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斯夸罗]月与鲛》 第1页 [bg同人] 《(家教同人)[家教·斯夸罗]月与鲛》作者:南楼北望【完结+番外】 文案: 你曾是我的死亡 你,我可以握住 当一切从我这里失去的时候 * 引用註明: 保罗·策兰《你曾是》,王家新、芮虎译本。 * 缺粮产物,cp斯夸罗,短篇,甜。→更正:中篇,我觉得有点虐但读者都说甜那就是甜!→再次更正:18w的长篇,我确定是纯糖! 内容标籤: 家教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中月(luna),斯夸罗 ┃ 配角:斯贝尔比·斯夸罗 ┃ 其它: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斯夸罗名字写完才写了配角栏 第1章 (1) 这个[哔——]的世界休想改变我。休想。 靠,为什么消我音,滚,把原话给我放出来。 ——这个艹蛋的世界休想改变我。休想。 这回对了。 □□上的消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观念上的才是。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早已死去。 今天的天气也十分明媚。就算是黑手党的后花园,春天的时候该开花也仍旧会开花。 “露娜,再发呆的话王子就杀掉你哟,嘻嘻嘻~” 我很不耐烦:“你多等等会死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开始完成自己的工作。黑手党的后花园里阳光很好,刚死了一地的尸体不太好。我的任务就是跟在这群搞暗杀的大爷后面,跟个任劳任怨的清洁大妈一样把他们捅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 真·捅出来的烂摊子。看看这些尸体上的窟窿,我看着都替他们痛。 “杀了你哦。” 刚才自称“王子”的变态笑嘻嘻地甩出来一把飞刀。飞刀速度很快,半路里横伸出来的剑却更快。长剑和飞刀都是兵刃,碰撞的时候好大一声脆响。 我蹲在尸体旁边,捂住了耳朵。 “喂!!!贝尔菲戈尔!!!不准动这个渣滓!!!!” 渣滓你妹。 我翻了个白眼,加快了处理烂摊子的速度。这群大爷搞起暗杀来动静大得要死,管你什么大鱼小鱼杂鱼,统统上去就是干,鲜血飈得到处都是,收拾起来麻烦死了。如果歷代巴利安都是这么搞暗杀的,我很怀疑为什么彭格列这么多年还没被一锅端。 不过谁知道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能物极必反,暗杀就该搞得声势浩大才能让人捉摸不透吧。 “搞定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了,随便你们怎么样。” 那群吵吵嚷嚷的大爷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我。啧啧,男人,都是一群拔[哔——]无情的生物。 “喂!!露娜你给我站住!!垃圾,听到没有!!!” 垃圾你妹。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是很不想搭理他们的,所以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边走我就边想起来个事,家族内部有个人擅长制作各种排名,其中有一份“嗓门儿最大排行榜”,状元就是后面那个大嗓门。天哪,我真的没有见过哪个男的声音比他更大了——女的也没有。他是吃什么长大的,金嗓子喉宝吗? 一二三。 剑气袭来,杀意纵横。我熟练地抱头蹲下,但前面那棵青翠欲滴的刺柏就没这份好运,“咔嚓”一声断得干脆利落,还顺带挡了我的路,真是呜唿哀哉。 “你干嘛?”我往后瞥了一眼,被对方亮晃晃的头髮闪了眼,只能把眼睛眯起来,“能不能爱护点生态环境?” 我们黑手党不能爱护人类,爱护爱护树木还不行吗? “喂!你那是什么挑衅的眼神!!!” “没事我走了。” 懒得理。反正这群人第一干不掉我,第二不能干掉我,否则哪儿去找第二个长期给他们跑腿打杂提供后勤的可靠人员。 “露娜。” 他又叫我。这回竟然没动用他全义大利知名的大嗓门?每次他用正常人音量说话的时候,我总会注意到一件事:他声音还挺好听的。 长得其实也很好看。 我站着没动,稍微转头瞄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就算在激烈的战斗里也还是散着头髮,真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太执着。就算真的是很少见、很漂亮的银色头髮,这么长长地披下来也还是不方便吧? “今晚来一趟怎么样。” 其他黑西装们嘿嘿嘿地笑起来,变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我真的很烦这群人,但其中可能不包括现在对我提出邀请的大嗓门。好吧,现在他音量很正常。 他站在阳光里,银白长发惊人地干净、柔亮,得就像从未经歷污染的雪。真是见了鬼,这个杀人如砍瓜切菜的男人到底为什么会保持这种长髮公主般的造型,明明就顶着一双兇巴巴的三白眼,眼角挑得能飞出宇宙去。 “……知道了。” 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男人的名字——满意地笑了。 唉,美色惑人。我十分沉痛,在心中唾弃见色起意的自己。 我挥挥手,走了出去。这回没有人再拦我。 第2章 (2) 第2页 如果你好奇我和斯贝尔比·斯夸罗的关系,那么我必须说,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炮友关系。 世界上不会有比炮友更纯洁的关系了。有需要就来一发或者来好几发——通常都是好几发,然后双方都神清气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斯贝尔比·斯夸罗没妈,可他有boss啊,虽然早几年就因为叛乱而被彭格列九代目收拾了,搁不知道哪儿关着,可这并不妨碍以斯夸罗为代表的一种巴利安对他心心念念,恨不得“每天早上第一句,先给boss打个气”,早三炷香晚三炷香地拜着……对不起,这话一定不能让他们听见,否则一整个黑手党精英暗杀部队扑上来,我还是只能go die的。 这天晚上,我依约去找了斯夸罗。他们巴利安单独享有一栋豪华房屋,但跟牢笼差不多;这群人太桀骜不驯,还有过叛乱的前科,彭格列九代目一系不允许他们晚上留宿别的地方。要我说这是活该,你换个别的家族试试,哪个篡位不成的在野派不是被血洗干净?还能像这群人一样到处蹦跶?我敢拍胸脯打包票,如果换成九代目想neng死他们结果没成功,这群人绝对第一时间把九代目他们一锅端了。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天晓得人类怎么能这么中二病。非洲大草原上捕食羚羊的狮子都不会这么想,如果羚羊蹬了它们一蹄子,那还不就是蹬了呗。 看不惯归看不惯,我在身体上还是很诚实的。相信斯夸罗也一样。他未必多么看得惯我,可谁让我们就是无可救药地迷恋彼此的□□呢? 唔,更正一下,我很确定自己迷恋他的□□,但我不清楚他的具体想法。黑手党这地儿腥风血雨压力大,巴利安又是暗杀部队,更需要有个情绪宣洩出口。性是少不了的,事实上巴利安的人各自都有炮友,但像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么长久的还真没有。 所以嘛,会保持这么久的炮友关系,只能证明他也做得开心做得痛快呗。算算,从他16岁开始到现在,我们居然也来往5年了。 当我无视了一干闲杂人等不怀好意的嘲讽和攻击、晃晃悠悠找到他房间的时候,还没等敲上标准的三下门,我就被这头鲨鱼一把拉了进去,话都没说一声就压了下来。 外界传闻义大利男人浪漫多情,我觉得他们需要加个定语:正常的。一个正常的义大利男人大概率浪漫温柔热情,但黑手党里长歪了的义大利男人不算在内。斯贝尔比·斯夸罗,squalo,在义大利语是“鲛”的意思,通俗地说就是鲨鱼啦。既然是鲨鱼,就不能指望他像海豚一样亲切可爱。 不对,我记得雄性海豚对待雌性是非常残忍的,不知道鲨鱼究竟怎么样…… “喂,这种时候你在想什么?” 斯夸罗的房间能看见月光。每次有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他的银髮就会比以往更漂亮些,好像和月色融成了一体。脸颊上滚落的汗珠也是,近距离凝视的眼睛也是,都是闪光的。 这也是我迷恋他的一部分。 “我在想,你有没有试过做的时候大声说话?”我抹掉了那颗汗珠,就在他眼角旁,“以你的音量,真的不会把自己吓得不举吗……唔嗯!” 他突然换了个角度沉下来,一言不发,每一下却都又狠又快。这种挑衅似的回应……看来,他还真把刚才那话当真了。 怪不得说他是骄傲的鲨鱼,简称傲鲛。 我听其他女同事说过,事后温柔的男人并不像言情剧里那样多。很多男人只会在事后进入贤者时间,甚至直接唿唿大睡,连看你一眼都嫌烦,更别提什么温柔絮语、相拥亲吻了。就这一点而言,斯贝尔比·斯夸罗做得相当好。虽然我们不会像真正的情人一样耳鬓厮磨(这头傲鲛会跟谁耳鬓厮磨?难以想像),但大部分时候我们也会随便聊两句。 可能他体能太强,并不需要做完马上睡觉吧。 借他浴室沖个凉,我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回去。他歪坐在窗台边,我出来的时候他就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这个男人沐浴在月光里时真的是见了鬼的好看。 鬼迷心窍之下,我没有直接推门出去,而是先走过去亲了他。记得五年前我们第一次做,因为喝了酒稀里煳涂滚到一起,但我当时还是个春心萌动的少女,醒来后还怀着那么一点点娇羞去吻他,结果这头鲨鱼拔剑踢桌大嗓门,一样不落,当场给我表演了一番什么叫拔[哔——]无情。当然,我也没让他好看,而是羞愤之下把他头髮变没了,因而惹得他怒火冲天,我们大打了一架,把一整栋房子都给夷为平地。 自尊受创的我就把那点春情切成了渣渣全部扔在脑后。 这回我承认我鬼迷心窍。大不了再打一架。我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今天的斯夸罗似乎心情格外好,不仅热情回吻,还意犹未尽地扣住我的后脑勺,加倍亲了半天。 “……听说你想结婚?” 我光顾着盯他眼里月色的反光,回答得心不在焉:“是啊。” “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今年21,认真考察几年再慢慢准备几年,等25、26左右正好举行婚礼。” 真不知道谁那么八卦,我就随口一说,都要当个情报传来巴利安?男朋友都没影子呢,还结婚,结个大头鬼哦。反正我早就打算好了,就干到差不多25,最多27,我就给彭格列递个调职申请,去当个外围成员。如果运气好,说不定boss还会同意我辞职,从此我就能告别艹蛋的黑手党生涯,愉快地正常生活。 第3页 “婚礼?!你这个垃圾要求怎么这么多?!!” 斯夸罗的嗓门儿突然又大起来。他瞪着那双吊梢三白眼,活像下一秒就能张开血盆大口把我吞了。 “想要个婚礼怎么了?”又不跟你结婚,你管这么多?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但想想也懒得跟他扯。 “说起来,我一直对你的左手很好奇。”趁他今天吃错药,我又亲了他一下,还顺势在他敞开的胸膛上摸了两把——手感真好,暗杀部队也就身材好这一个优点了。 “有什么好好奇的!”他一脸心气不顺。 “万一你身边没人,但又有需要的时候,要怎么办?”我好奇这个很久了,因为我从没见他自己解决过,“只用右手吗?会不会不爽?左手是义肢还装有兇器,应该不方便自[哔——]吧?” 怎么老消音,烦不烦,我是那么黄暴的人吗? 斯贝尔比·斯夸罗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都以为他要揍我了,还在暗暗提气做好闪人准备,但没想到他突然大笑起来。 这个黑手党排名第一大嗓门的男人笑起来真是能震破房顶。我希望隔壁同僚们不至于认为这是叫[哔——]的声音,那未免太夸张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想要结婚啊。”他居然主动吻我,“有意思。真正的剑士不会畏惧任何一场战斗。” 所以?剑士?战斗?这个前后因果关系到底在哪儿?他果然吃错药了? 也许是今夜月色太撩人,没等我想清楚,这头鲨鱼就把我摁着再做了一次。就在窗边啊混蛋!要脸吗! 凉白沖了。我心很凉。 不过…… 所以说,没有什么比炮友更好的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究还是自己动手割腿肉了…… 我就是喜欢银髮暴娇!!!哼!!!! 家教剧情我只记得个大概,剩下全靠百度。 总之,这是一篇单纯的票文【严肃脸(你严肃个鬼 第3章 (3) 时至今日,假如有个人跳出来问,林中月你到底经歷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我肯定需要仔细回忆上好久,才能从繁琐浩渺的记忆细节里揪出最初的线头。与其等待我跟个阿兹海默症患者一样前言不搭后语地絮叨,我建议不如去找一只拉普拉斯妖还来得更靠谱。 纵然如此,还是有一些事情是我能够叙述的。 我叫林中月,是一个拥有两辈子记忆的人。原因不重要,我也不知道,总之这就是现实,是一种不论你接不接受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暴力存在。 林中月——这是我上辈子的名字,所以我决定延用它。反正没人会对一个不幸被拐卖到义大利的悲惨小孩儿说三道四。而考虑到一个10岁的小鬼完全能够理解“被爹妈卖了”是怎么一回事,我认为坚持换一个名字也是很能被理解和接受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据闻,“我”被千里迢迢从欧亚大陆东侧卖到了西侧,期间经歷惊吓无数,幼小的心灵遭受了难以磨灭的打击,更坑爹的是“我”刚被买家欢天喜地锦旗飘飘锣鼓齐鸣——好吧可能我夸张了——地接回去,就碰上了黑手党家族的厮杀,人是死了一摞又一摞,鲜血和碎肢能从一楼大厅堆到三楼天花板再绕一圈回去。 接着,以“我”为代表(为什么是我为代表?我是主角我开心行不行)的一众被拐小孩,抱在一团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异国他乡之时,就见杀戮者武器一收,威风凛凛地一挥手,自称爱与正义的彭格列家族,专程前来粉碎人贩子家族、解救无辜的小天使们。 嗯,我承认“爱与正义”这个前缀是我加的。不重要,忽略就好。 那时候前一个“我”已经小命不保、魂归西天,只剩突然被甩过来的我面对满地血腥一脸懵逼,深沉思考自己是不是做梦走错片场了。 接着,我就被分给了彭格列家族。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那批小孩儿都是天赋异能者,被黑手党家族a(谁耐烦记他们名字啊)千辛万苦搜罗过去,就指望着一鸣惊人一飞沖天横扫义大利冲出欧洲称霸亚洲傲笑全世界呢,结果就被听见风声的big brother彭格列帅气地灭掉了。 能把“黑吃黑”描述得如此正气凛然,想必也是本人天赋之一。 言归正传。我被分给了彭格列家族,因为我属于天赋最好的那一小撮,其余小孩儿给了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做牛做马……哦不,是作为未来的得力臂膀加以培养。俗话说得好,老大吃肉,小弟喝汤嘛。 我就是那块“肉”,还是上好的五花肉,三分肥七分瘦。 彭格列家族诚然是个爱与正义的家族,听说对下属的培训都没有mafia那么残酷——至少这里允许失败那么一两次,而不是一着不慎手指不保,两招不慎四肢断掉,三招不慎脑袋开花。不过这也只是听说,毕竟我只待过这一个家族,实在不好比较。 九代目亲自见过我一次(真是荣幸异常哦)。他就像《教父》里那种比较正面的黑手党头头,一方面心狠手辣、心思深沉,另一方面又重视家族和伙伴,很多时候都不吝于展示宽阔的胸怀。我厚脸皮地把那次见面的原因归结为,我真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乃至惊动了九代目这样的大人物,让他慈眉善目地询问我未来的职业规划。 第4页 那次对话翻译一下,就是九代目问鄙人——一个10岁的小屁孩——是更喜欢作为大部队和敌人正面钢枪突突突呢,还是喜欢作为暗杀部队来阴的,一枪一个准呢。 我问他没有第三个选择么,比如当一个美丽柔弱的花瓶女秘书,天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踩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走进办公室,回眸一笑百媚生,裙下之臣上至boss下至看门小喽啰,端的是倾国尤物、红颜祸水。 别误会,我并不是对九代目有什么想法,就是打个比方。 九代目什么都没说,就笑眯眯地看着我,一直笑眯眯,看得我毛骨悚然,不由脑补出了自己被摁进大型绞肉机里,晚上成为一道美味的义大利肉酱的场面。 但我还是决定尽量为自己多争取点福利。 “能不能两边都体验一下?”我当时傻不拉几地跟大佬谈判,“你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大佬大手一挥,说行。 然后我就被自己坑惨了。 第4章 (4) 那些随便谁都能编上两句的体能训练、武器训练,甚至包括异能训练之类,都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吧。再苦再累终究都是自己折腾自己,纯良无害得就像这个地中海国家的天空。 最烦人的是那些精神折磨。逼你养一只兔子,过段时间杀掉还要你吃肉——拜託,这小小一团有什么好吃的,红烧起来有一两吗?没孜然没泡椒没陈皮和酥花生,兔子有个毛线好吃的。从兔子升级到狗,对就是那些大家说最喜欢人类的大型犬,温顺聪明可爱亲人,会摇尾巴对你汪汪叫、在你累得狂哭的时候过来舔你脸的那些大傢伙。你会想滚滚滚我迟早要杀掉你的,你干嘛贴这么近,快走快走,可是它们还是很执着地在你身边转悠。最后你会盯着它们湿润的黑眼睛,一边哭一边把刀送进它们的脖子,然后吐上一个小时,还要被拎到审讯室里再教训几个小时。 动物过后是人类。要去收保护费,上头给的理由是这片地我们罩着,没我们大家就要被其他家族搞死了,所以为了维繫我们家族的生命,大家有钱出钱没钱也要出钱啊。于是你跟打了鸡血一样,怀揣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天下为公处处大爱的激情和梦想,跟在大哥后头去找那些普通人,结果发现那些眼神惊恐、瑟瑟发抖的普通人根本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屈服于你所代表的暴力和威权,不甘又无奈地从钱柜里拿出血汗收入,供你交给真皮座椅上抽雪茄的大佬们。你站在光鲜亮丽的花园里,回头看见家族大楼典雅优美,心里想如果我们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组织,为什么我们比他们活得更奢侈,就因为我们更豁得出命么?那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到这个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承认一个你早就猜到却还妄想自欺欺人的事实。你经歷了那么多,却还在矇骗自己,想让自己相信你就是天选之人是来拯救不幸人世的圣母玛利亚或者别的什么,随便吧,因为付出了更多承担了更多所以才会享有比普通人更多一点点的什么。但其实不是,你就是个垃圾败类黑手党,靠吸别人的血和摧毁别人的梦想来延续自己蛀虫般的人生。 哪儿来那么多大义,屁的大义,这个世界上如果人人都能只管好自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接下来…… 如果真有个人肯耐心听我絮絮叨叨,到了这里,你是不是会猜,我林中月一朝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明了世界真相人生残酷,从此沉沦尘世,变成一个心怀沧桑、中二黑暗、时不时还要对别人感嘆一句“你还是太年轻了”然后杀人不眨眼,还要淡定吹吹枪口硝烟,摆出一副“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模样,从此伤害别人伤害得义无反顾,也让别人义无反顾伤害自己的老油条? 绝——不。 我要铿锵有力地宣布:绝——不。 我是一个有两辈子记忆的人。最初我天真地以为,因为我如此特殊,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所以我一定负有某种特殊的人生使命。现在我知道不是。 恰恰是因为我来到了这里,上辈子的记忆才是有意义的。换个别的什么人可能真的就那样了,我身边太多那样的例子了,但我不行。我不可以那样。 我有一整个世界和这个艹蛋的人生对抗。 我知道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知道爱别人和被别人爱着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全心信赖,我知道走在阳光下不用担心被人放冷枪是什么感觉,我知道同情是一种可贵的品质而不是黑手党所嘲笑的懦弱。 我知道最好的人生是每个人都能为而且只为自己做主,而不是找一个boss说从此我将臣服于你,请你为了大义而登基,从此你将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享有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哦是的,我说的就是斯贝尔比·斯夸罗和他那个该死的boss。直到这里这头傲鲛总算出场了。 对以他为代表的这群人,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我可去你妈的吧。 斯夸罗这种人的存在总是让我有种诡异的穿越感,觉得自己其实是到了江户时期的日本,而不是九十年代的义大利。他们怎么能在一个几百年前就发起文艺復兴、唿唤人本唿唤人性的国家出生并长大,最后却满心热血地走上一条君君臣臣、高唿万岁——没这么干,实际也差不多了——的道路? 第5页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我得出了结论:这就是只上黑手党候选学校,不去上正规大学的后果。容易把少年期的中二想法贯彻到底不回头。像迪诺·加百罗涅就没这个问题,成长得健康活泼阳光,关心他人温柔善良,多年后把加百罗涅家族洗得白白嫩嫩,从此再不靠伤害别人为生。 我在跟斯夸罗阐述这个观点的时候,他显然相当不服气,挥着左边义肢上的剑,大吼着说那“跳马”迪诺也只上了黑手党候补学校,没有去念正规大学,凭什么他就是例外。 我冷笑一声,说可人家是加百罗涅的小少爷,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家庭教师全盘贵族教育,需要个屁的正规大学,你不知道古代贵族都这么接受教育么? 草根不要处处都跟贵族比,起点就不一样,我们要正确认识这一点。当然,这背后牵扯到的阶级分化和压榨,就是另一个社会学问题了,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我跟斯夸罗是同学,但我们认识的时间比那更早。事实上,当我还苦逼兮兮地在彭格列家族各部门间来回游盪的时候,他就天天用看傻瓜似的眼神看我了。 我们同岁,不过他比我早很多加入彭格列。我一度怀疑他是从彭格列家族后花园里长出来的,说不准谁路过的时候丢了一枚种子,最后就长出来了这头鲨鱼?不然就他那大嗓门儿,是怎么做到小小年纪就预定好巴利安首领位置的?凭他的大嗓门儿么? 虽然我也承认他的大嗓门儿很有特色、全义大利无出其右啦…… 第一次遇见斯夸罗的时候,我正在给我的狗挖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已经把斯夸罗爱她的原因写得很清楚了。 不要计较ooc……再默念一遍,这是一篇放飞自我的票文~ 开心,感觉很快就能把这篇文写完~ 第5章 (5) 那是个拥有完美阳光的秋天。西西里岛拥有蓝宝石一样瑰丽的海景,秋天的时候园林会变成彩色,而那些或细腻或抽象的艺术品则巧妙地融入自然风光中,随便哪里都美得像一副油画。 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我都尽量地去欣赏这些。无论人类如何,美永远是美,即便是短短一瞥也能抵达永恆。但那天我实在没这个心情,因为我哭得快吐了,世界的色彩和温度在我眼前只剩朦胧混乱的一团。 我在给托托下葬。托托是一条金毛,是我的狗,尽管教练让我杀掉它的时候告诫我这不是我的狗,而是家·族·财·产,是专门用组织经费购买的、用于训练我这样被看重的人才的宝贵资源,所以我对它并不享有任何所有权乃至使用权,毕竟严格定义上我自己也只是组织的财产。 我在心里说mmp,表面只说“哦”。 然后为了保住托托,我奋力和教练打了一架,后果是被倒吊在大门口一整夜,最后被放下来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成了紫色。教练说有两个选择,问我选哪个。我很蠢地问是不是托托和我只能活一个,那要么让托托活下来吧,我不介意提前上天堂。 教练翻个白眼说你个黑手党还想上什么天堂,我振振有词说我随时可以放下屠刀那为什么不能立地成佛。然后教练又把我揍了一顿,说这是顶撞上级的下场,下次再犯就要了我的小命。 “你只有两个选择。”他这么说,“要么杀了那只狗,你活下来,要么我宰了你,再宰了那只狗,听明白了吗小鬼。” “好的。”我说。 所以我杀了托托。 秋阳和煦,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家族附近的树林都融在金色的暖光里。我抱着一只身体僵硬的大金毛,穿过灌木和草丛,在一条波光点点的小河边上给它挖坟。 我本来想给托托找一个漂亮的大盒子当棺木,可当时我才来到彭格列一年,是个负债纍纍的打工仔、还没开始出回报的长投,囊中羞涩得紧,实在无钱负担一只狗的棺材。退而求其次,我找了个木片,拿粉笔在上面写:这里埋葬着toto,1991-1993,一只很爱人类却没有被人类好好爱过的金毛,死在一个垃圾混帐败类手里。愿她在这里安息。 当时我11岁,义大利文学得破破烂烂,可能犯了很多拼写和语法错误,但我真的写得很认真。 斯夸罗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当我把托托的坟墓填平、墓碑——那块木片——放好的时候,他出现在河流对面。 “喂!!那个从刚刚开始就扰人清梦的人渣!!!你到底在干什么!!!!” 人在伤心过头的时候是不会理睬别人打扰的,何况还是这么不顺耳的打扰。 “餵人渣!!说你呢!!!” 而且要说“扰人清梦”的话,你这大嗓门儿才最合格吧。何止扰人清梦,弗莱迪的梦都能被你给搅黄了。 “喂!!!宰了你啊混蛋!!!” 伴随着他震破天际的大嗓门一同袭来的,自然是无数道寒光凛凛的剑影。能在顷刻间刺出疾风暴雨般剑招的人,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只见过斯夸罗一个。当然也不排除只有他有事没事就挥着剑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剑士似的。 我说了,我当时心情很不好,不好到都提不起兴趣跟这个半路杀出的煞星生气。剑风扫来的时候,我只是想不能让这货毁了托托的墓。 第6页 所以我一边头都没抬继续哭,一边截断了斯夸罗的攻击。 稍微介绍一下我的能力吧,在唠叨了这么久以后,有必要让人明白我的被拐卖以及被家族看重都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自由操纵空间吞噬现时存在的东西,包括物质和能量。教练说或许我连死气之炎都能吞噬,后来被证实的确可以,尽管刚开始我还没强到那一步。 不过,要对付11岁的斯夸罗随手挥出的剑绰绰有余。 直到很多年后,我都能回想起当年那个秋阳流金的下午,斯夸罗的剑招被我的空间吞噬了前锋,剩下一片剑气落在河里,激盪起一片同样流金的水花。我记得那清爽的“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我终于抬了抬头,透过红肿的眼睛和模煳的视野,看到对岸一小片耀眼的银色。 当然也包括他的大嗓门。 “嘿?你这人渣做了什么,看上去竟然还不赖啊!!!怎么,这幅表情是看不起我吗?看我把你剁成碎块!!!” 饶是心情悲痛,我也情不自禁心想:个傻逼。 公正地说,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人自尊心和好胜心比天还高,从来受不了别人一丁点轻忽,有这反应情有可原。也是因此,后来我旁观他多年如一日地在xanxus手下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养大(?)一众巴利安的不良分子,还一片痴心向明月般战战兢兢、无怨无悔,不得不生出一身鸡皮疙瘩,以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感慨。 但刚遇到他的时候我并不了解他,所以我坚持了自己的判断:个傻逼。 他认为我是人渣,我认为他是傻逼,尤其我自认身负保护托托的墓这种重任,那么理所当然地,我们打了一架。 是的,我和斯贝尔比·斯夸罗的认识,是以打架作为开端的。 第6章 (6) 那天下午的小河遭了很大的罪,里面的鱼也遭了很大的罪。刚开始泛黄或者泛红的叶子“扑簌簌”掉到河里,随着水流飘向日落的方向。 他的剑碰不到我,但毕竟他训练的时间远比我长(我怀疑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所以最后他揪住我的头髮要把我脑袋往地面上撞,我假装毫无办法,在最后一刻把空间置换过来,让他的脑袋出现在我跟前,然后我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大口。那时他也还小,却足够敏锐到把头往一边偏,于是我像恶狗一样咬在他肩上,咬出两排带血的牙痕。那点血迹浸出了他白色的衬衫,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拿来炫耀战绩的谈资。 他“嘶”了一声。 “喂!!太难看了!!!!你是狗吗!!!!” 他一说狗,我就想到托托,一想到托托,我就悲从中来。 我从他身上爬起来,蹲到托托墓前扯开嗓子继续嚎,嚎得旁若无人,嚎得发自肺腑。 我哭得专心致志,没空注意斯夸罗什么反应,多年后问他,他声称早就忘了,并一再强调当年的我就是个小渣渣,根本不够他正眼看的。然后他被我这个小渣渣晾了两个礼拜,逼得最后半夜翻我窗户低声下气来求欢。 所以我更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停下了攻击,却也没走人,而是站在我后面看我给托托写的墓志铭。他甚至还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了。 “这里埋葬着toto,1991-1993,一只很爱人类却没有被人类好好爱过的金毛,死在一个垃圾混帐败类手里。愿她在这里安息。” 他念完后顿了顿,开始放声大笑,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喂!!你是哪儿来的蠢货!!!来给我练手好送死的吗!!!”他嘲弄说,“死了一只狗而已!!你这个软弱无能的渣渣!!!” 我心想:个傻逼。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又打了一架。具体的细节我忘记了,只是那天昼光将尽时,我们都带着一身伤、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可怪就怪在这里,几个小时后,我们又躺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了。 更正一下:是都走不动路了,所以不得不忍着嫌恶暂时唿吸同一片空气,并面对同一片星空。 那片星空,同样地,我也仍然记得。就像每一个晴朗的夜空一样,即便是被黑手党的眼睛所凝视着,那星子明灭、星云缥缈的景象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震撼和美丽。 “你知道吗。” 可能我脑袋抽了,才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好战分子说出这句话。 “我是为了注视星星才活下去的。” 是为了一切美好的、可爱的、值得嚮往的事物,我才活下去的。不是为了伤害,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一边杀人一边还要为自己辩护,说我是不得已啊我是为了家族荣耀啊我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啊——不是为了这些。 斯夸罗可能又大肆嘲笑了我一通,也可能没有。我记不清了。 但当时的确发生过这么一段对话。 “渣渣,下次别给动物起名字了。”这是他第一次用正常人的音量说话,终于带着一点少年人的清澈和稚嫩,尽管底色仍旧是世故和残酷,“给什么东西起了名字,那样东西就是你的了。人都会想要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就容易为了保护而丢掉性命。为一只狗而发疯,哈,你是在逗我笑吗?” 我没说话。 第7页 “归根结底是你太弱。”他继续说,“要是足够强,谁敢动你的东西,宰了他就行了。就像彭格列里那些自以为是、叽叽喳喳的垃圾,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他们!!!” 声音突然又大起来,震飞了一群远处栖息在林梢上的飞鸟。 我还是没说话。 “喂!!!你这个垃圾搞什么,看不起我吗!!!!” 我“嗯”了一声。 “喂!!!你这混蛋!!!我第一个宰了你啊!!!!” “是挺无聊的。”为了不让耳朵被震聋,我只好回答他,“拥有力量才有资格珍惜什么东西吗?现代世界的意义不就在于人人平等,不论强弱不分出身,人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宝物吗。” 哪怕只是一条狗。呸呸,什么“只”,养一条金毛好贵的。 斯夸罗先是惊讶,继而狂笑。按他那笑法,我都有点担心他一个岔气把自己给笑死。真的笑死的那种笑死。 “天真!!愚蠢!!软弱!!!”他甚至在使劲捶草坪,“彭格列怎么会有你这种懦弱的候选者!!!” 我就知道,所以我本来不想吭声的。烦死了。 “我敢保证,不出一年你就会死!!”他语气狂妄,“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就由我来亲手终结你!!!” “哦,你好棒棒,为你鼓掌。” “喂!!!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种你就上。” “混蛋!!等着瞧!!!”他放狠话,“总有一天把你大卸八块!!” 我没理他,心里盘算差不多时间回去了,待会儿多半得在审讯室里死去活来几小时,想想就令人忧伤。 出乎意料的是,走的时候斯夸罗问了我的名字,理由是方便他安排以后宰了我的时间。虽然觉得这理由蠢死了,可看在他头髮颜色好看的份上,我还是回答:“林中月。” “喂!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你在逗我吗!!!” “非要翻译的话就是luna,你这毫无语言天赋的白痴黑手党。”我面无表情,“所以,你叫什么?” 他嚷嚷了半天,说什么我这渣渣不配知道他大爷的名字。 “那行,以后叫你傻逼吧。”或者逗比也行。 “混蛋!!听好了!!将来要宰了你的人叫斯贝尔比·斯夸罗,就是我!!!” 我踩着草木的影子走回去,一路抬头看星星,没有回头。 名字是特别的存在。给什么东西起了名字,那样东西就属于你了;知道了某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对你就是特别的存在了。名字就是羁绊,是感情的起点,是一个人进入你的世界的信号。 而我们当时竟然都忽略了这一点。也许是有意,也许真的是纯粹无意,可无论如何,故事终究这么发生了。非要评价的话…… 我觉得还行吧,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得真愉快~愉快到虽然没啥评论我也很有动力继续写咩哈哈 第7章 (7) 我很快把斯夸罗忘在了脑后,连带他放出的所谓一年要宰了我的豪言壮语一起。 如果不是几个月后我在巴利安选拔会上见到他的话。 我讨厌暗杀部队,可我也讨厌所谓的正面部队或者门外顾问,如果一定得选一个加入,那我不搞内部歧视,反正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黑手党。当时我训练了一年多,在同批新人里算出类拔萃的——因为反抗上级而挨揍的本事也出类拔萃,彭格列内部各部门都对我伸出了橄榄枝,可我还拖着没做决定,抱着侥倖心理想多拖一天是一天。 那次巴利安的选拔会我是被教练逼着去的。他是个对女人春风般温柔多情、对下属严冬般残忍冷酷的人,当我抗议说我也是女人的时候,他冷笑着说等我长出胸和屁股再找他,还补充一句说他不喜欢东方人。 种族歧视的混蛋。 为了避免再次被倒吊在门口一整晚,我去了巴利安的选拔会。暗杀部队的新人选拔和地下□□拳的差不多,没有任何外界精英的装模作样、彬彬有礼,所呈现的全部就是血腥的厮杀。 暗杀部队是允许死人的,只要不超过30%的比例。 那天我蹲在台下,看灯光里惨叫和鲜血齐飞、枪声和兵刃同响,觉得生命真是无常,这些还能被称为“少年”的黑手党尚未实现他们未来称王称霸的梦想,甚至可能都还没独立收过一次保护费,就先折戟在这里,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抱着水一水万事大吉的心态,我随便赢了几次,然后就在边上装死。期间有人好像觉得我好欺负,跑来挑衅,被我打断了鼻樑骨,惨叫着直接出局。我自认是为了他们好,连我都打不过还混什么巴利安,去门外顾问这类风险稍微低一点的地方混吃等死不行么。可一圈流言传下来,我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口中“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身边突然空了一圈。 难道大家看不出我面无表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金子般闪亮的内心么?我正蹲在角落里琢磨这事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台上横飞过来,“哐叽”一下掉我面前,还顺带撒了我一头一脸鲜血。我瞪着地上那个惨叫呻/吟的男人,一时不知我俩谁更倒霉。 第8页 “需要我给你收尸吗?”我友善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地上的男人叫得更惨烈了。 “喂!!这不是那天的渣滓吗!!有胆上来单挑,看我将你砍成碎片!!!” 震耳欲聋的人声隆隆贯穿整个大厅,往四面八方墙上碰撞成动盪的回声。全场都安静了一下,隐约有种畏惧的氛围瀰漫开。 我往周围一瞄,才发现不光我面前,其他地方也都横躺了凄悽惨惨的伤者,就跟刚打了场小型战斗似的。 “喂!!!” 台上的人影把一柄剑挥得“唰啦啦”响,带出一片银亮的残影,活像他是个多动症患者。 我有点愁。我今天打架的份额已经够了,不想加班,又没有加班费。 “不好意思我没胆。”我继续蹲在地上没动,爽快地认输,“你找别人行不。” “行个头!!胆小鬼,临阵脱逃吗喂!!” 当—— 我顺手捡起边上的剑,招架住头顶那线银芒。 “哇很危险的,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犯下杀生的罪孽了好吗。”我很不满,“本来地下空气就不流通,你能不能不要搞得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他却在兴奋地大笑。 “试试这一剑!!” 不得不承认,他出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力量也大得出奇。我打得不耐烦,直接用空间“咬”掉他的武器,结果他抄起旁边的冷兵器继续追着我砍。 “你以为是在打怪吗!”我也有点暴躁了,“追杀我好玩吗!说了不想跟你打,去找别人行不行!而且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 我说了,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的自尊心比天还高,但我也说了,我是后来才了解这一点的。何况当时我烦躁于周围血腥压抑的环境,是真没想起这个多动症一样不停挥剑的银髮小哥究竟是谁。 那个瞬间我记得很清楚——朝我颈侧噼来的剑气停滞了一瞬,他那张如嗅到血腥味而疯狂大笑的脸也凝固了一瞬。 “——喂!!!!看我不把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垃圾碎尸万段!!!!” 所以,除了狂喷垃圾话之外,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小哥?我很头疼,心想自己大概遇到了个傻逼。 ……傻逼? “哦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一边把斧头重重地往他身上抡去,一边充满歉疚地说,“原来你就是那天河边莫名其妙的傻逼。” “混蛋,杀了你!!!!” 我是故意气他的,我承认,因为我对一个随便砍人的黑手党真的难有好感,哪怕那天在布满星星的夜幕下,他以一段满是嘲讽和嗤笑的语气间接在安慰我,我也无法对一个随意用长剑将人类开膛破肚的黑手党有任何好感。 虽然我也是个败类就是了。不过,不就因为是败类所以才能自由地双标嘛。 第8章 (8) 那天的巴利安新人选拔会,以我跟斯夸罗双双被罚告终,理由是我们违背了家族成员不得内斗的规则。不过巴利安的首领似乎颇为欣赏我们,或者说颇为欣赏斯夸罗,就说我们都还是预备成员,不能完全套用彭格列的规矩。 我对此深表贊成。 “真是神经病,自己办个养蛊式的选拔会自相残杀,却转头来说我们内斗。”我蹲在禁闭室里百无聊赖,只能跟隔壁的狱友聊天,“尤其我还是一个被迫防御的受害者,难道这不是正当防卫?” “谁跟你是‘我们’啊垃圾!!” 狱友满脸杀气地瞪着我,后脑勺银髮乱翘,像无数把聚在一起的小剑。有这种髮型的人大概註定要用剑吧。 “面对我这个无辜的受害人,身为加害人的你不该感到内疚吗。” 他眼睛一眯,大大冷笑一声,说迟早有一天砍了你。 有好一会儿我们都没说话。既然是关禁闭,当然没饭吃,连水也没,我很无聊,只能全神贯注盯着水泥地板,期待有一堆蚂蚁经过给我数数。 这时,狱友开口了。 “你以为你在愤怒什么?”他淡淡地说,“垃圾。” ……真神奇,这个大嗓门儿也能用上“淡淡”这个形容词。 “原来你会用正常音量说话的哦。”我继续盯着地板,等我的蚂蚁。 “呵,逃避现实的渣渣。”这个跟我同岁的小鬼盘腿坐在地上,白衬衣上斑斑点点都是血——别人的血,衬得他那张还算白皙俊秀的脸阴森森的,“今天的垃圾聚会上,你是愤怒于那群垃圾被我砍倒了吧。” “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既然他说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只是惊讶于他和外表不符的冷静敏锐。 “果然是垃圾。”他冷笑,很不屑,“你这样的也能算黑手党?少玷污彭格列的荣耀了,渣滓。” “又不是我想当黑手党的,你这个蠢货黑手党。” “混蛋!!出去后我第一个砍了你!!!”他果然又大声嚷嚷起垃圾话来,“你这种垃圾真是让人火大!!又愚蠢又软弱又天真!!与其留着给彭格列抹黑,还是早点去死好了!!” 第9页 “砍砍砍死死死有完没完了!!你脑子里除了暴力还剩别的任何东西吗,白痴鲨鱼!!!”我蹭一下站起来,火大地一脚踹在铁栏杆上——妈的脚好痛,早知道不这么用力了。 “你以为人命是什么,游戏机上的数据和升级经验吗!”我恶狠狠地说,“彭格列的荣耀,屁的荣耀,靠打砸抢烧草菅人命发家致富的黑手党谈个屁的荣耀!你才几岁,14?15?你才见过多少人、念过多少书、经歷过多少事情,你知道人类为什么是人类吗——同情弱小追求自由坚持一切可以坚持的美好品质,这才是荣耀!这年头随便什么砍来砍去的人渣都敢谈‘荣耀’?王者荣耀还差不多!” 最后那句话是个冷笑话,不过他当然听不懂。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听得懂这个冷笑话。 我以为斯夸罗会用更大的音量和更兇恶的威胁来回击,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他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在定定盯了我一会儿后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我今年12。” 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我愣了愣,说哦,那你们西方人长得比较成熟,不好意思。 气氛就莫名缓和下去。 “我叫斯贝尔比·斯夸罗,再记不住就砍了你。”他腿一收站起来,两只手揣兜里,活脱脱一个街头不良少年,“虽然是个垃圾,但这份气势勉强过得去。餵我说,你对彭格列了解多少?” “看你表情就知道一无所知,渣滓。”斯夸罗咧咧嘴,“按照无聊的官方说法,彭格列最初是作为平民自卫队出现的,目的是保护义大利的平民……” “德国纳粹上台的时候口号还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呢。”我嘲讽道,“主观愿望和客观事实是两码事,干嘛,打算忽悠我?” “后来正是因为家族发展和这个目的不符,初代目主动隐退……” “那把初代目除开,剩下还是人渣,完毕。” “喂,听人把话说完!!!” 斯夸罗也一脚揣上铁栏杆,震得天顶抖三抖。出于人道主义,我跟他说脚痛的话别忍着,揉揉呗,结果他看上去更火大了。 “现在的黑手党不是你这种天真软弱的傢伙能够理解的。再这么下去,你迟早是被干掉的命。”最后,他冷笑着这么说,“世界远比你想的更黑暗,白痴。” “所以呢?”我不为所动。 斯夸罗眯了眯眼睛。那时他才12,却已经有了后来那种锐利嗜血的眼神,所以说鲨鱼就是鲨鱼,并不会因为年龄小而变成一只可爱的小海豹。 “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不如由我来终结你这愚蠢的愤怒。”他用力握住栏杆,用力到快将栏杆生生掰断,“决定了,你这渣滓的命是我的。喂,听到没有,敢死在别人手上就砍了你!” “都死在别人手上了还砍个鬼啊,鞭尸吗?你有毒。” 我翻着白眼吐槽他,觉得对这么中二自我的发言,想必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忘记,就像上次我很快把斯夸罗这个人忘掉了一样。 然而事实是,我没再忘记过斯贝尔比·斯夸罗,甚至也没有忘记这番古怪的宣言。到了很久以后,我都会时不时想起这间森冷的禁闭室,想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狂妄地宣布要对我的性命享有所有权。可能这也是因为,从此后只要是有他在的场合,他居然就真的挥着剑替我把别人的攻击挡回去,也不管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奇怪。连他进了巴利安之后,他也还是在坚持这种奇怪的行径。 有次我问他,说年少不懂事随便说说也就算了,有必要数年如一日地执行下去吗。他大声说剑士的决心是一往无前的,而且我要是死了谁跟他上床。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那么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应该保护他才行。 真蠢啊,败类。 我或者他都是。蠢货。败类。 作者有话要说:  脸滚键盘地写xd 第9章 (9) 我的生日在4月14日,用中文念出来的话是个不大吉利的数字。但反正我已经倒霉到穿越成黑手党了,“死一死”反而失去了威慑力——每天都有人在死一死嘛。 身为渣渣黑手党,就要有随时脑袋开花的心理准备。 “喂!!少和我相提并论!!只有你才是渣渣黑手党!!” 是的,是的,相信你一定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里只有一个人会大嗓门到让人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感嘆号都塞给他,那就是除了头髮颜色以外一无是处的斯贝尔比·斯夸罗。 “说谁除了头髮颜色以外一无是处啊你这垃圾!!杀了你!!” “你就不能小点儿声吗?” 他当然不能。不仅不能,这自尊心高到突破天际的货还挥着他的剑来追杀我,并顺带砍倒一片假人道具和花花草草,还惊吓过路人士abc无数。 唉,打打杀杀是不好的,花花草草是无辜的。我想念大话西游里的唐三藏了。 但是,尽管斯夸罗总是挂着嗜血的笑容砍来杀去,还不时亮开嗓子来个彭格列狮子吼,一副日天日地只有老子杀人没有人杀老子的中二样,他心里其实也清楚,杀人者人恆杀之,既然是行走在死亡深渊边缘的黑手党,就要有下一刻堕入永恆寂静的准备。否则,几年后他也不会踏上四处流浪、挑战各路剑术高手只为精益求精的道路。这个习惯甚至伴随了他一生。 第10页 他知道黑手党会有怎样的结局,我也知道他知道。 自上次打了架又蹲了禁闭室后,彭格列的特殊暗杀部队巴利安就看上斯贝尔比·斯夸罗了,想预订他成为精英干部。可这货心比天高,放出豪言壮语说只接受巴利安老大的位置。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作为巴利安的另一个招揽对象正蹲在边上吃泡面,结果就是呛到把面条从鼻孔喷了出来,还被始作俑者嫌弃说噁心死了。 真是妈的。 根据歷史定律和小说定律,我觉得他这种夸夸其谈、不切实际的人撑死也就是个龙套,指不定几分钟后就被现任巴利安首领揍得趴在地上抱头叫爸爸,可事实证明是我想像力太贫瘠。 巴利安首领欣然同意,彭格列九代目欣然盖章,只不过需要他先在黑手党候选学校上完四年学。换言之,等他拿了毕业证(黑手党有这玩意儿吗?)之后,他就能大摇大摆自称巴利安boss了。而那时候他也不过16岁。 我惊得差点把脸埋进泡面碗里。 周围的义大利人很鄙视我吃这种日本发明的廉价油炸食品,觉得没有他们的义大利面有逼格。但自从我亲眼看见一个叛徒被真的塞进绞肉机、成了一堆肉酱后,我就再也吃不下那可爱的义大利面了。别了,无辜的义大利面。 讲道理,我更想要一门义大利炮把这里夷为平地。但我没有,有了也平不了,所以还是吃泡面吧。 这件事让斯夸罗很得意,走路都带风,追杀我的次数也变多了。嗯,他心情好的后果之一就是他更想练剑了,果然以爱好为职业能够激发人的无限激情,对加班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和我这种目标是上班发呆、下班就high的咸鱼是两码事。 而之所以他能够有这么多时间追杀我,我又很不幸地无法躲得离他远远的原因,当然是我们都成为了黑手党候补学校的新生。我也才知道他生日是2月12日,这数字规律和我还有点像,但难道不是2.22更合适他? 黑手党候补学校由以彭格列为首的一系列同盟家族共同举办,目的是资源共享和优化,培养出各家族合用的小弟。但有些家族也会把继承人送来,通常要么因为家族衰落、无力培养足够优秀的继承人,要么继承人性格偏于柔弱,不适于黑手党的奸诈残暴,才被扔到这儿来砥砺心志。 迪诺·加百罗涅则是同时基于上述两个原因被丢来的。他是个金髮棕眼的小少爷,表情纯良又迷茫,站在那里想只被突然扔到鬣狗群里的兔子,局促不安还挺怯生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正躲在茂盛的树冠里打瞌睡,突然被一阵喧譁吵醒,探头出去就看到小少爷被几个不良少年追打。那个兔子一样的金髮小少爷一边跑一边试着反击,但他动作笨拙,丢石头的时候还会犹豫一下,怎么可能干得过那几个嚣张的黑手党新生。 我深感义不容辞,立即跳出去拯救了兔子少爷。 那天他感激又惊讶的神情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不小心顺口叫他“兔子少爷”,他就苦笑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叫,那种温和无奈的样子和正常社会中的老好人一模一样。 我非常喜欢他。有一阵学校里甚至疯传我明恋迪诺·加百罗涅,总是用深情缠绵的目光凝视他。头一次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我笑得死去活来,觉得义大利人怎么跟法国人一样,什么都能往爱和性上面联想。然而没多久传言愈演愈烈,我再次听到的时候,这故事已经成了:外表纯良无害的加百罗涅小少爷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抢彭格列“血腥鲨鱼”的女人,还明目张胆跟“鲨鱼的女人”出双入对、含情脉脉,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更要命的是,这事是“鲨鱼”本人亲自告诉我的。 我当时呆滞得脑袋都不转了。 “‘鲨鱼的女人’?我?还有迪诺?”我瞪着他,“三个不到13岁的小鬼搞个毛线三角恋啊!” “我管你那么多!!敢把我扯进这种无聊的传言里,你们都做好悽惨死去的准备吧!!喂!!!” 斯夸罗挥着他的剑,满学校地砍了一圈人,果然跟一条追杀猎物的鲨鱼到处乱窜一样,端的是凶神恶煞,恐怖又执着。 效果也很显着——传言立刻平息了。 新的传言在暗地里流传:彭格列和加百罗涅握手言和,搞起了三人行。 ……我给义大利人跪了,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们票文~就是这么~无脑的快乐~ 第10章 (10) 入学不久后我发现一件事,这人吧,压力一大就容易心理变态,而如果这压力伴随着血腥和暴力,那大家心理变态的程度就是乘方式的爆发。 黑手党候补学校里有人在虐待和虐杀动物。发现这件事是在某个清晨,我正蹲在雨后的小树林里,满怀期待地寻找有没有可以吃的蘑菇、好拿来做个烧烤什么的,斯贝尔比·斯夸罗则在更中心一点的地方练剑。那儿有几个假人,算一个小型训练场,自从这条鲨鱼入学后,假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越来越结实,却还是改变不了被迅速淘汰的命。难怪黑手党烧钱,啧啧。 那条狗从灌木丛里蹒跚地走出来,脚步虚弱极了。这不能怪它,换个人类背上被剜掉一大块血肉也得这么虚弱。我惊讶地看着它,还有它嵴背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一大块窟窿。它也盯着我。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眼神——警惕?敌视?求助?痛苦?我才知道原来狗也能有这么复杂的眼神。 第11页 我傻不愣登地和它对视半晌,直到斯夸罗走近了才发觉。他瞥了那条狗一眼,不屑地说又有无能的垃圾拿动物发泄了,真可悲。我大惊,说怎么有人这么变态的,斯夸罗就觉得我脑残,说人都能杀动物怎么不能杀。 “那你杀么?” “说了无能的人才只敢拿动物下手!!!你是在侮辱我身为剑士的骄傲吗混蛋!!!杀了你!!!!” 那就是不杀呗。我纠结了半天,计算了一下钱包的厚度和对彭格列的欠债多少,最终只能承认我依旧是个穷光蛋。唉,穷是绝症,无药可救。 “你觉得狗吃蘑菇吗?”我揪了一颗白蘑菇,琢磨着除了蘑菇外还有那些食物能就地取材,“或者该先烤熟?” “……你不会是想养这只狗吧?”斯夸罗的语气微妙一顿,但马上又是雷鸣一样的大声嘲笑,“少犯点蠢!!喂!!迫不及待想死的话现在就砍了你!!!!” 无论斯夸罗怎么说,我终究收养了那条狗。一部分原因也在于它没被鲨鱼的大嗓门儿吓跑,而是依旧静静地看着我,那样的眼神让我想起托托,也使我感到自己对它负有某种难以言尽的责任。我并非认为这是托托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我身边,就像很多温情剧成长剧里会描述的那样,更不是说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动物保护者,每年都热血沸腾地拉上横幅挥舞小旗抗议日本捕鲸抗议中国吃狗肉抗议别的之类,不是这样的。那些也许都很好,但离我太远,也就和我无关。 只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就不再是自己了。仅此而已。 我给它起名维纳斯,尽管它是条公狗。那段时间我常常偷偷摸摸带它去抓鱼,然后一边烤一边跟它唠叨,说你不要记恨我给你起个女□□字啊,毕竟残缺成就美,你小子别看自己背上缺了一块,其实你因此成了狗中美神,想必从今往后会大受欢迎。每次我念叨的时候维纳斯就默默啃鱼,并用一种疑似嫌弃鄙视的目光看着我。说起来它明明是条狗,可游泳抓鱼吃鱼无一不精,真是跨界狗才、动物精英,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都指日可期。 不久后,就像失去托托一样,我失去了维纳斯。某一天训练回来,维纳斯已经成了我宿舍中一堆碎骨烂肉,要不是边上贴心地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的狗”,我还真认不出来嘿。 我想,那人傻么,怕我找不出来他,所以自己留个证据? 兇手很容易就找到了,三个人,就是那次欺负迪诺小少爷的不良少年。我在半夜闯进男生宿舍,把他们揍了个鼻青脸肿,再剃光头髮拔掉衣服,倒挂在校园中心最显眼的地方,就像教练经常整我的那样。 我在遇到维纳斯的地方给它挖了个墓,还给它陪葬了一大堆白蘑菇。本来我觉得它喜欢吃鱼,是不是该烤两条鱼当祭品,转念一想,得了得了狗都死了,吃又吃不了,就别浪费鱼的生命了。 我填好最后一捧土的时候,斯夸罗来找我——应该也不是找我,而是按习惯来临幸他的训练场,顺便来吼我两声。 对他来说大声吼就是说话的正常方式就是了。 “餵垃圾!!!!再哭就砍了你!!!!” 我记得他那天相当暴躁,比平时都更暴躁一点,估计是头天晚上被我打架的声音吵醒了没睡好。不光大吼大叫,还乱挥着长剑想来揍我。 “为什么不杀了那三个人!!垃圾,就这么懦弱吗!!胆小鬼,不配在黑手党世界活下去的蠢货,还是让我现在将你大卸八块好了——喂!!!” 在我跟斯夸罗相处的那么多年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打架里度过的,尤其在年少的时候。当时他还不是巴利安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老妈子作战队长,我也还不是彭格列首领直属作战部队人员兼巴利安打杂后勤联络人员,能够消耗在日常杂事上的时间还很多,彼此看不顺眼和拔刀相向的时刻自然也很多。 前前后后打了那么多次,我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一次争斗的细节,更不可能仔仔细细地描述,说他先砍了我一剑,我挡住了,我一个扫堂腿,他跳开了……我们也不是格斗场上表演暴力的演员,这些描述就统统省去了吧。 我记得的只有片段和声音。乒桌球乓,乓乓乒乒。树木倒下了。草叶撕碎。训练场的假人被砍成两半。远方有人在惊唿。烈日里有奇怪的轻烟裊裊升起。 多奇怪啊,那些理应是喧闹的、嘈杂的、充满喘息和汗水的时刻,在后来的回忆里却成了无数静止的画面。好像有只什么手将它们牢牢钉在那里,又抽去了所有声音。 那一天的争斗和其他任何一次的结局一模一样。他既没杀掉我,我也没完成痛痛快快打他一顿的愿望。我真惨。 最后,斯夸罗顶着他脸上唯一一块淤青,臭着脸问我下次还养不养狗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不久。 “养吧。”我说。 他一脚踹断了旁边一棵小树苗。有本事他去揣那颗几百年的橡树啊,欺负个小树算什么。 “无可救药的白痴。”斯夸罗冷冷地说,“你总有一天会因为类似的微不足道的理由死去,还会死得很惨。” 要真是那样,也是我活该。就像假如斯夸罗悽惨死去的话,我也会说他活该一样。 第12页 这就是黑手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咋觉得脸滚键盘写的居然比我认真描写出来的好看。 是不是很有逼格! 我要考虑下本也脸滚键盘写了! 第11章 (11) 维纳斯之后,我还养过好几次动物,有鹦鹉、麻雀、猫、乌龟。我不能说它们是宠物,因为它们无一例外都死去了,区别只在于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再后来我养了一条鱼,为了防止它重蹈前辈们的覆辙,我忍痛将它放回了河里,从此之后我看每个吃烤鱼的人都要投以怀疑的目光,觉得他们吃的说不定就是我的鱼,就连我自己吃鱼的时候都不例外。 迪诺建议我可以不吃鱼,被我抓着抹了一把穷人的辛酸泪。我唠唠叨叨地跟他说,身为负债纍纍的打工仔,我得抓紧一切可以免费补充蛋白质的机会,不然我会饿死的。迪诺对此深表同情,眼泪汪汪地表示可以把他的午饭分我一半。我说得了得了,你家不也财政困难么,虽然少爷的财政困难跟我们草根还是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所谓的财政危机就是要委屈巴巴地来吃学校食堂的豪华套餐,而不是在自家宫殿似的庄园里享用自家厨子做好的大餐。 但有句话说得好(其实是我自己说的),每个层次的人都有各自的痛苦,很难说草根就一定比富人更痛苦。逆向歧视是不好的。 好吧,真相其实是我当时有点暗恋迪诺小少爷,捨不得他吃不饱饭。 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后遇到的第一个正常人。我默默喜欢他的方式,就是在学校里保护他,再跟他说兔子少爷你要撑住啊要好好毕业啊,你不是说要振兴家族洗白产业保护好家族里爱护你的长辈和下属么,加油奋斗再娶个好老婆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你一定能过上这样标准的幸福生活的。 虽然好几年后迪诺不仅成为了出色的领袖,还长成了颜值超高武力值也超高的大帅哥,深受各界小姐太太甚至少爷老爷欢迎,但我喜欢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总被人欺负和看不起的兔子少爷。他被我夸得很不好意思,摸着头髮傻笑,害羞又热血地说他一定会努力的。 我还是不喜欢这种在现代社会搞家族制和君臣制的套路,可假如那个“君”是迪诺这样的人,我会觉得世界勉强还有点可爱之处。能有个这样的人给我喜欢,我很满足。 何况他头髮颜色还好看。 若干年后斯夸罗知道了我这段形而上的单恋,并因此生气地吼了足足半个小时,还差点把一整层公寓楼都给掀了。我很头疼,毕竟当时虽然我已经小有积蓄,但如果他真掀了整层楼,我还是得赔成赤贫状态。我试图搞清楚他在气什么,但这条鲨鱼怒火冲天追着我噼来砍去,垃圾话说了一堆,就是不直接说他在介意什么。直到他吼出这句话。 “你这个只喜欢男人头髮颜色的渣渣!!!” 他说得完全正确,我竟无言以对,只能心虚低头,还在床上牺牲自己完成了好几个奇怪的姿势才让这头傲鲛勉强满意。不过后来听说他找了个奇怪的藉口,硬是和迪诺·加白罗涅打了一架,搞得一头雾水的迪诺给我打电话,问斯夸罗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的药就没吃对过。”我翻着白眼回答。 回到我14岁这个时间点吧。 有时我也会想想,假如我没收养那些动物,它们还会死么?但世界上没有人能回答“假如”,所以我也永远得不到答案。就像每次有人死的时候,他的同伴会想假如刚才他趴下了而不是直直站在那儿,就不会死了呢,或者每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后,心有余悸地说要是我刚刚再往左边偏一点我就死啦。这些假设都毫无意义,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死亡就是这样一个缺乏中间地带的事实。 在黑手党的世界,14岁被认为是一个家族成员可以独立承担责任的年龄。从这个观念也可以看出,对现代社会来说黑手党是一群多么古板古怪又危险的人,他们——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一块几百年前的时空碎片里,当主流社会都把18、20定为成年年龄,把16作为刑事责任年龄,还要左右为难地考虑怎么处理青少年罪犯问题的时候·,在义大利西西里岛这个地方,我们还像几百年前人如草芥的时候一样,将14岁的孩子推上腥风血雨的战场。 但这就是事实。事实无法改变。因而一切依旧沿着“14岁”这个轨道往前行驶,所有註定发生的事情也一一发生。 我要强调一句,彭格列很有钱,这就意味着大佬们经常举行各式各样的派对和酒会。每个被认为是未来家族骨干的预备成员,在14岁的时候都会受邀参加一场衣香鬓影的正式酒会,算是成年礼,也是家族在含蓄地炫耀“看啊我们后继有人潜力无限未来蒸蒸日上快来一起为了黑手党事业的红红火火而奋斗啊兄弟姐妹们”。 再怎么觉得这种酒会无聊,我也还是服从了家族的安排。在这儿待了两年多,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时候可以任性妄为,什么时候得跪着听令。斯夸罗也一样。我乖乖换上酒会小礼裙,挽上穿着正装人模狗样的斯夸罗的手臂,假笑着去了酒会现场。一路上我们都在互相嘲笑,手臂暗暗使力别来别去,以此打发无聊的情绪。 就是在那场酒会上,我们第一次见到了xanxus,彭格列九代目唯一的儿子。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xanxus,这个长相和眼神都万分兇恶、看谁都像看仇人的傢伙,令斯夸罗一见倾心一眼万年从此踏上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是风儿我是沙世界是个大鱼塘我要为你承包了它……这样一条不归路。 第13页 “喂!!谁会抱有那种噁心黏煳的感情啊!!!我要杀了你这个渣渣!!!” 真是口是心非,果然这就是爱你在心口难开么,真感人。 “感人个头!!蠢货,看我砍了你!!!!” 无论如何,我们遇到了xanxus。斯夸罗遇到了xanxus。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晋江不知道咋了,后台一直回不上留言。so我在这里回答一下。 ——是的,脸滚键盘写的速度,快到我自己都害怕…… 还是在学术会议上摸鱼写(喂喂喂!) 感觉这才是我真正的道路欧耶! 第12章 (12) 多年后,迪诺·加百罗涅将这样跟别人介绍斯夸罗:斯贝尔比·斯夸罗原本应当成为巴利安的首领,可最后坐上那个宝座的却是xanxus,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将“知道”的含义与“理解”画上等号的话,那么我不知道。 14岁那年的酒会上,xanxus也在那里。他站在所有人之外,就那么冷冷地、兇狠地、嘲讽地看着人群,如同山崖上俯视猎物的狼,居高临下,同时充满了冷漠的厌憎和择人慾噬的贪婪。 在那以前,我并不比讨厌任何一个黑手党那样更讨厌xanxus,尽管我听说他仗着自己的血统出身就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但反正被他霸凌的也都是霸凌别人的垃圾,这种垃圾折磨垃圾的行为并不会让我对他的印象更坏。 那以后我知道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遇见斯夸罗,或者说斯夸罗还没遇见他。当这两人碰到一起,就产生了远比1 1>2更恐怖的威力,令他们各自的讨厌程度都大大翻倍,在接下来几年里稳居我心目中神憎鬼厌排行榜的no.1。 用斯夸罗的话来讲,他是一眼看中了xanxus那无人可以匹敌的愤怒,并立即深深明白自己无法赢过他,那么就只能成为他的臂膀帮他成就那黑色火焰般燃烧着的野心。我说放屁,你就是对人家一见钟情。 “我只听过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强者挥刀向更强者,从来没听说过强者该向更强者下跪的。”我真想一巴掌拍开这个这条鲨鱼的脑袋,看看他的大脑是不是只有核桃大小,不然怎么能冒出这么中二这么傻逼的想法还洋洋自得到上天。 “而且我也看不出那个双x哪里像‘更强者’,你是眼睛瞎了吗?” 即便我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和鄙夷,斯夸罗还是热情洋溢地扑向了xanxus,将他过去绸缪和骄傲的未来转眼抛弃。xanxus只比他大两岁,看他的眼神却像看孙子,一口一个“垃圾鲨鱼”。以前只有斯夸罗这么踩别人,哪儿有别人这么耀武扬威还随时随地抡起东西往他身上砸的份儿,可面对xanxus,这头傲鲛跳脚归跳脚骂骂咧咧归骂骂咧咧,可还是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好一个深情无怨尤,看得我鸡皮疙瘩哗啦啦直掉。 他挑战剑帝杜尔的事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发生的。斯夸罗对剑术的疯狂和追求整个学校人尽皆知,饶是如此,一个不到15岁的少年胆敢给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下战书,这事依旧如用手榴/弹炸鱼,一爆出来就让学校乃至整个家族炸了锅。 黑手党两大支柱产业是赌博和色/情,哪个家族里出来的不会摇两把骰子都不好意思说是mafia。面对斯夸罗引爆的头条事件,事不关己的人们一边感嘆说这下天才少年要把自己作死了,一边兴致勃勃开盘,赔率1:9,下注斯夸罗的寥寥无几。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省吃俭用忍痛压了2欧,心想反正斯夸罗输了的话我来给他收尸,也就不需要留个棺材本儿。 听说彭格列有大佬对此很不高兴,觉得自己前期投资打了水漂,不过没两天他们又兴高采烈起来,大概因为这事对彭格列的名头来说非常长脸,声望这东西多少钱都不嫌贵,更别说区区一个年轻人。再被看好的剑术天才也一样。 不同位置的人都有各自的热闹好看,大家各得其乐,欢欢喜喜。众人如此笃定并兴高采烈,当最后传来消息说斯夸罗战胜剑帝的时候,自然又有一番滑稽的大惊失色。 我倒是心情振奋,乐滋滋地领回赢下的赌资,盘算着晚上可以吃顿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一回到宿舍就看见了八卦风暴中心的当事人。 黑手党这种见不得人的地下职业从来不太平,无论是我还是斯夸罗,都经常看到对方伤痕累累的样子。除了正常的训练和战斗(正常吗?),我们还常常嘲笑对方是自己作的。斯夸罗的意思是我总是为了无谓的理由而反抗强者,从而招来一顿揍,我的意思是这头鲨鱼一遇到剑术高手就发疯地冲上去,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比他强太多。总体而言,我认为他比我作死多了。 