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的厨娘丫鬟》 第1页 [台湾小言] 《状元郎的厨娘丫鬟(穿越做丫鬟之四)》作者:蜜悦【完结】 内容简介: 人人都说在大齐国惹谁都好,就是不能惹上忠勇侯府 可在她这个厨娘眼里,只觉这一家子都是怪胎 尤以身为侯府幼子的他行径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只要提起这位大齐国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关于他的形容,不外乎是才华洋溢、高雅俊逸等等 但是所有人都漏说了他最重要的一项特质──懒! 就连会跑去考科举,占了人家状元名额 也是为了堵兄长的嘴,好让他能安心睡到饱 这个强大的应考理由,真是让她无言以对…… 其实要不喜欢他也很难,他长得不错又有文采 出身侯府却从不摆架子,还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连他的懒散,在她看来都孩子气得很可爱 只是有好感归有好感,她早就学会不再作白日梦 因她既不年轻也不貌美,又没有足以匹配他的家世 真要说的话,顶多就是抓住了他的胃── 虽说她从没打算强求他的感情,可听他自爆有心上人 一时间还是被这个消息震撼得头昏眼花…… 第一章 今儿个是个特别的日子,京城的大街上,挤满了人群。 然而尽管人潮汹涌,众人倒是都挺守规矩的,并不大声喧譁,虽然偶尔冒出几声欢唿,却也未盖过最前方唱名的声音。 而如今,已到了最紧要关头之时。 此刻唱名的人,已将一张长长的榜单念到了最后:“一甲三名,景河县王午申;一甲二名承允县刘兴;一甲头名……” 那人语气忽地一顿,令四周民众的心跳随之加快。 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焦急,唱名的人唇一勾,再度开口:“一甲头名,怀安县,徐知仁。” 一时间,台下爆出一阵欢唿和惊嘆声。 “果然是忠勇侯府的那位啊!”一位农民钦佩的道。 “太好了,这下五爷可是三元及第了!”这是一位工人的欢唿。 他在忠勇侯府所设立的工厂里做事,如今五爷得了一甲头名,他亦感到与有荣焉。 “果真是他,一点也不意外呀……”某位刚中了二甲进士的文人苦笑。 “太好了,这次的状元郎总算是名俊俏郎君了。”一名芳龄十四的少女感嘆。 虽然此言有些轻浮,却也是多数人的心声。 没办法,过去几十年来,大齐国的状元无一不是三十岁以上,甚至还有五十岁的中年人。不免令人怀疑,莫不是得寒窗苦读数十年、资歷熬得久了,才有机会名列一甲? 然而本次科举的状元郎,却是位年方十八岁的青年! 不过再想想这位状元郎的出身,众人却又觉由他夺得一甲头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起来,忠勇侯府在大齐国原就是个传奇,真要讲起和他们有关的故事,只怕说上一天一夜都讲不完。 徐知仁乃现任忠勇侯之胞弟,自幼即有神童之名,却甚少在外走动。可尽管见过他的人不多,那些偶流落在外的文章诗词,往往令人惊艷赞嘆,为其文采所折服。 只是这一代的忠勇侯府尽管男丁兴旺,却似乎对经营朝中势力并无太大兴趣。就连忠勇侯本人,也只领了个能时常与皇帝见上面,却无太多实权的清贵闲职。他几个弟弟就更不用说了。 谁也没想到,徐知仁会突然跑去考什么科举。而且考前还低调得很,直到去年乡试放榜,大家赫然发现,怎么有个解元的名字特别眼熟,居然姓徐名知仁,而且……等一下,他还是出自忠勇侯府? 众人这才注意到,京城中有名的神秘才子,竟然不声不响的跑去考了科举! 对于他这番作为,外界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称赞他不靠父兄庇荫,坚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却也有人认为凭他的出身,若想当官,只要到圣上那儿说句话就成了,何苦参加科举,和寒门子弟抢名额原就不多的进士之位? 但不管外人如何评论,也不知当事人究竟是没听说这些纷扰,还是压根不在意,总之全然未作理会,待得会试时日一到,他照样考他的。 然后,毫无悬念的再次拿下了会元。 这下大家都震惊了。 要知道乡试和会试可都是弥封了考生姓名,甚至还让人重新誊写卷子的。换言之,考官完全无法由字迹或其他方式辨认出考生的身份。 殿试则不同,乃由圣上亲自或委派大臣主持考试,在见过众贡士,并亲阅他们的卷子后,再审酌考生们的谈吐、仪态、相貌、字迹等等,最后定出前三甲。 因此就某种程度而言,会元的学识,或是所写出来的文章,很可能比状元更好。只是状元胜在气质出众,或特别受皇帝所喜,这才能在殿试上拿了头名。 所以当徐知仁中了会元后,以前那些质疑他欺世盗名的人,都默默闭嘴了。 至于殿试嘛……嗯,这几年圣上和徐家关系很不错,偶尔也会召徐知仁进宫聊天。甚至三年前,还曾戏言欲将嫡长公主嫁予他,吓得徐知仁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称病不出,直到去年长公主嫁人以后,他才敢再度进宫。 第2页 得,这下大家都甭争一甲头名了。有那位既是会元、又在皇帝面前颇有份量的傢伙在,其他人还是把眼光放在一甲二名比较实在。 如今这结果,也算是在众人意料之中了。 报喜的人敲锣打鼓来到了忠勇侯府门口,是忠勇侯夫妇亲自迎接的。 然而众人道完喜,又坐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未见到新科状元郎现身。 一名下人匆匆跑了出来,在忠勇侯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忠勇侯夫人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讲了句:“随他吧。” 接着便发下丰厚的赏钱给报喜的人,微笑的将他们送了出去。 众人捧着厚赏,晕乎乎被请出了门,直到有好奇的百姓走上前,询问他们新科状元的长相,他们才勐地回神,发现自始至终都没人见到过徐知仁。 这可是过去未曾有过的事。 这位新科状元,实在太神秘了啊! 在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忠勇侯府,五爷所居住的仁宇院里,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某人,正愉快的和周公下棋中,仿佛完全不知自己如今已成了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忠勇侯夫人在将报喜的人送出去后,便直接来到了仁宇院。 “侯爷夫人,五爷他……呃……”守在门口的小厮尴尬的陪笑着。 “在睡觉是吧?”忠勇侯夫人淡淡的接下话,顺便抬头看了一下当空烈日。 该庆幸这里没有孔子吗?否则这位老先生若得知大齐的新科状元,竟是个喜欢昼寝的朽木,不知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感嘆世风日下呢? 她摇摇头,直接推门而入。 这也是在忠勇侯里,礼教没那么森严,再加上她虽名为徐知仁的大嫂,实则早已将这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小叔当作半个儿子,这才没那么多讲究。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还能睡这么熟,真是服了你。”唐莹甄站在床边,无奈的摇头。 床上的青年连眼也没睁,只道:“嫂嫂,就麻烦你和大哥说,我已经如他所愿,考了个三元及第,以后别再管我睡觉了。” 咳,要是外头那些落榜的考生,得知当今状元竟只是因与兄长的约定,才跑去考科举,不知会不会想让小人咒他。 这事还要从去年说起。 随着徐家这代的男丁一一成亲,搬离忠勇侯府,这些年整座府第也渐渐变得空旷起来。 去年徐家老四成婚,与新婚妻子一起住到几条街外的新房后,侯府中就只剩下忠勇侯一家与徐知仁。 没了其他兄长帮忙分散注意力,忠勇侯徐知勤的目光,就直接放在徐知仁身上。 本来徐知勤是不大管弟弟们的,可当他发现,无论自己什么时候想找幼弟,得到的答案都是“五爷正在睡”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了。 于是他特地问了一下妻子,关于徐知仁的平日作息。 而这一问,可不得了了。 他发现他五弟平均一天要睡上八个时辰,而剩下清醒的四个时辰里,居然也至少有两个时辰是窝在房间里的。 第二章 用妻子的话来说,他五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 虽然他并不介意养几个弟弟,但那不代表他能容忍他们整天无所事事。 于是他直接把徐知仁拎了过去,强迫他在“管间工厂”和“弄个小官来当”之间选择。 当时徐知仁苦着脸,问了句:“可以都不选吗?” 徐知勤被气乐了,便道:“可以啊,若你去考科举,弄个三元及第回来,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然后……咳咳,就是现在这样了。 “大嫂,记得帮我提醒大哥信守承诺啊!” 唐莹甄好气又好笑的瞪着自家这位才华洋溢,偏偏又懒到不行的小叔:“替你说两句当然没问题,而且刚那些来报喜道贺的人,我也替你打发了,但晚上你几位兄长都会回府吃饭,到时可不能再缺席了。” 徐知仁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知道了。” “对了,今天你是主角,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随意……”他顿了顿,“不过如果能有‘琼玉斋’的油闷茄子和红烧狮子头,就更好了。” 新科状元懒懒的扔下话后,又继续和周公聊天去了。 “琼玉斋”位于大齐国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是京城中生意最好的几家酒楼之一。 有别于其他知名酒楼的高档,琼玉斋走的却是平价实惠路线。 酒楼内没有什么雕栏玉砌的奢华陈设,只是简单清爽的格局,除了整齐排列的桌椅外,并无太多装饰,但也不会显得简陋粗鄙,反而给人一种朴实大方之感。 也由于它的价格可亲,食材新鲜美味,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日高朋满座,一位难求。 琼玉斋生意如此之好,不是没有人问过是否有意开分店,但店主似乎无此打算,十年来别说开分店了,连酒楼本身也不曾扩展。 无论如何,若说起京城中知名的餐馆酒楼,琼玉斋必定名列前茅。 此时正是戌时二刻,虽天色已暗,却还未达琼玉斋平时打烊时刻。 然而今天,琼玉斋的大门却是掩上的。 第3页 酒楼中,许依琼瞪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几人。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裙下的双脚正微微发颤,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退缩,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我说许姑娘,这欠条你已经看到了,地契你也确认过了,应该没什么话说了吧?”为首的张三冷笑道。 许依琼咬牙开口:“既是我哥欠债,你们找他要便是,来闹我的琼玉斋做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地契上原写的正是令兄的名字!嘿,当然,现在已经变成我们张家的了。他欠了那么大笔赌债,我们拿他名下的财产抵债,天经地义。” 许依琼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 事情弄到今天这地步,她既生气又无奈。 这个时代对女人极不友善,除了少数所谓的“女户”之外,女人是不能拥有私产的。 因此她虽然明知自己这位兄长不可靠,仍不得不将琼玉斋放在他名下。 为了不让哥哥把琼玉斋脱手,这些年她没少给过他银子。外人总以为琼玉斋生意这么好,她这当老闆的必定赚了不少钱。殊不知她赚来的钱几乎都被哥哥挥霍掉了,根本存不了多少,更别说拓展店面了。 可她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哥哥最后还是将琼玉斋给赌掉了。 五万两的赌债……她完全无法想像,他到底是怎么欠的! 即便拿琼玉斋去抵,再加上她这些年来辛苦存的积蓄,顶了天也不过就三万两,剩下的两万两,还不知要怎么还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你们要拿走琼玉斋也不是不行,但总得给我时间收拾。” 也罢,哥哥的事,她自认已仁至义尽,以后再也不管了。 至于琼玉斋……没了就没了吧!从前她能白手起家,创立琼玉斋,现在也可以。 只要她的厨艺还在,不怕挣不到钱。 “收拾?为什么要收拾?如今整间琼玉斋都已是我张家的产业,其中也包括了你。”张三大笑。 “包括……我?”她愣住了。 “是啊,令兄为了偿债,把你这名琼玉斋主事也卖给我了。”张三得意道。 许依琼闻言大怒,斥道:“胡说!我是他妹妹,又不是奴僕,他怎能说卖就卖?” “怎么不行?你父亲早逝,又未曾出嫁,你的事自是令兄说了算。只要让你在这张卖身契上捺了手印,再去官府那建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张家的奴婢了。”张三扬了扬手中的纸,“不过还真想不到,琼玉斋的主事,竟是你这么个年轻姑娘。” 说着,他以淫秽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许依琼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原已苍白的脸,此时更变得毫无血色。 她的哥哥……竟可以不经她本人同意,随时把她卖掉? 呵呵,这是什么见鬼的父权社会?她那什么好哥哥? 卖身给这种人为奴?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许依琼是真心这么想的。 反正她早就该死了,灵魂莫名跑到这什么大齐国来,已让她凭白赚了十几年的寿命,即使现在死掉,也够本了。 “你作梦,我死也不会卖身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张三朝身后的打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大汉走上前,欲抓住她强捺手印。 许依琼踉跄的后退数步,可惜酒楼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不一会儿她就被逼到墙角了。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大门忽然被人自外打开了。 一名清瘦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似有些意外的看着酒楼里面的情况。 “唔,难不成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他喃喃自语着。 可他今天有忙到这么晚吗? “回五爷,此时还不到戌时三刻,按理说还未到平日琼玉斋打烊之时。”他身后的小厮拿出怀表看了看后,对着他道。 “这样啊……”他想了想,视线再度移至屋中的人身上,“你们今天没营业?”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危急时刻,忽然冒出这么个人,许依琼只觉有种荒谬诡异的喜感。 这名青年……她是认识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确切身份,但她曾听伙计说过,这位客人似是和忠勇侯有关,来头还不小。 这名客人过去五六年间,差不多都是一个月来一两次。直到最近半年,造访的频率忽然大大增加,几乎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且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人,顶多再带上一两名小厮。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注意到他。 “琼玉斋今儿个不营业,你去别的地方吧!”张三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 青年还未出声,他身后的小厮却凑上来道:“五爷,这几个男的看起来陌生得很,倒是那位姑娘,我先前曾见过几次呢!” “喔,是吗?”他朝许依琼望了过来。 许依琼心头一震,忽然发现,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第三章 她立刻朝门口奔去,并急急对着那青年道:“这位公子,我是琼玉斋的主事,这几人不但企图强抢琼玉斋,还想逼我为奴!我势单力薄,又只是名女子,还请您伸援手。” 第4页 青年本来有些懒洋洋的,听了她的话之后,眉微微一挑:“你说,你是琼玉斋主事?” 这时她也顾不得隐瞒了,咬牙道:“是。” “我没见过你。”他用的是肯定句。 “那是因为我平时都待在厨房里,毕竟若让外人得知,琼玉斋的主事是名未嫁女子,反而会招来更多麻烦。” 这倒是……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刚说你都在厨房……难道琼玉斋的菜,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都是如此,只有少数腌渍、凉拌类等菜色,是让其他人做的。” “难怪那些特别不好吃。”他嘀咕了一句,接着转头望向张三他们,“我本不愿介入他人的纷争,不过我在琼玉斋吃了这么多年,你们这会儿却要把酒楼和主厨都给占了,这可不行。” 这要他以后上哪儿用膳啊? “咱们张家在办事,你这小子少管闲事!”张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家?”青年一脸若有所思,“莫不是工部尚书张承衍之家?” “哼,你知道就好!”张三得意的道。 虽然张承衍只能勉强算是他远房堂叔,但一直以来,只要他抬出张家这块招牌,在京城里亦能无往不利。 不料,那青年身旁的小厮却道:“五爷,这张承衍……该不会就是最近因涉嫌卖官收贿,而被您叮得满头包的那位吧?” “嗯,好像就是他吧。”青年随口道。 没办法,户部长期缺钱啊!虽说近几年来因工业化发展,户部的收入颇为可观,但架不住各种改革、军备扩充等烧钱的建设,要用钱的地方极多,弄得户部如今还是得勒紧裤带,锱铢必较。 于是新官上任的他,秉持着“节流不如开源”的理念,越俎代庖的抢了御史的工作,直接找上贪官污吏要钱。 也算这张承衍倒霉,身为工部尚书,名头虽好听,实际上油水却不多,本来不该这么早被他找上的,但谁教张承衍平时爱和忠勇侯府作对呢? 忠勇侯这些年来努力推动工业化发展,可这位掌管大齐国工程单位的头儿,不但不予以协助,还屡屡想尽各种方法阻挠,多少带给忠勇侯府不便。 这种情况下,他不找张承衍麻烦,岂不是太对不起被迫牺牲睡眠时间来工作的自己了? “哼,你以为你是谁,工部尚书大人岂是你能冒犯的?”张三听了他的话,虽有些不安,仍壮着胆子道。 “咦,不能冒犯吗?”徐知仁居然还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的小厮立刻接口:“五爷,若您只是普通的户部官吏,自然不好与张尚书作对。但您可是忠勇侯的胞弟,新科状元郎,又怎需要将张尚书放在眼里?” 这对主僕一搭一唱,仿佛在唱双簧似的,说出来的话,却令张三一伙人都变脸了。 没想到这位青年,居然就是那位年仅十八岁的新科状元,徐知仁! 大家都知道,在大齐国惹谁都好,就是不能惹上忠勇侯府。 说也奇怪,这么多年来,忠勇侯府从未传出什么以势逼人的事,但就是没人敢招惹他们。 可另一方面,张三布了两年的局,好不容易才让琼玉斋名义上的主人许义,欠下了庞大的赌债,进而不得不将琼玉斋抵债,岂肯轻易放弃? “徐大人,就算您极得圣眷,也不能像这样仗势欺人啊!这琼玉斋是原主许义让给我的,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事就算要闹到官府那儿,草民也必要争上一争。”张三大声道。 “他说的可是真?”徐知仁瞧向一旁的许依琼。 许依琼虽震惊于他的身份,但却也没忘记辩驳。 “徐大人,这琼玉斋一直都是民女在经营,却碍于女子不得有私产的法令,不得不将琼玉斋置于家兄名下。不想却被有心人士钻了漏洞,诱使家兄去赌博,欠下大笔赌债,又令家兄以琼玉斋和民女抵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三冷哼。 徐知仁想了下,对许依琼道:“姑娘,倘事情真如你所述,张家人之主张倒也非无理。” 许依琼心里一急,忙脱口道:“可是我哥之所以欠钱,还不是被他们骗的……” “我相信你所言非虚,然而关于琼玉斋之事,的确是张家占理的。”徐知仁淡淡打断她的话。 许依琼闻言,一颗心霎时沉落谷底。 虽然她也知道这件事,张家做得很漂亮,许义又太蠢,翻身机会恐怕不大,但她原以为……这男人可以帮她的。 他是忠勇侯的弟弟,又是如今当红的新科状元郎,只要他肯帮忙,这事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的。 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 不过……许依琼转念再想,却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他根本没必要为她这么做! 她早就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是啊!”张三听他这么说,不觉一喜,“咱可是一切都照规矩来的。” “琼玉斋你要就拿去,但要我卖身,休想!”许依琼冷冷的道。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哥已经把你抵给我了……” 第5页 “等一下。”徐知仁制止了他的话,“我是说了琼玉斋的事是你们占理,可我没说这位姑娘的事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 “琼玉斋既然是这位姑娘兄长名下的财产,他将它抵给你们并无不妥。然而这位姑娘的事就不一样了。”他不疾不徐的道,“尽管父母卖儿女换钱的事,自古即有,兄弟卖掉姊妹之情况,亦非不常见,然当今圣上一直想制止这种歪风。此事若经本人允诺,自无不可,但这位……”他觑向许依琼。 “民女姓许。”许依琼立刻接话。 “嗯,许姑娘不愿卖身为奴,你们自然不能强迫她。” “徐大人,许义已答应将她卖给草民,她拒绝了,草民的损失该找谁讨?” “谁欠你钱,找谁去要不就是了。”徐知仁开始有些不耐了。 如今又到了年末,户部事情特别多,害得他一天比一天晚回家。今日忙了一整天,就想来琼玉斋吃个饭,却没想到竟遇上这档子事儿。 若不是为了这位许姑娘的厨艺,他才懒得浪费时间留在这里,早回家睡觉去了。 张三正想反驳,许依琼却抢先一步开口:“徐大人,若我先将自个儿卖了,家兄写的卖身文书,是否就直接失效了?” 徐知仁诧异的望向她。 