂下眼看了看站在外头好一阵,被寒风吹得鼻尖耳尖微红的小人儿,心里一软,温声道:“嗯,进去吧。”说话间就端过她手里的药膳,先她一步踏进洞内。 沈惟安搓了搓被瓷碗捂热的手,迈着步子跟上他的脚步。 朗是承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埋首在他怀中的舒念珺自然也听到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知自己现下身在何处,有些警惕地攥紧他的前襟。 朗是承察觉到了舒念珺的紧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缓声道:“是辞禹他们。” 舒念珺这才放松了身躯,旋即一想自己刚才的哭泣撒娇说不定都被他们听了去,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们,索性耍起赖来,将整张脸都埋在朗是承的胸膛上,佯装不知。 沈惟安瞧出舒念珺的意图,特别坏心眼地“噫——噫——噫”了几声,空旷的聚灵水洞迴荡着她调戏的声音。 舒念珺羞得耳朵都红了,双手紧紧攥着朗是承的衣襟,整个人都缩在朗是承的怀里。 朗是承清楚怀中人的举动所谓何意,对于她的贴近,更是心情颇为愉悦的低低笑了几声,胸膛的震动通过贴紧的皮肤传到她的心里,一池春水皱。 圈住舒念珺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辞禹将药膳放在一旁,眼神示意朗是承待会让舒念珺吃下,有助于她身体的恢復,朗是承朝他略一颔首。 沈惟安背着手站在那里望他们的一举一动,接着煞有其事地说了一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话一出惹得朗是承又是一阵笑,打趣道:“你怎么这么皮?辞禹也不管管?” 辞禹略一扬眉,微微一笑,“嗯,是该管管了。” 沈惟安被他这么意味深长的一看,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到了晚上,她算是明白他口中的“是该管管了”是什么意思了。 忒兇勐,忒没有人道了! 沈惟安抱着被子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辞禹。魇足的人见她卷着被子滚到了墙角,转过身挪过去,扯开她捲起来的被子,长臂一揽,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 * 两日后,朗是承和舒念珺便先行离开了。舒念珺知道是沈惟安想了办法救她,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舒念珺没有问,朗是承也没有问。 要费如此大阵仗的让魔尊让出一片清静之地给舒念珺解锁灵术,还要不受到任何的纷扰。这其中若是深究起来,必定是非常骇人听闻的缘由。 但他们如海底墓那回沈惟安和黑龙之间的事一样,保持缄默不言。他们知道沈惟安决不会害了他们,也知道她不愿生灵涂炭不会挑起人族和魔族的纷争,更知道她这人只爱吃喝玩乐,对他人心目中所谓唾手可得的“成功”毫无兴趣。 所以她不说的,他们也不会问。 沈惟安和辞禹仍坐在小木屋门前的木藤椅上,闲闲然地喝茶。 唔……也不算闲然,毕竟辞禹的脸绷在一起,倒像是憋着一肚子气。 沈惟安瞟了他一眼,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就是跟步司决道个别而已嘛。” 辞禹轻哼一声,稍偏过头看满院的积雪。 沈惟安抬起手指放在唇角上,轻轻一笑,望着清透氤氲的茶水,“他嘛,可比以前的你还要孤寂无垠,如霜如冰呢。” “所以呢?”他的语气有点不善。 沈惟安的背往后挪,倚靠在椅背上,“我们灵魂相契,他现在就像是我养的小鸡崽一样,我心疼人家嘛。” “沈惟安。”辞禹的脸冷得像块冰,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笑吟吟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 沈惟安嘻嘻一笑,伸出手摸上他搭在木把手上的手,轻轻地揉搓。“一个人若是温柔的,大多是因为被身边的人温柔以待过。既然他已被我拉入其中,那我就要对他负责嘛。现在只是友好地道个别而已,不要生气嘛。” “然后呢?”他半眯起眼看她。 “嘻嘻。”她站起身拉开他的手,侧坐在他腿上,抓起他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抱上他的脖颈,讨好地蹭了蹭,“就如一个远在他方的亲人一样,偶尔带上你前来看一看。” 他的双臂收紧了几分,埋首她的肩窝上,用力地嗅了一下她的发香,嗓音喑哑:“那你应该怎么补偿我?” 温热绵软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垂上,“躺平任鞭笞。” 第185页 沈惟安的话稍稍取悦了辞禹,他忍俊不禁地弯起了唇,手掌往下一挪,握住柔软的臀肉用了点力揉捏了一下。 怀中人如他所想娇滴滴地嘤咛了一声,屋外的阳光熙和绵长,他微微眯起眼,低头在她的耳朵轻声道:“最好是这样。” 酉时的阳光一片深橘色,铺遍满地的晶莹。聚灵水洞的后头有一片常青的小树林,潺潺流动而过的小溪氤氲着浅薄的水雾。 伴着细碎的流水叮咚声的,还有肆意的笑闹声。 步司决脚步一顿,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小木屋,脚步一转,往小树林走去。 沈惟安正举着一根长长的木桿子站在一棵冬橘树下,辞禹站在她身边,对她指了指树上的某处。 沈惟安一时兴起说要摘冬橘,拖着辞禹砍了一根竹子,做了一个简易的用来兜住冬橘的长支架。竹竿顶端做成了一个小竹篮,刚好能将一个冬橘兜住,然后底下的人只要轻轻转动竹竿,就能将兜住的冬橘的叶茎拧断,摘下冬橘。 沈惟安兴致勃勃地摘了一个又一个橘皮墨绿色的冬橘,站在一旁的辞禹一边告诉她树上哪里还有冬橘,一边施着法术将被她摘地掉下来的冬橘接住,放进脚边的箩筐里。 一簇簇深橘色的暮光穿透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步司决站在不远处,抱起手臂背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别样的静谧,他深深地唿吸一口气,鼻息间充斥的都是草木的清香。 很快沈惟安就玩累了,扔掉手中的竹竿,兴沖沖地跑到辞禹面前,仰起头对着他笑成一朵花。 辞禹被她的笑容感染得眉梢俱是喜悦,连方才见到不远处站着步司决时的烦躁都抚平了,捏着衣角给她的额角擦了擦细汗。 沈惟安说要吃橘子,辞禹便将手中握着的橘子递过去,她撅了撅嘴,双手背在后面,只看着他,却不肯接过来。 辞禹扬了扬眉,自然明白她这是何意,无奈又纵容的低声说了一句:“越来越坏。” 沈惟安依旧笑嘻嘻的,垂眼看他骨节分明的手一瓣一瓣地剥开墨绿色的橘皮,露出饱满多汁的果肉,她微微倾身向前,“啊~” 辞禹抿唇一笑,掰下两瓣果肉,放进她的嘴里。 沈惟安笑得眼睛都要瞧不见了,鲜甜多汁的果肉。唇齿留香。 辞禹餵完她一个冬橘后,提醒她步司决已经来了,就站在不远处。 她嚼着最后两瓣果肉,舔了舔嘴唇,回头望过去,见步司决沉默地站在那里,对他扬唇一笑。 她弯下腰捡起一个冬橘,然后朝他用力地扔过去,“诶,接着!” 步司决毫不费力地接着那个扔过来的冬橘,沈惟安对他指了指脚边的满箩筐的冬橘,“这个是给你的。”然后对他挥了挥手,“我们要回去啦。” 步司决这才站直了身体,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腰侧,“哦。” “我会找时间回来看你哒。” 沈惟安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人拦腰抱起,转身跳上火冥幡。 步司决微仰起头看着深橘色与蔚蓝色相交的天空下的红点越来越远,沈惟安还越过辞禹的肩膀朝他笑着再挥了挥手。 脸色稍稍不虞的辞禹扯下她的手臂按在自己的怀里,扳过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寒风在耳边唿啸而过,二人飞扬冰凉的头髮丝在空中交缠追逐,缠绵的唇舌间俱是清甜的橘香。 长物居前院的石柱灯已经悉数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片。 知歌率先喊出一声:“师父和小仙女回来啦!” 然后屋里哗啦啦地跑出一群人,除了五个小徒弟外,还有辞烨带着的一众辞家庄子弟。 原先静谧的庭院顷刻间熙熙攘攘起来。 二人双脚刚落地,他们便快步上前。 沈惟安被欢快的气氛带动着,十分雀跃地扬起双臂,几近要蹦起来:“我们回来啦!” 知歌和知乐飞奔上前,沈惟安弯下腰将两个人抱在怀里,两个小姑娘抱到人后喜极而泣,哭哭啼啼地说他们有多想她。 知熙一见着辞禹,顾不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眼眶泛红,冲上去跟个小孩子似的抱紧辞禹,“师父……” 往常沉稳的知景和知渊这回也没有克制自己的感情,跟在知熙后面团团抱住辞禹。 辞禹又如何不想念他们,见他们这般,忽的失笑,展开双臂拍了拍他们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安全回来嘛。” 辞烨和一众子弟倒是克制多了,站在他们一步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团团圆圆。 今晚圆月高悬天际,夜色明朗,树影婆娑。 * 沈惟安的“风光伟绩”传了出去,众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几经打探只知这人有个“小仙女”的名号。 时光轮转,日夜星辰。各种传闻各种真真假假的片段拼拼凑凑,组合成了一个极为津津乐道的“传奇”。 皇城中大大小小的茶楼里都一定会讲有关“小仙女”的传奇事迹,说她突然降临世间,遇到了辞家庄的辞少庄主,随之展开了一段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故事。她曾经还顽皮的哄骗过一群群不怀好意前来找辞禹的各家道派,有人还说《异闻天书》说不定就在她手上。 第186页 因为她不仅和辞禹闯过大瀑布后的墓穴,听县衙里的捕快和林家那个小女儿说她还卷进过邕虞城的一起兇杀案中,因为拖着时间等来了支援,最后秦松泉带着一众捕快将此兇手斩杀于那处。 更不用说和朗家小王爷还有舒大小姐闯过的姜鹤墓了,连小王爷和舒大小姐都统一口径说他们能出来都是因为她的功劳。 还有溪弥海域里发生的事情,朗是承、舒念珺、辞禹、还有她,四个人为了躲人鱼怪们,意外进了一间海底墓,更是在那里帮温家姐弟找到了要找的人的尸体,助他们夺回了碧烟阁的权势。 更甚有东誉山遭遇魔族突袭一事,在所有人都对“醉梦生”束手无措时,四个人再度扬帆起航,前往危险重重的西岭上海,到了无妄海岛最终为众人寻得了解药。 最最重要的,莫过于辞禹曾亲口承认过,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时底下就会有人喊:“那当年的她为什么会和魔尊骑上焚野炎鹰,同往繁芜之境呢?” “当年圣灵城不是说她是魔族派来的卧底吗?” “据说还掳走了舒大小姐。” “那他们的关系可不是水深火热吗?” “难道说这小仙女和繁芜之境的魔尊还有一段爱恨情仇?!” “天啊,那辞少庄主可不得气得跳脚?” …… “我倒觉得她是人族派去的卧底。”熙熙攘攘的席间,兀自站起一位身穿嫩黄色轻纱散花裙的少女,“你们想想啊,不久之后圣灵城勾结魔族之事败露,被背板的魔族和各家道派皆愤愤然,对圣灵城群起而攻之,如今已无圣灵城。” 