我们都很习惯彼此受伤的模样,那么照理来说我不会特别记得其中的某一次。但是,当人们说“照理来说”的时候,就意味着后面一定会跟上一个“但是”。 但是,我记得那一次他受伤的情形。窗台上有血,四周人警惕又暧昧的目光,还有隔着门也能嗅到的血腥味。推开门后,我看见斯夸罗四仰八叉倒在属于我的床上,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将床单和地板弄得脏兮兮的。 而且还少了左手。 每次黑手党火拼都会造就一批新鲜出炉的断肢残腿人士,听闻近期大佬们还考虑成立一个残障成员关爱会,可我从没想过会在斯夸罗身上看见这种情形:光秃秃的左手小臂,胡乱包扎成奇怪的形状。 第14页 “起来。”我很嫌弃地踢了他一脚,“你手呢?” “……干嘛?”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虚弱,似乎还因为失血过多而反应迟缓。 “捡起来给你接上。”我利用空间的力量飞快清理血迹,同时搜寻那只不见的左手,“一定时间内断肢再续完全没问题,看这样子你也刚断不久。你也是活该,没事跑去挑衅剑帝,这下好了,剑帝丢了命,你丢了左手……” “我自己砍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匪夷所思地瞪着他,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大哥你说啥,而这大哥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还相当理所应当和理直气壮。 “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理解杜尔的剑道。”他虚弱归虚弱,语气可得意得很。 “那你手呢?” “扔了。”他不耐烦地说,“谁在乎这种小事。” 我“哦”了一声,上去就是一巴掌。通常来说斯贝尔比·斯夸罗不会这么乖乖束手被打,但那回他确实虚弱,武力值也还没有后来那么高,所以只能被我一巴掌招唿脸上,半天没回过神。 “——喂!!!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滚,”我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们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13章 (13) 我们绝交。 如果这个前提是从出生到死亡,那么我终究没能成功和斯夸罗绝交,但在那件事后,的确有大约两年时间我们彼此互不搭理。 不不不,这和那种普通初高中里同学斗气不一样,不是走廊上狭路相逢两人齐齐色变互“哼”一声擦肩而过,事实上,我们几乎不大见面。 “摇篮事件”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我向来搞不明白大佬们为何热衷于给各种事件和计划命名,引经据典、隐喻暗喻或者只是单纯朗朗上口?因而,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以xanxus为首的巴利安——当时斯夸罗已然毕恭毕敬向xanxus献上了宝座——会在突然之间偷袭彭格列总部庄园,试图篡位甚至干掉九代目?九代目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向来宠爱放纵,就算xanxus在聚会上当众让同盟家族的干部难堪,九代目也从不责罚,反而总是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男孩子就是精力旺盛爱开玩笑。 我当然没亲眼见过那场面,可我能想像出来九代目的样子:精心修理过的小鬍子,夹在指间的雪茄,微笑时像一个亲切的邻家爷爷,灰色的眼睛却放射出不容违逆的冷酷光芒。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稳彭格列的首领位置,哪怕他已经是个众人皆知的稳健派。 xanxus是他唯一的儿子,人们都说他是唯一的继承人。我想不出来理由。 当时我诚然一无所知,但即便多年后我知晓了所谓的“真相”、“原因”,我也依旧匪夷所思,并第n次重复自己对那个兇恶脸男人的评价——垃圾中的战斗机。毕竟,就算九代目没有告诉他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的事,可一个黑道大佬愿意收养一个孩子,还——不管什么理由——有求必应、始终维护,死死捂着血缘秘密不让别人知晓,那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 他又不像我,天天纠结于“人何以为人”,悲哀地感嘆养父救了自己却也将自己的人生染黑。明明他跟斯夸罗一样,还觉得彭格列可棒了黑手党可棒了,为了所谓家族荣耀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掉任何人,因为与家族对立就是被杀者的原罪。也就是说,他们巴利安没这么有文化。 “你这渣滓说什么!!喂!!!那是绝对无法饶恕的背叛!!!” 到了那个时候,斯夸罗会激动地挥舞义肢上的剑,一头已经蓄得很长的银髮也如金蛇狂舞,沖我大吼背叛啊血统啊继承啊欺骗啊被毁掉的自尊和骄傲啊之类的事。而我则会告诉他,人类会在3岁的时候开始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自己之外的人,自己不是这世界的中心,并在今后的几十年里遭遇更多类似的打击(比如接受自己并不是新世界的神)。每次被打击的时候人类都会伤心一顿,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理直气壮地伤害他人,还是有恩于自己的“他人”,还为此血洗一大片他们此前认可的“内部成员”。 这里需要补充一句,巴利安确实和其他部门不和,但他们依旧遵循“家族成员不得内斗”的规矩。所以无论他们是否瞧得上总部庄园的人,在“摇篮事件”之前,他们依旧认可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和那些被他们杀掉的人。 事情发生的时候,斯夸罗还不是巴利安的正式成员,但也差不多了。在位的是他认可的老大,他也跟着冲进去大杀特杀,这就足够了。 巴利安几乎成功,但最后依旧是九代目封印了xanxus,宣告了巴利安叛乱的失败。一时间,这个号称彭格列内部战力最高的特殊暗杀部队偃旗息鼓,核心成员被严格限制出入,一些和巴利安暗通款曲的成员直接被处死。 所以说,小鱼小虾就别瞎掺和大佬们的行动,不管谁赢谁输,到时候上头一句“人才难得”,真正的刽子手安然无恙,还不就是小鱼小虾们背锅么。 第15页 这场叛乱来得快,平息得也快。对我而言无非是在学校烤了几天蘑菇的功夫,一切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等我再花点儿时间把上述来龙去脉理清楚,斯夸罗已经要被流放了。 对于他的事,官方说法是他申请外出,挑战各地剑术高手、磨练自己的剑术,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但实际上那就相当于变相流放。谁都知道“摇篮事件”里,14岁出头的斯夸罗出了多大的力,又对那个被封印的主谋多么奉若神明。 “喂!!!垃圾!!!说谁对那个垃圾boss奉若神明啊混蛋!!!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砍成碎片!!!” 这不,boss都叫上了。 他出门的时候身无长物,连个包都没带,就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装裤,拎着一把註定会更换无数次的剑,一脸要去探索远方未知世界的兴奋。对此我觉得很不满。 “这不就是公费旅游吗?至少也是公费留学啊!凭什么你就能去?”我气得要死,深觉世界不公平、人间不值得,他这种草菅人命的刺儿头能潇洒走一回,我这样战战兢兢度日、时刻约束自己良心的乖宝宝却还有两年学校生活要熬。 “不行,我也要去!!” 他就挑眉,又轻轻眯眼。当斯贝尔比·斯夸罗若有所思的时候,他总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露娜,你要跟我一起去?”当时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正常的音量了,甚至还罕见地叫了我的名字,尽管只是个意译出来的外文名。 “不了不了,我只想一个人快乐地摸个鱼。”我死鱼眼瞪他,“何况俗话说得好,外国的月亮更圆,我这个本国的月亮并不打算碍你大爷的眼。” 露娜,luna,月亮——林中月。 他“切”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很不爽,立刻提高嗓门又吼了一顿垃圾话。当他还像以前那样拿起剑来想追杀我的时候,我躲到一边拒绝和他打架。 作为空间异能的使用者,如果我不想打架,很少有人能勉强我。 “滚,”我干脆利落、铿锵有力地说,“说了我们绝交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记得,斯贝尔比·斯夸罗相当生气,可谓火冒三丈。大约那就是他振振有词为xanxus辩护的无聊的自尊心之类的玩意儿。但很快,他就自己调节好了这情绪。对他来说这真是件稀罕事。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 “那这个义肢是怎么回事?”他伸出他讨人厌的左手在我面前晃,“少装蒜了喂!是谁说服上面用最好的材料的!!是谁说要尽可能还原人类的触觉的!!!” “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大概是九代目爱屋及乌,念你对他的不孝子一往情深……” “你这个软弱愚蠢天真的白痴!!!” 他想来揪我衣领,被我机智地闪开了。于是他更不爽,眼珠子都快硬生生给瞪脱框。但旋即他又笑出来,还挺意气风发的那种笑。 “等我回来,”他说,“敢死在别的垃圾手上就砍了你!!” 我迷茫了许久,才想这头傲鲛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才笑得那么得意洋洋吧,也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想想看,他酒会上第一次见到xanxus,就能从那张中二上天的脸上脑补出什么愤怒野心黑色的火焰无法战胜的力量——我估摸着xanxus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个儿眼神内容这么丰富,都够煮火锅了——斯夸罗得拥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才办得到啊。 就脑补能力而言,我真是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放空大脑写的感觉真好【快别重复了 总之,斯夸罗已经脑补到妹子爱他爱得情难自禁难以自拔了…… 第14章 (14) 很难说斯夸罗回来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无数次仔仔细细捋过那一天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出个前因后果所以然来,好将一切解释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到最后我还是煳里煳涂,只能不甘心地承认,果然现实就是现实,是一种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如何只能接受的暴力存在。 简而言之,我睡了斯夸罗。当然如果让他来叙述,他肯定会说他睡了我,但这不重要,反正是一回事。 那一天,第一件我记得很清楚的事,是斯夸罗的头髮。当时我才从黑手党候补学校正式毕业不久,规规矩矩地加入了彭格列首领直属作战部队,成为一名0级萌新。这里我必须插一句,“摇篮事件”似乎对九代目打击颇大,使他一夕之间真的转变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但比他之前那老骥伏枥暮年雄狮的状态要和蔼多了——对待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小弟的手段也温柔多了。此前从他的态度里,我隐约感觉到他是想让我去巴利安的,毕竟我的空间异能很适合杀敌于千里之外,可等我真正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他非常大度地让我任意挑选。 我还是不歧视任何一个部门,因为任何一个部门都还是要打打杀杀,可一想到巴利安的boss是那个兇恶脸,哪怕他还没放出来呢,我也不想去。假如一个地方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让你感到讨厌,而他们加在一起又让你翻倍讨厌,你也不会想去这样一个地方。 第16页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对了,是斯夸罗的头髮。 当我正认真履行一个0级萌新的职能,趴在树上四处观望、给总部当保安的时候,远处那片银光显眼得很过分。在一个阳光灿烂、草木茂密的地方,那种明晃晃的银色想不注意到都难。 没等我再多琢磨一会儿,“银光”就冲到我面前,铺天盖地一片剑影袭来。这风格挺熟,随后而来的大嗓门儿也挺熟。 “还活着啊垃圾!!!看我砍了你!!!!” 于是我就知道,斯贝尔比·斯夸罗结束了他的公费旅游,回来了。 这是我清楚记得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我一边烤鱼一边听他狂喷垃圾话,或者说我原本打算一个人清清静静烤个鱼,但这条鲨鱼硬是要用打打杀杀追追砍砍大声嚷嚷来安放他无处安放的旺盛精力,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想静静,可静静不想我啊! 我真惨。 期间傲鲛说了什么来着,好像问我还有没有在养宠物,我说有会怎么样,他就生气地说要砍了我这个万年不变天真软弱的白痴,当我说好的好的我没养的时候,他就更生气了,一剑把我的烤鱼砍飞到天边,真是莫名其妙。我也很生气,骂他傻逼,说我我一个0级萌新养自己容易么,毕了业没宿舍,自己租个房子,房东不让养宠物何况我也养不起,没看我还在苦逼兮兮地钓鱼补充免费蛋白质么。 结果他反而有点高兴了。果然,两年不见他的神经病功力更上一层楼,已经到达了我等凡人难以仰视的境界。 “喂,你毕业了对吧!巴利安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边问,一边居然来抢我的烤鱼吃。还是那种直接凑过来一口咬掉我手里的烤鱼的吃法。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小鱼。我,一个赤贫的萌新;他,一个刚刚公费潇洒走一圈回来的特权阶级。而他居——然——抢——我——的——烤——鱼——吃?! “混蛋!!” 我悲愤不已,扑上去和他打了一架。那好像是第一次我主动挑起争端——以前和以后打耳光的不算——惊得斯夸罗一连几个后空翻,还叼着烤鱼一脸无辜。 “喂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啊!!!”他咽下我亲爱的烤鱼,“怎么,主动挑衅是打算找死吗!!” “你抢我的鱼!!!” 我想哭。要知道,当时我是多么缺肉吃啊!毕了业我才知道,原来河里的鱼也都是家族财产,而学生时代捞鱼吃是被家族默许的,算成培养经费,一旦毕了业,每天最多捞一条,还不能超过1斤,多了得放回去,不然扣工资。按我上级的说法,这么多家族成员一人一口,也能一天之内吃光那些鱼。 连河里的鱼都过得比我有人权,毕竟它们姓彭格列,我不姓。 我真想哭。妈的,一想起过去几年的经歷——那是人过的吗? 子曾经曰过,follow your heart,遵从你内心的愿望和召唤从心而为,也就是想怂就要怂,不玩虚的。 我想哭,就蹲下来嚎啕大哭。至于斯夸罗又大声嚷嚷着喷了什么垃圾话,我就不知道了。 “啊——行了行了!!我请你吃饭行了吧,快闭嘴你这软弱的垃圾!!”他暴跳如雷,“再哭就把你大卸八块!!不就是条鱼吗!我还只啃了半口!!” “你那是半口吗!你一口下去大半条都没了,就给我留个鱼尾巴!!”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咬牙切齿,“我才不吃鱼尾巴!!” 斯夸罗瞪着我。瞪着瞪着,他就大笑起来。那震破天的大嗓门儿一如既往甚至更加精进,发出的笑声也是直上干云霄。我怀疑如果天上真有上帝,迟早有一天得来敲彭格列的大门,投诉说管管这头不分时间场合发出噪音的鲨鱼。 “走了露娜,请你吃饭。” “我们已经绝交了!” 他不耐烦地挥挥剑:“那你吃还是不吃啊喂!!” “……吃!”有人请客傻子才不吃!这是我们穷人最后一丝尊严所在! 这是第二件事。 第三件,第三件…… 没有第三件。我连那天晚上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大概是喝了点酒的。当我恢復意识时,一切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再怎么抱着头使劲回忆,也只能想起我刚才迷迷煳煳,好像还蹭着身边赤礻果的躯体嘀咕说我喜欢银毛尤其是长长的柔软的银毛,再一个就是手下触感光滑温暖,结实有弹性,让人想摸了再摸。 完咧。说了要绝交,结果不仅没绝交成,我还把他给睡了。不仅把他给睡了,我还觉得这睡后感挺不错。 当我坐在床上沉思的时候,斯夸罗拽住我的手臂,懒洋洋地说要不再来一次。那也是个月夜,而他当时头髮已经留出了些长度,洒在月光里非常好看。 “……也行咯。” 我,林中月,一个对美色毫无抵挡力的女人,决定破罐子破摔,放任自己沉迷在□□的快乐中。至于第二天我脑子抽风,春心萌动吻他唇角说我会对他负责……这种直接导致我们大打一架的傻逼事迹就让我们忘了它吧。 第17页 follow your heart。该怂就得怂。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票文就是要快乐飙车! 第15章 (15) 知道我没去巴利安,而是选择了首领直属作战部队之后,斯贝尔比·斯夸罗一度相当不高兴。但假如我是那种要把炮友的喜怒小心放心上的女人,我早就哭瞎眼了,毕竟这头傲鲛成天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而大叫大嚷。 尽管这件事好像让他格外不高兴。管他呢,我还烦他给自己找了个主子呢,也没见他多么顾及我的想法。 炮友这种关系,就是除了上床之外彼此互不相干的健康关系。 嗯好吧,如果非要揪住这点不放……是的,好的我承认,16岁那次乱搞之后,我们都在没有明说的前提下默契地维持了这种关系。也就是说,有需要了就去找对方。 作为女性,比较吃亏的事情就是我不得不考虑如何避免怀孕,但在黑手党这也不算大问题。彭格列有一种新型短期避孕药,只要每天吃就不用担心来姨妈,更不用担心有个突如其来的baby。这药安全无毒无副作用,最初下发的本意是让女性也能随时战斗,防止姨妈损害珍贵战力。彭格列和义大利最大的制药公司关系颇深,这时候背靠大树的好处就出来了——我不用花钱就能愉快拿药。 对贫穷的萌新来说,这是多么重要的福利啊! 斯夸罗也觉得很好,我猜这是因为他不需要带套,做得很爽。 起初我们在一起的频率不高,。我们分属不同部门,我忙我的、他忙他的,一周也见不了一次。这头原本该成为巴利安首领的鲨鱼,现在还是干着首领该干的活儿,却必须在头衔前加一个“代”字。意思就是,在xanxus被关押的期间,斯夸罗不仅要累死累活处理二把手的公务,还要怨气冲天地履行首领的职责。我常常在经过巴利安大楼外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久而久之,以巴利安为中心,方圆百米内都不太能看见麻雀,多半是被吵得搬家了。 这就是教科书级别的作死和活该。谁让他要对人一见钟情并奉上首领之位呢,只能说路是自己选的,那就跪着都得走完。 我没能幸灾乐祸太久,就被九代目叫去了办公室。打我10岁那年起,每年我都要跟其他新人一起见这位大佬一次,感受一下组织春风般的关怀,并宛如打鸡血般地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组织在我就在、我为组织上刀山下火海都义不容辞。但那一年彭格列九代目找我,还有一件别的事。 “露娜,今后你的名字就记在巴利安外围成员名单上吧。” 我瞪着他。 “方便管理而已,不需要听xan……斯夸罗他们的命令。”九代目摆摆手,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愈发和蔼慈祥,就好像他真是这么个随和可爱的老头儿,而不是风轻云淡叫人将叛徒扔进绞肉机的大佬,“你跟斯夸罗处得来,以后就负责和巴利安的对接,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 哦,懂了,说白了就是政委嘛。二营长,拿老子的义大利炮来……不对,角色错了。 “用得上你的时候,你看情况也可以帮他们一把。” 帮一把?暗杀部队有什么可帮忙的,某个任务对象搞不定,让我上去千里收人头么?我一时没作声。 九代目眯眯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有。”我沉重地低下头,“那个,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多加一份工资……” 我拒绝像斯夸罗那样,领一份卖命钱却得舔两把刀口。我们这种文化人还是挺有经济思维的,别想用虚的来框我。 九代目呵呵地笑,同意了。 等第一个月的双份薪水下来,我才发现巴利安工资相当高,反正一个外围成员的工资都比我一个作战部队正式成员高35%左右。我大惊失色,深感自己被大大地坑了一把,早知道巴利安工资这么高,我就…… 我还是不去。妈的xanxus。妈的斯夸罗。 具体巴利安外围成员该干什么?一般的外围成员,多半就是跑跑腿、挨挨揍,听听二把手的大嗓门儿,再被其他干部欺负欺负。但我可是特权阶级,我不一样,我…… 我还是得跑跑腿、挨挨揍,听听二把手的大嗓门儿。唯一的不同在于,我不光挨揍,我也揍人。 第一次走进巴利安的大楼时,我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和来自九代目的命令状,去跟他们传达临时预算的批准情况,以及最新的任务要求。在我的想像里,大家多多少少也算个精英败类,很该拿出点精英该有的高效、冷静,结果从推开大门开始,我就没太平过。 “咦嘻嘻嘻又有那边的人来了。” “mo~是可爱的女孩子~” 开头还行,除了两个声音变态的人以外,其余人只是冷冷盯着我瞧,不过我一说完我是来送预算审批表和命令状之后,其中一个穿斗篷的小婴儿就飘起来,很感兴趣地问我临时预算进度如何。 小婴儿会飘起来说话……算了,我早就知道这是个怪里怪气的世界。有时我甚至怀疑终有一天我会发现整个人生也不过是我黄粱一梦。 “当然是没有通过。”我翻着文件,“话说这已经是你们巴利安今年第五次申请维修费了,能通过才怪啊。好了情况就是这样,关于任务……” 第18页 “没钱就不接任务。”婴儿颇为不爽地背过身。 你们巴利安都这么吊的吗?这嫉妒,我也想这么吊地跟九代目一摔文件说老娘不干了,老娘要马上辞职去环游世界享受大好人生。唉,也就想想。 “能不能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一下……” 我只想赶快完成任务走人,心里还盘算着等会儿冲去食堂看能不能抢到最近大受欢迎的薄底披萨,不想跟他们在这儿花水磨工夫。没想到,这些巴利安成员开始不爽了,丢刀子的丢刀子,放电的放电,用幻术的用幻术,还伴随着变态声音变态笑的精神折磨。 至此,我决定调整一下此前的认知:不仅是巴利安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很讨人厌,他们整个干部团就是大写的“讨厌”。 幸好我没来。 第16章 (16) 耶稣说过,人若打你的左脸,你须将右脸一併奉上。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说过这话,毕竟我不看圣经;就当是有吧。 因此,当时站在巴利安一楼大厅的我,决定遵从主的教导,狠狠地给他们打回去,务必确保将这伙人的两边脸都打肿。嗯?你说耶稣不是这意思?我觉得他是就行了。 我们就在一楼大厅打了起来。不晓得为什么,感觉其中有几个人好像还打出激情来了。真变态。 我的披萨啊,这年头当个打工仔容易吗…… “餵——!!!你们这群垃圾从刚刚开始就在吵什么!!这么有空就滚上来给我……露娜?你来干什么!!!” 从天而降一头鲨鱼。当他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银髮会往上飞起,长发飘飘,看着很像gg里才有的场景,如果再长一点肯定会更漂亮。我摸摸自己的头髮,觉得有点羡慕。 “总算有个能沟通的了。喏,你们的预算报告批覆,任务文件。快点拿好签字,我还赶着去吃饭。” 其他人颇感兴趣地瞅着我们,不知道谁还问了一句“这是你马子吗斯夸罗”,立马被傲鲛吼了一顿并奉送剑气无数。他们来往得热闹,我却莫名想起一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我不会耕田吃草让人下注,什么理由发明什么叫马子,难道是想让匹马为你生个儿子…… 一不留神我就“嗤”地笑出来。 “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垃圾!!!” 他掉转头吼我。我揉了揉耳朵。 “不想扁桃体发炎的话就别老是吼来吼去。那么任务完成,再见傻逼鲨鱼~” 有人嘀咕说你俩对对方的爱称还真有趣。 “不,”我说,“我们只是炮友。” “炮友个头啊!!!” 他一剑在地上噼出一道巨大的裂缝,看上去像巨大的伤痕。 “跟我过来!!”他说。 “我不,我要吃饭。”我往门口走,“最近限量供应薄底披萨……” “待会儿我请你。” 斯夸罗抓着我后心衣服,硬要往里走。我倒不是不能挣脱,但他一说请吃饭,我就犹豫了。 “你要请什么?”我说了,我很有经济思维的,“低于50欧不吃。” “50欧以上的行了吧!!!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行了吧!!!餵你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他火气大得出奇,很该喝点黄连水,看这兇狠的吊梢三白眼,灰蓝色的眼珠都快瞪出血了。 “行行行,那你要干嘛?”请吃饭的是大爷。 “来我房间。” 他说得倒是干脆利落,边上也就一阵男人们才有的油腻嘿嘿嘿。看来不仅我瞬间get了他的意思,周围人也瞬间get了。 要说我完全不想,那也太装模作样了;我说过我对美色没啥抵抗力嘛,而且压力一大情绪一多也是真挺需要发泄的。可…… “还是白天耶。” 他更不爽,可能还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怨念:“晚上我没空。” 考虑到晚上我也没空,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便迅速答应下来。 就这样,我这个名义上的巴利安外围成员由于常常两头跑,也就比之前更能碰到斯贝尔比·斯夸罗,并且,也就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长期床伴。 这就是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的关系发展史。 后来我有了一些相熟的女同事,才知道黑手党里能混下来的女人基本都是自己包养小鲜肉,跟花瓶女秘书业务范围和睡觉范围都不同。小鲜肉们可以没有颜,但身材和技术一定非常棒,这才能让我的同事们满意。她们劝我也养一个,对放松心情很有好处。 我倒是挺蠢蠢欲动的,还差点付出实际行动。但“差点”的意思就是,我终究没干这事儿。实际上,我都跟着同事走到咖啡厅门口,真要跟认识相亲对象一样认识一下小鲜肉备选了,但突然之间,我想到自己要跟一个陌生人四肢交缠,就觉得瘆得慌。深吸三口气,我还是克服不了这种恐惧感,所以我选择转身就跑。 子是怎么曰的来着?该怂就得怂,follow your heart! 倒不是说我抱着什么过时的从一而终念头啦,也不是说我在性上放不开——在黑手党世界混了这么几年,再多羞涩矜持都碎成渣,跟着我过去的遵纪守法良善公民心一併随风散去了。 第19页 关键在于,我发现我没办法放下心防去拥抱一个陌生人。那种画面——只需要想像——那种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接触的画面,你看见他温柔多情、风度翩翩,对你甜言蜜语关怀备至,可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会不会突然翻脸?他可是在跟黑手党打交道,他真的有可能表里如一吗?是不是卧底,间?谍,哪怕都不是,他是不是谋算着要借你上位、取得权力,好去掀起新的争斗——就像《红与黑》里的于连? 光是想像都让我恐惧。我怕真到了本该柔情蜜意的时刻,我会吓到无法唿吸,甚至失去理智而把小鲜肉掐死在床上。 我可能精神有点不正常。不对,能顽强地活到现在,我精神还能完全正常才是有鬼。我早就距离曾经的林中月很远了,我知道这一点。 ……为了保住那些最本质的东西,我已经很努力了。而那些稍微不那么重要的部分,我筋疲力尽,真的难以兼顾。 可是我又同时需要身边有个人。我的意思是,物质层面的、□□意义上的“身边有个人”。 很难讲清楚其中的原因,但这有点类似于一把弓箭,再好的弓也不可能一刻不停地紧绷着,总要不时松松弦、上上油,最好拥有者能再温情脉脉地跟这把弓唠嗑几句、放点儿音乐什么的,这才能维持弓箭的威力。 人类也是这样,甚至要求得比一把弓更多。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找床伴?那片刻的失神所带来的彻底放松,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我……而我,一个比别人多了一整个世界记忆的人,似乎想要得更多。 我想要爱,我想要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想要无条件的支持和鼓励,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过一个正常人意义的幸福生活。 短期来看,这是没可能的,那么退而求其次,我至少想要身边有个人,能让我在那短短时间里放松身心,在拥抱的体温里闭上眼睛,假装我想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得到,假装自己在做一个美梦。 很不幸,无论我有多不想承认这件事,现实就是目前能够满足这个标准的人只有斯贝尔比·斯夸罗。你看,我说了现实很暴力的。你说迪诺·加百罗涅?他不行。他是要过上洗白家族、振兴产业、娶妻生子其乐融融的美满生活的,没必要和我牵扯。 是啦是啦,我就是一个想得太多的人。 可是…… 我喜欢和斯贝尔比·斯夸罗做/爱。每当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感觉着自己的心跳从激烈慢慢过渡到平缓沉静,还有属于人类的温度紧紧抱着我,我才能真的感觉到,我也依然是作为一个人类而活着。 多奇怪啊,一个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嚷嚷着要杀了我要砍了我要将我大卸八块的人,到头来却是唯一一个我能闭上眼睛拥抱的人。 出于一种我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我知道,无论斯贝尔比·斯夸罗未来是否真的会杀掉我,至少在那个时候……至少在我们最贴近彼此的时候,他只会给予拥抱而非刀口。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来看去都不知道放哪儿,所以没在文里直接写明,妹子的这个心理,感兴趣的盆友可以搜一下“皮肤饥渴症”。虽然好像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学术名词,但类似的现象和心理是存在的。 压力一大就容易开车,比如本来该在写论文的我= = 第17章 (17) 终于,让我们再回到21岁这个时间点上。这是我来到黑手党世界的第12年,是我遇到斯夸罗的第11年,距离我第一次跟他上床则过了5年,而距离xanxus被放出来还需要再等1年。 我叫林中月,没有一个义大利人叫得出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露娜,luna,月亮,哪里都有的月亮。我是彭格列直属作战部队的正式成员,又被登记在巴利安的外围成员名单上。 大部分时间,我要么是在执行作战部队的任务,要么是跟在巴利安的大爷们屁股后面收垃圾。人命对他们来说是真正的垃圾,每一次在我开始清理尸体和血液后,他们通常都不再看战场一眼。他们谈笑风生,或者大吵大闹,或者互相指责。总之,他们不看死人,无论是被他们杀掉的敌人,还是被敌人杀掉的同伴,就仿佛早在我开始收尸之前、在死人们死亡的那个瞬间,这些死人已然在他们的意识里被扫进簸箕,彻底消失在他们眼中。 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么度过的。另外一些时间则被用来处理文件、参加酒会,还有学习一些名利场上的必要技巧。这又是一点很怪的地方,小时候的黑手党被作为野兽培养,当我们长大却开始学着怎么去把自己包装成“正常人”。大佬们希望我们这些干部光鲜亮丽,就像从某个高等学府走出的体面精英,而不是追着腐尸跑的鬣狗。 斯夸罗讨厌鬣狗这个比喻。不光是他,很少有黑手党会不讨厌这个比喻。他们更喜欢把自己看成狼、狮子、鹰这些动物,觉得威勐、强悍,更重要的是光鲜——说得出口。比如别人介绍彭格列首领的时候就喜欢说这是雄狮,介绍斯夸罗的时候就说他是兇勐的鲨鱼,可没人愿意被介绍“这是着名的‘鬣狗’xxx”。 说得倒也没错。黑手党不是鬣狗,因为我们比鬣狗还不如。鬣狗吃腐尸,却彼此守护、舐犊情深,就连捕猎也不过为了生存必要,而不是黑手党这样的耀武扬威、通过踩死别人来完成自己那套“荣耀”。 第20页 那么,再把这一部分的时间除开,我还剩下一点点时间。在这些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可以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发呆,或者坐在窗边发呆。我买了一个很好的耳机,森海塞尔的旗舰,耳罩全包,戴上的时候会有整个世界远去、只有你自己沉浸在音乐中的感觉。德系耳机调音冷而平,适合听古典和交响。我听莫扎特,就是他们说抑郁症就该去听的音乐神童。 我还买了很多书,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纳博科夫托马斯曼黑塞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甚至还有中国的余华莫言苏通格非,日本的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不要三岛由纪夫,我不喜欢三岛由纪夫。为军国主义辩护的人。 这些书中的大部分都原封不动地待在架子上积灰,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我静静对视。对我来说,好像光是这么静静看着它们,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才能再次握住和过去的联繫,并再度鼓起勇气对自己说:我是林中月。 ——□□上的消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观念上的才是。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早已死去。 只有当我戴上耳机听莫扎特、有一搭没一搭翻着这些上辈子其实也不大看的书的时候,生活才是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 有些时候斯夸罗会来公寓找我——当然是白天,我说过他们晚上是不可以留宿其他地方的——于是他会碰见处于生活状态下的我。这头傲鲛通常只对打打杀杀、大叫大喊发脾气、琢磨彭格列是不是又居心不良、怎么救出xanxus这几件事感兴趣,最多再加上一个性,所以他起初对我的音乐和书都没兴趣。 后来,可能是碰见的次数多了,他不免好奇起来。我记得,当时我正坐在窗边看书,刚洗完澡所以穿着睡袍,赤脚踩在薄薄的地毯上,心想有钱真好啊可以租有暖气的房子。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凑过来,下巴搁在我肩上,盯着我手里的书。 那是余华的《活着》。中文版。原版。我的母语和前尘。 我记得他的头髮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氛,那是属于我的味道;湿漉漉的头髮贴在我边上,那些水珠很快也将我的头髮、脖子和浴袍弄湿了。还有,我记得,眼角余光里有他高挺的鼻樑和紧紧皱起来的眉毛。他瞪着我的书,那种嫌弃和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你在看什么鬼画符?” “你让开,”我推他脑袋,“去吹头髮。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你在看什么?”他很执拗地问,“这不是义大利文。” 他大概怀疑我是间/谍吧。跟黑暗打交道得久了,疑神疑鬼也免不了。我嘆了口气,告诉他这是中文,这个作者叫余华,这本书叫《活着》,在那个国家很有名。 “你为什么会中文?!” “我是中国人啊。”我合上书,去够边上的电吹风,“我出生前就会说中文了。” 他果然立刻又大声发脾气,说我在耍他,怎么可能有人生来就会说什么语言?我一边敷衍地“嗯嗯嗯”,一边给他吹头髮。多年相处使我完全明白了,指望他自己吹头髮是不可能的。 “……那本书在讲什么?” 等他漂亮的银色长髮快被吹干的时候,他突然问。 “讲什么啊……”我想了一会儿,“就是一个活着的故事吧。” “……喂!!再敢耍我就把你砍成碎片!!” 你瞧,他又不高兴了。斯贝尔比·斯夸罗真是一个轻易就会不高兴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很甜的【正直的眼神 争取快点写完!握拳! 第18章 (18) 对斯夸罗来说,那件事的起因可能是一场电影。 我当时在公寓里看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2000年本土上映。上一次看的时候我还是个眼巴巴盯着中文字幕瞧的真少女,都还看不懂为什么男人都爱玛莲娜女人都恨玛莲娜,记忆中我好像还天真地去问我妈,问现实中真的会有这种事么,这种所有人都极度地渴望接近或者毁掉一个人的事?我妈说不可能,又说别玩了快去复习,你不快高考了么。 我当时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不懂隐喻,更不懂一个故事原本就像一面哈哈镜,是放大或者缩小生活中的某一部分,而不是真实还原。被放大的人性的贪婪软弱和嫉妒,被放大的炽热真诚的爱,被同时放大和扭曲的善与恶——这些我当时都不懂。我只是看完后跟别人感嘆,说莫妮卡·贝鲁奇真美啊。 真美啊。 现在我第二次看,一个人躲在公寓的被窝里,不再需要中文字幕翻译,从头到尾对着屏幕哭得稀里哗啦。 斯夸罗翻进我窗户的时候,所见到的就是我痛哭流涕的惨样,多半还伴随着嗷嗷大哭的声音。总之,比莫妮卡·贝鲁奇差远了。 他第一反应是我养的花鸟虫鱼或者在路边餵的猫猫狗狗又有什么死了,大声说我天真愚蠢软弱怎么又在为些没所谓的事情哭,等搞清楚我是在为电影哭之后,他就用更大的嗓门儿表达了一番他的嘲讽和暴躁和无奈。他无奈什么,真奇怪,斯贝尔比·斯夸罗所奉行的行为准则难道不是不爽就砍?可“无奈”的意思却是“我不爽可我没办法我必须忍着”。 第21页 那么,有什么好让他觉得无奈的? “露娜!!你这个垃圾已经愚蠢到随便什么都能哭了吗!!混蛋,再哭就砍了你!!!” 那是我认识斯贝尔比·斯夸罗的第11个年头,是我们第一次上床后的第5个年头,期间我无数次被他撞见号啕大哭,每一次他都要这么威胁我。像那一次,他粗鲁地把我抓起来,用他面料扎人的袖子把他觉得碍眼的泪水擦掉。近距离里用嗜人的眼神盯着我半晌后,他就撞过来狠狠吻我。 我推他,说你妨碍我哭了,而且有鼻涕耶你不觉得噁心吗。他把我压在床上,一边脱衣服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啊。我本来没有兴趣,但在他第一个吻落在我颈侧的时候,那种温度和人类的唿吸又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想起美丽如玛莲娜和无数男人滚在一起,只为了一点骯脏的面包,而我不缺面包,拥抱的对象还是我自己选择的,而且起码在这种时候总是让我非常快乐。 ……我刚才说了“快乐”吗?那么更正一下,是“非常满意”。 做了两次后,我挣扎着要爬出去,斯夸罗掐着我的腰非要继续。我吐槽他说你不怕精尽人亡么,年轻的时候不珍惜肾年纪大了就容易亏空,结果他脑补成了我在说他不行,火气满满地摁着我身体力行证明了一下他完全不虚。 下床的时候我腿都软了,愤怒地踢了他一脚,但力气太小反而让他哈哈大笑。斯贝尔比·斯夸罗被人叫作鲨鱼,也的确和鲨鱼一模一样,连做的时候也是看准时机兇勐地扑上来,咬住猎物就死死将牙齿嵌进去绝不松口,不到餍足誓不罢休。 要不是看在他头髮太好看的份上,我真是…… 电影还差最后一点没看完,我缩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看。那天斯夸罗没急着走,而是凑过来,就像之前他研究我看书那样皱着眉头瞪我的电脑屏幕。 “露娜,你又在看什么?” 当时我闪过一个念头:这头傲鲛叫我名字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我把这归类为错觉。 我没理他。他不满地在我耳边大声说“餵”,一伸手把我珍贵的笔记本电脑抢走了。03年是有笔记本电脑的,只是贵而且厚重,和后来五花八门的设备是两回事。 “……斯夸罗,我还没看完,还我。” “你在看什么?” 他举高笔记本,就像那些学校里幼稚顽劣的男孩子,抢了别人东西还要洋洋得意地炫耀,好让人去追他和求他。 我很想一拳揍上他那张不笑就冷峻、笑时就恶劣的脸,再一把将他宝贝的银色长髮绞光,可奈何他手握人质——我的笔记本电脑——我就只能举手投降。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我嘆气,“你要一起看吗?我可以从头再看一遍。” 随口的邀约,只是为了以退为进,巴望他大爷满意了就赶快把东西还我。可那天他估计真的很闲,没事干,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我们一起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居然。 斯贝尔比·斯夸罗从来不是能安静下来的性格。开头他还能坐在那儿盯屏幕,没几分钟他就开始不满,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这到底是要干嘛? 西西里岛是这样? 难道不是一个黑手党的故事? 这个女人又是干嘛的? “快闭嘴啊白痴鲨鱼,”我嫌弃死这个没文化的黑手党了,“跟西西里有关就一定要是黑手党的故事吗?” 他顿时兴趣缺缺,“嘁”一声说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教父》。 “下次看《教父》……不对,你居然看《教父》?” 记忆中,那是非常少有的几次看到斯夸罗害羞。不,当然不是纯情少年式的面红耳赤、无语低头,他只是提高嗓门儿大叫“餵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就不能看了”。我捂着耳朵,对上他恼怒的灰蓝色眼睛,在他视线闪躲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他害羞了。 还是不戳穿了吧。他总是以嘲笑我为乐,现在要是被我戳穿他也会有个人喜好,说不定恼羞成怒下会掀飞我的公寓,那我真是要赔得倾家荡产。回想以前我光棍时期无所畏惧的威风,不得不感嘆,无怪人说有恆产者有恆心,无产者才能豁出去闹革命。我这个小资产阶级还是谨慎点儿吧。 “不看你就可以走咯。”我说。 那一瞬间很奇怪,斯夸罗就像被掐中什么软肋一样,咬牙瞪我却又不说话,像是在憋气,最后他重重哼一声,板着脸抱着手仍旧坐在我边上,跟看杀父仇人一样瞪着我可怜的电脑屏幕,还有上面走路时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的玛莲娜。 真怪。说起来,最近我说某件事很怪的频率是不是也越来越高了? 我们继续看电影。 “你不觉得她很美吗?”这回,我都没想到是我自己先提问。 “谁?”斯夸罗眉头皱得能打个结。 “玛莲娜——莫妮卡·贝鲁奇,她多美啊。” 他相当挑剔地审视着屏幕中一举一动都在发光的女主角,再对我投以更加挑剔的目光。忽而他不怀好意、恶劣满满地一笑,说虽然不过如此,但确实比你好多了,尤其是屁股和胸。 第22页 照理来说我该生气,该一掀桌子和这丫的干一架,可当比较对象是莫妮卡·贝鲁奇的时候,我只能默默地摸一摸自己的胸,低头表示你说得很对我也这么觉得。 “可你要是只喜欢屁股和胸,大可以找一个符合你口味的嘛。”我提议,“本国女星和黑手党有联繫的不是很多么,九代目以前好几个明星情人。以你的实力,一定随便找找就有啦。” 多么善良体贴的我啊——却让他立即大怒。斯夸罗一脚踢了我的电脑,将我美丽性感的玛莲娜踢了个粉碎。他踩在电脑的尸骸上,大声嚷嚷质问我敢不敢再说一遍。 我脸色多半变了。 “赔我电脑,”我说,“然后滚。” 理所当然,我们打了一架。最后我逼着他不仅赔了我电脑,还把损坏的房屋部分也一併赔了。等他气哼哼地在帐单上籤完字,我对他微微一笑。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一字一句说,“我讨厌你,斯贝尔比·斯夸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结局。怎么说呢,我已经过了喜欢be的年龄了,现在我只喜欢不管中间怎么虐最后一定大团圆,该得到救赎的得到救赎,该终成眷属的终成眷属,该解开的心结也都解开。是非常全面而且俗气的he。 所以我说自己是he狂魔啦~我们票文不能he的话还有什么意义!!要睡他当然就要睡一辈子!! 又及,我另一篇文的意识流小车车居然被检举了判定了锁了……天啦,那一章和我这篇相比,是多么纯洁无害啊=皿= 大家请务必不要检举本文,不然我只能写了给自己看不放上来了……orz 第19章 (19) “你知道吗?” “什么?” 那以后的某一个工作日,我正在办公室翻找文件,还急匆匆地狂灌□□为一会儿得出任务,这时,一直躲在边上窃窃私语的女同事们,终于派了一个代表出来和我沟通。这些穿套裙戴项鍊的姑娘们是行政部门的,主要负责家族檯面上的产业,和我这种战斗人员是两个系统。 “露娜,你知道吗?”代表人员试探着对我微笑,我注意到她有一口很漂亮的牙齿,一定是从小开始定期看牙医的结果。她也端着一杯咖啡,杯沿一点淡淡的口红印,和这间办公室领导脖子上的痕迹一个颜色。 “最近,”她说,“巴利安那边催了好几次,说文件还没有送过去。” 我合上资料夹,将它塞回满满当当的柜子里。 “那是你们行政的工作。”我一口喝干了咖啡。意式浓缩真苦。 “我们不敢过去。”她很坦然地回答,“听说之前都是你……” “重要的工作,当然没问题。但芝麻大的小事也要我来?我好歹是个干部。”我冷冷道,“送什么送,让他们巴利安自己来拿。养那么多外围成员吃白饭的么?” 代表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说人手紧张。我们派去的人已经被打伤好几个了。”她说,“他们说巴利安的负责人最近心情非常暴躁,大叫让我们的人滚,指名要你去交接工作。” 我耸耸肩:“所以?” “我们在想,你跟斯夸罗先生分手了?”她继续试探,黑色的眼睛有着典型西西里岛人的狡黠和灵活,还有种因为八卦而兴致勃勃的光。 一看目光就知道她活得生机勃勃、颇有滋味。我喜欢这样的眼睛。 “不。”我放下咖啡杯,对她笑了笑,“情侣之间才算得上分手,不是吗。” “那你们……” 我再耸耸肩:“同事而已。就像你跟波凡尼先生那样的同事。” 波凡尼先生就是我说的那个脖子上有她口红的领导。她顿时尴尬起来,笑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要是我能一手决定并安排自己的人生,那么我会避开每一个见到斯贝尔比·斯夸罗的机会,可惜这只是幻想。打工仔的觉悟就是,不管你今天身体状况如何精神状态如何,老闆说让你上,你最好就得上。因此,时隔大半个月,我还是不得不再次踏进巴利安的专属豪华大楼。 有个面熟的巴利安成员一见我就愣住了,随即原地立正大声说斯夸罗队长你情人来找你啦。我正想难道整个巴利安的人都被那个大嗓门儿带得说话用吼吗,就听楼上一声巨响,抬头看到烟尘裊裊,果不其然是那头鲨鱼一剑噼了栏杆又一脚踹飞了残垣。 “餵——露娜!给我上来!!” 我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东西往巴利安小弟手中一塞,威胁说要是不给签了字送回总部,就不给你们发钱,不给发钱你就等着挨揍吧。把人小弟吓得眼泪汪汪。 “餵露娜!!听到没有!!不准走,给我回来垃圾!!”他跳下来时又一声巨响,丝毫不珍惜建筑,难怪巴利安总是要申请维修费。 “露娜!!” 我转身接住他的剑,透过一片明晃晃的虚影瞧见他焦躁的神情。斯贝尔比·斯夸罗常常为些小事大发雷霆,但焦躁似乎不同于生气,而是属于另一个领域。虽然结果同样是他挥着剑来追杀我就是了。 第23页 “你来得正好,现在签了字就可以把文件还我了。”我抱臂站在门口,在面前开出一道空间,将这头鲨鱼的攻击拦在外面,也顺带将发疯的鲨鱼一起拦在一米开外。 斯夸罗看上去气得头髮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啊垃圾!”他还是老样子,嗓门儿大得震天响,“不就是台电脑吗!我赔你了啊!房子也赔你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我满意得很。”我再翻个白眼,嘱咐边上小弟记得交回执过来,就拉开大门。 “——露娜!!!” 其他巴利安的干部就在大厅里看戏,颇津津有味,还恶意调侃他说斯夸罗你被女人甩了嘛。斯夸罗一剑甩出去,大吼说闭嘴。 临走前,出于某种我也说不好的原因,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时我已经出了门廊,站在庭院的阳光里,大门后的巴利安客厅光线被对比得极为阴暗。斯贝尔比·斯夸罗站在那儿,没有吼叫,左手义肢上弹出的剑也静静地对准地面,没有挥动。他看着我,银白的长髮在幽昧中接近灰色,浅灰蓝的眼睛反射出两点外面的日光。 他就那么寂静地、肃杀地、几近兇狠地看着我,一动不动。不愧是鲨鱼,在欲望被拒绝的时候就会显露出兇狠的本性。 我是这么想的。我应该是这么想的。 但总觉得……总有个错误的幻觉让我觉得,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看着我的斯夸罗,竟隐隐有些委屈。 我精神不正常的程度可能越来越深了。 那以后又是半个月不见,直到一次任务。黑道和白道共同的盛宴,在某个灯火辉煌的古堡里举行。我不得不换上晚礼服、盘起头髮,再戴上钻石的首饰,踩着高跟鞋去参加宴会,而实际上我长裙下藏着火力兇勐的枪和特制的小刀,随时准备用武器给可能出现的敌人来个一击必杀。当然,我自己本人就是一柄威力巨大的武器。 和我搭档的是巴利安的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夸罗同志,让我们鼓掌——你妹。我怀疑九代目是故意的,要么我在直属部队的上级是故意的,他们那种上了年纪的男人总是有种恶趣味,喜欢亲手促成一些狗血事件,再看事情会不会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 可谁让人家是老闆,而我只是个打工仔呢。 终究,我还是要摆出矜持优雅的微笑,挎上斯夸罗的手臂,就像当年14岁的酒会上那样,装模作样地踏进衣香鬓影的名利场。 那天的晚宴大佬云集,我们更多是去充当保镖——原本是该充当保镖的,如果不是有敌人发动攻击。 位高权重就容易引发争斗,大佬云集也就意味着袭击发生的可能性很高。类似事件不是第一回 发生,我倒并不紧张,只是觉得麻烦,想着等会儿不仅要累死累活战斗,还要累死累活收拾尸体和血液。我总是坚持,像我这样的多面复合型人才应该再多拿一份工资。 没多久我们搞清楚了敌人的目的,是北边某个中型家族,打算绑架彭格列同盟家族的继承人,藉以勒索什么药方还是武器制作图来着——对我来说没区别,反正老闆说要干掉他们。 带着血腥味的危机向来能激发鲨鱼的凶性,斯夸罗精神一振,挥着他的长剑四处行兇,一剑一个敌人不在话下;彭格列的大佬先撤退,我则留在现场保护同盟家族的大佬以及大佬继承人。那个继承人是个眼神虚浮的花花公子,还口头调戏我,被前面的斯夸罗听见,一回头一瞪眼将继承人吓得噗通坐地上。 这头鲨鱼杀得狠了,脸上身上全是血,眼神兇恶又带着嗜血的疯狂,确实还挺吓人的。我一摊手,认命地将继承人拎起来,继续兢兢业业履行职责,保护这个油腻的软脚虾。 一切都很顺利,就和过去每一次危机一样。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我发现,继承人带来的女伴是敌人的同伙,也就是我们叫的间/谍和卧底。我负责处理,将这个美丽性感的尤物拖到边上的小树林,因为继承人说不能脏了他家的城堡。 尤物吓傻了,像临死前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失去了所有力气。我想这又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傻瓜,以为凭藉一副美丽的皮囊就能在黑手党世界里如鱼得水,殊不知不过是个弃子而已。 “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让我帮忙放一个东西在里面,我真的只干了这一件事!” 她哭得妆全花了,可还是很美。我还能想起不久前在宴会上,我看见她和继承人跳舞,又对别的男人抛媚眼,一笑就是风情万种。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我想活下去,我还年轻……求求你……我再也不会了……” 她抖个不停,哀嚎也哀求,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不再风情万种,只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我手里握着枪,闭上眼睛。很久。 “……你走吧。”我说,“离开这个国家。” 其实之前我就在想了。我在想,这个女人真美,长得好像玛莲娜啊。 半天后,我被上级揍了一顿,并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醒来时听到羔羊在叫。我在黑暗中醒来,羔羊在厉声地叫。”——《沉默的羔羊》托马斯·哈里斯 第24页 第20章 (20) 我很乖顺地被揍了一顿,没反抗。我是这么算的,要是我反抗呢,这事儿的性质就可以被提升为叛徒级别,那么按照家族规定,扔绞肉机没二话;要是我不反抗呢,这事儿还可以商讨一下,作为工作失误来定性。喏你瞧,犯了错自己心虚,乖乖被打的么。 上司居然打了我脸,好疼,唉。 被枪/口指着脑门儿的时候,我脑子里充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还想,好久以前我看过什么讨论,有人好奇地问你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是什么那个时候有什么感受,好像就有个人装逼说被拿枪指过,才知道自己以前以为的威武雄壮都是假的。枪会给人带来极度的恐惧,大概就类似被咬断脖子前一刻的羚羊。 然后我又想,要是上级这回没打算从轻处理呢,要是他这一扳机就这么扣下来——会怎么样呢?死亡之后究竟是永远的无知无觉,还是我会拥有另一段现在的我难以想像的人生? 我不想死。可假如一定要选,那么我选永远无知无觉。活着真累啊。 后来想想,既然我还不想死,既然我还想活,那在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我当然也会恐惧;这是生物的本能。我想起被我放跑的那个女人,她哭得涕泪横流,哀求说她还年轻还不想死,一声又一声,听着有点吵闹,可是本质上那声音和现在的我的沉默是一样的。 一模一样。 上级问我,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我说我知道。他又问你们事前勾结好了吗。我说没。他说那是为什么,一次性说完,再一句一句地蹦我现在就崩了你。 “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愚蠢过了头也有点贪心过了头。可终究她不是谁都没害成么。”我想,我一个晚上杀掉的人都比她多,有好多人一个晚上杀掉的人都比她多,那凭什么是该她去死而不是别人? “而且她很漂亮的。”我补充道。 上级又揍了我一顿。他真是个热爱使用暴力的男人,不过黑手党嘛都这样。 又打脸了,真的好痛啊。不过会痛也还好,会痛才说明还活着。纵然活着就是受苦,也还是要活着,还要抓紧一切快乐的东西,不管那快乐有多微渺。 就比如我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铁锈气的微甜。我想等出去了,要是我还活着,就去吃个冰淇淋吧。义大利的gto很好吃的,我要开心果味和巧克力味。 期间上级接了个电话,很短,挂了后他说九代目并不会要我的命,也相信我只是一时发作了愚蠢的心慈手软而不是真的勾结外敌,但从形式和程序上来讲,还是要走一遍对疑似叛徒该有的处罚。 也就是刑讯。 我当时已经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高高的铁窗,还有铁窗背后被栏杆分割成碎块的天空。西西里岛也会有阴天,云层重得没有一丝蓝色。我突然想去托斯卡纳,有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叫《托斯卡纳艷阳下》,我还没看过呢。也许我可以去托斯卡纳看这一部。 “好的。”我说。 就是这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刑讯室的门被人踹开了。上级转头去看来人,我还在看天空,没所谓地觉得谁来都一样,谁来我也还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人,过着这样的日子,经歷着所有我这样的人必将遭遇的事情。 “——让开垃圾!!把那个白痴交给我!!” 刚才我说过,上级打了我两次脸对吧,我觉得估计有点损伤听力,因为我竟第一次觉得那头鲨鱼的大嗓门儿不算什么,音量正常得很,在这冰冷灰暗的刑讯室里撞出的回音也正常得很。 上级是九代目的心腹,也是个素来谨慎的稳健派。他对巴利安的态度偏向敬而远之,轻易不愿和他们起冲突。我能理解,一来巴利安战力太强(尽管他们的一二把手都极为年轻),二来xanxus可是实打实地策划并实施了篡位,实打实地杀了一片家族成员,可到头来巴利安干部团安然无恙,xanxus也只是被囚禁而非处决。 想想真不公平啊,有没有裙带关系,待遇就是不一样。可撇开xanxus不提,跟我同岁又跟我是同学的这头鲨鱼,现在怎么就混得比我好这么多呢?我明明也不比他弱。唉,不开心,世界不公平,人间不值得。 “巴利安……” “少废话了喂!!那边那个天真软弱愚蠢的渣滓,别装死了快给我起来!!” 斯夸罗火气大得很,“唰唰唰”几下挥剑就让周围尘土飞扬。我鼻子一痒,不由打了个喷嚏。 “——这不是还活着嘛!!” 他完全无视了我的上级,迳自跳过来,蹲在我面前打量我。我摸摸鼻子,却不小心碰到伤口,“嘶”了一声才跟他说早上好。 “都中午了,你这个白痴。”他毫不留情地喷了一句垃圾话,眯着灰蓝色的眼睛定定瞧着我。铁窗里透下的天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眼珠照得好像某种清浅的玻璃球。 “鲨鱼,我发现,”我咳了一下,“你的眼睛好像小孩子玩的玻璃弹珠哦。” “……你果然是白痴吧!!” 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一剎那我瞥见上级奇异的表情,心想这剧本不对啊,怎么难道接下来是罗密欧朱丽叶?还是东邪西毒?还是为你倾尽天下放一场盛世烟火?等等,最后这个是什么鬼来着,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第25页 上级站在旁边,法令纹深深皱着,严肃极了。他问,巴利安要接手这件事吗。 “这个白痴的名字不是九代目亲手写在我们的名单上的吗!!”斯夸罗转头吼(对他来说是正常音量),“那么,刑讯这种工作当然是我们最拿手!!干什么,瞧不起我们巴利安吗,垃圾!!” 原来如此,我放心了。剧本还是那个剧本,一点错处都没有。 快到巴利安的时候,我问斯夸罗,你们队里负责刑讯的是谁?是那个阴沉小气的幻术师,还是老是笑嘻嘻的用小刀的变态? 斯夸罗低头盯着我,神色阴郁。 “我来。”他简洁地说。 音量真的……再不会更正常了。 “是嘛……”我觉得有点累,缩在他怀里闭目养神,“那我就放心了。” 他好像脚步一顿,手臂也收紧了。我记得伤口被勒紧时的些许疼痛感。好像我记得吧。我记不清了。 “露娜,”他问,“你为什么放走那个女人?你见过她,还是你养过她?” “都没有啊……不过,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玛莲娜吗?”说到我喜欢的东西,我有点高兴,而且一想到这头傲鲛竟然还看过那部电影——虽然看了一半就掀桌子了——我就更高兴了些。 “玛莲娜,就是莫妮卡·贝鲁奇,她真的好美啊。”我说,“那个女人没有她那么好看,可是也很美……”虽说哭的时候不太美。 “露娜你这个白痴!!!垃圾!!混蛋你居然就因为这种……” 他好像快气炸了。我离他距离有点近,只能揉揉自己可怜的耳朵,说那就不说了嘛,你可不可以体谅一点伤者,尤其还是一个即将伤得更重的可怜人。 斯夸罗冷冷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我。片刻后他重新启程,待我走向属于他们巴利安的刑讯室。 “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垃圾,总有一天会因为微不足道的理由死去。”他面色难看得吓人,音量也正常得吓人,像把什么原本易燃易爆的物质紧紧压缩在一起,就有了这种危险至极的、压抑的平静。 他一脚踢开大门,骂了句脏话。 然后他说:“我也是。” 也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写剁手!!论文在召唤我!!!! 第21章 (21) “那个女人跑掉了吗?” “跑到了边境线。” “就是说她死了。” “那是当然的。” 我偷偷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脸,斯夸罗不耐烦地把它扯下来,威逼我吃药。我讨厌胶囊,问他只输液行不行,他骂我白痴说当然不行。在我吞下药丸的时候,他又唠唠叨叨地开始说那个女人被抓到后继续哭,还把我招出去啦,说都是我出的主意,是我叫她跑的。 “……她说得也没错么。”我并不在意,“的确是我叫她往国外跑的。” 斯夸罗大叫说露娜你个白痴笨蛋,我真担心他会将花瓶震碎,不过单人病房隔音真不错,都这样了还没人来敲门说请在医院保持安静。 说到单人病房……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你个没用的垃圾就给我乖乖待在这儿!” 鲨鱼怒目而视,一把夺去我的水杯,再过来把被子给我掖到脖子那儿,力道大得像是想掐死我。 “可是单人病房很贵,”我发出了无产阶级辛酸的悲嘆,“每多住一天我都能听到钱包的哀鸣,还有帐户上存款哗哗哗往外流走的声音。” 这家私人医院专对彭格列家族提供服务,大家大伤小伤都来这儿看。因工受伤有报销,我这种自己作死的留条命算幸运,医疗费还不是得自己乖乖出。而且就算是公费报销,单人病房也不在可选范围内。等升到我上级那一级应该可以。 “那也是你活该!!” 斯夸罗心气特别不顺,我发现了。他在我的病床前走来走去,一会儿看我吊瓶里还剩多少药水,一会儿逼我量体温,一会儿又算什么时候该吃第二次药,还要打水、订餐、跟医生护士沟通,真是忙得不得了。 窗帘没全拉,阳光照进来些,显然今天是个好天气。我躺在床上,嗅着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味道,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光影和蓝天,一会儿看看那头疑似患有多动症的鲨鱼。 “餵多动症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你这个垃圾这么没用……也不看我是在帮谁啊!!!” 显然,斯夸罗非常气愤也非常委屈,用他的大嗓门儿对准我一通吼。我想想觉得自己确实不厚道,有恩将仇报的嫌疑,就改正说法,表示对不起我错了,斯贝尔比·斯夸罗对同志们的照顾就像春风般无微不至,又如母亲般慈祥体贴。 他更气了。 “但是,我还是想早点出院。”我苦口婆心,“你看,我存款真不太多,这段时间还没有收入,单人病房真住不下去啊……” “所以说你是白痴吗!!钱是我付的,明白了吗!!我付钱!!” 第26页 我愣了一下,吶吶说哦那我以后还你,请问你接受分期付款么,利率怎么算,按同期银行存款利率来算么,还是黑手党更喜欢的高利贷算法。 “——白痴!!!” 他一脸看智障儿童的暴躁和愤恨和绝望,就那么瞪着我,活像我该仅凭眼神就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一样。鑑于我现在是病人,干不了架,我需要谨慎一点面对这头鲨鱼,不然万一他要揍我怎么办。 我冥思苦想,想了又想,试探着问难道你是因为行刑人是你所以愧疚吗,没事啦哈哈哈是你我反而比较放心。 斯夸罗脸更黑了,“噌”地亮出左手剑,阴森森地威胁:“垃圾,再说错一次就宰了你。” 妈耶好可怕,我还是闭嘴吧,不猜了不猜了。我下定决心,闭上眼睛装死,心想约莫是这头鲨鱼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又睡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情谊在。没错没错,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黑道义气江湖情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真感人,看来我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我装死,他也不勉强,走到我窗边居高临下看着我,那锐利的目光像剑一样刺得人皮肤生疼。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到他阴郁森冷、带着嗜血意味的目光。 “喂,露娜,以后那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他的手指落在我脸旁,长年练剑磨出的茧很粗糙,带着一点淡淡的暖意。是右手啊,我想。 “没关系的。”我小声说,“都一样的。” 比如我们要杀一百个人,那么如果全让他一个人来杀,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了么。不可能的,都一样的。只要我还活在黑手党的世界里,还在为彭格列卖命,那么就是一样的。斯贝尔比·斯夸罗也许可以做到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长剑送入人类的胸膛,可那又如何,那就说明我可以理所当然躲在他后面么? 没有谁天生应该多杀人或者少杀人。每个人都是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谁也代替不了谁。 斯夸罗皱着眉毛“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就这么办,然后没等我再说话,他就低头来吻我。 他在吻我。 当我意识到我在回应他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有一件事——之前我有说明过吗,关于这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强调一下:在上床以外的时间段,我们从不接吻。 这是第一次。如果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和一个浑身刀口、血肉模煳的女人上床的话,那么,这就真的是我们第一次……不含任何其他目的地接吻。 炮友会这么干吗?炮友会在别的时间接吻吗?炮友会说你那份不想做的工作以后都交给我吗?炮友会踢开所有人说她的刑讯我亲自来,然后又把你送到医院给你跑前跑后端水送药掖被子,还咬牙切齿地说你个白痴安心住下去医疗费我出……吗? “……知道了吗,露娜,”他的鼻息在我边上,嘴唇近得稍一抬头就能碰到,“以后那些工作都交给我。你不用管。” 他右手掌上都是练剑出来的茧,很硬,很厚,粗糙,温暖。我过去总是想,他这样由里到外全写满冷硬冷酷好斗好杀的鲨鱼一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有一头柔软的、银白如霜的头髮呢。看,就像现在一样,它们纷纷垂下来,搭在我们周围,如同笼出了一个小小的、银白的世界。 如果我生活在海里。如果我在海里。 那么,我正在向深海里沉去。 我不由自主战慄起来。 “餵……斯夸罗,你到底……”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说啊,问出来啊,最多不过是一份嘲笑——最好不过是一份嘲笑,笑我自作多情,是电影小说看多了音乐听多了成天想多了才会产生的臆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对不对。 “我……” 他在等我说完。在气息交融的咫尺之间,他在安静地等我说完。他明明是暴躁的多动的大嗓门儿的贪婪的兇勐的鲨鱼……不对,在捕猎的前一刻,在盯紧猎物的时候,鲨鱼比谁都更有耐心。 “我……” 我在看天花板。透过他微光一样朦胧的头髮,我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白得空无一物。 “……我想吃冰淇淋,要开心果味和巧克力味的。”我说,“还要肯德基。” “哈——?你磨磨蹭蹭就想说这个?!” 斯夸罗吼我,很抓狂,看上去很想把我拎起来使劲摇,或者干脆直接揍一顿。哎何必如此暴躁,我又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我想吃。”我把被子拉到盖住头,听到声音变得很闷。 