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同人)盗墓疑云》 第1页 [bl同人] 《(盗墓笔记同人)盗墓疑云》作者:灵渡/密花x【完结】 这里我说一下: 《盗墓疑云》这次大修重发,会有一些地方变动,在原着风的基础上,我争取写出更多小哥和天真的互动,以及做出其他情节、心里描述上的修补,力求更加原着风。 出书版本是以这次重修的内容为准,我会加紧进度,争取在两三周内把全文上传完毕。 ----------------------------不太华丽的分割线-------------------------- 众註明君如下—— 註明1: 这篇盗墓疑云,主盗墓题材内容。当中会有许多瓶邪互动,铁三角六次下斗,原着风,微玄幻。欢迎考据党和喜欢原着风、瓶邪的朋友们,以及我的老朋友关顾此贴,留言给我! 註明2: 此文没有任何虐身、虐心剧情,是一篇彻底的情节文,互动文,以及搅基文…… 註明3: 非盗墓8、藏海花、沙海揭秘文,此文是盗墓八尚未面世的时候,盗墓笔记1--6时期,我所写的同人文,当然,这次大修我会参考引用后面的内容,争取全文更加流利、合理。 註明4: 此文非常健康、活泼,适合孕妇及幼儿食用,无不良情节,无不良影响!至于某些横竖构成的东西,后文根据剧情以及大家关系的发展,会有,也许还会加一些。 -----------------------------不华丽的分割线-------------------------- 最后是我的感谢:所有看过这篇文的朋友们,和木有看过,现在开始看的筒子们,以及所有过去没看,现在也不准备看的伙计们,密花向你们表示深深的热爱。 --------------------------一点华丽都没有的分割线------------------------- 以下放前言和正文! 前言(我是全世界最短的前言) 我一贯有强烈的悬疑情节,此篇小说源于我对盗墓笔记的热爱。 由于钟爱各种机关和空间学说,所以弄出了这么个小说。情节设计的怎么样,我还是需要各位的点评才会知道。 各位看官要是遇到我的无知点,欢迎指出(当然我不能保证肯定会纠正)。 欢迎观看!!!!!!!!!!!!!!!!!!!!!!!!!!!!!!!!!!!!! 盗墓疑云 第一季 第一章 恍如隔世(上) 大批如同潮水般的影子走过。 这些是鬼玺带出来的“阴兵”?我和胖子躲在石头后面,紧张又惊奇的看着。随即,一个人的背影跃入眼帘,他暮然回头,看向这边。 我一怔,突然感觉到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嘴角上扬,沖我笑了一下。 “再见……” 我读出了他的口型。 惊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小铺子的躺椅上,面对着红木架,杭州6月的天气太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看了眼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我扶着椅子的扶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感觉清醒了些。回过头看见外面人来人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我不禁想起了以前跟我一起下斗的那些人:胖子、闷油瓶、潘子……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年我没有任何变化,过着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只是每次想起过去那些下斗的经歷,都会有点后怕,我已经不太愿意参与这些事了,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冒险?就算是生意不好,还有几个没有解开的谜题在等着,我也不会再去这些阴暗潮湿的地方接触普通人闻所未闻的东西。 想着,电话突然在怀里震动起来,是三叔的简讯:7点钟,你的生意来了! 看着这个简讯,我心里只有苦笑。 三叔真的太厉害了,这么多年过来,他一个人撑起了半面九门江山,什么好东西都要过一过他的法眼,什么深山神墓都是他先知道。考古专家能花多少心思研究这些?恐怕好多消息都得是从三叔这里出去的,如果换做我,恐怕在十年前就已经打了退堂鼓,或者是我根本就不可能走上这一条路。 上了金杯,我不紧不慢的向他家的方向驶去。 三叔开了门,转身回到春秋椅上,低头看着一份发黄的竹简。我走上前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问他道:“这是什么?” “是潘子今天去下面的堂口里面拿来的东西,我看着,有点儿意思。” “汉代的?”虽然只是大概扫了一眼,我还是分辨了出来。我常年收售拓本,根据经验,这竹简上面字的大概型体,的确是出自汉代。 “是汉墓。”三叔说。我低下头去仔细观看,发现这竹简上描述了一处大概位于现今的陕西省的位置。 “详细的位置,根据这上面描述的,应该是在这里。”三叔指了指墙上地图,我跟着他手指看去——蓝田。 “大侄子,这个竹简上还记录了一些古文字,需要你来译一下。”他指向竹简最下面的一行。那字极为细小,又因为年代久远不容易看出整个形状。我心说三叔不会是老花眼了,看不清楚吧?我尝试着读了出来: “万智难算其终,君不爱一人而谢天下,唯有所赐之物伴于地下。” “所赐之物?”三叔疑惑的看着我,一笑:“看来我要找人下去看看了。” 我不置可否,避开他的目光。 第2页 “哎,现在有能力又让我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他感嘆了句。 “需要的话,潘子,我这边可以联繫一下胖子。”我道:“主要是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具体方位,不方便立刻下手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东西是我堂口上一个伙计拿回来的,他手里还有地质队画的地图。”他看了看我又道:“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他们把全部资料拿过来研究。” 我理解三叔那试探性质眼神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以前帮他做了不少事情,所以他现在对我的实力已经比较放心了。叫其他人直接去的话他肯定不愿意,这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不是为了看这东西,是让我替他跑一趟。 “我是再也不想干这事了。”我道:“只要一接触斗,肯定没好事。” 他笑着缓缓地坐下来:“以前不让你去,你非得去,现在想动员你又不去。” 我感觉怪怪的,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这一行当,进来了再想出去太难。我挥了挥手机,也对他报以一笑,“我先联繫联繫胖子吧,可能他愿意去呢?” 离开三叔的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我给胖子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夹喇嘛。 “没事儿你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这有事了立马想起我来了是不是?”胖子兴奋的声音传来。“得嘞,反正我也要过你那边儿看看,闲了大半年,要不咱们一起计划计划这买卖?” “我这边也闷的很,这一年几乎哪都没去,你赶紧过来,来了咱喝点儿去。”我饶有兴致的回答。 “我料理一下手头的事儿,马上就过去,也就个三五天,别忘了给我定一五星级酒店!”他挂了电话。 三天后,我在机场接到了胖子,他还是老样子,穿了件白t恤,胳膊下面夹着个黑包。 “这儿呢!”他咧嘴一笑,向我挥了挥手。 (中) 我把胖子安顿在离店不远的一家酒店里,他上楼把行李放好,就急匆匆上了金杯。 “刚下飞机,你不累么?” “不累,坐个飞机算什么。”他得意的回答:“想想我们在斗里的营生吧,那才叫累。”我心里一颤,说实在的,看到他的确勾起我过去那些回忆。尤其是最后在广西的经歷,那时候我几乎认为他是植物人了。 “算了,现在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去哪里喝一杯。”我笑笑。 这酒吧是我们去年去过的,在南山路边上,从我这里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去之前我还在想是不是少喝点,毕竟我要开车,胖子也是刚刚到肯定还很疲倦,结果几杯下肚就忘记了。胖子拉着我的胳膊开始叙旧:“天真,这几个月你联繫上小哥了吗?我给他打电话,一开始还能接个电话,后来就不回简讯不接电话了。” “我没有,电话也没打……”我还想说点什么,却没了言语。说实话我心里很想见闷油瓶,这么久过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可另一面,直觉告诉我,一旦他出现,我定会深深捲入更大的谜团。 胖子看着我,一脸犹豫的表情:“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这次你三叔的事情,最好他也能来,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呗!” 胖子笑着,眼神中似乎有内容。 “随你。”我苦笑,一边拿起酒瓶。这时候,我忽然看见吧檯上坐着一个人。我能看见他并不是因为他特殊,而是他一直望向我们这边,吧檯上的人都是背对着我们得桌子的,只有他一直回身看着我和胖子。 他看见我错愕的眼神,勾了勾嘴角,转过脸去。 “天真,你走什么神儿啊,我身后也没有漂亮姑娘跟着。”胖子消遣了句,然后说:“我给他发个信息吧,要是他有兴趣,应该就会回电话过来了。” 我已经有些高了,视野中,周围的东西都有点模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胖子的问题。我对闷油瓶的实力当然是非常信任,但每次我听见关于下斗和闷油瓶这两件事情,就会心里一阵矛盾,当初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的秘密都是因他和三叔而起,如果没有他们,我就不会有那些令我头疼的经歷,但是没有他,我也早就不知道在哪个阴冷潮湿的墓穴里挺尸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值得庆幸的是路上没有警察查酒驾,就不说我喝了多少,只要查酒的一闻见车内的味道,恐怕就够我被拘留几天了。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的太多。第二天睁眼已经是下午,我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迅速的开车去店里。 “老闆,你今天来的真晚。”王盟一见我就咧嘴笑。 “嗯,昨晚喝多了。” “今天有一个人过来找你,看你不在,又走了。”王萌边擦柜子边说。 “有生意?” “他只是问我——‘你认识吴邪吗?’我说我们老闆今天没来,有事的话你给他打电话吧。结果一转身儿工夫,他就走了。” 我有点懵,心说能做出这类事得只有闷油瓶,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胖子的简讯就直接过来找我们了。我随后给胖子打了电话,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立刻就打车跑了过来。 第3页 “天真,我就说小哥肯定够意思,看着吧,一会他准保还过来!”胖子兴沖沖的说。 “……那我们就等吧,要是他晚上回来了我请你们去吃杭州菜。”从昨晚到现在,胖子和我的对话里总是牵扯到闷油瓶,这算什么?倒斗铁三角么?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八点……九点……正当我觉得今天不用再等了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玻璃窗外,他晃了晃,像是正往里面窥探。随后,走了进来。房间里瞬间有了特别的气氛。同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浮上心头。 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下) 虽然已经快十点了,饭店里还是人声鼎沸。我向服务员要了个没有窗户雅间,几个人就一起坐进来。把菜谱递还给服务员后,胖子兴沖沖的同闷油瓶聊了起来:“小哥,你是怎么来的?昨晚刚打完电话,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坐车。”闷油瓶简短的回答。我看着他,他还是那个样子,满脸淡漠。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桌上有杯子,那种被塑料包裹起来的餐具。我把他面前的餐具打开,一件一件的摆好。 胖子咧嘴憨笑,“小哥,这一年没见,你是一点都没变。”闷油瓶这次连头都没抬。 我心说他二十年都没有变化,能在这一年变到哪里去,不知道闷油瓶听了会不会有什么感觉。而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盯着我已经摆好的杯子。“喝点吧,过几天可能又要下斗了,”胖子嘆了口:“到时候就没办法这么舒服的围着一张桌子胡吃海塞了。” “行!我要是晚上被警察扣了,你就等着保释我去吧!”我伸手帮闷油瓶夹了一块蛰头,放在他盘子里,他还是没动。 “说好了,这次我不准备去,我带你们到三叔那里,你们去。”我坦白的说。 胖子筷子上的肉片差点掉下来:“我说天真啊,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嘛?你叫我们来,你自己又不去了。” 闷油瓶皱起了眉头,看向我。 “我是不太想下斗了,但是三叔好像兴致十足,说那斗里有好东西,我想你们都是斗里的好手,可以去试试。”我解释道:“带上我用途也不大,毕竟我也没什么身手……”“说说那个斗。”闷油瓶打断了我,眼神有些阴霾。 “是汉墓,现在能确定位置,在蓝田,你们去的时候,三叔会给你们准备一切,这个不用担心,可能还会有别的伙计。”我说:“但是他们,肯定没有你们熟路,所以你们拿东西回来再跟三叔谈。” “不用别人了。”闷油瓶突然道。我不禁愕然,他这么积极还是头一回。 “天真,你要是不去,我明儿个就回北京,再说你也不想想,你不去,你三叔能放心我俩?”胖子把筷子一横,脸色阴了下来。我一下子就矛盾了,胖子说的有道理,三叔不会让不熟络的人去替他下斗探墓,我不去,他肯定就自己带着伙计去了,三叔这人做事情,向来都干脆利索,这次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代劳一趟么?想到这儿,我知道再推脱,这件事情基本就黄了,于是道:“那这样吧,我再问问三叔,让他把详细信息给我们,斗里有你们俩,我也放心,要是不是什么兇险的地方,咱哥儿几个就一起去试试。” 第二天我就给三叔打了电话,我们仨拿了三叔找专门人绘制的地图和一些随身物品,准备向目的地出发,不同的是,这次闷油瓶拿了一个很大的黑包,里面有一些他的随身物品,还有几件衣服。他这是在外面生活的久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地面上的九级伤残人士了?我有点疑惑,人果然都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三叔给我们准备了一辆三厢的别克,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装备会在我们到达之后两天到,到时候去接一下。 “一定要小心,要当心周围的人。”三叔最后叮嘱了一句。 其实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周围的这两位,过去我们同生共死多少回了,要是他们两个有点异心,我恐怕早就折在哪个斗里了。去往蓝田的一路上还算顺利,抵达目的地后,我们找了个简陋招待所住下,房间里条件极差,热水到了晚上十二点之后就没有了,两张床一间,夜里蚊子多得要命。办完住房手续,我们准备上楼的时候,胖子忽然道:“我晚上动静多,你俩去一间吧,我自己一间。” 我想这倒是无所谓,过去我们仨一起下斗的时候也是睡在一个帐篷里。 “不行,你们俩睡一间,我自己住。”闷油瓶道。我心想这点事有什么可争得,早知道我就定三间了。一年不见,这闷油瓶是变得更加孤僻了? 我和胖子把行李放进房间,开始研究地图,地图是地质队的朋友画的,标註十分详细。斗的区域打着红圈,大概是位于一座山上的阳坡,旁边有一条河道。范围在整个山坡和河道中间的位置。 “路上三叔给我打过电话,后天装备应该就能到。”我合上地图。 “你三叔做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胖子拍了拍我肩膀。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继续研究地形、路线,我想起三叔给我看过的文献,想给他们俩说一说,没准他们能猜出这是谁的墓葬呢? 第4页 我洗了把脸,和胖子去隔壁房间找闷油瓶。“小哥,睡了吗?”我隔着门问。 里面没人回答,我们又重复了几遍,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胖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去听,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我操,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胖子生疑的说:“刚回来的时候看他也不像是很困的样儿啊,这才七点多。”经他一说,我也有点担心,就跟胖子一起来到楼下服务台。 不料那工作人员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俩,“你们说跟你们一起来那个小伙子啊,刚才我看见他拿着包出去了。怎么?没跟你们打个招唿?”我心里一惊,心说不是吧,他才和我们到这个地方,之前也没有给他看过地图,难道是他自己一个人下斗去了?如果不是的话,他这么晚了出去干嘛? “别担心了,应该没事,他没有拿地图,不会自己一个人‘进去’了。”胖子沖我使了个眼色,示意上楼再说。 回到房间我转身关紧门,立刻问胖子:“他之前说他自己去,难道这大半夜的一个人下斗去了?” “不可能,你不用这么着急,虽然他以前记忆不太好,但是又不是傻子,”胖子说着就笑了:“没准夜里闲的无聊,看这里的电视也收不到几个频道,出去找妞儿了。” 越说越不靠谱,这不是开玩笑吗?闷油瓶怎么可能去……他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就算是无聊极了,最多是在房间里‘打坐’。 正当我们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谁?”我一下警惕起来。 “是我。”有点像闷油瓶的声音,但却有点哑。我去开了门,他走进来,直接坐到电视桌上对我们道:“我刚才去买洗浴的东西了,这里没有。” 我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没说实话。没有洗浴的东西,怎么不跟我和胖子要呢?而且这里偏僻得很,大晚上的,哪有卖这些东西的。他以前虽然态度比较冷淡,但是还算随和,这次见面,好像一直刻意迴避我和胖子似的。 “天真,给我们说说你所了解的情况。”胖子咳嗽了一声。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叔那里有一份汉代的竹简,上面有一些关于这个斗的文字,大概意思是是个西汉时期官位不小的大臣埋在这里了。在他生前,皇帝曾经赏赐给他一样东西,随着他一併下葬了,但是斗里除了这样东西本身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因为这个大臣是被当朝的官员陷害斩杀于西安了。”我叙述道:“竹简里面最后有一句话。万智难算其终,君不爱一人而谢天下,唯有所赐之物伴于地下。” 胖子听完,高兴地一拍大腿:“皇帝给的东西,那不就是国宝级的明器了吗?这次的买卖真好,如果他是被陷害而死,墓葬应该不会太复杂。还有个这么值钱的明器。这回真是得着了。” “不一定。”一直旁听的闷油瓶突然开了口。我和胖子同时看向他,表示不解。他说:“皇帝赐物,此人生前应该非常权贵,应该有过人的贡献,即使被权臣陷害而死,皇帝也未必就没有惋惜之情,很可能厚葬了他。” “是晁错。”他又道。 第二章 黎明之前 (上) 两天后,我们接到了三叔的装备。晚些时候,我们三个开始熟悉这些机械物件,有地址勘探的仪器,几把进口的摺叠铲、洛阳铲、防毒面具、防水服、工装外套。都拆开后,最下面有一团黑塑编袋子,里头装了只黑驴蹄子。 “看来这次也不一定轻松。”我对他们抱怨。 “别乌鸦嘴了,这只是以备万一罢了,那下面不一定有粽子。就算有,这不是还有胖爷这么一专门克斗里怪物的保镖跟着你呢吗?”胖子开起了玩笑:“有小哥跟着,你有什么可怕的?” 闷油瓶翻看着包里的地质勘探的仪器,很熟络的检查后面的供电系统。我们以前下斗,从来没用过这类东西,有老伙计跟着,也用不到,经验有的时候远比仪器管用。而此刻,我发现他的手法非常熟练,不像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新玩意儿,这让我有点疑惑,于是问:“小哥,这东西是你让三叔准备的?” 据我所知,闷油瓶虽然精通倒斗奇术,但是对于现代科技一直是不太感兴趣的,难不成这一年里他掌握了现代盗墓技术? 他看了我一眼,把东西放回包里:“我知道一点该怎么用。” 和闷油瓶一年不见,他似乎已经不再是我以前那么熟悉的他了,除了那张漠然的脸之外,完全找不到过去的痕迹。我没有再跟他提起之前的事情,一是因为我不太想回忆那些事情,二是就算我说了,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感觉,不可能像胖子那样跟我有说有笑的谈论那些生不如死的经歷。但是不论怎么说,看见他现在能够活的不错,我也觉的很安心了。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他和胖子帮我顶雷,我没有几次帮到他们。所以我推测,他没有像我这种依赖和信任对方的感觉。 “天真,别瞎想了,趁着我们还没有下去,赶紧找个地方好好撮一顿,喝点儿。”胖子觉出了我的担心,安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斗,想想我们在鲁王宫经歷的,我就不信这一个权臣,能比皇帝老子的斗还‘豪华’了。” 第5页 我们收了了一下乱摊在地上的东西,出了旅店的门,找到附近胡同里的一家餐厅。 胖子一边跟我聊天,一边盯着边上一个扎马尾的姑娘一直看,那女孩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我不禁笑笑,“别看了,一会眼珠子掉碗里了。” “明儿就大买卖了,今天爷们我逍遥不成,还不准看看啦。”胖子不屑的回答我,继续看着那位扎马尾的姑娘:“天真,这妞儿真不错,要不你帮我去试试?” 我哭笑不得,“我说你他娘的是不是过头了,明天还有那么一事儿呢,今天你就不能消停点?”说着,我也看了看那姑娘,她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别说了!”闷油瓶突然说了句,声音有点嘶哑,好像很不高兴。 局面瞬间尴尬了下来。 胖子的表情极为错愕,而闷油瓶盯着他,又道:“快点吃完回去,不要误了大事。” “咱们又不是头一回,干嘛这么紧张!小哥,你放松点,这不像你以前的作风。”胖子笑道。 闷油瓶皱着眉头,腮鼓了一下,像是在咬牙。我暗叫不好,急忙打起圆场:“好了好了,都吃的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去,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一句话没有。胖子倒是没什么,抽着烟悠闲的走在我旁边。闷油瓶在后面跟着我们,我感觉嵴背有点发凉,时不时回头看看他。进屋后,胖子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坐到自己的床铺上,低声道:“我总觉得小哥有点不对劲儿,你说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这一说,我知道他也感觉到了,其实我早就觉得闷油瓶不同于之前,于是向胖子坦白道:“我也发现了,以前跟他在一起,他全然不管我们在干什么,而且看他今天和你说话的口气,一点情面都不讲,的确有点过分。而且他对这个斗的兴趣未免太大了点,难道说这汉墓也和他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胖子嘬了口烟,吐出一个长长的雾柱,仿佛在思考什么。隔了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天真,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小心点,不管我们以前对他有多么了解,毕竟不知道这一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胖子皱着眉头,“尤其是下地之后,你跟着点我。” 我立刻有了安心的感觉,胖子就是胖子,还是那么仗义。但是对闷油瓶,我依旧很不放心,他一个人惯了,无牵无挂的,我们能成为朋友也是一种缘分,从感情角度上讲,不论他表现出什么态度,我都更愿意相信他是站在我们一边。“也别想太多,毕竟我们以前也是同生共死的弟兄,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小哥这一年经歷了一些事儿,让他有了这些变化,如果这个斗里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东西,就让给他,我们不拿便是了。”我道。 胖子点了点头,把烟灭了。 第二天黎明,我们出发去考察那座山的地形,时下正值夏季,山上树木茂盛。蜿蜒的小道穿在密林之间,周遭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黄土的味儿,远处传来鸟鸣的声音。沿着山路走了几个小时后,我们找了一处平地,坐下来开始研究地图上的位置。 “得走这个方向。”闷油瓶指着地图上面的一个位置:“应该还很远。”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推测出来的,但是如果按照地图所指示的区域详细探斗的话,范围的确太大了点。修整之后,我们决定朝那个方向跋涉。 现在脚下已经没有上山时那种明显的路了,周围只有半人高的杂草,盘根错节的树林立两旁,土地上布满干枝、树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路陡峭异常,稍有不慎,就会沿着坡滑下去。 六月的大热天,我们穿着三叔送来的工装外套,胖子早已经一脸汗,我的手在拨开杂草的时候被划了好多口子,气喘吁吁,每迈出一步,腿根都传来一阵酸麻。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陡峭,虽然山比较高,但是我已经被密不透风的外套捂的大汗淋漓,加上剧烈运动,几乎快要中暑。 “天真,这路这么费劲,你看看地图,还有多久到。”胖子喘匀了气道。 “我哪里……知道啊——”说话间,矮树的树枝在脸上划过,我赶紧把嘴闭上,用手去拨,然而同时,脚下就给什么绊了一下,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仰了过去。我心说最好下面不要正好有个石头什么的, 否则还没下斗就见了血,多不吉利啊! 万幸的是,就在我快要倒地的时候,一股力量从后面撑起了我的背。我回头一看,是胖子。“你他妈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胖子气喘吁吁的责备。我没理他,再看前头闷油瓶已经走出很远了,我赶紧加快脚步向前追去。 “哎,我说小哥,你能不能慢点。”胖子喊了一嗓子。 闷油瓶就跟没有听见一样,快步向前走着。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翻过了几座山,脚下软,脑袋涨。向前方看去,有一处相对比较平坦的山坡,也许到了那边就能休息一下,想到这儿,脚下尽量加快速度。 “天真,我帮你拿背包吧。”胖子道,他也满脸是汗,我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拿着探路用的金属管,身后背了一个比自己半身还要大的咕咕囔囔的背包,那里面有我们的帐篷和饮用水,是最重的一个旅行包。 第6页 “不用,到前面我们停下来看看地图。”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么久的长途跋涉对于我这个一年几乎没有任何运动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正在我体力就要耗尽的时候,远远的,传来闷油瓶的声音:“应该就是前面了。” (下) 山路是看起来近走起来远,到达地图上标註的那条河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我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条腿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胖子在一旁的空地上支起帐篷,闷油瓶又拿出了背包里的地质勘探仪器认真研究起来。 “天真,接着!”胖子从后头扔过来一盒罐头,闷油瓶那边掏手机看了又看,还四处走着寻找信号。他这是想和谁保持联繫?我拿着罐头走向他,他迅速的把手机放回兜里,接过罐头拧开。 这时候我注意到,他并没有用那只拥有奇长手指的手,而是用左手拧开了罐头,我心说难不成闷油瓶左手的力气也这么大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托着罐头拎起大背包,转身回了帐篷。胖子挪到旁边,道:“现在已经四点多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去探位置,我看你这小体格也经不住连夜折腾。” “别光说我,我看是你累的不行了。”我没好气的回答。 天色渐晚的时候,我疲倦的在帐篷里睡了过去,守夜的是胖子,我们约定的是胖子前半夜,闷油瓶后半夜。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起自己的指标,要是坚持守夜,明天下去的时候又会脚软,还是一样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只好妥协了。 山上的虫子很多,就算是夜里,四处发出响亮的吱吱虫鸣,掺杂着潺潺流水的声音,我睡得极不踏实,毕竟睡了一年的床,突然要睡这地铺有点儿不适应。心里头也有些乱,如果我是第一次下斗,肯定不会对下斗有所畏惧,反而还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很刺激的事情,然而今天,我完全了解到了地下的世界,有很多东西是说不清讲不明、完全不符合情理的存在,所以心中便有些忐忑。最后,我听着虫子在草里面的动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的帆布帘被人从外头掀开,我警觉的睁眼一看,发现是胖子进来了。我也全没了困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替闷油瓶守夜,忽然,一阵脚步声音从帐篷门口传进来,一道黑影闪了过去。 我心里一惊,不敢贸然出去,闷油瓶就在外面,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他应该会觉察……难道,是他自己走了过去?我想着就生出怀疑:刚才的脚步声听起来比较急,而且在帐篷门口顿住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外面有危险? 我正要掀开布帘子,另一种声音传来—— “嚓、嚓、嚓……”是洛阳铲的声音。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在使用洛阳铲探斗的时候,是用铲子前面半月形剷头一下一下的砸下面的土,所以它发出的声音比较特别。 是闷油瓶?大半夜的他在外面探斗?我看看表,两点半。如果是为了白天下斗做准备,现在这个钟点也太早了点吧!想到这里,我蹑手蹑脚的拉开布帘,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寻去。 外面没人,火堆已经灭了,闷油瓶并不在帐篷外头。月亮地里,只有树叶和灰烬的动静。我四下张望,钻进林子里,越走洛阳铲的声音越清楚。几分钟后,一个人的背影跃入眼帘,他正拿着铲子,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我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这片山坡上没有高树(古代墓葬选址的时候,会根据风水刻意寻找没有密集树木的地方),如果他现在回头,一眼就能看见我。而他似乎很专心的挖着地,没发现我,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他他接上了铲柄。 适应了一会儿阴暗的光线,我看清楚了,这个人就是闷油瓶。 看来他已经确定这个地方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要是放在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问他要不要帮忙。但是这次,我总是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疑虑。这不是好兆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闷油瓶想害我们,也许胖子还能抵抗一下,至于我,那便是毫无还手之力了。但是我决定赌一赌,我心里相信闷油瓶是不会害我的,如果他想,不用非得等到下斗之后,而且他以前救过我那么多次,就算是这次真是要折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几乎贴到他背后的时候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勐然回过身。 “小哥,你在干什么?”我问。 他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我探一下斗的位置。”他冷冷道。 他已经挖了一米多深的盗洞,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是现在问下去,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好处。闷油瓶对于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我再怎么纠结也无法得到答案,但是眼前的他,为什么要遮掩呢?我不解的望着他,心说如果我现在就揭穿他的谎言,他大概会伺机‘失踪’吧。那则是我更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我没有再问什么,对他点了点头:“天亮能看清楚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他没有反对,垂下眼神,跟我一起走回到帐篷旁边。 “这次出来没有带上你的刀吗?”坐在石面上,我问道。 “那把刀丢了。”他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把m9军刺。 第7页 “这个也不错。”他手里的刀子闪烁着白冷的亮光,我心里就怕的要命,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真该庆幸闷油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如果他和我们敌对的话,恐怕我和再多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正拿着那把m9军刺坐在离我不到半米远的地方,眼神冰冷的对着我,我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我试探着问:“小哥,你知道这个斗里面那个明器,究竟是什么吗?”话刚一从嘴里出去,我就后悔了。他怎么会知道,如果他说知道,那不就是我拆穿了他吗?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他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场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到脑门,下意识的用手扶住我坐的地方,随时准备站起身来逃跑。 “是石头。”他头都没抬的回答。 “石头?”我一楞,斗里只有一块石头?当年的皇帝赐给权臣的东西竟他妈的是一块石头?这汉景帝也太穷了。 不对,就算是一块石头,这肯定是特殊材质的石头。钻石?还是玉石?会不会是我们在西王母城中发现的那种陨石的碎片?我费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寻找这个回答可能带来的线索。 “具体是什么石头,我也不知道。”闷油瓶打断了我的思路,继续说道:“这下面应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我眯了一下眼睛,心中已经非常明白他有一些事情隐瞒着我和胖子,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我猜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相信他做什么肯定有他的理由,任何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我从兜里拿出烟来点了一支,又递给他一根。他看着我手里的烟忽然楞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拱了拱手,他接过我的烟,放在唇间。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菸?”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渐渐地,我放松下来,他应该就是这样,不论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跟我们讲出。 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悲凉,他在这些年里,一直一个人去探索着关于自身的秘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会感到孤单吗?或者他早就已经感官麻木了?换做我,大概早就被这种感觉吞噬掉了。那我现在又能对他说点什么?如果我现在表现出关切,他也有可能发现我态度的突然转变。 我开始对自己怀疑他自责起来,不禁看向他,他的表情冷冷的,烟雾萦绕着他的手指,寒意扩散。我的目光黏在他眉宇之间,猜想着他的经歷。我想知道他的身世,虽然我不一定能帮的上忙。我想知道,这淡漠背后,是不是还隐藏了些其他的东西。而我能做的就是在他失踪前,目视他寻找那些令人头疼的“真相”,听他说出——再见。 第三章 危机重重 (上) 天亮的时候,我靠在帐篷上醒过来,眼前是闷油瓶的背影,他坐在我们昨晚的地方,一直没动过。胖子从帐篷里探出脑袋,手里拿着压缩饼干和水还有几盒玉米罐头。 “吃点儿,一会我们就探斗去。”胖子嘴里塞着食物对我道,然后瞟了眼小哥,挪到我身边低声问:“昨晚你们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我回答,“我想我们不要多想,只需要小心一点就行了。” 胖子用疑惑的表情对着我,“没有那么简单,这时候不能太天真了!” 吃过东西,我们收拾好装备,跟着闷油瓶走向夜里那个他挖了一米多深的盗洞。 “就是这里,昨晚我探过。”闷油瓶说。 胖子拿出洛阳铲,沿着昨晚的盗洞又挖了下去,这里的土经过闷油瓶的地质勘探,没有什么特别,大可放心的下铲子。而且我们三个人一起挖的很快。不一会儿,铲子下面的土就有些不结实了。胖子拿着探灯爬回我们身边,向下伸出了绳子。我和闷油瓶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又挖了几下,土崩瓦解,一个两人宽窄的窟窿出现了。 闷油瓶把铲子拆开,拿着比较短的一截跳进了那个窟窿,盗洞大概直径一米多一点,窟窿则更小一些,他俯下身子一跳,我立刻就听见他落地的声音。 胖子把装着武器和黑驴蹄子的背包递了下去,当我确定闷油瓶已经拿到了东西之后,也纵身进去。第三个下来的是胖子,他跳下来的时候几乎要卡在到洞里,那样子十分可笑。 我拎起探灯照了照周围,这里应该是斗的入口墓道,两边是砖砌的墙壁。闷油瓶一个人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胖子则跟在我后面,沿着墓道向深处走去。我腰里面别着一把5.88口径的92式半自动手枪。这是中国特种兵配备的武器,不知道三叔从什么地方搞来的这东西,在营地的时候我试过这枪,比以前用过的任何一种都要好用。三叔只带来一把这种枪,胖子强烈要求配给我。 沿着墓道向前走了几步,就进入了一个比墓道稍微宽一点的墓室,大概有两米多高。四周墙壁上有一些记录性质的雕刻,左侧的墙壁上乌涂着一幅近似于壁画的浅刻,粗略描绘了几位衣着朝服的人围坐在一起的场景,画面的右边有一位中年男人,手拿竹简向一位上座者卑躬屈膝,依稀可见他的神色坚毅。 两边壁刻都出现了一个看似威严的人,我想这就应该是墓主人,而他呈给上座者的东西,应该是《削藩策》,由此推断,那位上座者是汉景帝了。 第8页 而整个墓室空荡荡,别说明器了,地上连灰尘都不像我们以前走过的斗里面那样多。 我环视周围,稍微有点儿失望,不过我知道对于倒斗这项活动来说,它所带来的利益和危险绝对是成正比的,而没有什么明器的斗的数目远比贵族大坑多得多,所以遇到没什么东西的斗,只当白来一趟。没有任何土夫子会为这种事沮丧。 我料想这个斗的主人可能曾经是贵族,但是修建墓穴的时候已经被贬,所以篆刻上体现的会是他人生最辉煌的阶段,和整个墓室、墓道的简陋程度,完全不符合。这底下的土质是夹了米稠的夯土,远没有秦时期一些墓穴中的坚实,除了这两幅壁画,地面的大部分区域已经斑驳破损,土渣土块碎裂了一地。 闷油瓶走到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天顶。 胖子就笑:“天真,你猜这老头子把那个东西藏在哪?”我也真服了他,在这时候也能笑吟吟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放哪?不是一眼就能看到么。 “看这上面。”闷油瓶道。 我随即抬起头,看见屋顶上雕刻了一些直线,整体有点像切割钻石的刀工设计图,把屋顶切割成了七块。 “别看了,这有什么特别的,要找明器,应该在主墓室或者是主墓室的耳室里面呢。”胖子的话打断了我,继续向前走去。墓道是向下的斜坡,不是很窄,所以走起来不是那么费力。我们用金属管探测着前面的路,路面平坦,没有接缝,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我就说这里不会有什么发杂的情况。”胖子得意的说。说完拉了拉我的衣角,让我跟闷油瓶保持一段距离。 穿过墓道,我们抵达了一间墓室,墓室的地势应该比刚才那一间底很多,高度和宽度也要大一些。墙体由黑色石砖构成,在墓室的中央,放着一口被石灰封住的梓木棺。 我们提起探灯,仔细观察这间墓室。墓室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很小的耳室,里面各放了一只腐化非常严重的木质箱子。胖子二话不说,上去就用刀柄撬开了一个箱子,由于年代久远,箱子的材质已经无法分辨,木条腐朽,所以在箱盖被打开的时候,整个箱子几乎像散了架一样发出“咔嚓”一声。 “别动!”闷油瓶喝道。 我顿时愣住,心里埋怨胖子怎么这么鲁莽,如果那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这么贸然的撬开,我们可能一下就全军覆没了。 “天真,看这个!”胖子兴奋地招唿我。走了过去,我看见一个深色的像钟一样的东西,仔细用探灯照了照,也欣喜起来:“是青铜钟。” 汉代的青铜工艺已经非常的精湛,这座钟保存的比较完整,除了一些钟壁上的金属腐蚀痕迹之外,并没有破损,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那边的也打开吧,这里面没机关。”胖子期待的对我说,两眼都放了光,于是我俩一起打起了另外那个箱子的主意。 闷油瓶似乎没有听见我们的话,一直站在棺木旁边,他背对着我们,所以我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另一边的箱子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些腐化了的面料和工具,应该是棺椁里面的人生前的常用物。 我和胖子也走到了梓木棺旁边,这副棺木看上去除了材质比较上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打开来瞧瞧!”胖子建议,闷油瓶也没有反对,他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好像并不在意我们的行为,拿着探灯离开棺材,到墓室其他地方四处查看,我和胖子拿出工具,准备对这副梓木棺下手。 这个时候,我和胖子都相信,文献上所说的“御赐之物”如果不是刚才那个青铜钟,就是在这个梓木棺之内的某样物品,闷油瓶并不关心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拎着探灯来回照着四周的墙壁。 这让我对他之前的态度更加怀疑了,难道墙里面有机关? 危机感立刻浮了上来。 “等等!”我制止了正要开棺的胖子,转身对闷油瓶道:“小哥,这里应该就是主墓室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油瓶走向两个耳室中间的墙面,用左手敲了敲墙壁,又侧身过去听。 “小哥?”我又叫了他一次。他没有任何反应,胖子也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疑惑的看着他。 “这墙有一部分是空的。”闷油瓶说。 (中) 按照这个墓主人的身份推测,只有一个墓道,一间主墓室这样的中字型设计,的确有点太简单了。如果墙后面还有墓道,那应该才是通向主墓室的道路。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胖子,他也觉得奇怪,“正主儿应该不在这个棺材里,这个棺材连棺椁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我心底萌生出一种极为不踏实的感觉。刚才我和胖子两个人围绕着这口棺材转悠了半天,闷油瓶一直没出声,也没看我们。如果按照一般情形,以他警觉,一定会制止我们开棺,毕竟,如果这里不是主墓室,很可能这口棺材本身就是一道机关。 又或者,他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他又没有透视眼。我矛盾的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打开来看看。我觉得,闷油瓶一定不会害我跟胖子。我拿出背包中的摺叠铲,试探性的像闷油瓶敲过的地方下铲子挖去。闷油瓶把防毒面具戴在脸上,转过身继续看向那个梓木棺。他俯身拿起胖子刚才撬棺椁的工具,勐地向下用力…… 第9页 “咯吱”一声,梓木棺的顶部抖动了一下。 我和胖子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去,又是一阵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他这样贸然的一下撬开,如果有什么毒气飘出来或者是突然蹦出一个粽子,我和胖子都有可能瘫在这里。而闷油瓶站在离入口墓道很近的地方,他自己随时可以向后逃生。这大大颠覆了我对他之前的印象,在过去,闷油瓶一直是站在我们面前抵挡危险的角色。 他现在这样对我们完全不顾,我不由紧张。在倒斗这一行,同伙不一定带来安全,也有可能带来危险。 “别动,等把这边挖通,再一起打开这个。”胖子朝着墙壁说,声音低低的。我能看出他现在非常生气,半张脸都阴沉了下去。 闷油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白了胖子一眼,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这边的墙随着铲子的深入崩塌了一大块。一个漆黑的洞口暴露出来,但是看上去并不像刚才经过的,这个墓道极窄,而且深的一眼看不到头。 这种格局令我立刻产生不详的预感,过去的斗里面凡是遇见这种窄道,里面不是有尸鳖,就是有禁婆。 “我们得爬过去。”胖子严肃的说。 “你能爬过去么?”我想像着他肥硕的身体攒进这么狭小的墓道,感到十分搞笑。胖子意识到我在奚落他,反驳了句:“你能进去,胖爷我就能进去。”这时候,后头突然传来“哐啷”一声,我全身一震,回头发现闷油瓶彻底撬开了我们身后的梓木棺。 棺木裂开了一道缝隙,闷油瓶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古尸。”他道。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必他大意的撬开棺材,是因为早知道里面没有危险。我走过去,看到那破旧的棺椁里面只有一具看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尸体,全身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骷髅。寿衣也和刚才第二个木箱子里面的布料材质一样,几乎全烂掉了。 胖子也傻眼了,抱怨道:“这不是开玩笑嘛。晁错不是御史大夫吗?是不是吹的啊。就算是陪葬的姘头,也不能这么简单吧。” 在棺椁边站了片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噁心,紧接着开始头晕,赶忙转身拿出两个防毒面具,递给胖子一个,另一个自己带上。 这里没有收穫,我们便准备向那个狭窄的墓道进发。胖子刚要往里钻,闷油瓶伸手拦住了他:“等等。这个通道,你们俩最好等会再进去。里面应该就是墓主的墓室了,看我们一路走来,没有什么危险,这里面一定会有机关。”他让我们等二十分钟,然后自己爬了进去。 透过防毒面具的透明罩,我看见胖子的神色霾下来,抬眼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内容。 我明白他的意思,经过刚刚那一幕,他已经对闷油瓶完全丧失了信任。但是介于我一直对他说的话,他知道算是墓中的名器被闷油瓶自己拿走,我们也无话可说,毕竟闷油瓶曾经多次出手救我们。 几分钟后,胖子对我使个眼色,“跟上他。”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爬进了墓道。胖子爬的很慢,到拐角处的时候,他肥胖的身子几乎就要被卡住了,我让他一只手抓住我的脚,奋力的将他带过来。 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闷油瓶的身影了。整个墓道又黑又窄,满处都是灰尘,我们为了进入它,几乎丢掉了所有的装备,如果前面有什么危险地话,我们根本无法施展手脚,会活活困死在墓道里。想到这里,我紧张地加快了前进速度。 接近尽头的时候,视野里出现晃动的光亮。应该是闷油瓶在前面,尽头果然还通着一个墓室。爬到墓道出口,我惊讶地发现,前头是一间‘大厅’。 天顶距地面有接近十米高,我所置身的墓道在离墓室地面六七米高墙壁上,就像挖掘在墙壁上的一个洞窟。 “下不去,这离地面至少有六米以上。”我回头对胖子说,胖子错愕的看着我,我一下子就没主意了。 “你叫一下小哥,看看他在不在里面。”胖子提议。 我向着墓室喊了几遍,没有回音。胖子拿出一节绳子对我道:“你先下去。你下去后,看看要是能拿到东西,我再拉你上去,我们好退回去。要是东西已经被小哥拿走了,我们就顺着原路返回。”我听懂了他的意思,我和他是不能一起下去了,一方面是这个墓道出口的位置太高了,如果跳下去,肯定有摔断骨头的危险,另一方面如果我们都下去,就无法爬回这个墓道顺着原路回去。而底下这个墓室里面没有出口的话,我们就困在里面了。 我把绳子拴在腰上,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绳头身体向下滑动。确定脚落到地面时,用探灯照了照上面,示意胖子我已经到了墓室底部。 整个“大厅”的全貌暴露在眼前。墙是黑色石壁,上面刻满了像入口一样的壁刻。但是,这里的修建规格不止比前面高了一个档次,篆刻工艺精湛,看起来很有气势。墓顶上布满线条的切割,比入口墓室顶部的要详细许多,中间的位置看上去竟有些立体的效果。 墓室的四壁上吊挂着灯碗,我立刻拿出火摺子点燃了两处离我比较近的灯碗里面的类似于固体油的东西。光线亮起来,我看见墓室中间,有一个石头堆砌起来的‘房间’,按照古代墓葬的传统来说,这里面就是墓主人的寝位了。这叫做椁室,构造一般为长方箱形,里面可再分隔出不同大小之空间,以放置棺木及随葬品。 第10页 我走向椁室,突然,听见里面“哐啷”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 同时,闷油瓶从石墙围砌的椁室内部退了出来,似乎里面有危险地东西正在向他逼近。 (下) “你怎么了?”我喊了声,他像没听见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椁室里面。 “你看见了什么?”我又问。他还是没有回答,缓慢的后退一步,抽出了口袋里的m9军刺。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连闷油瓶都怕的东西,会是什么?我忙把手枪抽了出来。脚底下向闷油瓶的方向移动,拉开了枪管后面的保险。 而当我缓步移动到可以看见石墙里面的位置的时候,顿时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石墙堆砌的“房间”里,有一口巨大的、被撬开一角的黑色楠木棺椁,它遍体通黑,上面有一些看不清楚的文字雕刻。 最令我惊恐的是,棺椁被撬开的一角,伸出一只黑色的、像手臂一样的东西,而整个棺椁,在微微的颤动! “你俩怎么了?”上方传来胖子的喊声,在他的角度能看见我掏枪的动作,但是由于石墙挡着,他无法看见里面的景象。 我已经害怕的说不出话,本能的端起枪,将子弹上堂,枪口对准棺椁的方向,目不转睛的盯住缝隙。 “开枪。”边上的闷油瓶向我说了一句,我一愣,就听他大吼起来,“快!要不就来不及了,不要等他出来。” “嘭!”我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赶忙开了一枪,枪力道不错,震得我虎口生疼。棺椁立刻被我打出了一个黑洞,停止了震动。我松了一口气,僵直的手垂下来。但是我依旧不敢怠慢,以前下斗的经验告诉我,血尸、粽子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被爆了头,我这一枪就是白开了。 而现在我也不知道里面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已经被我打爆了头?我转头看向闷油瓶,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我过去看看。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紧张的要命,缓步走向被打了一个洞的棺椁。胖子在上面应该是安全的,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现在的他似乎不是那么可以信任了,我知道,以我的能力不一定应付得了这里面的动西。照这个思路推断下去,如果我到了跟前,那么下一个死的人有可能就是我。 该怎么办?退回去,让胖子拉我上去?还是再开几枪?如果我不能用手里的92搞定眼前的东西,那么我和闷油瓶会不会都死在这里? 我再次侧头看向闷油瓶,我心中充满焦虑与怀疑,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所有的顾虑,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了。熟悉的脸,一次又一次在斗里奋不顾身的救起我们。我曾经努力去遗忘的那一幕一幕突然浮现出来。 鲁王宫,海底墓,巴乃的山洞里……我收揽心神,判断接下来应该做出的举措。现在这个关头,我手里举着枪,只要过一会怪物扑出来,自己反应快一点也有一线生机。而他手里只有一把刀,还需要攻击头部的话,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到这儿,我压低了声音对闷油瓶说:“你向后一点,这次我来。”然后小心的走向棺椁,闷油瓶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继续跟在我身后,我想他可能还是不太放心。 在马上就能摸到棺椁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上面的雕刻的篆书,由于过于紧张,我只是余光扫了一下,只辨别出最熟悉一句: ——尽形寿皈依佛,不堕地狱。尽形寿皈依法,不堕饿鬼。尽形寿皈依僧,不堕畜生。 这是超度文。超度文都是在人死后四十九天中由一些僧人喇嘛念来,在棺材上雕刻这些,难道是为了镇住里面的东西?我心头一紧,里面的主儿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闷油瓶盯着我手里的正在微微发抖的枪,低声喝道,“退后!把枪给我!” 我毫不犹豫的把92递了过去。 “我操!吴邪,你在干什么!”上头传来胖子的大骂。我的腿软得像面条,已经想不起来之前任何三叔的叮嘱,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与此同时,本来已经停住的棺椁剧烈的动了一次,一阵浓烟从里面冒了出来,起尸了。 “嘭、嘭——” 随着两声枪响,棺椁的板子整个从里面被掀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人”在棺椁里扭曲的站立起来,我吓的几乎想大叫,而它的速度非常迅捷,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它就直线扑了过来!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怪物已经逼近了闷油瓶。 闷油瓶一边向后退,一边冲着我喊道“后面!” “嘭!”他又开了一枪。我立刻窜到了怪物的身后,正当我准备扑上去,眼前地面一震,一声巨响之后,塌了下去。几块石头从房顶落了下来,闷油瓶和怪物一起消失在眼前,我顿时愣住。 “嘭!”地下又传来一声枪响。当我反应过来,发现他们是跟着脚下的地板掉了下去,这是一个“电梯”一样的结构,准确的说是地板,墙壁和顶上的一块墓顶一併沉了下去。他们,已经被堵在了墓底。 上面传来胖子的喊声:“天真,快上来!” “小哥!小哥!”我对着地面一连喊了好几声,却始终没得到任何回音。我脑袋已经快要炸开了。下面很可能是一个天罗地网的陷阱,就算不是,他和那怪物困在一起,枪中只剩下一颗子弹,也必然凶多吉少。如果是这样,我必须立刻下去救他。 第11页 “他妈的你是不是傻了!快上来!回来!”胖子大吼。 “不,我得救他。” 第四章 黑暗 (上) 胖子骂着娘喊我上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手足无措。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没有想,然后,我缓过神来。当务之急是下去救人,就算闷油瓶凶多吉少,我也得试试。 “等我两个小时,如果我不出来,你就自己回去。”不知道胖子听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感觉,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对他说出的话。他恶狠狠地骂道:“操!” 我摘下防毒面具,捡起刚才丢掉的那盏光线不稳的探灯,沿着下坡墓道走去。肩膀刚才被跟随机关落下来的石头砸中,里面的骨头像碎掉了一样,疼痛令我的半个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探灯越来越不稳定,摇摇晃晃中只能看见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 墓道很陡,我几乎没有力气抬头去看他的高度,跌跌撞撞的向着走着。外套在爬上一个狭窄的墓道时全磨破了,现在湿乎乎的粘在身上,不知道是我的冷汗,还是血渍。周围的空气里满溢着一股尘土和发霉的综合味道,我急促的喘着气,尽量保持自己的镇定。 隐约的,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原来外面那条河道的底部在这条墓道墙外面。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抵达尽头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趴在地上了,手撑住扎冷的石板,地上竟有些潮湿。探照灯已经完全不亮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片漆黑,我试探性的摸着墙壁,想要寻找其他的通道继续前进。这时候我发觉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墓道中了,似乎这里是一间墓室,因为周围的石墙围成了一个方型,而且空间也比刚才的墓道要大的多。 “没有门。”这是我发现的第一种情形,他们掉入的地方应该不是这里,而且也跟这里不连通,那是一个陷阱……想到这儿,强烈的绝望感涌上来,我的两条腿开始不听使唤,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闷油瓶死了?不可能,他在那么多兇险的斗里都能来去自如,怎么可能死在血尸手上?但是我又凭什么断定他没死?我该去哪才能找到他?如果我和胖子没有叫他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要怎么去到他们掉下去的那个陷阱里救他? 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几次被闷油瓶从斗里救起的情景迴荡在眼前,我的心逐渐下沉。我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能力救他。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懊悔,抡起拳头狠狠地向墓墙捶去。 然而,正当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冰冷的触感勐然压在了肩头,一条手臂从后面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脑子里一炸,整个人都僵住了。看来这回连我也凶多吉少了,这斗中远比我想的兇险,这么下去我们就灭团了。我抬起手臂,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去拉那条胳膊,挣扎了几次见后面一点放手的迹象都没有,只得闭上眼等候发落。我一边自责自己好端端的非得到这深山老林里下斗,害死了闷油瓶不说,现在连自己也要折在这鬼地方了;一边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闷油瓶不会就这么歇菜。 勐然间,喉咙上的手臂勒的更紧了,我整个人被拖着向后滑去,嵴樑贴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他身上冰冷生硬,衣服像是湿的,他发间的水珠滴在我伤口上,生疼,他的脸应该就在我侧面,但是由于这里太黑,我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闻见阵阵潮气。 “谁?”我本能地问了一声,自知自己是槓不过劲了,心中祈祷这傢伙能回答一句,让我死个明白。 “吴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心中一阵狂喜,是闷油瓶的声音! 他几乎没有喘气,所以这一声非常清楚,但是这个声音,似乎又不是我这几天经常听到的闷油瓶的嗓音,而且,刚才我明明看见他已经掉进了陷阱,身处的地方不可能是这里。 难道我产生了幻觉?我想着,向后去摸他的手,想摸到那两根长出来的手指。同时,身后的人放开勒住我脖子的手,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啪”一束白光照向了我的脸,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随即,我看见一张久违的脸。 是闷油瓶!真的是他。我的绝望感立即消失,连身处何地都快要忘记了。只觉得又是兴奋,又是惊讶。他对上我的脸,那张漠然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表情,是高兴?还是错愕?说不清楚,但是,我发现一切都不对劲。眼前的闷油瓶,头髮湿漉漉的垂在前额,比刚才长了一大截。身后背着的还是那把小花给他那把黑金古刀,身上也全部湿透,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的拉链帽衫外套。 这件是以前他穿过的,而刚才在墓道中,我们都穿着三叔送来的卡其布工装外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眼前这个闷油瓶是我的幻觉?我已经被这墓道的毒气麻痹了吗?一堆疑问涌上脑海,我立刻警惕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他见状皱了皱眉,也没问什么,用手电照着墙壁四处搜寻。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半晌,他回过身对我道:“吴邪,跟着我。” (中) “小哥?”我叫了他一声。 第12页 他停住了脚步,我仔细地打量他的脸,这个时候,我才再次看见了他在云顶天宫时那种眼神,暗潮一样。这次我们会合后,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目光。 “你是怎么从那个陷阱里逃出来的?”我问。 他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用手电照了照墙壁顶端的一个窟窿,“我是从这里下来的,”他说:“外面是一条河道。” 我听了心里就是一哆嗦,彻底怔住了,难以置信的拉住他的衣服:“你是说你刚刚下来?”他点了点头,神情突然紧张起来,问道:“他在哪?” “他?”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罗子。”他答道:“就是跟你一起下来的我。” 我看着他,一头雾水。闷油瓶说这些天跟我一起下斗的闷油瓶不是他。那会是谁?或者说我眼前这个闷油瓶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掉下陷阱了,在主墓室里。”我回答。 “那不是主墓室。”闷油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墙根底下。他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顺着墙壁上砖的缝隙一划,然后用左手抵住墙壁,勐然用力一扯。‘咔’的一声过后,一整块砖已经被他捏在指间。 但他没有直接把那块砖抽出来,而是犹豫的看向了我,嘱咐道:“把鼻子捂住。” 我立刻用衣服捂住下半脸。“吱——”砖顺着他的手滑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不一会儿,一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窟窿展现在我眼前,窟窿里是另一条墓道,我望着漆黑的里头,心中生疑: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暗道?据我所知,凡是修建成这样的斗,里头都会有些古怪的东西。 他用手电照了照里面,转过身又说:“跟紧我。”他向后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拉住。我看着他的手,突然就有了一丝别扭的感觉。不过我没有多想,就紧紧握了上去。 我们在漆黑的墓道中前后走着,前进了一段路后,手电光柱终于打在了墙壁上,尽头,还有一间空间狭窄、密不透风的墓室。闷油瓶关了手电,让我闭上眼睛,我照吩咐做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居然发现尽头的墙壁上,渗出微弱的光亮! 我朝着光亮的地方走过去,发现光源在墙壁上的灯碗中,灯碗有些年头了,做工很是粗糙,铜锈斑驳累累,而在它里头,正一些细腻的白色金属物质微微的发光。 “是汞。”闷油瓶道。他检查完这边的墙壁,将手电照向了另一端的墙顶。 我顺着光亮看过去,墙壁较高的部分,篆刻着一些古代的文字,从笔触上来看,和我在三叔的文献上看见的非常相似。我试着去识别这些字,但是却非常费力,很多笔画已经随着年代的久远变得模煳,只能看清楚最下面的一行—— “不灭之灯灭,则不生之人生。” 我读了一遍,看了眼闷油瓶,他没有理会我,用手电照了照四周,然后就用手指去触碰那盏“不灭之灯”。他抓住灯碗下端,措力一扭,整个灯体连着里面的金属就从墙壁上被拉了出来。 灯霎时熄灭!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砖石坍塌的声音。原来,这一面墙的重量,都附加在这盏灯碗埋在墙里的那一部分金属上。随着他大力一拉,整个幕墙中部就像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损毁坍塌。 一阵浓烈的暴土漫散出来,我呛的直咳嗽,连忙用手捂住鼻子。灰尘渐渐散去,我看见断墙后的空间里,陈列着一副黑色的棺椁。 “这是……”我不禁疑惑,心说这古墓也太多间了,这种设计在古代墓葬中属于极为少见的,因为不符合风水一说。 “这应该是墓主人的地方。”闷油瓶答道。我仔细看了一下中央的棺椁,材质和上面那个小墓室的棺木一样是梓木,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椁室、便房、也没有我预想当中难以打开的“黄肠题凑”。闷油瓶把手电递给我,向棺椁走过去。他把右手那两个奇长的手指放在棺椁的上方,然后沿着上面的裂纹划向棺椁一角。 最后,他用两根手指夹住棺盖一角,用力向上一提,棺盖的一部分连结的地方竟然被他撅开了。 闷油瓶看了看里面,然后就把手伸了进去。 我看着这一串利落的动作,心中不由感嘆。眼前这个,的确比刚才和怪物一起掉下去的傢伙更像是和我同生共死过的闷油瓶。随着他的手臂在棺椁里搜寻,里面传出”咯吱吱“棺木破裂的声音。看来这个棺椁是两层的,有可能是为了防腐,由此看来,里面不应该有什么怪物,我松了口气,用手电照了下里面。 他抬头缓慢的看了我一眼,动作顿了顿,然后上身向前一探。“哐啷”一声,里面棺木上方裂开一个大缝,他的手臂也抽了出来。这时我看见,他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样东西,整体剔透,表面沾了些灰土和泥巴,那是一块“石头”。确切的说,是一块儿水晶,体积不是特别大,但是透明度很高。 闷油瓶见我一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用袖子擦去上头的污渍,递了给我。 我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这块水晶的形状非常蹊跷,如果把所有切割的线条展开,画在一张纸上,整体呈现出来的形态就和之前墓顶的切割线吻合。在那个久远的年代,没有如今切割钻石七十二、六十四切割术的工艺,能在之上分割出几条线面已是不易,就这块水晶的工艺来看,的确不是一般的物件。我放到眼前用手电照着仔细看,发现水晶内部,包涵着细微的黑色杂质,仔细一看,竟像会动的一般。 第13页 水晶上刻有一行字: “不生之人启石则不堕轮迴。”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还不知道,我想他下来,应该是为了这个东西”。闷油瓶答道。仔细搜寻了棺椁前后,我们发现了两块陪葬的墨绿玉璧,质地不算上乘,但工艺极精,应该是陈年的和田碧玉。 “胖子呢?”闷油瓶问。 “在上面的大墓室里面,”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我们现在应该回去找胖子了,不然他一个人在上面肯定会急死。 我们沿原路返回,走在闷油瓶身后,我细细的观察他,他比我之前看到的“闷油瓶”高了一点点,但是更加的苍白和消瘦。我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不禁感到一阵心酸,不知道这一年他都在做什么,还是在深山的墓穴里面不停地寻找自己的过去吗? “小哥,你最近有没有下别的斗?”我打破沉默,问道。 他没有回头。 人就是这样,你明明准备了一堆问题想要知道答案,真遇见能回答你的人的时候,取而代之的却是沉默。 我胡思乱想了几分钟,两个人回到上面的大厅,胖子还是维持原状趴在上头的洞里,提着探灯照向我们这边的墓道入口。 “天真!你可吓死胖爷了!”胖子在上面喊道。“你是怎么把小哥救上来的?” “先别说这个,你先下来吧。”我向胖子喊道。 闷油瓶走向大厅中间那口血尸的棺椁,他把右手伸进棺材下面,用力向上一抬,整个棺椁居然立了起来,里头传出棺木撞击外面椁壁的响声。他试图把整个棺椁抱起来,我立刻上去帮忙,而当我把手压在棺椁下端才发现,这东西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重。 如果是我一个人,连它的一角也休想抬起来。闷油瓶在对面一用力,整个棺椁悬空了,他抱着这个足足有两米多长的“重物”大步向胖子所在的墓道口方向走去,把棺椁贴着墙立起来。 胖子立刻领会了我们的意思,向外爬了爬,努力地使自己的身体探出墓道。半个身子悬空的时候,他用双手按住墓道沿,身体一下子凌空“转”了半圈,矫捷的钻出了洞口,然后双脚重重的落在棺椁上方,咚的一声,整个棺椁一颤。如果不是闷油瓶扶着,这棺椁肯定会倒下,再加上上面有我刚才打出的洞,说不准都会塌了。 “这楠木的东西果然不错。”胖子嘆道,又是纵身一跃,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弄死那具血尸的?”胖子问。“天真,该不会是你……”胖子一脸惊异的表情,我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们刚才根本没有碰见它。”然后,我一五一十的向胖子说出了刚才我在下面经歷的一切,他听完我的叙述,恶狠狠的骂道:“我就说那个小哥有点不对劲儿,原来他妈的是个赝品!” 然后,他又扭头看向我:“天真,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从小哥来过来的那条水路出去了?” “还不行。”闷油瓶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罗子。” (下) 我们再次来到刚才拿水晶的墓室里。这个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心说如果不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是有命出去的。 “装备都在上面,我们用什么查找那个赝品和血尸的位置?”胖子问。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应该就在这个墙的后面。”闷油瓶道。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检查过,这里只有这面墙壁最薄。”他看向我,然后把身后黑金古刀的刀套打开了:“而且那枪声,也是从这边响起。” 闷油瓶检查了一下墙壁,向胖子要来匕首,用匕首的尖端对准墙砖的缝隙。左手抵在匕首后面,用力一顶,向上一扭。墙砖之间,马上被钻出一个空隙,这个动作他连续做了两次。墙上便出现两个很小的空洞。 他把手指伸进匕首制造的空隙里,把砖拉出来一点。回身对我和胖子说:“你们退后,它要出来了。” ‘它?’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我已经本能的服从了他的指令,向后走了两步,一墙之隔的墓室里面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声音:“咯吱咯吱、咯……”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我意识到,有东西正在像我们所在的墓室这边靠近! “小心!”话刚一出口,那面墙上的一整块砖就被硬生生抽了出来。 “咯吱”一声,墙裂开一道蜿蜒的裂痕。闷油瓶向后退了一步,一脚勐踹向那面墙。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随即墙面靠近空洞的那一部分石砖全部砸了下来,冒出的浓烟呛得我咳嗽起来。 血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个时候我才大体看清楚它的全貌,变体通黑,粘腻的血污粘连在四肢上,一张巨脸上,有两只窟窿似的黑眼睛,我吓的几乎要大叫,还没叫出声来,眼前就是一黑,闷油瓶的后脑勺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把手探到背后,缓慢的拔出了黑金古刀。 “吴邪,你先去隔壁。”他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我十分不甘心的盯着他的后脑勺,但是看看眼前的情况,再想想自己的身手,我知道自己在这里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于是向后退到上一个墓室的入口。 第14页 胖子提起探灯,一只手拿着刚才那把在墙上撬空的匕首,他的拳头越攥越紧,汗水顺着关节滑落到微卷的刀尖上。 我抬眼看向那具正要直起身来的‘血尸’,它的个头很大,如果是人,也肯定是个巨人,两个空洞的黑窟窿,直勾勾的对着闷油瓶,看着我就觉得腿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脚跟绊上了砖头,我心说,想跑都没有戏。 闷油瓶跳上棺椁,当血尸‘爬’起来的时候,他握紧了手里的刀。 “小心!”胖子大声喝道。 只见血尸一个踉跄向闷油瓶扑去,就在硕大的大爪子即将触抓到他身体时,他纵身一跳,腾空从棺椁上‘飞’了过去,直接落脚到了血尸身后,刀光一闪之间,血喷了出来…… 他竟然背对着血尸把刀插进了它的后心!他的身体向后弯曲着,做了一个完美的下腰动作。 血尸被他的刀从后面贯穿身体,奋力的向前挣脱,使整个刀身从身体抽出来,接着,又一大股血从它后心喷出,闷油瓶帽衫上立刻被溅满了黑稠的血污。 血尸受到了重创,非但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转过身,再次向着闷油瓶方向扑过来。 闷油瓶这次没有迎头上去攻击,而是脚下一蹬,腾空踏住面前墙壁,而后依靠惯性向左边得墙壁跃了过去,三两步后,双脚稳稳落地,又一回躲过了血尸的攻击。 我看着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心说这要是换做我,恐怕第一招就被拿下了。 正在此时,闷油瓶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血尸的脑袋!他把刀反握在左手中,刀刃向前,另一只手抵住了后面的墙壁。这是准备的姿态,因为空间极为狭小,中间还摆着一口楠木棺椁,所以我判断不出他将要怎么做。血尸似乎动作慢了一些,不停地抽搐着撞击棺椁,闷油瓶忽然跳起,一步跃上棺椁,单膝跪在上面,把刀迅速一横。这时被他反握着的黑金古刀,刀刃已经对上血尸的脖子侧面,只见他手肘向回一收,刀顺着血尸脖子砍了过去。 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胖子在一旁大喊:“小哥!快放手!” “我操!跑!”胖子骂道。我看过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黑金古刀竟然卡在了血尸的脖子侧面,砍进去的部分喷出的血全部溅在闷油瓶的手肘上。闷油瓶似乎也是一惊,继续施力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我想过去帮忙,脚却像粘在了地上,一步都迈步动。 突然,闷油瓶握着黑金古刀的手松开了,单手抓住血尸的肩头,向下一压。整个人腾了起来,靠着左手的支撑力让身体在空中‘飞’了半圈之后,双膝竟然跪在了血尸的肩膀上。 然后我就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血腥画面。 闷油瓶俯下身子,右手扣住血尸的额头,左手倒钩过来搬住后脑,迅速的一拧。 “咔嚓!”整个血淋淋的头顺着血尸的身体滑落了下来,滚了两圈后,落到了我的脚边。我几乎要窒息了,向后退了两步怔怔站住。 这个动作做完,闷油瓶似乎也松了口气,血尸身体向后仰过去,他双脚落在了棺椁上,然后转向我的方向,跳下来捡起黑金古刀。他已经满脸都是血,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我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都快要吐出来了,他似乎也看出了我难看的脸色,于是把衣服脱了下来,挎在手上。 在他苍白无色的皮肤上,黑色的麒麟又一次显现出来,这次的面积更大,几乎占满了他整个胸腹和左边的肩膀,就连上臂,也显现出模煳的墨纹。 他一脸血污,我想拿什么帮他擦一下,于是脱下自己已经被磨的烂七八糟的外套,递给了他。他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望向了血尸爬出来的墓室。 “天真,你别动!”胖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了句,然后以古怪的姿势慢慢的向我走了过来,注视着我脚下的人头。我沿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一只红色的虫子正慢慢的从那个人头中爬了出来! 脑子“嗡”的一声,我知道这是什么,在鲁王宫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大奎是怎么死在这种虫子的尸毒之下。 胖子快要走到血尸头边上的时候,勐然抬起脚跺了下去。结果脚下的头颅一滑,他登时踩了个空!那红色的尸鳖王动了动,飞速的向我撞来!这下完了,我脑中浮现起在鲁王宫的场景,胸中一阵绝望,估计我马上也要变成下一具血尸了。 而正在我毛骨悚然的时候,就感到一股力量向胸前压过来,整个人瞬间就向后倒了过去!我脑袋重重磕在石地板上, 一阵剧痛,“操!”我骂了一声,心说这关键时刻自己又丢人了,被闷油瓶推了一个跟头,才躲开尸鳖王的攻击。 胖子沖我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极为缓慢的走向我脑袋旁边,抬起脚用力一跺! “吱——”虫子碎在了离我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这里有尸鳖王,随时可能马上会涌出一群尸鳖!”我提醒他们。 “那我们得快点离开!”胖子抹了把头上的汗。 这时候,从刚才血尸爬出来的墓室的屋顶上,跳下一个人。 我一看,竟是那个假扮闷油瓶的人! 第五章 真假闷油瓶 第15页 (上)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在和血尸掉进陷阱之后,他竟然躲到了屋顶上! “你……”他伤痕累累的从墓室的屋顶上跳下来,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你小子他妈的是谁?”胖子怒吼道。 “咳!咳……”假闷油瓶一边单手撑着地面,一边剧烈的咳簌着,血从嘴角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了看我们。他身上满是血污和伤痕,看来刚才也经歷过剧烈的打斗。人皮面具在脸上的伤口处已经卷边儿了,我心说亏了有这面具保护,不然这傢伙肯定要毁容了! 胖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拽起。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工装外套一下子被拉扯开,他胸口的皮肤裸露出来。他胸前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的般若的纹身。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才拒绝跟我和胖子共处一室。 他装得虽然很像,却还是漏洞百出。声音,眼神这些细微的东西是模仿不出来的。而他这几天的表现,也处处暴露了他的身份。该死!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咳、呵呵、咳……”已经受了重伤的假闷油瓶居然还在笑着,胖子气得咬牙切齿:“快他妈说,你是谁,不然老子废了你!”胖子对着他大吼,硬生生的把这小子脸上的面具撕掉。 假闷油瓶疼的龇牙咧嘴,一张微微发黄的脸露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他十分面熟,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我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是我和胖子在酒吧遇见的人。 看来这傢伙早就跟踪我了,但是他又为什么要假扮闷油瓶跟着我?还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来,难不成他也是九门的后人吗? “石头是做什么用的?”闷油瓶冷冷问道。罗子开始剧烈的咳嗽,喷出大口的鲜血。他踉跄的走到墙壁边上,摆了摆手,示意我过去。我站在他身边,抬起头看向房顶,原来刚才随着一起沉下来顶,比原来的屋顶要厚,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在整个屋顶上产生了一截“断层”,所以他才能勾住断层的缝隙,挂在上面。我不由惊嘆他手的力道,这也是个不简单的小子,不过我反过来想,现今还活的好好的土夫子,似乎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刚才他肯定是挣扎了一番才上去的,我推测,应该是枪响之后的一瞬间,他快速的翻了上去。 “她果然还是不信我。”罗子随口感嘆。 还有个人在利用他?我看看周围,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去再说!”我回头向胖子和闷油瓶喊,同时将罗子的一只手拉过来,挎在自己肩膀上。 闷油瓶皱了皱眉,走过来把手伸进假“闷油瓶”的兜里,抽出了那把m9军刺。我们顺着原路返回到墙上有窟窿的房间,离进来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第一个钻进出口的是我,在窟窿中爬行了一段,就听见有潺潺的水声。爬到尽头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有点像溶洞的结构。 我直立起身子,扛住罗子向前走去。前面有一条河道,但并不是很宽,随着我们渐渐地深入,冰冷刺骨的水没过了腰腹、胸部。 “前面需要潜水出去。”闷油瓶转身对我和胖子道:“不是很远,使劲憋一口气,快点游。” 他的语气很平静,我紧接着就“啊”了一声,我有点害怕,现在我和罗子身上都有伤。我也不知道自己肩膀是不是骨折了,如果接触到水之后感染就麻烦了,而且潜水不是我的长项,在水里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窒息,就算胖子和闷油瓶想帮都忙不上我的忙,我总不能撅着嘴上去要求人工唿吸吧。 我转头过去看看罗子,他的情况似乎更糟糕,浑身上下有几十处伤口,没有一处不在留血。 “天真,你去跟着小哥,这小子我弄出去。”胖子拍着我的肩膀,伸过来一只手把罗子拉了过去。 当我真正进入水道的时候,才是道‘不是很远’是什么意思,一开始我还能看见闷油瓶在我前面迅速的游着,我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跟着他,几分钟后,我整个脑袋由于水压加大开始发胀,每摆动一下手臂,肩膀的伤口就撕裂一次。 渐渐地,我的视线开始模煳,嘴不由自主的张开,一口水涌了进来,胸腔一下子被卡住了。 我拼命咳嗽着,又是几口水灌进肺里,我手忙脚乱的扑腾起来。 完了,看来我是游不出去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在昏过去之前一瞬,我感到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同时前面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颈。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头上,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胖子,他正在一下一下的按压我的胸部。 “天真!天真!”他叫我。 我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大口喘着气,在他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看了看周围。 这是一座崖顶,我躺在地上,身边是裤裆撕开的胖子,闷油瓶在另一边,身体赤裸着,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水冲去,水珠从他头髮上不停地滑下来。正前方有一个浑身正在流血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全已经破烂的看不出款式了,疲惫的靠在石头上。正是罗子。 “我说天真,你可吓死胖爷我了!”胖子关心的看着我,愤愤不平的骂道:“都他妈这个小子害的!”说罢,他走过去又把罗子拉了起来:“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胖子瞪着眼睛向他喊道。罗子愣了一下,笑道: “这你该问他!他们合伙玩了我一把!”然后用手指了指闷油瓶。 第16页 我看向闷油瓶,他像没听见一样,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树木比较稀薄的一处说:“这边应该能出去。”我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尾随着闷油瓶向他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心说,两世为人,老子幸运的从阎王殿里再次逃生了。还是老样子,我被胖子和闷油瓶拖了出来,饿得要命还浑身上下都是伤。更让我头疼的是,新的谜题又出现了。 (下) 从汉墓出来后,我们销毁了所有的装备,在蓝田镇子上的诊所里处理了一下伤口,准备隔天就离开这里。 离开蓝田的前一天,我从闷油瓶口中得知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他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一个梨园行儿的女人,她和三叔手下罗子所在的堂口有一些关系。 这个汉墓的一切资料,都是从她手里散布出去的,三叔给我看过的文献也是。罗子是受她差遣而来,那人皮面具也是她给带上的。但是在整个事件里,那位神秘的女人并不是想通过假闷油瓶拿到斗里的水晶,我想她一定非常清楚罗子的为人:聪明、狡诈。假闷油瓶只是她设下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在她给他闷油瓶的面具的时候,已经联络到了闷油瓶本人,在我们出发之后她便将我们的去向告诉给了他。水道入口也应该是她指示的近路。 据闷油瓶所说,这女人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小三爷在我手里,如果要救他,帮我拿回水晶。 闷油瓶和罗子之前有过一次交际,在这一年里他们曾经一起下过一回斗,当然也是在三叔的安排下。我想他应该是那个时候拿走了闷油瓶的手机,和那个女人策划这件事情,看来他们图谋水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他模仿闷油瓶的动机很简单:一,拿到水晶。二,闷油瓶少言寡语,是最容易模仿的对象。 想到这里,我的疑问又来了,这个女人是谁?难道现在梨园行儿的人都钟爱下斗探墓吗?她设下这个全套,仅仅是因为水晶么?在我看来,这块水晶,除了上面刻有汉代文字外,没有其它的特色,应该还没有入口耳室中的青铜钟值钱。而她又怎么把握我们下斗的日期这么准确? “天真,别想了,人家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里面的秘密,想也白搭!是王八早晚有探头的一天!”胖子打断了我的思考,然后又向着闷油瓶说:“小哥,你看你,手机丢了也不知道跟我们联繫一下。我和天真可差点着了那小子的道儿。” 闷油瓶抬头看了一眼胖子,“联繫不上。”他淡淡地说。 这一年闷油瓶试图联繫过我们? 突然之间,我想起在帐篷边上和假瓶子一起抽菸时的情形。眼前这个货真价实的闷油瓶,似乎和那个假的哪里都不一样。但是我对他们的感觉却一样,那就是每次我看见他的脸,都在拼命地猜想这冷漠背后的秘密。 天色将晚,我们一起去了餐厅吃饭。服务员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们,那意思是说:怎么几天不见你们全部变成了伤员?我苦笑了一下,在闷油瓶身边坐下来。 “哎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胖子拍着大腿喊起来:“没拿钟!” 我反应过来,胖子说的是墓道入口处的青铜钟,的确,由于当时太紧张,我们几乎什么都忘记了,只带出了第二层斗中两块直径大概十几厘米的玉璧,这两个物件虽然算不上国宝,但是卖了的话也够我们逍遥一阵子。 “要不拿,可就便宜了后来人了。”胖子不敢在外面把话说的太明白。我虽然也觉得可惜,但是要再回到那里去,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于是我对胖子道:“算了,我们还有别的,回去了卖掉我就转钱给你。” 胖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开始点菜。 闷油瓶紧紧的盯着对面的罗子,面无表情。不知道罗子是不是被他盯毛了,突然僵硬地一笑,“算了。一会儿回去我告诉你关于东西的事。” 我总算松了口气,心说他要是不主动说给我们,又要劳烦三叔那边,肯定会教训我没听他的叮嘱。 快吃完的时候,罗子起身去了洗手间,“不用盯着点这小子吗?”胖子问。我看向了往洗手间的走廊,里面光线很暗,但是如果有人活动,在我的角度还是能看清的。 “洗手间那边没路吧?”我心不在焉的问闷油瓶。 他眼神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勐然站了起来,迅速跑向了那走廊,一脚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我和胖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往里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罗子早就消失了。通往后院的窗户四敞大开,我一下子愣住,想了想才纳过闷儿来,罗丹顺着洗手间的窗户跑了! 闷油瓶顺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我和胖子到吧檯丢下几百块钱,迅速从正门跑出去,绕到了后面洗手间的窗户对着的位置。这是停车的地方,空空的一个人都没,闷油瓶也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追罗子。 “先回去!”胖子对我说,我们快步跑回了旅馆 。 回到房间的时候,我发现洗手间的门开着。闷油瓶站在里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镜子。我跟了进去,看见镜子上,有一行用马克笔写出来的字: ——吴邪,别碰水晶! “他走了。”闷油瓶冷冷的道。 第六章 不生之人 (上) 第17页 罗子逃走后,胖子同我讨论了一下那句话的意思,结果我们谁都没有答案。在抽完最后一根烟之后,胖子挑着眉毛对我说道:“天真,我累了,先回房间了,你俩好好叙叙旧吧。”然后就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的确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闷油瓶,但是现在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他这一年做了什么?住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再次‘失踪’?我知道自己不能问出这些问题,他多半也不会正面回答我。 最后筛选了一番,我决定只问他一个问题:“小哥。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果然,他又是一阵沉默。 “你之前住在哪里?以后我怎么联繫你?”我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然后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西安。”他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我该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让他多说几句话,看着他木然的表情,我心中是一阵烦躁。 “小哥,我想带你去杭州待一阵子。”我直接说了出来。想起他失忆的时候的样子,还有那进入铜门之前的决绝,我开始对他的情况不放心。他皱了皱眉,脸上流露出少有的一丝错愕。 半晌,他才道:“跟你去之前,我要先去一趟西安。” 他这是同意了?我心中大喜。西安是他之前居住的地方,他可能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出来,这么说来,显然他是没把跟我去杭州当做一次旅游。 “那边我帮你准备住处,你也不用带什么。”我痛快的回答。 “不是拿东西,是物归原主。”他道。 物归原主?他的意思应该是把水晶拿回去给那个女人。 “好,我和你一起去。”我道。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看样子应该是默许了。 我洗了个澡,然后自己坐在床边上,把水晶从裤兜里拿出来仔细看着,数了数,上面有十四个切割面,每一面7个,这让我联想起墓室顶部由直线切割成的图形,墓中的壁刻一般都会和墓主人生前有着很大的关联,而我们两次看见这个图形被刻在墓顶,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这水晶必然对墓主人的生平有很大的影响。 “不灭之灯灭,则不生之人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灭之灯指的应该是墓室灯碗里的汞。那么不生之人又是指谁?这水晶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那个女人费尽心机想要这个东西……闷油瓶说“物归原主”,那么就是这块水晶应该本来就属于那个女人,但这是汉代皇帝赐给晁错的东西,又怎么会属于她呢?我反覆摩挲着水晶。又把它拿捏着举起来,对着天花板上的灯仔细照了照。透明度还是不错的,里面只有少许黑色杂质。 突然,水晶中间的镜面亮了一下。我的手一颤,目光马上定在了水晶上。紧接着,我的冷汗就下来了,因为我发觉,光不是从后面的管灯透过来,而是水晶本身发出来的光。这种视觉感非常奇特,随着光越来越亮,它如同放映机一样,在眼前投射出一个影像,有点像电影屏幕呈现的画面。 画面愈发清晰,最后,隐约出现一间屋子。里头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没有窗户,而且比较凌乱。在屋子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t恤。 我只能恍惚看见这个人的背影,但是,这背影太熟悉了。我有片刻的错愕,然后反应过来:那,竟然是我! “我”的对面,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人,我看清了他的脸,是闷油瓶。画面中那个“我”的身体在一下一下的颤抖,好像在和对面的闷油瓶争执。而他坐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的床沿上,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影像虽然不甚清晰,却非常真实,就像是我置身于这个房间看见这一切发生一样。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有些惊讶,几乎觉得自己疯了,看到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视,我脑中的理智和眼前的场面剧烈的碰撞着,但是目光又不受控制的一刻不离的盯着画面,思绪仿佛被吸了进去般。 这时,画面中的闷油瓶勐的站起来,向“我”气势汹汹的扑来……我的手不禁微微一颤,整个画面一下就消失了。 我还没有判断出这是怎么一回事,把水晶反转过来,想看看里头有什么物质,而当它再次向灯的方向对准,另一个影像出现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相对于一开始已经冷静了不少。我知道,这枚水晶一定有古怪,而不会是我平白无故出了问题。这次的画面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是影像中的环境本身的光线很差,我又看见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里应该是一间墓室。这个“我”看起来糟透了,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部烂掉,满脸血污,手上拿着一个火摺子,惊恐的看着周围。 我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四周全是墙壁,没有任何通向外面的路,墙角处躺着一个全是血的人,一动不动,大概是死了。光线太暗,我无法看清那个人的脸,幽闭带来的恐惧立刻袭上心头,接着,画面中的“我”靠着墙蹲了下来,抱紧自己的双腿,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一种频死的绝望马上蔓延到全身,我感同身受,剎那间就产生一股将要虚脱的感觉。火摺子慢慢的熄灭,整个画面暗了下去。 接着,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8页 “吴邪。”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我几乎没能立刻分辨出它是从画面还是现实中传来的。 是闷油瓶,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正站在洗手间门口。 (中) 他也看见了? 我怀疑的把目光投向他,水顺着头髮滑下来,他面无表情。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并没看见水晶折射出来的影像。 我木讷的盯着他,手臂还高高的举着,手中的水晶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吴邪。”他又叫了一声,这才放下手,我把水晶递了过去,他接住,放进挂在衣架上的背包里,然后坐在了我对面的床上。他身上湿漉漉的,就像没有擦过一样。水正顺着他的头髮、身体,一滴滴流向床单。 “洗完了?”我试图打破僵局。 “嗯。”他静止的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身体自己晾干。我站起来走进浴室,拿出一块干毛巾递给他。他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头髮上的水渍,然后把毛巾扔向床的另一边。毛巾落到床上,床单立刻就被浸湿了一大片。 我瞬间感觉到尴尬,发觉自己刚才一直不动眼珠的注视着他,空气中似乎有了奇怪的味道,我咳嗽了一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坐回旁边的床上。 夜深的时候,我还是没睡着,反覆琢磨着水晶折射出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一个画面,是我在和闷油瓶争执;第二个,是我一个人在没有出口的墓室中,被那间全封闭墓室带来的绝望感吞噬。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我心有余悸。 罗子逃走之前在浴室镜子上写的字,警告我不要碰水晶。我刚才那个动作,让灯光透过它,难道算是“碰”了它么?如果是我开启了水晶,那我看见的那些画面……我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无疑,这两个画面中出现的“我”情况都很糟糕。 我没有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闷油瓶和胖子,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也没什么用。