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非人类谈恋爱》 第1页 《我不和非人类谈恋爱》作者:黄油煨猫【完结+番外】 文案: 少女水晶心·不给我抱我就闹·白切黑装嫩非人类攻×温柔淡定·好了好了给你抱·伪装萌物正太控·一切随缘道系受 只有第一个世界是be啦,其余都是he~受宠攻。 达尔文说我们不能谈恋爱! ♂我的男友非人类系列♂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我的男友腿长真一米八,我该踩着什么才能亲到他! 鱼人王子偏爱我:诚意求答,如何快速找到鱼的上嵴椎骨,男友要我帮他做按 摩! 冷酷仙君俏葫芦:大家帮帮忙!我种的种子埋在土里一百五十年一直不发芽,怎么破? 异形的落跑娇妻:急急急,如何安全的和男友kiss,我身娇体弱被亲一下就要死! 大概是个受不断穿越小说世界,把非人类的男主攻养大顺便谈恋爱的故事。 我一次次坠落万千凡尘的泥泞之中,以怪物异类的皮囊行走世间,世人畏我惧我鄙我辱我,唯他愿以柔软的双唇亲吻我最丑陋的卑微不堪,以最热切的心来包容我最疯狂的怪异扭曲。 慢热预警,剧情和感情线交织。 祝食用愉快~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科幻 恐怖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钓,艾利诺 第1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一) 池钓记得自己死了,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他又活了。 …… 这就很有问题了。 透亮的天空映射出剔透的蓝。 一片云飘过来,又飘走了。 池钓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发着呆。因为椅子是歪着的,所以他的半边身子也是歪着的。 歪着身子的池钓在脑海里说话。 【请问我还能回原本的世界吗?】 【能的,只要凑够积分就可以。】 系统的声音很甜。 池钓放下心来,来之安之,只当他死后在奈何桥上忘喝了那碗孟婆汤。 原主的记忆很混沌,除了每日必吃的各种瓶瓶罐罐和床顶的那块发霉的房顶之外别无他物。 简陋的屋里一张床就挤满,床前委屈巴巴地塞进一张满是划痕的桌子。桌子上空落落地放着一个缺口盘子。短了一条腿的椅子在院子里。 池钓在盘子里盛了点水,透过黑乎乎的渣滓看到一张稚嫩苍白的脸。 西方人的长相,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病了很久的模样。好在有系统在,他不会如原主那样病死。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不高的栅栏上爬满了蓝绿色的藤蔓。一棵不知名的果树长在中间,其余的空地上种满了摇摇晃晃的金盏花。 池钓自觉恢復了力气,便从床底下翻出一块麻布来。从院里的桶里汲了水,把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天上那白亮的光团越发高了,院子里的果树在被浇灌之后露出几分神气。 一阵喧譁传来。 池钓往外看时,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正被人推翻地上。在他对面的是个高壮的金髮男孩,举着一把长剑,成熟强健的身体只有脸上还保留着些许孩童的稚气。 金髮男孩正在激动地大声咒骂着,不住挥舞拳头,眼见一口唾水就要咳到男孩的脸上。 池钓连忙扯开栏杆护了上去。 灰发的男孩在他身下大声地叫着“哥哥!” 翻涌的记忆一闪而过,此刻却没时间考虑太多。 “你这水沟里的蛆虫。只会躲在那个弱鸡的身后乱嚼舌根。你的真主果然是那个可鄙的盗贼索哈斯玛尔!” 金髮男孩没有丝毫停顿地就要举着长剑冲上前来。 池钓牢牢地把挣扎的男孩护在身下,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但是那疼痛却始终没有到来。 一个淡淡的白色光圈罩在他们周围,替他们挡下了男孩的攻击。 “一个真正的剑士不应当把他的剑对向没有武器的同族。请告诉我你是否谨记了光明神的教诲。” 那人穿着一身水蓝的长袍,面容清俊,手里拿着一根同色的权杖。 那衣物虽然简单但是材质却一见就昂贵十分,在他右手袖口别着一个闪亮的蓝色袖章。上面划着名三根金色的藤蔓。 中阶魔导师,这个陌生的名词骤然浮现在池钓的脑海里。 被呵斥的金髮男孩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单脚立在地上,手里还牢牢地抓着那把长剑。 仿佛一出演到正好的武斗片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渐渐的他的手臂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脸也越来越红,鼻子开始不断地翕张。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够了吧,卡索恩。”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从背后拍了拍男人的肩。 “要学会对孩子们的一些小错误进行原谅。” 金髮的男孩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原本勇勐的他现在成了一只软绵绵的山羊。 战士模样的男人大笑着把金髮男孩拉起来,用手掌拍了拍男孩的手背。 他的胳膊几乎要比男孩的大腿还要粗壮。 金髮的男孩弯腰咳嗽了一下。 池钓拉着身下的男孩站起,保护性的光圈已经消散了。 第2页 池钓刚要开口说话,手心就被掐了一下。 灰发的男孩沖他眯了眯眼,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里就盈满了眼泪。 他放开池钓的手,抢先屈膝行了个半礼而后声音颤抖着开口: “愿光明神的荣光与您同在。” 池钓不甚熟练地跟着他学,声音里的抑制不住的抖动却是学不出来,只得四平八稳地读完。 那被称为卡索恩的魔导师却是又看了他们一眼,随后挥动了一下法杖。 池钓只感觉全身如同泡完澡一样,温暖又舒服。 一旁的灰发男孩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舒服地直往池钓怀里蹭。 金髮男孩没这么好的待遇,只得一瘸一拐灰熘熘地走了。 灰发男孩双颊绯红眼中含泪的表演停止于那两位的身影消失在街口。 接着他噗地一下大笑起来,拽着池钓进了房间就扑在床上笑成一团。 “哈哈哈哥哥你看那个暴龙。被定身咒定住的时候简直蠢透了,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又肥又傻。我从来没这么解气过。” “明明知道今天就是督考来的日子,还会傻乎乎地被骗出来。留下了这么差的印象,他明天的圣选肯定通过不了。” 少年笑了一会又坐来,收拾了床铺便拉着池钓让他坐在床边,凑到他面前端详他的脸色。 “哥哥,今年来的可是位三阶的魔导师。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身子好一点。” 池钓心中一动,觉出今天他这一出,小部分是为了出气,大部分却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了,身体从未这样好过。” 他伸手捂住男孩手上翘起来的头髮,轻轻揉了揉。 “下次不许冒险。” 男孩嘿嘿地笑了两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只在柔嫩的脖颈上露出了两处簇新的伤痕。 原身多病,每天有大半日是在床上的。家中进出,还有药物费用,都要靠这个小孩子每日招揽活计维持。 池钓心中一疼。 安逸的现代社会中,哪还有这样的孩子呢 “只是我一病醒来,之前的事情却是有些记不清了。”他慢慢开口。 “哥哥!”男孩从床上蹦起来。 再三确保自己的身体没事只是脑子稍微不清楚之后,池钓在少年的解释下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这片大陆的名字是圣米迦尔。 它的歷史足够长久,长久到神灵还存在的时代。 魔导师和武战士是继承神灵遗志的人,有着超越人类物种本身的力量。 