他一把将被子拉下来,重新给我掖到脖子那儿,灰蓝的眼珠放射出钉死人不偿命的愤恨视线。他说我垃圾白痴渣滓,天天脑子里想的不是吃就是钱,又说冰淇淋就算了,可是义大利哪儿来的肯德基,难道要他现在坐飞机去其他国家买一份吗。 “我不管,我就要吃。” 把他气了个倒仰。最后他买来了冰淇淋,肯德基是没有的,但有西西里街头卖的那种烤串。他说海鲜现在不能吃,等我出院再带我去一家很好的餐厅,如果非要吃那个他不晓得有什么好吃的肯德基,下次有空出国去买。 第27页 “……好。” 我说好。 冰淇淋很好吃。我最喜欢这两个味道的gto了。如果一定要比较,那我选开心果味。 我慢慢咬冰淇淋。斯夸罗看上去高兴些了。他坐在椅子上,一直看我,突然问我,说那露娜你还生气电脑的事情吗。 我沉默一下,摇头。 斯夸罗看上去更高兴了。他甚至笑了。不同于他多半会露出的那种嗜血疯狂的笑,他现在笑得……笑得…… 你见过西西里街头情侣们约会的样子吗?男人递出一束花,当女人接过去后,他们就会笑起来。 ……就是这样的笑容。 ——我正在向深海中沉去。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不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凝重。 我南楼就是剁手,断网线,被论文压死,我也不会写一个字! ……真香。 不行了不行了要熬夜了……呜呜呜可是这俩人真有趣啊真想写。 我就喜欢这种甜虐甜虐的【突然落泪 第22章 (22) 我想要爱。我一直想要爱。亲人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我对世界的爱,我对自己的爱。 人如果不是为了爱而活着,那是为了什么?所有物质的东西都会逝去,化为尘埃,只有情感留下的痕迹永远都在。 哪怕是在这里,在成为一个黑手党之后,我也依旧没有放弃过。特别是九代目一日比一日更心慈手软——那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暮气沉沉的心慈手软——同时家族里立场偏温和的人也在上位。这都是好的变化,起码对我而言,这变化让我觉得我那金盆洗手归隐山林的愿望是有可能的。 我只干到25岁,至多不超过27,然后我就离开彭格列的中心,离开义大利。用攒下的钱念个学位,找份普通的工作,交几个朋友再养一条狗。我早就想好了,养一条金毛,叫他托托森,son of toto,听上去再奇怪也就叫这个名字。 假如遇到合适的人我就结婚,假如没有就不结。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读书,听音乐,看电影,跑马拉松,养花养狗。说不定某一天会有陌生人找到我,就像电影中会演的那样,说多少年前你杀死了我的谁谁谁,现在是你该还债的时候了。那么我就假装和ta打一架,最后平静地走进属于我的结局。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我从不会温和地走进那良夜,绝不轻易靠近死亡,除非是死于被復仇。那样我无话可说。 我想了这么多,唯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爱上一个黑手党。10岁开始我成为一个黑手党,周围所有人都是黑手党,可是我一直想向外走也一直在努力向外走,而且前方也不是没有希望——再渺茫也是希望。 可爱上一个黑手党,这算怎么回事?还是一个连黑手党都畏惧的再纯粹不过的黑手党。斯贝尔比·斯夸罗会用剑的时候就敢杀人,无论沐浴多少血腥都不会让他感到不安悔恨遑论动摇。所以他才原本该是巴利安的首领,所以他才会对比他更兇狠的xanxus低下头颅,所以即便他让出首领的位置,他也还是巴利安的二把手,是作战队长,在xanxus不在的这几年里将一众桀骜不驯的巴利安成员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杀我。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我。杀人对他来说并不比踩碎一片落叶更加困难,这个决定并不难作出。要不是我天生异能,早就死在那个阳光和煦的秋日下午了。 他总说迟早有一天亲手杀了我,我也总想这个可能性说不定还挺高。每当我看见他挂着笑容,毫不留情地挥动长剑杀出一片血腥和哀嚎时,我总会想他真是个天生的黑手党,要是真的哪一天将剑刃挥向我也不奇怪。 斯贝尔比·斯夸罗是个天生的黑手党。我是个绝对不会认可黑手党的黑手党。我可以和他并肩作战,可以和他上床,可以和他打架聊天吃饭吐槽——唯独不会认可他。是的他很强,可他越是将自己的强大在黑暗中挥洒自如,我就越不会认可他。 一个人会爱上自己完全不认可的人吗?一种信念会被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信念所吸引吗?一个始终想走出黑手党世界的人,会爱上一个在黑手党世界里如鱼得水的人吗? 我曾经觉得不会。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我总说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之间只是最健康不过的炮友关系,最多我承认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是朋友。 我逃避了这么久。我努力忽略掉了那么多蛛丝马迹。我竭力不去深思每一个原本值得注意的信号。 直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原来再不可能的事情,终究也有发生的可能性。 没什么好再逃避的,我是林中月,又不是鸵鸟。那么,说出这个事实吧:我的的确确爱上了斯贝尔比·斯夸罗。像一条快要溺水的鱼,又往深海沉去。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刨根究底爱从何来、情往哪去?羞涩甜蜜地猜测意中人对我有没有意思?忐忑不安地思考筹划结婚生子?快乐幸福地和他成为一对黑手党夫妻,从此江湖人称彭格列双煞、巴利安双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对不起,我自己先笑了。 你看,想清楚后事情就这么简单。爱或不爱并不会影响到我的人生规划,更不会影响斯夸罗的人生规划;我照样孜孜不倦追求我的退休人生,他照样沉醉于腥风血雨中,去追随xanxus成就他们所谓的野心和荣耀。 第28页 如果说,我自己这么想来想去已经把事情想得差不多,却还心存最后一丝不舍和犹豫的话…… ——餵你又在看什么!!不准看电影!!上回放跑玛莲娜下回你还想放跑谁!!蝙蝠侠是什么玩意儿?蝙蝠也不准放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我知道你不吃蛤蜊了啊!!给你拿的红虾还有义大利面……我没拿肉酱!!!露娜你再挑嘴我就宰了你!!! ——你跑什么啊喂!!站住垃圾……露娜!!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候,总会有很多诸如这样细碎的、不起眼却又无处不在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心中的不舍和犹豫。就这样吧,就这样沉下去吧——甚至已经触及了这种念头的边缘。无数次,深夜或者白天,我都能感觉到这个念头在逼近我,已经近在咫尺。 ……有什么不好呢? 斯贝尔比·斯夸罗是唯一一个我能闭上眼睛拥抱的人。我们认识了十多年,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那些截然相反的东西既然能够共存在过去,那为什么不能共存在未来?说得更加卑劣一点,无论他杀了多少人,无论他多心狠手辣,无论他可以对多少人一边痛下杀手还一边笑,为了磨砺自己的剑术可以将无数人的尸骨踩在脚下…… “刚出院就接任务你是想死吗垃圾!!!而且都说了交给我了!!这次又要搞什么……机密?机密个头啊!!你到底是彭格列的人还是巴利安……敢说彭格列就宰了你!!” 他天生是个大嗓门儿,生气的时候音量更大;长长的眉毛竖起来,眉心皱出川字,磨牙的样子像能随时张开血盆大口咬过来。 ……无论他能随口喷出多少垃圾话、多少威胁…… “斯夸罗。”我小声说。 窗外在下雨,阴沉沉的天空如同黑夜。他站在窗边,疑虑重重地盯着我,眼里还飘着火气。他的眉毛也是银白的。于是我说:“你的眉毛好像圣诞老人哦。” 斯夸罗简直气得要跳起来。在他说出更多的抱怨以前,我走过去,试着拥抱他。 在下雨的下午,在如夜的窗边,我竭力回忆上一次像这样毫无目的地拥抱一个人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然后伸出手拥抱他。 “餵你……” 我试着亲了一下他。本来想亲嘴唇,但最后这个吻落在了唇角。 我们有过很多次带着欲望的深吻,却从没有过这样轻轻的触碰。他站在那儿,被我环抱着,躯体忽然僵硬起来。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愿望:我希望他能甩开我沖我大吼大叫,骂我脑子进水了被驴踢了,没事别做出这么肉麻兮兮的动作,再有一次就砍了我——或者干脆立即拔出剑来跟我打一架。 那样的话,一切回归正轨,一切安然无恙。 可是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并且慢慢地,给了我一个僵硬的、轻得过分的拥抱。 ……无论斯贝尔比·斯夸罗对生命有多么漠不关心,无论他对黑手党的世界多么心驰神往…… 他僵硬地抱着我,好像他从未练习过这个动作因而才如此生涩,但他依旧抱着我,另一只手将我的头按在他颈侧,不允许我抬头看他的表情。 我不会看的。就算他不这么做,我也不会看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无论斯夸罗会如何对待这个世界、如何对待别人的乃至他自己的人生,无论死亡和毁灭对他来说是多么无足轻重的东西,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跟正常的爱情差多少,跟标准的温柔体贴又差多少?差很多吧,完全不一样吧,简直是一粒砂糖和一罐蜂蜜的差距吧。多么微不足道的甜,少得多么可怜的温情…… 但是,我想,那也许就是他能给出来的全部。假如斯贝尔比·斯夸罗也有爱——人类都有这样的情感吧——那么,我想我已经看到了,甚至于已经得到了。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把别人的爱摔在地上,谁能把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摔在地上…… 是的,我曾经如此动摇过。我甚至动摇到了这个地步。理智漂浮在海面上,我却面向天光、沉入深海。 我在沉没。 ……直到xanxus被释放。 如果我曾经心存最后一丝不舍和犹豫,如果我真的差一点点就放弃挣扎,那么xanxus的归来又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太快 第23章 (23) 具体是什么事让我发现不对劲的,我已经忘了。也说不定并没有什么特定的事件,而就是无数细小的怪异结合在一起,最终触碰到了我那根名为“直觉”的神经。总之,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整个彭格列都怪怪的。有一些我熟悉的脸不见了;陌生人在附近探头探脑;总部的戒备森严起来;昨天那个端着咖啡跟我开玩笑说彭格列不会被敌人入侵了吧的同事,第二天开始我再也没见到。 某个中午我突然想起来,上周财务说有份该给巴利安的结算表漏了,托我拿过去,结果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拿着文件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居然一连五天都没见到斯夸罗,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有点不正常。按照经验,一般不超过三天他一定会来找我,或者发简讯威胁我去找他。 第29页 走进巴利安的前一秒,我还在心不在焉地回忆上一次我们见面,斯夸罗说要去一家高档餐厅吃饭。那种地方都有着装要求,而且往往和黑手党有些关联,所以也不可以用枪指着人脑袋说我今儿就要穿大裤衩人字拖在这儿吃饭你看着办吧。我费时费力地做了个髮型化了个妆挑了一条裙子,吐槽为什么斯夸罗按平时那么穿就行,那我也好想当男的。面对这种局面,通常这头鲨鱼会怒道你又在说什么蠢话你这个垃圾,可那天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安静得出奇。 我当时觉得他大概是累了,毕竟再怎么精力充沛好勇斗狠的人也会有疲倦的时刻,可结合后面的种种怪象,我又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是对的。 可是对得太晚,也就不对了。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难形容我再次见到xanxus时的心情,或者其实我根本没什么心情。算起来我只是8年前在酒会上见过他一次,大部分关于他的事迹于我都不过是八卦谈资,每一次都只让我更讨厌他和斯夸罗这个组合,再没有更多。 我还记得大门——或者当时已经离大门好远,但总之有门在我身后关闭。我还记得天光突然消逝,只剩室内的豪华水晶吊灯绽放辉煌光彩。说起来这个吊灯才修好半个月,维修费申请还是我确认通过的。而就在那盏吊灯下,xanxus坐在一张红色天鹅绒的国王高背椅上,像个暴君,比如火烧罗马的疯子尼禄。 呸呸,他算什么暴君,最多就是个篡位失败还自以为是要上天的残暴不仁的亲王,註定要被废了或者拖出去斩了。 不过,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刚刚开始就一直隐约听到斯夸罗激动的大吼大叫了,我还在想他这不挺正常挺有活力么,所以最近都在干嘛。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巴利安的人阻挡我的去路,因为他们就是故意要让我看到xanxus的。 xanxus翘着腿坐在那儿,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个毫无感情和温度的怪兽。当他睁开眼睛,和我目光对视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了—— 他想杀死我。 巴利安想杀死我,所以让我来到了xanxus的面前。 唯一称得上收穫的是斯夸罗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将事情想得非常明白的人不光有我,还有斯贝尔比·斯夸罗。一剎那他的大嗓门突兀地中断,回头看我的神情居然能称得上惊恐。 不不不,别误会,他当然不是为了“我见不得光的小秘密被女朋友发现了怎么办急在线等”这种可爱的小纠结而惊恐,更不是为了“跟女朋友撒谎要加班不能陪她结果被发现和兄弟在网吧通宵dota怎么办急在线等”这种充满鸡毛蒜皮家庭琐碎的温馨而惊恐。他在那一剎那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的原因,就和我在那一剎那全然平静下来的原因一模一样。 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女朋友”,还说了两次?是我说错了。即便在刚刚逝去的那段时日里,我竟然真的有了言情剧女主一样纠结犹豫幽幽怨怨顾影自怜的心思,从这一时刻起它们都不再能困扰我了。love is an illusion. love neversts for long. 我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哪来的渣滓。”xanxus的声音像砂纸刮过黑板,粗粝冷漠,带着嘲弄,“老头子那边漏掉的杂鱼自己来送死吗。” 边上有人打圆场,似乎是路斯利亚,就是那个总是翘着手指、让别人叫他“大姐”的男人。那个时候我看他捏着嗓子跟暴君说boss这也是我们巴利安的外围成员啦还是斯夸罗的小情人,能力也挺强的不如我们吸收个新成员怎么样。 在巴利安里,我对路斯利亚的印象相对好一些,就是因为他总是比别人多一点点对平和解决事情的喜好。但之所以是“相对”,也就意味着这“喜好”不过一点点。当xanxus的不耐和暴虐足够明显到被每个人感知到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吭声了。所有人都看着我,又看着斯夸罗,有一些眼神可以被解读为“自求多福”,大多则是幸灾乐祸。这里大多数人都偏好观摩痛苦和绝望,和热爱大团圆结局的正常人彻底相反。 “——餵等等!xanxus……” 真没想到,斯贝尔比·斯夸罗的声音也会有听上去如此慌乱的一天。我还以为他14岁时就决定要跟着xanxsu一头扎进充满暴力和杀戮的未来,无论面对什么对象,他都会毫无犹豫地高高举起手中的剑用力砍下去噼下去刺下去,在鲜血飞溅的剎那露出快意的笑容…… ——原本该是这样的。 关于那个中午,有很多细节我都记得非常清楚,可谓歷歷在目,完全可以一一复述出来。我记得斯夸罗的大嗓门儿才蹦跶出了几个词句,xanxus就随便捡了个手边的什么用力朝他砸过去,那头鲨鱼没有躲,于是那个装着xo的酒杯直直撞上他的头髮,琥珀色的酒液和冰块洒得他头髮一片狼藉。 我那么喜欢的他的头髮。 xanxus骂他垃圾,还说了什么毫无意义的中二发言,这种细节我就懒得记了。我只记得他暗红色的眼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漠然的,当时我先是想,这人傻逼么,谁都知道一个好boss要给小弟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甚至感激涕零地给他卖命,就像九代目那样。仗着自己的地位和力量作威作福的都是暴君,迟早要被推翻,很短命的那种。 第30页 但是,直到xanxus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自己小看他了。 “垃圾鲨鱼,不是说追随我吗?”暴君换了一条腿翘着,看向自己小弟的眼神并没有更加温馨,而是同样冷漠而且嘲弄,“那就杀了这个渣滓,证明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也是今天。我忍不住的我一定会写的,我了解自己…… 第24章 (24) 如果是几年后的 xanxus,大概不会干出这种事。暴虐归暴虐,他其实没什么兴趣管别人的闲事,只要不妨碍到他的统统懒得管;这一点就跟他的巴利安手下很不一样。但当时情况不同,“摇篮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不到 17 岁,8年时间过去,所有人都向前走了8岁,只有他还停留在过去的少年时期。对周围的猜忌会让他比平常警惕一百倍,无论斯夸罗再怎么表现出热情忠诚心嚮往之痴情无悔,xanxus 都不会放松警惕。说到底,当时对他来说,即便是斯贝尔比·斯夸罗,顶多也只算得上一个相处不超过半年的普通熟人。换言之,那头鲨鱼还没过新员工考察期呢。 关于那个中午,我说过了,我记得很多细节。在 xanxus 说完那句话——那个命令——之后,四周那种冷漠的、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的氛围陡然变得更浓,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看好戏的情绪。换一个时间换一个事件,斯夸罗多半早就干脆利落把伫在这儿的闲杂人等搞死,再挥着带血的剑不耐烦地将这群人赶走,大吼说没事干的都滚去加班,可当时,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然后一点点转头看我。 于是我想,真可怜啊,他本来不必如此。接着我又想,像他这种从小就被称为“天才”的剑士,会有这么机械的动作真是罕见,很值得用个摄像机拍下来,以后就能随时嘲笑他。就像当年我在他肩上咬了两排带血的牙印染红了他的白衬衣,就时不时地翻出这件事,一笑就是好多年。他会大吼大叫、暴怒地将剑挥出一片虚影;四周尘埃飞扬,草木变成碎屑,空气里就会漂浮起湿润的清香。 而不是像现在。重重禁闭的巴利安大楼灯火辉煌,他站在自己早就认定的boss面前,在他自己选择的同伴的注目下,慢慢回头盯着我,表情僵硬,眼睛一眨不眨。我们的距离并没有隔得太远,我能看清他的眼神;那对灰蓝色的眼珠,给我以一种紧紧缩起来的错觉。 他在挣扎,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我也知道。近到只要他愿意抬起手,只要他愿意亮出剑刃,剑尖的部分就足以刺进我的身体。也许不致命,也许致命,这怎么好假设呢。但一定是足够刺进来的;我们打了那么多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看着他。在暖色的灯光里看他的话,他银色的长髮也会有一点点泛暖,很柔润很漂亮,但那一刻它们被酒和冰块搞得很狼狈,湿漉漉黏答答,没有那么好看了。多可惜,他为什么不躲呢。那一瞬间,我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他不要命地跑去挑战剑帝杜尔,明明赢了,却自己砍掉左手,还跟我炫耀说这样才能真正理解剑道。那一年,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心想你个小鬼懂个屁,多少人想四肢健全而不得,你为什么不珍惜。当时人们也说,这个愚蠢自大的小鬼完了,自毁前程。 几年过去,他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被称为二代剑帝;人们不再提起过往,反而称赞敬畏说这才是真正痴心剑道的顶尖剑士啊。没有人再觉得他当初砍断左手有哪里不对,就像他现在直挺挺地站在这儿,任他选择臣服的boss将杯子随便砸他头上,也没有谁觉得不对。他自己也不觉得不对。 只有我还是觉得,哪一件都不对。真想再扇他一耳光,骂他能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就像我当年一样。可是,我不会了。有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终于搞清楚了——我早该搞清楚的,那就是斯夸罗到底要怎么做,跟我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没关系,生活就是这样的,好多你觉得重要得不得了的东西,在别人那里轻得像一片羽毛,或者还要更轻,比尘埃更轻。 这种时候,接受现实就好了。 在那个中午,我看着斯夸罗的眼睛,竟然就是想了这么些无聊的事。 思想这种东西,一一叙述出来的时候显得琐碎漫长无聊,可实际上我们只对视了很短暂的几秒钟。等我想清楚了,就调转视线去看xanxus,那个暴戾兇狠、脸上还带着冻伤的暴君,也以一种漠然又坚固的眼神直视我。原来如此。我刚还纳闷,觉得这人没脑子么,哪个黑手党boss会逼自己忠心又能干的下属干掉情人?如果要以这种方式来彰显权威、震慑手下,那谁还跟你干啊,再怎么忠心都会产生裂缝吧。君不见歷史上会做人的boss都是想方设法给小弟们搞来金钱权力美酒佳人,然后才轮得到杯酒释兵权嘛。 但是,原来如此。当我看着xanxus的眼睛我就明白了,这个男人并不蠢。那是一双永远带着杀意的眼睛,但当他看向我的时候,其中的杀意并不比看向别人的更多。他并不真的想杀我,对他来说我这样的没有杀的兴趣和价值,相较之下他说不定更讨厌那些想利用他来搞死我的巴利安。 而他之所以会对斯夸罗那么说…… 斯夸罗看着我,一动不动。他在挣扎,我知道他还在挣扎。 第31页 “我真诚建议不要杀我。”我诚恳道,只看着xanxus,“九代目多半被你们控制了对吧,但现在事情不适合大张旗鼓,否则消息传出去,群龙无首只会导致彭格列内乱。而我大中午的跑过来,总部很多人都知道,好歹我也算个高级干部,进来后就没影儿了,怎么想都不太对。” 暴君咧嘴冷笑,说凭你这种垃圾也想威胁我,我自然是赶紧放低姿态解释不不不我就是真心诚意提个建议,绝对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我很惜命的,跑得出十米也跑不出一百米一千米啊,所以我一定乖乖闭嘴站好,让往西就不往东,绝不做无谓的抵抗。 “渣滓。”暴君一脸看叛徒走狗的不屑,但冷笑的沉默也就是默许。我抓着头髮觉得很无奈,唉真是的,我明明从来没想当个忠心的小弟黑手党,为什么这些人总要拿自己的价值观对我下判断? 周围响起一阵失望的轻微嗡嗡,而发出杂音的人旋即被xanxus甩出去的东西砸倒在地。我看见鲜血流到地板上,心想有些人真傻逼,看不出他们的boss谁都不在乎吗,连对斯夸罗他也就不过如此。 啊,对了…… “……餵所以刚才是在耍我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浪费时间,好好布置任务啊垃圾boss!!” 斯夸罗就像一条被卡住要害的鱼,逃出生天后就激动地游来游去跳上跳下,飞快砸出一连串愤怒的抱怨。可我想,大约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背后那种松了口气的庆幸。我看到xanxus的眼睛;那种冰冷漠然的嘲讽之意更浓厚了。 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是提到xanxus为什么让斯夸罗杀了我是吗?像斯夸罗指责的那样,是为了耍他?恶劣到用别人的痛苦作为消遣? 都不是。 他只是打算看看,他手下头号忠心的小弟到底保留了多少无聊的情感,而这无聊的情感又会不会影响到他——他们——的那些野心,那些要用许多杀戮和尸骨才有可能完成的野心。 他看到了。并且,他也让我看到了。所以他成功了,轻而易举。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25章 (25) 最后,巴利安很快决定将我囚禁起来,看守人是斯夸罗。有人讥讽他那自告奋勇的样子很可笑,被他瞪着眼睛揍了几下。他拒绝使用囚牢或刑讯室,坚持让我待在他的房间,只允许巴利安的幻术师给我戴上遏制异能的锁扣。空间异能这种东西到底是有些让人忌惮的。 那个中午,在危机看似过去之后,斯夸罗甚至是有些兴高采烈的。他以看守的身份带我去他的房间,一路上还骂我为什么不先看手机,说了让我这几天别来找他,又说以后躲着xanxus点儿,垃圾boss出来后居然更强了。 我记得自己跟在他身边,落后半步,看着他的头髮随着步子晃动,那些染了酒液的银色已经干了,在斜照过来的日光里变成一种有些僵硬的线条。他大步走着,不时侧头看我一眼,骂我的时候眉头会皱起来,等等笑的时候又舒展开。他穿黑色的长风衣,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样的衣服了;其他人穿都只会让我联想到不详的黑色火焰,唯有他,天生就很搭,像穿行在夜晚枯林里的飞鸟。谁能说在黑暗里飞行就不是一种自由呢? 斯贝尔比·斯夸罗真是个天生的黑手党啊。我看到了。其实早在xanxus让我看到之前,我就看到了。 他一路都用他的大嗓门儿对我唠唠叨叨,真像个老妈子,可又不能说,说了他就生气,还会用更大的声音吼你。所以我沉默,并且对他微笑,心想他是这么喜欢大吼大叫还喜欢使用暴力的人,可我真爱他啊。 也只有爱了而已。 他一直都很正常,仿佛彻底遗忘了刚才的事,直到我趴在他床上,说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这个小囚徒会乖乖待在这儿的。那时候他站在床边,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露娜,”他说,“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不是?” 是很正常的音量。每当他心里真的有什么的时候,他反而不会高声讲话。 我抱着他的枕头翻了个身,用一只眼睛看他。他在逆光的地方,五官轮廓被阴影加深,成了一种面无表情的冷。我看了他一会儿,对他伸出手。他掌心很冷,是那种因为极度紧绷才会有的冷。 我用力握住。 “要做吗?”我问。 头一次,他没有回答这个邀请,而是很有些固执地追问:“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说是问,其实是以句号结尾。 “原谅的前提是道歉,而道歉的前提是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保证下次不会再犯。”我抱着他的枕头,把脸埋进去,“但是我们没有这个前提,对吧斯夸罗,我或者你,都没有觉得做错了需要保证再也不会犯错的事情。” 刚才——之前,当他口中的垃圾boss要他杀死我的时候,他在挣扎。我几乎能看到那些剧烈纠缠的矛盾具现化成真刀真枪的拼杀,具现化在他收紧的瞳孔里。那个时候,斯贝尔比·斯夸罗是真的在挣扎要不要杀了我。所以嘛,我一直说他给自己找个主子请人登基是很有毛病的,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君要臣杀妻灭子灭绝人性丧心病狂,干不干?要是不干的话,那还能叫君臣相得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么。没点儿大义灭亲衬托着,哪儿来的千古佳话可以传呢。 第32页 下一次,下下次,再下一次。只要他还是斯贝尔比·斯夸罗,我还是林中月,我们就还是会沿着自己的轨道,做出不同的选择,最终走向不同的道路。我所珍视的东西依然在他那里一文不值,他所骄傲的理想在我看来也并不比一本书更重要。 那个日光很好的中午,他以一种和他完全不符的沉默站在那儿,手掌冰凉。 接着他突然笑了一声。在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露出了全然的笑容,就是那种非常斯夸罗的、兇狠嗜血的笑。 “我全部都要。”他眼神狠戾,死死盯着我,“你了解我,露娜,我不会放过想要的东西,随便你怎么想。” 然后这中二上天的大爷在我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我也没客气,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有机会躲,但没有,而是选择死死把我压在下面,还在笑,眼神却专注又疯狂,就像即将咬断猎物脖子的捕猎者。他甚至还真的咬了我脖子,就在咽喉那儿,并不用力,却带着浓重的杀意和占有欲,几乎让我毛骨悚然。 我们滚来滚去,也就自然而然做了几次,期间这头髮神经的鲨鱼老是咬我,还总咬脖子。最后我一个人揉着身上的牙印,愤怒地想刚才邀请他他不干,邀约取消他反而扑上来了,真是他大爷的,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他十套房。 我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吐槽一边脱下手腕上的锁扣。要说外行人确实不了解我们异能者,尤其我这种用空间异能的,不就是在手上戴个圈圈么,我沿着皮肤划一个空间出来不就行了。看似套在手上的环,其实被另一层薄薄的空间包裹起来,听着还很有科幻风很带感的嘿?不错不错,我对自己很满意,晚饭可以加个鸡腿,两个也行。 丢掉锁扣,想了想,我还写了张便签纸贴斯夸罗床头,上书:傻逼鲨鱼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请不要怪他,他没放水。不过要是你们非要怪他,那我也没办法。我跑路去了,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也不见~永别啦诸位!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用义大利文我不会写,所以写的中文。就是这么开心。 有件事我好像忘了说。在我过来巴利安大楼之前,手头还积了一个出差的任务,本来我是想跟斯夸罗说一声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于是,在一切都还潜伏在水下、气氛还平静到诡异的时候,我拿上早就准备好的手续文件,大摇大摆地以彭格列高级干部的身份到了机场,并迅速买了张新的机票,愉快地飞往亚洲。中国国防还是挺好的,黑手党混不进去,适合归隐。接下来一段时间彭格列肯定忙内斗,管不了我。 万万没想到,在我距离22岁还差那么几个月的时候,我竟然能提前实现金盆洗手的愿望。当时我还想,我前半辈子的运气多半全用在这儿了。 同样地,我也万万没想到,这架倒霉飞机飞了一半就失事坠机了。很好,看来我后半辈子的运气也用上了。 唉,斯夸罗以前怎么说的来着?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微不足道的理由死去?这预言简直大错特错。因为飞机失事而死掉,这种死法简直没有道理。所以说,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有时候活着没什么意义,死亡也同样可以毫无理由。 在失去意识前,我很认真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觉得作为渣渣黑手党,我既没有虚度光阴也没有碌碌无为;无论遇到了什么,我都在努力地热爱生活;我有很多次想保护点什么东西,动物或者人,却没有哪一次很成功,可我毕竟尝试过了。虽然我没有为了人类的解放而奋斗,但我一直有为了自己的良心而奋斗,我觉着也挺不容易的。 那么,临死之前,我没什么好悔恨的了。 只有最后一句,可惜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你。 ……再见,斯贝尔比·斯夸罗。即便你是我那么讨厌的一种人,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爱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连续熬夜有点混乱的思维orz 后面应该会先放一点斯夸罗视角的部分 ……当然是在我完成学习和工作之后【突然落泪 以及这还没完,不是be,妹子当然还活着~ 第26章 斯夸罗(1) 看到门上贴的纸条的一瞬间,斯夸罗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尽管他表现出来的是一剑噼了门,大吼说要去亲手宰了那个白痴,但是,这种情绪宣洩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也知道那个笨蛋依旧会抱着她那套行不通的天真愚蠢,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挣扎,无论碰多少次壁、受多少伤,她都不会改变。 那张字条——一页文件空白的背面,从他房间里随便抽出来的一张,用他的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义大利文、笑脸表情、波浪号,还有几个他看不懂的鬼画符。她说过那是中文。 斯夸罗把剑从碎裂的门里抽出来,也顺势从戳破一个洞的纸条上抽出来。他盯着那张纸条,发现破的地方正好是她画的笑脸,敷衍潦草的几笔,成了一个仓促的笑。但斯夸罗就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属于露娜的得意洋洋。那个笨蛋总是那样,明明是干了蠢事还会让自己受伤,却偏要因此得意,好像她能受伤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一样。 斯夸罗不是什么感情细腻、随便对着张纸条都能唏嘘感嘆的性格——露娜那个笨蛋才会看个电影死个宠物都哭得可怜兮兮——但是,那个时候,当他将剑抽出时,他的确也将那张薄薄的、记载了笨蛋宣言的文件纸拿了起来。他花了几秒钟,对着那行中文辨认了半天,眉毛越皱越紧,终于不满地大声抱怨说她已经蠢到连宣战都不会写了吗,写这种乱七八糟的语言给谁看。 第33页 那一天的细节清清楚楚。将那张纸随手塞到一边;叫玛蒙申请新的维修费并和那个吝啬鬼吵了几句;叫人去查露娜的出入记录和路线;处理工作,处理工作,处理工作。 彭格列是义大利最大的黑手党,蛛网般交错纵横的信息网很快将他想要的结果反馈回来。当他拿到笨蛋的行程说明时,距离她起飞不到5个小时。他看着她的目的地,是他没去过的国家和没听过的城市,就像她看着她的书和电影时,那些他从不了解的东西却化作了她眼里凝聚的光点和泪水。 他突然有些烦躁起来,并将这烦躁归因为露娜的笨蛋行径,于是宣布等把她找回来一定要让她好看;虽然他从来没有真的做到“让她好看”过。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念叨总有一天要宰了她,但每一次都没有成功。到了后来,他的每一次烦躁最后都以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索取而告终。 所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接下来…… 接下来。 工作一丢,风驰电掣杀到巴利安的专属机场。威逼下属立刻操作起飞。下属战战兢兢忙操作,他就站在风里等。风很大,他头髮被吹得一直乱飞,好几次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抬手拨开。多来几次他就很不耐烦,简直想拔剑将头髮割掉,但他早就发过誓说在xanxus上位之前不会剪头髮,本以为很快就会成功,没想到一留就是8年。 但也快了,他想。而且露娜也很喜欢他的头髮……那个只喜欢男人头髮颜色的渣渣!她居然还暗恋过跳马迪诺,就因为人家头髮颜色好看! 斯夸罗拒绝去回忆露娜争辩过的话。他拒绝回忆露娜说迪诺温柔善良为人着想,英俊只是其中不那么重要的一点;他也拒绝回忆露娜说起那段时光时的笑容。她那样笑的时候,眼睛总会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天真柔软得就像从未经受过痛苦和伤害一样。斯夸罗见过很多次她那样的笑;她说到迪诺和别的什么蠢货的时候,她看着她的宠物的时候,她看书看电影的时候,甚至她一个人看着风景发呆的时候。 他常常见到那样的笑,但没有哪一次她是为他笑的。忘了什么时候,她一个人在窗边托着下巴傻笑时,他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没有了笑,眉毛甚至微微皱起来,眼神警惕还带着些许抗拒。他心里有团火“腾”一下烧起来,想也不想就拔了剑。他们打着打着,最后,就跟大部分时候一样,武器的格斗演化成了肢体交缠的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她在那种时候也会微微皱眉,略显迷濛的眼睛却会映出他的脸;表情仍然是略带抗拒的,身体却紧紧缠着他,肌肤温暖微烫,每一寸都贴着他。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多要她几次,把她翻来覆去地弄,直到她咬牙说混蛋鲨鱼你快出去我不要了,他才会停,但还会先再等等,等她多叫几次他的名字,含怒又含泣,一声又一声。 ——斯夸罗,斯夸罗,斯夸罗斯夸罗斯夸罗…… 那个笨蛋一个人跑到那种遥远的国家想干嘛?她一个在义大利长大的黑手党,能在那里做什么? 他站在风里抬头,面对阳光刺眼的蓝天,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想她甚至担心她,或者说他隐隐担心的其实是她这次的心思。当他在巴利安大楼里呆了半天、终于松了一口气时,他看见她的眼神,立刻就知道……她不会再原谅他了。这个说法很可笑,就像他需要她的原谅似的——就像她说的,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再来一次也还是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不会后悔。 但那是一个事实——她不会再原谅他了。她不会再轻轻拥抱他、眷恋地亲吻他的嘴唇,也不会再对他笑……对,她是对他笑过的,就从不久之前开始,当她注视他的时候眼睛也会弯起来一点点,唇角的弧度柔软天真。他知道她再也不会那样对他笑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放手。他不会放手。不管她怎么想,从一开始他就说过她的命是他的,就算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别的什么,他也会死死抓住她,无论如何。 再接下来。 从大陆这头到那头,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陌生的建筑,拥挤的人潮。机场。灰扑扑的天空。广播里蹩脚的英文。闪烁的电子屏幕。嘈杂的周围,小得几乎听不见的新闻。听见了也听不懂的语言。 他只是听到一个熟悉的航班号,被陌生的口音反覆提起。然后他摁开耳机,听到下属慌慌张张地说,那艘预定早该到达的航班失联了。 他在陌生的嘈杂中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大笑几声说失联而已,肯定什么事都没有,那种笨蛋不可能因为飞机失联就出什么事。 说得肯定,声音比平时更大,笑得也更无所谓。只有心跳的加快无法解释,但那或许也只是因为觉得太荒谬而笑得太厉害。是啊,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再接下来。 两周后,义大利开始反覆放新闻,说某年某月某日义大利飞往中国的某航班坠毁,全机组人员推定死亡,无一生还。 “——所以都说了不可能了!!喂!!!你以为那个笨蛋是谁啊!!!” 他踹翻了整张桌子,几剑将纷飞的文件全都噼碎。下属连滚带爬跑出去,他就对着漫天碎屑不屑地反驳,反覆强调笨蛋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去的。 第34页 “……露娜不会死的。” 最后,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和一堆被毁弃的碎纸相对无言。一切都很安静,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往四面八方撞击出回音。太安静了,没有人,以至于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出了自己声音的突兀。他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真的很小声,他自己都差点没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但他确实说了。 “……她不会死的。” 那可能是他这辈子说过的音量最小的一句话。 巴利安每个人挨着将他嘲笑了一遍,幸灾乐祸、连讽带刺,连xanxus都不耐烦地砸了一回东西,说垃圾你想死就直接去别在这儿碍眼。 “露娜不会……” 他只是坚持这一件事。他甚至奇怪,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其他人为什么会不相信。多简单,他很有信心,那傢伙不会死的。 直到玛蒙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送你一次定位机会,直接和你说结果吧,那个会异能的女人已经无法定位了。 玛蒙是很强的幻术师,能够定位任意人和物的具体位置,而且从不出错。 “接不接受随便你,斯夸罗。”玛蒙平淡地说,“但现实就在那里。” 他茫然地站在那儿,左手还拎着冷冰冰的长剑,一时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妄。 “是吗……” 他甚至从喉咙里迸出一声笑。“哈”的一声,像什么干涩的东西突然断开,又四分五裂。 “我想也是。”他说,“我想……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忙die,平均每天睡4.5个小时。非v文自己写来开心解压,不接受任何催更。催更请勿留言,作者最近情绪暴躁。谢谢合作。 第27章 斯夸罗(2)&(3) 他给露娜想过很多种死法,罗列过很多可能导致她死去的原因,包括为了保护某只垃圾宠物、某个垃圾人类,甚至为了保护她那一整个书架的书,她都很有可能拼上性命。那个笨蛋。 唯独他没有想过的是,她会死在莫名其妙的意外里,就和报纸上那些垃圾倒霉蛋一样,成了某条可悲又可笑的谈资。 ……为什么呢,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的世界,而他又是为了什么在愤怒,为了什么而觉得唿吸都沉重?这一切的原因究竟在哪里? 斯夸罗总想,露娜那个笨蛋可能会死在某次家族争斗中,可能会在某个任务中莫名其妙心慈手软而让自己倒霉,就像那回她看了一部电影就大发神经放过那个垃圾花瓶女、让自己变得遍体鳞伤一样。他那次快被她气死了,知道她白痴但不知道她能这么白痴,不光白痴,还在医院里撒娇要吃冰淇淋和肯德基——他上哪儿给她买那种国外的垃圾玩意儿? 他不想承认,当她偏着脑袋、小口小口咬着他买来的冰淇淋时,那小心翼翼的、珍惜的模样,真的让他很高兴。就算明知她是受了伤——他亲手留下的伤口——才舔得那么小心,他也还是忍不住地高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既然他早早地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既然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她属于他,为什么当她摇头表示不再生他气的时候、当她开始对他笑的时候,他会觉得整颗心脏都充盈得快飘起来,像一颗愚蠢的彩色气球? 如果他一直“拥有”她,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究竟有什么区别?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想要的…… 他还记得露娜小时候的样子。她一个人蹲在河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用歪歪扭扭的义大利文给一只狗写墓志铭。吵死了。笨死了。蠢死了。好几年后,他发现有个卫浴的牌子是toto,于是他想,露娜知不知道自己给她心爱的狗起了个马桶的名字?果然是个笨蛋。 他记得她的轮廓。头髮乱七八糟,瘦瘦小小的一只,哭起来却像能吵翻整片小树林,还能顺带将旁边的小河给煮沸了。他总觉得是自己仁慈才没有一照面就杀了她,可后来露娜总是坚持说明明是他杀不了她。她说他一开始就是想杀了她的。 是这样吗?他可能会想做什么事却没能做到吗?他总是对此感到怀疑。那么,就算她说得对好了,就算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他是真的认真想杀了她好了,可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将剑刺进她的心脏。尽管他每次都那么威胁,但他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 很早以前——应该就是距离她为第一条傻狗哭完不久,他就决定,他想要一直看着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拥有他也必须承认的力量,却根本不在乎这份力量所代表的荣耀。相反,她总是在意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连一条跳出水面的鱼都比一份关于前途的许诺更能吸引她;喜欢花、喜欢可爱愚蠢的小动物、喜欢好吃的尤其是甜食,天真软弱得像个普通人,却能为了所有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反抗成名的黑手党,就算被毒打一顿、倒吊一整晚,她也不在乎。下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 每次她倒霉的时候,他都想,这个笨蛋这回吸取教训了吗?下次她不会这么蠢了吧?只要她肯认清现实、肯接受自己强大的力量和生而为黑手党的荣耀,只要她肯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就再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悽惨狼狈了。 第35页 然后他渐渐意识到,那个“下次”或许永远不会到来。她永远会抓着她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不放,再悽惨也会倔强地撑下去。那简直像一个绝不说出口却也绝不放弃的宣战,在无声地说:不管你们这些黑手党打算怎么做,都休想改变我。 那种宁肯在墙上一头撞死也绝不改变自己的坚持,似乎也可以被称为另一种强大;尽管那只是一种愚蠢的、毫无意义的倔强,却也将她和别的软弱无聊的垃圾区别开来。就像发现了一朵罕见的花,他稀奇不已,一边围着这朵花品头论足、指指点点说照你这个长法迟早会枯萎,一边又赶快把这朵独一无二的花圈在自己的地盘里,宣布从此这朵花归他所有,别的谁都不准来干涉他的花。 这是他最早发现的花,当然要归他所有:她是他的花,所以他要亲自看着她能开放到什么时候,又是不是会照他所想的那样枯萎。 他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自己的花;不知不觉,他就忍不住伸出手,为他的花挡一挡风、遮一遮雨。从零星的几次,到一直这样做,到了后来,甚至她在乎的那些小猫小狗小金鱼,只要他看到了都会忍不住一起护一下。他不想再看见她因为宠物被人杀掉了而嚎啕大哭,伤心得要命却又坚持着不肯杀掉那些不知好歹的垃圾。那个笨蛋哭起来真的吵死了,也丑死了。 后来有一次,他去找她。当时她已经搬到了公寓里,房间里漂浮着暖色的灯光,到处摆着没有用处的小玩意儿,甚至有个小孩子才玩的儿童木马。他有时走门,有时跳窗户,从窗户走的时候就会落在那只木马边上。那一回他差点踩在木马身上,恼火之下险些一脚踩扁那只蠢木马,却看她瞪大眼睛看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敢踩它我就和你拼了”。 他就生生收回了已经快踢出去的劲。他才不是怕她,而是她如果这时候生气,很可能就不跟他上床了,那他专门跑来还有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变态,对那种没滋没味的强/奸不感兴趣;他只喜欢她环住他的脖子,双腿攀上来主动迎合,情动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断断续续的声音像高温里化开的蜂蜜,一滴一滴地流淌。 他悻悻地想,多忍忍也没什么,反正他总是要忍着她的各种笨蛋行径和笨蛋脾气。然后他做了心满意足的几次,最后一次结束后,他把她圈在怀里,将脸埋在她头髮淡淡的香气里。她想去洗澡,他不让她去,她也不生气,就抽出来床头的什么书开始念。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洞的;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我的玫瑰花在一个路人眼里或许也和你们一样。但是对我来说,仅仅是她一朵,就比你们所有都来得重要、因为她是我的玫瑰。’于是他又回到狐狸跟前,对他说再见。狐狸说,‘再见,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很简单——只有用心,才能看清。本质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 “……正是你为你的玫瑰所花的时间,才让她变得如此重要。” 她蜷在他怀里,念书的声音低而柔,就像窗外渐渐落下的夜色一般。然后她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他皱着眉毛,问:“那个垃圾小王子的玫瑰呢?他扔哪儿了?” “留在他的星球了啊。”她说。 他就很不屑:“垃圾,蠢货。”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还是没生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自己的东西当然要抓在手里带走。”他说,“要不然干脆别走。优柔寡断的垃圾小王子。” 她好像觉得“垃圾小王子”这个说法很好笑,哈哈哈地笑个没完,然后她揉揉眼睛,说可是小王子的花说她离开那颗星球就会死耶。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那就毁了她再走。自己的东西,死也要抓在手里。” 她撇撇嘴,给他翻个白眼,说你这没文化的傻逼鲨鱼,再也不给你读书了。他竖起眉毛就想反驳,但旋即意识到她说的是“给你读书”——给他读书。 他整颗心忽然就柔软下去。 等他洗了澡出来,笨蛋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她睡觉的时候常常是侧向一边、紧紧蜷成一团,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抱着被子斜躺在床上,头歪在一边,睡得很沉,脸上还带一点淡淡的笑。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在边上端详了她很久。那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房间里的灯光全然成了暖色;一切都在暖意里,她的脸也安静在暖意里。他看了她很久,然后出于自己完全不明白的原因,他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那一瞬间他居然觉得紧张。他在紧张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茫然;他们十六岁就开始上床,那时候他都没觉得紧张,有的只是兴奋和占有欲被满足的成就感——他拥抱他的花有什么不对,简直理所当然——他还记得那时候一些零星的想法,他想两年不见这个笨蛋居然身材有模有样,又想她的脸怎么还那么稚气,像个孩子。之后确实也有人用这一点调侃他,说他口味特别,而他当然也狠狠教训了他们。 他们早就对彼此的身体无比熟悉。那么为什么……他会这样偷偷地、轻轻地吻她,还紧张这个举动会被她发现? 第36页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在睡梦中呢喃了几声,是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却将他吓了一跳。他瞪着那张脸,却发现她的面容渐渐有了成熟女人的风韵。他忽然又想起她曾愤愤地抗议过,说自己长相很正常,东方人都这样,明明是西方人长相太成熟。当时他嘲笑她,现在却觉得,也许真的是这样。否则,他为什么会再度吻了吻她的面颊? 他当时想,上一次她说的什么,结婚要有婚礼对吧?果然是笨蛋,总是在意并不重要的小小细节。无论有没有婚礼,她都是他的。可是,既然她想要一个婚礼,那就给她一个婚礼吧。等她到了25岁,那个她想要结婚的年龄,他就忍耐着去学那些垃圾男人的无聊行径,在草坪上等着她穿白色婚纱走过来,为她戴上戒指,再在众目睽睽下吻她。即便是会被同僚嘲笑——肯定会被巴利安这群人嘲笑到死的——也无所谓。一个婚礼而已,她喜欢就好。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在旁观一朵奇怪的花如何枯萎,最后却焦灼不已地想将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因为又一个无足轻重的理由死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忍不住地在意她的喜好、揣测她的心情?是什么驱使着他,让他但凡有空就想去找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她念书也可以? 有一天……就是她还在因为电脑的事情生他气的时候,他怎么跟她解释都没用,甚至连见都不大好见到她;空间异能者就是这样,如果她真的不高兴见他,就可以真的不让他找到。 有一天。他眼睁睁看着她一甩头从面前走过,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好戏似地看着他。他烦得要死,想要不是这在彭格列,家族成员不能内斗,他干脆抽出剑将这群垃圾统统砍了算了。那一天,某个很受女人欢迎的男人问,斯夸罗,你为什么不哄哄你的情人。 “……哄?”他很震惊,像听天方夜谭。 “送她珠宝和香水,带她去高档餐厅最好的位置,为她点一份提拉米苏,再亲口告诉她ti amo。” 笑容轻佻的同僚说,你不会从来没说过吧,难怪lyn总是生你气,像你这样没有情趣、不懂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也就lyn会喜欢了。 他一直震惊到了第二天。直到她在医院里垂着眼睛、轻声说不再生气了,到那时候,他都还是记着那个方法,却也还是没有付出实践。 只是在某一天,他给她带了一份提拉米苏。他常常给她带吃的,因为她总是想着吃吃吃。但那份提拉米苏是特别的。 他什么都没说,她也就闷着头吃,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一面松了口气,觉得那种黏煳煳的垃圾话实在没必要说,另一面却又莫名生起气来,瞪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吼。 然后她就笑了。 她问:“为什么是送我提拉米苏啊?” “……送就送了!!哪来那么多原因!!吃就行了,你这个只想着吃的笨蛋!喂,听到没——笑什么笑!” 她轻轻弯起眼睛,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个瞬间,他知道自己连唿吸都停止了。 “再说一遍。”他低声说。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她刚刚说的是提拉米苏很好吃。他又追问几次,她却依旧坚持。他怎么都没办法让她说第二遍,心情陡然烦躁起来,很想按照习惯跟她打一架。 结果,那个时候,她又笑了。就是那个笑容。眼睛轻轻弯起来,唇角轻抿,笑容柔软天真。 “以后都要提拉米苏吧。”她说,“我最喜欢这个了。” 他手掌握紧又松开,竟莫名地捏出一点汗,像紧张,又像欢欣。 “好。”他说,“知道了知道了!露娜你这个笨蛋,就会对吃的提要求!” ……好。知道了。笨蛋。 再然后,没有“以后的提拉米苏”了。连送出第二块提拉米苏的机会,他都再也没有了。 他为她设想了很多死因,他为她作出了无数个关于死亡的预言。从单纯好奇她会如何走向枯萎,到最后他不想让她枯萎,这期间他所有和她相关的预言没有哪一个成真,只除了死亡本身。 ——正是你为你的玫瑰所花的时间,才让她变得如此重要。 他想要的。他所期待的。他曾经差一点点就真的得到了的。他曾为之紧张和喜悦的。 那到底是什么? 她曾给他念书。 ——“‘是的,我爱你。’花儿对他说,‘但由于我的过错,你对此一无所知。这也无所谓了。但你也和我一样傻。试着快乐一点儿……别管这个罩子了。我用不着它了。’” 他们之间,谁是那朵蠢花?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啊。 “垃圾鲨鱼,你终于走出那个阴暗的房间,是决定好要死了吗?” “餵——谁要死啊混蛋boss!!不是说了我会让你成为十代目吗!!等着瞧好了!!” “哼,这个眼神……简直就像你已经死了一样。垃圾。” ——是的,我爱你。但这也无所谓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37页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我,但果然番外是动力…… 明天来回评! 斯夸罗的关键在于,他不懂也没有机会懂得love这种东西。“但由于我的过错,你对此一无所知。” ……哦,我明天就把文案上的“甜”删掉,谢谢大噶…… 第28章 (26) 穷是绝症,无药可治。 如果不仅穷,还欠了一大堆债,那么恭喜你,地狱的大门已经为你打开。 而我,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总之一睁眼,就有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跟我说,她们救了我的命。鑑于我浑身上下分文没有,我得给她们打工还债。又为了防止我欠钱不还逃之夭夭,她们把我前半生的记忆拿走了大部分,等我打工还清债款,她们才把记忆还给我。 唉真是的,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可信吗?我看上去是那种会欠钱不还的人吗?我看上去是那种人穷志短、没有气节的人吗?我看上去是那种会不顾救命之恩、抓住一切机会讨债的人吗? ……我还真是,她们真机智。 别别别,这真不是因为我人品不好,实在是这群自称“切尔贝罗”的女人太可疑了!这个组织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女人,像是大批量流水线克隆出来的,粉色长髮古铜色皮肤,都戴个纯黑色眼罩,眼睛那儿那个小白圆点——什么审美!——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她们又不肯说清自己是干嘛的,只说和世界和平还是世界存续什么的有关,而我的力量能帮忙。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我信你们的鬼哦!还拯救世界咧,要不是我还有上辈子的记忆,我真要以为自己穿越到什么jump系的漫画里来了。话说回来,要真让选一个漫画穿,没穿火影就偷笑吧,讲道理我比较喜欢银魂! 可惜这里显然不是银魂的世界。唉,别了,可爱的萨达哈鲁。我真想养只大狗。 目前我身处日本境内,还不是在东京、大坂之类的大城市,而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小地方,叫并盛。切尔贝罗说这片区域要特别注意,尤其是并盛中学这个地方,空间容易不稳,让我有事没事去晃两圈。 要我说,这个组织简直吝啬得叫人髮指。在扔给我一纸合约、说明我的义务之后,这群女人就消失了,害我想讨价还价跟她们要点工资都不行。我本来想,记忆这东西么,回来得慢点儿也无所谓,能不能多分几期还,每次再给点儿工钱。要不我这身无分文的,还是个外国人,要怎么在日本国活下去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切尔贝罗好歹扔给我了个身份证——这边是这么叫的吗?——上面写着和我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有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看年龄是22岁,国籍是义大利。厉害了,我上辈子都没去过义大利,这身份证十有八九是编的。 不过…… 我在租的小公寓里照镜子,戳了戳自己的脸。平心而论,这身体真是个大美人啊,看这浓淡合宜的眉毛、波光盈盈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樑和柔润的水红色嘴唇,肌肤细腻,微微上挑的眼角边还有一点小小的泪痣,在右边。天咧,要是上辈子我就长这样,我一定去考个北影或者中戏什么的——我对电影还是很感兴趣的! 在上辈子记忆里从没见过的脸,现在看起来却也不会陌生。大概我是真在这边对着这张脸看了22年吧。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哪怕失去了所有能仔细回想起来的部分,“过去”依旧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行为模式、本能反应、情感调节。 这也是为什么我并不那么急着想要回记忆。我是林中月,但我的本能想法和行为举止和上辈子那个普通人真的差了好多,而且似乎不算太好的变化。我想,在过去的22年里,也许我活得不那么好。 虽然还没到“找不回来也无所谓”的地步,不过无论如何,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不也挺好嘛~活在当下,永远朝前看,欧耶! ……嗯,以及,最重要的是,首先把下一顿饭怎么吃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吧。 我试了试,发现自己义大利文真挺熘的,日语居然也不错,不知道是上辈子学的还没忘还是这辈子又学了。反正加上英语,我现在是一个会四门语言的人才。原本我想,那还不容易,去当个家教轻轻松松就能把钱挣回来。没想到,并盛这个地方实在太小了,大家都不流行找家教尤其还是外国人家教的,而切尔贝罗那群变态又不准我去大城市,我的如意算盘一下落空。 好,没关系,人生总是充满变数! 我买了台二手电脑,在网上接点翻译单,又在附近便利店找了份兼职,开始我又一次辛苦的打工仔生涯。 ……嗯?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又”?可恶,我就知道自己註定是个打工的,看来这辈子也没能例外。 生活基本就这么定下来了。每周我去便利店上四天班,剩下三天在家里做做翻译。每天差不多傍晚的时候绕着并盛町熘达一圈,要是发现哪里空间有波动,就顺手修修补补。 我渐渐发现并盛这地方还真挺有意思的。看着不大,其实空间还真不太稳定。倒不是说就要塌了这么严重,而是波动很多,尤其围绕几个中学生。我常常能看见一个大概14岁的小男孩儿在街上打了鸡血一样裸奔,额头还顶着一团火焰。刚开始我以为他在表演杂技,还停下来鼓了个掌叫了个好,结果周围一圈日本人,一半盯着他,一半盯着我,弄得我挺尴尬。 第38页 说到这里我要吐槽一下,要不是我没有选择权,我才不要住日本。这里听着挺好的是吧,有秩序讲礼貌还干干净净,其实无形的规矩多死了。像公共场合绝对不要大声说话,公共运输上不可以吃东西,街上没有垃圾桶,垃圾自己收好分类每天在固定时间段扔规定的类别……诸如此类。 总是活得这么讲究不累么?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现代人读书升学挣钱养家外加抗议压迫争取lgbt权利要求保护动物,这些加起来压力够大了,还总要记得时时刻刻约束自己轻言细语不给别人添麻烦,多累啊。 回到正题。除了那个常常裸奔的孩子,还有他身边几个同龄人也容易引起空间波动。其中一个总和他在一起的银髮少年让我有点在意,因为他头髮颜色太好看了,让我总是不由自主盯着他头髮看。有一回他发现了,跟只炸毛的猫一样瞪着我,瞪着瞪着就脸红了,一下跑得远远的。 我想在他眼里我可能是个奇怪的欧巴桑吧。唉,青少年的心思搞不懂。我真只是觉得他头髮颜色很好看。我觉得以后如果有可能,我想和一个银色头髮的男人结婚。就算只是为了他的头髮,我都会很爱他的。 有时候,在那几个孩子身边,我还会见到一个穿西装、戴礼帽的小孩子。那是个很奇怪的大头小孩子,鬓髮卷卷的,帽子上还有只绿色的蜥蜴。我观察过了,那是活的蜥蜴。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第一次我多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发现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觉得他当时的表情很惊讶,就像人们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会有的那种表情。 我本来想问问他的,结果他扭过头,继续关照那个热爱裸奔的小男孩儿去了。我想,那应该就是我的错觉吧。 总之,我就这么在这个和平的、安静的、规矩好多的日本小城市里,顺顺利利地生活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有天晚上,我从便利店打完工回家,经过市区的某个地方时,听到旁边楼顶有什么响动。当我抬头时,正好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越过楼房的间隙;他们在夜色和月光中成了两道剪影。其中一个人头髮很长,手里还闪着一线冷光——是剑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剑而不是枪啊。 我听到了打斗声。不过长命百岁的奥义之一,就是不要多管闲事。于是我一秒没犹豫,拎着包包愉快地跑走了。听说第二天,那片区域发生了神秘的高空坠物事件,连楼体都塌了一部分,幸好没有人员伤亡。我那天不值班,也就没看到现场。 又过了两天,很久不见的切尔贝罗跑来找我,说有个什么比赛需要在并盛中学展开,叫我帮着布置下战场,再分割一下空间,不要让夜晚的战斗影响到学校的正常运转。 “那你们就去山里,不要用人家学校啊!校长会哭的!” 我很无奈,深觉这果然是一群变态。但谁让她们是债主呢,好的吧,她们说了算。 那天傍晚,等学生全部离开学校后,我就熘达到了并盛中学,开始按照变态们的要求布置战场。 第29章 (27) 切尔贝罗那群人叽叽歪歪,说是不光要用人学校当战场,还要用好几天,每天不重样,所以我这段时间每天都得去布置一遍,早上再去确认一下有没有完全恢復。真麻烦,秉着“权利是斗争得到的”这样的信念,我据理力争,成功争取到了加班费。 ……嗯,也就是说,切尔贝罗表示可以提前一段时间把记忆还给我。也算好消息吧。 接连三天,我都傍晚去一趟并盛中学,早上跑步的时候再顺便去熘一圈。有时候我会遇到裸奔少年他们,这时候我们已经算点头之交,他们叫我“林桑”,勉强微笑打招唿也掩饰不了眼下青黑。我就知道多半是他们晚上在学校打来打去。 想到早上看到的学校惨状,我就很同情他们,觉得这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是非法僱佣童工——切尔贝罗那群人果然是变态!我敢肯定是她们逼迫这群青少年晚上加班的,就像她们逼迫我一样! 唉,打工仔就是没有人权。 他们好像是凌晨的时候在学校比赛,这一点让我更加担心:比完不都凌晨三四点了么,他们白天还要上课,晚上不睡觉吗?青少年晚上不睡觉会长不高的。我对切尔贝罗提出了这点质疑,但她们冷淡并坚决地表示不用担心,这些孩子都是强者。 讲道理,我觉得睡觉跟强弱没啥关系。我要是家长委员会的成员,绝对投诉了好吗。 第三天晚上,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我被电话吵醒。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变态”两个大字,我就知道切尔贝罗又来给我找事了。 “喂,什么事啊债主……呃,窗户碎了?没有啊,你们说要用整层教学楼当战场,所以我都有贴好空间当阻隔啊……上下层?一般的冲击波也不会……是是是,我知道现在窗户碎了是个事实……不带扣工资的啊!!我现在马上过去修好!!绝对原模原样行了吧!!” 扣工资的威胁瞬间让我从困意中清醒。我抓起梳子随便颳了两下,就急急忙忙往并盛中学的方向冲去。一边沖,我一边庆幸这是晚上,没有人会拿奇怪的目光看我;日本这地方很烦的,出门不打扮得精緻整齐,别人就会一直盯着你看。