而且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什么事情一旦扯进来了他们两个,就算是一件小事也会变得无比复杂。第二天清早,我们就出发去了西安,胖子到达西安之后,直接去了火车站,准备返程。而我和闷油瓶则去了水晶主人的居所,按照闷油瓶的指示,我们把车停在位于华清池附近的一间别墅门口。 我和闷油瓶来到豪华的金漆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不久,门开了。 我整个人一下就惊住了。 水晶的主人竟然是我们在蓝田饭店里,胖子一直在看的那个女人,扎着一根马尾,大概二十几岁,只是今天她化了妆,看上去美艷了许多。 果然有阴谋,我心说。 进屋后,她招唿我们坐下,为我们斟了茶,然后笑吟吟的看着我和闷油瓶,道:“小三爷也来了,我真是很荣幸。”她语气平缓,加上风情万种的眼神,立马让我心中有了一些好感,也没有来之前那么紧张了。闷油瓶回身从背包中拿出水晶递给她。她双手接了过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檀香木雕的首饰盒,将水晶收了进去。 “罗子怎么样了?”她问。 说起这个,我想起她安排罗子假冒闷油瓶矇骗我的事情,有些不高兴,但是碍于面子,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好回答:“在蓝田的时候,他走了……”“不知道!”闷油瓶和我的话同时出口,然后我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女人。 她又笑了,眉梢微微挑起,我几乎感觉到那是在对我暗送秋波。 “好了,不提他了。”她道:“张爷,小三爷,我真是该好好谢谢你们。你们等一下,我马上下来。”说罢,走上了楼。 我看着闷油瓶,他好像没什么顾忌,还是像往常一样木讷的看着茶几下的盒子,女人刚才没将盒子立即拿走,看来对我们还是有几分信任。 她上楼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拿钱来酬谢我和闷油瓶?思量着,我心中窃喜。 过了一会儿,女人下了楼,换了一件白色的旗袍,旗袍上有青色的花纹,丝绸紧贴在身上,婀娜的身段显现了出来。“小三爷,今天晚上有我的场子,一起去玩玩儿?” 我看了看闷油瓶,他连头都没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吗?”我问,我是在拖延时间,等闷油瓶的回答她去不去。 “不远,一会有人开车带我们去。对了,刚才忘了说。”她又一次微微挑着眉看向我:“小三爷,以后就叫我小金子就行了,这是我的艺名儿,你三叔也是这样叫我的。” 原来,三叔也认识她。 傍晚的时候,小金子带着我们到了一家戏院,戏院的门厅看上去是比较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门口的屏风一看就是红木所制,非常高档。 绕过屏风,她带着我们来到二楼一间包房里。包间的一侧是木制的扶栏,中间有一张红木茶桌。从这里看下去,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戏台。 “小三爷,张爷,你们就跟这儿,一会有人来上水和小吃,我先下去了。”说完,她对我回眸一笑,走了下去。我心说要是胖子在这里,一定是有说有笑调戏这女人。我转头看了看闷油瓶,他表情没变,眼睛看着楼下。 这让我不禁又是心酸,忧心起他的情况。不一会,灯光暗了下来,接着,戏台上出现一个身着红色贵妃戏服的女子,她缓步走向台中央,每一步都既轻盈又婀娜。 第19页 台下瞬时一片唿声。 是《百花亭》,唐朝时期唐玄宗的贵妃杨玉环酒后自赏怀春的姿态。这齣戏在古时候是出名的放荡形骸。我虽然对戏曲不怎么了解,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名戏还是有些印象的。一曲过后,我不禁叫好,心说这小金子真不简单,要是没有下面这些人头攒动,我几乎就认为台上正站着一位贵妃在孤芳自赏了。这曲终了,她又唱了两曲,我听出其中一曲是《桑园会》中的罗敷女选段。 “吴邪,明天回杭州吗?”闷油瓶突然问。 我转过脸对上他,“嗯,明天我们就走。”我端起桌子上的毛尖儿喝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小金子也上来了,她的脸微微有些红,眼睛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脸嬉笑的看着我。 “挺好的!”我赞美道。 “你是不知道花儿爷这一出唱的有多好!”她笑笑。 花儿爷?说的应该是小花了。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小三爷和花爷关系一向不错。” “嗯。小花的戏,我还没听过。” 她扭了扭身子对我说:“今天先到这,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你们定了维景国际的房间,你们到了直接办一下入住就行了。” 到了酒店后,我踏踏实实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小金子又过来了,拎着一个小黑箱子。这次,她的神色有点焦急,不像昨天那么轻松了。进屋后,她开门见山的问我:“小三爷,你是不是动了水晶?”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水晶对着白炽灯的那一晚,算不算动了它。于是模稜两可的回答道:“我的确感觉它有点不对劲儿。” “你看见了什么?”她紧接着问。 我想了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最后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向她坦白了,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能告诉我水晶秘密的人。 “我看见了两个画面,一个是争执的画面,一个是我在墓道中。”我答道。 小金子紧紧皱着眉头,接着说:“小三爷,我昨晚拿出水晶的时候,发现它上面的雕刻纹路里面被杂质润了色,就知道有人看过了,这水晶透光之后,里面的杂质会运动到外面来。这是汉代皇帝的东西,很邪门。按照我的了解,它映射出的景象,都会发生在你身上了。” 我脑子里就是一炸。原来,我看见的,是自己的未来。 (下) 小金子看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错愕的看着我。 “小三爷,我告诉过罗子,千万不能让你碰这水晶,其实都是为你好。”小金子对我讲道:“这水晶很危险,以我跟花爷和三爷的关系,真不该牵扯你进来,但是当时,实在是没人能帮我做这件事了,我才让罗子跟你去的,我也告诉过他,不能碰你,为此我还亲自跑到蓝田去,罗子看见我,就知道事情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就算他想害你,也没那么大胆子在我眼皮底下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问道。 “我虽然不是九门的人,但是我资源不比你们的少,你不要问太多了。我有些必须告诉你的事情。按照我了解的来说,这水晶的一面,可以照出你羁绊最深的人。在当年晁错得到水晶的时候,他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汉景帝,第二个场景就是被腰斩于长安。一面是命相中跟你紧紧缠绕的人,另一面,是你最终的结果!但是这两面显示出的内容,互相的关系,就像是事情的前后顺序。一旦第一个场景发生,那么第二个肯定也会出现……” 小金子的话突然停住了:“小三爷,你在水晶里看见了谁?” 我彻底呆住了,按照他的说法,画面中那间没有出口的墓室是我死之前所身处的地方!我怔怔看着小金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恐惧的冲击下,我的脑子一涨一涨的。我终于明白不生之人指的是拿到水晶的人。不生之人生的意思是:根据水晶显示的内容,可以逃避命运的安排。我犹豫着,在想要不要把真实情况讲出来。 我不由自主想去看闷油瓶,转念之间又想到,如果我现在把视线投向他,那么小金子和他肯定都知道我那晚看见的就是他了。而如果闷油瓶知道我看见了他……我不敢再往下想了,脑中闪过巴乃盘马老爹说过的那句话:你们两个,迟早一个会把另一个害死。 我努力的把头转向右手的方向,生怕自己会无意中去看站在小金子身后的闷油瓶。 “我没看太清楚,但当时跟我争执的人我似乎不认识。”我撒了个谎。 “小三爷,不论你看见了谁,如果这个人你认识的话!都不要去找他!晁错如果不是因为汉景帝,也不会被腰斩于西安!”小金子几乎在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话。显然她并不相信我的谎言,看到她这种表现,我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说谎的能力太差。 “回头我再仔细回忆回忆。”我搪塞道。 听完小金子的解释,我整个人都陷入对死亡的恐惧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才刚刚决定要带闷油瓶回杭州去,现在又出了这种事,难道我们两个八字反冲吗?如果我自己一个人回杭州,我要怎么跟闷油瓶解释我那晚的‘盛情相邀’? 第20页 更关键的是: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我敢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闷油瓶这傢伙一向是失踪专业户,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水晶里面影射出的是他。而且这水晶虽然邪门,它出现的画面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作为一个生长在社会主义中国的正常青年,要使我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怎么也说不通。 “那就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我问小金子。 她还是紧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据我所知是没有,如果有的话,当年晁错又怎么会死。这水晶本就是一面可以照出将来的镜子,至于镜子中的内容,那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何谈破解之说。” 我决定再多告诉她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向我隐瞒了一些东西,我还是比较信她的话,于是我又道:“金姐,我想如果那个影像中的东西是真的,那我很快就要死了。” 她和闷油瓶都是浑身一颤。小金子随即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踱起步。半晌,她把头转向我道:“只要别让你看见的第一个场景发生,或许还可以破解一切,但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年晁错不去逃避!” 我松了口气,看来我只要不去那个影像中的房间和闷油瓶见面,这一劫就能躲过去。我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并没有去到过那样的地方,而且那房间里面糟透了,简直就是一间难民房。小爷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富翁,也不至于搬进那么烂的一个地方,而闷油瓶跟我回杭州的话,我也不会租一间‘贫民窟’给他去住。 “吴邪,你记得你在什么地方和人争吵的?”闷油瓶问道。 我心说奇怪,怎么我想什么他就能问出来,难不成真能看穿我么。“那地方看上去不像我常去的地方。”我道,这次是实话。闷油瓶看了看我的表情,似乎相信了,也没再继续问什么。 “我感觉那不是杭州,而且也不是现在这个季节。”我补充道。又是一句谎话,此刻我已经是鬼话连篇了,虽然我不是那种一撒谎就紧张的白痴,但是对着闷油瓶撒谎还是头一遭。一直以来我认为他是那么不好忽悠,想不到今天竟然被我骗了一回,我不禁窃喜。 小金子没有再说什么,她可能不相信我的话,但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求死。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她问。 “下午吧,我们开车回杭州。”我道。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也不强留你们。”她把小黑箱子放在茶几上,推到我这一边。“小三爷,张爷,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路费,你们可千万要收下。” 果然有油水可捞,我心说,可是想想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按照闷油瓶的说法,水晶就是小金子的,我们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但是,这一箱子钱摆在面前,小金子又那么诚恳,收就收了吧。 “金姐,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我寒暄道。 她连忙把箱子拎起来直接放在我腿上,“小三爷,你们为我的事冒了险,自己又卷了进来。我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样三爷也会怪我的!再说我不缺这点钱。” 正和我意。我心里高兴,脸上还是故意露出为难的神情:“哎呀,金姐!这钱我回去就会拿给三叔,怎么处理由他决定吧!” 她脸上变色,道:“小三爷,要是三爷知道你的事,我可要倒大霉了!” “我不会和他说的那么详细的!”本来我也不准备把水晶的事告诉三叔,就算我告诉他事情也不会有转机,我想,只要回去之后我小心一点,不再下斗,应该就没危险了。 中午,小金子又用夸张的排场请我们搓了一顿。临走时,她拉着我的胳膊叮嘱道:“回去要是见着花爷,顺便替我问个好。” 第七章 杭州 (上) 告别了小金子,我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在第二天早上到达了杭州。 下车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样,整个路上闷油瓶也没说一句话,我差点无聊死,心想这没了胖子真是不行。 到了家,我放下行李,一下子就瘫倒在沙发上。闷油瓶还是站在门口,看着一滩烂泥一样的我。 “小哥,你这几天先住我这儿,我带你好好玩玩儿,过几天我再给你租房子去。”我道。他听见我的话,似乎放松了点,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坐下。 我睡了会儿,中午就起来给王盟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但是有一些事情要办,这几天暂时就不去店里。挂断电话,我走到客厅里,发现闷油瓶躺在我的沙发上,还在睡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大老远的把他请到杭州,就让他睡我家的沙发不成?可是,我这房子也不大,书房里又没有床,看来我只有自认倒霉自己住几天沙发了。 我没有叫醒他,到书房把小金子给的箱子打开,里面大概有二十万左右现金,这里面的钱是酬谢这回下斗帮她办事的人的,那应该是我们三个平分。 罗子肯定是白跑了,至于三叔我也不准备给,他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乎这里的这几万块钱。我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告诉三叔斗里面有两块玉壁。他似乎也没怀疑我,蓝田本来最盛产玉石,当年天子又定都西安,赏赐给大臣几块玉璧是绝对有可能的事情。 第21页 我准备出门去存钱给胖子的时候,闷油瓶醒了。他听见我开门的动静,触电似的从沙发上蹿了起来。 “小哥,我去把胖子那份钱给他打卡里,你的那一份在书房。”我对他道。 他这才软了下去,慢慢靠在了沙发上。我看到他这种反应,心说这闷油瓶警惕性也太强了,又不是在斗里,不会突然蹦出一个粽子什么的,他紧张什么。转念又觉得有点难受,一个人只有经常处于危险境地,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那些利落的身手,也是在各种险境中受尽折磨才锻鍊出来的产物。 我去到外面,到最近的银行里给胖子打了钱,回来后发现闷油瓶竟然还维持着刚才我出去时候的坐姿,一点都没变。 “下午我带你去西湖看看,杭州西湖可是全国闻名的地方。”我说。他没说话,应该是默许了,他站起身走过来,把自己的背包打开,在里面搜寻了半天,对我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军品店?黑刀不方便带到外面。” 我哭笑不得,看来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到了‘地面上’。 “我们已经到了杭州,这里是我家,今晚你就住我的卧室,这里不会有怪物,更不会忽然跳出一个血尸。”我道。 他又是一阵沉默,放下手里的包,静止不动的看着我的脸。 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敌意或者友善的意思,可是这样面对面站着,我竟然萌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感觉,我的心跳像漏了拍子,匆忙移开落在他脸上目光。 “下午带你去。”我妥协了。 我们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我带他去往军品店,在去鲁王宫之前,三叔让我筹办装备的时候,我来过一次。店里的导购看见我们进来,满脸堆笑的跟我打起招唿:“小哥你又来了。” 上次我来,在这儿买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在他的顾客里,我应该算是大户了。这里的军品还算比较齐全,门口立着两排衣服架子,上面挂着夹克和各种作战服,我随手拎起一件户外防刮上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照了照身后的镜子。 这衣服还不错,要是下斗的时候穿,肯定比三叔给我们准备的那种工装外套耐磨。想到这儿,我转身看向闷油瓶,他一年四季都是帽衫,蓝色的、黑色的,这也太单调了。我把衣架拎到他背上比了一下,看上去挺合适的。这时候我又注意到架子上的一件白色t恤,据我所知这种衣服是专门在体能训练的时候穿的,有很好的透气性和弹性,眼前这件质地也不错。我拎起来正看着,就听见闷油瓶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武器?” 那导购狐疑着转脸看向我,介于之前我曾经在这里出手阔着,也曾在他这见过一些傢伙。 一般这种军品店里,都会销售一些管制刀具,但不是谁来都能看见。他们把这些东西放在很隐蔽的地方,只是熟客来的时候,才拿出来展示。 我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拿几件过来。导购很识趣的打开了一个带锁的货柜,里头有各种刀具,还有一些装在盒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闷油瓶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些刀具吸引了过去。他挨个儿把刀具抽出来,用手指去触碰刀刃。 “您小心点,别划伤手。”导购在一旁提醒道。闷油瓶像没听见一样,一把一把的把刀从柜子里拿出来挨个检查锋利度。 我也过去看了看,首先注意到的是一把美式d80军刀,这刀就像是刀中的恐龙,刀背处有一排像恐龙背嵴的锯齿,我拿起刀在闷油瓶眼前晃了晃:“小哥,你看这里。” 我指了指刀上的血槽,“这个不错,这个槽是放血用的。”他扫了一眼我手上的d80,仿佛不是太感兴趣,头都没抬的说:“这刀插进去,不好立刻拔出来。”边上的导购笑了一下,“看来这位小哥才是内行。” 我疑惑着,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忽然把手伸向了一把短柄小刀,那是一把小直刀。形状看上去就像用来削水果皮的。刀身和刀刃之间的连接处竟是条曲线,跟我拿着的d80比起来,简直就是小玩具。 “这个不错。”闷油瓶道,然后把拿了出来放在柜檯上,那意思就是他要了。我连忙走过去阻止:“小哥,这个哪有我刚才给你看的好。” 导购“噗”一声笑了出来:“这是纯手工制作的东西,刀身是v金,柄是白影木。你瞧它多轻巧。”说罢,他掂了掂小直刀,递还给闷油瓶,又道:“您刚才看的d80,售价不到三千,这把小直刀少于五千我绝对不出。” 我顿时觉得自己太无知了,在地面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在这方面还没有闷油瓶知道得多。于是回过身拎起刚才看中的两件衣服,递给导购,“上衣两件,t恤四件,两件白的两件黑的。那把刀我也要了。” 离开军品店已经是傍晚,我们去楼下的餐馆随便吃了顿饭,又折回家中。 和闷油瓶一起坐在沙发上,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我打开电视。我家的电视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搬回来之后根本没怎么打开过。我拿着遥控器调了调台,发现没有一个能看懂的电视剧,只好关了它。 因为上午睡过觉了,所以我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我看向闷油瓶,心中生出一个主意:我决定试试‘撬开’他的嘴,看看能不能让他说出些什么。 第22页 (中) “小哥。” 他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困吗?”“不困。” 我望向他的脸,这张脸曾多次在我的回忆中出现,现在它就在我眼前,呈现出漠然的表情。在闷油瓶消失的一年中,我经常不自觉的想起我们倒斗铁三角在墓道里发生的事情,然后感到一阵一阵的孤单。此刻我也怀念胖子,如果他在这里,我就可以跟他一起演一齣喜剧给闷油瓶看。但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对着闷油瓶。在他眼里,我和胖子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我很难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感情色彩来。也许我们对他来说,只是两个过客,只是在他无尽人生中的短剧里两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 他随时有可能彻底失踪,然后让我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他。 我心里一阵悲凉,那些斗里的场景又一次浮上脑海,过去,我们曾一回又一回去寻找那些秘密背后的真相,难道我们註定一生就只能被困在这些谜团里吗?自从跟三叔第一次下斗,这些年里,我一直生活在各种奇怪的谜团里面。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就像陷入一个圈套,每次当我快要触碰到真相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就会立刻消失。也许我一辈子也不能解开这些谜题了。 也许,我马上就要死了。 如果我死掉,眼前这傢伙,会不会在我忌日的时候去为我烧伤几柱香? 应该不会,他最有可能的是立刻忘掉一切,忘记我这个人曾经存在过,就像从文锦失踪的那块陨石中出来的时候一样。那我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呢?如果我和胖子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又为什么一次有一次的在墓道中冒险救我们。 一个回忆中的画面浮上眼前……玉洞里,浑身是血的他对我一笑。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我胡思乱想着,情绪愈发不受控制。我道:“小哥,你不如留下来,我这里可以接纳你,包括店里也需要人。” 他只是沉默的摇头。我又说:“也许你在适当的时候放弃,远比去追寻什么来的实在。” “你不会懂。”他淡淡的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带着极致的冷漠,整个人就像没有温度。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他突然说:“我不需要这种帮助和挽留。” 我苦笑:“其实有些事并不一定是臆想当中的样子,没有过去和未来,活在今天也是不错的。”我其实想对他说,至少你还有我这个朋友,但是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我只是静静地和他坐在一起,各怀心思。我使劲的搜寻大脑,想找点话题打破这尴尬。但是脑子里像空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任何话语。 十几分钟过去,他径直走向了卧室。 我躺在沙发上,开始辗转反侧,眼前是自己迷失在各种墓道的情形。 水晶中说我会死在一个漆黑的墓室中,每次想起这个我都有一种恐惧又绝望的感觉。如果我真的就要死了,那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该做点什么呢?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不可能,如果水晶的传说都是真的,那这一切就无法阻止。 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如果生命所剩无几,我希望自己能像今天这样,不去想这件事,和躺在我卧室里那个没有过去的人一起度过最后的岁月。 夜深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下) 我晕头涨脑的醒过来。 淋浴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闷油瓶已经起床了。我拿起沙发边的表看了一眼,七点钟。掀起被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昨晚睡着之后把衣服脱了。 我脸上一阵烫,赶紧起爬起来迅速的武装。 过了一会儿,闷油瓶浑身湿漉漉的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一路走到客厅桌子边,地上立刻就出现一行水印,他连鞋都没穿,把手伸进背包里翻了一会儿,转过身问我:“吴邪,你有刮鬍刀么?” 我缓过神儿,连忙站起来,先钻进卧室帮他拿了双拖鞋,又打开床头柜给拿出一个新的自动刮鬍刀出来。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我忽然想起他原来的衣服都已经不能穿了,于是对他说:“你的衣服都烂了,就穿昨天我们买的那些吧。” 他直接走向门口放着的购物袋,把t恤拿出来套在身上。水立刻就浸到外头,整件衣服都湿了。看着他糟糕的样子,我不由想笑,其实小哥这幅样子,很像个大学门里的学生,我看了他一会儿,去洗手间洗澡。 浴室里也有些凌乱,洗髮水和沐浴露他都没有去碰,水流满洗手台,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滑落。我简单收拾了一下,钻进淋浴间。 洗到一半,我忽然听见洗手间的门开了,我一怔,随即听见一阵嗡嗡的细声……是闷油瓶在刮鬍子。我心头衍出一丝紧张,他竟然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颳起了鬍子! 我和他只有一扇半透明玻璃门之隔,透过玻璃,我看着他模煳的一团影子,木讷了好一会儿。这种经歷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他娘的,他的地面生活意识太差了,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幸好,他似乎没有注意光着膀子的我。我赶忙转过身,沖干净一身泡沫,想抓过浴巾来擦的时候,发现毛巾架上什么都没有。我转头看见自己的浴巾正围在他腰里。而且他这鬍子颳得天长日久,这么半天,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第23页 花洒已经被我关掉半天了,淋浴间门上的雾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掉。看到他手没停,我只好再次拧开花洒,背过身去。 看来我得给淋浴间按上个门帘了,我一边想着,一边围着闷油瓶刚刚丢在浴室的浴巾走出来,这时候,他已经全副武装的坐在沙发上了。 我苦笑着坐到另一处的沙发上,他突然伸过手来触我的肩膀。我心头一惊,向上看去,发现他的手上有血迹,是我的血,在墓道被砸伤的地方又破了。 “你有酒精吗?”他问。 我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 “白酒。” “有,但是最高只有56度的。”我不想让他照顾着点小伤,自己走进厨房拿出白酒,倒在毛巾上,按在肩头,伤口微微的开始疼。 闷油瓶却在这时走近我,用一只手固定好毛巾,另一只手拿起酒瓶,“忍着点。”他说。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传来,他竟然把酒全倒在了按在肩头的毛巾上。我咬着牙,心说这傢伙开始用在斗里对待粽子的办法对待我了。不过被闷油瓶照顾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样的互动让我觉得,他对我还是很有义气的。 白天,我们去西湖走了一圈。傍晚,我决定不再回楼下的小餐馆吃饭,就带他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大排档。 “小哥,你一定得尝尝这里的辣烤翅。”我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这是全区出名的辣,吃下去马上就流泪。” 我们找到一处露天的桌子坐了下来,要了一些东西和生啤。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了传说中的变态辣翅。我拿起一串递给他,自己却没去下手,我承认我每次来这都不去吃这东西,因为所有吃过的人都向我形容过它的变态。 闷油瓶果然上当了。他咬了一口吞下去,整个脸都变色了,他紧闭着嘴,皱着眉头。然后拿起手边的酒灌了下去。我憋着笑,问道:“够劲儿吧!” “嗯。”他随手放下了鸡翅,去吃别的东西了。 快八点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周围人声嘈杂起来,而且已经有人喝醉了,开始在边上骂骂咧咧。这家拍档在杭州是比较出名的,过了八点就没地坐,经常有从市区各处开车特地过来体验的人到这排队等位置。 闷油瓶吃的差不多了,我对他说:“咱们走吧,一会排长队了。” 我可能是喝多了,一路上把车开的摇摇晃晃。我的脑子有点晕,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太安稳,但是心中却升起冲动,想要把车开的飞快。我知道遇上警察就麻烦大了,不过我经常醉酒驾车,杭州哪个点査酒驾的会在哪条路上我门儿清。想到这儿,索性也不管了,我踩下剎车,摘掉了车牌子,然后一脚油门登到一百迈开外,上演速度与激情。 车在路上狂飙起来,我兴奋的吼了两声,看来我的确是喝多了。闷油瓶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在一个转弯的时候,路上超过一辆宝马。于是我又加劲了油门,企图超车。那辆车似乎也意识到我再追他,在我们的车头正前方勐的打轮。我刚要从左面超过去,他勐然一减速。 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车内一震,我的车头就撞上了他的车尾。然后,身体重重砸在了方向盘,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还好,我的基本条件反射还在,不然就刚刚这一下撞上,足够我的小金杯飞出去了。 前面的宝马已经停下,车里面下来三个人,一个体型肥硕,是个胖子,另外两个穿着黑衬衫,下车站在他左右,估计是他的手下。我推开车门走出去,其中一个高个子的黑衬衫大喊道:“你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嫌命长吗?” 我立刻酒气上脑,骂道:“操! 老子就是嫌命长了!怎么着吧?” “这人疯了,别理他。我不差这点修车钱。”胖男人说。 “哥,您别管了。”右边那个稍矮一些的黑衬衫径直走向车尾,从后备箱拿出两根棍子。将一根握在手里,递给高个子一根。 第八章 闹剧 (上) 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八尺男儿,看见他们准备动手了,当然不能服输,于是大吼道:“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你们见识下!” 那两个黑衬衫听到我的话后,骂骂咧咧的一左一右从我两边沖了过来。 先开抡的是左面那个高个儿,我向后退了一步,闪开了他能够到的范围,然后右边那个也出手了,这个傢伙速度很快,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转到了我身旁。他棍子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耳边一阵疾风。 “啪”耳边响了一声,闷油瓶在我身后,单手接住了刚才抡向我的棍子。 他另一只手揪住我的后脖领子,迅速的将我扯向了后面。 同时,一根棍子在我身前抡了个空。而我整个人被揪着甩了出去。“操!”我骂道,也不知道是气这两个傢伙同时攻击我,还是闷油瓶揪的我后脖子生疼。我又站在了观战位置,眼看闷油瓶接住棍子的右手握紧了棍头部,然后用力向左一拉。在棍子就要脱离右边黑衬衫的手时,他又左手抵住棍头向右一推,随着他整个身子向右倾斜,那棍子的主人肩窝处狠狠挨了一下。 这动作在审美角度上来看的确不错。我心里嘆道,还是闷油瓶厉害! 第24页 然而他接下来做得事,让我酒醒了一半。左边黑衬衫倒下的同时,闷油瓶不见了!当我再次抬起头,他竟然已经站到了最后面那个胖子的面前,我的角度上看,那胖子和闷油瓶几乎脸对脸,闷油瓶左手扣在他脑后,右手肘悬在半空,似乎正用东西抵着胖子的脖子。 他这一连串动作让我想起一句话:无坚不摧,唯快不摧。 “别他妈动!”胖男人向我这边的两个黑衬衫吼道。 我右前方那位仁兄倒地后就一直没起来,左边的正举着棍子再次抡向我。听到声音,他动作慢了下来,我一看机会来了,迅速向前迈了一步,用手肘狠狠地砸向他的前胸。他退了几步向后跌了下去,没有了再要上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那被挟持住的胖子。 见两边的黑衬衫都停止了动作,我就从右边绕过去看闷油瓶在干什么。 看清闷油瓶和胖子的时候,我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正反握v金,用刀尖抵着那胖子的喉结! “小哥……”我慌慌张张的叫他,生怕他闹出什么人命官司来。 他慢慢的放开了胖子,若无其事的走回了车里。我也连忙上了车,打个轮一脚狠踩油门,车绕过地上的三人行驶出来。刚才的打斗带来的兴奋环绕在脑子里,我转头看向闷油瓶,对他道:“真他娘的爽。” 他扫了我一眼,把v金放回兜里:“快点开。” 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肩膀上的伤口完全裂开了,新买的黑t算是废了,上面全是血。到了这会儿我终于感觉到疼痛,刚才太刺激了,脑子一热就忘了身上有伤的事。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跟着我们呢。”我担心的道。 闷油瓶拿着酒从厨房走出来,“没有。把上衣脱了。” 我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坐在沙发上,挺直身子,准备被白酒虐待。接下来,肩头又是一阵钻心的刺痛!我使劲攥着拳头抵着沙发。 “你这伤需要酒精。”他说罢,转身走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塑胶袋,里面全是玻璃瓶子,我知道这下我有得受了。我恐惧的盯着他,心说刚才那一遭算是白挨了,然而,他却并没有再对我下手,而是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他没有提起刚才飙车打架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着,我很放松。要是换一个人在边上,肯定会责备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但是闷油瓶就像根木头,不论我做多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受到来自于他的谴责。而且刚才,也的确多亏了他。 想到这里,我转头笑着对他说:“这回在地面上,你又救了我。”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的酒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脑袋一涨一涨的,情绪亢奋。 “刚才看你也喝了不少,没感觉吗?”我问。 他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我了解他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好像有什么阻隔了他的话,于是问:“小哥,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手放在我没伤的肩膀上,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和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看见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他注视着我,我犹豫了,这是我绝对不想要让他知道的事情。但是此刻他这样问我,要听实话,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如果我告诉他真相,导致的结果肯定是我不想看见的,如果我撒谎,能骗过他吗?我想着,脸上阴晴不定。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去睡吧。”他淡淡的说,把手放了下来。 我一愣,马上知道糟了,刚才真不应该犹豫。我自责着,惊慌的看向他,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今晚你去卧室睡吧。”然后,走向了洗手间。 夜深的时候,我也没能合上眼,我心里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我知道闷油瓶那种反应,是相信了水晶的事情。小金子说,我的死可能会和闷油瓶有关联,这话盘马老爹也说过。在玉洞的时候,闷油瓶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这说明他确信盘马的那句话了,而现在小金子的话,又一次印证了这句寓言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他既然那么在乎,现在真相被他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呢? 然后,我听见一声门响。 他走了。 (下) 我没有起床追去,我心中无比清楚,他要走,谁拦着都没用。 快天亮了,窗外透进来一点光亮。闷油瓶不告而别,这让我郁闷极了。说走就走,他妈的当我家是旅馆吗?我怨毒的想着。 不过这样也好,也许他就是不愿意跟我这么个拖油瓶一起呆着呢。现在他自由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来后,我给胖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小金子的事和闷油瓶失踪。胖子也很吃惊,说有娘们你他杩什么时候能想起老子来。我回他说谁让他先走了活该。 在西安,小金子跟我一直提起小花,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想找小花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去问非得要我代劳,这么久不见小花,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个斗中好手,我见过的人里除了闷油瓶就属他厉害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 开车去了店里,王盟看见我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老闆,你这些天又上哪发财。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吗?” “没有,没把命搭进去已经算不错了。”我没好气的回答,然后把玉璧扔在架子上。 第25页 我这店里大部分都是拓本,字画。只有一个架子上摆的古董玉石,我也不指望这些东西能卖出去。王盟过去看了看那玉璧,笑着说:“还说没有,这东西看着就值钱。”我心说老子拼了命才拿回来两个这玩意,还不一定有人收呢,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不再理他。 又恢復到整天闲的无聊的状态里了,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晚上关门后不想回家,我带着王盟去了附近的一间pub。既然就剩下我一个人,那我就自己找点乐子吧。 男人喝酒喝多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甚者会上瘾。我现在的状态不算是酗酒,顶多是一种依赖。要是胖子在这就好了,王盟酒量太差,每次两瓶下肚就去见周公。不知道闷油瓶酒量怎么样,他从来没在我面前喝多过。每次我大红脸的对着他的时候,他还是那么一副打死不变的面色。 我发现自从这回他走了之后,我变了,之前一年不见,我顶多是无聊的时候才会去想他和胖子。这人刚走了一天,我就如隔三秋,难道是受了小金子那些话的影响吗?什么命中的羁绊,跟你最有关联的人。这些话应该不是真的,要真是这样,我又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揉了揉正在发热的脸,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拎起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王盟,开车回家。 家里还维持早上的样子。走进书房,桌上放着闷油瓶走时候没拿的六万块钱。我看到这钱一下子就怒火中烧,拿起来狠狠地往墙上甩去。 下一个遭殃的是我的檯灯,然后是毛笔架,发完脾气,我一脚踹开半掩着的门,去厨房拿了瓶伏特加,一口就灌了下去……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自己不停的喝酒,身上有几处淤青,应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今天不用去店里,反正有王盟盯着,要是真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又一头倒在了沙发上。天花板上除了吊灯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里就我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醉生梦死中度过,我终于开始酗酒,而且更不愿意想起关于斗和闷油瓶的事情。但是只要我醒着,脑子就不听使唤的开始上演在西安和杭州的那几天,水晶、戏楼、大排档,还有酒后斗殴……这些东西像被钉在我的记忆里。 除了这些,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这几年我已经够郁闷了,现在一心想放松的时候,又走进另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设下的圈套。 而闷油瓶也又一次在这关键时刻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以前那个不知疲倦的我似乎越来越远。胖子会偶尔给我打个电话询问我现在的状况,我不清楚自己都跟他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因为每次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正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几个礼拜过后,胖子杀到了杭州。他说他怕晚来几天我就挂掉了,于是,我酒桌对面就这样多了一个人。 胖子还是挺能喝的,我晕头涨脑的时候,他在对面看着我:“天真,这几天不见,你怎么开始‘颓废’了?” “管他呢,过一天算一天吧!”我含混不清的答道,然后伸手去拿黑方的瓶子。 胖子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甩了回来,大吼:“你他杩的不想好了是不是,要闹也得看个场合!”他嘆了口气:“如果水晶的事都是真的,咱们得想想办法。” 我苦笑了下,再次把手伸向酒瓶。 胖子把酒瓶放到地上,非常认真地对我说:“天真,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是事情发生了不去解决,在这喝酒是没有用的。”他顿了顿,又安慰道:“当然,小哥那事儿做得是有点不讲情面,但是你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一听见他这么说,立马怒火攻心:“我操!要是这样,那我这朋友算是白交了。”说罢,就端着瓶子走出酒吧,胖子随后追了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人走了过去,他的背影有点眼熟。 第九章 小花 (上) 街上路灯熄灭了大半,他穿着一件黑外套,背影有些像闷油瓶。 我顿时心里一惊,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越看越像,我把钥匙给胖子道:“你先回去。”我对着他做了个嘘的口型,指了指前方的背影。胖子顺着我的手看去,也是一惊:“天真,你要干嘛?” “我去看他要去干嘛。” 由于我执意不肯回家,胖子也没再强求。我小心的跟着那熟悉的背影走过几条马路,来到一处楼房前。这栋楼房因为岁月久远,已经破烂不堪。他向地下室的方向下去,我赶忙追着,路过楼梯转弯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 是闷油瓶。我确定了。 “你来做什么?”他冷冷问道。 这种眼神我见过,在鲁王宫拧断血尸脖子的时候出现过。 “跟踪你。”我冷静地回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不再理我,径直向前走到尽头,拿出钥匙开门。门刚开了一条缝,我便钻了进去。他没有立即轰我走,放下背包,坐在床沿上,继续无视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那木然的表情,气得有些发抖,可是和他在这里,我依旧希望他能够和我回去,哪怕是呆上几天,我矛盾的面对着他,他一无所动,我的酒劲儿就上来了,对他抱怨道:“你当我家是宾馆呢?说走就走!” 第26页 他连头都没抬,静止不动的坐在那,像块木头。 烦躁充斥大脑,我再也忍不住了,说道:“我告诉你,那天我就是看见了你,这会儿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看过了!” 他浑身一颤,勐然站起身迈步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 “你知不知道我会害死你?”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看着我问。 我看见他整张脸都绷紧了,咬着牙。心想对了,每次在斗里干掉怪物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子。同时又有点窃喜,他果然是因为水晶的事逃开了。 我心中生出一阵报復带来的快感,缓过神儿来,学着他的口气淡淡的道:“再见。” 我拿开他正揪着我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到了外头,突然感到很难过,我不知道闷油瓶听见这话是什么表情,也不再想知道。也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算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也无所谓了。 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走这一路,似乎比在狭隘的墓道中穿行更令我难受。接下来的一夜,我是坐在沙发上度过的。 胖子看我这幅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嘆道:“原来小哥这‘闷’的毛病,还能传染呢。”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抓过来一看,竟然是小花:“哥们儿,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我看了看表,才五点多,就道:“刚醒。” 那头顿了一下:“你还记得什么吗?” 我有点煳涂,不懂他的意思,“小花,我是吴邪,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问。 “没有,我就是找你。”他肯定地说。 “那你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必须立刻出来,我要见你!”小花的语气很紧张,告诉我一个咖啡厅的地址。 见到他的时候,我发现他比以前更瘦了,样子很憔悴,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个女人。 “你最近干吗去了,也不知道联繫一下我。”我关切的问。 “我一直在医院里。”他神色紧张,我更加迷惑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好像在我脸上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又问:“你还记得些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我问。 他向后坐了坐,缓缓地对我说:“那天咱们俩掉下去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几天在医院醒过来。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快一年。”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他在说什么,我开始使劲回忆我们什么时候‘掉下去’‘掉在了哪里’。可是想了半天,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就像我从来都没经歷过一样。我需要他的提示,于是问:“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店里。” “在你店里,我对你说了什么你总记得吧?” 我努力想了想,忽然,一种可怕的感觉涌上来。 的确,小花最后一次来找我,是来找我夹喇嘛,他在山东找到一个斗,要我跟他一起去。但是我不记得我们之后又见过面。 “然后我们去了银雀山,一起下了斗,当时还有几个伙计,进斗后就失踪了。没能出来。”他道。 我有点纳闷,他说的这些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小花看出了我的疑问:“你想一下,你最后一次跟我见面,是什么时间?” “去年八月。”我脱口而出。 “那你去年八月还干了什么?”他又问:“八月中,你来找我,之后我和一帮朋友过了中秋节。”我仔细想着,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中秋节是九月中旬!”他道。 我一下就懵了。去年八月,小花来找我,但之后的事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最靠近八月的记忆,就是九月初的时候,我在医院住了几天院,至于为什么住院,此时也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就像是断开了一般,有一截缺失了! “那我们掉下去之后呢?”我问。 “这个我完全没有印象,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他回答,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看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如果我们下斗了,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没有关于那个斗和小花的任何片段?这是完全说不通的事情,如果事情真像小花所说,那一定是我们在斗里经歷了什么之后,被人抹去了记忆!想到这儿,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得想办法再去一趟,在斗里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严肃地说。 (下) “我不能下斗了。”我对小花道,然后给他讲了水晶的事。 他听完,很惊讶地问我:“你说的那个水晶是从晁错墓中发现的?” “是的,而且好像和小金子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告诉我。” “小金子有没有跟你说过银雀山?。” “没有。”小花拿出手机打起拨了出去,我连忙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对我说:“看来你这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我心中一惊,立刻问他去年究竟怎么回事。他给我讲出了事情的原委:“去年我们去银雀山的地图,也是小金子给我的。银雀山那个斗的主人,和水晶有关系,因为我们失忆了,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关联是什么。银雀山汉斗和晁错墓,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土的文献中记录的。” 第27页 我头皮直发麻,感觉自己像掉入了无底谜团中,于是又问:“银雀山墓,究竟是谁的?” 小花皱紧了眉,像是在努力地思考,半晌也没说话。 他又拿出了手机按了几下,对那边说道:“金姐,我需要见你一面,给我准备人手。”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银雀山这个地方,于是给胖子打了电话,让他立刻过来,不一会儿,胖子出现在咖啡厅里。 “花爷,你要下斗?”胖子问。 “我必须去一趟银雀山,我和吴邪现在毫无关于那地方的记忆,”小花看了看我,接着又说:“而且,这种失忆可能会对我们造成更深的影响。” 我顿时懵了,什么叫更深的影响?小花昏迷了一年,我只昏迷了几天,但是我们都失忆了。如果那个银雀山斗和晁错墓真有什么关系的话,水晶和失忆也有关系?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必须去一趟了,想到这儿,我对小花道:“那我也去。” 他和胖子都惊了一下,然后胖子先开了口:“他妈的那是去找死啊。下斗不是玩儿,他去你也去的……” 小花紧锁眉头,直勾勾的盯着我:“有这个必要。”胖子问他什么意思,他就道:“我们现在能确定晁错墓和银雀山有关系,那就是指水晶中的影像和失忆也有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银雀山斗的主人应该是制造水晶的人。因为小金子的文献上记录了那里面埋着一个御用工匠。” 胖子听完对我道:“如果你们非要去的话,那胖爷我就捨命陪君子了!” “需要带多少人手?”我问小花。 他犹豫了一会,答道:“不要太多,要找靠得住的人。” 胖子指了指电话,“简单,有危险找小哥。”我一听就急了,连忙阻止他:“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叫他干嘛。” “我说天真,你是不是傻了,除了小哥,你还能找到这么强力的人手吗?万一你在水晶里面看见的事情真发生了,谁去捨命救你!”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才刚跟闷油瓶吵过架,转天就去找他帮忙,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暂时搪塞他:“过几天再找他,我们先准备准备。”胖子没再说话,看样子是同意了,把手机放了回去。 过了几天,我们在杭州见到了小金子,她一见到我就眉开眼笑的调侃道:“小三爷儿,这几天不见,你又精神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毕竟是男人,听见有美女夸总是高兴的,就随便寒暄了几句。 她笑了一下,转过身问小花:“在医院躺了一年,你都瘦成这样了,现在下去能行吗?” 小花无奈的苦笑:“只能小心点,别的不能保证。” 小金子看了看我和胖子,又对小花说:“花爷,我现在能联繫上的只有罗子,但是他这人滑的很,到时候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现在不是花钱就能找到靠谱的人的世道,你们需要的装备包在我身上,但是人手这我帮不了你。” 小金子转过头来,问我:“张爷呢?” 我听她提起闷油瓶,有些郁闷,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摇头说现在不知道他的行踪。 小花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能打通,对小金子晃了晃手机:“没辙,躺了一年,这帮人都散了。”我看了眼小花,他的确没有以前那么光鲜了,比我最后一次在杭州见他的时候瘦了不少,也落魄了许多。这让我不禁有点心酸,安慰他说人多也没用,我们几个就够了。 小金子先去了趟山东,帮我们联繫了当地的嚮导,旅馆和准备一切需要的设施。我心说这女人做事就是细緻,连嚮导都给我们找好了。准备出发的前一天,胖子试着给闷油瓶打电话,一连打了几次都没能接通,骂着娘的把手机扔了。 我已经习惯这种情况,所以没什么反应。毕竟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情,没理由再给他添麻烦。车撞坏了还在修车行,我们只好坐火车去,三个人买了一个包厢,在火车上小花不停地抱怨冷气太凉,抱着膀子坐在卧铺一角。 我心说他以前那么风光一个老解家当家,一年不见竟然落魄成这样,感到很悲凉,于是对他说道:“小花,你要是不行,到了之后我们休息几天再下斗吧。” “这件事耽误不得,而且不能动用太多的人手,还要速战速决。”他说:“不能给解家或者别的人知道我失忆的事情,不然许多罪责和麻烦都会找上门来。”他说完,默默地把头埋进臂弯里。他这个动作,让我联想起水晶画面中那个我,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很难受。 一路上胖子有说有笑,我却总感觉少点什么。 下了火车,我们又导汽车,经过了两天才到达目的地,一进旅馆胖子就抢了张门卡:“你们小哥儿俩好好叙叙旧吧,胖爷我歇着去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着小花那狼狈的样子,也没多说,拎着行李上了楼。 进屋后,我帮小花把行李挂起来,问他感觉怎么样了。 他转过身坐到床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一年没起来身体会糟糕成这样,这回我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连忙安慰道:“你放心吧,还有我们呢。” 第28页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中似乎是带着惊讶。 晚上吃过饭,胖子跟我们研究了一下路线地图,抽了几根烟就回去睡觉了。小花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们装备两天后就到。我有点担心,因为我们人手太少了,小花现在状况又不好,要是真遇见什么危险,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知道了。 翻过身去看看另一张床上的小花,他盖着被子,身体缩成一团,好像已经睡着了。 半夜,我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外头传来胖子的声音:“天真,开门,我拿点东西。” 第十章 断崖奇斗 (上) 我骂着娘起床去给他开门。 然而,门刚一打开,我立即就傻眼了,胖子身后竟然跟着闷油瓶。他看到我,眼神动了动,但是没说话。我努力的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对胖子道:“你要拿什么东西赶紧的,我困死了。”我头也不回的走回床边,胖子有点惊讶,过来戳了戳我小声道:“天真,小哥来了。” “我知道。”我没好气的说。胖子摇了摇头,去洗手间拿了点什么,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躺在床上,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于是坐起来点了根烟。小花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也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刚才谁来了?” “胖子。”我回答,他刚刚爬起来,头髮乱乱的,他在那边用手挠了挠头髮,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他就像个小孩子。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门,小声说:“不对,我明明听见两个人的脚步。” 我不由一愣,心说高手就是高手,他都狼狈成这样了,还能在睡觉的时候听见声音,而且能听出有几个人在门口走过。 “嗯,还有闷油瓶也来了。”我答道。 “闷油瓶是谁?”他又问,我心里咯噔一下,对了,闷油瓶是我给他起的外号,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我忙解释:“就是你们道上那个哑巴张。” 小花听完一阵笑,然后问我们是不是闹意见了。我没好气的回答:“我俩掰了。” 小花这次笑的更厉害了,一边笑一边咳嗽起来,他大概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无稽,之后没有再理我,又倒头躺下去。 第二天大清早,我悄悄问胖子闷油瓶怎么会出现在旅馆里。胖子一脸无辜的对我说:“天真啊,那天电话不通,我就给他发了信息,他就是跟我们前后脚到这的。这你俩小孩儿吵架可跟胖爷我没关系。” 我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话,没再理他。回房间看了看,小花已经起来了,在床上玩着手机。他今天的精神好了些,不像之前那么病怏怏的,我瞧着顿时感到放心了不少。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还是比较轻松的,除了和闷油瓶冷战以外,别的事情都很顺利,装备也按时送到了。 隔天,我们就准备上山。 临沂市市区东南部有两座山岗,古代相传这里遍生一种灌木,春夏之交,这鲜花盛开,花朵形似云雀,东岗为黄色,西岗为白色,所以两座山岗得名金雀山和银雀山。 我们走在银雀山上,山路陡峭,但是环境很好,嚮导一边引路,一边给我们解释这里的风土人情。我们心情都不错,胖子还在前面给我们唱起了歌,他唱的跑调,引得我和小花一阵狂笑。最后胖子终于不唱了,回头骂道:“胖爷我好心给你们唱歌,你们还不领情。爷不唱了。” 我笑话了他一番,想起小花原来是唱戏的,于是对他说:“小花,我听说你以前的《百花亭》唱的特别好,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听听?”小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懂,这嗓子是得每天吊,我这几年光忙活谢家的事儿了,哪有时间唱戏。好多段子都生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山累的,还是刚才笑过,脸微微的红着。我心说要是光看这张脸,真是一漂亮姑娘,而且还是能气死不少女人的类型,就连小金子跟他比起来都逊色了不少。 小花抬起头,见我正盯着他,沖我挑了挑眉,调侃道:“哥们儿,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事儿总盯着我。” 我听见这话差点吐了,虽然我没有跟女人交往过,但是也不至于跟一大老爷们眉来眼去啊,看着他戏虐的表情,我决定逗一逗他:“是啊,我还说过长大之后要娶你过门儿呢,现在这话还算数。” 小花媚笑着沖我使眼神,装着女人的声音,对我道:“那咱们俩回去就拜堂吧,怎么样?”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想不到他这么经逗。 胖子在前面实在听不下去了,狠狠地咳嗽了一声,骂道:“我说你们俩,要打情骂俏等回了杭州的,这还有我和小哥呢啊!” 我才想起身后还有闷油瓶跟着,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像没听见我们的玩笑一样,头都没抬。 又走了几个钟头,嚮导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处山崖对我们说:“几位老闆,你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儿了。” 我向他指的地方看去,是一座山崖,顶上有一处空地,按照地图所指这应该是斗位了。我心说这也有点太陡峭了,按照风水来讲,是不太吉利的。这墓主人怎么选这么一个地方下葬。从这边过去,要经过一个断崖,中间有一条很瘦的山樑,过去的话,一定要经过中间的凹字形路段,先下山,再攀爬,这样的地方,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很兇险。 第29页 嚮导走后,我们几个继续向前进发,来到断崖顶上,我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可能走下去,只能用缆绳拴在这边树上,然偶一个一个顺着缆绳爬下去。 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这样了,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团救生绳,将其中的一端固定在树干上,令一端放了下去。 第一个下去的是小花,他用手抓住绳子,身子都没弯一下就滑了下去,动作极为优雅。之后下去的是我和闷油瓶,最后下去的是胖子,他虽然胖,但是身手极为利落,落地的时候还做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又一次引发了我和小花的笑声。 下去的时候容易,要攀上另一端,可就难了。我们带上攀岩手套,手和手臂根据支点的不同,抓压着各种形状的岩石,依靠手脚和身体的平衡向上爬去。第一个上去的是闷油瓶,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刚爬了三分之一。 他放下几条缆绳,让我们栓在腰带上。这一路爬的我心惊胆寒,快到顶上的时候,我不住的回头向下看,而每次看到自己是悬在几十米高的地方,心里都是一颤。 “别向下看!”小花对我喊了一声,他也在崖顶了,和闷油瓶两个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和胖子在石壁上蠕动。 能看见山顶的树根时,一只手奇特的手伸向了我,是闷油瓶。他是要把我拉上去,我却有点不好意思,好几天没理他了,都觉得生疏了,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在乎。 “拉住我!”他命令道,我握住他的手,脚底下蹬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身体拽了起来。 …… 当晚,我们就在山崖顶上安营,支好帐篷后,天色已经渐晚,几个人吃了点东西,围坐在篝火旁。 (中) 胖子又没正型的给我们讲起了荤段子。几个人都很放松,拿着酒有说有笑的喝起来。 “天真,那小金子真不错,倍儿水灵,回去了你得给胖爷我多制造点机会。”胖子没羞没臊的说。我调侃道:“你忘了云彩妹妹了吗。”胖子想都没想就回答:“那是硬货,胖爷我想来点儿开胃菜。” 我和小花同时笑出声来,小花不屑的损胖子道:“想都别想,小金子可是梨园行儿有名的风流,到时候别硬货没来还丢了一身肉。” 我看着小花在那眉飞色舞的说着。觉得很好玩,于是又打起了他的‘主意’:“花老闆,今儿个就给哥儿几个来一段吧!连小金子都说你唱得好。” 小花得意的笑了笑,“那是,不说别的,当年那《长亭送别》,可是每次都‘满座’呢!”“哎呦,别光说不练啊,胖爷我心都痒痒了。”胖子一脸猥琐的看着小花道。 小花不再推辞,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唱来。 “伯劳东去雁西飞,万水千山何日归……你未登程先约归期。”他一唱起来,我顿时就惊住了,这里没有任何伴奏乐器,他的嗓音格外明显,调门准确,声音动听……没想到他唱的这么好,比小金子还好。 我不禁转头看他,他的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来,我不由感嘆,这也太像女人了。 一曲终了,胖子立刻叫起了好,然后淫笑着对小花开玩笑:“张生我回来了!” “要是张生是你这样的,莺莺便要去上吊了!”小花嗔了他一句,又问我他唱的好不好。 我准备了一肚子赞美他的话,刚要说出来,就见闷油瓶慢慢站了起来,向断崖走去。我有点儿慌错,不知道他怎么了,于是起身跟了过去。他走到悬崖边停下脚步,眼镜直勾勾的望向对面。 “小哥,你没事吧?”我担忧地问。 “没事。”他沉沉地回答。 我望着他,想起在巴乃的时候,我们在篝火边有说有笑,他一个人走去了湖边。我不禁心酸,拉了把他衣服,道:“回去吧,这里山风大。” 他一动不动,隔了好一会儿,也没答话。这令我我更难受了,可是,我也只能在他身边手足无措的站着。 他遥望远方,足足有几分钟之久,在这段时间里,除了风声,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然后,他又转过头来看向我,认真又严肃的问道:“如果我消失,你会记得吗?” 我霎时愣住,他失忆前我曾经对他说过,如果他消失,至少我会发现。他现在说起这话,难道是记忆恢復了?我忙问他想起什么来了。他没回答,只是看着我的眼神中透出几分迷茫,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如果我消失,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顿时百感交集,他这个问题,和他的眼神让我连哭的心都有了。我坚定地回答:“会,如果你消失,我会一辈子记得你。” 他嘆了口气,似乎是安心了,扭过头,继续看向远方的黑暗。 胖子在后面叫我们回去。我没有回头,还是跟闷油瓶站在一起。我怕他会突然消失,我也怕兇险的墓道,怕自己会被困在里面。但是我更怕他消失,我拥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糟糕的回忆,但是他没有。我经歷过很多恐怖的事情,其他人闻所未闻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兇险的时刻,他都在帮我。 但是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的感觉,站在漆黑的山崖上,仿佛整个世界都远离了。而身边有个人,一直跟我站在一起。 第30页 当天夜里,我们轮着值班,胖子第一班,之后是闷油瓶。小花因为身体虚弱,没有被安排守夜。 后半夜我醒来,钻出了帐篷。闷油瓶坐在篝火旁,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我来到他身边坐下,他还是没有说话。呆了一会儿,我越来越困,开始寻找话题,想和他聊天。儿正在我努力搜索着大脑的时候,他先开了口:“困了就去睡。” “不,我刚才睡过了。” 他转过脸,对我说:“我现在不会走的。” 我不禁心惊,知道又被他洞察了自己的想法。“没事,两个人守夜更安全。”我说。 于是整个一晚上我都跟他坐在篝火旁,谁也没再说话,但是,这一夜让我觉得从未有过的放心。 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开始寻找斗位,四个人向不同的四个方向去探测。我不时的回头看看闷油瓶,他走远一些,我就立刻向他靠近。 “天真,花爷,你们过来!”胖子在远处喊道。我们加快脚步走过去,发现胖子正拿着洛阳铲敲着地面的土。 “这里比较容易挖下去。”胖子说。 我抓了把地上的土,发现土里干的很,附近的植物也稀薄,一般填埋过的地方都是这样,土壤不会有太多的水分,周遭也见不到高树一类植被。我们一起挖了下去,挖到大概十米深度的时候,我发现下面的土越来越硬,而且有些潮湿。 “快挖,下面就是了。”胖子又说。 我们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铲子敲到了几块黑色的石砖上,这预示着里面是用大块石头支撑起来的墓室,我们把剷头伸进它的四边缝隙里,几个人一起用力撬开了石砖。 几块碎石掉了下去,一个黑洞出现。见盗洞打好了,我们带着装备一个一个顺下去。双脚落地的时候,我打开了探灯。 一座形状奇特的墓室映入眼帘。 (下) 墓顶很高。地面上还有些许碎石块,墙壁是由黑色的大块石砖堆砌,这是两汉时期北方造墓的特点。整个斗的形状很是奇怪,我们站在一个宽阔方形空间里,在身后两个屋角处各有一个正方形耳室,而我们面前是一个敞开型的长方形墓室。地板是整块整块的石板拼接而成,呈现出中间高四周低的地形。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斗?”我问胖子。他拎着探灯四处看了看,摇头说没见过。 闷油瓶和小花也一前一后地跳了下来,小花看完整个墓室后脸色一下就变了。我连忙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说这个地方他有印象,尤其是对正前方的墓墙,去年八月应该是来过,但是其他情况完全想不起来。 “花爷,你们上次是怎么进来的?”胖子问道。小花没说话,摇了摇头,在墙壁上搜寻痕迹。我环视四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棺椁,就和胖子探讨起主墓室的位置。 忽然,远处传来闷油瓶的声音:“不对,墙壁有问题。” 我们走过去,他一边盯着墓墙上的石砖,一边解释道:“这里的石砖,和两边的不一样,”我忙问他怎么不一样了,他摇了摇头,又说:“哪里都不一样,你看颜色和上面的浮土。” 我围着这个墓室走了一圈,果然,闷油瓶说的没错,这最前方的墙壁,并不是一体的,分成了三部分。而且中间部分上的灰尘明显很厚,有土渣子结成块粘在上面。而古代的制造机关技术的确没有现代人的先进发达,所以墙体分离的地方,之间还有一指宽的细缝。 小花忙拿出铲子铲去这面墙壁的土。然后敲了敲上面的石砖。对我道:“这里的墙壁有几十公分厚。但是比起两侧的,还是薄了些。” “这里是不是墓门?”我问道。小花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但是看结构有可能是。令我疑惑的是,上回我们既然来过,怎么可能整个斗没有被破坏掉的痕迹。 胖子在另一头叫我,我转头一看,他正神色紧张的站在中间,眼盯着地面:“这地板也不对劲,下面有东西。” 我也注意到了,地板也不是由一部分石砖构成,是九宫格型的,而中间部分的一块上,全是裂缝。 胖子拿起工具向中间的地板撬去,示意我们也一起挖,下面有可能还有一层。 几铲子下去,地板上居然愈发潮湿,最后,底下渗出了水。 一股难闻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我连忙丢了铲子,用衣服捂住鼻子,这时,忽然听见闷油瓶大喊:“快向后退,这是黑水!”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还没搞清楚什么是黑水,但是听闷油瓶的语气,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看周围,心说这躲哪儿去啊!再转头盯着地面,那粘稠的水开始源源不断的透出,向四周地势低的地方流去。 “去四角的台子上!”闷油瓶又喊了起来。 我转身一看,发现在身后耳室角落里,有个高一截的石头台阶。我拔腿就跑,立刻奔了过去,几个人分别跑向了不同的方向,而我们的装备行李都在中间,被那水流碰到,立刻腐蚀了,就连铲子柄都开始冒了烟。 我和胖子站在不同两个耳室的台阶上,闷油瓶和小花站在长方形墓室的两个角里。看着黑水从地下溢出,我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就全炸起来。 正在这时,几声巨响传入耳朵,整个墓穴开始抖动。脚下石阶越来越不稳,我立刻蹲下,用手抱住脑袋。碎石掉下来,全砸在了后背上。 第31页 我毛骨悚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抬头看上方,脚下的台阶剧烈的震动起来。我正想抬起身子唿救,忽然脚下一空,身体一阵失重,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我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篇漆黑。我伸手摸向前面,除了砖什么都没有,我从怀里摸出火摺子点上,看向周围。 一间方形墓室展现在眼前,四周都被石墙封死了。看到这一切,我的脑袋轰鸣一声,一下子恐惧到了极点。 这他妈的就是水晶画面中的房间!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下完了,我肯定困死在这里了。绝望感贯穿了我,我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们应该还在上面,还没有掉下来。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使自己冷静,但是完全没用。整个墓室就像是一口棺材,我就是棺材里的一具死尸,只是暂时还没有咽气儿罢了。 火摺子燃烧不了太久,我身上除了这个,只剩一个钥匙串上绑着的小手电,那东西的的光源就像萤火虫一样。我得抓紧时间找到出口,要是一会没光了,就更不可能出的去了。 想到这儿,我站起身来,在石墙上开始寻找机关。我沿着四壁慢慢搜寻,用手摸索着生冷的墙,最后,发现在我刚刚站的地方的后头,墙上竟有一块突起。我伸手上去摸了一把,发现这是一个灯碗,里面有凝固的像蜡块一样的东西。但现在不能立刻就用,要等到火摺子块熄灭的时候再点,这样能拖延一会时间。 其余的墙面上除了石砖凹凸产生的斑驳纹路,什么都没有,我掉下来后,这里形成了一个“密封空间”。这点上,这里跟晁错墓主墓室的机关有点相似,就像一个电梯,地板连着一截墙壁和上面的屋顶。一旦沉下来,除非炸开墓墙,不然不可能出的去。 我们来的时候带了炸药的,但是刚才装备都被黑水腐蚀了,不知道炸药能不能用。闷油瓶胖子他们还在上面,我很担心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形,或者出事。而现在没有对讲机,我和上头也联繫不上。 隔了一阵子,我点燃墙角的灯碗。心说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没准过几天他们能带着炸药会来救我。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也不想在这坐以待毙。可能是因为光线过于微弱,我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打起架来。我一边掐着胳膊一边告诫自己这会无论如何不能睡,要是睡过去肯定直接见阎王了。 墙外面好像有声音,我心说这会儿外面有什么也不用怕了,反正它不可能能进来,我也出不去。仔细的听了听,这像是熟悉的声音。我立刻想靠近墙壁过去听清楚,难道是闷油瓶他们来救我了? 可是,试图起身的时候,我竟发现自己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巨华丽分割线------------------------- 今天先更新到这儿,明天我发,争取两周内搞定大修!全文上传! 诸位亲,你们要鞭策我啊!!!我这个人很懒惰的!!! 第十一章 盗梦空间 (上)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在刚才的墓室里,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浑身是血。 我顿时吓得蹿到一边,心说这血尸是怎么进来的,阎王爷就不能多等一会,非得在这时候派进来一个杀手吗? 而正当我浑身发抖的时候,余光瞄到墓室里还有一个人,他蹲在墙角里,正惊恐的看着四周,他的眼神从我身上扫过去,停都没停一下。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竟然是‘我’! 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我快死了?我听说在人死去之前,会出现一些幻觉。但是仔细一想,我又想不明白了。这间墓室和我刚才所处的不同,呈现出一种扁长的结构,如果我死在了那边,怎么又会看到不同环境下的场面? 我环视四周,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好像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那个‘我’一连向这边看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我的存在。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隐身人,倒也不用怕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又低头去看地上那具血尸,这次我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个人,他一动不动躺在那,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头髮散乱在一边,脑袋下面枕着一块碎石。 而当我看清了他的脸的时候,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小花!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顿时感到自己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连临死之前还能幻想出好几个人陪着。 忽然,小花的头动了一动,我想过去拉他,手一捞,却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蹲在墙角的‘我’发现他醒了,跑过来大喊着开始摇晃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小花睁开双眼,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咳嗽。他坐直了身体,笑着看向‘我’,脸上没有一点惊恐。 “吴邪……”他声音已经嘶哑了,跟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显露出很着急的样子,拿衣服帮他擦着身上的血,扶着他的胳膊帮他坐直。“我们必须出去。”小花道,他直了直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墙角的一个黑包。“你要干什么?”‘我’焦急地问道。小花摇摇晃晃的从包里掏出坨黑色的炸药。转过身对‘我’道:“炸开这面墙。”说罢,他走向了石墙。 第32页 ‘我’立刻过去拦住他,大喊道:“你是不是疯了,把墙崩了,咱俩全都要死在这儿!”小花转过头来叮嘱道:“我在墙的右侧按炸药,一会我们躲到后墙左角,如果能炸开,我们就出去。” “这墙这么厚,炸不开咱俩都得死在这里,而且爆点离人太近,搞不好就把自己崩死了!” 小花拍了拍‘我’的手,拿钳子安插炸药上的引线:“赌一赌。”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不由一阵愧疚,‘我’可真是废物,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能安全的从大门走出去。按完炸药盒子后,小花道:“你到角落去。” ‘我’紧锁着眉头,搀着小花挪到了墙角里。 两个人都压低了身体,用手护住头部。小花拿出打火机,又一次笑着看向‘我’,然后,他语气平稳地说了一句:“其实要是死在这里,倒也不错!”就把打火机径直扔向了炸药。 炸药的引线迅速引燃,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墙面崩了起来,浓烟肆意蔓延,大块的石头砸向四处,整个墓室都剧烈的颤。 我连忙转头去看角落里的‘我’和小花。隔着浓烟,我看见落石从墓顶砸向他们,‘我’顺着墙角滑下,似乎已经震晕了过去,身体跌向墙角,小花见我晕了,立刻扑过去用身体压挡,几块巨石轰裂开来,碎成石头块飞向他的嵴背,他的身体颤了颤,挡住了飞来的碎石。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间,当时‘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小花全是血污的脸上,竟然还保持着刚刚的一丝笑容。 可能是由于爆炸的冲击波过于强勐,下一秒,我身体就被崩飞了。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躺在掉下来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 我竟还在刚才四面封堵的墓室当中,四下摸去,只有一片生冷坚硬的石头,小花和那个‘我’并不在这里。那么刚刚看见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想着我就受不了了,看着四周的漆黑,冷汗直冒。 过了一阵子,我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那应该不只是幻觉,而是其他时空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幻觉不可能如此真实,也许是这里的土质具有磁记忆的功能,才会令那一幕重现。 灯碗里的油已经烧尽了,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墙壁外面传来胖子的喊声,我心中一亮,立即趴到墙壁上去听,大声喊道:“我是天真,我在这里!”一连喊了几次,外面的脚步声清晰起来。“你在里面吗?”他的语气很焦急。声音非常清晰,估计我们之间应该只有一墙之隔了,我回应道:“我在里面,这里没有门!” 胖子敲了敲外面的墙,表示他已经和我很近了,然后说:“你快出来,墙上有机关!” “怎么打开?” “那个灯碗!把灯碗拉出来!”胖子对着墙喊道。 我转过身,贴着墙摸到灯碗,里面的油烧尽应该有一会儿了,底部已经凉掉。我用力去拉,几下之后整个金属底下的部分就松动了。随着灯碗下滑,整面微微颤动起来,我一看有戏,手上加大力道,最后“哐啷”一声,石墙滑了出去。 一条通道出现在了身后。 我心中大喜,立刻跳了出去,胖子拿着探灯站在外面,我向他身后搜寻了一下,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踪影,我忙问他闷油瓶和小花怎么了。胖子说他从上面掉下来之后到了一间没出口的墓室,之后发现机关就直接出来了。根本没有看见他们的踪影。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拐角墓室,最中央的部分有一座石墙堆砌的棺室,外墙上雕刻了许多花纹。 我和胖子走过去,用探灯照了照,发现这上面雕刻的竟然是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能看到这椁室,说明四个人都已经到了这里。根据这上面的描述,闷油瓶和小花应该也在这一层。 我和胖子讨论了一下,胖子推测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刚刚看人掉下来写了这段话故意误导我们。我苦笑着对他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胖子不解:“你们读书人就喜欢故弄玄虚。” 我苦笑,告诉他根据我们掉下来情况,应该是四角连着整个上面一层沉到了第二层,上面那个墓室应该已经坍塌。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这一层四角有四个完全封闭的墓室,而里面各有一个人。胖子还是不懂,于是我找了块碎石头,在地上画起了结构图。 (中) 看完我画的图,胖子嘆了口气骂道:“什么玩意啊!这是把我们活活闷死在里面一个。而且就算人齐了,也没门儿出去!” 我听了极为不解,让胖子解释,他拿起石块在我的图上画了四条线,我看后立刻就明白了,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我原先画的图,是一个九宫格,胖子加了四条线在上下左右四个格子里。他的意思是,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石门。每个人可以开启一次机关,但是只有三个人可以出去,因为第三个人打开机关,也就堵住了第四个人的门,那个人便永远的困在里头了。 而现在我和胖子已经出来了,剩下的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打开石墙。我们不知道闷油瓶和小花是不是在里面,如果椁室石墙上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说必须四个人同时踩中上层的四角,才能到达真正的斗中,那么小花和闷油瓶,应该在另外两处封闭墓室中还没有出来。 第33页 我看了看前面的墙左右,为难起来。这里面关着两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舍掉哪个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天真,他们两个应该在里面,我们得先救出一个。”胖子道。 我听了心里急起来,连说不行。 他面露难色,道:“先救出一个,另外那个再想办法!”说罢,走向了一头的拐角。 抵达右前方的墙壁,胖子向里面大声喊叫。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脚步声,听声音我知道自己和里面的人应该就隔着一堵墙了。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下墙壁,暗示我他在里面。我想这应该是闷油瓶,于是大喊道:“小哥,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然后又跟他说墙上有机关。隔了一会,他的声音传了出来:“刚才有面墙划过来,挡住了那条有缝的墙。” 按照他的说法,刚才胖子开门的时候,已经封住了他的通道。此时就算打开里面的机关也没用了。我担心的要命,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过去看胖子那边怎么样了。 胖子摇着头说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大惊,问胖子小花会不会摔伤了,胖子立刻反驳:“花儿爷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可能。” 我想了一会儿,道:“这里没有吃的和水,从下来到现在已经十个小时了,装备全部被丢在了上面。如果找不到出口,用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活活饿死。” 他又围着地上的结构图研究了一阵子,还是没能找到解救闷油瓶的方法。 胖子站在中央看了一会儿椁室,扭头过来对我喊问:“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我犹豫了一下,答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他立刻大骂这是一句废话,打开看了就知道。我本来不同意他这么做,现在我们已经陷入麻烦当中,打开任何一口棺椁和墙都有可能让我们面临更严重的危险,但是,想到里面可能有解开机关的提示,只好妥协了。 我提着探灯绕到椁室的另一面,用力踹开石墙上封死的朽木门,随着几声‘哐啷啷’木头断裂的声音,一阵烟雾漫散开,棺椁暴露了出来。这是一具木棺,四周用石灰封的严严实实,胖子的眼睛直放光,对我说这里面一定有明器。 我一听就急了,骂道:“什么时候了你他杩就知道明器,就算现在你有座金山也休想搬出去!”他阴笑着敲了敲棺椁,“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要不不会封的这么严实。”我一想也有道理,万一里面有个什么灯碗之类的,打开了可以使机关復原,那就能救闷油瓶了。 于是对他点了点头,上前去仔细看那口棺椁。 这棺椁是柏木制作的,文刻很少,又几乎已经模煳掉,看着这些不规则的比划我完全拼不出是什么意思。但它侧面覆盖的石灰很厚,这应该是防腐措施。 “这里面肯定有古怪。”我有些担忧。胖子不理我,在一旁拿出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一点一点颳起了椁壁上的白灰。 “你说里面会不会蹦出一个粽子什么的!”我问。胖子“啧”了一声,鄙视的看着我:“有胖爷在这,你怕什么?”他把刀尖插进了石灰缝里,围着棺椁撬了起来。不一会儿,封口处的白灰全被他全部颳了下来,又用刀柄去撬椁壁上暴露出来的黑缝,使了半天劲,也不见动静。 “真他妈沉!”胖子抱怨道。我见状上去掰住撬起椁板的刀柄,胖子把手指伸进缝隙,两个人一起用力,“咯吱吱——”几声裂响过后,棺椁上方被掀开了一条缝。我们把同样的动作又做了几次,确定了所有石灰粘连的部分都被拉开的时候,开始试图推开棺盖。 然而,棺盖刚措开了一条缝,椁身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那种动静,就像有人在里面踹了一脚。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叫胖子住手。胖子也愣住了,脸色铁青的道:“有人在里面动!”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棺椁里面传出了几声“蹬蹬”的动静,我吓的腿软,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把刀给我!”胖子神色慌张的大吼起来,我醒悟过来,立刻把刀扔了过去。他一把接过飞来的匕首,反手握住,眼睛盯死了那条缝。“站到黑的地方去!”他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我将探灯缓缓放下,小心翼翼的向拐角移动过去。 我注视着棺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冷汗冒出了手心,静默了片刻,棺椁勐然间开始剧烈的抖动,一声巨响过后,烟雾从里面几乎是喷着冒出来,我吓得连连后退,没几步就撞上了身后的墙。 椁盖随即整个被掀开,一具‘尸体’抽动着从里面坐了起来。 这玩意看着挺吓人的,一身白绫,脸色铁青,殭尸一般。但它的动作就像是在坐仰卧起坐,怎么都坐不起来的样子,应该只是诈尸,而不是什么兇险的怪物。我心说自己还是不要过去了,一会儿它实在坐不起来,应该就放弃了。我站在原地,祈祷着他可千万不要突然扑出来。 但是胖子似乎不这么想,眉宇一蹙,大骂着举刀就沖,那时候我已经吓蒙了,大脑一片空白。缓过神儿来的时候,正看见胖子骑着棺椁里面的东西,抓着刀张牙舞爪的扎向它。可能是由于他体重过重、冲过去的冲力太大,他几乎扑倒了那具‘尸体’。 第34页 随着他肥胖的身躯向前一压,就和那东西一起倒进棺椁,胖子还在叫骂着,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两只僵直的胳膊从他身体下面伸出来,一下子就锁住了胖子的后腰,那两只手全没血色,腐烂的像枯树枝。胖子被他抓住,一边挣扎,一边挥刀勐扎向身下,他动扑腾着想挣脱束缚,动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 我心叫不妙,冲过去逮住那两只枯手,拼命地往起拉,可是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松动分毫,那两只手死死抓着胖子,眼看着手指就要抠进胖子肉里,椁室外就是一阵巨响。我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动静,使劲全身力气掰着那东西的手指,心说大哥你赶紧扎死他,我可坚持不了多一会儿。 而正当我们僵持住的时候,后面勐然闪出一个人,速度极快,一瞬间就到了我身后。 “让开!”那人大喊道, 我的肩膀被勐推了一把,整个人向一旁摔去。 (下) 我一看是小花,又冲过去帮他们。 “把刀给我!”小花对胖子吼道。胖子把刀向脑后一甩,那匕首就飞了出来,刀刃在空中转着扎向小花的脸。我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小心!” 眼瞅着刀尖就刺入眉心的时候,小花伸手一接,整个刀柄就被他反握在手中。我知道小花必然有能力对付这东西,也不是很担心,就又退了几步。 胖子就大喊道:“快!”小花单手压住棺椁,飞身凌空跃入里头,右臂一挥,刀尖横着就刺进了那只枯手的虎口,他的力道又狠又准,匕首扎穿了束缚住胖子的枯手,勐地顿住,没伤到胖子一分一毫。但那东西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依旧不见松动的意思。小花腕部一抖,刀身一拧,在手里面转个儿立住。血柱一下子喷出来,那只手立刻被切成了两截。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反手将刀扎入了另一只抠着胖子的手。这次还没等我看清楚,胖子就向后摔了出来。几秒钟里,小花把尸体两只手都切掉了,压在胖子身上的力量一消失,整个人就飞出来了。棺材里的尸体似乎是抓狂了,勐的抬起上半身,奔着小花就撞过来。小花丢掉匕首,突然不知对谁大喊了一声:“别看!” 我还没纳过闷儿来,就见他迅速搭上尸体肩头,另一只手倒钩向它后脑,然后用力一掰,“咯吱”的一声,尸体的脑袋以不自然的姿势被拧转了一百八十度,脸向后转去,整块颈骨都被绞断了。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零点几秒内完成,简直是秒杀,我和胖子看着眼前的一幕,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花顿了顿,摇晃了一下尸体的肩膀,确定脖子已经断了,从棺椁里站了起来,回头一笑,对我说:“叫你别看了。” 我还停留在惊讶之中,他刚才的动作和闷油瓶简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闷油瓶要阴狠许多,小花则完全像是在跳舞,而他决定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还叫我们别看。这说明尽管手上在进行杀戮,他心里其实毫不在意。我不由吸了口凉气,心说这一行里果然没有善茬儿。 胖子缓过神来,在一旁大骂道:“奶奶的这傢伙好色!刚扎了一刀就被它抱了。”我对他说这哪里是抱,这是要你命呢。胖子还是愤愤不平,指责那死尸背后下手太不地道。小花在一边笑道:“这东西不把脑袋掰断,根本没办法叫它停下来。” 大家都安然无恙,一起绕到椁室后面,我把地上的结构图指示给小花看,然后问他有没有办法救闷油瓶,他摇了摇头道:“救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先出去,然后找到炸药,进来炸了那面墙。”我问他怎么出去,他指了指前头的墙,说:“在这墙后面,有我们上次出去时炸开的出口,外面是悬崖,只要石门划过去就可以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上次我们是在这墙后面的墓室被困住的。看来小花已经想起了上次的全部过程,就问他是不是,小花答道:“灯碗里的东西可以让人回忆起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次我们是在这墙后面的房间吸入了毒气,才失忆的。那气体应该有麻痹大脑的作用,而灯油,就是解药。这应该都是墓主人安排的,让建斗的人忘记这里的构造,免得回来盗墓。”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道理,看来自己在密封墓室里晕倒时候看见的,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上次下斗,我们是通过崖壁的墓门进来的,但是进来后,就跟着一个电梯机关落入了下层,后来小花炸开下层的墙壁,把我背了出去。想到这儿,我不由觉得很感动,便拉住小花 说:“上次没有你,我肯定会死在这里。”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道:“上次是我叫你来的,要是不把你送出去,没法交代。” “交代什么?”我疑惑的问。他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答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一度停止了心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醒来,只是感到把你丢在这里不妥。” 我错愕了一下,明白原来自己其实已经‘死’在这里一次,是他救回了我的命。这么说,水晶的事也解释的通了,影像中出现的,是去年八月‘死’之前的样子。我不禁感慨自己命大,都已经‘死’了还能活过来。 小花就道:“我当时对你进行了简单的抢救,你也很争气的挺了过来。”他说完,对我一笑,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了。 第35页 我们让闷油瓶在里面打开机关,上次炸的洞还在,洞口处被碎石掩住,应该不难打开。清理干净后,几个人就准备出去弄炸药。临出去之前,我跟闷油瓶打了个招唿,但转念一想,我就觉得不妥:闷油瓶一个人在这里,如果我们全走掉,他肯定会绝望。 我犹豫的敲了敲关着他的墓墙,里面没有回音。我更加担心了,转身对小花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去吧。”胖子一听就火大,立刻反驳道:“你留下吃什么?要是这里没有炸药,就要小金子运过来,还不知道需要几天。” “没事,我饿不死。”我狡辩道,其实我心里也没有把握,只是不想把闷油瓶一个人留下。小花望向我,眼神里似乎有说不出的东西:“那你小心一点,不要碰其他的地方。”胖子又劝了几句,见我执意留下,也不再勉强,叮嘱我一定要小心,要是炸药暂时找不到,他们会回来给我送吃的,最后掏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我,跟着小花从洞口钻了出去。 透过洞口,我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墓室里面只有一盏胖子留下的探灯。我拎起灯走到石壁前,伸出手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闷油瓶可能是睡着了。我窝在墙角,观察整个墓室。这里除了机关就是密室,看来并不是肥斗。闲的无聊,我又站起身贴着墙壁走了一圈,地上除了碎石和灰尘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路过椁室门前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棺椁的移动开的地面上,竟露出一条黑缝。我忙拎起探灯走过去,踹了几脚装着死尸的棺椁,缝隙随即暴露出来,我用力推开整个棺椁。 随着棺椁的移动,地上出现一个半米见方的方形黑洞。 看来这下面还有一间墓室。借着探灯照进去的光线,我看见底下这间墓室并不大,也就是六七平米的样子。我俯下身,将探灯伸进去照了照,发现里面还堆着几个罐子一样的东西。我又搬起几块碎石扔下去,除了石头落地的声音以外没什么动静,心说里面应该不会有机关。我很想下去看看,同时又有点儿害怕,现在闷油瓶和胖子都不在边上,要是碰上怪物麻烦就大了。 可是,这密室这般隐蔽,又建造在重重机关之下,应该有些明器之类的。