他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忽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顿时有几分佩服她的决断。 也难怪她以女子之身,竟能撑起这么一家酒楼。 嗯,虽然这么做似有趁人之危之嫌,不过徐知仁承认,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四章 更何况为了能吃到琼玉斋的饭菜,他硬是牺牲了最爱的睡眠时间,若能直接将琼玉斋的主厨弄回忠勇侯府,他岂不是连门也不用出了? 于是他开口道:“倘若你已先自卖为奴,令兄写的卖身契自当无效。” 许依琼立刻朝他微微屈膝:“民女愿卖身至忠勇侯府,不知府上缺厨娘否?” 缺,怎么不缺?不过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马上就能上工?” “若大人愿意,民女现在即可与大人回府,并为大人整治出一桌饭菜。”她马上接口。 反正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在忠勇侯府中当厨娘,绝对好过被张三带走。 徐知仁显然很满意她的答案,愉快的点头道:“好,那你跟我走吧!” 于是,原琼玉斋的主厨兼主事,从今以后成了忠勇侯府的厨娘。 至于琼玉斋那没了主厨的空壳儿……谁要谁拿去吧! 许依琼就这么在忠勇侯府中正式待下了。 说真的,要不是进府前曾签了张卖身契,她会觉得在忠勇侯府里工作,简直就像在天堂。 当初进府时,徐知仁就已和她说过,她只要负责主子们的饮食就好,至于其他下人的食物,另有厨房准备。 前任忠勇侯夫妇如今在外云游,长年不在,而现任忠勇侯已成家的三位弟弟又已搬出府,再加上这府里完全没有姨娘小妾之类的生物,因此府里的主子,算算也就只有忠勇侯夫妇,和他们的二子一女,再加上徐知仁而已。 想她过去在琼玉斋时,每天都要煮那么多道菜,如今总共只要伺候六个人的饮食,简直轻松得不得了。 而且她发现,忠勇侯府的厨房里,有非常非常多的进口食材! 不过这也不奇怪,据她所知,忠勇侯可是推动西化及工业改革的最大推手,听说如今许多西方国家只知大齐有忠勇侯,而根本不知还有皇帝。 可惜先前的厨子都不会煮那些东西,她看着那些被随手弃置的进口食材,心疼不已,赶紧拿来做料理。 好在忠勇侯府的主子们果然是开明之辈,对于她用进口食材做出来的新奇料理非常捧场,甚至还要求她继续开发新食谱。 这正好是许依琼的兴趣,因此也不推辞,反而开始认真回想起前世记得的食谱。 算算她穿来这里也有十多年了,她前世是名营养师,做菜则是她的专长兼兴趣。因为家里开餐馆,她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厨艺倒是不错。后来当了营养师,为家里的餐馆开发过不少健康餐,也算是学以致用。 没想到却出了一场交通意外事故,将她送到了这个时代,成了个五岁的小女娃许妞妞——她当然不承认这名字了,依旧固执的认定自己叫许依琼。 许妞妞的父亲也是名厨师,很疼爱她这个小女儿。然而好景不常,他在许妞妞七岁那年去世了。 许依琼一直觉得他是过劳死,可惜这时代医学不够发达,劳工保护制度也不完善,无法向僱主求偿。 除了父亲之外,许妞妞还有母亲及一名长她五岁的哥哥。 或许因为许依琼前世是独女,父母又离异多年,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没享受过什么母爱或手足之情,所以她成了小女孩许妞妞之后,对母亲和兄长都颇为依恋。 也因此,当许妞妞一家的经济之柱垮了后,她一肩挑起了全家的经济。 她先是在晨市摆摊,从简单的小零嘴卖起。最初大家见她一个小女孩出来卖吃的,都感到怜惜,再加上她摊位上的小零嘴看起来又讨喜,纷纷捧场买了一些回去。 第6页 不想这一试就成了主顾,她迅速有了一群死忠客户。每天她才刚推着小推车进市场,就有一堆婆婆妈妈围上来,问她今天打算卖什么零嘴。 因为有这些好心人的照顾和帮忙,两年后,她终于存到了开店的基金。 接着,她便开了琼玉斋。 那时的她非常开心,觉得终于有能力让母亲和兄长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现在再回想起来,她却开始不确定,自己当初的做法究竟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 她的尽心尽力,没有换来他们的感激,母亲黄氏认为她赚钱养他们一家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完全忘了她当时还只是不满十岁的女孩。而哥哥许义更是被黄氏宠坏,只要缺钱就向她伸手要,一点也不觉得他身为兄长,却不事生产的向妹妹要钱有什么不对。 后来她买下当时琼玉斋租赁的店面,将店铺登记在许义的名下,当中固然有法令规范的问题,但更主要的因素,还是黄氏的要求。 黄氏认为她一个女子,未来总是要嫁的,与其让她拿着琼玉斋嫁人,便宜了夫家,还不如将琼玉斋记在儿子名下,让这赚钱的酒楼永远留在许家。 只是她也不想想,琼玉斋这些年能赚那么多钱,都是许依琼苦心经营而来,倘若她日后真嫁了人,琼玉斋换了个人经营,也换了主厨,还能如此赚钱吗? 而在经过这么多年之后,许依琼也看开了,不再奢求黄氏和许义的亲情。她每个月给黄氏和许义大笔生活费,只当上缴房租,后来甚至连家也不回了,就在琼玉斋旁赁了间小屋子住。 但她万万没想到,许义竟会欠下那笔庞大的赌债,并拿琼玉斋和她抵债…… 许依琼嘆了口气。 也罢,如今她既已将自己卖进忠勇侯府,便算是和他们断干净了。 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而活,至于他们的日子过得如何,再与她无关。 “许姑娘,五爷说想吃姑娘昨天做的椰汁红豆糕。”一名仁宇院的小厮笑嘻嘻的跑来,对着她道。 “哦。”许依琼这才回过神,但她刚站起身,却又忍不住蹙眉,“现在都几点了,五爷这是要吃夜宵?红豆糕不好消化呢!” 前世职业病啊!她最见不得人家虐待肠胃和身体了。 “没办法,最近户部忙得不行,五爷才刚回来,还没吃饭哩!” 许依琼眉皱得更深了。 换算成前世的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这时代普通人早睡了,徐知仁居然现在才空着肚子回府! 她先前不是听说,他这人最大的兴趣就是睡觉吗? 她迅速的走到放置椰汁红豆糕的地方,擦净手后,掀起白布,切了小小一块下来,递给那小厮。 小厮错愕的看着那两口就没了的红豆糕,忍不住道:“许姑娘,这……” “这只是让你们五爷先垫垫肚子而已,红豆糕吃多了会积食,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马上弄点热食给五爷。” 小厮想了想,便笑道:“也成,那就麻烦许姑娘了。” 小厮走后,许依琼想了一下,先取过一条山药削皮,浸在冷水里,又拿了晚膳剩下的半颗南瓜,去皮去子后切成丁状。之后她将山药自水中取出切块,与南瓜一起放入蒸笼里蒸。 在等待蒸熟的时间,她拿了一颗洋葱在手里看了看,满心欢喜,忍不住亲了一口。她心爱的洋葱啊,沿想到隔了十多年,居然在这里重新见到了。 第五章 她利落的将洋葱剥皮,切成细末状,又翻出几种菇菌,一样清洗过后切碎。接着她拿了一个特制的小炒锅。 这是她进了忠勇侯府后,请人特别打造的。 没办法,徐知仁的作息和其它人都不大一样,为他一个人煮饭,动用平时的大炒锅太麻烦,于是她请人特制了一套适合者两人份餐点的小锅具。 她在炒锅里放了点油加热,把洋葱和几种菇类都丢进去炒香,接着将它们盛盘放在一边。 算时间。南瓜和山药也蒸差不多了,她打开蒸笼,将它们取出,用汤勺压碎成泥状,投入滚开的水中,再将先前的洋葱和菇类丢进汤中,最后又洒了把枸杞。 她边搅拌边加入少许的胡椒和盐调味,心中暗暗可惜这时代没有牛奶,也没果汁机,否则做出来的汤肯定更香浓滑顺。 如今只能将就了。 看看煮得差不多了,她将汤用容器盛好,想让人送去仁宇院,却忽然发现整个厨房里就剩她一人了。呃,难道自己除了当厨娘,还得身兼外送小妹? 许依琼嘆了口气,认命的拿了个托盘,准备送餐至仁宇院。没办法,谁教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然而忠勇侯府占地不小,她手上又端着汤,尽管幸运的没迷路,却也走了近一刻钟的路,端着托盘的双臂又酸又麻。 好在她才刚走到仁宇院门日,就被发现了。 “啊,许姑娘,你怎么自个儿送餐来了?”守在院门的小厮惊诧的道。 大家都知道这新来的厨娘原是琼玉斋的人,煮的东西可好吃了,虽然主子发了话,不准他们去求许姑娘做菜,但许姑娘做给主子们吃的食物时,总会多煮一些,所以大家还是常有口福,对她亦心存感激。 “大厨房没人了,反正我也没事,就自个儿送来了。”许依琼笑了笑。“哎,我来我来!”那小厮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许依琼也不矫情就让对方接手了,那汤罐很重呢! 第7页 “既然餐已送到了,那我回去了。”她朝对方点点头,就想离开。 “等等啊。”小厮忙道:“你端着东西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应该也累了吧?不如进来歇口气,喝点水。” “也好。”在厨房里忙了太半天,又端着汤走了这段路,她的确有些渴了。 “那你稍等一下啊,我先送食物进去给五爷。” “没关系,你慢慢来。”许依琼笑道,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她进忠勇侯府也有一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仁宇院。 这里的布置果然如她想像的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很符合他的懒人。 许依琼并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先前在琼玉斋时,虽常听见人提起这位大齐国近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但关于他的形容,不外乎是才华洋溢、高雅俊逸等等。 目前看起来,那些描述也不能说不对,只是所有人都漏说了他最重要的一项特质——懒。 没错,就是懒!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青年,生平没什么大嗜好,就喜欢在家睡觉,能躺着绝对不坐,坐着绝对不站。 除了不爱打电动、仪表干净整齐之外,完全是她前世时人们口中的“台式宝男”。 据说连上次之所以跑去考科举,占了人家状元名额,也是为了堵忠勇侯的嘴,让忠勇侯别再念他。当初听到这个强大的应考理由时,许依琼真的被震撼到了。这一家果然都是怪胎! 只是说也奇怪,照说徐知仁既然已经考到状元,依他的懒性,接下来应该会好好大睡几个月才是。却不知怎地,他后来居然领了个户部的官做,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一下子解决了不少户部的陈年积案。这也是何他之前会频繁出现在琼玉斋的原因一一以前是宅在府里懒得出门,现在下班回家,顺路经过琼玉斋,就进去光顾了。 话说回来,像他这种家里有权有钱不差那点薪水,却认真又努力干活的员工,若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老闆最喜欢的那一型啊! 不过她是真的很好奇,自己这位主子的脑袋结构,究竟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否则何以行径如此令人匪夷所思。 许依琼不知道的是,如果她真跑去问了当事人这个问题的话,某位外传气质翩翩的公子一定会不顾形象的大喊:“去你的匪夷所思!老子这是被两个混帐给坑了好吗?” 这就是徐知仁此刻的心情。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他到现在依旧没有答案,只觉得自己绝对是被大哥和圣上连手坑了。 当初为了让大哥闭嘴不再管他一天睡几时辰的事,徐知仁勉强花了些时间,看了下科举的考试内容, 然后……就去考试了。 事情也很顺利,他一路考了乡试、会试第一,而以他家和皇帝的交情,这殿试结果当然也不会有意外 原以为弄了个三元及第回来后,从此就能过着幸福快乐的睡觉日子。 没想到大哥是不管他了没错,过了几天皇帝却将他找去,说为了奖励他,决定赏他一一个官做。徐知仁一听脸就黑了。 他当初就是不想当官,也不想去管什么工厂,才来考科举的好吗?结果皇帝居然要“赏”他官做?于是他阴着脸问皇帝,能不能换一种赏? 皇帝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喜道:“哎,朕的欲女明年就要及笄了,知仁你看……”徐知仁立刻接口道:“皇上,微臣忽然觉得,当官也不错。” 开什么玩笑?如果当了官,顶多就是牺牲白天的睡眠时间,要是娶了个公主回家,他连晚上的睡眠时间都不保了。 这点利害他还是会分析的。 于是,事情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也怪他心不够黑,领了个官当后,不好意思占着位置不做事,只得每天乖乖早起上班,想着等晚上回再补眠。 他以最高效率迅速处理完上司交代的事,只为能够早点下班。没想到他的举动,却引来上司对他的高关注和喜爱 没办法,户部是管国家财政的地方,举凡税收、发国家公务员薪水、拨款等都和他们有关。也因为经手大笔经费,看许多人都想把手伸讲来。 户部的人碍于外头这些人的权势,常常敢怒不敢言,处理起某些事也都要顾及各方利益或感受,不免缩手缩脚,于是效率低落不说,效益也不好。 结果现在空降了一只当红炸子鸡进来,此人不但是大齐国本年度八卦时被提及率最高的话题人物,家里还有权有势。 而且这人一进来,完全不管什么潜规则、回扣、利益均分那套,所有事一律秉公处理,哪种方法最省时省力有效率,他就用哪种,弄得一堆正等着分赃的人跳脚。 有心想整他,但这傢伙可是连中三元进来的菁英,脑子精明得很,想害他却被他狠整回去的人不知凡几。 至于用权势压他?拜託,大齐国谁比他家还有背景啊? 户部的上司对他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超高的工作效率,以及雄厚的家庭背景,可以帮忙顶住各方压力;恨的是他工作能力实在太好,自己的位子岌岌可危啊! 第六章 所幸徐知仁这人胸无大志,升官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仅安安分分的做他的事。只要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事,他绝对做到完美,至于没交代的,就算不过是随手之劳他也不干,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下班……嗯,先绕去琼玉斋用个晚膳,再回家睡觉。 第8页 当然,现在连绕去琼玉斋的步骤也可以省了。 “五爷,许姑娘送汤来给你了。”外头忽然传来他的小厮冬离的声音。 徐知仁回过神扬声道,“进来吧。” 冬离端着汤走了进来,并替他将罐里的汤倒在碗中。 “只有汤?能喝得饱吗?”徐知仁看着那碗橘红色的煳状汤,发现里面似乎没什么汤料,不禁有些怀疑。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今天整个户部忙得不可开交,就连他也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脱身。 然而当他回府后,发现时间太晚,大厨房早就收了,左思右想,只得让冬未去要昨天的椰汁红豆糕。没想到冬未回来却告诉他:“许姑娘正在备热食。” 冷冷的冬夜能有顿热食,谁会想吃冰冷冷的红豆糕?于是他在听了冬未的话后,便热切期盼起来,甚至愿意浪费睡觉时间等上一等。 只是……她说的热食,就是这碗看起来很奇怪的汤? 徐知仁并不怀疑许依琼的手艺,却不觉得这碗热汤,能填得了自己早已饿狠了的胃。 “哎,刚忘了问许姑娘这是什么,要不小的这就把许姑娘叫进来?她人现在在外头呢!” “她亲自送汤来的?” “是啊,许姑娘说大厨房那儿都没人了,只剩她一个,所以就亲自端来了。” “那请她进来吧。”他顿了下,“顺便上杯热茶。” “是。”冬离退了下去。 虽然觉得那碗汤应该喝不饱,但徐知仁仍迫不及待的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浓稠的汤。 明明是咸汤,却带着淡淡的甘甜,以及微微辛辣之味,在舌间化开。 待下了肚后,更是迅速温暖了空虚冰冷的胃。 汤一入口,徐知仁就发现自己错了。这并不是清汤,而是将汤料都切碎了、磨细了,表面上看起来只有汤,喝下去却能感觉出许多不同的层次和口感。 就在这时,许依琼也已进了屋内。“五爷。”她朝他行了个礼。 “坐吧。”他只抬头觑了她一眼,视线就移回那碗汤上,“这是什么?” “南瓜山药汤。里面除子南瓜和山药外,还加了洋葱、枸杞以及数种菇菌。”一说起料理,她便保侃而谈,仔细向他解释,“现在时辰已晚,五爷晚上没吃正餐,这种既好消化又护胃的汤品,最适合您了,而且南瓜和山药有饱足感,倒不必担心吃不饱。再加上五爷这几日公务繁杂,想心用眼不少,因此我多加了枸杞。” “原来如此。”徐知仁点点头,又继续喝他的汤了。 其实这碗南瓜山药汤喝起来虽然不错,却也算不上什么人间美味。 然而煮汤的人用了心在里头,特别顾及了他的情况,为他准备出这碗合适的汤品,这份细腻体贴的心思,使得这碗汤变得更加好喝。 只是他悠哉的喝他的汤,一旁无事可做的许依琼,却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若只是叫她进来问这罐汤的事,这会儿问完了,也该放人了吧?把她晾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五爷慢慢享用,我这就回去了?”见他似乎没主动放人的意思,她只得自行开口。 “不急。”他慢条斯理的道,“陪我说点话吧。” “呃?”许依琼呆了呆。什么时候厨娘也要兼陪聊了? “五爷想聊什么?” “你今年几岁了?” “十九了。”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她还是乖乖答道。 “喔?所以过年就满二十了?” ……许依琼一脸郁闷。 唉,可以不要提醒她这个事实吗?这时代女人二十岁还没嫁出去的,绝对是老姑婆等级了。 虽然……好吧,其实她也不怎么想结婚。 一个极品哥哥就让她心力交瘁了,若再来个脑残老公,她这辈子就毁了。 偏偏在这时代,老公脑残的机率还颇高的。 她本来曾想过,再过几年后,看有没有办法去弄个女户。不过现在既已卖身进侯府,也就省了这手续。 徐知仁若有所思的道:“若我没记错的话,琼玉斋开业至今年,已经十年了吧?” 许依琼心一跳,不知怎地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但这种事说谎也没用,因此她只得道,“是。” “你今年才十九岁,但琼玉斋却已开业十年,岂不是表示你九岁时就开了琼玉斋?”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迕依琼暗暗腹诽,埋怨他竟连这点小事也记得这么清楚。 所幸这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已想过,因此也并不惊慌,从容的道,“先父原就是餐馆的厨子,我自幼和他学了不少。琼玉斋刚开业的前几年,都是家母管理的,我只负责烧菜,直到这几年才慢慢接手。” “嗯。”他淡淡应了声,也不知相信没。 许依琼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露什么破绽,这才心安了点。 只是当她见,他似乎有些疲倦时,鸡婆的个性区忍不住冒了出来一一没办法,前世当她还在医院工作时见多了饮食作息不正常的病人,有时就想多嘴说上两句。 “五爷,您往后还是别这么晚用膳吧,对胃很不好的。”她本来还想劝他,工作不要那么拼命,但想想觉得有些交浅言深,因此话就只说到这儿。 第9页 “你懂医理?”他忽然多瞧了她几眼。 她摇摇头,“我只会烧菜,哪懂什么医理?但菜做得多了,一些食物相生相剋,或是哪些人适合吃哪些食物的道理,也就慢慢明白了。” “看来依你的见识,在侯府里当厨娘倒是有些可惜了。” 许依琼苦笑,“五爷是在打趣我吧?我一个女子,空有一身厨艺有什么甩呢?即使靠着这双手,挣下大笔银钱,到头来还不是被人算计去了。” 事发至今,已过了一个多月,如今她也想明白了。 自己徒有手艺,却无权无势。更麻烦的是,她身为一名女子,无论是嫁人或做生意,都由不得自己作主。 像她这样的人,若背后没有强而有力的靠山,终究只能成为被利用或牺牲的角色。 先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以为只要凭自己的厨艺,就能在这世界安身立命,完全忽略了人心险恶。 也许能进忠勇侯府,已是她在这时代,能得到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她道:“琼玉斋平时那么多达官贵人往来,可当张三来闹时,除了五爷之外,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我说话。五爷当时肯伸出援手,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况且,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侯府里无论是主子或下人们都很和善,她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徐知仁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意外她能说出这番话。 老实说,他当初没替她保下琼玉斋,多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第七章 琼玉斋的生意太好,早已引得不少人眼红,那天就算不是张三,也会有李四出现。 她前十年没遇到过什么风浪,已算是运气非常好了。 虽然他也可以凭藉着忠勇侯府的名义帮她,但做这种事一来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二来他们也没那么熟,还不如把她放在侯府里,不但让他天天在府里就有美味的菜餚可吃,又能保全她。 他将她带回府里,不过是顺手为之,并没有期望她会感激。 当然,自己的心意能被对方理解,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你能这样想最好。”他淡声道,看了看柜子上的自鸣钟,“时间也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怎么刚就不说这句,现在才讲!许依琼暗自嘀咕,但表面上仍笑笑的道:“五爷您慢用,我先回去了。” 徐知仁微微摆手,她便起身离开。 到了除夕那天,许依琼终于见到了前任忠勇侯夫妇,及忠勇侯的几个弟弟一家,庞大的家族阵容令她再度感慨,这果然是古代啊! 当天晚上,她准备了桌非常丰盛的年夜饭。不过因她怕太过标新立异的菜色,会不合某些人的口味,因此她在请示过忠勇侯夫人后,弄出近二十道规矩的中式料理。 据说一大家子都吃得非常尽兴,最后还唤了她过去称赞,她也是因为这样,才认全了其它徐家人。 只是当她回到厨房时,却忽然觉得极度疲惫。 