所以男生都一个个顶一头小捲毛小刘海,超可怕的! 第39页 我倒是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改变自己不化妆的习惯啦——化妆麻烦死了,而且难得长了一张不化妆也好看的脸,我更不要化妆了——只不过,一直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们町住了个很不讲究的外国人,还是有点烦。 并盛是个小地方,无数矮矮的独栋房屋排在一起,深夜的街道寂静无人。我转了几个弯,还拽弯了一户人家的柿子树,迅速抵达了并盛中学。 哦唿,现场是有点惨不忍睹。一进学校我就看到地上散了大堆玻璃碎片。我到的时候,刚好有一群奇怪的人从现场撤离,我谨慎地躲在一边,没跟他们正面碰上。这天晚上月光很好,我看见他们都穿黑衣,其中一个人有一头好长的银色头髮,飘逸柔顺,漂亮极了。我好羡慕。 可以的话,今后如果结婚,我也想要找一个有这样头髮的男人。 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月光里,那个银头髮的男人忽然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月光和灯光一同照亮他的脸,于是我看见他俊美的五官和疑惑的表情。哎呀,明明是个外国小哥,为什么也有一排精緻的小刘海,真是叫人害怕。 我决定以后我的男人不可以留刘海,活那么讲究干嘛。要是他非要留……算了,那就留吧。 “斯夸罗,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听到一个飘在空中的小孩子这么问。他给我的感觉,和裸奔少年身边的西装小孩儿挺像。 “……没什么。餵看什么!!走了!!” 嗓门好大。我不禁揉揉耳朵,绕道从另一边熘去找债主了。 债主果然还在楼上等我,跟她们一起的还有裸奔少年几人。一打照面,这群青少年当然很惊讶,“林桑”“林桑”地此起彼伏。 “这是我们的债务人。” “正是她负责这次指环争夺战的战场布置和维修。” “是免费的,安心吧。” “最后一句就不用加了吧。”我很忧伤,认命地开始干活。 散碎的玻璃和在爆/炸中破碎的墙体逐渐消失。这些本来就是我构筑的空间,和真正的学校有微妙的差距。但对于那些不慎被损坏的真实部分,我还是有点犯愁,毕竟我的能力是空间,可不是维修工啊喂。 刚刚包票下得太早了……要是现在改口说请人维修会被打死吗? 正当我思索人生的时候,又有人到了。沢田纲吉——也就是裸奔少年——在和他交谈,我也多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金头髮的外国小哥,脸上贴个创可贴,还挺帅的。我很欣赏他的头髮颜色!对我来说,金色仅次于银色吧。真羡慕!不过话说回来,并盛这个小地方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外国人,不会很引人注目吗?又不是东京。 算了算了,不关我的事,我还是先做好打工仔的工作吧。 我戴上帽子防尘,上楼察看楼体损坏情况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 第30章 (28) 打工仔目前的任务是要修补好学校的空间。所以我才说,他们干嘛不去山里,非要折腾人家学校……一边想,我一边上楼下楼地开始修修补补。等我转了一圈回来,刚好听到几个青少年在和金髮小哥在聊天。他们好像正在说和之前离开的那群人相关的事。 “……我是想跟你说一些关于斯夸罗的事……” 下一刻,金髮帅哥的目光就和我对上了。我眨眨眼,他再眨眨眼;我还琢磨着是不是该跟他打个招唿呢,就听帅哥大叫一声,冲过来很激动地跟我蹦了一大串义大利文出来。语速好快!好厉害!可我居然听懂了!那我也好厉害! ……对不起,我这个人一懵逼就容易想东想西。 帅哥叫我“露娜”,在很多西语里这个单词都代表月亮。 周围的日本人民也一脸懵逼看着我们。 “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想问……我们之前认识吗?”我推开小哥贴着创可贴的帅脸,心想这个问题真是太狗血了,不过幸好没有一张床和床前的小丫鬟或者垂泪的娘亲,不然我还得说一通自己失忆了这种台词,说不定还要牵扯出来什么恶毒姐妹、高门宅斗之类的剧情——那也太可怕了。 这样一想,我现在的境况还挺让人安慰的嘿?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迪诺,迪诺·加百罗涅啊!” 帅哥睁大眼睛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抛弃的金毛大狗,眼神湿漉漉的很无辜。果然我很喜欢金色,仅次于对银色的喜欢。 我不得不将自己的现状简单解释了一下,并清晰地指出,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边不动声色的切尔贝罗——警察叔叔就是那两个女人!快来帮我主持正义赖掉债款……哦不,找回记忆啊!人的记忆是有人格的!作为债务是非法的!不受法律保护的! 迪诺是个具有正义感的好孩子,一听就激动了,拍着胸脯表示这个欠款我来给你换,切尔贝罗你们快把记忆还给露娜。 我真的很感动,相信周围懵逼的围观群众也挺男默女泪(才怪),但切尔贝罗铁石心肠,依旧冷淡地表示不行,我们需要她的能力。 “算了算了,总之谢谢你的心意,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来搞定吧。”我对迪诺道谢,并再跟周围的青少年们打了个招唿,叮嘱他们忙完赶快回家睡觉、不然长不高,尤其那个西装小孩子,这么小就缺乏睡眠,长大可怎么得了哦。 第40页 结果他往我边上放了一枪。我说,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危险而且脾气大的吗? “里包恩!不要对林桑这样啊……”沢田纲吉一边对我尴尬地笑,一边小声劝阻西装小孩儿。小孩儿很探究地看着我,突然笑了笑,奶声奶气地提了一个建议。 “吶,我说,要不要加入阿纲这边?”他问,“你不是很讨厌xanxus他们的做事风格吗?阿纲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由阿纲担任十代目的话,彭格列也会完全不一样吧。” “哎——?!里包恩不要随便把无关的人拉进来啊!!对不起林桑,其实、其实这是一个家族游戏,啊哈哈哈……” “你还看不出来吗,蠢纲。”小孩儿淡定地说,“这个失忆的女人原本就是黑手党哦,所以迪诺才会和她认识。而且……” “而且,如果要说和斯夸罗相关的事情,露娜是最清楚的。”迪诺突然轻轻嘆了口气,接话道,“你还记得斯贝尔比·斯夸罗吗,露娜?” 我抽抽嘴角,没记错的话,“斯夸罗”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大嗓门儿?我承认他的头髮是很漂亮啦,但…… “完全不记得。”我非常诚恳地告诉他,“而且直觉上也不想记得。” 迪诺发出一阵干笑。 “啊哈哈哈是、是吗,也是……不过,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一直很好……” 青少年们忍不住了,尤其是头髮颜色同样很漂亮的少年,追问迪诺究竟是怎么回事。迪诺又用很纠结的目光看我一眼,才大概讲了讲那个男人的事,说什么他原本该是varia的首领,又说他少年时期在黑手党学校里多么多么□□,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却奉了个不知道什么人当首领。 期间他问我,对于斯夸罗为何没能成为varia首领这件事有没有印象,我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觉得虽然没有具体记忆,但对此我还真有点直觉的感触。 “根据我的本能,我觉得,”我严肃道,“一定都是因为他太傻逼的缘故。” 其他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以言喻。明明我说的是实话嘛,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傻逼,我有什么办法。这年头当个诚实的人可真难啊。 “不过讲道理,没必要问我吧,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同学的话,迪诺不也是……” “不,你才是最了解斯夸罗的人。”里包恩打断了我的话,明明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有种说一不二的大男子主义决策者的感觉,“毕竟,你们才是一起长大的情人嘛。” “……不好意思你说啥?!” 一群青少年见了鬼一样瞪着我,我也见了鬼一样瞪着他们。这种反应仿佛取悦了里包恩,这个鬼畜的小孩子愉快地翘起唇角,捋捋鬓髮。 “加入阿纲这一边吧,露娜,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彭格列。”他说,“不需要现在做决定,接下来的指环争夺战你也可以来看——切尔贝罗,这样没问题吧?” 债主对视一眼,居然同意了。 “明天晚上就是山本对战斯夸罗的雨之战。”里包恩说,“怎么样,来看看老情人吧?” 小孩子口中说出“老情人”这种用语真的很诡异。 “……也行吧。”我想了一下,“不过明天晚上我要先打工,结束了再过来。” 里包恩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真是一个鬼畜的小孩子。 不过,斯贝尔比·斯夸罗吗……不错,我喜欢他的头髮颜色,睡过也挺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老情人见面【餵 第31章 (29) 我从便利店收工,顺便拒绝了今晚第三个来搭讪请喝东西的男人,换好衣服拿上买的巧克力,往并盛中学走过去。下班时间是晚上11点,如果我跑过去应该10分钟能到,但我给自己找了个散步的藉口,绕到河岸边走了一段才慢吞吞走去学校。 23:45。我到的时候,主校门前空无一人,倒是南部校舍传来阵阵波动。我傍晚才布置好的战场,我当然知道情况。 南部大楼外加了个电子大屏幕,正投映里面对战的情况。屏幕下站了一排人,显而易见分成两拨,一拨是辛苦加班的青少年们,另一拨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黑衣人,迪诺说的那群varia。迪诺也在,就在沢田纲吉旁边。我注意到在一群站立的人之中,竟然还放着一把欧式高背椅,一个人大大咧咧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看屏幕。这让我很震惊——原来varia是这么装逼的存在吗?我以为看广场电影都是该带小板凳的呢! 不过虽说挺有逼格,我还是觉得专门在学校里摆个欧式豪华高背椅吧,这事挺傻的,本质上跟那种在校服背后写“站在世界的中心唿唤爱”或者“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的青少年没有区别。 我站在那儿一边啃巧克力一边震惊,那一头的varia也注意到了我这个外来者,看他们一个个惊讶并紧接着怪里怪气冷嘲热讽的表现,我就知道原来我们以前还真认识,多半还相互看不顺眼得很。 当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如果有个老好人两头搭桥,场面往往就会好看很多。迪诺·加百罗涅就担任了这样一个角色,他不但要顾着给青少年们讲解战况,还分出精力简明扼要地向varia们说明了我的状况。要我说,这个说明可以更简单一些,只需要表示我林中月又回来啦,不必讲明我失忆并被迫苦哈哈给人打工的悲惨境地,这样也不用有现在一群巴利安嘲笑我命大没死绝的场面了。 第41页 但泽田纲吉这群青少年很有正义感,尤其狱寺隼人——有一头漂亮银髮的少年——还帮我呛了巴利安几句,这让我相当感动,进而觉得说不定跟这群青少年玩黑手党家族游戏还真是不错的选择。嗯,反正都是打工,找个好老闆还是很重要的。 大屏幕上映着校舍内部的情况。按照切尔贝罗的要求,这片区域的门窗都进行了封死,顶部的储水箱不断往下漏水,营造出一种类似海上沉船的感觉,等水位到了一定程度,还会放出鲨鱼。据说灵感来自参战人的名字,呃也就是据说是我老情人的傢伙,他的姓氏是“斯夸罗”,squalo在义大利文中就是鲨鱼的意思。 ……我觉得,我好像并不讨厌这个名字。 这样抬头看着两个人比赛的感觉有点奇怪。记忆中——当然是上一辈子的记忆里,我也曾兴沖沖地跑到小酒馆里,顶着脸上的油彩,看着屏幕挥舞小旗,和狂欢的人群一起度过世界盃之夜。但那是无害的体育竞技,和现在发生的所谓“赌上性命的指环争夺战”是两回事。尤其那个叫山本武的少年也才14岁还是15岁?到底为了什么要在一片和平的并盛町参与真刀真枪的战斗啊?还有那个斯夸罗,居然也很认真地跟个孩子赌命?你今年是22岁不是12岁吧? 据说指环争夺战是为了决定谁能当彭格列——据说是义大利第一黑手党——的老大,也就是说战场上的两个人各自是为了他们的老大在战斗。山本武是为了我身边满脸忧色、一看就是被迫捲入争斗的小白兔泽田纲吉,而斯夸罗则是为了那边坐在椅子上翘脚的大爷。 都什么年代了,人还不能为自己而奋斗,而非得给自己找个主公或者君上么?突然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爽随着战况的发展而加剧。我吃完了一包草莓味的巧克力,又拆了一包抹茶味的,在这期间,屏幕上的斯夸罗在水流间跳来跳去,一边攻击对手一边大声倾倒垃圾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你看你不行”“我觉得我最棒”“我马上就宰了你”“你这种用刀背砍人的天真小鬼就是不行”这么几个意思。 越看,我越觉得匪夷所思。 “中二病晚期。多动症。大嗓门。话痨。”我心有余悸地将剩下的抹茶巧克力全塞嘴里,很纳闷,“我以前真的看上他了?我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可能两样都有吧。”里包恩这么安慰我。他真是个体贴的绅士。 “好、好狠……”泽田纲吉嘴角抽搐,就是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里包恩。 “这个叫山本的少年挺不错的。”我继续发表看法,“很有天赋,而且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也能坚持贯彻自己的原则,真的很难得。哎,我觉得这个才是我的理想型,头髮颜色没那么好看也不重要!” 噗咳咳咳—— 我们这边的迪诺,还有那边正忙着吹“他们根本不懂得差点成为varia首领的斯夸罗有多强”的几个巴利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同时被口水呛住,咳个不停。奇怪,这也太有默契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这话千万不要被斯夸罗听到。”迪诺干笑,仿佛产生了什么很可怕的联想,“会死人的,绝对会死人的吧……” 假如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问题,迪诺的意思应该是斯夸罗会吃醋。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仔细盯着屏幕里那个人影,却觉得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来他吃醋的样子。应该说,我都想像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会喜欢我,而我也会喜欢他。04年的电子屏幕远没有十多年后的清晰饱满,因而我看到的斯夸罗只是一个因为被放大而略有些模煳的影子;他即便在战斗中也不肯束起头髮,每次眼里映出刀光剑影的时候,他都会上扬唇角,露出一种嗜血的快意笑容。 刚看比赛的时候,我感觉他好像很热衷于伤害别人,但渐渐我又觉得,他似乎是更热衷于剑道本身,所以才会不满于对手使用刀背攻击他。在他的逻辑里。假如他技不如人,那就活该受伤,如果技不如人却又因为对方仁慈而保全自己,那就是一种侮辱。真奇怪啊,义大利人也会有这种想法吗?我还以为只有日本的武士道会这么固执。 ……这个叫斯贝尔比·斯夸罗的人,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坚持分章的我 第32章 (30) 失忆可能有一个好处——摆脱了过往的记忆,也就摆脱了固有的刻板印象。因而,可以尝试用一种崭新的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所谓的故人。我很仔细地在观察他,试图找出几个我可能会喜欢他的点,可是看来看去,纵使有些地方我能轻易理解——太轻易了,就像我原本就知道——但那也是我无法认同的。 “真的很难想像……”我嘀咕说。 “很难想像什么?”迪诺敏锐地回过头。我发现里包恩、几个青少年,甚至那边几个巴利安竟然也在看我。呃……应该说狗血的感情纠纷果然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 “难以想像这个人跟我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我破罐子破摔地嘆了口气,“我觉得我才不会喜欢这种满脑子杀杀杀砍砍砍的暴力黑手党。” 第42页 虽然他头髮颜色很好看,剑也用得很好,长得也不错,身材很好,但喜欢一个人果然还是应该更看重内在吧?他这样的,发展个炮友还行,当情人……真的不会有一天被他砍死吗。或者像宫本武藏、西门吹雪那样,说着“我要去追求极致剑道了”然后抛弃深爱他的女人,还要被男人们奉为榜样,活像女人只是个什么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讨厌他这种人。”我继续发表声明。 迪诺又咳了半天,苦笑着嘆气。 “斯夸罗……确实是那种人吧。”他神色有些复杂,“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就都很怕他,因为他出剑的时候从不留手。那个时候,只有你能够一直平安无事地待在他边上。” 我思考了一秒:“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我也很厉害。”他宰不了我。 “也许是这样。但是,尽管都说斯夸罗像条嗜血的鲨鱼,遇到剑道高手就会不计后果地冲上去,遍体鳞伤也要追求剑道极致,然而事实上,他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生命。有一次他跟你说,只有生命还在才能继续追求剑道,他又不是随便浪费生命的傻瓜。” “……听上去我被描述得活像什么奇怪的贤妻良母,是不是还要对远行的丈夫挥手说一路平安早点回来啊。”我每次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喜欢吐槽,“而且你怎么会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怕不是记错了。” “应该是不想让你太担心吧。”迪诺笑起来,眼神真诚温暖,“那是你当时告诉我的。别看我这样,以前我们的关系也很不错。” “但你看斯夸罗现在的剑招。”他重新抬起头,似乎有些慨然,“凌厉、不留余地,这不仅意味着他真的对山本下了杀手,也意味着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他在逼迫对手出杀招,那么一旦失败死的就会是他。” “……迪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以前斯夸罗的剑是以死搏生的求胜之剑,那现在他的剑就只是伤人伤己的求死之剑——要么敌人去死,要么他自己去死。”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而且这回我都不想吐槽了。尤其当我看见那个叫山本的少年一剑砍中斯夸罗,让他栽倒在地、失去战斗力的时候,我感觉心情更加复杂。可能因为这个男人太有病了,之前叫嚣张狂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不还是狼狈地趴在地上,跟条上了岸再也无能为力的鲨鱼一样? 但是,果然…… 如果有必要简单描述一下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请原谅我不得不以一种单调乏味的方式进行。那就是:巴利安的boss是个神经病,翘脚坐在高背椅上表示垃圾斯夸罗输了没用了,搞死他吧;我的债主切尔贝罗阻止了他们,表示有鲨鱼出来哦很危险的哦你们不要进去哦;战场内部的切尔贝罗宣称她们不再保护战败者斯夸罗的性命;善良的山本少年打算带斯夸罗出来,却被那个男人以“不要玷污我身为剑士的荣耀”这种傻逼到爆的理由踹到一边。 我看见巨大的鲨鱼飞快游去,摄像机准确地捕捉到了鲨鱼大张的嘴巴和满口利齿。嘿,不得不说切尔贝罗这摄像技术不错。如果失业了,也许她们可以考虑去问bbc纪录片工作? “露娜!”迪诺很紧张地看着我。看上去,那边即将被鲨鱼咬死的人像是和他关系匪浅,而不是和我。 “是啊是啊,我知道了。” 我伸出手。我了解每一个战场,也了解眼前这一栋盐水四溢的大楼;我知道鲨鱼的上下齿即将咬合,也知道按照常理已经没有人可以救他;甚至我知道其实水下有人,应该是迪诺的人,就算我袖手旁观,斯夸罗大概也不会真的有事,除了多遭一些罪。 但是,果然…… 空间切分,水流与空气置换;我站在原地伸出手,正好能接住朝我倒下来的男人。他浑身都湿透了,我最喜欢的银色长髮黏答答地贴在身上,模样很狼狈,跟刚才大爷似地踹开山本、放话老子要用死来守卫剑士荣耀的嚣张表现判若两人。 他身上有剑伤,还有被碎石和鲨鱼利齿刮蹭出来的伤痕,血迹斑斑看着有点悽惨。刚才山本那一剑砍在他后脑勺上,就算是刀背——幸好是刀背——也够他受的,所以他现在跟个脑震盪患者一样站不稳,只能勉强抬头。他睁大了眼睛,里面有夜色,还有我的影子;我发现他的眼睛是一种很浅的灰蓝色,和他的银髮很配。 忽然,他竟笑起来。这个站立都勉强的男人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下巴搭在我肩上,将我也弄得湿淋淋的。 “果然……”他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死亡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所以你刚才跟个傻逼一样拒绝被救援、硬要自个儿给鲨鱼送去当盘菜么?行行行,这是你的人生选择、行为自由,我是没有办法干涉的。我理解。我知道。我明白。 我慢慢抱紧他,也抱紧他身上冰冷潮湿的衣服和无数细小的血痕。 但是。果然。 “我讨厌你,斯贝尔比·斯夸罗。”我说。 他略略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又笑了。和刚才战场上那种嗜血疯狂的笑不一样的笑。我形容不好。 第43页 “我就知道……会是这句话……” 他凑过来亲了我一下。虚弱而且冰凉的轻吻。 “笨蛋……你是不是又吃巧克力了?”他喃喃说,“下次……我还是继续送你提拉米苏吧……” 说完这句话,斯贝尔比·斯夸罗就晕了过去。浑身重量压我身上,还要算上水的重量,真是沉死了。 而且,留我一个人抱着他,在众目睽睽下莫名其妙流眼泪,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好吗。 我不想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我就是哭了,真是没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是的,斯夸罗以为自己死了才见到月亮的。 狗血让人快乐~ 第33章 (31) 在我的想像中,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应该是:失忆的我和病床上的男人执手相看泪眼,或者他声嘶力竭“不你听我解释”而我哭着说“我不听我不听”,顺理成章来个虐恋情深撕心裂肺山唿海啸天崩地裂什么的。然而现实是,我坐在病床边肃穆地琢磨着,等他醒来我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比较有气氛,琢磨着琢磨着……我就睡着了。 ……这也不能怪我!他做完手术都凌晨三点过了!我晚上上班到11点呢!还不许人睡个觉啦! 总而言之,我居然就趴在斯夸罗床边睡着了,睡得还十分香甜。等我觉得天光略亮,顶着没梳的头髮和没洗的脸,迷迷瞪瞪抬起头,正好就和病床上那个被绷带缠了几圈的男人对上眼。他一只手还搁在我头顶,脸被绷带遮了一小半,露出的嘴唇发白,灰蓝色的眼睛在天光里看不清神色。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场面有点尴尬,林中月不要怂,想想现在该说什么!呃,那个,该怎么说第一句话会让气氛比较带感一点? 我一边思考,一边递给他杯水拖延时间;他接过去一言不发地一口喝干,然后继续用那种有点可怕的眼神盯着我。那个,我们真的是情人而不是仇人吗? “那个……几点了?”我憋了半天,居然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林中月你真是太令自己感到失望了! “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受伤,他声音依旧虚弱,也没了之前嚣张的大嗓门儿。他只是定定看着我,手从我头顶滑下来到脸旁,沿着描了一圈。我瞪着眼看他,心里想的居然是幸好我最近没长痘,要不照他这个摸法,万一摸到了痘痘岂不是非常尴尬? “露娜。” “哦,哦……什么事?”我在不安个什么鬼,“那个我先跟你说明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罪魁祸首是切尔贝罗,不能怪我的……” “不记得了吗……没关系,下次就砍了那群垃圾女人。”真亏他能用这副伤重虚弱的模样放出此等豪言壮语。看他这一本正经、杀意盎然的样子,不知为何我竟有点想笑。 我想笑,我也就笑了。 “餵……露娜。” 他又叫我。但我等了又等,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滑进来,把他的眼睛照得好像某种清澈的玻璃球。不知道以前我有没有说过同样的比喻。 “你要吃东西吗?”我问他,“我有巧克力。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抹茶味?” 日本巧克力很好吃,我总是随身会带很多。在我看来,愿意跟人分享巧克力代表我很真诚,可这大爷没理我的问题,反而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也不管自己另一只手还插着针管输液,突然就硬是从床上坐起来,跟头莽撞的鲨鱼一样扑过来,用他的肩重重撞上了我的鼻子——呜呜有点疼。 他手臂横在我身后,收得很紧。 “餵你这样伤口会裂的——不对,已经裂了喂!大爷你不要搞突然袭击啊。”我很无奈,试图让他乖乖躺回去,未果。当然未果,我觉得他一看就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这个男人很固执地抱着我,不顾浑身是伤,还抱得比刚才更紧。 “这不是还活着吗,笨蛋。”他的气息滚在我耳边,温热的、带着生命流动的感觉,吹得我耳朵有点发痒。 “露娜你这个笨蛋——活着就跟我说一声啊!”他贴着我的耳朵,让我搞不清楚他是在我耳边吼还是在亲我,亦或两个举动都有,“你以为这半年来我在干什么啊!!” 后来我想,要是当时我没失忆,我一定会据理力争,反驳说骗鬼哦你之前明明还在想要不要听xanxus的把我干掉,那要是他来真的你也真把我干掉了,我不也是个死么,你要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沖我嚷嚷抱怨,分明我自己才是最珍惜自己的小命、努力想要过得开心快乐些的那一个。要是我真的什么都记得,我肯定救了斯夸罗之后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愉快地隐居逍遥去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事实就是,我错失了这样的好机会。当时一无所知的、天真可爱的我,被他这番表现吓住了,竟然还觉得十分内疚,小心翼翼地回抱他,耐心解释说我真的失忆了啊没办法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不还活着么,活蹦乱跳四肢健全吃嘛嘛香,唯一不好的就是穷了点,不过我也有努力打工挣钱,所以一切都还好。 第44页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想着吃吃吃钱钱钱!”因为用力太过,他缠着绷带的身体上渐渐有血迹渗出,应该是很痛的,可他表现得对这痛浑然不觉,照旧专注于吼我,嗓门儿还越来越大。“垃圾,露娜你这个笨蛋,是不是再过多久你都还是这幅天真的蠢样!!” ……艾玛,所以我还是那个观点,以前的我竟然会看上这个一言不合就飙垃圾话的大嗓门儿黑手党,一定要么眼睛瞎了要么脑子进水了——他头髮再合我心意,这性格也很难搞啊! 得了得了,病人最大。我很无奈,只能拿出哄幼儿园小霸王的劲头,轻言细语安慰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大爷哄得重新躺床上了,没等我悄悄松口气,他就一抬手把我脑袋一摁。 ……我觉得如果他直接说,我也会答应亲他的。这么一下差点把嘴唇磕破。这条鲨鱼果然有毒。 亲都亲了,不如亲过瘾一点。我捧住他的脸,心满意足地将抓住那令我艷羡很久的银色头髮;它们滑顺微凉,沾了盐水的缘故而略微发硬,想必刚洗完吹干的时候手感更好。 我试着闭上眼睛。我依旧没有过去的记忆,所以他的过去在我头脑中也一片空白。但同样地,我说过,记忆的丢失只是让具体的细节消退,那些过往所产生的影响、留下的感觉也都还在。当我吻他的时候,他唇舌的形状、温度,还有纠缠时掠夺般的风格,包括嘴唇略微干燥的触感,都令我感到无比熟悉。 “……啧,偏偏是在受伤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嘀咕一句,语气颇为愤懑。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露娜,斯夸罗,你们……呃,抱、抱歉打扰了,啊哈哈……” 我直起身,回头淡定地跟迪诺打了个招唿。老情人接个吻多正常,不用一脸尴尬吧,亏他还是个义大利人。你看斯夸罗不也没多大反应——他瞪迪诺?哦,他瞪人是正常的,就像他总是说要把别人大卸八块一样正常,不用在意。 “有什么事吗?”我问。 迪诺就摸摸鼻子,说今晚是雾守之战,问我跟斯夸罗要不要去看。斯夸罗先bb了一通今明两天肯定是巴利安胜利啦,所以他的亲亲boss不需要再出场,接着他又自相矛盾地问xanxus那场什么时候打,得知是后天,他就说如果后天要打,他再去看。 我突然就非常不高兴了。 “我去看。”我说,“反正我也要布置战场和收拾残局。与其在这里一直跟这头傻逼鲨鱼大眼瞪小眼,我还不如出去放风。” “餵——露娜你这个垃圾说什么!!!” 斯夸罗生气地吼了一通,而后瞪着迪诺说他也要去看。 “改口好快……不不,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等迪诺离开病房,我就跟斯夸罗感慨说,你看人家迪诺脾气好好,又聪明又善良头髮颜色还好看,我过去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喜欢他么。 隔着几条绷带,我都能看到斯夸罗的脸色一下黑得不行。 “——你这个只喜欢男人头髮颜色的渣渣!!气死我了你这个笨蛋!!” 气死你得了,哼。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撒点儿糖了,不然总觉得对不起文案写的“甜”【掩面 第34章 (32) 说着要去围观晚上的对战,其实我依旧只是照常去维护维护战场,剩下时间也没待在那儿看战斗。一来我对这种伴随着中二宣言的搏命比赛实在不感兴趣,二来我讨厌那里的巴利安,不想多看他们。 斯夸罗也什么都没问。我以为他会问的,结果他没有,甚至连迪诺来告诉我们对战结果的时候,他也表现得很平静,最多嚷嚷几句“还没结束呢垃圾”这种愚蠢的中二发言,就没有然后了。迪诺每次远程跟我们说结果的时候,我就托着下巴坐旁边等着,今天听他说雾守战巴利安输啦,明天听他说云守战巴利安又输啦,没想到大机器人里惊现彭格列九代目,哇原来是xanxus这个不孝子把他老爸装里面当能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听着却没什么感觉,大概在以前的我心中,九代目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可是迪诺说九代目对xanxus非常好,那我就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神经病会干出这种事来。 这个问题我问了一下斯夸罗。本以为他会喷我几句垃圾话再发表几句中二宣言,没想到他坐在那儿出了会儿神,然后用一种很正常的音量告诉我,即便他说了理由,我也不会理解的。因为很早以前我就问过他,并在那以后的多年里都拒绝认同他们的理由。 “这样哦。”我想了下,明白了,“那就是说果然我们不是一种人。你跟xanxus是一种人,我么,大概跟迪诺或者沢田纲吉他们更像吧。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则,我们应该分……” 他再一次粗暴地崩裂了自己的伤口,用接吻的方式打断了我后面的话。他亲得很用力,不容置疑也不由分说,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异常愤怒、异常抗拒;按理我很讨厌这种强硬的作风,但当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回应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可怜。或者我也很可怜。 第45页 ……不,其实我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在相互妥协,然而能留给我们妥协的空间实在是太少了。将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空间撇去,剩下的全是不容动摇的原则。 那句话即便我没有说出来,即便他不准我说出来,难道我们不是也该心知肚明吗。 ——我们应该分开,各自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 但,稍微再多等一等吧。就像这个星星很好的夜晚,在并盛町这种宁静的小地方,在漂浮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在我也选择拥抱他的时候,我也想再多感受一会儿他的体温、唿吸的起伏,还有身体的形状。 把脸埋进他的头髮,是温软顺滑的感觉,一如我的想像。白天的时候我死犟着要给他洗头,他没办法,只能躺在那儿,任由我一点点将他的长头髮洗净吹干。每个半分钟他就不耐烦地问我一次好了没,我就跟他说还没有,他就会很气不顺地哼一声,可终究乖乖躺在那里不动,只拿眼睛从倒转的方向看我。我让他把眼睛闭上,小心泡沫溅进去,他就指责说我小心点儿不就不会了么。我烦死这头不配合的鲨鱼了,干脆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没想到这招有奇效,他立即闭上了眼。只不过隔一会儿再睁开,我就又要亲他一次。很幼稚的一个游戏,他也不嫌烦,就一直玩。到了我说洗好的时候,他看上去竟还有点遗憾似地。 当时我看着这个绷带还没拆的男人,觉得他躺在我面前的样子真无害啊,一点也看不出来会是挥剑时兇勐嗜血的鲨鱼。我突然就产生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我想,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而到了夜晚,当指环争夺战在我们看不见的并盛中学展开,我们听着迪诺传回的消息,一切现实的风沙就重新飞来,将白天的梦幻和臆想抹去。 在这个夜晚,我抱着斯夸罗,将脸埋进他的头髮。忽然之间我不确定起来;我真的感到非常疑惑。 “斯夸罗,”我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我爱你,如果你也爱我,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隔在我们中间的,究竟是什么?上一刻我仿佛还非常明白,这一瞬我却如此迷茫。 我记得他收紧了手臂。每次斯夸罗抱我的时候总是抱得很紧,也不管那会不会让他自己的伤口裂开。 “再说一遍。”他低声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提了一个要求,“露娜,再说一遍。”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拒绝回答。 “我爱你。”我说。 “再说一遍。” “我爱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沉默里更加收紧手臂。我有点担心他的伤,但他按住我的脑袋,接着将嘴唇贴近我耳边。有一个很短暂的瞬间,我有一个极大的错觉;我以为他哭了。可实际上他只是深唿吸,开口时气息很稳、声音很平静;想哭的人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我也爱你。”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但是露娜,我们都更爱自己。我们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你或者我,都是把自己看得最重的人。” 他是对的。即便当时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我也能够听懂他的意思。表面上看我们的矛盾源自xanxus的任性和残酷,但实际上,正是斯夸罗选择了他;就像我也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该如何度过一样。从始至终,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除了我们自己,别无其他。 他的头髮上还留着白天洗髮水的香味。那是我在医院门口便利店买的,是最近半年我常用的一款。到现在,那些平庸的香气还留在他漂亮的头髮上,等到了明天,它们一定就全部散去,如同从未出现那样。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你说过最有哲理的话。”我觉得这时候该笑一下,所以就笑了,“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 斯夸罗稍稍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灰蓝色的眼球宛如两点凝固的光,又像两道隐而不发、却随时可能出鞘的剑芒。他本来是面无表情的,突然他笑起来。像鲨鱼那样的笑;非常斯夸罗的笑。 “我从不跟人谈协议。”他说,“露娜,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手。我会死死抓着你,就算相互折磨我也会死死抓着你。你不要妄想能摆脱我。” 我想了下。 “果然你是我很讨厌的那种人。”我诚实地告知他,“但是……” 赶在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以前,我主动亲了他。眉心,还有嘴唇。 “但是,既然我说了我爱你,那就只能证明,假如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爱你。随便你怎么样吧,我反正也有自己的应对方式。相互折磨也好,其他怎么样也好,如果这註定是我们的未来,就算我觉得很烦我也会接受。这是我选择的。” “爱是不能强迫的。我自己选择要爱你,那么无论你做过或者将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爱你。” 他又沉默了很久。而且又是那样,把我抱得很紧,不准我看他的表情。最后他这么说。 “露娜,以后你不要再随便说喜欢别的什么人了。”他以一种克制过分的语气说,“哪怕你只是开玩笑,我也会杀了你提到的人的。跳马迪诺也好,别的谁也好,我都会杀了他的。” 第46页 “哦,那xanxus呢。” 他梗了一下,恼火地在我耳边“餵”了一声。我忍不住笑了。 然后,迪诺赶到医院,说因为九代目重伤、沢田纲吉大为愤怒,正式和xanxus卯上了。换言之,双方首领的大空之战即将开始。要是xanxus取得最终胜利,我想在场的人多半都会没命吧,也包括我。 我看见了斯夸罗眼神的变化,相信他也看见了我的。 “来得真快,不是吗。”我微笑道,“所谓的选择,所谓的相互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甜或者虐,我也说不好了……不过这篇文我真的写好快,自己都害怕!! 第35章 (33) 我们到的时候,大空之战已经开始了。切尔贝罗说所有守护者都要参战,斯夸罗这个傻逼鲨鱼就打算顶一身伤直接上,被我拦下来。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就跟切尔贝罗好声好气地说之前你们都放弃他啦,要不是我大发慈悲搭了把手,这鲨鱼就真是死鲨鱼了;是我救了他,所以他的命归我。我的债主当然不肯,就拿我的记忆威胁我。 “随你们的便咯,大不了撕毁合约大家一拍两散,没了记忆我也能活。瞅啥,真当我怕你们啊。”我大大翻了个白眼。 她们也就无奈作罢。 “喂!!搞什么,让我进去!!!那是我的战斗,餵——露娜!!!”斯夸罗这个好战分子、xanxus头号忠实小弟自然大为不满,头上缠着绷带呢也能嚷嚷,也不看看自己现在都坐轮椅了,还能这么精神百倍地发脾气,我也是服气。 “快闭嘴。都说了是我救的你了,让不让你参战我说了算。”我瞪他,“你要真想打,等会儿你们巴利安清算相关人员搞大屠杀的时候,你再来砍了我好了。还是说你就这么急着想杀了我?” 夜色茫茫,学校灯火不明,他那张缠着绷带、刚刚还嚣张不已的脸,却陡然露出痛楚之色。他张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就用那双清浅的、玻璃球一样明澈的灰蓝色眼睛盯着我,目光兇狠焦躁,又透出一点怔忪和茫然。 我自诩已经想得很通透,看他这样却还是有些难过,干脆扭头不理他。迪诺干笑着给我们打圆场,又去招唿观众席上其他几人。除了斯夸罗以外,巴利安的人都已经在里面了,观众席只有沢田纲吉这边的人。这都是些正常人——大概要除了里包恩——拥有正常人的价值观,见到斯夸罗惊讶并警惕,却没有怪我和迪诺救了斯夸罗之类,只是顾自担心战场上的同伴。其中有一个叫巴吉尔的少年,从前我似乎在门外顾问那里见过他,是沢田家光——看来他父亲一定是德川的粉丝——的小弟,年轻而且眼神纯良。他好像跟斯夸罗交过手,表情格外警惕还带着厌恶。 “我不……” 从校舍内部和大屏幕里同时传出巨响,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火焰吹出的热浪。我抬头看了两眼屏幕里放大的xanxus扭曲的脸,才回头问斯夸罗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但这头白痴鲨鱼的全部心神已经被他选择的boss吸引过去,很兴奋又很敬仰地说了一堆“就是这样的愤怒吸引了我”“正因为有这种愤怒才能去实现你的野心”“我从没见过xanxus这么愤怒过”……这类傻乎乎的中二宣言。 我突然就没兴趣再问他刚刚说过什么,只吐槽他:“你是不是傻,你跟xanxus才相处了多久,不是说他被封印了8年么,那算起来,你们顶多也就认识了一年出头。说什么‘从没见过’,你没见过的肯定海了去了,总这么一惊一乍小心高血压。” 斯夸罗颇感自尊心受伤,气唿唿地跟我嚷嚷了一通。瞧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搞不懂他是在解释还是在发脾气。这头自作多情的白痴鲨鱼。 他不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神色突然变了。紧张,还有紧张之外的什么情绪。 他问:“露娜,你想起来了?” “不是全部,只有一点点。”我说,“大概我的债主决定分期付款。” 他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真怪,他高兴什么?难道在我尚未归来的记忆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愿意让我想起来的?搞不明白。可是斯夸罗,你要知道,那些记忆我迟早是会拿回来的。 后来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认识了多久?从11岁到当时我讽刺他的22岁,我们那时已经认识十一年啦;xanxus只是我们的一个零头。可就因为斯夸罗在xanxus身上寄託了他自己的人生信念和理想,那区区一年就能彻底凌驾在我头上。我真的好亏哦,就算我也没把斯夸罗放第一位好了,可我与之对抗的是我整个上辈子的记忆,那也是好长时间才塑造并稳固出来的人生观,是林中月之所以为林中月的漫长时间。相比之下,斯夸罗对xanxus的执着来得多么轻而易举啊;轻而易举就把我跟他的十一年踩在了脚下。 唉,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琼瑶剧女主,动不动就戚戚婉婉切切呢。可即便我是钢铁女侠好了,也总有些时候允许我脆弱一会儿、矫情一会儿吧?何况我还不是钢铁女侠,我是看一次电影都能泣不成声的林中月。 斯贝尔比·斯夸罗就是为了现在场上哈哈大笑发疯发怒发癫发狂的xanxus,为了他所谓的“让xanxus坐上彭格列首领宝座”的理想,一脚踢开了跟我在一起的可能性,扔掉我们互怼着走过的十一年,头也不回地往我的反方向跑去了。他不会回头,我知道他不会回头。 第47页 我早就明白了。失忆前,失忆后,我都很清楚这一点。我只不过是在这矫情心发作的小小片刻里,觉得……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放弃我们的十一年,放弃得还真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 第36章 (34) 从xanxus大发神怒开始,斯夸罗就相当自觉自愿地担任了解说一职,跟沢田纲吉一边的人们科普xanxus的愤怒代表了多么可怕的力量,还在迪诺的追问下顺带说了说当初xanxus被封印、巴利安被打压的原因。 我对那种人的过往没有丝毫兴趣,他说这段的时候我就在发呆。我正在等某个时刻的来临。无论一会儿是xanxus获胜,还是沢田纲吉获胜,那个时刻都会来临。在这期间,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明天早上吃什么——如果我还活得到明天的话。一想到自己还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我这样惜命的人就挺伤感,于是趁着现在还有命在,我用力拽了一下斯夸罗的头髮。这傢伙正讲到兴头上,被我一拽就龇牙咧嘴,很不满地“餵”了一大声。 “我想吃冰淇淋。”我说。 “……你怎么又提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大半夜的我要上哪儿去给你买冰淇淋啊笨蛋!!!”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要吃什么明天再说!!开心果味或者巧克力味都明天再说!!” “但是,”我坚持要把话说完,“如果等会儿我打不过你、被你杀掉的话,就没有‘明天’可以吃冰淇淋了。” 没有多看他骤然僵硬的、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转头去跟别人说话。这些正常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一脸迷惑地看着我——除了里包恩。果然这是个鬼畜小孩。 “你们真是……太光明磊落了。”我嘆气,“还看不出来吗?那群人都跟这头傻逼鲨鱼一样,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标。如果输了比赛,他们不会承认结果,一定当场掀桌子打架;而就算他们赢了,按照他们的作风,也不会让知情人继续活下去的。” 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我。 “真是的……你们以为到底什么叫‘黑手党’?他们都是靠着不择手段、一心往上爬,踩着无数尸骨才成长起来的巨兽,怎么可能跟你玩什么公平正义。”我略有点头疼,真实的头疼,因此不得不反覆揉太阳穴,“不管待会儿结果如何,准备好战斗吧。” “餵露娜……” “我不想跟你说话。”头疼在加剧,搞得我突然有点控制不了脾气,“反正你也说了我们都是自私的人。既然不会手下留情,多余的话还是留在今后吧——如果你或者我还有命听。” 现场一群人里,只有小孩模样的里包恩还有心情微笑。他衣着楚楚地站在那儿,像个成年人一样捋了捋自己捲曲的鬓髮,不紧不慢地调侃说:“真是拿心爱的女人没办法,对吧,斯夸罗?” “……谁拿这个笨蛋没办法了!!喂!!再胡说八道就砍了你们啊!!!” 斯夸罗差点将轮椅扶手砸扁。他真是永远都这幅火星四溅的样子。感觉下次该送他金嗓子喉宝,最好平时再泡点胖大海润润肺。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过了没多久,我等待的时刻就来临了。沢田纲吉封冻了xanxus,但旋即这一局面就被巴利安扭转过来。一群天真热血的青少年再努力也不会是玩暗杀、放毒液的人的对手,没见我的一个债主就被用小刀的巴利安一下放倒了么。 观众席上的人们着急想要进入战场,斯夸罗也不例外,不过他是靠着不知道为什么沸腾起来的意志力,硬撑着站了起来,还亮出兵器打算先干掉这里的其他人。我打了个呵欠,掏出手机给债主打了个电话,一边“嗯嗯嗯”,一边想现在已经凌晨三点过了耶。又是凌晨三点,前天这个时候斯夸罗才刚做完手术。 “……这种紧急状况你们就不要跟我计较工资了行么,资本家都没你们抠……对对,这边我会搞定的……东西丢过来就行。好,挂了。” 挂了电话,对面的青少年们已经对着斯夸罗炸毛了。而那个22岁的银毛在我边上不远,毫无欺负小朋友的自觉,还很为自己负伤也能为xanxus效力而得意。 看着真碍眼。 天上掉下来一线冷光。一柄还不错的剑,就是我刚才找债主要的东西。她们在某些方面总是挺神通广大,临时要个原子/弹估计不行,临时要个冷兵器还是可以的。 “斯夸罗,你不要再欺负小孩子了行吗。”我揉着太阳穴,越来越头痛了好烦,“要打我们打,他们小孩子就该和小孩子玩。” “……露娜,你真要和我打?”他停下了大笑,甚至音量都降了下来,可惜我头疼越来越厉害,夜色里不大看得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手里的剑切割出了利落的破空声。 我想那剑尖该对准我了的。 “说得好像我还有第二个选择一样。我是该站在旁边看你们大杀特杀,还是该求求你的boss大发慈悲饶我一条命?你不会觉得xanxus他们会单独让我活下来吧?” 第48页 “都说了我不会——喂!!!” 我已经一剑砍了上去。剑刃震动撞击的声音,发麻的手臂;总觉得头更疼了。 “并盛是个和平安宁的小地方,不适合杀人也不适合死人。”我说,“还不明白吗,斯夸罗,我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向你挥剑。” 是为了更多的,就像你选择追随xanxus一样的,绝不会回头的东西。 “说好的相互折磨要开始了。”我在交手的间隙对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该更开心些吗,斯夸罗?” 距离已经很近,我终于能看到他紧紧皱起的眉毛,但他眼里那团如同燃烧的情绪,我就看不大明白了。他用力一抬手,就算受伤了力气也比我大,一下逼得我不得不连退两步。我横剑身前,看见他一甩头髮,长长的、略有点凌乱的银毛在空中划出激盪的弧线,就像他此刻爆裂四散的情绪。 “——你这个笨蛋!!!喂!!!我果然还是砍了你吧!!!” 对嘛,砍了我得了。 第37章 (35) 我不太擅长用剑。当比较对象是斯夸罗的时候,这个描述可以被更正为:我非常不擅长用剑。作为空间异能者,我向来是用枪来配合异能。而剑是斯夸罗的专利,也是他痴心追求的东西,就算他现在身上有伤,也能在剑招上压制我。在打斗现场,假如他身体康健或者我换把趁手的武器,胜负多半早已定下。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非要用剑啊!你根本用不好剑,你不是一直用枪的吗笨蛋!!白痴!!” 跟他打架的感觉并不陌生,就像我吻他的时候也觉得很熟悉一样;我想以前我们也应该经常打架。但在这个夜晚,斯夸罗看上去好像格外焦虑一些。他像是想跟我说什么,但每次出口还是那些无甚新意的垃圾话。 我好心好意让他小点儿声,感觉他都有点咳嗽了,等身体完全好了再来大吼大叫不行么,结果他好像觉得受到了挑衅,更加精神地一边吼我一边攻击。我很无奈,就说我知道附近药妆店有在卖龙角散,据说止咳化痰效果不错,下次可以给他试试。 “谁要试那种奇奇怪怪的药啊——笨蛋!!” 这也不干那也不要,你到底要怎么样嘛。这个男人好难搞哦。 不久后,迪诺等人向我转达了他们当时围观的感想。那时他们忙着去支援沢田纲吉,但不得不在外面耽误一会儿,因而确实看到了我和斯夸罗打架的开头。然后迪诺他们是这么跟我感嘆的:“真搞不懂你们到底是在战斗还是在调情。” 误会,天大的误会,我绝对是有很认真在打的。 但斯夸罗似乎不这么觉得。他表现得越来越生气,最后几乎到怒髮冲冠的程度。 “搞什么啊!喂!!” 他一剑用力掀飞一块石板,可怜我回头要是有命在还得修。 “要打就给我认真打!!不会用剑的人非要用剑,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长长的头髮在路灯里折射出微暖的朦胧之色,但下一瞬他抬起脸,格外凶神恶煞。那把从他左手上弹出的剑被他竖起来,化为凛然一线,锐利到刺痛人眼。 他真的生气了。虽说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经常看似气炸天地吼来吼去、跳来跳去,但他真正被触怒的时候倒不算多;假如他真的暴躁易怒、冲动无脑,也不会在剑道上取得多高的成就。在这个男人跳跳糖一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生巧克力般细腻冷静的心。 ……我有点饿了。明天早上吃什么呢? “餵露娜,你要是再用这种态度挥剑,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他冷冷地威胁道,银白的眉目冷锐阴郁,将所有平时四溅的火星都收拢凝聚为一股高密度的怒意。 我站在那儿,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剑,心想我果然对剑非常不擅长、十分搞不定,这种时候都还能走神发呆,想完明早吃什么,又想这个男人在这样认真生气的时候居然也很好看。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怒火和杀意,脸颊因为常年锻鍊而微微凹陷,越发显得五官轮廓分明。在灯光朦胧的夜晚中,那种剑拔弩张的力量感、压迫感再加上这张俊美的脸,交织出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承认吧林中月,会喜欢这个男人的你也是个变态。 “露娜——!!” 他的身影倏然即至,而剑光更快;瞬息出招,剑意绵长。 我勉强架住这一击,但半边身体都被震得发麻。不太舒服,我皱眉瞪他,只看到他比刚才更加怒意高炽的眼睛。 “再不让开的话,我就真的——”他使劲一咬牙,“给我换个武器啊笨蛋!!或者到一边去!!我不会让他们动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听懂没有——露娜!!” 铛铛铛—— 我听见一连串击剑的声音。 “你就非要用剑吗——你到底在想什么!!!露娜!!”他一幅又急又气的样子,“行行行,你想用就用好了,但你的异能呢!!你不是很骄傲自己的异能吗!!就你这种剑术白痴还想跟我打什么!!就这么想死吗!!” 这个没文化的傻逼鲨鱼。我要用剑,当然有我的用意嘛。 第49页 我说:“不是说了我就是要阻止你嘛。而且我就想试一试……” “试个头啊试!!你想学剑也好怎么样也好,回了义大利我都陪你行不行!!”他暴怒,抬手又是一片剑影如骤雨,“现在给我让开!!” 我发誓,就算我失忆了我也可以发誓,刚才一分钟里斯贝尔比·斯夸罗说的这几句话,一定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好听,搞得我还乱感动了一把。 “哇斯夸罗你居然都学会哄女人了,”我很感慨,“感觉你变坏了。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拈花惹草去了?” “……拈花惹草个鬼啊!!!气死我了,我真的要砍了你!!白痴!!!天天想奇怪事情的笨蛋!!” 这场以剑对剑的比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像我说过的,如果不是斯夸罗有伤在身,或者我傻不拉叽地非要用自己很不擅长的武器,又不肯过多倚仗异能,这场战斗早该结束了。而不是像现在,我一剑脱手,险之又险避开他的攻击,却免不了狼狈地跌坐地上。 有点累,头也很疼,我坐地上了就不太想起,于是抬头问:“那么,你要杀掉我了吗?” 他勃然大怒,一脚踹飞边上一块大石板,再在石头轰然落地的声音里两步走过来,扯着我衣领就把我拎起来。真是粗暴的男人。 “玩够没?”他看我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当场掐死我,牙齿都咬紧了在磨了,“白痴,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我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你就非要惹我生气吗!!” 头好痛。我不大高兴地拍开他的手。 不过我必须承认,这句话细细想一下……也挺好听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后面还有 第38章 (36) “……回去再跟你算帐,笨蛋。”他忍耐地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一眼屏幕上的xanxus。那时候局面基本已经再次反转,粉色头髮的切尔贝罗已经确认xanxus被彭格列指环所拒绝,这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继承彭格列首领之位的资格。自然,这时大家也都已经知道原来xanxus并非九代目亲生。 搞了半天,这怎么整得跟家庭伦理剧一样。他们以为他们是在演火影吗,一切纠纷都起源于一个偏心的老父亲?要我说九代目对这个唯一的养子够好了。果然斯夸罗说得对,我无法理解他们愤怒的来由。如果说,这愤怒是源自对“出生论英雄”的不公之感,那他们仗着自己是杀手就横行霸道、动辄索人性命,这事儿也没公平到哪里去。做人不要这么双标好伐啦。 我要声明一下,虽然斯夸罗表现得一副厉害上天的模样,仿佛他只是轻而易举挫败了我,但事实上我们可算两败俱伤。我坐地上起不来,他也没好哪儿去,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眉毛也紧皱着忍痛。看来住院这两天给他养好的伤,又在刚才的打斗里抵销了。 “xanxus……”他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 我笑了一下,调侃他:“大局已定哦?”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笨蛋!!” “说得就像你如果赶过去就可以力挽狂澜一样。” “那是当然的!!” “明明已经虚弱到只能在这儿欺负欺负我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喂!!少跟我装可怜撒娇了!!明明是你自己任性!白痴!天天想些有的没的的笨蛋!!” “哼。” “哼什么哼!!!不要以为哼一声我就会轻易放过你!!回去跟你算帐!!” 我很想再呛他一句;我呛人可是很拿手的。但头痛越来越剧烈,连肺都开始跟着痛,我一张嘴,还没开口呛人,就开始咳。 咳嗽的声音没啥好描述的,就是抑扬顿挫节奏不断变换的“咳咳咳咳”;咳嗽者本人——也就是我——感觉头更痛了,视线有点模煳,不过也能看到咳出了血。据说咳血还挺严重的?内脏出血? “……露娜?餵露娜!!你怎么样了露娜!!” 果然是白痴鲨鱼,我都咳成这样了要怎么说话嘛。我想摆摆手示意我没事,但头痛肺痛哪里都痛,咳嗽还停不下来,吐血也是一口接一口。现场可能有点吓人,因为斯夸罗的声音——他的声音有过这么慌乱的时候吗? 不知道,我失忆了嘛,不记得的。 “等等,等等不要这样……餵等等啊!我带你去医院!露娜,餵露娜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他的声音像隔了雨,遥远模煳,带着泠泠凉意。我在尽量唿吸,嗅到的是血腥味,还有他胸膛上温暖的气息。 夜色和灯光和尘埃,我看见这些东西模煳成一团;最清晰的还是他的轮廓,尽管也是朦胧的,但笼罩着我的——毫无疑问——是他的温度。还有长长的、月光一样的银色头髮。在这么近的地方,真好啊。 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他。但咳得这么厉害应该怎么开口呢,伤脑筋。还是尽量试一试吧。 “斯夸罗……你不是问,咳咳咳……为什么我要用剑吗……” 第50页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闭嘴白痴!!把精力给我留着,不准睡觉听到没!!” “就是……我想试一试……”我没理他,因为上回就是有话想告诉他,可是飞机坠毁太突然,也就没来得及对他说,这一次不可以拖了,“试试……你全心全意追求的剑,咳咳咳……究竟是什么呢……” “我……理解不了你和xanxus那样的人……咳……但是我知道,其实你跟那个人也还是……不完全一样……” “你一直都……看着……剑术本身……而不是,咳咳……想用剑去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如果只是这种纯粹的……咳咳咳咳咳……也许我可以……稍微明白一点……” “其实对我来说……对我来说……咳……” “只要还有一点可能……如果我能……给自己找到一点理由……” “我也不想……咳咳咳……也不想离开你……” 我想要爱。我想去很爱很爱谁,我想要被谁很爱很爱。可是爱不能强迫;不能强迫有,也不能强迫没有。我依旧想要离开黑手党的世界,我依旧想着要上班、挣钱,在一个平静的小地方买一套房,用一整个房间放书和电影dvd,还要省钱买一套很好的音响和耳机。要养一条狗,是叫托托森的金毛;要有一片花园,种满不需要太费心打理也可以开得很好的花。或者草也行。生命没有贵贱。 但是…… 但是。 那些都是我的愿望,是仔仔细细规划出的、能够写下来的愿望。斯贝尔比·斯夸罗不一样。他是突如其来,是横冲直撞,是不讲道理,是讲不出来的、不应该的、不合理的。但是我爱他。 爱这种东西……也许就是这么不受控制、不讲道理。推翻一切理智的规划,无论走出多远也依旧忍不住回头。找一切可以找的藉口,编一切可以编的理由,归根结底其实不过一句: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只多一秒,只多看一眼。 “咳咳咳咳……你明明是……从来不是……我应该喜欢的那种人……” “你明明是……我很讨厌的一种人……” “但我还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继续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可惜还是……我果然……很不擅长用剑啊……” 夜色啦,声音啦,所有东西都像脆弱的肥皂泡,在慢慢飞离;它们都变得很远、很轻,包括斯夸罗的大嗓门。他好像在我耳边说什么,脸颊一片湿润的冰凉。我很想听,但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 朦朦胧胧,好像看到了切尔贝罗。她们萤光粉的头髮毕竟很显眼。她们好像在说空难、受损、幻术支撑。斯夸罗在吼她们。还有些属于其他人的嘈杂。 “斯夸罗,下一次……你要不要再试试听我读书呢……” 声音好远。光线好远。他头髮和脸颊的触感也好远。我快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想说的话一定要说完。 “比起xanxus或者剑……我觉得,还是书和电影……更好理解……” “如果……你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睁开眼睛啊笨蛋!!再坚持一下啊喂!!听到没有!!你给我再坚持一下啊!!! ——露娜!!! ——露娜! ——露娜。 ——露娜…… 听说临死之前,可以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唿唤,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buona notte。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月亮情况跟库洛姆有点像,毕竟空难,啧啧。 不会死的,家教世界观幻术万能!就是斯夸罗要哭了(已经哭了),我承认这就是我的恶趣味所在咳咳咳…… 不过,看到他的转变了吗~之前他还在迷惑和思考,现在是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干嘛了。 啊~开心~恶趣味支撑我写完这一部分! 第39章 斯夸罗(4) 斯夸罗知道露娜讨厌他。那个瘦瘦小小的、哭起来能震翻天的小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讨厌他。 她也毫不掩饰这一点,三天两头说一次,尤其是在他一不小心又砍翻什么垃圾、踹飞什么人渣的时候,她总是用那种很抗拒的神色看着他,每一根头髮丝都写满了不贊同。刚开始他还无所谓,把这样的表情当挑衅,每每都跃跃欲试地冲上去跟她打一架。 这个叫露娜的小姑娘,总是哭又总是在意不重要的东西,但每次打架的时候,她出手又总是毫不迟疑。揍他揍得毫不迟疑,被他揍了也只是撇撇嘴,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讨厌他。讨厌他这个人,讨厌他的剑,讨厌他痴心追求的东西,讨厌他的生活方式。 很快,这件事就让他非常不高兴了。每次她一皱眉,他就觉得烦躁;他沖她挥剑,但他更想将她眼里的抗拒抹掉。他想了想,管这情绪叫“挑战”和“征服”。他总是在追寻新的挑战,总是不断想去征服什么东西。 第51页 但露娜就是坚持讨厌他。好像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觉得讨厌。 可以。就这样。没关系。无所谓。 反正她已经被他划进了自己的地盘,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那么她究竟怎么想——重要吗? 不重要。斯夸罗告诉自己,不重要。 露娜讨厌他,所以他们每一次交手她都不会留力,所以她沖他龇牙咧嘴,还曾经真的狠狠一口咬上他的肩。她不惮于伤害他,一点都不;她会对那么多渣滓心存柔软、微笑注目,却可以毫不顾惜地一脚踩上他的脚背,骂他你这个傻逼鲨鱼天天就会砍砍砍杀杀杀烦不烦啊。 每次她这么做,他就会和她打一架;可最后躺在草坪上气喘吁吁看着天空时,他又觉得自己喜欢她这么瞪眼的样子。她也只会对他这样。生机勃勃。被他圈起来的、独一无二的花,果然也和他想的那样开得生机勃勃,真让他为自己的眼光而得意。 他常在河边的森林里练剑,将无聊的假人砍倒。这是基本功,再无聊也要每天做。平心而论,他更想抓几个活蹦乱跳的垃圾来练练手,可露娜也总是在那里,往往离他不远。她有时候会钓鱼,有时候会抱着她的宠物自言自语(她真的很乐此不疲),有时天气很好的话,她会趴在野花盛开的草坪那里,用她的空间异能将植物挪来挪去。她总是把植物的根系连带一大块泥土一起挪来挪去,说那样的话植物就不会死。 “你是笨蛋吗?” “哼。” 她总是轻哼一声扭头不看他。 平心而论,他想抓几个活人来练剑。平心而论,他才不是顾及有这么个讨厌他的傢伙在这里。只不过,如果他真的当着她的面搞得满地血腥,她一定又会哭了吧。她哭起来吵死了,也丑死了,还不如瞪着眼睛说他你这个白痴鲨鱼呢。 露娜讨厌他。他以为露娜讨厌他。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讨厌。14岁的时候他见到xanxus,很兴奋,觉得找到了实现人生理想的新方式。按照当时黑手党的情况,他是没可能继承彭格列首领的位置的;所以他谋求的是巴利安首领的头衔。这是对他剑术的证明,也符合一个男人该有的荣耀。至于首领,与其等一个不对盘的boss上位,不如他自己挑一个合胃口的。所以他选了xanxus。 但露娜异常讨厌xanxus。后来斯夸罗才明白,她的确不喜欢xanxus,但她真正讨厌的是他的选择。对于他决意向xanxus低头这件事,她的反应相当激烈,看起来恨不得跳到他身上踩两脚,或者再狠狠咬他个十七八口。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露娜激动的原因。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反覆问,你给自己找个主子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你主动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你是要忠心耿耿奔着歷史佳话去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有一天他要你做的事和你自己的意愿相悖,那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他当时不明白。所以他只是很不以为然地说,xanxus和他的方向是一致的,xanxus的意志也将是他的意志。 露娜就那么看着他。抿紧嘴唇、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她揉揉眼睛,跑了。她速度很快,可是斯夸罗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她眼睛红了。 她哭了。她又哭了。每次她哭的时候,他都觉得很烦躁,可那一次他竟忽然有点高兴。 那是第一次她因为他哭。