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下去调查一下,于是找了几块形状比较规整的大块石头,向里面投去,石块堆砌形成一座半米高的台子,我俯身钻进洞口,踩着石堆下到最底层墓室中。 第十二章 十四面水晶 (上) 这里的墓墙和上面的不同,在探灯的映照下泛出光泽,我用指甲抠了抠,发现有粉末一样的东西卡在指甲缝里,墙的表层覆盖了层是金属物质。 我扯下上衣的金属扣子使劲划了几下,露出金属下黑色的硬石,看着扣子上的金渣,我心中一阵喜悦,意识到,这竟然是面包金的墙。 我心说这玩意要是能全部刮下来,我们就发了!不过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容易,因为手里没有工具,就连刀也被胖子带走了。于是,我又向另其他地方看去。墙角里堆放着几个陶罐子,表面也有文刻,墓主人应该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这些文刻描述着斗和罐子里有‘巧夺天工’的物件。我看过之后,就对里面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砸开看看,毕竟这里不是西王母的地盘,应该不会有尸鳖突然飞出来。 一砸开地上那些罐子,我立即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最大的罐子里装着一座精美的铭文铜灯,圈足边缘刻有铸造者和年份,铜镜、铜盘、铁剑、兽面铜饰、鎏金簪子散了一地,还有九枚金饼,每枚直径五、六厘米,应该是古钱币的一种。 这下小爷发了,我激动地脱下外套,将地上的宝物打包起来。 直起腰来,我对上了身后的墙,金色表层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斑驳痕迹。提着探灯照过去,我发现那是一些汉代的文刻,文字似乎是在叙述墓主人的生平: “西汉时期有一位玉石工匠,因技艺精湛,被皇室聘用。后来江苏一带上供了一块水晶,看似平凡无奇,皇室把水晶交由他雕琢。在他完工时,发现‘此物甚邪,夜中竟似明灯,可测不详之端。’他大概是从水晶里看到了一些场面,和当时的帝王有关,由于皇帝手中执掌着他的生杀大权,所以他不敢把水晶交还,只好带着全家逃往山东。而他自知时日无多,花费重金为自己造了这座墓穴。” “他膝下并无子女,所以他在建造墓穴时‘但求兇险,不求风水。’”此后不久,他便被刑部通缉,为了留有全尸体,他还没有死,就躲到了这斗里。” 想必上面那位断了脖子的,就是墓主人了。 墙角里还雕刻了一行小字,和上面的意思完全接不上。可能是他的遗言:“所示之人逃出生天,阻其轮迴者代之!不祥之物绝踪,则命途逆也”,看到这句话,我有点纳闷儿。 仔细想了一下,我随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疑,我就是那个逃出升天的人了,水晶中暗示的事是发生在去年,我和小花困在斗里,我‘死’之后,被小花救了出去……想到这儿,我的心完全沉了下去。我意识到,‘阻其轮迴者’既是小花。 而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如果按照这上面的提示来讲,应该说他已经被阎王爷盯上了,下一步会怎么样,他会在什么时候死掉,完全是未知数。 第36页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开始担忧他在外面的状况。如果这上面说的是真的,那水晶则不只可以映射未来,它可以让‘不死之人’逃生,也可以诅咒其他人。这东西太邪门了,怪不得当年晁错要将它封死在斗里。此番它又被我们搞了出来,这些发生在晁错身上的事将再次重演,而我们的情况严重的堪比他当年,因为不仅是我,小花也被扯了进来。 “不祥之物绝踪,则命途逆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毁掉水晶,他仍旧有一线生机。我犹豫着,心里开始打鼓,想了一会儿,决定等他们回来再让小花下来看看。四下已经空了,有了罐子里的东西,我也不用去再刮墙壁,就踩着地面的石头爬到上层。 上来后我又去敲关着闷油瓶的墓墙,告诉他说底下有好多明器,回去之后我们再也不用下斗了,这些东西足够我们几个享受一辈子。 他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我下来不是为了找这些。” 听了这话,我顿时感到羞愧,知道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有总比没有强,你说是吧!”我道。他不出声了,也许是认同了我的观点,我又跟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里面都没有回音。虽然现在我活命没什么大碍,但是他毕竟在里面没吃没喝,还不知道要坚持几天,我也想不出能够调节气氛的话,不好继续说什么。 天亮的时候,我估计胖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山下,速度快的话,我们再坚持一天,就能等到救兵。这一天我又累又饿,啃了几口干的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喉咙火辣辣的。闷油瓶应该是渴坏了,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我很担心,怕胖子在外面找不到炸药耽搁了时间,就一个劲的在外面给他讲笑话,时不时的敲一敲墙壁。 “吴邪。”他突然叫了声,我立刻敲墙回应,他阴沉地道:“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不回来,你就自己离开,不要管我。” 我立刻就急了,喊道:“他们一定会回来,你要是出不来,我绝对不会离开!” 话音一落,里面又安静了,好一会儿过去,他的冷冷地声音传了出来:“如果他们不回来,你在这里,不过是多死一个人,没有必要。” 我虽然生气,也承认他说的没错,但是,让我丢下他一个人出去却是不可能的。至于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我苦笑着说:“无所谓。” “死了也无所谓?” “死就死。”我没好气地回答。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暗,探灯灭了,整个墓穴里一点儿光都没有,我靠在墙上,已经饿得双腿发软,站不起来。闷油瓶和我唯一的交流就是每隔一小时敲敲墙壁,向对方证明自己还活着。 到了最后,我实在没有了能量,感觉整具身体都轻飘飘的,禁不住瞌上了眼皮。不知道多久过去,神智恍惚的我被拖了起来,我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小花他们回来了。胖子正猫腰在墙角里安放炸药,一边接引线,一边对着墙喊了几嗓子,让闷油瓶躲避到远离这面墙的地方。 由于不敢用威力大的炸药,他引爆了好几次才把墙轰出一个洞。 闷油瓶出来后,小花餵我吃了一些东西,脑子稍微清醒,我就立刻把下面金墙上描述的事情转述给小花。 “回去再说。”小花轻描淡写的道,然后背起我“外面是崖壁,我刚才放了绳子,一会你一定抓紧点!”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爬出洞口,顺着绳子返回崖顶。 小花力气很大,背着我攀爬连大气都没喘一口。回到崖顶的营地,大家都决定天亮再下山,因为我和闷油瓶的状况都不乐观,要在这修养一晚。 “就你这小体格还非得留下逞强!”胖子一边责备,一边把我扶到帐篷里。闷油瓶在睡袋里熟睡着,看他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倒头就睡了过去。 天亮后我们一起下了山,我有点疲劳过度,但是身体并没有大碍。 (下) 回到旅馆,我们开始讨论起金墙上面刻字的内容。 胖子和我的建议是:这一系列连锁反应,都和水晶有关,我们应该去找小金子要回水晶,但是小花很是犹豫。他说小金子不会交出水晶,更不可能让我们毁了它。 我就道:“水晶再值钱,也抵不上人命,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花有点踌躇地道:“她为了查找这块水晶才加入这一行,那玩意儿对她来说一定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如果我直接开口问她要,她一定不会交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胖子不约而同的问。 还没得小花回答,胖子又在一边骂了起来:“那女人要他妈的这么吝啬!抢也得抢回来!” 我不是冲动的人,但想到事关人命,也附和提议:“大不了把二十万还她就是了!”小花的脸阴沉下去,对我和胖子说:“现在我们不能确定她知不知道水晶的作用,要试探一下,如果她愿意交出来,自然会在清楚了真相后给我们。” “那她要是不知道真相呢?”胖子问。 小花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随即就笑了:“那就好办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解释道:“我们不能直接告诉她真相,回去先套一套她跟水晶的联繫,如果她都不知道水晶会有诅咒作用,我们就编个理由跟她借用一下,拿来毁掉就是了!” 第37页 我有点懵,仔细想了一下,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禁感嘆这老解家当家不是白当的,阴险起来还真他娘的精明。我抬眼看看闷油瓶,他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应该是对这计划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又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使用一个双保险的办法。 那就是:我、胖子、小花去西安把小金子约出来,试探她能不能交出水晶,闷油瓶则直接熘到小金子家里看看。这样一来,就算小金子不肯交出水晶,我们偷也能把水晶偷出来。而且她并不知道闷油瓶和我们在一起,也不回怀疑只有我们三个去找她有什么不妥,应该不会防备。 只是这样做有点委屈闷油瓶,他虽同意了帮我们,但是,毕竟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平白无故去别人家里偷东西,不符合他做事的风格。我看向闷油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小哥,这回你委屈一下……” 话没说完,胖子在旁摆手打断我:“都是兄弟你说这干嘛。”他看了看闷油瓶:“你说是吧,小哥。” 我失笑,调侃道:“那你去偷东西好了。”胖子一听,脸立刻变了色,一边摇着头,一边推託道:“那不行,明儿那姑娘没准儿一见我立马就动心了,把水晶拿来做陪嫁……”他又淫笑起来:“那样的话,胖爷我为了你们的小命,就牺牲一把色相。” 我哭笑不得,骂他道:“明天又不是去相亲,你他娘的可别一见漂亮姑娘就出卖组织。” 隔天,我们回到西安,我给小金子打了电话,表示我们这次的下斗活动得到几件明器,要见上一面,酬谢她给我们提供装备。小金子一开始的态度是人可以来,但东西不想看,我又寒暄着让她帮忙鑑定一下,其实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看看周围这几个人,哪个不是文物专家,什么东西还需要请人来看。 我心里暗骂自己笨蛋,不过这次她没再推託,指定了一个茶楼,说会在那里等我们。胖子一听说能马上见到小金子,又坏笑对我说要是小金能把水晶给我们,最好顺便把自己当赠品一起给了。我骂他没正型,一会要是这样没出息,回来就揍他。 “没关系,演戏就要演的自然,太一板一眼的反而不像你们的性格了。”小花回头沖我们笑笑,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来到茶楼,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心中有些紧张,生怕他察觉了我们的计划,随即就被胖子拽了衣角。 这里说是一个茶楼,倒不如说是茶亭。在一座很大的四合院,稀疏的支起几间凉棚,棚子底下摆放着红木桌子,虽然不见什么档次,却别有一番惬意的感觉。 伙计引我们来到一张桌子旁,围着圆桌摆着四张红木椅子,椅背套着苏绣的靠垫。小金子正在喝茶,一见我们来了,立即站了起来,点头微笑着向我们示意。 她这样子,让我有点不忍心蒙她,不过,当我转眼去打量小花,立刻就妥协了。我心说这回豁出去了,也不管什么道义不道义了。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我由于心虚,仔细观察一番这女人的脸色,才伸手去端她斟好的茶喝。是午子仙毫,我知道曾有“午子云雾茶,龙泉洞中水”之佳许流传,这是陕西名茶。于是我为了让小金子解除防备,以便我们从她口中套取信息,和她论起了茶道。小金子似乎不懂我再说什么,随声附和着,眼神扫过胖子和小花的脸。 “小三爷,我从来都不懂这些,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她眉目含春的嘆道。 胖子紧紧盯着她的眉梢眼角,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赶忙在下头跺他的脚,他全然不觉似的,嘿嘿坏笑着和女人搭起了茬:“他不算懂,都是跟胖爷我学的。” 小花在一边看着我俩,伺机在中间寻找切入点。又聊了几句,胖子突然插了一嘴:“大妹子,自从上回一别,花爷就一直跟我念叨你的事儿,这次从银雀山回来他还特意给带回一件好东西,这东西的价值,能顶上这间茶楼!” 我心说还是胖子机灵,什么话题都能扯进来。小金子听着就笑了,挑眉瞄着小花:“花儿爷,这位爷说的可是真的?” 小花掏出我们之前预备好的鎏金簪子,递了过去。她没伸手去接,又媚笑着调侃小花:“花爷儿,刚才那话是不是真的?要是哄我玩儿,就是它能换下西安市,我也不要。”说罢,她推开簪子,眼神直勾勾落在小花脸上。 这一幕看起来暧昧极了,我和胖子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花皱了皱眉,“这可是我特意留的,你要是不收,我就去给别的姑娘。” 小金子脸色一变,一把抢过了鎏金簪子,还故作嗔状,瞪了小花一眼。小花一看时机来了,立刻盘问:“金姐,你不是说那石头和山斗有关系,我下去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小金子摸着簪子,头都没抬,含煳其辞的说:“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出土竹简上写的,我是到处查找罢了!” 我们都发觉不对,她的话明显是在推託,肯定知道点什么。我又瞄了瞄那女人,她还是没抬头,大概是在掩饰脸上的表情。小花装出懒散的样子,翘起二郎腿问:“那玩意儿除了看电影,还能干嘛?我看那是个假玩意,你看他现在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38页 小金子斜眼睛看了看小花,终于,收回了笑容。 第十三章 纠葛 (上) “行了,戏就演到这儿吧,说说你想干嘛?花爷儿?”小金子的话一说出来,我们都慌了。由此看来,她是早知道水晶所有的事,刚才只是陪我们演戏呢!再想想,我觉得还是不对,她并没有去过银雀山斗,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我打了个激灵,立刻明白过来:她这是乍我们呢! 我心想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既然她这么阴,那我们干脆也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玩一票阴的好了。我赔笑解释道:“金姐,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眼睛,我们可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这么喜欢那东西,有点好奇罢了。” 小金子听后阴笑,盯向了茶杯:“想问什么直接问,何必兜圈子。还叫张爷去我那,这不是折杀我呢?” 我心里头就是一惊,靠!这女人是找人跟了我们一程啊!连闷油瓶去她家她都知道了,我忙给小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实施二号计划,直接来硬的。 小花立即会意,沖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板下脸对女人道:“我这回是势在必得,你要是不给,今儿个就别走了!” 瞧着他那一脸阴狠的表情,连我都不禁打了一颤,又去看小金子脸色,不料她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还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去哪儿我也去,水晶不在我身上,也不在家里!” “那行,就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小花冷冷地道。 胖子和我站起身来,一左一右挎住小金子的胳膊,将她拖出门,边走,胖子还在她耳边威胁了几句,她没什么反应,一路上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们。回到事先租好的院子里,我发现闷油瓶已经回来了,见到我们直摇头,说她家里什么都没有。 小金子没有一丝反抗,回到屋里就坐了下来,把双腿往桌子上一架,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牛逼哄哄的样子。 小花啐了一口,来到她身边,双手压住椅子的扶手,脸凑道小金子面前。他阴狠地盯了她半天,然后狠狠地道:“给你一分钟,水晶和你,只能选一个。” 他的语气非常恶毒,每个字都说的肯定有力,小金子的脸一下就白了。我也有点慌,心说小花手上肯定有不少事儿,这么胁迫她,应该不会是闹着玩的。我转头把目光投向胖子,胖子只是沖我挤了下眼睛,那意思是叫我别有反应,然后笑着走上前装好人:“我说大妹子,那破玩意儿值几个钱,拿出来破财免灾了,回头胖爷带你下回肥斗,下半辈子你也不用唱戏了。” 小金子恐惧的扫视我们几个,慌张的破口骂道:“你们要怎么样,我死了你们他杩别想能再见着那东西!” 小花皱了皱眉,把一只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把手刺,一边握在手心里转着刀柄,一边对女人笑:“那就听你的。”话音一落,手刺瞬时刺向了她裸露出来的手臂。小金子疼得咬牙切齿,脸都憋成了紫色。我本来不想插手,但是看到这一幕,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快步上前阻拦小花,又诚恳地对小金子说:“金姐,要是拿不到水晶,小花就要出事了。” 小金子紧闭着嘴看向我,那眼神就像在求救。我一看有门儿,拉开小花,给她讲了一遍银雀山的全部事情,包括我们第一回下斗我的‘死’和金壁上看见的字。 她缓了半天,最后垂下眼神,长嘆一声,才道:“带我去拿个东西,水晶就归你们了。” 我们都是一愣,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小金子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了,就讲出了关于水晶的事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东西存在,这是家族的传说,一代一代传下来。我父亲说我家祖上世代为官,汉朝时期,家中女儿便入宫侍奉帝王。他临终前交给我一些关于水晶的竹简文书,我看了之后很好奇,想把水晶拿回来,但是我知道斗中兇险,没有能力自己下手,于是把文献给了三爷。水晶所有的作用,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在你们发现它之前,我就知道了。” 她观察了一下我们的反应,又说道:“我还知道一些别的事,如果你们愿意带我走一趟,水晶就送你们,怎么处置你们看着办。” 我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道:“我祖先中有一个汉平帝的宠妃,西汉末年,平帝归天,她陪葬在了现今昌都地区,我想去探一探,若是能找到当年的遗物也不枉我一番心机。”我看了看小花,他示意我不要说话,转身对小金子道:“现在没有你提条件的余地。” 小金子急了,站起来大喊:“那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们也断了念想儿吧。” 小花又要动手,我忙上前拉住他:“我们带她走一趟,不然现在也没别的选择。”胖子也上来阻拦,低声对他说:“你没听见他说她家的宝贝都在里面,到里面就由不得她了,凭咱爷们还能让她耍了?” 小花沉默了,看了看那女人,对我们低声道:“没这么简单,她弄不好是设了个陷阱,想把我们全弄死。”小金子意识到我们并不相信她,于是走过来平和的对我说:“小三爷,我实话告诉你们,那斗里面有皇上御赐的金缕玉衣,就是在拍卖会上价值上亿的东西,我只要里面这一件,别的都归你们……啊!” 第39页 小花转身就是一巴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吼道:“别骗我了!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小金子的脸立刻就浮现出了五个红指印,不知道她是惊恐还是害怕,哆哆嗦嗦的看着小花,说不出一个字。愣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的去拉小花掐着她脖子的手:“我说,我说,别杀我!” 挣脱了小花的手,见他没有再打的意思,小金子又讲出了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原来她想去的地方,名约‘幻境’,既是西汉末代平帝宠妃的坟墓,但奇怪的是,她之前多次重金拆人去那个地方,却没有一个人回来,家中世世代代祖辈不知道有多少人根据文献的记载找到‘幻境’,就连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也是失踪在了那里,所以她才想去一探究竟。 她费尽心机拿到水晶后,水晶却影射不出她的死亡,所以她坚信自己只要去了那里,就能逃脱轮迴。 小花嘆了口气,没有再说话,转身去了别的房间。 “你手上有多少资料?”胖子问。 “我专门差人弄了地形图,范围可以缩小到两平方公里以内,但是入口是在悬崖峭壁之上,并非平地。”小金子回答。 见事情的形式,我知道我们这回又是非去不可了,我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闷油瓶,他似乎没什么兴趣,我嘆了口气,只好对他道:“小哥,你不必一起去了。”他没理会我,转身进了房间。我又去劝小花,他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劝了半天之后,考虑到事情顾忌自己的性命,最后还是妥协了。 小金子隔天就开始准备装备,由于她不能出去,只好差人把器具送到这里。 胖子先出发去了西藏江达县,说要过去部署一下,再通知我们上路。女人一直很紧张,每次看到小花都故意躲开,生怕他再生起气来要了自己的命。闷油瓶没有表态,但是这几天一直跟我们形影不离。半个月后,胖子那边来信了,说住所和嚮导已经找好,我们可以出发了,还让我们带上过冬的衣服,说那边很冷。 出发的前一天,我们在中厅讨论起崖斗的情况,小金子大概讲出了他父亲失踪前的情形:在他抵达西藏时,一直跟家中保持联繫,探斗的前一天还打过电话,并且告诉她他们已经锁定了范围,但是提及过,有伙计在崖壁考察的时突然‘不见’了,他要去崖壁把人寻回来,在此之后,就没了音讯,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到现在一丁点线索都没有了。 我心说看不出这女人油滑狡诈,竟还是个孝顺闺女。但人都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不可能还找得回来,就算找到,也八成变成了一具骷髅,就安慰她不要想太多,如果真有什么秘密,隔几天就能知道。 小花愣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有点像‘百慕达’的情形?” 我们都是一惊,的确根据小金子的说法,到达崖壁就失去联繫,而且人回一下子消失,这跟百慕达很相似,据说抵达百慕达的船只和上空的飞机,都会罗盘失灵,甚至连上面的人,也都会失去一段记忆。 “黑三角和这又有什么联繫,如果两处情况相同,那我们不是更加危险?”我问。 小金子看我当真了,忙开解道:“你们现在想什么都没用,那就是一斗,还和西方科学扯上关系了,你们也不想想,汉朝的时候有人去过那地方吗?多半都跟家烧香信佛呢。” 我一想也对,就算按照地理学,这也并非一条线上的两端,于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晚我看着她!”小花硬拉着小金子回了房间。 半夜,我正睡的昏昏沉沉,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闷油瓶触电一般从床上蹿起来,沖了出去。 (下) 我和闷油瓶一前一后,刚冲进隔壁房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金子衣不遮体的站在一边,用手护着‘关键部位’,身旁是正揪着她胳膊的小花。 “你……们干嘛?”我结巴的问,他们都没说话,闷油瓶转身回去了,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见了什么,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也想转身出去,就被小金子喊住了。她整理了一下头髮,解释道:“他想查我是不是把水晶带在身上。” “究竟在哪?”小花阴狠地追问,小金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现在交出来,我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家族的秘密了。”然后,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身体。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回到房间时见闷油瓶已经睡着了,于是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细想小金子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她的确是有些无奈,她也许不是不想帮我们,只是太想知道‘家族的秘密’了,而她家族世世代代几乎都失踪在‘幻境’之中,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这事和水晶有关系。” 我正思考着,闷油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吓了一跳,就问他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我心说他什么时候也有了感觉,还是没来由突然冒出的。我转过头对上他的后脑勺,也睡不着了,于是想和他聊一会儿,就没话找话的问他的直觉准不准。 “在斗中很管用,可以让我一瞬间察觉周遭的威胁,但是有时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回答道。 第40页 我有些难过,把目光投向他,他的头髮散落在一边,整张脸露出来,皮肤苍白无色。 我说:“这些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过的好。” 他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嗯了一声,道:“其实对我来说,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其他都没有什么。”我不解地问他必须要做什么,但他又像是睡死了,吭也不肯吭一声。 我最怕他这个样子,记得以前所有的关键问题只要被我问出来,他都是这个样子,搞得我马上就想再问一遍,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的沉默。我想着,憋得几乎要内伤。 最后,我决定只问他一个问题:“你这次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行动?” “因为到了那里,人有可能会突然消失。”他淡淡地道。 我就又接不上话茬了,也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只好作罢,倒头睡觉去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声音嘈杂,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我走出去,地上堆满了大小包,几个人准备完毕,小花去开车,我拿到了钥匙,出门看见一辆路虎览胜,心说老解家就是有钱,一年多不开工,这一开工依旧是使唤这一百七十万的车。上车问小花哪来的,他说是借的,不过随便造,去那地方没个好座驾不行,普通越野经不住颠簸。 一路上,我们先是走高速,下了高速上公路,后面就是山路,一开始还能辨认是到了哪里,后来就全跟着导航走,绕过几座大山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途中我和小花轮班连夜行车,跑了两天多才到了昌都地区。时节正值初秋,这里却冷得不行,几个人拿出皮夹克套上。 下车就见到了来接我们的胖子。 他一见我们,咧开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在路上被打劫了呢。” 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遇见好几拨劫色的。”胖子大唿遗憾,要早知道他就不先飞过来了,贫了几句,他引我们去了达江县,藏区一部分地区严重汉化,但是这里还保持着原有的风土人情。 胖子说这次活动大,当地找了几个伙计和嚮导,住旅馆不方便,他已经租好了一处平房,大家挤着睡,凑合几天。我见路上也的确没什么发达的迹象,点了点头。他给我们找的平房一共三间瓦房,中间围成一座院落。屋子里设施还算齐全,胖子在摸金行当里绝对称得上称职的后勤队长,他给我们弄了些饭菜,说藏区食品没太多种类,不然就要出去吃。胡乱吃了几口,我们就叫来伙计和嚮导,给他们看地形图。 几个伙计都比较有来头,其中一个以前在地质队工作过,名叫格桑。还有一个最精壮的大汉,大藏区来的,以前是牧民,据说能徒手杀死几只狼。嚮导叫达瓦,有四十几岁,一脸沧桑,胖子说这个人以前专门给登山队指路,后来出了点事,就不干了,为了请动此人,他把金鍊子都舍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钱,胖子苦着脸说他就指名要我脖子上的链子,不然给多少钱都不干。我看向达瓦,他正叼着菸捲吧嗒吧嗒的嘬着,哪里都符合一个普通的农民,完全不像是经验十足的样子,不过我转念又觉得,人不可貌相,胖子已经舍了一条三万多的链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金子开始指着地图给这些人讲我们要去的地方,几个伙计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达瓦一看那张图纸脸色就变了,从地上蹿起来指着我们几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和胖子同时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什么,“地址勘探部门,具体的不能告诉你们。”胖子道。达瓦大叫着说不干了就往门外走。我急忙过去拦住他,问他为什么。 “那是魔鬼的地盘,地方去了就回不来,虽说我认钱,但是也要命!”达瓦的脸上变颜变色。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点害怕,就让他把事情原委讲出来。可能是因为收了胖子的链子,他坐了回去,跟我们道出了一些听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原来几年前,他游手好闲,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碰上了一群自称要去金沙江捕中华鲟的人,他看这几个人像是游客,就带着他们到了河口。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在山上安营扎寨,打发他先走,达瓦就一个人先行下山,但是他心里一直不踏实,心中怀疑那些人的目的,隔了好几天他又来到山下,山下的人说,没有见那几个人下来,后来他想到那些人要是困住了,自己会受连累,因为盗捕中华鲟本来就是重罪,到时候公安部门要是找上门来,没法解释。于是他就到河口附近去寻,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最终找到了几座空营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进营帐拾了一些资料回来,看了才知道那伙人是盗墓的,找一个崖底的地方,结果竟一去不復返。 小金子听了他的话瞪大了眼睛,问起当年那些人的样貌。 达瓦说,自己只记得两个带头的是兄弟,哥哥个子很高,穿了一件棕色大衣。 小金子皱起了眉毛,看了看周围的我们,转身进了后屋。我知道达瓦说的这些人多半就是小金子的父亲,不然她不会是这种反应。达瓦见我们都不说话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那个大个子伙计赶忙拦住了他:“大哥,您要是不去,我们几个也挣不着了,为了我们您就走这一趟。”达瓦听后,用藏语骂了他几句,然后推开大个子拦着他的手。胖子也走上前去,阴着脸对达瓦道:“不用你一直跟着,只要到了山顶你就回家,要是不去,链子拿回来,两清。”达瓦看了一眼胖子,知道他不是善茬,犹豫着,又回到屋子里。 第41页 “这回我要是有命回去,一定把你的链子挂到喇嘛庙里去。”他抱怨道。 由于昼夜温差很大,夜里我们都在被子上盖了好几件衣服,床位不够,外面的伙计基本上都是打地铺,我们几个之中,有三个人睡在了地上,把两张床让给小金子和小花。 小金子好像不习惯和一大堆男人住进一个房间,睡觉时裹得严严实实。她表面上奸猾,到底是女人,现在被人胁迫着来到这里,老实的像只猫一样。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有些可怜,但是转念想到我们都是为了她的事冒险,没什么可愧疚的,如果她早肯交出水晶,也免受这天寒地冻之苦了。 五点多,天还黑着我们几个就都爬了起来,准备齐全,向目的地进发。 第十四章 迷雾林 (上) 车先开到邓柯乡,眼见着前面就没路了,我们背起大包小包开始爬山,达瓦带着我们说是要绕近路,结果越走越不靠谱,到了一处崖壁底下,几个伙计都发了愁。 这地方甚是陡峭,山高几百米,从我们这边根本无法攀爬上去。胖子开始埋怨达瓦,达瓦却说要上山就这最近,要不就要往东绕几十里地的路程。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我问闷油瓶能不能上去。他摇了摇头,道:“我上去你们也上不去,而且上面雾大,很容易失散。” 连他都这么说,我们几个只好又捨近求远去走山路。整座大山连着江面全笼罩着水雾,相隔几十米的地方都看不清。 四周一片迷濛,我感觉到冷汗直冒。周遭有虫子和蛙类的叫声,在茂密的山林里听起来格外响亮。我的靴子里面灌满了水,脚下草很高,走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十分费劲。一路上,大家都闭紧了嘴,顾着自己脚下的路艰难的前进着,没有一个人出声。 每走几步,我就回头看看小金子和小花,小金子早已狼狈不堪,探路的金属棍被她当成了拐杖。随着我们的深入,山雾越来越大,周围的树也越来越高。 突然,身后传来小金子的尖叫。我扭过头一看,发现她衣领上落了一只蝎子。她两只手在空气里乱挥,想去打却又不敢,那样子看着好笑。然而,当我转眼一看那蝎子,就笑不出来了。它的尾钩呈现出血红的颜色,应该是有毒的。 小花做出一个幅度很小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两步绕到小金子背后,伸出手来,勐的按向她肩头,双指一夹。 他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我看清,蝎子就变成了两截。 “快走!”小花道,我也转过身继续前进,心说这带上女人长途跋涉真是麻烦,不知道胖子他们跟我一起倒斗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山林越来越黑,我们几个尽量拉近距离,生怕一会走丢了。闷油瓶和胖子一直在我左右寸步不离,这倒是让我很安心。 天色渐晚,我们还是没有走到目的地,就找了处树少的地方准备安营,住一晚上再继续上山。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却惊讶的发现,少了两个人。小金子和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想起达瓦之前说过的话,我心里一阵发毛,于是叫上闷油瓶一起沿着来路去寻。地上由于潮湿还留着刚才走过的脚印,没走多久我就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影。 加快脚步走上前去,近了,发现那个人正是小花。他正蹲在一棵树旁边,低头拨弄地上的草。 “别过来!”树上传来小金子的声音。我纳闷的仰脸看了看她,她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树上,四肢紧紧缠住树干。“有蛇!”她又喊道,我心里一慌,本能的向后退去,一不留神,撞上了闷油瓶的前胸。他将我的肩膀扶正,低声叮嘱道:“别动。” 据我了解,藏区是没有毒蛇的,但是此处为藏川边境,所以由于气候原因,山林里有几条毒蛇也并不稀奇。我稳了稳心神,缓步绕到小花侧面。他还是盯着地面来回翻动草,隔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道:“没了。” 他招唿小金子从树上下来。我就问:“刚才那是什么蛇?” “腹链。”小花回答。我不了解蛇的品种,又去问闷油瓶,他说那是一种剧毒蛇类,毒性堪比我们曾经碰见过的鸡冠蛇,人只要被咬伤一口,不死也变植物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今晚睡不踏实了。 回到营地,小金子几乎快崩溃了,钻进帐篷就开始抽泣。我和小花跟了进去,她抱着腿蜷在帐篷一角,我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晚我看着她。”小花冷冷地道,然后就扔给小金子一个睡袋。我转身走出帐篷,看见胖子正费力的点篝火。由于山路太过于陡峭,我们把电热设备丢在了半路,现在只好採用这种原始的方式点火取暖。而这山上的木头树枝都是潮的,十分不好燃烧。 “他妈的。”胖子骂了句,然后从包里掏出火摺子点上对着一堆柴禾挨个戳,我帮他一起点了半个多小时,才燃起篝火。 胖子蹲在火堆旁扇着风,将火焰加大,然后把在营地四周的几个火点全点了起来,以作为警戒和干燥之用。红色的火光照的通亮,做完这一切,已经近晚上十点,我稍微感觉到了安全,四周又朦胧起来,他娘的又起雾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整个营地就没蒙入粘稠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42页 “天真,晚上不能离开火苗子太远,这地方阴潮,远处肯定还有毒虫。”胖子叮嘱道,我“嗯”了一声,钻回帐篷准备睡觉。守夜的是雇来的伙计,他们带着猎枪跟刀坐在帐篷外面,但我还是有点儿担心,帐篷再严实也不禁毒虫的啃咬,再说这里人迹罕至,万一冒出个野兽什么的,外面的人未必应付得了。 和我一个帐篷的是闷油瓶,另外一个帐篷里有达瓦和胖子,胖子说这小子不老实,他要亲自看着他。睡觉之前,闷油瓶拿出一些黑色的草药汁洒在我们帐篷周围,我问他那是什么,他说是广西带回来的一种草根,碾碎后可以辟虫。地上潮湿加上夜里阴冷,根本睡不踏实,我在睡袋里迷迷煳煳的,隔一会儿就醒来一次。 今晚不知怎么的,闷油瓶似乎睡得恨死,睡袋紧紧挨着我的,有几次我醒来,发现他的腿都压住了我的,为了不吵醒他,我又不敢出声,就被他压着半个身子僵硬的躺着,后来,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伙计从外头拉开门帘,将我扯出帐篷,轻声说道:“老闆,出事了!” 我忙问他怎么了,那个伙计颤颤巍巍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格桑说去撒尿,我见他半天没回来,就过去找,结果看到他躺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我转身看了看闷油瓶,他似乎还在睡着,心说让他休息吧,别叫了。 我随着伙计到了外面,大个儿在帐篷外已经睡着了,我走到格桑晕倒的地方,把人反过来一看,就是一怔。我心中大叫不好,格桑脸上带血,这哪里是晕倒,是被人打中头部休克的,我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可刚要转身,后背就挨了重重一下,一阵剧痛从身后传来,我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装晕,不然肯定还得挨第二下。倒下还能顺便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于是,我借着势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那伙计见我一动不动,转身回了篝火旁边,拉开胖子帐篷,他们在远处私语了几句,然后,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忙闭上眼睛,知道胖子也上当了。听声音他们是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我眯起眼睛,胖子正要俯下身,我就看见他身后抡起棍子的伙计。我大骂一声,勐的蹿起来扑了过去,那伙计毫无准备,被我一把就按在地上。 “你还要不要命了!”我吼道。 他被我按死了,半张脸贴着地面,几乎动都动不得,忙求饶道:“我只是想赚点钱还能把命保住,不是要杀你们!”胖子甩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恶狠狠的吼道:“是不是达瓦让你干的!” 他吓的说不出话,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明白他是默认了,手一松:“滚蛋!” 伙计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屁滚尿流地跑向了远处。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的迷雾中,我站起来,回到隔壁的帐篷旁边,想揪出达瓦,掀开布帘却发现地上只有一个瘪着的睡袋,里面早没了人。 达瓦竟然跑了! 我暗叫不好,忙跑出去叫醒小花和闷油瓶,又踹了几脚睡着的两个伙计,叫他们把格桑搬过来。他只是挨了一下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大个儿拿了些酒精帮他消毒伤口,不一会儿格桑就醒了过来,我向他说明了原委,他在一旁破口大骂起达瓦。 理论上说,我们现在迷路了,达瓦和那个伙计合伙涮了我们一把。这里具体是哪儿我们已经完全不知道,最应该做的就是顺原路返回。我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明天天亮先返回去。但小花和小金子都不同意,我有些郁闷,心说几天前他们还是仇人,转眼就穿一条裤子了。 “我想,按照我父亲的资料,我们应该离目的地不是很远了。”小金子道。 “这山高路远的,雾气又大,去哪里找?”胖子反问。小金子转身回帐篷拿出一些列印的资料,递给我道:“你看看,这上面记录了我父亲来之前托人考察的情况,我们现在是越走越潮,前方穿过石哇沼,应该就能看见那山崖了。” 我有点吃惊,小金子还留了一手,我心说这女人好贼,怪不得小花总对她那么凶。 “我来之前,给我父亲的同事打了几个电话,这些都是叔叔伯伯们给我的资料,念在我父亲当年明知深入险境,却还能为他们安全着想,上山的时候只带了外人和我叔叔。才给了 我这些,而我此行,没人能理解。”小金子说着眼圈就红了,见她样子可怜,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别耍花样!”小花阴沉着脸,说罢就拉起她回了帐篷。 我责备了几句那两个伙计,大个儿倒是憨厚,连连道歉说自己马虎了。这下我也不敢睡了,就在火边上等天明。 我刚才挨了一棍子,嵴樑和脑袋都有些疼,我把手探到背后按摩着自己的嵴椎,闷油瓶掀开帘子从后面走了上来。我沖他笑了一下,他却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我浑身上下,我纳闷儿的问他怎么了? “把衣服撩起来,我检查一下。”他道。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心说这合适吗?还没来得急拒绝,后腰就是一冷,衣服被他从后面掀了起来。我慌张的头髮几乎都树立起来,转身刚要制止,他紧接着就说了声:“别动!” 我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地,冰冷的触感出现在嵴椎上,是闷油瓶在碰我的皮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张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第43页 好半天过去,他才重新放下了我的衣服,在旁边坐了下来。 “那种草药,会令我睡的很沉。”他解释道。我随即一怔,心说闷油瓶也会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问。 他点点头,但是依旧没动,我看看远处两个伙计,经过我方才的训斥,他们已经不敢怠慢,坐的笔直,握着各自的武器,我就道:“回去吧,我也睡一会儿,快天亮了。”他这才和我一起回到帐篷里。 再上路的时候,我们让小金子和小花走在前面指路,小金子表示可以试试,但是不一定准。 (下) 小金子拄着金属棍子在前面探路,我们一干人跟在她身后。 随着路越来越泥泞,她踉跄了好几次,没走几步就没了力气。我想过去帮她,小花却阻拦说这里快到沼泽了,你去搀她,要是两个人同时陷进去,一死两命。 我看了小金子几眼,有点担心,转头问小花:“你瞧她那样能行吗?”小花皱了皱眉,“没办法,只有这样,我们当中她最熟悉这段路,手里有图。” 我们继续行军,周围虫子的叫声越来越响亮,前方树木越来越稀薄,走着走着,我的小腿就酸软起来,几次差点滑倒,都被闷油瓶拉住扶正。过了一道山樑后,我们就抵达了石哇沼。 这个地方,在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沼泽。满地都是黑色的泥浆,从远处望去,就像是山林腹地中的一块巨型黑斑,但是湿度极大,上方布满了雾气。小花说这叫做贫养沼泽,异常兇险,泥炭量很高,而且面积也是难以估量。 我想起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沼泽是沼泽发育的最后阶段,也是最危险地沼泽。但此处名叫石哇沼,意思是底部存在山石,我想如果我们小心一点儿,应该可以踩到石头淌过去。 由于行李太重,我们又丢掉了一些食物和探测设备。胖子想到一个好主意,用木棍把旅行包挂起来,驾着两头抬过去。 小金子有点犹豫,步子迈的越来越小,明显是不想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她回头对我们道:“我从来没有徒步旅行的经验。”小花根本不理她,绕过她就向前走去。 胖子还算比较大度:“我把绳子给你,你走前面,要是有危险我可以拉你一把。”小金子抓住一截胖子手中的绳子,向前面继续走。 我有点纳闷儿,为什么这里会有泥炭含量这么高的沼泽地,走过的一路上树都比较高,地上虽然泥泞,却也有不少高草。到了这里,植物就稀少了,周围只有少许苔藓植物。我问闷油瓶有没有见到过这种地形,他摇头说没见过,走沼泽就得快,慢了容易陷进去。 第一步迈进泥滩的时候,我半只靴子都跟着陷了进去。在沼泽里走路非常耗体力,因为踩的比平时深,拔出腿来的时候也需要力气,没走几步我就累的气喘吁吁,腿开始不停地哆嗦起来,我本能的伸出手,又扶不到任何植物,只能展平双臂保持自己的平衡,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底下不明的东西向前进发,心里不停祈祷赶紧走出去。 四处都是腐烂的痕迹,鼻子里满是混杂着泥土味的潮湿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看看脚下,全是泥炭。这种感觉我不想回忆,因为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突然,一股泥就在我脚下涌了一下,又立刻静止了。 “有东西在下面!”我紧张地道,再也不敢动一下,僵直的停在原地。站久了,脚下泥潭开松动,有点要向下陷的意思。 闷油瓶一把抓过我的胳膊,向上一拉,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整个人都拎了起来,靴子从泥底下拔出来一点儿。胖子到了我的声音,也停住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我脚下。 “妈的!”胖子低声骂了句,我意识到那东西又在他脚下动了。 “都别动!”闷油瓶低声喝道。他来到我身旁,俯身盯着下面,我和胖子的鞋面已经陷进了泥炭中。 忽然,脚下的泥里‘跐熘’一下,一条黑色的、拇指粗细的柱型生物在胖子脚下窜动起来。 “跑!”闷油瓶大声喊道。我和胖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开始拔腿就跑,管不得前面什么路况了。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一声悽厉地叫喊!我转身一看,发现小金子站在一处泥洼里,一动不动, 脸上表情扭曲的看着脚下,我顺着她目光看去,立即被吓呆了。原来那拇指粗细的东西,是条黑色的小蛇,它浑身布满黑鳞,头部很尖,吐出的芯子在黑泥的衬托下无比艷红。 它正缠在小金子鞋上,沿着她的腿向上爬去! 紧接着,闷油瓶和小花几乎在同一时间沖了上去,模煳中,我在小花手里又看见那把手刺。他们都背对着我,我只看见小花飞快地手起刀落。而闷油瓶迅速抬起手臂向下戳去,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动作极快,有点像当年尸洞中夹尸鳖的姿势。 一股血喷在小金子腿上,那蛇一瞬间变成了三截。小金子的靴子被划开了,她盯着那断开的蛇满脸惊异,浑身直哆嗦。我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一连错愕无助的神情,就像是已经崩溃了。 小花仔细看了看她的鞋子,站起来“啧”了一声,不耐烦的骂了句,然后一把将她横抱住,加快步向我们走过来。我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惊讶,小金子脸上也是一阵错愕。小花快步追过来,解释道:“没办法。蛇毒很勐,这沼泽不只有一条蛇,应该整个沼泽应该都被毒性腐蚀了。” 第44页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沼泽的泥炭有毒,被小金子露出来的皮肤一碰上,她就走不出去了。我看了看她,她紧张的盯着小花,脸色发青。 连续走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穿过了石哇沼。一路上脚下全是泥炭,时不时的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我走路的时候不停地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敢去直视脚下,才敢继续向前迈步。 小花一直抱着小金子,一路上他俩一句话都没有,尴尬之极。确定周围已经没有泥炭了,他将她放下来,又去行李里拿了双雨鞋递给她。 几个人就坐下来休息,吃了点东西。我的腿早就软的像棉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边按摩小腿的肌肉,一边向远方望去。 “前面就是那断崖。我们从山这边上去,入夜之前就能到山顶。”小花道。 “缆绳带够了吗?”胖子问。我数了一数,一共九根,这是攀岩专用的绳子,非常结实,可是我想到明天自己要被这几根绳子吊挂在崖壁上,不禁毛骨悚然,我问道:“明天寻斗,就用这东西把人挂起来?”闷油瓶扥着绳子点了点头。 我望向悬崖峭壁,立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水面离山顶足足有一千米以上。我心说这要是掉下去,就算不餵了鲟鱼,也会磕死在河底的石头上。攀上崖顶,天已完全黑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大个儿守夜。我独自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这儿离水面几乎是垂直高度,足足有一千多米,看着就令人飘飘欲仙了。 这一夜风平浪静,我也习惯了山林的恶略环境,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整理行装,几个人就要去崖壁探险。 小花的意思是他和闷油瓶下去寻找入口,我们在上面等。但是我和胖子都觉得不妥,介于这里有人口‘失踪’的传闻,我们俩一致提议大家一起下去。 大个儿帮我们准备好缆绳,把绳子和下降器连接上,一端在固定在人身上,我将绳子置于背后,穿过双臂,在两臂上各绕一圈,这是为了用手抓握绳子的力量来控制下降速度。缆绳的承重能力大概在1000kg左右,所以理论上我是不必担心它断掉。 下面就是金沙江面,雾气很大。悬在崖壁上下降了几十米,相互之间就完全看不见同伴了,只能通过对讲机保持联繫。 崖壁上的岩石非常坚硬,很多地方都因为潮湿生出了一些苔藓,胖子离我挂着的位置比较近,下降到垂直高度三百米的时候我还能若隐若现的看见他。他在对讲机那头跟我开着玩笑,我把这视为一种缓解紧张的方式,时不时的对着对讲机回应。 闷油瓶那边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们不知道他在哪个高度上,但是按照小金子的范围两平方公里内,应该还没有下降到江面。 小花说小金子一直在离他五米的地方,让我们不用担心。 中午,雾气淡了点,至少能看见彼此挂着的位置了。闷油瓶已经下降到快要到达江面的位置,他对着对讲机说,他那边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和胖子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正准备向小金子回报时,我惊讶地发现:她和小花已经不在我右侧了。 第十五章 太虚幻境 (上) 我一下子就懵了,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胖子和闷油瓶。 他们也很惊讶,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觉察,我就去问一直在小花左侧的的格桑,格桑说自己好像看见他们消失的位置是在崖壁的一个凹陷处,位于离江面二百米左右的地方。 我攀了几次,四处看看。最后发现了他描述中的凹陷窟窿,位置在我正右侧,不到十米的地方。 但是,我们都是垂直下降的,想移动到他们失踪的位置比较困难,需要藉助攀岩设备。我对闷油瓶讲了现在的情况,他在那边‘嗯’了一声就没音了。胖子说我们过去试试,叮嘱我小心一点。我刚才比胖子和闷油瓶离小花近,攀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到达,脚踩上那个洞口的时候,我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这里是一个直径大概三米左右,深度五米左右的凹陷,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建造的,我抓住凸出来的岩石,将身体送进洞里。 我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就朝着对讲机向胖子和闷油瓶回报。半晌,他们也没有回音。我一下子心急起来,怕他们挂在斗崖遭遇危险。 “吴邪。”身后有人喊我,我一听是闷油瓶的声音,立即回过身去看,然而就是这一看,我立即惊呆了。 令我无比惊讶的,并不是突然钻进来,出现在背后的闷油瓶,而他身后的洞口外,竟然呈现出一片漆黑!一点儿光线都没有,就像是夜里。一瞬间,我几乎认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外面明明是白天,而且还是光线充足的中午。怎么才一转身功夫天就黑了?我彻底怔住,愣在原地,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半晌,我才缓过神儿来,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闷油瓶身后。他随着我指向后看去,似乎也是一惊。随即,他就皱起了眉头,“我们好像已经不是在刚才那个洞里了。”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向洞的深处走去。 “这条裂缝,是你进来的时候就有的吗?”闷油瓶问。我回身一看,刚才由岩石封死的洞尽头,竟然有一个能钻进一个人的‘裂缝’。 第45页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那黑漆漆的缝隙,脑子乱作一团。 “我们出现幻觉了!”我对闷油瓶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解释我们的处境,仿佛我们两个人,瞬间就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而进来的时候,就连闷油瓶都没有察觉。 他只是摇了摇头,让我把缆绳拆掉,跟他进去看看。 我跟着他钻进缝隙里,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我们拿出手电来回照,发现这里是一个凹字形的人工修建的墓道。墙壁由大块的黑色石头构成,石头是不规则形状。 但是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是就地取石造就。我顺着墙壁走了一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来错地方了?”我犹豫着,心里涌起极度不详的念头。 “把手电关掉。”闷油瓶突然道。 我虽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照吩咐关了手电。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我竟发现这墓道尽头传来一丝光亮,就问:“是外面透进来的光?” “这完全说不通,整个洞外面是黑天,细缝外面却有光线。”他道。 我也纳起闷儿来,问他光线是从哪里来的。他没理会我的追问,径直走到正中间的墓墙边,用两根手指敲了敲,“这后面,还有一个墓室。”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完全麻木,只觉得这里诡异的很,一切已经无法用科学解释。 墙的后面还有墓室,而且里面有微微的光亮,这令我不禁想起了聊斋里那些鬼故事,我心说我们两个一进去,不会遇到一屋子美艷漂亮的女鬼吧? 从登山包里拿出改锥和摺叠产,我问他要不要等胖子和格桑。他道:“我们现在跟他们应该已经失去联繫了。”他把对讲机递给我,我喊了几声,那头没有任何回应,连噪音都没有。我一下子担心起来,问他现在怎么办。他摇了摇头,就用摺叠铲撬向墙上的石头。这里的墙非常牢固,上面几乎没有裂缝和凹凸。闷油瓶费了半天劲儿,才挖开一点。 “有可能打开吗?”我问道。他继续对着墙使劲,过了一会儿,也停下手上的活说道:“这太少见了,整个墙壁没有一点缝隙。”我提议用炸药,他没有反对,我就拿出炸药接好引线,准备炸开石墙。 一声巨响过后,石墙出现一个大洞。这时,我惊奇的发现,里面竟然有光,而且很强。闷油瓶来到了炸开的洞口前,向里面探着身望了望。 我跟着站起来,想看清里面的墓室。与他并肩时,他忽然一把拉住我,小声道:“别进去!”我吓了一跳,忙问他看见了什么,他没回答,只对着我做了个‘嘘’的动作。 隔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他打开刀套,“在这儿等。”他说罢就钻进了洞口,我很担心,见他刚才的反应,意识到里面的情况应该不妙。我很想进去看清楚,又觉得闷油瓶的话不能不听,只好站在原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忽然,一阵‘唏唏嘘嘘’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在爬。我冷汗直冒,心里一下就慌了,转念一想闷油瓶还在里头,拔腿奔向洞口。 然而,我刚一进到里面,注意力就被引向了墙边。那里有一条卧着的黑色东西,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它的体积大到只能用‘离谱’形容,像一条蛇,却又不完全像,遍身布满黑色的鳞片,背嵴凸出,看似长着巨肋一般。更令人恐惧的是,蛇头上两侧被顶起,貌似生了角。 这东西就立刻令我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动物——蛟。 相传虺千年为蛟,蛟五百年为龙,但这毕竟是传说,什么东西也活不了千年。 闷油瓶站在巨虫对面,神色紧张的握着刀,那东西却毫无要起身攻击的徵兆。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对峙,浑身从头皮麻到后脚跟。我心说坏了,现在进出无路,又遇见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我们如果打不过它,恐怕连给它做零食都不够。 “你从上面过去!”闷油瓶指着前方一处石墙对我喊道。我抬眼望去,发现对面墙上有一扇巨大石门,在上方三米多高的地方有一条长方形的缝隙,但其余的地方是全部封死。这扇门长宽都有足足三米。以我的力气,根本无法推开,所以从上面的缝隙里爬过去是唯一的选择,后面有什么,我们现在看不到,但那应该通往另一间墓室,光也是从那条缝隙照进来的。 “那你怎么办?”我向闷油瓶喊道。 “别管我!” 我看了看那巨虫,又看看他。心说自己此时还是不要添乱的好,但是我没有动,我无比的担心他的安全。正当我犹豫的时候,那巨虫就有了动作,它慢慢直起头部,爬向石门,它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尽管是爬动,都带着威慑的气势,会令人产生一种严重的压迫感。看着它缓慢地动作,我大惊失色,心说这畜生像是能听懂我俩的话,而且就它爬动的方向来看,目的并不是要攻击眼前的闷油瓶,而是想守住那扇门的空隙。 闷油瓶提着刀拦到石门前,挡在了它和石门之间。巨虫半米直径粗的背朝向了我,闷油瓶被它完全挡住。 “给你两分钟,不然我们都要死!”闷油瓶对我喊道。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听到他的话,我就浑身哆嗦。连闷油瓶都怕的东西,我一定没法对付。我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着那条巨虫勐然立起前身,急速向前冲去,一阵疾勐的风阴风随着他的动作颳了出来,闷油瓶瞬间跃起,飞奔向墓室一角。巨虫一击落空,几乎没有停顿,缩回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就朝闷油瓶咬去。 第46页 “快!”他又一次喊道。我一看时机来了,来不及多想,飞速向石门狂奔,纵身一跃,双手勾住了门顶。我努力的向上牵引,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激发出了自己的潜能,没有几下就爬了上去。 “快上来!”我向闷油瓶大喊。他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躲避着巨虫的攻击,又向墓室另一角跑去。上面看下去,那巨虫足足有十几米长,浑身覆满黑鳞,俨然是一只蛟。个头虽大,却极为灵活,闷油瓶凌空横起着身体,借着奔跑的惯性在四壁上左闪右跳,速度快的我看不过来,但是最终,他还是被巨虫围堵在墙角。 我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心说完了,现在只要那巨虫一探身,他立马就会没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又跳下了石门,飞速向墙角奔去。 边跑,我边拔出腰里的三棱刮刀,到了近处,对着巨虫后肋就是一扎! 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然而,这一刀刚下去,我就傻眼了。它果然是真的生了肋骨,我的刀卡在了它的黑鳞中,勐地抵住了里头的一截硬物,不但无法再深入一寸,反而怎么都拔不出来。 “靠!”我骂了一声,松开刀刚要向后跑,身后就传来一阵飓风,紧接着,我眼前闪出了一颗巨大的脑袋,那巨虫拦住了我,以一双瞪圆的、鲜红的眼睛盯紧我。这种视觉冲击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吓的几乎要晕死过去。 它几乎在我眼前吐着巨大的芯子,口中冒出阵阵黑气。正在我觉得自己死定了的一剎那,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后心,将我整个人向后甩去! 我的嵴樑重重磕在后面的墙上,然后,我看见的是闷油瓶的背影。而他正对着的,是那发飙的巨虫。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刚才看他被围堵在墙角,我本想过来帮忙,结果这一帮,使我们俩都被困在了墙角里。 (中) 眼前的一幕,几乎令我绝望了。我的脑子开始忍不住地想像,自己下一步会如何被那东西咬死。 闷油瓶向后退了几步,突然纵身跃起。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凌空沖了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巨虫也向前勐冲,血红的巨口大咧开,张成九十度,乍一看上去,下巴就如同脱臼了一般。 下一秒,闷油瓶擦过它口中长牙。 一切的发生不过在一瞬间,我几乎反应不过来他在干什么,当他身体落地的时候,我才明白他的意图。黑金古刀已经凌空扎进巨虫的眼睛,从它脑后穿过。一摊黑血从红眼喷出,闷油瓶窜向地面的同时,整个蛇身被刀拉着向后仰去。 蛇经歷了致命一击,身体却还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我急忙站起来跑离了它的攻击范围,由于黑金古刀穿过蛇头扎在地上,蛇无法起身,拼命地翻滚挣扎着想摆脱那把由眼珠刺进头颅的刀,闷油瓶双手固定住刀身,我见他抓着刀的手上青筋暴露,知道已经用了全力。 但他还是拗不过那巨虫,僵持了片刻,那东西挣扎的更加剧烈了,身体来回扭着,黑金古刀的刀剑一次次被扥起来。眼看它就要挣掉了,此时我也再顾不得那么多,捡起地上的三棱,向蛇腹剖去,一阵黑血涌出,溅了我一身。 “七寸!”闷油瓶喊道。我立即会意,拔出三棱,去寻找蛟七寸的位置,而它巨大的身体在我周围来回窜动,打着卷抽过来,几次都差点打在我身上。 没用多久我就找到了该下刀的位置,正举刀想扎,忽然后腰一紧,我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被那蛇捲住了。 这个时候,由于经歷了一系列令人紧张到头痛的事情,我脑中已经没有恐惧意识了,凭条件反射的奋力挣扎,却被越缠越紧。一阵阵剧痛随之而来,我几乎感到全身骨头都被勒断,一下就不能唿吸了。 闷油瓶握着刀的右手忽然松开,向上一抬,手指勐的下落,戳向它七寸 那巨虫可能是由于正卷着我,力气减半,还没顾得上挣脱,就被他一下制住,闷油瓶的整条小臂都插进了它的颈部。巨虫随即就疼的全身一抖,蛇头扬起,扎进地面的重刀刀尖已经被它拉了出来。 它将要挣脱黑金古刀的一瞬间,闷油瓶的手忽然从蛇身抽出,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我视线模煳,隐约间只见在他手里的东西连着蛇颈,被拉出半米多长。 巨虫动作瞬时慢了下来,缠在我身上的蛇身渐渐松懈。缓了片刻,眼睛能看清了,我立刻感到一阵噁心,原来闷油瓶将手插进蛇七寸里把内脏抽了出来。 他平举着右臂,手里握着一团粘稠的黑色东西。我左右拧了几次身体,从蛇身的缠绕中爬出来。 “你过来干什么!”闷油瓶对着我喝道。我哑口无言,觉得既委屈又羞愧,半晌,我才追上去解释道:“我以为你斗不过它……”他脸上紧张的表情随即消失,嘆了口气,转过身走向石门。 我正要转身出去拿行李,却发现刚才炸开的门洞不见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叫住闷油瓶跟他研究现在的情况。进来的时候,外面黑的,穿过凹字形通道,进入这个墓室,而出去的路又消失了。 身后的情况变化,我们都没有看见,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闷油瓶也没有合理的解释。之前的情形让我错愕到了极点,再也不敢往前走,拉着他讨论起来。 第47页 我的意思是:这些现象太过诡异,无法用科学解释。所以只能先假设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但闷油瓶似乎不同意,他摇了摇头道:“这里的空间有可能被摺叠了。” 我听着他的话,倒吸了口冷气,不去评价。此时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问他还有没有可能找到小花,他说现在只能往前走,而且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我怕一会又失散了,紧紧跟住他,他用那只没有血污的手拉住我的腕子,和我一起爬上了石门。 石门后的墓室和刚才的不同,四处空荡荡的,整面墓墙有一块块巨大的无接缝的巨石组成。这些石头全部是灰白色,一眼看去,这不像是一间墓室,倒有点像一座白色石头堆砌起来的厅堂。 我们跳下石门,脚底落到地面上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结构倒是很符合墓葬的规矩,两边的墓墙上镶嵌着两扇黄铜门,如同普通墓穴中的耳室。 “不能轻易开启任何一扇门。”闷油瓶叮嘱道。我四处看了看,心里又恐惧起来,这里并没有任何光源,但却亮如白昼。正前方封堵着一面墙,上面有些斑驳的痕迹。 我走过仔细看,发现那是一行汉代文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把字念出来,问闷油瓶懂不懂。他想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是道德经里面的话,放在这里应该是对这个斗的说明。斗蛇的墓室是一生二,即是说除了我们所经过的,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墓室。” 我听着,根本就不懂,但现在又不能多想,因为从近来开始,我就已经不能用自己学过的知识来解释看见的东西了。 “还有一条蛇?”我惊恐地问道。“没有,你看看时间。”他提示道。我看了眼表,惊奇的发现,从我进来到现在,时间居然没变。我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意识到如果刚才我们斗蛇的墓室还有一个镜像空间的话,那小花和小金子应该和我们被隔开了。 闷油瓶看看铜门,道:“我们现在是在二,再走,情况会更复杂。”“那现在怎么办?”我问,他没说话,只叮嘱我不要进铜门,就走过去研究前方的墙壁。 突然,铜门后面传来一声叫喊:“别动!” 我一哆嗦,分辨出是小花的声音,刚要做出回应,又听到一声:“出去!” 紧接着铜门打开了,小金子从里面脸色惨白的退了出来。 一看到我们,她立刻喊道:“快进去帮他!”我和闷油瓶同时冲进了铜门,定睛一看,只见小花五指勾着爪刃,蓄势待发的看着眼前的石棺。 看见我们,他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我对他说这事没法解释,一会儿再说,又问他石棺里有什么。 “如果和刚才的耳室一样的话,就是粽子。”他的爪刃和手上全是血,刚才应该经歷了打斗。“到外面去!”我对他喊道,他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忙问怎么回事,他说铜门一旦打开,这里的粽子一定会起尸。我听了,不由握紧手中的三棱。 紧接着,石棺里发出一声长长地唿气声,整个石棺开始龟裂。几道裂痕蜿蜒而出,我知道躲是躲不掉了,只能尽量什么都不想,让自己反应快点。几声崩裂过后,石棺碎成灰散落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几乎是直立着勐然站了起来,我顿时吓傻了,那竟是一名白衣散发的女尸,皮肤青白,全身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就像刚刚下葬的,寒气透心而过,我一下就联想起恐怖电影中的女鬼。 小花向前一步,迅速抬起手肘,将爪刃刺入它的太阳穴,那张清白的脸瞬间七孔留血,显得格外狰狞。 “咯吱”一声,她的头向一侧一扭,爪刃被生生抽了出来,血喷了小花一手。它抬正了脑袋,僵直的扑向面前小花。我暗叫不好,举起三棱向它后心扎去。不想刀尖碰到它身体时,我腕骨一阵疼痛,三棱竟给弹了回来。我心中大骂这粽子是铜铸的吗?刀子都扎不透。 “穴位!”小花喊了一嗓子,然后又勾住爪刃扎进粽子眼窝。与此同时,闷油瓶也反握黑金古刀冲上去,他一抬手肘,刀身自粽子颈后穿过,停在小花肘前。 女尸前后摆动着想挣脱两把刀的禁锢,关节发出“咯咯咯咯”像是金属摩擦的涩响。我盯紧眼前,使劲儿思索着人体穴位的位置,想起听三叔说过头顶有一处百合,被击中百合的人会脑晕倒地不省人事。 于是我双手举起三棱,拼劲全力向上一跃,由上而下扎向它的顶门。 刀借着身体下坠产生的重力向下插去,扎进去的时候,我眼睛是闭着的,只感到脸上一凉。当我睁开眼睛,发现手中的三棱竟从它顶门全部插入,外面只暴露了一截刀柄。 粽子站立不稳,向后仰去,闷油瓶一抽刀,它僵直的倒了下去,溅的石灰四飞。 “这不是粽子。”闷油瓶冷冷地道,我和小花不约而同惊讶的望向他。“这是被铜汁浇灌了的人,留着八脉,所以还能动。” 他此言一出,我惊的目瞪口呆。想不到古人陪葬的方法如此残忍,竟将活人改造作为墓穴守卫。 “那它不烂?”我问。 第48页 “这里时间是停住的,它不会有变化,就像门口的巨虫!”闷油瓶回答。我头皮就是一麻,随即明白过来,刚刚我们弄死的,其实是个活人。 我把目光投向地上的死尸,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出铜门,我向小花和小金子解释了我们的发现,小花说他刚才已经弄死了一只和石棺里一样的东西,一进一出,就又出现一只,按照二生三,即是说这里算上对面的铜门后的墓室,一共有三间一摸一样的耳室,我们已经搞定了两个,还差一个。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他们和我们并不是由一个墓室进到这里,应该说在进入有巨虫的房间时被分开了,爬过缝隙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和小花他们是在不同的墓室,他进了铜门两次,和我遭遇,也就是说,这里每一个空间和空间之间都是相连通,如同镜像。而每打开一扇门,就会随机的穿越,我们能在这里找到小花和小金子已是万幸了。于是我提议不进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 小花摇了摇头,看向小金子,又道:“她说开了最后一口石棺,就交出水晶。” “这些只是守卫,正主儿不在这。”闷油瓶道,说罢,就走向了正前方的石壁。 ----------------------------------------------------- (下) 这个时候,胖子从另一扇铜门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m9。 看到我们,他先是一惊,随后对着小金子骂道:“这你老子的地方真他娘邪性!”小金子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怎么,脸色惨白,低着头不出声。 “打开这面墙。”闷油瓶对我们道。我一下子就慌了,跟他说接下来三生万物,进去再想回来是不可能的。 闷油瓶解释道:“这墓主人并非想困死我们,不然不会在墙上刻上这句话。” 我仔细想了下,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谁也不会在墓墙上刻上斗的玄机,但是转念想想,设计墓穴的人要是真的想救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写上出路,却留下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于是问道:“进去还能出来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转过身继续摸索墙面去了。 “你俩闪开点!”胖子在后面吼道,他拿着一把组合锤走过来。刚才我们的装备都丢了,只有胖子还随身携带着一个登山包。我又去翻他的包,找到秒表打开,想测时间,但不知怎的,似乎所有电器都失灵了,不管我怎么按,錶盘都不显示任何数字出来。 胖子挥动锤子凿了几次,崩出几块碎石,随即墙面上出现一个能伸进一只手的窟窿。 我叫他先停,靠近窟窿去窥探里面有什么。然而,透过窟窿一看,我立即就惊呆了,里头这间墓室豪华程度远远大于我曾到过的任何一个斗,准确的说,那根本不是一个为死人修建的地方。 整座墓室有半个广场大小,墓墙足足有十几米高。整体灯火通明,一盏盏金色的古灯将里面巨大的空间照的亮如白昼。墙壁金光流动,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上千平的墙上,就和银雀山斗深层墓室的一样,覆盖着一层金箔。而上面刻着的人物场景雕刻,占满了正面高墙,远望上去栩栩如生。 正中间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透明石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是隐约间可以看出里面没有尸首。 我看着就想进去弄个清楚,于是叫胖子赶紧打开一整面墙,他拉开我,透过窟窿探头一看,立刻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带着惊异的表情嘆道:“真他娘的奢华。”他后退几步,站稳了向窟窿里崩了几枪,发现没有机关,再次抡起锤子锤击墙面。 墙壁被凿出能通过几个人的通口时,我又开始发愁,说这就是三生万物了,是不是一步跨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胖子强调说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步,怎么也得进去看看。 我们几个都怕进去又走散,就互相拉着对方同时迈了进去。跨出那一步之后,我立刻感到一种肃穆感油然而生。眼前的一切全是金色的,被一排排古灯照的灼灼生辉,灯的灯座是汉白玉所制,里面烧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透明油脂,闻上去有点儿像麝香的味道。 四壁上的巨型雕刻连起来看,就像一副壮观的‘升仙图’:一行行身着白绫的人向一个全是云雾的地方走去,那些人的脸庞各不相同,但看得出来都是女人,那满是云雾的地方,细看之下的样子竟像凌霄宝殿,雕梁画柱、巧夺天工。阵阵仙雾中端坐着一名衣着奢华的尊贵男人。 而站在我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就像置身于两界之间,墓室的奢华的程度完全超越我的想像,我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再走一步就可以得道升仙。 愣了半晌,我的注意力被那口巨大的透明棺椁吸引。 棺椁是由水晶铸造,水晶的质地就像小金子那块,通透至极。棺椁壁上光影流动,而当我径直走过去,透过棺顶看向里面的时候,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看见的东西。棺椁是完全透明的,但是它内部,什么都没有,呈现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形。以前也许我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概念,现在我站在上面向下看,却只能用这几个字描述眼前的东西。 这就像是“虚无”。虚无在某方面可以理解为空的,也可以理解为无限,包容一切,却又不同于任何事物。我盯着下面,脑中竟也变得一片空白。只是一剎那,就忘却了身在何处。 第49页 “别看里面!”闷油瓶向我喊道。我注意力立刻被拉回来,不由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却忍不住的又把目光投向了棺椁。 “我靠,这是……”胖子嘆道。我知道他也没话语能形容棺椁之中的情况。 小金子没过来,她一直仰着头,眼睛瞪大了盯着上面的墓顶。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一看,发现上面雕刻着巨幅汉代文字,每个字都有半米见方,整体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天子葬于祖陵,归天幻化为龙,仍念众卿之凡恋,遣蛟寻得圣地,众卿已追随至此,何不入幻境仙道,刘氏世代奉天子,乃命运玄机,得此荣幸。”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八成,但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小花的脸色阴暗下来,走过来站到我身边。胖子沖我抬着下巴,那表情似乎是要我解释这些字的意思。我哑然,到这个时候,我们几乎全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也无法解释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只能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金子仰着的头低下来,脸上浮现出一种僵硬的表情。她瞪着眼望向水晶棺椁,头髮脸上全部被汗湿透,像刚淋了一场大雨。 我叫了她一声,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慢的移动脚步走向棺椁,低头看着里面,她颤颤巍巍的说道:“这是命运,我要去找我父亲了。”她就用手去推棺顶,胖子上去就拦住了她。 “这他妈怎么回事?”胖子在一边怒吼。小金子手颤了一下,回过神来看了看我们,一字一顿地道:“刘氏既是指我的家族。汉平帝修建了这个墓穴,将自己亲信带入了另一个世界。而他们的子孙相继寻得这里,进到那个世界,步着祖先的后尘……” 听着她的话,我浑身从头皮凉到后脚跟。似乎是懂了,但又无法理解。胖子就急了,说这纯粹胡扯,鬼知道这里面究竟什么玩意。小花几步上前一把抓开小金子放在棺椁上的手,摇了摇她肩膀,说道:“你中邪了,你知不知道汉平王不可能是升天为龙,他不过是死了。” 小金子就像没听见他的话,眼神呆愣愣地,依旧停留在棺椁中,任凭小花摇晃也不见反应。她这种眼神,就像是闷油瓶从玉陨中刚出来时一样。我心中知道,只有一个人受了巨大刺激的人,才会产生这样的迷茫和淡漠。我也连忙上前劝阻:“金姐,你仔细想想,三生万物,有可能是说这下面通着无数个空间,你下去了会落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里有字。”一直没开口的闷油瓶突然低声道。他正蹲在棺椁下面,低头看着什么。 我走过去低头一看,原来在脚下的石地上还刻有一行文字,看这字迹是现代体,应该是不久前刚有人刻上去的:“看见这句话,证明你已经到了这里,绝不要进入棺椁,下面是万千世界——落款s253。” 这应该是种警告,但不知道是谁刻上去的,难道下去的人还能上来?小金子盯着这字,脸色越来越惨白,缓了半天,似乎是醒过神儿来,道:“253是我叔叔在地质队工作时的编号,看来我父亲确实进入了里面。”说罢,她又伸手去推棺椁上方。我见她还是要进去,急忙阻拦:“你叔叔都说了不让你进去,你怎么不听。 她冷冷地道:“你们不了解他,他是个懦弱的人,当时他们站在这,我父亲一个人下去了。”她推了几下椁顶,见没动静。转身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过来帮我。” 这个时候,小花忽然走上来再次将她拉住,揪着她就往门外走,但没走几步就被她挣脱了束缚。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我看见小金子脸上落下泪来。 小花长嘆了一声:“为什么你执意要下去。” 小金子哑然。只是含着泪,双眼紧盯着小花,又僵持了一会儿,小花缓缓走到棺椁前面,将手放在上头,沉默半晌,用力一推。只是一下,椁盖就被掀了开来。 “你干什么?”胖子吼道,想上前阻止。小花对着我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过去。 小金子缓慢地坐上了棺椁上沿,将腿脉了进去。她顿了一顿,背影在微微颤抖,然后回过头,对小花道:“把刀给我。”她接过手刺,一刀扎向自己的腿,然后在腿上划了一个长长地口子,大片的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把手指伸进伤口,抠了几下,夹出一个带血的东西。我一看之下,发现竟是那水晶,她这一连串动作一点停顿都没有,脸上表情木然,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我们都被她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她转过身对小花讲道:“不祥之物绝踪,就是说我要带着水晶一起下去。绝踪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今天以后,我也会绝踪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要破除诅咒,砸了水晶是没有用的,必须让它彻底消失,而彻底消失的办法就是带去另一个世界。 小金子看着脚下的虚无,沉默了半晌,然后道了声:“花儿爷,对不住了。”纵身一跳,跌进棺椁。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跳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消失了,小花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头。我怎么都没想到小金子会选择这样的结局来结束旅程,她虽没有经歷死亡,但是最终与我们永远的诀别在这个点上。 第50页 小花惊讶过度,一直没有动。我不安的上前去摇晃他的手臂,很久之后,他目光呆滞的看了我一眼。 尾声 几个人围着水晶棺呆愣愣的站着,谁都没出声儿。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胖子,他嘆了口气,就过来拉我。 “这下面一定不是好地儿!”他道。我抬起头,随即心中就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胖子说的没错,这估计是下了就回不来的地方,万千世界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但就凭这四个字,听了就叫人头皮发麻。我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无法思考了。花一直坚持站在洞口往下看,我一度以为他也想跟着跳下去,但是,最终他也只是站在那,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弄不醒他,就来到闷油瓶旁边。见我过来,他脸色凝重的道:“她不可能回得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事已至此,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盼着她突然从棺椁里爬出,然后告诉我们里面什么都没发生。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我心里已经没有了焦急和担忧,一片平静如水。就像是经歷了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虽庆幸一切都过去了,但对梦里的东西,依旧记忆犹新。 小金子一路过来,话都说的很宿命,她内心的想法都被那媚笑着的脸孔所掩饰,直到跳进棺椁,卸去一切伪装。小花一直沉默着,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就像闷油瓶,我从未见他如此,我在他的脸上什么都读不出来。 身处这里,我们不知道时间,手錶和所有能记录时间的仪器都已经失灵了。我只记得困了就睡,一共睡了三次。每次醒来还是所有人都维持原状的坐在地上,这短时间里胖子一直如坐针毡,提醒我们要尽快出去。他说这么等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当务之急是回到地面上。到最后我也没有耐心了。 在我们做出离开决定的时候,闷油瓶又独自来到棺椁前。我以为他也要往里跳,赶忙过去拉住他。 “你要干什么?”我问。 “好奇。”他直白的回答。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睛紧盯着棺椁,我知道他对这次的行动有点不甘心,就劝道:“你别过去,那是给姓刘的留的地方,和姓张的没关系。”然后我使劲儿的拉住他,把他往身后的入口拖去。 我一开始还怀疑我们能否活着出去,现在我忽然明白了,小金子这一次进来,压根就没准备活着出去,正因为这样,她才将水晶藏在自己身上,她已经预见到了我们可能经歷的一切,进来的时候可谓艰险,一路出去,我们却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每到一处入口,就损毁整面墙壁,以防失散。 这个过程我就不再赘述,路上我们几个都很沉默,没有一个人讲话。 小花一直恍恍惚惚的,后来好了一些,但始终没有说什么。走到最外面,天色还是黑的,闷油瓶到洞口看了看下面,告诉我们需要从这里下去,下面就是金沙江面。胖子掏出一包缆绳,把我们一个一个放下去,最后闷油瓶把胖子放下来,自己跳进水里。水很深,我们费尽最后一口气才游到了河口。 刚一上岸就看见守在河口的大个儿和格桑。而他们看见我们的时候,那副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我看看表,时间比我们进洞的时候,只过去了五个小时,我没多跟他们解释,随着格桑回到了胖子租的平房。直到一脚迈进门,我才确认自己已经到了现实世界中。我忽然生出一阵感慨,戈壁上的一切恍如一场噩梦般从我眼前闪过。我仿佛听到了那声:“花爷儿,对不住了。” 而这个女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修整了两天,小花还是那个样子,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刺激,半夜的时候我把他拉到院子里。 “你怎么了?”我开门见山的问道。他摇了摇头,对我道:“没怎么,只是有些惊讶。” 我问他想到了些什么,他沉吟半晌道:“你想明白小金子为什么跳下去吗?” “你还记得水晶的诅咒吧,就是说我救了你,所以要死。那么把我换成你,谁救了我,就会成为下一个被诅咒的人。” 我一下子明白了,当时小金子跳进棺椁,不是因为她想去另一个世界,真正的原因在于只有这样,才能既救了小花,也救了她自己。想来她一味的要来这里,却对我们隐瞒实情,终是源于对我们的不信任,想到这我不禁觉得她有点儿可怜。看看小花,他跟小金子之间那种说不明道不出的关系,也许就是命运的缠绕吧。 但是,最终,小金子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实属无可奈何。 转念想想闷油瓶和胖子,我们多年来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也是一种缘分,没有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一直被所谓的命运牵扯罢了。 清早,我们告别了大个儿和格桑回了程,胖子在几天后回了北京。小花多留了几天,我带他四处游玩,问他想去哪,他只是说长沙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要尽快回去。 我也没有理由多挽留,就叮嘱他不要想太多,回去见了家人带我问好。 介于小花的前车之鑑,我彻底断了再下戈壁斗探测小金子下落的念头。古人的秘密再多,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也无关紧要,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会在什么时候消失,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第51页 但是,我已经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可能由于某种命运或家族的关系,永远无法摆脱吴家后人的身份。既然如此,与其逃避,不如坦然面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三叔的心理歷程,即便是他曾经想要退出过,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闷油瓶在杭州逗留了一段时间,我没有问他准备接下来怎么做。他只是每天呆在家中,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这使我松了一口气。 -------------------------------------------------------------------------- 标记一下,第一季已经发完了,我用了2天,快来表扬我,然后我会上传第二季,请大家耐心等候,第二季会比第一季更加原着风,悬疑化也会更深,字数多了一倍有余。 另外,看到第一季结尾的筒子们,请不要怀疑我的女性角色和小花有什么,我是一个坚定地黑花党,详情见 一于奉陪。 我爱你们!!!第二季会尽快在一两天内开始上传!!!!!!! 盗墓疑云第二季 第一章 潘子 时值初秋,天气阴冷下来,王盟感冒了,给我打了电话告假。 这样一来,我只能早出晚归的去店里顶班,闷油瓶有时候会跟我一起去,有时候他会自己外出。但是,大多数时间里他只是呆在家中,埋头研究他买回来的书和机械物件。 介于他一贯有突然消失的爱好,我给他配了两部手机,给家里每个房间都按了电话,就差放个跟踪器在他皮下了。其实我做这些事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一旦他失踪,至少要让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希望他下次出走,又弄得自己连我都不认识了。 几天后,三叔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什么问候的话都没说,只问我是不是在杭州,通知我他明天要过来一趟。听他的语气我能感觉到可能又出事情了,想追问的时候却被他挂了电话。这让我有点不悦,随口骂了一声,将手机摔倒茶几上。这个举动被坐在一边的闷油瓶发觉了,他抬头看向我,似乎是在好奇电话的内容。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低声道:“没事。”然后径直走进厨房准备晚饭。闷油瓶已经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虽然,这段时间里他还是保持沉默不语的态度,但我却感到很安心,至少没了以前那种隔阂的感觉。 隔天一早,我驱车赶往店里,一进门就看见三叔端坐在我的躺椅上。不同的是,他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慌张,没了往日的泰然自若。 见我进来,他立即站起身,开门见山就问:“那小哥是不是在你这里?”我一愣,心说这老狐狸怎么知道闷油瓶住在我家的,难不成找人跟踪我了,就道:“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叔不理会我的问题,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往外就走,边走边严肃地说道:“给你的胖哥们打电话,告诉他生意来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三叔这明显是在找人夹喇嘛,但是他这种急切的态度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手下那么多喇嘛盘,伙计也不少,为什么要跑来我这边找人手,还点名要胖子和闷油瓶出马,难不成是他破产了?还是长沙出事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担心,就问:“出什么事了?” “给北京打电话。”三叔用命令的口气又对我说了一次,我只好将一脑子疑问憋回去,跟着他上了车。 “天真,是不是小哥又失踪了?”电话刚一接通,胖子就说了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 “失踪个屁!”我愤愤的回他道:“我问你,有生意,你做不做。”胖子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和关门的声音。然后,他压低了声音,问起事情的缘由。 我告诉他是三叔在找人做事,他又问我其他的事情,都是一些我没法回答的问题。三叔见我语塞,一把抢过手机。他只对那边说了一句话,就立刻挂掉了电话:“来了你就知道了,酬劳多少都可以。” 三叔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是不能再等。我不由产生了焦虑,意识到这回可能真的出了大事了,以前我也跟他一起做了不少事情,那个时候,即便情况是再兇险,他也是一副道行高深临危不乱的表情。然而这回,根据他脸上的表情,我就能洞察出他心里的焦躁不安,这是极为少见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道儿上赫赫有名的吴三爷焦虑起来,就试探性的问道:“三叔,究竟是怎么了?” “到了再说。”他加大油门。 进门的时候闷,油瓶正坐在茶几边,见到我和三叔一起走进来,他站起身就往书房里走去。“小哥儿,你等一下。”三叔道,然后看向我:“大侄子,你先去别的房间。” 我一听就火了,心里暗骂三叔太不仗义了,把我揪来这里,让我帮他找人夹喇嘛,现在居然要轰我出局,挖苦道:“有什么不能放在檯面上说的?” 三叔白了一眼,没理我,拉着闷油瓶快步进了书房。我看着门闩被他从房间里拧上,都想骂娘了。我上去推了推,又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 听了半天,我发现他们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说话,隐约间,里面传出无法接连起来的只言片语,站在外头,我根本猜不透他们在说什么。我又气又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盯着关死了的门,等着他们自己走出来。 第52页 半小时后,门板才被人从里面勐的拉开,我一愣,马上就和闷油瓶撞了个脸对脸。 撞上我在门口偷听,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就侧身绕过去收拾背包了。三叔理都不理我,拿起手机和夹包就往门外走。我急忙过去拉住他们,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叔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想老吴家绝后。” 我一下子呆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就问他有这么严重?三叔摆了摆手,道:“你别多问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又转脸去看闷油瓶,他正在翻箱倒柜,捣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在最里面拉出了那把黑布套住的黑金古刀。 我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立即跑到大门旁,将身子一横,挡在他们面前。我狠狠地对他们道:“你俩要是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出这屋子。” 三叔急了,咬牙瞪眼的盯着我,眉头越皱越紧。我也毫不退缩地盯着他,过了一阵子,他的眉头渐渐松懈下来,道:“告诉你的话,你必须答应我别插一脚进来。” 我顿时心花怒放,使劲儿点了点头,过去一把抢过闷油瓶的重刀,然后抱着那把刀坐到沙发上。三叔也坐了过来,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屏幕已经裂掉了的htc手机,按了几下端放在茶几上。 紧接着,手机里面传出一段录音,那声音极为模煳,还掺杂着少许奇怪的噪音,我把手机拿起来贴上去听,发现噪音很像是一群人在压低了声音说话,又像是很多人在念经,并不是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像是人的语言,却又不是。那种特殊的语调十分阴森,隐隐约约的,另我感到有点发毛。 “砰!”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枪响,这一声来的太突然,震得我浑身一抖,耳朵差点没聋了。我瞄了一眼三叔,心里暗骂他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一下。他看着我怨毒的表情,对我做了个收声的动作,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有人衣服的摩擦声,有搬动东西的声音,还有人在用地方口音叫骂。但是在这当中,我留意到一点,那就是里面始终掺杂着的,那种‘奇怪的噪音’伴着枪响消失了。 我反覆听了几遍,始终没有明白那噪音究竟是什么,就问道:“三叔,这声音……是什么?” 三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听上去有点像是念经。”我越来越不解,心说这不会是他故意放个恐怖片录音来吓唬我?好让我知难而退,自己选择留下来? “这是给死人听的语言。”闷油瓶忽然道。我吓了一跳,又问他能不能听懂,他摇了摇头:“很久以前,这种语言就失传了。” 三叔拿过手机,又按了几次,放出另一段录音,这次,是一个男人再说话,声音非常清晰,却断断续续,而这声音我很熟悉:“三爷……我这回栽定了,你千万别下来救我……燕子……听她的——” 这竟然是潘子的声音。 马上,我就觉得自己给人仍进了冰窟窿里,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潘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说“栽定了”。我想着,整个人一下子就坠入到焦躁不安的情绪里。 第二章 燕子 “想知道的清楚,跟我回长沙吧,我不在这几天,你还要帮我照顾一下堂口的事。”三叔道。 两天后,我们去机场接了胖子,又驱车赶往长沙。 胖子见到我,就拉住我的胳膊问东问西。他听说有大钱赚兴奋的很,没一点儿担心的意思,这反倒令我更不安了,路上,我一直追问三叔燕子是谁,潘子究竟在哪里,他却并不理会我,只是阴着脸开车,我软磨硬泡,最后把他弄的实在不耐烦了,就说到了就知道了,其余的半个字也不肯透露。我知道三叔的脾气,话都说成这样了,要再磨下去也磨不出个什么来,于是没有敢再说什么。 几个人到达长沙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了,我们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往了一处位于杭州市郊的住宅小区。附近的住宅楼年久失修,楼体破旧不修,一眼望上去就像危房,房龄至少有三十年。我下了车,看了看眼前的破地方,心说这老狐狸不是真的破产了吧?我问他这是哪。他说这是用局外人的名字买的,别人查不到,全长沙就这里最安全了。 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个子很高,一头漆黑的长髮披在肩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她身上穿着三叔的男式衬衫,皱着眉头夹着烟,乍看之下,浑身透着一股子野气。 见到我们几个走进来,她没有丝毫的客套,看也不看我们一眼,转身直接回到屋里。我有点儿尴尬,心想三叔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养着个女人,该不会是和他有一腿吧。瞄了一眼三叔,发现他还是沉默不语,没留意到我和胖子异样的眼光。他将我们引到客厅,让燕子去厨房给我们倒了水。 燕子端着几个盛着冷水的杯子递过来,就问三叔找到了靠谱的人没有。三叔示意我们几个坐下,然后给燕子介绍了几句,三叔言行对她没有戒备,我想这女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燕子扫了我们一眼,问三叔道:“还没有罗子的消息么?”