这片大陆的正面是光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则是黑暗。 在众神之战中失败的黑暗神曾经用生命树的枝叶立下过契约: “除非圣米迦尔的四周没有海水,否则黑暗就永远不能侵占大陆正面的一分土地。” 第二十三个初魔纪,成千上万的骷髅亡灵聚集在海边,隔绝掉了这片大陆四周全部的海水。 上古的契约被打破,在大陆反面潜伏已久的黑暗蠢蠢欲动。 黑暗的气息开始侵蚀大陆的正面,生物四处迁移躲避,时局动盪不安。 正是多事之秋。 “不过,我会保护哥哥的!”少年的嗓子又清又亮,用一个上扬的语调来作为结束语。 池钓笑着在他抬起来的脑袋上弹了弹。 灰发少年,不,现在改叫他艾利诺了。 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原主和刚刚出生的艾利诺就被送到了风语城。苏特林一家——苏特林就是刚刚那个金髮青年的姓氏,抚养他们长大。 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满是美好的回忆。 原身和艾利诺有了谋生能力之后就被彻底扫地出门,扔了三颗龙晶任其自生自灭。 不是冷血无情,只是情义不比世事凉薄。 ———————————— 圆亮的光球正中偏斜,院里栅栏上的藤蔓蔫了叶子。 艾利诺带着池钓出门。 风语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密集的建筑向上生长成黑灰色的尖塔。围绕着城池的灰白色高墙是除了教堂的白圆顶之外唯一高耸的建筑。 他们在狭小阴暗的巷子里穿行。面前摆满护身符的巫师用猩红的眼快速扫过他们的衣着,而后打了个哈欠再次把头垂下。 一只渡鸦落在黑色的屋顶上。 七拐八绕的小巷尽头是一家破破烂烂的酒馆。 断成两段的木牌被一只雪白的獠牙串了起来,斜斜地挂着。 池钓努力辨认着上面几乎褪去的字体。 “七只……” 男孩笑着推搡他进去,半高的少年从后面搂住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说话。 “光明神让我告诉你这家店的名字叫七只野猪。” 他的气息让池钓觉得脖子痒痒的。 “那块牌子据说被五阶魔导师普林西加持过,不要试着摘下它,就算那个店主许诺再高的价格。” 原身从未来过酒馆,池钓向四周打量着。 即使是下午,这里的生意仍然很好。 酒馆有一半是在地下,白天酒馆里也燃着蜡烛,靠近窗户上贴满了红色的符咒。 奇异的符号弯曲成池钓认不出的样子。 第3页 几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坐在角落里低头絮语,用藏在袖子里的手和同伴示意,他们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块还沾着鲜血的羊肝。 高挑健美的女人半倚在墙上,嘴里嚼着一根穆麦根,用手肘给一个留着灰色大鬍子的小个子推去一杯冒着绿色泡沫的酒水。 一只吱吱叫着的长鼻子小猪飘浮在空中转着圈,一个穿着短裤的女人站在桌子上举着一个盒子对着它。 周围围着的人起闹地喊着,“放!放!” 那只丑陋的小猪般的生物便如气球一样突然膨胀开,而后如放了气的气球般,勐然沖向柜檯的位置。 它绕着柜檯里长发的胖男人转了一圈,而后向一个趴在桌子上的金髮青年飞去。 青年低声咒骂了一句,随手抓起身边同伴的长剑。 那只可怜的生物重重地撞在剑柄上,晕头晕脑地掉落在地。 围在一起的人们哄然笑开。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 点进来的甜心们都瘦十斤! 第2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 艾利诺抓着池钓的手轻巧地绕过哄闹的人群。 “两杯油麦酒,再要四分之一的栗子面包。” 他踮起脚尖对着柜檯里体型臃肿的长髮男人呲了呲牙。 “如果你再弄成全麦的话,你所有有标志的围裙都被淋上熟油,出现在骷髅美人的房间里。” 池钓伸手去扶他的后背,防止他站立不稳。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胖男人嘆了一口气,嘴角下撇着,粗短的眉毛皱成一团,眯起眼慢慢在身后的酒桶里选酒。 “麋鹿永远不会和野猪交/合。尖顶的教堂再美丽也留不住一只雪白的林枭。” 他的语调既轻且柔,末尾吞着一点舌音。 “武战士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真心所爱,连恶龙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珍宝。承认吧野猪,你就是个连告白都不敢的懦夫。” 艾利诺沖他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哥哥,埃文。” 他向左搂住池钓的腰,拿下巴蹭了蹭池钓的腰际。 池钓笑着去捏他的耳朵。 “金髮很漂亮,埃文。”男人转身把切好的面包放在碟子里。 他的眉毛皱巴巴的,耳垂上坠着的蓝色尾羽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我是格兰迪。他们都叫我忧郁的野猪,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实际上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都被称为野猪,没有前缀的那种。” “那这可是你的专有称唿。就和他们都叫乔恩索骷髅美人一样。” 艾利诺拿起那块面包用牙磕了磕,还算满意地砸了下嘴。 “不会的,美人怎么会爱上一只丑陋的野猪呢。” 忧郁的野猪又嘆了一口气,接过艾利诺给他的一大把闪亮亮的硬币。 “小老鼠,长大了你就知道,生活里的烦忧多的是呢。无论是爱情,还是生计。” 他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还差20个比姆。” 艾利诺跳起来,双手在柜檯上敲得噹噹响。 “吸血鬼!我明明已经给了你30个!” “是的,可是有一只小耗子前天从我的柜子里叼走了一块肉排,我为此付出了20个比姆的损失。” 野猪转身拿着抹布去清理身后的酒桶,声音低沉。 “因为你和那只小耗子长得太像,我只好把这算在你的头上。” “好吧,我会还上的。” 艾利诺原本高挑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没有力气地趴在柜檯上,声音弱弱的。 野猪不为所动地去擦杯子。 黑髮的女人沖池钓举了举手中的木杯,另一只在胸口抚摸一下而后抬起,在红唇边留下一个亲吻。 再明显不过的勾引动作。 你取走了我的心,我的一切都要跟随你。 艾利诺一秒復活。 怒气沖沖地压下池钓的身子挡住女人的视线。 他和池钓咬耳朵。 “那是整个风语城里最臭名昭着的母蜘蛛。上过她床上的男人和死在她手下的雷饵兽一样多。” 艾利诺抽抽鼻子,眉毛皱起。 “当然,死在她身子上的男人同样多。” 池钓听话地转身。 艾利诺端着托盘在一张桌子旁放下。 那个刚才用剑的金髮青年就在他们旁边的桌子。 他现在完全把头埋进了胳膊里,几缕绿色的蛇须棉从他的耳朵里漏了出来。 池钓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女人是一种神奇的物种,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在圣·冯·洛尔西特伟大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你这样对待过它。它曾经斩下龙骨的骷髅,也曾经和他英勇的主人一起,接受过圣光下的欢唿。但是,绝不是这样。绝对不是。我可怜的圣·冯·洛尔西特啊,它未来的战绩史上绝不应该被写上这样一笔——” 穿兽甲的女人揪掉青年耳朵里的蛇须棉,手肘撑在桌子上。 “为了保护一个三流弓箭手的脑袋,而用它高贵的剑柄挡住了一只被施加了抛飞术的鼻涕兽!” 第4页 一字一顿,满含热泪。 女人双手捂脸,发出啜泣的声音。 “如果伟大的战神能够侥倖聆听到你的心声的话。祂一定会收回对你的作为武战士的许可。哦,天哪,你做了什么。自从我从我的父亲手上得到这把剑,我就从未和它分离。它是我的半身,我的伙伴。你知道当你这样做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 一个木盘砸向女人。 及时打断了后来还不知要延续多久的话。 女人灵敏地闪身躲开。 她在桌子上换了个角,刚摆好哭泣的姿势。 一个杯子冲着她的脸飞来。 “那个男人就是野猪暗恋的人,乔恩索。