不是因为他砍翻了什么垃圾,也不是其他和他无关的渣滓;她是因为他哭的。不管是被气哭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是为他哭的。 那天他在餐厅多拿了一块蛋糕,在傍晚的河流旁边找到她。她喜欢吃东西,尤其喜欢甜食。 将蛋糕递给她的时候,她瞟了他一眼,恨恨地;但她没有拒绝蛋糕。她接过那块杏仁奶油的小蛋糕,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活像那是他的肉。 “餵露娜……”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兇巴巴地说,“我才不跟一个给自己找了个主子的人说话!” 照例,她呛完他这一句,他就该拔剑了。他们应该在夕晖燃烧的河边打一架,将草地和河流的影像模煳在一起;植物的残骸会飘在河面,上面还会同时倒映出昼夜过渡的天空。 但那个傍晚他没有拔剑。他看着她兇巴巴的、孩子气十足的脸,伸手扯了一下她的头髮,说:“吃你的吧,笨蛋。” 不久以后,他去挑战剑帝杜尔。杜尔就是当时巴利安的首领,此前同意由他接任那个位置。彭格列里有人说,他是按捺不住野心、迫不及待想上位。他想,果然是垃圾才会有的想法。 像露娜,她就只是专心烤她的鱼,还在长吁短嘆香料不够,然后无所谓地看他一眼,说:“你只是觉得自己的剑术又该磨练了吧。” 一语中的。 他突然异常高兴,夸她:“看来你跟那些垃圾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你比他们更有识人之明一点!” 她小心翼翼地咬一口烤鱼,“唿唿”地吹走烫意,漫不经心地说那真是谢谢你夸奖哦。 她那么漫不经心,对于他即将完成的壮举没有任何反应,这让斯夸罗觉得有点遗憾;但当时,14岁的他内心已经被兴奋和激动塞满,没有太多空间去想其他。 等他竭尽全力干掉杜尔,拖着兴奋却也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学校,在四周畏惧惊嘆的目光里,他突然很想看看露娜的表情。他知道她的宿舍在哪儿,看一眼发现没人,他又很累,就干脆先在她床上睡一觉。 第52页 她多半会不高兴血迹将房间弄脏吧…… 昏睡过去前,他是这么想的。没想到,等她回了宿舍,开口问了另一件事。 “你手呢?” 他当时想,哦对,他的手。杜尔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对剑术有着独到的理解,在某些方面比他强。为了理解杜尔的剑道,他自己砍了左手。同为用剑者,他知道这样最快也最有效。 这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主宰自己的人生主宰惯了,一直都是想干嘛就干嘛,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对。因此,他根本没想到,在他三言两语说完原因后,露娜竟会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放话说要和他绝交。 他先是被打懵了,继而还没来得及狂怒,就又被她的话搞懵了。 露娜是空间异能者,如果她有心想和一个人保持距离,简直轻而易举。就算是几米的距离也足够她转身就跑了。斯夸罗很生气,他将之归因为自己无缘无故被女人打了一巴掌,真是奇耻大辱;而他居然还没把这笔帐讨回来,更加是耻辱中的耻辱! 但很快他的心神就被xanxus谋划的大业吸引过去了。他可没料到,这理当高枕无忧的大少爷竟然会积极策划一场叛乱,目标是现在就要夺取彭格列——听上去真他妈带劲!他果然没选错boss! 他将其余杂事抛诸脑后,兴沖沖地跟着xanxus谋划、实施,冲进彭格列中枢大杀四方,将平时那些仗着资歷就自以为是的垃圾一个个砍翻在地。其中有一个,他记得,是以前露娜的教练;露娜小腿上有一块烫伤的伤疤,就是那个渣滓用菸头烫的。 斯夸罗一剑了结了他。终于,不用再顾虑什么无聊的“家族成员不许内斗”,对这种擅自动他东西的人,他早就想干掉了。那是他一个人的花,枯萎都只能枯萎在他手上;这种随便乱碰露娜的垃圾早该去死了。 “庆幸自己死在这里吧,渣滓。”他踩在那个男人的尸体上,因为快意而微笑,“否则你会受到的折磨,可不止这么一点啊!” 在刀光剑影、枪炮隆隆里,在所有神经绷紧、大脑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只在那一刻,他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现在露娜在做什么,多半又在河边烤鱼或者烤蘑菇吧。 真是个没出息的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撸了一万多字硬是把这个斯夸罗的番外写完了……准备迎接一大波更新吧朋友们【二哈吐气 第40章 斯夸罗(5) 在后来被称为“摇篮事件”的那一天里,斯夸罗还听说了关于xanxus身世的真相。要说不惊讶是假的,毕竟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作为条件,他还不如自己上,没必要主动退一步。但xanxus那股愤怒和意志依旧让他自愧不如;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超常的特质,和血缘无关。 他将那个秘密埋在心底,连露娜都没有告诉。只不过在计划失败后,看着露娜那惊呆的表情,他心里还是有点痒痒的。这个小姑娘总是对他怒目而视、动不动就骂他白痴鲨鱼,还要跳起来说我们绝交然后拼命躲着不见他;他也就一直觉得她是真的讨厌他。 直到他左手装了新的义肢,还用了家族最好的材料和最先进的技术。手术的时候那个医生一直跟他唠唠叨叨,说你要珍惜你的小情人啊她真是哭着把这只手给你求来的,大概还把自己积蓄都花光了,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啊。 “所以都说了我知道了!!再啰啰嗦嗦砍了你啊,垃圾!!” 他要怎么对他的花,才不需要别人来干涉。他想,那个笨蛋不是说绝交吗,不是一直说讨厌他吗,那又是为了什么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着为他恳求呢?真不爽,他什么时候需要恳求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那么一个爱哭的笨蛋,他肯定砍了她。她把他当成什么孱弱无能的垃圾了? 但因为知道她就是这么个笨蛋,所以他只能稍稍忍耐一下。谁让这是他的花,真没办法。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动了念头想带她走。“摇篮事件”后xanxus被封印,他这个巴利安干部也暂时被放逐。他知道自己会回来,那么趁这段时间去世界各地见识各家流派、磨砺自己的剑术,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但露娜还要待在义大利,来送他的时候还坚持要摆出很不高兴的脸,警惕地离他几步远,不准他碰,还故意强调他们已经绝交了。 那是第一次,他探究地看着这个满脸抗拒的小姑娘,开始思考,也许她并不真的像她自己宣称的那样讨厌他。既然这只是一个笨蛋,那么除了爱哭以外,当然也可以嘴硬、可以口不对心。 “你要跟我一起走?”他问。 “才不要。” 她果断拒绝,撇嘴扭头,果然是很不高兴的样子。眼睛转过来瞟他一下,又移开。笨。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跟她算帐吧。 “等我回来,”他说,“敢死在别的垃圾手上就砍了你。” 她瞪他,深茶色的眼睛却写满茫然。根本没听懂吧,白痴。算了,他就知道不能对她抱有期待。 两年转瞬即逝。他在世界各地漂泊,剑用废了一把又一把,包括义肢上装配的剑也换了好几次。每次更换的时候,那些做地下活儿的商人们就会跟他啧啧感嘆一次,说你这义肢材料很罕有啊,工艺也是顶尖的,这价格真是吓死人。 第53页 头几次他还很得意,后来他就有点担心。那个笨蛋天天想着钱钱钱吃吃吃,但为了这只手,她大概积蓄一点不剩了,甚至还又倒欠家族债了吧? 某一次他挑战一个隐居山林的剑道高手,那儿附近还住了一个有些年纪的老人,喜欢慢悠悠地钓鱼然后烤鱼。有点像露娜的风格。老人请他吃了一条烤鱼。在篝火燃烧的夜里,他坐在一截树墩上,咬一口鱼再吐掉烦人的刺,心想露娜不知道吃了多少条烤鱼了,也吃不腻吗。 他跟老人聊天,说到了自己的左手,又说到了那个会悄悄为他花掉所有积蓄的笨蛋。老人笑眯眯地,说人就是这样,无论嘴上说着多么在意别的东西,一旦遇上了真正重要的人,就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傢伙讨厌我!” “哦呵呵呵,但是小哥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怎么可能!!喂!!少把那种噁心无聊的词用在我身上!!” 老人依旧笑,轻描淡写,说讨厌和喜欢是可以共存的。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他深深皱眉。他才不会去喜欢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征服和臣服,只有暴力和杀伐。其他软弱无聊的东西……那是什么?他甚至连那是什么都不明白。 回到彭格列的那一天,西西里岛晴空万里。中枢外的森林照旧遍布守备点,他老远就看到瞭望远镜的反光。那是哪个垃圾的新人,连隐藏反光都不会?正好给他练手。 结果等他冲过去,在茂密浓绿的枝叶间,见到的是露娜惊讶的脸。 他想,原来是这个笨蛋,那就不奇怪了。 两年时间似乎没让她有多大变化。她还是总发愁钱不够,还是对吃的斤斤计较,连他吃她一口烤鱼都能当场大哭,还把他吓了一跳。16岁的她怎么变得更孩子气了,连这么小的事都能哭,真是笨。 他无可奈何,只能带她去吃饭,不然她大概会继续生好几天的气。她在吃的方面特别小心眼儿。他们去的是一家城里的普通餐厅,原本他想带她去吃更好一点,但她顾自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一道甜品和一份海鲜饭就能吃得很开心,还要振振有词说穷人不能吃太好,不然之后会有落差,又愤愤说不公平,为什么他这个刺儿头有钱吃餐厅,她就穷得不行。 这个笨蛋大概就是……无论过多少年,都是这么一副天真倔强的傻样。黑手党干部大多富裕,彭格列又是义大利第一大家族;她这么紧巴巴,还不是因为她花光了积蓄,又不肯主动去接触重要任务,除非被命令,不然宁可打杂也不去参与争斗。最赚钱的工作她都不干,能有钱才怪。 真没办法。如果他不养她的话,这个笨蛋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饿死吧?那种死法也太可笑了。 16岁的露娜一点没变——这个印象在夜晚得到了纠正。她还是成长不少的,身体还青涩,却也有了动人的线条。他们滚到一起的时候,她还兇巴巴地咬他的肩,说不准说她像小孩,明明她在东方人里算发育快的,她的胸和腰哪里不好了?但明明他光顾着亲吻她,一句类似的抱怨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是把从哪儿听来的嘲笑记在了心里,又挪过来怪在他头上。 “没有不好……” 他抱着他的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彻底地拥抱她。 “……哪里都好。” 这是他的花。从今往后,这也是他的女人。他说不出来内心里那种巨大的满足感都源自哪里,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懂得,原来抱她会得到这么快乐的滋味,这就够了。 一年又一年,她顺理成章地待在他身边。有一回他得知,这个笨蛋竟然兴沖沖地跟着她那群不着调的同事,跑去跟什么男模约会。一听这消息,他气得差点把一整个办公室掀了,还是抱头鼠窜的手下快速说明,露娜小姐到门口就跑了根本没进去,他才稍微咽下口气。但紧接着,他还是警告了一番她那群同事。他才不管谁的提议,反正再敢打露娜的主意,他就把她们连同她们那群空有皮囊的男人全宰了。 “你就不能少一点无聊的好奇心吗!!” 那天下午,他在床上对她抱怨,而她只是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用天真无辜的愚蠢眼神看着他。把他气得不知道怎么办,干脆从背后把她压下去。最后她尖叫说斯夸罗快出去,太深了快出去,他则带着惩罚般的快意,将自己全部没入她的身体。最后她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恨恨地说你走下次不要跟你做了。他就吻她。她抱怨一次,他就吻她一次。 最后她晕陶陶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意志力软弱,不要再诱惑我了。太作弊了,光是看见你的头髮我就受不了了。 ……真可爱。在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什么词的时候,他已经这么想了。他想,这个笨蛋真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啥车吧。真是怕了怕了。 第41章 斯夸罗(6) 男人们曾在一起讨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当黑手党的女人。有人说要一个好妻子,了解但不多问,忠贞地守卫家庭,笑着为丈夫和孩子端上烤好的面包和肉。有人说喜欢火辣的性感美妞儿,双方如小行星撞地球,在一起火花四溅,不久后就各自另觅他人。还有人说以上两者都需要,分别是妻子和情人,男人就该这么活。 第54页 斯夸罗觉得,怪不得这群垃圾会是垃圾,精力都放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能有长进才怪。 有闲着无聊的巴利安成员问,那斯夸罗队长和露娜小姐属于哪一种,然后他的同寮们就怪笑着来调侃他。简直莫名其妙,所以他拔剑跟他们大打了一架,顺带踹飞搞事的手下,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惹到他头上。 “少用你们那些噁心无聊的词来形容我!垃圾!!” 结果还真有不怕死的人锲而不捨,转而去问露娜,问她和斯夸罗队长是什么关系。那个笨蛋抱着一摞文件,相当严肃地想了一秒,说:“当然是炮友关系啊。” “炮友个头!!白痴!!” 斯夸罗又被她气个半死。他总是会被她的言行举止气个倒仰。 可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是夫妻,肯定的;不是炮友,理所当然。是情人吗?他和他的花,跟那些黏黏煳煳的垃圾们属于同一种关系吗?他对此感到十分怀疑。但如果非要用个什么词来概括,那就勉强这个吧。 但露娜从没正面承认过。她跟他上床,吻他,会抱怨他战斗起来总是不管不顾、轻易让自己受伤,还会给他吹头髮,会从他手里咬一口精緻的小蛋糕。但是,她从不承认他们是情人。 她还是总说:“我讨厌你。” 她也是真的讨厌他。她讨厌他杀人,讨厌他对待那些垃圾的态度,讨厌他始终在为救出xanxus想办法,讨厌他所在的巴利安。她总是对他皱眉,眼里写满抗拒,却又转头对别的什么笑得无忧无虑。 真是碍眼极了。所有那些让她笑的东西,都碍眼极了。愚蠢的宠物,愚蠢的垃圾,愚蠢的书和电影。 还有愚蠢的跳马迪诺。迪诺·加百罗涅,和他们同一级的黑手党学生,也是黑手党里少见的天真愚蠢软弱的傢伙,难怪和那个笨蛋合得来。露娜会跟他打电话、发信息,然后抱着手机哈哈地笑,甚至还会约定什么时候她去加百罗涅,或者迪诺来彭格列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个饭。 斯夸罗一直忍忍忍。等某天笨蛋亲口承认,说年少学校读书时,曾暗恋过迪诺·加百罗涅,他终于忍不住了;胸口有团暴烈的火焰激得他快发疯。他随便找了个什么藉口,把那个金头髮的跳马揪出来打了一架。当时迪诺已经颇有长进,面对他也不落下风,只是从头到尾都很茫然,不断问斯夸罗你干嘛。 他什么都没说,但迪诺自己想了想,挠着脸颊干笑,说不会是为了露娜吧。 “我说斯夸罗,你难道是在嫉妒……喂喂很危险啊!虽然不知道你都猜了些什么,但露娜跟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哇真的很危险啊!!等等……而且我家楼顶都快被你震塌了!” 他快气炸了。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要真有什么的话,露娜……那个笨蛋才不会跟他在一起!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很执着的,看那堆蠢猫蠢狗蠢书就知道了! 但他就是暴怒!万一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万一那个笨蛋是为了什么无聊的“想保护对方”这种心情才拒绝迪诺……杀了这个跳马算了!! “喂喂斯夸罗你是不是真的误会什么了……露娜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别再破坏我家了,维修费很贵啊呜!” 他动作一顿。 跳马迪诺是个很擅长观察的人,抓住机会躲到一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蠢话。 “露娜在学校的时候不就一直跟在你身边吗?实话说,斯夸罗,就连你不在的那两年,所有跟她告白的人都被拒绝了。她可是公认的大美人,也只有你才会天天说她笨蛋白痴垃圾。啊难道你是知道了那件事……真丢脸,确实我也跟露娜告白过,但她也拒绝我了……哇啊说了很危险啊!!” 他最后一剑划了加百罗涅的草坪,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气不顺的地方。那两天公务很多,他又挤出时间跑同盟家族大闹一场,以至于他接下来的72个小时忙得团团转。玛蒙抱怨说帐单又多了两张,他不以为意,还觉得这次挺值的。 等露娜来找他,他在例行办事后,问她是不是真的拒绝过迪诺的告白。 “啊?有这回事吗?”她惊奇地说,摆出努力回忆的姿态,“完全不记得了。好亏哦,我肯定当时看错了,如果知道是迪诺,我当然就立刻接受啦……哎哎哎斯夸罗你干什么!呜呜不要,又是这个姿势,不要啦不要……” 但她抱着他的枕头,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笑意。那样轻松的、眼睛微弯的笑意,看他时有点得意的眼神,还有融化在他怀里的声音,无一不让他想起不久前跳马说过的某句话。 ——露娜不是很喜欢你吗。 如果这是真的…… 他捂住她的眼睛,在她温暖的、血液流动的颈侧吐气,然后轻轻吻她。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允许她的喜欢。 他的花会喜欢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种黏黏煳煳的、无聊的词语,和笨蛋真是再相配不过了。 但是,她其实很少会对他笑。她很少会像那天一样,轻轻弯起眼睛对他笑。大部分时候她都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很容易就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喝酒,也不抽菸,目光却依旧像隔了烟雾、浸了酒精一样迷离不清,如同和身边的世界分离。 第55页 她会捧一本书看,或者趴在床上看一部电影,或者就在窗边戴耳机听音乐。她有时会闭上眼睛,侧脸被灯光照亮,睫毛出奇地长。每当他看见她这副模样时,总会发现,原来他的花已经有了这么典雅秀美的侧颜,难怪迪诺说以前很多人给她写情书。 她安静的时候有很美的侧脸,但与此同时,也显得格外遥远。那些她读的书——小说或者诗歌,她看的电影,还有她轻轻哼出的音乐;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极为陌生。 她看义大利文,也看英文和中文,甚至还有日文。义大利文他熟悉,但“卡尔维诺”这个名字却陌生;英文、中文和日文,只有英文和日文他认识一些。彭格列要求修习这两门语言。但是,那些作家的名字和书的名字,也就更加陌生了。 “你干嘛总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他试图阻止她。 “我喜欢啊,”她说,“就像喜欢甜食一样。” 他对着那些陌生的文字皱眉,然后说:“走了,请你吃饭。” 于是他们走上西西里街头。夕阳从天边斜照下来,穿过两栋建筑的间隙,照在街道的石板上,还把水果摊上的橘子照得愈加橙红髮亮。她在他身边,抬手指指那边的建筑,问那个是不是巴洛克风格啊。他板着脸说不知道。 突然就烦躁起来。 然而她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哎。说完,她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斯夸罗我想吃开心果味的冰淇淋。 “知道了!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口味吃吗!!” “可是我喜欢嘛。” 他瞪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大步走向那家她最喜欢的冰淇淋小店。有必要牵手吗?有必要的。最近西西里岛有很多游客,这个笨蛋要是在街头走丢了怎么办。 “斯夸罗。” “又干什么!!”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这算什么问题?故意问来耍他?看不起他?挑衅?他带着满腹疑虑回过头,只看到她逆光里的轮廓,茸茸的头髮在金碧辉煌的夕阳里纤毫毕现,而所有表情都藏在影子里。 “我真正的名字,中文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那个鬼画符一样的名字被她写在了每一本书的扉页上,光是天天看着他就不可能忘。可是他不会念。甚至于,他也不想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他记得她名字的每一笔,因为他自己曾在出神的时候,不知不觉一笔一划将那三个字写出来。 林中月。林中月。他查过字典,最后一个字的意思就是luna。 可他不会念。 西西里傍晚的风有些凉。大概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哎呀不想吃冰淇淋了,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她背上双手,轻快地走在夕晖灿烂的街头,也顺势挣脱了他的手。 他莫名有些懊悔,想,早知道他还是该顺便查一下那三个字怎么念的。 第42章 斯夸罗(7) 多年后回想起来,原来很多时候他都总是差一点。在她问他知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的时候,他应该写下来的,纵然他念不出发音,可他分明知道;当她一无所知地走进巴利安大楼,xanxus命令他杀了她的时候,他应该直接拒绝的。其实他不会动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她,但仅仅是片刻的迷惑和犹豫,就让事情不一样了。 总是差一点。差一点,事情就会不一样。 飞机坠毁的生还率?约等于0。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熟悉的死亡是血肉横飞的,是近在眼前、真真切切,而不是像她一样,就只是不见了,然后新闻里说一句飞机坠毁、推定死亡。 “世界很大,什么都可能发生。”路斯利亚安慰他,“mo~不要太伤心了,斯夸罗哟。” 伤心?他不伤心。 什么感觉都没有。 开始头痛,毫无来由的头痛,白天黑夜地持续。工作之外,会发呆不知道干什么。有一天等他回过神,他居然在街头买了一个开心果味的冰淇淋,还是那家她最喜欢的店。老闆迷惑地四处看看,问他,那个美丽的东方姑娘呢,她可最喜欢我这里的冰淇淋了,你们分手了吗? “我们……” 他慢慢咬了一口冰淇淋。绿色的奶油。真奇怪。 “……是啊,分手了。” 老闆同情地看着他,嘆气,说不要失魂落魄了,实在放不下的话就把她追回来吧。我们都觉得那个姑娘非常爱你。然后周围一圈常来的熟客对他举杯,纷纷贊同,其中一个人还说,是啊,那姑娘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 他一个人走在西西里街头。这里每一块石板都显得很熟悉,好像他都曾和她一起走过。这么多年,每一家小店的食物她都买过了吧,所以每家店的老闆和食客都在问他,你那美丽的女友去哪儿了。原来她在别人眼里也是美丽的,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那个爱笑又大方的东方姑娘,听着可真陌生。他们知道她也是黑手党吗? 头痛。停不下来的头痛。疼痛让人烦躁,让人不想过多考虑其他。 ——斯夸罗,你不要再增加我们巴利安的帐单了。 第56页 ——垃圾鲨鱼,站起来。 ——嘻嘻嘻,不想活了的话就让王子来干掉你吧。 “喂!!这么有闲的话都给我滚去工作啊!!还有混蛋boss……嘶——你干什么!可恶!!” 头痛。依旧头痛。 他买甜点,买很多,在冰箱里放一段时间又倒掉,再买。他给她付公寓的租金。他给她的花浇水,但那些愚蠢的垃圾植物还是死了。她养的金鱼也死了。说到底,他根本不会养东西。原来他根本不会养东西。 他曾想,如果他不养她,那个笨蛋会把自己饿死吧。但其实他根本不会养东西。 一直头痛。 他开始自己吹头髮,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等它们自己风干,或者有个人会来给他吹,一边吹一边说你珍惜点啊这么好看的头髮别人想有都没有呢。他往她帐户里存钱,不许别人去申请死亡宣告。 ——真浪费钱。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垃圾鲨鱼,滚。 ——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有意义的。他11岁的时候就遇见露娜了,然后他们一直在一起。整整十年时间,一直在一起。这样一个人突然消失,就像是把生命直接折了一半、把血肉也从他身体上硬生生剜走一半;并且他渐渐意识到,今后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直到他生命尽头,这个人都再也不会出现了。 难道这件事就有意义吗? 都是没有意义的事,那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需要意义。 头很痛。一直都痛。 但是疼痛是可以习惯的。习惯就好。 命运——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那么——很奇怪。总是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打断你的“原本以为”,将过去的打算全盘推翻,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护住露娜,结果他没有;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她,结果她又回到他的身边。 从义大利到日本,他一路追寻着彭格列指环的踪迹;本以为轻而易举的事,却渐渐走向不可控的诡异方向。他选定的boss要参加无聊的指环争夺战,和小鬼们玩游戏,那就玩吧。反正剩下的生命,如果不用来做这些他总觉得无比重要的事情,还能拿来做什么? 他已经没有别的事好做,也没有别的人好护着了。 在那个满是海水的战场,他头痛得愈发剧烈。然而在看见鲨鱼游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想起过去很多年,总有个笨蛋白痴鲨鱼傻逼鲨鱼地叫他,如果她知道自己最后是变成鲨鱼的食物,会不会笑出来? ……多半不会。会哭吧,会边哭边骂他吧。他自己砍了自己的左手时,她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每次受伤的时候,她也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连xanxus往他头上砸个什么东西,她都能一个人生半天气。 现在想起来,自己以前果然是傻逼,那个笨蛋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难道她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头好痛……但是马上就会不痛了。死了就不会痛了,大概。 从来没人告诉过他,死前会看到幻觉。他以为死了以后才会再见到她呢。她还是那样,一点没变,眼神天真愚蠢,不高兴地说着“我讨厌你,斯贝尔比·斯夸罗”,接吻时嘴唇上还有巧克力的香气。 她真可爱啊。这个笨蛋……真可爱啊。 他以为那是幻觉。除了死亡来临前的幻觉,还有什么可以让他看见她? 等第二天他在医院里醒来,发现她趴在自己手边睡得安安稳稳时,他是真的愣了很久。然后,他又花了很久的时间来确定她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而不是他的头痛终于导致他精神错乱。 他叫他,她会回应,还会小心翼翼地说自己失忆了,一副很内疚、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说了句什么,印象里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她就是笑起来。 是他最喜欢的笑:眼睛轻轻弯起来,美丽的脸庞天真如从未受过伤害。 是他曾以为她再也不会对他露出的笑容。她曾承认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可现在她不光回到他身边,还会对他笑,吻他时温柔耐心,唿吸温暖安稳。 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不要记忆也可以。 失去记忆的露娜温柔得让他不知所措。她笑,温言软语,即便是装成兇巴巴的样子骂他,眼睛也是轻轻弯起来的。她给他洗头髮,为了让他闭眼就吻他的眼睛,嘴唇温软得不可思议。 ……如果她可以一直这样对他笑,如同所有隔阂、分歧、僵持都不曾存在,那不要记忆也可以。他一个人记得就可以。 她温柔得像个幻影。一边说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所以最好分开,一边抱着他说“我爱你”。他过去从没成功过,他从来没能让她正面说过这句话,可现在她说了,说得清清楚楚,而且不止一次。他一瞬间竟有点怀疑她会不会凭空蒸发,于是只能用力将她箍在怀里;那是个夜晚,从医院窗户看出去是一片小城镇特有的夜色:灯火几点、星子闪烁,山的轮廓让他想起义大利。 “我也爱你……” 他们认识了十一年。在第十一年,他终于能够说出这个事实;他曾经觉得这是无聊的、愚蠢的、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因而一直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他能够说出来了,而且说得很顺利,甚至有些空洞。 第57页 可能是因为,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想起来,今夜有一场正在进行的战斗是他本该参与的。 “……但是我们都更爱自己。” 她不是幻影,但他在剎那间产生的软弱是。那些软弱的逃避——都是幻影。很早以前他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无论多么痛苦,他都会往既定的方向走,爬也要爬过去。 露娜也是。他的露娜也是。 没有改变。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分歧永远不会改变。 第43章 斯夸罗(8) 他爱她,然而他更爱自己。她也一样。 “那就相互折磨吧。”她的声音、语调,都还是温柔得过分,太温柔也就是太坚定。 什么都不会变。包括他要死死将她抓在手里、绝不放开她的决心,也不会变。他早就说了他什么都要,他的理想或者她,他全部都要。鲨鱼就是这种贪心又兇狠自私的生物。 她只是笑,一直笑,然后又露出那种遥远的眼神,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原本该反应过来的。她是个脑子里塞满奇奇怪怪想法的笨蛋,心思一重又一重,容易哭,也容易下定决心就飞快跑走。 他还想着,等指环争夺战落幕,他就要带她回义大利。幸好她的房子和东西都还在;看到帐户上存款的话,她会高兴吗?他可以带她去西西里街头走一圈,她想吃什么都可以。那些食品店的老闆多半会恭喜他追回了自己的女友,而他也会接受那些无聊的恭喜,而且是高兴地接受下来。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从她回来开始,连头痛都不见了踪影。 他已经把什么都想好了。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他会警告巴利安的人,动谁都行,只有露娜不可以。她是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存在。如果他连露娜都保护不了,他的剑还能保护什么? 他什么都想好了,甚至连最后大空之战时,那个笨蛋硬要挡在他的路上,他都没有太吃惊。他知道她就是这种人。 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有想到,上一刻还坐在地上跟他撒娇、不高兴地沖他“哼”的笨蛋,下一瞬就开始咳血。剧烈的咳嗽,大量的血沫;他只是多愣了一秒,她整个人的气息就迅速衰败下去,像枝头一朵摇摇欲坠、快要枯萎的花。 ……她就像个幻影。就因为他这么想过,所以她真的会像幻影一样,倏然归来,又转眼消失吗? 他见过很多死亡,他也熟悉死亡;近在眼前、鲜血横飞,空气里全是悍然的铁锈味。但那是敌人,是他剑下的亡魂,是背后倒下的同伴。绝对不包括这个人。不包括笨蛋,不包括露娜。 “等等,等等不要这样……”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就因为那一次没有亲眼看见,所以这一回就让他亲眼看看吗?!他不接受——绝对不可能接受啊!!! 从那儿开始的记忆是一片混乱。他只记得自己死死抱着她,可她一直咳血,气息渐渐微弱下去;他再怎么让她坚持下去都没有用。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在慢慢流失,也许是错觉但也许是真的。他不知道。 切尔贝罗追上来,又被他的剑兇狠地扫开。这群古怪的女人也不在意,声音平淡地说,这个女人在空难中受了重伤,全靠幻术填补受损的内脏。这几天她一直消耗能力,终于在刚刚的打斗中耗尽力气。 “露娜小姐不会死的。之前我们从她身上取出了一部分力量,也就是她的记忆,现在既然比赛结束,我们会在随后将力量完整归还。” “什么——喂!!啰嗦个什么,把东西还来!!” 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头痛;熟悉的痛苦,还伴随着熟悉的狂怒。他想杀了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想将剑刃嵌进这些女人该死的脸上。 “要是露娜有事的话,我就杀光你们。”他用力将她抱紧,只为了确认她还有唿吸和心跳,“切尔贝罗,把她的记忆还回来。” “请放心,露娜小姐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这群奇怪的女人先用幻术缓和了露娜的伤势,接着将一团发光的什么东西放在她额头。做完这一切,她们叮嘱他,还是要让这个笨蛋静养一段时间,最好定期用晴之火炎帮助伤口恢復。 “你应该庆幸,如果刚才你对露娜小姐下手再重一点,也许她今后都要靠着幻术内脏才能生存了。” “要你们啰嗦——垃圾!!” 等到切尔贝罗都走了,他也已经抱着他的露娜上了飞机,周围都只剩下巴利安的人,那时候他才握着她的手,犹豫着碰了碰她的脸。她脸色苍白,唿吸却已经平稳下来。 “我们打了那么多次,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脆弱无能的垃圾,怎么可能会……” 他将她的手贴在脸庞,长长地、深深地唿吸,而后慢慢吐出那口气。 “……有伤就跟我说一声啊,笨蛋。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可信吗。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不是说了我会护着你……” 他说过吗?不知道。也许没有吧。 笨蛋。笨蛋。笨蛋。 “……对不起。”他终于很小声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有伤。他也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坚持要用剑跟他比试。他更不知道她此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坚持要用微弱的声音、挣扎着告诉他那些话。 第58页 ……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他应该觉得没有意义的话。 ——如果我还能给自己找到一点理由,我也不想离开你。 “我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原来那么爱他。他一直以为她讨厌他。就算喜欢,也仍旧讨厌。谁曾经告诉他,喜欢和讨厌是可以共存的。 那个时候她哭了吗?当他贴上她脸颊的时候,那些冰凉湿润的东西是泪水吧。这个爱哭的笨蛋。 “斯夸罗,这次帐单记你头上。还有,列维他们已经决定回去復原一张你今天掉眼泪的照片,挂在巴利安大楼里每天嘲笑。你揍他们的时候,记得考虑一下经费。” 玛蒙冷淡地飘进来,又冷淡地飘出去。对了,之前一直是露娜帮他们要经费,玛蒙对她印象不错。 结果……之前是他在哭吗?难以置信。眼泪那种软弱的东西竟然也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似乎应该生一下自己的气。但她在他这么近的距离,以一种歷经波折、终于安稳下来的姿态,安静地躺在他面前,这仿佛意味着,今后无论再发生什么,起码她都不会单独面对。他会护着她。他不会再让她离开太远。 “我带你回义大利,”他吻了吻她的嘴唇,“到时候再请你吃冰淇淋和别的什么吧。” 他终于可以带她回去,即便他依旧不能给予她想要的那种生活,但至少他能给她一个理由。 “相互不理解也无所谓。是由于我抓住你不放,你才不得不跟我在一起的。”他学着她那样,小心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就用这个理由吧,笨蛋。” 她找不到理由,他就给她一个。他早已决定不会放手,但只要还有哪怕一点点可能,他也还是想要让她继续对他微笑。 他必须承认…… 终究,他是希望她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死我了……十年篇还是想写写的,下周吧,我歇两天【咸鱼瘫 锵锵锵~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斯夸罗番外写得意外的长,擦汗>< 给自己撒个花!以及我的g果然……十万字是完结不了的!!争取12、3万完结吧!! 第44章 (37) 医院是我家,关爱你我他。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又在彭格列专属私人医院醒过来了。从小到大我经常跑这儿,医生和护士都和我挺熟。好几年前我就是在这儿抱着主治医生的大腿大哭,死活贷款分期骗到了斯夸罗的义肢。这不叫软弱,这叫战术! 总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醒过来,并惊恐地发现这又是很贵的单人病房。为了省钱,我迅速跳起来,连滚带爬跑去前台,表示我要立即走人,钱能不能先记帐上,反正我们熟,也不怕我赖帐对吧。 没想到,医院不让我走。黑捲髮的护士姐姐对我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告诉我巴利安二把手下达指令,不准我擅自出院。 “斯夸罗?凭什么?”我大惊失色,心想这得是多少钱啊救命,“这里是彭格列专属医院,不是巴利安专属医院吧?” “是斯夸罗先生付的帐单。” 好理由。但我林中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说要出院就要出院。 “我上级呢?我是九代目直属作战部队,要听命令也不该听斯夸罗的。” “关于这一点……” 身后有只手拎住我衣领。我头皮一紧,立即发动异能,抱头往旁边一蹿,同时紧紧捂住耳朵。 “餵——谁让你跑出来的!!白痴!!!给我回病床上躺着,听到没有——喂!!!” 我发誓,整栋医院都抖了三抖。我战战兢兢抬起头,果然看见美丽的护士姐姐对我露出不贊成的神色,像是在谴责我没有把身后这头大嗓门儿的傲鲛管好,才让他影响到了医院的安静氛围。呜呜,我错了,不要嫌弃我啊护士姐姐! 有鑑于此,我迅速回身一扑,抓住斯夸罗的手臂就将他往楼上拖。单人病房隔音好,要吵可以在那儿吵。咦,还挺押韵? 斯贝尔比·斯夸罗板着脸,手臂上的肌肉也绷得跟块石板似地,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由我拉走,这样配合的态度实在让我松了口气。至于一路上家族成员那八卦的目光,尤其是新晋成员那种堪称敬畏的目光……一定都是奔着这头鲨鱼去的,跟我没有关系,嗯。 单人病房门一关,我总算能放下心。在这儿的话,不管斯夸罗怎么吼,外面都不大听得到。 “斯……” 我“s”的音才开了个头,被我揪着的鲨鱼就手臂一伸,把我抱起来就往床上一扔……好吧,他没用扔的,是用放的。 “喂喂餵我想出院好吧,而且又不用输液,干嘛……” “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他把被子往我身上一裹。拜託,这是夏天,很热的!我奋力挣扎,又被他大吼“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吼得我头晕脑胀,但又不想表现太怂,于是英勇不屈的我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我发誓,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脑门儿上蹦出了青筋。 “餵——露娜!!!!” 第59页 呵,以为用吼的就能让我屈服吗。我一手捂着单侧耳朵,一手使劲推他,同时坚持咬住他的手掌,含混不清地表达了我拒绝夏天盖被子的意愿,又表达了我要求出院的意志。 斯夸罗磨牙的声音明显得不行。他恶狠狠地盯着我,灰蓝色的眼珠边血丝遍布,看上去愤怒又憔悴。仔细看的话,他眼下还有青黑色的影子。 我就默默松了口。 “你几天没睡了?”我问。 他立刻把被子给我掖到脖子下面,没好气地说:“五天。” 我的良心微弱地痛了一下。 “醒了就醒了,随便乱跑什么?想死说一声,我来结果你!”他继续板着脸训我,眉心都皱出一点纹路了。唉,他总是这么容易生气,容易老的。本来头髮和眉毛就都是银白色,要是多点皱纹可不就像老头子了么。未老先衰,真可怜。 一不留神,我就把这话说出来了。于是,只见斯夸罗额头再多蹦一串青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无比近的距离里朝我喷了一大堆火气满满的垃圾话。 “……你以为都是为了谁啊!!!啊?!!你这个笨蛋就不能让我省心点吗!!!!” 救命,我聋了,我真的聋了。 “好了嘛,你小心扁桃体发炎。”我艰难地从蚕蛹般的被子里抽出手,揉着饱受摧残的耳朵,“我是想我可以回去休息,单人病房很贵……” “你好歹找个别的藉口啊!!不都说了是我给钱吗!!” 我转过脸,表示拒绝:“那多不好。你不是还得照顾你家老大,还有巴利安那一大家子么。九代目重伤回来,你们这群二次叛乱不成的危险分子又要被压制啦,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夹着尾巴过日子还想干嘛?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 话没说完,这货居然勐一下压下来,直接压在我身上。重死了,我感觉自己快翻白眼了——要升天了喂! 斯夸罗压在我可怜的小身板上,长长的银髮散落下来,连额发都垂到我眼前。就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灰蓝的眼睛亮得慑人,眼里的红血丝也更加明显。他又生气了。 “露娜,你要是继续说下去,我就在这儿上了你。”他阴森森地威胁我,嘴角一动牵出一丝扭曲的笑,“你把我当成什么废物垃圾了?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的命是我的,每一滴血液都属于我。敢乱跑就宰了你——喂!!!” 妈呀这突如其来的彭格列狮子吼……我很是无奈,心想这白痴鲨鱼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呢? “斯夸罗。” 他眯着眼睛看我,脸上写满戒备和警惕,大概又怕我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说起来,原来他的睫毛也是银色哎,真好看。 我喘了口气,一把抱住面前这坨沉得要死的男人。他的脸离我那么近,稍一抬头就能亲到。不错,我很满意。 “你怎么还是连话都不会说?”我亲他一口,再趁机摸了两把他的头髮,还有背上结实的肌肉,手感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来来来我教你,甜言蜜语的正确方式是这样的,咳咳听好了啊。” 我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往纯爱电视剧的女主角靠拢。 “我爱你,我想永远拥有你。”我努力回忆电视上看过的结婚誓词,“从今往后,无论环境好坏,无论富贵贫贱,无论健康与否,我都会爱你、尊敬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应该没记错吧?不是我自夸,我记忆力可好啦! 说完后,我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很希望他也能表现出感动,不说泪流满面,至少颇有感慨吧;可这大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又是那种捕猎者一样的表情,看得人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他接下来就会扑过来把你咬死。呃,就算不感动,也不至于让我不敢动吧? “斯夸罗……”大爷你给句话呗? 他吻我。我有点懵,试图推开这个银色的脑袋,但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让动,把我摁在床上亲个没完没了。 “露娜。” 他的声音带上一种危险的沙哑。我很熟悉这种危险的沙哑。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尤其当我发现他的手在往哪儿摸的时候,我感觉更不好了。 “不是,等等……餵等等啊!” 然而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何况斯夸罗这个人就没有过讲道理的时候。他不仅没停,动作还更肆无忌惮了。 “现在我真的想上了你了,这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他笑起来,牙齿雪白,像咧嘴的鲨鱼,“笨蛋,你自己负责吧。” ……我觉得我会被加进医院黑名单的,我好绝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撒个糖就跑!爱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ps:有小天使记得斯夸罗漫画里最后出场在哪儿吗!!就是被耶卡秒了后!!哪里显示他还健在啊,我找不到orz 如果都找不到……我就写完十年篇直接结束啦~~~ 第45章 (38) 那天在医院,我终究免去了加入医院黑名单的悲惨命运。多亏了机智的我想起来自己是个异能者,可以小范围瞬移,在真的擦枪走火前果断反压斯夸罗,将刚刚他拿来裹我的被子作为武器,反过来将他包成蚕宝宝。这头银髮傲鲛自然不满地又瞪又吼,我只得像哄宝宝一样哄他。 第60页 “不是说五天没睡了吗?现在有空的话就睡一会儿吧。”我亲一下他额头,趁机蹭蹭他的头髮,呜呜触感真好真羡慕。 他盯着我,额心拧紧的纹路渐渐松下来。我以为他至少还会逞强两句,结果他闭上眼,低低“嗯”一声。 结果就是累坏了嘛,刚刚还非要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单人病房收费贵,但设备也好,起码床够宽,除了塞下我,还能塞下这一大只鲨鱼。他侧边翻了个身,头髮散在身后,把我揽在怀里,就跟小女孩要抱着她心爱的绒毛玩具睡觉一样。 换个时候我肯定嘲笑他,不过那时我摸摸他脸,感觉他脸颊比过去更凹陷了些。高颧骨就是容易显憔悴,可是憔悴了也仍旧好看。从头髮到眉眼到鼻樑到嘴唇和下巴,这头鲨鱼再怎么皱眉瞪眼、熬夜修仙,看着也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尤其这么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不吭声时。 我才不是心疼他,我就是被美色迷惑。也出于同样的原因,我没忍住再亲了一下他眼下的青影。 “午安。”我说。 只不过,要是你以为,从今往后我和斯贝尔比·斯夸罗就甜甜蜜蜜、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话,那就想错啦。从义大利到日本,再从日本到义大利,这么折腾一圈下来,我们俩也还是我们俩,我当我的打工仔,他管他的巴利安和老大。也就是说,我依然是一个梦想早日退休的渣渣黑手党。 但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我以前在作战部队的上级已经死了,据说是死在敌对家族袭击里,故而我有了个新上级,跟门外顾问的沢田家光有点像,狠归狠、狡猾归狡猾,骨子里竟然还带点正气,不会叫人去做下三滥的事。我以前的上级不这样,那老头挺坏的,还暗搓搓搞死过自己情人的丈夫,也包庇过自家草菅人命的浪荡子。可说实话,他对我还行,所以知道他死的时候,我免不了伤感了一会儿,最后买了束花放他坟前,也算感谢他生前对我的照顾了。虽说黑手党的“照顾”比正常人扭曲很多,可终究那也还是一点好意;是好意,就值得感念和珍惜。 人性是复杂的,干脆别想那么多,follow your heart就好啦。 巴利安外围成员名单上依旧有我的名字。一不留神,我居然成了外围成员里资歷最深的前辈,真叫人惊讶。当年跟我同在名单上的人差不多死绝了,新的面孔又挤进来,带着对所谓“精英暗杀部队”“彭格列内部最强者”的憧憬,热血沸腾地拿上武器准备和人槓。从歷史数据而言,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可怪就怪在,每个人都自信满满,觉得死的那个不会是自己。 随便他们吧。 九代目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xanxus叫了过去。天晓得他们谈了什么,总之“巴利安第二次叛乱并再度试图干掉九代目顺带陷害另一个继承人”这么一件足以搞出血流成河大清洗的事件,竟然就给轻飘飘地压下去了。除了中枢重要干部以外,普通家族成员都不知道发生了啥,还以为九代目真是自个儿身体恶化了呢。你看,我就说吧,九代目对xanxus这个养子真心没话说。 大概这一回过后,那个神经病xanxus总算和普罗大众有了那么丁点共识,觉得老爸对自己很够意思了。从九代目那里回来后,巴利安就保持了沉默,没有再试图夺权,在九代目一系重新掌权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xanxus甚至默认了巴利安外挂出双面旗帜,这等于承认他们是“九代目直属暗杀部队”,而不是之前叫嚣的所谓独立力量。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也不知道前半年死在夺权里的小兵小将算个啥。虽说其中大部分都是死了也不值得惋惜的人渣吧,也难免还是让人唏嘘他们真倒霉;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悲催的是万骨枯了将也没成,到底为哪般哦。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话。我也是个渣渣黑手党,手里不干净得很,还吃了秤砣铁了心地爱着一头鲨鱼。这头鲨鱼冷心冷肺,堪称黑手党中的黑手党、杀手中的绞肉机,一剑扫出去从无犹豫,血肉横飞不在话下。 可饶是如此……饶是如此,他对我真的是不一样的。甚至截然相反。 所以,就这样吧。 所幸接下来半年里,由于九代目身体虚弱,上层大部分又都是九代目的死忠,整个彭格列执行了一种平稳、内缩的战略,甚至将一部分危险的非法产业份额让渡出去,希望能平稳度过代际更换。无论内部人心如何思量,至少表面上家族表现出一种平和的气氛,连暗杀任务都基本绝迹,仿佛我们是某个清清白白的组织,靠着每天其乐融融聊天就能存续下去。 不管这种假象能维持多久,至少我暗自轻松,振作精神过着我和平的小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嘛。而且说不准我能在风雨来临前成功退休呢?做人要乐观一点! 彭格列像一头受伤而暂时蛰伏的巨兽,不紧不慢地舔着爪子,不时拨弄一下地盘里的储备粮,彰显一下存在感、维持一下影响力。而我,作为一名下得战场、上得厅堂的精英干部,就经常被这头巨兽拎去和国内外公司打交道,和白道谈谈业务(保护费)啥的。这种跨境大公司也不是啥好鸟,业务干净不到哪儿去,但谁让我们是渣渣黑手党咧,由我来处理,起码会更多顾忌一点普通人和无辜者。就算这是我的自我安慰吧。 第61页 打交道的人多了,一来二去,我居然还招了几朵烂桃花。那些自以为是的书信和玫瑰花,除了让斯夸罗大为恼怒、嚷嚷要砍了那群垃圾以外别无用处。我安慰他说这都是狂蜂浪蝶,不用认真,而且他不能只看到追我的人,也要看到还有人明里暗里挤兑我嘛。这里可是欧洲,很有些种族歧视的混蛋在,一边鄙视我又一边觉得他们那种高等人种可以随便上我。这部分人当然都被我暗地里揍过啦。 几天过后,我提到过的这些人又被揍了一顿,据说伤势颇重、现场颇惨,不知下半辈子还能举不能举,这事从何而起我就当不知道了。反正要我说,其中有些人干过的事是死不足惜的,就算斯夸罗直接杀了他们我都没异议,反正法律不可能惩罚这群所谓上流、名流。 果然我已经是个黑手党了,终究少了普通人对杀戮的畏怯。 可是,斯夸罗又是为了什么而手下留情?他年少读书时就以从不留手而成就恶名,到了现在,作为暗杀部队二把手的这头傲鲛,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所以才说,我只能吃了秤砣铁了心地爱他,没有办法的。我越是能察觉到那些细节,那些他生涩几近笨拙的努力、那些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而作出的尝试,我就越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有时我甚至想,大概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实现退休的理想了,因为鲨鱼是不可能退休的,而我真的能做到再次离开吗? 换成以前的斯夸罗,我能。可是面对现在这个,我说不好。大概不能吧。不能吧。肯定不能。 其实我早也知道,黑手党的血腥并不会因为少一个我而淡化,就算我退休,也只是自己摆脱了那种生活,而还是会有人顶上我的位置,该流的血也并不会减少。 那么,就先这样吧。这是我对自己的良心作出的辩解。我只辩解一次,多了也没意思。 出人意料,九代目被不孝子再虐了一次之后,知情人——包括我——都以为他大概拖不了多久了,没想大佬竟恢復得不错,身体状况渐渐稳定下来。当他开始亲自处理一些重要事务后,他找了我一次。 他问了我一些往年都会问的惯例问题,最后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和斯夸罗结婚。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傻不愣登看着大佬,想大佬你是xanxus老爸不是斯夸罗老爸吧,怎么义大利传统莫非是心爱儿子的小弟结不结婚这事儿也要管?说不好,毕竟我不是义大利人嘛。 大佬看着我笑眯眯。我想起儿时,大佬同样笑眯眯,但那时他令我害怕甚至喘不过气,可现在他慈眉善目没半点威胁。 “我们再等等吧。”我决意保持谨慎,“不急,不急。” 大佬也不逼我。他像是随口一问,随后告诉我,考虑到我和斯夸罗的特殊关系,他决定给我们开个小后门。作为大逆不道的巴利安二把手,那头鲨鱼晚上还是有门禁,不过今后他可以选择,随便他回巴利安或者睡我公寓。 这算什么重要福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写文使人快乐 第46章 (39) 就在九代目告知我留宿问题的当天晚上,我跟斯夸罗滚完床单后,就趴在床上若有所思看他穿衣服。当时是深秋,还没开暖气但空气已经有点冷,他站在那儿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秋天的凉意,随意将衣服往身上套,光滑的皮肤连半个鸡皮疙瘩都没有。大概我目光太灼灼,他衣服穿了一半,突然低头对我一挑眉,接着就扑我身上,再度把我压个半死。 “餵看什么,难道还没够?”他探手摸我脸,连掌心都是剑士才会积累出的茧,“想继续的话就说啊,笨蛋。” “不是,能麻烦你先挪动一下尊躯吗,压死我了好重好重……” 这头幼稚的鲨鱼不仅没动,还更使劲压了一下,好像我艰难挣扎的样子是个什么有趣的娱乐节目,能让他哈哈大笑。他今年重新幼儿园入学是吗? 搞得我们又打来打去半天,他要卡着点回去了,我才想起来原本我要说什么。 “咳咳,斯夸罗,我跟你说个事……” 我清清嗓子,言简意赅、客观中立地传达了一下九代目的意思,表示这事儿我跟你说了,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噢,我只是让你了解情况,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强调那么多次,你是笨蛋吗!!” 又被吼了。我要不还是买点胖大海给他泡着吧。 斯夸罗横眉竖目、满脸不爽。我还以为他要拔腿走人呢,没想到他往我床上重重一坐,震得我差点滚一圈。 我抱着被子看他。他也瞪我。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完了完了,我们从来没一起过过夜,这时候该怎么办,滚床单吗?可是才刚滚完啊。出去吃饭?吃过了,而且这个点儿外面的店早关门了。 “我打个电话。”他说。 我看着他拿出手机,想也知道他会打给谁。果然,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和那边对吼,期间被挂了一次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别人接的。说实话,打电话也能打得这么鸡飞狗跳、互开嘲讽、吼来吼去,我也就见过巴利安这群人才了。 “……一群垃圾!!看我回去不宰了你们啊!!还有混蛋boss!!”他咬牙切齿握着手机,怒火中烧、满面狰狞。我真担心他一个用力就把那可怜的手机捏碎。 第62页 “所以你获准夜不归宿了?”我问。 “‘获准’是什么意思!!!” 我捂耳朵,说:“不要在意细节。所以你今天留下来吗?我还以为你要回去照顾他们。难道你不是xanxus的专属保姆……” “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白痴!!保姆个鬼!!我宰了你啊!!” 我抓住被子捂在头上,试图以此隔绝噪音污染,可惜下一秒这头鲨鱼就暴力地扯掉我的小被子,用气愤的眼神瞪着我。我真担心他哪天会把自己那双灰蓝色的眼珠瞪出框。 “呃……” 我很纠结地看着他,还是没想出来这长夜漫漫究竟该如何度过。九点都没到,睡觉也太早了吧?唉,没想到我竟然是一个如此无趣的人,这不禁让我惭愧地低下头。 “那个,要不,我们看个电影?还是你喜欢听音乐?你要是喜欢打架,可能今天太晚了,而且我公寓也没训练场。或者我给你读书?” 斯夸罗头髮留了8年多,到现在已经很长。他坐下来的时候,发梢就会触到床面,和我视线平齐。不管再过多久,没出息的我依旧会被这片银亮如雾的头髮吸引心神,于是我悄悄揪了一簇握在手里,还没忍住扯了两下。 “你又在玩什么!” 头顶上的鲨鱼好像嫌我烦,呛我一句,但也没说把头髮拽回去。我得寸进尺,爬起来抱他,好把脸埋到他头髮里去。 有个银色长头髮的情人真好,可以随便摸随便抱随便埋脸,他还会用力回抱你,亲你的耳朵和脸颊。 念及至此,我不由感慨:经过快12年的不懈努力,这头暴躁冲动的傲鲛总算被我掰得ooc了。虽说我也不是故意这样的,其实天晓得他是怎么自己ooc掉的,可反正他就是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个事实,而且是事实里为数不多的我喜欢的一件。既然那些无可奈何的、苦涩的部分我都能接受,那这点足以称得上甜蜜的、可心的部分,就也让我开心地接受下来吧。 “念书吧。”他说,“上次你不是非要让我听你念书吗?叽叽喳喳的烦死了。下次再在紧急关头啰啰嗦嗦,我就砍了你,白痴。” 如果我们是普通情侣,他这火燎眉毛一样的表态,足够让女孩跟他吵一架了。可同样一句话放在这头ooc的傲鲛身上,居然让我听出很多温馨来。哎,我果然是变态了。 好的,念书。可是念什么?以前我给他念,全是手头有什么就念什么,从没挑拣过;现在刻意要念了,我一时居然没什么头绪。 在我陷入选择困难症的窘境时,斯夸罗突然问我,上回在医院里我说的那些是从哪儿看来的。我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个是结婚的时候在神父面前说的誓词。”我想,生在义大利却没听过这段的,也就是黑手党了,还得是巴利安这种特殊品种的黑手党。 “……结婚?” 他忽然有点若有所思似地。 “不是说要到25岁?”他眼里又出现那种侵略性的光,像是光凭眼神就能将我牢牢钉住,“露娜,你想提前?” 哈,这头鲨鱼在说什么天外飞来的话?顶着他越来越不爽的脸色,我迷茫地思索了半天,才从我以往那一大堆胡言乱语里扒拉出来一句蒙灰的话。似乎在什么时候,我有跟他说过想25岁结婚。 ……如果现在跟他承认,那个时候我想的是退休后找个跟黑手党没有关系的男人结婚,就此和他还有他的世界say goodbye,我有预感我真的会聋,而且说不定会被关小黑屋。所以他现在提这个想干嘛,莫非终于反应过来,要和我算回头帐?不好,有敌情! 于是我抬出120万分真挚的神情,揽着他的脖子,对他说其实不结婚也没关系。 “黑手党有必要结婚吗?没必要,完全没必要。”我认真剖白自我,“我当时就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千万不要当真。我根本没打算结婚,真的!” 我自问三言两语说得十分明白、坚决,岂料斯夸罗的脸色“唰”一下全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个音节真的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再配合他那刀子样的目光,真是可怕极了,“露娜,你是在耍我吗?你居然耍我?!餵——!!开什么玩笑!!” 虽说被吼得晕乎乎,我还是记得拼命抱紧这头鲨鱼,竭力安抚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我才在他没完没了的滔天怒火中回过味来:咦,难道说他以为我是想和他结婚,而他还……还挺乐意的? 可是……除非是摆在檯面上当招牌的大佬,比如九代目,我想不出来黑手党有什么结婚的必要啊。混黑的去政府登记干嘛,昭告天下说“大家快来这是我最重要的人有仇报仇有恨寻恨”?又不是傻!像沢田家光那样的都很少见,而且他还顾虑重重地将老婆孩子放在东洋的小地方保护起来。 有必要结婚吗? 可斯夸罗看上去真的很生气而且很在乎这件事,而最难搞的地方在于他自己打死不承认。他非说是我想结婚,是我故意耍他——真的冤枉!我很无奈,可是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跟他说我当初是想踹了他吧?说起来,他总喜欢跟我强调是我爱他爱得不得了,一副洋洋得意的白痴样子。 第63页 哎,真是拿他没办法。这头傲鲛在某些方面也真的傲娇得要命。 于是乎,可怜我不仅费心费力安慰他,甜言蜜语说了无数,最后还稀里煳涂答应办个小型婚礼,当然不登记,只相当于在家族内部宣告一下所有权。 天真如我,直到婚礼前都还把这当另类过家家。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是觉得登记领证、有法律效力的才叫婚姻啊,至于这种换身衣服走个过场的仪式,不是过家家是什么? 结果婚礼当天,当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大佬们纷纷致辞,祝贺并表示彭格列内部要继续相亲相爱、巴利安也不例外、很感动能看到家族成员感情深厚……九代目甚至还专门调侃我,说我明明说不急着结婚,结果转头就结了。这时,我才明白,原来黑手党的传统婚姻就是这样,家族承认才是首位,跟政府没有关系。 也对,混黑的嘛。 所以,我就这么愚蠢地结婚了?不是,虽然我是有说过我大概率是退休不了,可万一有变数呢?为什么我就结婚了??? 深觉现实太魔幻的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婚纱,再看看周围洒满阳光的草坪和一大群黑西装黑手党,最后再看看身边满脸“我很无聊我想打架但我忍忍忍”的银髮傲鲛,这个时候我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了。而且我万分确信,如果这时候逃婚,我……算了,我不敢想像这头鲨鱼会气成什么样。整个义大利都会原地爆/炸也说不定。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完全没有回头路了。 据说婚姻是围城,是坟墓,是火坑。 我能怎么办? 除了闭着眼睛往下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总之就这样,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结婚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魔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突然结婚了???我也不知道,大概我手滑【掩面 好了好了我要去写十年篇了,不能拖了【烟 第47章 (40) 所谓黑手党,就是一定会背上人命的傢伙。而一旦沾上人命,就会进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纠结循环。 我也不例外。 作为一个根正苗黑的彭格列高级干部,从小到大手里多少条人命,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斯贝尔比·斯夸罗同理。虽然他隶属暗杀部队,照理身份保密,但他早年嚣张太过,黑手党里能打听到他的路子也不少。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结婚,就意味着各自背上了对方的人命债。 有一天我出差回来,路上就遇到了恐袭为名的寻仇事件。那是个少年,抱着必死的决心背着炸/弹往我们冲过来,叫着要给他惨死的家族成员报仇。我把他的炸/弹用空间吞噬了,拎着思索是丢监狱呢还是怎么样,就听同行的官员命令把这危害公共安全的小孩儿交给他。 然后,官员就命令他的人干脆利落把这小孩儿“咔擦”了。动手的人还嘲笑我,说矮油彭格列也不怎么样嘛。 跟我同路的女同事受了点伤,心情颇为不佳。混黑的女人也大多脾性如火,耐性不好。她干脆利落将官员的人呛了一顿,我则木着脸当打圆场的,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这事也就平稳无波地过了,活像那头的尸体只是个道具。 后来调查报告出来,我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小孩儿来自义大利中部某个家族,因为常见的利益纠纷而被其他家族瓜分了,彭格列让巴利安去扫个尾,但没扫干净,就剩了个这小孩儿。 我坐在家族内部的咖啡厅里看报告,女同事在一旁优雅地喝卡布奇诺。末了她问我,莫非是觉得那孩子死得冤枉,感到不忍心? “没什么好冤枉的吧。”我说,“他朝我们冲过来的地方是商业街,要是他成功了,一大堆无辜者都要死。我看到那儿还有几对带小孩子的夫妇,真那样他们才最冤耶。” 我最讨厌危害公共安全的人了。 “似乎是这样。”她说,“而且我记得,那个家族是因为参与了残酷的人体实验,才导致了覆灭的惨剧。” “是啊是啊罪有应得。”我对着盘子里的布朗尼戳戳戳,把核桃全部戳下来,“说得就像哪个黑手党家族没干过点儿坏事似地。” 谁有资格去审判别人呢?就像那个圣经故事,谁若觉得自己无罪就拿石头丢那□□吧,然后就没人敢扔石头啦。可惜现实里,大家可没这自觉。 女同事端着小巧的金边咖啡杯,一双眼线精緻浓郁的明眸看着我,片刻后她微微一笑,说哎呀呀真看不出来,露娜你这样的女人会跟巴利安的人结婚。 说实话,这事儿我自己也没想到啊! “那不重要。而且,虽然我不觉得家族有多对,但在这件事上,我也不觉得有多错。”我不得不申明,“如果要按照噁心程度给黑手党的业务排个名,人体实验绝对名列前茅。反人类耶。” 女同事抢了我一小块布朗尼蛋糕,仔细品味一番,最后说:“我还是认为,你真不像会和巴利安结婚的人。” 真是的,和巴利安结婚的人又不会在额头写一行字,曰:我是要和巴利安结婚的人。看不出来不是很正常的嘛。 斯夸罗知道袭击的事情后,专门翻了下档案,然后揪着当初负责扫尾的干部一通训,说他处理得不干净,再有下次就宰了他。玩小刀、自称王子的那个,叫贝尔菲戈尔吧,“嘻嘻嘻”地笑得无所谓,还说斯夸罗是偏心,搞得他们大打一架,玛蒙来申请临时经费的时候又跟我抱怨了一下这群人真是不知节俭。 第64页 又过了大半个月,家族揪出来几个敌对家族的叛徒,其中就有我那名女同事。她是个脾性如火却也极为优雅讲究的女人,总是穿一身灰蓝色的套裙、戴不同的宽檐帽,金髮烫出精緻的卷。没等行刑人动手,她就自杀了,还专门留了个遗言给我,说我适合去阳光底下种种花、养养狗,并不适合当黑手党。她和我自己的看法完全相同,难怪我们合得来。 我问:“她不是什么家族遗孤哦?” “不是。” “也没跟彭格列有什么血海深仇?” “母亲早逝,父亲死在家族名下的赌场里,但那是个酗酒家暴的混蛋。