三叔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已经托人去查了。” 第53页 我听他们突然提起罗子,立刻联想到假扮闷油瓶那个罗子,于是问三叔道:“罗子是不是一个三十来岁,身材有点儿像小哥的傢伙?” 三叔微微一怔,转脸看向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这次就是他和潘子夹喇嘛去的。”我骇然,把之前晁错墓中罗丹的所作所为给他讲了一遍,三叔听后咬牙切齿,骂了几句,说要是逮到了他一定给他个痛快的。胖子在一旁随声附和,“上次那个赝品最后跳窗跑了,要是他娘的再碰见,一定得除了这小子解气!” 燕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过来。我打开纸头一看,上面是一副签字笔绘制的图,笔记潦草粗糙,但很清晰。 图上描画着一个场景,我仔细看了看,推测这应该是一个墓穴,墓室是一个大型长方形竖穴坑,前后各开掘延伸一条长墓道,墓葬全形象汉字‘中’。而在整个中字的尽头,还延伸出一个墓室。这种形式的布局始见于商代晚期,流行于商代和西周两朝,中间的墓室里面有一块黑乎乎的方形东西,那应该是椁室。而这个地方整体看上去结构并不复杂,可以推测出墓主的身份是先秦时期的大贵族。 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斗的最后一个墓室,里面竟然有六口石棺整齐排列,按照风水学来讲,这不可能是陪葬的棺椁,没有人会把陪葬的僕人埋在比自己更隐蔽的位置。即使是按照合葬的方式来说,这也是非常不吉利的选择。我不禁疑惑,指着纸上的石棺问燕子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就画下来而已。当时还有一个棺材被打开了,就是角上这个。”燕子说罢,指了指图上的六口棺的其中之一。 “那下面这个是什么?”我指着下图问她,我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受伤的人,但是由于笔迹潦草,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情况,而且从衣着上看,那像是一个穿着睡衣的人……“这是个古人,应该是死了,但是他身上全是枪伤,我到达这里的时候,它已经被爆头了,我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开这么多枪打一具死尸。”燕子点了一根烟,继续说道:“三爷说这是活死人,但是我不太信,因为这完全说不通。” 燕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从中听出她的陕西口音,听说话的意思,应该和土夫子一点联繫都没有,连粽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看着纸上那一团模煳的东西,我有点不安,就问她道:“那潘子呢?” 燕子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失去了耐心再解释,夹着烟转身回了房间。 三叔就道:“你别问太多了,她现在也担心潘子的情况。”我更加疑惑了,问三叔她和潘子是什么关系,三叔摇了摇头,“你想歪了,她其实也挺无奈,当初要不是潘子逼着她,她也不会趟这趟浑水,现在搞得有家不能回。” 我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总觉得三叔和燕子都故意向我隐瞒什么,我转脸去看闷油瓶,他的表情淡淡的,没有抬头,也不提问。 “你们刚才在屋里说了什么?”我心说你不会也学我三叔这样蒙我吧。 “别问了,反正是去救潘子,你别卷进来。”三叔不耐烦地答道,说罢就抢过了我手里的那张图纸。我一下子火大起来,你来找我要人,我已经都给你找来了,怎么就不能多透露事情给我,更何况这次出事的是潘子。我站起身,指着他们几个大声道:“你们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这是为了你好。”闷油瓶忽然开了口。他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我一点儿都没听出有关心我的意思,于是我也不跟他们客气:“那就告诉我怎么回事,去不去我自己会斟酌。” 三叔终于被我追问的烦不过,只好说出了从燕子口中得知的一些情况。 第三章 急不可待 (上) 原来,一切都是由罗子引起的,他从蓝田逃走后,没敢直接回三叔的堂口,而是去了陕西眉县避风头,那段时间里,他就租住在燕子家中,燕子家是当地的老地户,知道很多崑崙山上的奇闻,罗子早些年在地质队做过一段时间的领队,对野外的事情非常敏感,又在三叔手底下的喇嘛盘里做了几年,对那些深山老林里墓葬也很是熟悉。他经常为了套出话头,故意和燕子套近乎,这样,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罗子性格很狡猾,经常有意无意地邀请燕子她哥去喝酒,山里人朴实,几个月下来,就拿罗子做家人一样看待,自然说话也就没有顾忌了。 燕子的哥哥在一次酒后,无意中向罗子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在太白山狩猎的时候,曾经迷路在跑马岭,之后误入了西太白,在深山老林里走了两天一夜,最后抵达了一处崖壁的下面。在这里,他发现了一个石洞,里面很深,最后面堵着一扇巨大的铜门。 他当时心中奇怪,在这样的深山老林,怎么会有人造的青铜门。虽然不是倒斗的,但他也隐约感觉到,这有可能是一座古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回来后,跟谁去说这个事情,谁都不信,就连燕子也不信,直到她跟着他又到山里去看,才发现,原来这是真的存在的。 人就是这样,在未知的现象面前,有些人选择一探究竟,有些人就会回头。当时的燕子和她哥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进去,就算是想过,也没有条件。同样是这个消息,被罗子知道了,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很戒备三叔,不敢回长沙,但又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就先找到了潘子探听长沙的情况。他在潘子口中探出三叔并不知道水晶的事,于是就开始放心的运作整件事情。 第54页 他跟潘子把这个地方吹得神乎其神,半个月后,潘子带着他回到长沙,跟三叔面谈这次的行动。 三叔顿时就生疑,毕竟这只是一个口信,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斟酌了一番,最后决定让潘子跟罗子一起去躺陕西,先问个清楚。但是,当潘子到了陕西,问及燕子这件事情的时候,燕子家的人却什么都不肯透露,只说这些都是酒后胡言,根本没有这事情。 他们这种隐瞒实情的行为,在我看来这可能跟崑崙山的险境有关。崑崙山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古人称崑崙山为中华“龙脉之祖”。中国上古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很多都与崑崙山有关,整条山脉海拔五千多米,除了几处被作为旅游景点来观赏之外,是不会有人深入到里面冒险的。 潘子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他在三叔手下多年,很多时候对下面人的了解比三叔还多,他知道罗子不敢忽悠三爷,而且他这么做也没有动机。就把矛头直接对准了燕子一家,结果燕子性情刚烈,没说几句就吵起来,潘子是什么人,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碰硬谁也斗不过他。一见燕子家里态度强硬,潘子就抽枪威胁燕子的哥哥,这才逼他说出了关于石洞的事,燕子为了保护家人,自告奋勇做了嚮导,带着他们上了西太白山。 走了两天,他们终于到达了那处石洞。情况的确如燕子的哥哥所说,这个洞,一看就知道是人工修整过的。另燕子没想到的是,刚一到地方罗子就掏枪要干掉她,幸好被潘子及时发现给阻拦了,燕子逃过一劫,仓皇下了山,不过她也知道罗子的为人,回去后就劝哥哥搬家,她哥哥却死活不肯。她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一人出走,又没地方可去,就在山上躲了两天。这两天没吃没喝,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 她越想越气,最后端着把猎枪上山找罗子,心说罗子死了这事就一了百了,没人知道也不会再有人找上家门杀人灭口。而当她再次到达那个山洞的时候,却发现罗子已经走了。她进去,发现这里是墓穴的真相,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是倒斗的。她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举报到警察局,所以为了举证用,她画了这张图。 在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发现地上有一部踩烂了的手机,觉得上面可能有指纹之类的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就捡了回来。本来,她是不想再回家了,又担心家里人出事,她下山后给哥哥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最后回家一看,哥哥也不在了。她想起以前听罗子说过自己是长沙的,为一个叫三爷的人工作。 燕子一气之下,竟只身一人来了长沙,想跟三叔讨回公道。三叔在长沙古董圈子里也算得上名人,想找到他的盘口并非难事,没几天,燕子就揣着把猎刀找上了三叔的门。却不想刚一进门就被三叔几个伙计按住了,三叔跟她交涉了一番才化解了当中的误会。当时罗子和潘子都失踪了,三叔为了寻找线索,把燕子带来的手机的储存卡抽了出来,听到了这段录音。 三叔讲完了全部事情,长嘆一声,又皱起了眉头。 “三叔,你是怎么知道潘子还在那个斗里的?”我问道,三叔没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又拿出那htc手机放第二段录音给我听。 我这回更加仔细的听了一遍,才注意到潘子是说:“三爷……我这回栽定了,你千万别下来救我……” 我听见“别下来救我”,一下子意识到潘子一定是被困在了斗里,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困在里面呢?而罗子应该是出来了,根据三叔的描述,燕子回家的时候发现哥哥失踪,无疑这是罗子的所作所为,如果潘子困在里面,为什么他出来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把他困在下面了。 想了一会儿,我将手机递给三叔,问道:“既然是下去救潘子,凭什么我就不能去?” 三叔拿过燕子画的图,指着上面的六口棺材,道:“你看看,这里死了的,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五口石棺,里面能有什么?”他长嘆一声,语速慢下来:“潘子跟着我打拼几十年,他的本事你也见过。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他留在斗里?还有,罗子也失踪了,无疑是他丢下了潘子。但是,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是什么样一种情况,让这两个老手都手足无措?” 我哑然,呆愣愣地看着图纸,感觉到这里面的情况应该比我曾遇见过的复杂许多。潘子是什么人我清楚,但究竟是怎样的斗,才能让他留在里面,而且还给三叔留下这样的录音?我想着,脑中涌出一个极度不详的念头——如果潘子还在里面,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我们坚定地对三叔道:“不论怎么说,我应该去!潘子是我救命恩人。” 他垂下眼神,似乎在权衡什么,半晌,嘆了口气道:“你果然是老吴家的人。” (下) 我知道这种态度代表他默许了,也不再问什么。我心里清楚潘子这回肯定是凶多吉少,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有这大半个月功夫,他就算不被斗里粽子杀了,也肯定会饿死。我想三叔这回去,不仅仅是为了救潘子,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以我对三叔性格的了解,可以推测出:他多半是想去一探究竟。明知险境,还能单刀直入,就是这老狐狸本色了。 第55页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都在长沙做准备,这次,三叔没有让我插手,他谨慎的搞来了一车的装备。我问他人是不是太少了,他说现在的人都是狼子野心,人多了坏事倒不如就我们几个,当年他二十来岁一个人去探血尸墓,一样出的来。我想罗子这次的举动,应该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威胁感,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手下,竟然在关键时刻翻自己的篇儿。这种事情,不论轮到谁头上,都会受些打击的。想到这些,我有点儿后悔当初第一时间没有把蓝田发生的事情告诉三叔,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样大的乱子。 装车的时候,我发现三叔光是枪就弄了三把,最令人瞠目的是当中竟然有一把88式狙击步。看着这庞然大物我就头疼,心说就算是里面险象环生,也不用带上这东西啊,路上要是遇见检查的,就凭这一样,足以把我们几个全送进号儿里去。想到这里,我就跑回屋里问三叔,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他走过来拍着我肩膀道:“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苦笑,“我又不是去打仗。” “你就是去打仗,不过对手不一定是人而已。”三叔若无其事地道。 临行前晚,我几乎一夜没睡,躺在床上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他们又甩下我偷偷走了。还在迷迷煳煳的时候,胖子把我叫起来,说再过一刻钟就出发,我赶紧起床整理行装,一面骂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嘿嘿一笑,道:“就是现在,我来叫你,他们还不让呢。” 我脸都没洗就匆匆跑到外面。意想不到的是,这回的车很不起眼,只是一辆挂了陕西牌照的雨燕,看着这车我就头疼起来,心说这老狐狸这么有钱,还这么吝啬。三叔察觉了我的失望,只是笑笑,说这是为了躲开条子和罗子的注意力,你去那么一个穷乡僻壤,开辆奥迪a6根本就不靠谱,人家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善茬来的。 于是,几个人挤在一辆车上,燕子由于要在前头指路,坐在副驾驶位,我们三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排挤在后座,这几乎搞得我窒息,尤其是胖子,他差点就把我挤出车门外面了。路上,我甚至担心后车胎会不会被我们的重量压爆。 三叔和闷油瓶一直不说话,燕子一根接一根的抽菸,满脸厉色。还好胖子时不时开几个玩笑可以缓和一下气氛,不然,就算我没有被挤成肉饼,也会被车上压抑的气氛闷死。 车开的颠颠簸簸,经过一天多我们才到了目的地,那个时候,车身和我一样,已经快散架了。 燕子带我们找了间招待所住下,说明天接了装备接下来就上山,救人要紧一刻也不能耽误。我心说这女人想法真够单纯,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哪里还可能有活人在下面,转念又想,她不了解古墓,又是山里来的,想不到这么多也情有可原。 胖子自告奋勇的当保镖要和她住一间,却被三叔制止了,递了把安德略十八寸给燕子,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燕子先回房。 我们几个放好了东西,就都坐下来讨论明天的事情。三叔说燕子既然没有发现有向下的通路,说明罗子带着伙计在临走之前封住了下面,我们只要找到了拿炸药炸开就行。我觉得不妥,因为不知道潘子的方位,如果贸然炸开可能会伤了人。胖子说那就拿铲子挖,找准了地方就没事。这种做法虽然可能会触动一些墓顶机关,但比起用炸药来,还是合理的多,被我和三叔一致通过,然后胖子又得意的去问闷油瓶的意见。 “你最好不要跟着一起下来。”闷油瓶低头道。 几个人都是一愣,随后同时都看向了我。不用问我也知道他这是再对我说话,心里很不舒服,又觉得不好直接当着三叔的面顶撞,只好憋着不发作。看着他们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我越想越生气,就起身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胖子和闷油瓶已经回房间了。我好不容易得空能和三叔单独说几句话,一屁股坐到他床边,开始套他的话:“三叔,你对这回潘子被困在下面这事,有什么看法?” 三叔狐疑的看了看我,笑道:“你小子这是怀疑我下斗的动机呢?” 我一下子懵了,心想三叔就是老奸巨猾,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一眼看透我。于是我装出坦诚的表情,道:“潘子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你知道了还非要自己下去,这不是明知山有虎,硬往虎山行么?” “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斗里的事儿向来说不清楚, 就算潘子真没了,我怎么也要给他抬出来,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葬在别人的斗里。”三叔一边说一边点起烟,也递给我一根,又道:“你那会不是也知道那小哥在里面凶多吉少,一样也去救人,还假扮我的样子,费了那么大的劲。”他这么一说,我对他的看法倒是有了点改观,这老狐狸原来也不光是狡猾,关键时刻还是很够兄弟义气的。但是,这也让我产生了疑虑,毕竟能困住潘子的地方,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墓穴,多半是险象环生的地方。 我想着,怯怯的对三叔说道:“这回这事要是我爹知道了,我肯定死了。” 三叔瞪了我一眼,“那你小子还来找死?”我摇摇头,没法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其实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了潘子?还是因为我身为吴家后人血统里就好奇心过剩?三叔见我一直不说话,挑着眉毛,一脸阴险的说道:“大侄子,你很聪明,学会了拉拢人心,你看那小哥现在对你那样儿,这不就是下一个潘子吗?等你坐稳了江山,没准手下比我的……” 第56页 “呸!我不是你,没那么大野心!”他话没说完,我就一股子邪火顶上来。 “那你这是干嘛呢?”三叔收了笑容疑惑的看着我。 我正在气头上,不再理他,心说说了他也不会明白,在这老狐狸眼里,什么都是利用。 第四章 夜动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五人分好装备,就驱车开往太白山脚。 从这里到西太白,要穿过一片自然保护区。我们身处在眉县,太白山自然保护区位于陕西太白、眉县、周至三县交界处,地处秦岭山脉中段,是华北华中和青藏高原三区生物交汇过渡地带。 开车可以绕过主峰拔仙台,黑虎关等峻岭。我坐在车里,眼睛望着窗外,路两边的景色很是宜人,一眼望过去,重重叠叠地高山峻岭矗立在视野尽头,耸立于云雾之中,带给人一种庄严神秘的肃穆感。我们行车几个小时,太白奇景尽收眼前,我和胖子都不由得发出连连赞嘆。 再往前行驶一段,就没有平整的公路了。由于雨燕的性能实在不适合行山路,几个人只好下车步行。沿着长长地山脉往西进军,此时脚下已经是比较陡峭的土路,一直延伸到峻岭之间,燕子说前面是一道连接太白和西太白的山樑,到了那里,就到了西太白山角。 站在山脚向前方望去,一座座险峰矗立在云层中,万壑藏云,峰峦叠嶂。瞬间就给人以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同时,也让人心生畏惧。脚下的路段越来越陡峭,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崑崙山的最险地之一,没有一点开发过的迹象,我难以想像燕子她哥是怎么样徒步抵达这里,看来山里人的胆色真是不可估量。 我记得有一句话形容太白山的景象:“苍山奇峰为骨架,清溪碧潭为脉络”,现在真的看见了,“苍山奇峰”满眼都是,“清溪碧谭”却不见踪影。这地方山高的只能用夸张两个字来形容,而我们几乎整整一个白天,都沿着有路的地方上山,直到太阳落山,周遭终于全无人迹,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前面就是跑马梁了。”燕子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说道。 太白山是指东、西太白山及其间的主嵴跑马梁,与一系列南北延伸的峰岭和深切河谷的组合体,由主嵴和南北延伸的峰岭构成太白山的骨架。这也是崑崙的一节主嵴,崑崙号称中华龙脉,置身于这里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到路,前后都是高山,据说西太白峰海拔2600多米,上去了难不有高山反应。 在眉县我们已经听了太多关于太白山的传说,虽然难辨真假,却也让我心有余悸。林子大了什么都有可能有,猎手多半都是在这里见过豹子和蜥蜴等兇勐的食肉动物的。 除了闷油瓶,我们每人配了一把m9,阻击步现在是由三叔背着,他们几个每人都背着巨型背包,只有我和燕子背上是登山包。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三叔执意要这样做,说我们两个跟他们比起来还是经验不足的很。燕子一直端着把双管猎,警惕的看着四周,脸上毫无惧色,这倒是让我想起小金子,跟她相比,燕子要勇敢健壮许多了。 一路上,四野生满高树,脚下也坑洼不平,走起来很是费力,虽然很不是时候,但胖子还是在我旁边卖弄起来,他指了指远处一座耸如云间的高峰,对我道:“那就是拔仙台,姜子牙就是在那里封神的。” 我的双腿就像灌了铅,哪里有时间听他胡说,就道:“你去吧,弄好了他会封你个净坛使者之类的。”胖子愣了一下,然后就大笑起来:“真要是有光吃不练这种好事轮到头上,到时候我一定带上你和小哥。” 到了西太白峰下的跑马梁时,时间已是深夜,虽然我们都累得要死,但没有一个人要求休息,都怕误了时间救潘子。夜里山上气温已接近零度,我身上穿着皮夹克还是冻得哆哆嗦嗦。这一整天一直在爬山,被这外套一捂,全身都是冷汗。 山上几乎处于原始生态,没见过的昆虫出奇的多,蛇虫什么的倒是没遇上。远处阵阵传来的兽吼,让我不禁一阵阵紧张,一路上我们都没什么话讲,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着急,就连胖子都没能扯上几句玩笑来。 三叔见我样子狼狈,就安慰说小子歷练出来了,不像是以前那个虚弱的样子。我本来就满脑子焦躁,也顾不上反驳他,闷着头走路。 这时候,胖子突然来了精神,转头道:“组织上不会丢下跟不上部队的小同志。” 我心说老子不发威看来是不行了,就朝前对着他骂道:“你他娘又不是没见过老子的厉害!” 他听了不怒反笑,脸上装出惧怕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见识过,现在还心有余悸,尤其是你拧脖子的时候。”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用闷油瓶和我做对比,衬托我遇到粽子时的惊声尖叫、慌张无措,我想骂他却被堵得没话,只好恨恨作罢。 夜里一点的时候,三叔建议我们停下睡几个小时,毕竟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我早就累的腿软,和胖子一起立刻响应了三叔的号召。闷油瓶见我们定了要歇一晚,就解下装备开始支帐篷。 燕子找了块平地坐下来点起了烟,她一直皱着眉头什么都不肯说,我见她这样,心里慎得慌,就上去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道:“你们不知道,跑马樑上最好不要安营,我们走了一路没见勐兽已经是走运了。” 第57页 我心里紧张起来,向四周扫视,除了树就是树,哪里都阴森森的,黑的相隔几米就看不到东西了。胖子拿过那把十八寸晃了晃,笑道:“大妹子,你别担心,胖爷我虽是城里人,对刀猎也是熟悉的。”我心说胖子这牛吹得真够大,一般山里的大汉无非是玩玩弓猎,城里人弄个复合弓猎已经是不简单了,会刀猎的人更是少的凤毛麟角。于是损他说:“小心有豹子出来把你给猎了。”他白了我一眼,说真有豹子来了,我们就有烤肉吃了。 燕子嘆了口气,神色紧张的对我们道:“不是豹子,这山邪门得很,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我们现在已近生死参半了。” 我心里一毛,就问她这山里有什么野兽没有。 燕子坐到帐篷边,示意三叔过来,然后递过一盒烟给我们,说出了一些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事情:“这山名作鰲山,是崑崙里最险峻的部分之一,古时候传闻,西王母处有人面神鸟,可飞跃鰲山之巅。鰲山有斗神白虎,是中国四神兽之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当中,唯独白虎攻击性最强,相传白虎神就在鰲山镇守,我们现在脚下的是它的地盘了。” 光听这话表面意思其实没什么可怕,只是我们曾经在西王母城见过人面鸟了,如果传闻是真的,这下一步也有可能遇上什么斗神白虎之类。 我心里越来越没底,看看闷油瓶,他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发呆,我探头钻了进去把燕子说的传闻讲述给他,他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地看了看外面。 正当我准备钻进睡袋的时候,胖子满脸嬉笑的拉开了帆布帘子,他告诉我今晚他要保护燕子,三叔说要守前半夜,后半夜再换他和闷油瓶。 闷油瓶躺在离我几拳远的的睡袋里,紧闭着眼睛,看样子应该已经睡着了,我拿出几件衣服盖在自己的睡袋上,躺了下去。 我眯着眼睛,朦胧间只见外面火光攒动,山风起了,树木枝叶摩擦着发出了阵阵响声,夹杂着时不时传过来不知道是什么的鸟兽鸣叫,声音迴荡在深远的群山之中,听起来很是异样,却令我感到一种别样的漠然,置身这人迹罕至的巨大山嵴,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不再稀奇。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深夜,一声嘶吼把我惊醒,刚一睁眼,就看见一股子血飞溅到帐篷外面。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忽然窜出一条黑影,我发觉他的下一秒,就被压住了半边身子。我刚要大叫,定睛一看发现是闷油瓶。他神色中透出一丝紧张,我想问他什么时候醒的,外面发生什么,可是,几乎是他压过来的同一时间,我就被制住了。他快速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臂压住我的肩膀。这样我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他制着。我瞪着他,忧心起外面的情形,他见我没有说话的意思,轻轻放开捂着我的手“嘘”了一下,示意我别挣扎。 突然,外面一条巨大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眼神一动,手又覆上我到我嘴上,跟着身体向下一施力,压的更紧了。这让我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慢慢把嘴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没人在外面,不要出声。”我被他捂着不能说话,只能皱着眉来表示疑惑。他没再说什么,梦游一样的看了我一眼,注意力集中到外面去了。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碰碰”作响,就像打鼓一样,同时也听到了,在这极度安静的四周,某一个地方,传来了非常轻微的“欷歔欷歔”的声音。 几分钟过去,外面的声音统统停止,他才放开了我,蹑手蹑脚的抓起黑金古刀,向外面缓缓移动。我坐起身来刚要说话,他立刻伸出一只手放在嘴边比了比,压低了声音命令道:“别动!” 第五章 石洞 我不敢再出声,盯死了帐篷的帆布帷帐,心中拼命的猜想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胖子的惊唿:“我靠!”闷油瓶两步就窜了出去,我再也抑制不住好奇,起身掀开帘子向外看去。隔着火堆,我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褐土溅满了粘腻的液体,四周几个帐篷的门帘都浸红了一大片。 胖子和闷油瓶蹲在稍远那摊血旁边,围着一具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闷油瓶正伸手挖向那动物的伤口。 我跟着走过去,想看清楚那具尸体,结果刚一到胖子身边,顿时就吓了一跳,地上横躺着一只巨大的野兽,足有两米多长。它周身都是抓痕,腹部的位置皮开肉绽,内脏流出来,和血混为一片。我看着,马上就要吐出来。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他妈的玩意是豹子么?”胖子惊嘆,然后用十八寸的刀头拨弄了下动物的头部。 他这一说,我也发现了,这傢伙的体型有点儿像是猎豹,却比豹子大许多,它身体正一颤一颤的,应该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了。胖子转头看向闷油瓶,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闷油瓶摇了摇头,回答道:“这是豹子,但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这些伤痕全是抓出来的,几乎没有咬痕。” 胖子一脸疑惑的问闷油瓶攻击它的东西是什么。闷油瓶的手指在那动物的嘴里挖了半天,掏出一块被血浸湿了的不明硬物。他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东西,回头对我们道:“这是攻击它的东西的皮。” 第58页 胖子接过来一看,脸色就变了:“这他娘的就是犀牛皮么!这豹子这么大,有多大力气,才咬下这点。”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更恐怖了,不由得抓住了腰间的枪套。 三叔和燕子也出来了,三叔研究了一下地上的动物,跟着就皱起眉来。他用水将闷油瓶抠出来的皮沖干净,传给我们一个个看,传到手里的时候,我使劲捏了捏,发现它简直是铁做的,足有两厘米厚。指甲划上去,连道痕迹都留不下。这一块也就巴掌大小,表皮上几乎没有毛,全是灰色。乍一看,还真有点像犀牛的皮,这就奇怪了,我心里琢磨,这里又不是草原,不可能有犀牛,而且就豹子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被什么硬物刮出来的。什么东西能长出这么厚的皮,同时又有锋利的爪子?我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感觉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不由打了个寒战。 燕子的表情十分的僵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斗神显灵了,要命的话就赶紧离开这。” 三叔和胖子似乎是信了,立即开始收拾装备,说这地方太邪门,不能留了。 再次上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直和胖子探讨刚才发生的事,胖子说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肯定是只想告诫我们一下,让我们离开,不是要我们的命,不然就不需要把豹子叼过来,直接攻击我们就行了。 我感觉这件事情不太靠谱,按照他的说法,那东西未免太强大了,竟然懂得杀鸡给猴看。 三叔听了胖子的解释也点头同意,说这完全有可能,能被人奉为神明的动物,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他让闷油瓶在前面停下,从身后卸下长形肩包,拉开拉链。我发现那里面装的竟是装车时我看见的阻击步。 “大侄子,你把背包给我,你拿着这个,要是万一有东西出来,你就找远的地方跑,伺机开枪。”三叔命令道。我看了看阻击步,又看了看三叔,有点犹豫,他拍着我肩膀嘆了口气:“那东西的皮太厚,根本不是刀枪能解决的。一会要是再碰见,就全靠你了。” 我俯身提起阻击步,把背包卸下来递给三叔,几个人商量好作战计划,继续前进。按照燕子的说法,这里再走一天,入夜就能到石洞。 白天还是比较安全的,鰲山上全是连香树和杉木,雾气倒不是很大,只是树木太高遮云蔽日,光线不是那么清晰。闷油瓶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站住脚等我们。我还在掰着指头想昨晚的事情,就过去问三叔昨晚不是他守夜,怎么没看见那怪物。 三叔对我笑了笑,小声道:“那会已经不是我了,是那小哥在外面,他八成是听见动静就跑进帐篷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以闷油瓶的手段,不可能一见动静就跑回帐篷躲起来,闷油瓶怕我有事,所以发觉不对后不管那是什么,先回帐篷给我做起了保镖。我感激的望向闷油瓶的背影,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那包大的已经和他身材完全不成比例,他却能健步如飞。 我追上去,想对他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他见我过来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道:“到后面去。” 这次我没听他的,按照我们刚才的计划,我应该端着枪走后面。但前面永远是最危险的位置,有野兽出现,也最先袭击前面的人,我虽帮不上什么忙,至少拿着枪也能抵挡一下。 胖子一直在后面调戏燕子,燕子不耐烦的时不时损他几句,但胖子脸皮厚的要命,根本不理会。我担心燕子一会急了,就向后喊了句:“你忘了你的小金子和云彩了?”胖子立即回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说你是不是也忘了小花了?” 这话让我摸不到头脑,仔细想了想,不禁就是一阵心慌意乱,回头大骂:“少胡说!”后面没音了,我又转脸看闷油瓶,他像没听见一样闷头走路。我心说还好,看来他没被胖子惹怒。 跋涉了一整天,穿山越岭,入夜的时候,前面就没有路了,迎面矗立着一堵峭壁,峭壁的表面凹凸不平,不见植被。下方的位置有一片巨大石头构建的平地。燕子说的没错,这里明显是人工修缮过的。石台由断断续续的巨大石块组成,见方几百平米,由于年代久远,石缝间生了许多杂草。 在峭壁下方,有一座被碎石掩盖的方洞,石头给人搬开了不少,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砌造石洞的石材看上去和石台的一样,虽然形状很不规则,但是明显是修造过的,这应该是就地取石建造的人工洞穴。我仔细观察,判断这个洞应该是当年修陵的工匠们偷偷挖掘的通道之一,这是他们在地宫封闭之后,逃生用的通道。 三叔和胖子就地安营扎寨,这回我们学精了,把帐篷由三个缩成两个扎的极为紧凑,又用矿泉水冲掉上面的血污,以防有野兽之类闻见气味过来攻击。闷油瓶在周围燃起了两堆火,山里野兽一般都怕火,这样一来,就算是灭了一堆,附近也还能有些光亮。胖子拿出几盒罐头髮给大家,让我们先填饱肚子。 我们已经安全抵达了目的地,但我还是有点焦虑不安。在虽然还没遇到什么,我心里却一直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仿佛每前进一步,离危险就进了一步。 三叔走过来问我要不要睡一会儿,被我拒绝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困了就睡。 第59页 正当我们松懈下来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风吹草动。我立刻警觉,停下手里的动作,向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 第六章 斗神白虎 远处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只能看见一点儿草动。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还是我的错觉,随即就意识到真的有东西在远处。 眼睛稍微适应了阴暗的光线,我看到在离我们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看上去像是人形,但是,它无疑比人的体积大太多了。而且就草的动向看来,那东西正一步步靠近我们,我暗叫不好,想去叫胖子他们。左右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匍匐在帐篷四周,集中精神望着出声的地方。 “快!”三叔低声喊道。我连忙扔了罐头,向帐篷靠近了几步,然后单膝跪地,抓起脚边的阻击步抵住了肩头,左手拉开枪栓,瞄准了前方的影子。我深知这枪的威力,不管前面那是什么,只要打得准,绝挨不住一下的,我不停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专心瞄准目标。 正在我把眼睛对上瞄准十字标的时候,竟发现前面没了动静!接着我就纳闷,心说这他娘的哪去了。 一股极其轻微的风颳过了我的脸。我左右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 然而,当我的眼睛再次对上瞄准镜的时候,一张巨脸出现在十字标心中央! 这种视觉冲击力无法用预言形容,我就是一愣,紧接着浑身一炸,整个人都定住了。眼前狰狞的巨脸比我的脑袋大了两倍,它就这样盯死了我。对着十字标心的,似乎是一张“虎人”的面孔,上面布满了黑色条纹,尖牙全部向外呲着,而此刻,它正用青色的眼睛瞪着我的枪口。 幸好之前给锻鍊的无比坚强的神经这个时候起了作用,我顶着一头冷汗正要扣扳机,就听得胖子大喊一声:“快闪!”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压了过来,我整个人倒向一边,再抬眼一看,全身就打了个激灵。原来,刚才我看着巨脸的一瞬间,那怪物的爪子已经抓向我左肩,是闷油瓶一把把我推开,他力道极重,我一下子就磕在一边的地上,身上好几个地方疼起来,我忍不住龇牙咧嘴。刚一坐起来我就发现,闷油瓶背上斑斑血痕,似乎受伤了,看来是他踢开我的一瞬间,那一爪子挠下来,正落在他身后。 跟着,闷油瓶迅速起身提着刀向前方奔去,想引开那怪物。他后背上衣服全被抓破了,一大片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挠上皮肉了。来不及多想,我稳住心神,驾起阻击步再次瞄准前方。透过瞄准镜,我看着那怪物追着他向前沖了几十米,跃起身来扑了上去。闷油瓶已然察觉后面劲风突起,俯下身子就地一滚,躲过了攻击。 怪物扑了个空,落脚的一刻,又到了他对面。刚才那一击落空,它似乎有点急了,巨大的身躯不住地向前晃动,像是在示威。这是开枪的好机会,但在这个角度上我没法开枪,他们在我眼里是出于一条直线上,现在打过去,无疑是闷油瓶先中枪。 闷油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拔腿就往左面跑,不想那怪物速度太快,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跃起,剎那间就扑到他身上,闷油瓶跟着就被扑了一个跟头。 我心里暗叫不好,刚要冲过去,定睛一瞧,发现他竟是用刀鞘抵住了那怪物伸向他的爪子。他明显没有那怪物力气大,只是一瞬间就被压住,我心急火燎的趴在地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僵持了片刻,闷油瓶一手握住刀柄,勐然拔出了黑金古刀,借着力向一边滚去。那怪物正压着刀鞘,闷油瓶的力量一消失,它即刻倒地。 见机会来了,闷油瓶单手撑地,然后一蹬,凌空跳起,两步就跃到了怪物背上,双手握刀向下刺去。一股子血溅出来,怪物勐然抬起身体,一下子闷油瓶就被它甩了下去,整个人重重磕到树上。怪物被刺了一刀,狰狞起来,转身又扑向闷油瓶。我一看就知道遭了,指头扣紧了扳机,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敢去想。 “碰!”的一声巨响,我被阻击步震得肩头一颤。 抬眼看向前方,我竟发现那怪物还在动。难道我没打中?不可能,我明明是瞄准了它开枪的,我又将眼睛对上了瞄准镜。怪物身上出了血,而且是很大一片,但是它丝毫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仰天嘶吼了一声,又向闷油瓶扑过去。 闷油瓶借着刚才那几秒钟功夫,已经站直了身体,他右手握着刀向后抵着,怪物跳起,他迎头向前冲去,我靠了一声,心说这不是找死吗?就扣扳机又要打。 而就在他离怪物只有几米远的时候,忽然双膝一跪,借着惯性从怪物身下划了过去。怪物刚一落地,他又是一个飞身上背,这次不同的是,闷油瓶直接跳上了它肩头。 他将黑金古刀横架在怪物的脖子上,左右手并用,左手抓着刀背,右手攥紧刀柄,用力向后一勒。怪物由于疼痛剧烈的挣扎,又一次向后仰去,一个踉跄,它竟将闷油瓶压在了背后的地上。 他俩就这样僵持住了,闷油瓶双手握着刀勒住怪物的脖子,那怪物压着他奋力挣扎,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嘶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闷油瓶还是不肯放手,继续制着它。 我立刻会意,瞄准怪物的头又是一枪。开枪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闭着眼睛扣的扳机。 第60页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睛,看见闷油瓶坐在前方的草坪上,怪物已经一动不动,脑袋开花了。我忙放下阻击步,快步冲过去看他。他抬头扫了我一眼,站起身来走向营帐。在他身后,我发现他衣服全破了,血浸湿了一大片。 回到营地,他将外套和上衣脱了,露出背上两道长长的抓痕,足有几十公分,血正不断地往外冒。还好有皮夹克隔着,不然这两爪子足以要了他的命。转念我又想到他是为了救我才挨了挠,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我钻回帐篷拿出药箱帮他处理伤口,酒精淋在他身上时,他肩膀微微颤抖。我不忍再看,咬着牙帮他包了起来,三叔和胖子到那怪物的尸体旁又开了几枪。不知是枪声震的还是怎么,四野响起一片鸟兽的嘶吼,声音迴荡在山川之间连绵不绝,听上去竟像是一曲追魂歌。 闷油瓶把衣服穿好钻进了帐篷,我也过去观察那具怪物的尸体,它足有三米多长,身形矫健,像是一只老虎,但却四肢奇长,浑身长有铠甲一般的硬皮,没有毛髮。最让我吃惊的是,它没有尾巴,远看上去,身形似人一般。 “这就是白虎斗神!”燕子颤颤巍巍的道。 第七章 地狱之门 直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三叔和燕子才回了帐篷。三叔脸色犹如石雕一样,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阴沉地道:“这里不妙了,我估计这地方,是一个祭坛。” “什么?”我和胖子同时张大了嘴:“祭祀什么东西?” “这里,是白虎斗神的祭坛……”三叔解释了一遍。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有点发毛,如果这真的是祭坛,那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于此了,而且按照风水来讲,这是极阴之地,适合作为墓葬,但对活人是极其不利的。 我想着就又去看那石洞,构成它的巨石打造的非常粗糙,边上全是大概西瓜大小的碎石头。我走过去仔细观瞧,发现在一块比较规整的碎石上,很粗劣的刻了几个字,是仓促间刻上去的,刻痕非常浅,笔迹也非常模煳。 我心中奇怪,这些字迹不像是才被人刻上去的,应该有些念头了。但看字体,还是现代汉字。想不明白,我就招唿闷油瓶和胖子过来看。 胖子刚一看到,就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潘子他们留下的吗?”我摇头,又转身去看闷油瓶。闷油瓶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字迹,忽然,他浑身一颤,脸色一下就变了。我立即紧张起来,忙问他怎么了。 他不理我的追问,上前两步仔细盯着那块石头。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似乎是醒悟了过来,缓缓地说道:“这……好像是我的字迹。” 我听了脑袋就是一炸:“你以前来过这里?”他皱起眉头,又摸了摸石头上的纹路,道:“我完全不记得。” “那这上面,刻了什么?”胖子问道。 “好像是个地名,只能看清一个字,镇……”闷油瓶说着就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周围,又道:“进去看看。” 我们几个回到帐篷准备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向石洞进发,我有点担心里面情况复杂,闷油瓶又受了伤,万一遇到什么难以对付的情形就麻烦了,但是三叔和燕子一口一个救人要紧,我也不好多说,就随他们一起进了石洞。 刚一踏进洞口,我立刻感到一阵阴冷,随即四周陷入黑暗。我打开手电照了照,惊喜的发现,在石洞两边的岩壁上,挂着几个燃烧剩下的灯碗。我们随走随在墙上点火,尽量让整个洞穴亮起来,也好探测里面的空气品质。 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我们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碎石向前走,整个石洞倾斜向下,角度越来越陡,我和胖子手电直射下去,看不到一点到头的迹象,光的尽头处是深沉的漆黑一片。大约半个小时过去,我们才恍惚可以看见,前面尽头处有一些反光的迹象。 石洞深处极为寒冷,这是山体反出的阴气,别说现在是初秋,即使是夏至这里也是恆温的。空气里散发出阵阵潮气,闻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发霉了一般。 又向前走了几分钟,我们抵达了石洞的尽头。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堵铜门,门面锈迹斑斑,它卡在石洞尽头,挡住了前进的路,在探灯下,反射着微微冷光。整扇门面看上去像是整体铸造而成,足有三米多高,乍一看上去很是壮观。 我心中顿时纳闷起来,根据我一直以来的推测,这个洞应该是建造古墓的工匠们挖出来的求生通道,里面的古墓应该是封死的,他们要出来,就挖了这样一个石洞。但是,如果是这样,这扇门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什么人会在自己的坟墓中安装一道可以打开的屏障,方便别人进出?而且,即便是作为一扇门,这也未免太重了吧。我看着铜门,脑子中浮现出一堆疑问,一下子就有点乱。 ……不对,这绝对不是给人用的。按照我刚才的推测,这不是一个入口,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扇门,没有任何门闩、门槽、以及与墙的连结。 这是卡在洞里的一扇屏障?它被搁置在这的唯一可能,就是为的是封住里面! 想到这里,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靠近一个危险的地下世界。 我伸手摸了摸,除了一手灰尘什么都没发现,门体上没有雕刻,也没有机关。可能由于上次罗子来的时候打开过,此时门体一侧倾斜,露出一道可以钻进一个人的狭窄缝隙,就门体边缘的损坏程度来看,应该是是被人用硬物撬开的。 第61页 黑缝里面漆黑一片,这种黑暗让我对里面可能会有的东西进行了无数的恐怖联想,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燕子推了我一把,闪身就迈了进去。我身子一歪,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借着她手中探灯的白光,隐约看见里面的墓道上有规整的向上的石阶。紧跟着,闷油瓶和胖子也钻了进去,三叔递了把军刺给我,点头示意我跟紧。 进入了铜门,我发现这里面的空间总体形状狭长,像是一条加宽的走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甬道,墓顶至少有四五米高,前方灯光能照到的全是向上的石头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胖子把探灯调到了最亮,举高了向前照去。我们跟着他走上石阶,边走边用工具试探性的触碰周遭的地面和墙壁,寻找可能带来危险的机关。 燕子忽然道:“不用担心,这段路上什么都没有。”我和胖子他们对视了一眼,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三叔却像是相信了她的话,加快步伐向上走去。 不久,所有人都走上了最后一个石阶。我发现廊台之上是一间墓室,就它的大小程度来讲,应该是主墓室。这也就是说,我站在入口处举起探灯,只能照亮眼前的地板,四壁和后墙完全不在光能照到的范围之内。 “够气派啊!”胖子急不可耐的开始贴着墙安放投光灯,其实就是一个一个用电池供电的灯泡,来之前我和胖子组装了几十个,之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想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将这些光源在每个墙角都搁置一个,不一会儿,整个墓室亮起来。 “我们可以去考古部门申请专利了!”胖子满脸得意。 三叔瞪了他一眼,骂道:“这玩意儿申请专利,条子来了看你们怎么死。” 四周的一切渐渐清晰,这间墓室的壮观程度,远远大于我在青铜门外对它的想像。虽然整间墓室,不是见楞见线的规整方形空间,但上面没有任何石头的接缝,足足有几百平米的面积。想必这座斗是直接挖空山体建造的,开山为陵的建造方式,是唐朝时期的发明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那时候没有炸药。要将整个山体掏空,只能依靠人力一铲子一铲子的挖出来。整个墓室透着雄浑的气势,这也和当时大唐盛世的国力有关,唐代的贵族陵墓到处都透着那么一股捨我其谁天下第一帝国的风采。 我一边用手电照亮四周,一边仔细观瞧这里的墓墙,越来越奇怪。整面巨大的墙体上刻有密密麻麻的纹路,有些像是文字一般。但我一点看不懂那些字符的意思,按说这如果是唐朝时期的古墓,那么所刻的文字无非是繁体汉字,现代人最多是看不懂成段落的意思,但每个字都应该能认得。而这里所雕刻的,每个字符都有几十公分大,歪歪扭扭的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整体像一堆鬼画符。 多看几眼我就觉得眼晕,去问闷油瓶懂不懂这些字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这些并不是文字,这是符咒。” 我就纳闷,这完全是所答非所问,于是去和胖子讨论,他一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来回顺着墙根走来走去,又过了一段时间,胖子突然神色慌张的回头问我:“这他娘的怎么有点儿像禁法经?” 我听后一愣,问他是怎么回事。他道:“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明白,只知道是这是道教自创的文字,是为了压住恶鬼用的。”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把视线从墙上移开,抬头望去,这里应该非常的高,墓顶处于灯光照不见的高度上。 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发现整个高台的中心有一个长方形椁室,由黑石砌成,椁室壁上也雕刻了几行经文一般的符号,我仔细地推敲了一下,又叫过胖子他们,对他们说看这里的意思不像是近代的斗,这些文字应该是唐朝时期的,但是排列顺序又完全不合理,上言不接下语。 三叔俯下身道:“这里有脚印。”地上的尘灰中遍布的鞋印杂乱无章,应该是很多人走过。“应该是罗子和潘子留下的。”三叔道。 我绕着椁室墙壁走了一圈,侧面的墙被毁掉了,露出里面一口漆黑的石棺一角。我不敢贸然进去,唿喊他们几个过来,燕子看都不看一眼就钻了进去,这让我有点儿恼,虽说她进来过一次,但是这种行为过于冒失,容易招来麻烦。 “你们快进来!”燕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里面喊道。我跟在胖子身后钻进去,看见那黑色的石棺上面,压着好几块刻满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的石头,雕刻纹路很深,我使劲儿回忆了下,尽可能把其中几个可能有关的字连接起来,看不大懂,但发现当中几处有“三十六土皇”的意思。 我又仔细去看那石棺的质地,发现是一副“石精鬼棺”——这种石棺封闭甚严,由阴气极重的“石精”打造,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阴凉属性,能极其完好的保存尸体原貌。 胖子见我聚精会神的看着石头,过来问我看出什么来了。我解释道:“这有点说不通,这石头上面的文字特徵并不明显,到像是道教的一些咒语。而且这个地方也不对劲儿,什么和墓主人有关的雕刻都没有,竟是这些镇鬼的东西。” 胖子脸色变得很难看,问道:“难道是罗子他们刻上去的?为了压住棺材里的东西?” 第62页 我摇摇头,道:“不可能,这既是不是唐朝时期的,距今最少也有好几百年了,你看上面的印记,还有那些字,你认得一个吗?” 胖子就纳闷了,说这太不靠谱了,不是罗子刻的那就是几百年前的盗墓贼已经进来过了,那样的话这里完全没有油水可捞。胖子盯着石棺,双眼冒光,我也有些心动,就道:“要是里面有古怪,自然有东西;不然就是被人捷足先登,两样都没有。” “倒斗的怕什么鬼?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弄不过里面的东西?”胖子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道:“现在潘子有可能在这个斗的任何地方,也许被罗子他们扔进了这个棺材里。” 三叔皱了皱眉头,对我们嗯了一声,就动手开始搬石头。燕子面露难色,似乎是有点儿害怕。 我和胖子掏出抢,对准那石棺,三叔每搬走一块石头,我心里就跟着紧一下,生怕里面有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然而,全部石头都被搬到了一边的时候,石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走过去用手电照了照棺顶,上面除了划痕和灰没发现其他的。几个人都围过来,一起用力推了几次,棺盖发出“哐啷”一声,被挪到了一边。一阵腐臭冒出来,呛得燕子咳嗽起来,随即我就听见胖子骂道:“这他娘的什么玩意?” 我凑上去看了一眼,不由吃惊,这躺在棺材里的,竟是一个现代人打扮的尸体,身上却一点没烂,还穿着滑雪外套,但这人七孔留血,嘴巴大张着,那表情别提多惊悚了。 三叔看着看着,突然就“啊”了一声,眉头紧皱的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棺材里面的人:“这是我手下的人,上次我让他跟着潘子来的!”我咬牙切齿,心说这罗子也他娘的太狠了,这摆明了是斩草除根啊。 忽然,闷油瓶一步上前,淡淡地开口道:“后面去。”我吓了一跳,一连向后退了两步。他伸手一把揪住那死尸的滑雪服,将人从石棺中拖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那具现代人打扮的尸体身下,还压着一具古尸,是一具明显是经过防腐处理的湿尸,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处理过,发出一种极为奇怪的味道,身上穿的丧服碎成一段一段的,头上缠的白绫也破败不堪,这具古尸正处于半腐烂阶段,露出来的四肢干瘦如枯骨,脸上青黑,耳朵里还留着一些黑血,样子很是古怪。我从来没见过此等景象,心中一时纳闷,看这样子都死了好几百年了,怎么还会流血? 闷油瓶皱了皱眉头,揪着死尸的手一下子放开。 “这是毒尸。”他道:“再有人来过之前,它一直被密封在这里,身体里浸满了防腐的阴毒,直到这毒被释放出来。”说罢,低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血管正渐渐地变成黑色,向手腕处蔓延。我心里一毛,立刻伸出手去抓他,想看个清楚。 “别碰!”他向后退了几步,捋起袖子仔细看了看,道:“没事,一会就散。”说罢,就若无其事的走出了椁室。 胖子似乎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几个人陆续都走了出去,绕到后面椁室后面,我看见了一处下行的石阶。 第八章 蜡尸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石阶就觉得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后背上直冒凉气。 又是燕子第一个沖了下去,她照亮石阶下方的墓室,我看见了画中的情形,一具古尸躺在石阶下方。整个下方是一间独立的墓室,按照古代墓葬制度,这应该是墓穴的主室,整体狭长,墙壁由深色山石打造,相比之前石廊上方的空间要小的多,但是利用率却很高,在中央的部分,密集码列着六口石棺。 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一种非常不符合墓葬格局的安置,而且,这六口依旧是石棺。这就很奇怪了,整个斗的气派程度,即使是在大唐盛世,也绝对是少见的,非王公贵族不能及也。而斗里却空的出奇,可以说一路走来,除了棺材就是棺材,连一样陪葬品都没见到。 到达下方,一股腥臭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我凑上去一看,发现那具古尸已经腐烂了大半,全身被人用枪打穿好几个洞,脖子上面血污一片,头被爆掉了,这情景别提有多噁心了,我定了定神,问三叔这是什么。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脸上随即浮现出阴沉的表情,道:“这是守陵尸。”我不解,就问及详细。胖子看我不懂,有心买弄:“你连这也不知道?古时候,王侯用冤死的人尸体制成造价高昂的蜡尸,放进自己的坟墓守灵,传闻这种尸体怨气最重,它们也是最兇恶的鬼……” 我听得半信半疑,心想怎么都拽出鬼来了,八成是他也不知道又在编造,就“哦”了一声,打断了他胡扯,抬头看向闷油瓶。他却完全不参与我们的讨论,甚至不看我们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东西,好象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从我身边过去,径直走向了剩下的五口石棺。 又在下面找了一会儿,我发现地上有几块砖并不结实,走上去“咯噔咯噔”的响,似乎是浮在地面上,四楞上还隐约可见裂痕,像是被人搬动移开过。我心说果然这底下还有一层,就叫胖子和三叔过来看,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都怀疑石砖下就是上次被罗子炸开的地洞,决定掀开来看看。 第63页 组成地板的石砖非常厚,每一块足有半米见方,重量少说也在近百斤上,一个人根本无法抬起,胖子就招唿闷油瓶过来帮忙,连叫几次,他还是站在其中一口石棺前,像没听见一样。他这样的表现,令我不免有些紧张,闷油瓶每次只要一集中精神,必然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半晌,他终于回过身来,缓缓地道:“不要动地上的砖,那是上次有人下去的地方,他们下去了又回来把它填死。” 他的话很简略,却总能带来提示,我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罗子出来后把盗洞填死,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下面有他们斗不过的东西,但是,如果潘子也在下面,就不好办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三叔,他思考了一会儿,咬牙对我道:“依我看,先开了剩下五个石棺看看。” 胖子挠了挠头,道:“豁出去了,管他娘里面有什么粽子,老子今天连窝给丫端了!”说罢,拿出铲子向离我们最近的一口石棺走去。 我叫住他,拿出防毒面具发给他们,又去仔细观瞧石棺。石头表面平整干燥,应该就是太白山石,整个石棺被石灰封死,这是防腐措施。我拿探灯照了照,这上面没有文刻,材料一般,但又密封的如此严丝合缝,这肯定不是墓主人或者家眷的寝棺,更大的可能,就是如三叔所说,这是守陵的陪葬者。 三叔见我一直不动手,走过来拍了我一下说道:“大侄子,你向后退。” 他们几个持着铲子向石棺有封灰的地方凿去,铲下了封灰,一条黑缝露了出来。闷油瓶把两根手指伸进缝隙向上一抬,施力一推,百十来斤的棺盖被移开了几寸,我和胖子争相顺着缝隙往里面看去。 石棺里的尸体上没有过度腐烂的迹象,面色青白,表皮上覆盖着一层类似于白蜡的透明物质。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随着石棺被打开,空气流通,它的七孔竟慢慢流出如同血一般的液体来。我有点儿慎得慌,忙问闷油瓶这是不是有毒。 他摇了摇头,表情凝重地道:“不像是毒尸,七孔中的血还是红的,而且刚刚流出来。” 我不置可否,却不寒而慄,心说这东西未免太邪门了,如果真如三叔和胖子所说,它们是墓主人的守护者,那又是通过怎样一种方式做到?难不成一会儿它们会突然坐起来吓人一跳? 胖子没做什么表态,丝毫不再乎,伸手在石棺中搜索了半天,又用铲子狠撬了几下,棺盖随即被整个掀翻在地。他瞪眼看了看石棺里面,沮丧地骂道:“这他娘的是谁的斗,穷的也太不靠谱了。” 整具蜡尸枯瘦干瘪,我心里不免动容,如果这东西真的那么凶的话,那他们守护的,一定是不好对付的主儿。潘子也不知道遇见了如何复杂的情况才会被困,这次,他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说话功夫,三叔和闷油瓶已经去撬下一个石棺,燕子举着探灯帮他们照亮,他们手上动作麻利,我没有过去帮忙,而是和胖子打起了第三个石棺的主意。 当第二个石棺被掀开,第三个开了一条缝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发出“咯吱”一声。我吓的立刻丢了铲子,环视四周,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声音是从我右后方发出的,那个方位除了刚刚被撬开的第一个石棺,什么都没有。我忙举着探灯向棺材里面照去。紧接着,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里面的状况。 刚刚躺在里面的那具七孔留血的死尸,不知怎的,手指竟然蜷了起来,刚才它的手下方的棺底,显现出一道深深的挠痕。骨骸虽未腐烂殆尽,他也至少死去千年,为什么还能抖动?难道那尸变的威力到现在还在?不可能,粽子虽然可以千年不化,但仍旧是死尸一副,和普通的尸体不会有什么区别。 如果它真的会起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面有什么阴局所致使,也有可能是我们触动了什么,导致阴气相通……我几乎不敢再接着往下想,左右看了看,心中立刻涌现出一个极为不详的念头,壁刻、六口石棺、石精鬼棺……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聚阴。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我们没有打开任何一口棺材,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古墓。但是,现在已经开了四口……我下意识的拉了拉胖子的衣角,结结巴巴的对他道:“那,粽子的手。” 胖子回头一看,脸色立即大变,向后退了几步撞到石棺上,“天真,快闪!”他大吼,一把拉住我向石阶拖去。 我已经毛了,被他一拉一下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随即感到胖子箍住自己手腕的力量变得极其霸道,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扯到台阶附近。我马上开始担心三叔和闷油瓶,奋力挣脱,却被他拖得更紧,我脱不开身,就向着三叔大喊:“快上来!” 话音未落,闷油瓶一个箭步飞石椁,向我们这边跑来。这时候石棺里面的声音更复杂了,不光是挠棺壁,还有“咯噔咯噔”的听起来像是关节活动的动静。我的一只手被胖子硬生生的拖着,另一边转身去看三叔,他和燕子被四口正在颤动的石棺围在中间,听见我们叫喊,他也一把拉住燕子迈步就跑。 突然,不知道是哪个石棺里,勐地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非常迅速的抓上了三叔的胳膊。三叔的脸色变得铁青,拼命地挣脱,那只枯树枝一样的手却毫无松手的意思,似乎是想借着力从里面爬出来,与此同时,关着它的整副石棺都跟着颤了起来。 第64页 我浑身一激灵,白毛汗都冒出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勐地一抽胳膊挣脱了胖子,向前就沖。就在这时候,我迎面撞见了闷油瓶,与他擦肩而过的一霎那,他勐推了我一把,我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胖子在后面又是一拽,我再次被牢牢抓死,被硬拖着上了台阶。 “我来!”闷油瓶喊了一声。我回头看去,他转身向后一跃,两步就到了三叔身边,单手握住身后刀柄,勐地一抽刀,手起刀落,一道黑光闪过,黑金古刀就剁断了那只抓着三叔的惨白胳膊,半截人手掉落在地,三叔本来浑身绷紧,勐地一脱力,向前踉跄了几步,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住燕子向我这边跑来。 他来到平台上,我还是心有余悸,刚一定神看了看下面的情形,马上就慌了。 闷油瓶竟然还在下面,他背对着石阶一个人站在五口石棺中间,一点没有要上来的意思。而他身边的五口石棺越颤频率越快,就像是一群粽子要在同一时间全部起尸。这个场面让我非常惊骇,简直到了心急火燎的程度。 “你爷爷的快上……”我对着他大喊,“来”字还没出口,就被人捂上了嘴。 “都上来,就全死!”三叔咬着牙说道。 我的血液一下子就结冰了,呆若木鸡的盯着下面,大脑一片空白。胖子去拿枪,三叔则把手里的犀照灯挂在腰间,然后他快速搁下背包,抽出了m9。刚才上来的时候,燕子由于紧张,把探灯掉在了下面石棺中间的地上。所以现在,从我的方向看下去,底下的情形还算清晰。 这个时候,一阵阵石头摩擦的声音传来,闷油瓶周围的棺椁全部剧烈的颤动着,看着他的背影,我抹了一把冷汗,掏出枪来,拉开枪栓,瞄准了灯光若隐若现的下面。 闷油瓶似乎是要先下手为强,他迈出一步,单腿踩在已经完全打开石棺沿上。持着黑金古刀的手腕部一颠,重刀顺势在空中转了半圈,又刀尖朝下落下,稳稳接在他手中。这动作看上去很是潇洒,我心里顿时少了不少担心,看来他还是有把握对付这些粽子的。 闷油瓶反握住黑刀柄,同时又加上一只左手,勐地向下一刺。我看不清棺椁里面的情况,只见一股子血从里面飈了出来,溅了他一脸。 而始料未及的是,他刚一拔刀,后面的棺椁盖勐然裂开,一具披头散髮的尸体在里面立直着挺了起来。那种动作僵硬的程度,就像把一块木头从中间掰折一样。 闷油瓶察觉后面的动静,转身一跃,踩到后面悬着的石棺板上,双手握住的重刀瞬间就架上死尸的脖子,刀身骤然向右一转。死尸的头颅向后转,剩下一半衔接在脖子上,整具身体向后仰去。 他那种动作,非常的迅速,简直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却又招招致命。 我一直觉得这种动作只能在动作片里看到,此时当我真的看见,一点都没觉得华丽,只剩下对血腥的厌恶和恐惧。 正在这惊悚万分的时刻,一个探灯向闷油瓶身后的方向砸过去,我身边的胖子随即狂奔下去。我一楞,大喊道:“你他妈干嘛?” 胖子全然不理会我,几步跑到下面,一把抓住闷油瓶后心就向后拖。他将他拖出了几步,借着探灯碎落的火星,我隐约看见最后面那两个石棺,棺板已经被从里面掀开,两个七孔冒血的粽子正一点儿一点儿的向闷油瓶的方向爬过来。 他虽然奋力去救闷油瓶,但还是晚了,前面刚才被撬开一条缝的石棺,棺板正“咯吱吱”的挪动。一具女尸僵硬地从里面爬出来,探向外面的手如同枯树枝,指甲奇长。周身的白绫全烂掉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衣服里面的青色人皮,它动一动,身上的蜡皮就被拉扯撕裂。它完全觉察不到疼痛,快速地爬出石棺,横拦在他们面前。 我开始哆嗦,瞄准了那女尸却久久不敢开枪,没办法,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后面的交给你了!”胖子吼了一嗓子,跃起身来,一个肘击砸向下面的女尸,他整个身体都重压在它身上,那女尸的背就塌了下去。我一见机会来了,向前勐冲几步,对着被胖子压住的女尸头部就是一枪。 “砰”,地上的尸体脑袋开花,一动不动,里面溅出来的东西全部喷在胖子脸上。 “你大爷的!”他一把拎住我衣领,愣生生将我又拖回石台上。 闷油瓶此时站在黑的地方,借着胖子刚扔过去的探灯碎片,我只能看见他前方的影动。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只是提着刀抽身向后退了两步。 渐渐地,随着他的后退,我看清了。 在他前面几尺之内,有两具步步逼近的守陵尸。 第九章 血杀 眼前的景象令我浑身冒出一阵冷汗,举着枪左右瞄准,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闷油瓶似乎是在判断如何应对,紧握黑刀,脚下缓缓地向后退着,眼睛盯死了前面不到两尺远的、步步逼近的粽子。 当他的后脚跟抵住石阶边缘,退无可退的时候,只得停下脚步。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闷油瓶现在就是一层搁在我们和危险之间的肉屏障,一旦他倒下,我们毫无疑问要同时应付两只不怕枪打的粽子,我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开枪。 正在这燃眉之际,他闪电般的一动,反手提刀迅速扎向其中一具粽子的脖颈,血随之喷涌而出。紧接着,刀身一立,把整个黑金古刀向下插进粽子身体。 第65页 只剩下一截刀柄露在外面的时候,那尸体竟然像完全感不到疼痛一般,头部忽然向右一压,肩膀“咯噔”一声耸立起来。 闷油瓶见状立即抽刀,却没能将刀从粽子的身体中拔出来。这卡刀在晃错墓中我见过,就像是粽子忽然绷紧身体卡住扎进里面的刀身一般,再拔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心叫不妙,对着下面大喊道:“快放手!” 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就这一抽刀功夫,那粽子一只手臂勐地抬起,抓向闷油瓶肩头,这一下来势极快,站在闷油瓶的位置,根本避无可避。闷油瓶眼看着粽子扑来,迅速松开刀柄,单手迎面接住那只伸向他的枯手肘部,用右手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捏住它的腕部,同时向外一掰。枯手立刻发出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他随即捏住那被扭断的手腕向后一甩,粽子全身被强制拉动,向前踉跄着重重砸向石棺。 这一系列动作在同一时间发出,准确到每一次出手都正中关键部位的程度。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惊得目瞪口呆,僵直地站在原地。 被他摔在地上的粽子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闷油瓶就弓腰去抽卡在尸体颈部的重刀。却不想,他背对着的方向,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枯手,一瞬间就抓进了他的腰间。 “小心!”我大喊,可还是来不及了,那只树杈一般的手已经抓进他衣服里,指头死死向里抠着,闷油瓶的血喷涌出来,那只手一下子被浸染,从惨白变成通红。 闷油瓶被抓的浑身一颤,转身之际,皮夹克的一角被扯裂,带出来一块模煳的血肉。 我看着这惨烈的情形,顿时心疼到了极点,实在忍不了了,冲下去对蜡尸肩头就是一枪。不料,它只是向后踉了一下,抬起双臂向我的方向扑来。我心说靠了,这东西什么做的真他娘经打。被它这一扑,躲是躲不及了,只能顶上去再来一枪,想着我就瞄上它脑袋。 粽子向我压过来,一侧的闷油瓶一把揪住它的后颈,向后一甩。然后他一个转身,横在了我和粽子中间。 现在我面前又是闷油瓶的背影了,和他脸对脸的是刚才扑向我的蜡尸。 “天真,你填什么乱!”胖子在身后大喊,我迫不得已向后退了几步,我的脚刚踩上石阶,那死尸朝闷油瓶扑去。这次,他连闪都没闪,死尸抓进他肩膀的一瞬间,血顺着他的衣服留下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两只手抓住了死尸脑袋。 那是一种特别的姿势,一只手抵住下颚,另一只勾住后脑。我知道他又要拧脖子了,连忙闭了下眼睛。 随着 “咔嚓!”一声闷响,死尸扣着他肩头的手一松,整个身体朝石棺的方向倒去。 我终于松了口气,拉住他想往回走,转身功夫,脚下就给什么东西绊住了。我低头看去,发现那具身上插着黑金古刀的蜡尸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活了过来,正死死拽着我的裤子,顺着我的腿一把一把的抓上来……我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甩开闷油瓶,我使尽全身力气把他向前推了一把,他受了重伤,没了力气,被我一推就倒在前方的石阶上。 随即,眼前出现一张惨白的脸,眼睛里面全是黑的,没有一点眼白。我一愣,也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条件反射,马上举起m9,顶着死尸的额头就是一枪。 “砰!”死尸脑袋开花,向后倒去。 血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溅了我一脸,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喉咙一紧,几乎要吐出来,转念一想不行,不能在下面站着,搞不好一会哪个侥倖没死的粽子再站起来,老子就凶多吉少了。我心有余悸,又转头去看闷油瓶,他正双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他一身血迹,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我连忙上去将他一把扶住,带上了石台。 三叔见我们上来了,又下去检查那几具死尸的情况。我急忙拿出医药箱,让闷油瓶脱了衣服处理一下伤口。 “先不用了。”他淡淡地道,然后退了几步,靠在椁室的石墙上。我心里起急,也管不得许多,过去一把撩起他的衬衣,发现他腰上刚才被抓伤的地方,有一个巴掌大的口子,皮肉断开,乍一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煳。 我几乎窒息,向他要求道:“快脱了,我看看。”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把皮夹克脱下来。看清了他的伤势,我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他肩头的衣服全破了,露出来的地方皮开肉绽地冒着血,后背上的伤口也重新裂开了。我看着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轻声对他道:“我先背你出去!” 他摇了摇头:“没事。”伸手接过三叔拿回来的黑金古刀。 “叫你别下去,你就添乱!”胖子在旁愤愤地数落。我心里十分难受,懒得去跟他理论,站起来走回椁室旁拿绷带。 然而,正在我俯身打开医药箱拿绷带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的地面上,竟浮现出一个枯瘦的影子,我吓得扔了绷带,蹿向一边。再定睛一瞧,那影子剧烈晃动起来,似乎在挣扎一般。 “操!快松开!”胖子大吼,我转身一看,只见闷油瓶从后面勒住一具死尸的脖子,一步步向后拖,那被他勒着的,正是椁室里的毒尸! 眼前的场景让我浑身汗毛都扎了起来,“放开它!”闷油瓶像没听见一样,拖着它往椁室中退去。这东西仿佛没什么攻击性,只是一直发出“咯咯咯”的磨牙声,但闷油瓶勒着它脖子的手,已经布满黑纹。 第66页 我想冲上去掰开他的胳膊,刚迈出一步,就被三叔一把拉了回来。 “你过去就是多死一个!”三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听到这话难受极了,恨不得立刻就甩开他。我蹬着腿,拼命地挣扎几下,胖子也过来按住我,让我别动。就这样,我眼睁睁地闷油瓶拖着毒尸进了椁室,几声石头碰撞发出的巨响过后,里面完全安静了。 三叔的手慢慢送下来,我立即狂奔向椁室。毒尸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又被闷油瓶拖回了石棺里。 闷油瓶浑身是血坐在墙角,背靠石墙低着头。我冲过去抓他,他一个躲闪不及,被我抓住了手臂。他手上的血管已经全部变成黑色,就像被是一张黑色蜘蛛网套住了。他被我抓着的手抖了两下,都没能挣开,有气无力地道:“别过来。” 我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难受到了极点,就连眼睛都开始发胀。我紧紧闭着嘴,用力握住他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转移他的痛楚。过了一会儿,三叔和胖子都进来了,一看见地上狼狈的闷油瓶,三叔立刻让他脱光衣服。他的手都抬不起来,看眼神知道已经不是十分清醒了。 我带上手套,拿出刀帮他把衣服割开,又叫燕子出去把探灯拿进来。我找来几瓶水把血污冲掉,发现麒麟又一次出现了。不同的是,从他手上显露出的黑色血管,正一点点儿的向肩头蔓延,跟麒麟交汇的地方连出一片黑线。 三叔将我拉起来,低声道:“他够呛了。” 第十章 杀神白起 我咬着牙,想在心中碾碎三叔说的话,一面望向闷油瓶。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又中了阴毒,换了别人应该已经必死无疑。 三叔拍了拍我,在我耳边说道:“大侄子,出来一下。”我听见他的话,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跪在闷油瓶身前,双腿像灌了铅。三叔硬拉起我,把我拽出椁室,小声又说:“这是阴毒,不好治,只能出去再说。”胖子也过来劝我,说没事,不要太担心。 我答不上话,又转身回了椁室,看了会儿闷油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找来酒精和绷带,清理他身上的伤口。忽然,他全身抖动了几下,我知道他醒过来了,就去发狂的摇他的手臂,他睁眼看了看我,缓缓坐直身体。 “我,没事……别……”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动了动,没说出来。我处理完伤口,扶着他起来走出椁室。 我叮嘱他站在这别动,就跟着三叔去石阶下面撬那几块不结实的地砖。我现在只想赶快救出潘子离开这个鬼地方,小哥受伤了,我绝对不能多耽搁。 地砖被我们全部掀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下面竟不是封住的,一个黑色的盗洞暴露出来。想起潘子的录音,我有些担心,对三叔道:“先喊喊。”胖子听了我的话,对着洞口大吼几声。半晌,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下去看看。”三叔从背包中拿出缆绳系在腰间,另一头绑在石棺上,又让燕子帮忙拉住,从漆黑的洞口爬了下去,胖子也跟着下到到洞里。 不一会儿,三叔对上面喊道:“大侄子,探灯!”我见他们没事,就抓住绳子顺下去,双脚落地后,我举起探灯照亮四周。 看到这一层的结构,我吃了一惊。下层墓室和上面的形状完全不同,就石壁来看,修建的年代也应该不同,这里的墓墙是由一块块参差不齐的巨石构成的。 整个墓室呈现出八边形,四周全是耳室,我数了数竟有八间。更让人疑惑的是,墓室的中央相对摆着两口巨大的梯形石棺,棺体呈现光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石头所制。我问三叔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墓局,他没回答我,但脸上的表情变的紧张起来。 “妈的!这叫怎么回事?”胖子在离盗洞最近的耳室里喊了一声,我进去看,发现里头有四口黑色石棺。 石棺有的被完全打开,有的只是掀开一条缝,这情形有点像我们刚刚在上面经歷过的。我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里面,没发现有潘子,这些尸体都是一些处于半腐烂状的古尸,看衣着很像上面六口石棺中的蜡尸。 我心里暗叫不妙,就问胖子会不会一会儿又出麻烦。 “这是他们上回来这里的时候惊动的。”三叔这时候走到了我身后,他又用手电去照那些尸体,头颅都是完整的。但它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毫无起尸地徵兆。我不解,转头问三叔这是什么情况。 三叔看着地上的死尸皱了皱眉头,道:“守陵尸一般都由阴气激发起尸,如果哪里都不碰,就不会出问题。像刚才那种情况,是由于我们开了三口石棺,阴气泛起,才会出麻烦。” 我嘆了声,心里暗暗责备自己鲁莽,走出这里,和胖子去搜寻其他的耳室,结果都差不多,除了最前方的一间耳室里没有石棺,只有三堵直立起来的黑墙外,其余的耳室全都摆放着石棺。 不同方向的墓室里的石棺数目各不相同,有的也摆着石棺。大部分石棺都是完整的,为了不惹麻烦,我也不去碰它们。转了一圈儿,我觉得自己都要晕了。 “这里太乱了!”我对三叔道,然后捡起石子划向地上,试图把周遭的一切画出来。此时我已经隐约感觉到,这里的布局有点像一个八卦,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直到把所有墓室重现在地板上,我才确认了这一点。 第67页 我叫他们过来看刻在地上的图。三叔走过来一看,突然脸色大变。我忙问他怎么了,他皱起眉,道:“完了,潘子悬了!” 胖子不解,骂道:“有什么,大不了胖爷我把所有棺材都他妈掀了,这里就这么大,他还能上哪去!”我让他安静,听三叔解释清楚。 “这里哪里是墓穴,这是镇阴王的地方!”三叔嘆道,指了指地上相对的两间耳室:“这是按照八卦的位置排列的,干位三堵黑墙是堵住阴气外泄。坤六段,既是刚才我们斗粽子的地方,那里被我们掀了,泄了阴气,中间的毒尸自然要起尸。这里相对的两间,三堵黑墙的是干,刚才的六口石棺是坤,干为天,坤为地,那即使说这里有东西被困在天地之间动不得。” 说罢,三叔又指了指侧面的几间耳室:“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坎为水,离为火。这六卦互相克制,形成一个局,困住了中间的两口石棺。” 听完三叔的话,我和胖子都是一惊。 “那中间的两个石棺里有什么?”我问三叔。他站起身看了看两口石棺,道:“这是阴阳位,阳位是镇住阴位用的。看来阴位的主儿相当厉害,一旦打开,绝不是我们几个能应付的了的。” “能有多厉害,难道比得过老子手里的m9?”胖子道。三叔没理他,叫我过去看那靠近盗洞的阴位石棺,抹去上面的浮土,我竟发现石棺壁上刻了一些文字,不同于上面的鬼画符,这是战国时期的秦的文字,我略知一二,就试着把这些文字念出来。 “败魏师、韩师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级。伐魏,至轵,取城大小六十一。败赵军,斩首二万。伐楚,取鄢、邓、西陵。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念到一半,我就住了口,我意识到一件很关键的事,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胖子问我怎么了,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白起。” “谁?”胖子又问了一遍。 “白起,就是灭赵四十万军队的杀神白起!”我答道,跟着心里就紧张起来。 “别碰那边的棺材,过来看看这个!”三叔在我身后喊道。我转身走过去,看见他正拿衣服擦去对面石棺顶上的浮灰。这口石棺看质地有点像是黑玉,而且上面没有文刻,只是在棺顶部有几个小字。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竟是现代文字,意思也非常简单明了:“三爷,救我。” 一看见这个,我心里明朗了大半,立即明白这是潘子留下的口信,就问三叔是不是立即开棺救人。 “等等。”三叔道,然后皱着眉头使劲看那几个小字,半晌,他拉住了我的胳膊,让我放下铲子,缓缓地说道:“这个无论如何不能打开。” 我一听就急了,忙问他为什么,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人就在里面了还不打开。三叔指了指那边的相对摆放着的石棺,道:“那里面是阴王,这个自然是镇阴王的石棺,你没有看过阴阳鱼吗?这两个棺材一阴一阳互相克制,你开了这个,那边立刻起尸。” “这他娘的弄不好是罗子那小子设的套儿?”胖子阴狠的说道,指了指那几个小字:“他要是已经进去了,为什么还在棺材板上写字?而且录音里他说不要下来。”其实这种顾虑我和三叔都有,但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潘子在里面,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也更不可能将四周二十几口石棺全部打开来看。 “那还救不救潘子?”我问道。 “救是一定要救人,但是要想想怎么救。”三叔冷静的说。 我一直很佩服他身上这种临危不惧的劲儿,刚才要不是三叔的多知多懂,这会儿我们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了。我知道自己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决定先回上层看看闷油瓶的伤怎么样了,等他们有了主意再下来行动。 --------------------------------------------------------------- 今天先修到第二季第十章,明天见!伙计们! 第十一章 磔刑地狱 我爬出盗洞,燕子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一下子将我拽了出来。我心说这女人力气真大,不愧是山里来的。 闷油瓶正背靠石棺坐着,看样子刚才走动过。燕子说他没有大碍,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只是尸毒还没退去,也不见发作。 我又检查了一遍闷油瓶身上的伤,他的脸色惨白,看起来很虚弱,这使我不由担心起来,找出一件外套披在他肩膀上,问他感觉怎么样了。 “下面有什么?”燕子问道。我把下面的情形给他们讲述了一遍,告诉他们,三叔已经大概知道了潘子的位置,只是还不能贸然救人。 燕子来了脾气,对着我大喊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迷信,现在活生生的人在下面你们不救,既然是盗墓的还怕什么鬼?” 听她这么说我都想骂娘了,但顾及到她是女人,只好作罢,就道:“你不懂,潘子我救命恩人,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他!” “也不是没有可能。”闷油瓶忽然开口说道。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一身的口子,忙阻拦道:“你别管了,三叔会想办法。”闷油瓶被我一句话堵回去,不再说话。 “天真,下来!”下面传来胖子的声音。我应了声,叮嘱燕子看好闷油瓶,抓住绳头从盗洞顺下去,问三叔他们有主意了没。 第68页 “你带着枪呢吗?”三叔问。 “阻击步在上面,手枪在我身上。”我道。三叔从我腰里把枪拔出来,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讲出一个“作战计划”。 大致意思是让胖子先在这里点堆火,他去打开石棺,把潘子背出来,再顺着绳子爬上去。我在上面架起阻击步瞄准下面的阴位,一会要是有什么动静,可以应付一下。万一阴王起尸,一枪崩了它。如果再不成,就等人都上来,把炸药扔到火里,全炸成灰。 “要是潘子不在石棺里呢?”我问。三叔皱了皱眉,恶狠狠地说:“赌一把,不然没别的办法。”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不错,除了使用炸药可能带来的爆破伤害之外,没有任何不妥。而我们现在也只能假设潘子在下面,毕竟,除此之外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我按照三叔的意思爬到上面架起阻击步,半个身子探进盗洞,向下瞄了瞄,把射击范围确定在阴王石棺上方的位置。三叔和胖子先将几根绳子在腰间栓牢,对燕子大喊:“一会儿我们一喊,就立刻拉绳尾,一刻也不能耽误。” 胖子在盗洞下点起了一堆火,火苗子很旺,烤的周围地面都升了温。一切准备完毕,他们两个开始试图撬阳位上的石棺。在我的角度向下看去,完全看不见阳位,只能对上阴位的石棺和盗洞下方的火堆。 我不敢脱离瞄准镜看别的地方,注意力集中盯紧下方。胖子数了三下,只听得“咯吱”一声,他撬裂了阳位的石棺,赶紧盯死阴位石棺,随着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我越来越紧张,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就像是过了一年,我扣着扳机,眼都不敢眨一下。然而,现实情况发生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完全错了,下面的局面,根本不是几根绳子一桿阻击步能应付的了的。 刚开始,我只是听见三叔撬动石棺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畔竟传来了我曾在录音里听过的那种“奇怪的噪音”,就像是地府里面传来了念经的声音,缓缓地穿过耳膜,抵达脑中。虽然我完全不懂那种语言,但却恍惚觉得,那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几秒钟,我看见三叔背着一名赤裸的“人”向盗洞口走来,胖子在后面托着那人。 “快拉!”三叔喊道。燕子一把抓住绳尾,扥了几下,三叔就悬空了。我让出洞口的位置放他们爬出来,三叔与我擦肩而过,我看清了他背后背着的人。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又是兴奋,又是心酸。 正是全身泥污黑血的潘子,我分辨不出他是否还活着,只能模煳的察觉到他身体的微弱起伏。我不敢多看,只是扫了一眼,又立刻把眼睛对回瞄准镜,然而就是转头的时间,阴位发生了变化。 石棺动了。 那一阵阵的颠簸,就像是很多石头互相在碰撞。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阴位,不敢有丝毫走神。 可是,下一秒火就彻底灭了,底下变成了一片漆黑,理论上说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一大堆火,在剎那间就消失了。 我眨了一下眼睛,希望可以尽快适应下面的光线,再次睁眼的时候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我使劲儿向里寻找胖子的身影,可是眼前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地上的绳子被人拽动了一下。 “快拉!”是胖子的声音。 燕子反应很快,迅速揪住绳子向后拖,绳子发出吱吱的声音,她使了半天劲都不见动静,急得大骂:“操!下面的人怎么这么沉?”我赶忙扔了枪去帮她拉动绳子,用尽全力才拖上来一点儿,绳子那头的人似乎是千金重,我们拼光了力气,才见胖子的手勾住盗洞边缘。 我匆匆过去想拉他出来,手刚一碰到他,就被他另一只手反抓住,正在我慌乱之时,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喊道:“快走!” 我大脑又是一片空白,死死的抓着他,怎么都不想放开。 “放手!”胖子抬起头,嘴角淌出了血。燕子也过来帮忙,可是他的脚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拴住了,我们越是用力,越感到十分重,燕子指甲都抠进了胖子的手臂里,我脚跟抵住石砖,全身都向后施力,拉了半天,突然,我感到对面的力量消失了大半,一个踉跄跌向后面,他半身出了盗洞。 我松了口气,正爬过去想帮忙,盗洞里勐然钻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带了下去。 第十二章 麒麟镇阴王 我的身体重重砸了下来,震的骨头一酥。 我费力地抬起身子,发现前方还是一片黑暗。借着上面的亮光,我模煳地看见脚边有一双枯瘦的手,正死死抓着地面的石缝,我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黑暗中,我看不见那手的主人,只听到远近都是录音中的鬼念声,当中夹杂着“咯吱吱”的噪音,就像有一大群粽子正在向我逼近。恐惧感在一瞬间顶上大脑,我不知道自己眼下是该唿救,还是逃跑。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下意识去摸腰里的m9。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我正前方。 “上去!”他低声道,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抽搐,是闷油瓶,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应该是下来的太快,连黑金古刀都没来得及拿。 第69页 前头传来爬行的声音,数量之多,无法估计。我立即屏气,抽出手电筒,想照亮前方,不想却被前面的人一把抢过,他挥手一扔,一道白光划过墓室,我眼前亮了一下,又立即暗下去。 由于光亮消失的太快,我没办法得知整个墓室的情况,但那个画面映入在脑子里。满地都是白色的粽子,有的正试图爬起来,有的僵直站立着,缓慢的向这边逼近。 这一幕,几乎使我要大叫起来,又想伸手去摸绳子让他们把我拉上去。但转念间就放弃了逃生的念头,闷油瓶一个人在下面,什么武器都没有,必死无疑。我忽然想起进门的时候,三叔递给我一把刺刀的,就伸手向腰间摸去,然而,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刀套是空的。 我还怔着,闷油瓶勐然站起身,向前冲去,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得“咔嚓”一声,一具死尸应声倒在我脚边,闷油瓶动作极快,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一低头,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 “趴在地上,不要动!”闷油瓶喊道。接着又是一阵风声,一团东西重重摔在我身上。 我也顾不上去看那是什么,本能的抱头缩到一边。 在我身边几拳的地方,不断地发出衣服摩擦的声音,恍惚间还可以看见闷油瓶在飞快的移动,然后暗中听到“咔嚓”的颈骨折断声音。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同时对付这么多粽子,应该已经超越了他的极限。我想着,心中的担忧无以復加。 又过了十几秒,也许是因为眼睛适应了下面的光线,我能模煳的看见一点晃动的影子。 闷油瓶已经跳上了那口关着“阴王”的石棺顶,他的手似乎受伤了,挥动间就有血一样的液体被甩出来。四周全是白影子,那些影子陆续向他抓来,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碰硬的去掰断抓向他的手臂。但是,周围的影子越来越多,几乎要全部把石棺包围住。 我看不清楚他的情形,不知道他有没有挂彩,又不敢胡思乱想,只能死死地抓着腰里的枪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耳朵上。上面传来胖子的喊叫声,似乎是在让我们上去。但我没有精力去听他喊,瞪着眼前的黑暗,拼命的想看清楚状况。 我心中的感觉很怪,既想上去帮忙,又感觉闷油瓶的话不能不听。他正在石棺上对付着一群粽子,数目多的我已经数不过来,模煳中,我看见他的影子动来动去,像是伸手去拉那些扑过来的东西。 我意识到这样不行,即便闷油瓶再厉害,也弄不过这么多粽子,这样下去,搞不好两个人都要死在下面。我对他大喊道:“离我近一点,让我瞄准!”然后抽出枪瞄向石棺的位置,闷油瓶似乎是听见了,单手一撑,侧身跳下棺椁,同时手里抓着一只关节已经折掉的胳膊。他向后勐的一拉那只胳膊,又加上一只手抓向死尸的后脑,狠狠向后一拧,尸体随即倒地。 一具尸体脱手,他又立即去抓另一具扑向他的粽子的脖子,明显这是没有防备的应对方法,数目太多,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他伸出手去的同一时间,粽子的双手也骤然抠进他肩膀皮肉中。但他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完全没有顾忌,也不出声,只是单手卡住粽子的下巴向后一推,“咔嚓”,没等死尸倒地,他再次跳上石棺,去对付后面的粽子。 我看不见他了,想站起来冲过去又怕去了也是添乱,心里急得要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受了重伤。 忽然间,眼前有东西动了动,我吓了一跳,连忙把腿向后缩了缩。这东西似乎发觉了眼前有人,身体一下子直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闪过我的视线,还是看不清,但我知道这是侥倖没死的粽子,来不及多想,闭上眼睛对着它的脑袋就是一枪。 “砰”一声过后,那东西的脑袋开了花,不知道为什么,打完这一枪我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周围的声音也小了一些。 我费尽全力站起身,想过去看看,却被顶上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地上扔着一个手电筒,胖子又用绳子拴住探灯垂下来。 借着灯光,我看见满地都是血污和倒下的粽子。闷油瓶在墓室的尽头,正死死抓着一具粽子的脖子,另外一具被他单手捏住胳膊,那胳膊明显已经断裂了,但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浑身僵直的向他压去。我刚要迈步,就被闷油瓶的动作吓了回来:他抓着死尸脖子的手勐地向里一掐,五指竟抠进了它皮里,就在那一瞬间他向外一拉。一团黏煳煳的东西被带出来,死尸的胫骨一下就折了。 接着,他揪住另一具压向他的粽子的脑袋,狠狠地向后墙砸去,顿时血花四溅。 闷油瓶浑身是血,我根本无法分辨那是他自己的还是被他杀死的粽子的。我双腿软的像面条,举着枪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他身后黑暗的耳室里传出几声石板摩擦的动静,他闻声一个箭步飞进去,我立即又听见几下血肉撕裂的响声,跑进去看。见闷油瓶的一只手插进石棺里,身子向前一抖,动作就停止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刚才的几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从没想过他这么厉害。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上前想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挥手闪开了。 他压着石棺顿了片刻,缓慢地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一下子眼里的杀气减了大半。 第70页 现在的他和刚才极为不同,刚才他动作极快的干掉一群粽子,我只觉得心惊胆寒。而这会儿,他已经耗尽了,身体一软,顺着石棺划了下去。我以为他毒发,就向他的手看去,上面全是血,而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排布着十几处伤痕。他捂着腰里的一处伤口低偷看了看,然后艰难地抬起头,对我说道:“快上去。”我点了点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又伸手去拉他。他浑身一抖,似乎是在示意我别过去。 “走!我背你上去。”我道。 他淡漠地摇了摇头,然后趔趄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出耳室,向阴位石棺的方向走去。我跟了过去,却看见石棺上有一行一行的血字。 原来刚才他跳上石棺,是用血在石棺上写上了这几行字。 “这是殄文,能暂时镇住它,你赶紧上去,你们只有几分钟时间……”他冷冷地道。 听着他的话,我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就问:“那你呢?” “我走不了了。”他说罢,看向了后面空着的石棺。 第十三章 替死 我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向洞口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也要把他带出去。 “我出去,大家都要死。”身后的人说:“镇住它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进棺材。” 闷油瓶挣脱我的手,向黑石棺走去。听着他的话,我的心里像被撕了一个口子,每次需要有人要死,他便义无反顾的冲上来,这种决绝让我无法容忍。 一怒之下,我拉着他来到黑玉石棺旁,把自己的一条腿迈进去,对他吼道:“那么说,我进去就行了?”他脸上出现一丝错愕,似乎是要发怒,又像是强忍着什么,但是下一秒,他就全身一颤,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进去,没用的。”他微微喘息着,看着棺底说道。 我思维很混乱,不懂他的意思。又被他一把推到一边,反应过来时,见他已经迈进石棺里,往后面的棺材壁上一靠,低下了头。 “这一次你出去以后,无论如何不要下来救我。”他冷冷地道。然后,他不说话了,慢慢地闭上眼睛,四周完全寂静了,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肯定有无数的念头在涌动,但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醒悟过来的时候,我哆哆嗦嗦地去摸他的手腕,伸出这支手,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勇气,他脉搏非常的微弱,几乎感觉不到。我知道他是断定了自己活不了了,才会做出这种无奈的选择,他身上已经全是口子,黑色的血管和纹身在血污之下若隐若现,我从未见他伤的这么重,即便是在玉洞里。三叔和胖子还在上头喊我们,但我此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思考。我所有感官像是一瞬间被关掉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 半晌,我再次摸索着伸手过去,探了探他得脉搏和鼻息,这个动作已经是第二次了,当时在玉洞的场景还歷歷在目,两个画面此刻在我脑子里重叠,这几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还好,没死。“我知道你死不了。”我在心里恨恨地想,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个恶作剧。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他下一秒就会死,我也一定要把他拖出去。我小心地架起他的身体,一点点把他从石棺中拖出来。阴位勐的颤动了一下,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恐惧了,如果这里的东西真的如他所说那么难斗的话,我也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听说在下面,专门有一个给盗墓贼留着的地方,叫磔刑地狱。我倒想看看闷油瓶在那里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我把他拖到盗洞下方,用绳子绑住他的身上,向着上面大喊:“快拉!” 上头的人反应很快,绳子有了动静,我奋力的把他抱起来向上送。 他的身体脱离我的手的时候,勐地抖了一下,似乎是恢復了意识,然后这一下过去,他就又不动了。 “再见。”