风语城的人都叫他骷髅美人。女人叫格蕾丝,迷雾长廊的母狼。” 艾利诺嚼着面包,一缩身子躲过一把闪亮的叉子。 “还有旁边的那个大个子,愤怒的号角。他们都是狼耳朵佣兵团的成员。” 池钓小心把两杯油麦酒端下,递给缩在下面的艾利诺。 很甜,浮着一点酸涩的泡沫感。 艾利诺喝了一大半,钻进桌底,从空隙里往外窥视。 他的灰眼睛闪着光,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明亮。 再平凡的颜色,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光泽。 “十年之后,我会成为圣米迦尔大陆上最出名的武战士。” 池钓蹲在他身边,抓着少年的手腕。 年轻的脉搏在他的手心跳动着。 一次,一次,又一次。 ———————————————— 外面的打闹很快停了。 池钓怀里抱着半块被强行“补偿”的栗子面包回家。 男孩自夸着自己的口才。 清灵的鸽哨声从远处传来,迴荡在狭小的巷口,更显寂寞。 男孩沉默下来。 “哥哥,明天就是圣选的时间了。你今年……会去吗?” 艾利诺的声音小了下来,眨动着睫毛不敢看池钓的神情。 原主的身体太弱,本来六岁就可以进行的圣选硬是拖到了十三岁。 艾利诺没有魔导师的天赋。成为一个武战士,是他唯一的选择。面对着最亲爱的哥哥,他既希望他有过人的天赋,却害怕他会在被选中后离开自己。 “我会去的。”池钓点了下他的额头。 “但是无论结果如何,哥哥都不会离开你。” “没有契约的承诺都是假话!” 池钓把右手放在额前: “我在光明神的权杖之下,以生命为誓——” “不要!这么重的誓言也是随便发的吗” 艾利诺连忙打断他的话,红着眼睛扭头跑掉了。 ———————————————————— 被抛弃的老父亲一个人回家。 金日西斜,天上一朵云也没有。 院子里的孜孜树也对他摇着头。 池钓坐在短了腿的椅子上,努力不去想把那只把灰眼睛哭成红眼睛的小耗子。 这片小院子是他们当年用一块半龙晶买来的土地。余下的半块换成了面前的小木屋,还有里面简陋的几件家具。 其实和简陋相比,破烂这个词更贴切。 这个世界的货币进度是1龙晶换47恩卡,一恩卡换47比姆。 10个比姆就能在野猪酒馆买到卖相不错的栗子面包。一恩卡可以让一个成年人大吃一顿。 当时他们被扫地出门时,苏特林一家给出的三个龙晶也真的是很慷慨了。 只是相比之前的吝啬,这样的慷慨反而奇怪起来。 揉揉额头,池钓不再多想。 光明被吞没进黑暗里,一点光线都没有留下。 艾利诺回来的时候连院子里的金盏花都已经睡了。 他踮着脚尖慢慢推开门,脱下鞋子放到门边。 桌上还留着半根羊油蜡烛,但他没有去点。 赤脚从床底下的夹缝里翻出小小的钱袋,他坐在地上一颗一颗把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收入放进去。 最后把钱袋放在手上揉一揉,感觉到里面那些细碎的货币冰凉的触感。 他把它们在怀里焐热。 于是这些冰冷的钱币,也有了人类的体温。 温暖的,舒适的,也是安全的。 就像哥哥一样。 男孩蜷缩着手脚窝进池钓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许久,金髮青年睁开毫无睡意的眼。 俯身在怀里男孩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 今天是圣选的日子。 艾利诺比池钓还紧张。 一早就围着他团团转圈。家里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鞋子,还要去特地跑去隔了半座城的早点铺买早点。 回来的时候小傢伙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刻着藤蔓的项鍊带在池钓的脖子上。 “这个不许摘,会带来好运的。” 池钓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柔软的头髮。 “好。” “衣服也要好好整理一下。还有头髮!” 第5页 艾利诺指着他的头髮,几乎跳起脚来。 “好。” 池钓乖乖地蹲下身子,任凭少年用水仔细抹平那一撮不听话的呆毛。 “一会的时候要好好和督考打招唿,我们没有太多钱去疏通关系。多和那位三阶魔导师说些好话。如果他想要你,就算天资差一点也可以进圣堂学院的。” 年幼的小少年一本正经。 池钓心中一软。 “好。” “还有最后一条。”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郑重无比。 “埃文永远不能和艾利诺分开。” “好的,我的国王。” 池钓笑着把那根手指包进自己的手里。 “需要我立誓吗?” “告诉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和人发毒誓啊!” 少年气鼓鼓转过身去。 “因为不是别人,是弟弟呀。” 池钓认真地说。 “只有和弟弟,才会想要更重更重的誓言。这样艾利就不会因为不喜欢哥哥而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开文三更会有好运!分一半给进来的小甜心们! 第3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三) 圣选的地点选在风语城里唯一的教堂。 圆白顶,红漆墙。几只黑色的渡鸦盘旋在代表圣洁的神明雕像之上。 风语城是巴索距离迷雾长廊最近的一座城池。 晴天时站在城墙之上就可以看到迷濛的黑色雾气笼罩在连绵的丛林之上,张牙舞爪地向上蔓延着,消失在山嵴下落的方向。 传说中,智慧和法力的女神伊迪丝曾劝说光明神索尔米拉停止对黑暗的扩张: “当黑暗被彻底杀死时,就是光明消失时。” 可是如果黑暗彻底吞噬了光明,该怎么办呢? 池钓在心里想着。 高高在上的神明雕像保持着硬冷的微笑。 默不作声。 ————— 神灵消逝,有被眷顾的人类拥有了超脱凡俗的天赋。 他们被尊称为法师。 圣选就是在巴索这个国家,选拔这些被眷顾者的方式。 池钓周围围着一圈六七岁的小孩子,大点的也只有八九岁。 圣选是从六岁到十三岁的巴索孩童都可以参加,但大多数的父母都对此抱有极大的期待。几乎每个孩子每对父母,都曾有过一飞沖天的幻想。 神灵眷顾的却只是少数。 摇摇晃晃的孩子们听从指挥排成一列,池钓自觉地站在最后一个,顺便伸手扶了扶前面快要摔倒的小豆丁。 小孩穿着一件镂空的缩小版法师长袍,腰带系得整整齐齐,转头冷哼一声,便不理人地嘟嘟囔囔一番。 大意是他是他家百年难出的天才,有着金火双天赋,十二岁便可晋升中级法师,根本不屑于和这些贫民的孩子们为伍。 很有一副魔导师的派头。 只是他腿短,每次抬脚总是会踩到下摆。于是便不断地扭来扭去。 池钓看得揪心,便忍不住总伸手去扶小孩的肩。 小法师当然不肯受他扶,便摇来晃去地躲。 连带着整个队伍都摇来晃去的仿佛一条不会走路的蛇。 醉蛇顺着指引钻进了房间,便散成一团。 池钓之前听艾利诺细细地和他讲过。天赋检测便是在空间属性魔导师的引导下,在有传送阵固定地点的地方对这些孩子们进行传送。 至于传送之后如何,按照艾利诺的说法,他因为魔法天赋太差。一进去就被送回来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 另一扇奇幻世界的门,只是对着他们闪了闪就重重合上,连一丝怜悯的光都没有留下。 一位魔导师正在告知他们注意事项。 【系统,你在吗?】池钓在脑海中唿唤。 【在的。】 【这具身体有成为魔导师的天赋吗?】 【您想拥有这份天赋吗?】系统反问。 【……】 池钓不知说什么。 之前是自以为没有可能,所以才洒脱。可如今让他来选,反而犹豫不决了。 他可以在风语城和小孩一起长大,去找一份面包店或者饰品店的工作,休息时在院子里修剪那棵孜孜树,或者整理他们的栅栏。 把小院前后种满金盏花。 他又想起男孩夜晚缩在他怀里的冰冷的手,还有会让他眼睛里闪出星星的愿望。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又旺盛的野望。 如果自己更强大一点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帮他的男孩达成所愿? 他不必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从那些冰冷的钱币里得到安稳和慰藉。不必整日忙碌着做工周转,为此被打骂或者恶语中伤。 【我想。】 想要保护你。 想要让你开心。 想要告诉你,只要你想要的,哥哥都会帮你拿到。 绚烂的空间之力顺着被刻画好的纹路轰然炸开,被增幅的力量重新汇聚,古老的通道颤抖着开启。 