那个女人的情人在敌对家族,那傢伙哄她来彭格列当间/谍。一对蠢货。” 斯夸罗问我要吃橘子还是橙子,甜点的话有奶油卷,冰箱里还放了冰沙。我掐了把腰上的肉,决定还是吃个橘子就够了。 他把橘子剥成一小瓣一小瓣的,放在蓝色的彩绘瓷盘里递过来;很清爽漂亮的配色。这头鲨鱼好像越来越会照顾人了,多半是被巴利安那个巨婴一样的boss虐出来的。 “餵——不是你自己说只吃剥好的橘子的吗!!快点给我吃光,再胡言乱语就砍了你啊!!” 他往我嘴里塞一瓣橘子,凶神恶煞得活像塞毒/药。我伸手摸摸他上下滑动的喉结,默默给他端了一盅早上才熬好的冰糖梨水。斯夸罗喜欢海鲜,不太喜欢甜食,但他皱着眉毛瞪我一眼,一声不吭地一口气喝下去了。 好神奇哦……想想看,这头鲨鱼居然已经跟我结婚了,现在是以丈夫的身份坐在我面前。不过结了婚还是这么不温柔,以后还是找个机会甩了他吧。 “露娜——白痴,我一定要宰了你,现在就宰了你!!!” 我低头忏悔,说开个玩笑么。 这大爷一脚踏在我的小板凳上,居高临下地盯了我一会儿,眉毛越皱越紧。最后,他整个表情突然一松,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吐出来。 “养个笨蛋真是麻烦死了,我到底为什么给自己找个大麻烦!喂,退货得了!!” 他大声抱怨,很不耐烦地在我头上揉了一把。 “心情不好就出去走一圈!日本那边不是要定期联络吗!给你订明天的机票。”他弯下腰,鲁莽地吻了我一下,鼻樑太高撞得我鼻尖疼,“回来的时候给我笑得蠢点儿,不准再挂着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听到没有——喂!!!” 我一时不知该揉鼻子还是该揉耳朵,只得眼泪汪汪表示知道了大爷好的大爷。估计这头鲨鱼理解成了我是感动得泪流满面,于是很满意地点点头,笑得跟个中二癌晚期患者一样张扬。 不对,他本来就是中二癌晚期患者,还是多动症、大嗓门儿、毫无自觉的话唠。 “……混蛋你再说一遍!!我到底是为了谁?餵——果然还是退货吧,去死吧露娜你这个笨蛋!!!” 我们在沙发边打了一架,空气里始终飘满橘子和梨子的清香。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结了婚也要打架,不管是真的打架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架。这么看的话,结不结婚好像也没差嘛。 夕烧滚满地板,他头髮上清亮的银色也散出一片微红的光。光是暖色的,他的唿吸和身体也都是暖的;温暖总是让人放松,并带来有些疲惫的欢愉。我抓住一缕沾了夕阳的银髮,看着它们从我指间滑落。 “斯夸罗。”我说。 “干嘛?”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声音才会变成这种微哑的、懒散的腔调,肌肉也会放松,不再紧绷如随时能发起进攻。 “斯贝尔比·斯夸罗,”我使劲亲了他一口,“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总算觉得,结婚还是比不结婚好那么一点点的!” “为什么只有一点点啊,白痴。” “可能是因为……” 有点困。我在他怀里闭上眼。 “喂,起来,话不要说一半……快起来你这个笨蛋!” “这种简单的答案你自己猜一下不就好了,反正你脑补能力强。” “餵——给我起来!!!” 啧啧,这头没文化的白痴鲨鱼。因为就算不结婚,我也还是会跟现在一样爱他。这是没办法的。 “……太小声了,再说一遍。” “我不,你明明听到了。xanxus一个字不说你都能脑补一大堆,为什么我就要说两遍。” “什……餵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这种时候你小心眼个什么劲啊!这是在吃什么奇怪的醋?!果然你是白痴和笨蛋吗?!!” “哼。” “哼个头!!气死我了——可恶!!我真的退货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章十年的,结果一撒糖手就抖,忍不住多写了几行…… 我终于能抬头挺胸地说,我对得起文案的“甜”字了!! 第48章 (41) 并盛町这种与世无争的小地方,看上去和五个月前没什么区别。街上的人们都换上冬装,女学生们一个个都是及膝中裙配长筒袜,看着就冷,她们却还能谈笑风生。 第65页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冬日的寒冷。所以我选择穿毛呢长裤。 好歹是独立在日本生活半年的人,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点当地的礼节。带上一篮水果和一点义大利特产,我去了沢田纲吉家稍作拜访。这是一个悠闲的周末,沢田纲吉家里聚集了很多人,十分热闹。日本是个很讲究安静、不给人添麻烦的地方,这样吵吵闹闹的场面十分罕见,但很让人喜欢。 可能因为性别和年龄差距,这群青少年在我面前都有些拘谨,包括那只爆炸头、爱淘气的小奶牛男孩儿,也只是用大眼睛盯着我瞧,还不断往四周看,似乎有点害怕。 “啊哈哈哈哈,蓝波是在害怕巴利安也来了吧。”山本武笑得很开朗单纯,“对了,斯夸罗没有来吗?” “他本来打算来的,还放话说要来看看你的剑术有没有长进,但临时有事,就改到下次了。” 其实不光是他自己,斯夸罗本来想把我的飞机票也改签的;上回出了事之后,他就对飞机这种交通工具怀有微妙的敌意。不过我记得飞机出事的机率在所有交通工具里是最低的,真要这么小心,干脆连门都别出啦。 我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帮忙沢田夫人收收东西。她是个善良可爱、开朗热情的女人,做起家务来很利落,一点不觉得家里多几个人会造成什么额外的负担。但那是她人好嘛,我才不要当那种说一声“谢谢”然后心安理得让主人家做事的恶客。 是的,说的就是几个青少年。 “什、什么啊!说得我们好像给十代目的母亲大人添了多少麻烦一样!!” “我说,日本男女分工也就算了,狱寺隼人你小时候不是在义大利长大的么,怎么也就心安理得坐在那儿?” 银髮少年脸涨得通红,很愤愤又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沢田夫人笑说没关系呀他们开心就好,里包恩坐在边上喝咖啡,悠哉哉地让我别欺负小朋友了。 “抱歉,可能是因为头髮颜色的原因。”我摸摸鼻子,承认自己略理亏,“他头髮跟斯夸罗少年的时候挺像的,我大概怼斯夸罗怼习惯了……11:00了吗?我回个msn。” 跨过一堆零食,我跋涉到饭桌边,打开千里迢迢背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果然,半小时准时发一条消息过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准时的……不会是用上人工智慧了吧? 里包恩跳到桌上,探究地看了一眼我的屏幕,问:“斯夸罗的消息吗?” 这个问题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每隔半小时就有一次联络,真让人担心,难道露娜你是在为巴利安传回蠢纲这边的情报吗?”西装革履的小孩儿不紧不慢地质疑。 “哎——?!!” 青少年们大惊失色,免不了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只有端着水果出来的沢田夫人毫不知情,还笑问我斯夸罗是谁,是不是我男朋友。 “已经是露娜的丈夫了哦。”里包恩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解释,唇边微笑颇具恶趣味。 ……我说,我跟那头鲨鱼结婚这种事有什么好让他感到恶趣味的啊。 “什么——!!!” 嗯……好吧,对这群哇啦啦大叫的青少年来说,结婚这种事大概是很遥远,何况在他们心里,斯夸罗那傢伙应该凶神恶煞得不得了吧。不过,山本武就挺镇定,吃了一惊后依旧笑容开朗,果然能一剑把那头鲨鱼打趴在地的少年就是不一样! 想了想,我把这个结论写在了回復栏里。不到20秒,新的消息飞出来,紧跟一连串感嘆号,不难让人想像主人气得发疯的脸。我敢打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吼叫信,斯夸罗一定会用它们把我淹没。 “放松放松,当成过家家游戏就好了,跟你们的家族游戏差不多的游戏。”我合上屏幕,“这是私人信息,跟工作无关。” 事实上,只不过是因为我硬要一个人按期飞来日本,斯夸罗自己又实在有事走不开,最后就威逼我每半小时回他一次消息,如实汇报我在哪儿、我在干嘛。虽然听上去有点烦——其实也挺烦——但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腻腻歪歪。上回我飞机失事那件事,大概让他心有余悸至今吧。 回msn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就回咯。 “真看不出来……” “那个斯夸罗……” “太难以置信了……” 青少年们嘀嘀咕咕,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暗中观察我。相比之下,我跟沢田夫人倒更能说上话,她就像一个小姐姐那么可爱呢! 既然是可爱的小姐姐,吃完饭,我当然要负责一起洗碗擦桌子啦。青少年们各回各家,沢田纲吉又被叫去跑腿买东西。但等他回来,却说里包恩被十年火箭筒打中,5分钟过去很久了都没回来,到处找也找不到人。 “十年火箭筒?那是什么?五分钟?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我目瞪口呆,“等等这不科学啊?难道这真的是少年jump的漫画?萨达哈鲁呢,萨达哈鲁在哪里?” 沢田纲吉露出一脸“糟糕了我说出来了不该说出的小秘密”的小白兔表情。唉,算了算了,事到如今,不科学就不科学吧。 第66页 “要找蓝波借一下十年后火箭筒找人?少年,不是我说,你就没想过万一真的出了故障,你自己也留在那边回不来怎么办?” 看他表情,就知道就算有这个可能性,他也要坚持去找里包恩。虽然怯怯的很害怕,可眼神又很坚定;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九代目属意他当继承人了。假如彭格列真的想洗白上岸,确实这种类型的领导人更合适。 “加油,我看好你。”我拍拍少年的肩,“蓝波在楼上睡觉,去叫他吧。” 第49章 (42) 对十年火箭筒这么不科学的存在,要说不好奇是假的。故而,我也兴致勃勃跟去看热闹,还想着如果能看到十年后的沢田纲吉,说不定还真能判断一下谁值得支持?要是他真的如九代目所想,是个正直坚定又有能力的人,我就支持他好了。大不了跟斯夸罗多打几架。 本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我在边上看那两个人争抢十年后火箭筒。谁料他们手一滑,那只火箭筒就往我脑袋上飞过来了。 ……我还动不了?什么鬼,这是白素贞和法海的钵吗?还是孙悟空和金角银角的葫芦? 流光四散,明暗交替。等我闭了眼睛再睁开,面前就是一片略有些荒凉的郊外景色。几栋远远间隔的单调建筑应该是仓库,接近傍晚,晴朗的天空浮出几许暖色。 四下安静,野旷无人,但出于黑手党的本能,我还是找了个掩体躲起来观察情况,等过了5分钟,眼前的景色并没有要消失的意思,我就知道果然出么蛾子了。说起来,那边差不多又到了该给斯夸罗回消息的时间,要是这次再失联…… 小朋友们,你们自求多福……我也爱莫能助啊! 不知道十年后的斯夸罗换没换电话号码,就算没换,会不会把我当电话诈骗啊?十年后火箭筒出故障——漫画都不这么玩吧喂! 抱着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的心态,我还是拨了斯夸罗的手机号。万幸电话接通了。 然后“滴滴”两声,那头给我挂了。 我不死心,又打了两次,结果两次都一声给挂了。 我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滴—— 那边接起来了。 “——混蛋!!!不管你是谁,再敢用这个号码捉弄我,就等着全家被杀个一干二净吧!!垃圾!!!” 熟悉的大嗓门儿,熟悉的声音,不过似乎多了好几分沙哑,兇狠暴戾也更胜从前。我愣了一下。 “好吧既然没换号码,你挂我电话干嘛?斯夸罗?”我不明所以,“啊,情况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事实就是十年前的我被神奇的火箭筒砸中,在这边待过了时间也没回去,所以我想你……” “……露娜?” “嗯?” “喂,骗人的吧……这种事……” “啊?不是,我真不是诈骗!那什么,对了,你还记得当年小河边上咬了你一大口的我吗!” “……露娜,你在哪儿。” 好问题,我在哪儿?往四周看一圈,基本能确定是义大利,但具体位置说不准。我试着跟他描述了一下,没想到刚提了提那几个仓库,他就说知道了。 “别挂电话,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来。哪儿也别去,不要乱跑,真的算我求你了——露娜!!听到没有!!” “啊?啊我知道了,你别急……” “——等我过来!!!” 过了十年,这大嗓门儿的功力不退反进,不知道有没有我的胖大海和冰糖梨水的功劳。我蹲在掩体背后,一手拿电话一手握枪警戒,耳边除了现时的风声和鸟语,就是电话那头斯夸罗沉默的唿吸。隔不了多久,他就要问我一次在不在。 这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不就跟十年前差不多嘛。 所以,也就是说…… 十年后的我大概已经挂了吧。难怪他刚开始老挂我电话。 “——露娜!餵露娜!!” “我在在在!” 我掐了电话,从掩体后探出头。 十年后的斯夸罗勐地剎住步伐。他不断喘气,左手的剑却一如既往地稳;银髮还是披散着,明显更长也更凌乱。他刚刚还通过电话大叫我的名字,现在却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我一动不动。那歷经十年岁月而显得更成熟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我只看见风吹起他的头髮,天边的夜色从他背后袭来。但他的表情到底昭示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我说不好。 老僵在这儿对视也不是个事儿对吧。我琢磨了一下,决定这么开头:“斯夸罗,十年后的你把刘海留长了,更加好看了耶!” 夸奖有利于让谈话气氛变得融洽。不过我也是真心这么想,并决定回去就让斯夸罗把刘海留起来!天啦真的好好看,刘海变侧分,一下成了自由不羁潇洒落拓的浪荡子——不错我喜欢这个风格! 对不起斯夸罗,我对十年后的你(的髮型)一见钟情了。 “……白痴。” 对于我的热情夸奖,十年浪子版斯夸罗回应得如此无情。我正待据理力争一番,就见这大爷三两步冲过来,单手一把将我捞起来箍在怀里。他抱得很紧,头埋在我颈侧,被风吹得冰冷的脸、滚烫的唿吸,还有纠缠凌乱的头髮,也都一股脑地全安放在我脸旁。 第67页 “露娜,这一次,我绝对……我绝对……” 他深深唿吸了一次。 “跟我走,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觉得10+斯夸罗是真的惨…… 尽量短点儿结束,这篇写得太长了,不如想的那么干脆利落,不嗨森。 第50章 (43) 托十多年黑手党生涯的福,我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简单概括一下,一个突然崛起的黑手党家族密尔菲奥雷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锅端了彭格列高层,并在全球继续围剿我方剩余势力,摆出一副要成为新世界的神明大人的架势。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危难当头,包括巴利安在内的成员全都放下内乱、一致对外。 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戒指啦匣子啦7的三次方啦……呵,休想拿奇怪的设定动摇我唯物主义无神论的世界观,我是不会接受的! ……好了我知道自己的异能就很不科学了!我接受还不行吗! 总之,我迅速弄明白了自己的目标:跟着反抗军打倒大boss,成功回到十年前。如果这个“反抗军”说得再具体点儿,那么无疑就是十年后的斯贝尔比·斯夸罗了。 我有问过自己的死因,但他咬牙不肯多说,还是后来见到巴利安其他人,趁他转身工作没注意,我才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说真的,他实在……有点惨。 十年后的我死了大概有四个月,也就是彭格列高层被一锅端的起点。像我这种根正苗黑的黑手党女性,都是很早就开始吃某些药物,避免例假也能避孕,就是需要定期吃。我跟斯夸罗都属于对孩子无所谓的类型,丁克也没什么不好,谁料半年前“我”意外怀孕,好像又因此跟斯夸罗发生了什么争执,然后“我”一扭头跑去十代目那儿了,估计是打算一个人要孩子。于是乎,不久后,既然十代目自己都被人干掉了,因怀孕而战斗力大打折扣的“我”也顺理成章成了炮灰。 更不幸的是,密尔菲奥雷是一个多家族联合的黑手党,“我”正好倒霉撞到了仇家手里。对方貌似和巴利安有血海深仇,逮着“我”一通折磨不说,还录成视频传给彭格列,指明要让斯夸罗好好看看。于是,斯夸罗就把“我”被虐杀的那段视频从头到尾看完了。 “而且,斯夸罗一个人看了很多遍。”路斯利亚抚脸嘆息,“真是的,我们都怀疑斯夸罗那傢伙是不是已经疯了。要知道他最后找到那几个人,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每个人身上,又让我用晴之火炎恢復伤口,反覆折磨了他们几十遍才结束呢。小露娜,你了解斯夸罗,他以前从来不会故意折磨对手的。” 是的,我了解。他是个纯粹的剑士,虽然老是嚷嚷着要把谁大卸八块,但对痛苦的刻意追求从来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 听上去“我”简直是“总裁娇妻带球跑”系列文的作死女主,因为走错片场而不幸身亡,没有作天作地的机会。我抱着抱枕严肃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仔细问了,提人家伤心事干嘛。而且“我”死的时候还是个孕妇;很多黑手党不会对孕妇太残忍,但也有些变态手段非常猎奇。我猜……斯夸罗看到的大概是后者吧。 他真的有点惨。 顺便,我刚来时到达的那片荒无人迹的仓库区,就是“我”□□掉的现场。路斯利亚说,斯夸罗是把那几个人拖到一样的位置,反覆把他们折磨死的。 “小露娜哟~可以的话,稍微安慰一下他吧。”路斯利亚翘着兰花指说,“斯夸罗的大嗓门都没有那么精神了。boss说要是他再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要干掉他,mo~” “我知道了。” 但是那个“我”已经死掉了,我除了能稍微安慰他一下,也做不了更多了啊。 不光是“我”,还有很多别的熟人也死了,包括玛蒙。我有点难过,玛蒙那个人性情冷淡寡言,乍一看还很小气,但要我说,如果不是有他斤斤计较巴利安经费、抓住一切可能赚钱,巴利安这群狂放不羁的暴徒哪儿可能活得那么滋润哦。钱又不是大风颳来的。 顶替玛蒙幻术师位置的是个绿头髮的少年,戴个青蛙帽,居然还是六道骸的徒弟,也不知道巴利安是怎么接受下来的。原本的彭格列中枢已被毁弃,巴利安也转移到了另一个地下据点,似乎在义大利中部山区。 我盘腿坐在地上,简单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并做了个短期计划表。十年后的战斗十分魔幻,据说大家都用指环和匣子,那么如果我要参战,首先就得熟悉当代作战方式。 ……讲真,我还以为军事发展的方向是各国飞弹对轰和核威慑,局部地区单兵作战也该配备□□、结合人工智慧,原来不是吗?! 对于我的到来和参展意愿,xanxus照旧无视,继续过他战争期间也要吃上等肉的任性好日子;既然老大如此表态,其他人也没意见。我猜对现在的巴利安来说,精英战斗力也是珍贵的。 不过,斯夸罗非常反对。他很讨厌我的训练计划,恼火地一剑砍在地上,拒绝让我参加战斗而且死活不松口。 地下据点拥有广阔的练习场,我坐在冷灰色的场地中央,看他跟头困兽一样焦躁地原地踱步,手里的剑挥来挥去,头髮也跟着在背后甩出无数弧度。早几年我就注意到,斯夸罗头髮长得挺慢,到现在他头髮也才刚过臀部。 第68页 “斯夸罗,你有剪过头髮吗?”我问。 “没有!”他大步流星过来,斩钉截铁,“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基地里。” “你头髮长得好慢哦,只比十年前长三分之一。”我说,“可是,十年前的你是不会阻止我上战场的。” 斯贝尔比·斯夸罗自己都喜欢没事跟我打一架,什么时候会跟个正常人一样害怕危险所以不让我战斗啦?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内什么……家教剧情顺序我不太记得了,草草翻了一遍,但估计还是会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啊总之就这样了!我们票文只需要无脑的快乐!(和无脑的虐)【不是,你闭嘴 第51章 (44) 我想知道面前这头不再留刘海的鲨鱼在想什么。 斯夸罗盯着我,可以说面无表情,也可以说眼神复杂。我站起来拥抱他。现在是冬天,他穿着冬季制服,我没见过的款,姜黄色连帽上衣,帽子上还一圈茸茸的白毛,让他看上去年轻得像个大学生。 我悄悄摸了一把那圈绒毛,又摸一下。再摸一下。 斯夸罗突然把手臂收得很紧,差点把我腰都勒断了。我“嗷”了一声,趁机把脸埋在他头髮里,还蹭蹭他温暖的脖子,藉以温暖我冰凉的鼻尖。 “露娜,你知道对我来说,失去过你几次了吗?”他的声音僵硬平直,就像这四周冰冷厚重的金属板,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空洞。 “三次。第一次我以为你死在空难里,第二次在日本,我以为你要死在我面前。第三次你甚至就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被一点点折磨死。我把那段视频来回看了多少次……我不记得看了多少次。” “如果不是从头看起,我不会相信那种血肉模煳的尸体是你。”他的手臂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但与其说恐惧,不如说像是抑制不住的杀意,“现在我简直想杀了你算了。与其让你再次死在别的垃圾手里,不如我来杀了你算了。只需要一剑;一剑就能结束。”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觉得不如马上杀了我算了。但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他把我抱得这么紧,双手都誊不出空,要怎么拔剑呢? 我拍了拍他的嵴背。隔着厚厚的冬日上衣,也能感觉到常年战斗锻鍊出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全是蕴含爆发力和耐力的肌肉。这不仅令他能在短时间内挥出狂风暴雨般的剑招,也令他在拥抱我的时候像绞杀猎物的蟒蛇,都快硬生生勒死我了。 他的悲伤远超我想像。明明小时候他还想杀了我。他是个纯粹的黑手党,像鲨鱼一样,以血腥杀戮为习性,将死亡当成家常便饭。他不会主动寻死,却也绝不害怕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对我也一样。不是说了吗,杀人者人恆杀之,我们很早以前就有了永远闭上眼睛的觉悟。 我以为是这样的。我以为,从他死死抓着我、兇狠地说无论如何都要留我在身边开始,他就做好了随时会失去我的准备。而我既然答应了他——既然我终于还是跟这头鲨鱼结婚了,那么我也做好了一样的准备。 结果……终究,那只是理智层面的准备么。 “斯夸罗……”我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是黑手党的宿命。逃避是没有用的,甚至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不是你自己常常念叨的吗?剑士不会畏惧任何一场战斗。” 他一动不动,头颅紧紧贴在我边上。我转不了头,只能试着想像他的脸,还有他可能会有的表情。但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十年前的斯夸罗;他在给我剥桔子,认真专注得就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工作。我有没有告诉过他,他把橘子掰成一瓣一瓣的时候,手指修长也很漂亮? 好像在我眼里,其实,原来,斯贝尔比·斯夸罗总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好看的。特别的。我真是一个肤浅的女人啊。 过了很久,沉默和沉默的唿吸也绵延了很久。他用小得不正常的声音,问了我一个问题。 “露娜,”他问,“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 “……啊?”我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怨恨,不由心中一惊,心想难道十年后的我出轨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天咧,这么狗血的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明知道怀孕可能会剥夺你的异能,让你变成孱弱的普通人。偏偏又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孩子?你说过不要孩子也无所谓的。”他执拗地问。 啊……是这样。我们争执的原因原来是这个。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得想想。 “那个,先问一下,那是我跟你的孩子吧?”我问。 “……白痴!!当然是我们的!!笨蛋,你还想怀谁的孩子!!”他终于被我气破了功,在我耳边一大声嚷嚷。对嘛,这才是我熟悉的斯夸罗。 “那不就很明白了。”我从他紧得过分的怀抱里挣扎出些许,对他摆出张笑脸,希望能安慰一下他,“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才想留下来。听说母亲对孩子会产生天然的爱意,而如果是爱情带来的孩子……我肯定不想放弃吧。杀掉他的感觉,跟杀掉你差不多啊。” 第69页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有什么好问的嘛。我是这么想的,但这句话却让斯夸罗愣住了。他在咫尺间怔怔地看着我,瞳孔都快缩起来了。那些乍然紧绷起来的脸颊线条……是因为惊讶,还是痛苦? 我不由反思:莫非我的安慰起到了反作用? 没等我想出个一二三,斯夸罗重新把我脑袋按回了他怀里。我本来打算抗议的,但下一秒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男人抱着我,泪水流进了我头髮和耳朵的间隙。只有一点点,不多,但已经足够滚烫。我都快被惊得跳起来了。记忆里,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哭得这么沉默,还是一个平时以大嗓门儿着称的男人。 十年前……不,以这里为起点的话,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当我愤怒地骂斯夸罗你这个傻逼鲨鱼然后跟他大打一架的时候,可绝对没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男人会因为我的死而流泪啊。我以为斯贝尔比·斯夸罗是不会哭,更不会为谁的死亡感到悲伤的。他只会用剑带走别人的生命,在鲜血飞溅的时候感到快慰并得意大笑。 果然。果然,他已经ooc到天边了嘛。 “……笨蛋,”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还是马上杀了你比较好。就你这种天真愚蠢的傢伙,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我有点为难:“这样吗……其实我刚刚也在想,是不是回去就跟你分手比较好。就算你是我很讨厌的那种黑手党,但我还是更宁愿看你嚣张地活着,哪一天被人杀了也是昂着头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ooc地哭泣。跟我记忆里的斯夸罗真的太不搭啦。他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一来,斯夸罗你不就离我讨厌的那一类黑手党更远,而更接近我会喜欢的那种人了么?真奇怪啊。 “不过,黑手党能离婚吗?”我开始考虑计划的可执行性了,“没有登记所以也不需要申请解除,总不能麻烦九代目用大喇叭四处宣布一下吧?或者……” 没等我提出更多富有实践性的想法,斯贝尔比·斯夸罗已经握住我的肩,恶狠狠地吻了过来。我只在晃眼里看清他的表情,果然还是像鲨鱼一样兇狠,唇舌贪婪地掠夺一切,咬牙切齿得像是要把我吃下去。 被他压倒在训练场上的时候,我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跟十年后的斯夸罗做的话,算出轨吗? 但实际上,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用身体的阴影和重量笼罩着我,重新把我的脸按进他怀里。我能感觉到他手掌上的茧,更硬也更粗粝,但是,那种粗犷的温暖感一如从前。 他慢慢地、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气流在他肺部震动,唤起胸膛深深的起伏。 “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要确保随时能看见你。”他有些疲惫地说,却又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了,十年前这个时候,我们刚结婚不久啊。要是让你死在这个时代,十年前的我会有什么反应?餵露娜,你能想像吗?” 紧接着,他自问自答道:“我会发疯的。就像现在一样。” “露娜,我大概……真的已经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字数……愁得我 第52章 (45) 在单独相处的片刻里,我总是容易产生一种错觉。我容易错以为,斯贝尔比·斯夸罗很脆弱。 但大部分时候,他其实都精神抖擞,挥着长剑暴跳如雷地训斥属下或者跟同事吵架、青筋乱跳地忍耐任性boss的种种要求、老妈子一样协同巴利安们迥异的个性,还要抽出时间关爱自己那头飘逸柔顺的银色长髮。 我在边上看着都替他累。虽然我也因为学习使用指环和匣子而累个半死,但我还是提议,由我来给他洗髮护髮,他就躺那儿休息吧。当然,作为回报,他要给我准备水果和甜点,水果每天可以重样,但甜点不可以。 “餵——战争时期就不要挑挑拣拣了行不行!!” 虽说火气大得能冒烟,但他还是会按照我的要求准备吃的。用他的话来说,相比挑剔不同种类、不同部位、不同新鲜度的肉食的xanxus而言,我的要求真的很低了。反正这类东西也是他准备,多我一个不嫌多。 我的玻璃心哗啦啦碎了一地。搞了半天原来我才是附加的那一个,是顺带的,是无所谓的。 我板着脸给他洗了头髮再吹干,期间拒绝和他讲话。过了一会儿,他没动静,结果是已经睡着了。 即便是沉睡的时候,这头鲨鱼的眉心也是微微皱起的,仔细看的话,连抬头纹都有了一点。皮肤要更黑一点,也没有十年前那么饱满——唉这胶原蛋白流失得,要不回头说服他有空去打个玻尿酸?科普一下,口服胶原蛋白吸收率超低,吃猪手更是只能长胖。不过斯夸罗喜欢海鲜嘛,高蛋白低脂肪,我倒不担心他乱吃东西。 ……他可能比较担心我乱吃东西。 可是,他还是好看。我托着下巴看他,怀疑就算等这个人老到七八十岁,我都还是会喜滋滋地觉得这满脸皱纹、皮肉垮塌的老头儿真帅真好看,银白的头□□亮极了,胜过其他老头老太太的花白头髮远矣。 不过,前提当然是我们都要活到那个年纪啦。这还挺难的。黑手党鲜有善终,毕竟我们死的机会多,中标机率高。 第70页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想要撇开这头鲨鱼,一个人去努力追求退休生活了。黑手党世界的准则和行为方式依旧让我痛苦,但那些都是可以去克服和改善的,让我觉得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还能改善其他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较而言,丢掉这条鲨鱼的痛苦则是无解的、不可能缓和的。我不想丢掉他。就算会满身是血,就算存在被人寻仇然后虐杀掉的可能性,我也不想丢掉他。 从什么时候起,斯贝尔比·斯夸罗对我如此重要?思来想去,还是那句话:唉,我真是个变态。 但是,原则问题就是原则问题!美色归美色,我还是记恨他说我是“顺带的”!我就知道他最爱xanxus,妈的我好气,明明我遇到他比xanxus早多了,为什么他还是最喜欢那个任性的暴君啊!虽然那个暴君简直是巴利安全体人员的小公主,所有人都围着转和宠……哇他们干脆全部和xanxus结婚好了!反正暴君可以后宫佳丽三千! 越想越气,我需要冷静一下。但我起身才起了一半,手腕就被鲨鱼抓住了。 “你去哪儿?”他睁开眼,灰蓝的眼睛毫无睡意。倒不是假睡,而是他一直醒很快。 “给你的小公主挪位。”我没好气回答。 斯夸罗显然没明白我在说什么,一翻身爬起来,手里还是抓着我不放。我不高兴,甩了手,说要去训练场练习。 “我跟你一起去。” 我再次甩开他的手,连异能都用上了。 “餵这又是怎么了!”他也有点怒了,很兇地一瞪眼,“白痴,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少任性一些吗!” 讲道理,虽然我很习惯斯夸罗的说话方式,也基本不会生气,但俗话说得好——凡事无绝对。 我真生气了。 “干嘛,我少任性点儿,好让你誊出耐心去哄你家boss吗?对哦,反正他再怎么颐指气使你也会很高兴地接受下来,什么样的要求都会答应,连准备食物都是精挑细选,还要随时伺候。”我冷着脸,“我就是顺带的,所以不可以提太多要求。那你干嘛不找个贤良淑德、低眉顺眼的女人忍着你?好呀,也不需要你准备水果和甜点了,我又不是任性大小姐,不挑食不会死的。谢谢,不要你了!” 我跟大部队吃食堂去了,哼! 他好像被我说愣了,站那儿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 我翻个白眼,雄纠纠气昂昂地转身走人。说来惭愧,我如此有底气的原因之一,是我觉得巴利安食堂菜也挺好吃的,配的小蛋糕和布丁都不错。啊~义大利的美食我很满意! “露娜,等等……喂!!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听见没有!”他急吼吼地追上来,还是那么凶,“可恶——不准用异能躲开!给我站住,露娜,等等!” 呵.jpg。白眼.jpg。再见.jpg。 接下来,我一边快乐地训我的练、吃我的饭,一边快乐地和斯夸罗单方面冷战,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投餵…… 对不起,我说实话,本来我是打算表现得有气节、有骨气一点儿,坚定拒绝斯夸罗的投餵的,但他捏着瓷盘,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眉毛紧皱,眼神却像被刺痛一样。看他那样,像我这种肤浅的、容易被美□□惑的女人,怎么可能忍心真的跟他冷战啊。 像我这种没有骨气的女人,当然是立刻蹭过去跟他一起吃饭,假装无事发生,还要从他手里抢一口限量版蓝莓布丁啦。 当时,他周身凝聚的低气压渐渐散了。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拿着勺子让我吃完那口布丁,再把剩下的部分也放我面前。我在吃饭,他就先把水果剥好。再然后,就换我看他吃饭,一边吃水果,一边给他挟海鲜。 后来,我跟弗兰聊天的时候,那个青蛙头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当时斯夸罗作战队长的脸色相当可怕,他们都担心餐厅要被掀飞了,幸好我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避免了基地毁于自己人手的悲惨命运。 “你们真是想太多了。”我很不以为然,心想我还不了解那头鲨鱼么,“斯夸罗再怎么大吼大叫、上蹿下跳,心里是很冷静明白的。他又不是xanxus,怎么可能一个不爽就因私误公。你们要相信你们的斯夸罗作战队长嘛。” 那个懒洋洋到表情都懒得改变的少年,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呵欠。 “me倒觉得,是露娜前辈你想得太简单了。”他无精打采地说,“总而言之,露娜前辈还是顺着斯夸罗作战队长一点吧。否则的话,me真担心会睡觉到一半,发现房顶塌了啊。me才不想死得那么冤。” “斯夸罗作战队长的精神状态没有露娜前辈你想的那么好。”他说,“作为幻术师,me对人类的心理把握是不会错的。” 第53章 (46) 斯夸罗的精神状态…… 我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吧。但和弗兰想的不同,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我身上,而在于那个已经死掉的“我”。而死亡是无解的。 就像我依旧会琢磨,十年前的斯夸罗是不是已经杀到日本,四下寻人无果后,开始抓狂地暴力拆除并盛町大小房屋;现在的斯夸罗也不可能因为我的到来,就忘记他的露娜是怎么死的。 人生就是这样啦,很多问题都纠纠结结、无可奈何,与其苦大仇深、小心翼翼,不如打起精神过得开心点儿。比如食堂菜好吃,斯夸罗准备的甜点也好吃,还有他的头髮我可以每天蹭,另外我的匣兵器是一把枪和一条大金毛,金毛还会对我撒娇,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第71页 不久后,我才听说原来沢田纲吉他们也到了这个时代,还是在日本并盛,正为了打倒大boss密尔菲奥雷而努力训练。我当时也刚训练完一场,正穿着小背心和紧身裤,满身大汗地瘫在训练场里喘气,边上大金毛转来转去,高兴地对我“汪汪汪”。 “哎,听上去好像他们那边才是主角团嘛。”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想动,妄图用手指将那边的矿泉水瓶勾过来,“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按兵不动,坐等少年们打完boss战收工?” “你这个笨蛋又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斯夸罗没好气,把我揪起来,又拿过矿泉水瓶,拧开后递给我,“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懒死?” “那你在就好了嘛。” 他动作微微一顿,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就像目光能穿透厚实的天花板和外面的泥土,一直看到天上去。于是那些银白的长髮也都更落下去,像安静垂挂的山涧,又在他脸旁额外分了几缕支流,将他的神色模煳了些许。 我低头一看,发现他头髮果然已经铺地上了。要我说,他干嘛不扎一下,不然蹲下或者弯腰的时候很容易就把头髮弄脏的。 嗯,回去后要逼迫斯夸罗养成扎头髮的习惯。 等我结束了一天份的训练,洗了澡出来晃悠等开饭的时候,我发现斯夸罗正在休息厅里录视频,说是给沢田纲吉那边的口信。贝尔菲戈尔准备去捣乱,但因为碰上了我,我们俩就槓了一局。哦对,这点我忘了说,巴利安里我跟这个金头髮、笑嘻嘻的傢伙最相互看不顺眼了。除了性格不对盘,还有个原因:贝尔的小刀子很容易就能被我的空间吞噬掉,而他非常宝贝那些小刀子。 至于我,我讨厌以杀人和刑讯取乐的变态,有什么不对吗。 “斯夸罗!”我打的时候不忘叮嘱他,“快点把我也录进去,顺便跟沢田纲吉他们报一声平安。” 那头傲鲛正在沙发上对着镜头摆pose,闻言不耐烦地回头说知道了,还一剑噼过来,制止了我跟金髮变态的打斗。 “餵贝尔菲戈尔——!!”他不耐烦地吼,“不是说过不准动这傢伙吗!!再被我看到一次就杀了你,混蛋!!” “就是说不被看到就可以了吗?” “滚——看我现在就杀了你!!” 于是他们又打起来了。真是其乐融融的混战场面。 几周后,我把这段时间的经歷又从头到尾琢磨了一下,更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无论怎么看,沢田纲吉那群人都像是天命主角团嘛。也就是说,大boss一定不会立即出手,一定会给足他们成长空间,并以由弱到强的顺序派遣自己的属下前去充当守关小boss,最大的作用是送经验、送情报并担任主角团努力练级的目标和动力。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实在感人肺腑。 当我把这段思路清晰、逻辑分明的论述讲给斯夸罗听的时候,已经是彭格列反攻密尔菲奥雷的主力战了。那天晚上在中部山区,巴利安充分学习了火影忍者的精髓,不靠装甲车更不靠坦/克,而是大家分头行动、靠腿飞奔,迅速攻占了城堡,又迅速清剿了这片区域的敌对势力。 “白痴,你就不能把你胡思乱想的功夫用来做别的事吗——!!!” 不间断的战斗是鲨鱼恢復活力的良药。当时,斯夸罗正一剑噼开n棵树,同时指挥鲨鱼匣兵器去咬死树上掉下来的敌人,转头就威风凛凛地训我,活像个幼儿园大家长面对不省心的小霸王。 “好嘛,你是作战队长你说了算。”我就耸耸肩,去清理别的虾兵蟹将了。 主力战后,巴利安开始着手清理全球范围内的密尔菲奥雷据点。原本我以为这场发生于夜晚山区的战役会是整个战争的转折点,可以记入史册、叫后来的中学生们背个一百遍好去考试的那种,结果又过没多久,就听说密尔菲奥雷有向日本集中火力的趋势。 “……果然这是漫画吧。只有漫画才会什么世界级灾难都以日本为中心点,甚至会有武士道就是地球人的精神这种事发生哎。决定了,我要给我的金毛起名叫萨达哈鲁!” 这一回,我的碎碎念没有被斯夸罗训斥。彼时他正大动肝火,原因是他很看好的日本剑术天才惜败于敌人之手,爱才心切的他立即决意冲去日本看个究竟。 自然,我要一起。 “我能不能不去……”其实我没那么喜欢长途飞行。 “开什么玩笑——当然不行!!不准装听不见,你这个笨蛋给我过来!!” 斯夸罗扛上我,激情满满一甩头,跟条饿了七天七夜的鲨鱼一样沖了出去。 ……好了,现在我开始怀疑他的真爱其实是年轻的日本剑术天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基本纯吐槽不用怀疑…… 十年篇快结束了 第54章 (47) 再然后…… 对于这次十年后的旅行,我其实没有太多可以说的。撇开闲着无聊的吐槽、枯燥的训练、听着很重要但我很无感的拯救世界热血计划,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斯贝尔比·斯夸罗一个人。 我完全可以用他当时间轴,来大致把这场旅行的重要事件说一遍。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我有必要一一说明他都干了什么吗? 第72页 当我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趴在仓库掩体背后的时候,十年后的斯夸罗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觉得他不留刘海的样子简直帅了十倍; 当我知道他把那段视频来回看了无数次的时候,我保持了沉默,没有多问,而是看他精神抖擞地走来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有力气沖所有人大叫大嚷,也可以照样瞪我凶我又给我剥橘子吃; 我在训练场训练,他有时是教练,有时是观众,但无论哪个角色他都一定会出声训我,嗓门儿大得能把陪同者震晕,于是后来就没人肯陪我们练了,偌大的训练场只剩我们两个人。他倒是很满意,因为在没人的时候,我会试图用亲吻来制止他的吼叫; 我们拥抱,接吻,但没有更多; 他依旧会一个人抬起头,眼神变得很模煳; 他为巴利安上上下下操碎了心,主力战的时候还生气xanxus不肯好好使用通讯耳机,但转头他自己也打得起劲,我看他打起架来还是那副忘乎所以的劲头。 这些是在义大利,接下来我要讲述在日本的部分。 斯夸罗做事总是心血来潮,不大喜欢计划性和条理性,于是在一个雨夜冲上日本的渔船,嚷嚷着目标的名字,选择以这样一种充满海腥味的方式登陆彭格列地下基地; 他自己喜欢海鲜,就顺手从海里拖了条超大的鲔鱼,见面塞给迪诺说是特产,然后毫不客气把年轻的日本剑术天才暴揍一顿。我在旁边跟迪诺聊天,吐槽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不走心的见面礼了,并夸迪诺的髮型不错也更帅了。那头斯夸罗揍完天才少年,回头看迪诺时眼里放出浓烈的杀气,搞得迪诺不断干笑,最后却又对我笑嘆说,真怀念啊; 斯夸罗带着天才少年在山里训练,我本来想留在基地里玩耍,但他不准我走,我就只能陪太子念书,并重新捡起少年时烤鱼的手艺。晚上的时候我们在篝火边吃烤鱼,我跟山本武讲少年时黑手党学校的轶事,他很捧场地鼓掌,还感嘆说斯夸罗少年时就那么厉害了。 “对啊,少年时就杀人不眨眼,还喜欢欺负柔弱的小姑娘,比如我。还神经病地自己砍掉左手,跑我床上洒血。”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补充一句,“还抢小姑娘的烤鱼。” “那口烤鱼你到底要给我记多少年啊——餵——!!” 他在火光里怒吼,眼里结结实实映着篝火跳出的火星;银白的头髮被映成暖色,让我想起西西里的夕阳照在他身上。那时他换了一件米白色的连帽卫衣,越发像个大学生,气急败坏瞪我的样子根本就是个拿女朋友没办法的中二少年。 “哈哈哈哈,一想到斯夸罗和露娜都结婚了,就觉得好神奇——斯夸罗也会结婚啊。”山本武开朗地笑,丝毫看不出被斯夸罗搓来揉去暴揍n顿而该有的萎靡。也许这样的才能叫天才吧。 不过他说得对,我们已经结婚了。那么,那时在山林夜色里跟我跳脚的斯夸罗,就是个对妻子毫无办法的、色厉内荏的、永远中二的多动症话唠黑手党。 “餵——!!!!!” 山本武一直笑。然后他悄悄跟我说,这个年代的斯夸罗曾给他寄了自己100场剑术挑战的录像,摄影者是路斯利亚。画面里的斯夸罗总是会在挑战结束的时候催促路斯利亚快走,因为他要去给露娜买当地特色的零食。 “听说十年后的露娜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他低下头,紧接着抬头又是开朗的笑,“但是,等我们战胜密尔菲奥雷,一切就会恢復原样的!” 这群青少年真是善良正直热血的好孩子。但是,战争结束后,一切真的会好吗?就算时间线被纠正,一切伤害看似平復,可有些创伤留下了就是留下了。唉,活到我这个年纪,就容易想太多、多些无谓的感伤,明明我自己也说要活得开心点儿嘛。 然后我就拍着斯夸罗的肩,大大对他夸了一通山本武,以及沢田纲吉一方的每个人,说你看他们都是多好的孩子,一定会是很靠谱的同伴,好好并肩作战,胜利指日可俟! 第二天,斯夸罗对山本武下手更狠了。围观的我目瞪口呆,吓得手里瓜子儿都掉了。刚好迪诺打了个电话来问情况,苦笑着说你就别在斯夸罗面前夸别人了,他本来就因为那件事而对阿纲非常不满。 那件事——十年后的“我”被虐杀的事。 好嘛,我不说了。我开始跟迪诺聊天,问他近况如何,聊着聊着电话被沢田纲吉接过去。这个比迪诺当年更小白兔的少年跟我声泪俱下地哭诉,说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正战战兢兢接了斯夸罗给我的连环夺命skype。那头的鲨鱼质问他我在哪儿,等知道我消失在茫茫时空里之后,鲨鱼显然彻底炸了,大怒说要来日本宰了他们。 “……呜呜呜我真担心等回去会发现我家房子……不,整个并盛町都会被斯夸罗拆掉的吧……” ……是啊,他脾气就是那么暴躁,拆人房子这事儿也是真干得出来。一点没有社会公德心的傢伙。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的鲨鱼。自私贪婪兇狠还武力值高得出奇的傲鲛。 我想念他了。我希望他不要经歷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 再然后。 第73页 和密尔菲奥雷的choice战,我不太记得清,因为我不在参战名单上。倒是斯夸罗跟看体育竞技的大男孩一样,很兴奋很有代入感。原本我想和切尔贝罗聊聊天,因为她们好像有事跟我说,但斯夸罗对她们没有好脸色,也相当忌讳我跟密尔菲奥雷的人说话。他的感受最重要嘛,所以我就不说啦; 彭格列基地被密尔菲奥雷袭击,一个叫石榴的红髮男人干的。斯夸罗耀武扬威地宣布他要大干一场,我想留下来,他还骂我,结果跑出去没几步背后一通炸,我一扭头就看那头傻逼鲨鱼惨兮兮地半跪在地,左手小臂断了半截,鲜血滴答得到处都是。 我知道他的手本来就是义肢,而且再之前的手还是他自己砍的,足见断手的痛苦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但对我这样意志力软弱的人来说,看见心爱的人在面前凄悽惨惨,还面露痛苦之色,这事依旧会让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断掉。 热血上脑的我叫小朋友们先走,转头就奔了过去。身后小朋友们唿喊十分悽厉,活像我已经英勇就义,而斯夸罗显然也大惊失色,怒吼叫我滚开。 ……妈的,我发誓,回到自己的时代之后,我要跟斯夸罗打十架,并威胁他如果他再对我说“滚”,我就立刻跟他离婚并且跑得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 等我回去之后。 那么,既然我还没回去,当然是继续奔回去,救这头逞英雄失败的傲鲛啦。 砰砰砰。 只见我:点火开匣一气呵成,机枪扫/射百发百中,身边一只超大号金毛驾云腾雾,叼住那头蠢货鲨鱼往背上一扔,再拉上我这个一边输出还能一边用异能吞噬敌人火焰的主人。如此闪电般布置一番后,我们对准敌人…… ……的反方向就熘走了! 哎,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十年后斯夸罗都搞不定的敌人,我上去是送个饭后甜点么,还是跟这头鲨鱼一起给人煮个鸳鸯锅啊?仗着异能可以用,我还是带着他熘为上策吧。我们空间异能者别的不好说,逃跑还是很擅长的。 “……你这个白痴,不是让你先跑吗!”他对我咬牙不已。估计一半是被气的,一半也是痛的。 我记得高空的风急速流动,迎面扑在我脸上。想必也扑在他脸上。超大号金毛载着我们,空间和云雾掩去我们的行踪,还有他身上的血迹。那些血“滴滴答答”,全浸在了我身上。敌人追了我们一小截路,然后消失。我低头看见城市灰暗的建筑,像大片末日废墟。 每个看多了电影和小说的人都会轻易产生这样的联想。正如每个看多了电影和小说的人也容易这样感慨:就算这真的是末日,只要我爱的人在身边,那么一切都不算什么。 我把这句话说给斯夸罗听了。他沉默,然后长嘆;他把头靠在我肩上,每一次唿吸都疲惫而无奈,如同沧桑的战士终究低下头颅,以此宣告了某种带着悲怆意味的妥协,甚至投降。 “你真的是……再过多少年都会是这种天真愚蠢的模样。” 他用剩余的一只手抱紧我,另一只无法抓紧,却也用力环在我腰间。那些血将我的衣服弄得黏答答的。 “但我真的很想……” 斯夸罗的声音被长风吹碎,四散流去。 “……很想……让你能一直这么天真愚蠢下去啊……” “然而……总是……” “……露娜……”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两章结束未来篇 第55章 (48) 就算是拥有hdec2基因的精力旺盛的天才,总归也是需要一些睡眠的。我想办法逼着(哄着)斯夸罗睡了一会儿,又找到一个彭格列在日本的安全屋,给断手的大爷接了个义肢。他左手用剑,没有左手就太危险了,虽然安全屋的义肢非常一般,但紧急时刻能用就行。 他是个警觉的杀手,睡觉时也不忘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我不得不用空间隔绝了他周身的动静,这样一来,我跟其他人的交谈他就听不见了。 我是指,切尔贝罗那群人。 这些诡异的女人找到我,起初我如临大敌,觉得完了还是被密尔菲奥雷发现了,但随后我发现她们没有趁虚而入的意思,反而又跟我说了一堆世界轨迹、规则存续之类让人如坠云雾的听不懂的话。 我听了半天,最后做了个总结,中心意思就是:我的力量和这个世界来源不同,属于不稳定因素,原本应该予以清除,但由于分子运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我已经跟这个世界搅和在一起不可分离啦,我的力量反而能帮助建构规则。 “所以……实际意义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以及你们给工资么?”我很精明地问。 “需要露娜小姐做什么的时候,露娜小姐自然会知道。”粉头髮的女人说话依旧缺乏情感波动,“一个告诫是:如欲保存自身,请勿干涉太过。您是‘既定’之外的存在,我们无法计算变数的后果。” 我还是稀里煳涂、云山雾罩,但切尔贝罗已经离开了。真不知道她们专门找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想。我补充好药品,又找了点水和饼干,一起端到斯夸罗床边。日本安全屋里的床不大,他那么高高的一个人只能半蜷缩在上面,因为失血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我想起14岁的时候,我回宿舍所见到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第74页 摸摸他额头。很好,之前轻微的发热已经退了。 “……刚刚有人来过?”斯夸罗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敏锐得过分,一点不符合他伤者的身份。 “路人。”我觉得不好解释,随意带过,“你感觉好点了吗?” “区区小伤。” 他跳下床,还是那副牛气沖天、中二要命的样子,连仰头吞药的动作都像鲨鱼攻击猎物。然后他试着挥了挥新上的临时义肢,露出一副“真不好用配不上我但我勉勉强强忍一忍”的嫌弃表情。 话说,他也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还是断手后的四个小时,怎么能一下就又变得这么容光焕发?太不科学了。 “好,现在就去跟boss那边汇合!”他心急火燎地宣布,又一次跃跃欲试、等不及要冲上去和敌人打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虽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说你,这个就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吗?”我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叫他先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一□□力,“刚才逞英雄失败被人打得超惨的人是谁啊,还叫我滚,真滚了你就挂了好吗?快醒醒白痴鲨鱼。” 他被戳中痛处,“腾”一下跳起来,不服气地跟我嚷了半天,反覆强调就算没我他也不会挂的。我敷衍地“嗯嗯嗯”,督促他快点啃完粮草。他很气,瞪我,然后扑过来把我吻了个昏天黑地。 “……在干掉那群傢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你这个笨蛋!”他贴在我耳边低吼,“我发过誓……我对你发过誓的,露娜!” 他什么时候跟我发过誓?我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其实不是我。 斯夸罗也反应过来了。因为他突然陷入沉默,手指捏住床单,还一併捏住了他自己的头髮。我侧过一点目光,看见他手指因为用力太过而白得可怕,甚至比他的头髮更白。 我试着将他拉下来,轻轻抱住他的头;他靠着我,唿吸缓缓起伏。 “斯夸罗,”我问,“等一切结束后……世界会恢復原状吗?死去的人会回来吗?” 他抱紧我,脸压进我怀里,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还闷着。 “不知道。”他说,“露娜,我不知道。” 復仇——就像爱情一样,是人类永恆的讨论主题。有人支持同态復仇,有人还喜欢百倍报之,也有人说復仇只会让人落入无尽的空虚,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如果要给这些不同的观点做一个简单的划分,那么,也许支持復仇的人看重的是结果,为了追寻“仇人死亡”这个结果而展开行动。反对復仇的人看重的是感觉,认为復仇是惩罚,是对痛苦的慰藉、对公平的寻求,然而这都是镜花水月;实际上,“復仇只会让人一无所有”,于是他们更喜欢劝人let’s move on。 我不知道斯夸罗是哪一种。他在追求某种结果吗?当初动手杀死“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或者他希望的是尘埃落定后一切如初,失去的人和物都会从死亡尽头归来?可他告诉我,他不知道。 所以,他追寻的只是感觉而已吗。无法处理的悲伤和痛苦,只能通过復仇才能宣洩。那么,我有点害怕。 我怕他过得不好。 “你……”我迟疑着,终究还是小心地劝说,“你还是对自己好一点,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吧。” 结果他笑了一声。很像冷笑,但似乎又不是。 “好一点?”他抬头看我,反问,“你以为我是谁,痛苦自杀的懦夫,还是自暴自弃的垃圾?开什么玩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过得怎么样你不是看到了吗,怎么,你觉得不够好?” 我想了一会儿。我想他可是巴利安的作战队长,穷凶极恶人见人怕,剑术越发精进,同僚相处越发和睦,吃喝不愁,还一直踏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是哦,是活得挺不错的,好多人哪有这好命。 “看着是挺好的。”我诚实地说,“但是,我觉得,是你自己觉得不够好……很不好。” 活得好不好,这件事是谁决定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如果痛苦是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东西,那么活得好不好也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斯贝尔比·斯夸罗盯着我。他这个人看人有个习惯,要么只拿眼尾扫人,显得很不屑一顾;要么就死死把人盯着,像只捕猎前的野兽,将人看得心里发毛。十年前他是这样,但那时他好歹有一排精緻的小刘海,可以缓和一下这种凌厉的气质,可现在他长发散乱,尖锐的神情再也无法遮挡。 他动了动嘴角。一个绝对不会被误认为笑容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么做。”他淡淡道,“而且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希望无论之后结果如何,斯夸罗都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感觉好一点,可他告诉我,他不知道。在他看着我的时候,表情里有种让我觉得窒息的东西,看似不起眼,实则沉重、避无可避。 “啊哈哈哈……”我打了个哈哈,“那什么,哎呀不要这样盯着我瞧啦,像你这么好看髮型又帅气的人看着我,我会禁不住诱惑的啊哈哈……” 第75页 “那么,要做吗?” 他眉毛一动,扯出一个笑。我一个愣神,他的手已经滑到我领口边,膝盖也顶了上来,形成一个暧昧至极的危险姿势。 “想做的话就现在。”他埋头亲我的脖子,长发也跟着滑下来,触感凉凉的。 我咽了下口水,抱住他的头,干笑:“还是算了吧。” 要是被十年前的斯夸罗知道,他肯定会气疯的,绝对会气疯的。他才不会管这个是不是十年后的他自己,他绝对会暴走的——绝对!为了避免他把自己气爆/炸,我还是不要作死了。 “……笨蛋。” 斯夸罗起身下床,转身给我看一个背影,就像14岁的时候他独自远行时那样。只不过那时他意气风发、中二到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挑翻天下,而此刻32岁的他留着很长的头髮,远比少年时更成熟、更有力量,却莫名地……这个理应永远骄傲到傻逼的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孤独。 肯定是我文艺过头滤镜太厚的缘故。 “走了,”斯夸罗说,声音也比我记忆中更哑了不少,“很快就会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忏悔……男主真的快被我虐成神经病了…… 以及我也好想要hdec2基因啊,唉 第56章 (49) 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战,当事人们打得轰轰烈烈,我看着却有点无聊。期间遇到了一个穿和服戴眼镜的男人,给我一种挺诡异的感觉,尤其他看我时若有所思的目光,居然令我想起了切尔贝罗。要知道他们的外形可是天差地别耶。 这群人就不能不要搞神秘主义吗,须知信息不对称是多少悲剧的起源。 另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是,当密尔菲奥雷的大boss跟沢田纲吉他们打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撑起空间,避免战斗时乱飞的火炎误伤场外观众。一边干活,我一边觉得,好像世界大战时我的工作跟过去也没什么差别嘛。果然只有大人物才能感觉到时代风云潮起云落,我们这样的小虾米永远都是一块砖,区别只在往哪搬。 总而言之,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省略了十万字的对战,天命主角团获得了胜利,邪恶终于败给了正义。同时,在空旷的原野上,我们还围观了一下密尔菲奥雷高层关于“这是平行世界的我”“我可吸收了所有强者的火炎”“我们这些在别的世界称霸天下的精英却在此世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等诸多槽多无口的发言。 哇,讲道理,没有哪个真正强大的人会把自己一事无成的原因推到世界头上的好吗?如果换一个世界就碌碌无名,只能说明平行世界的成功不过是“风口上的猪”,换谁有那运气都能上天。不过嘛,对他们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来说,接受自身的无能要比怨恨世界、伤害他人困难多了吧。 xanxus好像也是这种看法,所以没等对方bb完,就一枪把人爆了头。没死,不过应该受了伤。这是第一次,我觉得看xanxus打人还挺爽。如果是巴利安这些人,大概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是一群足以下地狱一百遍的邪恶分子吧。 “也就是说,”我告诉斯夸罗,“我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你眼里的xanxus魅力点在哪里了,虽然我还是讨厌他。” xanxus非常不屑:“垃圾。” 此外,我还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对斯夸罗说对不起以前我总是说他中二,可原来世界上还有远比他更中二的人存在,还搅风搅雨搞出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该忏悔,是我见过的中二太少,错把猫咪当大象。 “白痴!!你说谁是猫咪!!而且猫的比较对象该是老虎吧,大象个头啊——喂!!” 惊飞了远处的飞鸟。 我抬起头,看见在更远的、没有被战斗波及的地方,草木已然渐青;天空摆脱了冬天的沉闷低矮,开始泛出些微清透明净的蓝色。天地沉静,如从未受到人类悲喜的影响。 此时此地,适合吟诗一首。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严肃道。 周围一群义大利人和日本表情迷茫,斯夸罗还说我白痴又发神经,只有刚刚復活的彩虹之子里有一个中国人,对我露出微笑。 我要考虑甩了斯夸罗,去找一个可以琴瑟和鸣的心灵之友、灵魂伴侣了。 “宰了你,垃圾。”斯夸罗的表情相当阴森。 别看他这副难搞上天的模样,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相当不错。復活的彩虹之子带来消息,确定所有密尔菲奥雷带来的影响都会被溯回原状;毁灭的城市将重新伫立在地表,死去的人们也会再次行走在阳光下。 不过,似乎要等我们这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回去,变化才会彻底完成。大概这就是时空的排异性吧。 技术人员调试时空设备的时候,众人就分别和这个时空里与自己羁绊最深的人告别。我看着斯夸罗一本正经地叮嘱山本少年好好练剑,很快又被对方“要继续练棒球可我还是能在剑道上超越你”的宣言气得炸毛,不由意识到:果然,斯夸罗的真爱要么是xanxus,要么是年轻的日本剑术天才,要么第一爱xanxus第二爱剑术天才;不论哪一个,总之不是我。 第76页 斯夸罗一脸绝望地看着我,估计已经放弃和我斗嘴了。 “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我,要让我感觉到安全感,不然就算我復活了也一定会甩了你。”我如慈爱的老母亲一般殷殷关切道,“以及,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搞不定的,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带我去中国南北东西吃一圈,尤其广州一定要去,十顿糖水下来,我肯定什么都忘了。” 他嘴角抽搐一下:“你是想胖成……” “你看,像这种句子说出来,你不被甩谁被甩?”我痛心疾首、语重心长,“孕妇心情很容易波动的!答应我,好好对我,好吗?” 他不耐烦地一甩头,说知道了不就是个爱撒娇需要人哄的笨蛋吗。然而,在这个时代待了几个月,到现在我终于能看见他眼里闪现出希望和生机的光,就像春天的阳光照在森林深处的叶子上。 “再见啦。”我说,“对了,现在的话,那个问题你能回答了吗?” “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连雪白的衬衣领立起来了一点都没发现,看着呆萌呆萌的。唔,斯贝尔比·斯夸罗呆萌……我果然中毒已深,变态日久。 “就是,你能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啊?”我问。 32岁的斯夸罗一怔,恍然地“哈”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他也是这么说的,还瞪我,说我还是那么天真愚蠢,老喜欢把这类黏黏煳煳的问题和用词往他身上套。从这个反应套路而言,这大爷大概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所以说我才不是那些自暴自弃的垃圾,把你愚蠢的担心收回去,笨蛋!”最后,他粗鲁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大模大样地说,“如果非要担心,就全部交给你去决定好了,我才懒得考虑!” 那张不耐烦的面孔,却别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笨蛋的问题交给笨蛋解决,”他说,“我只负责确保你这个白痴还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没有到处乱跑。听到没,再乱跑就宰了你啊!!!” 那就是斯贝尔比·斯夸罗在那个时代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直到我踏上归途,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再见咯,这个已然成为平行世界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个尾声orz 第57章 (50) 回到十年前的沢田家里,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的平静景色,不免让人觉得恍如隔世。时值第二天清晨,距离我们消失的时间点不到一天。沢田夫人在庭院里晾晒衣物,还说我们什么时候从外面露营回来的,她都没有发现。 “时间真的被调整过了……”沢田纲吉喃喃地说。 我跟着趴在窗户那儿欣赏了一会儿和平的街景,才想起来我该去回个msn。然而,我消息才刚发出去,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巨吼。 “餵——沢田纲吉,给我出来!!!” 剑刃卷出的强风吹起草叶,也将清晨的阳光震得微微颤抖。之前还威风不已地打败了密尔菲奥雷大boss的沢田少年,此时很崩溃地抱着头,念叨说完了完了他都忘了斯夸罗杀到日本来这回事了。 我推开窗户,踩着人家的窗台,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他抬起头,但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害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没关系。 “好久不见啊斯夸罗。” 我直接把他扑倒在草地上,并心满意足地亲了一下他那排精緻的小刘海。想一想,虽然他不留刘海很帅,可留刘海的样子也很可爱啊。还是让他的髮型自由生长吧。 “露娜……笨蛋,你到底突然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半个小时回一次消息吗!!” 他抓狂地吼我,满脸凶神恶煞、声音震耳欲聋。但一直到我低头吻他时,他都还牢牢抱着我,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下次再乱跑就宰了你啊!!” 我捧着他的脸。这张兇巴巴的、熟悉的脸,银色的额发散落在银色的眉睫边,眉毛皱得能打结,脸颊微微凹陷,却终究多了一点圆润饱满,令他看上去无比年轻。 “快给我起来!还有,你这个笨蛋到底跑哪儿去了,给我老老实实……” 我对他笑,将他的五官挨着仔细亲了一遍。这头傲鲛只坚持了不到两秒,旋即松弛了紧绷的肌肉,按住我的头吻我。 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那边的青少年全都捂住脸,一个个耳朵都红透了。斯夸罗到底是个义大利人,十分淡定且鄙夷地瞧他们一眼,对沢田纲吉说这次不跟他计较。 “对了,这个给你。”我想起来一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十年后的你让我转交的。