我默念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最后的时刻,应该和他说点什么,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但至少,我把这两个字还给了他。 下面的石棺开始剧烈的颤动,发出几声巨响。 “快上来!”三叔在上面喊道。 “快带他走!”我大喊,然后掏出枪,对准了阴位。几块石头从上面砸下来,我躲了几下,可还是被其中几块砸在了肩头上。 探灯的光线越来越不稳定,恍惚的,阴位石棺在一点点碎裂,几道裂缝蜿蜒而出,一阵烟雾冒了起来。我怕被尘土迷住,连忙眯起眼睛。整座墓室颤动着,盗洞崩裂坍塌,砖石全砸下来,我赶忙闪到墓墙角落里,用手护住脑袋蹲下。石头砸在背上,骨头像散架一样疼。 烟雾散去,我再次看清眼前的场景的时候,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石棺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散在地上,里面的人暴露出来,手指微微颤了几下,似乎是要醒来。 “碰!”我开了一枪,我确定自己打中了它,按照常理,以m9的威力,打过去一枪,被打中的人肯定是要蹉出几米,即使是不后退,身上也会立刻出现一个渗血的洞。但眼前的东西非但没有一点动静,就连我射出去的子弹,在接触到他铠甲的剎那,也被崩向了一边。我终于知道“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应付”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东西连枪都不怕,我只能留着最后一颗光荣弹给自己。 第71页 我紧张到达了极点,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握着枪的手也开始不住的抖动。上面的人似乎是在喊着什么,但声音越来越远,我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响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动颤不得。我用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咬了咬牙,我托稳自己握着枪的右手,向前方迈出一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魄力,我在迈出这一步的同时,把所有恐惧情绪都推了出去,忽然冷静下来。 我心里暗数了下枪膛中的子弹,还剩两颗。走近了些,发现那是一具看似很普通的尸体,周身没有腐烂的迹象,也没有霉味儿,令人完全感觉不到阴王的架势,尸体整张脸被一副金属面具遮盖着,面具很奇特,狰狞如同夜叉。他周身都覆着墨绿色玉质的铠甲,就连脖子上,也被两根铁条锁紧固定在棺底。石棺已经碎裂,现在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他的行动。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该怎么做。如果我想从这里出去,就必须搞定眼前的“玉人”,除了解下他的面具朝顶门来上一枪,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走运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起尸,不然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一只手紧紧握着枪对准他,另一只手去摘他的面具。 手刚一碰到金属面具的时候,尸体勐然颤了一下,我立即缩了回来,隔了会儿不见动静,才敢再次去摸。 “呃……”他发出一阵呻吟声,我听着,突然觉得这声音不像是死人发出来的,竟还有几分熟悉。我扯下他的面具一看,立马呆住了。这张脸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了…… 竟是潘子! 我手忙脚乱的扒光他的铠甲,一边向上大喊,叫三叔他们下来看,胖子跟着跳下来,来到我跟前,一眼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大惊失色,骂道:“操!” 第十四章 两个潘子 我忙问胖子三叔和闷油瓶在哪里,他告诉我燕子已经先带他们出去了。 我就一下子就慌了,伸手使劲扯了一下潘子的脸,发现他什么都没带。我心中大叫不好,心说如果眼前的是潘子,刚刚他们背出去的会是谁! 我愣了半晌,一股无明怒火顶上脑子,对胖子吼道:“你怎么能让他们说走就走!” “当时‘潘子’的情况太不稳定了,燕子说营地等你。”胖子解释道:“赶紧的,先把潘子背上去,追上他们也许还来得及。”我瞪了他一眼,自己先顺着盗洞爬回上面,又把他们俩拉上来,找出几瓶矿泉水泼在潘子身上,他虽然满身泥污,却没有伤痕,不像是经歷过什么剧烈的打斗,就面色看来,也完全不像是大半个月没吃饭的样子,我看着就有些纳闷儿,这个斗说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几个人都平安无事。 “先出去再说!”胖子提醒道,然后拖着潘子向石阶上方走去。我们一路上跌跌撞撞,多亏了进来的时候在四处安置光源,不然真的只有撞墙的份儿。 回到营帐,我里外搜查了一番,竟看不见一个人的影子,只在附近的石台上发现有些血污,还没干,应该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他们应该在这里等我们,刚才说好的!”胖子皱着眉,在一旁说道。我心急的要命,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才好,钻进帐篷拿了些必需品,就转头对胖子说:“现在我们就下去,一刻也不能耽误。”他道:“你冷静点,他们带着两个伤员,应该没走多远,我们快点还是可以追上,但是方向不能错了!” 我更焦急了,想起出去的时候闷油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叔那边带着的万一是个狠角色,真的有可能出大事情,就赶紧整理行装,向来时的路奔去。一开始地上还有少许血迹,应该是闷油瓶留下的,但是越走那些血迹越少,不出几里,就完全看不见任何痕迹了。 我和胖子轮流背潘子下山,一路上走的很费力,我心里只剩下担忧,不敢怠慢一秒,走到一半的时候衣服全被刮破了,也不认识前方是不是来时的路,只是跟着感觉寻找下坡的方向走。天黑的时候,我和胖子都困得头晕,他几次说停下来休息一会,都被我拒绝了,我劝他说山里不安全,现在还带着个不明生死的潘子,下山要紧。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只记得过了两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一刻停歇,还带着潘子,那简直就是一种长途的考验,我像行尸走肉一般,双腿酸软,早已经失去知觉,只是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停下来,一旦倒下将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最后,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山下的土路,驻步在最后一个山坡的时间不到一分钟,我就急匆匆的向下面进发,我的腿完全不听使唤,脑子也在嗡嗡作响。胖子见我体力不支,拿出一包压缩饼干给我,我看着他手里的食物,一阵噁心,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病房里,浑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动一动哪儿都疼。喊了几声,一个护士走过来,我忙问她把我送来的人在哪。护士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他去吃饭了,一会就回来。”说罢,她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又道:“你昏迷了两天,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暗暗叫苦,心说我现在没有一处舒服,又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告诉我这里是宝鸡,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北京口音的先生。我看了眼表,现在正是中午,想起来走动却被她拦住,无奈只好等胖子回来再问其他的事情。 第72页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被拉开了,胖子叼着一个包子走了进来。我心里起急,对他大喊道:“他们呢?”胖子被我吓了一跳,嘴里的包子一下就掉了出来,快步走过来拉开护士,看到我醒了,脸上显露出惊讶和喜悦:“我靠,你可是醒了,我还以为这把又赔进去一个呢。” 我也顾不得和他玩笑,拉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三叔他们在哪。 他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消息,电话接不通,三爷和小哥也找不到了。” 我顿时感到无力,心中懊恼不已,心说这么多天过去,人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出事了跑不了。接着,我就开始忧心起闷油瓶和三叔的安全,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就像我最害怕的事情全都在同一瞬间发生,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我最想不通的是,三叔这次的失踪,一定不是他自发的,一是他欠缺这么做的理由,二是他还带着重伤的闷油瓶。更大的可能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一些连他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怀疑他们背出去的“潘子”有问题,但是明显的,在他从盗洞中出来的时候,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也不可能直接对三叔他们构成威胁。 我越想越担心,扫了眼周围,对胖子道:“出院,我们得赶紧回长沙。” 胖子跟着就皱起了眉头,道:“潘子还没醒呢,医生说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再说你现在这情形……” 我担心三叔和闷油瓶,又十分怕潘子出事情,几乎马上要吐血。胖子坐在我床边缓缓地道:“不要担心,就算他们带出去那个是赝品,还有燕子和三叔跟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我长嘆一口气,摸了半天从床头橱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出闷油瓶的电话,然而,那边传来的却是一声声的忙音,我连打几次都没人接听。 “我就说了没事的,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无法接通,现在有音了,说明他已经到了地面上。”胖子道:“我想,大潘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你还是最好再等等……”我不置可否,也没有任何主意,对他点了点头。 缓了一会儿,我尽量使自己不去想三叔和闷油瓶的去向,不停地告诫自己他们还活着。 胖子又出去给我买了些吃的回来,我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那天下山的路上我晕倒之后,他就一个人放下我们去公路上拦车,最后被附近的落地户黑了,花了不少钱才找到人上来抬我们下去,又搭了辆开往宝鸡的货车把我们送到医院。到医院时我已经深度休克,经歷了一番抢救才缓过来,从我晕倒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 胖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显然他这几天也不好过。我不由感慨自己命大,每次快见阎王的时候准有人拉我一把,同时又感激胖子的义气,没有他我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道:“我们等两天看看,潘子醒了就好,不醒的话再另作打算。” 胖子一看我妥协了,立刻轻松了不少,又玩笑起来:“胖爷我陪了你小子两天床都饿瘦了,你要我补偿他的损失。” “回杭州铺子卖了得多少都给你,这总行吧,以后我就跟着你混日子了。”我道。 他失笑:“咱哥儿俩不过这个,你回去介绍几个南方妹子来,胖爷我就知足了。”我心说他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偏门儿上的那种人,只好无奈的苦笑,对他说哪里有妹子,有的话我怎么活了这么久都没遇上过。 隔了两天,我就能下床走动了,时不时的去隔壁病房看潘子,他比我之前见到的时候枯瘦了不少,护士说他基本上哪里都很正常,唿吸平稳,就是没有思维反应,医生说这很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伤害到中枢神经,能不能醒过来要看运气。他的大脑始终处于休克状态,血压也很低,从医学上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是受了巨大创伤变成了植物人。而潘子身上除了后脑有一处撞伤之外,其他地方一点事情都没有,即使是后脑被击中了一下,也不足以使他昏迷这么久。医生建议我们带他去大一点的医院看看,说这里对这种病理没有研究。 我没有三叔的消息,不敢在这个时候带潘子回长沙,那边的情形太过于复杂,如果被手下的人知道三叔出事情,潘子又伤成这样,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来。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等,在漫长的等待时光中,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这几天我一直不停地给闷油瓶和三叔打电话,三叔的手机关机,闷油瓶的手机被我一直打到没电也没接通过。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癒合了,身体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我心想不能一直等着,这样太被动了,拖的时间越长能找到的线索就越少,于是和胖子一起计划寻找三叔和闷油瓶的计划。 第十五章 疏漏 胖子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就道:“潘子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现在找小哥要紧,你觉得他们会在哪?”我意识到他这是有话要说,没有去直接回答问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要找人还得回先眉县找线索,如果那个‘潘子’和我们这边一样,一时半会醒不了,小哥伤的那么重,他们应该离不开太远。”胖子认真的说道。 第73页 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这些话应该是掖了很久才说的,这几天他顾忌我的身体状况,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现在见我没事了才把主意道出。我心说他真是周到,立刻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又补充道:“我们应该先去停车的地方看看,如果那雨燕还在的话,他们应该还没走。”胖子点了根烟,眼睛看着外面,恶狠狠地道:“这把真冤,配了夫人有折兵。” 我们收拾行装去了宝鸡汽车站,找了辆开往眉县的大巴,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回到了眉县。 到站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车去太白山自然保护区,上山之前,我们把雨燕停在了太白山角底下,此时正是中午,几乎没有一辆开往保护区的汽车了。我们拦了几辆卡车,最后花了包车的钱才说服一辆面包车的司机,这一路路过拔仙台、黑虎关等峻岭,和来的时候一样。 我心里只剩下着急的情绪,盼着快点到目的地就能找到线索,最好能碰见三叔他们。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乎不可能,就算那车停在那,里面也不会有一个人,如果这么多天过去都不把闷油瓶送进医院,他就是有再大的神通也挺不过去。想到这里,我一阵心慌,不敢继续思考,只是不停告诫自己一定没事,三叔一定是手机没电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回了长沙。 车行驶了大半天,最终抵达上次停车的地方,我和胖子下了车,天色见晚,山风颳来,我一阵阵的哆嗦,胖子掏出烟递过来一根,又帮我点上:“别多想,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看了就知道。” 凌晨,我们终于抵达了停放雨燕的褐土地,但是,除了地面上残留的打轮印记,什么都没有。一阵沮丧涌上心头,我手足无措,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他们挖出来。胖子见我脸上阴晴不定,又安慰道:“他们开车走了说明没事。” “但是他们说了在洞口等你的,这中间一定有变故!”我反驳道。 “别瞎想,回县里我们再找找。”胖子说罢,拉着我的胳膊向回走。 向前走了几里,我们就看到一座说不上名字的村庄,胖子提议下去找个饭馆先填饱肚子歇上一晚,第二天坐旅游车回去。我虽然没心情吃饭,心中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就随他进了村,找到一家简陋之极的小卖铺,胖子砸了半天门,才有人出来接应。他花双倍价钱买了点吃的出来,又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都一点多了,今天睡不成了。”他说。我连着给闷油瓶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能接通。转头对他道:“可能是已经出事了。” 他笑了笑,拍着我肩膀道:“你觉得以那个‘潘子’出来时的状况,还能有身手吗?” 我摇了摇头,承认他说的有理,担心道:“就怕他背后下手。”胖子拧开一根火腿肠,递给我一半,“放心吧,三爷是什么人,还没等他动手就能一枪毙了他,更何况周围还有燕子,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小哥,看他当时的样子伤的太重,出来的时候……” 胖子的话到一半就停住了,我忙问他怎么了,他皱了皱眉头:“出来的时候,我见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像是没气了似的。” 我一阵心惊肉跳,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寻找最有可能的线索,我仔细搜索着大脑,怎么都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我把思维理了一遍,想到三叔他们开车走了,但是手机接不通,也没有联繫我和胖子,按照常理来说,我当时在斗中生死不明,三叔一定会在外面等我。我们到了外面之后却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地上有少许血迹,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就意味着,那个时候,他们带着的‘潘子’应该还没有醒过来,他们带着受伤的‘潘子’和闷油瓶下了山。 如果换我是三叔,第一件事就是找医院医治他们两个,然后打电话给胖子。我们一直没有接到电话,也不知道那个潘子和闷油瓶怎么样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我脑子里面就像有一堵墙,思维怎么都穿不过去。 我意识到自己疏漏了什么,只是找不到这个疏漏点在哪儿。 聊了一阵子,我们找到一户还窗口亮灯的人家,胖子去砸响门,一个农民摸样的汉子给我们开了门,对着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问有什么事,胖子陪着笑说借宿一晚。那汉子听了立刻就要关门,胖子连忙拦住,道:“五百,让我们进去,一早儿就走。”那汉子一听就乐了,也没多问,回去叫出一个女人给我们收拾了两张床,招唿我们进屋去。 “这买卖做得,钱一分没拿着,我都赔了好几千了。”胖子一进屋就开始抱怨。 我没理他,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朦胧中似乎听见几声叫骂,其中掺杂着女人的喊声。 第十六章 消息 第二天醒来,我跟胖子到村口找了辆卡车,又回到了自然保护区。 刚到有信号的地方,我的手机就开始在怀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是吴先生吗?”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我道了声“嗯”,他又接着道:“您有位朋友在我们医院里,能不能联繫一下他的亲属,他身上一个证件都没有,现在急需做手术。” 我一听,差点没哭出来,忙对着手机大喊:“他现在在哪?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第74页 那头顿了一顿,好像在思考该先回答我哪一个问题。 “您这位朋友身上没有证件,是被太白山下的村民送过来的,身上有十几处伤口已经感染,现在急需做手术。”手机里的男人说道。 “先动手术,你们在哪?”我焦急的问。 “眉县县医院。” “我马上就到,中午之前。”我挂掉电话,急匆匆向停放旅游车的广场跑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像过了好几年那么久,坐在车上,我只想一脚把司机踹下去自己来开,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忧,生怕一到医院被几个穿白大褂告知您的朋友不行了。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在第二层斗里的景象,使劲儿回忆着当时闷油瓶的状况,同时忧心三叔的情形,听医生说闷油瓶是被村民送过去的,那三叔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如果三叔没事,他不可能把闷油瓶一个人丢下,胖子也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焦躁不安还是根本找不到话题。 我们在医院前台问出闷油瓶的房间号,我迅速的跑上楼,推开门一看床上没人,又找到医生问这床位的病号在哪。 他告诉我说现在在动手术,让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顺便签下手术条款。一切办妥之后,我和胖子坐到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等,过来一个医生我就上去揪住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他们全都说不知道,现在手术还在进行中,病人需要输血。 胖子立刻捋胳膊挽袖子说自己血多,赶紧抽。医生白了他一眼说病人的血型很特殊,但是按照常理o型血就可以,医院血库紧张,问我们有没有自愿捐献的。就这样,我和胖子一人被抽调了40血液,又等了几个小时,一个穿绿色大褂的大夫走过来,摘掉口罩。 我的心一下子提上了嗓子眼,忙问他怎么样了。 “脱险了,但是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很多伤口情况不乐观”。 我终于松了口气,这几天的担心,恐惧,忧愁,烦乱一下子减去一半。接着,一辆行动病床被推了出来,与我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又看见闷油瓶苍白无色的脸。他还没有醒来,不知道我还活着,我想着,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冲出。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我问医生。 “不需要太久,退烧之后就能醒过来,大概这一两天吧。”医生缓缓地说,又叮嘱我们不要太担心了。 当晚,我和胖子都没睡,坐在闷油瓶两侧,死死地盯着他,盼着他早点醒过来。 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对胖子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三叔肯定是出事了。”他嘆了口气,说这不是我们能想明白的,只有等闷油瓶醒了,问问他才能知道。我看向闷油瓶,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睡觉,眼睛紧闭着,皮肤没有一点血色,我心想医院不是都会给病人来个透明罩子什么的挂在脸上,为什么闷油瓶没带。看来他还是没大碍,但是不知道他中的毒怎么样了,想着,我伸出手去掀他的被子一角。 胖子看见了,惊恐的问:“天真,你要干嘛?”我没理他,直接把被子掀起一条缝,拉出过闷油瓶的手,又拿出手电在上面照了照,上面的黑纹都不见了,一丁点痕迹都没有,我把他的手反过来看,还是没发现有任何不妥。 他的手指很软,我难以想像这样的指头是怎么捏断粽子的脖子的。 “他的毒全散了。”我对胖子说。胖子一脸疑惑的道:“还是靠了他身上的血,要是换成咱俩,肯定死了。” 我把闷油瓶的手塞回被子里的时候,他的指尖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要抓住我。我心中大喜,连忙看向他的脸,他却还是闭着眼睛,嘴唇微微抖动的在说什么。 “他在说梦话……” 我摆了摆手示意胖子别说话,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去听,只听见两个字:“纹身。” 第十七章 再回长沙 我吓了一跳,附耳到他嘴边,想听清楚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他却没了声音。我看了看他,发现又睡过去了,嘴唇紧闭着。 我拼命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心说闷油瓶他们下山的时候肯定遇到了某个有纹身的人,在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闷油瓶,还有几个有纹身的,但是和这件事引起联繫的只有罗子。 我曾见过他胸前的般若纹身,难道他跟三叔他们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是他在山下劫持了三叔和燕子?这说不通,如果是这样,闷油瓶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他已经受了重伤,不可能还能拼得过罗子。 胖子似乎看出我的担忧,劝慰道:“等小哥醒了再说吧!”我不置可否,仔细想了一下,推断出现在最有可能的是三叔已经出事了,闷油瓶明显是没有恢復意识,“纹身”应该是他意识恍惚时最后的记忆。 但是,这条讯息极为重要,他必须在第一时间传达给我,所以,即便在他并不十分清醒的状态下,还是在第一时间向我们传达这两个字。 而如果说“纹身”代表罗子,他跟吴家可算是新仇旧恨,三叔落在他手上事情就不好办了。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十分的沉重。 “我必须马上动身去长沙!”我道,胖子一愣,反应过来就道:“他现在还没醒,你走了他咋办?” 第75页 我看了看闷油瓶,以他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如果我在这里等到他醒来,不知道还能否赶得及去救三叔。我越想越着急,就道:“你留下,好好看着他,我现在每耽误一天,三叔就在罗子手里多呆一天,现在当务之急是回三叔的堂口叫人去找他,这事耽误不得!” 胖子听后,无奈的摇头:“你可别逞强,人家肯定有备,没准就在等你上钩呢!” 我一听,就压抑了起来,这一系列的事情,我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全部都让人摸不着头绪,我就算回了长沙,也不可能占据主动的地位,但是,在这里等闷油瓶恢復,无疑是坐以待毙。我们又判断了一下局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也不早了,过了一会儿,随着晨曦的放光天开始亮起来。 我脑子始终没停,持续一个晚上的担忧越来越急迫,我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不理胖子的阻拦,只叮嘱他说如果闷油瓶醒了,立刻打电话给我。 不能再耽搁了,我来不及整顿,急匆匆离开宝鸡去了西安,时间紧迫,只能飞回长沙。一路上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让我找到罗子,一旦给我找到他,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到长沙后,我立刻前往三叔的盘口找人,几个管帐的伙计见我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来迎,又向我身后使劲儿的打量,问:“小三爷,三爷没跟您一起么?”我看了看他们,心说谁都不能信,自我小时候,这几个人就在三叔身边了各个都是油条。我假装放松的说:“三叔有事出门几天,过两天就回来,让我来这里盯着。”我的意思是告诉他们不要乱来,三爷虽然不在,还有我这个侄子在盯着他们。 我十分心慌,我不知道这几个伙计里有没有罗子安插进来的人,既然他知道我们下斗的时间那么准确,难保在三叔身边安插了奸细。现在,胖子和闷油瓶都不在,我不可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能侧面试探,找一些比较熟悉的伙计来帮忙查找三叔的下落,看看周围的几个人,我想起去年假扮三叔时在茶楼里遇见的那些人和事,如果让他们知道三爷失踪了,又搞不好要出什么乱子。 所以,下一件事是打电话给小花,我约他到三叔的盘口来见面,有了解家插手,即便是奸细就在我左右,也不敢贸然把我怎么样。小花接到电话有些意外,但是一听我有麻烦,痛快地回答到了再说。一个小时后,他就开车到了门外。 我亲自到外面去迎接他,几个伙计见他来了,果然毕恭毕敬,态度比起对三叔还要敬畏几分,他是一个人来见我的,引他进入内室,我退去左右,招唿他到坐下。小花的气色好了许多,仿佛又恢復到以前的状态里了。刚一落座,他就给我使了个眼色,又递过来一张半寸宽的纸条:坐过来,小声说。我缓步到他身旁坐下,大声寒暄了几句,小花也很配合,跟我勾肩搭背的说一年多不见了如何如何。聊了一会儿,我就开始小声的给他我们在西太白遭遇的事情,又问他有没有什么看法。 他就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如果是镇阴王的墓局,里面很有可能有蛊毒,也就是‘降头’,有可能,你们都误解了当中的含义。” 他给我解释了一番,原来西太白斗中,第二层的阴阳石棺里不一定存在什么怪物,因为按照那里的风水来讲,千年不腐是有可能,但是像传说中的‘阴王’这种东西,听说过没见过,很有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 最大的可能,是墓主人的尸体已经被盗,但是降头还在,所以进去的人重了圈套,又被人扔进了棺材。 听他说完,我明白过来,潘子在医院的那种状况,不是病,而是类似被人下了蛊,中邪一样的情况。压在一层毒尸棺的上方的石头,则应该是几百年前有人进来的时候压上去的,西太白的斗,当初罗子和潘子进去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开。 小花又说这件事情里面绝对有问题,三叔带着那个“潘子”不正常,但是据他所知,易容术这种东西,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从他躺在棺材里到现在,已经快没有用了。 我着急起来,因为按照他的说法,三叔的处境会十分危险,而我现在的处境也不妙,就道:“你认为,他们带走我三叔,究竟是什么目的?” 小花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知道,但可以肯定还没有出太大的事情,应该是想利用三爷之类。” “我找人到眉县查查那个女人,再找几个懂风水的帮你问问那墓局里面的名堂。你先不要多想,如果下面的伙计对你有威胁,就立刻来找我。”小花道。我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很感激,上次冒充三叔也是多亏了他的帮助,果然,只要事情和九门沾上边,没有小花的帮助,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送走了小花,我开始着手查找罗子的下落,对下面的人说话,话越少他们越不敢多问。言多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段时间里,我常常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又戴上了三叔的假面具,总想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有什么。 三叔在长沙的所有盘口,主要负责两个业务,一种是直接下地盗斗的,另一个则是销路。下地拿货的盘口俗称“喇嘛盘”,罗子是三叔底下一个喇嘛盘的主力干将,他这人其实没什么特长,这一行里什么奇人都有,向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出位,让我难以理解。 第76页 我想到他,我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狡诈,就凭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所在的盘口里一定没有清楚他底细和去向的人,想揪出这小子,只有从根儿查起。我拖了一个管帐的老伙计帮我约几个罗子所在的“喇嘛盘”里的人,到茶楼见面。 第十八章 诈 这间茶馆是上次假扮三叔的时候来过的,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只有满屋子烟味的记忆,上次,我以三叔的面貌示人,几乎就是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而今天,我再次来到这里,同样的地方,早就物是人非了。 我之所以叫他们来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是道上的人常来的地方,我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们,我全权代表三叔,然而,今天却没一个人在我身边,潘子生死不明,闷油瓶和胖子还在医院,不论今天会发生怎样的情况,也只有我自己去面对。 我想着,感到有点心慌,还好经歷过,我虽然还是抑制不住情绪,却勉强可以装出平静的表情。茶馆的二楼有一条走廊,两边都是包间,包间里的陈设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又老旧了许多。 那管帐的老伙计走在前头,引我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我撩开帷帐走进去,看到房间里空间很大,只摆设着一张红木桌子,桌子方方正正地摆在屋子中间,围放六张嵌着盘龙丝绸靠垫的椅子,再后面就是窗户,我来到窗旁向下望,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景象。 我心说要是一会来的人要万一是和罗子一伙的,我就从这跳下去,今天下面和上次来时不同,只停放着两辆黑车,一个人影都没有。打定了主意,我定了定神,对老伙计道:“让他们进来吧!” 帷帐一撩起,年轻人们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很快包间里就站满了人。我看到他们有点生气,每个盘口都有老伙计,但是今天只来了这么几个小伙子,证明三叔那些老部下根本没放我在眼里。不过这样也好,人都是越老越滑头,跟这几个小子问话搞好了,还能问出点什么来,既然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就不必弄什么排场阵势。想到这里,我叫来一位小姐让他给哥儿几个上功夫茶。 几个年轻的伙计和我客气了几句,便放松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小三爷,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么?” 见来人直爽,我也不做作,直接问起罗子的事。一个伙计说他入行很晚,是前年才被三叔看上收的,但是人很机灵,手上有消息,这个盘口也是靠罗子的消息混饭吃。我再问他们罗子来三叔盘口之前的事,就没人能回答了。 静了一会儿,一个最年轻的伙计开了口:“这个还得问地质队的人,他在那里有几个朋友现在游手好闲,我也跟他们喝过。”我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掏出手机拨通,将地址告诉对方,让他们立刻过来一趟。那边似乎没什么防备,几十分钟后,两名灰头土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我招唿他们两位坐下,又问起罗子以前的事情,不想话说一半儿,就被当中一个比较胖的中年人打断了:“小三爷,我们和罗子并不是太熟悉,只是一起在地质队工作过,现在已经几个月不见他了。”他面露难色,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和罗子划清界限。 “那你们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我问。 另一名高瘦的中年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点上一根烟就往门外走去。我没起身拦他,而是转头看向胖伙计,学着三叔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们找他只是有事要他出马,不会白请,也包括今天你们来,不会让你们空着手回去。” 我说了个“们”字,就是让他们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在找罗子。 那胖子思考了一会儿,瞄了我一眼,低声道:“小三爷,您既然这么想找罗子,总得让我们知道他究竟哪点得罪您了吧?是不是那个女人……” 我脑中飞速的思考着,想接上他的话。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我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那胖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钱上面去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什么,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别拐弯抹角了,那个女人找他,有事情要问,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她会亲自来找你们说。” 我有些心虚,其实这完全是在诈他们,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女人是谁,只是觉得他们提起她的语气带着避讳,像是有些害怕。那胖子脸色大变,起身钻出帷帐,把抽菸的高个子拽进来,让他立刻给罗子打电话。 高个子显现出厌恶的表情,一边嘬着烟,一边不屑地看着我:“那娘们找他干嘛?”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今天不说出他在哪,你俩都别想走。” 胖子一听似乎是怕了,忙劝我道:“小爷您别急,我这兄弟就是这脾气,有什么话好说,虽说出卖朋友的事儿我们做不得,要真是有什么买卖做我们就帮您去找找他。” 我一听,立刻意识到他们跟罗子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我缓缓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实话告诉你们吧,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告诉我罗子在哪,一个是告诉罗子金姐找他有事。” 虽然我不知道小金子和罗子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记得她说过一句:“他看到我,不敢伤害你”,这就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而据我所知,小金子最后见到的人是我和小花,也就是说,罗子应该完全不知道小金子已经不在了,而听得胖子说“那个女人”时的语气,十分畏惧,或许我这么说,真的能起一时的胁迫作用。 第77页 我想着,又转头去看那胖子。他点了根烟,勐吸了两口,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周围的伙计,对我道:“我想接下来的话,您一定不希望周围这几位听见。” 我心里一惊,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围几位年轻的伙计出去。 “小三爷,我知道你在找谁,我告诉你,你三叔现在没事,而且如果你非得插一脚不可的话,也可以加进来。”高个子阴笑着说。 第十九章 孤立无援 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我一下子就懵了,这要是换做以前,我大概会跳下窗户就跑,但是现在不行。 三叔还在他们手上,如果我脱身了,那吴家三爷可能就会永远消失。我记得潘子说,我三叔生气的时候,一般很喜欢骂人,但他暴怒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很沉默。我不再说话,给自己点了根烟,示意他们接着说。 那胖子找了个空位坐下,假装诚恳的说道:“小三爷,我们哥俩这是帮您,以后别记仇,还有那个女人的事,您也得帮帮我们……” “别绕弯子了,直接说,你三叔现在在我们手上,如果你愿意合作,保证他安然无恙,要是不合作,今天连你带他一起办了。”那高个子打断了胖子,恶狠狠地对我道。 我抬眼看了看他们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就像是在唱双簧,我心说,既然现在已经没了选择,也就不用怕了。 “我要见罗子。”我道。 高个子抬眼看看我,阴笑道:“你现在应该见见燕子。”然后又递给我一个手机,道:“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哥俩儿累了,你回去等着,会有人打电话的。另外,这几天你别忘了,要准备好装备和人手。”说罢,他拿起桌上的一沓钱,撩起帷帐走了出去。 胖子也急忙站起身跟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他丢了句话给我:“那个哑巴张和胖子,就不要带了。” 我几乎气的要发疯,两只手手在口袋里捏成了拳头,真想冲出去把他们打翻,我咬着牙,努力忍着,告诉自己这么做不合时宜,不要冲动。我呆坐在椅子上,就这样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我才意识到燕子和罗子是一头的。那之前发生的一切也解释通了,是燕子带着三叔和“潘子”下了山,又和罗子接上头,绑了三叔。中途丢下了闷油瓶。刚才那两个人,是和他们一伙的。在我苦心寻找三叔的线索时,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我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点办法也没有,至于他们让我准备装备和人手是要做什么,也完全不知道。 我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心神,撩开帷帐缓步走了出来。 刚才说话功夫,那几个年轻的伙计很自觉地下了楼,都在车边上等我。我尽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迈着大步上了车,回到三叔的盘口。 坐在空无一人的厅里,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觉得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我还要以一己之力,去和人对抗。三叔半生都在和这些人打交道,如果将我换成他,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我想不出,只能再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小花,告诉他我被人“遥控”了。 小花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道:“别着急,去看看你周围有人没有。”我出门看了看,将所有伙计打发到外厅,回来告诉他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他给了一个地址,让我先过去,说不要在三叔的盘口里多留了,那里不安全。 为了掩人耳目,我连外套都没穿,只带着两部手机出了门,穿过两条马路,确定没人跟踪了,就拦下一辆租车去往小花指定的地点。 路上下了大雨,我坐在车上冻得瑟瑟发抖,思绪完全处于迷茫状态,没了主意。 小花提供的见面场所位于一片住宅小区中,看样子没什么特殊,不像是小花经常居住的地方。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随后我看到小花撑着把雨伞站在外面,跑过来拉开车门,把伞高举到我头上,又问我冷不冷。 沿路走了几十米,他拉着我进了一栋楼房,拿出几张纸巾让我擦干身上的水。 “到了这里就安全了,这是我的房子,小区门卫里有我的眼线,没人能进来扰你。”他一边上楼一边说道。随他进了屋,我周身一下子暖了起来,屋子里没什么豪华的装修,但是家具很全。 我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后皱起眉,嘆了口气道:“没想到这里面又有小金子的事。” 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小金子和罗子的关系,就像我和你,但是有一样不同,那就是小金子提起过的那位叔叔,那是他们过去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给罗子‘消息’的人。他们怕的不是小金子,是她叔叔,但是有一件事他们不知道,那就是小金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小花低下头,隔了几秒接着道:“西太白的那种墓局,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那是降头墓,接触阴阳石棺里的人,都会中降头,至于解法,要看他们的严重性,大的降头不是人为可以解开的,必须要找到降头源头,破了墓局才能解开。” 我问小花潘子那种状况属于什么程度的降头,他没回答我,而是顺着刚才的话意提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三叔他们背出去的那位是谁?” 第78页 话音一落,我立即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思考都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被背出来的那个潘子,那明显是燕子要救的目标。 而综合所有的状况来看,那个人,很可能那就是罗子! “他的人皮面具是哪里来的?”我问,小花摇了摇头,说其实也不一定是面具,只是他满脸血污稍微化妆一下就有能矇混过关。 聊了一会儿,我觉得明朗了很多,现在按照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罗子应该也中了降头,情况比潘子好不了多少。我掏出那两个唱双簧的给我的手机,放在茶几上,道:“这是他们给的手机,随时有可能打电话给我。” 小花摆弄了一下那只手机,“你一个人去和他们碰头太危险了。”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现在对方指明了,不可以带闷油瓶和胖子,不知道还有谁能一起去。 “我跟你去。”小花道。我忙向他摆手,“这不可能,你是解家当家,对方连胖子都不让带怎么可能让我带上你。”他阴笑了一下,拍着我肩膀让我放心,又说:“罗子没见过我,你我不说,谁知道我是谁?” 我恍然大悟,问他是不是要带上人皮面具,他表示不用,说只要其他地方稍微改变一下就应该没问题。 我忧虑道:“罗子不认识你,但至少也听闻过你的事,树大招风,这假做起来太难了。” 小花闻言冷冷地笑了一声,突然盯过来,叫了一声:“小三爷。” 尖细的声音传进耳朵,差点把我吓个跟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他在说话,简直和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他说出来这三个字的口型,根本不会联想到这句话是他说出的。 小花看着我错愕的表情,大笑起来。 最后他道:“明天我去准备一些证件,其他事你不用担心,我负责帮你找人手和装备。” 第二十章 自投罗网 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煳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摸过来一看,发现是胖子打来的。 “天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哥醒了。”胖子兴沖沖地道。 我顿时欣喜若狂,一下子从床上窜了起来,问他闷油瓶现在恢復的怎么样了,胖子这次没卖关子,语气中透着激动:“医生说他伤口基本上已经全癒合了。” 这个消息对现在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安慰,但是,我竟一时语塞,心中犹豫起来,想如果自己向他们求助,事情也许更容易办,但是他们的到来,很可能会给三叔带来更大的危险。 胖子见我不说话,就问道:“天真,你三叔怎么样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向他隐瞒实情,于是道:“你在那边看好小哥,让他好好休息吧,这边你们就不要管了,我有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突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钻入我的耳中:“那个人,身上有鬼头纹身,我当时看不清楚,那是我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是闷油瓶,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激动。闷油瓶说着,那边很静,他的声音无比清晰,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唿吸声,但对于他说了什么,完全没注意到。 “我已经知道了,你养着吧。”我打断了他,淡淡地道。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去说,我又不可能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要自投罗网的钻进罗子的圈套。我心里翻转着,冷静了片刻,对着手机道:“把电话给胖子,我要问他一些事。” 胖子接过电话,我询问了一下潘子的情况,他告诉我还是老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果然,事情就如小花所说一样,潘子和罗子都中了降头,现在在操控着一切的该是燕子。我思索着,想从之前的记忆里再寻找些线索。 这时,房门开了,小花站在外面,看见我拿着手机,神色紧张地问道:“是他们打电话给你?” “没有,是胖子告诉我医院的情况。”我回答。 接下来两天里,我连门都没出,小花早出晚归的准备一切,他说这次比较麻烦,因为要掩人耳目,还是没有人通知我下一步的行动,这让我有些坐立不安,担心起三叔的情况。我拿起那部“唱双簧的”给的手机,翻了翻电话薄,发现手机里什么信息都没有。 直到夜里,手机在床头一震,我抓过来看看,那是一个陌生号码,上面只有两个字:“下楼”。 我心里暗叫不好,这明显是人家已经堵到家门口了,一下子就慌了神,心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我刚一到的时候就被跟踪了不成。我忙去叫小花,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命令道:“快下去,拖延一会时间。” 来不及多想,我穿上衣服迅速的打开门,向楼下冲去。 刚到楼洞口,我就看见一个人影,他背对着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上他。我的脑子一团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迈开脚步追向那个黑影。跟了一段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越来越着急,忧心这么跟他回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也许人家就是冲着给老吴家端窝来的呢。 我加快脚步,冲上去一把制住他的肩膀,喝道:“你是谁?” 那人停住脚步,阴笑了两声,慢慢的转过身来。借着微弱的光,我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心里一惊,竟是那个唱双簧的高个子。 第79页 “怎么了,小三爷?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他怪声道。 “我们去哪?”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正面的回答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瞄了我一眼,笑道:“去三爷的地方啊。” 我咬着牙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怎么才能知道三叔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那就别去了。”他不耐烦的回答。 正在我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三爷,您在干嘛吶?” 我回头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那竟是穿着女式睡衣的“小花”,更令我吃惊的是,他留着一头披肩的长髮,脸上残留着没洗干净的妆容,这么看上去,他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小花向我挑了下眉毛,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挽住我的一条胳膊,对前面的人嗲嗲的问道:“这是你朋友吗?” 高个子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个正着,顿时脸色大变,气急败坏的骂道:“这几天我叫你找装备,你就找来这么个娘们?” 我知道对方已经乱了阵脚,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将计就计的笑道:“你放心,这丫头已经把装备都给我搞定了。”说罢,我扫了眼正黏在我身上的小花,他正冲着前面的人翻白眼。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他最好不要露馅了,要不老子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那傢伙仔没有再说话,而是引着我们来到小区外面的路边,让我们上了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黑车,向郊区驶去。路上,他不停地透过后视镜看我,我的手心直冒冷汗,竭力装出自然的样子。 最后,车停在一座院子门口,他使了个眼色让我带着小花下车,再次发动车子驶向胡同深处。 小花四处看了看,见车没影了,放开我的胳膊,身子左右动了动,脑袋发出一阵“咯吱吱”的声音,转眼间,他又矮了几公分下去。我知道他这是在缩骨,刚才出来的太着急了,没施展好。 随即门开了,那天跟高个子一起唱双簧的胖子探出头来扫了我一眼,摆了摆手让我们进去。 “三叔呢?”我焦急的问,那胖子不理我的追问,拐弯进了正厅。 整所屋子空荡荡的,里头除了一张茶桌和几把椅子外并没有其他的家具,两面墙上各有两扇木门,死死地关着。我心里有些慌,就去看小花,他微微抬头示意我冷静,也许是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小花紧握我的手,然后蹑手蹑脚地贴上门板,去听声音。 半晌,他突然向我的方向连退两步,紧接着门就开了,燕子走了出来,又随手关上门。 燕子指着小花警觉的问:“她是谁?”我忙回答是我的姘头,燕子不屑的骂了我一句“都要死了还忘不了带上小情人”后,没有多做怀疑。 我仔细观察了下燕子的表情,问:“我三叔呢?” 燕子不紧不慢的回答:“他没事,只是现在还不能见你。” 我一听,立刻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你让我来究竟要干嘛?” 燕子站起身捻灭了眼头,走进房间里,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跟过去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十一章 真相 屋子里躺着一个人,脸色蜡黄,肩头上包着一大块纱布。我走近一看,发现是罗子。令人髮指的是,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像是盯死了眼前的什么东西。 “他怎么了?”我问燕子。她摇了摇头,说他只是在睡觉,一会醒过来一会睡过去,就像是中邪了。我又问她这和三叔有什么关系,燕子点起了烟,引着我回到客厅,语速缓慢地道:“说之前,我要先告诉你,有些事情本来不用牵扯到你进来,但是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搅和,会影响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和小花交换了下眼神,他示意我先不要说话。缓了缓,燕子又道:“西太白的事情,的确是一个圈套。在我和罗子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逆转的落进去了。” “上次你也一起下斗了?”我问,她点了点头,讲出了全部发生在西太白的事情。 原来,第一次去西太白,是她的主意,前面的说过的事情她没有骗三叔,罗子为了躲避风头,跑到眉县住在她家里,一来二去就和她混熟了。 白起的斗位,也的确是她和她哥一起发现的。他们曾经多次想去,但是深知里面兇险,进去的村民没有一个出的来,于是她们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让罗子去向三叔借人和装备,再到西太白倒斗。 这中间她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她其实是和潘子、罗子一起进去的。 起初很顺利,撬开了青铜门,几个人一起走到六口石棺的地方,当他们撬开六口石棺其中的两口的时候,一切发生了变化,里面的粽子起了尸。 潘子奋力的盖住一口石棺,另一口石棺里面的粽子却被放了出来,又被罗子一梭子子弹打躺下。第二层斗是炸开的,几个人下去之后,直接奔向离盗洞最近的阴位石棺,当时在场的人里,没有能看懂战国文字的,看石棺质地上乘,罗子二话不说就把它撬了开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把他们吓了个半死。 第80页 那里面是一个穿着铜盔的湿尸,罗子去脱它的盔甲时,他面色似乎还是活着一般。有巨大的声音从四周八间耳室里传出来,当中夹杂着奇怪的噪音,周围所有粽子都起尸了。潘子见状让他们把尸体放回去,说这里面的主儿惹不得。迫于无奈,伙计把湿尸放回去。接着又去试探另一口阳位的石棺,和阴位石棺一样,黑石棺里面也有一具不明的尸体。不同的是它已经腐烂,周身穿着文服。 几个人抬出了尸体,一切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周围的粽子再次起尸,潘子大喊中套了,要立即把这具死尸归位。罗子此时忽然扑过来,掐住着文服的死尸的脖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死尸。 这反常的举动另所有的伙计都吓得手足无措,周遭的粽子蠢蠢欲动,就在一髮千钧的时刻,潘子开了枪。罗子放手松开了文服死尸,又立即站起来攻击周围的人。无奈之下,潘子带着伙计把他扔进了当时打开着的阳位石棺,封住了棺盖。 紧接着,四周的声音消失了。 燕子本来是要阻拦潘子这样做的,但是潘子没有理会她的行为,只是告诉他们,如果罗子现在出来,大家都要死。而这个时候,伙计们开始内讧,要求赶紧出去。 回到第一层的时候,燕子已经慌了,她没想到这一行竟这么兇险,同时又怨恨潘子害了罗子。 这时一个潘子带来的伙计提议,中间椁室里面应该会有东西,至少要打开看看。 当他们打开中间的毒石棺,伙计触碰了有毒的尸体,狰狞起来,四处抓着唿救。那伙计是潘子的人,潘子自然不肯放弃,但是其他几个跟着罗子来的伙计却闹起来,出黑手打晕了潘子,又把潘子带来的伙计扔进了毒棺。 几个人带着深度昏迷的潘子下到第二层,想换回罗子,不想刚一打开罗子的石棺,周围又起尸了,更要命的是,阴位石棺里面那具湿尸也有了动静。 那具湿尸像活人一般从里面掀开棺板,出来后被伙计们按倒,挣扎之间,肢体七零八落的散了架。这个时候,燕子也隐约感觉到,只有保持黑白石棺里面都有人,才能镇住周围的粽子,于是她果断的给潘子套上了玉盔扔了进去。 带着伙计离开第二层墓室之前,燕子已经打定主意还要回来救罗子,于是将一张罗子早预备好的人皮面具粘在他脸上,又找了些泥污涂在他身上遮掉了纹身。我听到这里又纳闷儿的问,罗子为什么会事先准备一张潘子的面具,燕子说,他早有心思取代潘子在三叔堂口的位置,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他生怕三叔知道了他对我们做下的事情,所以之前已经准备了一张潘子的面具。 临走的时候,为了预防万一,燕子拿出了罗子的手机,叫人把潘子制住,逼迫他留言给三叔。不想潘子倔的很,骂骂咧咧说出了一段阻止三叔下来的话。 燕子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把全部过程给我讲了出来。 我听得惊心动魄,却在当中发现好几个早就应该想到的疑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发觉燕子是个间隙,不然三叔也不会遭此一难。 她说到手机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早在第二层斗中三叔背着“潘子”出来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发觉事情整体有问题。潘子已经被被关在了石棺中,怎么可能还能扔个手机出来。按照录音的提示,他更不可能在自己进入石棺之前先扔了手机在第一层。 这是完全说不通的事情,只怪我们当初都太相信燕子了。燕子似乎是发觉了我脸上阴晴不定,掏出一部手机,按了几下放出一段录音来:“三爷……我这回栽定了,您千万别下来救我……燕子害我……别听她的……” 听清楚这段录音,我恍然大悟,原来燕子给我和三叔听的录音也是动过手脚的,她为了不引起怀疑,故意装的乡野气十足。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嘆这女人太阴狠了,自始至终,我们都被她“玩”了一把。 “让我看看他。”小花道。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燕子似乎没什么防备,又打开门,让我们进入罗子的房间。 小花走过去看了看,转身问燕子:“他假扮潘子的人皮面具,你们是哪里弄到的?” 燕子俯身在床底下翻了翻,找出几片碎裂开来的“皮”递给小花:“罗子之前交给我的,他说是很久以前一个发小做的,当初备上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派上了大用场。” 小花看着那些碎片,整张脸都阴了下去。我也明白过来,这张面具一定是出自小金子之手,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小金子比我想的复杂的多了,搞不好连我和三叔的面具她都偷偷做好了。 第二十二章 降头 燕子引我们到客厅,对我说三叔已经找到了解开降头的方法,但是跟她开出了条件:救出潘子,把潘子和三叔送回长沙盘口。 我心中惊讶,看来三叔的手段的确高明,只一招棋,就搬回了整个局面,使得整件事情从不利于我的一方面转回双方僵持。也就是说,现在燕子还不知道潘子已经从斗里出来了,而且也中了降头。当时我背出潘子,她已经带着三叔从斗里出去了。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只跟着那两个唱双簧的又觉得十分不可靠,不可能再回西太白。根据三叔的提点,解开降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是单凭你就能做到的”。我仔细思考了一遍当中含义,这句话,言下之意是暗示燕子带我过来。 第81页 而他将我安排在这个事件中,说明燕子已经告诉他西太白髮生的一切。三叔从中料想到了潘子被我救出来,而且中了“降头”,而他不直接说出实情,应该是在向燕子隐瞒潘子中降头的事情,也是暗示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如果燕子知道潘子现在的情况和罗子差不多,那等于拿到了一个筹码,我就没得选择要和她合作了。 综合起来说,就是三叔在让我自己判断要不要参与进来,如果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但我退出的下一步,就是三叔会和燕子一起解开罗子的降头。 现在全盘交易已经改变了——从“我要救回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三叔” 变成 “三叔解开罗子的降头,回到长沙盘口”。我看了眼小花,他并没有抬头给我任何提示。 这意味着我必须自己做出选择,已经没有人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了。想了一会儿,我说出了肯定的答覆:“要我帮忙,你要应我两件事。” 燕子表情起伏不定,似乎是有些烦躁,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说吧,但是别忘了,你三叔还在我手上。” 我点了点头,道:“第一,你必须先安排我和三叔见一面,而这一面不能有你的人在场。”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燕子的表情,而她如同根本没在听我说话一样,望着罗子房间的门发呆。我又接着说下去:“第二,你不能控制我和其他人的联繫,因为要找出降头的解法,光凭我们是……” 话到一半,燕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够了!”她的情绪十分激动,狠狠地瞪着我,一时间我也怔住了,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她接着道:“第一个条件我应了,但是你们所有的装备和人手,都由我来调配,要不就免谈了。”她的语气就像忍耐到极限的爆发一样,几乎没给我留下再谈得条件。顾及到三叔的安全,我只好道:“好,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三叔?” “马上!”燕子毫不犹豫。 谈妥之后,她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从院子里进来十几个人,这些人一看就是一群愣头青,全用吃人的眼神瞪着我和小花。 领头的是那个高个子,三叔被他们挟持在中间,虽说双手被缚着,脸上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见他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燕子识趣的给那群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最后,她一把抓住小花的胳膊,将他也拖了出去。被抓住的时候,小花娇嗔了一声,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子里的人全部退出去后,三叔拿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笑吟吟的看着我道:“你还是来了。” 我怨恨起来,心说这老狐狸真是狡猾,明摆着是他叫燕子逼我来的,还装出一副不买帐的样子,于是不服地反驳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三叔失笑,问道:“你知道潘子究竟是怎么了么?” 我摇了摇头,问他究竟怎么解开潘子的降头,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探头过去,他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大侄子,我告诉你,要是想解开他的降头,必须去陕西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我一愣,心中更加纳闷,就问我要找谁?他是怎么知道的。三叔道:“有个老伙计,曾经跟我提起有关“降头”的事情。我也找过一些资料,关于他中降头的地方,那儿本是一个山墓,四周环山,聚了千年的阴气,方圆百里几乎寸草不生,所有的村都成了“鬼村”,这地方叫镇魂台,里面的明器很是邪门。 “在十几年前,有一些倒斗的去了“镇魂台”,结果没过多久,大半都死于非命。你三叔我留了一手,收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其中一人,他曾经给我绘制了一张去往镇魂台的地图。” 三叔说到这里停住了,观察了一下我脸上的表情,这一眼把我盯的发毛,忙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吞吐地道:“他还告诉我一件事,当年,他们是受人指使做了这桩要命的买卖……而那个指使他们做一切的人,是个长着奇怪手指头的小白脸……”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怎么一沾斗总能扯上闷油瓶。三叔也看出了我的惊讶,点了点头说你也想到是谁了吧,然后又很认真的对我道:“他一直觉得是他做掉了那些下斗的伙计。” 我的冷汗立即就冒了出来,脑子乱成一团,我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又闭上眼睛去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聚阴局”一定和闷油瓶有关系,而鬼村邪物之类的东西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不可能存在,那个地方,一定存在着巨大的阴谋。 我问三叔:“那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什么情况?” “最有可能的就是和两样东西有关,一个是长生,一个是真相。”三叔说道,他掏出了手机,对我说储存卡已经被燕子拔去了,但是这里面存着一张伙计画的地图,他每次去陕西探斗,都会带上这张地图,想找一些和聚阴阵有关系的线索,想不到这回真的找到了,自己却遭了暗算。 我接收了三叔的地图,外面的人开始砸门,叫骂着问我们好了没有,我应了一声,就要去开门,三叔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叮嘱道:“不要叫他掺合进来。” 第82页 第二十三章 恶化 三叔被燕子的人带走后,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拳,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燕子的人进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把小花和我锁在了一间卧房里。我已经没了主意,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的恐惧到了极点,犹豫着要不要让闷油瓶知道。我权衡不出来,任何关于闷油瓶的事情都是无比复杂,但要我对他欺瞒他过去做过的事情,我又于心不忍。 我想着,大脑就完全僵掉,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拨通手机打给了他。我对着手机压低了声音道:“小哥,你必须来长沙和我见一面。” “你有事情?”一个不只是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把自己所处的大概位置告诉了他,叫他尽快,来晚了就赶不上了。小花听见我给闷油瓶打电话,担忧的道:“你就不怕惹毛了燕子对你和三爷下手?”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回答。小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刚才三叔说了些什么。 我把三叔的话给他讲了一遍,他大惊失色,训斥道:“既然是这样,你就更不能让他来了,以前那帮就是被他弄死了,你叫他来不是……”他似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彙来形容我的冒失举动了,只是双眼紧紧地瞪着我。 我脑中只有一个清晰地念头,就是我一定要帮闷油瓶找回真相,至于他知道一切后会怎么做,我完全没有去想,也想像不到。 隔天早上燕子就催促我找人把装备运来,她没问我下一步的行动,只是说人手不要了,装备要快。小花用手机帮我找到了我们所在的确切位置,我通过简讯把位置转述给闷油瓶。 当天夜里,我正睡得迷煳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叫骂,接下来是叮叮咣咣的打碎东西的声音,由于是被反锁在卧房里,我没办法出去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花翻下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根细细的金属棍,对着门的孔洞捅了几下,伸手一拧,打开了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沖了出去。来到院子里,我终于又看见了闷油瓶。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周围明明有很多大汉围着他,但是在我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人,而与此同时,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脑子。他看见我的一刻,似乎也吃了一惊, 短短的一瞬间,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而他那极具特点的阴冷眼神,也消失了一下。 燕子随即就沖了出来,一边阻拦他们的斗殴一边对我喊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我本来准备了一堆理由来搪塞她,此刻竟语塞。我呆呆的看着闷油瓶走过来,直到被小花拽了下衣角。醒过神儿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来到了我面前,他停留了几秒钟,绕过我进入后面的屋子。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必须和燕子交涉一下,于是走上前去,镇定的对她道:“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有他搞不定。” 燕子没说话,闷油瓶的手段她是见过的。她狠狠地瞪了我几眼,跟着伙计们走出院门。 回到房里,我看见闷油瓶正站在桌子边,我忙叫他坐下,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没回答我的问题,看了看我身边女装的小花,又转脸问我道:“燕子让你做什么?”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他听后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向卧房。 我忙追了进去,拉住他道:“三叔还说了一件事,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他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根本没懂我的意思。看着他距离我不到半米远的脸,我又开始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三叔见到过一个去过那里的伙计,他说指使他们的人……有两根奇特的手指。” 我顿住,瞄了一眼他的神色,他的眼睛正看着下方,好像也在思考什么。 他抬起头问道:“你是因为这个叫我过来?” “是的。”我回答,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他对我说的话竟不感兴趣,难道他已经全想起来了?“我只是觉得不论怎样,都应该让你知道真相。”我说。他还是没理我,俯身坐在床上,道:“你不该搅到这件事里,如果那是我以前去过的地方,对你来说太过兇险。” 我顿时就火大,心说我叫你来,难道是为了让你数落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作,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嘶叫声。我吓了一跳,随后就看见小花沖了过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去听。我也忙跑过去听,屋子里传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喊声,就像心肺病人临死时发出的痛苦大叫,一声比一声小,隔了一会儿,里头安静下来。 “后面点。”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让我看看他。”他又说。 我们闪开几步,他俯身蹲下,将两根奇长的手指伸进门下的缝隙里,微微向上一抬。他手腕上的筋骨跳动两下,只听“咔”的一声,门板勐震,锁匙掉落在地。 门开后,我们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我有一股强烈的作呕的感觉,罗子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显现出一种黑褐的颜色,仔细看就能发现所有的黑褐色处,皮肤下面似乎都包着一泡液体,乍一眼看去,这个人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一样。 然而,他却是有意识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嘴一张一合的想发出声音。闷油瓶几步走上前去,从腰里抽出v金,一把扎了下去,刀尖停留在离他眼睛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第83页 “罗子开始变异了。”小花道。是的,我也发现了,闷油瓶刚才一刀扎下去,他眼都没有眨一下,说明心神根本没在这里。 “他中毒了。”闷油瓶冷冷地道。他掀起罗子的被子,伸出手去按压他身上黑褐色的地方,每压下去一次,就有液体从里面涌出。我看的目瞪口呆,浑身冰冷的站在原地,直到被小花拽出了房间。我十分不解,明明三叔说是降头,为什么闷油瓶说是“毒”。虽说我也不相信鬼神一类,但是现在,发生在罗子和潘子身上的事情,的确是科学无法解释通的。 闷油瓶出来,我就他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身上中的是阴毒,和我的不同,通过一般的药物治疗是不会有用的。”闷油瓶道。 第二十四章 遇难 “那为什么三叔说去陕西破阴阵就可以好起来?”我问道。闷油瓶摇了摇头,小花沉默了一会儿,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给我,问道:“你知道白起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我曾经在书上看过,秦国将军,一生屠戮四十万赵军,所向披靡从无败仗……”“我不是说这个。”小花打断了我:“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看着他,不懂他的具体意思。 他道:“他死于将相失和,范雎对他的军功很是忌惮,所以从暗中挑拨了他和秦昭王的关系,最后秦昭王‘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 “这个和罗子身上的毒有什么关系呢?” 小花答道:“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白起死后,秦国人非常愤恨范雎,古时候的人都是很迷信的,他们很可能设下这个墓局,在里面放上蛊毒和机关,来迫使后来人为白起平反。” 我揣摩了一下,明白了他话中的部分意思,他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和白起的死因有关系的。 “那我们接下来要倒的是范雎还是秦昭王的斗?”我问。 他想了想,答道:“秦昭王的份儿大,范雎一个宰相,应该不会拥有那么神的墓局。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至多一个月。” 第二天燕子来了,见罗子已经快不行了就催促我们准备好一切,说必须立刻行动。我徵求了下闷油瓶的意见,他只是说如果那地方真是聚阴局,必须带上火油。 中午,小花打电话叫来两辆车,一辆奥迪q7,另一辆是我叫不上名字的越野,那辆车一看就是拉货的,脏的要命,燕子叫几个人过去卸下了装备,抬进内室。我和小花跟了进去,就看见地上摆着各种工具,防护服,武器。燕子清点了一遍东西,转身问道:“怎么没有枪?” 小花笑着看了她一眼,调侃道:“我说大姐,你以为那是玩具吗?不是说弄就弄得到的,三爷有那本事,我们可没有。” 燕子似乎是信了他的话,拿起两把最短的匕首递给我和小花,又把登山包扔过来两个。 “我要用那个。”小花忽然道,伸手去抓地上的一个木头盒子,燕子警觉的一把炒起来,在耳边使劲晃了晃,才递给小花。 打开盒子,我发现那是一把形状奇特地反刃刀,不是能在军品店看见的那种,整个刀身倒钩,刀柄是黑色的,相称之下很是好看,但是一眼看上去令人不觉得很实用,刀身至多只有十公分长,按理说这种东西只能防身,作为攻击性武器还是弱了些。 小花见我一直看着他手中的傢伙,反握起刀柄在空气中挥了几下,速度之快我几乎看不清,只依稀见得几道银光流动的影子。 “这是红隼。”他笑笑。 我又打开自己的匕首套看了看,相比小花那柄,我这个简直是“庞然大物”,虽然说不出名字,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冷钢所制,刀身足有二十厘米,呈现出锥形。我想起闷油瓶这次来没带黑金古刀,就问燕子再要一把,她却不给了,“那小子拿了刀更了不得了,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回得来都说不定。”我只好作罢,拾起地上的登山包,转身走了出去。 闷油瓶正站在q7旁向后备箱里看,小花跑过去跟他悄悄说了几句,解开登山包,掏出几件衣服展示在我们面前,就在他高举起一件厚外套的时候,闷油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站在我的角度,完全看不见他俩在做什么,那件被小花撑起来的衣服鼓了一下,闷油瓶就过去了。他经过的剎那,似乎在小花身上抓了一把,我瞄了眼身后几个正在抽菸的伙计,趁他们不注意,忙追着闷油瓶进了房间。 “他给你什么了?”我问道,他撩开外套的一角,我看见在他后腰里别了两把黑色呢绒套住的匕首。这时候,小花也走了进来,说赶紧换好衣服,外面的人在催我们快点出发。我和他进到内室,拿出背包里面的衣服换上,这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小花腰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几把很小的手刺。 我心想,他也太鬼了,偷着掖了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他穿上衣服,惺惺作态的挽着我走了出去。闷油瓶已经坐在了q7上,燕子让我们和小花去坐后面的车,又吩咐几个伙计看好闷油瓶,我心里觉得好笑,就凭你这些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要是想走,就是大罗神仙也留不住。 第84页 来到车上,设置了好几遍导航,都没有找到三叔说的目的地,无奈之下我们决定先去到镇安县,那里的位置非常临近三叔说过的“坟西村”。 我们坐头车,几个伙计“押”着闷油瓶坐后面的q7,我心说燕子真是山里来的女人,一点都不懂行,哪里有老闆比伙计坐的车还差的。 我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她,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手里掐着烟,活生生一个老爷们的打扮。我心说真他妈的可笑,我身边坐着一个假冒女人的小花,前面坐着一个模煳性别的燕子,这一行果然没有几个正常人。 燕子一直通过后视镜监视我们,我身上一阵阵的发毛,小花倒是装的挺好,时不时的撩撩头髮,沖我使个眼神什么的。两天后,我们到达了镇安县,燕子下车去打听一番,没有获得任何讯息,在附近几乎没有人知道“坟西村”的具体方位,她回来就没好气的骂我:“你要是敢耍我,保你回不了杭州。”然后又让我下车去找人问。 我们边打听边前进,直到郊区,我终于在一位老伯口中得知,再向北行三十里山路就到。 接下来的情形极为不佳,上山没有公路,车要绕着盘山土路开上去,途中颠簸的十分厉害。q7的性能比我们的车好很多,燕子下令让q7开前面,我们跟上,结果两车的距离越拉越大,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停在对面的山头上等我们了。 这里的山虽然不是很高,却连绵不绝,山路之后还是山路,一面是山丘,一面是陡坡。路又极窄,往下看一眼都觉得慎得慌。 车左摇右晃,我肚子里的早饭都要被摇出来了,路上一直在下雨,有好几次车胎陷进泥中,还要我下车去推。 有点经验的都知道,下雨天走不得这山里的路,很容易滑坡或者遇见泥石流,但是燕子打定了主意,晚上之前一定要开到。 山路越来越窄,又开了一段,车顶就噼里啪啦的响开了,由于雨大,我们听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我叫燕子停车,结果车刚一停下,就是一阵巨响传来,紧接着,整个车身剧烈一震,侧翻着滑下山坡,我缩紧身体才挡住了碎掉的玻璃碴。 一股失重感传遍全身,我意识到,滑坡了。 车身静止的时候,我已经是头朝下是躺在后座上了,我拉住顶上的扶手,使劲踹了几脚变形的车门,豆大的雨点浇了进来,我俯身爬出车外,又转身去拉小花。他偎在车内一角,一动也不动,我吓坏了,立刻去伸手将他拽了出来。 他肩头的衣服上竟有斑斑血迹,我忙在他身上寻找伤口,结果发现他的头侧有一处撞伤,不是很严重。 燕子从车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一巴掌抽在司机头上,骂道:“你他妈的会不会开?” 第二十五章 “我” 我拦住燕子,对她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掏出手机想联繫闷油瓶,拨了几次后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我四处走着寻找信号,上到一处高坡的时候,望见下方不远的地方有几座平房。 我叫过燕子,对她道:“你照看一下小花,我下去找几个人来。 燕子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不用,你俩抬着她走前面,两个大老爷们还弄不动一个女人嘛?” 我有点心慌,怕那司机抬上他就察觉出不对劲儿,忙对燕子说道:“我带来的我自己负责,不用你们管了。”我背起小花,快步往下走。他虽然不是很重,毕竟有一百几十斤,压的我连腰都直不起来。燕子撬开后备箱,将装备拿出扔给司机扛着,几个人下了山。 走近了些,我发现这是一个小村,周围没有任何通往外面的道路和路标。坐落在群山的腹地里,一眼就能看见尽头。村头有几间土房,像户人家,燕子上去扣了扣门,为我们开门的是一名年长的老人,见我身后背着小花,就让出门口引我们进了屋。 “把那姑娘放这,她这是咋地?”老人一边收拾床一边问道。 “我们只是路过,遇见了泥石流。”燕子回答。 我放下小花,小心地将他的脑袋靠在床头,又伸手去把他的脉,发现没有异常,松了口气。 我四处打量,屋子里除了一张大床,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地中央摆着两个马扎,一个稍微高一点,大概是被当桌子用了,墙壁全煳着报纸,仔细一看还有八几年的。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座炉子,炉门里面煤块散落出来,地面上全是灰,整间屋子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回到了解放前,没有现代化的任何痕迹。 “大爷,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老人愣了片刻,操着浓厚乡音道:“你们是城里面来的吧,这里人可少。” 我心中有些纳闷,他的完全是所答非所问,我看了看这位老人,他又瘦又矮、驼着背、颤颤巍巍的,不像是什么有心计的人,应该只是上了年纪,耳聋或者是有点痴呆了。 我凑过去,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他,又加大了音量问道:“老爷子,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他接过钱,道:“坟西村。”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再没这么巧的事了,刚一掉下来就直奔目的地。 “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老人问。 “建筑。”我随口变了个谎。 第85页 我们又问了老人几个问题,得知他姓李,几个儿子都外出打工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老家,这村子里又没几户人家,他行动不便很少出门。由于他反应极慢,交流起来十分困难,随便聊了几句后,我们就不再说话,想必他也不会知道这地方有镇魂台。 当天晚上,我守着小花,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依旧没发现信号,外面的雨一直没停,淅淅沥沥的下着。 我担心起来,不知道闷油瓶那边怎么样了,我们掉下山坡的时候,q7已经看不见车尾,我想他发觉了滑坡后,应该会回来找我们,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也不见他们来找人。 现在我只能盼望着他也和我一样站在高坡上,看见了下面的村子,否则再见面又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燕子也不禁担心那几个伙计的情况,差司机去掉车的地方等人,还告诉他等不到他们就不要回来了。 深夜,我困的眼皮直打架,再也顾不得床上还躺着个燕子,倒头就睡了过去。 早上一睁眼天已经放晴,外面土路上的雨水全晒干了。 小花还在晕着,我对燕子说要等她醒来才能行动。吃过了早饭,我又给了老李头两百块钱,对他说我要出去看看,帮忙照看一下好小花,老李头攥过钱来点了点头。 燕子怕我中路跑了,跟了出来。昨晚由于下着大雨,进村的时候我又被小花压的抬不直身,没留意周围的情况,现在看清了才发现这个村子简直小的可怜,不仅没有进村出村的土路,就连拖拉机和农田都看不见。 站在老李头家门口,对面是一栋二层的灰浆楼房,上面挂着锈迹斑斑的铁牌子,写的“政府”两个字。这是附近区域范围里最像模像样的一所建筑,不过不是近期修建的,外墙的水泥砂浆其中夹杂着一些裂隙,这些裂痕是后期修整也补救不了的、建筑石料长期承受磨损形成的结果。 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一排连接起来的平房前,房前有片小型的空地,隐约能看见里头碎裂的青石砖铺了一半,同样是老旧不堪,甚至屋顶上的瓦都参差出来。我心说,这什么鬼地方,就没有一处像样的建筑物了。 和燕子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进去打听打听闷油瓶他们的下落。燕子一开始不同意,我就跟她说你不找闷油瓶也得找到那几个伙计,不然你自己下斗去?她听了不置可否,最后,妥协的点了点头。 走进去一看,发现里头竟是一间空荡荡的教室,破旧的桌椅板凳摆了一堆,几把椅子歪倒在地上的,只是不见学生和老师,按器具的磨损度推算,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了很久。 燕子在一边嘆道:“这老师字写得挺不错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黑板上写着几个粉笔字:如果你们回来,去村政府会议室等。 我的目光落在这几个字上,整个人立刻呆住,心里几乎炸了起来! 这字体竟是我惯用的“瘦金体”!走过去仔细观看,我一下就毛了……没错!就是我的笔迹! 我慌慌张张的抓起粉笔照着上面的字写了一遍,上下两排字迹,从比划,形状上完全一样,没有丝毫出入。 燕子也吃了一惊,骂道:“你小子搞什么鬼?” 我已经完全懵了,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使劲儿掐了几下小臂,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梦,而是真的! 半天过去,我才缓过神来,脑子形同乱麻,没有一丝头绪,仔细想,我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会写这种字体的人并不多,不该是哪个乡村教师的笔迹,而且,这教室也废弃了很久了…… 燕子逼问缘由,我摇了摇头,告诉她上面的不是我写的,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她半信半疑:“去村政府会议室看看就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了!”说罢,拿起板擦抹去了黑板上的字迹。 我们穿过一条土路,进入村政府的二层白楼里。 进门是一间“会议室”,应该已经废弃了很久。桌子和椅子都裂开倒地,四处全是浮灰,墙角还结着蜘蛛网。我心说这地方真够穷的,连个保洁员都雇不起吗,整个一楼没有一间办公室,靠墙有一处上行的楼梯。 站在一楼,能直接看见二楼的围栏,想必那是开会的时候,村民蹲在上面听领导“发话”的地方,燕子上了楼,说要去找人。 我四下看了看,除了长桌上摆着有一大捆绳子,这里没有任何物品。 那绳子很是奇怪,两头都拴着钩子,钩子上面沾着奇怪的灰尘,我走过去用手沾了沾,发现那粉末细看竟像是石块撵成的一般,呈现出一种灰绿的颜色,仔细看,粉末还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正当我撵着手上的粉末仔细观察的时候,上方勐然传来“咣廊”一声。 我吓了一跳,忙奔跑上楼,只见燕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后传来有人活动的声响,我勐然回头,就见一条人影顺窗户跳了下去。 顾不得检查燕子的伤势,我迅速来到一楼,冲出门去追他。我几乎和他奔跑的速度一样快,他一直没回头,但似乎也知道我在后面追着他,这个时候,我恍惚察觉他的背影有点眼熟,却又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绕过小学,那影子一闪身,钻进了一间半掩着门的小黑屋。 第86页 来不及多想,我抽出匕首就跟了进去,进来我眼前就是一黑,紧接着就发现他站在屋子角落离,里头没有窗户,门又半掩住,我完全看不清他的面目,想都没想,冲上前去,本打算用刀挟持住他,不料他似乎早有准备,一脚将我踹到,我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耳边嗡嗡作响。 然后他就勐扑过来,使劲儿用手按住我,我的两只胳膊被牢牢压住,整个人贴上地面。 我顿时急了,摸了几把,抄起手边一根木棍拍了过去,木棍握在手里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竟是把铲子,心里大叫不好,这下闹人命了,但已经晚了,我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眼前的黑影应声倒地。 我有点儿慌,生怕一铁杴打死了他,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看了他一眼,还好,没出血。 我对着他踹了几脚,他一动不动。我心里哆嗦着,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脸扭过来一看,忽然就觉得不对,怎么这傢伙看着这么熟悉…… 仔细又去看,我就是一怔,浑身立刻绷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就向后退去。 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竟和我长的非常相似……不,不只是相似…… 我认出他的那一剎那,几乎要晕过去!这傢伙,怎么会……是我?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在做梦? 过了几秒钟,我再次颤颤巍巍地伸手摸向他的脸,确认他没有醒,我使劲揪了揪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带人皮面具。我愣在原地,脑子就僵住了,脑中闪过的第一个画面是录像带里面那个狰狞的“我”。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我?还是许多个我?难道我是批量生产的吗?看着眼前的人,我几乎认为自己疯了,懵了好久,才稍微缓过来一丝神智,我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索最大的可能性。 这不可能,我又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脸,然后就对自己说,吴邪,你爸一定是还给你生了个双胞胎哥哥,他把他藏在这个村儿里,你不知道罢了。 我攥着拳头,逼迫自己理清思维,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我和燕子到村政府的时候,他已经置身于那里,之前也是他写下了黑板上的字迹。这明显是有计划的行为,他在算计我们。 也许在我们进村的时候,他就开始跟踪了。 我想不出他的动机,但是越想下去,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忽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危险地念头:小花还在老李头家里晕着! 暂且不说这个“我”是谁,如果这傢伙之前已经跟踪了我们,很有可能先对小花下了手! 时不待人,得赶紧回去看看!我勐地从地上窜起来,冲出门就向外跑去。 ------------------------------- 这个重我梗,诞生于盗墓8以前,so,请不要说我抄袭~ 第二十六章 深陷 然而,当我推开老李头的家门时,却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房间里竟没有一个人。 我心中说不出的恐惧,冷汗就流了下来!左右去找,老李头不在家,这个地方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我心说,难道我们出去以后,那个赝品进来打晕了他又掠走小花?但是,转念间我就感到,这也说不通,他的目的是我们几个的话,没必要把老李头也藏起来。 现在想找到他们,唯一的方法是弄醒那个赝品,逼迫他说出把人藏在了哪。 必须立刻回去! 我拔腿飞奔回到他晕着的小黑屋,一脚踹开门,却惊奇的发现,地上的人不见了!他刚被我打晕,按理说应该跑不远,我抄起那把铁杴,跑了出去。 然而,屋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闷油瓶站在外面小路上,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四处张望,仿佛也在寻找什么。我看见他,就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心里顿时欣喜若狂,忙跑过去一把拉住他,仔细打量一番,见他安然无恙,才结巴着问他怎么到了这里。 他稍许有些惊讶,马上又恢復了面无表情。我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就问他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将自己的经歷说了一遍,说的极其简略,但我还是听懂了。 q7开出去几十里他们才我们不见了,就向回开到了滑坡的地方,几个伙计打起退堂鼓,他自己一个人下来找我们,走了半天山路,他看到这个村落,进来寻找我们的下落,但是由于夜里雨大看不清,他从村头走到村尾也没发现我们的任何踪迹,转到村尾,借宿在一户人家。 天一亮他就又出来找人,然后碰见了我。 我也把自己的遭遇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后脸色凝重,说这种情况完全说不通,多半是和这个村子有关,而这个村子周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跟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对他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其他的村民问清楚,如果真有什么古怪,找几个人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来到村尾,闷油瓶指了指前面一间破屋,说昨晚就是借宿在这家,我们进屋一看,里面空的没有一个人。我问他昨晚是谁收留了他,他思考了片刻,忽然脸色变了,道:“那个人有问题,昨晚过来的时候,他告诉我这里是坟西村,我再问其他的他都听不见。”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联想起昨晚的李老头,也是什么关于村里的情况都不肯透露,只说这里叫坟西村,我急忙问他:“他是不是只是姓李,好像有点耳聋,而且上了年纪?” 第87页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我们遇见的是同一个人,仔细去回忆那老人的样子,我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了。 我们把整个村子搜索了一遍,除了前后两户人家、村政府和学校,再没找到其他的民房。 “这是一个荒村。”闷油瓶道:“应该是很久以前就没人了。” 我听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就问他怎么知道的。 “你见过只有一个人的村子吗?”闷油瓶解释道:“村政府,小学都没有人。” 我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忽然想起李老头家地上厚厚的灰尘,还有墙边的炉子,那里散落着煤渣,说明刚刚烧过,而现在时值秋季,不可能有人烧炉子取暖——那房子,明明是很久没人住过的。 “我们真是见鬼了。”我道。 闷油瓶可能是看出我表情不好,按了下我的肩膀,让我冷静,然后就转身出了民房。 我们又商量了一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老头一定是在隐藏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藏在村子附近的某一处。 