少女容貌清丽,嗓音婉转,一番话说得全场寂静。 她再道:“何况不久后辞少庄主和小王爷便动身秘密前往繁芜之境,好一段时日后,皆安全回来了。不止辞家庄和小王爷宣告下不得说这位小仙女的坏话,便是你们说的那位被‘掳走’的舒大小姐更是不允许谁论小仙女的是非。” “他们和她的关系,好着呢。” “再说了,”少女展开手中的摺扇,轻轻扇了扇,“人已经和辞少庄主在观灵山完婚了,因为不想宣扬,所以只有辞家庄和少数人知道。他们的感情,更加好着呢。” 此言一出,四周依旧保持住了平静,旋即却人声鼎沸,他们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有人高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莞尔一笑,“哦,小女子的家父乃朝廷中人,故此省得一些内情。”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譁然。 少女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她身旁的另一个小姑娘捂住嘴偷偷地笑了笑,然后抬起手掌遮住半张脸,在她耳边悄声道:“小殿下您这么张扬,若是被三殿下和周将军瞧见,少不得又要训你一顿。” 十四五岁的少女微微挑眉,扭了扭身子,轻哼一声:“先不说哥哥们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出现了,也不会认出我……” 啪嗒—— “谁打——”愤然的少女捂住被扇子敲疼的脑袋转过头,一见身后两位身长玉立贵气俊逸的男子后,稍微缩了缩脖子,干干地咽了咽口水。 她身边的小姑娘见了来人急急起身,碍着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好直唿他们的名号,只略一颔首,微微行礼,毕恭毕敬道:“小雨见过金公子,周公子。” 金旭手握摺扇,敲了敲掌心,半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顷刻间就换上一副乖巧无辜的少女,一抬手在四个人身边设下了隔音结界。 “阿鸾真是越来越爱闹腾了,以为用法术换了个容貌后你哥哥我就认不出来吗?”金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君知弯唇一笑,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好了,你这小帝姬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时候不早了,跟我们回去吧。” 阿鸾瘪了瘪嘴,瞟了眼自家哥哥,揪着周君知的衣袖,嘟着嘴说:“周大哥你才是我亲哥呢。” 金旭嗤笑一声,扬手又敲了她一记,“把话说大点声给我听听。” 阿鸾捂住脑袋呜呜呜的假哭,周君知笑呵呵伸手捂住她的头,将人虚虚揽在怀里,把金旭和她隔开。 “你啊,以后不要随便跑出宫去,要去也要带多些人,万一遇着什么事可怎么办?” “知道了嘛……”阿鸾乖乖应下。 金旭轻哼一声,“你就惯着她吧。” 四个人走出茶楼不远,前头的一间装饰精緻的铺子走出来一行人,一位身穿胭脂色千水裙的女子被一行侍卫和奴婢拥簇在其中。 金旭扬了扬眉,周君知的眼里变得一片温柔,阿鸾眼前一亮,往前奔过去,“温仪姐姐!” 温仪闻声望去,虽然此人与自己印象中的容貌不同,但见她的神态便知她是谁。 温仪轻声一笑,挥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伸手抱住扑过来的阿鸾,“你又跑出来玩了?”还没有等她回答,温仪抬头一望走过来的几人,朝他们笑了笑,“看来又被抓到了。” 阿鸾耸了耸鼻子,挽上温仪的手臂,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对了,温仪姐姐,你和舒大小姐交好,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那位小仙女这般好,那天晚上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也会去了繁芜之境?小仙女和魔尊又是什么关系?她和辞少庄主的故事还有什么?对了对了,我还听说小皇叔喜欢过她?!” 第187页 面对她一连串的询问,温仪只是轻声笑了笑,“你直接去问你小皇叔不就好了。” “不要嘛,他现在老是去找舒大小姐,我要跟着去,他次次都把我遣走不让我跟着,好讨厌哦……” 天边有浓郁的橘红色晚霞铺陈,颜色渐渐浅淡,与后头的蓝色交接在一起。半透明的弯月挂在天空的另一边,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青石路上熙来攘往,人潮汹涌。 日日如旧,年年往昔。 ——世有长物居,一大五小,六人居之。平常一日,一人虚空而至,则平常不再。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轮转,日月星辰。竟然就这么写到了完结。 故事就到这里啦,有没有发现有的东西还没有讲完的样子?因为接下来就是步司决的故事啦,这个系列的下一本《步司决》,要不要预收一下哇? 接下来就是番外时间啦。 最后的那段时间因为课业的问题要搁好几天才能更,我原先还以为我可以……可是真的太忙了。 超级感谢一起追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每次不想写文或者卡文时想到还有人等着,就会爬起来敲字。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在我的精心雕刻之下,已经变成了我想要的故事。 敲完结时回顾整篇长文下来,深夜里真心要忍不出潸然泪下。 初时我是在塑造他们,后来我想——他们不过是借用我的手,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太好啦。 等写完番外后,就要滚去填《沉棠梨花不如你》这个旧坑了,时隔这么久其实好想坑掉算了,但是又想想好不容易写了二十来万字,还是咬咬牙写完它吧,反正接下来的剧情都想好了。 有兴趣收藏一个呗:d 第94章 幕后花絮 又是一年落夏。 后院里新栽下的那片榴花已经悉数盛开,枝叶绿油油的,灼灼红花在其中盛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沈惟安将木制躺椅挪到了后院的榴花旁,草木花的清香随着清风阵阵飘散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沈惟安是个闲不住的人,时不时就会拉着辞禹上哪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冒险一番。知渊他们也长大了,也开始试着去闯荡江湖,知歌和知乐还小,也要跟着去的时候,辞禹坚决不同意,说要去歷练也要先去辞家庄,等她们成年了再说闯江湖的事。 知渊不在,洗手作羹汤的任务落到了辞禹手上,由于某人嘴刁,他的厨艺简直是飞速上升。每次他做饭时,她就会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他打下手,有时还会上前“捣乱”,比如在他洗食材时强行对人亲亲抱抱,他要是推开她,她就哇哇大叫说你不爱我了;要是任她胡闹,等做好饭菜已经很晚了,这人又饿的继续哇哇大叫说你变了故意让我这么饿的…… 辞禹回回被她气得不行,偏生拿她没有法子,不管怎么做都是自己的错,索性就任她胡闹,顺她意对她又哄又撩的。她也是这么故意闹一下,见辞禹顺自己的意,不一会儿就娇娇地哼一声,乖乖吃饭。 她最终还是提笔写完了一个突获神力的普通少年在歷尽千辛万苦后成为英雄的故事,笔墨虽不多,但因为本人懒,硬是写了快两年才写完。其中掺杂了诸多他们去各处冒险的经歷,然后将里面的主角设定的各种大开金手指,怎么苏爽怎么来。 因为先前出去外头闯荡时,识得了一位画小人画的了得的姑娘,二人一拍即合,你写故事来我画小人。那时两个姑娘为了这个故事成天厮混在一起,辞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感觉。 他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了,在某个她要起身的清晨将人按回被窝里,威逼利诱她要是再不找些空闲时间陪陪自己,立刻带她回长物居关起来,哪里都不许去。 沈惟安讶然,“你这是强盗行为。” 辞禹将人揉进怀里,沉声道:“怎么着?” 借着清晨的熹微,她细细地打量近在咫尺的人,那副模样像极了她小时候在家养过一只大猫。放暑假的时候她只顾着看电视,大猫不满意她不理自己,嗷嗷叫地跑到她面前,使劲刷自己的存在感,抬起爪子推她的腿,用身体蹭她的皮肤,直到她把它抱在怀里玩,它才高兴了。 想到这里她抿唇一笑,双臂抱上人的脖颈,将人半压在自己身下,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好的呀,我听你的。” 彼时晨光透过轻纱床幔朦朦胧胧地映在她的脸上,自然下垂的髮丝滑过他的脸颊,他的心里就如突然被什么东西装满一样涨涨的。 沈惟安晓得自己声名藉甚,出去外头和人家说起就不再用“小仙女”这个名号,只说你叫我安安吧。现在那个故事不管是文字版还是小人画版的都已经完成了,署名也是安安。 两版形式的故事一经印出,不多时就卖脱销了,最红的时候几乎人手一本,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故事。后来更多这种类型的故事出来后,这个故事的热度虽然渐渐消退了,但也被奉为了经典。 沈惟安此时便仰躺在躺椅上,翻着手中的小人画,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经年已久的记忆随着白纸上的墨迹翻飞汹涌而至,仿佛一瞬间,又见当年的风霜雨浪。 第188页 辞禹近来要为辞烨分担一些事务,得长时间呆在长物居。他没空出去,也不准沈惟安自个儿跑出去。这人向来没心没肺,总是释放自己的风情又不自知,万一跑出去招了什么桃花回来,他得气死。 山间的风一阵大一阵小的,吹得枝叶唰唰作响,树影斑驳,光斑摇晃。 辞禹处理完一部分事务后,抬手揉了揉眼窝,起身往后院走去。 果然见那人闲闲然躺在躺椅上翻小人画,时不时还轻轻地摇一摇躺椅,捻一颗放置在手边的果盘上的葡萄吃。 辞禹缓步上前,寻着空隙侧躺了进去,伸出双臂揽紧她细软的腰肢,埋首在她颈窝间,轻轻地吻了上去。 沈惟安被他这忽然一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他收紧双臂,将人更紧地贴进自己,让她无处可逃,含住她脖子上一小块柔嫩的皮肤,轻轻吮吸了一下,嗓音喑哑蛊惑:“躲什么?” 这话说的她心肝都跟着颤了颤,娇娇地笑了两声:“好痒……” “忍一下……”他说着又吮上她的皮肤,或轻或重地啃咬着。 沈惟安从头皮酥麻到脚底,再从脚底酥麻回头皮,她的眼底泛起了泪光,伸手推了推他的脸,轻声细语地讨饶:“不要啦……好痒嘛……” 无名指上温润的凉意贴在他的脸颊上,他回过头,吻了吻她无名指上戴着的月玄玉戒。然后他伸出自己左手,与这只小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那两枚红白相间、散发着温润色泽的玉戒指相撞,发出很轻的一声叮噹声。 辞禹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能在施契者活着的情况下解除魂契的方法,他们甚至再度去了无妄海岛,棣常故弄玄机言辞闪烁说什么现在还不是要解除的时候,气得辞禹险些当场和他打起来。 