看那徐家人感情这么好,她真的很羡慕。明明是位高权重的侯府世家,却完全不兴纳妾这一套,每对夫妻看起来都很恩爱,而手足间虽然会互相吐槽,可也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其实不错。 这一家无论是亲情或爱情,都让她非常嚮往。 因除夕的关系,大厨房里的人也不多,她想了想,从角落里翻出几壶自己先前酿的葡萄酒。 这葡萄酒其实仅酿了一个多月,只勉强到达可以喝的阶段,不过许依琼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今天就想喝酒。 她抱着几壶酒,在府中随意乱走了一阵子,找了个看似安静的角落,就坐在一颗巨石上,拔开酒壶上的塞子,非常小讲究的仰头灌了一大口。 唉,她不过想要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罢了,为什么竟这么困难呢? 而她待亲人的好,何以又变成他们对她予取予求的工具? 她仰头望向夜空,今晚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显得越发璀璨,清晰可见的银河宛如一带发束横亘在天。 来到这里十多年,她从最开始见到满天星斗的惊艷,到现在都已快忘记前世的夜空是什么样子了。 有时她甚至会怀疑起,关于前世的记忆,会不会其实只是黄粱一梦? 她大口的灌完一壶酒,接着又开了另一壶。 当第二壶酒也空了的时候,她只觉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直些朦胧起来。 她的意识还算清楚,但身体却已经有些软绵绵不听使唤了。 许依琼也不想动,就这样靠着巨石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知仁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明显喝得半醉了的女人。 当他看到她脚边那些空了的酒壶,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向自制内敛的她,竟在除夕夜时,一一个人躲在这儿把自己灌醉,倒让他惊讶了。 而且她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大好的样子。 “啊,五爷。”许依琼见到他,明显也是一惊。 她急着想站起身,可身体却轻飘飘,仿佛不是她的一样,才刚站起来,就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去。 徐知仁来不及多想,直觉伸手扶住了她。 “你……”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第10页 藉着绚烂的星光,他清楚的看到,怀里的女人全身泛着微微的粉色,她的发有些乱了,几缕髮丝垂落颊边,却有种慵懒妩媚的神韵。 其实许依琼的长相只算得上清秀,又因在厨房工作,打扮向来简单素净,至少远远不及徐知仁过去偶然见过的几名大家闺秀。 然而她此刻的媚态,再加上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轻愁和迷惘,却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徐知仁明白,尽管自己表面对她淡漠,但实际上她在他心里,和其它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份特殊尚不到喜爱或是爱的地步,更多的……或许是好奇,再加上一点点钦佩及敬意。 他身为候府幼子,上头四名兄长各有成就,从出生之日起,就註定了一辈子不愁吃穿。 而既然没有了上进的动力,他也就懒得努力了,反正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成就都不可能超过大哥。 更何况他又不缺那点名声或财富。 就连后来连中三元,成了无数人欣羡嫉妒的对象,他仍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成了状元又如何呢? 寻常状元入仕,多是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做起,自己因其得皇帝喜爱,才领了个从五品的官职。 可从五品的傣银,连他平时拿到的零花钱都及不上,徐知仁还真不知道自己拼死拼活努力做什么。 直到遇见了她。 当徐知仁发现,自己最常去的酒楼主事,竟是名只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女人时,心中不可谓不需撼。 他无法想像,她当年究竟是如何以九岁的年纪,当上琼玉斋的主厨,最后又将琼玉斋经营到如此地的。 何况她还有个只会拖后腿的母亲及兄长一家。 他原以为能拥有这番成就的她,内心必是坚强无比,即使遭受了打整,也能马上重新站起来。 就像他那仿佛无所不能的大哥一样。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她亦有彷徨、软弱的时候,并非他原先想像的那么谣不可及。 她不是天生就这么能干的,而是被环境、被生活逼得不得不坚强。 他的心,忽然感觉到一丝细细的疼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依琼还没醉煳涂,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而被他握住的胳膊也正发烫着,却不知是因为惊慌,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偏头觑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跑到仁宇院附近喝酒,却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观察四周。 她原只是觉得此处僻静,才躲在这里喝酒,哪知道竟在仁宇院附近? “别看了,那道墙后面就是仁宇院了。”见她迷惑的东张西望,徐知仁忍不住开口。 他觉得此时有些迷煳的她,还挺……可爱的? 没错,就是可爱。 她水润的双眸中带着雾气,瑰红色的柔软唇瓣微张,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葡萄酒香。 让人……很想好好亲近一番。 只是不知她若晓得自己竟觉得她“可爱”,会有什么反应? “呃,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试图想靠自己的力量站好,无奈她的双腿还虚软着,而且面前这男人……好像没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抬起头,想请他放手,却正好对上他幽深的双眸。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双瞳的颜色似乎较常人谈? 第八章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他整张脸上。 徐家的男人其实都长得很好看,但相较于其它几名兄长,徐知仁还多了份书卷气息,只是他的身形较一般文人高大,并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十八岁……放在她前世,在民法上都还没成年,可他却已经名满天下,还当了官。 害她常常忘记,他们灵魂的年纪其实差很多…… 啊,看来她还真是外貌协会的一员。 “大过年的,为什么躲起来喝酒?”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许依琼慢慢回神,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像你这样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小孩,是不会理解的。” 若换作平时,她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可今晚或许是喝多了酒,让她说话少了几分顾忌。 小孩?徐知仁皱眉。 他可不喜欢被她当孩子。 若非徐家人向来习惯晚婚,他这年纪都能当爹了!他可以接受父母或大哥大嫂把他当孩子,却无法接受她这么说。 “我只比你小一岁。”他不悦的道。 也不知是因为他皱眉的样子太好看,还是她一时被酒精烧坏了脑袋,许依琼脱口道,“那只是外表年龄,咱们心智年龄差了可不止十岁二十岁啊!” “什么意思?”他追问。 话一出口,许依琼就后悔了,很想装死当自己没讲过,但看他一副非要问出答案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经易矇混过去了。 可恶,酒后果然容易失言啊! 当然,她到现在还被他搂着,这多半也是令她忽然失常的原因之一……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说话有条理一些,“咳,我的意思是,穷人的孩子早 当家,我九岁就得为家计烦恼,能不早熟吗?五爷,您自幼锦衣玉食,又聪慧无比,当然无法体会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辛苦。这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而是环境会逼着一个人不得不成长……您没有这样的经歷,是件很幸运的事。” 第11页 徐知仁听了她的话,不觉怔住了。 她说的道理并不难懂,他也早就知道,可从她口中说出,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身为一名弱女子,只比他大了一岁,就能够做到这样了,那么他呢? 尽管每天能睡八个时辰是很愉快的事,但自己真一辈子都打算如此吗? 如果这样的话,他来这世上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出生至今,从没有思考未来奋斗目标的徐知仁,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人生。 “那……五爷,您能不能放开我了?”许依琼尴尬的开口。 徐知仁低头望向她,问了句,“我若放手,你能站得稳?” 这……好像是个问题啊?她只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我可以坐回那块石头……”她小声的道。 “然后在这坐一晚?”他挑眉。 “再过会儿应该会好一点。” “是吗?”他瞄了眼地上的酒壶,“我以为你若继续坐在这儿,会把剩下那些酒也喝光。” “……”呃,她原本还真有这打算。 好在他也没继续紧逼,只问道:“这是你酿的葡萄酒?” 过去琼玉斋也有卖她酿的酒,因此他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就知道了。 “嗯,不过还有点新,酿得不够久。”她乖乖答道。 他伸出脚尖一挑,一壶酒就飞入他手中,看得许依琼呆了下。 “您……会武功?” “这算什么武功?”徐知仁不以为然的说着,“我大哥那才叫武功,我这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在我看来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我可做不到。” “以前小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做错了事,就会被大哥丢到武堂别院去。” 她讶异的瞠大了眼,“那里不是听说很严吗?” 当了十多年的大齐人,她当然也听过武堂别院。据说那里的训练,相当于现代专门训练特种部队的强度了。 忠勇侯这招可真狠。 “是啊,所以多少练出了一点身手。”他单手拔开酒壶的塞子,喝了一口,微微感眉,“果然还太新了。” 酒味有些淡薄。 她脸一红,忍不住道,“我刚就跟你说……” 他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就拉着她的手,运起轻功,没多久就将她送回下人居住的院子。 等许依琼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时,还有些头昏眼花的。 也不等她道谢,徐知仁就道,“我先走了。你说的话,我回去会好好思考的。”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高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许依琼。 啊,自己有说了什么能让这位天之骄子费心思考的话吗?她瞪着他的背影,困惑的想着。 新年,就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度过了。 初五那天,许依琼捧着刚领到的丰厚“年终奖金”发呆。 居然总共有十五两银子! 若她还是琼玉斋主事,自然不将这点银两放在心上,但如今这十五两银子,却已是她两个月的月银了。 她才来了一个多月,年终奖金就发了两个月……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里的员工福利还真好啊! 这么一一想,她的心情又更好了一点。 以前在琼玉斋时,虽然每天都赚进不少钱,可她上缴给黄氏及许义的也不少,再加上工作忙碌,成天都在琼玉斋里做事,弄到最后她自己一个月也花不到几两银子。 如今像现在这样多轻松啊,每个月的五号晚上还能放假,出门去逛晚市呢! 而……许依琼脑中忽然掠过一个人影,随后微微苦笑。 她不想欺骗自己,她真的觉得能天天为他做菜挺好的。 她想,自己应该是有点喜欢上徐知仁了吧! 其实要不喜欢他也很难。他的人长得不错,才华洋溢,出身侯府却从不摆架子,还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连他的懒散,在她看来都孩子气得很可爱。 论年纪,他对她而言还真的是个“小弟弟”,然而他却早已有了超龄的智慧与处世能力,使她无法再将他当弟弟看待。 许依琼真不明白,一样是被宠大的,徐知仁的日子甚至还过得更好,何以许义和他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当然有好感归有好感,在这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就学会不再作白日梦。 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在现代常都没有好结局了,更何况是在这里? 现在这样也不错,她每天认真做料理、花心思研发新食谱,看大家因为吃了她做的菜而开心,而那个有好感的男人,也和她住在同个府里,经常能见到…… 这样就够了,没有爱情,她相信自己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许依琼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决定洗个手,开始准备晚膳。 先前其它下人便曾告诉过她,初五的晚膳不用弄得太丰盛,因无论是下人或主子,这天多半会去逛晚市。 晚市上也有不少吃的,所以她只要稍微煮点东西,让众人垫垫胃就好。 第12页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炖羊肉……还要多撒一些胡椒,好祛寒暖胃,免得众人出去玩时,在外面冻着了。 第九章 这几天天气可冷得很。 她拿起已让人剁好的羊肉块,与姜、蒜、米酒等配料置入水中,以大火滚开去腥,之后将羊肉捞起,以冷水冲过并去骨后,重复一次同样的步骤,且这回多加了几碗酒。 虽然她自己很喜欢羊肉的味道,可也知道不少人无法接受,因此特别费了点心思去羊骚味。 再次以冷水将羊肉沖洗干净后,她将羊肉块、葱、蒜、姜片、白萝蔔、洋葱等食材一起扔下锅煮。 过了好一会儿后,浓醇的肉汤香味顿时在厨房里飘散开来,一旁的下人们顿时一阵骚动。 碍于先前主子的命令,他们不好直接央求她分一些给他们尝尝,不过许依琼每次都会特地煮多一些,到时人人分上小半碗也没问题,这可是忠勇侯夫人特许她的权限,因此众人都非常期待。 许依琼让人将火势弄小,准备炖上一阵子。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婆子找来,说是后门有人要见她。 “见我?谁啊?”许依琼一脸疑惑。 “据说是你母亲。”那婆子答道。 听到这答案,许依琼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黄氏找她做什么?自从一个多月前,她直接跟着徐知仁回府后,就再也没踏出过侯府大门。 至于黄氏……自己虽然没有主动联繫她,但先前的事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琼玉斋的主厨如今在忠勇侯府中。 然而黄氏身为她这原身的母亲,却一次也没来找过她,就连过年时也不曾。 现在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盼见到黄氏了。 她曾很渴望能从黄氏身上得到她前世缺少的母爱。当父亲还在世的那两年,她也的确曾享受过一家和乐融融的幸福。 但自从父亲死后……一切都变了。 “许姑娘?”那婆子见她久久没反应,忍不住出了声。 “谢谢你特地前来告知,我这就过去看看吧。”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她的家务事,不好麻烦别人替她传什么话。 许依琼叮嘱了一下厨房的丫鬓,让她注意火候,并告知若两刻钟以后自己还未回来,就将姜片和白萝蔔捞出,改放入红枣及枸杞,继续炖煮一会儿。 接着她就随那婆子一起至后门了。 才刚至后门,许依琼一眼便看见了穿着俗艷红袄的黄氏。 黄氏才四十出头吧?看着她至少比十年前胖了三十斤的身材,许依琼忽然很懊恼,自己竟没有早些体会“爱之适足以害之”的道理。 或许黄氏和许义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她纵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嘆息,快步走上前,唤了声,“娘。” 黄氏回头,见到她时,顿时露出嘲讽的表情,“哟,让忠勇侯府的人唤我一声娘,可真不敢当啊。” 许依琼微微苦笑。 还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没想到还是会受伤啊! 但是她脸上却没有流露半分思绪,只淡淡的道,“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氏瞧了旁边其它下人一眼,那守后门的婆子立刻机灵的道,“许姑娘,你要不要请你母亲去旁边的小屋子坐一会儿?” 后门附近有间小屋子,是专门让下人们和访客见面用的。 不料许依琼却摇摇头,“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等等还得回厨房工作呢!” 反正看这架势,想必不会是来嘘寒问暖的,她何必自找苦吃? “哼,果然进了侯府,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黄氏心底不悦,却又不敢在其它下人面前撒泼,只得冷言冷语的道。 “娘,我何以好好的琼玉斋主事不做,却卖身至侯府,这原因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不是吗?”她心平气和的道,若不是哥哥赌输了那么多钱,想把我和琼玉斋一起卖了,我岂会想不开,到侯府里来当下人。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个,黄氏就更生气了,一时也忘了防备四周的人,“如果不是你自卖进侯府,你哥的赌债早就还完了!结果现在可好啦,你进侯府享福去了,却让你哥去哪生那些钱还张家?” 许依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娘亲,轻声道,“所以娘的意思是,哥哥欠下了庞大赌债,我就该卖身替他还了?我记得哥哥当初是欠了五万两银子对吧?琼玉斋顶了天也就能抵两万多,原来我这琼玉斋的主厨,竟然值两万多两银子?” 黄氏似乎也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理所当然的说女儿就该帮儿子还赌债之事,有些难以启齿,可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哥只是落了人家的圈套罢了,你这做妹妹的居然见死不救?再说,要不是琼玉斋生意这么好,别人怎么会去算计你哥?琼王斋这些年赚了那么多钱,也不见你拿多少回家!”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拿回家的钱不够多,又不肯卖了自个儿替兄长抵债。 “娘,您明明看过琼玉斋的帐本,该知道每个月的营利,我十有八九都交给了你们,若这样还嫌不够我也没办法了。”许依琼忽然觉得很累,“娘若没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第13页 “等一下!”黄氏急道,“你在侯府里有领月银吧?对了,还有你当初卖身的钱,应该也不少。反正你在侯府里又用不到银子,就给我吧!你嫂子刚怀了第二胎,家里正缺钱呢!” “我记得我去年拿了三千多两回家。”她面无表情的道。 “那哪够啊,你哥早就花掉了……”黄氏自己说着也有些心虚。 一旁的婆子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我说,这位许太太是吧?别说三千两了,就是三百两银子,也够整村的人用上一整 年还有剩了。你儿子一人一年便花掉三千两,你该怪的是他败家才对,怎么反而竟责怪许姑娘赚的钱少了?” 黄氏顿时恼着成怒,“这是我们许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许家?我以为这里是忠勇侯府,何时变成许家了?”一个淡漠的男声忽然从黄氏身后传来,众人皆是一愣。 黄氏错愕的回过头,便见一名身着官服的青年,正冷冷的望着自己。 最后是那守门的婆子先反应过来,匆匆向他行了个礼,口中唤道:“五爷。” 许依琼看到他也是怔了一下,心忽然怦怦跳得飞快。 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去上班了,回来时还刚好碰上这事…… 她印象中初六才开始上朝,怎么他今天就上工了?看来这清官能吏实在不好当啊!不过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她是既高兴又忐下。 高兴的是,她不必再面对黄氏的无理取闹,忐忑的是,怕他嫌她尽惹麻烦。 “啊……就是那位状元郎?”黄氏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这辈子哪见过什么大人物,这会儿见到俊逸的徐知仁,不觉眼睛一亮,完全忽略了他脸上述冷的神色。 徐知仁又冷睇了她一眼,转头对旁边的婆子道,“你是怎么守门的,随便乱七八槽的人也放进来?