现在我们在明处,老李头藏在暗处,活人找不到,只能直接去找那个被他隐藏起来的“秘密”。 我们推测,这一串事件的发生应该和三叔所说的“镇魂台”有关。 我将三叔传给我的地图给闷油瓶看,他在上面找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镇魂台不远了,我又想到,如果小花和燕子在某一处醒过来,找不到我们一定着急。应该要先留个口信,于是我们回到小学,在黑板上留言给他们。 介于这个村子最明显的建筑物就是村政府,那也是唯一有标识的地方。 我拿起粉笔写道:如果你们回来,去村政府会议室等。 来到村尾山脚下,我发现那是一片红山,土质应该是含了许多铁,整体呈现出褐色。山上几乎没有什么高树,而为数不多的树木也只剩下枝条。时值深秋,土地上散着厚厚的落叶。我和闷油瓶一前一后顺着山路走了上去,他每隔几步就回头看我,时不时伸出手拉我一把。 满山遍野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心中一点恐惧感都没有,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就很安全。 上到山顶的时候,闷油瓶举起手机,将镇魂台的地图和前面的山峦对照一下,回头对我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镇魂台。” 我有点不解,问他什么意思,他道:“镇魂台就在这山里面。” 我心里开始犯难,心说现在行李都被人藏了起来,又没有洛阳铲,难道用手在地上挖盗洞不成。闷油瓶看出了我的疑虑,“如果是在山里修建的,必然有入口,即便是被填死了,也能找到痕迹。” 我跟随着他向山体的另一端的下坡进发,来到山下,又贴着整个山峦绕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比较陡峭的山崖底下。闷油瓶忽然停住脚步,向后退去,望了望正前方,道:就是这儿了。”此时我也发现在崖壁下方,竟有一条黑漆漆的裂缝。 他掏出手电打开,照了照里面,探身钻了进去,又从里面伸出手拉我,跟着他进到洞里,我立刻感觉到一阵潮气,仔细听了听,有水滴“滴滴答答”落下来,但并没有河流的声音。 洞口虽小,但是里面空间很大,放眼看去,我们落脚的位置距离洞深处足有一百多米,地上遍布着白色的突起和沟壑。仰头去看,石洞顶部也呈现出坑坑洼洼的结构,整体没有人工修缮的痕迹。这明显是一座处于发育初期的溶洞,地表灰岩内的裂隙面发生溶蚀,形成溶沟,原先成层分布的石灰岩被溶沟分开,却还没有形成溶洞的标志物石笋。 我把这些讲给闷油瓶,问他能联想起什么,他闭口不言,只是照着四周向前走着。 他在洞深处停下脚步,俯身蹲下。我跟过去,见他用手电在前面的地上照来照去,仿佛在寻找什么。看到他的动作我心里一阵紧张,便问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又向前挪了几步。 顺着手电的光柱看去,我发现在前面的洞壁上,出现一个很窄的黑洞,洞口细小的顶多能爬着进去。 “李老头会不会藏在这里?”我问道。 闷油瓶站起身摇了摇头,说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我看向那个洞口,心里有点发憷,里面完全是黑的,不定有什么,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欷歔欷歔”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闷油瓶迅速转身,盯死了洞口。 “里面有东西。”我道。 他向我摆了摆手,把手电递过来,我后退了几步,举着手电照过去,光刚一晃到洞口,那声音就停了下来。 半晌,我见里面没动静了,走过去想看清楚,路过闷油瓶身边的剎那,就听他大喊一声:“快回去!” 话音未落,洞口勐然钻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我脸都青了,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到了脚边。 那是一个骨瘦嶙峋的“人”,浑身上下全是脓疮,腐烂的几乎只剩下骨头。而他爬行的动作极为机械化,嘴里还发出“咯吱吱”像是咬牙的声音。 我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边退边去腰里摸匕首套。 第88页 第二十七章 角色置换 闷油瓶蹿出一步,一把抓住那东西的脖子,手臂一抬竟将它提了起来,那傢伙挣扎着,两只极细地胳膊无力地抓向闷油瓶。 闷油瓶勐的抬起右手,捏住它的手腕,向后一掰,又几乎在同一时间侧身闪过那东西抓来的另一只手,被他掰断手腕,那东西发出一声嘶叫,浑身抖动着张牙舞爪,像是发了狂。 闷油瓶见状迅速抽出匕首向它另一只手扎去,一股血喷涌出来,另一只手腕被生生切断。 他动作极快,我反应过来时,只见那怪物一只胳膊下垂着,手腕来回晃动,应该已经折了;另一只胳膊和手的连接处只剩下一丝皮肉,血从伤口里滴滴答答的流出来。他提着那不断挣扎嘶叫的怪物向后一推,将它的头重重地磕在洞壁上,怪物一下就没了声音。 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那被弄断了双手的东西,竟是活的。 站在他们后面,我惊得目瞪口呆。 “他还活着。”闷油瓶冷冷地道,放下抓着怪物脖子的手。 怪物顺着洞壁倒了下去,我用手电去照他的脸,那是一张很狰狞的面孔,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满脸脓疮,五官已经被挤压的移位了,黄褐色的液体流遍全身,光是看一眼就令人作呕。 “他怎么会在这儿?”我问道。 闷油瓶摇了摇头,转身向后走去。我心里开始哆嗦,那个人很可能是附近的村民,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它变成了那个样子,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攻击我们? 或者...他刚才出来,并不是想攻击我们? ……我不敢再接着想了。 两个人围着整个溶洞绕了一圈,最终发现,除了那条窄缝,没有通往前方的道路。 “看这里。”闷油瓶喊道,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洞穴顶部有一处凹陷,里面全黑的看不到尽头,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个盗洞,溶洞中不可能有自然向上的通路,而且就洞口凹凸不平的痕迹看来,很像是人工挖开的。 “我们怎么上去?”我问。 闷油瓶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胳膊上,让我俯身蹲下,又叼住手电,将匕首反握住,一脚踩到了我背上。这一脚差点把我踩的吐血,不过重力只维持了一瞬间,他就悬空了。 我直起身体时,一只袖子垂到了眼前,他已经缩进洞里,手里攥着那件外套。我抓住外套袖子,脚向下一蹬,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起来。手能碰到洞口的时候,我也学他抽出匕首扎向洞壁,身体扭转着向上攒动,里面空间很小,我整个人都被卡在当中,手脚并用,蹬踩住洞壁突起的石头向上爬去。 几分种后,闷油瓶爬出洞口,然后伸过一只手将我拉出来。 上来后,我确认周围一条人工修建的墓道,尽头修建着向上的石阶,两边石墙是由一块块黑色石砖构成,从石缝里渗出的水阴湿了整面墙壁,长满了青苔。 这样看来,这条墓道应该不是很古老,如果是战国时期修建的,在这两千多年里,这些渗出来的水足以腐蚀掉整面墓墙,使其坍塌。 我尾随着闷油瓶沿石阶走上去,脚踩到平地的时候,一个墓室映入眼帘。 构建墓室石砖的质地和墓道里的一样,而墓墙上的苔藓比刚才少了许多,墙上方的部分明显是干燥的。贴着四壁走了一圈,我惊奇的发现,在刚才上来的楼梯上方,一堵墓墙断裂开来——接近墓顶的地方有一处被毁掉了。 闷油瓶向上看看,转身对我道:“我进去看看。” 说罢就纵身一跃,蹬着墙壁跳了上去,蹲在断裂的石墙上用手电照向里面,半晌,回头道:“这有一块被挂起来的巨石,上面有一个孔。” 听到他这么说,我脑子嗡的一声,立刻想起西王母城中的陨石。忙对着他喊道:“你赶紧下来!” “我要进去看看。”他没回头。 我心里急得要命,恨不得窜上去把他拽下来,然而他所处位置的高度足足离地面两米多,我根本无法徒手爬上去,我心说关键时刻这傢伙总是不听我的。 “吴邪。”闷油瓶喊我:“这有一根绳子,通向那里,我顺着绳子爬进去,然后割断它,你不要上来。” “不行……”我话音未落,他就消失在墓墙上。 我浑身一激灵,马上扑过去想拉他,撞上墙才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我又急又气,向里面一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我跳起来蹬着墙壁,尝试着去勾那断沿,却怎么都爬不上去,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我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望着断开的墙壁,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每每触及到“过去”,闷油瓶便义无反顾,就像他在青铜门前和西王母墓中一样。 而我每次都百感交集的看着他的行为,束手无策,即使是现在,我也毫无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原地坐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急如焚地等着,从焦虑到冷静,从冷静到麻木,从麻木到脑子一片空白。十个小时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闷油瓶也没有回来,里没有一点声音。 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足足等了一天时间。这一天里,我没有思考任何事情,甚至没有去想外面的一切,唯一注意的地方,就是那个他消失的洞口。 第89页 这是一种多么漫长而又焦虑的过程,我想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依旧令人无法忍耐。二十几个小时过去,我困得已经真不开眼,身上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只是干坐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几乎已经不能动了,浑身酸痛,但是竟不觉得饿。我心说不能这么等下去了,外面就是村子,我必须回去找工具过来,想办法爬进去看看。 我拾起地上已经不怎么亮的手电,双腿哆嗦的站起来,向石阶下方走去,钻出溶洞,就地取材找了根树杈做拐杖,拄着它绕过山坡回到了村尾,我记得自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团绳子,仔细想了想,是村政府的会议厅,就加紧脚步赶向那里。 然而,我急匆匆地刚一进到里面,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的声音。 我马上意识到不对!这村子不是没人吗……难道是老李头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抓住他问个清楚。 我快步跑上了二楼,找到一间办公室,躲了起来,又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透过围栏看向一楼的会议室。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两个人走了进来。下一刻,我就看清他们的脸…… 我几乎要疯了。 又是那个“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身后跟着燕子。 一霎那,我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从我进到村子里,到我和燕子来这个白楼里找线索……现在的场面,太熟悉了!但是马上,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搅在一起,栓堵住思维,我即刻就无法思考了,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着下面的两个“陌生人”。 他们在一楼四处搜寻了一番,那个“我”停在桌子一边,去抓上面的绳子。之后,我耳畔传来一阵上楼的声音,我忙关上门,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身后的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是燕子。 我难以想像她如果回过头看见我躲在门口,会是什么样的举动。我的太阳穴一胀一涨的,体会到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恐惧,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和我一门之隔的究竟是什么…… 万幸的是她没有回头,只是看了看前面,就转身走出门去。 然而,威胁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就在她出门的一剎那,竟用手推了下门板,我一下就被压在了里面,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向后退了两步,侧身向我的方向看来。我最先看见的,是她手里攥紧的三棱刀,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接下来的行为,只是自保的本能。 我举着“拐杖”向她轮去,如果换一个地方,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现在没法解释清楚状况,我不先出手,可能下一秒就被她扎上一刀。 可以肯定我那一下打得很重,因为下一秒她就倒在了地上,我看向楼下,那个“我”听见了声音,迅速跑上楼来。我迟疑了一下,心说要不要把情况和他解释清楚,但是这个念头立即就消失了,那个人是“我”,他不会相信眼前的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现在,唯一的路就是从窗户跳下去,然后逃走。 第二十八章 破 然而这时候他已经跑到了燕子身边,背对着我蹲下去检查她的伤口。我一看机会来了,立即奔跑向窗口,两眼一闭就跳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落地的时候,我听见自己骨头“咯噔”一声,来不及看哪里受了伤,费力的爬起身来,向村尾逃去,心说到了平地上和他能够保持一段距离,再解释清楚。 但是身后的人似乎比我速度快,耳畔传来他狂奔的脚步声,我越来越害怕。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还累得要命,现在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他穷追不捨,一直追着我绕过小学平房,不远处有一间小黑屋,我来不及多想,一闪身就钻了进去。我的想法是,如果能在这里制服他,就回去拿绳子去救闷油瓶。透过门缝,我看见他持着匕首向这边走来。 好在我比他先进来一会儿,应该比他先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我紧张地窥探着门口,心中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在他进来的几秒钟内,我不能立即制服他,结果就只有被刀子捅几个洞。 果然,他刚一进来,就持着匕首向我扑来,我勐地飞起一脚踹了过去,他应声倒地,我连忙扑上去想按住他持刀的手。 不料手就要压住他胸口的时候,头竟被什么东西勐地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感到有人踹了我几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我坐起来,用手揉揉脖子,左顾右盼,发现四周没人了,那个“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蹒跚地站起身,脑袋还在嗡嗡作响。 我的思维全乱了,晕头转向,意识极其模煳,不禁怀疑自己可能被打出脑震盪了,但是,脑中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念头:去救闷油瓶。 眼前直冒金星,看不清楚脚下的地,我摸着黑走出去,马上就又是一阵眩晕袭来,我几乎站立不稳,靠在门框上缓了片刻,才恢復了视觉。 我加快脚步跑到村政府的会议室里,抄起桌上的绳子向村尾跑去,大脑早已经不能思考,只是任凭双腿做惯性动作,身上早已没一点力气了,到了山脚下,我顺着原路找到崖壁的缝隙,钻了进去。刚一进来,我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但寒冷的空气马上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全身已经湿透,我打了几个哆嗦,借着洞口照进来微光望望周围,马上想起洞底那个骨瘦嶙峋的“怪人”,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 第90页 我不敢靠近尽头,打开忽明忽暗的手电,来到盗洞下面。 我跳不上去,就把手里的绳头使劲向上勾去,甩了几次,“咯噔”一声,绳头的钩子就扎进了盗洞里的石壁上。我顺着绳子爬上去,双手双脚用力向上窜动,好在这个洞很窄,刚好恰住我的肩膀,向上运动不是很困难,到了第二层,顺着长满青苔地石阶走上去,我又回到了闷油瓶消失的墓室中。 有了绳子就好办了,我甩了几次,将绳头勾住断开的墓墙顶端,扥了扥,确定上头钩紧了,顺着绳子爬上去,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因为我的体力已经耗尽了,跳下窗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骨头,现在有一条腿根本使不上劲儿。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魄力,竟然能在这种体能下爬断壁,站在窟窿里就能看见墙后的整间墓室,空间很大,足足有几百平米的样子,里头的地面,比身后的墓室还要低。 不同的是,里头的空气完全干燥,一点苔藓和水渍都没有。我向远处照了照,发现最里头的地面有一块坍塌,像是人为爆破出来的,地板的石砖完全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方形的缝隙。 看到这些砖,我意识到断墙里面这间墓室和外面的并不是一个年代修建的。这些砖块巨大,整齐的排列在墙上,有些地方被打磨的很光,光柱打过去还能泛出光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石头。 我离地面足足有三四米高,整个墓室里,除了一块被吊起来的巨大玉陨,什么都没有。 也的确如闷油瓶所说,它挂在在离断壁不远的地方,朝着我的方向有一个黑洞,刚好能钻进一个人。我估计这里面才是原始的斗,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心中不由惊嘆,在我们来之前,至少有两拨人进入过这里,第一拨人,很可能是修建溶洞通往上头那条墓道的人,后来有倒斗的来过,打开溶洞顶端的盗洞,炸破了这里的墓墙。 那么说,在过去,已经有人进入过玉陨之中了。 想到这儿,我脑中闪过一个极度不祥的念头,根据三叔的描述,进来的很有可能是闷油瓶和那伙盗墓贼。 而几十年后的今天,他又一次跳了进去,他应该是看到眼前的情形,猜到了自己过去来过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他还会不会出来,在他出来时,又会是怎样一种状态? 盯着不远的黑洞,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孔洞中,探出一张鬼气森森的脸……我已经不敢继续思考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双腿在不断地发抖。 这玉陨中什么都有可能有,但是我必须进去,因为闷油瓶在里面。 我使劲攥了攥拳头,暗暗对自己说,吴邪,就差最后一步,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低下头不去看那玉陨的洞口,导出绳头的钩子,再次向玉陨甩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只甩了一回,钩子就很给面子的勾进了对面的洞。这样一来,在断开来的墓墙和玉陨之间,我构架了一条绳子,只要从这里爬过去,就能到达玉陨中。 我抓住绳子,向下一跳,整个身体就悬空了。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这里四下安静,声音像是从断壁外传出来的,仔细听上去,有点像衣服摩擦发出的。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我有点害怕,盘算来的可能是老李头,或者是那个“我”,也有可能两者皆有,如果是那样我就死定了。 我关掉手电,双手松开绳子跳到地上,缓缓挪进黑暗的角落,俯身蹲下,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我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我上去看看”。 是闷油瓶!这简直让我发狂,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又在对谁说话?还有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阵跳跃的声音,有人蹿上了身后的墙壁,一束手电光照进来,晃了晃,停留在玉陨上,我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闷油瓶就蹲在我上面,如果他发现下面有个人,可能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掐断我的脖子。我不敢抬头去看他,只能尽量缩着身体蹲在这里。 然而,接下来几秒钟内我就完全明白了所有的情况。 “吴邪,这有一根绳子,通向那里,我顺着绳子爬进去,然后割断它,你不要上来。”这句话传来,我听的无比的清晰,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在一场长梦中忽然惊醒,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无疑,这是在重演我刚才遭遇的一幕。 从开始就不对,我看见了黑板上的字,和燕子走进村政府,她被打晕,我去追兇手,打晕了兇手,遇见闷油瓶,来到这里,闷油瓶爬了进去,然后,我出去找绳子,打晕了燕子,又被另一个“我”打晕,醒来回到这里……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但是一旦他爬进去,外面那个我一定会再次回到村子里,重复这一切,在所有的事件中,应该有一个时间点,让我进入了这个循环。 现在,闷油瓶正在我上方,一步步接近那个玉陨。 我不能将他拽下来,如果这样,他一定不相信眼前的我,唯一的方法就是破坏掉其中的环节。 现在,这一轮只剩下最后一步,就是闷油瓶爬进去,切断绳子。 第91页 第二十九章 永生 闷油瓶缩着身子爬进玉陨的黑洞里,向外探出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割绳子,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化的站了起来,向他下方走去。 “不要这么做。”我尽量压低了声音道。 他反应很快,听见我的话,双手颤了一下,迅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探出头来。然后看见了我,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我稳了稳心神,道:“我不是外面的吴邪,但是我告诉你,一定不要切断绳子。” 他若有所思,似乎吃了一惊。 “你一定要让他进去。”我从没这么认真地和一个人说话,但是现在,我必须阻止住他的行为。他明显不相信我的话,握着匕首的胳膊上爆出青筋。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尽量把话说得更明白,“我知道你一定会进去,他一定会想办法进去救你,每次都是这样……青铜门前,西王母城,巴乃……每次他都会救你,但是这回,你必须让他进去。”我急的浑身哆嗦,话音一落,闷油瓶持刀的手停住了。他迟疑了几秒,将刀收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他顺着绳子向断壁爬回。 “躲到暗处,关掉手电。”他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我关掉手电,回到墙边又蹲了下去。“吱吱”几声过后,两个人在我头顶上一前一后爬进了玉陨。 那个“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洞中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眼前一黑,身体滑下去。 失去意识只有几秒钟,然后,我就伸手去扶身后的墓墙。 一瞬间,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从恍惚的状态中脱出,我昏昏沉沉地四处摸着,寻找手电照亮四周,却只摸到一个人的衣服。 我看不见他,本能地问了一声:“谁?” 半晌,对方没回答,我心说不会是一个死人吧,向上再摸,发现这是一个女人。她躺在那儿没有动静,像是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耳朵:“吴邪?” 是闷油瓶!我心里一颤,立即伸出胳膊抓向声音的方向,一边喊道:“是我。” 他将我身体拉起来坐直,缓缓地说道:“你醒了。“我迟疑了片刻,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玉陨,你们一直在里面,进来的人,是叫不醒的。” 我不解,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顿了片刻,给我讲出了全部经过:“我发现你们不见了,沿着原路回来找我们,发现了掉下来的车,进了村。但是刚一进村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我一路寻找,并没有发现任何你们的痕迹。到达村尾,遇见一个村民,他带我回了一间民房。之后我就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这里,又在这里发现他们和你。” 按照他的说法,他根本没有自己爬过绳子进来。我骇然,难道在失去意识之前的经歷,全部是玉陨的作用? “妈的!这里面可以让人产生幻觉,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我道。 “那不是幻觉。”闷油瓶道。“你刚刚‘永生’了。” 听到这话,我心中咯噔了一声,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安和焦虑。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去思考“永生”的涵义。如果我刚才经歷的全部是“永生”中的事情,那也就是说,在某个时间点,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我进入了这个玉陨里。之后一直昏睡在这里,但是意识一直在活动,进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循环。如果我不去打破这个循环,就不会醒过来。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一进来就已经死了。只要我的意识不进来和身体结合,就永远不会醒来。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我不打破循环,一直呆在墙壁里面。那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产生无数个“我”。 这是完全说不通的事情。我闭上眼睛,假设自己还在外面的断壁下,按照当时的情况去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为。身处在那里,我一定会寻找通路出去。但是在当时的墓室中,四处围墙,唯一的出口就是那坍塌下去的地面。沿着那里下去,会是通到哪里呢?我越想越觉得头疼,就把自己的全部经歷给闷油瓶讲了一遍,问他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他没回答,反问我道:“你说看见我在溶洞中杀死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个人和坍塌的地面有什么关系。他道:“如果你从那个坍塌的 地面下去,可能会遭遇一些情况,然后变成那个样子。” 我心里有点发憷,问:“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 他想了一会儿,答道:“如果你在这里面身体会保持原状,那外面那个你就必须循环的“死亡”,每死亡一次,里面的你就会生长,这就是这玉陨的作用。” 我靠,被秒杀那个,不会是上个我自己吧……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被玉陨分离了意识和本身。 “你刚才也梦见了循环吗?”我问道。 “没有,我的意识是不完全的,不会有循环产生。”闷油瓶淡淡的道。听他说到失忆,我不禁觉得有点心酸,安慰道:“这样也好,至少你没有醒不过来的风险。” 我的腿由于长时间缩着酸痛起来,想直起身,就伸手去探墙顶的高度。不想手刚一碰到顶端,竟摸到凹凸不平的纹路,指头顺着它的走向摸去,发现雕刻纹路的地方只有巴掌大,在下方的位置还有一行标註,我仔细抠着那标识,尝试把它念出来: 第92页 去 这 里。 闷油瓶听后一愣,随即就伸手去触碰文刻,我见他这么大反应不由心慌,就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十分阴沉:“这是我刻上去的。” 我大惊,问他这三个字的意思。他没有说,只是一直对着屋顶上的文刻摸来摸去,过了好一阵子才将手放下来,道:“吴三省说的对,我的确来过这里,这上面是一张地图。” 我听着心里直发毛,心说这玉陨太邪门了,赶忙去摇晃周围躺着的人,可是不管我怎么掐他们,都没有一点要醒来的徵兆,就像是晕过去了了一般。 “没有用的。”闷油瓶冷冷地道:“除非毁了这玉陨,不然他们永远都不会醒来。” “离开这里不行吗?” “不行,他们已经受到影响了。”闷油瓶答道。 “先将他们拉出去再说,把我们送进来的人一定知道这玉陨的秘密。”我道。 闷油瓶开始行动,跟我一前一后将小花和燕子架起,摸索着向外面拖。没几步,就发现这里的确有个孔洞,我不知道这洞口离地面有多高,索性将外套脱了扔下去,随即就听见落地的声音。 “先到地面上,再找出口。”我纵身跳下,站到地面上,将小花和燕子放好,又去检查他们的情况,还好,没有伤到。把我们送进来的人拿走了所有武器和工具,我摸了摸小花身上,他腰间的手刺也被卸掉了,被我找到一个打火机,他将这东西藏在袖子里,估计是那人漏掉的。 我打开zippo,周围亮了起来。借着火光,我看清了周围的情形。闷油瓶蹲在陨石后面,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 我过去想看个清楚,才走了几步,就忽然一愣,发现不对,地上的坍塌的部分,石砖表面坑坑洼洼,渗出一些黑色的液体。 闷油瓶伸手去蘸,刚一碰到石砖,就立即抽回手指。“有酸。” 第三十章 二十年前 我的头皮一下就麻了,伸手一照,发现在洞穴的深处,四壁上全是这种液体,而且窄的如下水管一般。我想到被他掰断双手的鬼气森森的人,应该是从这里钻到下面的。 太离谱了,人被挤在狭窄的管路里,从上面下去,就变成了那种可怕的样子。这事情已经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了,我不再去看,将打火机照举断壁处。 闷油瓶也直起身来,向前跑了几步,纵身一跃跳到三米多高的断壁顶上,我用力将小花和燕子托起来,他伸手将两人一前一后拖了上去,又伸手来拉我。外面的情况和我意识中所见的一摸一样。 我有点担心,问道:“那个人会不会还在下面?”闷油瓶没理我的问题,两个人顺着盗洞就爬了下去。 他拍拍身上的土,道:“那是你的意识,不是真实中的。” 走出洞穴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外面还在下雨。看了看表,时间比我们来到坟西村已经过了三天。看来在玉陨中的时间和外界是统一的,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饿,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在意识中的那种倦怠感,此时完全不见了。 这就是“永生”的身体状态吗?倒也不错,但要一直梦着自己循环“死”就太残酷了,如果“永生”的人都要遭遇这些,那我情愿活几十年就死了算了。我转眼去看闷油瓶,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他一直在不断地“失忆”,每次他触及到真相的时候,就会立刻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他整个生命的过程,就像是我在玉陨中所经歷的,无休无止的重复同样的事情。而周围出现的人对于他来说,就是这一歷程中的傀儡。 我这样想着,心中非常的堵,难受的要命。 再次回到村落,我萌生出一种奇妙的恍如隔世的异样感。灰黑的乌云向下压着,大雨中它呈现出一片破败景象,竟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场面。我们顺着土路来到村口老李家,将小花和燕子在床上放好,我郁闷的盯着他们两个,心说这还没找到一丝线索,就倒下了两个。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能活着出来,这已经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了。我和闷油瓶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就离开。 小花和燕子需要看医生,而呆在这个地方,多一天就多些危险。入夜的时候,我们挤在一张床上,我躺在中间,燕子和小花在我旁边,虽说这是无奈之举,当我看向左右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比尴尬。如果同一状况发生在杭州,能左拥右抱两个美女,我一定美翻了。可惜了是在老李头家,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假的,另一个是时刻能要了三叔的命。 我越来越困,眼睛就要合上的时候,窗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闷油瓶立即从窗户跳了出去,我跳下床沖向门外,前脚刚踏出门,就被人从后面搂了一把,之后嘴不知被什么东西扣住,我心里大叫不好,脸上的东西感觉湿湿的,像是麻药。就拼命屏气,伸手去抓后面人的肩膀。 被我死死拉住,他依旧纹丝不动,可见力气很大,我自知坚持不了多久,拼尽全力勐然向前一躬。 身后的人被我一个背挎重重摔在地上。 我迈步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脖领子,大吼道:“你是……”“谁”字还没出口,我就呆住了。眼前被揪住的,正是前两天收留我们的那个老李头,此刻的他和之前不同,衣着打扮完全不像是一个农民,眼神灵活,而且刚刚搂住我的力气,大的也如同壮年男人。 第93页 “你有什么目的?”我恶狠狠地道。 老李头看了看我,缓缓说道:“年纪大了……不比当年。”我刚要发怒,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发现闷油瓶正站在身后一尺远的地方,盯着被我制服的老李头。 “放下他。”闷油瓶道。我虽有些不甘,但知道闷油瓶的话不能不听,就松开手,老李头向后踉跄了几步,缓缓站住,看到闷油瓶,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我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很熟悉,仔细回忆了下,想起来小花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他们认识?还是……正想着,就见李老头大声道:“张爷,您终于回来了。”说罢,他一躬身,竟跪了下去。 我惊的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状况,心说这李老头不会是闷油瓶失散多年的儿子吧,我又转脸去看闷油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死了老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闷油瓶打破沉默问道:“你是谁?”老李头再次抬起头,脸上显露出惊讶地表情,喊道:“真神了,您真的不记得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们跟前,认真地看着闷油瓶:“张爷,您当年交代的事情,我做到了。”闷油瓶命令道:“说清楚!” 老李头引我们进屋,缓缓地说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口齿利索,思路清晰,这让我觉得他和之前的举动完全不符,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二十年前,他跟随闷油瓶和几个伙计来到坟西村,寻找镇魂台。 他们当中没有人知道此处的真正秘密,冒险只是为了斗里的明器,他们到达之后,在山里的溶洞中住了四天,始终没发现任何线索,于是就四面打盗洞,尝试着挖出一条通往山内部的通道。 最终有人在顶端发现了通往镇魂台的墓道,几个人上去一看,里面的墓室完全封死,即刻心灰意冷。而闷油瓶对他们说,如果找不到,就把四周的墙全部炸开。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不达目的不死心,他们对闷油瓶极为敬畏,虽不想这么干,但也不敢反驳,于是在里面炸开了墙顶。里头的墓室暴露出来,四壁石墙泛着黑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石料所制。几个人欣喜若狂,随即发现在这间墓室的中央,吊着一口巨大的玉陨。 他们虽然不是文物专家,但是也意境在倒斗行当中混了十几年,知道这玉陨不一般,整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闷油瓶在玉陨底部敲了敲,对他们说里面是空的。所有人几乎在同时想到了里面可能藏有的珍奇异宝。 人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对财富的嚮往是巨大的。这种嚮往会催生出无数的勇者和冒失者。他们用铲子挖开了玉陨的一角,挖的时候发现玉陨的密度,竟大于他所见过的所有玉石。他们用了足足两天,才打开一个将将可以钻进一个人的孔洞,伙计们争相爬进去看,但是进去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竟没有人再出来。最后他们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用绳子绑住人,再爬进去,而按照这个方法被放进去的伙计,出来的时候,全部已经人事不醒。 最后外面只剩下李老头和闷油瓶两个。 闷油瓶决定进去一探究竟,他进去后,李老头在村里等了他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拼命猜想里面发生了什么,几次想过去看看,看着周围昏睡着毫无徵兆醒来的伙计们,害怕自己进去了出不来,这些伙计也就死定了。 一天夜里,闷油瓶毫髮无伤的出现在他眼前。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和进去之前不一样了,他的态度变得极其阴冷,将屋里还在昏睡的伙计全部拖到了山上。 老李头讲到这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我。而我也隐约间明白他们要做什么,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闷油瓶就示意他接着说,老李头脸上浮现出极为不安的表情,就像是当年的事情依旧历歷在目,颤颤巍巍讲道:“那天你回来,就让我背着他们上山……之后,挖了一个十几尺的大坑,将人推了下去。” 我心里一哆嗦,瞄了眼闷油瓶,他似乎也吃了一惊,表情僵硬。 正在此时,老李头突然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张爷,是我不对,可我实在见不得那么多活人白白死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随即上前拉起他,问究竟怎么回事。 第三十一章 往生者 那天夜里,老李头几乎吓得尿裤子,他虽不知道闷油瓶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杀人灭口,看着同伙一个个被丢下土坑,生怕最后一个就是自己。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闷油瓶并没有对他动手,只是淡淡地告诉他说:“我走之后,你要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相当吃惊,就问为什么。闷油瓶叮嘱道:“当我回来的时候,不论用什么方法,你要让我再次回到玉陨中,这是我留下你的唯一作用。” 老李头听了这话自然是心有不甘,但是眼见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都被做掉,也不敢不应。 这天晚上过后,闷油瓶就离开了坟西村。 没隔一天,老李头就带着铁杴上了山,把那些人重新挖出来,试着救活。然而,大部分人都已经窒息而死,唯一一个有气儿的被他救了回来,那个人还是处于昏睡状态,老李头照看着他,一面四处寻找破解之法,但不论怎么治疗,都不见起色。几个月过去,当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的时候,奇蹟发生了。 第94页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村子正在修电路。八几年的时候,中国大部分农村已经有了电灯,但坟西村属于比较落后的,相比一般的村子晚了一些装电。 几个大雷噼下来,刚立起来的电线桿被毁了,随即在食堂吃饭的老李头就发现昏倒伙计所在的房屋烧起了大火。万幸的是当时雨大,没过多久,在村民合力抢救下灭了火。 当他冲进去看那个昏迷已久的伙计时,惊奇地看见,那个人,竟在一片废墟中站了起来。 他醒过来后的态度也和闷油瓶一样冷淡,当老李头问及玉陨里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道出了只言片语:“在玉陨里面,有通往‘往生’的路。” 在这之后,那个伙计警告老李头,说闷油瓶的行为是对的,那些人在进入玉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说完这番话,他就离开了坟西村,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老李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这话由两个进入过玉陨的人口中先后说出,一定是实话。 他当年已经年近五十,又遭遇了如此创伤,不想再去做挖坟倒斗这种危险的事情了,于是留在了坟西村。这一留就是十年,直到九几年这里大部分青年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人越死越少,他也跟随着乡亲去了城郊。 他一直居住着的县城,就在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边上。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看了看我:“你还记不记得,是我给你指了来这里的路。”我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进村看见他就觉得很是面熟,原来被他跟了一道儿了。 听完他的全部叙述,我想了很多。三叔收的“给他地图的伙计”,应该就是被老李头救活的那人,而那个人曾经不省人事几个月,这和潘子的情况极为相似。三叔让我们来这里的思路是,既然那个伙计中了”降头“后在这里醒来,一定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解开潘子身上降头的办法。想到这里,我问老李头当时那个伙计是怎么醒过来的,他说多半是因为雷击。 我又踌躇起来,看着躺倒的小花和燕子,难道要他们醒来的唯一方法就是拖出去给雷噼一下?这太危险了,万一降头没解开,人死了,那我岂不成了杀人兇手。 最终,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但不是真的要他们被雷噼一下,而是用人体可以接受的电流通入他们的身体,看他们能不能从“梦中”醒来。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闷油瓶,他并不在意,还沉浸在老李头的话里,也不理我的追问。 我不去打扰那两人,几乎是哆嗦着接好变压器,剪短电线,让闷油瓶掐住电线的两头,对上燕子的脑袋。随着我渐渐调大电流,燕子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 我暗暗读着秒,当电流达到40ma的时候,我关掉了变压器。看了看燕子,她还是纹丝不动,我又仔细分析了一下,查找自己操作中的错误。按照刚才的办法,人体能接受的安全电流是30ma,持续接收时间不能超过10秒,根据老李头说的,那个伙计接受的电流至少也有60ma以上,但是这么做太危险了。 “你动作太慢了。”闷油瓶走过来对我道,我看着他打死不变色的脸,有点起急。 “试试小花。”我道,然后撩起他的假髮,让闷油瓶对上他头部。 闷油瓶放下电线头,又看了看我,“这次我来。”我闪出了位置,给他讲了讲变压器的操作,用两只满是冷汗的手捏住电线,颤颤巍巍的伸向小花的脑袋,不料触点刚一对小花的准太阳穴,电线勐地震起来。我怕闷油瓶鲁莽,忙给他使眼色,也不知道他是误解了还是故意的,下一秒钟,我就觉得双手一阵麻。 跟着,小花身体勐然一颤,眼睛骤然睁开,倒抽了一口气。 他这样子就像粽子起尸,我当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跟着小花的抖动,我也哆嗦了,不同的是他只抖了一次,而我哆嗦起来就没停。 小花瞪着眼睛,盯着离他不到一尺的我,皱了下眉头。我顿时松了口气,将手放下,他太阳穴上还有两个因为触电留下的小红点。 我尝试着把刚才的一切讲给他听,又问他在意识里看见了什么。迟疑了一会儿,他长舒了口气,道:“只是在这个村子里循环,出不去,也进入不了玉里面。” “你有没有看见我?”我问。 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有我,和……那个人,你不认识。不过我也觉得很奇怪,许多年都没见到的人,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有点懵,仔细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在没有到达这里之前就晕了过去,可能在玉陨中只是在延续他之前的梦。我心中释然,这件事情无常多变,不是我就能想明白的,我想着又去看闷油瓶,他已经开始对燕子重复刚才的动作了。 我心情不好,把电击燕子的工作交给闷油瓶和小花,转身走出房间。 老李头正在院子里抽菸,他让出一处台阶招唿我坐下,缓缓地嘆道:“其实我想麻翻你,是为你好。” 我不是十分明白,但心里隐约觉得也许是这样,就又问他什么意思。 他仰天望月,道:“小伙子,你身边的人,碰不得。” 这句话,不知道多少人说过了。 第95页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知道的越多,你会后悔。”老李头道。我哑然,看着他那张写满岁月痕迹的脸,似乎不得不相信他,但又琢磨不透字里行间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听见这种话,心情非常平静,我心里头在想,这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不可切断的东西把我们绑在一起,也许矫情点,可以叫那个东西做命运。至于我和他的终点究竟在哪,我想,我们都不在乎。 也许真的到了那天,我还是一如往常和他在一起,就像过去坐在篝火两侧,我拿着酒瓶对着面无表情的他,对他说,干杯。 …… 两天后我接到胖子打来的电话,我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大概给他说了一遍,又问他潘子的情况,他建议我给潘子转院,带回长沙再想别的办法。 一周后,我,闷油瓶和小花三个人带着深度昏迷的燕子,经过辗转反侧终于回到了长沙与胖子会和,把潘子和燕子送进医院里。所有的事情看似已经告一段落,直到一周后,胖子慌张地来找我,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第三十二章 “我不会消失” 我们来到一间茶楼,找了张茶桌相对而坐。 他开门见山地对我道:“天真,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潘子中的降头就和你们在玉陨中一样呢?”我一愣,就让他说出当中的关系。胖子摇头,“你想想,他在下面那么久,居然还活着,上来后也不见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之前的白起,确实已经烂了。”我道,胖子啧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我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救出潘子的时候,他被燕子用来遮身的是一副玉甲。白起很可能下葬的时候就是死人了。潘子下去的时候还是活的,玉甲如果有长生的作用,也必须是针对活人。 玉甲,玉陨,这两样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呢?如果是同一种材料所制,也可能会有同样的功能。 那我们按照救醒小花的方式,就有可能将他救醒。 胖子看我不说话,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我犹豫着,担心这种危险地方式可能带来的后果。但转念想想,发觉现在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潘子了,三叔让我去坟西村这件事,很可能只是一个误解。 和胖子对视了片刻,我费力的点了点头。 转天,我将潘子从医院接回小花的住处,又用对燕子和小花的方法试了几次。最终我把电流强度调到不知道高于人体极限多少倍的时候,他有了动静。 一醒来,他先是说了几句胡话,接着又晕过去了。胖子叫我别担心,说这只是长期昏睡导致的头脑不清晰,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果然,几天之后,他渐渐清醒起来,也逐渐回忆起一些在西太白的片段。从他口中说出的情形,和燕子第二次跟我说的差不多。我见他说话思路清晰,已经恢復了大半,就把三叔失踪的情况告诉他,问他有什么看法。不想潘子一听大怒,骂道:“这娘们,早看出他不善来了,连三爷都敢绑,带我去找她!”我忙劝他别激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三叔的下落。 潘子沉默了半晌,忽然眉头一皱,问道:“她在陕西的老家,你去了没有?” 我一看有门儿,立刻问他燕子老家在哪。“西太白山下,有个村子。”潘子道。 我回忆了一下,根据他说的,很有可能就是我和胖子去过的村子,闷油瓶也是在那里被丢下了。也就是说,他们几个应该是在那做了短暂的停留。我和三叔上回见面之后,燕子不可能还把他留在长沙,应该是连夜送到别的地方了。 我和胖子商量着去陕西看看,将这件事告诉闷油瓶。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决定留下来。 这让我不免有些担忧,怕他听了老李头的话心里有什么变化。但是救三叔要紧,一刻也不能耽误,纠结了一番我决定明天就上路。 出发的前一天,胖子来我家过夜。我把所有人叫到书房,商量起营救三叔的计划。潘子最着急,要跟着一起去,我拗不过他,只好应声同意,这样一来,长沙就剩下闷油瓶一个人。 深夜的时候,我还是睡不着,一堆担忧在脑中涌出,无奈只好坐起来抽菸。闷油瓶仿佛察觉了,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就又没动静了。借着昏暗的檯灯,我看向一边,他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 我心头生出一丝酸楚。 在我的印象中,他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谜团,始终背负着一般人无法承载的秘密。 “去这里”三个字是他刻上去的,但这三个字会指引他去哪里呢?会不会等我从陕西回来的时候,他又不见了踪迹。这样惜字如金的一个人,仿佛不和我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只有危机重重的时候,其他人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而我什么都不能问他,我本身也许是个谜团,他或许比我知道的多,但他不会说。 活在秘密里的人,是不能够像一般人一样体会周围的变化的,对一切自然的行为都会产生怀疑,甚至从中感觉到危机。从这一点上说,我和他也算同病相怜。我想着,越来越感觉到迷茫,走到这种地步,也许怪我太执着,对于一个人来说,清醒的知道最后真相,也许比煳涂更残酷,只是,我们都不能停下来,就此罢手。 第96页 也许走到最后,我真的会后悔,会去想不如当初停下来;也许最后我失去的东西会带来我无法承受的后果,一如他所说……我定了定神,把烟捻灭,倒头想睡一会儿的时候,闷油瓶忽然动了一下,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一愣,心说这人真怪,躺着不睡,竟能察觉出我在担心。我没有跟他坦白自己的想法,只是问道:“‘去这里’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要指引我们去哪里?” 闷油瓶转身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想了。” 我顿时火大,忍不住对他问道:“他娘的,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他翻身对上我,脸色变得很冷:“这也和你没有关系。” 我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支吾了一声,心中充满怨言。同时我明白,这的确是他的事情,他完全没必要告诉我。我又一次看他,心里一阵翻涌:究竟是什么秘密,你这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静了很久,闷油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情。” 是的,这种感觉我也有,从一开始,只要和他过去沾上边的,就没好事。 我感到很难过、也很无奈,稳了稳心神,尽量冷静地对他道:“那边的事情,等三叔安全回来了,我会和你一起去。” 他“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我看着他,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隐约感觉到这三个字指引他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之路。 我脑子里一炸,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心中像有什么东西迸发了似的,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气急道:“你不会又要忽然消失……” 我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夹进来:“我答应你,不会消失。” 我一下子无比感动。 第二天我就和胖子一起出发去了陕西。果不其然,三叔就在西太白山下的村子,跟着潘子的指引,只用了一天就接到了三叔。 这其中的过剩一笔代之,三天后,我们回到长沙,三叔毫髮无伤。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这几天的行程带来的信息,三叔把我们带到一处位于郊区的别墅里,又叫亲信的伙计看好了门,引我们到了内室,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我把这几天在坟西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他讲了一遍,三叔随即就嘆了口气,皱起了眉头。 胖子就问:“三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三叔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事情,我们是分析不清楚的,必须要找个人来问问。” “找谁?” 三叔拿出手机拨了出去:“老刘,你必须过来一趟……”三叔说着,突然就停了,仿佛是被那边的人打断了一样。他轻轻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了免提键。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来:“三爷,我已经走了,你不要找我。” 顿了顿,老者又说道:“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听,活了这么久,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但是你要想清楚,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经死了……” 三叔一把抄起桌子上的手机,我连忙上前阻止,愣生生把手机抢了过来,对上自己的耳朵。 “你是谁?”老者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惊恐地问。 我想了一下,对他道:“这不重要。”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传来声音:“我想,你既然找我,说明已经到过玉陨中,我不知道在那里面,你发生了什么,但是那里面并不是真正的“往生”。我把事情告诉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你一定要停下来,接下来你要去的地方,会害死你们所有人,除了他……” 他说到这里,电话就断了。我再打回去想问个清楚,他竟然关了手机。 第三十三章 黑点 我脑中一片混乱,陷入深思当中。 胖子和三叔不断地追问电话的内容,最终我也没说出一个字。我不想说出来,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一时间我竟没意识到从自己口中向他们说出的话都是谎言。 半个小时过去,我终于冷静下来,作出了决定:“好吧,我们再去一次坟西村,将地图烙下来。” “不用,我已经全都记下了。”闷油瓶道。我惊讶地看了瞄一眼,心说他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只是一摸就熟记于心了?这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太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琢磨着老刘这些话的涵义,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种警告,说明了那个地方的危险性。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也这太低估我们了,三叔这些年一直在做得行当,想必他也知道,而接下来会跟我们一起去的人,都是斗里的好手,什么艰难险阻的地方只要有这几个人在,都不成问题。他跟了三叔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那他还在警告什么? “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人心——”爷爷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 隔天,三叔和潘子准备好上路的装备,让闷油瓶把地图画下来,就要去旧宅看罗子,我深知这两人都不是善男信女,什么狠事情都做得出来,就跟三叔提出带上我一起,他不太愿意,不过见我执意要求,也不好多说,开车行驶了一小时,我们抵达市郊。 第97页 进入关着罗子的房间之前,潘子先砍翻了两个伙计,我引着三叔进到内室,结结巴巴的道:“他就在这里……” 还没等我说完,潘子提着三棱一脚迈进去,跟着就“靠”了一声。 罗子还在我们出发之前所在的房子里躺着,周身溃烂,只剩下一口气了,乍一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滩烂肉。他周身动不得,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默念什么。 愣了半晌,潘子走过去,缓缓地将耳朵贴上罗子。 “我……在……哪……”潘子一字一字的重复着罗子说的话,脸上变颜变色。我有点煳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三叔迟疑了一会儿,道:“这好像是受了精神刺激之后,重复着最后的一种感受。” 我看向罗子,这傢伙虽然可恶,但是我知道他身上肯定隐藏了什么重大秘密,就问三叔接下来把他怎么办。三叔冷笑一声,对着潘子一摆手,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忙过去劝他道:“先别!他已经不省人事,不会对我们在有威胁。” 三叔呸了一口,瞄了眼罗子,骂道:“这小子跟我斗,还嫩点。” 我一看有门儿,冲上去把潘子拉开,对他们道:“我看,我们是不是先把他带回去,他可能还知道点其他的事情。” 三叔终于点点头,和潘子回车上拿袋子。 忽然,什么东西从我的腿上蹭过去。我心中一动,忙回头去看,然而,这一眼看过去,我几乎要叫出声来,那在我腿上蹭过去的,是罗子的一只手,他的手上全是黑褐色的液体和烂肉,这一蹭,一块皮肉落剥落在我裤子上。 我稍微冷静下来,发现他正瞪着我,眼睛睁得更大了,嘴里默默叨叨,“不……”他似乎在强调什么,语无伦次,一张嘴,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带我去……火……” 我完全懵了,他极力的想要表达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三叔和潘子拎着两只黑色塑胶袋子走了进来,袋子本来是用来装尸体的,现在改成装活人。我们小心翼翼地将罗子从床上塞进袋子里,露出脑袋让他可以唿吸,又合力把他运到车上。 我想了一路,始终不明白他的只言片语象徵着什么,最后只好作罢,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回到住处,小花笑吟吟的坐在沙发上,正和胖子聊这些什么,我们把罗子抬上床,就出去跟他打招唿。 小花看看我,道:“这回你决定了,要去?” “嗯,去查查。” 胖子在一边嘿嘿一笑,“这回阵容强大了。” 这时闷油瓶走了过来,扫视了我们一下,淡淡地道:“那个地方似乎有点奇怪。” 我忙问他怎么了,他把画好的地图递给我,我打开纸头一看,心中不免生疑。看得出来,整张地图的起点,是由坟西村开始的,标註了三条路通向一个地方。 终点,密密麻麻罗列着好多黑点。 我指着那些黑点问道:“这些黑色的点是什么?”闷油瓶摇了摇头,又陷入沉默。小花看了看我手里的纸,又望向墙上挂着的中国地形图,忽然“咦”了一声,“那地方是盆地啊!” 我到地图旁仔细看,发现那里的地形的确如他所说,地图上显示的,到了黑点区域就没有标註了,也没有这些黑点,只是一片盆地。 “到了再看,也许是入口呢?”胖子道。 我苦笑,“你见过一个地方有几十个入口吗?” 胖子摇了摇头,向闷油瓶问道:“小哥,你在玉陨里没看见点什么提示吗?” “当时太黑了,完全看不清楚,摸到的只有这些。”闷油瓶回答。 “等等。”小花忽然道:“这个镇魂台应该和白起斗有一些关联。”他说完,几个人一起陷入了深思当中。 “两个地方都有那种墨绿色的玉,玉陨 玉甲,两个地方的不同之处在于,西太白白起斗中,存在着极大的危险,这种危险是对外的,但按照风水学中来讲,却是起到“镇魂”的作用,可见白起遭遇了重大的冤情,后人敬畏才会给他造这样的一个险斗。”小花道:“白起的斗中,存在着两具遗体,一个是燕子去的时候,那具没有腐烂的尸体,就它穿着玉甲来看,那应该是白起的。但是另一具会是谁的呢?” 我想了想,随口说出一个名字:“范雎。”他们听后一愣,胖子一拍大腿,道:“原来那是合葬啊!”“这不是重点。”我道:“范雎和白起明显不是按照同一规格入葬的,白起的玉甲让他千年不腐。范雎当年已经封相,就品级来说,应该比白起不低。据燕子说,范雎只是周身溃烂,那身文服还是好端端的穿在身上,那他下葬的时间也和白起不同。这中间,至少差了上千年。而当年两个人既然是不合的,秦昭王自然不会将他们葬在一处。” 我看了看他们的脸色,接着道:“所以他们的合葬,一定是后人所为。”话音一落,小花和闷油瓶脸色同时阴暗下来。 小花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那可能是二十年前那伙人的所为。” 第98页 我道:“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没有盗墓贼会有这个兴趣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所有人听后都不说话了,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在走向复杂,但是有完全没有破绽。 三叔从卧室走出来,神色凝重的告诉我们罗子情况越来越不稳定了,我去看了看罗子,他一直在重复着“带我去……”这三个字。 我问三叔这是什么意思,三叔摇头说不知道。 我分析了一下,按照之前的讨论结果,罗子躺的无疑是范雎趟过的石棺,这么说他也和整件事情可能有点关系,我们应该带上他去下一个地方看看,但看看他那颓败的样子,我不免有些担心,就道:“三叔,你说他会不会和整件事情有关系。” 三叔扫了我一眼,明白了我的企图,“我也觉得很可疑,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开始激他:“三叔,这是在长沙,对您来说,还有办不成的事情吗?”三叔虽然一向老奸巨猾,但性格多少有些草莽,一听我这么说,也扛不住了,就道:“找个车带上他是容易,但是他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死在半路上了,收尸麻烦。” 我立刻拍着胸脯说我会看好罗子,保证不让他挂在半路上。 接下来的半天,我一直在网上查阅有关于白起斗的各种信息,网上是没有直接介绍墓葬的,但是关于他生前的信息倒是很多。 那个时候,正是兵荒马乱,所以正史介绍的内容很少,大部分资料都是后来人的言传,所以也很不准确,但是还是被我找到一条介绍,那就是秦昭王当政的时候,曾经找到一种稀有的玉,更将它做成最高规格的赏赐品赐予功臣。 想必这种玉石就是制作玉陨和玉甲的材料,能跟接下来的事情引起的联想就是,很有可能我们将要去的也是一个与先秦有关的陵墓。 第三十四章 烈焰地狱 隔天,我们一行七个人,开车前往了山西大同。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旅途漫长,我和小花同乘,一直在后座上看着罗子,他始终昏睡着,我一刻也不敢怠慢,隔一会儿就去试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车上瀰漫着一股糜烂的味道,前后窗都大大的敞开,我几乎被吹得中风。 抵达大同之后,我们按照闷油瓶地图上的方向,开了两个小时车,最终停留在一处县城里。我出去找了几个当地的山民导游,向他们询问在地图标出的地方,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那一带似乎荒无人踪,甚至没有村落和城镇。 入夜的时候,胖子花了几百元就找到一个自称熟络周围地形的导游,从他口中我得知那是一片火山锥,分布于桑干河的两岸。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因为据他所说,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是非常陡峭的地段,不可能再能开车前往了。 胖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叔,我们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先留宿一夜,明天再开车去往东部看看。 由于罗子现在无法被搬运,我们只好留下一个人看着他,最后潘子自告奋勇住在车里,剩下几个人找了间旅馆下榻。 到了房间里几个人一起讨论起将要去的地方,小花和我的提议是应该按照嚮导的指示,从这里出发,驱车开往东部,沿着桑干河一直开往下游。如果沿路有和那些黑点有关的印记,应该就是不远了。 我们徵求了闷油瓶的意见,他一路上都没说话,听了我们的说法也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身回房了。 三叔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意识到他这是有话要和我说,跟他回到他的客房,他一屁股坐在床头,打量着我的脸色问:“你有没有觉得那小哥有点反常?”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三叔道:“不是,这个地方的所有线索,都是由你们在玉陨中得来的,你想啊,他一直独来独往,这一次却能带上一大群人……” 这个时候,小花忽然推门进屋了。我就道:“从他失忆开始,基本上都和我一起行动。”小花听后干笑两声,“不能想得这么天真,你听他说玉陨里面的过程,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那你们想说什么?”我问道。小花犹豫了一下,道:“你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我不了解,但是道上这位“哑巴张”做事情的方式,我还是有所耳闻。他带上你的最大可能就是他还需要你们为他做些什么。” 我很不耐烦,就道:“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出来连火车票都买不上。”三叔嘆了口气,看向我:“睡吧,想多了也没用。” 一夜无话,转天我们就驱车向东开去。 我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想起昨晚三叔的话,心中有些忐忑。相处的时间越久,我越无法把握闷油瓶这个人,只能将他的变化理解为对我们的信任,但是三叔和小花对于他的信任又有多少?至少不是像我和胖子一般。 行驶了两个小时后,前方已经没有平整的路了,车子剧烈的颠簸着,罗子的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左右摇摆,我忙叫小花慢点开。 不一会儿,几辆车拉开了距离,路两边的红褐色石地让我领略了火山的险境,这种置身不同的世界的感觉,引起我强烈的警惕。这种感觉刚开始还可以由路边很多已经是废墟的居民点缓解一下,但是,当我到看见桑干河的时候,满眼尽是无尽的黑色火山岩,巨大如山一般矗立在远近,就根本无法驱除一点儿。 第99页 连续行驶几个小时,而四周的景色几乎没有分别,这种感觉是令人窒息的。 围绕着火山区开了一整天,还是没有看到尽头,天黑了,我们在山区安营扎寨。之后的两天,我们逐渐向盆地深处渗入,”路虎”的速度非常快,两天时间,我们就进入了火山区的中心。 我们几个人相交甚好,几次扎营,我都和胖子罗子在一起,这样一来,至少有一个好处,我不用整天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闷油瓶。而他也似乎根本不想理会我,这其实有点反常,因为在之前的接触中,闷油瓶虽然同样不好相处,却并没有这一次这么跟我疏远,我总觉的他是在避讳什么。 不知道向东行驶了多久后,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先是三叔和闷油瓶所在的头车勐然在我们前面剎车,随即我透过全是灰尘的窗玻璃看见,他们正对着前面指指点点,下了车我才发现,看上去十分平坦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条巨大的堑沟来,有十来米宽,深不见底。如果开着越野车在这儿狂奔,很可能来不及剎车一头栽进去。 我很奇怪在远处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了。 这无疑是一道天险,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能靠步行了。 然而这次冒险,和以往的都不相同,海里和山中都有着大量的可利用资源,也就是说,只要你有生存的技能,在这两个地方你可以存活很长的时间。但是火山区和戈壁就完全相反,在这里,有的只有大裂缝和树枝般伸展出去的支岔裂谷,纵使你有野外求生技能,也无法找到任何一点可以延续生命的东西。 而不幸的是,不管是经验丰富的三叔,还是我这个新手,都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经验不足,遇见险情的时候没有心理准备,只能凭藉反应能力来处理遭遇的一切。 背着行李在满是大裂缝和奇形怪状的黑色火山岩中步行向前本已经是一件万分艰难地事情,现在还要带上罗子。 我们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轮班用简易担架抬着他行路。 步行的速度非常缓慢,每次我们觉得“前面也许就是平地”了的时候,沟壑总是捉弄人似的又出现在面前,消耗了我们不少体力。胖子恨的直骂,但我渐渐注意到,覆盖在几米厚的马兰黄土层下的整条沟堑都是凝固的岩浆构成的。在那些黄土被沖刷掉的地方露出了奇形怪状的黑色火山岩,有的岩石上还有岩浆流动过的痕迹。 走着走着,我就有了在沙漠时那种晕头的感觉。下午的时候,周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起了大风,狂风卷着沙尘向人脸上勐吹,几乎吹干了我最后一滴汗。狂风中,我们弓着身子行军,这里的空气非常干燥,基本达到泼水即干的地步。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谈:大同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 晚上,几个人找了一处比较高的火山丘,扎好营帐。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妙,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已经没有足够的水继续前进太远。三叔说我们的行李中所有的食物可以坚持半个月,又由于地形原因,车无法开过来。所以半个月之后,我们就只能在距离车不是很远的地方行动。 胖子早就受够了这里的恶略情形,由于连最没有经验的我和年龄最大的三叔都没有叫苦,他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听三叔提起这些,满脸不悦地对我们说道:“你看看这里满地大石头,哪里像是有斗,更像是一个人间地狱。也许玉陨中那根本就是一张地图,不指向任何方向。” 我不理他,拾起地上的石头问小花对这里情况的见解。他掂了掂那石头,道:这些火山群,大约在6万年前就停止了爆发,因此又称它为死火山群。如今,这带地区到处可以看见裸露在地面的玄武岩。这些玄武岩石有很多小孔,如同泡沫塑料一样,分量很轻,放在水里能够飘浮,那些地图上的黑斑……”说到这他加重了语气:“最大的可能,就是每一个点,代表一个火山口。” 三叔似乎是明白了,拍着大腿道:“是啊,真正的重点是那些黑点。”又拿出闷油瓶画的地图研究,我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一个人走上山丘顶端,想站的高看清楚些。 第三十五章 起死回生 望着眼下的一片黑色狰狞怪异的火山岩,我感到毫无头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闷油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他一直遥望远方,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小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情形有问题?”我问道。 “没有。”他回答,眼睛还是盯着远方。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看那里。”我顺着看去,发现在视野的尽头,有一条巨大沟壑,我不解,就问他那是什么。 “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沟壑。”他道,随后指了指另一处山丘,道:“我们这一天的路程,是一个圈。” 我心说怎么可能,就问他根据是什么。 他道:“这一片一共有三十几座火山锥,我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停车的沟壑在起点处,现在我们位于得地方,是第五座。”我有点吃惊,不是很懂,心里暗暗佩服他的方向感。 看了一会儿远方,他将脸转向我,道:“吴邪,其实这次,你不必跟来。” 我火冒三丈,心说老子不是为了帮你,怎会跑到这地狱一样的地方来,就道:“我也想知道玉陨中那通往‘往生’的地方,究竟在哪。” 第100页 “那是我自己给自己的留言,和你们是无关的。”他冷冷地道。 我心里十分的不悦,说实话,我压根儿不想去那狗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指引自己去那个地方,只是一想起他身上的种种谜团,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回答道:”那你怎么早不说呢?”他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独自离开。” 我立即怔住,脑中回忆起那天晚上我们说过的话,不由感动,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毫无感情的人,没想到也会这么重视自己的承诺。他淡淡地道:“这次的事情跟我的过去有关,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可能就要解开了。”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回帐篷。 我站在原地,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营地,三叔一把拉过我,低声道:“大侄子,你过来一下。” 我随着他走向山丘的另一头,小花和潘子也在那里站着。 “大侄子,这地图有点不对劲。”三叔表情严肃地道。我忙问怎么了,他迟疑了一下,扫了眼小花,道:“根据花爷儿说的,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这。”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黑点,继续道:“而前面,还有这么大一片,这样找下去,根本找不到。” 我也有些疑惑,铁青着脸问:“你们想说什么?” 小花将我拉到身边,在我耳畔轻声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根本不是一张完整的地图,他正在对我们隐瞒什么。”我一愣,接过三叔手里的地图仔细看了看,的确,就像小花说的,这一片有三十几座火山口,方圆几百里,谁会画这样一张地图给自己指路呢?很明显闷油瓶有所隐瞒。但是,事情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能允许我们来呢?我想着,感到越来越头疼,只好敷衍道:“我会注意的,你们放心吧。” 回到帐篷,我躺在自己的睡袋里,心里非常不安。这些年来,我也经歷了许多,但是对于眼前的情形却感到很陌生。 闷油瓶这次行动的动机应该很复杂,我们要去的地方或许就是他的终点。 但是我的答案,还需要我自己去寻找。如果有幸一日可以忘记这些,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着,正昏昏欲睡,忽然感到身边有人动了一下。 扭头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躺在我身边的罗子,脸上的黑褐色褪去了,虽然看着还是有些异样,但是比他前几天的状况好多了。 我伸出双手去解他的睡袋,打开后发现他身体上的粘液已经结痂,皮肤也恢復了平整。 身边的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从我身后伸过一只手按了按罗子腹部,轻声嘆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细想了一下,立即警觉起来,就问小花是不是有人进来动过他。小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地方只有我们在,如果有人刚才进来过,我一定会发觉。”我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事情越发的奇怪起来,再看看罗子,他躺在那,一动不动。现在他的脸基本恢復正常了,相比之前的样子好看了不少,细看之下,和闷油瓶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会醒过来吗?”我问道。 “应该快了。”小花看了看罗子,又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他。”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外面起了大风,置身帐篷里,也能听到风沙肆意狂捲髮出的“呜呜”声,和感觉到狂风带来的一阵阵寒冷。我从睡袋里爬出来,拎起地上的探灯照亮四周。小花已经起来了,罗子还在昏迷。 走出帐篷,一阵风沙铺面打来,我忙用手护住口鼻,外面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散,火看起来应该已经灭了很久,地上残留的只剩下几块火炭。我眯着眼睛向远处瞧了瞧,心中不免担忧起来,相隔百米的地方几乎不可见物,漫天黑沙蔽日。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继续行军。 我返回三叔和胖子的帐篷,想向他们说明情况。不料刚一钻进去,就看见所有人都全副武装的围坐在里面,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我有些不悦,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上直接发作,憋着坐了过去。 三叔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我,我们七个人,除去不能行动的罗子,留下一个看护营地。剩下的分成两组,分头到附近两座最高的火山口上看地形,顺便探测一下周围的沟壑。 决定好了之后,三叔笑着看向我,道:“大侄子,你就在这看好罗子。”几个人似乎都同意了,他们理都不理我就走出帐篷开始行动。帐篷里只剩下收拾登山包的胖子和我两个人,我一动不动,阴沉的看着他的大屁股,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问我道:“怎么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十分不爽,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刚才看他们态度,简直就是认为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天真,你是不是一个人看着罗子害怕?”胖子阴笑道。 我本来就烦躁,一听他这么说,就骂道:“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帐篷。三个小时后,风才有点减缓,我从背包中拿出毛巾和水,给罗子擦洗身体。我将他身体翻过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体沾到的毯子上磨破了一大块,下面黑色的石块和灰土粘在他背上,将整片的伤口煳住了。 第101页 我啧了一声,用水冲掉伤口上的污渍,竟发现他背部的脓疮完全消失了,新长出一层完好的皮肤。我抓起一把他原来压在背后的石灰,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一股强烈的刺激性味道扑鼻而来,呛得我直咳嗽,我看着手里的石灰,心中顿时怀疑起来,觉得这东西很可能和罗子的“降头”有关。 听说火山区的岩石有强烈的硷性,难道这个可以治疗罗子身上的脓疮吗?我想着,沾了点石灰在指尖上,轻轻涂到罗子手背上没有復原的溃烂处。 伤口刚一接触到石灰,就发出“喳喳”的响声,我仔细一看,竟发现覆盖在他表皮上那一泡泡黑褐色的粘液,在转瞬间变成了透明。 第三十六章 丝蝰 我心说这小子命也太大了,一路上颠颠簸簸没能把他折腾死,竟然在这里病好了。 我给他涂了一层石灰,隔一会儿用水冲掉,仔细看了看,他浑身上下基本已经没有那种黑褐色的液体了。 小花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我正在对罗子下手,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不清楚,他只要一接触周围的石灰,伤口就不再流脓。” 小花走过来仔细看了看,脸上随即浮现出错愕的表情。我问他在外面有什么发现,他道:“离这里五公里左右,发现一个很宽的沟壑,我回来拿绳子要下去看看。” 我有点担心,就问他要不要帮忙,他笑着看了看我:“你在这里看好他,另外,要小心点,他醒了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我点了点头,看着他从帐篷钻出去。不一会儿,外面闪过一条人影,透过帷帐的透明塑料窗,我发现那个人的衣着和体型有点像三叔。 三叔又回来拿绳子了?这伙人今天怎么搞得,什么都没拿就去踩点了?我想起他们早上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不爽,决定先不管他在做什么,看好罗子才是正事。 脚步声慢慢进了,外头传来拉开隔壁帷帐的动静,我转念又想,如果他回来了,我应该过去谘询一下他们探测的情况,外面情况复杂,不知道闷油瓶怎么样了。 于是我走到外头,向隔壁的帐篷叫道:“三叔。” 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叫的不算轻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不可能听不到,除非他睡着了。但不可能啊,大白天的任务没有完成就回来睡觉? 我有点奇怪,就走出去,来到隔壁帐篷前 ,透过透明窗一看,里面没人啊。难道我刚才产生幻觉了?我想着,就伸手去拉帷帐。然而,就在我的手刚碰到帆布的时候,里面的人勐然沖了出来。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十几米了。 我心里暗叫不好,拔腿就追。 那人没命似的狂奔,这里本来就全是沟壑和砂岩,走起路来都费劲,我跟着他跑了一段,就大喘着气,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他也是一样,速度慢了下来,但是依旧跑着,想必是以为我会要了他的命。 他在火山口拐角的地方勐地停住,我一看机会来了,忙加速几步跑上前去,相聚几米远的时候,他还是原地站着不动。我喝了一声:“谁?” 他不理我,只是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慢慢移动步子,想一下子扑过去制住他。,而就在我纵身扑上去的时候,他忽然一闪身,躲过了我的攻击,我扑了个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紧接着,我看清了眼前的东西,脑袋一下炸开了。 ——那是一条蛇。头部形状扁平,呈三角形,身上有三串纵向连贯的圆点斑纹。 我知道这种蛇叫“丝蝰”,有剧毒,被他咬中一口,毒死十个我都没问题。此刻,它正瞪着灰白的眼睛,立起身子死死地盯着我,这是一种攻击姿态,他随时都有可能一下扑过来。 我的冷汗就下来了,想到自己刚才那一扑,代替了那个傢伙站在了蛇前。我看着它,脸都青了,不知道该向后退还是原地不动。 但是,下一秒,我就本能地反应过来:快他娘跑! 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前腿刚一迈出,整个人又一次定住。 后脚很沉,抬起来的时候,好像带了下什么东西。我扭头一看,发现蛇的动作变了,而我的后脚跟上,多了两个洞。那条一米多长的丝蝰,在我迈步要逃的时候,咬了一口在我的后脚跟上! 我的内心恐惧起来,那一剎,觉得自己死定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种强烈的求生欲,它迫使着我没有停顿,拼命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绕过几个火山口之后,完全迷路了。我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望着阴霾的天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有点纳闷儿,听说被蛇咬死的人都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难道老天爷这么好心,要让我彻底的感受一遍死亡的全部过程? 我想着,好像哪里出了差错,坐起来下意识动了动被咬中的脚……还好,还能动。 我将鞋子脱下来,想看看里面的伤口。结果我刚一脱下袜子,心里立刻一阵狂喜,哪里有什么伤口!那条蛇只是咬破了鞋的后跟,没有碰到皮肤。我兴奋地从地上蹿起来,环视四周,心说得回没人,要不被三叔他们看到我这副挫样,又要取笑了。 然而,这种兴奋感很快就消失了,这里四面都是火山口,我根本找不到回营地的路。 第102页 我仔细的回忆刚才跑过的路程,放眼一望,视野里全是样子差不多的玄武岩,磐石如山丘一样将我包围,前后左右都有路,我完全记不清自己是哪边跑过来的。我安慰自己:至少现在没有马上丢掉性命的危险了,四处走走还是有可能寻回原路的。 穿回鞋袜,我选中一个方向进发,光线又暗了一点,应该到了三叔他们返回营地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们找到地图上的地方了没有。我绕过这座火山口,发现眼前还是没有平地,全是沟壑和玄武岩,在更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座稍微高一点的“浮石山”。 它像只超极大海星,沉沉地趴在荒野之间,向四面伸出巨大的腕足——那是岩浆曾经涌流过的痕迹。这座山丘和其他的不同,上面有很多颜色更深的大窟窿,就像是炸药炸出来的一般。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我应该爬到顶上看看,站的高一些,就有希望找到营地的方位。 我加快脚步,开始向“浮石山”进发,脚下的地表越来越不平坦,走了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这座山丘下方。继续往上,满眼都是留有痕迹的残破断面,山体延伸出的几个火山熔柱几乎全被削平。一条大裂沟横亘眼前,看到这条沟,我立刻想到了它的来歷,应该是被开採者生生挖开的,由此可见,尽管这里地势十分险恶,仍然有盗矿者来开採火山岩。 这座山丘足有几百米高,上面没有路,要爬上去只能尽量寻找可靠地岩状突起,手脚并用的向上攀岩。虽不是直上直下的角度,但是攀登时不用工具,仅靠手脚和身体的平衡向上运动,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不留神或者脚下一滑,我都有可能沿着山体滑下来,而这里四处都是山岩,就算不会摔死,也必然会磕死。 开始还行,越往上山势越陡,原来从远处看去浑圆的山腰上遍布狰狞怪异的火山岩,各按自最后凝固时的姿式层层叠叠张牙舞爪地立堵在我面前。 而且,越往上风也越发狂勐,当快到山顶,坡度约七八十度,正在手脚并用的艰难之时,唿唿大作的狂风吹得我身子直晃,脚底下都有点站不住了,只好双手替换着紧紧抠住火山岩,一步步寻找着落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上爬。 抵达山顶,我才松了一口气,虽是秋天,内衣都有些汗湿了。 我站在高处,放眼下望,发觉这是座马蹄形的古火山,我正好站在火山口的边缘上,火山侧倾的开口沖北,但火山口的熔岩通道在两万年的风化作用下已看不明显了。如果我登山前围绕着它多观察一下是很容易从北面顺着开口处的缓坡登上山的,但急于求成,结果傻乎乎地从最不好走的陡峭南坡上来了。 山体的碎石把我的外套全磨烂了,身上几处都滑开了血口子。 站在这大风唿啸、满是砖红色火山砾石的山顶,我几乎累的快晕死过去,尽管如此,还是连一丝营地的影子都没看到……我现在应该已经离营地很远了,也许刚才一直再往相反的方向走,我想着,不由有些沮丧。 天色越来越暗,风又大起来了,置身在这样高的点上,没有任何阻挡物可以防风,到了晚上风沙一大,状况就会更加糟糕。这种地方的天气跟城市中是不能比的,夜里极为寒冷,可以达到零下几度,白天闷热。全天刮着大风,空气里一点湿度都没有。 走一段路,脸上的皮肤都会被风吹出几个血口子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来不及多想,我稳住心神,向另一处下滑的山体进发。 第三十六章 落难 我在顶端绕着火山口转了一圈,这里三分之二的山体都极为陡峭,呈现出直线下垂的趋势,只有一处下坡看起来比较容易下去。但是这条路的困扰是有许多大窟窿,应该是盗矿者开採过的痕迹,窟窿里头全是碎开的玄武岩,攀爬起来很容易滑下去。 而在这些巨大的山坑之间,有一条堑沟,向四周张出裂岔,弯弯曲曲地沖东南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远方。站在上面看下去,那就像大地的裂缝,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深,通向哪里,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多想,我要尽快下山。 我一面抓住山壁上突出来的坚硬锥石,一面用脚试探着蹬住可以支撑身体的地方,使劲全力向下爬去。周围散着布满蜂窝状小坑的灰色或褐红色的大小石块,这是典型的火山浮石和火山砾石。可以抓握的部分全被隐藏在这些碎块下面,必须用手不断地试探,才能找到固定的支点。一不留神,手上就会拖力。 我爬着,越是向下越感到后悔,山体的结构极端复杂,四处肯定还有大量的塌方。每一步都要集中精神,试探好几次才能落脚。 下降几十米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毅力,在火山腹地中冒着狂风行走了一天,我本来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再加上从早到晚,一口水都没喝。这远远超过了我能忍受的最大极限,手和脚都开始哆嗦起来。 我心说没时间这么耗了,这样下去只会活生生累死。而且以这样的速度,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地面。 我想着,不管下面的情况,只要感觉靠谱就迈腿。 然而,更加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当我踏上一块烁石的时候,还没站稳忽然我就一脚踩空,人一下往下栽去 。 这次事故我完全猝不及防,比起在丛林中跋涉的摔倒完全不同,我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滚了下岩坡,混乱中我用力往身后抓,想抓到任何的东西可以把我自己停下来,摸到的却全是尖锥型的山岩,手被颳得全是口子,接着膝盖又撞到了石头上,我整个人一下没法保持姿势,翻倒摔到了沟壑里。 第103页 好在这沟壑并不深,而且我是脚先着地,所以并没有致命伤,但不幸的是,这里面完全是黑暗的,借着上面的裂缝照进来的光线,只能看见身前几尺的情形。 缓了一阵子,感觉没有什么地方有骨折,我就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感觉自己站碎石堆里,脚陷在当中,而前面似乎没有岩壁挡着。 绕着石壁走了一圈,我发现这里是回字形空间。 整个沟壑底部完全被掏空,中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石柱,这是挖洞的盗矿者留下的,如果没有这个石柱支撑,上面的岩体就会坍塌掉,整个沟壑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 深处还有一条通道,那应该是通往火山内部的。我身上没有任何光源,又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没办法马上就进去。 休息了一个小时,我感觉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想站稳都困难,周围的熔岩瀰漫着奇怪的气味,不知道会不会有毒,如果是火山活动所挥出的硫磺。那毒性之烈,很难想像。但是身处这样一个环境里,多余的担心是没有用的。 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等,不说会不会被毒死,就是再过两天,我也会活活饿死在里边。理智告诉我,不能等在这里,三叔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但是搜寻这里整个区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我早就变成干尸了。 我仰头去望那条通往山体的裂缝,离地面六七米高,想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现在能做的,只有沿着通往火山内部的深洞探测出路。我艰难地站直身体,摸黑寻找刚才发现的那条通路。刚一走进去的时候,一股寒意涌上背嵴,看来这个洞很深,应该是横穿火山底部的。 就这么走着,最开始的半个小时,我还能忍受四周的硫磺气味和寒冷,缩着身体缓慢地向前进发。半个小时之后,疲劳就开始折磨我,我勉强用手撑着奇形怪状的岩壁,才刚刚能维持站立。 我多少有点异样,这距离有点太长了,假设我每小时只能走五公里,这也有两三公里的路了,这火山口直径绝对没这么长,显然我在走弯路。而且模煳中,我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向下走,越走越深了。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由于劳顿脚程不知不觉放慢了,或者走的路线曲折得比较厉害,不用担心,只是顺着一个方向,就能走出去。硬着头皮坚持,越走我就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从进来到现在,我至少已经走出去几公里了,四周的岩壁还是如常,周围也越来越寒冷。好比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样。 我停了下来,喘口气,在自己身上搜寻能补充体力的东西。 找了一会儿,只发现一个自动打火机,我点亮它,照着四周,发现前面还是漆黑一片。 “不能再走了。”我告诉自己,软倒在地上,一下子精疲力竭,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我的汗水渐渐变得冰凉。 意识越来越模煳,虽然我努力的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但还是没扛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靠着冰冷的墙壁。 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感觉身上所有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特别是昨天磨出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到了非常难以忍受的地步。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心里有些慌乱,想着一阵绝望,也就是说,就算我在这里不动,也最多只能活一两天时间,如果没有人来救我,而我又走不出去的话。 接下去怎么做,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继续走,也许能够走出去,然而如果失败,随时都可能是我的死期,没有吃的,而我周身都在化脓;而不走,等待三叔的救援,希望十分的渺茫。 这个时候,忽然,我后颈感到一丝冰冷,不是石壁上传来的,而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皮肤。而我也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我的背嵴直上到脑门上,几乎要窒息。 转念之间,我想起昨天遇到过的“丝蝰”,这地方不可能有水,也不可能有其他活物。而能带来这种凉意的,又必然是冷血动物。 我屏住唿吸,任由它穿过我的后脖子,爬进衣领。 它顺着我的后嵴樑向下爬去,被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一缕冰冷。我僵坐着,脖子都硬了,却一动不敢动。这种紧张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这是一种接近死亡边缘的感觉。 我心里清楚,只要它一口下去,我马上会一命呜唿,想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假死,希望它一时察觉不到就过去了。 果然,它划过我的后背,渐渐地脱离了我的身体。 我正要松一口气,后颈又是一阵冰冷。 还有?我绷紧神经,抑制住想叫的冲动。就这样忍着,片刻,那冰冷的触感慢慢消失了。 我仔细窥听周围的动静,确定已经没有那东西了,我打开打火机,照了照周围。 那些丝蝰已经不见了,但是在墙上,还留有它们爬过的湿漉漉的痕迹。这回,我几乎全身都麻了,随便动了一下,几处骨头都咯咯作响。 我抓着自己发抖的腿,扶着岩壁再一次站起来,我虽然有放弃的念头,但是在生死关头,倒也不算煳涂,就是继续走,走到死为止。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继续在这隧道里穿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连续两天天滴水未进,到了最后,连意志力也没有了,好比一个行尸走肉,机械化地在幽深的地下隧道中挪动,大脑一片空白。 第104页 我已经一点期望都没有了,但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做最后的努力。 最后,终于,我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那一瞬间,我还是清醒的,可是这种清醒,转瞬即逝。当人失去了求生的耐心时,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心里已经认命了,只是,倒下去的时候,多少有些不甘。 第三十七章 获救 我不知道这种昏沉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忽然,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拂过我的脸,这种感觉非常的模煳,而且马上就消失掉了。 然后,从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吴邪,吴邪……”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遥远,但是,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接着,知觉开始復甦,恍恍惚惚的,我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在我眼前晃过,只是觉得熟悉,一时间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在唿吸,但是非常沉重,身体还是动不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要让我醒来,我太累了。 