后来是棣常再教了他另一个法术后,才稍稍平息了他的怒气,魂契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棣常教他的,是血契。 魂契再怎么说,也是存在一个施契者和受契者的协定,到底说不上是平等的。而血契不同,须得两个人心甘情愿取自己心头的一滴血,滴入打造好的润白的月玄玉戒中,二人一同念诵咒文。 随后将这红白相间的玉戒戴在手指上,玉戒中的灵气夹杂着对方的血气慢慢渗透进身体里,缠绕在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液上,铭刻在每一块骨头上。 一个月后,礼成。真真正正的至死不渝。 木桌上的葡萄还沾着晶莹的水露,在灿烂的阳光下莹莹发光。他揉了揉握住的手,“给我餵个葡萄。” 沈惟安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不自己拿?” 辞禹松开她的手,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方式躺好,缓缓吁出一口气:“要最上面那个。” 沈惟安垂眸看了眼窝在自己肩窝上的人一眼,抬手捻下一颗葡萄,递到他的嘴边,“喏。” 辞禹将葡萄含进嘴里,清脆的咀嚼声响了起来。 他微仰起头看她,她看着他含笑的眼眸,里面的温柔一片澶漫。看得她不由得心口勐地一跳,急急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我。”脸颊却慢慢的烫了起来。 长而密的睫毛在她的手里上下扇动,酥酥痒痒的感觉传遍周身。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害羞了?” 沈惟安鼓起腮帮子,觉得这人真坏,然后手掌往下一滑,捧起他的脸,用力地啾咪了一下。 她原先只是想要亲一下,谁知某的人不愿意就此罢休,在她要离开时按住她的后脑勺,他翻身覆在她身上,加深了这个吻。 二人亲着亲着,情。潮如艷色灼灼的榴花,肆意生长在这浓绿的落夏中。 他抱起浑身娇软的人,她的双臂揽紧他的脖颈,四片湿热温软的唇瓣不愿分离。 吧嗒—— 他放下她,将她抵在合上的木门上,越吻越深。二人的气息交缠,暧昧的情愫快要填满整间屋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散落在地面上。 午后的阳光慵懒轻柔,带着一丝微醺的暖意,透过半开的木窗映在床幔上,漫出一片朦胧醉人的光。 交缠的身影倒在床榻上,流泻下来的髮丝相互纠缠,与被褥上的华彩锦绣相映,蔓延出一朵朵盛开的娇花。 窗外蝉鸣阵阵,树枝上的鸟雀昏昏欲睡,其中还有两只因为争位置叫嚷了起来,不一会儿也歇了下来,眯着眼睛打盹。 幽幽深林,一如往昔。 第95章 幕后花絮 这里也有“过年”这样的节日。 这里每年的最后一天叫“岁夕”,也是“雪眸”的最后一天,而“融春”的第一天就是新的一年,唤“新夕”。 “岁夕”这日的所有冰棱冰晶,即使不需要珀盐,它们也会在这一天夜里悉数融化掉,或重归清透见底的清潭水,或化为一条条清涧的溪流…… 那些融化的溪流,慢慢汇流进山川湖海,渗进湿润的土壤里,细绒绒的小草开始从黑褐色的土壤里长起来。枝叶繁茂的大树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月色的照耀下莹莹发光。 还有会花盛开。 清晨一到,璀璨的阳光从地平线上跃起,照满生机勃勃的大地,新的一年就此开始。 第189页 如今又是一年“岁夕”。 沈惟安看了看天边流光溢彩的晚霞,忽然间想起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年中除夕那天的黄昏是最美的。 那会儿她总想趁着除夕跑出去看黄昏,可惜她总是错过——不是玩的太过忘记了这回事,就是想起来时却发现今日是阴天。 如今想了起来,且现下天色正好。她事不宜迟地跑到前院那棵她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大树下,仰着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大树后,闭着眼深唿吸了一口气,开始手脚并用地爬上树。 好不容易爬到一个高度,夕阳已经下了一半,弥留在地平线上的另一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浓郁的橘红色总会让她想起咸蛋黄。 她舔了舔嘴唇,唔……想吃。 站在这里望下去,郁郁葱葱的深林洋溢在一片金沙金粉的静谧中,其中的某个湖泊在光芒的照耀下浮光跃金。 脑海里浮现起久远的事情,她曾经也站在这上面,俯瞰底下的景色,在夜幕降临时瞧见那个湖泊。那时候多绝望啊,整日只想着早日陪那人一块去了。如今想来也觉得傻,就是辞禹不去救她,她也没有办法与另一个世界的人魂归相依。 这么想着,日暮西沉,深邃的黑色顷刻间从她的后方流泻到眼前,皎洁的月光亮起,冰棱冰晶融化的轻响在四周响起。 辞禹走到前院没有发现人,用灵识一探,这才发现人不知何时又爬到树上去了。 现在正是融冰时刻,她若是站在树上,难免会打滑。 “沈惟安。” “诶——” “下来。” “不下。” “我数三声。一……” “你又威胁我!” “二……” “我,我……下不去了嘛……” 她往脚底一望,那里皆是纵横交错模煳朦胧的树影,压根分不清哪里才是落脚处。 正想着,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搭在她的腰上,腰间的手掌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人顺势往前一倒,扑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笑嘻嘻地伸出双臂揽住辞禹的脖颈,“辞禹,我好喜欢你哦。” 她听见他轻轻地嘆了一声,她在心里给他补上了他这声嘆息所谓何意——唉……自己选的媳妇儿除了宠着惯着还能休了不成。 耳边的是簌簌而过的寒风,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上。他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捂住她露在外边的耳朵,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替她挡掉唿啸而过的寒风。 落地后,二人手牵着手往亮堂堂的屋内走去。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甜腻腻地问:“今晚吃什么呀?” 辞禹回头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对于这种明知故问,他不怎么想理她。 “快说嘛。”她噘着嘴又晃了晃他的手臂。 辞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清汤火锅。”还是你两个时辰前一直嚷嚷要吃的。 “啊……”她眉头一皱,嘴角一耷拉,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可是我好想吃咸蛋黄哦……超级想吃。” 辞禹瞟了她一眼,“……忍着。” 她立刻甩开他的手臂,哇哇大叫起来:“你变了!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他一把将人揽回来,收紧手臂把人箍在怀里,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恶狠狠地说:“长能耐了是吧?” 她立刻怂了,在他的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下,乖巧无辜地望着他,“没有没有。” “还想不想吃了?” “不吃了……” 他看了看她温软清亮的水眸,略带惩罚性地含住她娇嫩的唇瓣,或轻或重地啃咬了一番才放过她。 二人欢欢喜喜地吃完清汤火锅后,沈惟安说今年也要守岁,要看新岁的日出。 这种小小的要求,辞禹自然是应她的。 但她这人虽有姜鹤之力护体,该怕冷的还是怕冷。 刚吃完清汤火锅,身上还是暖烘烘的,她抱着一杯辞禹给她沏好的茶坐在榻上,倚着敞开的木窗旁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杯中氤氲的水雾借着朗朗清寒风,潮潮地扑在脸上。 辞禹收拾好后,回屋给她拿了一件厚毡毛领的斗篷,炉子里的炭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地响。 林间的雪慢慢融化,滴滴答答,像是在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扑面而来的都是潮潮的、凉爽的气息。 辞禹在她的身边坐下,将厚毡毛领斗篷放在一旁,等她喊冷了再给她披上。 他往榻上的小方桌摆上了棋盘,翻开某本书,照着上头的一个图形,摆好棋子后,喊她来玩。 好久以前五子棋那件事,在他软磨硬泡下,她终于答应跟他来一局,各种平局之下,他堪堪胜了一局。结果对面的人不乐意了,哭哭啼啼地说你不爱我了。 他当时很是无奈这傢伙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招,还偏偏每招都打在他的软肋上。他便只好说我让你一局,然后那局他很快就惨败了,因为她一会儿不让他下这里,一会儿不让他下那里。 完胜之后那傢伙兴高采烈的,直接耍赖说我不要再玩了,我要保持住这个胜利的辉煌歷史。 第190页 他再无可奈何也无济于事,反正她在他面前耍的威风,都让他在床上双倍地讨了回来。 不下五子棋,她又不愿意玩围棋,所以他便将那些个法阵搬到了棋局上,黑子摆阵,白子破阵。可以两个人一起破阵,也可以一人摆阵,另一人破阵。 沈惟安试过一次你来摆阵我来破阵之后,就再也不这样玩了。那次的她简直就像是顺着眼前吊着的胡萝蔔一路跑的兔子,被他肆意地逗玩。 太过分了!沈惟安每次想起那件事就很是气愤,始终觉得辞禹是在报她在五子棋上赢了他还不给他反败为胜的机会的仇。 沈惟安咬了咬手中的杯子,见棋盘上的阵法已经摆好了,回身将茶杯放到后头的木桌上,挪着身子蹭到他的身上。 辞禹见她蹭过来,自然而然地展开双臂将人揽进怀里。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上,修长匀称的手放进棋盅,捻起一个雪白的棋子,吧嗒一声将棋子落在棋盘的某处上。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吐息:“到你了。”说完吻了吻她的耳垂。 “唔……”沈惟安躲了躲,然后摸着下巴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接着她眼前一亮,拿起棋盅里的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 烛火闪耀,投映在窗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四周除了吧嗒吧嗒落子的声音,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深夜里显得格外静谧又安宁。 清晨的第一簇曦光从地平线上跃起时,一个时辰前迷迷煳煳睡去的沈惟安立刻慵懒地呢喃了一声,动了动身体,裹在身上的斗篷稍稍滑了下去。 辞禹一直没睡,见她这么敏感马上醒了过来,忍俊不禁地扶起赖在自己身上睡觉的人,给她重新裹好身上的斗篷。 朝阳释放的光芒万丈,在林间穿梭而过。