无数的彩色光点在空间里飘扬。 从上到下,从左而右,无处不是,无处不有。 偌大的空间里只一根雪白的巨大石柱笔直向上通去,尖锐到要刺破这空间,目不可及。 第6页 沉渊枯海,颠丘倒云。 池钓还没从这磅礴的气势中找回心神,便觉身体一轻。 整个人被许多小小的白色的光点托举而起,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双巨大的羽翼,向那白柱飞去。 他向下看去,还有三个孩童同样被光点托举而起。 池钓定下心神。 待他愈发飞进,便看到那白柱上布满了各类的雕刻。 人类群落密集如蚁群,密密麻麻的人时而耕作时而饭食。 一位举着长剑的剑士和托举着法杖的魔导师在厮杀,周围布满了死人的头骨。 他身后的翅膀一扇,向上飞去。 越上则人类越稀少,城池被森林侵占,尖耳朵的精灵在森林里建起漂亮的树屋。 小精灵围着精灵母树絮语。 池钓抽出心神来向身后看时,便只有那个小法师还勉强扇动着翅膀跟在后面。 他的翅膀一只是红色的,一只是金色的。 白柱上接下来是一场大火,跳跃的火焰几乎燃遍了全部的森林。 无数的树人在火中挣扎着惨叫。 尸骸遍野。 这场大火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白柱上的雕刻延续了很久。 但是他身后的翅膀还在扇动。 “够了吧。”池钓低声自语。 有很多细细小小的声音从身后响应着他。 【不够呢,还可以再高一点。】 【我们还有力气呢。】 【喜欢你呀,累也没关系。】 【再高一点,高一点。】 白色的小光点七嘴八舌,翅膀还在扇动着,歷史在这里被反转。 时间从后往前倒着飞速前进。 他看到树人的衰落和兴盛,天使的毁灭和新生。 直到他在最后的一点蓝光消散之前,看到了一双眼睛。 从最古远的时光里逆流而来,空洞又震撼。 仿佛一无所有,又仿佛容纳万物。 池钓倒着向下坠落进深渊里。 ——————— 再醒来时,池钓就看到艾利诺肿着一双眼睛坐在床前。 一双灰色的眼睛都要被揉成红色。 池钓慢慢坐起身来。 红着眼睛的小耗子见了猫似地蹿走了。 一位圣殿的光明系魔导师紧接着来检查他的身体,得到没有大碍的结论。 魔导师又嘘寒问暖了几句,池钓心不在焉地应付。 艾利诺却始终没有出现, 忍不住困意的池钓又睡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霞云漫天。 根据外面房屋的方位来判断他现在是在风语城的教堂里。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碗肉汤,池钓用手背试了一下。 嗯,还是温的。 又瞥见没关紧的门外一闪而过的影子。 人证物证俱全。 屋子里很暗,影子紧紧贴在一边的墙上,门底漏进来的光明显地短了一节。 简直欲盖弥彰。 小耗子不知自己的尾巴尖都抓住了,一用力就能被提熘起来。 他还自以为藏得很好,小心翼翼地从门缝往里面瞅。 金髮的少年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低着头很是沉闷,很久都没有去动那碗汤的意思。 艾利诺在外面急得转圈。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池钓仿佛疲累地又躺下了,盯着天花板看。 真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少年重新坐起身来,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小耗子开始咬牙。 热的温度是刚刚好的,过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要凉了。 一只纤长好看的手把汤抬到唇边尝了一口。 别喝啦,凉的东西多伤身体。 小耗子皱起眉毛。 少年摇了摇头,又把汤放下了。 小耗子在外面开心地啪啪甩尾巴。 还好,还好,就知道哥哥最聪明啦。 一会趁哥哥睡着再熘进去把汤热一下吧。 床上的少年想了想,却又把碗端起来,对着那碗肉汤喃喃自语道: “可是这是艾利诺特地为我准备的汤。我怎么能不喝完它呢?” 小耗子要把尾巴扭成麻花。 哥哥这么好,这么温柔。知道我才是对他最好的。 可是医生特地叮嘱过不能喝凉的东西的。 不行,就算哥哥再重视自己,也不能这样做。 艾利诺做好随时冲进房间里的准备。 少年捂着自己的胃部趴了下去: “胃有些难受啊,看来是不能喝了。” 艾利诺连忙支棱起耳朵。 胃不好还乱喝! 刚才那个光明魔导师不是说过哥哥身体没问题的吗! “好睏,要先睡了。” 折腾了一番的少年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艾利诺跟着出了一身汗。 确定少年睡着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赶快把那碗凉透了的汤端走。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却又红了眼睛。 哥哥这个连胃都照顾不好的笨蛋,离开艾利的话,肯定会被外面的人欺负死的。 少年侧躺在枕头上,床铺下陷,凹出一个舒适的弧度。 艾利诺轻声上床,跪坐在少年身边,用一只手轻轻揉着他胃部的位置。 第7页 一边揉,眼泪一边止不住地往下掉。 蠢哥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谁会对你这么好呀。 —————— 第二天池钓就可以下床了。 只是脱力的病症,却硬是要在床上躺了两天。 还有每天三次的中级治癒术。 可能是多了一个高级魔导师天赋,人也变成玻璃人了。 魔导师的身体格外娇弱,所以自己这个准魔导师也提前染上了娇弱的毛病。 池钓微笑着拒绝了那位热情的光明系魔导师再次检查的要求,转身出了教堂就把那堆带出来的瓶瓶罐罐在药店里卖个干净。 艾利诺不在家。 几天不回,院子里的金盏花长得越发肆意,让人无处下脚。 池钓把几棵长歪的花掐去叶片,又给花花树树浇了水,收拾了一下家里破破烂烂的家具后发现家里竟然多了不少日常用品。 看来这个天赋的名头也不是那么没用。 池钓穿过狭窄的街道来到七只野猪酒馆。 酒馆里一如既往地乱糟糟。 柜檯里的野猪今天耳朵上挂着三只连在一起的软木塞,因为太重耳垂有点下坠。 在池钓把30个比姆的帐还上之后,男人那总是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 “这那是脏兮兮的佣兵们一年中最喜欢的时间。城外的禁猎区在被关闭了。当然,偷猎是圣殿屋顶的渡鸦都知道的事。可仅在这段时间开放的交易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好地方。” 忧郁的野猪拖着长长的声调,晃着一杯颜色古怪的泡沫酒。 “生活中处处存在惊喜,你会在最高的紫色帐篷旁边遇见属于你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甜心们也会遇见属于自己的惊喜~另,主角和艾利诺不是亲兄弟哦。 第4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四) 五颜六色的帐篷聚在一起,人头攒动。 飞虫聚在帐篷尖顶的点点阴凉之下。 灰袍的巫师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脸,面前摆放的符咒上显现神秘的花纹。 战士穿着毛皮的护甲走来走去,护甲上的鲜血还未洗去。 轻盈的少女俯在熊背上,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凶兽锐利的牙齿。是极硬和极柔的融合。 围观的人群因为没有见血而喧闹不休。 池钓在最大的紫色帐篷旁找到了艾利诺。 他把自己裹在灰色的斗篷里,瓮声瓮气地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说话。 “先生,请您务必把这块蓝涎石让给我。完全值得我出4个恩卡的价格来拥有它。它水流般的细密纹理和整齐的切面让我心动。一位中阶魔导师正需要一把合适的金属法杖,我觉得它会让我的杰品闪闪发光。”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痴迷锻造的侏儒。 面具男人犹豫一下,加到了4恩卡10比姆。 侏儒出4恩卡20个比姆。 “劳烦您了,这块品质这么好的蓝涎石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男人咬咬牙,接着加价。 