这里可是侯府,不是让人乱认亲威的地方。” 这下连守门的婆子也呆住了。 第十章 要知徐知仁的个性,在几个主子里算是极和善的,现在说出这番话,可见对黄氏非常不满。 “对不起,五爷,奴婢这就让她出去……” 黄氏显然搞不清状况,还指着许依琼,朝他辩解道,“徐大人,她可是民妇的女儿……” “女儿?这里只有卖身进侯府的厨娘,没有你女儿。以后别再上侯府乱认亲了。”他冷漠的道,之后又转头望向守门的婆子,“还不快把人撵出去?” “是!”几个下人立刻围上前,将黄氏拖了出去。 这一个多月来,众人多少都吃过几次许依琼做的菜,因此对她颇有好感,刚看到黄氏的噁心嘴脸,早就反感至极,而今主子都发话了,下手当然也就不用客气了。 许依琼看着黄氏被人扔出侯府,发现心中竟奇异的没有半分不舍。 唉,这样也好。先前她还有几分歉疚,今天黄氏这么一闹,算是断了她对这些亲人最后一丝牵挂。 “许姑娘,晚膳可备好了?”徐知仁的声音再度响起。 许依琼基地回过神,连忙向他道:“快好了,我这就回厨房。” “嗯。”他微微点头,却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又开了口,“等晚膳弄好了,你亲自送过来。” 啊?许依琼顿住脚步,诧异的回头,却见男人已往仁宇院的方向去了。 从厨房端汤去仁宇院……很远啊!其实他这是在惩罚她吧? 她瞪着他的背影,简直欲哭无泪。 许依琼回到大厨房,将汤煮好后,又下了些面线,让人送去给各院的主子,之后锅子里剩下的,便由下人们分了。 许依琼无奈的瞪着眼前装着一份羊肉汤和面线的托盘,嘆了口气,正打算认命将它端至仁宇院时,冬未却跑来了。 “许姑娘,我来替你拿吧!”冬未慇勤的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啊,这样可以吗?五爷不是让我亲自端去?” “五爷有事想和姑娘谈,才这么说的。太厨房离仁宇院有段距离,还是我来吧!”冬未笑嘻嘻的道,“不过姑娘可有准备我的份啊?” “自是少不了你和冬离的。”许依琼据唇一笑,舀了两小碗羊肉汤和面线,也一起放进托盘里。 “看起来就很美味啊!”冬未双眼发亮,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回仁宇院了,“姑娘和我一块儿走吧。” 两人走在往仁宇院的路上,许依琼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冬未,你知道五爷找我做什么吗?” “应该跟刚才的事有关吧。”冬未想了想,“别担心,不是什么坏事。咱们五爷一向极护短的,那女……呃,我是说令堂那样对你,五爷很不高兴呢。” 许依琼闻言,不觉一怔。 原来黄氏的态度,连徐知仁都看不下去了吗?但他又为何要叫她过去?她没心情再多说什么,只默默跟在冬未身后,一起到了仁宇院。此时徐知仁正在书房里忙着,因此冬未便带着许依琼至书房见他。徐知仁见两人进来,搁下手上的笔,走了过来。 “那五爷,我先下去了啊!”冬未笑咪咪的放下他的晚膳接着又端起剩下的两小份,准备去和伙伴分赃。 第14页 “等一下。”徐知仁制止了他,又转头朝许依琼问道:“你用过晚膳没?”许依琼微微一愣,摇头道,“呃?还没……” 徐知仁对冬未道:“留一份给许姑娘,不够你再自己去厨房拿,就说是我要的。” 她闻言吓了一跳。脱口道,“不用这么麻烦吧?我等等回厨房再吃就是……” 这时冬未已经反应过来,他连忙放下一份餐点,朝着她笑道:“没关系,许姑娘,你先用,等会儿我打着五爷的名义去趟厨房,还能再拿一大碗回来。” 说完,他端着托盘中仅剩的那一小碗汤和面线,一熘烟跑出去了。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吧。”徐知仁开口,自己也坐了下来,“我们边吃边谈。” 被主子找来谈话,许依琼哪还有什么胃口?她半是困惑半是忐忑的在他对面坐下,“五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知仁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后才道:“倘若我外放,你可愿陪我一起赴任?” 啊?完全不在预期中的问话,让许依琼彻底呆住了。 陪他……赴任?虽然明知他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暖昧呢?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五、五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着她惊吓的表情徐知仁忽然有些烦躁起来。 其实他本来不是要和她说这个的。 他只是刚才看到黄氏那样待她,很替她感到不平。 许依琼先前说的没错,他过去的生活太过美满顺遂。他的父母恩爱,手足间兄友弟恭,又因家中人口阳盛阴衰,母亲对孙女亦极为疼爱。 因此在今天之前,他真的无法想像,天底下竟有如此无耻的母亲,长年对女儿予取予求,只为任不学无术的儿子挥霍财产。 尽管当时许依琼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仍忍不住为她心疼。 因此在命人将黄氏扔出去后,他一时冲动的开口,要她到仁宇院来见他。至于她来了之后该说些什么,徐知仁心中其实也没有答案。 或许他只是想和她说,那种家人不要也罢,这世上还有其它值得她珍惜在意的人。 但……她真的需要这种安慰吗? 他就怀着这份既复杂又矛盾的心情,看着她走了进来。只是连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然而话都已出口了,他只得继续说下去,“我想,你家人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从你这里讨钱,正好我过完年后不久,便要调任至地方,于是想问问你愿不愿和我一起去?”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当然我也有私心。这些年吃惯了你做的菜,到了外地,我还真有些怕会不习惯。” 这理由……应该还能矇混过去吧?徐知仁那颗甚少被难倒的聪明脑袋,破天荒的烦恼起来。 “咳,原来五爷是这意思。”许依琼暗骂自己想像力太丰富,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多少有些失落。 原来他捨不得的,是她的菜啊…… “你可愿去?”徐知仁看着她,心中不觉有些点忑。 恐怕就是去年会试发榜时,他也不曾这么紧张过。 许依琼收拾好心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才道,“我如今是侯府的下人,五爷若想带我上任,根本需要问过我的意思。五爷愿意和我商量,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拒绝?”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外放,但像这样被调到地方做官的,最短一任是三年,就算对他没有非分之息,她也不想和他分离这么久。 与他一起出京,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说你答应了?”徐知仁眼睛一亮。 也这一问虽是临时起意,却也希望她能答应。只是到地方赴任,日子肯定过得比在侯府中辛苦许多,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好逼她陪自己一块儿去。 第十一章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让他有些惊喜。 见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许依琼的心情亦随之飞扬。 “答应,怎么不答应?”她抿唇一笑,“若我随五爷出京,往后只要伺候五爷一个主子便好,这么轻松的差事,我为何不答应?” 尽管她话说得好听,徐知仁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在侯府里,她只要专心她做菜就好,其它事都有人帮忙,可若她和他一起去了外地,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有许多事都得亲自动手,肯定要比现在辛苦。 “谢谢你。”徐知仁轻道。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自己这项决定,但至少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了将事情做好的动力。 “这是我的本分,哪当得五爷一声谢?”许依琼的脸微微一红,“只是您原在户部做得好好的,为何却突然外放了?” “我去向皇上求的。”徐知仁没有隐瞒她,直言道。 “啊?为什么?”她讶异的瞠眼,“您不是……最喜欢宅在家里吗?” “原来你也听说过,我不爱出门的事了?”他勾唇,“其实我现在仍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事,或许比我个人任性的喜好更为重要。” 第15页 她困惑的看着他。 “说起来,这还是你教我的。”他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在父兄的庇荫之下,自幼锦衣玉食,从不需为生计烦恼。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待在家无所作为已经算好了,有更多是变成纨绔子弟,在外胡作非为。” “爹和大哥,对我而言像是两座横亘在前方的高山,替我阻挡了外头的纷扰,却也阻碍了我前进的道路。因为只要一想到他们的成就,是我一辈子也难以望其项背,就不知自己为何而努力。” “所以您才决定自请外调,想走出那两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喃喃的道。 “是啊,希望我这个决定下得不会太晚。”既然所有人都说他天资聪颖、才华出众,那么她能做到的事,想必他也可以吧? 他过去总觉得人生怎么过都无所谓,可在见到她的努力后,他却忽然不想输给她了。 “五爷能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很了不起了。”许依琼轻嘆,“家兄不过因为有我这个能赚钱的妹妹,便挥霍无度,甚至还打算卖掉妹妹以还赌债。五爷生在侯府,却能主动走出家中的庇护,准备靠自己做出一番成就,这份决心难能可贵。” “你拿我和你那败家子兄长比?”徐知仁冷哼。 “呃,我只是有感而发,您别介意。”她陪笑了两句,随后又很诚恳的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先前我本来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宠着家人,才让他们不思进取,对我予取予求。但您让我明白,其实环境至于要堕落还是上进,最终仍是个人选择。” 想通这点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对他们好,并不是她的错,她不需要因而责怪自己。 徐知仁怔怔看着她的笑颜,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他原本叫她来,是想安慰她,让她别为那样的家人伤心的,他们不值得她如此。那现在这……算是安慰到了吗? 没办法,徐五爷过去十八年来,除了睡觉之外,就没有其它太大的嗜好,更不要说费心学习如何揣摩人的想法或心情了,毕竟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他从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 总之,他就是个标准高智商低情商的傢伙。能凭本能找许依琼来书房“聊天”,已经很了不起了。 “哎,说到都忘了吃东西。”她忽然轻唿道,“五爷还是快尝尝我做的羊肉汤吧,可以祛寒的。” 徐知仁顿了一下,应道:“嗯。”然后才低头吃起面线及羊肉汤。 却没说起自已自幼习武,倒不惧那点寒冷。 一想到过完年后不久,就能和她一起至地方赴任,徐知仁的心情就莫名愉悦起来。 许依琼后来才知道,自己居然是整个侯府中,第一个得知徐知仁准备外调的人,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原来徐知仁之前完全未告知任何人此事,就迳自去找了皇帝详谈。 而想压榨他很久的皇帝,在听完他的来意后,便立刻允了他想出去歷练的请求,并且还特地为他找了个具有高度挑战性的职务一一祈郡太守。 祈郡此地,位于大齐国西南方处,过去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落在西南蛮子手中,直到后来才被前任忠勇侯徐延英收復。 由于此地特殊的歷史背景、地理位置,以及气候等各种因素,使得这些年来“祈郡太守”一职,都快变成消耗品了。 徐知仁既然跑来自投罗网,皇帝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立刻大笔一挥,下旨命他过完年后,就尽快赴住。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全侯府人仰马翻。 若不算在武堂别院的日子,这可是徐知仁第一次出远门。不但出发时日紧迫,还一去就至少三年,弄得全府的人为了他忙上忙下。 特别是忠勇侯夫人,甚至还翻出早年她与忠勇侯出海时,所带物品的清单一一比对,就怕少带了什么东西或伺候的人,让这位在众人认知中娇生愤养的徐五爷受了委屈。 最后还是当事人自己发话,说打算轻车简从上路,因此只带上几个僕人、两位师爷、五名护卫,外加……厨娘一位? 据说当这厨娘人选指定下来时,府里一片哀鸿遍野。大家最近已经吃惯了许依琼的菜,结果五爷外放居然准备把她一起带走? 只是话说回来,当初许依琼便是五爷带回来的,如今他要把人带走,也没人能说什么。 出发的那一天,忠勇侯夫人在他们几个随行的人身上都塞了一迭银票,以分散风险。 就连许依琼这个“前琼玉斋主事”,在看到那一迭银票时,也心惊了一下。 看来这几年忠勇侯府真的很赚钱啊! 当马车驶出城门,许依琼忍不住偷偷掀帘,回头看了一眼。再见了,京城。她在心里轻声道。 还有她这一世的母亲及兄长……别再见了吧! 徐知仁一行人正月底出发离京,一路上风尘僕僕,到祈郡时已是二月下旬。 尽管舟车劳顿,但由于旅途中伙食不错,许依琼特别挑清爽可口的菜做,因此众人一路上食慾都很好,倒没怎么清减。 当众人到了祈郡的太守府第时,夜幕早己低垂。 然而那太守府似是闲置太久,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根本无法住人。 第16页 “啊,看来暂时还是得去住客栈了。”许依琼见状,忍不住嘆气。 还以为今天就能住进自己的房间,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而且他们这次几乎没带什么奴僕过来,明天还得先去买些下人,简单训练过后再让他们清扫……弄一弄恐怕数日功夫跑不掉啊! 徐知仁瞪着那犹如废墟的太守府,皱眉不语。 随行的赵姓师爷快步走至他身边,低声道:“五爷,这好像不大对。” “嗯。”徐知仁点点头,“明知新太守即将到任,当地县令非但没有前来相迎,甚至也未命人整顿太守府,着来没把圣上放在眼里啊。” 第十二章 另一名李姓师爷亦击上前,说道,“先前就曾听说,祈郡底下几个县的百姓多是异族混血,性格彪悍,对大齐也没太多归属感。当地县令若非祈郡下的几个县出身,往往容易在任上死于非命。据闻前任太守也是被盗匪杀死的。” 说是说盗匪杀的,但天高皇帝远的,实情如何谁知道? “这事我也听说过。”徐知仁沉声道,“当时我还曾怀疑是否过于夸大,但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了。” 许依琼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原来事情比她想的更复杂,不禁有些担心。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最后还是徐知仁开了口:“现在烦恼这些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住吧,晚上让几名护卫轮守夜。” “五爷说得是。” 他们在附近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寻到一间可住的客栈。 许依琼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心中觉得不安,不顾徐知仁的劝阻,坚持亲自下厨。 她向客栈借了厨房,用自己带来的食材做菜,又让冬未冬离端上桌,确保他们的饮食安全,不让旁人有机可乘。 只是她坐了这么久的车,又在厨房里工作了好阵子,待饭菜弄好后,实在没什么胃口。陪众人坐了会儿,随便啃了几根青菜后,她便和徐知仁打了声招唿,回房梳洗了。 看来徐知仁这趟差事不好做啊!许依琼边梳洗边想着。但她并不后悔跟着他来。 她很容易知足的,她虽然喜欢徐知仁,却从不打算强求他的感情,只想默默看着他,将祈郡治理成一个并然有序的地方。 她相信他有那个智慧和能力。 许依琼梳洗过后,坐在妆镜前,拆了头饰,又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准备吹熄蜡烛睡觉。 只是她才刚走到桌边,正准备弯腰时,却忽然听见“嗖”的一声,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那蜡烛不是被风吹熄的!许依琼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她刚张口想唿叫,下一瞬间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她大惊,正欲挣扎,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嘘,别出声。” 尽管对方的声音压得极低,她仍马上听出那是徐知仁的声音。 可他是丛哪里进来的,且又为何要进她房间? 不过许依琼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因此仅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男人这才放开她。 只是当他松手的那一刻,许依琼心中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和他靠得那么近? 上次他还只是扶着她,刚才她却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了…… 不对,现在可不是发花痴的时候!许依琼甩,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在脑后。 “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声问道。 “外面有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徐知仁答得很简略。 这么快就有人来对付他们了?许依琼心一一惊,“对方人多吗?”徐知仁微微皱眉,“恐怕有点棘手。” “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她不解。 男人没有回话,但许依琼想了下,却突然明白了,低唿,“啊,是因为我……” 因为她表现得太有戒心,不但亲自下厨,还全程监督,甚至连他们的食材也不肯用。 对方或许觉得他们知道了什么,才急着想下手。 想通之后,她懊恼极了。 “不是你的问题。”徐知仁道,“若不是你紧盯着那些食材,或许我们早吃下了有毒的料理。” 许依琼摇摇头,说道,“客栈端上来的菜或许有毒,但我相信你们一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难怪他刚才不想让她去做菜,原来是这个原因。 毕竟若能让敌人以为他们中了毒,事情或许会变得容易许多。 “别担心,这不见得是坏事。”他拉起她的手,“跟我来,这里恐怕不安全。”许依琼见他带着自己来到窗边,就准备往下跳,吓得抱紧了他的手臂。 不会吧,这里可是二楼啊!她虽然没有惧高症,却也不想摔断腿。 徐知仁只觉一具柔软的女体贴上了自己的手臂,令他的心神为之动摇。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女子如此接近……当然,那也是因为他过去从不让其它女人近身的缘故。 听多了许多官员或富人家中后宅不宁的故事,并对照他家每对夫妻都鹣鲽情深,再加上他家不得纳妾的家规,徐知仁对于那些想投怀送抱的女人,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第17页 然而此刻对于许依琼的亲近,他却丝毫生不出半分厌恶。甚至……对她的依赖,还有些窃喜? 徐知仁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定下神,淡声道,“你若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现在走大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许依琼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得咬牙闭上眼,却又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就在这时,她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让她不自觉的想到前世的云霄飞车……她前世最怕那种东西了。 好在他们飞在空中的时间不长,在她忍不住放声尖叫前便已稳稳的落了地。 许依琼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却先听到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显是有人在动手。 果然打起来了!她脸色一变。 而且那声音似乎还不断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她心里着急,正想问徐知仁该怎么办,男人却忽然抬手,将她推入一旁某棵大树后面。 接着,她就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几个人大喊:“快,那狗官在这里,千万别让他逃了!”许依琼的心微微一沉,却听见男人轻轻一笑:“逃?放心,本官可没想过要逃。” “哼,尽说大话!我就不信我们三十几人还留不下你们几个的性命!”三十几人?许依琼暗暗抽了口气。 只是如今的情势,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 因害怕被发现,进而拖累徐知仁,她压根不敢探头,只能胆战心惊的听着外面打斗的声响。 