居然还是密文写的,我都没见过。神神秘秘。你们男人都这么中二的吗?” “你真跑十年后去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将信将疑,展开信纸瞅了一眼。没几秒,他神色一厉。等看完信,斯夸罗的神色已经相当可怕了。 他略略抬头,用一种极为阴郁可怖的神情看着沢田纲吉,宛如那种黑夜里双目发光的野兽,把小白兔少年的守护者们都看炸毛了。 “迟早宰了你们。”他阴森森地说完,拽上我就走了。 第77页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难道告诉他那个“我”的经歷了?没想到斯夸罗反问我经歷了什么。我一噎,心想他能不知道就不知道,他这到底是真的反问,还是纯粹诈我? “果然你想瞒着我!!!气死我了,笨蛋!!餵——!!!” 我默默给他沖了一包龙角散。他说这是奇怪的药所以拒绝喝,并继续逼问我十年后发生了什么,还一个劲地指责我含煳其辞。不过,不论他再怎么大为不满、气势汹汹,只要我咬死了装傻,斯贝尔比·斯夸罗就对我毫无办法。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这头傲鲛每次跟我争吵,最后都只能自己生气,生完气又继续来找我。他好色厉内荏哦,纸老虎……哦不对,纸鲨鱼。 随后纸鲨鱼又质问我,有没有跟十年后的他上床。 我思索了一秒,义正言辞:“有。” 他果然气疯了,扑过来把我摁在沙发上就开始扯衣服。我赶紧说开玩笑的没有没有,最多接了吻,但这头妒火中烧的鲨鱼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硬是压着我滚来滚去,就像咬住猎物的鲨鱼一样打死不松口。 ……我的腰!我的腿!啊,我再也不作死了! 最后他倒是满意了、消气了,我只能蔫巴巴地挂在他身上,顶多咬他一口让他去给我削水果。 他坐在灯光里,低头给我削苹果。我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看他带着茧的手指拂过半红半青的苹果。薄薄的果皮转着圈,一点没断,只有果实的清香散出来。他穿白衬衣,袖口挽到小臂以上,左手是青黑色的义肢。 他动作真稳。就算我勐一下环住他的腰,他都只是“餵”了一声,那圈长长的苹果皮还是没有断。我侧头看他,觉得他鼻樑好高哦,眼窝也深,银白的睫毛藏在淡淡的阴影里,都显得不那么白了。 “斯夸罗。” “干嘛?” 他切了一片苹果塞我嘴里。 “我在十年后有跟你吵一次架。” “哈?你这个笨蛋又干什么了?” “当时战争时期,你忙得团团转,我就说我来给你洗头髮,你以后每天给我准备水果和甜点。”我嚼着苹果,“你嫌我任性、要求多,接着说算了就这样,反正你每天都要给xanxus准备吃的,那傢伙更任性更挑剔,相比之下我这不算什么,顺带就准备了。” “然后呢?” “然后我超生气!你居然说我是顺带的!”我捶了他一下,“我本来想你太累,忍一忍吧,结果刚给你洗完头髮想让你睡一会儿,你睁开眼睛就说我白痴任性。我就说那你去伺候xanxus吧,谢谢我不要你了。” 被我依靠的温暖躯体微微一僵。 “……不要我了?”他的声音陡然绷紧。 “你看你看,就是这样。我本来想说,我不要你给我准备吃的了,我去吃食堂了。结果你好像理解错啦,又气又急,还让我把那句话收回去。我当时就想故意气你,也没理。”我有点惭愧,“但现在想起来,我又觉得,还是不该气你的。” 当时他的精神本来就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被我那么一说,大概会很痛苦吧。 但是,现在这只给我削苹果的傲鲛对未来的自己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很不屑、很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 “气死他最好,谁让他动我的女人!没保护好自己的东西,跑来乱碰别人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啊——混蛋!!”他斩钉截铁地宣布,转手又塞给我一片苹果,愤愤训我,“露娜,不准再乱跑!不准再跟别的男人接吻——可恶!!想起来就生气!!你这个白痴!!笨蛋!!!再有下次就宰了你,餵——!!” 我咽下苹果,抱住他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我发现……” “……我真的好爱你啊,斯贝尔比·斯夸罗。” 良久,这头鲨鱼轻轻哼了一声。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这个笨蛋。” * 十年后的世界。 斯夸罗一直在跑。 在义大利某个地方,彭格列的某处私产,他家那个到处乱跑的笨蛋就是躲在那里的。她跟他吵架后就跑了,託庇于沢田纲吉那边,死活不出现。沢田纲吉那个小鬼真的成长了很多,想藏住谁已经很容易,所以他一直没能找到她的所在地。 然后,他接到的就是一段视频。他连她的尸体都没能碰到。 ……一切恢復原样,那么,她也回来了吗? 其实他不确定。除非再次亲眼看见她,否则他不能确定。 宁静的小镇,已经到处开起了鲜花;南部义大利阳光灿烂,空气温暖。清晨的街道没什么人,只有露水从花瓣和草叶尖滚落,其中一滴落在了他头上。 因为他停了下来,而且愣愣地看着前方,近乎发呆。 茶色头髮的女人在给花浇水。她穿一条款式随处可见的连衣裙,披了件外套,头髮松松拢在一侧,边浇水还边打呵欠。 尽管不太明显,但她的小腹的确是隆起的。她看起来依旧年轻,侧脸依旧秀美典雅,和十年前比只是更多了一点温柔的光彩,像会发光的珍珠。 第78页 和视频里那个被折磨得毫无人形的女人彻底是两回事。 他从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别人只怕他嗓门太大,但这一时刻,他张开口却觉得喉咙发涩,难以出声。 “露娜……” 她警觉地抬起头,一看他就脸色一变,捂着小腹后退一步。于是斯夸罗想起,她离开他的原因不光是分歧,也因为他强迫她打掉孩子。 ——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才想留下。 那个一无所知的、傻乎乎的笨蛋左右张望,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想跑。 “站住……站住你这个笨蛋!不准再乱跑!”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她。从背后,不会碰到她的小腹。她奋力挣扎,但怀孕确实损害了她的异能,而且她也不敢动作过大,怕伤到那个她那么努力都想保护的孩子。 ……他恨那个孩子。 但是…… “我会保护你。”他死死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会保护你。露娜,我不会再逼你。我会保护你。” “所以……” 他将颤抖的嘴唇贴上她的耳朵。柔软的、温暖的身体。血液流动的。活着的。 “露娜,不要再乱跑了。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 “真的……” “算我求你了……” 她不再挣扎。片刻后,她侧过脸,警觉地观察他的表情,如同一只小鸟在判断某只野兽值不值得信任。 然后她愣了一下。 “斯夸罗,你……” 她忽然嘆了口气,吻了吻他的脸颊。 “好了嘛,我相信你。”她无奈道,可能还有点好笑,“说清楚不就好了。摆出一副想哭的表情,我都要怀疑你被人掉包了。” “你这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吃橙子。”她突然说。 “……春天哪儿来的橙子啊!!” 这应该是一句被吼出来的抱怨,中气十足、无可奈何。然而事实上,这句话的尾音就像一声柔弱无力的嘆息。 她轻轻弯起眼睛,笑了。 “那么斯夸罗,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甜不吃橙子!【不是,这什么鬼 代理人战争取两章左右搞定!毕竟我十年篇后就没看了……啊哈哈…… 第58章 (51)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不可证真也不可证伪,却会被人看作公理的命题——因为它们听上去实在太有道理了。 根据道格拉斯·亚当斯科技三定律: 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 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 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略加更改的话,我可以这么说: 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争斗都是稀松平常的黑手党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 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发生的争斗都是将会改变世界走向的重大事件。 任何在我35岁之后产生的争斗都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的。 我,林中月,即将满24岁,已婚,正处于第二条定律定义的区间。 我经歷了指环争夺战,这场战斗改变了世界走向,因为它决定了天命之子彭格列家族的继承人; 我经歷了十年后和密尔菲奥雷的战争,这次争斗改变了世界走向,因为本来无数个平行世界都该毁灭的,但彭格列赢了,所以所有世界都被拯救了。 因此,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将展开的彩虹之子代理人战争,也是一件足以改变世界走向的战争。 ……你们知道弔诡之处在哪儿吗? 弔诡的就是,三定律本来是讽刺的——是讽刺啊!!世界又不是绕着你转,凭什么用你的时间轴定义歷史发展啊!!然而——现在这个定律成真了!!世界就像绿茵场上的足球一样被踹来踹去,随便发生个什么事就会毁灭或者拯救它啊!! 相比之下,我小时候苦逼兮兮的生活要正常多了好吗!!起码可以说是个正经世界! 所谓“正经世界”,就是不会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一个诡异的人,一本正经表示是我诅咒你们变小的哦,你们想解除诅咒吗,想的话就战斗吧因为最强者才可以恢復。然后几个小孩儿——彩虹之子——就选了代理人开始打仗了。不是,我说,原来那几个小孩子真的是大人变的吗!还各有异能,我其实一直以为他们是外星人啊! 所谓“正经世界”,就是不会打着打着,突然冒出来黑手党復仇者揭露对方阴谋,表示一切都是骗人的,神秘人挑起这场养蛊式的战争只是为了选出新的彩虹之子。而且,復仇者老大还说他就是上一个受害者,于是势要干掉神秘人。 ……这不是个正经世界,我发誓,正经世界没有这种事。我以前一直以为“復仇者监狱”只是个名字,这是个正经监狱,守卫们也是一群正经狱警,原来也不是吗。 我所生活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啦! 第79页 但是,就像过去无数次我对自己强调过的,存在即合理,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自有其原因,那么除了接受并想办法解决问题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我没有参战,刚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事件会有如此诡异的走向。不过,我确实知道战场上发生的所有变故和转折,包括那些我理应看不见也听不见的部分。 ……因为我被拖去当场外支援了。我是指,我被那个神秘人拖去当助手了。 不不不不我没有扮演什么大魔王马前卒这类角色!戴礼帽的神秘人只是说,让我在战斗期间输出异能,维持空间稳定,避免地球毁于时空波动。他还说原本不需要这么小心的,都是我这个异时空生物的到来打破了他精心维护的平衡,然而融合法则决定他不能干掉我。 “但是我可以干掉你在乎的人。”他施施然地说。 ……像我这种没骨气的人,当然是忍气吞声给人打工了。唉,我果然就是个打工仔的命。 除了巴利安和彭格列,还有老熟人白兰、尤尼等人也参与了彩虹之子代理人战争。场面一时真如战国时期群雄逐鹿,各自都打得轰轰烈烈。 原本一切很顺利。我不需要跟在神秘人身后当小尾巴,因为有苦难言而被误会成叛徒;我只需要跟着斯夸罗,顺手修修补补就行。就像当初指环争夺战时我做的那样。 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记得那天斯夸罗还在嫌我是拖油瓶,虽然我的异能很厉害,但用枪的我和他们这些人比完全是近战弱鸡,毫无爆发力可言,上战场就是让他担心的。我很不服,说男女天生生理差异,我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在各项指标上超越他,那我既然可以凭藉异能枪混到现在,就证明这是最适合我的道路。 我还记得斯夸罗瞪我,粗鲁地揉我头,恨恨地说我这样的估计是全场最弱,偏偏还犟得不行,他除了多注意保护我一些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也许是我们相处得太久了。也许是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太多危机。小时候的无数次。指环争夺战。十年后的大混战。每次情况看上去都岌岌可危,但每次都不会真的有事。 所以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同样会瞬移,□□力量却比我强悍百倍的敌人,会在一瞬间贯穿斯夸罗的身体,而我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再详细一些,我可以逼自己说得再详细一些。原本敌人跟条疯狗一样见谁打谁,那一招其实是冲着xanxus去的。他们反应比我这个号称的空间异能者快多啦,xanxus的手剎那被削断,而同时他也意识到敌人还会攻击致命部位,可他来不及应对。 xanxus来不及,旁边的斯夸罗来得及啊。那可是他14岁就决定为之献出一生的老大,再怎么被虐都忠心耿耿、痴心不已,到了24岁的现在,他当然会立即冲上去,挥剑想为老大剷除威胁。那根本是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的、本能一样的动作。 他们的动作和反应都太快了。 当我这个一点用处都派不上的空间异能者总算明白髮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既已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的事情。 我看见耶卡的右臂贯穿了斯夸罗的身体。 我觉得……那么大面积的贯穿伤,还是在致命的心脏部位,没有哪个人类可以活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家教后期这剧情……真的是槽多无口…… 顺便,道格拉斯·亚当斯就是《银河系漫游指南》的作者,相当酷也相当冷幽默~科幻迷不会错过的大神作家xd 第59章 (52) 假如我够强。假如我够强、够酷、够无所不知,我应该忍下悲痛,化悲愤为力量,爆发出强大的武力和敌人拼死一战;整个场面冷酷又悽美,忧伤又彰显着强大的力量。 非常不幸,我不是这种强大的人。恰恰相反,我没出息得很。 所以我一下子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完全忘记了切尔贝罗叮嘱过我的“不可过度干涉”,也完全忘记了神秘人说过我是不稳定因素,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异能。 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干掉那傢伙。我已经救不了斯夸罗了,我要干掉那傢伙。 那一次,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听斯夸罗的话,好好锻鍊自己的近战能力。即便理智上我知道,就算听了他的话,我的搏击也不是这种敌人的对手,但至少我可以更快地让他死掉。 具体的战斗顺序我真的记不清。反正我这种近战弱鸡,只能像牛皮糖一样顽强地扑上去,依靠不间断的瞬移拖住敌人,好给其他人制造攻击的机会。我只记得,随后耶卡的致命伤是沢田纲吉给的,而我只是浑身是伤地坐在地上,看见敌人死了,就一边哭一边去找斯夸罗,抱着他继续哭。 至于后面,沢田纲吉他们是如何打倒了復仇者,又如何发现神秘人的真实身份,进而如何解读了世界真相和7的隐秘……那些关我什么事? 我的斯夸罗已经死了。 以前,在十年后的世界,当32岁的斯夸罗哑着嗓子说他失去过我三次的时候,我还安慰他,说可我们是黑手党啊,我们都该早就做好了随时会失去对方的准备。果然那都是理智才能说出的话,是没有经歷过就不知道有多痛的言辞。 从那个时间点开始,我的记忆就是哭哭哭,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是继续哭。巴利安的人拿我没办法,又不能把我从斯夸罗身边拖开,好像很发愁的样子。 第80页 也许正是因为我哭得昏天黑地、不理世事,在我的印象里,那一次事件的落幕十分潦草。天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说服了神秘人不要搞事,又解除了全体彩虹之子的诅咒的。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斯贝尔比·斯夸罗没有死,玛蒙在千钧一髮的时刻给他制造了幻术心脏。靠着这颗心脏,他活了下来,而且战后没多久,他就迅速活蹦乱跳,除了前胸后背多了很大的伤疤以外,看上去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他没有后遗症,我有。直到战后很长一段时间,一提起当初他被耶卡捅了心脏的事,我就会哭,而且会哭得停不下来。 对此,斯夸罗总是抓狂且无奈,训我怎么年纪越大越爱哭,但同时他又挺得意的。迪诺悄悄跟我说,斯夸罗不止一次跟他炫耀过,我爱他爱得命都不要了,捨不得他受一点点伤。当然这是我的简练概括版,斯夸罗的原话要更含蓄也更中二,但总归是这个意思。 一切结束后,很多伤员都在并盛的医院里养病。我至今都觉得,这个小地方三天两头涌现外国人,还是行为诡异的外国人,却没有惹来官方注意,这真的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但考虑到这个世界就很不正常,我还是不要太认真了。 xanxus住院疗伤,巴利安的人们当然会围着这个小公主性格的老大团团转。斯夸罗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就天天被小公主支使着跑腿,买这买那、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的,把这傢伙累了个半死。而其他人就好命一点,比如路斯利亚,就如知心大姐姐一般坐在窗边,哄小公主吃饭喝药。 那天我坐在医院的凳子上,看斯夸罗一趟趟跑进跑出,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简直是暴跳如雷地来来回回。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拒绝xanxus的任性要求。一个都没有。 我就想,我有点羡慕xanxus。不管他怎么做,总归有一堆人围着他转,其中包括这头不可一世的鲨鱼。他年少的时候谁都不服,一副要靠自己一个人打遍天下的劲头,现在却心甘情愿给xanxus当小弟,为他上阵杀敌,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让他活下来;他还会为了xanxus鞍前马后,活像个老妈子。 当然,我不是说我想成为xanxus那样的人,或者想取代他的位置啦。我当林中月也当得很开心,没什么怨言。只不过,作为一个感情复杂的人类,在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之后,只看到自己爱的人围着别人团团转,多少还是挺失落吧。 ……纠正一下,是很难过。 我好难过啊。为了这个原因,也为了别的原因。 “斯夸罗。” 在他第55次跑进跑出的时候,我叫住他。他正气喘吁吁打算跑第56次,表情已然狰狞如恶鬼,无神的双眼放射着杀气,仿佛随时都能暴起宰了里面那个任性的boss。可所谓“仿佛”,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的同义词。 “怎么了?”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吐了口气,神情略缓了些,露出几分疲态。我伸手把他抱过来,他没有逞强,而是顺从地靠在我身上。看来是真累坏了。 “我们……”我迟疑了一下,“我们分手吧。” 有足足十秒钟的时间,场面鸦雀无声。原本沢田纲吉一行人刚刚出现,还伸手跟我们打招唿,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们就迅速消失了,还连带把医生护士什么的都骗走了。 接着我肩上一轻。斯夸罗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狰狞十倍。 “你说……什么?” 我收回手,不再拥抱他。 “我们分手吧。”我说,“我认真的。” 斯夸罗深唿吸了三次。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以一种冷静过头的语气说:“boss,我请个假。” 一只水杯飞出来砸他头上。这大概等于默许,因为斯夸罗大步走过来,拖着我就往外走。 “我们单独说。”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攥着我的手很用力,像是生怕我跑掉。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斯夸罗牵着我,一直到了一家酒店,杀气腾腾地跟前台说开一间房。前台态度温柔和善,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估计怀疑我是被胁迫的可怜姑娘之类。 酒店很安静,比医院更安静。电梯里有镜子,我从倒影里看见斯夸罗的脸色,意料之中的难看。让我吃惊的是我自己,原本我以为自己是蔫巴巴、怂兮兮,大气不敢出地站在斯夸罗边上,可镜子里的女人看上去淡然冷静,嵴背笔直,一看就是决心坚定不容更改。 怪不得斯夸罗神色愈发难看。 等门一关,他抱着我就压到床上,把我禁锢在他身体围成的囚牢中,俯视着我,说:“再说一遍。” 我偏过头,抓了他一缕银髮。他今天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头髮都结成一绺绺的,没有那么顺滑如银、轻盈似雾了。 “我们分手吧。”我又说了一遍,“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淡结尾是不可能的! 第60章 (53) 斯夸罗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气的。我真怕他迟早哪一天把自己气出毛病,不是说怒气伤肝么。这念头在我脑海里转了不过一秒,这头傲鲛就把我的脸扳正,重重撞在我嘴唇上。他吻得很用力,差点把我嘴唇咬出血,但总是在最后他又松口,只用舌头恼怒万分地扫过去。 第81页 “……原因。”他脱了外套,开始解衬衣纽扣,眼里两点怒火不间断地烧,反而烧出了极度的冷意。 “我就是不要跟你在一起。”我打了他一拳,被他摁住手腕。 他怒意更盛,相应动作也更激烈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条被逮住七寸的蛇,只能徒劳地扭来扭去,半点阻止不了他的意图,只能一口咬上他的手臂,可他一声不吭。 而且他还把衣服脱了。他衣服一脱,就露出胸膛上碗口大的疤,立即就让我想起他被耶卡捅穿心脏的场景。我说了,一想起那个场景,我就控制不住会哭。 还会哭得停不下来。 结果,本来气氛凝重、眼看就要往犯罪深渊滑落的现场,就以我抱着斯夸罗嚎啕大哭作为结束。我拼命抱着他,摸着他胸口伤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开头还恼火万分地骂我白痴并试图训我,嫌我眼泪鼻涕全煳他身上,到后来他显然已经放弃了,不停给我擦眼泪,无奈地让我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我也想停,可我做不到啊!尤其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里搅成一团,我越想越悲从中来,本能地抱紧面前温暖结实的身躯不放手,眼泪唰唰唰掉个没完。斯夸罗光给我擦眼泪就用完了一整包酒店配的纸巾。看我哭得打嗝,他还不得不坐起来,把我揽在怀里拍背顺气。 “你这个笨蛋又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他没好气,随手扔了一团用过的纸巾,又在我头上亲一下,“给我说明白啊露娜,喂!还哭!你几岁了!这次算了,再敢随随便便说分手,我真的宰了你!!” “我才没有、没有随随便便提!”我好不容易收住了一些,抹了把眼泪就呛他,“我是很认真说的!我要跟你分手!” 斯夸罗额头青筋一跳,磨着牙,恨不得当场砍了我。我顶着还在掉眼泪的桃子眼,英勇无畏地跟他对视。看着看着,斯夸罗就一把捂住脸,暴躁又无奈至极地大声嘆气。 “——你到底怎么了,说清楚啊!!喂!!!” 我一咬牙,搬出第一个理由:“我不要跟一个天天围着boss转的人在一起!我要找一个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宠我!” “说·实·话。”斯夸罗一字一顿,脸色再度黑如锅底。 显然,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理由。是啦是啦,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从没停止过嫌弃他给自己找了个小公举主子,但同时也不耽误我一边嫌弃他一边跟他在一起。他觉得这个理由一点不重要是理所当然的。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就是实话。你去跟你的boss结婚吧!鞍前马后伺候也好,端茶倒水无底线接受一切要求也好,或者、或者就像这次一样……”那个场景一闪回,我忍不住又开始抽泣,“像这次一样冲上去、去给你的boss挡刀也好,都、都随便你!” “餵这算什么……” 带着茧的手掌把我的脸托起来,非要我看他。我使劲去拽他的手,他不肯动,还强硬地吻我。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大怒推他,边怒边哭,“今后你就随心所欲去、去为你的boss献出生命好了!我在旁边哭死了你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反正你根本不在乎我,也、也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有我没我都一样,没我你多半、多半还更自在——少了个包袱嘛!我就不碍着你去给你的boss当牛做马了!” “你在说什么白痴话啊!!喂!!!什么包袱……知道自己是包袱就给我乖乖待着!!你还想往哪儿跑?!” 这头鲨鱼总是很容易生气,现在就又生气了,但怒火里还烧着急切,甚至有一点慌乱——我怀疑自己感觉出错了。 不过我才不要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又会接着跟我大声吼着争辩什么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就这样吧……这样最好。”我竭力平復唿吸,狠狠一抹脸,“我问过了,黑手党里分居一年就算婚姻作废。”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我不想再为你哭了。”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斯夸罗脸上看到疑似受伤的表情。他一直都是骄傲、不可一世、横冲直撞的,就算对xanxus心悦诚服,不爽了还是会大叫大嚷,再被砸一头一脸的酒或者别的什么。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心一横,“斯贝尔比·斯夸罗,我们分手了。” “我不要你了。” 他整个表情凝固了一瞬。接着他勃然变色,一把将我压下去,死死握住我的肩,暴怒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露娜,收回刚才的话。”怒火烧过了头,就成了他现在这种阴郁森冷的模样,每一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表情狰狞如恶鬼,“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死都只能死在我面前——喂!!!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在说什么啊,垃圾!!!” 被压缩的怒火又突然爆发。我怀疑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拧断我的脖子。 我盯着他。面无表情。因为妈的他捏得我好痛。 “而且,我讨厌你。”我面无表情地开始阐述第二个理由,“我讨厌你天天骂我白痴笨蛋,我讨厌你那么凶,我讨厌你总是吼我,我也讨厌你现在把我的肩捏得很痛。跟你在一起不开心。我要跟一个温柔体贴时刻照顾我的感受的人在一起,要么我就保持单身。无论哪一个都比跟你在一起要好。” 第82页 泪水早已停止,视野清晰不少。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斯夸罗又露出了刚才那种几近空白的表情。但随即,他又恢復成鲨鱼该有的恶狠狠的模样,手里重新捏紧我,愤怒地让我说实话。 “说实话!!”他吼我,“还有,给我收回刚才的话!!可恶——给我收回去!!露娜!!收回去!!” 他拒绝相信我说的是实话,但是他又逼着我收回他觉得不是实话的那些言辞。所以,他到底觉得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说,这些话无论真假,都让他觉得痛苦? 他这么死死抓住我,明明被抓得很痛的人是我,而他还一幅兇狠狰狞的模样。但看着他的眼神,我都快心软了。真的,我都快心软了。 “我不要你了。”我说,“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再干涉你。你干嘛不高兴点儿?” 握住我肩膀的手抖了抖。他的嘴唇也抖了抖。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依旧愤怒地、几近憎恨地盯着我,没有半分退让。 我不甘示弱地和他互瞪,就像我们从初次见面起就会做的那样。按照过往惯例,这个时候我们就该大打一架了,而且会从真正的打架变为另一种情形,最后我们和好如初。这就是我跟斯贝尔比·斯夸罗的相处方式。 可是,今后都不行了。我做不到了。 “露娜……”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的手微微放松,连带他整个表情也终于一松,像一把竭尽所能绷到极限的弓,稍一松弛过后,终于暴露出脆弱犹疑的本色。哪怕他赶快又重新绷紧,那些已经彰显的软弱也不再能掩饰了。 他靠近我,唿吸离我更近,额发垂在我额头上,灰蓝的眼睛映出我的影子。他捧住我的脸,手掌冰凉。每次他情绪绷紧到极致的时候,手就会变得很凉。 我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重复他的大吼大叫、威胁逼迫,重复他的愤怒也重复他愤怒背后的受伤。但斯夸罗只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渐渐流露出一点茫然。 “你……”他用一种小得奇异的声音,低低地问,“你不爱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票文,就是让票的对象ooc到极致【不是,不要胡说八道了,快住嘴 爱他就要虐他【不是,快住嘴变态 不过女主真的要把这头鲨鱼搞成神经病了,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第61章 (54) 斯贝尔比·斯夸罗是一头喜欢大声嚷嚷着喷垃圾话的鲨鱼。我知道。我很习惯。我早就能无视他那些关于白痴笨蛋垃圾混蛋的叫嚷了。我以为无论他再多么怒火高炽、翻来覆去地吼叫,我都可以完全无视,当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但他却忽然问我,我是不是不爱他了。那么低低的、微弱的声音,充满犹疑的尾音,还有冰凉的手掌。一点都不斯夸罗。他肯定被谁掉包了。 “露娜……你不爱我了吗?”他怔怔地问我。屏住唿吸。小心翼翼。 这句音量小得可怜的话,却比什么愤怒都更有力,剎那如一只小箭,瞄准我的心脏射过来,而且顷刻穿透。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哭的人。所以我哭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所有堤防一瞬溃毁。我“哇”一声又开始嚎啕大哭,而且是紧紧搂住身上的男人,重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跟我相反,我这头哭得稀里哗啦,被我搂住的男人却像顷刻间重获唿吸的鱼,一下子恢復了生命力和活力,抱我时像抱住失而復得的什么东西,很紧却又不会太紧,像是简直都不知道怎么把握力道。 “白痴……笨蛋你到底在搞什么!!好玩吗!!”他恶声恶气地训我,却又来亲我脸颊上的泪水,“就知道哭——你就知道哭哭哭!总有一天我会被你这傢伙气死!” 我倔强地坚持掉眼泪。 “你这个乱撒娇乱发火的笨蛋……”斯夸罗没说完,只嘆了口气,把我的脑袋按在他颈边,“生完气了?不闹了吧?再哭下去,小心眼睛真瞎了。” 我抬起眼睛,瞄到他的表情。他本来在医院里就很累,现在折腾了半天,眼里那抹疲色又冒出头来。 “斯夸罗……”我犹豫一下,摸摸他的脸颊,“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好心好意的问题,换来他一个警惕万分的瞪眼。 “干嘛,你这傢伙又打什么主意?!”他恼怒地捏住我的手腕,“要是想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我到天涯海角都会宰了你!!听到了吗!!” 我也瞪他:“你要是再骂我,我马上就走!” “我什么时候骂……”他一噎,恼火地扬起眉毛,又忍气吞声地放下,只是气哼哼地抱紧我,像是想把我勒死在怀里。 就这头鲨鱼的手劲,还有把打架当消遣的习惯,换个武力值低下的普通人,真的早被他宰了。不对,武力值不够的话,多半都不会跟他这种危险生物在一起。 所以说,武力值才是关键。我本以为自己的武力值还可以,但其实不行。摸摸他的胸口,想想里面跳动的只是一颗幻术心脏,还要等有合适的心脏才能做移植手术,但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别的影响……要是我的武力值够,当时肯定能反应过来的。 第83页 本来武力值就低了,现在…… 念及至此,我低头揉揉眼睛,没忍住又掉眼泪了。但没有刚才撕心裂肺,就是随便哭一哭。我觉得哭过肯定就好了。没什么是哭一哭不能解决的。 “其实我说真的,斯夸罗,”我没精打采道,“我们现在分手是最好的,还能留个美好回忆,总比以后当对怨偶强。” “你还在生气?!”斯夸罗打量我两眼,眼睛一眯,火了,“都说了让你说实话了!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一口气说出来啊你这个……露娜!” “我不能再跟你打架了。”我破罐子破摔,悲痛地说了实话,“所以我们只能分手。” “……哈?”斯夸罗完全没听懂,一脸茫然的怒火,“垃圾……露娜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虽然他匆匆改口的样子有点好笑,但这头白痴鲨鱼,我说的话难道不是非常清楚吗! 在之前的代理人战争里,我以为斯夸罗死掉了,崩溃之下一股脑地把异能用了出来。等最后峰迴路转、柳暗花明,众人将火炎注入73,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后,神秘人,也就是幕后兇手川平大叔找到我,通知说由于我的不谨慎,他需要更多力量补正73,所以就把我用出去的异能拿走了。 换言之,尽管我现在还剩一点点空间异能可以用,比如吞吞贝尔的小刀、打扫一下血迹之类,但没办法再像之间那样自如地运用空间吞噬能量,更不说瞬移了。 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我仍旧是精英是强者,但在斯夸罗面前,我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和他过招了。 我们平等的基础没有了!没有了!我以前可以一个不高兴就踹他甚至跟他打一架,但以后难道要他让着我作天作地吗!我才不要靠男人让着!我不要当弱势的一方! “更何况,你不是要围着xanxus转吗。” 我沉重地跟他分析现实情况。 “以前我觉得自己能保护自己,你要干嘛随便你,所以才跟你结婚。但如果我变弱了,遇到危险的时候难道要你来救吗?你肯定来不及,毕竟你要守在你家boss身边。或者如果有人抓了我,用来威胁你,你肯定也不会抛弃你家boss。对你来说xanxus才是第一位的。我是不高兴这件事,但既然是事实,我会接受。” “所以,最佳解决方法就是我们恢復各不相干的状态。你去找你的boss,我去另外找个能跟我搭的男人。”我板着脸说,“分手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也……”没什么不好。 斯夸罗突然“餵”了一大声,震耳欲聋,接着他压下来,像野兽撕咬猎物一样蛮横地吻我,唿吸和眼神里张扬着满满的怒气。我挣扎不动,倍感憋屈,用力咬了一口他的嘴唇,还去扯他的长头髮。 “嘶——” 他抬起头,用手背粗鲁地揩去唇角血迹,同时挑衅一样地笑起来。 “这不是很能打吗?”他逼视我,笑容恶劣,“你要上哪儿找一个能这么被你又抓又咬的男人?像你这种兇巴巴的女人,小心把别的男人掐死!” “我才不会!”我不服。 “是吗。”他眼神阴郁下来,带上凶煞嗜血之意,“如果没有,那就由我来将接近你的所有男人砍成碎片。无论是谁,敢接近你我就宰了他。” “那我单身好了!” 这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长发凌乱、眼神兇恶,十足十一头野性难驯的凶兽。尤其在他森然一笑时,那种在无数暴力血腥里培育出来的狠戾之感,简直能化为实质将人压垮。 “你这个白痴。”他双手撑在我两侧,表情在暴怒中微微扭曲起来,嘴角越上扬越让人觉得可怕,“餵露娜,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结婚?因为你是个还算能打的垃圾吗?餵——少开玩笑了!!笨蛋也要有个限度!!!” 他沖我大叫大嚷,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险些把我震晕过去。我想捂耳朵,他不让我捂,摁着我继续对我吼。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只再说一次,听好了笨蛋!!”斯夸罗兇狠地瞪着眼睛,灰蓝色的眼珠亮得慑人。 我严阵以待,为了表示自己的严肃,我还努力抽了下鼻子,避免他说的时候我一个鼻涕泡不小心喷出来,就把气氛给毁了。 一秒。两秒。三秒。 二十秒。三十秒。 我等了又等,结果这头刚才豪言壮语的鲨鱼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嘛!”我急了。 斯夸罗盯着我,表情还是凶,却没刚刚那么凶了。我只来得及注意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像个犹豫的欲言又止,但接着他居然捂住了我的眼睛,不准我看他。 “……我只再说一遍!”他还是用吼的,底气却莫名虚了很多,又像色厉内荏的纸鲨鱼了,“我不是为了跟垃圾打架才跟你这个笨蛋结婚的!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 我又等了半天。他的手掌压在我眼睛上,带来一片温暖的、粗粝的、透着微光的黑暗。原来黑暗也是有冷暖之分的。 “没了……?”我问。 第84页 片刻后,斯夸罗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往前一栽,像放弃了什么一样,自暴自弃地倒在我身上,头贴在我耳侧。他的手从我眼睛上滑下去,变成一个抱住我脑袋不准动的姿态。 他重死了。 “……我爱你。”他闷闷地说,“我只说这一次,给我记住了,你这个笨蛋!” 他的头髮把我的鼻子弄得痒痒的。我忍住了没打喷嚏,还伸出手摸了两把他漂亮的银髮。还是很好摸,像摸一只筋疲力尽的大白猫。 “就算,”我谨慎地问,“就算我不能跟你打架了,也还是爱我吗?” 他恼火万分地“餵”了一声。 “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有什么好问的!!露娜你果然是个笨蛋!!”斯夸罗侧过脸,给我一个兇恶的小眼神,“都说了!!只要是你这个笨蛋,随便你怎么样好了!!不能打怎么了?你能不能打都会跟我乱撒娇,让我给你做这做那,所以有什么区别吗!!白痴!!笨蛋!!再问这个蠢问题就宰了你——喂!!” “你都在担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天想东想西的笨蛋!你以为我是谁?!垃圾才会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不会让你说的那些情况出现的!!如果真的出现了,露娜,你这个笨蛋给我听好了——”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只剩一口气,我都不会放弃你。” 这个世界上,能把好听的情话说得这么难听的人,是不是只有斯贝尔比·斯夸罗一个?而听了这番生气跳脚的鲨鱼吼之后,居然真的感动哭出来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了吧。 我傻不愣登地瞅了他半天,一闭眼拱到斯夸罗怀里,重新扒在他身上。 “你肯定……肯定被掉包了!”我抽抽搭搭地说,“小时候你那么凶,动不动就说要砍了我的!我要是不能打,肯定就被你杀掉了!” “你这傢伙,都说了我一直都……没错!!你这个笨蛋的命是我的,除了我没人能动!所以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他话到一半硬生生改口,一口承认了我的指控,继续威胁我,“不准提分手!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没有。” “喂!!!你是要气死我吗!!” 他在我头顶怒吼,我就使劲把脸埋到他胸膛上。即使是黑手党杀手的身体,也拥有人类的温暖和柔软;他就这么抱着我,致命的地方毫不设防。斯贝尔比·斯夸罗是这么毫无防备的人吗?鲨鱼会这么粗心大意吗? 还是说,只不过是在我面前,他才是这样一头不会设防的纸鲨鱼呢。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笨蛋!”他双臂箍着我,终究坦诚了那股无奈的情绪,“算了算了,我早知道你是个天天胡思乱想的笨蛋。好了,别撒娇了,还是那种愚蠢到家的笑容适合你!” 我闷了会儿,抬头看他。 “我要再听一遍。” “……哈?” “说爱我的那一句,我要再听一遍。” “什么……喂!!不是说了只说一次吗!!” “我就是要再听一遍。” “……” “斯夸罗,你再说一遍嘛。” 他盯了我半天,最后妥协地嘆气。 “我爱你啊,笨蛋。”他说,“露娜,我爱你很久了。” 这一刻,他从来兇狠噬人的灰蓝色眼睛,呈现出一种无限接近于温柔的神色。无限接近,但一定不是吧;鲨鱼绝对不会真的如水温柔。 但是,正如我早已下定结论的那样,这就是斯贝尔比·斯夸罗能给出的全部。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是林中月,24岁,已婚。我11岁认识斯贝尔比·斯夸罗,16岁跟他在一起,22岁跟他结婚。我曾认为他是个纯粹的黑手党,对死亡毫无敬畏,视生命如微渺尘埃。我也曾想远离一切血腥和争斗,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独善其身。但在24岁这一年,我下定决心,无论今后遇到什么,我都会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斯贝尔比·斯夸罗依旧是个纯粹的黑手党,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只除了在我面前。 我还是讨厌黑手党,讨厌所谓的野心和荣耀,讨厌为一己之私伤害他人。但我爱他。 我会在他身边,并做好万劫不復的准备。 就和那段绝对不会出现在黑手党的婚礼中的誓词一样。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对了——你这个笨蛋把之前那些话给我收回去啊!!!” “嗯?什么话?我已经忘掉了。” “……可恶!!气死我了!!我还是现在宰了你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甜不甜! 至于生孩子啦婚后又怎么样啦,啊我不想写了~票文任性! 打算写个au并盛国际中学,撒点儿这俩人的青春校园糖,有人想看吗,想看我写好也跟在后面放上来。 ……我本来想写个最多五万字的小甜饼,安慰一下自己小众人士缺粮缺到想哭的饥渴心灵,结果一不小心写了15w。 第85页 au番外:并盛国际中学记事 第62章 插pter 1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并跟着婶婶生活。跟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也早早因病西去,婶婶没有孩子,也没有再婚,一个人带着我生活。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一路打拼到了跨国公司的高管位置,性格冷淡且雷厉风行,但我知道她是个好人,把我当真正的孩子对待。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内敛平淡,但那不代表她不爱我。 因为工作调动,她去了日本,同时也让我转学到了那边。她的办公室在东京,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去了靠近关西的并盛念书,还说我就该去那样专业的学校。 并盛国际中学——这几个字印刻在校门上,笔画倒是很庄重古朴,但这也掩盖不了这所学校颇为古怪的事实。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所国际中学会坐落在山里,还同时配备了现代风格的楼房、日式传统建筑、欧洲古堡、中式亭台楼阁。这种乱七八糟的混搭风格,当初是怎么通过招标的?靠行贿吗? 但婶婶非常坚定地告诉我,这就是专业的。说完,她就开着她的suv轰着油门走了,让我一个人拎着行李坐校车过去。这也没办法,学校规定第一道大门开始不准私家车进入。 不过,什么叫“专业的”? 很快,当我坐着空无一人的自动驾驶校车到达主校区后,我就从漫天乱飞的火炎里得到了答案。 “啊,原来是异能学校啊。”我拖着行李箱,颇感欣慰。小时候我为了自己的空间异能伤透脑筋,还抱着婶婶大哭问她我是不是怪物,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专门的异能学校,真是让人欣慰。 走过几方混战的战场,我按照流程报导并登记宿舍。当我跟着实习老师迪诺·加百罗涅走在教学楼里的时候,他一个劲夸我淡定,说好多学生第一次看见这黑手党火拼的场面都吓傻了,更别提自己一个人跑完註册流程。 “黑手党?”我很迷茫,“难道不是异能吗?” “嗯?啊……对!是异能!啊哈哈哈哈哈……” 迪诺一阵干笑,背过身摸摸额头。我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差点说漏嘴了”。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年轻的老师应该是在日本待久了,被日本的中二文化同化了吧,连黑手党都臆想出来了。 砰—— 一扇玻璃窗在我们背后碎裂,原来是不知道谁的火炎擦了过去。我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影,只看见窗外五彩缤纷的火光映着蓝天,校园里樱花盛开如云,一动一静真是和谐极了,十分美好。 “啊哈哈哈我们的学生都非常活泼,都是可爱的好孩子!午休时间马上就结束了,来,我们去教室吧。”迪诺绕过来推着我往前走,不断干笑,“其实、其实我们学校是非常和平的!” 忽然,转角走出一个凤眼的黑髮少年,显然是亚裔,很俊秀,就是矮了点。他披着黑色校服外套,手臂上还别了个风纪袖标,握着拐棍一脸怀疑地看着迪诺和我。 “你们在干什么?”他冷淡地说,“群聚的话就咬杀。” “啊哈哈哈哈哈不麻烦你了恭弥,我们马上就走!” 迪诺领着我去了办公室,苦口婆心跟我讲了半天学校的规则。比如刚才遇到的黑衣少年是风纪委员长,不能惹;班级主任叫里包恩,是个义大利人,也不能惹;不良少年集团a黑曜的老大六道骸不能惹;不良少年集团b巴利安的每个人都不能惹,尤其是脸上有疤的,和银色头髮的。 “啊,银头髮……”我闻言心动,“可我喜欢银头髮。” “就算喜欢也请务必克制自己啊林同学。”善良的迪诺老师语重心长,“而且巴利安那两个人也在我们的班级,谨慎一点比较好。” “好的老师。”我乖巧点头,信誓旦旦,“我一定离巴利安的人远一点。” 不过,原来现在不良集团都会给自己起这么拉风的名字了吗,真厉害! 带着这样的感慨,我拎着书包,前去教室报导。午休结束,学校一下子安静下来,路过的教室里学生们都整整齐齐。看来除了拥有异能以外,并盛国际中学也就是一所普通的学校,大家这不都在好好听课学习吗。 真好,我开始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下午第一节课正好是迪诺负责的“冷兵器主要种类及发展史”,于是依旧是迪诺带我去教室。不知道为什么中学生要学这样的内容,可能是为了提高通识修养吧,就像音乐鑑赏、美术鑑赏一样。 “下午好。” 迪诺跟学生们打招唿的时候,我也在观察他们。从反应和气质而言,这些学生就可以分成三拨,一拨积极回答、纯良上进,一拨懒洋洋无所谓,还有人干脆在座位上唿唿大睡、毫无反应。最后这一种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黑色短髮的少年,坐在靠窗第一排,单手撑着脸睡,闭着眼睛也表情兇恶。另一个是他后排的银髮少年,趴在桌子上睡所以看不见脸。他的头髮比普通男生长一些,后脑勺朝上的时候,那些茂密轻盈的头髮好像银色的草丛,让人很想摸摸看。 那两个就是所谓的巴利安吧。嗯,不能惹。 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林中月”,又在最后一个字旁边写上luna,表示大家如果不好念中文发音,就叫露娜也可以。 第86页 客套的自我介绍。稀稀拉拉的程序性掌声。迪诺左右看看,发现唯一的空位是窗边第三排,刚好在银头髮的后面。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不希望我羊入虎口。不过我不想让他为难,况且再怎么说是不良少年,也就是学生嘛,不会怎么样的;我林中月也不是软柿子。 “那么,露娜就坐在斯夸罗后面好了。” 窗外一株樱花开得正好,轻红如云、花雨纷飞。正好一片花瓣飞在我鼻尖,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手里的书包一下撞在旁边课桌上,将上面的文具盒撞得“啪”一下掉在地上。 文具盒的主人——银毛脑袋,缓缓抬起来。他被吵醒了。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我赶紧蹲下去捡东西,飞快收好散落的笔,恭恭敬敬给他放回桌上。这时,这个头髮颜色很漂亮的少年已经彻底直起身,眯起眼睛盯着我瞧。我才发现他的容貌也很好看,是偏冷和凌厉的英俊,灰蓝的眼睛让人想起冬日模煳的蓝天。 “不好意思。”我认真道歉,也认真赔笑,希望能用笑容传达我的真诚友善。 他什么都没说,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就是一直盯着我看。等我站起来、走到他后排坐下,他也转头看我,最后忽然一挑眉,问:“转学生?” 我“嗯”了一声。他就看看黑板,再转头看我,突然“切”了一声,勐一下回过身,不理我了。 周围隐约一阵长吁一口气的高低起伏。 第一堂课,窗外阳光正好,樱花开得正盛。我托着下巴,看见前排的斯夸罗趴在课桌上睡觉,后脑勺的头髮翘得有些凌乱,却依旧显得很柔软,蓬松得像云,还被阳光照得通透银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喜欢一见钟情√ 老夫的少女心【餵 第63章 插pter 2 在学校的日子,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平淡无波。虽说学校里各方学生势力打来打去,还有风纪委员长到处镇压不良少年团体,休息时间经常见到火炎和花叶同飞,但是,像我这样高三转学过来的学生,既不参加社团招新,也不喜欢跟太多人凑堆,那些别人的热闹就只是好看的风景。 慢慢地,我发现,我经常会在校园各个地方注意到斯贝尔比·斯夸罗的存在。他总是跟在巴利安老大的身边,要么在和别人火拼,打架的时候笑容肆无忌惮;要么他会在时光平和的间隙露出无聊的表情,好像一切宁静和秀丽对他都毫无意义。很多时候他都在跟人嚷嚷,抱怨、嘲笑、争吵、训斥,无论哪一种,他的声音都特别大,像能传达到偌大校园的每个角落。 遵循老师和其他人的告诫,我总是小心谨慎地绕开一点路。于是我经常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到斯夸罗;他在我眼里是一个完整的剪影,头髮银亮、身手利落,领带总是歪的,却把人手一件的白衬衣穿得很好看。我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他两眼,有时我觉得他也在看我的方向。但那一定是错觉。 有一次我听到巴利安自己的人在打赌,说让斯夸罗待在北门大吼一声,最远的南大门也能听到。我不是故意偷听,只不过刚好从图书馆借了书路过,没忍住就笑出声。那群人敏锐地回头,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我本来想跟他们打个招唿,但斯夸罗已经不满地开始吼,说要宰了他们这些口无遮拦的垃圾。 “还有你——再笑就宰了你!!”他突然瞪我一眼,凶得要命,“餵转学生,有什么好笑的!!” 我一怔,说了句对不起,抱着我的书就快步走开了。我还记得迪诺告诫过我,要离他远一点。 走了几步,我听见身后飘来几句嘲笑。 “……蠢货啊斯夸罗……” “嘻嘻嘻真有趣……” “这样下去追不到的吧……” 然后就是一声愤怒的大吼。我抬头时看见最后一点樱花也谢了,那些深红的花瓣纷纷扬扬,乘着风散落在青绿的树林和蓝天之间。 鬼使神差地,我回了一次头。斯贝尔比·斯夸罗站在另一棵树下,柔软的银髮被阳光照亮,那双冷厉的灰蓝色眼睛也像宝石一样闪光。 我想,他的头髮颜色可真好看啊。 几天后的周末傍晚,我绕着学校跑步。山里冷,樱花刚谢完,但时间上已经是初夏了。白昼正渐渐接近一年中最长的时候,那些光缓缓地沉淀成暖橘红色,又缓缓地褪去,但天空依旧微微发亮,呈现出一种充满眷恋感的蓝色。 我跑完步,又在学校里走了很久,还给路边的几只猫餵了吃的。按照人类的定义它们该是流浪猫,但我总觉得学校里这些猫更像山的主人,轻捷高傲,悄无声息便从树林间走过;如果它们肯走上教室窗台,再侧头看你一眼,那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昼光再长,夜幕也在我的磨蹭中降临。我想起来今晚还有一篇小论文该写,就开始往回走。结果一转身,一个什么黑影飞快从我脚边蹿过去,小小的,“吱吱”叫。 “哇——老鼠!” 城市里长大的我,很没出息地受到了惊吓,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踝好痛,像是扭了。 “餵……你是哪儿来的笨蛋啊!!!” 第87页 突然又冒出个声音吼我。我情不自禁抖了抖,才发现那头有个人影。薄薄的暮色里,穿白衬衣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动作利落潇洒,头髮的颜色隐没在昏暗光线里,却留了个柔软的轮廓。 真好,我果然很羡慕他的头髮。 “你在说我吗?”我问。 “这儿除了你,还有哪个别的笨蛋吗!!” 他走近了,脸变得清楚,头髮颜色也清楚起来。一盏路灯在我们头顶亮起,又让一切变得更加清晰。这确实是斯贝尔比·斯夸罗,也确实正神色不善地瞪着我。 “我只是怕老鼠而已!”我才不是软柿子,所以我也瞪回去,同时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你干嘛骂我笨蛋?” 斯夸罗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在我没回过神的时候就把我拽起来。 “笨——蛋——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嘴角一咧,成了个恶劣的笑容,“餵转学生!怕老鼠你来这儿念什么书?看你这幅天真愚蠢的样子,哪天被人干掉也不奇怪。” “被你干掉吗?好像是有可能。”我没好气,想挣脱他的桎梏,但他力气很大,我不得不动用异能才脱身。 他扬了扬眉毛,像是一个惊讶的神情。不过立即,他就很大声地“餵”了一下,一脸不良学生要打架的兴奋之情,问我这个小垃圾是挑衅他吗,那就来试试吧。 “我才不打架!你神经病啊!”我有点火了,翻个白眼不理他,打算从边上绕过去回宿舍。虽说扭了脚,但一瘸一拐也不是不能走。我一直以来都可独立了呢,哼! 但刚走两步,斯夸罗就追上来重新挡在我面前。我警惕起来,心想莫非这个不良少年恼羞成怒要打我一顿么,那我只能拼着三天动弹不得,也要瞬移跑路了。 没想到,这个银髮的不良少年看上去确实在咬牙,但接下来他只是转过身,微微弯下腰,沖我招招手。 “白痴,你就打算这么走回去吗!”他的声音听着很暴躁,“上来,我背你回去!!喂,少在那儿磨磨蹭蹭了!!” 我足足愣了五秒钟。按理说,我跟这人不熟,也不打算跟他这样的不良少年混熟,于情于理我都该谢绝这份莫名其妙的好意。可是,这个初夏的傍晚,就像他的好意来得莫名其妙一样,我在犹豫片刻后,也莫名其妙接受了他的好意。 少年的骨架尚未长成,肩膀不够宽、背也有些窄,但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肩时,却觉得白衬衣下的体温非常可靠。 他背着我,稳稳地走在林木掩映的校园里,走在宁静无人的夏夜山间。我悄悄地碰了碰他的发梢,这些银亮的髮丝柔软一如我想像;他没反应,我就得寸进尺,轻轻用手指捋了一下他的头髮。 他突然就身体一抖,回头瞪我,很兇地吼:“餵——你这傢伙在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理亏,假装一无所知地别过头。他用力瞪我,因为距离很近,那种本来就尖锐的目光更像有了实体,戳在我皮肤上,简直有点发烫。 半晌,他重新迈开步伐,一言不发地走。我看见路边灯光融融,映出世界的影子;我在斯夸罗头上比了个“v”字,他的影子立刻就像刚长角的小公鹿一样,变得可爱多了。 “你这傢伙果然是笨蛋吧。”他头也没回地甩出一句。 我听着他气咻咻的声音,看着他背了个人所以微微弯下去的影子,忽然想:说不定,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 “是面冷心热的设定吗?”我问,“表面不良少年,内心善良可爱?” “不是。”他无比迅速地回答,还扭头杀气腾腾地看我一眼,阴森森地威胁,“再把这种噁心的形容词放在我头上的话……” “你就要打我吗?”我善意接话。 结果斯夸罗一噎,又扭头不理我了。 “斯夸罗。” “干嘛!!”他气急败坏地说,“不准啰啰嗦嗦!!喂,听到没!!!” 我心里已经笃定他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可爱了,于是无视他的威胁,继续问:“你是义大利人吗?” “有什么要说的快点说完!!” “你们义大利人都这么容易跳脚吗……哇好嘛我错了,我不开玩笑了,你别吼了我耳朵都快聋了。”我心有余悸地揉揉耳朵,“斯贝尔比·斯夸罗,意思就是傲慢的鲨鱼吗?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哪儿来的蠢问题啊,你这个笨蛋……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那你为什么会叫‘露娜’这种笨蛋名字啊!” 我“哦”了一声,说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总是‘转学生’啦‘你这傢伙’啦地叫,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叫什么呢。” “怎么可能!!你把我当成什么垃圾了——喂!!像你那种笨蛋名字当然看一眼就记住了!!” 我的思维开始往别的地方飘:“你总是吼来吼去,嗓子不会痛吗?下次给你带润喉糖好不好?或者薄荷柠檬水?啊不过那样对牙齿不太好。还是喝凉白开吧……” 第88页 我以为斯夸罗多半会用大声嚷嚷打断我,并不耐烦地说你这个白痴啰啰嗦嗦烦不烦。所以,我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很奇怪——又一次,很奇怪地——他保持了沉默。他就那么听着我说了一路。最后我自己不好意思了,停下来,因为已经到宿舍了。 夜晚已经彻底降临,学生宿舍附近也比山间小路热闹不少。门口不时有人进出,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还站了几对情侣,正拥吻告别。我当时从斯夸罗背上下来,好巧不巧,那里似乎也是一个很适合情侣躲藏的地方:光线幽昧,少有人能注意。 “那个……今天谢谢你。”我说完,又赶快强调一句,“但你还是不准随便叫我白痴笨蛋!” “白痴。”他说,“笨蛋。” 我气结,说:“你这头白痴鲨鱼!” 他恼怒地“餵”了一声,幸好声音低,不会像惯常那样引起别人注目。借着不远处的浮光,我只能隐约看见他眼里的光点,还有模煳的五官轮廓。 “那我……”就回去了。 我觉得,我是一个很文艺很有少女心的人。在我的想像里,一切恋爱——如果有恋爱的话——都该拥有一整套渐进发展的过程。从相遇,到互相注意,到暧昧,到相爱;像岩井俊二的电影,低饱和度的色调,缓缓展开的画卷。 但是,斯贝尔比·斯夸罗大概和这些东西彻底无缘。 在这个我以为才是开始的夏夜,当我正准备和他告别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进而莽撞地亲了过来。当他抱着我吻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么黑的地方,他是怎么亲得这么精确无误的? 换个人敢这么干,我肯定一脚踹出去了。可是,对这个坐在我前排的、头髮颜色很漂亮的少年,我傻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不觉得反感。 所以我试着回应。我记得他低低的喘息、唇舌和手掌的温度,还有他的头髮经过我的手指,那些带着温度的柔滑感让人眷恋不已。 “……盖章了。”他低声说,又在我唇上亲了一下,“餵露娜,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听着心满意足的。 “你不是说我是笨蛋吗?” 他哼了一声,不屑地给出结论:“那也是我的笨蛋。” 就这样,在我认识斯贝尔比·斯夸罗50天后,在前49天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前提下,这个第50天的夜晚,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世间的很多事,果然都是说不出多少道理的。 第64章 插pter 3 起初,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前桌不再仅仅是我的前桌,同时也是我的男朋友。一个原因可能是,我们还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斯夸罗跟着他的老大争夺校园霸权(学校里真的有“霸权”这种东西吗),挥着剑到处横冲直撞;我一个人去图书馆,中午的时候不参加混战,而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大概两周后,同班的三浦春问我,露娜酱你好像每天都会往斯夸罗先生的课桌上放一瓶水,为什么呢。我还没回答,边上的碧洋琪就用她慵懒妩媚的语调说,多半是斯夸罗那个傢伙终于成功了吧。 听上去,碧洋琪仿佛知道什么连我都不太清楚的事。 “啊咦?”三浦春迷茫地看着我,小鹿一样的眼睛眨啊眨,“成功?”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 “哎,原来如此……啊咦?!男朋友?!” 这件事很快就流传出去,并造成了一种飓风过境、异常drama的效果。尤其在我和斯夸罗同时出现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四周的视线陡然升温几倍,让山里的夏天也变得炎热起来。 每当这种时候,斯夸罗就会挥着他的单手剑,怒吼着威胁路人,说再看就宰了他们。但这一招对巴利安就不怎么管用了,对他们的老大xanxus更不管用。不过话说回来,xanxus那副鼻孔朝天、万事不理的中二模样,也对斯夸罗的八卦没有任何兴趣。 据说大众的注意力只会集中7天。放在学校里,这个时间会更长一些,但新闻热度终究是会过去的。到了盛夏的时候,似乎人人都已经习惯我和斯夸罗走在一起了。迪诺还私下对我表示了敬佩,说没想到那只贪心兇狠的鲨鱼栽在我身上了,欧洲那边都为此震惊了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欧洲,可能跟“上帝都吓了一跳”属于同一种夸张修辞吧。 学校进入暑假,不过大部分人都只回去了短短一会儿,立刻又回到校园,而像斯夸罗他们根本就不离开学校。 我回去和婶婶住了几天。东京是百分百的国际大都市,和安静的山里完全不一样。我一个人在街上晃,去银座吃甜品,拍张照发给斯夸罗;去河边看夕阳,拍张照发给斯夸罗;去买衣服,女装没怎么买,跑到男装区晃了半天,最后买了一件秋季上新的夹克;路过aj店,发现好多人排队,问了一下知道是限量款发售,于是跟着排队买一双。 排队的时候斯夸罗给我发消息,问我上一条怎么半天没回。我就低头摁键盘,跟他说在排队买东西。 【斯夸罗(小甜甜):买什么有那么重要!!!!!!!!!】 第89页 礼物还是保持惊喜比较好吧。于是我答非所问地写:好想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影啊。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23层高的高级公寓,在东京也属于豪华地段。但婶婶出差去了,空荡荡的感觉有点寂寞。我把给男朋友买的礼物收好,想明天再来收行李,反正后天才启程回学校。 然后,在我披头散髮、穿着睡裙、赤脚踩在地板上伸手去拉窗帘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覆盖了外面晴朗的夜空和清润的圆月。那头柔软的、折射着月光的银毛,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目瞪口呆。 “斯夸罗?!” 银髮白衣的少年轻轻松松翻进我家,活像这是1楼而不是23楼。恋人深夜来访,身姿利落潇洒,原本这该是帅气还带点梦幻的场景,但当我注意到他背上背了个翠绿翠绿的大西瓜的时候,我忍不住狂笑起来。 “你是闰土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背这么大个西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斯夸罗嘴角一抽,笑容瞬间被愤怒的瞪眼取代。他把那颗大西瓜往边上一放,生气地吼我:“餵——也不看看哪个笨蛋白天跟我说想吃西瓜的!!!混蛋!!宰了你啊!!” 这份音量和气势都十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但我一看那颗大西瓜,就想起初中课本上的配图,再看斯夸罗,我就是笑得停不下来。 这只鲨鱼瞪我半天,最后急了,扑上来捂我嘴,不准我笑。我没站稳,被他压在地上,扭来扭去躲避他,抓住空隙继续笑。笑着笑着,我的口鼻间就充斥了他的气息;他的头髮在我指间顺滑地来回,渐渐流向我难以掌控的方向。 有一个真理:少女穿睡裙和家居服的时候,往往是不穿内衣的。 他碰到我的时候,我有点紧张而且有点害怕,忍不住推他。 “斯夸罗……” 他压抑地喘气,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我。最后他又低头吻了我一次,恶狠狠地,在勐然分开后,他站起来说去洗澡。 我坐在地板上,看看他烦躁扯领带的背影,再看看那边的大西瓜。没忍住,又笑了。 这头鲨鱼……真的就是个小甜甜嘛。反正在我面前就是个小甜甜。 他除了那颗大西瓜以外什么都没带,于是我去楼下超市买了睡袍和内衣。路过贩售机的时候,我犹豫了一秒,还是买了必备品,还做贼心虚地四处看看,买完就赶紧熘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斯夸罗刚好洗完。我把衣服递给他,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作势要把我拉进去,我吓得“哇”一声,他就在我家浴室里哈哈大笑,笑得极为张扬得意。我气死了,等他出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拽我的那只手上咬了一口。 “餵你是狗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牙印。 “哼!” 我扭头不理他。