地面上一片又一片的嫩绿色是新长出来的小草,水珠还挂在草尖,枝叶上,娇艷的花瓣上,土壤湿润,泉水叮咚。 眼前一片生机盎然,折射着阳光的水露金光闪闪,天边出现几道稀薄的彩虹。 莺雀欢鸣,虫兽奔腾,万物美好。 睡意在此刻消散而去,她转过身亲了亲抱着自己的人,雀跃地说:“新岁快乐!年年安康!” 辞禹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眉眼间流转着浓浓的情意和温柔。 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他。 他的眼里也只有一个她。 “我心如膏火,日夜为你燃烧。”他说。 幸福从眼睛里溢出来,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将柔软的嘴唇贴上去。 “我也是。” 第96章 幕后花絮 新岁这日会有很多人过来和他们两个一块过。 知渊他们五个会回来,辞烨也会带着一众辞家庄的弟子们过来,朗是承和舒念珺偶尔也会来。 沈惟安看完日出后就去补觉了。等她起来时外头的日头正盛,躺在被窝里的人翻过一个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缓缓浮动的轻纱床幔透出朦胧的景致,地面映出斑驳倾斜的梨花木窗格的雕花样式。 周遭一片静谧,只余炉子里的炭火发出有一下没一下的噼啪轻响。每回辞禹都会在她补眠时在屋内设下一道隔音结界,让她不受外界的喧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等她起身打开木门,结界便自动消除。 她在温热的被窝里伸了伸懒腰,滚了两滚后,掀开被子起身。 整理好后,推开木门,喧嚣蜂拥而至,一股子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诶诶,这些个灯笼庄主吩咐了是要挂在西廊的!说是吉利!” “阿真他们回来没有?就等着他们打回来的野味呢。” “听说今年也有少夫人做的冬橘蜜茶喝耶。” “我的天!我刚才看到少庄主下厨了!少庄主啊!” “嗨呀,你是新来的吧?少庄主为了少夫人学厨,如今厨艺炉火纯青的事你肯定也不知道吧?他刚才是在给自己媳妇儿熬汤呢!” “辛阁主这是和知歌吵架了?” “屁!阁主哪里敢跟人吵架噢,他自个儿在那里死鸭子嘴硬呢。” “这么说……阁主他——” “喜欢人家呗。我们为了他这面子都在装瞎,他还以为没人看出来呢。” “哈哈哈……” “红绸带呢?红绸带在哪啊?” “诶——后院还有果子没有?要是没了我们再去摘一些。” “今年买的酒里面没有秋露白吗?” “这不是在那呢吗?跟寒潭香放在一块儿了。” …… 喧嚷从沈惟安住的院子外传进来,她哒哒哒地顺着迴廊跑出去。 “哟,少夫人好。” “哈哈,你们好呀。”沈惟安从挂在腰间的一个百宝囊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做成的红包递过去,“新岁快乐噢。” 这里没有给红包的习俗,但是沈惟安过惯了给红包收红包的新年,于是就在长物居里和自家人玩起来。红包里放了几枚铜板,讨的是一个吉利。 那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接过去,道了声吉利的话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沈惟安绕过几条迴廊,手里的红包一个接一个地递出去,辞家庄的弟子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甜,一年比一年会说话。 第191页 她递了好些个红包后,终于找到了方才说辛少钧和知歌八卦的那几个人,然后装作忽然了发现什么一样,悄悄地对他们说:“嘶……我今日发现,这辛阁主怎么对我们家知歌面色不虞的啊,他俩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叽叽哌哌地将他们知道的事情跟倒豆子一样说给她听。 她听完后和他们一起哈哈地笑,走起路来时带着点蹦蹦跳跳,想着她要是和辞禹说这件事,能立刻想像出那张老父亲的脸眉头紧蹙,一副好不容易养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痛心。 迴廊间一片片大红色的轻纱帘幔在清风中如水波般缓缓浮动,长物居里的大树最底下的树枝纷纷挂上了坠着小铜铃的各样小玩意,发出一阵阵铃铃啷啷的响声。 她停了下来,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髮丝别到耳后,蓦然间回首往后一望,一身锦衣的辞禹就在这红幔浮动间,缓步朝她走来。 她在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他见她回过头,笑意即刻浮现在脸上,脚上的步子加快了几分,“走吧,吃饭去。” 转眼间灼阳一凉是酿秋,雪眸过了融春到,她在这里已经待到了第十个年头。刚来此处时,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停留这般长的时间,且往后还会继续待下去。 沈惟安笑得比这融春的风还要盎然,“好的呀。” 她这样说着,脚上却不动,朝他展开双臂。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她拥进怀中,偏过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 新岁里人们大多是忙里忙外,一般是到了晚间才开始吃喝,一直吃喝到深夜或是通宵,极尽欢愉。 但是沈惟安不行,她可以不吃早饭,但绝对不能不吃午饭。每到这一天,辞禹就会给她煮一些简单的午饭,因为她总要说着我要留个肚子等到晚上大吃大喝。 这回他做的是鸭血粉丝汤。 料峭春寒,稀稀松松的阳光带着慵懒的轻柔。 二人盘腿坐在榻上,面前各放着一碗鸭血粉丝汤。 她看着眼前这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鸭血粉丝汤,食指大动。 辞禹才拿起筷子,她已经“吸熘吸熘”地吃了起来了。 他吃东西向来不是为了饱腹,故此这会儿也不着急吃。他抬着筷子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那碗鸭血粉丝汤的碗沿,偏过头看她吃得很欢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又“吸熘”了一口,用勺子舀起一勺浓香的汤,一口吞进肚子里,温热的食物熨烫过肠胃,周身都暖了起来。 “辞禹,好好吃啊!”她每次吃辞禹给她煮的东西,都免不了要感嘆一番。 辞禹又笑,微微眯起眼看她,眼里的柔情渐渐漫了上来,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嗯,我是挺好吃的。” 刚要喝完一口汤的沈惟安听了这话呛了一下,脸颊倏地发烫,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流氓!” 辞禹执筷子的手背搁在唇边,低低地笑了几声。他拿着筷子夹起一段水润晶莹的粉丝,笑吟吟地望她,“我哪里流氓了?” 沈惟安鼓着腮帮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 “胡说八道。” “略略略。” “嗯?有本事舌头别伸进去。”他敛起笑意,眼眸沉沉地看她。 沈惟安听了这一声“威胁”,立刻将舌头缩回嘴里,怂里怂气地喝汤。 辞禹抿着唇看了她一眼,然后倾身向前,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唇舌湿润,又鲜又甜。 等他放开她时,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了。 他还有些恋恋不捨,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手抚上她的脑袋,捻起一缕细软的髮丝在指尖揉搓,“暂且放过你。” 沈惟安对他轻翻了一个白眼,傲娇地昂起头,“嘁。” 指尖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她,喉间发出长长的一声:“嗯——” 她瞬间笑嘻嘻地看他,嗲声嗲气地说:“超喜欢你的。” “嗯。”辞禹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惟安吃饱喝足后,双手撑在榻上,施力往辞禹身边一挪。辞禹微偏过头,垂眼看蹭过来的人,“怎么?” “我要跟你讲个小秘密。”她神秘兮兮地说。 辞禹侧过身,单手支颐,闲闲然地看她,“嗯,我听着。” 原本要说出口的沈惟安见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话锋一转,“前几日去採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俊朗飘逸的公子……”说着就捂住自己的胸口,“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辞禹瞳孔微扩,倏地眯起眼睛,很快面上就恢復如常。他抬起另一只手,把她的搁在膝盖上的手握在手里揉捏,嗓音沉沉的:“沈惟安。” “咋?”沈惟安明知故问地朝他眨眼睛。 他垂眸看着被握在自己掌间的手,窗外的阳光毫不遮掩地照进来,绒绒的金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浅暗。 “我劝你悬崖勒马。” “咳……”沈惟安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这才将辛少钧看上知歌的事简单地跟他叙述了一遍。 第192页 辞禹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直起腰抬眸看她:“真的?” “不信你可以看看少钧望向知歌那小眼神里藏着什么意思嘛。” 如她所料,辞禹果然眉头紧蹙,露出一副跟好不容易养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模样。 “……把少钧给我叫过来。” “好勒。” 第97章 幕后花絮 脚踩在细绒绒的草地上,就像是踩在一块巨大的毯子上,柔软微微下陷的触感又像是踩在棉花团上。 沈惟安走在深林间,四周皆是水露与阳光交缠的味道。她走着走着,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髮,回首望去,长物居里依旧热热闹闹的。 前不久她找到辛少均,然后跟他说辞禹有事找他,让他去书房一趟。现在这个时候二人估计已经谈了不少内容了,她回想起辛少均当时笑的那般朴实,这会儿要是知道辞禹跟他谈的是知歌的事情,大概脸都要绷不住了吧。 哈哈哈…… 沈惟安很是幸灾乐祸点地捂住嘴笑了笑,这傻子看知歌的那眼神就跟猫见了猫薄荷一样,还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呢。 她笑够了,一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眼前出现了一个她一下子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漂亮至极的少年,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中显得尤为亮眼,如细砂如粉末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灼灼耀眼。 