但是,我还是被人强行地挪动了几下,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几下。 睡了很久很久,我终于醒了过来,这一次是真的醒来。 我听见有人在动的声音,感到手摸到柔软的东西,意识也越来越清醒,最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粗犷的大脸,他盯着我,眼神很是异样。我看到这张脸的第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人,最后,他和我最熟悉的一个人的样子重叠。 是胖子!我心中一阵狂喜,同时也确定了自己还活着。 这种起死回生的感觉太好了,我条件反射的颤动一下,但下一秒,浑身各处都传来剧痛。我不禁“哎呀”了一声,胖子听见了哈哈大笑,冲出帐篷,在外面和人嚷嚷了几句,一行人走进来。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这几个人。三叔、小花、潘子、还有一个,很熟悉,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紧接着,一个人名闪过脑子,我顿时就惊呆了。 在我眼前站着的,是罗子! 我的眼睛在他脸上定住,他看着我错愕的表情,笑了笑,缓步走过来盘腿坐下,道:“你睡了二十几个小时,全身伤口都感染了,一直在高烧。”他看了眼三叔,又道:“三爷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够呛了呢。” 我脑中混乱起来,拼命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丝蝰、火山、沟壑……一串场景闪过脑海,我不禁有点后怕,于是不去想这些,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胖子咧着嘴道:“就是这小子带路找到你的。”说罢,他指了指罗子。我看了看四周,忽然反应过来,少了个人,就大声问胖子道:“小哥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还没回来,在外面找位置。” “还在找?还没找到?”我有点奇怪,心说这地方也太隐蔽了,这么多天过去,连入口都没找到。 小花向后看了看,笑道:“你不要担心,已经找到了,只是还不能确定。” 我有点儿着急,就追问起这几天的情况,三叔给我解释了一下,大致意思是:自我失踪那天起,他们就停止了寻找地图上的位置,把人分成三拨,规划好区域,探测了大部分火山区,最后找到了我。 听完他的解释,我更懵了,抬头看了一眼三叔,他脸上笑吟吟的。据我了解,他一向是长话短说,能不说就不说,而每次他隐瞒我的时候,都是这幅样子,他说完就走了出去,仿佛不想接着回答任何问题。 小花过来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你先休息,明天醒来再说。”也撩开帷出去了。 胖子也道:“天真,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东西。”然后转向罗子:“你看好他,你完蛋的时候,他可是一直看着你,没有他,你早死了。” 帐篷里只剩下我和罗子两个人了,本来我对他还是有点畏惧和牴触的,但看现在他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并没有带着敌意,就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他道:“你都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部分全都可以告诉你。” 我有点楞,心说这是跟我拉拢关系呢?转念一想不是吧,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就看着他,他还是那副表情,一点没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觉察出了我的怀疑,他向我摆了摆手,嘆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我急了,拉住他,问整件事情究竟怎样一个过程。他就道:“你那天走了,出去追那个人,然后我也跟着你……” “等等。”我打断了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失笑,道:“那天早上。” 我忽然愣了一下,跟着就反应过来,原来这傢伙早醒了,一直在装死。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他道:“我跟着你们,到了往西五公里左右的地方。你追不动了,那傢伙跑了,我从你们后面看着,就跑去追他。追了两个小时,才把他抓住,问了半天才知道他只是盗矿的。之后,我回来了,发现你不在。然后,张爷回来了,看你不见了,就出去找。过了一个小时,三爷也回来了,当然,他也发觉出不对,也去找你了。” “等等。”我又一次打断了了他,问道:“这段时间,你在干嘛?” 第105页 他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睡袋。 我一下明白他在那段时间内又装晕了,不禁想笑,骂道:“你小子真能装。” 他也笑了,继续道:“天亮的时候,张爷回来一趟,我看他还没把你带回来,就醒过来……” “然后,带他去你失踪的地方,在那里搜遍了周围所有的火山口,最后抵达那个沟壑——就是你掉下去那个。本来,我们没有想到你会跑到那里面去。但是当时有丝蝰爬进去,我就觉得不对,这种蛇是生活在有水的地方,意识到沟壑里面应该不止是一个矿洞这么简单。然后,我们回营地拿了绳子,张爷就下去找你,花了几个小时,把你带了上来,那时候,你几乎奄奄一息了。” 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经过,拿起冷掉的茶喝了一口。 他说的极为清楚,连时间和公里数,也全都能说出来,这说明罗子这个人,有很强的洞察能力,也远比我想像中的要聪明许多。 根据他的描述,救我回来的是闷油瓶,他们营救我的过程中,他提供了不少信息,其实这有点反常,以这他这种阴狠狡诈的性格,应该是一见没人就迅速熘掉才对,怎么会突发善心来救我。 想到这儿,我问道:“你怎么不趁没人熘走?”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问。”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这里面有些异常,它一直要我去火山。” 我不解,就问他怎么了。他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我也不能理解,就像是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他想去一个地方,做一些事情。却要我去实施。” “他要你做什么?”我问道,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可能就知道了。” 正说着,帷帐忽然被从外头撩开,闷油瓶从外面风尘僕僕的走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 终点 他一眼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走过来坐下,仔细对着我打量了一番。 我看着他,觉得有点反常,闷油瓶这个人,只要一认真起来,必然是要出大事了。现在他这样打量我,让我浑身发毛。我转念一想,是他把自己从沟壑里拖了出来,心里觉得很感激,刚想道谢,一边的罗子开了口:“你别看了,一会看出个口子来。” 我一愣,随即笑出声来。闷油瓶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眼神从我身上移开,又摆出一副漠然的表情。 我忽然觉得有点失落,定了定神,又问起他这几天探测到什么没有。他摇了摇头,道:“这里底形态复杂了,而且四处都有硫磺。” 我听了就发愁,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这样下去,真要弹尽粮绝了,于是使劲回忆了一下到这里的经过,从开车遇见的第一个沟壑到昏过去之前。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路过了无数的沟壑和火山口,还有盗矿者挖出的大坑。但是要把它们都搜遍是不可能的,而且,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毒蛇……忽然,我脑子定格在一句话上,抬起头,对罗子问道:“你说,丝蝰必须生活在有水的地方?”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觉得,那个洞会通向哪里?” 罗子想了想,道:“在地址勘探的过程中,发现这样的地洞,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这个……似乎有点不对。” 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罗子,示意他说下文。 “理论上说,那要是有地下水,应该是桑干河的地下支流。也是正常的,但是你当时深入的距离,已经很远了,却还是没有看见水路,这不太可能。”他顿住,把脸转向闷油瓶,又道:“这有点像悬魂梯。” “不可能,我那时候,是一路向下的。”我反驳道。 “我知道,现在,来模拟一下。”罗子说着,就站起身来,贴着帐篷走起来,他将一只手扶住帆布,整个身体侧过去保持平衡。 他走了整整一圈,又转身看我们。 我还是不懂,就问怎么回事。罗子过来坐到我身边,找来一张纸,对我道:“我给你画一个范例,你看看,和你当时的情况,有没有些类似。” 说罢,就画出一个8字,然后在内圈标註“低”,在外圈标註“高”。 我看了就道:“这不可能,不论从哪面墙壁走,我最终还是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岔路的原地。” 他嘆了口气,道:“你当时那个通路,深入底下几公里,自然不会这么明显。这个,只是一个范例,我真正想说的是,当你向我刚才那样走路,帐篷是弧形的,我扶着它,身体就要倾斜,那我的感觉,就像是在上坡。而你走的那条,如果相反,你就会觉得是在下坡,而且里面没有光的话,情况会更复杂。” 罗子一字一句的说着,我还是不懂,都听蒙了,就转脸看向闷油瓶。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结构很类似,这种东西,不用数字来解释,很难懂。”说到这他加重了语气:“但是那里很复杂,如果是盗矿,没有必要挖出这样一条通路。” 我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印象不是很深,因为那时候就像瞎子走路,前后都看不见,也不可能推测出道路的真正方向。我只记得自己靠在岩壁上醒来的时候,遇见了蛇,就问道:“那些蛇去那里干嘛?” 第106页 罗子看了一眼闷油瓶,道:“这目前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不止一条爬进去,肯定这个洞,还有你没到达的通路,那可能是……” 他皱紧了眉头,像是在思考。半晌,也没接着说下去。 小花探进脑袋,把罗子喊到外面。我本想出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无奈浑身酸痛。只好躺在这,对着闷油瓶。他安静的坐在我身边,看着外面的天。我和他独处,想问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他的面孔,我就能想到问了他也不会回答我。 他意识到我在看着他,抬起头,缓缓地道:“吴邪,这次你不该来。” 我反应了一下,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在责备我自己跑出去,搞成这个样子回来,还是其他意思,就敷衍道:“来都来了,再说,整件事情太离奇了,我想知道这个地方,和前两个究竟有什么联繫。” 他皱了皱眉,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我试探性地问他:“你说,你要解开一切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如果你现在,给二十年后的你写一句话,你会写什么?” 我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话想下去,也许我会提醒自己再也不要下斗,或者是不要和沉默寡言的人接触……我想不出自己会怎么写,就道:“肯定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如果那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提醒自己“曾经有个倒斗的同伙儿,跟他呆在一起,我是多么无聊。”但只是想,这种话我是说不出口的,就呆愣愣看着他。 他接着道:“现在我还不能知道,过去的我想告诉我什么。但是,根据玉陨里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这里,可能就是终点。” 我一愣,“终点”几乎让我头皮都炸起来了,忙问道:“什么终点,把话说清楚。” 不知道闷油瓶是根本不想回答,还是逃避,我问问题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去哪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梦游似地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和你无关。”说罢就走出了帐篷。 我最怕他这个样子,记得以前所有的关键问题,我只要问出来,他几乎都是这个样子。我咬牙很想爆粗,心说老子为了帮你找真相,半条命都打进去了,你却还是继续无视我。难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根本没有意义么? 我开始责备自己,就不应该来。 胖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铁锅。我本来就饿得要死,刚才注意力全在事情上,现在一闻到食物,立刻就受不了了,也不管那是什么,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胖子就笑:“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半个月没吃饭了。”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白了他一眼,含混不清地对他说:“你去饿上三天试试。” 胖子笑的更厉害了,拍拍我的肩膀,“能活着回来的,就是好同志。” 三叔进来和我聊天,说让我踏踏实实休息,今晚有小花和闷油瓶守夜。我听着,渐渐的迷煳起来,煳里煳涂的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恍惚中,我望着闷油瓶坐在外面的背影,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我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就自己醒了过来,想站起来出去撒泡尿,无奈动一动,周身都疼。只好躺在地上听外面的风声。 我心里翻腾着,好奇与失望的情绪夹杂在一起,非常的不舒服。我打算,等快弹尽粮绝的时候,就回杭州去。我是为了帮闷油瓶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现在他既然有事情瞒着我,我自己没有义务再待下去。 我一面想,一面透过帷帐上面的透明窗看向外面,忽然觉得有点异样。 不对,怎么没人了? 第三十九章 没有终点 意识到不对,我一下子直起身来,拍醒一边的罗子,他打了个激灵,侧过头疑惑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今晚守夜的是谁?” 他想了想,“张爷。” 我听了脑袋一炸,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触电似的弹起来,跑出帐篷。土坑里的火还烧着,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我闯进闷油瓶的帐篷,里头没人。我心说糟糕了,他刚才一个人在外面守夜,是不是遇见什么危险? 转念一想,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地方比较有杀伤力的动物,只有丝蝰。就算是闷油瓶被咬了,也应该是瘫倒在地,不可能凭空消失了。难道……是他自己走了?我心里不安起来,又绕着营地走了好几圈,还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痕迹。 这个时候,小花听见外面的动静,走出帐篷问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将闷油瓶失踪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只是嘆了口,道:“应该是他自己走了。” 我想起闷油瓶的种种举动,心里只问候他的祖宗,他这回是彻彻底底耍了我们一把,不光是我,还有我三叔、小花、胖子、他这一走,我们线索就断了,现在想出去也没那么容易,要是死在这里不知道找谁去喊冤。 我郁闷的要死,心说这简直是在耍我。 不过,这也怪我。可能是之前我实在太信任他了,他最近的行为都有些失常……想到这儿,我心里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第107页 不过,话说回来,不来,罗子的降头还是没办法解开,我也不可能会放心他自己千里迢迢来这鬼地方,还好的是周围还有小花和胖子。而且,以他的性格,要是不想带上我们,早也就自己走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虽然闷油瓶做事情总是出人意表,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有点过火,危难时刻一个人走掉,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选择突然消失的唯一理由,只能是他在到达这里后,发现了什么。我长嘆一口气,忽然感觉和这个同生共死过的闷油瓶产生了莫大的距离。 思索间,罗子在帐篷里叫我:“小三爷,你进来一下。”我转头一看,见他正拿着张折起来的纸,对我点头。我走过去就问他怎么了,他阴着脸把纸递给我,冷冷地说道:“这是他留在你枕边的。” 我心中一动,立即展开卷头,现这是一封长信。 吴邪: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知道自己欠你一个交代。 我的确说过不会消失。但是今天,我不得不离开。 我即将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是我的宿命,我无法逃避。 你大概一直非常奇怪,我为什么总是不去回答你,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谜题。 我坠入了一个循环失忆的过程,如果不来这里,我会永远处在循环之中,无法出来。 看不到过去的痕迹,我就永远没办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永远只是自己的影子。 过去的我,要我来这个地方,做一件事。 也许,在这之后,我还会再上路,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只是我自己。 你看见这封信之后,马上离开这里,你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不要试图找我,也不要再陷入其中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如果会,那你看见的,也不再是我。 张起灵 绝笔 我默默地看完这封信,顷刻,眼泪就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他的话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我曾经想过他会离开,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在这里。或许,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人彻底消失的现实。他说“绝笔”,除了将要赴死的人,不会留下这样的落款。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做出这样的生死选择,我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就被扔进了冰窖里,之前做过的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仿佛还置身在石洞之中,眼前的一切,可能是自己临死前的臆想。但愿是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能接受他已经消失的现实。 然而,在我心底的最深处,我十分明白,我不是在幻觉中,而这整件事情,也远远没有结束。 我既然跟他一起来到这里,就不会一个人回去。即便是一起死在这里。 我挣扎着,抬眼看了看周围,潘子和三叔已经都进来了,小花还在外面站着。他们的齐刷刷的看过来,却没人问我发生了什么。 三叔走过来,抽出我手里的信。 所有人都把这封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们表情僵硬的面面相觑。 我愣在原地,拼命地维持着快要崩塌的思维。告诉自己要冷静,去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必须立刻下到裂缝中,那里,一定有古怪。 但是马上,我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完全是潜意识的思考,并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危险性和可能性。 说实话,如果换做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消失,或者是留下这样的口信。我真的不一定会去找,他们理性的程度,远远超过我。但是消失的是闷油瓶,我就不得不去,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是他做事的危险程度,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 而我对他的担心,也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如果我不去,我敢肯定自己再也不能见到他,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如何去找,难道我要像三叔那样,为了一个谜题再找文锦三十年吗? 我不可能做到。那样的话,围绕在闷油瓶身上的种种谜题,我也再也不能知道答案。如果以身犯险去找他,也许有少许可能把他带回来,或者破解整件事情,也能知道所谓的“终点”究竟是什么。 我现在的选择,其实就是两个很简单的命题: 不去——安全活命,但是再也见不到闷油瓶,也得不到答案。 去——九死一生,但是也许能见到闷油瓶,得到答案。 可惜,这简单的命题,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选择。 我思考着,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在我心底,根本无法接受“永别”的感觉,我能接受一切残酷的事情,哪怕是死在西太白峰,或者是永远留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但是,我接受不了,让他从此消失。 那么现在,也只有这样一条路,可以挽回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必须由我自己完成,根据闷油瓶的留言来说,那个地方的危险性,几乎到了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的地步。眼前的几个人:三叔,小花,潘子,胖子,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们跟我一起去赴死。 我内心剧烈的挣扎着,想了一会儿,站起身对他们道:“在那个裂缝中,我已经发现了入口,现在我就出发,也许还能追得上他。” 第108页 三叔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一把拎起我的衣领骂道:“你小子说的什么话,这是去送死!” 潘子也开始随声附和:“你别去,这本来也和你没关系。” 如果换做平时,我可能会被他们的样子堵回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要紧到了没有一点时间在这争论的地步。我使劲儿拉开三叔抓住我领子的手,看了眼罗子,问道:“你也可以跟他们回去。” 罗子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胖子忽然开了口,“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你们仔细看他的话,好像还没有“完成这件事情”,现在下去,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他说完,对着我点了点头,绕过三叔站到我后面。 “我是必须去的,我没有选择余地。”罗子摊开手道,然后对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想了想,对三叔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五天,如果我不出来,你们就回去。” 三叔盯着我,背手在帐篷里踱起步来。 来不及多说什么,我和胖子整理了下装备,就准备出发去火山口。 临走的时候,三叔忽然叫住我,然后回帐篷拎出两个登山包,将其中一个扔给潘子,又对我道:“既然是要等的,我们就去入口等。” 第四十章 密道 从这里到那座沟壑纵横的火山口,大概要走三个多小时。 路上我无数次的警告自己不要多想,但还是忍不住的去担心赶不上他的后果,三个多小时,我的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四周全是鼓动耳膜的风声和风中灰尘摩擦的声音,卷着石块和灰尘的风吹打在脸上隐隐作痛,罗子走在最前面用矿灯照着路,几个人在后面弓着身子行走,以防被风吹倒。胖子裹得严严实实走在我旁边,时不时和我说上几句话,不过我什么都听不见,也没有心思去听。 我心里祈祷着,我们能在那通道的尽头看见他,他还没来得及进去。 如果我碰到他,一定从后面给他一棍子,然后把他从火山里拖出来,最好打的他失忆,到时候我就告诉他,我是他亲哥哥,不用找了,所有的真相都在眼前。 罗子在最前面对我们摆了摆手,几个人停下来,迎着狂风抬头望去,一座黑色的巨型火山矗立在不远处,背景是颜色更浓重的夜空,上面挂着一轮火焰色的圆月。 我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这座山看上去远没有此时这样的恐怖。站在这里,隐隐约约可以发现有一条巨大的口子,延伸在整个山体上方。远远望过去,就像是大地的裂缝,一路通往地下深不可探的地方。光是看着,我心里就打起寒颤来。 罗子挥手让我们跟上,十分钟后,几个人就到了山脚下,这里的风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霸道,打着捲儿在四周甩。我举高矿灯照亮四周,发现这里不是很陡峭,位于山体的斜坡,就是我上回在遇难前选择下山的路。 “我们是抄了最近的路过来,上次我和张爷来这里的时候,远没有这么快。”罗子道,说罢,就转身继续向前走。 这一片山体,从侧面看,整体呈现出“l”型,下面的部分比较平坦,越往上越是陡峭。攀山之前,我甩掉了一部分装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重了,带全了根本无法爬上去。 可是,我刚攀上三分之一的路程,身上的旧伤就开始剧烈的疼痛,我感到肩膀和腿上都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那是冷汗还是血。但是现在不能停下来,我咬紧牙关,抬头看了看上方,“坚持,还有一半”我安慰自己说。 然而,攀到半路的时候,我就没有体力了,喘的厉害,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再看上头,罗子腰里的探灯发出的光亮越来越扑朔,我耳朵里嗡嗡作响,向后跌去。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掉下山崖的时候,忽然就被人拉住了,我已经没有体力了,给他一拉就松了脚,借着微光,我看见小花的脸。 “抓紧了。”他道,然后单手抓着我,向上一提。我就横在他的一旁,脚下正是一块凹槽的地方,刚站稳,他又道:“上来。” 我不解,他就道:“到我背上来。”说罢,解开背包扔了下去。我知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但这里离上面还那么远,他就是力气再大,也难以符合我算上背包一百六十斤的重量攀爬到顶。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迅速解开腰间绑着的行李扔下去,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他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去,动作就像猴子。我心里纳闷,他刚才还跟我速度差不多,怎么我一上到他背上就加速了,难道他刚刚爬那么慢完全是为了等我?看来我真的太没用了……我用全力勾住他的肩膀。他持续攀爬了二十分钟,几个人都站在了山顶上。三叔找准位置,开始往下面的裂缝中放缆绳,他将绳子下端一直延伸进裂缝里,转身对我道:“可以了。” 我正要抓住绳子下降的时候,三叔忽然叫住我:“大侄子。”我看向他,在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他又在强忍着。 “如果找不到人,你要赶紧上来。”他叮嘱道。 我心酸起来,知道这可能是永别,也许这一回我真的回不来了。我忍住就要涌出的眼泪,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抓紧绳子,向沟壑攀去。 第109页 接着下来的是小花,然后胖子和罗子也顺了进来。脚刚一踩进碎石里,一种熟悉的恐惧感顶上脑子,我顿时又萌生出被困在这里时的焦虑。 罗子拍了拍我肩膀,“这回我走前面。” 几个人拍成一行,探入通往深处的甬道。借着探灯的光线,我看清了周围,脚下的石路凹凸不平,但坡度很缓,两边的石壁材质应该是砾石,整个甬道十分狭窄,两侧向中间压来,显得非常侷促。 向前走了一段,一个岔路口展现在眼前。 我心中奇怪,上回来的时候,我只是贴着一面墙壁不断前行,根本没意识到道路的分岔。罗子沿着另一边的甬道向前走了几米,转头对我道:“这是你上次没有走过的通道,里面有可能会有机关,我们应该顺着另一边走走看。” 我纳闷儿地问:“没走过,不是应该试试?” 他道:“如果这儿真的是按照悬魂梯的方式建造,多半不仅一个岔路口,这道路,很可能是网状的。” 我心里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就道:“要是这么走下去,一条条的找,不知哪辈子才能到地方。”罗子看了看周围,问道:“花爷,您说呢?” “我也不清楚,刚才我们走过的地方,虽然地面和墙壁都有不一样的坡度,但他们之间,总是呈现出相同的角度。”小花道。 我向后看了一眼,发现情形的确如小花所说,整个甬道就像一个多边形,单是一面墙就呈现出一会向内压一会向外扩的形式,地面的坡度也凹凸不平,但却总是与相应的墙壁形成一个直角。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我来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在走下坡路,原来是这个原因。现在不扶着墙壁,走的就是平路了。再看前面两条甬道,全都呈现出这样的情况,就道:“我们现在首要是快,如果是网状道路的话,其实走哪一边都一样。” 胖子也点头说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有想的功夫都不知道走出几里路了。于是,我们不再犹豫,径直走进那条未知去向的通道。 两个小时后,我发现事情的确如罗子的判断,这里不止一个岔路口,而每一条甬道都一摸一样,即使是向着直线一直走,走到头很可能又回到原点。为了不走重复的路线,我们一路在甬道中做了记号。 我心里已经有点急躁,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是进入了迷宫,而迷宫的出口越来越远不可知。所有的道路,都如同树枝般伸展开来,又全部连接,这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没有一点进展,只是越走心里越没底。 我告诉自己冷静,这不是该焦急的时候,不要让情绪阻碍思考。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定下神来,去思考这里的复杂情形。 我将上次被困的所有细节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想着想着,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十分清晰的念头开始在我脑海里犹如清泉一样,让我迅的冷静了下来,现在,我摸到了整个事情的关键了。 我叫住前面的人,对他们道:“我们走错了,必须还走回地一个岔路口。”小花不解,问我为什么。我给他们解释道:“上次最主要的部分,就是那蛇。它们,一定知道进去的路。” “你疯了吗?”胖子大声骂道:“遇见那玩意儿,哥几个可就撂这儿了。” 我一听也有道理,刚才完全没考虑这么做的危险性,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 。几个人都沉默了,安静的甬道中,这种沉默的等待让我窒息。 忽然,罗子抬头看向我,他笑了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道:“几位,我们现在就按照小三爷儿说的方法往回走,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但是不敢说,怕万一出了事故,三爷怪罪。现在,无所谓了,我走前面,就算有蛇,也不是死你们自己人。”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后走去。 我有点惊讶,心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勇,这和他上次假扮闷油瓶的态度简直是两个人。 第四十一章 黑蛇探路 比起之前,我们这次走的更快了,我跟着罗子绕过几个岔路口,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走着走着,胖子忽然大唿不好,跟着就快步上前一把揪住罗子的领子,骂道:“你耍什么花样,你看看你带的路,这根本不是原路返回。” 我听了就一阵头疼,向四处墙壁一看,标记已经全无踪影。我心中骇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太不理智了,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鬼话。罗子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所有的走过的路,都在这里。”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胖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半晌放下手,阴狠地盯着罗子道:“你要是敢耍你胖爷我,今天我保证你出不去。” 罗子又飞速的向前走去,我们跟着他七绕八绕,停下的时候,我发现果真又到了第一个岔路口。我抬头看向罗子,他还是笑吟吟的样子,对我做了那个习惯性摊开手的动作,“接下来的路,你们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几个人继续跟着他快步前进,我简直觉得他的脑袋是一部计算机,他的记忆力也太好了,这样的路,就算我走上十遍,也难有一点印象。 然而,两个小时后,就发生了更让我紧张和惊讶的事情。 第110页 他忽然一个踉跄停了下来,我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被他用手势堵了回去。他的那种动作的力度就说明要出大事了,我感觉十分的紧迫,而他的行为又把我搞的莫名其妙,视线也跟着一路看了过去。 这一眼看过去,我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罗子又是一个手势,我顿时站住,再也不敢动一下。 在他前面,不到几米的地方,有蛇。 我心里直抖,这些丝蝰,如果只是一两条,我也许不会这么恐惧,可是数量实在太多了,很难完全杀死,如果这里是丝蝰的老窝,那接下来的的甬道中还有多少这种东西,就令人无法想像了。 现在,它们聚在罗子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互相缠绕着,在地上滚动。在这种幽暗的光线下,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烂泥,除非眼里极好的人,否则在刚才那种速度下行走,又是身处这条狭长阴暗的隧道,一不留神沖了过去,真的会一命呜唿。 罗子机械化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把枪给我。”他说的极为淡定,听不出丝毫惊慌,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就像是他在蓝田的时候,以闷油瓶的身份命令我,把枪给他。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相信他,但是眼下的情况,根本我允许我多做思考。 我轻轻地打开枪套,抽出腰间别着的m9递了过去。他迅速的上堂,然后弓下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想,小三爷,你进来,应该没有想过所有人都能活着出去吧……现在,我也许就是第一个,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情。” 他的语气极为平缓,我心下瞭然,轻声问道:“什么事?”“如果我出不去,你带走我尸体上的一样东西,再去一次太虚幻境,到那个水晶棺椁之前,将它扔到里面。”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这个,有点为难你,但是……” “放心吧。”我打断他,平静地道。事已至此,我心中清楚,这一关除非天神下凡,不然至少要死掉一个人。罗子现在最多能做的,只是帮我们争取逃走的时间,在那些蛇沖向他的一瞬间,我们必须从一旁快速绕过去。 我盯紧他的动作,向前迈了半步,做出一个蓄势待发准备逃跑的姿势。 周围完全安静了,只剩下丝蝰爬动所发出的嘶嘶声,罗子伸直双臂,端稳枪托,瞄准蛇堆。 “碰!”的一声枪响,密密麻麻的蛇堆中,一条丝蝰忽然挺起身子向后飞出去,它的脖颈正中央迸溅出一股黑色的血,摔倒地上,身体蜷了几下,就不再动了。与此同时,蛇堆迅速摊开,数不清的丝蝰几乎在一瞬间四散,“嘶嘶”地吐着芯子,一条接一条地快速向这边爬来。 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数出它们的数量,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十几条。我站在罗子的侧后方几米处,而那些蛇的爬动方向,全是向着他一人。这让我有点奇怪,这些蛇似乎是能在短时间判断出威胁的准确位置,也只会攻击这个位置,全然没有发现后面静止住的我们。 罗子反应极快,跟着又开了两枪,离他最近的两条丝蝰蛇头相继中弹,由于枪得威力太大,中弹的蛇被打出去好几米远,挣扎几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罗子慢慢移动步伐,向甬道一面岩壁挪去,地上的丝蝰也改变方向,唏唏嘘嘘地爬向他。 然而,当他背靠着岩壁,已经无路可退的时候,爬到他面前的几条丝蝰几乎是同时直起了身子,试探着咬过来。 我不知道罗子以前是在什么情况下连出如此好的枪法,耳边闻得几声枪响,几条丝蝰陆续飞了出去,弹到后面的岩壁上,跌落在地。我心中暗数,他已经没有子弹了,而在他前面,至少还有七八条丝蝰,相继吐着信子向他爬来。罗子背靠岩壁,把枪扔出几米远,慢慢地抽出匕首,横在身前。 我意识到他是要以命相搏了,赶紧回头示意胖子开枪。胖子的脸色铁青,对着我连连摇头,低声道:“太近了,不行。”我又转过头看罗子,这时,他脚下的两条丝蝰似乎已经发狂了,从地上弹起来,直奔他面门。 那种速度下,我只能看见它们身体划过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来龙去脉。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子以相同的速度挥动匕首,手起刀落之间,两条蛇变成四节落了下去,黑血溅了他一脸。 我的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浑身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和毒蛇搏斗。现在所有的蛇都虎视眈眈的对着他,它们后头就让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路,如果我们此时跑过去,脚下够快,还没等这些蛇反应过来就能抵达前面的甬道。 “快。”罗子低声道。 形势逼迫,我不敢怠慢,向后一挥手,脚底卯足了劲向前沖,几秒钟就冲到了蛇堆后面,耳边传来一阵窸窣,那些蛇又开始对他攻击了,我来不及侧目去看,连着向前跑了十几米,绷直了身体站稳。 我转过身,看见他还在以看不清的速度挥着匕首,但是很明显,地上只有两三条丝蝰了。几个动作过后,他停了下来,身上全是黑色的血,无数段被拦腰斩断的蛇身围着他脚下。 我心中担忧,不知道刚才那一番攻击他有没有受伤,又不敢走近去看。还好的是他现在还是站立着的,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第111页 他快跑两步,刚一到我们身边站住脚,我就立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定了定神,我仔细观察了他一下,发现没什么异样,当即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继续走的时候,就被他他一把拉住了袖子。他脸上浮现出一种隐隐约约地笑容,然后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在他虎口上,有两个毒牙咬出的黑洞。 我脑子嗡的一声,立刻就意识到这下完了——果然,这段甬道要留下一个人。 他缓缓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挂件,递到我手上。我没心情去看那是什么东西,就皱眉盯着他,在我的印象里,刚才他跟丝蝰搏斗,明明是占尽上风,怎么忽然就多了两个口子在手上。 我就问他还挺不挺得住,他低声道:“我已经没时间了。”他就顺着岩壁划了下去,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向我摇了摇头。 看着他安静的坐在面前,低着头,我马上就想起在玉洞中闷油瓶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虽说眼前的人和我没什么交情,但物伤其类,更何况他是因我而死。他艰难地抬起头,“把这个丢下去。” 他递给我的只是一个铜挂件,可是现在的情景令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眼前坐着的,就是闷油瓶。 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我心中的感伤无以復加。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提醒道:“没有时间了,我们得继续走。”他拉着我的胳膊向后拖拽几下,我不舍的看了罗子几眼,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来,继续向前行进。我的确没有时间多做逗留,眼下最紧要的是赶紧找到入口,不然他所做出的牺牲也会被浪费掉。 小花勾着爪刃,举起探灯照亮前方的空间,顶替了罗子的位置。 第四十二章 铜门 下面要走的路,是上次没有到达过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远处传来流水的声音,我虽然还不敢肯定走对了方向,听到水声,心里就升起一丝希望。我看了看表,从出发到现在,我们已经过了九个小时,外面的天应该亮了。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已经进去了,如果他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一路走来,我没发现一丝他留下的痕迹,就连脚印都没有。 我心里开始忐忑,按说他就算一点弯路都不走,也一定会在入口的碎石处留下些脚印,难道我们和他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这不可能,他失踪的时间正好在救出我的第一天,那么他发现这个甬道的时间,应该不会早于我。 在这之前,他一直和胖子一起探测这片火山区,更不可能独自发现了别的入口。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故意抹去了所有痕迹,故意不让我们找到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立刻绝望起来,意识到他这次的行动就是想好了要彻底失踪,切断一切与他有关联的人和事情,但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不计代价的追过来,这真是太荒谬了。 我恨恨地想着,脚下却越走越快。 天昏地暗地走了十个小时,我不敢歇脚,在这段时间内,三个人几乎滴水未进,悠长昏暗的甬道就像没有尽头,向着各个方向延展开来,深黑色的岩壁向中间压着,让置身于当中的人感到无比压抑,我精疲力尽,周身的伤口又重新裂开,膝盖和手上渗出斑斑血痕。 胖子看着我糟糕的样子就提议休息一会儿,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不久小花也说现在必须停下来,我们已经又迷路了。 我软倒在岩壁上,四周安静,我一下子感到一阵头晕,大概是这里古怪的硫磺味道让我开始缺氧,我环视四周,心里一阵寒,每个地方都是如此之相像,根本没办法判断出是不是已经走过。 我对他们道:“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得想想主意。” 胖子道:“我的想法就是所有人都中邪了,弄不好真实情况是我们现在都在围着一个柱子转圈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给自己一棒子。”胖子当然是胡说,我却不寒而慄。如果换做平时,听到这么幼稚的话我肯定已经笑出来了,可是现在我却听的一本正经,还去考虑他的可能性。 我的想法是,这条墓道毫无逻辑性,严重不符合建筑学设想。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其他的东西都无法逃脱逻辑的束缚,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或者听到的,很可能都是假象。 那么事实当中我们周围是什么景象就很难说了,而能够让四个人同时产生假象的,我认为只有无法理解的力量,只有不现实的力量,才可以毫无破绽的把人困成这样的地步。 正想的出神,我忽然又听到那种蛇爬一般的“唏唏嘘嘘”的动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比刚才甬道中的要恍惚。 这种声音,像是从我身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分外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简直像催命符一样。 我有些奇怪,心说不可能啊,难道有蛇在我头上?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花,如果有蛇在我后面的岩壁上爬,他的表情不会如此平稳。 声音渐近渐远,却始终没有贴过来。 我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不是来自其他的地方,按照方位来判断,好像是从岩壁的后方传出来的。确定了这一点后,我直起身对胖子道:“墙里面,有东西。”然后又匍匐到岩壁上,用手敲了敲。 第112页 胖子“啊”了一声,问要不要凿开看看,我犹豫着,有些担心墙里面的蛇伤到我们,就去徵求小花的意见。他想了想,道:“如果这岩壁后面还有甬道,那应该是我们刚才过来的路,按照距离来说,我们刚才应该已经走过这些网状甬道的尽头了。” 我心中骇然,对整个通道已经没有什么头绪。现在的情况是,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我们找到闷油瓶的希望就越来越小,但越是这样的紧要关头,越要谨慎的思考。在这个甬道中,一定有问题,我们走过的路程已经不近了,现在的岔路口,百分之九十都留着我们探路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有可能存在于已走过的地方,被我们错过了。 我对小花道:“我们如果现在往回走,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的,不如凿开看看岩壁后面。也许刚才走的匆忙,错过了什么地方。” 他苦笑,但还是点头。几个人停止休息,从登山包中拿出炸药,接好引线。 在这种狭窄的甬道中制造爆破,危险性极高,炸药的用量只能减小,而引线也要拉出几十米远,而因为气流很小,爆炸带出的有害物质不容易散开,很可能对人产生威胁。我拿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点燃引线。 整个甬道底部都随着爆炸抖动,一共爆破了三次,最后一次爆破发出的声音有些散碎,我猜应该是炸开了,又等了一会儿,待浓烟散去之后,走过去观察情况。 光照之下,我看到在炸开的窟窿后面,的确还有一条甬道。我顺着窟窿爬进去一看,果然,这正是我们到达过的甬道,岩壁上还留有之前刻上去的直线痕迹。在这段通路的石地上,散落着许多蝰蛇的残骸。 蛇鳞和皮肉已经殆尽,连骨头都破碎掉了。 然而,在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断开的保留完整的蛇身,只是,它们尸首上的伤痕是来自于人为的。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这里是罗子刚才跟蝰蛇搏斗的地方。原来走了这么远,我们最后又回到这里。我看着前后漆黑的甬道,不免又是冷汗,这里的诡异超越了我的想像,搞的我都要虚脱,难道真如胖子所说的,我们都中邪了? 然而,我却发现了一件更为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在不远处的甬道另一端,罗子的尸体不见了! 我盯着他原来坐过的地方,一股极度的寒意自嵴背冒了上来。 黑色的血痕还残留在岩壁上,只是他的人消失了,而地面上连走过的脚印都没留下。我心里的疑惑已经非常严重,他就像沼泽地中阿宁的尸体一样,忽然消失了,难道又是那些蛇?我仔细想了一下,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只遇到过一次丝蝰,之后行进的路程,远远大于之前,却再也没看到这种蛇。 罗子的尸体,也是消失在这里。那么,这个地方一定有古怪。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小花和胖子,几个人都低头思考了片刻,小花忽然“咦”了一声,道:“或许,他根本就没死……” 我给他这句话吓得够呛,心里跟着就震了一下,但是我马上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很紧张,也许他手上的伤口,就是在我们跑过去的时候自己制造出来的。 小花又道:“而且,他也一定不希望我们找到他的方位,搞掉了所有痕迹。还有,罗子既然消失在这个地方,在这附近的别的通路,当中一定有正确的。”说罢,他就拎起探灯四处寻找起来。 我琢磨了半天,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就学闷油瓶的样子抬头去看天花板。甬道顶端凹凸不平,我思考着,忽然,眼神在一处凹陷处定住了。 虽然这里四面都凹凸不平,但是这个凹陷,乍一看上去,呈现出的样子非常奇怪,形状有点像一个方形,周围都有人工打磨过的痕迹。我走过去,站到正下方用手电向里面照, 就这一下,光束直接穿透凹陷。我顿时反应过来,这上面还有一个空间。 我心里把罗子祖宗挨个骂了一遍,这小子肯定早知道怎么走出甬道,他为了不让我们发现入口,故意把人都带到这里,设置了这样一个阴谋,当时地上蛇太多,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脚下,根本没功夫去看顶上有什么。而他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将蛇都引向他,那一瞬间我们从洞下面直接跑出几十米远,他假死摆脱队伍,自己又从这里上去了,我一路做好标记,把这里归为已经走过的地方,如果不是炸开岩壁碰巧回到这里,我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个通路。 但是……我心里有些纳闷儿,如果他决定脱离我们,来之前那一晚有那么多机会,他为什么不早点一个人偷偷熘走?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洞口的?如果这一切早有预谋,那他又是什么时候部下这个局? 时不待人,我暂且不理会罗子有什么目的,收敛心神,就去叫小花和胖子,他们听我说完不约而同吃了一惊,然后,我们搭人梯一个接一个的爬进去。 整个过程大概只持续了五分钟,站在上面我才发现,这里也是一段甬道。看着四壁熟悉的火山岩,我顿时绝望起来,心说这地方简直就是迷宫,更可恨的是,它还是多层的。 然而,经过了一段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之后,我们惊讶的发现,上层的甬道没有任何分岔,而在它的尽头,有一扇已被打开的铜门。 第113页 第四十三章 洞 看到这扇门,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沖了血,靠近了才发现,在整个门体上面,赫然展现出一些稀疏的雕刻,我将手电调到最大亮度,仔细的检查起那些雕刻。 几条弯曲的弧形硬线,整体连接成一个螺旋形,在一边又分出岔,连接到最角上,线条绕成一个完整的圆弧。其余的部分,我完全看不清楚,而每一条刻痕连接起来的地方,被人全数刮掉,剩下的只是断开的刻痕,无法完整的拼接起来。 我心中不安起来。现在可以确信的是,这些雕刻必然出自闷油瓶之手,而且看这纹路里沉积的杂质和锈迹,沉积了至少有数年之久,那就不会是他这次来刻上去的。 整个门体上的刻痕,应该是一张他留给自己的地图,指引的方向,必然是通往门后终点的道路。而他这次想必也经过了这里,门体上显现出的刮痕,也许是他进去之前制造的。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不想让我看见这些痕迹。 想到这里,我脑子中出现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狠狠给了我一下,让我清醒了过来。 好吧!我心里对自己说,他娘的,每个人都把我当猴耍,老子真的这么挫吗?不过闷油瓶这样认为也好,事情到了现在,谁都没有退路,那我就一路走下去,陪你玩玩!正好我也想看看这鬼地方,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非得进来送死。 胖子从后面试探着拍了拍我肩膀,道:“天真,这些能给你什么提示吗?” 我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绕过铜门,走入里面的甬道。 渐渐地,我发现这个通道和前面的甬路完全不同,整体呈现出穹窿状,形状规则,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挖掘出来的。而四周的岩壁应该是马兰黄土层下凝固的岩浆构成的,手电照过去,显现出一种奇特的褐红色。我可以推测出,岩浆曾在整个山体中涌动,喷溢量大的部位则形成火山,之后裂缝自然成为火山熔岩溢流的通道,再后它被马兰黄土履盖,形成了这座马蹄形的火山口。这样看来,这条大堑沟也可能是上万年前自然地产物,并非人工挖掘。 只是,后来有人发现了这自然形成的堡垒,将里面熔岩流过的通道加工,形成类似于悬魂梯的结构,以迷惑进入沟壑的人。 那么,通往上面这一层的盗洞的形成,就有了两种可能。一种是修建这个地方的人,在工程竣工的时候被封堵在里面,他们藉由对地宫结构的掌握,挖出的求生通道。第二种是后来抵达这里的人为了进入地宫挖掘出来的盗洞。 我认为,后者的机率比较大,但是这个地方如此之隐蔽,那些人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沿着这段通路我们又行走了几个小时,我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声音自很远的地方传来,随着我们行进,也跟着逐渐清晰,那是溪流涓涓流动的声音。 在完全封闭的甬道中,竟然产生了回音,显得有些异样。 意识到这里有水,我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之前由于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睏倦顿时少了大半。然而,又走了一段之后,我这种兴奋的心情立刻随之不见,在我们眼前的道路,又出现一个分岔口。我们只好停下来,思考接着该怎么走。 眼前的两条拱形通路,从宽窄,高度,以及岩壁的质地上看,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分岔出来的一条,岩壁的颜色较浅。 几个人看着眼前的岔路,都陷入了沉默。其实这种二选一的题目并不难解决,只需要选择其中一条继续走就可以了,但是现在的时间太紧迫,在第一层迷宫中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如果再接着错下去的话,即便最终找到地宫入口,也没有意义了。 小花啧了一声,开口说道:“那铜门上刻得,果然是一张地图。” 我立刻问他有什么看法,他道:“铜门上,自主线道路分开,出现了这个岔口,你记得吗?但是问题是,沿着直线甬道行进,最终的地方,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圆形……” 胖子一拍大腿,道:“那就不用想了,那我们就走另一条路,省的绕来绕去,又给老子绕进去了。” 我点头同意,跟着他们向未知的拱道继续行进。然而,走进去的第一步,我心里就感到一丝奇怪,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哪一点,一时间又找不出答案,路上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结果。我只好安慰自己,但愿这条路是正确的。 我边走边观察两边墙壁上的痕迹,希望可以找出闷油瓶或罗子的去向。可是四周都没有异样,没有走过的脚印,没有血迹,也没有废弃物,好比根本没人来过这里一般。两个多小时后,前方空间渐渐大了起来,顶部离地面的距离逐渐拉开,两边的墙距越来越远,最后,整个拱道的尽头,出现一个巨大的自然洞穴。 在它内部,高耸林立着火山岩山锥,分散或成群出现在平地上,远望如林。 洞壁和洞顶可能是由于过去有水流过,沉积形成褶状石幔,非常奇异壮观。我站在洞底中央片刻,四处张望了一番,低头的瞬间,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紧接着我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体上,回头一看发现是胖子。 他用手推了我一把,又将我身体扶直。我恍惚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在嗡嗡作响,浑身无力。他扶我坐下,缓了片刻,我逐渐恢復了听觉,胖子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天真,不能再走了,已经走了快一整天。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要是这么下去,铁打的罗汉也扛不住。” 第114页 我心中着急,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已经到了极限。 一路走来,我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平且再一次感染化脓,而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我们三人几乎滴水未进,半分钟也没有停过。我们在第一层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实际上那时候我已经非常疲倦了,之后完全是硬撑下来的。 长途跋涉之后一无所获的感觉,让人极端的绝望,更可怕的是时间极其紧迫,身体虽然停了下来,心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不安。这些东西想起来就让人头疼欲裂,我实在不想琢磨这些。 小花和胖子的样子已经近乎狼狈,我虽担心闷油瓶,但是明白休息一下是必要的,这么再走下去,真就一路到死了。 胖子拿出水和罐头分给我们,我把身上的外套全脱了,发内衣肩膀的部分全被血粘在了身上,用手一摸,表面已经结痂,用水沖了沖,清理一下伤口。再看自己的腿,膝盖也是一样的状况,幸好都是皮外伤,碰到水刺痛,带不来什么生命的危险。 胖子一边抽菸,一边劝我道:“胖爷我丑话说在前面,虽说是救人要紧,但是要是我们几个把命都丢在这,确是万万不值,你可不能含煳。”他看我没反应,又道:“天真,你自己算算,一换三,还不一定换的回来……” 他话说一半,被小花摆手阻止,小花道:“没事,要是不出意外,我们已经到地方了。”他手指了指一处洞壁,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米远的一处洞壁下方,堵着一块巨型岩石,岩石的成色和质地不同于周遭,在它底部,隐隐约约有一个形似盗洞的小口。 我浑身一激灵,刚要站起来,就被小花按住了肩膀。 “你在这,不要动,我进去查看一下。”他迅速跑了过去,探灯的照射距离有限,模煳中我看见他钻了进去,之后,四周一片寂静,整个石洞只剩下我和胖子。胖子嘬了口烟,对我抱怨道:“这里太他妈的压抑了,搞得我都晕头,你说说你三叔和小哥两个人,动不动就跟咱儿这弄生死离别,真是……”他嘆了口气,接着道:“不过,也就是对着你,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怎样你都会追上来,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苦笑,抢过他的烟抽了一口。嘆道:“这都无所谓,只要最后能把他带回来……” 说着,胖子腰里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静电声音很大,非常的刺耳,但我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王胖子,在外面堵住罗子!” 第四十四章 堵 四周安静得要命,突然传来这一声,把我们吓了个半死。胖子一愣,勐地站起来迅速向巨石跑去。 忽然,黑洞里探出一个人头,向我们这边看了看,又双手支撑着地面,几下就从洞中爬了出来。还没等他站稳,胖子已经到了跟前,一手将他整个人提起,两个人都站直了我才发现,被他提着的正是刚才逃走的罗子。 紧接着,小花从也出来了,我发现他整张脸都阴了下去,感觉到事情不妙,就问怎么了,他道:“里面就是地宫的入口了。” 我欣喜若狂,终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对他道:“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等等。”小花拦住我:“你必须听他说完。”胖子拎着罗子,将他摔在石锥上,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耍我们吗?”他又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这地宫里,究竟有什么明器?”胖子瞪着眼睛都快冒火了。 罗子似乎根本不在意,也不挣扎,而是转头看了看地上的我,笑道:“你根本就不该来。”我看他这种态度,一下子无数的问题冲上脑子,人就有点失控,扯起嗓子喊道:“把话说清楚,不然要你好看。” 罗子挣扎几下,又愣生生瞪了胖子一眼。胖子举拳就要打,被我拦住,我道:“让他说明白。”罗子拍拍身上的灰,道:“你有没有想过,张爷不让你来这里的原因,可能是为了保护你们?。” 我心里就嘀咕起来,相同的话,似乎闷油瓶也说过。我回忆了一下,以往闷油瓶的行为虽然有些失常,但总不至于对我们不理不顾。现在他独自一人以身犯险,还留下绝笔口信,这说明这地方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以往的任何地方。 想到这里,我道:“我不需要他的保护,我需要真相。” 罗子笑笑,对我摊开手:“我呢?不是像他那样的人,但是我劝你,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你每多知道一点,就离死进一步。”我顿时懵了,果真不出我所料,这就是个要命的地方,可是事已至此,要我现在放手是万万不可能的,就道:“你说吧,你不说我也会自己继续走,走到死。” 罗子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缓缓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前他活埋那些人,究竟是为什么?其实这个事情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最大的可能,这是一种杀人灭口的行为。明显的,那些人唯一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进入了玉陨,看见了上面的地图。也就是说,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论如何,都要死。” 我听了这些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道:“玉陨,究竟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第115页 罗子道:“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这无所谓,毕竟,我是必须死的人。”他长嘆一口气,接着道:“西太白白起,镇魂台范雎,这两个地方,都有通往这里的地图。玉陨,其实是范雎的棺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范雎的尸首被转移出来,放到了白起的斗中。我曾经在他的棺材里躺了很久,那段时间,我发生了一些变化,丢失了很多记忆。而最后,我就变成了你看见的样子。”他皱起眉头:“醒来之后,我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就像是被人强行灌输进去的。指引我来这里,而且,每次我一想到这个地方,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似乎是愧疚……” 他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他所言非虚,又问:“说重点吧,这地方,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着就站了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他过去来过这里,剩下的,你们再逼我,我也不会说……另外,我可以告诉你,这地宫,是帝王陵,秦昭王。” 他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我的脑子也随之陷入混乱,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里是处险地,而我们可能受到威胁,就算再致命,也仅仅是来自于这个地方。现在,看来整个事情远比我想像的复杂。胖子过来拍了拍我,“天真,我们走吧,都到这了,总要进去看看。”他就一把提起背包,走向巨石。 很快几个人就都爬了进去,这个孔洞长度只有一米多,从另一端出来,就抵达了一条长方形的墓道,小花走在最前面,举高探灯照亮周围。这里的空间四边见棱见线,墓墙明显是夯土垒成,坚如磐石。整条墓道宽度不大,高度不过三四米,也不见幽深。 再走一会儿,我忽然看见前方尽头的位置,在探灯的照射下泛出金属的微光,我加快步伐赶了上去,走进一看,发现在墓道的尽头,封堵了一面黄铜所制的大门,后面的路被这扇门阻隔了。 旁边一侧的夯土墙有一处凹槽,内部设有撬棍式的闸门。 我马上意识到,这种结构,我曾经在书上读到过,这叫做千斤闸,一般用于古代的城防工程,和宫廷贵族的陵墓建造。 闸门一般建造在门体的上方或者两侧,只要拉动闸门,连接门体上方的锁链就会将整扇门吊起来。一般的千斤闸即便不是很大,也需要几个人一起拉动才能开启,我想着,就伸手用力去压那闸门。连续几下,闸门不知道是绣死了还是怎么,竟纹丝不动,我就叫胖子帮忙。 他一下压下去,闸门还是没拉到底,铜门也是纹丝不动。墓道上方传来咯吱的一声,我顿时大叫不妙,扯着胖子刚要往回跑,就听罗子笑出声来,“这是上面锁链活动的声音,有门儿了,你们跑什么。”说罢就伸手去压那闸柄,整个闸门被降到底部的同时,铜门缓缓升起,一阵浓烟从门口散出,呛得我直咳嗽。 一进来,我们就发现里头的结构和外面的墓道一摸一样,正前方的墓道尽头,堵着一扇和刚才一摸一样的铜门。 我脑子有点乱,心中极为纳闷儿:同样的机关,为什么要设置两个?走近了再仔细一看,这扇门体凹凸不平,一条条刻痕连接起来,似乎是几个文字。我用袖子擦去门表的浮灰,又后退两步,整体来看。 根据字体可以判断是战国时期的文字,我常年研究拓本,所以对这种古文稍许了解,经过一番推敲,我试着念出:“ 卿 入 此 门 。” 我一头雾水,就问小花这四个字的含义,他摇头,道:“这像是昭王的留言,但是,它是留给‘卿’的。” 胖子不解,“留给“卿”?他媳妇吗?” 忽然,我听到一声诡异的冷笑,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最后,眼神定在罗子身上。他表情极为阴森,同时,额头上爆出两道青筋。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他就一步上来,对着旁边的闸门用力一压。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之前,面前铜门跟着闸门的下滑,迅速地被吊了上去。 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我回头一看,惊奇地发现第一扇铜门重重砸了下去,一下子就堵住了我们来时的路。 那一剎那,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全完了,根本没法挽回,留着出路至少我们还可能原路返回,这样一来,不管前面有什么天罗地网,也无法回头了。 胖子大骂一声,上前一把揪住罗子:“你他妈的故意的,好,老子现在就给你来个痛快的。”他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我连忙上去拉,却被他反推了一把,我也急了,就骂:“现在杀了他,还有用吗?” 胖子向没听见一样,继续用刀比着罗子,刀尖已经扎进他的脖子,此时,知道他稍一使力,罗子立马就会毙命。 他这个样子,让我心里直发毛,就瞪眼去看罗子,忽然,我觉得有点异样。 罗子被胖子压着,全然不在意,只是转头望向铜门里面。脸上的表情变得幽怨起来。 这让我很是纳闷,在我印象里,他从来不会犹豫,快死的时候也只是笑笑。还有,以他的身手,就算空手打不过胖子,至少能抵挡一番,而此时,他似乎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完全没有抵抗。 胖子也觉得奇怪,定住手骂道:“你他娘的别跟老子装疯卖傻!” 第116页 罗子梦游似地看了胖子一眼,低声道:“放开我。” 胖子愣了片刻,狠狠地道:“别耍花样,事不过三。”慢慢放开了罗子。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跟着罗子走入墓室。 第四十五章 毒物 墓室内部空间中规中矩,墓墙和宝顶都是由夯土支撑,典型的先秦墓葬。在整个墓室地中央,并列摆放着三口棺材。小花上前将探灯放在中间一口上,又径直向对面墓墙走去。借着探灯的光线,我发现这三口棺材的颜色和材质并不相同,而每口后面,都耸立着一个青灰色的偶人。 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三个活生生的古人,站在棺材后面。 我跟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一个传说,古人贵族入藏,将活人用铁水浇筑成雕像,送入陵墓当中陪葬。眼前的这几个雕像,从比例,形态上都和真人一摸一样,我心里开始怀疑,转念又觉得不会是用这种方法做的,按照先秦时期的雕塑技术,想要用青铜铸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偶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走近些仔细端详,这才明白原来偶人只是铠甲用青铜铸造。从他们的脸孔上覆盖的涂料可以看出是陶土偶人,不过能千年不腐,却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想必这陶土的粘合物中掺杂着硫化汞之类的防腐物质。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整个墓室完全封闭,就转头看身边的棺材,这是由最好的阴沉木树心打造,传说崑崙神木即使只有一段,离开了泥土、水源和阳光,它仍然不会干枯,虽然不再生长了,却始终保持着原貌,如果把尸体存放在崑崙神木中,可以万年不朽。 由此可见,这当中所葬的人,即使不是帝王,身份也极为高贵。而在它两旁两边各有一副铜角金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里面必然有极其珍贵的明器。 我忽然想起什么,就对胖子道:“这有点对号入座的意思。”胖子不解,就问我怎么能看出来。我道:“你看这三口棺材,材质各不相同,方向相对的铜像,应该就是里面盛放着的人。” 胖子听了就笑,看着棺材的眼睛都直了,“那你说,这棺材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我摇了摇头,注意力不在他的话上,心里琢磨着闷油瓶的线索。 按说,根据门口两扇门的形式,他应该根本没有进入这里,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我们的错误,多半出在上层岔路口那里,怪不得我一路走着始终觉得有问题,虽然现在我还是没找到具体问题出在哪,可以肯定的是,另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我回头看看后面一片漆黑的墓道,已经被堵住了,想返回去重新走是不可能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不光找不到他,连我们几个活着走出去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想到这儿,我心里极端的绝望,一时间全没了主意。 胖子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不行就挖,挖出一条通路,至少还能出去。”我道:“这不可能,这周围都是夯土层,比石头还要硬。”胖子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咬牙道:“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救人,先不开这几个棺材,找找别的路。” 我知道他说出这话是下了决心的,摸金客做久了有职业病,看到棺材就会手痒,特别是这么有寓意的三只,里面必然会有不少好东西,甚至可能有国宝级的明器。以胖子的性格,捨得放弃里面的明器,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 这个时候,一直不动也不出声的罗子忽然走过来,他的表情很紧张,但跟刚才相比,已经没有那种木讷了。他将手按在棺材上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有点不对劲儿。” 他抬起头来,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就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我怕他搞出乱子,忙他怎么了。 罗子攥紧了拳头,道:“我一进这个墓室,脑子就很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是……” 他说的前言不接后语,倒不像是假话。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就道:“你先休息一下,要是想起什么,就告诉我。” 他摇了摇头,“你相信,在我脑中,还存在有一个人对这里的感觉吗?” 我吓了一跳,不懂他的意思。就顺着他的话去想,他不像是在说谎,一个正常人,如果被胖子用刀顶着,第一反应应该是反抗或者挣扎,而他竟一点反应都没。难道他疯了?也不对,他斗蛇时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是神经失常的人能发挥出来的。我想着,思维一片混乱。 小花阴着脸走了过来,认真的说道:“这个墓室,最前方有暗门机关,后面的路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但是,那扇门,不能开。” 连他都打不开的机关,我们当中必然没人能打开。但是人都已经在绝路上了,不论怎样也要过去试试,什么都不做的话,随着空气的渐渐减少,我们最多还有几个小时的活头。 我根据小花的提示仔细在墙上找,找了足足五六分钟。最后发现墙体中间的部分,有两处细微的裂缝,上下相连,构成一个方形区域。 小花指着这块被切成方形的石壁,讲解道:“这里,很明显是夹壁墙,我刚才用探针试过,墙里面是空的,藏有有毒的东西,我们如果强行打开这一块墓墙,这些东西就会出来,要了我们的命。” 第117页 我脑门上开始冒汗,心说这简直匪夷所思,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凿出这个机关,直接封死不就得了?还有,外面放着的三口棺材,光是这材质,就已经价值万千,哪个倒斗的会像我们一样,非得要进入到里面……我越想越没主意,就把顾虑说了出来,问他们有什么看法。 小花道:“我觉得,这个通路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设置这个机关,只是为了防住前来摸金倒斗的人。你想,结合前面铜门上的字迹:“卿入此门”,这就像是为某人特意留出的一条路。” 我有点懵,就问道:“那你说,这昭王要谁进去?”小花摇摇头,陷入了沉默。我心里暗说惭愧,我本来就是学建筑的,对这个机关却束手无策,真的应该检讨一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临时抱佛脚都没用,只能活活困死在这。 胖子表情严肃的四处转,又仔细检查了整面墓墙,似乎还是不愿放弃出去的希望。但是不一会儿他就停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大骂。 我努力收敛心神,心里盘算整个布局。我想,如果我来建造这座陵墓,在这里留下通路,那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来看我。那么这个人必然是和我有关联的,会是谁呢? 罗子走过来道:“小三爷,你们说这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图腾上的丝蝰?” 我摇头,“那就更完了,有毒本来就够致命了,更何况是会动的毒物。” 他道:“我还有没告诉你们的事情,那就是在一层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如何将蛇引到一起的吗?这种蛇,其实是瞎子,你不动,它们就找不到你,它们是靠听觉的。” 他说着,就把手伸到我面前。我一看,立即惊呆了,在他手上,还留着之前的两个血孔,我问道:“这是蛇咬的吗?” 他笑笑,道:“其实,在我和张爷下来救你的时候,已经遇到过丝蝰,而且,我已经被咬伤,奇怪的是我全然感觉不到,也没有死,反而是那个时候,我们发现了上面的通路。我想,这夹壁墙里面应该就是丝蝰,你想想,在这墓墙的两侧,可能有蛇能爬过的通道,它们爬到门体里面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被我们发出的声音所吸引。” 我心里有点儿怨恨他骗我们,但此时他说出真相,对我来说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于是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其实那天把你救出来,我已经知道了上面的通道,是我把你送回营地,张爷自己已经上去过了。他走之前,我们商量过这件事。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他必须独自一人进到里面,所以,将信留给我,让我第二天带给你。他曾经叮嘱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找到这里……”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心里就像针扎一般,一时间,失落、焦虑、担忧全一股脑涌进了脑子,几乎令我窒息。 “够了!”我打断他,“你就去后面呆着,我会自己处理。”说罢,我就去胖子的背包翻找撬墙可以用的工具。 罗子在后面看了我一会儿,嘆了口气:“就算我不死在这里,张爷知道我引你进来的话,也会给我宰了……”他看了看我们几个沮丧的样子,道:“罢了!你们,都站到后面去。” 第四十六章 执拗 胖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道:“我还是信不过他。” 我道:“只有试试,现在我们已经是绝经了,大不了就是少活几个小时。”我拉着胖子走到后面,又喊小花过来。几个人都站到最后面的墙角的时候,罗子转过身来,对着我们一笑,然后做了个ok的手势。 我知道,现在我们已经生死一线了,奇怪的是,我心中竟全然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兴奋,仿佛是打开这扇门,不论生死,我都不虚此行了。 罗子掏出一把匕首,对着门体的裂缝扎了进去,又围着整个门体撬了一遍,他手里每动一下,整面门体就颤一下。我看着,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却还在期待发现门后面隐藏的真相,这是一种极端复杂的心情,我本能的恐惧化作一种精神力量,支撑着我要继续走下去。 确定了整个门体已经活动,罗子将双手按在上面,勐地用力一推,“哐啷”一声巨响,整个方形部分向后倒去,一阵浓烟从两侧墙体冒出,一瞬间,他的身影就模煳了起来。 烟雾散去,墓室中一片寂静。我绷紧神经看向前方,冷汗已经流了下来,隐约间,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从墙内部传出,就像什么东西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向罗子的方向爬去。 罗子向后退了两步,一瞬间,数不清数目的丝蝰从断开的墙体中横冲出来。 几条闪电一般的黑光晃过,罗子动作麻利的挥着匕首,几节断开的蛇身随即落地。同时,也有十几条已经咬住了他,这些蛇的毒牙钩进他周身各处的衣服,用身体紧紧缠住他。 我看着他被无数的蛇绞缠在中间,而前方的断壁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丝蝰,心里急得要死,拼命攥紧拳头,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然而,罗子就像全感不到疼痛,还在奋力的挥动匕首,虽然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但被他刀刃刮蹭到的蛇身,还是接连碎成一节一节的,全数掉到地上。他挪动步伐,向后退来,道:“你们别动,花爷,把刀扔给我。” 第118页 小花迅速扬手一扔,手刺在空中转了一圈,罗子的食指正好勾住,紧接着,他立刀向下一刺,又一条丝蝰从身上落下。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勾着手刺,以我看不清的速度手起刀落。他身上已经破了十几处,看着他麻利的动作,我已经不太担心这一关了,就抬眼去看正前方的通路,由于探灯被放置在中间棺材上,照射范围太小,我几乎看不见什么,根据刚才石板落地的回音可以判断出后面的空间比这间墓室大很多。 又过了几分钟,罗子搞定了所有的丝蝰,做手势让我们不要过去,探头对着两侧的断壁里面看了看,回头道:“应该还有,但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你们现在快点跑进去。一会儿人都过去了,我还得堵上这墙。”说罢,他让出了出口位置。 我回头和胖子小花交换了下眼神,他们做了个蓄势待发的姿势,我转过身,脚下牟足了劲,心中暗数一二三,勐地迈开腿向石墙跑去,到了入口,脚下一蹬,蜷起身体,借着惯性跃出石墙。 下一个跳出来的是小花,他落地的同时,迅速的推了我一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胖子一下扑到我刚才停住的位置,重重地摔在地上。 “艹!”他大骂:“怎么老子惯性这么大?”他站起身拍掉土,又回头看去。 罗子不紧不慢地从方洞中迈出来,用力去抬地上的石板,我跑过去帮他,两个人合力将石壁的出口堵住。 这个时候,胖子在后面喊道:“他娘的,这是一个游泳池啊。”我转过身,借着探灯的微光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茫茫黑水。水池非常大,我站在这里,将探灯举过头顶去照,根本看不见边际。池壁由巨石构成,池水里面深不见底,十分浑浊。 乍一看上去,就像胖子所说,像一座室内游泳池。 我举着探灯左右走了几步,看到池中央似乎有一座石台,再远的地方,由于水面升起的雾气,已经全然看不清。 “帝王陵就是不一样啊!”胖子沿着水池边缘来回踱步,半晌,他又回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天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知道他又要卖弄了,就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摇头道:“你给我们讲讲,我们都不知道。” 胖子停下脚步,道:“这就是主墓室,你有没有听说过西陵里的水银池,那女皇和她男人的尸体浮在水银池中间,千年不腐。”他指了指前面,“那中间的台子,恐怕就是昭王了!” 我恍然大悟,心中一阵狂喜。终于,被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更加焦急了,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还是没看见闷油瓶的影子?这个墓室也不知道有多大面积,他如果在这里,应该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为什么还没有回应? 这些问题令我头疼,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他们道:“我们得搜寻整个墓室,包括水下。” 罗子笑道:“不用。”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雷射灯,对准前方一按,一束红光柱照射出去,光点落在水池对面的尽头墓墙上。他晃了晃那束光,道:“大概,一百五十米,这水里面有硫化氢,千万别沾到,从边上绕过去。” 我本来已经急不可待,听他这么说,立刻动身向墓室一侧快步走去。 几个人分头行动,我和胖子一组,沿着水池向侧面进发,走着我就发现,这个水池是方形的,它端正的位于整个墓室中央。 随着我们的深入,水中的雾气在不断的上升,我刚走到墓室一侧的时候,就进入到浓密的雾气中,能见度急剧下降,我刚开始还能看见胖子的背影,几步之后,前面能看到的只剩下一个手电的光点。 周遭一片云雾缭绕,往前往后往右都只能看出去两米不到,这种能看见又不清楚的感觉,比在绝对黑暗里还难受。 我感到自己每走一步,就离真相近了一步,这种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言表,让我完全忘却了身在何处,脚下越来越快,后来就三步并成一步的跑,这样跑了两分钟,我就超过胖子,抵达了墓室的尽头。 我将手电照过去,发现这里的墓墙和其他墙壁一样,还是夯土所制,但中间的部分,凹进去一块,从侧面看上去,像个入口。在它前面站着一个人,正举着探灯一动不动,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是谁。 但是看到他的一瞬间,我脑子一下就炸了,迅速的狂奔过去,险些撞到他身上。 跑进了我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是小花,他看的出神,我向他对着的方向看去,墓墙下方有一扇一米多高的石门,门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刻痕,我仔细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竟是一段汉字,笔记规整清楚。 而当我看清了这段文字的内容,心中却是无法形容的沉重。 第四十七章 不能承受 看到这段话,证明你已经到了这里。我知道,你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甚至,不觉得这是你曾经刻在这里的文字。 但是,你必须要记得过去的一切,只有这样,你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想,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期望。 墓室尽头的通道,就是你此行的终点。这个通道里面,有你一直寻找的东西——记忆。 当你出来的时候,我就回到了你身体里。 第119页 一旦我回到你身体里,你就会继续我之前做的事情,周而復始,这是你的命运。我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繫,你心中缺少的部分,就是我。 我是你的终点,也是你的起点。 张起灵 我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默默看完这段文字,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这一瞬间,仿佛大脑已经停住,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站着,动也动不了。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崩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他使劲的晃着我的身体。但是,我还是感觉不到,我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他强行拉着我,将我身体转过去。 我看见在一望无际的茫茫黑水中,浮着许多尸体。他们,还没有腐烂殆尽。我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换做往常,理智会站出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毕竟我不是一个盲目的人。现在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将自己所有的感觉,担忧,焦虑,恐惧等等等等全赶了出去,剩下的仅仅是一个凭意志行动着的躯壳。 一阵风吹过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又过了几秒钟,我似乎醒悟过来,在我眼前,站着一个人,我使劲看了看他,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胖子。他叫了我两声,然后一把拉起我,向后跑去。我挣脱掉他的手,转身又站到了石门前。 他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傻了?” 我摇头,盯着眼前的字,注意力也凝固在石门上。小花挡在我面前,“听我说,你现在看见的是谁写的,你知道吗?”他见我没反应,又道:“这是他自己写的。还有,你看看后面。” 他把我强行扭过去:“这些人,你知道是谁吗?这些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你现在不出去,就一定是死。” 我看着水面的浮尸,他们有的只剩枯骨,有的还没有腐烂,甚至还有一些,眼睛还睁着,这个距离,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却能体会到他们心中的绝望,那种绝望,就停留在他们死去的那一瞬间。 看来,闷油瓶应该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这些尸体,是他同行的人吗?再过一会儿,是不是我也要如此,失去所有的感觉,躺在这一片黑水中? 我忽然想笑,也好,如果这样,关于我自身的所有秘密都随之消失,我再也不用下斗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知道了所有真相后,能不能承受这些秘密带来的打击。 这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小金子要毅然决然的跳进“虚无”。 很少有人能有忘掉一切的机会,而幸运地忘掉地人,却又不顾一切地想记起来,这种轮迴,简直是一个悖论。 于私来说,我一直不希望他记起以前的事情,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旦他恢復了记忆,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者是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而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好的。 我站在这里,还是再想他的事情,想停也停不下来。我真的很想试试,和闷油瓶赌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错误的执拗。 我不可能在真相马上被触及的时候转身回去,我一向执着,也许过于执着了。 我扭头看向小花,道:“让我进去。”我不知道自己使用什么语气说出的这几个字,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但是,当我说完这句话,站在我周围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站到一边,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用手推了推石门。门体松动了几下,随即打开,里面亮起了一团鬼魅一样的黄光。 我意识到里面有人,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闷油瓶。 我收敛心神,弓腰钻进去,对上了一个人的背影,他的背影,无比的熟悉。他静止不动的站在那里,我叫了一声,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然后转过身来。 看见他的脸的瞬间,我刚才所有失去的感觉都回归了,这些天所经歷的恐惧、焦虑、担忧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涌上脑子,我惊讶的同时,心中也狂喜,更多的则是愤怒。 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也许当时我就是疯了。 我甚至想冲上去掐死他,但是,看着他站在不到两尺的地方,我心里歇斯底里,还是什么都做不出,跟他相对站着,腿开始不住的哆嗦。他还是那副表情,一点都没变,漠然的站在我对面,我本来有一堆问题要问他,但是现在,我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心中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要进入甬道,出来的时候,不论他是不是会杀了我们,都会永远消失。 几个画面同时涌现在我脑中,青铜门外,他回头一笑;西王母城,他消失在玉陨之中;镇魂台,他割断绳子……一次一次,他独自一人走进去。 这次,我真的觉的我们要永别了,因为我心中的苍凉感,仅在瞬间就穿透全身。 对视了半晌,他慢慢走了过来,淡淡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没有任何期望,只有苦笑,“是跟我说再见吗?” 他道:“不是,我等你是为了亲口告诉你,你现在必须回去。” “你现在回去……”他的语气极为平缓,但在我听来,每个字都是刀子,我听他把话说完,怒气就顶了上来。我咬牙道:“我不走,我等你出来。”话音一落,他浑身一颤,一丝冷光在眼中划过。我看着他的样子就想笑,一股奇怪的感觉出现了:我赢了。 第120页 正僵持着,小花忽然走过来一把拉开我,低声道:“你是不是说真的?”我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闷油瓶。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你进去吧,我等着。” 闷油瓶也不再犹豫,转过身,快步走向墓墙的铜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花一下就在我眼前消失了,闪电一样忽然沖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按住闷油瓶肩膀,“回去!” 他这两个字说的极为有力度,像是下了一道命令,闷油瓶站住脚,侧目瞪了他一眼。然后勐地一闪身,挣脱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向铜门。小花一看自己失手,两步上前,身子一横档在闷油瓶面前,迅速地抬平手肘压向他前身。闷油瓶反应极快,勐的抬手一挡,两个人的力量顿时僵持住。 几秒钟后,小花脸上表情越来越紧,忽然,他一抬膝盖,向闷油瓶下身顶去。我都要叫出来了,这一下上去,闷油瓶肯定命根子不保。然而事实情况却是,闷油瓶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他的膝盖。这一下过后,他似乎是不耐烦了,双肩一耸,向前压了两下。 小花连退两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还不肯放手。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胖子大叫着沖了上去,从后面一把勒住闷油瓶的脖子,奋力的将他向后拖。他连拖两下,闷油瓶依旧纹丝不动,还是站在原地。 闷油瓶被两个人挟持着,似乎扛不住了,抵着小花力量的手臂一横,整个人就顺着小花的力量滑向一边,勐地踹出一脚,胖子就一下被踹出几米远,他踉跄了几步,手扶着后面的墓墙才站稳。 小花一看机会来了,迅速闪到闷油瓶身后,跟着就用手去勒他的脖子。 闷油瓶也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偷袭,五指紧扣着那条胳膊,用力想要拉开,小花毫不示弱,又加上一条胳膊,牟足了力将闷油瓶向后拖,两股力量对持中,小花脚下不稳,向后踉跄几步,背靠上了后面的墓墙。 我看着他们互殴,全乱了阵脚,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上去帮谁,又怕自己上去也是添乱,索性站在原地看着。 胖子站起来一边大骂着一边上去拽闷油瓶手,不想还没近身就又挨了一脚,被踹翻在地。小花看胖子吃亏,手上顿时加大了力道。我有点担心闷油瓶受伤,就叫他放手,但他全然不理,闷油瓶也面不改色。忽然,闷油瓶闪电般的向后伸出右手,瞬间小花的脖子就被他从侧面掐住,我眼看着闷油瓶两根奇长的手指一扣,血一下子就从小花嘴角流下来。 我大叫不好,就从侧面包抄上去拽闷油瓶的胳膊。不知道是我力道大了还是小花体重太轻,刚一抓上去,他就被闷油瓶掐着脖子整个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跟着他一脱手,就给闷油瓶挣脱了出来。 我急了,就大叫让闷油瓶放开他,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继续掐着小花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在墓墙上,狠狠地道:“别拦我。”小花脸都紫了,我又去拽闷油瓶的手,拽了几下他还是纹丝不动,我学胖子的样子从后面去勒他的脖子,但是他力气实在太大,我怎么拉拽他都不动。 没办法我就喊胖子过来帮忙,胖子也不含煳,迅速扑上来一把搂住闷油瓶的腰,似乎是要把他抱起来,但闷油瓶脚下极稳,不管我们怎么用力拽他,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掐着小花。 还好的是,胖子抱着他也动不了,闷油瓶被我们两个合力制住。几秒钟后,他手上一松,终于放下小花,小花身子顺着幕墙滑下去,开始剧烈的咳嗽。 他刚一松手,就勐然转过身对上了我,我浑身一炸。 第四十八章 甬道 胖子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疼得大叫起来。 “放开我。”闷油瓶冷冷地道。 胖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经过了一番较量,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他,心下凛然,就对他点了点头。胖子缓缓地放开闷油瓶,骂道:“老子辛辛苦苦过来找你,你却这个德行,真是他妈的白来了!”然后,就转身往石门外走。 闷油瓶子转过头看着我,他眼中的阴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我心中已经绝望了,眼神垂下来,蹒跚的走向靠在一边的小花。 这个时候,石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我回头一看,是罗子。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花和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没心情理他,就转过头继续看小花。 小花忽然眼神一动,对罗子道:“你说。” 罗子道:“如果我们能出去,你给我画一张金沙江戈壁的地图。” 我一愣,不懂他的意思,仔细一想才发觉最重要的几个字“如果我们能出去”,难道说我们还能出去?我想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和我交换条件。我站起身,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对我很有深意的一笑,指着一侧的铜门道:“天真,给你二十秒。” 说罢,就一阵风一样奔向闷油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顿时怔住。 醒悟过来的时候,罗子已经反手握刀,挡到了闷油瓶身前,他一抬手,刀尖就冲着闷油瓶眉心扎去。闷油瓶迅速反应过来,伸手就扣住了罗子手腕,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后一掰。 匕首瞬间脱手,罗子一看不好,又用另一只手去扣闷油瓶面门。 