徐知仁之后便没有再开过口,但外面的打斗声始终未停表示他人应该无恙。倒是敌对的那方时不时传出几声惨唿,显然是被他打伤了。 “可恶!这狗官怎么如此难缠?”其中一人骂道。 “让我来!”另个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随即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忽然有个身影飞了出去,一下子跌在许依琼身边,看起来摔得不轻。而他的刀也掉落在旁边,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少主!”那群人纷纷惊唿,看来此人身份并不寻常。 许依琼还无法决定该怎么办,地上那人已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表情一愣,像是没料到有人躲在这里 也就在此时,她发现对方看起来异常的年轻,说不定只有十五岁左右。 只是这时也容不得她迟疑了,许依琼抢上前捡起地上的刀,抵在他胸口,然后大喊了一声,“统统不许动!”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错愕的望向她。 一群人拿着武器定格的画面,其实有种诡异的喜感,但此刻许依琼实在笑不出来。 第十三章 饶是她两世加起来,也拿过二十几年的刀,然而手上这把却格外沉重,害她拿得胆战心惊。 “谁再动手,我这一刀就砍下去了。”她勉强抑下心中的惧意,冷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我当了十多年的厨子,别的或许不行,刀还是拿得很稳的。” “杨叔,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刚下厨的就是她……”一名看起来瘦弱的男子,小声的开口。 许依琼认出对方,正是先前自己在厨房工作时,慇勤的想替她拿各种调味料,却被她拒绝的人。他们果真早就在客栈里安排好人手了。 不过目前看起来,这少年的确是这群人当中的重要人物,因此当他被自己制住后,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然而那少年却怒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点把那狗官给杀了?” “少主……” “难道你们想再经歷从前的那种地狱般的日子吗?”那少年恨恨的道,“就算你们愿意好了,其它无辜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他这番话一出,那些人不觉动摇了。 许依琼见情势不妙,立刻喊道:“等一下,你说什么地狱般的日子,我怎么听不懂?” 少年瞪了她一眼,怒道:“看你长得也文静秀气,怎地竟助纣为虐,帮那等狗官做事?” 她呆了呆,觉得事情似乎不大对劲,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家大人当官还不满一年,先前在百部时无人不称赞,后来是因想为百姓做事,才自请外放的。要不然在户部待得好好的,谁会想不开来这种鬼地方?” 少年似乎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他先是一怔,随后又冷哼,“花言巧语,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谁不知道从京城来的狗官,没一个是好东西!” 这时徐知仁终于开了口:“本官倒是好奇,究竟是谁告诉你们,皇上派来的都不是好官?不过你们看起来这么信任那人,想必是不会据实以告了。” 他微微一顿,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续道,“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和你们说了什么,不过祈郡当年可是本官的父亲从蛮子手里抢回来的,本官就是想贪、想为恶,也不会挑在祈郡,败坏家父的名声。” 那些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什、什么?你父亲……” “前任忠勇侯徐延英啊。你们不会连我家大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怂恿来杀他吧?”许依琼没好气的道。 要真是如此,不知该说他们单纯,还是单蠢呢? 话说回来,忠勇侯这块招牌还真有用,这些人连皇帝派来的太守都敢杀了,听到忠勇侯却一脸敬畏。 第18页 众人静默许久,最后终于有人迟疑的开口:“我记得……新上任的太守,好像的确姓徐?”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我也记得是这样……” “可姓徐又不代表就是徐将军的后代?”也有人如此质疑。 “现任忠勇侯好像是徐知勤吧,这新任太守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唔,徐什么仁来着?” “是徐知仁。”当事人很好心的提醒。 “对对对,就是徐知仁,呃……这样听起来,他和现任忠勇……好像还真的是兄弟啊?”说话的人有些心虚的道。 “现任忠勇侯是我大哥。”见接下来多半不会再打起来了,徐知仁随手将剑往旁边扔,“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受了谁的蛊惑,但你们连要圣之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就肯舍了性命来杀我,看来那个游说你们的人挺不简单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有人小声道,“难道是孟大人弄错了……” “闭嘴!”有机灵的人立刻打断同伴的话,显是不想泄漏主使者。 许依琼冷哼:“若真的弄错人便罢了,就怕他是存心歹念,想杀像我家大人这样的好官。” “胡说,孟大人才不是这种人!” 孟大人?这是他们第二次提起这个人了,许依琼和徐知仁对视一眼。 若没记错的话,隔壁平源县的县令好像就姓孟吧?他也是祈郡本地人,在平源县当了许多年县令了。 难不成……先前的县令、太守的死,也和那位孟大人有关? “我看,我们有必要好好详谈一番,我想知道你们行刺我的原因,或许还能一併解决你们的困境。”徐知仁淡淡的道,“今天晚了,你们明天早上再过来吧。” “等、等一下,我们可还没完全相信你说的话!谁知道明早你会不会跑了,或是把我们抓去关?” “你们连朝廷命官都敢杀,不是早就把命豁出去了,还在乎被不被关?” 徐知仁睨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若非我的护卫手下留情,你以为你们到现在还能无人死亡?忠勇侯府的护卫又不是吃素的。” 许依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棘手”,是因为必须赢,却又不能弄死对方。难不成他早就猜到这些人是被骗来的了? “总之你们明天再来,我就住在这儿,暂时不会走。” 许依琼眼见情势变得缓和,终干松了口气,不料这一放松,竟让她握不住手中的刀,眼看刀就要脱离她的掌控往下砸。 “啊!”她忍不住惊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窜了过来,抓住了那柄刀的刀背,让那名少年免于成为刀下亡魂。 “呃,谢谢五爷。”她干笑道,差点冒了一身冷汗。 她是拿过很多年的刀没错,但人可还没砍过啊! “以后别再拿这种刀了。”徐知仁将那把刀丢在地上,拉起她的胳臂就走。 许依琼随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望向那名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一笑:“抱歉啊,刚挟持了你,希望明天你们能再来和我家大人谈谈。若能解开误会,到时我下厨向你赔罪。” 说完,她才跟着徐知仁一起走了。 而那名少年却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怔怔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徐知仁一行十多人,除了许依琼之外,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许依琼看着徐知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主动说要帮他包扎。 冬离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很识相的将布巾和金创药交给她,并说了句“我去看看其它人”后,便走了。 在清洗伤口的时候,许依琼的脸皱得比伤员本人还难看,仿佛受伤的人是她一样,徐知仁好笑之余又感到几分暖意,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你的手劲重一点无妨,我没那么娇贵。”他忍不住开口。 “你以为你很勇勐吗?不好好躲着,跑出去跟人硬拼做什么?”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若真躲起来,受伤的就是你了。”他淡声道。 那话里没有邀功的意思,可许依琼却听得想哭。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 否则凭他的武功,就算无法将那些人统统打倒,难道还不能躲吗? “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厨娘,又不是他们要找的太守,他们不会为难我。”她咬咬唇。 他的命比她金贵多了,何必为了她这么做? 第十四章 “那可难说,他们原本连你住的房间也要闯的。”他微微一顿,“何祝我也想和他们谈……现在这结果,和我原先预想的差不多。” “那为什么要明天再谈,今天就把话说开不是很好吗?若他们等会儿去找了主使人,又被骗了怎么办?”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他。 他已经摆明不会置那些人于死地,对方若铁了心,明早便找一堆人来要他的命,他躲得了吗?“晚上我要睡觉。”太守大人理直气壮的道。 “……”许依琼顿时无语。 第19页 好吧,是她忘记自家主子的习性了。 也骨子里还是那个懒散的徐知仁,没什么改变。 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若他真是个工作狂,她还比较烦恼呢! 清洗完伤口之后,她又替他仔细包扎,顺便唠叨了两句,盘算接下来几天要煮什么食材,让他补补元气。 徐知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忽然有种柔软的感觉。 他自幼受尽宠爱,但多是来自长辈的关怀,就连这些年最照顾他的大嫂,也因与他年岁相差其远,将他当孩子而并非弟弟看待。 可眼前的女人不同。她对他的关心,更像是平辈之间。 她不会因为身份不如他,便对他百依百顺,竭尽所能的讨好。然而她对他的关切仍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却又不似长辈那种命令式的要求。 被她这样照顾的感觉挺好的,他甚至有种……想和她更亲近的冲动。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自己很渴望拥有更多的她。 徐知仁望着那双紧抿着的瑰色唇瓣,也不知怎地,竟像中了蛊般,情不自楚的靠近她…… 当许依琼包扎好抬起头时,面对的就是那张靠得极近的俊颜。 那瞬间她几乎忘了怎么唿吸,只能怔怔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寸远的男人面孔。 而且,她没有错过那双饱含情绪的眼眸。 难道他对…… 许依琼心头一颤,竟忽然有些期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就在此时,男人忽然一顿,脸上掠过几许挣扎,最后勐地退开。 他慢慢吐了口气,抑下激盪的心绪,表情重归平静。 “谢谢,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垂眸道,只有微微收紧的拳,泄漏了他的情绪。 许依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来,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有几分失落。 “嗯,那……我回去了。”她既心慌又尴尬的道。 她看得出他对自己有别样心思,偏偏又及时打住。刚才他若真吻下去也就算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反而更教她不知所措。 许依琼几乎是逃难式的离开了厢房,自然也未注意到男人带着几分犹豫和失落的神情徐知仁看着未被掩上的房门,在她离去后,终于露出苦笑。 真糟糕,他好像对她心动了啊…… 只是一想到徐家的“家训”,他又不能不迟疑。 当年母亲曾发话。 府里的丫鬓若和主子发生了关系,除非主子原意娶她为正妻,否则就只能被远远发卖。许依琼现在虽然不是丫鬟,但这规矩放在她身上恐怕仍是适用的。 他是喜欢她没错,却无法肯定这份喜欢,是否足以让他们共度一生? 当然,他更不希望她因而被发卖。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迷恋,便毁了她的一生。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规定,他也无意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 因此他必须先确定自己心意,才会向她坦承。 反正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她,顺便仔细思考自己对她的情感,倒也不是很急。 想通之后,徐知仁轻吐了口气,心情好了许多。 而另一边,许依琼逃回自己的厢房后,只觉得脸红得发烫。 “可恶,他到底想怎样?”她用双手搞住脸,懊恼的道。 前一刻还深情款款,仿佛想吻她的模样,后一刻却忽然恢復冷静,摆出“你想太多了”的表情,真让人也气得牙痒痒。 “别傻了,许依琼,像他那种天之骄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会对你感兴趣呢?顶多就是喜欢你的厨艺罢了。”她自语着,“别自作多情了。” 对,刚才一定是错觉,他不可能会对她有什么其它想法。她要记住,往后不能再随意泄漏自己的心思。 她只是暗恋他而已,没必要为此连自尊都捨弃,为爱牺牲什么的,可不是她的风格。 做完心理建设后,许依琼才走到床边,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第二天一早,许依琼起床,慢吞吞的梳洗完毕后,正准备去厨房替众人煮早饭,没想到她才刚下楼,就发现昨晚那名被她拿刀挟持的少年,竟已在下面的餐厅中等着了。 少年人坐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两名彪形大汉。看来还真的是这群人的头头。 她一脸意外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她为了煮早饭,已经比徐知仁一行人早起,可这些人却不知何时就来了。 “早?现在已经不早了!”那少年冷哼一声,“而且我可还没相信你们昨晚说的话。” “随便你吧。”许依琼耸了耸肩,“不过我家大人没那么早起,你们恐怕……”她看了看外头天色,“嗯,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后是其它人起床的时间,至于徐知仁嘛……就要再晚上两刻钟了。 “现在已经辰时二刻了,你家大人睡到这么晚,真的会是好官?”少年的口气很不好,想来是已经等了好一阵子,有些失去耐心。 辰时二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就是早上八点左右,对古人来说,的确挺晚了。只是徐知仁的情况,显然不能以常理推断。 第20页 先前在京城时,因有早朝的缘故,让他不得不早起上朝。只是至祈郡赴任的这一路上,他已恢復本性极少在早上九点前起床。 许依琼有时不免怀疑,他该不会就是不想天天上早朝,才特意向皇帝申请外调的吧? 当然这对她来说有利无弊,毕竟赖床是人类的天性啊! 由于主子晚起,所以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也都非常自然的跟着晚起了。 对于这样的“德政”,许依琼自是要努力维护。 于是她淡淡觑了对方一眼,说道:“聪明的人,做事能够事半功倍,一个人何时起床,岂可当作评断他能干与否的标准?别忘了我家大人可是三元及第的天才呢!” 不料少年的反应却是一怔,“三元及第?他才多大年纪?” 这下换许依琼傻眼了,脱口道,“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可是去年大齐国京城最轰动的消息啊!” 少年有些恼羞成怒:“我们连自个儿的生活都有问题了,谁还管京城在讨论什么?” 呃,好吧!他们连徐知仁出自忠勇侯府都不晓得了,不知他曾连中三元又有什么好奇怪?是她大惊小怪了。 第十五章 这祈郡地处偏远,对京城的事果然很不了解。所幸徐知仁还有忠勇侯府这招牌可用,而这些人看起来也只是被人蒙蔽了,却还不至于不讲道理,否则己方一行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恐怕还真会有大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昨晚徐知仁没有下杀手,而她也说出“待解开误会后,请他们吃饭”的原因。杀几个人事小,但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一定要收几个地头蛇,替他们做事。 这位少主以及他的部属们,看起来倒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还是他们自己傻傻送上门的。 许依琼决定要替自家主子招待他们一下,免得人跑了,到时还得另外找人,多麻烦。 “你们一大早就赶来,可用过早膳了?若没有的话,我顺便煮你们的份。”反正一锅材料丢下去,十分份和二十人份也没什么差别。 那少年正想说什么,他身后一名大汉却开了口:“少主,听小杨说,这女人厨艺非常好,您看……” 小杨?许依琼挑眉,敢情是昨天潜伏在厨房那位? 少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就麻烦你了。” 许依琼来到客栈厨房,挽袖进备工作。 她先用硷、盐、温水和面粉揉了一些面团,之后放在旁边,用白布盖好。 然后拿了两只大碗,取几朵又大又漂亮的干香菇和虾米,分别放在碗中,用水泡开。 接着她挑了几颗芋头,削皮切工,再取一大块猪肉切成丝,少许蒜头拍碎。 待把其它材料都处理好之后,她生了火,先将蒜头、虾米等配料爆香,之后又依序将芊头、猪肉丝、已切细的香菇放入锅中炒过。 待芋头表面的颜色改变,并传出食物的香气后,她再将淘洗好的白米下锅拌炒一阵子,最后加水,盖上锅盖以小火焖煮。 完成这些步骤后,她掀开一旁的白布,重复先前揉面团的动作好一会儿,再度将它搁置醒一阵子。 趁着这段期间,她又切了点芹菜,准备待粥煮好后加入。 这时徐知仁的小厮和幕僚也纷纷起床了,每个人下楼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厨房询问本日早餐菜色,在得知是香喷喷的香菇芋头粥和油条之后,都欢唿了一声,乖乖至餐厅里等着。 又过了三刻钟左右,她终于将香菇芋头粥煮好,油条也刚炸好,让人端上桌。 等她脱了围裙,擦完汗并洗好手,走至餐厅中时,只见众人分成两堆,都在埋头勐吃,没有人说话。 徐知仁这边的人吃惯了许依琼的手艺还好些,另一边以少年为首的三人,活像饿了几天没进食,长长的油条配着粥,竟两口就嗑完了。 饶是许依琼过去在琼玉斋中见过不少客人的吃相,现在看到他们如此狼吞虎咽的吃法,也不禁目瞪口呆。 徐知仁这时也下楼用早膳了,他不愧出身名门,举止是所有人中最优雅的,但吃东西的速度亦丝毫不慢。 许依琼暗自庆幸自己特地多煮了一些,不然还真不知够不够吃。 少年那伙人,每人足足吃了三大碗的粥和四根油条后,才打了个饱嗝停下,神情复杂的看着徐知仁。 而徐知仁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望向那三人。 吃过美味的早餐,他此刻心情很不错,决定尽快了结此事。 “你们和我来。”他站起身,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少年和那两名大汉对望了几眼,仿佛下定决心般,跟了上去。 许依琼虽然很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这事也不是她能管的,只好遗憾的目送他们上楼。 但当少年经过她身边时,却忽然转头望向她,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许依琼愣了下。 随便问女人名字,可不是这时代的习惯啊!因此她只道:“我姓许。” 其实她算是特例,本来卖身进府,就该捨弃原来的姓名,由主子重新赐名,表示她是属于主子所有。 换言之,她已经不是独立的人了,而是主子的私有财。 但说也奇怪,当初那张卖身契签了之后,徐知仁没有给她卖身的钱,却也并未要她更名,府里的人敬也曾是琼玉斋的主事,都唤她一声许姑娘。 第21页 有时她都快忘记自己其实是卖身进来的了,对侯府里的主子们总是自称“我”,而非“奴婢”,所幸他们不计较这点,待她也还算客气。 能在忠勇侯府里工作,她真的很幸运。 少年似乎不满意她的答案,皱眉还想再问,徐知仁却忽然冷冷的开口:“你们若不想谈,大可就此离去,用不着在这儿拖延时间。只是你们若不愿意谈,我也该去请旨剿匪了,免得祈郡盗匪太猖獗,连赴任的官员都敢杀。” 他的话说到最后,竟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让见惯他温吞懒散模样的人,终于想起,他确实是出自军功起家的忠勇侯府。 少年对于他这番近乎威胁的话很是不满,但也怕徐知仁真对他们不利,只得绷着脸,快步跟了上前。 双方这一谈,就是一整天,中间除了许依琼让人送午餐进去,之后便一直到傍晚,厢房的门才打开。 少年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手下,徐知仁和他的墓僚则落在最后。 许依琼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几人的脸色都挺不错的,看来谈得很顺利。 她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能搞定地头蛇,徐知仁的事便已成了一半。 其中一名大汉见到许依琼,眼睛一亮,脱口问道:“许姑娘,晚膳可还是你准备的?” 许依琼还没答话,徐知仁却先开口了:“是她做的没错,但是没你们的份。” “徐大人……” “难不成是我开的条件太少,让你们还有空惦记我家丫鬓的厨艺?”