少年朝她微微一笑,炫目的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神祗。 沈惟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少年见了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迈着步子朝她走过去。 她的脚像是钉在原地一样,看着人越走越近依旧纹丝不动。 冷冽的清香扑鼻而来,少年微微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清越雀跃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迴响:“我好想你啊。” 在少年伸手将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开始,沈惟安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到注意他说了什么。 她又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抬手抱住少年的腰,心里想着——神啊,原谅我吧。辞禹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去吧,让我再多抱一会儿美少年。 她才开始享受这个怀抱,一个声音如平地惊雷的在身后阴沉沉地炸起:“沈惟安。” 辞禹和辛少均谈完后,出了书房一找,没有找到沈惟安,问了问人,说是到外头的深林里散步去了。他便按照她往常习惯走的路线找过去,谁知道看到了眼前这能把他气死的一幕。 沈惟安如梦初醒,惊得连忙撤开手,从少年温热的怀抱里跳出来,小鹿受惊般看着黑沉着一张脸的辞禹,“我我我……”接着脚一跺,手一伸指向似乎更开心的少年,“是他先动手的!” 辞禹看了看站在她身边那名漂亮至极的少年,又想起她刚才一副享受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问她:“哦?是吗?” 沈惟安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少年化作一阵风,朝三步外的辞禹撒丫子地奔过去,在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把抱住辞禹,“师父!我好想你啊!” 沈惟安险些没站稳,啥?师、师父? 辞禹在他扑过来时身体微微往后一仰,闻言也是一愣,旋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眉眼间流转出浅淡的笑意:“炎荼?” “嗯嗯!” 在无妄海岛修炼了十年终于化作人身成为天尊上麟的炎荼,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刚飞到长物居附近,就瞧见沈惟安一个人跑出来优哉游哉地散步。所以他飞了下去,见了她后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抱。 这会儿见了辞禹就跟个学成归家的孩子一样,团巴团巴地抱着辞禹蹭了蹭。 辞禹忽地笑出了声,抬手摸了摸炎荼的头髮,温声道:“好,回来就好。” 沈惟安从震惊中恢復过来,兴高采烈地蹦跶过去,扯开两个人,拉着炎荼的手细细地打量他:“来来来,快让我好好瞧瞧。” 炎荼十分乖巧听话的任她东瞧瞧西看看,末了还有点惴惴地问:“我这样的,好看吗?” “超好看的!”沈惟安笑呵呵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炎荼也看着她笑。 一旁的辞禹不知不觉得的沉下了脸,伸手拉开她握住炎荼的手,将人扯到自己身后,拍了拍炎荼的肩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我们回去吧。” “好。” 三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沈惟安一度想甩开辞禹的手跑到炎荼身边,好好跟他说说话。但是辞禹就是不撒手,而且身如大山般的挡在她跟炎荼中间。 因为辞禹一直微笑着和炎荼说话,故而炎荼并不知晓他二人私底下的“斗争”。 沈惟安气不过,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且不说她的力度对他而言如挠痒痒,就是他此刻套着三件长衫,也把她这咬牙的力度再次减小,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啃咬,轻微的酥麻感自手臂传遍周身。 他偏过头,垂眸看了眼兴致勃勃咬他手臂的女人。 他回过头,轻笑着对炎荼说:“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师娘还有点事要忙。” 第193页 沈惟安一顿,立刻松开他的手臂,试图挣脱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跟炎荼一块走。 炎荼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一声后,瞬移而去。 沈惟安忽然觉得周遭的氛围都沉了下来,“我……唔!” 辞禹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捧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旋即脚步一转,将人抵在树上。 缠绵的吻越来越炙热,恍如一点星火落在干燥的宣纸上,顷刻间燃烧了去。 她微仰着头,承接他不依不饶的深吻,不一会儿便浑身发软,柔如无骨地伏在他的怀里。 深橘色的落日渐渐西沉,林间一片沉淀的静谧。 他终于放开了她,与她额头相抵。 不只她喘息不止,连他在唿吸间也带着一些喘息。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嗓音如暮鼓低沉:“这笔帐暂且记着,等得空了你就知道错了。” 她耸了耸鼻子,傲娇地“哼”了一声。 “嗯——”他的语调微微上扬拉长。 她瘪了瘪嘴,扒了扒他的前襟,乖乖巧巧地靠在人身上不说话了。 辞禹轻轻一笑,搂着人亲亲她的发顶,宠溺地说:“回去了好不好?” 明明就是因为你才弄得这么晚的!沈惟安在心里非议了一句,然后说:“好。” 再说那厢炎荼才刚来到长物居门前,知乐就发现他的气息。二者常常漂洋过海地通信,他要回来的事她比谁都先知道,但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喜,硬是忍着谁都没有告诉。 “炎荼!”早已亭亭玉立的知乐兴高采烈地朝他奔了过去,一把抱住来人。 “知乐,好久不见啊。你长高了好多啊。”炎荼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摸了摸到自己肩膀的头。 知乐松开他,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这都十年了,我早就长大啦。”说着她回过头朝长物居正在忙碌的知渊他们大喊:“炎荼回来啦!” 辛少均刚从辞禹的书房里出来时还有点懵,旋即又想到自己才信誓旦旦和少庄主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知歌,疼她爱她护她,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彼时辞禹抬眸看了他一眼,“得看知歌对你如何。” 辛少均冷静下来后,见知歌正抬着一张长木凳放在长桌旁,挪了挪长木凳的位置。 他立刻赶过去,将手中的那一小袋松子桂花糖递过去,好声好气地说:“好了好了,之前是我不好,我向赔个不是。” 知歌本想哼的一声然后掉头就走,但是见了他手中的松子桂花糖后,又别过头,极快地拿过他手中的糖,“算你识趣。” 辛少均笑吟吟地看她,跟她说起哪里有什么有趣的节目,到时候要不要随他一起去看看。 知歌吃着糖,正要应好时忽然听到前头的知乐在喊“炎荼回来啦”,于是果断撇下还在期待着她答应的辛少均,捧着手中的糖雀跃地奔过去,“炎荼!你终于回来啦!” 辛少均脸上的笑容一僵,转头望见被拥簇在其中的少年,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辞禹和沈惟安手牵着手回来时,郎是承和舒念珺也正好来了,舒念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别人家的小孩子最可爱,一直不想自己生小孩的沈惟安看见舒念珺怀里的小娃娃眼前一亮。辞禹也是知道她的,所以松开了她的手,放她兴沖沖得跟去偷小孩似的跑到舒念珺身边逗小孩玩。 当了母亲的舒念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温柔的气质,郎是承原想要抱小孩,但是舒念珺不让,于是只好一手轻搂住她的腰,随她放慢步子走路。 沈惟安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递到小娃娃眼前,“新岁快乐,快高长大哦。” 小娃娃咧嘴嘿嘿地笑。 郎是承接过沈惟安的红包,打趣道:“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我这五个小孩呢!吶,”她指了指被围成一团的炎荼,“这又回来了一个。生什么生。” 三个人正说着话,辞烨迎了上来,对他们的到来表达了感谢和热切。 沈惟安抬手跟辞烨要红包,“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舒念珺每回见了都免不了一笑,“沈惟安,你真是够了。” 辞烨笑吟吟的,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递过去,“好好好。” 沈惟安掂量着手中的红包,对郎舒夫妇说:“讨个吉利嘛。” 然后她领着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入席。 辞烨见辞禹慢吞吞地走在后头,迈步走上前,辞禹停下脚步看他。 辞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当下又不知道先该说哪一句。故此他抬手拍了拍辞禹的肩膀,说了一个“好”字。 辞禹温和一笑,自然晓得辞烨此举何意,“哥,你放心,我每日都很幸福。” 辞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有知乐他们围着炎荼说说笑笑,笑闹间仿佛他们从未长大别离过一样;还有沈惟安和舒念珺郎是承在谈天说地,那些少年心性从未随着时光逝去。 辞烨缓缓吁出一口气,一派轻松自在,“我以前总是挂心你难以从阴影中走出来,如今终是可以放心了。” 辞禹偏过头看了看辞烨,笑了笑,真诚地说:“哥,这么些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第194页 辞烨忽的一笑,轻揽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至亲之人。” 温馨感动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辞烨朝前指了指,“诶,你是不是不让她空腹喝酒的来着?” 辞禹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见状眉头一皱,立刻跨着步子走了过去,沉声道:“沈惟安。” 