他歪头看了我一会儿,凑过来亲我,还带来了熟悉的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我拜倒在他头髮的手感之下,只能选择搂住他的脖子,跟他说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又说我当时排队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他摆出一副“那都是什么东西我才不需要”的中二神气,但转头就自己拆礼物,一副很高兴还要拼命隐藏起来不让我发现他很高兴的样子。不仅中二,还很幼稚了。幼稚的白痴鲨鱼。 原来给喜欢的人送礼物是这么开心的事。我下次还要送。 “斯夸罗,”我拖长声音,“我要吃西瓜。” 他扭头瞪我一眼,但立刻起身去给我切西瓜了。他对刀和剑都非常擅长,手里拿着小菜刀,三下五除二剖开那只大西瓜,还将瓜瓤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我及时在边上放一个白瓷盘,他又瞪我,说我就会支使他,但依然将那些红艷的瓜瓤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从冰箱里翻出来了寿司,白天刚从店里带回来的,就是没有他喜欢的生鱼片。我一个个餵给他吃,他一口一个,手里的刀稳稳的,半点晃动都没有;晃动的是他的表情。斯夸罗勾起了唇角,灰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 我打开客厅里的放映机,从不多的选择里挑了一部《加勒比海盗》。斯夸罗在我身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跟我挑剔这个人太垃圾那个设计太愚蠢,信誓旦旦说换他上的话早就把船长干掉了。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会这么兴致勃勃把自己代入反派角色的。 “垃圾……” “愚蠢……” “哈这傢伙是什么白痴……” 我叉了一块西瓜塞过去,说:“你就不能好好看电影吗?” 斯夸罗不满:“餵——要不是你要看,我才不想管这堆垃圾!!!” “斯夸罗,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严肃地说,“如果你的女朋友不是我这样滤镜深厚、聪明体贴的人,你早就被甩了——不,根本连追都追不到!”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呆了一下,立即恼羞成怒起来,“喂喂餵”地就想用他的大嗓门跟我争辩一番。我才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在他的吼叫爆发出来以前,我探头去吻他。我第一次这么主动,可能做得不是很好,但在我坐进他怀里吻他的时候,他大概已经没有精力计较我到底亲得好不好了。 第90页 屏幕的光影明明暗暗,像虚幻的潮水起起伏伏。人物的台词和配乐四处传递,一併成了一种更模煳的背景音。 “……我之前买了必备品。”我捧着他的头,在他埋头亲我的时候,我依旧本能地有点紧张和颤抖,但没有退缩的愿望,“斯夸罗,你要试一试吗?” 他用行动回答了我。 当我伸着手想去够遥控器、好关掉电影的时候,我发现那只小小的设备居然遥远得过分,或者也可能……是我连最后一点多余的力气和精力都没有了。 ……室内的空调可能温度有点太低了。要不然,我不会觉得拥抱我的躯体如此温暖,足以融化一切。 等我收拾好现场,筋疲力尽爬上床,迷迷煳煳快睡着的时候,我隐约记得,这个人把我搂在怀里,摸了摸我的背,就是肩胛骨那一块。 “你这傢伙……难道是天使吗……” 他好像嘀咕了这么一句奇怪的发言。 “……没有你这么笨蛋的天使吧……” “……反正是我的了……” 第65章 插pter 4 暑假尚未结束,学校里的师生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我回学校后,跟婶婶打了个电话,说我交男朋友了,不过当然没敢说我在家里主动抱了男朋友。 婶婶没什么反应,只问那个男生是谁,我说他叫斯贝尔比·斯夸罗,头髮是银色的很漂亮。婶婶好像知道这个名字,很吃了一惊,匆匆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过了两天她又给我打电话,很严肃地问我怎么会和那个人在一起。我有点心虚,心想婶婶多半调查发现斯夸罗是不良少年集团二把手了。 为了不让男朋友挂上家长的黑名单,进而导致被棒打鸳鸯的悲剧,我赶紧说了斯夸罗一箩筐的好话,说他头髮好看长得好看,虽然表面很不好惹但其实是个善良热心乐于助人的小可爱,还特别喜欢我对我特别好……而且他的头髮真的很好看啊! 婶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最后疑惑地问那个人真的叫斯贝尔比·斯夸罗吗。我说对啊对啊。 她又沉默了半天,最后说好吧,那你们先在一起试试看。感觉她的声音有点恍惚。可能工作太累了吧。女强人也不好当呀。 事后我装作不经意地跟斯夸罗提了一句,说我跟婶婶报备过啦,她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斯夸罗兴趣缺缺地“哦”一声。我觉得他不够重视,有点不高兴,踩了他一脚。 “餵——你干嘛啊!!”他瞪我。 “谁让你这个反应!”我也瞪他,“你那边呢?你家长有同意吗?” 他眨眨眼,盯着我,突然天外飞来一句:“现在问家长,是想结婚了吗?” 我差点摔倒。 “你想太多了吧少年。”我嘴角抽搐,“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家长查岗的话,需不需要给你打掩护之类。” 斯夸罗才刚刚提起点兴趣的表情立刻又变回无聊的状态,“哦”一声,说不需要。 “我没家长,我自己决定。”他说得很随意,顿了顿又说,“我家boss知道就行了。” 哪有没家长的人啊,难不成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看着斯夸罗那不以为意的神态,我顿时母性泛滥、同情心大起,擅自将我的男朋友认定为自幼父母双亡的小可怜,缺乏正常的家庭成长环境、缺乏来自父母的关怀,因而才长成了现在这幅热衷于校园霸权争夺、梦想成为不良少年头头(的第一小弟)的中二样子——活脱脱一部《义大利孤儿》!但其实,我相信他的内心是柔软的,比如他特别乐于助人,会主动背崴脚少女我回宿舍呢! ……然后他就成我男朋友了。 一想到这儿,我脑子里突然有个灯泡“噌”亮了起来。咦,斯夸罗路见不平,帮助了一个仅仅只是认识的少女,然后他就成了少女的男朋友? 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大大的不对。 真相只有一个。 “斯夸罗!!” 他原本都快睡着了,被我一嗓子吓了一跳,整个人跟被微电流捋了一遍似地一抖,一下子坐直了,发梢在午后的风里晃啊晃,好像枝头树叶尖尖那一点。 “你跟我说实话,”我揪住他的衬衣领带,严肃问,“当初我跑步不小心崴到脚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背回去?最后为什么又突然亲我?” “什、什么白痴问题!!” 斯夸罗又微微抖了一下,像一头猝不及防被戳了下肚皮的小豹子或者别的什么猫科动物,张扬爪子、瞪着眼睛来看你,凶凶的、眼睛亮亮的。可凶只是表象,本质是一只小可爱。不过,后来我把这个结论告诉其他朋友的时候,他们都用一种欲言又止乃至绝望的表情看着我,说那头鲨鱼到底哪里可爱了,哪里像猫科动物了,明明是兇残嗜血好勇斗狠的海洋怪兽。 但在枝叶最浓的盛夏,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看着斯夸罗沖我嚷嚷了一堆有的没的,就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这个念头:他真可爱,像只猫科动物。 斯夸罗激动万分地跟分辩,激动太过,脸都红了一点。 第91页 “当然是偶然路过!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怎么会有你这样被老鼠吓到的笨蛋!实在看不下去了!” “至于亲……亲……” 他憋了半天,突然一把将我揽过去,狠狠亲了半天。 “……想亲就亲了!”他蹭着我的鼻尖,声音兇巴巴的,“你这笨蛋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不准说出来,喂!!” “我、我就要说!”我忍耐住美色的诱惑,用力把他推到一个足以正视彼此的距离,气势汹汹质问,“你这也太容易被追到了!换了别的女孩子需要帮忙,难道你也是帮完之后就亲人家,然后人家问你要不要交往,你就一口答应下来?这次是我,下次是别的什么谁?” 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近视,那么斯夸罗注视我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那么傻傻地看了我好几秒,然后胸膛一个深深的起伏。 “餵——!!!你这个笨蛋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喂!!!你是白痴吗!!!!” 我被吼得头晕眼花,捂住耳朵也还是听得很清楚,何况斯夸罗还抓住我来回晃。 “你什么时候看见所谓‘别的女孩子’了?!你那是什么垃圾视力,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喂!!摆出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结果是犯蠢吗!!!” 我宛如一片狂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在无形的音波攻击里两眼发花,只能艰难挣扎着开口:“那没有的话……你明明那天就是这么对我……” “——你也知道那是对你啊!!!!!” 突然安静。 愤怒地吼出这句话以后,斯夸罗突然陷入了一种僵硬的安静。他还是瞪着我,灰蓝色的眼睛在树荫里眨也不眨,深刻的五官也还是绷出恼火的线条,但这一切都只是对上一刻的重复,是僵硬的延续。 然后他忽然伸手一拉,把我抱在怀里,一只手把我的脑袋紧紧按在他颈侧。他说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气流的震动,在温热的皮肤里流窜。 “不准啰啰嗦嗦!!不准问奇怪的问题!!”他凶神恶煞地在头顶吼我,“给我睡觉!!!” “啊,可是……”我不想睡啊,刚刚想睡的人是他才对。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给我睡觉!!立刻!!” 想了想,我还是咽下了那个问题,选择环上他的腰,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我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树荫的清凉,他的血液在皮肤下流动,心跳隔了薄薄的衬衣,平稳有力,一声一声。 “斯贝尔比·斯夸罗,”我说,“我好喜欢你啊。” 我的银髮少年身体一僵,双臂将我抱得更紧。他摸了摸我的头,似乎又低头亲了我一下。 “快睡,笨蛋。” 如同毫无反应。但我听见了。 ……听见他心跳加快的声音。 那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是不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呢?比我以为的第50天更早的时候。 也许,在前49天里,当我从不远不近的地方走过、侧头看着他的剪影时,我所认为的错觉并非错觉。那些时光的碎片里,斯夸罗确实也在看着我。 新学期正式开始后,有一天中午,我在教室里和同学一起吃便当。在这所国际学校里,餐厅提供不同文化的美食,但既然这是在日本又有日本的学生,大家有时候也喜欢体验一下便当文化。备註:本土学生以外的同学,比如我,便当是在便利店买的。 斯夸罗的午休时光大多是在巴利安那边度过的,只有周末跟我在一起。有时我会坐在窗边,看他从楼下飞快跑过,手里剑光伴随着大笑,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那样的斯夸罗和孩子一样兴奋,也很可爱。 自然,我的这个说法又被同学们以欲言又止的表情委婉批判了一通。 聊着聊着,我就提到了此前的那个疑问。没想到,困扰我的这个问题在其他人眼中,似乎根本不是个事。 比如性感妩媚的义大利美人碧洋琪,她就歪在椅子上,用叉子戳着发黑的诡异料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终于发现了啊。斯夸罗的居心不是非常明显吗?” “说起来,确实有注意到斯夸罗先生总是盯着露娜酱看。” “哎,京子也注意到了吗?” “对对,从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就是,对吧?” “一平也常常在学校里看到!” “斯夸罗总是出现在露娜周围啊。” “哈哈哈看来大家都有发现呢。” “本来以为是巧合,但后来知道斯夸罗先生成为露娜酱的男朋友之后,就觉得一切都很清楚了吶~”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惊得我筷子都差点掉了。 “露娜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斯夸罗先生的呢?”三浦春忽然好奇地问。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遗憾道:“我也不知道耶。” “那原因呢?为什么露娜酱会喜欢斯夸罗先生?”她好奇得像只小动物,还带有一丝敬佩,“其实,学校里好多人都很害怕巴利安。一听到斯夸罗先生的声音,好多同学第一反应是赶快逃走呢!蓝波就是这样。” 第92页 “蓝波大人才不会……呜,要忍耐。” 原因……为什么呢。我好像也还是不知道。 “他头髮很好看。”我思索着,“别的……嗯,还是头髮很好看。银色真漂亮。” 其他人表示,这真是很奇怪的原因了。 “爱情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啊~”碧洋琪用她迷离的烟嗓总结,又叉起一块冒着黑气的食物,转身问教室门口路过的隔壁班同学,“隼人,你要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只听“呃啊”一声,门口经过的银髮少年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引来旁人七手八脚的搀扶。那是碧洋琪的弟弟,有一半义大利血统的狱寺隼人。 “隼人这孩子还是这么害羞。”碧洋琪毫无自觉地回过头,脸上还挂着宠溺的微笑,又问我,“不过,说起来隼人也是银头髮,容貌也很受女孩子欢迎,露娜觉得隼人怎么样?考虑踹了斯夸罗,跟隼人在一起吗?” “倒也是……”狱寺隼人的头髮确实也是银色的,但和斯夸罗比,要更偏灰一点。 气氛突然凝固。其他人表情一抽,纷纷劝我不要听碧洋琪开玩笑,务必为了校园安全……不,乃至全日本的安全考虑。 我发现了,这所学校的师生都很喜欢夸张的修辞手法。 “还是算了吧。”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把事情想清楚了。”我很高兴,如释重负,一下子觉得非常轻松,“谢谢你,碧洋琪。” 第66章 插pter 5 等到下一个周末,山里下雨,斯夸罗带我去咖啡厅喝咖啡。他说那里的意式浓缩还不错,鲜奶油也很醇厚,适合我这个喜欢甜品的笨蛋。 “先将就一下,今后去义大利可以喝到更好的。”他语气听上去很期待,带着对故乡的自豪和怀念,还斜着眼睛取笑我,“义大利的甜品种类,多到你这种笨蛋可以天天吃不重样的地步。西西里的甜食则是全义大利最好的。” 斯夸罗穿了件黑色的外套,是校服,但上面同时绣有校徽和一个别的什么图案。他说那是巴利安的标记。 “那是旅游计划吗?”我问,“还是你在请我去你家里玩?” 他放下咖啡杯,揉我头髮然后亲我一口,嘲笑说:“果然是个笨蛋。” 整面墙的玻璃面对翠绿的山景,雨雾瀰漫在浓丽的绿意里,山嵴上云雾浸漫,如一副晕染的淡水墨画。雨敲着屋檐,本该清脆的响声被玻璃阻隔成了模煳的声响;咖啡厅里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八月山雨带来秋意,又在满眼绿意里润出更多幽凉。 店里人不多,仅有的其他客人也坐得离我们很远。沿窗整排木纹的吧檯座,就只有斯夸罗和我两个人。 “斯夸罗,我发现一件事情。” “嗯?” “之前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说是因为头髮。于是对方问,有另一个银头髮的英俊少年,要不要喜欢。”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斯夸罗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对劲了,到第二句话结尾,他已经整个炸了。这个凶起来可以凶上天的少年,气势如虹地大叫一声,用力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地问谁敢教唆我,他马上去宰了对方。 “连带别的什么银头髮的一起——看我把这群垃圾大卸八块!!”他暴跳如雷,连剑都掏出来了,全然一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大开杀戒的模样。我连忙拉住他,左右看看,很担心会因为扰乱公共秩序而被店主赶出去。 还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那家咖啡店是巴利安的产业,店主本人只会选择在斯夸罗发火的时候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不过那是后话了。 “餵——你那是什么眼神!!”斯夸罗暴躁地瞪我,威胁说,“你这个东想西想的笨蛋!!要是敢喜欢别人,我就宰了你算了!!” 他好傲娇哦。怪不得叫傲鲛。不过,在我眼里他还是可爱,就像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怪兽。 “我当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嘛。”我忍不住想对他笑,“而且还想明白了一件事——关于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斯夸罗之前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现在站在我边上,警惕又疑惑地盯着我。在盯住人不动的时候,他灰蓝色的眼睛会显得异常专注,甚至让人有冷酷无情的错觉。 “……什么时候?”他问。 虽然明知客人寥寥无几,我却还是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这才能安心抓住男友的外套,把他拽得弯下腰,好在他嘴唇上亲一口。 “我想,是一见钟情吧。”我竭力让自己听上去更随意大方些,哪怕耳朵已经开始发烧,“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模煳的雨声。清晰悠扬的钢琴曲。浇着鲜奶油的意式浓缩的香气。巧克力蛋糕的甜香。 它们都静止在这一刻,静止在他的眼里。那是个我能铭记很久的眼神。 他笑了。 “我就猜是这样!”他笑得得意极了,亲我一口,简直要长出一根尾巴在身后摇来摆去,兴奋得不得了还非要装得矜持淡定,“我就知道!果然是!我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 第93页 斯夸罗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恢復了他先前那悠闲自得的样子,甚至比刚才心情更好;我餵他一小块巧克力蛋糕,他都张嘴吃掉了。他可不太喜欢甜食。 我问:“那你呢?” 他坐在玻璃墙映出的模煳倒影和满眼冷绿前,单手撑着脸看我,银髮垂向桌面,一边腮帮子还鼓出一点嚼蛋糕。印象里,只要跟他在一起,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么看着我的。 “哈,什么?”他眼神微微一动,飘到一边,咽喉一滚吞下蛋糕,“你又在问什么笨蛋问题了?” 我说过,斯夸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看着我。他这么调转视线,就显得心虚极了。 没关系,我很耐心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就像那天同学们八卦我一样,我开始缠着他问,“还有,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餵——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他更加直接地扭开头,去看外面连绵的雨丝。玻璃窗映出浅浅的倒影;我看见他的眼神飘向我,又飘走,然后又飘过来。像一只雨中的小纸船。 我好像有点理解学校里很多人怕他的原因了。唉,这个人一害羞就表现得这么张牙舞爪,肯定会被误会成凶神恶煞嘛,就像我以前会误会的那样。如果他能学会好好表达,大家肯定就知道他内心多么柔软可爱了。 明明只要拉着他,耐心地哄一哄,跟他笑眯眯地说一会儿话,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啦。这么心软的人,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后来某一次,迪诺——还是沢田纲吉来着,或者还有更多别的谁——嘆着气,委婉地劝我说,不要再把我面前的斯夸罗跟别人面前的斯夸罗画上等号了,基本上那约等于两个物种,也就是家猫和鲨鱼的区别。 不论如何,反正在雨天的咖啡厅里,我的家猫被我拉着手,别别扭扭半天,最后肩膀一跨妥协了,说:“差不多啦!!” 我当然要锲而不捨地追问“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瞪着眼,恼羞成怒地说差不多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好嘛,我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也就不逼他了。 但当我们走出咖啡厅的时候,他忽然说:“我见过你。” 那时他刚刚从门口的伞架上抽出长柄透明雨伞,打开时扬起无数细小的水花;透明的伞面开在头顶,被雨水模煳得像肥皂泡的表面。我正唿出一口气,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八月的山雨里吹出一缕白雾;斯夸罗右手撑伞,左手把我揽在怀里。我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可靠。 “见过?”我回忆了半天,毫无收穫,“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他比我高,看我时总要略略放低视线,于是眼帘会垂下一些,让他的神情多了一点柔和。在这样充满冷绿色的雨天,他银色的头髮和灰蓝色的眼睛也都蒙一层水汽;柔和漂亮的冷色调同伞外的世界极为相称。 “梦里吧。”他低声说。 这么浪漫派的回答,完全想不到会从斯夸罗口中蹦出来。我很惊讶,想了想,问:“需要我唱一首《甜蜜蜜》吗?在哪里~在梦里见过你~你的……” 他揉了把我的头髮,亲我时轻轻在我嘴唇咬一口。 “又发表笨蛋言论了!”他瞪我,“餵走了!你不是说买了下午两点的电影票吗!” 雨声密密,鞋子踏出水声。 “斯夸罗,那是什么样的梦?”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忘了!” “你明明没忘……” “说忘了就是忘了!餵——不准啰啰嗦嗦!” “……再吼我,小心跟你分手。” “什么——喂!!这是什么意思!!” “哼。” “哼什么哼!!餵别跑,想淋雨吗……给我回来!!好了好了是我不该吼你行了吧!!你这乱撒娇的笨蛋!!” 要到很久以后,距离这个下雨天很多年以后,在义大利西西里,我才能翻出一本陈旧的笔记本。斯贝尔比·斯夸罗绝对不是一个有闲情逸緻写笔记的人;他缺乏对世界的多愁善感和对生活的长吁短嘆,如果他感到高兴他就会笑,如果悲伤痛苦则选择发泄或者默默消化。总之,当那个时候的我翻出来他学生时代的笔记本,发现上面记载了一些心情的时候,我真的大为惊讶。而且,也当然没忍住偷偷翻开看了一遍。 那本笔记本将泛黄、积灰,一看就是因为主人的遗忘而逃过了被销毁的命运,寂寞等待多年才被发现。它将不会太厚,也不会记载有太多文字,但那些被写下来的义大利文将十分关键。尽管它们只是单词、短语和短句子,但一旦将它们组合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一条隐秘的路径。由此,我将得以窥视斯贝尔比·斯夸罗少年时期某些秘密的心情。那代表了这头鲨鱼的另一面。 上面会写: ——总是同一个梦。 ——垃圾的梦。 ——烦死了,垃圾梦。 ——奇怪的女人。 ——还算漂亮。 ——天真的笨蛋。 第94页 ——蠢货。 ——气死人了,笨蛋女人。 ——妈的想宰了她周围的男人。 ——真漂亮。 ——想*她。 ——想*她想*她想*她想*她想*她。 ——妈的********…… ——想到她就会硬。 ——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想要她妈的*******…… ——我要被这个垃圾梦搞疯了。 ——我见到她了!*!!!!! ——天使吗?从梦里出现的是天使吗? ——*!她不要再在后面看我了!xanxus说我心跳响到他睡不着的程度! ——真漂亮。 ——又对我笑了。 ——又躲我又躲我又躲我又躲我!!!! ——白痴!!看到蟑螂都能尖叫!!果然是个笨蛋!! ——对别人笑!!妈的!! ——对我笑了。 ——又对我笑了。 ——我要她。 ——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妈的该死的漂亮,尤其是笑的时候。 ——想*她一辈子。 ——她答应我了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我的。不会放她走。我的!! 就算是初学义大利文的我,多半也能磕磕绊绊看下来,何况那时候我的义大利文已经很好了。等看完,我会想…… 我会想,就算是这么一堆暴躁的、充满欲望气息的、占有欲强到扭曲的随手记录,因为是斯贝尔比·斯夸罗写的,我也还是觉得真可爱啊,就像被他表白了一样开心。 所以说,果然我是个变态啦! 第67章 插pter 6 一直要到准备运动会——日本叫“体育祭”——的时候,我才发现,并盛国际中学好像跟我想像中的异能学校有点区别。 九月的山林开始向色彩缤纷过渡,据说到了深秋的时候,红叶和银杏会缀满山谷,还有翠竹和野花,风景十分优美。就是在这样一个色彩渐浓的月份,师生们开始为10月的运动会做准备。 在来这边念书前,我专门查过一些资料,知道日本的体育祭大致有哪些项目,还担心过会不会被要求去跳舞。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但让我扔扔铅球、拔河什么的都行,跳舞这样的活动实在难为我。虽说四肢协调能力还不错,但我似乎很缺乏舞者必须的美感。 等海报一张贴,再被同学老师科普一番,我才发现,原来这所学校根本没有跑步、拔河、跳远、体操之类的传统体育祭项目,而代之以听上去就很危险的活动。什么骑马对抗战(註:武器种类不限)、生死挑战单人赛(註:死伤自负)、宝藏争夺战(註:五人团队制,建议搭配治疗)…… 由于规定每个学生都要参加至少一项,我纠结了半天,还是谨慎地选了听上去最保险的400米短跑。虽然上面说参赛者之间可以互相攻击、手段不限、最先到达目的地者取胜,听着也很不正常,但总归我比较有把握!这是空间异能者仅剩的尊严,哼! “又哼,你就会哼,乱撒娇的笨蛋!!”斯夸罗面上对我没好气,却还攥着我一只手不放,“你也就能参加一下跑步这种垃圾项目了!!” “哼。” “喂!!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肯定会赢行了吧!!老老实实让我牵着,不许抽回去!!” 阳光好得过分,百叶窗帘都拉上了,只在风吹得窗帘翕动时,一缕阳光偷跑出来映在他脸上。他气急地瞪我,一脸不高兴,但我凑上去吻了他的脸颊过后,他就松开了紧皱的眉毛,重新挂上张扬肆意的笑。 我跟斯夸罗在自习室自习。说得更确切一点,是斯夸罗陪我在自习室写作业。学校要求修二外,我理所当然选了义大利文,当时就苦苦挣扎在各种时态和词性的海洋里,真是备受折磨。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义大利人,仗着母语优势变着花样嘲笑我,直到我踩了他一脚,他才肯停。 通常有他在的自习室,都会变成我们的专场。我曾暗自忧心这是否算校园霸凌,会不会给同学造成阴影,但最温柔体贴和蔼的迪诺老师都跟我打包票,信心满满地说这里的学生很特殊,随便欺负完全没关系,大家都会成长的! 我当时就有点犯嘀咕:难道异能者就是要这么摔打着培养?可现在我琢磨运动会的事,越思考越觉得不对劲。 “斯夸罗,这里真的只是培养异能者的地方吗?”我问男友,“感觉很多地方都有点太危险了……” 那个时候,斯夸罗已经又埋首画他的参战策略图了;那是他为了团体战制定的什么不同作战方案,至于单人赛,他表示砍垃圾的事不需要另外准备。听到我这么问,他好像动作一顿,神色一瞬间变得颇为微妙。我看不懂的那种微妙。 “……我都快忘了你是个反应迟钝的天真的笨蛋了。”他说。 他又说我……算了,我习惯了。男友是个傲娇什么的,习惯了就觉得非常可爱,甚至他不傲娇我都不习惯了。 第95页 于是我只是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期待他给个解释。 “这里其实……” 他话才开头,又皱眉停下,似乎困惑于该怎么说明。除了困惑,还有些什么别的情绪。但我还是看不明白。我所能看到的、知道的,只是他忽然大声说了一句“餵我真的不擅长这种解释工作”,而后就任性地说等以后我就知道了。 但是,紧接着他又这么跟我强调。 “反正不管你怎么选,都是要跟我回西西里!”他目光紧紧盯着我,认真严肃到了几近威胁的地步,“餵——!听到没有,露娜,你必须跟我回西西里!!” 选?回西西里?我茫然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想他这么郑重,莫非是在另类求婚?他老家不是在西西里嘛,意思就是要让我嫁过去? “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习惯那边的气候和饮食,还有最重要的文化差异……”我很为难,毕竟我从没去过义大利,不清楚自己能不能适应。 斯夸罗神色一沉,相当不快地看着我。可即便如此,他牵着我的手还是攥得很紧,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顿时,我也有点不开心,心道我们才恋爱多久,想那么远干什么?何况哪有这么随便敷衍的求婚啊,还连婚后居住地都一起强制规定好了。就算知道他性格里是有很霸道的一面,但这也未免太过分啦。 我就哼一声,顺带把手抽出来。 果然,这样一来,斯夸罗就真急了。他都顾不上画他的策略图了,一下站起来,弄得椅子往后“哐”一声栽倒。 “餵——!!露娜!!!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去哪儿?还是哪个垃圾又跟你说了什么话?!”他神色里带上一抹狠辣,是真正的狠辣,和平时随便嚷嚷的那种完全不同,“我要宰了他们!!!” “没有谁跟我说过什么!”我板着脸回他,“你要发火就慢慢发好了,再见!” 我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里,拎着包就走。身后一声暴怒的“餵”,接着斯夸罗就冲过来企图拉住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速度真的快得可怕,但在他抓到我之前,我还是划出一道空间。 “不准过来!”我回身瞪他。 一道水波般扭曲的屏幕隔在我们中间。这道看似薄薄的屏障就是空间裂缝,擅自撞上去的话会被吞噬。斯夸罗清楚我的异能,所以及时止住了步伐。 隔着微微扭曲的“水波”,我只来得及看见他眼里狠戾的灰蓝色。 下一秒,他居然不顾虚空的阻隔,整个人朝我扑过来! ——万一撞上,他还想要他的小命吗! 我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在千钧一髮之际收回空间,然后就被他顺势扑倒在地。当我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唿吸激烈起伏的时候,才终于回过神刚刚一瞬间都发生了什么。 跌倒的时候,斯夸罗的双臂垫在我身后,完全挡去了冲击力,所以理论上我是不会疼的。但想到刚才危急万分的情景,想到假如我的反应再慢上半秒钟,斯夸罗就会在我面前被虚空的力量撕碎……一种莫名的疼痛就在身体里乍然生出、四处流窜。 疼得我“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想想人家言情剧里的女主,哭得都十分有美感,只会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惜,绝不会像我一样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抱住我死里逃生——我眼中死里逃生——的男朋友,边哭边骂他白痴混蛋大傻逼,明知道危险还扑上来,吵架赌气也不能这样啊,万一他真没命了怎么办。 “你这个、这个大白痴!什么骄傲的鲨鱼……白痴、白痴鲨鱼好了!”我都要哭晕了,想踢他,被他紧紧抱住踢不了,只能像作死的小言女主一样捶他背,“你吓死我了!混蛋……呜呜呜……” 我哭得头晕脑胀,也顾不上观察他的反应和表情,只记得他抱着我的力道很紧。如果我真的晕了,要么是哭晕的,要么就是被他勒晕的。 “你就是、就是仗着我捨不得你受伤是不是,呜呜呜……你这个白痴鲨鱼怎么不想想,我都不捨得你受伤了,那要是你死了、死了的话……”我伤心极了,又哭得顺口,一不留神就是一句狗血台词脱口而出,“你要是死了的话,我、我也不活了!你这个傻逼鲨鱼!呜呜……” 抱住我的身躯一僵,然后更用力地箍着我。我差点真一口气喘不上来,拼命挣扎说我要被勒死了,他才肯松开,又被我推着去给我拿纸巾。 最后,我就坐在地上,被白痴男友揽在怀里,毫无形象地擦眼泪、擤鼻涕,间或还要打他一下。过了片刻,斯夸罗突然问了我一个天外飞来、没头没脑的问题。 “露娜,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神色极为认真,凝重里浸着疑虑,疑虑又带出肃杀。他就那么狐疑地看着我,目光冰冷尖锐得像能戳进人心脏最深处——就像他的剑一样。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我骗你什么了?” “如果你像你说的那样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西西里?”他握住我的肩,力道很重,但面上那抹狠意更重,“还是说你真的在骗我,从开头就在骗我?” 第96页 我跟他对视了足足有十秒……或者二十秒?三十秒?我记不太清楚。人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是没办法精确把握时间流逝的。 “你这个——” 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带,深吸一口气,有生以来第一次用上足以媲美斯贝尔比·斯夸罗的音量,朝他怒吼。 “——毫无情商的大白痴!” “我们掰了,完了,分手了!”我大叫,“找个你觉得不会骗你的女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吵架√ 正文中必不可少的月亮的大哭&斯夸罗的被甩√ 其实au里两人的相处模式、说的话、剧情,都和正文中有微妙对应。我考虑的是,毕竟本质相同,外部大环境设定有相似之处,这种无意识的对照反而更有种天作之合的感觉【rr;对我就是给自己的票文加戏,咩哈哈~ 不虐不虐,下章就好了。把吵架当搞笑看完全ok【斯夸罗:????? 第68章 插pter 7 那天,我甩下分手宣言后,看都没看斯夸罗一眼,直接瞬移回了宿舍。 我的空间异能有不同的模式,除了危险的吞噬模式,还有单纯的隐藏隔绝模式,以及供我一个人使用的瞬移模式。瞬移距离越远,消耗越大,像直接从自习室到宿舍,直线距离差不多2千米,足够我萎靡不振地在床上躺三天了。 除开周末两天,再拜託同学给我请了一天假,我就窝在宿舍里休息。斯夸罗死命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一条没回,还直接把他拉黑了。所有访客一律推定为他的说客(被逼的,他能干出这事儿),不见。老师也不见。 别看斯夸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学校里如“不得硬闯宿舍”的硬性规定,即便是他也必须遵守。其实我早就发现,虽然这所学校校规不多而且有点古怪,但只要是定下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学生们可以在很多时候肆无忌惮,但必须恪守校规,宛如那是某种底线。 所以,我也就在宿舍窝了三天,硬是没出去见斯夸罗。同学小声跟我说,斯夸罗一直站在门口等我,脸色难看极了,非常可怕,但那执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模样,莫名又有点可怜。 ……我才不心软呢,哼。 不过,三天终究只是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第四天清晨,我磨蹭到一个必须出门的点,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振作精神,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斯夸罗果然在宿舍门口等我。他在最近的那棵银杏树下,白衬衣黑外套,银髮在风里微微晃动。三天不见,他站时还是笔挺,但大步走过来时,头髮耷拉了不少,衣服有些发皱,眼下些微青影更让他显得憔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绝对没心软! 装作看不见他,我板着脸往前走。他挡在我的去路上,我试图绕路,未果。 “餵露娜……” “干嘛,你还来找我有何贵干?”我讽刺道,“不是说我是骗子吗,现在来找我,难道主动要我骗你?抱歉,你有这份闲心,我还没这份功夫呢!” 动用异能,我直接瞬移到他身后。短途瞬移我拿手,我也打定主意,要是他缠着不放,我就一直这么短距离瞬移——大不了场面难看一点而已! 斯夸罗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本来是要按照计划行动的,但天晓得我怎么想的,反正我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盯着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专注地盯着我,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对笼外的人露出慑人的眼神;与此同时,这张总是骄傲、得意、无所顾忌的脸上,又出现了一种忍气吞声的神色。 “不准走。”他说,音色有些发哑,是那种熬夜后的哑。 我扭头表示不想理他,而后他勐一拽,整个把我抱进怀里;在一声长长的吐气后,他的脸埋在我颈侧,连带将接下来的唿吸和话语也倾吐在我脖子上。 “我受不了了……你赢了。这一局你赢了,露娜。让我抱着。”他闷闷地说,“随便你怎么样了……这样让我抱着就行。” 声音里蕴含着一种痛苦的忍耐和深感羞辱的怨恨乃至愤怒,更多的却是投降般的无可奈何。 “如果你是在骗我,”他把头埋得更低,双臂也勒得更紧,“那就一直骗下去,骗一辈子好了。餵听懂了吗,露娜,不准中途停下来!” 我才不心软。我绝对不心软。我不心软……才怪。 我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意志力软弱到接近没有的女人,被这个白痴男友小声说几句软话——还不太好听——我就心软得一塌煳涂。不对,那真的叫“软话”吗?那是那种接近哄骗和敷衍的妥协吗? 不是的。 非要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只勐兽,在愤怒至极地撞了三天笼子之后,终于投降,还翻过来露出肚皮,认命地对你说,来吧要杀要剐随便你。 怎么会有人把普通的吵架吵出这种悲壮的意味?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这其中到底他是傻逼还是我是傻逼?我都快搞不明白了。 但是,那一刻我的的确确鼻子发酸,差点当场掉眼泪。 第97页 “所以就说你是白痴鲨鱼了……”我没忍住还是抽泣了一下,也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实话——跟傻子一样作的实话,“你干嘛非要认定我在骗你啊!我没骗你好吗!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白痴鲨鱼!再说我骗你,真的不理你啊!” “……你已经不理我了。整整三天都没理我。” 他快要硬生生凭拥抱杀掉他的女朋友了,语气听着居然还挺委屈。可能我唿吸艰难出现幻觉了。 “你甚至都没出来看我一眼,窗户也不开。”他继续闷声控诉。 听着哪里不太对。我琢磨了下,才大惊失色:“斯夸罗……你不会就在这儿站了三天吧?!” 这是我突然生出的不切实际的念头,正常情况下的正常人都该一口否定,而我期待的也是听到一声否定,然而斯贝尔比·斯夸罗从来不在“正常人”范围内——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他“嗯”了一声。 怪不得他看上去像一条被丢进洗衣机翻来滚去,变得皱巴巴的发蔫的鲨鱼。 “我让人跟你说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但那群垃圾都说你不肯听。”他声音依旧沙哑,透出疲惫,失去了标志性的大嗓门,“喂,你这个笨蛋也就会对我这么狠得下心了。” 又怪到我头上了!换个情景我肯定跳起来,但当时我还沉浸在“这个人居然傻不愣登地在这儿站了三天三夜”的震惊里,并为之心疼到了生气的地步。 “白痴鲨鱼!!你有病啊干这种事!有意义吗!” 我真是要被他气哭了,但是不能哭,要坚强!所以我抓住他手臂,努力把他往外拖,尽量以气势汹汹的态度命令他:“快回宿舍休息!” “不准跑!”他抱着我不放,答非所问,比我更气势汹汹,“都让你骗一辈子了,你还跑什么跑!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准去!!喂!!” 大嗓门回来了,震得我耳膜生疼,同时我觉得自己还被这头频道歪出天际的鲨鱼搞得很头疼——他难道是外星人听不懂地球话吗! 根据经验,我估摸着早上这点时间搞不定他,于是在他怀抱的间隙里艰难掏出手机想请假。不想锁屏一开,迪诺的信息跳出来,表示情况他知道了,已经给我请假了。用词体贴,语气亲切,还劝我有矛盾及时解决,别拖着。 唉,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变成校园风云人物啊…… 斯夸罗探头看一眼,炸了:“你居然跟迪诺发消息都不跟我发!!我要宰了那个垃圾!!” 这头鲨鱼暴跳如雷,而且毫不讲道理,但想到换谁三天没睡,暴躁程度都会翻个n倍,任何一点火星都能激起燎原之势,我就跟他生不起气。 我笃定他需要休息,但他死活不肯松开我,更不肯一个人回宿舍。为了避免在公共场合纠缠太久,我不得不拖着他往外走,打算用掉一次临时外出机会,把这头鲨鱼扔去酒店睡觉。 斯夸罗攥着我的手,一直盯着我,比他此前更加专注地盯着我,充满怀疑和警惕。我知道他仍然觉得我会跑。这头疑神疑鬼、脑电波歪到火星的鲨鱼,要不是我打死不从,他能把我抱在怀里走一路——那个场景太尬了! 直到坐上校车,他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头枕在我肩上,闭上眼睛休息。校车上空无一人,两侧山景如水流过,给愈发明亮起来的阳光增添了彩色的生机;阳光落在他脸上,让银色的额发和睫毛都在皮肤上映出一点淡淡的阴影。 我等了好一会儿,以为他该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拂了拂他的头髮,在他额头上吻了吻。他没动,只在片刻后忽然握紧我的手,于是我知道原来他并未彻底沉入梦境。 工作日的日本街头放眼望去全是正装,穿着校服在街上晃不免惹来许多人侧目。我硬着头皮走进酒店,假装看不懂周围人的眼神,直到进了房间才松了口气。斯夸罗就无所谓多了,谁目光太显眼他就瞪谁,是那种表情不太波动的瞪法,光凭目光就能吓退很多人。 我听到有人嘀咕“不良少年”——恭喜他们答对了。 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头鲨鱼总是会靠过来,有时在学校的空教室和仓库里他都能缠着要做,而且我每次都抵抗不住他的美色,丢盔弃甲,陪他腻歪。但这次,在被他压在门板上亲到快窒息时,我成功抵御了他的意图,将他推去洗了澡,再把他丢床上逼他睡觉——字面意义的睡觉! 斯夸罗不情不愿,结果趴在床上,在我给他吹头髮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等到那些漂亮的银髮恢復了本来的蓬松柔软,他已经彻底没动静了。我凑过去观察他的表情,又在他脸上亲一口,他都没反应。 好啦,这个大爷作天作地完了就睡了,我一个本该去上学的少女该干嘛?暗暗嘆口气,我拿出书本和纸笔,开始自觉自律地学习。 第69章 插pter 8 那个清晨——那个我单方面跟他冷战了三天的清晨,开头时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混乱、充满火/药味,但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开着酒店的檯灯写东西,听见背后传来男友轻得过分的唿吸时,气氛忽然宁静下来。 几个小时后,当斯夸罗醒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走过来把头搁在我头顶,有点懒洋洋地问我在干什么的时候,我放下手机,抬头却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得到他的重量,还有手臂收紧时的温度。 第98页 我严肃道:“我正在精心策划下一场针对你的骗局。” “餵——!你……”他身体绷紧,刚刚扬起来的怒声旋即低下去,“你打算怎么骗?” 一听就是忍着气,还忍辱负重的。 我戳戳面前的笔记:“喏,查了半天义大利留学的事,西西里的大学好少,不过非要去读的话也还行啦。先说好,我只是打算先去体验一下生活哦,要是习惯不了我才不要留在那儿……” 辛辛苦苦查了一堆资料,我还没说完呢,斯贝尔比·斯夸罗这货就以能谋杀我的力道勒住我,银毛脑袋拱在我脸边。我还满心期待着他哭着跟我说好感动呢,就听这大爷蹦出来一句:“你果然只是个笨蛋而已!!!搞不清状况的笨蛋!!!餵——我居然会跟你认真,丢脸死了!!!” 哇什么叫跟我认真丢脸死了,这头白痴鲨鱼看来是真想分手了。 我一定要义正言辞跟他再吵一架!秉持着这个想法,我努力从椅子上蹦跶起来,推开他,摆足了架势和气势,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 斯夸罗就把我扑倒了。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被人形容成鲨鱼了——这横冲直撞的劲儿,果然是大白鲨!而所谓“大白鲨”,也就是“大白痴鲨鱼”的简称。 “你没骗我。”他俯视着我,眼睛亮亮的。 “不,我在骗你。”我翻了个白眼。 他就表情一皱,像被塞了一口酸苦的柠檬汁,不高兴地跟我争:“像你这种笨蛋怎么可能骗到我!喂!不准胡说八道!!” “呵,说我是骗子的是你,说我太笨骗不了人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再这么难搞,我真跟你分手了。” “餵——不准说分手!!!不准再提!!!”斯夸罗气急败坏地吼,“还有,不准拉黑我!!不准不接电话,不准不回消息!!你这傢伙……把眼睛睁开!看着我!你居然装睡……喂!!你是想气死我吗!!” 他抓着我死命摇,逼得我只能睁开眼睛。看他还一副横眉怒目打算继续吼的样子,我实在头疼,干脆把他楼下来亲一顿。根据经验,没什么是亲一亲不能解决的。 至于亲一亲的后果……哎,不提也罢。我腰疼。 最后,萎靡不振的一方成了我。我趴他怀里懒得动,他就唠唠叨叨说了一堆“不准”,概括起来就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最好我时时刻刻围着他转才能让他满意。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老妈子的属性。 “餵——!!老妈子是什么垃圾!!”他吼了一嗓子,接着又笑起来,“反正你这个笨蛋只能是我的。” 不仅神清气爽,还得意洋洋、趾高气昂,让人看了不爽。 我爬起来,捧住他的脸,一脸诚恳地面对他,说:“来,我再骗你一次。” 他一脸“你又要胡说八道什么了”。 “我爱你。”我说,“斯夸罗,我真的很爱你啊。就算你总是凶,还喜欢吼人,自己情商低还老骂我白痴笨蛋,但我就是爱你,非常、非常爱,比谁都爱你。”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就算不去西西里,你也得跟我去别的什么地方。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想了想,谨慎地加了一句,“但如果你再多惹我生气几次,我就不能保证了。” 刚刚开始,这个中二上天的银髮少年就一直呆呆地看着我,眼睛越来越亮,唿吸都变得急促,但最后一句一出,他立即又炸了。灰蓝色的眼睛一瞪,银白的眉毛竖起来,真是要多凶有多凶。 “你这傢伙——可恶!!到底哪句话是骗人的!最后一句对吧?不准摇头!!肯定是最后一句!!笑什么笑!被你气死了,你这个笨蛋!!!” 我笑死了,但也不忘抱紧这只中二的鲨鱼。这是我的银髮少年,又傲娇又自以为是,嗓门儿大还爱训人,但…… 我再没见过谁,会像斯贝尔比·斯夸罗一样,喜欢我喜欢得纯粹赤诚、热情浓烈,急起来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那种在意得要命的样子,都显得有点傻乎乎了;他自己大概都没发觉吧。 “还笑——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啊!!喂!!!” “每句话都是啊。” 我亲了一下他紧皱的眉心。 “一直以来,每一句关于喜欢和爱的话,都是真的。”我还是忍不住笑,又威胁,“你要是再说我骗你,就真的跟你分手。” “喂!!说了不准再提分手了!!!你是笨蛋吗!!!!” 那一天,就以我们这样来来回回、毫无意义和营养的对话,结束在无数琐碎的小事里。我们手牵手逛街,我买了一包棉花糖,吃了一个觉得不好吃,就丢给他,他大声表达不满,然后皱着眉头吃掉了;去买衣服,他挑死了,这件不好看那件也不行,还是我以情侣装的名义买了两件不同色的扭花针织衫(他在衬衣外穿针织套头衫明明好看得不得了);去吃东西,选了他喜欢的西餐,切一半牛排给他,再把他那份甜点吃掉…… 我要吃第二个抹茶冰淇淋,他拉住我不让吃,说我这种笨蛋会吃坏肚子的,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家小店,一步三回头地走掉,还被他取笑了半天; 第99页 我们去逛公园,旁边还有古代大名的遗蹟,我跟他说这个建筑风格跟中国的好不一样哦,感觉日本连古建筑都更中二一点,他不屑地强调说义大利的建筑最美; 去二手书店,他没兴趣,百无聊赖跟着我走,结果后来我找到一本香港的画册,画的是剑士侠客,他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就买下来给他当礼物; 傍晚的时候,在广场遇到跳蚤市场,买了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小小的武士/刀挂件,我强行给他挂书包上,他左看看右看看,也就接受了。后来我还听到他在跟人炫耀“女朋友送了好多礼物”呢,这头中二幼稚的鲨鱼。 那一天真的很奇妙。开头让人心烦意乱,接着一切归于平静,再接下来是平淡却愉快的约会。当我坐在回学校的巴士上时,正是夕阳渐落,远处那条穿过城镇的河川波光粼粼;我手里抱着新买的东西,肚子里塞满零食,还有点担心长胖。突然,我再想起早上的事,还有前几天的心情,觉得它们都好遥远,像上辈子发生的。 我把这个感受跟斯夸罗说了。他看着我,把手搁在我头髮上,探身亲了下我的额头;唿吸微润,带着温度。 “不生气了就行。你这样的笨蛋,跟我生起气来居然没完没了。”他有些没好气,又像还心有余悸,“餵露娜,下次不准再跟我冷战了。” ……想想看,这头白痴鲨鱼可是实打实在外面站了三天三夜。 我内疚起来,靠去他怀里,小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我以后一定跟你正大光明打一架。”我郑重其事地许诺。 斯夸罗一噎,无语地看着我,嘀咕说就你那笨蛋样子,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吧,根本不敢下手。 “你就不能不跟我吵架吗?!”过了会儿,他反应过来,恼怒地问。 那我怎么可能保证……就看他这副中二的样子,就知道吵架是少不了的吧。 “餵——!!!露娜你这个笨蛋!!!”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笑。笑了一会儿,他把我脸抬起来,盯了半天,忽然撞上来吻我。我隐约听到他含煳了一句,好像是“真漂亮”还是什么的。 那个时候,坐在巴士上,我想,也许接下来的人生,就真的是跟这头爱生气的傲娇鲨鱼一直走下去了吧。 但我是真没想到,引发我们吵架的那个原因——为什么斯夸罗反覆强调让我跟他去西西里——并未彻底终结。 因为,在经歷了10月份惊险刺激的运动会后,迟钝如我,总算抱着极大的疑虑去追问迪诺,又和婶婶打电话让她告诉我实情,还揪着周围同学问了一圈。 然后我总算搞明白,并盛国际中学,原来是一所黑手党预备役中学。mafia,黑手党,或者更接地气的翻译方法是土匪强盗。 我恍恍惚惚了大半天。迪诺苦口婆心地劝我,说我们新世纪黑手党已经洗白白啦,但是血裔们多多少少保留了先祖异于常人的力量,必须要有学校□□导。等高三毕业,通过考试确定学生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可以选择:究竟是成为正式的黑手党,还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露娜,你听我说,现在的黑手党是黑暗世界的秩序维护者,是被各国官方都默许的组织。我们主要处理辖区内的纠纷,还有各方委託的任务,也会负责解决危及公共安全的危机。”迪诺拼命解释,“真的是正经组织!之前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你婶婶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 迪诺劝我的时候,班主任里包恩也在,他是个外表英俊、风度翩翩,实则内心颇有些鬼畜的男人。迪诺小心地选择措辞,他就在边上微笑,末了用十分悠闲的语气告诉我,斯夸罗是註定会成为黑手党的。 “里包恩,你别……” “巴利安是隶属于彭格列却又相对独立的特殊部队,斯贝尔比·斯夸罗则是被当成精英干部培养出来的。”里包恩微笑着打断迪诺,“他选择追随的xanxus就是巴利安的首领,而他本人在义大利早已是声名鹊起的天才剑士,战绩辉煌,受到各方瞩目。” “虽然是半官方组织,但跟黑暗打交道的人也註定沾染血腥。”他说,“怎么样,露娜,你眼中无害的情人真的是一条兇狠的鲨鱼,对你之外的存在他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也该做个选择了。” 第70章 插pter 9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算起,又过了五天,热闹的并盛国际中学/运动会才缓缓落幕。我的短跑项目早在第一天就结束了,接下来我都在围观斯夸罗的比赛。我的男友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论是单人挑战赛还是团体对抗赛,他都是最受关注的选手之一。大屏幕会将他的比赛投映出来,将他等比例放大成一个巨人;这条巨型鲨鱼就以光影的形式跳来跳去,像个兴奋过头的多动症患者。 我就在台下看他,想斯夸罗有一点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个大白痴,把一切不对劲的地方都当理所当然。他这样的身手和性格,还有对争斗的热衷程度,到底哪里像“除了异能以外都很普通的平常人”啦? 运动会是斯夸罗期待已久的活动,他也玩得很尽兴,差点拿了大满贯。最后一场虽然输给了隔壁班的山本武,脸上还青了好几块,不过他在这方面很有器量,反而因此颇为欣赏对方,叫嚷着是自己轻敌,那小子虽然很有天赋,但在剑道上是不可能超越他的。 第100页 我给他递水,拿毛巾给他擦擦汗,说好啦你最厉害了我相信你。斯夸罗本来就眉飞色舞,一下笑得更好看了。他总是在我面前这样笑,像个单纯骄傲的大男孩,所以也不能怪我想太少对吧。 后面的团体赛他也玩得很开心。不过他的老大,也就是我前排的前排,好像有点狂躁症,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连比赛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不爽就砸队友。斯夸罗就被砸了好几下,气得他炸毛跳脚,却还是认认真真、绞尽脑汁想取得比赛胜利。最后优胜方是沢田纲吉那一队,这下他就不太服气了,一个劲跟我抱怨沢田纲吉那样天真软弱的领袖完全比不上xanxus。 我摸摸他头。他瞪我,说我把他当小孩,但我继续摸摸他,他也别别扭扭地没太拒绝,最后还扑在我身上休息,故意用重量压我,跟小孩子耍赖似地。 “露娜。” 他叫我的名字,我以为他要跟我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只是又说:“露娜。” 我亲了亲他脸上被揍青的部位;那些银色的头髮蹭着我,痒痒的。 “痛不痛?”我问,“别动,我给你擦点药。” 他躺在我腿上,摸了摸脸上的青肿,对我龇牙咧嘴一下:“痛死了。” 我给他擦药、贴纱布,他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动,只有灰蓝色的眼珠跟着我的动作转来转去,笑得有点傻里傻气的。还说我撒娇,他撒娇起来根本都毫无自觉嘛。 那些相处的片段,伴随着十月的阳光和蓝天,还有山里清新的空气和风景,无需修饰,每一幕都能直接沉淀为一张明信片,直到多年后也可以想起。光影很美,阳光如熏,我喜欢的人在我身边,连抱怨的时候脸上也带笑,提高音量时还能震动整个空气。人们路过、侧目,但世界依旧只有我们两个;笑容和声音。 斯夸罗是如此沉浸于运动会带给他的竞技的乐趣,以至于等运动会结束了三天后,他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我打听了一圈学校背景的事。然后,他就在周四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冲过来找我了。 当时我正在剑道馆里握着竹剑,苦恼于自己似乎没什么天赋。上学期我选修过剑道,并顺利拿到了学分,可那只是花架子,和真正的剑士完全不能比。可能和斯夸罗待惯了,看他剑用得漂亮,我就想当然以为不会太难——至少上手不会太难,可来剑道馆里跟社长交流一番,我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对剑道我搞不定,勉强用也只能练成个三脚猫。 剑道社的社长就是山本武,一个黑头髮的爽朗少年,在刚过去的运动会上胜了斯夸罗一场。他开朗和善,建议我转练射击。他说有一次看我射靶,觉得我用枪应该挺有天赋。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安慰我。 就在我道了谢,准备放下剑离开时,门口一阵喧譁,随之而来的就是响彻整个场馆的鲨鱼吼。 “餵——露娜!!你到底在……山本武!!你这傢伙为什么会在!!!”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闯进来的鲨鱼神色不善,社员们瑟瑟发抖、悄悄策划熘走,社长却对众人的紧张一无所知,还摸着后脑勺哈哈哈,说斯夸罗你来啦,正奇怪你为什么不自己教露娜呢。 斯夸罗似乎刚从某场火拼里出来,衣服上多处灰尘,还有两处破损,他本人也气喘吁吁,左手的剑还没收回去,一道银亮的冷光映出他绷紧的神色。那双灰蓝的眼睛,在我身上定定凝视着,又狐疑地飘向山本武,还在剑道馆里快速观察一圈,最后又回到我身上。 “露娜,”他又一次正正经经地叫了我的名字,声音里藏着某种绵密又积压的情绪,“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试试练剑啊。” “为什么?”他紧接着我的尾音,问,“你说过对剑没兴趣。” “是啊,我是没兴趣。但我想,还是再确认一下吧,毕竟这关系到一个重要的选择。”我说,“万一我其实还能有点兴趣呢?所以我就来试试了。” 他的嘴唇抿紧了。这个来自义大利的银头髮的男孩子,五官当然也是西方的深邃,嘴唇颜色很淡,抿紧时就露出种凌厉和淡漠。 在那个时候,可能还有紧张。 “关系到重要的选择?”他重复我的话,眼里那种积压的情绪仿佛勐地跳了跳,像黑暗中爆裂出一簇火花,“为什么?” 一旁的山本武有点奇怪,来回看看我们,插话说,应该是指毕业后的去向吧?这两天露娜一直在问我们学校的事,我们才知道原来露娜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来读书了啊,斯夸罗你居然也没有跟露娜说。 斯夸罗瞥他一眼,很暴躁地让他住嘴。但在这种咬牙切齿背后,他依旧压抑且紧张,谨慎地审视着我,像一头足够优秀的捕猎者。我不由想:鲨鱼进攻前,就是这样的状态吗? “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尝试,”他单刀直入,伸手拉我,“我说过你要和我回西西里。” “其实,如果早知道真相的话,我更喜欢毕业后当一个普通人。”我牵住他的手,发现他手有点凉,“小时候婶婶问我想不想念军校,毕业出来就是军官了,我都说不想参军啊,对辛苦的训练、打打杀杀、研究战术和武器都没兴趣。” 第101页 攥着我的手掌一下抓紧了。 斯夸罗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凝滞的状态,眼里却已经慢慢积蓄出某种风暴。 “你……” “现在这个选择对我很重要。”我继续说,“你好像很喜欢当黑手党,也很喜欢剑术,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期待和动力,但我不是嘛。我就要找一样可能喜欢的,或者至少不讨厌的。很可惜,我果然不喜欢也不擅长用剑。” “所以,没办法了,我只能……” “——闭嘴!!不准说!!” 这头鲨鱼一把将我抓进怀里,跟老鹰抓小鸡似地。我的反应哪儿比得上他,往前一栽、眼前一黑,就已经给闷在一个让人窒息的怀抱里。 妈呀,别提说话了,脸都快给压变形了。毁容后的面部修復学校给医保吗? “餵——!!我说过不准提分手!!不准跑到别的地方去!!”他把我抱得死紧,怒吼在我耳边炸响,“你这傢伙!除了我身边哪儿都不准去!!敢跑的话就宰了你!!” 拥抱攻击和音波攻击,双重夹击下,我头晕眼花,艰难挣扎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不准哭!!哭也没用!!混蛋……喂!!我杀了你算了!!” 哭个屁啊哭!我想说话啊大哥!我继续挣扎,而这让斯夸罗的反应更激烈,整个环抱我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每一丝肌肉都昭示着他出离的愤怒和杀意。 这个令人悲伤的恶性循环,多亏了一旁的山本武小天使才得以打破。他迟疑了半天,才说斯夸罗你是不是误会了,露娜好像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听听她怎么说吧。 重新得见天日,能够再次唿吸到新鲜空气,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动万分的事。怪不得说失去过才知道珍惜,我终于体会到了,并且加倍珍惜和充满感激地大口唿吸空气。 “你这个……这个白痴鲨鱼……”我气喘吁吁说,“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分手了?” 斯夸罗盯着我,疑虑重重的表情说明他不会轻易被我蒙蔽——什么啦,我哪里蒙蔽他了!顶多想跟他开个玩笑啊! “我只是说,非要当黑手党,去守护什么中二到家的黑暗世界秩序的话,我用不好剑,就去练枪好了。”我恨恨地踹了他一脚,却把自己疼得“嗷”一声,一个趔趄往前栽倒。 “……你这个笨蛋又怎么了!”斯夸罗从发呆里回神,一把捞起我。 “啊对了,”山本武友情解说,“刚才试剑的时候,露娜不小心把自己绊倒了,可能有擦伤和扭伤,斯夸罗你……” “餵——这种事早点说啊!!!”斯夸罗又炸毛了,“笨蛋!!试个剑而已也能受伤!!果然是毫无天赋的渣渣!!上来,我背你!!” 在十月的下旬,阳光很好的下午,斯贝尔比·斯夸罗背着我走在渐渐染了彩色的树林旁。他本来想去医务室,我说小伤回去处理就好;他就又想把我背回宿舍,我说不要。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说清楚!!吞吞吐吐的宰了你!!”他回头一个很兇的瞪眼,我趁机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我的少年就一顿。几片半青半黄的落叶从他脸边拂过,拂得他眉眼都软化了;还是瞪我,却没了气势。 “我们去看夕阳吧。”我说,“就是西边那个小亭子,很适合观赏落日。” 他就背着我往西边走。我伏在他背上,看见几只猫轻盈地踩过花坛,就想起他第一次背我的夏夜,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外表凶神恶煞的少年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只敢谨慎地抓住他的肩,还是最靠外的一点。但现在我可以整个贴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蹭蹭我最喜欢的他的头髮,想多亲密就能多亲密。 “你这个笨蛋干嘛总是扭来扭去的。”他说我,“餵露娜,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什么?” “少跟我装傻——喂!!你这傢伙!!”他恼怒道,“直接跟我说你打算学枪就好了啊!!啰啰嗦嗦说那么多,你就是故意耍我的吧!!喂!!” “嗯,是不是呢——”我忍着笑,揽紧他的脖子,“我也不知道哎。” “你这个笨蛋!!果然就是故意气我的!!!看我着急好玩吗!!”他大怒,愤恨不已,“换个人敢惹到我头上的话,我绝对把那种垃圾砍成碎片!!也就是你这个笨蛋了!!乱撒娇!!” “是啊是啊,我是乱撒娇的笨蛋。所以你觉得烦了吗,想分手了吗?” “……说什么白痴话!!不准提分手!!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等他把我背到山腰上那座小亭子,面对山谷中间那颗咸鸭蛋一样的红太阳时,山风开始有点冷了。我缩到斯夸罗怀里,靠他的体温取暖。他说我需要加强锻鍊了,不然以后只能当个垃圾黑手党;一边说一边揽着我,用自己的身体给我挡风。 那些秋天的风吹起他的银髮,也吹出落日辉煌的光泽。我看看他,又看向落日的方向。如此平静壮美的景象,在我日后成为黑手党后,能这么悠闲欣赏的机会就会少很多了吧。 第102页 不过话说回来,哪份工作不是这样的呢? “斯夸罗,”我说,“你知道吗,我有去查你在义大利那边的事。” “……然后呢。” “然后,大家都说你很可怕,喜欢跟人生死斗,切切实实杀过人。他们说你的剑技是在铺天盖地的血雨腥风中磨鍊出来的。我想了想,觉得你还真的是那种会搏命追求剑术极致的人,以后也会那么干吧。听上去,真的有点可怕耶。” “……露娜,你想说什么。” 抱着我的这个少年又开始不安了。他不安的时候会把我抱得更紧,像野兽用爪子压住猎物不让逃离。我依靠的这幅身躯拥有流畅有力的肌肉,却尚未完全脱离少年的单薄;我试着想像,在这个人更青稚的时候是如何在黑暗中搏杀,还多半搏杀得很高兴——多奇怪,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原来我会爱上这样的人。 “我想说,如果换一个人,我大概会选择放手吧。”我看见夕阳愈加辉煌,晚霞烧在山间,映亮了那边彩色的森林,“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想跟你走下去。” “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那个人。” 我会永远记得,第一次遇到斯贝尔比·斯夸罗的时候,窗外春樱浓密如云,他在窗边睡觉,被我吵醒了就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和银色的头髮都很漂亮。比开满樱花的春天更漂亮。 而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把怀抱留给我,把山风留给他自己。 “第一眼就喜欢……”他出了会儿神,忽然问,“那现在呢?”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很容易害羞,也很容易用大声嚷嚷来掩饰他的心情,但同时,在想获得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也异常执拗和直白。 “现在的话,我很爱你。”我轻轻吻他,“尽管是第一次,但我知道那种情绪就是爱。” 斯夸罗的吻总是充满侵略性,还有带着欲望色彩的情绪;但有些时候,他也会温柔和缓,甚至带点迟疑。就像这个落日光辉里的吻一样。他垂着眼睛,睫毛颤动,五官深刻如某座名家雕像。我要注意一些才能不撞到他的鼻樑。 “……真是个笨蛋,总是注意奇奇怪怪的细节。”他又说我,却带着笑,“你这样的笨蛋,没办法成为多厉害的黑手党吧。能平安活下去就不错了。” “但是,你一定会很平安地活下去的,就在我身边。”他低声说,“我会保护你,直到生命尽头。无论发生什么,我拼尽一切都会保护你。这是用生命发下的誓言,我绝不会违背。” “跟我回西西里吧,”他说,“把一辈子交给我。我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珍惜你。” 在我和斯贝尔比·斯夸罗相处的无数岁月里,很多时候都是我对他甜言蜜语,让他屏息凝神。但在那些他坦诚内心温柔的时刻,他也总是能让我心口酸软。 “那,”我说,“你的一辈子呢?” 他笑了。 在下一个轻吻来临前,他给出了回答。 “……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