徐知仁冷哼。 “丫鬟?”那大汉一愣。不是厨娘吗? “对,她是我的丫鬓。所以你们替我找下人时,记得顺便找厨娘,总不能老是让我的丫鬟在厨房里忙。”某人当众睁眼说瞎话,就是不想和这些吃货分享许依琼的好厨艺。 厨娘帮众人煮饭是应该,可让丫鬓下厨,却是额外增加她的工作了。 忠勇侯府的人自然都知道真相,但谁会不识相的去反驳主子的话?而少年他们虽然怀疑,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 待人走后,许依琼一头露水的看着徐知仁,想知道自己何时换了工作。 然而徐知仁却说了句,“你先去准备晚膳,晚膳过后到我房里,我有事要交代。” 许依琼见他似真有要事,便点点头,乖乖回厨房做事了。 晚膳过后,许依琼来到徐知仁所住的厢房。 “五爷,你找我何事?”她疑惑的问道。 她刚在厨房里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白老闆为何先是革了她“厨娘”一职,之后又要找她约谈。 徐知仁望着她,忽然发现她在外人面前称他为“我家大人”,私下却是唤他“五爷”。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被区分亲疏远近的感觉。他喜欢在外人面前当“她家大人”,却又不喜欢她私底下疏远的喊他“大人”……连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没想到她居然做到了。 第十六章 没办法,白天那伙人对她太有兴趣了,惹得他一度心浮气躁,谈判过程当中,甚至差点动摇了决心,现在连对这类的称唿也变得敏感起来。 “五爷?”见他迟迟未有反应,许依琼忍不住又唤道。 徐知仁这才回过神,对着她道:“等郭荣找来新的厨娘后,你以后就到我身边做事吧。” 郭荣就是那名少年的名字。不过许依琼原以为对方只有十五岁左右,没想到竟已十七岁了,这儿的人似乎都长得比较矮小瘦弱。 “为什么?”她不解,“我不会伺候人。” “无妨,那种事有冬未和冬离。”徐知仁不以为意的道。 许依琼更迷惑了:“那我……该做什么?” 既不要她在厨房工作,也不要她贴身伺候他,那她还能做什么? “我另有要事要交给你。”徐知仁顿了顿,“你昨天也听见了,郭荣他们之所以来刺杀我,是因受了平源县县令孟青的蛊惑,让他们以为我这太守就是来鱼肉百姓的。只是他们这么容易受到煽动,却也不是没有原因。” “祈郡下多数的县地处低洼,夏秋季雨量过盛,常有涝灾,作物生长不易,百姓穷困。再加上有外族的威胁,过去亦曾出过几名贪官污市,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经常闹饥荒。” 她想了想,问道:“那五爷希望我做什么?” “先前你曾根据我的身体状况,替我烹煮适合的菜着。我希望你也能针对这些长期飢饿,以致脾胃虚弱的百姓,写出几份花费不太巨,又适合他们吃的食物,让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復健康。” 许依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五爷,你想施粮?” 徐知仁微微颔首,“虽无法长久为之,但这是短时间最快平息民怨的方式,之后我会想办法弄来一些耐涝作物的种子,推广种植。” 许依琼点点头。 这样近期远程的目标都有了,再加上有郭荣他们的帮助,事情应该会容易许多。他果然很聪明,不愧是自己喜欢上的男人……许依琼轻笑了一下。 只是还有个问题。 第22页 “五爷,我会尽量挑选常见食材的,但祈郡的百姓既然连吃饭都有问题,那些食材取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运送上很可能会有麻烦,再者朝廷从拨款或拨粮下来,送到这儿应该也剩不了多少了……” “你想得倒是仔细。”徐知仁有些意外她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些事,“不过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我并不准备向圣上请款,而打算经由乔家的渠道运粮。” 由于忠勇侯府推动海外贸易以及推动工业化的关系,这些年与皇商乔家关系越发密切,这点小事并不难办到。 “这样的确有效率得多,但……您打算自掏腰包?”那得花多少钱啊? “只是暂时借他们而已。”等他日后在这里设立工厂,雇用百姓们做事,这点钱一下就赚回来了。 许依琼知道他心中已有想法,因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仅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想想,看有什么合适的食谱。” “嗯。” 许依琼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料徐知仁却忽然唤道:“许姑娘……”她回过头:“五爷还有事?” 徐知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道:“没事,你下去忙吧。”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思后,他就一直很想告诉她……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也有几分好感,只要他开口她必不会拒绝。 但是……算了,再多等一会儿吧!不差那点时间的。他自我说服着。 许依琼又看了他几眼,见他不愿再多说什么,这才带着几分困惑的离开了。 有了郭荣等人的协助,往后的事果然变得方便许多。郭荣隔天就替他们找来批人打扫清理太守府。此地百姓生活困苦,能有工作做,大家自是争先恐后。只是如果没有郭荣的帮忙,并保证徐知仁出身忠勇侯府,还是个好官,光凭徐知仁行人,也无法在短期间内,一下子找到这么多人来做事。 而在经过郭荣的解说后,徐知仁才知这些本地出身的县令,惯会欺上瞒下,剋扣所有朝廷发拨下来的银两和米粮不说,对境内百姓又声称朝廷厌恶祈郡百姓多有异族血统,不愿理会他们死活。 偏偏祈郡离京城遥远,这些可能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祈郡的百姓,又如何知道事实真相?更何况这些县令都是本地出身,表面上装得一副亲民且同仇敌忾的样子,让百姓们对外来的官员们观感极差,一心认定他们都是来鱼肉百姓的,因此发生过几次新任官员被“盗匪”所杀的事件。 那些所谓的“盗匪”,其实就是像郭荣这类在地方上小有势力,却被孟青等真正恶官所蒙蔽的人民了。 当然以上内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徐知仁根据郭荣的叙述,自己推敲出来的。至少郭荣如今仍相信孟青是好人,认定他只是受人欺骗,以为徐知仁是贪官,才因忧心而告知他们此事。 若非忠勇侯府这块招牌在祈郡太好用,徐知仁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更别说让他答应帮忙了。 接下来徐知仁进行了一连串改革的大动作,包括他先前对许依琼所说的施粮及推广耐涝作物。另外他也去看了那一到夏季就经常溃堤的河段,派人回忠勇侯府调几名工程专家过来,商过解决之法。 最后,他甚至还决定在这里开设数间工厂,以增加本地人民的就业机会。 既然此处不适合农业发展,那就发展工业吧!到时再拿这些工业商品,与其它以衣业为主的地区交换货物。这可是他从大哥和大嫂那里学来的。 当然,以孟青为首的那一票本地县令迟早是要除的,可徐知仁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百姓如今最信赖的还是本地县令,因此他得先做出成绩,让这些人民和道,真正有心改革的话,祈郡不会穷困到今天这地步,这一切都是本地县令只手遮天,才使得他们的生活如此艰辛。 徐知仁的策略非常有效,特别他分云在祈郡下的各县发粥时,前去领粥的百姓们赫然发现,官府发下的竟不是白粥,而是以高汤熬煮了许久的山药粥。 且那粥的汤底还是用猪骨熬出来的,香浓可口,一入胃中,立刻驱走腹中寒意。若运气好的话,甚至还可以喝到点肉末,令不知几年未尝过肉味儿的百姓几乎为之疯狂。 当他们听说这些粥全是徐知仁自掏腰包后,更是对他感恩戴德,直言忠勇侯府果然是人民之福。至于最初那些质疑他是贪官污吏的谣言,更是不攻自破,再也无人提起。 时光飞逝,数个月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转眼已至秋收的季节。 今年因徐知仁特地派专家修筑巩固堤防见效,再加上耐涝作物的推广,竟是析郡十多年来难得的丰年。 再加上一座座正在兴建中的工厂,昭示着未来工作机会将大大增加,得知将来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好,人人脸上均展现多年未见的笑容。 第十七章 如今祈郡的百姓,无不将徐知仁视为再生父母,对他的称唿,也渐渐从“忠勇侯府出来的那位”,变成了徐大人。 徐知仁最初虽是以“忠勇侯府”的名头,才能够在析郡顺利推行政令,但现在于百姓眼中,他便是个好太守徐知仁,至于他的出身,也只会令人有“果然虎父无犬子”之感。 第23页 尽管徐知仁尚未对那几名县令出手,不过这段日子来,脑袋比较灵光的人也慢慢察觉不对了。 当初孟青等人表现得一副仁民爱物的样子,彼此间互相吹捧,又极力贬低外来的官吏,让大家以为朝廷派来的都是贪官污吏。然而现在看起来,这个由大齐皇帝特地派来的徐知仁,明显比他们厉害得多。 若说孟青等人真的那么爱民,何以过去都无所作为,放任百姓穷困,反倒是徐知仁一到任,就为百姓们做了这么多事? 当然也有孟青的死忠拥护者,认为徐知仁不过是背后靠着忠勇侯府,不但财大气粗,势力又庞大,朝中无人敢阻挠他做事。可孟青等人哪有这等背景? 先前做不了事,倒非他们的错。 然而无论是哪一派,都不能否认,徐知仁上任后,确实大大改善了祈郡多年困境。 孟青等人不是没想过再让人暗杀徐知仁,但一来他们再也煽动不了那些在他们看来愚蠢至极的百姓,二来即便他们派了府里的死士出手,可忠勇侯府的护卫岂是好惹的?那些死士自然全是有去无回。 且最令孟青忌惮的是,徐知仁明知这些事都是他弄出来的,但在面对他时仍表现得无懈可击,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并贊他是时时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丝毫未露出半点敌意。 一个十九岁的青年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孟青无法不心惊。 于是徐知仁与众县令的关系,始终维持着这种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暗潮汹涌的情况。 这天,许依琼陪着徐知仁到了颖城,欲亲自检视本地今年的收成。据闻当年徐延英就是在这里率领大军反败为胜,一举将西南蛮子赶出大齐国,进而被封为忠勇侯。 如今的颖城不但尚留有三十多年前战火的痕迹,此地百姓更是替徐延英建立了长生祠,以示对他的感谢。 这不是徐知仁第一次到颖城,三个月前他也曾来视察过这里。这回他再临此地,百姓们无不热烈欢迎。 由于祈郡的男女之防不若京城严,徐知仁带着许依琼这名“丫鬟”到处跑,也没人说什么,何况许依琼活了两世,见识颇广,让一些妇女很喜欢找她聊天,有什么不方便和徐知仁说的,也都透过她转达。 “小琼,你终于来了,我们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后,就一直盼着徐大人和你来呢!”一名大婶兴奋挤上,握住许依琼的手。 许依琼想了下,便朝对方笑道,“原来是张家嫂子,数月不见了。” 她前后两世在餐厅混了大半辈子,除了厨艺不错外,记人的功力也颇为了得,三个多月前曾有一一面之缘的人,她一下就想起对方的身份来。 “啊,你竟然还记得我?太厉害了。”张家嫂子又惊又喜。 “嫂子那时还问了我不少食谱,我怎么会忘记呢?”许依琼抿唇一笑。 “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你说的那几道食谱,我回去尝试了下,发现效果真好,只是还有些问题……”张家嫂子立刻扯住她,唠唠叨叨的说了起来。 许依琼耐心的一一回答这些妇女或小姑娘的问题,当话题好不容易暂时告了个段落,她朝四周一一望,发现徐知仁竟不知到哪儿去了,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仍不免有些紧张。 她正想和众人道歉,去找自家主子,不料却先听到了一一个声音。 “许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大人正在找你呢!” 许依琼回头,原来是郭荣,便朝他一笑,“我也正在寻大人,劳烦你带我过去吧。” 郭荣是个没落的小门派传人,虽远不及武林中那些名门大派,不过从前在道上也有几分势力,只是祈郡过去长年战乱,使得这以保护百姓为己任的小门派的好手几乎死绝,再加上这数十年来天灾不断,地方被贪官把持,他们既得求生存,又想照顾百姓,不免分身乏术。 那天也不知徐知仁和他谈了些什么,不过从此以后,他就成了徐知仁的亲随,跟着他整个祈郡到处跑。 正好他对析郡大部分的地方都还算熟悉,也省了徐知仁不少麻烦。 郭荣领着许依琼去找徐知仁时,不忘和她攀谈。 两人聊了几句后,郭荣终于鼓起勇气道:“许姑娘,今天晚上在颖河旁有“踏歌”,你可想参加?” “踏歌?那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也是,京城里大概没这习惯。”郭荣有些意外,但还是对她解释,“祈郡许多地方都有这习俗,秋天的夜晚,人们聚集起来跳舞,庆祝丰收。前些年作物欠收,大家没这心思,但今年如此丰 年,肯定是要大办的。” 啊,听起来像是“丰年祭”一类的庆典?许依琼顿时来了兴致,“听你这么说,好像还挺有趣的,那我可得好好见识一番。” “这是当然了,不去你一定会后悔的。”郭荣也笑了。 只是他却没有告诉她,这同样是青年男女向心仪之人表白的时机。 许依琼不是什么大美人,但他从第一次见面,被她拿着大刀抵在胸前时,便不由得为她所吸引。 再加上后来更进一步相处后,发现她除了烧得一手好菜之外,见闻和学识极广博,人又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像其它姑娘那般小家子气。 第24页 事实上,他当初会答应跟随徐知仁,有大半是因许依琼的关系。只可惜徐知仁那个小鸡肚肠的傢伙,居然因为不想让他们再尝许依琼的手艺,把她转成了丫鬟。 说出去谁会信呢?堂堂忠勇侯府出身的太守大人,居然是个小气鬼!郭荣在心中腹诽着。 要不是看在徐知仁这半年来做出不少成绩,又看在许依琼的份上,他早就和徐知仁翻脸了。 虽然许依琼比他大了三岁……不过人家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他就想娶像她这样的女人。 至于她的下人身份,在郭荣看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反正到时他想办法筹钱将她赎出来就是。 郭荣想得很美好,却完全没考虑到当事人以及她顶头上司的想法。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着晚上表白成功后,聘礼要给多少、婚礼何时举行的问题了。 “那我们约酉时三刻如何?”郭荣追问道。 许依琼想了一下,发现自己那时似乎也没什么事,且平时徐知仁也不大管她的行踪,因此正准备点头答应,不料却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 “许姑娘晚上有事,怕是设法和你一起去了。” 许依琼微怔,转头见到来人后,立刻眼睛一亮,恭谨的喊了句“五爷”, 并跑了过去。 第十八章 见她毫不犹豫的抛下郭荣朝自己奔来,徐知仁的嘴角不觉微微扬起。 呵,不管郭荣如何讨好,她的心最终还是向着自己的。 这样的认知,让徐知仁的心情非常好。 他可不是傻子,对许依琼的事又特别敏感,岂会看不出郭荣凯觎他家丫鬟?偏偏他家丫鬟平时聪明伶俐,碰到这种事却迟钝得可以,完全不明白对方的心思,让他不知该气恼她不懂避嫌,还是庆幸她对郭荣没有任何感觉。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不乐见她与郭荣亲近。 “我记得徐大人今天晚上没事。”郭荣对他的横插一脚,显然有些不满。 “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不可以吗?”徐知仁慢条斯理的道,摆明就是不想放人。 郭荣虽然愤怒,但徐知仁不肯放人,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不高兴的离开了。 许依琼疑惑的望着郭荣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徐知仁,她就算再迟钝,也瞧出不对劲来。 “五爷,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和郭荣在一起?”她小心的问道。 当然!不过徐知仁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 因此他只道,“我们晚上的确有事。” “哦。”许依琼点点头。好吧,主子既然这么说,她也就相信了。 徐知仁看着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嘆气。 先前他觉得她对自己有好感,因此很放心,可这几个月来,他将她调成贴身丫鬓后,却发现她非常安分,连半点想与他更近一步或耍手段吸引他注意的举动都没有。 若换作别的丫鬟如此,他只会满意对方的识相,但今天因为是许依琼…… 咳,他就不免有些失落了。 她不是也喜欢他吗?为什么不肯主动一点呢? 徐家五爷因为有着丫鬓出身的娘亲和大嫂,因而完全忘记身份地位的差距,在世俗人眼中看来有多么重要。 许依琼在大齐生活了这么多年,别说如今的丫鬓身份,就算她仍是琼玉斋的老闆,也不敢妄想能和徐知仁在一起。 喜欢他是一回事,可有着现代人尊严的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当小三的。 不能娶她当正妻的男人,再好她也不要,又怎么可能对他耍什么心机手段? 所幸徐知仁不是死脑筋的人,既然许依琼没主动向他示好,那么他就决定自己来吧! 他想了想,对她道,“你先继续和那些妇人姑娘谈,顺便问问她们有没有兴趣至徐家工厂做事。至于晚上……你酉时二刻来寻我。” “好,我知道了。”许依琼点点头。 这几个月来跟着徐知仁跑,她已经很习惯做这些事了。 虽然她挺好奇晚上那突然冒出的新行程,不过反正到时就知道了。 微 傍晚时分,许依琼准时到了徐知仁那儿。 徐知仁没多说什么,直接带她出府。 许依琼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觉有几分好奇。 要知道,尽管徐知仁如今成了别人口中为国为民的清官能吏,但他“宅”的本性还是没多少改变。除非必要,否则只要回了府,他甚少在太阳下山后再出门。 今天是怎么了?许依琼努力思索着,却怎么也猜不到他的目的。 依早上的情况看来,颖城的人民如今过得挺不错,城外的作物也是丰收,应该没什么其它重要的事吧? “啊,是徐太守!”徐知仁的目标太显眼了,百姓们几乎都认得这个亲民的父母官,一见到他,立刻热情的打招唿。 徐知仁只是微笑,一一向那些百姓点头示意。 许依琼顿时回过神,忽然发现路上的人多得不正常,而且大家都朝着和他们相同的方向前进。 他们这是要去哪?她一愣,忽然想起,这不正是去颖河的路吗? 她心一动,快步的追上徐知仁的脚步,问道:“五爷,我们这是要去颖河?” 第25页 徐知仁顿了会儿,“嗯。” 她想起了郭荣白天说的事,脱口问道:“是去参加踏歌?” 这回徐知仁停顿了更久,才道,“据闻踏歌这是祈郡的风俗,我身为祈郡太守,这又是我在祈郡的第一个秋季,总该去见识一番。”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以许依琼对他的了解,却觉得他不像这种人。 与其浪费时间参加这种对政绩没有半点帮助的活动,她认为徐知仁应该更喜欢待在府里睡觉才对。 可事实却是,他真的带她出来了。 “白天郭荣不是也说要来,怎么没叫上他?”许依琼疑惑的问道。 徐知仁忽地停下脚步,朝她瞥了一眼,“你很希望和他一起去?” “啊?没有呀,只是好奇怎么没让他带路。” 郭荣对祈郡各地比他们熟多了,平时他们要去哪儿,都是让郭荣带路的。 “颖城就这么丁点大,哪还需要他带路?”徐知仁哼了哼。 开玩笑,和她出门约会,还顺便带着情敌?他又不是傻了。 本来徐知仁在发现自己的心思后,打算先将这份感情好好沉淀一番,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最近郭荣越来越积极的态度,让他发现不能再继续“观察”下去了。 以前他总觉得不急,可以慢慢来,反正她就在他身边,跑不掉的。但他现在却突然明白,自己过去消极迟疑的态度完全错了。 这样做非但对他们感情的进展一点帮助都没有,还更让他人有机可乘。 终于醒悟过来的徐知仁,懊恼不已。 既然不能确定是否能与她长久在一起,他该思考的是应如何维繫两人的感情,与她幸福美满的共度一生才对啊!怎么会反倒踌躇不前,进而引来其它竞争对手呢? 他真无法想像自己从前怎么会犯这种错,难道是关心则乱吗? 好在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还有机会弥补,徐知仁决定好好修正这个错误。 就因为这样,他今天才会踢开情敌,带着心上人单独去约会。 他身为父母官,对于祈郡的事知道得比许依琼多,晓得祈郡的民风开放,“踏歌”这活动除了为庆丰年外,还是未婚男女相互表白示爱的时机。 他很清楚郭荣打着趁此机会表白的主意,怎么会让他得逞呢?先下手可不一定强,最后还是要靠实力地位说话的。 想到这里,徐知仁的心情忽然很好。 “呃,也太多人了吧?”这时他们已到了河边附近,许依琼不可思议的看着挤满了河岸的人群。 她从不知道原来颖城有这么多人,这比前世她见过的选前造势晚会还热闹啊—— 众人见到徐知仁,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打招唿。 “徐太守,您也来啦!” “嘿嘿,太守今晚可得好好玩儿啊,咱们颖城的姑娘挺不错的。” “是啊是啊!大人,您喜欢哪种姑娘,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考,咱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您尽可慢慢挑……” “正是!您都十九岁了,身边还没个知心人,这怎么成?” 第十九章 旁边的许依琼,大家一看就知道她还是个姑娘,且她与徐太守的关系,更像是上司与部属,从没人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 许依琼听着这些人的话,眉越挑越高,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这些百姓平常虽然也很热情,偶尔亦会关切徐知仁的婚姻大事,但像今天这么努力推销女人给他的情况却不多。 