正和他们聊在兴头上的沈惟安捧着手中的一杯酒,唇瓣刚碰到杯沿,清冽冷凉的酒水才溢进嘴里,就听到辞禹的一声喊,吓得她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寒酒。 “我没喝,刚才只是闻闻酒香。”她乖乖巧巧地坐好。 辞禹匆匆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倾身向前。 沈惟安急急忙忙地捂住嘴,辞禹眼睛一眯,“心虚了?” 她又倏地放下手,他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酒香,对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垂下头,用爪子扒了扒他的腿,“就一丁丁点……一不小心忘记了嘛……” 见了全过程的舒念珺和郎是承毫不留情的哈哈地笑,大抵是笑她也有今天。 远处有人喊出一声:“开饭啰——” 落日下沉,黑暗顷刻间席捲整片天空,繁星汇聚成璀璨的银河远挂天际。 迴廊上挂着一排又一排的流苏琉璃宫灯,红的橙的黄的各种颜色,在黑夜中流淌出一团又一团温柔的光。 岁夕已过,新岁快乐。 年年如旧,岁岁如新。 第98章 幕后花絮 平行空间里的他们(1) 沈惟安失恋了,处了七年准备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何清,噼腿了。 悲的是她今年没有对象可以带回家过年来抵抗爸妈的唠叨,喜的是前任噼腿的不是自己闺蜜。 常看电视剧,里面的人失恋了都要喝酒,去便利店买一大袋冰啤酒,坐在家里或者找三五好友,要么喝个烂醉如泥,要么越喝越清醒。 可是沈惟安不喜欢酒,所以她只买了一罐冰可乐。 郊区有块叫718的赛车场,分了专业赛车领域和业余赛车领域。业余的赛车领域中,还有一块是分了几条道供那些只想一个人开快车享受疾速飞驰的顾客用的。 “哟,美女啊,你一个人来?这一块都是帅哥来的比较多,你自个儿开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工作人员递给沈惟安一个入场的手牌。 沈惟安接过手牌带着手腕上,莞尔一笑,“小心点就不会来这里了。” 那小哥看着那辆白色小车扬长远去,他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人,“诶,这妞儿真有意思啊。” “瞧你那样,有本事去追啊。” “去去去,说什么呢你。” 这二人还在胡侃,前面就传来刺啦——嘭——的声响。 “快!快去叫人和打120!我先去看看。” * 在梦境中,她仿佛化身彼得潘,飞天遁地入海地冒险。遇见的场景一次比一次刺激,但总是有一团或浅或浓的白雾萦绕在四周,怎么也瞧不清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梦里还有一个陪着她一块冒险的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姿体态。不知为何,凭这身姿体态,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俊逸独秀的人,且总有一股淡淡的熟悉和亲切感。 好像他们认识很长时间关系很好一样。 再一睁眼,沈惟安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了。脑袋还嗡嗡作响,她揉了揉太阳穴,结果动了动手臂才发现左手手臂打了石膏,缩了缩脚,才发现右脚的脚踝也打了石膏。 “醒了?”拿着病历本的医生垂眼看她。 沈惟安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醒、醒了。”卧槽!这医生好帅啊! 隔壁床传来翻书页的声音,“哎哟,姑娘你没事跑去那条路上飙什么车啊?这条路他们还没有修好,你这么开过去也是能耐啊。” 沈惟安转头一看,是一个一只脚打着石膏、脖子带着支架闲闲地翻着汽车杂志的另一个帅哥。她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进医院这一趟还挺值的。 但她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对方误会了自己,于是打算跟他说道说道。她正要撑着身子坐起,结果忘了自己身上有伤,疼得龇牙咧嘴的:“哎呀……” 医生放下病历本,扶着她坐起来,还把枕头拿起来垫在她背后,“看着点,你这手还打着针的。” 低沉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惟安瞬间就脸红了,磕磕巴巴地回:“知、知道了。”然后她瞥见他胸口处别着的铭牌上刻着“辞禹”两个字。 沈惟安坐好后,辞禹却没有马上松开手,而是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 她咬了咬唇,被他看得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医生,你、你不会是想拿我做生物实验吧?”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脖子……”朗是承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又憋不住地嗤嗤笑,模样有点滑稽。 辞禹也弯了弯唇,直起腰来,拿起病历本在上面用笔唰唰地写着比划,“气色还是很差,记得多休息。”说完又帮她理了理床边的吊针。 第195页 “我头一回遇到这么有意思的病友。”朗是承啧啧称赞。 沈惟安想起之前要说的事情,于是撅着嘴对朗是承说:“我会开去那里是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告示啊。我就以为能开过去,谁知道……” “没有告示?”朗是承看向她。 “没有,别说告示牌了和封条了,我什么都没有瞧见。”沈惟安很确定地说。 朗是承皱紧了眉,旋即又想到什么,舒展了眉头,痞痞地笑道:“要不改天哥带你去飙——嗷!” 二人的主治医生辞禹毫不留情的用病历本打了一下絮絮叨叨的朗是承,“别教坏人家姑娘。” “辞医生你再这样我是要告你虐待病人的!” “呵,你自找的。” 接着是吵吵囔囔的拌嘴声。 沈惟安缓缓看向窗外的光影妩媚,缓缓唿出一口气,这才在心里感嘆一下刚才做的梦。 ——真是好长的一个梦啊。 ——就像过完了一个漫长的一生一样。 * 好友舒念珺知道她醒来后,一下班就赶了过来。 舒念珺一坐下,就喋喋不休地教导沈惟安:“人失恋你失恋,你怎么这么能啊,跑去那什么地方玩赛车,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我告诉你我昨晚还看见何清和他的新欢在高级餐厅吃饭呢,那一脸上的喜庆像是巴不得甩了你一样。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沈惟安被骂的唯唯诺诺的,揪了揪她的衣角,“嘿呀……这不是没事了吗?” “没事?!”舒念珺声量又控制不住地抬高了几分,“你是不知道商业竞争多龌龊,也不知道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有个和赛车场老闆结下樑子的疯子,特地将告示牌和封条都带走了,就盼着有客人开进去,出了事故再将脏水往赛车场上泼。” 沈惟安看了看打着吊针的右手,又看了看打着石膏的左手,视线往下一挪,脚踝处裹着厚厚的纱布,犹豫道:“那我还……挺幸运的?”因为听说医疗费都是赛车场的负责方出,还赔了不少钱给她。 舒念珺气得抱起手臂直翻白眼,别过头不想搭理她。 听了一通墙角的隔壁床终于憋不住地嗤嗤笑出声。 舒念珺眼尾一扫,发现隔壁床是个异性,定睛一看后,咻的一下站起身来,“怎么给你安排了这样的病房,赶紧换了!” “为、为什么呀?”沈惟安觉得隔壁床还挺友好的,给了她不少杂志消遣时间。 舒念珺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指了指朗是承,“他就是赛车场的老闆!” “啊……” “诶诶诶,我可是行的正坐的正的,我住院可是有三天了。”朗是承脸上一个严肃,腰都坐直了。 “嗯,他有不在场证明。”前不久刚吃了对方递过来的各式零嘴的沈惟安如是说。 舒念珺简直要被气死了。 辞禹恰时出现在门外,看了看硝烟瀰漫的病房,平静地关上门,平静地走到朗是承身边给他检查,询问了一下身体情况。 因为医生来了,舒念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一直忍到他给沈惟安做好检查后才开口:“医生你好,我们需要换病房。” 辞禹将手中的钢笔盖好盖子,别在医生服胸口处的口袋里,气定神闲地说:“是这样的,现在住院区里已经没有床位了,如果要搬出去的话……” 朗是承在一旁听了直翻白眼。屁咧,单间的病房是没有位置了,但是公共区域的床位还是有的好吗?你不就是想让人家姑娘住的舒服一点,顺便接手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医治吗?说的跟她要搬出去就要去睡走廊一样。何况我每次过来住院都是付了一整个单间两个床位的钱,就是为了自己清净一点。虽然这姑娘的医疗费我来给是没错,但是很明显就是辞医生你一手安排的好伐…… 辞禹说到这里舒念珺已经明白了,她看了眼隔壁床的朗是承。 正在心里滔滔不绝非议辞禹的朗是承见到她这个眼神,浑身一凛,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绝不会做任何越轨的行为,连想法都不会有。” 发完誓后,他绷着脸的笑开了,“嗨呀,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就是有想法也——”舒念珺一记刀子般的眼神落下来,吓得朗是承直接噤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这个番外是当时写到第四十七幕时写的一个平行时空里的脑洞延伸。想着如果他们都是21世纪的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个人觉得还蛮有意思的,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这是最后一个番外啦。 第99章 幕后花絮 平行时空里的他们(2) 舒念珺是一版时尚杂志的专栏作家,因为自由时间较多,且都能自己安排,所以她每日都会过来瞧沈惟安,顺便和隔壁床互怼。 怼着怼着发现二人在时尚这一块上有非常相似的观点和看法,故此这几日都在十分和谐地聊关于时尚的话题。 原先舒念珺是来看沈惟安的,谁知道和隔壁床“相谈甚欢”,病房里几乎都是他们的对话声。沈惟安看着他们只无奈地摇头轻笑,自己打开手机把柯南的剧场版重头刷了一遍,刷完了又看起了《猫和老鼠》。 第196页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这日辞禹例行检查,一推开病房的门发现沈惟安正坐在床边蜷缩着,一手紧紧捏着手机,一手捂住嘴巴,轻微的声响传了过来,肩膀微微抖动。 辞禹初时以为她是拿手机看《猫和老鼠》笑的,因为这些天他每次过来检查都能听到熟悉的音乐和她嘻嘻哈哈的笑声。 落地窗开了一半的玻璃窗,熙和的风吹进来,扬起窗边垂坠的白纱窗帘。明耀温暖的阳光泄了一地,他瞧见靠窗边的那个床位被子乱成一团,原先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郎是承是熘出去和舒念珺出去参加一个时尚宴席了,尽管他脚上的石膏拆了,但是脖子还要带着一个突兀的脖子支架。