第121页 不料闷油瓶一转脸,再次闪过了一击。罗子一只手被闷油瓶向后掰着,眉头紧蹙。但他全然不顾,顶着劲儿向前冲去。闷油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种反应,愣了一下神儿,连退两步。 我看着眼前的局面,心中灵光一现。似乎明白到罗子的意图了,他不可能斗得过闷油瓶,这明显是在争取时间。 我又看了看墙上的两扇铜门,闷油瓶和罗子一直缠斗在墓室角落里,离其中一扇门比较近,但另一扇完全暴露了出来。我本来就已经大脑空白,此时情况紧急,也不容多想,甩开腿就跑了过去,一脚踹向铜门,不料那门体极轻,只一脚上去,整扇门应声而开。也顾不上管里面是什么地方,一个箭步沖了进去。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前扑倒。这一下摔得猝不及防,我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我骂了声,双手撑地费力的爬起来,借着身后墓室中探灯招进来的微光,发现这个墓道的墙壁和地面都凹凸不平,像是挖出来的山洞一般。 周围岩壁凸出来的地方微微反光,乍一看上去有点像矿石。 然而,我刚一直起身体,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恍惚间,我看见正前方似乎站着个人,在他身后,似乎有一间墓室里,隐约还有灯光。我心中纳闷,怎么这里面还有其他人?就走过去看,刚迈出一步,里面的人就动了一下。我有点慌起来,心说这不会是鬼吧?又仔细看了看,发觉不对,那个人似乎是随着我动的。 我向前走了两步,那个人也向前两步,姿势,动作完全和我相同。 我松了口气,径直向前走去。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面铜镜,近看之下里面的影像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光线太弱,只能模模煳煳的看见一个人影。 看着看着,我忽然间觉得有些异样,刚才的一系列事情生得太快,我其实自己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按照闷油瓶过去留在石门上的线索,我现在进的,不就是有他记忆的甬道吗? 我越想越不对,随即发现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怎么听不见声音了? 意识到这点,我立刻回头去看外面,这一看我脑子顿时一炸——后面漆黑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铜门。 那这些光是从哪来的?我转过身,一霎那几乎吓傻了。这样的恐惧,至少在那剎那间,远胜过其他可怕的东西。 光在镜子里。镜子里面,站着一个和我一摸一样的人,他身后是黑色的甬道。 甬道尽头的墓室中,有微微的亮光。看着铜镜里面的影像,我一下子心跳就开始加,一种久违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唿吸开始急促起来。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刚才跑进来的一刻,我进入了这面镜子里。 我想,如果事情真的如此,是不是说,真实的我还在外面,而现在的我,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他的记忆。 我被储存在这里了?但是,这也说不通,如果是这样,我一直在这里照镜子,镜子里那个“我”如果不是影像,为什么会随着我动呢。我的脑子越来越乱,以前被困在墓室中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种极强的绝望感涌上心头,我几乎要疯掉。 然而绝望是真,我却不是那种等死之人,冷静了一会儿,我从身上取出手电,由于下来的太久,电池消耗量过大,我拍了半天才将它点亮。 检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发现这个甬道整体是不规则的拱形,构成它的是一种奇怪的黑色岩石,上面还落着些许浮土。我用手拭去灰尘,竟然发现这些岩石表面极为光滑,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黑色的玉。 又用手电去照前面那面铜镜,光一打上去,我随即发现了问题。如果是普通的镜面被光一照,肯定是会反射一束光出来。眼前的铜镜,被手电的白光一扫,光束竟然穿了进去。跟着镜子中的手电光也照了过来。我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人,用手电对着他一晃,勐然间一束白光穿透镜子,照到了我脸上。我紧张的抖起来,又哆哆嗦嗦的想伸手去摸摸那铜镜,看看是不是我的手也能穿进去。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也不知道我是吃了哪里的运气,手电灯泡竟然在这个时候烧裂了。 我拼命地甩动手电,却任凭怎么拍打它都没有反应。 我吓得要死,一抬头,又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我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晕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我深唿吸了几口,努力让心里平静下来,同时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我进来之后,由于某种原因失去了听觉。 接下来的,我没法去想,根本就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现在这里唯一有的,就是这面镜子。这就有点奇怪,想到这里,我忽然多了个念头,人不由怔了怔。谁会在陵墓中放这样一面镜子吓人? 它被放置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如闷油瓶的提示一般,和人的记忆有关。我扫了眼那铜镜,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难道,这是一个读卡器?如果,手电的光能传过去,那么我这个活人是不是也能穿过去? “暂且不管别的,也不管里面那个影子,就当什么都不存在。”我心中暗道。“先进去看看。”我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似乎没什么异样,镜子中的人还站保持着我的姿势,站在原地。 第122页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心说,要不是这么回事,大不了撞在镜面上,磕一个鼻青脸肿。 我向前迈了一步,他也跟着迈了一步。 “这就是影子”。我安慰自己道,然后,又继续往前走。这样又走了三步,我整个人就垂直贴在镜子面前。镜子中的黑影,和我相对而立,看着铜镜中模煳的面容,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全立了起来,本能的就想往后退。但转念之间又觉得不行,现在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就这么退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闭上眼睛,一步迈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重生 我别无选择,硬着头皮迈出这一步,与镜子中的自己相重合那一剎那,我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之后,就彻底的惊慌失措,甚至没有知觉了。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彻彻底底的黑。远近所有地方,全是深沉的漆黑一片,我甚至认为自己置身地心。然而,这种难受至极的感觉,也只维持了一秒钟,接下来,我就坠入了思维错乱的无底深渊。 现在想来,当时经歷的这些,我完全是没有选择的。当时事情已经十分危机了,我没有办法逆转整个局面,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不知道自己在铜镜后面究竟走了多远,我无法集中精神,没法计算出自己具体经过了多长时间。 由于里面完全黑暗,我看不到出口,也不清楚周围的情况。但我还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本能地採取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来衡量自己经过的时间,和走过的距离。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彻底的黑暗中,在完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走了十五步,只有十五步,十五步之后,我被人脱出。然而,在走这十五步的过程中,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经歷,你能想像,在极为紧促的时间内,重新度过一遍你的人生么? 所有过往的一切歷歷在目,甚至一些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我永远不愿意再想起来的事情,都极为真切的在大脑中浮现出来。我就像个瞎子在黑暗中行走,被强制着思维,脑子以不能承载的速度将我所有的经歷和当时的感受进行回忆。 杭州河坊街西泠社,我的思绪被一个老头子打断了,我合上我爷爷的笔记,打量了一下对方…… 当我的脑海浮现出这一幕的时候,一股悲凉从我内心深处迅速蔓延全身。接下来,七星鲁王宫;海底沉船;云顶天空;塔木托;蛇沼鬼城;巴乃古楼……我在这些地方所有的看见过的画面,切身经歷过的事情,以及当时的感受,全部这十五步中,又一次呈现出来,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甚至,就像将所有事情重新的经歷一次。 也是这个时候,我意识到,那是身处于巨大谜团当中,没有一丝头绪的深入险境,最终无可避免的接受命运安排的一次沦陷。而现在,我迫不得已,从头到尾的将自己耗尽半生精力所做的事情,分毫不差的在脑中上演。 我发现,这场命运的抗争中,我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根本就没有丝毫反败为胜的可能。就像是此刻我走在这幽深黑暗的甬道中,没有听觉,视觉,失去了所有可以感知这世界真实存在的知觉一样。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实的,或者这个地方是不是真实的,但我却被挟持着去回忆,去体验超于极限的绝望感。 这个过程中,我无法再应对任何局面,只觉得自己要疯了,命运成功的残害了我,把我逼疯。 但是,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既然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也不能倒回去改变自己的种种选择,不如维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去和命运做最后一搏,做我唯一能做的事——继续走。 只有十五步,我重度了自己的人生。 然后,我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进入频死一般的状态。 最后,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是时候放弃了。倒下去的一瞬间,我是没有知觉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的,我被人扶了一把。说是扶,其实只是借了一下力,之后,我就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而这个人,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倒了下去。 只是这一下,就重新将我从意识边缘带了回来。 感受到他的一瞬间,我泪如涌泉。 也是这一刻,所有失去的感觉在同一时间全部灌入身体。就像我度过往生,重新又活了过来。我没有去想这个人是谁,是谁都无所谓,总之是他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但是在潜意识里,我模煳的认出了他,即便是他没发出任何声音,我也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我还是意识到自己是被谁拯救了。 我瘫倒在地,就用手去摸身边这个人,他动了几下,似乎也在寻找我。我顺着冰冷的地面向一边探索,跟着就摸到一只胳膊。碰到他的时候,他勐然抖了一下,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那种力量,极为的轻,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想必,也和我经歷了同样的状况。 “吴邪?”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我感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激动由心底冒上来,条件反射的扑了过去和他抱头痛哭。 但是仅在几秒钟之内,一个危险地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这个被我抱着的人,还是原来那个闷油瓶么?眼前浮现出茫茫黑水中漂浮的死尸,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蔓延到全身,我脑子一下就炸了,跟着就本能地向后一缩,脱离开他的束缚。 第123页 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隐约感到他还在动,似乎是向着我的方向。 我手忙脚乱拿出那只坏了的手电,拼命地拍,光线一闪即逝,在我脑中印下一个画面。没错,这前面的人就是闷油瓶,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瘫软在地上,缓缓地爬向我。也的确如我所料,他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很是异样。 我手足无措,呆愣愣坐在原地。半晌,甬道中完全安静了,我才俯身过去拍了拍闷油瓶。他一动不动,我有点害怕,就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不料手刚一伸到他脸旁边,忽然就被一把抓住。 我惊慌的同时,一阵狂喜。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我脑中完全混乱,不知道是该高兴他还活着,还是该多担心下自己的安危。 渐渐地,他抓着我的手松开,我等了很久,他也没再动一下。 我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他的脉搏。他的脉搏很是平稳,没有一点微弱的现象。我有点担心,心说这傢伙难道是在装死?转念一想,闷油瓶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装死是没有必要的,应该是他在进入甬道之后恢復了记忆,在这个过程中想必经歷了和我一样的过程,所以晕过去了。 我还是在犹豫,接下来怎么办,我该拿他怎么办,我要怎么出去。冷静了片刻,我才做出决定:救他是必须的,虽然我完全不清楚他现在的情况和意图。我心里明了,如果我们有幸可以出去,他有可能会做出任何我无法想像的事情,甚至会导致我根本不能承受的结果。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认了。 我挪过去,把他一只胳膊抗在自己肩上。我心里忐忑,叫了几声,都没有回音。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托住闷油瓶,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出口。甬道并不长,我拖着他走了一段,经过一个弯道,就恍惚看见在不远的地方有光。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出口半掩着的铜门,从外面的墓室中透进来的光线。 我本应该有各种反应,欣喜、兴奋、甚至大叫起来,而事实上我只有担心,我难以想像小花和胖子看见闷油瓶的反应,同时我也担心闷油瓶,不知道他出去后会怎样。 这个时候,他忽然醒了过来,低声念道:“吴邪……”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愿去想,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抬头,还是软软的任我拖着,眼神涣散,看样子不是很清醒。 我吁了一口气,一脚踹开铜门。 第五十章 归 走出甬道,我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被几盏探灯晃得睁不开眼,胖子、小花、罗子全部围了过来。 几个人的表情都很惊讶,似乎是想问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走到墙角,扶着闷油瓶缓缓坐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还好没有伤,除了眼神涣散,我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转头对他们道:“刚才怎么回事,他怎么进来了?” 罗子对我笑笑:“比预想的,我还多坚持了1分钟。” 胖子也反应过来:“天真!你们两个……在里面究竟干什么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被胖子问得呛下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过程太难以描述了,我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索性也就不多解释。 我道:“我也不清楚,里面情况很奇怪,我没事,但是撞见他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样。”说罢,我看了眼闷油瓶。 小花过来按住闷油瓶的脖子,观察了一下,嘆道:“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我又有点担心,就问:“他是不是恢復记忆了?” 小花摇了摇头,道:“有可能,但现在好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抬手,手刺刺向闷油瓶眉心。 我大叫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反应过来又去抓他的胳膊,但他的速度太快了,不等我阻拦,刀尖就到了闷油瓶脸前。 然而,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刀尖停在离闷油瓶眉心不到一厘米处。我心惊胆寒,一看才发现,闷油瓶的一只手抓在小花手腕处,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爷爷的!”我大骂:“你要杀了他么?” 小花一笑:“我只是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晕着,你瞧,戳破了吧。” 我瞪了一眼小花,无意中转眼一看闷油瓶,顿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悟过来,正在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他从未有过这种目光,简直让我想拔腿而逃。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但是,在我惊恐的盯着他时,这种东西随即消失,他皱了下眉头,又低下头去。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就试探性的凑过去,结巴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闷油瓶打量了一下我们,有点蹒跚的站起来,他动作虽然缓慢,但看样子已经无碍。 他先看看了石门,然后对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过来,道:“你们来的时候,走错了路。”我一惊,就问他正确的入口在哪,他道:“正确的入口在水路里,但是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封死了。” 正在我想理清思路,思考他什么意思的时候,罗子忽然在一边开了口:“那你还说它做什么?”他说着就笑,过来拍了拍闷油瓶肩膀,道:“兄弟,别打岔,说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干?你瞧我已经准备好等死了。” 第124页 罗子这话说的很绝,我听着就慎得慌,想闷油瓶他怎么也要给个答覆了,但是没想到他还是一声不吭,好象根本没想过要去理他。只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我嘆了口气,心说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什么关键问题问出来,肯定是闭口不答。再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要动手,凭我们也拦不住,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去。 我走回去,告诉胖子和小花,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胖子不服气地道:“我们都是为了救他才进来,现在他这德行算怎么回事?”我苦笑:“你要是有办法就撬开他的嘴,没办法就出去再说。”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从腰里抽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递给我,就跟着小花走了出去。 一路上,我们几个小心翼翼的走在闷油瓶后面,胖子又试探性的问了几个问题,但是都得不到闷油瓶的回答。 到第一间墓室蛇墙之后的时候,闷油瓶忽然驻步,看了看被我们堵回去的石板,回头道:“这墙内,应该又聚集了很多蛇。” 我把进来的经过给他叙述了一遍,他沉默半晌,道:“你经过卡在墓道里的铜门的时候,看见刻在上面的地图了没有?”我想起那门上被他毁掉的壁刻就火大,道:“看见了,不是被你毁了么?” 几个人都是一愣,随即陷入沉默。 胖子忽然一拍大腿:“哎……”我问他怎么了,他道:“我们不是在上面看见那个岔路口了么?明显小哥留下的才是活路!”我恍然大悟,又看了眼闷油瓶,心说原来你还是有良心的,但把水路封死,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么? 胖子长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闷油瓶肩膀,道:“哎,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想法,但胖爷我还是信你!”他说的语气很重,说完过来对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是真的信任闷油瓶,而是攻心之法。我点头回应,然后对罗子问道:“你还能不能行?” 他无奈地笑笑,又抽出卷口的匕首,就去拆那石墙。 小花上去把他拦住,抽出两把手刺递给他,“实在应付不了,我会帮你。” 罗子就示意我们后退,吃力的围着堵回去的石板撬了几次,这次他的动作慢了不少,想必是在第一次打开这个出口时留了太多血,又和闷油瓶打了场,现在已经没力气了。我心里升起一种焦虑感,似乎觉得将生死交付于一个已经重伤的人不妥,却又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办法。 很快,罗子完成了打开石墙的任务,向后退了几步,手一翻把刺刀立了起来,数十条蛇头急速从夹壁墙内冲出,向他扑了过来。 我虽说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罗子避无可避,同一时间被好几条蛇缠住。他出手的速度明显没有上次快,手刺的锋利程度却十分出人意料。仅仅几秒钟内,他手起刀落,一条丝蝰落在地上。这条蛇的七寸上,被刀尖剜除一大块鳞片,学淋淋的还淌着血。然而,罗子渐渐体力不支,丝蝰就快被消灭殆尽的时候,他不知怎的,竟身子一软,跪了下来。 仅剩的丝蝰缠着他的身体游上脖颈,我心叫不妙,说时迟那时快,小花一个箭步飞上去,双指一掐,紧紧缠着罗子的丝蝰颈部被捏住,长大血口,身子向小花手臂缠来。小花左手一抬,袖口中竟伸出柄刺刀,剎那间就将蛇头横面切断。刀口处血光一溅,整条蛇身反转几下,没了动静。 小花搞定了最后一条丝蝰,并没站回来,而是像罗子上次一样,在门口驻步等了片刻。 “没了。”他道,然后一步跨进墓室。 这个时候,罗子缓缓站直身体,蹒跚的向墓室内走去。我急忙过去将他扶住,走进墓室。然而刚一踏进里面,他勐地一推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头就重重磕在墓墙上。 他表情僵硬的走到偶人面前,伸出手来摸了摸偶人的铜甲。 “我还是比你先回来了。”他念道,顷刻泪流满面。然后,他就转身走向其中一口石棺。 我想起罗子曾经说过,在他脑中还有一个人,我当时认为他精神分裂。但他此时的反应,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任何人演戏演的再好,也没有理由在马上被毒蛇杀掉的时候停下来,开始试镜。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他这副样子,已经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 几个人都发现了罗子的不对劲,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胖子,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罗子骂道:“你他娘的又在阴什么鬼主意?” 罗子依旧没有反应,僵持了一会儿,表情阴狠起来,一下就摆脱了胖子,沖向闷油瓶。 我搞不清状况,吓了一跳,闷油瓶反应很快,飞起一脚踹向罗子。罗子应声倒地,挣扎着似乎还想站起来。闷油瓶跟着就闪电般的冲到他面前,一个肘击砸到罗子头上。 “到地面之前,绝对不能让他醒过来。”闷油瓶说罢拉起已经晕过去的罗子,快步走向千斤闸门。我们几个跟了过去,一同站在铜门前,闷油瓶将罗子交给胖子,叮嘱他看好这人,然后就走回闸门机关,使劲向上一拉。 出口铜门应声而开,这时我才纳过闷来,原来,这个机关是双向的,可以打开铜门,也可以封住墓室。 第125页 但这就奇怪了,闷油瓶并没有走这条路,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试探着问闷油瓶,他并不理会我们对他的怀疑,继续对我们视而不见,我有点火大,心说老子来找你,半条命搁在这里,又在甬道里差点没疯了,你怎么还是不理我。 胖子发现了我脸上不对劲,拍着我肩膀道:“出去再说。” 我默不作声,闷油瓶在我身后走着,我背上就直冒冷气,不停的回头瞄他,每次一看到他的眼神,我就十分郁闷。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忽然就走上前来,站到我旁边,厉声说:“吴邪,你不应该进甬道。” 我一愣,马上就恼怒起来,潜藏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质问道,你要说什么? 他不说话,我马上就更火大,瞪着他道:“我来这里就是要知道真相,现在我知道了。” 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似乎和过去不同。我恍惚觉得他那种眼神似乎别有用意,就听他道:“你不会想知道。” 出去和进来时的走法几乎完全一致,这个过程我不在赘述,经歷了十个小时,我们抵达了裂缝,透过它,我又看见了阳光。 三叔把我脱出来的一霎那,几乎老泪纵横,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酸到了极点。 站在火山口上,我俯视周围黑褐色的茫茫大地,心中的沉重无以復加,我想我会永远铭记这一刻,就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徒劳”两个字的涵义。 我终于意识到,在我的旅程里,我拼尽全力走到的终点,是早已註定的无果结局。 第五十一章 演 抵达大同市中心的时候,天色渐晚,我们几个人过度劳顿,决定暂时歇一晚,第二天再回杭州。 虽然安全出来了,但我心里隐约担忧,闷油瓶究竟怎么了,在甬道中他究竟经歷了什么。如果他已经得到了过去的记忆,是不是以后我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相信他,或者他准备什么时候再次消失?一想到这些,我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经歷了这么多,一路走到今天,他和胖子都是我歷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关心他们,但闷油瓶和胖子不同,我没办法直接去问他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他也根本不会正面回答我。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观察,这其实是一种极为被动的心态,只是我摆脱不了。 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跟着三叔他们进了旅馆。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感染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现在我动一动,哪里都疼。我几乎是用尽力气围上浴巾,从浴室中走出来。 然而,刚一出来,就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 我疼得骂起来,随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出声。”听到这个声音,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心说不会吧,旅馆里也有危险了?还是闷油瓶醒悟过来要灭掉我们几个?我一下子就非常慌乱,问小花为什么偷袭我。 他放开我,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出去。我看了看自己,指着浴巾示意他我不能一丝不挂的跑出去,他笑道:“你先去车里,一会告诉你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再追问他也不回答。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左右看看没人,拉着我快步走下楼。我很不安,看小花的反应,应该是又出事了。 进入车里我一下子就怔住了,三叔、潘子、胖子全都整装待发的坐在里面。 我一看心里顿时就感觉到一股不妙,心说不好,他们这是在逃跑,要把闷油瓶和罗子仍在这地方。我咬牙切齿,转身就去拉车门,车子一下带了起来,我被小花勐地拽了一把,整个人向后一仰,落到后车座上。 “别胡闹!”三叔命令道。 我一下子就爆怒了,看着他们几个安生的坐在车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起这些天我为了闷油瓶所做的一切,我顿时就感觉到胸口给什么堵住了一样,破口骂道:“给老子停车!” 潘子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开车,三叔回头瞪了我一眼,也不说话。 我越来越气,恨不得开门跳下去,双手又被小花束缚着,动也动不了。我懊恼不已,心里把车里这几个人的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这个时候,胖子忽然道:“天真,你要明白,我们这不是在害他,只是自保。” 我正在气头上,不去理他,一言不发的僵坐着。过了一会儿,胖子又道:“天真,你能不能不总这样,你也不想想,他为了那个地方,灭了那么多人,凭什么我们就能例外?” 我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愤怒是失常的。闷油瓶的确如他所说,已经恢復了记忆,现在的他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但自他失忆开始,我思维中已经形成定式,仿佛看管他就是我最该做的事,在现在这种危机的时刻,我甚至没有考虑到大家的安全隐患。 想到这我也冷静下来,不去和他们计较。 由于之前几天几夜连续劳碌,我忍不住在车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非常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车子已经开入长沙境内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长沙度过,三叔不允许我回杭州,把我安置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居民楼里,也不许我出门。 我偷偷地不止一次给闷油瓶打电话,但是从没接通过。这样又过了几天,我再也没法继续忍受这种监禁,就去找三叔,试图说服他放我回杭州,但不管我怎么说,他还是不同意,甚至说要监禁我一辈子。 第126页 我没有选择,只有等,期间家里也有人来看过我几次,我都拒绝说话,因为我怕我一旦妥协,就真的再没机会回杭州。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的担忧也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一想起在墓室中罗子沖向闷油瓶的样子,我就十分心急火燎的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即便是他没事,他在甬道中获取的记忆,又会指使他去做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他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这挨千刀的闷油瓶,太没有良心了。 就在我以为还要遥遥无期地这样生活几个月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那一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号码,而她说的话也都很奇怪。 “吴邪哥?”一个女人说出这么一句话,如果换做平时,我可能还有心情调侃几句, 现在只想直接挂掉。见我没有回音,她又道:“你都忘了那天的事儿,你不是说了不会偷偷走的,结果还是把我一个人扔在旅馆里。” 我听着,忽然心里一激灵,她说的这两句话,似乎非常符合那天我们离开时,闷油瓶的处境,就问道:“你在哪?” 她随之说出一个地址,让我有时间过去找她,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我仔细想了想,这应该是闷油瓶的线索,他也预料到了我的处境,甚至想到我的手机被监听了,所以想了这样一个招数来帮我逃走。 我打电话给三叔,对他说我女朋友在找我,我需要出去。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事情在吴家绝对是大事,介于我二十多年单身,我爹最期盼的就是我什么时候能给他们延续香火。三叔一听是女朋友,自然不能阻拦,不然这个延续香火的任务恐怕就要教给他了。 但是他也提出了条件,就是由伙计陪同,女人给我的地址是一个居民楼,我带着的两个伙计都是平时非常熟络的,他们的身手非常好,如果到了地方没人接应我,恐怕这次也不能脱身。 给我们开门的是一个很白的女孩儿,身材很瘦,几乎没有怎么化妆的样子,旦一眼看上去,却有几分勾人。而她演戏的功夫也很了得,一看见我,二话没说就上来挽住胳膊,一踮脚就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我哭笑不得,心里也紧张起来,但她拉着我的同时,手使劲拧了一下。 我疼得差点大叫起来,但也立刻反应过来,尽力装出熟络的样子,应付着她。女孩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手在离我不到二十公分地地方上,我脑中浮现小花说的一句话“演戏要自然”,索性就上去抓。 我们亲昵地闲聊了一会儿,我乘机把自己现在的处境暗示给她,这女孩儿极为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她接下来做出的行为,却令我手足无措。 就在这间客厅里,当着那两个伙计的面,她一下子就坐到我身上,探头在我肩膀,一字一顿地道:“你 要 去 卧 室。” 耳畔传来她细细的声音,我顿时懵了,心里蹦蹦直跳。我心说,这不是为难我么,我都没有教过女朋友,怎么能不明不白就交待在这了……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她都不认识我,凭什么这么做,这一定是个暗号。 我也不犹豫,一把搂着她的腰摸索起来,她腰肢柔软,贴的我很近,几下搞得我脸红心跳。那两个伙计一看见这种场面,都转移了视线,面面相觑。我一看机会来了,搂着她,一手架到她腿下面,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卧室走去。 进入卧室,我低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女孩立刻就挣脱了我的怀抱,两步走到衣柜前面,一拉柜门。我看见里面的人那一刻,几乎惊呆了。 是罗子。他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我顿时气结,一堆问号瞬间涌上大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对我笑笑,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又给女孩儿使了个眼色。那女孩儿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开始拨弄枕头和被子,还发出一些很不入耳的声音。 罗子拉着我走到窗户边上,指了指下面的一亮黑车,口型对我道:“快,我要带你回杭州。” 我心中怀疑,不太敢相信罗子,但是“杭州”这两个字对我诱惑太大了,如果我现在不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三叔的监控,于是我一脚踏上窗台,顺着他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还好这是二楼,我虽说没什么伸手,但这些年斗里练的,跳个三米来高的地方没什么问题。罗子也跳了下来,他蹑手蹑脚打开车门,回头道:“走了。” 第五十二章 真相 我被他送回了杭州,又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家中。我试图从罗子口中套出什么,但他口风很严,只说他自己在旅馆里醒来,闷油瓶就不见了。 我猜测他一定是在隐瞒什么关于闷油瓶的秘密,因为那个女孩儿对我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偷偷走的”。这话明明是闷油瓶安排好的,是他过去对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但是不管我怎么问罗子,他都不肯说,还说我想太多了。 我们刚一踏进家门,三叔后脚就来了电话,噼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我又撒了谎,按照罗子的叮嘱,告诉他是那个女孩儿帮我逃走的。三叔最后的态度是对我失望透顶,但是没有办法,说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爹,让我爹亲自修理我。我心知肚明他不会这么做,这几年跟他相处下来,我为他捲入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要告状,也应该是我去告他的状。 第127页 罗子笑道:“你果然是少爷。” 我脑子有点发木,被他损的没话说,就转开话题,问他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他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说道:“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我心里一震,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吴邪,你能想像,如果你脑子里面有不属于你的记忆,你会怎么做?”他道。 我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要看是谁的记忆。” 他转过身看了看我,道:“在西太白的那个棺材里,我被灌输的是范雎的记忆。虽然,我还是我,但是在火山的时候,他的感受,对我来说是非常真切的。”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我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他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种深色的玉石,对人的大脑有影响,可能是像录音带一样,可以记录你的一部分思维。” 我大为惊讶,心里开始琢磨自己进入过的玉陨,按照罗子说的,范雎的棺材,镇魂台,甚至我最后进入的甬道,都有“储存记忆”的功能。但这些玉陨,进去之后的感受又大不相同。我想着,又是一大堆问题涌出来,刚要开口,就被罗子一个手势挡了回来。 “范雎的棺材,是相当不完善,它给我带来的只是部分记忆,而且里面似乎有某种蛊,我中了之后,就迫不得已的要去火山口才能解开,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依旧让你们带我去火山,其实并不是我想,而是他想要我这么做。” 罗子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道:“镇魂台的玉陨,其实也是范雎的棺材,但是那个多了一项功能,就是‘长生’。你也许不能理解,我也不能,都是‘他’告诉我的。进入那里,代价是思维混乱。”他说着加重了语气:“有人,把范雎从玉陨中带出,放进西太白的斗中,这个人,就是张起灵。” 听到这儿我一下就僵住了,晕了起来。 我似乎是瞬间就丧失了可以思考的能力,瞪着眼睛愣生生看着罗子。他深吸了口气,对我道:“二十年前,他去过秦昭王,范雎,白起三个人的斗。但是,顺序和你不一样,他先得到的是昭王斗的消息,于是去了那里,也如你所料,他发现了那个甬道,但是在甬道里,他得到的却是秦昭王的记忆,这指使他去玉陨取出范雎的尸首,放入白起斗。” 罗子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缓缓走过来坐下:“你也许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你试想一下,范雎在玉陨里,身体维持着永生的状态,只能算是一具千年不腐的粽子而已,但是,他进入了最终那个完善的,为他准备的石棺,记录下记忆,然后,他的记忆传入我的脑子。” “假设范雎在还没有研究出真正的‘永生’办法时,就快要死了,被昭王葬在玉陨里,最终昭王找到了可以储存记忆的工具,他意图把自己的宠臣真正的“永生”。”我听着听着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于是问道:“那他当年为什么不刨出范雎直接那么做?” 罗子笑道:“我想你一定知道,白起是范雎害死的,当时的秦国,举国上下都非常憎恨范雎,所以这么做,很有可能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让范雎被人害死。所以,他将这个遗愿,连同自己的记忆,封存在陵墓的甬道当中!” 我恍然大悟,心里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在脑中整理了一下他话的意思,看来二十年前闷油瓶去火山口的时候,是在甬道里面做了一个置换,把昭王的记忆取出来,把自己的记忆放出来。 当年的他也做了和罗子一样的事情,就是继承遗愿,把范雎送进了黑石棺当中。而昭王选择把白起范雎放在一处,很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生前斗得太厉害,作为秦昭王,希望他们死后可以和解吧。 我不禁感嘆,原来古人的心机如此之深。 我绝对不是对罗子深信不疑,就算是到现在,他的叙述中仍有很多疑点,比如我在甬道中为什么没有得到闷油瓶的记忆。但是,我并没有直接问他,他也表示已经告诉我全部他所知道的情况,如果再想知道什么,只能问闷油瓶了。 罗子说完所有的事情,拿起桌子上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情,你答应过我,会给我金沙江戈壁的地图。” 我看着他,心里开始犯难,如果我把那个地方的位置告诉他,他是一定会去追查小金子的线索的。他似乎是发觉了我的犹豫,拍了拍我肩膀道:“你不必想太多,我已经是无路可走的人,你知道范雎要我如何做么?”他顿了顿,表情阴了下来:“他希望我做得事情,就是进入第一间墓室那个陪葬的棺材。” “啊?”我心里惊骇,这么说来,罗子当时攻击闷油瓶,就是说他在精神上被占据了?但是现在,他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很难让人相信他去金沙江的目的是为了躲避另一个自己。 我收敛心神,问他道:“如果你不这么做会怎么样?”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长嘆一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无法自控,走出火山口,我还是我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时至现在,我也不想再多找藉口,我想去找金。” 第128页 他一字一顿的说出真实目的,让我又一次陷入回忆。 在金跳下去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这样执着的去寻她的印记,而当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我身边,我忽然觉得,她的放手似乎是正确的,至少那个时候,她已经解开了所有的秘密。 我想了一会儿,又急迫的问他道:“那天我们走后,你真的没有见过小哥吗?” 罗子看着我,表情有些异样:“你真的还想见到他吗?”他仔细观察着我,缓了缓,又说:“我以为,你在火山口的时候,就对他绝望了。” 我摇头,无法向他解释自己的想法,就顺着说:“我不会放弃他,不论他如何,就像你不会放弃金一样。” 罗子点点头,问道:“如果他也像金一样,跳进虚无,亦或是死了呢?” 我想不到答案,就告诉他:“我会找他,找他的过去,那些存在过的痕迹,不论接下来要去哪,我总会找到.……这点,他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罗子不说话了,我看着他不禁想起闷油瓶,他的许多行为都彻底改变了事态的进展,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秘密。但当我站在罗子的角度上,却也是和他一样做出义无反顾的选择,这种事情,没有经歷过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我也不再劝阻他,把储存太虚幻境所有情况的笔记扫描进u盘给了他,连同当时嚮导的住址和电话。 第五十三章 回家 罗子走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但是在我心中,还是隐约有不好的感觉,似乎是看到黑水中死尸的时候,受到过度刺激导致的后遗症一样。我经常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阵惶恐不安,甚至觉得在甬道中自己经歷的事情都是种臆想。 我每每回忆起甬道中的事情,都以为自己的脑子坏了,影响了记忆系统,非常害怕,不过去了几次医院,医生都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我像患了自闭症一样只呆在家里,后来很多天过去,我才能勉强能维持自己的正常情绪。我说不清楚当时我是什么样一种状态,就像是前半生结束了,我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转变,身心俱疲。但是,同时这件事情带给我的感觉却一直在发生变化,甚至我常常感觉到懊恼和愤怒,我心知肚明,这一切难受的感觉,都来源于闷油瓶的行为。 我常常对着天花板在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又踏上原来的道路,沿着所谓“命运的轨迹”继续前进。每次一想到他,我就不可抑制的痛苦,我跟他之间的羁绊太深了,我甚至为了他去了那样一个生死参半的地方,然而,今天看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最后的结果是:尽管我怎么努力,他还是消失了。 我忍不住会想到他说的话:“我不会独自离开”,同时我也会想到他的绝笔信和最后冰冷的样子,两个画面重合起来的时候,我内心就极其绝望。 挫败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这次不一样,我失去的太多了,差点连我自己都回不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我最想不通的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发现了什么,才抛下我们所有人独自进入了甬道,还有他出来之后,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敌意,就像是我之前认识的他。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真实情况是他已经改变了。 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有多纠结,只是一味的去回忆去想他的行为,想到头痛,还是没有答案。 后来我终于发现,我根本就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中,我也不再是之前的自己。我必须要搞清楚,他究竟怎么样了,甬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毅然决然的离我而去。 现在想来,我根本不可能独自发现事情的秘密,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有那么做,给自己制造希望一些的假象,才能稍微感觉好一点。我做了一些罗列,把当时摸黑中能感觉到的全部列出来,甚至写下闷油瓶过去刻在石门上的话来研究。 综合全部,我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甬道中储存着一个人的记忆,为什么墙上有两扇门。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有某种象徵意义的建筑方法,但我还是很疑惑,明明是我先进去的,却什么都没得到?或者说闷油瓶也什么都没得到? 这说不通,他现在明显是故意躲避我们,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不可能连电话都打不通。 我做出很多推论,但每个推论刚一出现,又立刻被自己否决掉。而每次我否决掉一个推论,都要经歷一番挣扎。我实在不愿去继续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脑子一空下来,挫败感立刻涌现,我避无可避。 最后,我终于绝望了,我坐在自己的客厅里,把所有笔记撕了个稀烂。面对着一地废纸,我告诉自己,他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我内心剧烈的挣扎起来,几乎整个人的精神都要崩塌,我勉强的维持着不爆发,双手支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样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我做出彻底离开这个家搬去其他地方、把一切统统彻底忘掉的决定。 这或许是我此时唯一能控制的事情,我想着,就准备打电话给我爸,通知他们我要回家住一阵子。 然而我去摸手机的时候,屋子里就黑了——停电了。 我摸索着站起来,想去卧室找手电照亮周围,刚一站起来,我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迎着我窗户的一片建筑,全都是亮着灯的。我愣了愣,转念又想可能是电路坏掉了,就要出去检查一下电闸。 第129页 转身功夫,余光扫到一个黑影,我本能的又一次看过去,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几乎把我吓死,在我家的正门前,站着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看着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种视觉感非常特殊,因为他只是逆光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动作,如同石雕一般。而我也只能看见一个影子,一瞬间,我甚至想到那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人”。 几秒钟后,他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转过身来:“吴邪。” 我一听,差点没昏死过去,脑子几乎炸了起来。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天啊!这竟然是闷油瓶……我的脑子完全僵掉了,就傻傻瞪着他,一时之间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 大脑的空白也只维持了几秒钟,几秒钟后,无数种感觉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害怕,担心,激动,兴奋,疑虑……我真想马上冲过去揍他一顿,让他说出究竟想起了什么,这些天又去了哪里。 但我还是强忍着不冲过去,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他。 我意识到,他这次来,一定没好事,我不知道他关灯做什么,心里的忐忑已经到了极点。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我们相对而立,都没有任何行动。僵持了一会儿,他慢慢走近了些,又站住,还是一言不发。 我心中纳闷,看他走路的方式,非常的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着前进,就像在犹豫。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出现在我脑中:他忽然回来,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之前的推测中,最大可能性是他恢復了记忆,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么,他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回来灭口的?我想着,心里直哆嗦,手足无措。 再想下去,我就觉得不会,如果他想这么做,大可以在火山的时候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难道……是他受伤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就要跑到门前打开灯看清楚他。 结果刚走出两步,他忽然挡在我面前。我完全懵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刚想开口问,就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 “不要开灯。”他这四个字说的有气无力,声音非常的轻。 我放松了警觉,同时又更加的担心他的情况,他大概感觉到了我没有要动得意思,慢慢抬起头,脸色凝重地道:“我想说的,你听完一定不会想再看到我。” 我几乎要吐血,都想跳起来掐死他。我心道老子耗了半条命去找你,你居然对我说这些,爷爷的你知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还来做什么。粗话几乎要爆出来,但看着他离我不到几拳远的面孔,表情十分严肃,我只好咬牙憋回去。而且听他的意思,一定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他又安静了一会儿,眼睛紧紧盯着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我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那天我们在甬道中的时候……”话说一半顿住,他皱紧了眉头,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他的行为已经简直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他怎么了,这种说话的方式,就像是子弹卡在枪膛里射不出去,令人郁闷得很,我记忆里闷油瓶是个不太会犹豫的人,他现在这种表现把我搞得十分紧张。 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平稳地对他道:“你说吧,你究竟怎么样了?” 他缓缓地直视过来,清楚地说道:“我得到的,是你的记忆。” 我听后一愣,然后脑子一下就炸了。 第五十四章 较量 短短九个字,我听得像晴天霹雳一样,甚至由于过于惊讶,根本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 这和我之前预料的差距太大了,我的脑子混乱,没能判断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想开口问,一看他冷若冰霜的表情,立刻感觉不妙。 ——现在,眼前站着的闷油瓶,在他的脑袋里,有我全部的记忆。 这完全是不可想像的可怕情况,我所有经歷、所有秘密、心思,都被这小子知道了……那么,我现在对于他来说简直像透明的一样。我想着,整个人都僵住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心里极为不爽,脸色应该很难看。闷油瓶冷冷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安慰我。 我心一下子就冷透了,就有点失控,对他道:“你走吧。” 闷油瓶纹丝不动,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缓缓的摇头:“我要走的话,就不会来和你说这件事情。” 我怨毒的瞪着他,心说闷油瓶这人怎么这样,每次都说走就走,现在让走又不走,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尴尬么?我没有任何话可和他讲,还是非常疑惑,因为我脑海里对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概念,所以几乎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闷油瓶站在我面前,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怨恨。 又过了一会儿,我慢慢的反应了过来,心里出了一个让我忐忑不安的念头。 他知道的不仅是我经歷的事情,就连我对所有事情的感觉,他也知道了!我缓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那你来,做什么……” 他道:“人来了,你不用再找我,我不想你再找我。” 第130页 我彻底懵了,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不是我对罗子说的话么?难道罗子都告诉他了?还是……那个罗子,根本就是他! 想到这儿,我顿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慌,完全不知所措,也不敢再看着他,忙低下头,手心直冒冷汗。就在我无比尴尬,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想一头撞死算了的时候,忽然就听他问了一句:“你在怕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脖子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揪住向前拖去,跟着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就贴了过来,又冷又潮的堵住我的嘴。 那一剎,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房间里又是黑的,我一时间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感到有什么东西蹭到嘴唇上,触感非常陌生。 马上我就明白了,这是闷油瓶的嘴!我本能地挣扎,想向后退,他却抓的更紧,一点没放手的意思。我恼羞不已,一下子就火了,想到在火山口时那痛苦挣扎的经歷换来的竟是他这般对待,我的尊严一点都不剩,强烈的耻辱感立刻笼罩了全身。 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愤怒,用尽全身力气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下被我挣开,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站住,脸上随即浮现出惊讶的表情。我急起来就骂:“你他娘的疯了吗?” 他愣了片刻,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又恢復了面无表情。 我感到自己完全被羞辱了,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用生死建立起的感情,被他这么一搞,全在一瞬间崩塌了。我冲过去一把揪住他领子,就想揍他一顿,然而,就是在我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衣领,攥紧拳头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就顿住了。 闷油瓶纹丝不动,任由我拎着,看着他有点错愕的表情,我意识到:他刚刚居然是在......亲我!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的怨恨、愤怒、羞恼、耻辱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 我心里暗暗问自己,吴邪啊吴邪,你在干什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还是没法解释,觉得非常疑惑,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究竟对闷油瓶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现在,我看着他离我不到一拳远的面孔,心就狂跳起来,我一下子就觉得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我竟然想继续刚才的行径! 就在这个周围完全安静,我整个人都僵住的时候,闷油瓶忽然又抬手抓住我的后脖子,死死地把我的头按过来。 我再也没有能力抗拒,被他撬开嘴的同时,有东西伸进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和他干什么,我脑子里从来没有过对闷油瓶做这种事的念头,但这事情发生的太突兀了,我只能按照本能的想法去应付。 可本能马上就让我失去了理智,我踌躇了一下,就任他把舌头伸了进来。他的吻技非常生疏,却勐烈异常,他几乎是不停地在探试我的底线,让我越发的不能自制。 我一步不让地揪着他,心里十分的不服气,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我一面在意识里挣扎着,一面又极想去回应他,甚至想把刚才他做的事情再对他做一遍。而且当我这样去做,每次试探,都会得到剧烈的回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已经焦躁起来,那种焦躁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我浑身都绷紧了,下意识的想继续做这件事情,一点没放开他的念头,一直到我的嘴都开始发麻。 他的手在我后颈抓的很紧,我一动都不能动,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他才渐渐移动手指去抓我耳根的头髮,我抗拒不了,感到自己揪着他领子的手上全是汗,却又放不开,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的无法自控过。 尽管我不能动,也说不了话,思维都不太清楚,但还是有所牴触,我几乎是耗尽抑制力的蹭开脸,含混不清地对他念道:“你……他娘……干什么……” 他却不肯放手,像没听见一样勐地扳过我的脸,语速极快地道,别说话。然后,我的嘴就又给堵上了。 这次他按的更死,我每一处关节都僵住,手足无措的任由摆布,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已经明白过来他在干什么,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离谱,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我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可我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窒息让大脑无法思考,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这段时间里,我开始招架不住,心底蠢蠢欲动,忍不住去回应他,这种行为似乎完全不需要学习,我只是凭藉本能把舌头和他搅在一起。 紧接着,他唿吸就变得不均匀,勐地向前压来,我搞不清状况,退了几步,身体就和他完全贴合住。 我从来没靠人这么近过,一贴上他我立刻有种兴奋的感觉,无意识的就想松手去搂他的脖子。可他压的太紧,我还没抽出手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一仰就倒在了沙发上。 闷油瓶倒下来,一下子就重重压在我身上,他又想探头继续刚才的事情,我差点没被他压死,心里极为的不服气,勐地揪住他向旁推了一把。 他丝毫没有准备,一下就被推到一边,我顺势一翻身把他压在下面,用手撑在他头的两侧,死死地盯着他,顿时兴奋起来,心说终于也有比你力气大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他看着我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潮湿,而他也一反常态的唿吸急促。 第131页 我看着他这种样子,立刻就心痒难耐。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一下把他压紧,肆意的亲下去,我不费一点力气撬开他的嘴,他没有反抗,剧烈回应着我。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会儿,我的太阳穴开始发胀,密不透风的贴合让我越来越热,人开始乏力,一放松下来,我立即浑身脱力,撑着两只手的力气迅速就消失,我隐约觉得不妙起来,心说糟糕,刚才绷得太紧张了,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有好几处没癒合的旧伤。 第五十五章 挣扎 闷油瓶察觉到我的变化,立刻就有了反应,勐地搂住我的背,忽然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有点儿懵,没有办法再反抗,浑身软了下来。 他喘着气,急不可待的俯身来亲,而这一次更加剧烈,他肆无忌惮,几乎用咬的来对付我。我极度的不服气,心里暗骂着,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没有任何效果,依旧是被死死地按着,他制住我的力气极大,我连一点都动不了,只得任由他摆布。同时我就听到他在耳边有轻声喝道:“别动。” 我条件反射似的停住动作,心里就恨,这他娘都是斗里养成的习惯。然而,当我真的不再抵抗,身体放松下来,又立刻感到十分的舒服。 两个人就这样缠着,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血气在上涌,有种极其特殊的感觉从两肋传上来,像过电一样,让我越发的不能自制,本能的去揪他的衣服。 闷油瓶缓缓地停下,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已经有点模煳,我看着他这种反常的表情,心里一下子烧起来,就伸手去扯他的领子。不料手一游离下来,却被他勐地一把抓住,他眼睛盯着我,狠狠地道:“解你自己的。”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下命令,我一听就火大,心说这小子简直得寸进尺,但我这时正浑身燥热,憋得难受,又被他制着全身动不得,僵了片刻,都没下的去手,自己就越来越没力气,他抓紧我的手,压在我胸前,掰开指头去挑开扣子,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对他那两根金刚一样的指头更是毫无对策,但我还是奋力的攥紧拳头,直到手臂都酸软下来。过度的用力让我很热,手一松懈,就立刻被他掰开指头。 我心中怨恨,身体却是妥协,思绪一乱也就顾不上什么,攥着扣子的手被他勐地一拉,一下子就扯掉了。 闷油瓶似乎还不满意,皱着眉看了我一眼,伸过手来,一把就撕扯开我的衣服。 我很不爽,甚至有一种被凌辱的感觉,同时身体又极度的难受和燥热,就任由他这么干下去。 他从我的脸上大量到半露出来的前胸膛,脸色逐渐变得潮热,几下子就把衬衣全扯开。我听见一阵“嘶嘶”的声音,胸前一凉,上半身完全袒露出来。不知道是屋里温度太低,还是我刚才身体汗湿带来的感觉,我忽然感觉到极度的寒冷,一时不能适应,条件反射的去搂紧他,把他的头按了过来。 然后,我就感到自己某个位置,在被什么东西挑弄。那种触感极为的撩人,我一下子就受不了,浑身禁不住的抖,几乎要发出声音,又想立刻制止他的行为。他死死地压着我,探头吻着我的前胸和脖子,我舒服的要死,马上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大喘着气,甚至配合着他的动作身体起伏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绷不住了,连下面都有了强烈的反应。我尴尬不已,连连推他,他却一点要放开我的意思都没有。我心里恨起来,打定了主意,他娘的闷油瓶,别嚣张,你能这么干我吴邪也能。我想着,就使劲推了他一把。 他肯定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反抗,顺着力向一边倒去,得逞让我颇有成就感,戏嚯的瞄了他一眼,立刻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在他脸上,有一种很急切的表情,胸口一起一伏的,我不清楚自己当时脑子里想了什么,也许我就是什么都没想,立刻压在他身上,他的眼神动了动,还是没反抗,我大脑空白,不由分说就扯开他的衣领,覆上去亲他露出来的地方。 我没什么经验,也知道这里是人的敏感地带,果不其然,这一口下去,他全身反射似的弹了一下,我心里涌起莫名的冲动,很想看看这个白开水一样的闷油瓶被整蛊一番之后是什么样子。他的皮肤表面很热,随着我舔舐,唿吸越来越快,不一会儿,我就感到他身上的反应。这种共鸣一样的反应给我极大的动力,本能的把手从下面伸进他的衣服里,去摸他的腰肋。 我能觉察到他并不是十分放松,身子也是僵着的,这和他以往晕倒的时候那种状态很不同,我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心里极其纳闷儿,又怕他抗拒,就贴着他耳后,用嘴去蹭他的脖子…… 可能是因为挑逗的时间太长,我自己也有点失控了,身上越来越没力气,抬起头想再跟他索吻,可刚要贴上他的嘴,我的嘴唇就被两根手指抵住了。 就是他右手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正伸进我的嘴里,食指轻轻划过我的牙齿和舌尖。我很需要他,所以不管是什么东西伸进来都没有拒绝。然而,从那指头上传来的咸味,却让我联想到他就是用这两根指头扭粽子的脖子的,我有点想吐,可那种凉凉的触感极其微妙,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只隐约发现他的眼睛里越来越湿。 第132页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闷油瓶以这样一种形式相处,也没想过自己会失控到这种地步,却依旧一点都抗拒不了,我自责着,心里暗暗质问道:“吴邪,你他娘的在干嘛?”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不能思考,身体不由自主的贴向他,我就知道一切都太晚了,已经停不下来。 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带走了我潜意识里不安,反而隐约觉得内心深处有种隐秘的欲望,在渐渐涌出来,无可抑制地愈演愈烈。 我看着他,已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我的记忆里,他所有的行动都只遵从自己的决定。我却始终都是跟他后面拼命追赶,却还是跟不上节拍的那个。就像今天,前一刻我还在想着他,见到的时候却又恐惧,甚至以为他是来灭口的。即便是这样,即使我从来都没有参透他的能力,甚至现在对他而言,自己都成了透明人……糟糕的是,此时此刻,我却完全没有推开他的能力。 明明知道是险境,我还是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我靠,难道我爱上他了吗?这个十分离谱的念头一出现,我立刻就绝望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在想什么? 难道是因得到记忆之后,了解到了这一点,特意来趁机强暴我一番? 我突然感觉好老天在玩我,愤怒不可抑制,强烈的羞耻感冲上脑子,人一下就醒了,我心说,他娘的闷油瓶,就算是我在乎你,也绝不是被你这样对待的人。我忍无可忍,就去扒他的手。 这样也妨碍不料他的指头顺着我下巴摸下来,到胸前去肆意揉搓。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那哪里是扒,明明是把他的手握住。我恼羞成怒,使劲儿一拽,将他的手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抗拒动作让闷油瓶也愣了一下,但他根本没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反而加重了力道,把我的胳膊向后一扳,我一下子就被他抵在了沙发靠背上。 他压蹭着我,仅用了一只手就把我的两条胳膊倒背过去,形成反剪状态。我身体被他的紧紧压住,完全动弹不得,几近绝望。很显然,以闷油瓶的身手想要制住我是轻而易举,这我早已不是第一次实践。实在没有想到,他那些倒斗奇术在这种时候居然也能派上用场。 我的怨恨和屈辱感,全被身体的沸腾出卖。我恼羞成怒,就想破口大骂,不料刚一开口,嘴便被堵住了。 “你……”瞬间袭来的吻将我满嘴即将出口的脏话堵的一点不剩,不等我反应过来,嘴就给强行撬开,他汹涌而入,开始在我里面肆虐。 我挣扎了几下,强烈地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他的力量却变得极其霸道,这种挣扎根本不足以让我脱身,反而不断加剧着两人之间的摩擦。很快,我就想回应他,心里就别扭,我心说,吴邪,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给刺激坏了。 第五十六章 烧 闷油瓶见我不再挣扎,放松了力道。我顿时一喜,心说有门,立即用力再挣,这一挣不要紧,又被他牢牢给压在沙发上,我一下喉咙窒息,急的咳嗽起来。 他忽然就定在那里,停住了动作。我呛的说不出话,怨恨的盯着他。 “吴邪。”他按着我的手突然松开,脸上随即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微微的皱眉,像是在失落。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接着又说:“别这样……” 他话说的很轻,没有了往日的决绝和淡然,我听着心里一动,立刻就放松了戒备,脑子也从完全混乱的状态进入空白,喘了几口气,我又开始欲罢不能,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察觉到我的异常,他也是一怔,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犹豫,随着他动作的停止,我的身体被触碰到的那种酥麻感觉立刻消失,原本被烧起来欲望由于得不到持续的接应,变得十分难耐,这种感觉简直像是身上爬了一百只蚂蚁。 一股冲动在一秒内涌了上来,我没有意识就想探头去吻他。 同时,心底里有个声音喊道:“你在干什么?!”我又瞬间清醒过来,缩回了手后退一步,不由得狠狠骂自己,靠,吴邪啊吴邪,你他娘的烧坏了吧,跟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意思! 我努力平息着心跳,这时候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早已高于寻常,脸上也滚烫。要不是没开灯,估计这时候我的脸已经红得没法见人了。燥热在我的身体里四窜,回忆起刚才的画面,意识又开始不听使唤…… 他的手却越来越不老实,试探性的去摸我身上的几处敏感部位。我感觉很痒,心里挣扎的骂起来,但身体不断上升的温度却再一次不争气地背叛了我。混乱中,理智似乎已经不可挽回。我有些愤怒,而更多的是绝望。 我忽然发现,我竟是真的喜欢他这样……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我现在的种种反应,十足印证了这件事情,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我看着他不同于往常的表现,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心里像是在碾碎什么东西。我就想赌一把,我知道自己很傻,可还是抗拒不了他。不夸张地说,就他这一番抚弄,我心里的火已经烧起来,根本就憋也憋不住了。 仅剩的理性思维提醒我去考虑这件事的后果,会非常严重,我甚至能想到,他明天就会消失不见,我对他来说,可能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就算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变成他的回忆,我也要让他知道,我可以证明他存在过,这世界上,有个人可以什么都不要,只为做他存在的证据,即使他并不在意。 第133页 然而,这种想法几乎让我瞬间就一败涂地,在我心里,那道最后的屏障一下子土崩瓦解。等我缓过神儿来,勐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是看着他的,莫名的就脑子一热,上前把他揪了过来,我伸出手去解他所剩无几的扣子,又怕他反抗,就轻声道:“让我看看……” 不料,我话音刚落,他一把就把挂在自己肩膀的衣服扯了下来。这样,整个上半身就暴露在我眼前。 我看到他赤裸的身体,顿时就怔住了。 ——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些流动的黑色墨路,还不能练成麒麟的形态,断断续续,整片线条像是活的一般。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目睹他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身体的反应会如此明显。这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却受到极大地刺激,忍不住就对着那些痕迹亲上去。 显然,被我一刺激,闷油瓶立刻就丧失了耐心,他双手并用的去解开我的皮带扣,然后抓紧我的裤子,用力的向下扥。我也毫不让步,一边向前探着身子吻他,一边急不可耐的去解他的拉链。 他动作生硬的退去我的牛仔裤,忽然就把手伸了进去,一把抓住我的命根子。我浑身一个激灵,霎时僵住,不知所措,只觉得羞愧难当,但下面却不听使唤的硬着,我不得不屏住了唿吸,等待他接下来的发落。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脸色,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神中似乎玩味起来。随着他的抚弄,一阵阵极度的酥麻就从下面冲到了脑门。还好的是,他的手法并不是那么熟练,不然就凭这几下我当时就能射了,那面子就丢大了。然而,尽管他并不纯熟,几分种后我就亢奋的不能自制,心说不行了,这样下去肯定要栽在他手上,不能任他这么玩下去。 我全身都软了,喘着粗气,勉强的把手伸向他的裤子里,我的手都开始发抖起,隔着内裤去碰他早就硬起来的东西。 我心中的牴触很强,从未想过会这样,但当我感觉到他一样的难耐,冲动立即涌上来,让所有的牴触就一下子土崩瓦解。 刚被我碰到,他全身就是一颤,我暗暗得意,心说这小子原来这么敏感,手就不客气的伸了进去,同时又探头去吻他。 他那个东西很热,而且硬的可以,我心里想笑,不知道他究竟忍了多久。但转念就有点儿心疼,这个想法一出现,我立刻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我心说吴邪你又不是女人你在想什么? 我一边矛盾,一边又任由本能不断冲破底线,我不会伺候他,不知道怎么做他才最舒服,只能手法生疏的来回套弄。 同时,他吻的异常激烈,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那是他的本能,或者说是需求,而并非像一开始那样,他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我被弄得几乎神志不清,快感从下面一直冲上来,我忍不住的喉咙里面发出含煳不清的声音。我对自己这种反应极度的诧异,但兴奋感随即淹没了一切思绪,我只觉得浑身脱力,跟着就被他使劲儿一楼,紧贴在他身上,可能是因为用力过勐,他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也顺势往后一仰,但马上被我揪了回来。 这是没有丝毫隔阂的敷贴,由于压的太紧,我几乎快要窒息,整个人也已经完全失控,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住他的腰肋。 他像受到刺激一样,几秒钟内就喘起来。那剧烈的唿吸声音夹杂着他喉咙里发出的一点呻吟,让我几乎要发狂,甚至觉得光是这样已经满足不了身体里爆出来的慾火。 bl大神在上,保佑和谐我的人一辈子没h!!!!!!! ------------------------------------------------------------ 第五十七章 攻 不能在这里做,我抽手去拎他的衣领,试图把他拎起来。他觉察到我的意图,顺势勐地一翻身,又重重把我压在下面,却还是不肯松口的吻我。 我心里起急,抬手就去推他胸口,但他的力量又霸道起来,我推也推不动,嘴被堵上也说不了话,蹭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发出一点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他说:“等……等。” 他听了一愣,终于渐渐地松了口,眯着眼睛看着我的脸。 “这里地方不够……”我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自己的意思,又觉得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实在是尴尬无比,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勇气了。他听了又压下来亲,一面含混不清地说道:“抓紧……”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是马上,他就从我身上起来了。一下失去他的体温,我很不适应,条件反射的去搂他的脖子,抬起上半身又想索吻。 他紧紧搂住我,几乎是用抱的方式把我弄起来,两个人从沙发上蹭了好几次才直起身子,双脚站到地上,却还是不肯放开对方。 他压着我,脚下动着向前走。我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被他拥的要摔跟头,又都被他搂紧了抱回来,为了保持平衡,我只好揪着他的衣领逐渐后退,我能想像这种行动方式一定非常难看,但要我放手却是绝对不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欲望占据了我整个人,力气全用在了他身上。 挪了半天才进入卧室,光渐渐亮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檯灯一直开着呢。 昏暗的光线让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他的脸,心里就是一动,闷油瓶的脸已经有点变色了,不像是往日的苍白,眼睛周围甚至发红,他盯着我的那种恍惚眼神,配着现在冲动的行为,我心说,这真是太诱惑了。 第134页 想着我就受不了,立刻就想办了他,于是我趁他不注意,脚下一绊,他瞬势就脱力就摔在床上。我急不可耐的扑上去,双手撑在他头两侧,探头去亲他的脖子。 我顺着他裸露出来的脖颈一直亲下去,肆虐的去舔麒麟的墨路,他体温骤然升了上来,一整片黑线连接起来,拼接成完整的麒麟。 我的脑子完全废掉,就只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欲望,也来不及仔细看,一路向下去亲他的腰腹,我知道,那个地方的触感极为微妙,他刚才这样碰到的时候,我身体的反应很强烈。 他被我搞的可能是有点激动,身体一起一伏的,偶尔还在抖动,但是没有反抗,伸出一只手抓住我脑后的头髮,由着我在他身上肆虐。 他的身体很敏感,被我折腾一会儿就反应强烈,我感到自己胸前有个东西在顶着,被搁着很是别扭,让我莫名的尴尬,不敢伸手解他的裤子,他喘的越来越厉害,也逐渐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无法控制的声音,我听着就心疼,这么忍着不知道有多难受。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我还是败下阵来,心里暗道,管他呢,事已至此没办法挽回面子了,我算是完了,就给你舒服舒服。索性就去拉他本来已经挂的很低的裤腰带。 刚一褪下来,他那东西就直挺挺立起来,我一惊,心里勐的就是一阵抗拒,想着绝对不能做这事,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人就愣住,隔了几秒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当时能完全意识到这个人是闷油瓶,也能清楚地意识到我们在做什么,但是,同时我心说,去他妈的,老子就是跟你好了。 我没有犹豫,就把那东西整个套在嘴里,舌头在上面滑来滑去。我不知道这样做他是不是舒服,但看他的反应知道一定很刺激。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也令他有点尴尬,勐地直起上半身,眼神错愕的盯着我。我暗自得意,心说你不是要玩我,看看现在我怎么报復你。 果不其然他就忍不住,又把手按在我的头上,任我含着他的东西肆意亲吻,情绪越来越激动,轻轻地呻吟起来。 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唿吸的节奏也不对,一会儿屏着一会又忍不住大喘着气。我听着,不一会儿心里就开始发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东西吐出来,看了看他的表情。 而事实马上就印证我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我刚一抬起头,就被他一把拎着领子拽了上来,然后他毫不留情面的推了我一把,将我整个人从他身上扯下来,摔到一边。 我心里差异,羞恼的要命,心说我这么伺候你你竟然敢对付我,闷油瓶你小子还是不是人了。我急了就想开口骂他,马上又被堵了嘴,这次更厉害,他索性也不再抚弄我,伸手到下面,就去扒我挂在腰上的裤子。 我不服气,挣扎着把手挪到下面,抓着自己的裤腰带,身体使劲挺着,想侧过来压倒他,但不管怎么使劲儿,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压的死死地,根本没办法逆转局面。我有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但是,心智已经没了,被他吻得神魂颠倒,一面抗拒,一面又不由自主的回应他的吻。 这样不行,这么下去我就完了,我脑子里很矛盾,用最后的执拗警告自己,你可千万不能妥协这最后的防线,你得加油。 我全力对着他肩头推了一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被我从身上掀开,滚到一边,我得了势,身体却挨不住一秒脱离开他的感觉,翻身去压紧他,这把我怎么都不会放开了,现在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不管他多勐,我也得拼尽全力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我用手紧紧按着他肩膀,想制住他。而他似乎是绝对不甘于自己在下面被制着,只是皱着眉看了我一眼,迅速的把手伸上来抓着我肩膀,一翻身,就又把我撂到一边。 他太勐了,我怎么都摆脱不了那霸道的力量,动都动不了了,这个时候我就想到一句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暗暗责备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一下得了上风应该拔腿就跑才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挣扎,我身上早就没什么力气,挣也挣不过他,却还是不死心,就夹紧双腿,拎着裤子,努力阻止他的动作。 挣了半天,他察觉到我的紧张,停下生硬霸道的动作,缓缓地退了退,眼睛里带着一点迷离的看着我,轻声道:“我忍不住……” 听到这一句话,我所剩无几的自尊瞬间就崩塌了,我都无法形容这句话的动员力,他那失控的表情,我看的呆住,整个人立刻被征服,双腿一下子放开了。 比起刚才,他的动作轻柔了不少,我也不敢再反抗,裤子被扒下来,我的双腿就冷。刚刚斗得太厉害,我浑身都汗湿的,一招风很不适应,本能的钩上他的胯部。 这个动作刚一摆上,我立刻就尴尬无比,一下想到以前看的片子里的女人就是这样钩着男人的背,我何其想到,自己会是下面那个。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压根儿就抗拒不得,被他这么一压,两具完全赤裸身体紧紧贴服,彼此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就连唿吸都连在一起的。 他盯了我一会儿,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放到我头上,另一只手摸到我敏感的位置,碰了碰,同时,又对着我合不上的嘴吻下来。 第135页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放松了,本能的回应着他,也不再和自己的欲望作斗争,任由他摸着亲着。深处的冲动越发的强烈,甚至夹杂着满足和幸福感,一股脑都顶了上来,我唿吸又一次加速,因为不再抗拒,我也不拦着自己失态,就微微的喘起来,轻声发出一点情不自禁的声音。 他的手摸下去,滑到下面的时候,刺激的我浑身一颤,腹肌跟着就紧了一下,他轻轻地试探了一下就握住,慢慢套弄起来。我从来都没试过,不知道被人这样对待是如此的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下下在过电,每一下都引得身体一阵酥麻。 他吻得越来越激烈,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我被他霸占着全部的神经,唿吸越来越急促,断断续续地呻吟着,不一会儿就有点扛不住。 我被他堵着嘴,不能说话,身上燥热的不行,下面已经有点要射得感觉,就轻轻推开他一点,低声道:“快点……” 第五十八章 承诺 他听了,手上的动作忽然就停了,紧接着我下面那个东西一阵难受。我有点懵,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抬头看他。 他眼睛湿着,全没有往日的淡漠,苍白的皮肤上也有了血色,渗出汗来。他怔怔的看着我,两根奇长的指头顺着我的胸腹划上来,一直滑到嘴角。 他的手指上沾什么,湿漉漉的就伸进我嘴里。本来我是最抗拒他这个行为,可现在一点儿都没有,我可能是有些晕了,但脑子中清楚地知道,虽然这手干过很多令我发指的事情,但也是依靠这只手,我才能活到现在,还有一点我不愿意承认的,刚才他这只手差点给我送上顶点。 他眼看着我舔弄他那两根指头,嘴唇动了动,微微地张开,表情似乎是满意了。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完全被迷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视线也有点模煳,浑身还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里,意识不清醒。 忽然,他动了动,身体向下挪了一下,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到我腿中间,触碰到最隐蔽的位置上。 我浑身一激灵,勐地清醒过来,心里暗叫不好。还是来不及了,他只碰了一下,就把指头搁了进去。我颤了一下,很不适应,不禁皱眉,他浑浑噩噩的探头过来轻吻我,舌头搅在一起的时候,我放松了点,但立刻又被撑了一下。 真的有点疼了,我啧了一声,心里也跟着矛盾起来,犹豫要不要他停下来。 他像是故意的,把沾湿的手指按在我胸上,顺着滑下来,一下子我就又被电到,趁他注意力在手上,我轻挪了下,错愕的看着他,心中纳闷儿,一时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更没来得及反抗或者说话,就给他勐地一顶,整个人都向上搓了一下,浑身勐然绷紧。 这一瞬间,我看着他的脸,愣了。 他迅速的皱了下眉,那种表情着实让人觉得陌生,可是下一秒,一阵疼痛贯穿了我,就像身体某个地方被撕裂了一样,比任何伤口感染的疼痛还要剧烈。我倒抽了口气,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沉溺在我的痛苦里,居然是这个表情,我想着,心里的抗拒一下子就到达极点。 我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头都抠进他的皮肤里,心里就大骂开,我靠,这他娘的小子怎么会这样对我。 我当时想说不要,甚至想破口大骂,但实在是太疼了,我几乎说不出话来,全身都不断地发起抖,没有一丝挣扎的本事。而当我咬牙瞪着他哆哆嗦嗦的去推他时,却发现真的没有可能摆脱,那就像是用手指轻按,比起他压下来的力量,九牛一毛。 我并没有实际的抵抗,他看到了我难受的表情,有些动容,俯下身轻声道:“放松。” 我心里非常难受,似乎是不想这样,但又说不出任何话来。我心里纳闷,为什么我不恨他这样做,甚至都没有本能的骂上一句。 没等我想明白,他身体就动开了,又是几下剧痛传上来,我几乎要疯掉,同时,我作为一个爷们儿的自尊也就崩塌了。但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大脑十分混乱,想把他一脚踢开,可事实是我一看到他就妥协,不论他要干什么。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在一味纵容,而且不光是对他纵容,我对自己的种种反应也都没有能力压制。 我不禁开始怨恨自己的废物…… 心中复杂的感觉和身上的痛苦掺杂着,一股脑全顶了上来,我咬牙忍着,尽量使自己不至于丢人显眼的哭出来。但我还是阻止不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同时,心里就涌出一个极为绝望的念头,我已经完了。 很快我就浑身汗透,双腿没有任何知觉。一边发抖,一边就侧过头,不想再看他的神情。 一时间我几乎分不清楚,究竟我这么难受,是因为绝望,还是疼。 他忽然就停了动作,手轻抚到我下颚。 “看着我。”他微喘着,轻声道。 我心里极度的绝望,沉沦后的清醒不是我能承受的范围,我任他扳过脸来,怔怔地看着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心里暗暗对他说,即使当初你不让我去找你,我还是去了,我拼了半条命。 现在你回来,任由你怎么做,我都忍了,我还是会继续忍, 直到我什么都没有那天。 可是,这些话我都说不出来,尽管我想说。 第136页 他皱起眉,似乎是纳闷我怎么了,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地位已经极其被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从何说起。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喉咙里发紧,挤出一点声音,我自己几乎都听不见:“别再消失了……” 他听后一愣,片刻,他压下来,紧搂住我,顺势探头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只要我还活着。” 我听得无比清楚,无数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顿时就要窒息。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们的命运,真的是被缠绕在一起。我的内心一下子就被触动了,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而此刻,我也终于听他说出这句话。 可能是因为刚才身体绷得太累,我已经浑身乏力,心力交瘁。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我忽然意识到,他回来,一定是知道我想要他回来,而他正在跟我做这回事,更大的可能,是我本身就想去做这件事。 这么多年过来,生死之间,我和闷油瓶的关系早就不是一般了。我早该意识到的。 感动勐然在内心升起来,我不再抗拒,尽管还是疼,但心里已经没有顾虑,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我咬牙忍着,随着他的动作尽量配合。 他神情紧张,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刚才到现在,他动作越来越慢,就快停下了。 我有点疑惑,就对他皱眉。他脸色也不好看,我没见过他这样,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我那句话说过头了,心里又埋怨自己,怎么这时候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我想回报他一下,伸手去钩他的脖子,他还是不太动,迟疑的看着我。说实话这一晚上我没做出一件让自己觉得靠谱的事情,现在连我也不十分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想挽回局面又知道没有希望了。我自责起来,我那种犹豫不决又不死心的性格,导致他跟着受到影响,或许我没必要这么被动,明明就是很想他,何必这么寡断。 我对自己说,舍都舍了,何必不让自己快活。 尾声 我绷了一下疲倦的肌肉,把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我立刻又被勾引住了,脑子一下子就抗拒思考,本能的想去吻他。 刚才的势头本来就没有下去,这么一来,我又蠢蠢欲动,索性撬开他的嘴吻进去。纠缠了一会儿,我身上一阵燥热,心里也跟着起急,不禁就探起身子去贴他。 不料,他一把搂住我后背,勐地一抬身,我上半身整个一下子被立直了,整个人就坐在他身上。这样一来,我们就实实在在地贴住了,借着灯光,我看见在他身上,麒麟的墨线越来越明显。我随手抓住他的头髮,把他按在怀里,主动的迎合下面的动作。 闷油瓶也受到了鼓动,勉强的把一只手塞进我们中间,又摸我再度硬起来的东西,紧接着,我浑身就一阵麻,抖了几下。他觉察到,抬起头吻我。他的状态不寻常,唿吸也极不均匀,甚至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些不自然的声音。 真他妈的性感,我脑子里已经混乱得一塌煳涂,也无暇顾及痛感,主动加快了速度。他手法比起刚才又熟练了不少,来回摸一阵子我就又扛不住,脑子都眩晕起来。 “快……”我说话都十分费劲了,酥麻的感觉一阵阵从两肋涌上来,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到几秒钟,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下子释放出来,身体一直,脑子就完全僵掉了。我差点晕过去,身子跟着就一软,倒在他肩上。 稍微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还握着我,一身全是我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脸色,太阳穴还在狂跳。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红,我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俯在他身上,借着刚才的势头配合他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的样子刺激到他了,他动作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强,同时又探头跟我索吻。我看着他的样子几乎又要冲动,上气不接下气的吻他,他还是不满足,抓着我的头髮,把我向他这边按来。 我意识到他可能是快了,伸手扶住他腰肋,随着他的动作配合着,轻轻地叫他。 然后,他全身颤抖了一下,被我堵着的嘴勐然停住,迅速的出了口气,唿吸一下子屏住。我立刻感到有东西弹进了身体里,非常的炽热,下意识又去亲他。他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才结束了战慄,不过他没有立刻抽身,而是向前一压把我按到在床上,整个人俯在我身上。 两个人又挨了一会儿,他渐渐抽出来,眼睛直视着我。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喝了酒,眼睛湿的似乎马上就要流泪。我的感觉难以言喻,前所未有的放松,看着他近在咫尺,我虽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但这些年所有的困惑,迷惘,踌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甚至觉得我不需要再问他任何事情,比起这个人在这,任何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 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半晌,开口道:“吴邪,你是我跟这个世界的联繫。” 我听着他声音沙哑的说出这句话,心中的感慨无以復加。不论以后我如何继续,今天,永远在我命中被铭记。 这些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