徐知仁微笑的听他们说了好一阵子后,才道,“谢谢各位的关切,不过我已有意中人,便不劳各位费心了。” 这颗超级炸弹砸下来,众人表情各异不说,许依琼更是被炸得头昏眼花,好半晌回不了魂。 大家听了徐知仁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八卦起来。“大人竟然有心上人了?可是咱祈郡的姑娘?” “太守心仪的姑娘,肯定极好的。” “大人,哪天带那位姑娘来给我们瞧瞧啊!” 徐知仁一向亲民,因此众人也不怕他生气,均笑嘻嘻的调侃着。 徐知仁淡淡一笑,“我心仪之人,如今确实在颖城当中。晚些她若愿与我共舞,你们便知道她的身份。” “啊!”众人顿时惊唿。 “太守尽管放心吧,怎么可能有姑娘不愿与您共舞呢?” “就是说,您可是咱祈郡的救命恩人哩!” “这是圣上英明,我不过是遵从圣上的意思罢了。”徐知仁并不居功。 忠勇侯府在大齐的权势与财富已经够庞大了,在民间声望亦极好,无须再多添他这一笔。毕竟徐家可没有篡位的打算,若他的丰功伟业传得太过,恐怕反倒会引起圣上不悦。 虽然如今圣上还算英明,对徐家也信赖有加,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没有皇帝会喜欢臣子比自己有钱有势又有声望的。 “圣上英明,也要您有心才行啊!否则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个大官能做到像您这样?” 大家说说笑笑了好阵子,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众人纷纷手拉起手,合着拍子跳起舞来。 第26页 许依琼怔怔瞧着那些身穿粗布衣裳的百姓,正愉快的跳着舞,还没从刚才得知“徐知仁有心上人”的震惊中回神,却忽听见耳边传来那熟来悦耳的声音,“依琼可愿与我共舞?” 她蓦地回过头,迎上男人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渴盼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再美丽的风景,在他面前也都为之失色。 “依琼?”见她只是怔怔看着自己,始终没有反应,徐知仁忍不住再次唤道。 许依琼这才回过神,她慢慢低下头,轻声道,“五爷这是命令,还是请求?” 他喊她依琼,又邀她共舞……再想起先前他说的“心上人”,她岂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她却不能答应他。 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向她告白,自己却不能点头更惨了的吧?她自嘲的想着。 徐知仁见了她的表情心,微微一沉,“你不愿意?” 他以为自己对她而言是特别的,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许依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五爷,您出身高贵、相貌堂堂,学识渊博又天资聪颖……能得您的青睐,是奴婢的福气。” 她说的都是好话,但徐知仁听在耳里,哪里还听不出这是拒绝的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奴婢。 照理说,她都这么隐晦的拒绝了,聪明如他便不该再继续追问下去,可徐知仁却不甘心。 他明明曾在她眼底见过依恋的情绪,他不相信她对自己没有感情。 他忍不住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拒绝?” 许依琼苦笑,“我的理由,在五爷听来也许很可笑……甚至不自量力。但我一直告诉自己,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只是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娶她为妻呢?因此无论她再喜欢他,也不能答应和他在一起。 不料她话说完后,却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所以你喜欢我?”他问道。 她的心微微一颤,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分别呢?总……我是不愿做妾的。” 她本以为他的反应不外乎是生气、骂她不知好歹,或是软言相求,再不然也可能是有风度的走开,没到他却忽然笑了。 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太亮眼,害得她的小心肝怦怦乱跳,怀疑他是不是在对自己施展“美男计”。 “五、五爷……”不要这样啊,她会招架不住的。 他伸出手,轻握住她的肩。 “傻依琼,谁和你说,我想纳你为妾的?” 她一愕,心中的粉红色泡泡顿时被戳破,脱口道,“难道你连妾的名分都不打算给我?” 他要是敢说是……她就收回所有对他的好感! 她瞪圆了眼的样子,在徐知仁看来可爱得不得了。 只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他晓得自己在不解释清楚,她肯定要恼了,因此立刻道:“你也曾在忠勇侯府待过一阵子,怎么不知道,徐家的男人是不纳妾、不要通房的?喜欢的女人自是要娶回家当正妻,岂能委屈了她?” 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徐家男人都没纳妾只是巧合。 她轻抽了口气,“那、那你……” “你刚还没回答,可愿与我共舞?”他拉起她的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或许不知道,今晚共舞的男女,便算是定了情。” 许依琼愣愣的望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想和她定情……仅说喜欢的女人,要娶回家当正妻…… “你……肯娶我?”她困难的开口。 徐知仁笑了笑:“若你愿意和我共舞的话。” 娘可是说过的,要女人心甘情愿嫁他才行。因此她若不愿嫁,他也不会强迫……只会缠到她受不了后不得不点头答应。 “可、可是……我们的身份……”她结结巴巴道。 他忽然伸指轻轻点住了她的唇,“依琼只要点头就好,其它的,交给我便是。” 他温热的手指贴着她的唇,许依琼觉得全身顿时虚软无力。 完了完了,被喜欢的人忽然这么告白兼求婚,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 于是除了点头,她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谢谢你,依琼。”见她答应了,男人顿时笑得更好看了。 这男……看着他的笑容,许依琼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 “你今晚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她眨了眨眼,掩去眼中的露气,故作俏皮的道:“难为你还特地为我牺牲睡眠时间。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浪漫的人,竟还懂得挑这种时机告白。 徐知仁状似苦恼的嘆了口气,唇边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若娶了你,牺牲的睡眠可不止今晚啊!” 许依琼先是一怔,随即“轰”的红了脸。她她……是不是被古人给调戏了? 咳,这个“牺牲睡眠时间”指的是什么……换作其它纯洁的大家闺秀,还有可能不懂,但她怎么会不知? 今天之前,打死她也不相信徐知仁会说出这番话。 第27页 要不是他其它方面都还很正常,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被“穿”了。 第二十章 “虽然很高兴能听到五爷这么说……她垂下头,细声道,“可我不明……五爷究竟喜欢我什么?” 她既不年轻也不貌美,又没有足以匹配他的家世,真要说的话,顶多就是抓住了他的胃。 “喜欢便是喜欢了,一定要有原因吗?”他偏头想了想,才道真要说 的话,我想或许是因为你的平凡……和不甘平凡吧! “过去我总觉得,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超越父兄的成就,因此干脆什么也不做了。可我却遇见了你,一个比我更平凡、却仍努力挣扎求生存的……” 她让他明白,就算成就比不上父亲和大哥又如何?只要他做事不违本心,尽己所能,总能有番作为。 如同现在,他在祈郡百姓的眼中,已是“徐知仁”,而非是“忠勇侯府出来的”。 尽管他能有此政绩,脱不开忠勇侯府的帮助,可至少他的确曾费了极大的心血和努力,而成果也的确令人欣喜。 她的出现,犹如为他封闭的生活开了另一扇门,让他看到更宽阔的世界。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喜欢眼前这个让他的生命变得不一样的女人。 “你很了不起了,真的。我不觉得你会输给任何人。”许依琼急道,“我就不信你大哥若去考科举,也能和你一样三元及第。” 听着她急切的话语,他忍不住笑了,“谢谢你的安慰。” 她噘嘴道:“我才不是安慰你……”这是她的真心话好不好? 知她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徐知仁不觉感动。她在乎的是他这个人,而非因为他是谁。 在她眼中,他就只是徐知仁,比他父亲或兄长们都更重要的徐知仁。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道:“依琼和我一起下去跳舞吧!” 她朝他扬起一抹笑意:“好。” 如果这时代有报纸,许依琼觉得隔天的头条标题应是:太守大人情系厨娘丫鬟,两人秋夜共舞。 不过这里虽然没报纸,这消息仍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夕之间,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 许多爱慕这位年轻太守的少女,纷纷为此感到惋惜惆怅,不过想到自太守上任以来,与许依琼几乎是形影不离……近水楼合嘛,可以理解的。 而且祈郡的人比较没什么门第第观念,纯朴百姓受了他们许多恩惠,对两人的恋情是乐观其成。 许依琼刚开始时还尴尬了几天,后来也就放开了,有人拿这事来打趣她,她都是笑笑应了,徐知仁在人面前牵起她的手,她也不再甩开。 而她与徐知仁定情的隔天,郭荣曾来找过她,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又跑掉,弄得许依琼一头露水。 后来她才从一旁闷笑的徐知仁口中得知,原来郭荣居然喜欢自己。 当时她呆愣了半天,脱口道,“他比我小了三岁吧?我可没有吃嫩草的习惯。”在她看来,郭荣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从没想过喜不喜欢的问题。 毕竟十七岁在这儿虽然已经能结婚了,但放到她前世,也就高中生的年纪而己。 徐知仁眼一眯,“你说什么?” 许依琼这才想起,眼前这男人也比自己小了一岁,只好赶快安抚,“我是说他年纪本来就比我小了,心智年龄也不够成熟,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男人眉一挑,“那我呢?” 她巴结过好的道:“五爷当然不一样了!您十八岁即中了状元,今年又做出这么大的政绩,比只开过一间小小琼玉斋的我,可厉害多了,当能以年纪大小来评断你?” 男人勾起好看的唇,显然被取悦了。 只是他那表情看在许依琼眼中,还真像挺胸坐在这儿,等着向主人讨摸的傲娇名犬。 她心中想着,也不知哪生的肥胆,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可惜这只傲娇名犬没有舒服的趴下来打唿,反而一把揪住她的手。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一脸古怪的瞪着她。 “啊……”她干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五爷很可爱……” 但话才刚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糟糕了。 “可爱?”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危险,“你就这么在意我年纪比你小?” 说男人可爱什么的,最要不得的了,特别是对于正努力想证明,自己年纪一点也不小的男人。因此最后许依琼付出了初吻的代价,才平息了男人的怒火。 可惜的是,那初吻完全没给她什么“天雷勾动地火”之类澎湃激情。 没办法,傲娇名犬就是傲娇名犬,没用口水帮她洗脸就不错了,什么高超接吻技巧……完全不用期待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个过去从未交过女朋友、更没有通房丫鬟之类性伴侣的正直有为的好青年,又不像她前世受过不少电视电影小说荼毒,怎么可能“第一次接吻就上手”? 而且亲完以后,他表情看似谈定,实则脸红到耳根去了,完全就像是个纯情小男生。 许依琼被电得七荤八素,第一次忍不住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喜欢啃嫩草的倾向,不然怎么觉得那样的他看起来好可口? 第28页 害得她情不自禁的扑上去,买一送一的把两辈子以来的第二个吻,也一併奉送了…… “在想什么?”男人好听的嗓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许依琼蓦然回神,一抬头就见到自己刚刚还在回忆的那张脸。 “五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有些意外,“不是说今天去看河堤的情况,会晚些回府吗?” “今年秋季雨量没往年多,加上堤防才刚用新的方法修筑过,比先前坚固不少,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便提早回府了。”他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着她,“刚才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竟连我进来都没发现?” 若换作以前,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的念头,可瞧着那张关切的俊颜,她却忍不住脱口道:“在想你。” “喔?”男人的眉一弯,眼中漾起小小的笑意。 先不论这答案的真实性,能听到她这么说,他已经很高兴了。 许依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轻咳了两声,“五爷,你忙了一整天,应该饿了吧,可要我去替你准备一些吃的?” 自从郭荣替太守府找来新厨娘后,她就不再替全府的人做吃食了,不过还是每隔几天就会替徐知仁做些糕点或菜餚。 别看徐知仁人长得清逸俊雅,喜欢的却是重口味的菜色,特别是红烧油炸之类,而且还偏好甜食。 先前她得准备所有人的饭菜,徐知仁还不好任性的点菜,如今她成了他的专属丫鬓,他就非常不客气的狂点以前琼玉斋那些重油重咸辣的菜色。 许依琼哭笑不得,又担心他营养不均,或吃太多钠含量过高的食物,只得坚持他一餐只能点两道菜,其他它又她搭配。 也幸好是如此,否则即便徐知仁现在天天都在外跑,她也很担心他被自己这样大鱼大肉的喂,会不会年纪轻轻就得了高血压。 “不必,那种事让厨娘做就好。”好不容易提早把公事做完赶回府,他才不想让她又离开自己视线。 第二十一章 再说了,他最近其实对“吃”另外一样东西比较有兴趣。 徐知仁俯下身,熟练的吻住了女人那如花般的柔软唇办。 经过这段时日的“练习”,他的接吻技巧已不可同日而语,许依琼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他温爱的堂轻扣住她纤细的后颈,放肆的舌撬开贝齿的防备,轻易勾住那不知所措的丁香小舌。 许依琼的双手抵在他胸前,欲迎还拒,整个人却沉醉在他所带给她的柔情之中,十根纤指微微收紧,轻揪着他的衣襟。 他一下下吮咬着她红嫩的唇办,品尝着她的甜美,仿佛在邀她与之共舞。 他也未免进步太快了……许依琼模煳的想着。 前几次她还稍有反击的机会,最近却只能被动承受男人的掠夺。 “依琼……”他在她的唇间,轻喃着她的名。 那温柔的低语,将她的名字吟成了咒,将她的心牢牢束缚,再也不愿离开他。 她两辈子加起来,清心真欲了三十多年,直到遇见他,她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是有欲望的,只是先前没有遇上喜欢的男人罢了。 幸好,他也喜欢她。 她忍不住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子。 “我喜欢你,知仁。”她轻道。 不是忠勇侯府的五爷,不是徐状元郎,更不是徐太守,就只是他,徐知仁。她感激在琼玉斋救下她的徐知仁,也喜欢那个懒散又有些孩子气的他。 当他是徐状元郎时,精明能干,一心为百姓谋福。可当他向她示爱告白时,却又变成了腼眺纯情的大孩……以及傲娇名犬。 他有着成熟男人的睿智和才华,却也保留属于男孩的纯真,这样的徐知仁,怎能不令她喜爱?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徐知仁的心为之一盪。 “以后就都这么唤我吧!别再喊什么五爷了。”听起来太见外了,他不喜欢 如果许依琼真的是古人,或许还不敢就这么喊他的名,但她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觉得两人既然相爱,便不该再分身份高低。 因此她只是轻轻一笑,又唤了声,“知仁。” 徐知仁胸口一热,再度吻住了她。 这阵子以来,他们大多只有亲亲抱抱,但此刻他却想要再与她更进一步。 他一手搁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画过她细长的眉,自挺翘的鼻尖而下,最后落在那被吻得红肿的唇。 “依琼……可以吗?”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轻勾着她的腰带。 许依琼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不觉一红,嗔道:“这种事……你何必问出口?” 她没反抗不就是同意了吗? 徐知仁轻轻一笑,“徐家的男人,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绅士风度的。” 乍听“绅士风度”这四字,许依琼不觉一愣,错愕的抬头望向他。 大齐国……有这种名词吗? 不过她随即又想到,忠勇侯府一家与西方国家有密切往来,若学到一些比较“现代”的名词,好像也什么奇怪的事。 至于徐知仁会不会同样是穿来的……她倒没想过。 第29页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很符合一个聪明的侯府幼子应有的,完全不似穿越男。 倒是如果有人说,忠勇侯徐知勤是穿越人士的话,她可能还比较相信一点。 “啊……”许依琼心事想到一半,忽觉耳朵一疼,忍不住轻唿出声,“徐知仁,你是狗吗?” 居然咬她耳朵! “谁教你恍神了?”他不满的抗议,顿了会儿,又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刚才的问题,你不回,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睨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啊……” 徐知仁先是一怔,随即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放倒在床上。 许依琼看着正扯着自己腰带的男人,想起先前那小学生等级的初吻……忽然有些担心了。 “厄,知仁……那个……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这男人过去的经验值显然是零,她不能不紧张。 徐知仁呆了呆,居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又有些羞恼的瞪向她,“我有看过了好吗?……” 看……看过?她愣了下,脱口道,“你研究过春宫图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有预谋的!真是太邪恶了。 “你的话太多了。”这次男人是真的恼羞了,低头狠很封住她的唇。 自从那次初吻大大败给她后来的回吻后,徐状元郎痛定思痛,决定好好看书恶补,以弥补他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因此这阵子以来,不管是春宫图还是艷情小说,他都看了不少,虽然由于没有过实战经验,导致他看得一知半解,不过徐状元郎对自己的应用能力颇具有信心,相信必能学以致用。 徐知仁缓缓解开了她的外衣,露出里头碧绿色的肚兜。 许依琼虽然期待能和他有更进一步发展,此刻也不免害差了,忍不住伸手环在胸前。 “别遮。”徐知仁拉开她的手,以一手扣住她的双腕,将她的手拉高至头顶,解开她肚兜上的繫绳。当时肚兜被男人随手扔在一旁,饱满乳房弹跳而出,樱色的花蕊在空气中轻颤,并在男人炽热的目光下逐渐挺立。 男人眯起了眼,发现没有任何文字,能够精确描写出他此刻内心的震撼,而再精美的春官图,也比不眼前诱人的美景。 他忍不住伸出一掌,覆上那凝脂般的娇乳,以指尖摩挲着那漂亮的红蕊,力道时轻时重。 许依琼嘤咛出声,只觉全身在他的爱抚下,迅速的发热起来。 她有些不安的想挣扎,可她的人在他身下,双手被他所钳制,又哪还有地方逃? “依琼,你放松些。”男人柔声诱哄道。 她也想放松啊!许依琼郁闷的想着,可谁第一次不会紧张啊? 她没好气的抬起头,却发现徐知仁的表情也有些僵硬,这才忽然想到…… 呃,这男人好像也是第一次啊! 虽然据说有先恶补过了……咳咳,不过理论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也还真难为他了。 这么一想,她倒是放松了不少,努力适应他的存在。 感觉到她不再紧编,男人暗暗松了口气,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许依琼轻咬住唇,感受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突然间,一阵高潮朝她席捲面来,她的理智仿佛坠入云雾之中,一片空茫。 她双眼迷濛的看着眼前心爱的男人,全身因高潮而颤慄不已。 徐知仁只觉此刻的她,美得令人屏息,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随手扯开身上早已凌乱的衣衫,俯身吻住了她甜美的唇,双手揉捻着丰满的雪峰为那柔细滑腻的触感而着迷不已。 许依琼回吻着他,双手不自觉的攀上男人的胸前,轻抚那赤裸的胸膛。 徐知仁虽是文官,却也有些武功底子,身材比她想像的精壮结实许多,又由于这几个月来总是在外头奔波,让他晒黑了不少。 