为了参加这个宴席,他强行暂时将脖子支架拆卸下来,以脖子不适为由强行要舒念珺跟在他身边。 舒念珺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表示嫌弃,后来他以最新款项鍊为谢礼,她这才勉强同意了。 他对郎是承熘出医院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眼眸一转,重新将目光投在坐在床边的人身上。 辞禹走近沈惟安,在面对她时,嗓音一如往常的低沉温和:“把手伸出来,帮你把吊针拔了。今日是最后一瓶了。” 沈惟安刚在手机上了解到在她住院的这段期间,前任何清已经和对方订婚了。订婚宴席里的各式美图流传出来,她看得肝肠寸断,恍若隔世,连辞禹的走近和问话都没有注意到。 “沈惟安?”辞禹见她没有反应,又叫了她几声。 沈惟安终于反应了过来,恍恍然地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眶红红的,一脸的泪痕,抬起头时两滴清泪从眼角滑下,渗入条纹衣领中。 辞禹心神一震,下意识的就要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他的手正要抚上她的脸时,她忽然反应过来,低下头松开紧捏手机的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辞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举措颇有些不妥,手腕一转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把吊针给拔了。 她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可是辞禹身上的气息太过温和亲切,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在他面前不需要强撑,于是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辞禹紧抿着唇,本要把她的手放下,在此时却倏地收紧了几分。手掌里的握住的那只手又细又滑,指尖碰到的是柔软的触感。他垂下眸,看着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似宽慰,似留恋。 他在心里鄙视自己,这个举措更为不妥吧!但他明知故犯,握在手里不愿松开。 “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他尽量把声音放轻放柔。 沈惟安再次抬头看了看辞禹,眼眶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很快又低下头,轻声呢喃:“没有……” “那怎么哭了?”他抽过床边桌面上的几张纸巾递过去。 沈惟安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依旧没有注意到辞禹已经握着她的手好一段时间了。她小声地嗫嚅道:“……就是……失恋了而已……” 辞禹微垂下眼眸,这事他早就在透过朗是承的口风了解透彻了,也知道她受伤虽然是一桩意外,但若不是前任噼腿在先,她也不会跑去开快车排解心中的难过。 他坐在床沿上,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想哭就哭吧,肩膀暂时借你,不过只此一次,以后就不要再哭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沈惟安嘴一瘪,将额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肆意地流淌下来。 地面上流泻下来的阳光渐渐倾斜,从墙角缓缓漫上去。 沈惟安仿佛将这一生的眼泪都淌了出去,好不容易哭够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竟然伏到了辞禹的怀里。 她急急忙忙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很快就看到他的那件亚麻色的衬衫前襟一片濡湿。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双手揪着被子扯来扯去,支支吾吾地说:“辞医生……抱歉,我……衣服我帮你洗了吧……”说完这句话后又想起自己的手还打着石膏,她更窘迫了,满脸通红,耳朵也跟着红了。 辞禹还在回味刚才怀抱里的馨香柔软,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迟迟没有听到辞禹的回应的沈惟安还以为他嫌恶自己,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有了要掉下来的趋势。 辞禹听着那小猫似的嘤嘤哭腔,心底一片柔软,温声道:“要喝水吗?” 沈惟安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啊……” 辞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对她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抱歉,不如等你好了请我吃一顿?” 她吸了吸鼻子,接过那杯温水,心底一片安宁,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好。” * 沈惟安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舒念珺和朗是承还没有回来,阳台上的阳光由浅黄色变成了橘红色。 她拿过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地喝完,然后靠在床上刷起了社交圈。舒念珺和朗是承都发了这次时尚宴席的照片,沈惟安第一次看见朗是承衣着鲜亮的模样,不禁眼前一亮。他和他身旁穿着仙女裙的舒念珺站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登对。 第197页 她正惊嘆着,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微信信息,是辞禹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打包上来给她。 沈惟安握着手机绞着眉思考了好一阵,往常都是舒念珺给她打包饭菜上来的。如今那二人至今未归,自己是左手骨折右脚受伤的,撑个拐杖都不方便。 想来想去只有暂且麻烦辞禹了,而她先前答应过他出院后要请他吃饭,到时候一定请他吃大餐。 沈惟安纠结完毕后,回道:我要土豆丝+烧鸭+紫菜蛋花汤。 辞禹问她现在饿不饿,刚睡醒的人表示七点再吃都没问题。 沈惟安点开舒念珺的聊天框,输入信息:重色轻友? 舒念珺回:我那是给你制造机会。 沈惟安:??? 舒念珺:姐姐,麻烦您瞧瞧身边的某位帅哥。人家看你那眼神哦,仿佛前世擦肩回眸五百次才换来今生相遇一样深情的很。 沈惟安:你跟郎兄才像。 舒念珺:放屁!我们是有仇才对! 接着舒念珺向她吐槽了一系列朗是承的事迹,沈惟安握着手机看得笑哈哈的。 舒念珺:总之男欢女爱的,去试试呗。 沈惟安:我这才刚失恋呢…… 舒念珺:三个月用“刚”?!! 沈惟安看着舒念珺发过来的信息,一时间有些恍然。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午后五点多的阳光,原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吗? 辞禹是差不多六点钟过来的,彼时他已经下班吃过饭了。他换上了常服,那件被她哭湿的亚麻色衬衫换成了一件靛蓝色的短袖,加上黑色的休闲长裤,衬得他英姿挺拔。 沈惟安第一次见他脱下医生服的样子,一下子就看呆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她的反应极大的取悦了辞禹,但他面上不显,只轻笑一声,声线柔和低沉:“饿了吧?” 这个简单的问句在沈惟安听来有双重的意思,在心底鄙视了一番自己的邪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是有那么一点……” 辞禹微微眯起眼,欣赏了一会儿她害羞的神态,提醒自己不可操之过急,这才走上前把床上的桌子架起来,将打包的饭菜放上去,然后把一个个塑料盒盖子扣开。 沈惟安接过他掰开并划去竹屑的一次性筷子,轻咳了两声,夹起一点土豆丝放进嘴里。 辞禹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问她要不要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于是她又拿起玻璃杯小小地抿了两口水。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杂志,闲闲然地翻了起来。 沈惟安余光瞥见他不仅没走还坐在一旁,不由得有点小紧张,但很快就放轻松了,慢吞吞地吃着饭菜。 一开始她并没有关注到辞禹对自己如何,只当做这个医生好负责好温柔啊。 后来又觉得,相比隔壁床的朗是承,辞禹对自己似乎有点太关照了,她忍不住往某些方面想去。但因为何清的事,她又不敢再往那方面深想下去,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平添尴尬和难受。 现在舒念珺直接给她挑明,加上他刚才那些看似不足为道实则细心至极的举动,让她的心蠢蠢欲动。 ——要不,试试吧。 盛夏时节里天黑的晚,夕阳西沉的速度也慢。等她吃完后,天边还有一半的夕阳未沉下去,晚霞艷丽多姿。 辞禹问她:“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沈惟安说好。 他便收拾好桌上的透明塑料盒,扶着她坐到轮椅上,拎起塑胶袋,推着她往门外走去。等电梯时他把手上的垃圾扔到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等他回来时,电梯门正好开了,电梯里遇到了辞禹的几个同事,还有跟在他手下学习的两个在读研究生的小姑娘。 “辞医生。” “老师好。” “你们好。”辞禹朝他们略一颔首,然后一脸平静地推着她的轮椅进去了。 一行人见到一向“不近女色”的辞禹推着一个女孩子走进电梯,还贴心地帮她拍了拍肩膀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灰尘,一个个的惊到差点弹出眼珠,掉了下巴。 八卦之魂在宽敞的电梯中熊熊燃烧,同事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两个小姑娘,眼神示意她们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跟在辞禹身边实习了好一段时间,又活泼又可爱又认真,深得辞禹的喜欢,在他面前说话也不会拘束。 知歌和知乐接收到他们的眼神,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老师,她是你女朋友吗?” 辞禹抬起头看她们,迎着众人八卦的眼神,轻轻地笑了笑,“她说是就是。” 嬉戏的起闹声此起彼伏。 沈惟安已然羞到双手捂住脸,心里如春风十里刮过,一片生机盎然。 ——天啊,他这也太坏了啦。 