当然,最后侏儒大师还是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灰色大鬍子的店主热情地给这位侏儒推荐他的其他产品,袖子一挡20个比姆滑进侏儒手心。 侏儒大师攥紧手心,摇摇头不感兴趣地转身离开,哀嘆着自己的坏运气。 池钓上前把这只假侏儒拖到帐篷之后,斗篷一掀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哥哥。” 艾利诺抱着衣服细细喊了他一声,便又扭过头去。 眼睛都红了一圈。 池钓伸手去抱他,小孩挣扎着拒绝,坚持不肯拿脸对他。 不声不响地撇开脸,咬着唇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池钓的心都要被他哭化了。 “哥哥不和艾利分开。” 男孩摇摇头不说话,脸上化妆的黄石粉被抹出两道泪痕。 “听着,艾利。哥哥可以不去圣堂学院。” 池钓弯腰从男孩身后拥住他,下巴放在男孩的左肩,侧脸相贴。 体温在接触的地方融合在一起。 如果足够接近的话,两个人也会变的像一个人一样吧。 池钓偏开头亲亲他的脸,少年的脸上黄石粉的腥味和眼泪的湿咸混合在一起。 “如果不能在艾利身边的话。那再强大的力量也是没有意义的呀。” 男孩扭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哭嗝。 “可是,如果哥哥足够强大的话,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艾利诺撇下眼去。 “这样的哥哥,即使艾利不在身边,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 穿着软甲的战士挥舞着拳头,脸色通红。 “高阶光明系魔导师天赋!自从圣洛斯诺殿下之后,光明神终于再次眷顾了巴索。我们又有一个高阶光明系魔导师!” 窗边的蓝袍法师摇了摇头。 “自从神之纪元结束,每一个纪年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会出现不下十个。” 他依靠在栏杆上慢慢合眼,水蓝色的法杖尖端在他的手心闪烁微光。 窗外金髮的苍白少年正在修女的带领下走来。 浓重的黑色在光明无法触及的地方肆意生长,笼罩的远不止是风语城外的迷雾长廊。 第8页 卡索恩原本轻飘的语调渐渐低沉。 “可除了那位殿下之外还没有人能够顺利活到成年。” 战士拍了拍他的肩。 “无论如何,他是巴索的希望之星。一切都还来得及。” ——————— 圣堂学院是巴索唯一一所魔导师学院。 它在巴索的国都圣龙城。 听说那个温润的海边城市有着从不开花的龙鳞树。成行成列的龙鳞树苍翠着叶子拱卫天空中雄伟的圣殿。 整个巴索的光明法师都在那里汇聚,圣殿里所有的蜡烛上都装饰着白水晶。 街头上没有流浪的孩童,恶人在洗罪池里获得新生。 所有通过圣选的孩子都可以去那里。 没有人不想去那里。 “我不想。” 池钓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桌面。 偏远的边陲物资匮乏,桌角用来装饰的白色水晶掺杂进棕色的棉絮。 被打磨过的边角几乎不再闪光。 “我要留下。” 自称为索思达的武战士勐地拍了一下手掌 粗厚的老茧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哦,我的孩子。你完全不知道光明系高阶魔导师天赋意味着什么。” 他棕色的眼睛眯起,闪闪发亮。 “你会得到最好的光明系老师,来到整个圣米迦尔最好的学院。所有大贤的书籍都会对你敞开,你会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好的保护。” “你会成为巴索的第二个光明系高阶魔导师,成为第二个‘众神之子’,所有的光明神殿都会在祷颂词上加上你的名字。” 他越说越快,强壮的手臂跟着他的言语在空中挥动。 一旁的蓝袍法师用轻柔的声调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言说。 “好了,飞行者。” 他浅灰的睫毛轻轻颤动,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 “如果你还记得你的职责,你就不应当忘记那些在外面排队的可怜考生。毕竟武战士的选拔也是圣选的其中一项。”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不会让人听不清楚。 干净的尾音轻飘飘地扬上去,消失在空气里。 被称为飞行者的战士嘟囔着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还是穿着那件水蓝色的长袍,袖口的徽章上攀附着三棵金色的藤蔓。 “你知道水神的故事吗?” 卡索恩开口,他看着窗外,手里抚摸着蓝色的法杖。 没有等到池钓开口,他便慢悠悠地接了下去。 “水神乌安盖尔和风神塞那克里斯总是在一起。每当风神驾着马车带动气流,从海面上经过的时候,海水都会为他漾起片片浪花。 但是火神和风神相爱了。 风神再也不会驾车从海面上路过,他每天都和火神在一起。 水神很难过,但是还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爱与美之神从神灵的爱情里诞生。 水神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少女。他和少女相爱了,天空之神从爱神的腹中出来。” “之后呢”池钓问。 “新生的黑暗之神蛊惑死亡之神抢走了爱与美之神阿索兰,将她带到了黑暗的国度。神之战爆发,水神和爱神都陨落其中。” 池钓沉默。 “所以,即使是无所不能的神灵,也无法拥有真正的长久。” 他用轻飘的语调下了结论。 一只蓝色的荆叶鸟如一片树叶轻灵地落在窗口,黑色的眼睛明亮润泽。 蓝袍法师低头轻轻碰了碰它细腻的羽毛。 “人类最大的缺点也是优点,就是惯会相信自己编织出的甜蜜的谎言。” “安逸的生活不会长久,光明的领域逐渐缩减。战火的硝烟不会特地绕过风语城,没有力量的人会被摒弃。无数的普通人会成为黑暗復甦的牺牲品。 这里面会有很多对恩爱的夫妻,很多幸福的家庭。” 蓝色的小鸟蹦跳着轻轻啄了啄男人的手指。 已近黄昏,清淡的紫光从这座小城的上方掠过。 映照出下面无数的房屋和人影。 “我可以和你们离开。” 池钓在渐渐腾起的黑暗里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是要带一个人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我们”在恋爱时是一个神奇的词语,取代了之前的“我”,好像原本的两个人一下子就贴得紧紧的,要变成一个整体。 一个你,一个我,便是我们。 “我们”,“一起”。 嗯…如此短小的一章才是日常啊。 第5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五) “我最亲爱的科尔温——请你告诉我。那两个混血的杂种为什么还活着!而且还去参加了圣选!” 女人的声音渐渐尖锐,从爱人间温柔的呢喃变成了愤怒的嘶吼。 她坐在炉台旁边的椅子上,手上用力。 怀里温顺的短毛猫因为疼痛而挣扎起来。 她脸上原本精緻的细眉挑成一个l形,苍白的面上毫无血色。 被称为科尔温的男人匍匐在厚重的山羊毛地毯上,身子忍不住地发抖。 第9页 一面镜子砸在他的额角上,尖锐的碎玻璃划破皮肤,鲜血的气味瀰漫开来。 疯狂抓挠的白猫被女人随意扔在地上,蜷起一条腿,连声哀叫着跑开。 女人扶着椅子起身,紧身的束胸裙勾勒出她的身材。 她走到男人的面前,用那精緻的鞋尖碰了碰男人的侧脸。 男人缓慢的抬起头来,向上仰视着她。 “听着,科尔温。”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掺着夜晚的凉意。 女人蹲下身来,华丽繁复的裙摆在身后开成一朵艷丽的花。 还沾着鲜血的手指蹭过男人的黑髮。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弯曲。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如我这般爱你。 13年前我们在光明神殿里立下婚姻诺言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一点。” 女人轻笑出声。 她的笑声很好听,像一串清脆的铃铛。 男人的头髮被揪起,他被迫扬起上身。 “告诉我,你还记得我们立下的誓言吗?” 科尔温沉默了一会。 