第二十二章 然而在许依琼看来,却更觉他具成熟男性的魅力。 “知仁……”她忍不住轻唤着他的名。 她想要他。 她第一次有像这样强烈渴望某个男人的欲望……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书房明明该是严肃办公的地方,然而此刻的她却坐在椅子上,浑身赤裸,双脚被分开绑在两侧的扶手上,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该死,若让她知道这是哪个混蛋发明的花样,她一定要去找他算帐! 自从两人发生了关系后,徐知仁食髓知味,开始对实践情慾小说和春宫图的内容,充满了兴趣。 他不但好学的弄来一堆珍品孤本,还发挥“身体力行”的精神,拿她来实验书中各种姿势或技巧的可行性,甚至乐于为此牺牲他最爱的睡眠时间。 而今天,他又不知看了哪本奇怪的书,居然直接把她拐到书房绑起来。 许依琼觉得这姿势实在太下流了,就是前世她偶然在同学计算机里看到的爱情动作片,尺度也没这么大…… “别急。”男人随手扔掉枯叶,大掌直接探入她张开的腿心处,慢条斯理的揉捻着,“等等就帮你解开。” 第30页 嗯,等他尽兴了就会替她解开。 许依琼见他端着一张温文儒雅的笑容,手上却做着放浪的举动,忍不住骂了句:“伪君子。” 真是过分,交往前后完全变了个人,这是诈欺啊! 男人无所谓的耸肩:“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过了个年后,徐太守打算在任上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祈郡。 新娘没有任何意外,正是那位大家都认识的许姑娘。 不过由于许依琼绣工完全不行,再加上时间紧迫,只能找人帮绣嫁衣。 好在忠勇侯府财大气粗,压根不在乎那点小钱,找来江南最出名的绣娘,连夜赶工将嫁衣绣了出来。 当许依琼见到那质地柔软、绣技精湛的华丽嫁衣时,不禁需撼了好久。 而那些成亲所需用到的器物,也都精美至极,看得她眼花撩乱。 这实在太大手笔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能有这么“高规格”的婚礼。 较美中不足的是,因徐家几名兄弟多有要职在身,所以只来了老四,不过忠勇侯去人以及老侯爷夫妇到了,以示他们对这场婚礼的看重。 在明白忠勇侯府的人是真心接纳自己,且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的身份低微之后,许依琼很感动。 忠勇侯夫人是在她成亲前半个月到达的,见许依琼还住在太守府里,一面埋怨小叔粗心,一面买下了几条街外的一座宅子,让她搬了过去。 毕竟总不能让许依琼在太守府里上花轿吧? 但这可苦了徐知仁,他和升格为未婚妻的女友正处热恋中,结果大嫂一来,就把人给弄走了,害得他孤枕难眠,居然破天荒的失眠了。 于是后来的几个夜晚,住在太守府附近的居民,晚上睡不着的话,偶尔会看到窗外似有黑影飘过,还以为是困鬼了……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徐太守,居然干起採花贼夜探香闺的勾当。 许依琼搬至新宅的第二天晚上,正准备睡觉时,却赫然发现床上多了个人,只觉既好气又好笑。 偏偏那只做娇名犬为达目的竟也能屈能伸,甚至还对她撒娇卖萌,就是不愿回到“孤单清冷”的太守府。 结果她被他缠得迷迷煳煳,最后还半推半就陪他玩起“淫贼夜闯闺阁,谓戏大家闺秀”的角色扮演,害得她隔天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成亲那日,忠勇侯夫人唐荤甄一早就来了,在旁盯着下人替许依琼梳妆打扮,又趁着时辰还未到。 让许依琼先前还在侯府中时,也曾和忠勇侯夫人有过几次简短的交谈,但这回却是以“未来妯娌”的身份谈话。 许依琼忍不住好奇的询问,为何以忠勇侯府的门第,竟能够毫无门户之见。 唐莹甄只是笑了笑,“五弟妹认为,以我忠勇侯府如今之势,还有必要与世家联姻吗?” 许依琼愣了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脱口道:“非但没有必要,还得尽力避免。” 他们已经够有权有钱了,若再找了个名门世家联姻,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若徐家五兄弟都娶了世家之女,皇帝想不猜疑他们都不行。 唐莹甄含笑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可以有其它选择……”不娶大家闺秀,也还能找小家碧玉,娶个丫鬟做正妻是会被人取笑的。 “知仁没告过你吗?徐家的男人只娶自己喜欢的女人。”唐莹甄瞅着她,“当然这也要感谢婆婆对他们的教导,否则自己调教男人多累啊?” “调、调教男人?”许依琼一一愕,觉得自己这位未来大嫂也太剽悍了点。 唐莹甄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哎,别担心,等你嫁进来后就会习惯了,我们家是很开明的。” “看得出来……”许依琼默默的道。 “总之,你今天便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吧!那小子也实在太懒惰了点,我支持你婚后将他调教成忠犬。” “忠……犬?” “咳咳,别理我,我常不小心就冒出洋人的话了。”唐莹甄尴尬的道。 徐知仁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这孩子也要结婚了,她心情太好,一不注意就置出前世用语了。 许依琼怀疑的看着她。 “忠犬”不是洋人的话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名词分明是她前世时的日本传来的…… 许依琼迟疑的开口,“大嫂,你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已有人喊道,“吉时已至,请新娘上轿。” 接着,一群婆子丫鬟涌了进来,许依琼被人扶起,盖上了头巾,搀着她朝外走去。 许依琼嘆了口气,知道只能等下次再问了。 祈郡的太守府位于其辖下的永宁县,百姓们得知今天是徐太守娶妻的日子,纷纷在花轿行经的途中,找好围观的位置。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得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 “啊,是徐太守啊!” “太守大人穿红衣的模样可真俊。” “徐太守就是不穿红衣,也很俊俏啊!” 第31页 徐知仁身穿新郎官的大红衣裳,骑着马儿走在前方,难得满脸笑意,还时不时回头望着后头那顶由八人拾着的红色花轿。 他们行进的路上,沿途经过一座小桥,由于小桥负重有限,徐知仁先到了对岸后,才停下来等花轿。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塞出二十多名持刀的蒙面大汉,一前一后堵住了两侧,将花轿困在桥中央。 四周的百姓们惊得纷纷尖叫。 “徐知仁,你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在今天发难吧?”为首的蒙面男子冷笑道。 不料徐知仁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勾了勾唇,“果然是你啊,孟青。我就在想,你也差不多该动手了,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会亲自出手,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第二十三章 那蒙面大汉一僵,随后哼道,“你也用不着想嫁祸他人,咱们今天之所以出手,只是看不惯你这狗官总是装清高,私下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哦?本官挺好奇,这次你又打算如何抹黑我了?”徐知仁挑眉,“也真难为你了,每次想害人,都还得想些冠冕堂皇的藉口。如今你自己送上来,倒省得我再多费功去了。” “废话少说!如今你的新娘已在我们手中,听说你对她可是情深意重,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我倒是可以考虑放她一条生路。” “孟大人想来在祈郡待久了,对朝中之事不大了解。”徐知仁微微一笑,“本官当初在户部做事时,便不知何谓妥协,多少人慾对本官威胁利诱,却没一个能讨得了好,你以为你能例外?” “看来你果然是沽名钓誉之辈,竟连自己即将过门妻子的安危也不在乎。”孟青手一挥,对着他的同伙道, “上!” 一群人登时打成一团。 令众人讶异的是,那八名抬轿的竟都是好手,虽然人数远不及孟青的人,却能够轻松的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四。 孟青寒着脸,眼见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哪里还不知对手早有准备? 那几个轿夫就算不是武堂出身,也绝对是军中好手。 不过……哼,徐知仁以为他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他虽是文官,但身手也是很不错的。 趁着几名轿夫都被他的人缠住,他纵身一跃,来到轿前,掀开轿帘,就想将里头的人抓来做人质。 只是没想到他一一掀帘就愣住了。 那轿子里头坐着的,哪里是娇滴滴的新娘?分明是个身穿黑衣的高壮男人! 他傻眼了,望着那正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的男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老是找我小弟麻烦的傢伙?”那名黑衣男子摇摇头,“真不知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好。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哪个得罪了我小弟的人,能有好下场。” 说完,他伸脚一踹,孟青躲都躲不开,就这么飞出去了。 男人一脚跨出了花轿,没好气的朝徐知仁喊道,“喂,我一个大男人,特地为你坐了趟花轿,这回你可是大大欠了我一笔啊!” 徐知仁扬起唇,“四哥的恩情,我记下了。”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坐在花轿里的,居然是徐知仁的四哥徐知信。 在徐知信的带领下,伪装成轿夫的士兵们很快将孟青等人全抓了起来,这场闹剧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结束了。 当徐知信将孟青脸上的布一把扯下,有认得他的人立刻叫道“啊,果然是孟县令!” “看来先前说孟县令才是恶人的传闻,是真的了。” “怪不得过去孟大人总说朝廷派来的都不是好官,原来是怕人家挡了他的财路。” 众人七嘴八舌了一阵,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既然花轿里坐的是徐太守的兄长,那真正的新娘哪儿去了? 便在此时,又一顶一模一样的花轿,慢悠悠的自另一条小路走来,最后停在徐知仁的马儿旁边。 原来徐知仁这一路行来只是个幌子,坐着真正新娘的花轿,却走了别的路过桥。 “夫人可安好?”徐知仁朝着那顶花轿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花轿中才轻轻传来一句,“多谢关心,妾身一一切安好。” 徐知仁点点头,又向着自家兄长道,“四哥,这些人便交给你了。” 徐知信随意摆了摆手,“小事,过两日让你媳妇儿弄顿宴席作为谢礼即可。” 徐知仁不觉黑了脸,“四哥,那是我媳妇……”不是厨娘! 倒是花轿中的新娘开了口,“感谢四哥相助,过几日弟妹必定亲自整治一桌酒席,以答谢四哥。” 徐知信哈哈大笑,“弟妹果然是爽快之人,那为兄便等着了。” 说完,他便指挥着士兵将已被五花大绑的孟青等人,送至官府。 徐知仁觑着那几个跌跌撞撞被拖行的大汉,心中冷笑。 哼,连他亲爱的娘子的主意也敢打,真是活腻了,他会让人在牢里好好“关切”他们的。 “走吧。”徐知仁对着抬轿的轿去道。 迎亲的队伍,这才浩浩荡荡的继续朝太守府的方向前进。 感觉到轿子继续前进,许依琼轻轻吁了口气。 第32页 其实他们先前只是猜测,孟青很可能趁这机会发难,因此本来她是不想让徐知信代她坐上花轿的。 若出事也就罢了,要是没出事,待花轿走到太守府大门口,结果下轿的不是新娘,那岂不是糗大了? 反正就算她坐在轿里,凭那些抬轿的士兵,也能轻松打退敌人。 然而徐知仁却不愿让她冒半点险,坚持请徐知信代坐花轿。 听徐知信的意思,这还是徐知仁第一次拜託他帮忙。 他真的很在乎她呢! 曾经她以为自己在这时代,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但现在,她很高兴能嫁给他。 两年后 “徐卉绮!你又跑到哪去了?”太守府的后院中,某个女声忽然高八度的尖囔。 院中扫地的粗使婆子只顿了一下,便从容的扫她的地。 而正在替主子收拾行囊的二等丫鬟,则没有停顿的继续折着衣裳,连手都没抖一下。 没办法,这情形实在太熟悉了,近几个月来几乎天天上演,大家早就麻木了。 倒是某个刚踏进院中的男人,因而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颗小脑袋,自树后偷偷探出,与他四目相交。 徐知仁一一怔,随即朝那小小的人儿笑道,“怎么又惹你娘生气了?” 小女娃有着一双漂亮杏眼,此刻正滴熘熘的转呀转的,看起来灵动极了。 徐知仁捆摇头,走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小女娃对他笑了笑,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爹。” 被这可人的小女娃这么一喊,徐知仁觉得心都要化了。 怪不得他娘一直遗憾没生下女儿。这么可爱的女儿,给他十个儿子都不换。 “小绮是偷跑出来的吧?”他抱着女儿,边走边问道。 自从三个多月前,徐卉绮开始学会扶着墙壁走路后,就经常跑得不见人影,奶娘只要不小心转个身,再回头就会发现小姐已经不见了。 徐卉绮显然非常有玩捉迷藏的天分,再加上个头小,总是可以躲得让人怎么都找不着。 于是太守府里的婆子和丫鬟们,经常得花许多时间在找自家小姐上。 许依琼先前见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野,以后长大还得了? 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可女儿的爹却心疼了,不但拦着不让许依琼教训女儿,甚至还说出,“女儿活泼些有什么关系?这样才好呢!免得长大了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她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依琼没好气的道。 “那有什么关系?”在徐知仁看来,宁可自家女儿去祸害别人,也绝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她。 “怎么会没关系?小心她以后嫁不出去。”许依琼咕哝道。 “嫁不出去又如何?大不了咱们养她一辈子。” “孝女”的爹亲竟毫不在意的道。 第二十四章 许依琼无语望天,深深觉得她的穿越前辈婆婆太强大,连养出来的儿子,思想都比她开明——没错,根据这两年她向徐知仁旁敲侧击的结果,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婆婆和大嫂都是穿越女。 只是她在大齐国生活了十多年,对前世的记忆已经很模煳。再加上徐知仁这两年多来都在祈郡当官,许依琼自婚礼过后便没再见过两人,因此至今还没机会和她们“相认”。 而徐卉绮也是个鬼灵精,发现爹爹会护着自己后,特别在他面前装乖卖萌。 每回奶娘和丫鬟们翻遍院子,却怎么都找不到她时,只要徐知仁一出现,她就会乖乖现身了。 如同现在这样。 “娘,忙。”徐卉绮噘嘴向父亲告状。 意思是若非娘忙得没空管她,她也不会躲起来。 “咱们明儿个就要搬家,你娘当然很忙了,小绮要乖乖的,莫让你娘担心。”徐知仁温言劝道。 “搬……家?”一岁多的小娃娃,对这名词感到困惑。 “是啊,我们要离开这儿,回京城了。”徐知仁耐心的向她解释,“到时你就能见到爷爷和奶奶他们。 “奶奶……”徐卉绮歪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衣衣、糖糖……” 一年多前,姚萱萱听说自己多了个孙女后,经常从京城寄来各式衣裳鞋帽,或是能久放的糖果。 因此徐卉绮对祖母的印象,就是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糖果。 “对,等咱们回京,你就能见到常送衣裳和糖果给你的奶奶了。”徐知仁亲了亲女儿红润的脸颊。 “徐卉绮!”许依琼气急败坏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知仁摇摇头,“你可把你娘急坏了,咱们去见她吧!” 小女娃垮下脸,“娘,生气。” “你啊,明知道这样你娘会生气,怎么还老是故意惹恼她?”徐知仁无奈的伸指点点她的小鼻子。 徐卉绮心虚的抱住父亲的颈子,不说话。 当许依琼见到丈夫和女儿一起出现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只是望了他们好一会儿,嘆气道,“我看我以后也不用费心思找人了,女儿若不见,叫你回来便是,人家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可真没说错!瞧这对父女感情如此好,自己倒像是第三者了。”许依琼酸熘熘的想着。 第33页 徐知仁笑了下,“待回京后,多找几个下人看着小绮就好了。”许依琼瞪向他:“女儿都是被你给宠坏的。” 徐知仁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住妻子的腰,“还不是因为小绮长得太像你,让我忍不住想多疼她一点哟,他这甜言蜜语可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许依琼白了他一眼,“那你继续和你女儿相亲相爱吧!我去收拾东西了。” 徐知仁的任期已满,明天就要离开待了三年的太守府,回京述职。 据说皇帝对他这三年来的表现非常满意,已经空下户部侍郎的位置,就等他回去接手。 “那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徐知仁立刻拉着她坐在榻上,“你也别整天忙得团团转。” 许依琼的确收拾得有些累了,因此便没反对,陪他坐着。 “没想到,一晃眼三年就过去了。”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感嘆道。 “是啊,日子过得很快,连小绮都满周岁了。” “不知京城有没有什么大变化……”许依琼喃喃道,忽然想起了这一世的母亲和哥哥。 来到祈郡后,她很少想起他们。而自从有了小绮,她发现自己更无法理解黄氏的心思了。 尽管她常抱怨徐知仁爱小绮比爱她多,但其实她自己也非常疼爱女儿。 真不明白过去黄氏怎么能够将她当成摇钱树,毫不在乎的予取予求。 她觉得无论将来有多少孩子,自己都不可能像黄氏那样厚此薄彼。 “别难过,你只是没有父母缘罢了。”徐知仁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搂住她的肩,柔声安慰。 “我不是难过。”许依琼苦笑,“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他们怎么能那样对她。 “无所谓,反正你已经是我徐家的人了,往后与他们再无关联……你放心,我娘向来很疼儿媳,何况你还生了她最想要的孙女,她一定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他家小绮这么可爱,他娘看到肯定喜欢得 不得了。 “我相信。”想起自己这位“穿越前辈”婆婆,许依琼忍不住笑了,心情也轻松许多,“只是我怕我哥到时又惹上什么麻烦……当然我不打算再帮他了,可也不能让他扯着侯府的大旗,在外面招摇撞骗。” “这你不用担心,两年前我们成亲时,我便已派人将你兄长和母亲都送至乡下,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但他们一辈子也别想离开那个庄子。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许依琼讶异极了。 “当初我想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没告诉你了。你不会怪我擅自作主吧?”徐知仁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那毕竟是她的亲人,而他的做法……事实上也与软禁无异。 “不,你做得很好,我很感谢你。”她将头靠在他肩上。 她不傻,当然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但她也晓得,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 从哥哥把她卖掉、母亲质疑她为何不愿为哥哥牺牲那天起,她就不再将他们视为亲人。 她不忍心对他们做什么,却又不愿意在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徐知仁的做法,很合她的心意。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徐知仁拍了拍她,“不过待回京以后,日子可能没法像现在这么自在了,到时你可能会辛苦些……” 在祈郡时,他就是最大的官儿,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 可回京后就不一样了,高官到处都是,而如今他又已成家,不再算是忠勇侯府的人,往后他们住在自己京中的府第,许依琼身为主母,必有许多应酬,日子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样轻松。 许依琼据唇一笑,“先前我连琼玉斋都能开了,那点辛苦算什么?” 徐知仁不觉莞尔,“是我忘记了,夫人本来就是能干的人。” 一旁不甘寂寞的徐卉绮也来凑热闹,嘴里嚷着:“能……能……” 夫妻俩相视而笑,徐知仁更加拥紧身旁这一大一小,两个此生他最深爱的女人。 无论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他们都有信心,能够携手渡过一切难关。 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全书完】 註:相关书籍推荐: 1、穿越做丫鬟之一《乔二少的秘书丫鬟》; 2、穿越做丫鬟之二《大将军的娘子丫鬟》; 3、穿越做丫鬟之三《小侯爷的通译丫鬟》; 4、穿越做丫鬟之四《状元郎的厨娘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