第100章 幕后花絮 平行时空里的他们(3) 不管是读书时期还是出来工作了,辞禹常常被说是性冷淡,在他眼里男女仿佛没有什么分别一样,无论遇到什么样子的表白他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他的朋友们都在打赌他将来会不会直接出家或者归隐终南山。 辞禹对这些说辞向来一笑置之,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没有欲望的人,只是自己的运气稍微差了一点,迟迟没有遇到那个心动的人。 第198页 他想着自己等了这么久,若是哪天遇到了,若是她恰好也身边无人,那他就是死缠烂打也要追过来的。 于是就这么心如止水地度了许多年,他的爸妈也不着急,毕竟作为旅游博主的哥哥还在满世界地浪,丝毫没有要定下心来成家立业的打算。相比他哥,他安安分分的在本地就业当医生,爸妈已经很满意了。感情的事,还是要看缘份。 前些日子夏威夷群岛附近的基拉韦厄火山喷发时,他哥辞烨就在夏威夷採风,闻讯赶紧跑过去拍火山岩浆的照片。辞烨顺手捡了一些因为火山爆发而出现在地面上的橄榄石,拿去饰品加工给他做了一个镶嵌着橄榄石的银镯子。 辞烨寄回来的时候特地叮嘱,这是由大师开过光的,保你三个月内遇到命定之人,一定要每天都带着。 辞禹对此很是无语,因为这不是辞烨第一次给他寄东西,更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主要是,回回都不中。 辞禹看着手中的镶嵌着橄榄石的银镯子,无奈地笑了下,最终还是带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拍下照片发给辞烨说已经收到了。 辞禹:如果这回又不中怎么办? 辞烨:我同意你出柜。 辞禹:…… 辞烨:你放心,这回的大师很灵的,而且这橄榄石是天灾过后天赐的礼物,说明你就要浴火重生了! 辞禹:浴火重生是这样用的吗…… 辞烨:啊,我仿佛看到了弟媳在向我招手。 辞禹:……你怕不是有臆想症? 辞烨:我甚至听见她叫我大哥了! 辞禹:……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辞禹也渐渐将这事给淡忘了。 六月末时,大约下午三四点,那天是个阴天,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救护车送来一个出了车祸的患者,辞禹连忙过去准备手术。他换上手术服带上口罩,拿起手术刀正要如往常一般进行手术。 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血污在对比之下显得尤为醒目。 其实她并没有伤的很重,辞禹也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他当时不知为何心神一盪,握着的手术刀险些掉回了铁盘里。 他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心神,身边的护士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忙里忙外的人没有注意到他刚才那转瞬即逝的错愕。 手术很顺利,一个小时左右就结束了,外头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朗是承因为是玩赛车的,受伤是常事,早就跟辞禹混熟了。而送来的那位患者就是在朗是承手下的赛车场出事的,所以辞禹跟朗是承打了个招唿,就把人安排到他那间病床里了。 朗是承想着能让辞禹这样跟自己提要求的,看来是很有交情的人了,所以也挺无所谓的。直到他看见送进来的是个如花年纪的姑娘时,那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目光灼灼地望向辞禹,就像看着一棵铁树开花了一样惊奇。 辞禹忽略朗是承投来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的人,她的脸色已经好了一点,没有刚送过来时那般苍白。 他看了看病历本上的资料,姓名栏上写着——沈惟安。 * 自从电梯那次后,沈惟安发现她和辞禹两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多粉红泡泡。比如他会在她吃饭时替她挽起过长的病服袖子;比如给她买果脯解一解吃完药后嘴里的苦味;比如每次跟她说话时总是噙着笑;比如每次和她对视时眼里总是闪烁着笑意…… 在又一次辞禹自然而然地给她挽袖子,一旁的舒念珺和朗是承终于忍不住哇哇叫,舒念珺调侃道:“辞医生,你不会是在追求我家安安吧?” 辞禹淡然轻笑,“我不否认。”说完就轻轻地摸了一下脸上红成小龙虾的人的脑袋,旋即转身离开病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那二人叫的更夸张了,沈惟安的脸越来越红,急急地警告他们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 * 这天辞禹的同事小刘下个月结婚,给他们科室里的每个人都送了喜帖和一支红色的玫瑰花。 辞禹看着手中的玫瑰花,手指捏着花枝转了转,然后拿着玫瑰花来到沈惟安的病房。 朗是承前日已经出院了,沈惟安正坐在病床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翻杂志,正好在看舒念珺写的那版专栏。 忽然间余光瞥见一抹红艷,玫瑰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迷茫地抬眼,瞧见横在自己眼前的玫瑰花时,顺着视线抬头一看,愣住了。 “科室里有同事要结婚了,给我送了支玫瑰花说让我给女朋友的。”辞禹看她的眼神里,很明显地传达了“接过玫瑰花就是我女朋友”的讯息。 沈惟安把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双颊滚烫,垂下头颇为娇羞地接过玫瑰花,“谢谢。” 在接过玫瑰花时,二人手指轻轻相触,皆心神一盪。 既然她已经同意了,那他也不想再忍了。 他直接撩开衣摆坐在床沿上,“沈惟安。” “嗯?”沈惟安抬头看他,眸光涟涟。 “我要亲你。” 沈惟安倏地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按住后脑勺缠绵悱恻地吻了上来。 第199页 这个吻,贪婪侵略得仿佛要攫取她的一切,又温柔热切得倾诉自己深沉的爱意。 她在这个吻里沦陷了下去,掉进这片深不可测的情海里,可以,可以,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 出院后的半个月,沈惟安找了周五的日子约辞禹出来吃饭,说之前答应要请他吃大餐的。 辞禹在电话里听她叽叽哌哌地讲了一通,轻笑着应了一声好。自从二人确定关系后,也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这回她这么特地提出来,像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邀请一样。 所以辞禹盘算着今日是周五,然后是周末,那么就可以……于是辞禹当天下班回家换衣服时,顺便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盒安全套回去。 沈惟安约他在一间楼顶餐厅共进晚餐,这里的视野很好,望眼过去是辉煌的灯火。沈惟安当晚穿着一袭丝绸质的小黑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她兴高采烈地祝他生日快乐,给他递了自己挑好的礼物——是一只钢笔。 辞禹先是一愣,然后半低着头不停地笑。沈惟安还以为他很喜欢,也跟着笑。 过了一会儿后,辞禹才说,今天不是自己的生日。 “诶……”沈惟安愣住了。 “我的生日是10月8号,不是8月10号。”辞禹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啊……我,我记混啦……”沈惟安有点沮丧。 辞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说钢笔我很喜欢,不过你记错我的生日要给我煮宵夜补偿。 沈惟安欣然答应。 辞禹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目光深沉。 最后房间的灯也没有开,有一半的落地窗帘没有拉上,室内只有月光洒进来的光芒,朦胧轻柔。 辞禹把人抵在门口的墙上,紧紧地抱着她,重重地吻了上去,撬开她的牙关,把舌头伸进去,勾住她的舌头,缠绕着,吮吸着。 逐步上升的体温,喷在脸上灼热的气息,黑暗环境中不断攀升的暧昧和情。欲。 身上的衣物在门口处已经褪尽,二人先在床上激烈地来了一轮,接着转战到了浴室。嘶啦不断的水声,浴室中瀰漫着层层水雾,将灯光都模煳了。 两个人湿漉漉的,沐浴露抹着抹着又亲到了一起。沈惟安觉得自己热得像是要随着热水流散而去,又像是要顺着氤氲的水汽漂浮而上。辞禹把她抵在洗手台前,对着布满雾气的镜子又激烈地来了一次。 最后沈惟安实在没有力气了,辞禹抽过浴巾将人裹在怀里,然后抱到床上。 空调唿唿地送来凉意,辞禹下半身裹着浴巾坐在床沿上给她吹头髮。耳畔是吹风机轰轰直响的机器声,修长的手指抚过发间,温热的风阵阵吹来。她靠在床边,上下眼皮在打架。 辞禹脱了浴袍躺进被窝里,把将睡之际的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轻抚着她的背说:“睡吧。” “嗯……”沈惟安呢喃一声,窝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辞禹没有拉上那一小半的窗帘,月光如霜斜斜地落在墙边摆放着的单人沙发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静谧和安宁。 沈惟安深夜里迷迷煳煳醒来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动了动身子,抱着她的辞禹一下子就跟着醒了,“醒了?”喑哑,低沉,慵懒,危险。 “嗯……想喝水。”她口干舌燥,连声音都是哑的。 于是辞禹起身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温水,两人喝完水,又窝进被窝里。因为先前休息了一阵,二人现下都不是很困。 辞禹抱着人缠绵地吻着,先是嘴唇,然后额头,眉毛,眼睛,鼻樑,脸颊,再到嘴唇。 哪里都是温柔的。 连做起来的时候也是温柔的。 温柔又漫长。 她的手把床单都抓皱了。 意识片片沦陷在缱绻的温柔里。 结束后,辞禹惬意把人胸膛贴背地抱在怀里,她垂眸看着脚下边的月光,蓦然间想起车祸昏迷时做的那个漫长的梦。 她转过头,问:“你相信平行宇宙吗?” 他低头亲了亲她,“怎么了?” “你说,平行空间里,我们是不是也在一起的?” 辞禹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一声,把她的手包在手掌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 “不管在哪个时空里,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故事就写到这里啦。 有缘我们下一本见。 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挨个亲亲,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