而后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 “珍爱她,保护她,视她为世界上唯一的珍宝。达成她的一切所愿。” “很好。” 女人松开手后退一步,扬起下巴。 “督考已经打点好,我的宝贝丘林通过了武斗士的圣选,在下个紫月降临之前就会去往圣龙城。” “而在这段旅程中,包括之后——我不需要任何混血的杂种在他身边成为一个不定时的威胁。” 男人嚅嗫着开口。 “可是契约…” “没有什么契约!” 女人打断他的话,摇动的烛火让光明和黑暗在她的脸上交错不定。 “我要他们再也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 圣选结束。 无数的父母被迫从一飞沖天的美梦中醒来。 被眷顾的幸运儿即将启程。 “艾利诺,你真的觉得这些都是必要的吗?” 池钓弯着眼睛看小孩把屋子里的东西装得七七八八,连那个缺了一口的盘子都从包裹的最上面塞进。 小孩使劲把它往里压了进去,摇了摇头。 “听说圣龙城的物价很贵的,这些东西一定还能用得上。” 艾利诺恋恋不捨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孜孜树。 他怀里抱着一颗被移栽到花盆里的金盏花,正摇头晃脑地沖池钓笑。 ——— 法术飞艇的能源核心是龙晶。 像这样的一艘豪奢的飞艇一天就能消耗掉一块,一般的人家是绝对无法承担的。 这充分显示了巴索圣殿的财力不凡。 可池钓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他心情很不妙。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但是艾利诺还是没有来。 道个别而已,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不详的预感在他心里发酵。 “您的弟弟还是没有来吗?我们要出发了。”侍者礼貌地提醒。 预定好航线的法术飞艇航线和时间都已经提前预定,无法更改。 “抱歉。”池钓起身去拿包裹。 “我不走了,我要去找我弟弟。” ——— 艾利诺走向的是酒馆的方向,但是忧郁的野猪却说他没有出现。 家里也没有。 自家懂事的小孩从来不会这样不辞而别,池钓心急如焚。 【系统,你能告诉我艾利的位置吗?】他在脑海里唿唤系统。 系统无能为力。 野猪建议他去集市上找一个绰号叫“灰尾巴”的情报贩子,也许他会知道艾利诺的下落。 池钓在紫色帐篷的旁边找到了他,认出他就是上次来找的时候艾利诺卖东西的商人。 “有什么能够帮您的吗?尊敬的魔导师大人。”这个有着大鬍子的矮傢伙滑稽地朝他行了一个贵族礼。 他的鬍子今天是新鲜的亚麻绿。宽松的长袍遮住了他有些臃肿的身躯。 几个零零散散的符咒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艾利诺不见了。” 池钓说得又急又快。 “你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他吗?” 灰尾巴捏了他的绿鬍子,不急不缓。 “你是说那只灰扑扑的小耗子吗?” “当然,我当然知道。毕竟我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 他用手朝自己扇了扇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池钓把两个恩卡塞进他的手心,灰尾巴的绿鬍子立刻就抖动起来。 他把头凑近了些许,小眼睛机敏地四处打量着。 “这是个秘密,当然。我知道秘密有很多,但是这绝对是最必要的一个。” “圣殿最近一个的昭罪榜上第一名就是一个名为‘血色暗礁’的组织。他们的宗旨是为精灵、树人、人鱼还有其他除人类之外的少数种族争取利益。” 灰尾巴的下半张脸被挡在鬍子里。 “但是实地上这个组织的范围极大,无论是首都的圣龙城,还是在边陲的风语城,都有他们的眼线。但是据我所知,他们选取人类进行试验。目的是把人类进行改造以创造更多的少数种族添加新血。” 第10页 “毕竟人类那么多,而少数种族虽然力量强大,但是数量有太过于稀少。如果他们想要重振种族的辉煌,这也是不得以的做法。” 灰尾巴耸了耸肩。 池钓的手心的一块软肉被他自己紧紧掐住。 疼痛入骨。 “那这和我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金髮少年面色苍白如纸,不愿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这里是风语城。” 有着矮人血统的小个子声音低哑。 “是小偷,妓/女和死亡的领土。这座城池和让那些贵族们闻风丧胆的迷雾长廊仅有一墙之隔。无数为金银而疯狂的人们在幽暗的丛林里成为累累白骨,但是新的冒险者更如见血的蚂蟥般不断涌来。” “这里最不缺少的,便是亡命之徒。” ——— 在飞艇离开的第三天,艾利诺还是没有出现。 池钓僱佣佣兵团进入了迷雾长廊中寻找。 尽管知道这样的寻找只不过是在一片辽阔的湖水中摸索一颗青豆。 但是如果连他都放弃艾利诺的话,还会有谁记得那个男孩呢? 他坚持要跟着佣兵团一同行进。 好在这些日子的休养让他原本虚弱身体有了一些力气。那位好心的三阶魔导师教会了他一些浅薄的光明法术,让他不至于毫无自保之力。 迷雾长廊的名字来源于它那白天夜晚永不散去的雾气。 数不清的冒险者们在这雾气里迷失掉前进的方向。 在第三次黑暗侵蚀发生之后,笼罩在这片森林周围的白色的雾气就变成了黑色。 这里变成了黑暗的领地,另一片大陆的力量在这里滋生繁衍,繁衍出无数黑暗生物。 迷雾长廊里从没见过阳光。 ———— 池钓僱佣的是狼耳朵佣兵团。 被称为骷髅美人的金髮青年背着一把长弓灵巧地跳跃在队伍周围探查情况。 母狼格蕾丝走在最前面。 一根枯烂的树根被她踩断,在脚底下□□着发出一声哀嚎。 用斗篷遮住脸颊的魔导师沃德紧跟其后,和沉默寡言的武斗士罗格西一起把瘦弱的池钓夹在中间。 一直在外面探查的骷髅美人对着他们做出了一个“停”的手势。 他的耳朵颤动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这片丛林里他实际上更像一个真正的精灵而非人类。 很快池钓也听见了。 空气里的确传来某种响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地面也跟着抖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找呀找呀找弟弟 第6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六) 隐藏在黑暗里的池钓屏住唿吸。 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帮他看清面前的场景。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粗壮的树干大约需要四五个成年人合抱不止。它的叶子在黑暗里模煳成黑色的一团。 不,也许不是它而是她。 那树干上生长着一张模煳的女人的脸。 “森林女妖。”池钓身边的骷髅美人用短短的气音说。 原本只是隐藏在森林里,会依靠美丽的外表欺骗路人走入歧途的弱小物种。但是这只显然已经不能用“弱小”来形容了。 在黑暗的侵蚀中产生的异变让她拥有了力量。 和她高大的身躯相比,他们仿佛是鳄鱼身边的几只渡鸦。 母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树妖毫无停留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向前面走去,消失在黑暗里。 金髮的骷髅美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危险解除。 一片树叶摇摆着从树上掉落,消失在黑暗里。 不对! 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钻出,转瞬之间缠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母狼,将她向前拖去。 “是嗜血藤!快离开地面!” 母狼勐地把长剑不断插进一旁的树干,逆着力对抗着拖拽。 骷髅美人跳跃上一边的树枝,对着母狼身后的黑色藤蔓连射三箭。 藤蔓受痛地瑟缩了一下,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又有两根分支朝着池钓三人袭来,被战士罗戈西用盾牌挡下。 “沃德!快!” 母狼用匕首狠狠地朝自己腰间的藤蔓划去,挣脱出身来。 “屏障。” 看不见面容的魔导师轻声说。 他手中的魔法球伴随着发出光亮。 无声的风从他们周围升起,围起一面风墙。 肆虐的黑色藤蔓被挡在外面。 ———— “可它们为什么还不离开?”母狼皱起眉。 他们躲在树上。 那些藤蔓被他们暂时用法术挡在树下,但是仍然徘徊着没有散去。 嗜血藤的习性决定它们不是穷追不捨的野狼。 它们更喜欢的是隐藏在黑暗中,一击必中,而后安静地享用它们的大餐。 “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骷髅美人说。 背着的包裹都被扔了出去。 嗜血藤却毫无反应。 “我的魔力池快要枯竭了。” 沃德声音低哑,用“屏障”接替了池钓已经散去的光亮术。 第11页 张牙舞爪的藤蔓再次悻悻地退下。 每一个魔导师的体内都存在一个魔力池,以某种魔法媒介作为媒介,伴随着言语或者动作释放出来,便是法术。 一阶的魔导师只能释放一阶的法术。 随着魔导师阶数的上升,法术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据说七阶的魔导师挥手间就能引来一场飓风,但是这显然不是池钓现在能够达到的水平。 他甚至没有接受过正式的魔力使用教导,只能使用出几个简单的光明系技能。 胸口传来一阵飢饿和疼痛的混合,连续的法术使用已经耗尽了他的魔力。 一根隐藏在暗处的藤蔓悄悄突破了法术的屏障,向他身后袭去。 少年无知无觉。 闪亮的白色光芒轰然炸开,黑色的藤蔓扭曲着后退逃开。 阴暗的森林里绽放开一场盛大的烟火。 ———— 池钓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树下。 从背后传来一阵刺痛。 【系统,刚才发生了什么?】 【您身上的高级光明系防御符咒被触发了。】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额。 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刚想问,但转念却又想到了那个总是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袍的圣殿魔导师。 心里多了几分明悟。 为了防止自己这个所谓有光明系高阶天赋的天才死掉,圣殿还真是费心呢。 从系统那里得到其余的人也都没有事后他放下心来,顺着系统指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向着风语城走去。 【请停一下,我感觉到主角在附近。】 系统突然出声。 【需要我做些什么?】 池钓对于这个沉默的系统很有好感。 在系统的指引下,他绕过一棵被烧焦的树木走上一条小路。 褐色的林枭落在树枝上,张大了眼睛看他。 【这个真的是主角吗?】 池钓盯着面前石头的生物,默默后退了一步。 【我来自未来星际,标准不一样的。】系统说。 石头上的生物有着八根黑色的带着花纹的细腿,毛茸茸的肚子,大大的眼睛。 横看竖看都像一只蜘蛛。 小蜘蛛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他,弱弱地向前挪动了一下腿。 池钓又往后退了一步。 八根长腿支撑起它的身子,黑色的肚子动了动,再往前挪了一下。 然后毛茸茸的蜘蛛球就滚了下来。 …… 池钓颤巍巍地用两根指尖夹着一片树叶,手臂伸得很直。 树叶弯成一个弓形,大眼睛的小蜘蛛把八只长腿收起一动不动地坐在里面。 随着池钓的动作,一晃一晃地盪。 ———— 七只野猪酒馆 “乔恩索没事吧?” 乔恩索是骷髅美人的名字。 池钓把一杯大麦酒放在桌面,在女人对面坐下。 母狼趴在桌子上。 那把被她称为圣·冯·洛尔西特的金色长剑放在桌边。 “没什么大事。” 她摇摇头。 池钓垂下眼来。 “我……” 他刚要说出口的话语被打断。 母狼的手指在木杯的杯壁上面弹了弹,划出一个圆圈。 “僱主永远都不会出错,这是我父亲在把狼耳朵交给我之前和我说过的话。” 女人笑了笑,晃动着面前的杯子。 “在接下任务的时候,古老契约就已经成立。而在这之后,除了任务结果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杯子里的酒液泛出细密的泡沫,而后被女人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空杯子碰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那天回来之后,我在衣服的夹缝里发现了靡靡花的粉末。” 褐发的女人俯下身子凑到池钓的耳边,声音低哑。 “千万小心。” ———— 院子空荡荡的。 屋子里也空荡荡的。 最后一抹紫色从天边消失,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池钓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靡靡花,一种生长在瑟鱼头顶的特殊植物,一年开花三天,极其稀少。磨成粉的花瓣是被无数魔法师追捧的魔法材料。但是经过加热处理的花粉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会引嗜血藤的攻击。 谁会这样做呢? 他坐在床上,把脸埋进胳膊里。 人类既然已经被神创造成分离的个体,那就是谁离开谁都不会死掉。 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思念呢? 他轻轻摩挲自己的左胸。 里面那个鲜红的小东西还在不断地跳动着。 一次,一次又一次。 心尖上那一点点的涩疼扩散到全身。 池钓不得不承认那个可能,就是那个灰头髮、眼睛闪闪发光的小孩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撒娇着要一个拥抱了。 他沉湎在悲伤里。 黑色的小蜘蛛从木盒里跳起,用两根长肢勾住粗糙的边缘,晃荡着身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第1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蜘蛛:看我!我超可爱!【八爪朝天式卖萌 改了一下更新时间,每晚八点见啦 第7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七) “之前的防御符咒,劳烦您了。” 池钓对着面前的魔导师行礼。 “没有什么。” 卡索恩的声音很轻。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的长袍,荆刺蔷薇的花纹从袍底攀附而上,浅淡的发色被衬得越发明亮。 纤细的食指从唇边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 “毕竟如果你死掉的话,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呢。” 他笑了起来,海蓝色的眼睛闪烁不定。 “我留下来,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最后的尾音被含住,轻轻地浮在空中。 池钓身子站得很直。 “我只是来为了这个事实和您道谢,和您的身份或者您的任务无关。” 对面俊美的魔导师又笑了起来,手上的法杖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池钓注意到他的脖颈上套着一个白色的细圆环,上面隐隐有金色的符文闪动。 “好呀。” 卡索恩下半句话慢慢吐出。 “那你来做我的弟子可以吗?我好像还没有做过别人的老师呢。”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 水蓝色的法杖被松开,淡白色的光晕从手心升起。 三阶光明系法术。 圣白之握。 “以此来作为我救你一命的报答,怎么也算不上亏,不是吗?” 一只蓝色的眼睛朝池钓眨了眨。 ———— 艾利诺再也没有出现。 那个灰色眼睛的男孩,就好像是被风吹散的一片云,或者是被无意间落入水面上的一块石子激起的小小水花。 转瞬即逝,再无音讯。 自从那次在迷雾长廊遇险之后,池钓的身边就一直很安静,毫无意外的发生。 那个想致他于死地的兇手再也没有出手。 池钓的寻找不过是徒劳。 无论是艾利诺的踪迹还是那个兇手的线索,他都一无所获。 直到一天晚上,一个黑髮的女人到找到了他。 “我的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女人说。 她有着暗黄色的皮肤,身上裹着一件陈旧的长袍,黑髮散乱披在身后。 他们站在小小院子里。 身后的孜孜树在晚风中摇晃着叶子,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该如何让我相信你?” 池钓抿紧了唇。 女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 “毕竟这只是一个告知,你有选择相信与否的权利。” 女人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细长漂亮。 但是食指的地方却是空的。 在圣米迦尔的传说中,光明神曾经切下过死亡之神的食指表示惩罚。 从那掉落的指节中诞生了谎言之神索哈斯玛尔。 因此被割掉的食指常常意味着,满口谎言的背叛者。 一串银色的钥匙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取下其中的一把递给对面的少年。 “世间恆久不变的,只有死亡和真理。” ———— 巨大的火焰升腾而起,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树木倒塌在地,拦住道路。 视觉被颠倒,他被迫从一个奇异的角度看着面前的一切。 耀眼的白光升腾而起,法术的咒术在天空中闪烁。 没有阳光,一个黑色的光球出现在空中,吞噬着所有的光线。 黑与白分隔开明显界限。 一道巨大的深渊划开地面,是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好痛啊,真的好痛。” “有人,来救救我吗?” 炽热的岩浆翻滚着涌出,淹没一切。 ———— “这到底是什么?”金髮的苍白少年问。 他被扶到椅子上,眼前发晕。 “死亡记忆之匙。” “人眼前的最后一幕画面被魔法捕捉,变成钥匙,留给他最想见到的人。” 女人低声说。 池钓咬紧了唇。 无数的疑惑伴随着巨大的悲伤冲击他的内心。 “谢谢你。”他最后只是这样说。 女人离开了。 ———— 卡索恩是个好老师。 但是池钓自认却不是一个好学生。 “知道低阶魔导师和中阶魔导师的区别在哪里吗?” 蓝袍法师依靠在桌边,手上拨弄着一只魔法球。 “因为中阶魔导师体内的魔力更浓,且魔力量储存更大。”池钓回忆着《魔导师初级魔力入门指南》上的内容。 “不是的。” 卡索恩笑着摇了摇头。 “是因为他们懂得怎样用更少的魔力来释放出能量更大的法术。” “举个例子,一个一阶的魔导师对着一个普通人释放出一个‘禁言’法术。需要消耗掉体内三分之一的魔力。” 他举起手上的魔法球,里面浓重的蓝色几乎要溢出。 第13页 “但是一个二阶或者三阶的魔导师只要花一半的魔力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只蓝色的小鸟停在他的肩膀上,啄了啄他的脸颊。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不仅仅是提升自己体内的魔力存储,还要知道怎样去合理地使用它们。” “一个人的魔导师天赋决定了他体内最大的魔力储量,但是一个魔导师的魔力使用技巧和战斗天赋却是来源于长期的战斗培养。” 他浅灰的发色总是让池钓想起艾利诺。 但是他的头髮却颜色更加浅淡,也更加明亮。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更多的战斗。” “而这些都是风语城不能给你的。” ———— 池钓离开了这个地方,和他的老师一起。 他本来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留恋。 当他最后一次从那灰白色的城墙上俯瞰这座小城,看那低矮的房屋上飘扬着彩色的旗帜。佣兵们带着财富或者死亡的消息熙攘着在城门口徘徊。教堂的尖顶高高耸起,光明神的雕塑还在硬冷地微笑着。 胡狼群游荡在森林的边缘,等待着某个跌下马的猎手成为他们今晚欢聚的晚餐。 这里的农夫每从自家的田地里获得一颗岌岌草就要被迫砍掉它的根须,把其中的三分之二献给护佑他们的神灵。 品尝过鲜血的战士们再用酒水和菸草麻痹自己枯死的神经。酒馆里的人们喧闹着,无日无夜地庆祝着一切,无论是那些死掉的猎物还是死亡本身。 他们顺着蓝橄榄河的一条分支乘坐船只顺流而下,把迷雾长廊的黑色雾气和风语城抛在身后,一天的时间就行进了大约300术尺的距离。 蓝橄榄河是一条贯穿整个巴索西部的河流,蓝色的河水从荒无人烟的原野上奔驰而过。绕过几个同在白色帝国边陲上的小镇,他们在黑矿城下了船。 这是这条航线的终点,实际上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人能够绕过卡斯楚山脉,通过黑矿城上游的湍急流域,即使那后面就是无比富饶的东部六城。 那也是圣龙城坐落的地方。 可是他们却在这里转换了方向,一路向南驶去。 “我以为我们会去圣龙城。”池钓说: “不,我知道有一个更好的地方。” 蓝袍法师轻轻阖上眼,声音轻飘。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8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八) 池钓把两个恩卡交到披着皮衣的男人手上。 男人重重地咳嗽了一下,挥舞起鞭子。 马车摇晃着向前走去。 车上除了他和卡恩索之外,还有一对来自瑟达拉斯的主僕和一个矿工打扮的瘦弱青年。 “侏儒的金矿。” 奥尔顿手心上托着一只蜥蜴。 那只绿色眼睛的冷血生物吐出猩红的信子。 “财富,躲开监视,安稳的生活。” 他转动着自己的那双绿色眼珠,线条过于锋利的下巴锐利如刀。 尤其适合做出讽刺又傲慢的神情。 “这就是我放弃我在瑟达拉斯的爵位和那些拥护我的人民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位自称是瑟达拉斯公爵的男人接过旁边侍从递上来的又一个苹果。 “哦,谢谢你,贝克。” “直到现在我都气愤于那件事情。那些用白色的衣服遮掩罪恶的吸血鬼,他们的光明神也是和他们一样的败类。” 那只蜥蜴爬到了他的头顶上,他奋力挥舞着手上的那只被咬了一口的干瘪瘪的苹果。 池钓依靠在车厢上,没有说话。 在他的对面,他的老师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即使突然遇上了一只变异森林女妖也不足以让他睁开眼。 池钓把装着蜘蛛的木盒仔细放在身后,用食指轻轻碰了碰盒子的一侧。 看不见就感觉好多了,可以当做他在里面养了一只软绵绵的绒球虫或者大蓝蝶。 感受到有一个小小的冲击力撞在他的手上,便知道是里面的那只小蜘蛛有不安分了。 弯起手指惩戒性地在上面弹了弹。 再乱跳就把你丢出去餵蜥蜴。 “是这样的,先生。” 公爵身边那个被称为“贝克”的胖乎乎的男人开口应和。 “我愿意侍奉的真主,是不会畏畏缩缩地躲藏在神殿里面依靠人民的供养来维持自己的排场,那是水蛭!” 瘦弱的褐发青年把头缩进脖子里。 他身上的褐色衣服因为过大而有些拖拉。 “可是就我来说,那些圣骑士有着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他们从来不会伤害孩子……” “哦,年轻人,那都是些表面的假象。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公爵仿佛被他激怒了,大声反驳着。 “神灵已经陨落,依靠战斗和鲜血争夺来的领土必将被以同样的方式夺回。”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愚昧的人们存在,所以那些白色蛀虫才能满地横行!” 他愤慨激昂地继续自己的演讲。 马车摇晃着进入了翎羽镇。 ———— 第14页 迷雾长廊是巴索和娜迦之间的天然屏障。 娜迦是一个临海的小国,三分之二的土地都被森林覆盖。 这里的人们有着一种格外放松的乐观气氛,他们从树木和海水中获得食物和金币。 他们眷恋故土,极少离开。 这个小小的国家窝在白色帝国和黑色狮子之间,仿佛一只脆弱又美丽的禽鸟。 越过了卡斯楚山脉,就进入了娜迦的国土。 这里从来没有国界线,任何种族,任何势力的人,都会得到她的欢迎。 ———— 皮肤黝黑的孩子翘着脚把两杯紫李酒端上桌。 “要再来一点柠檬派吗,先生?是今天下午新做的。” 孩子声音欢快地问。 他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过短的下巴让他的脸有一个奇怪的形状。 “好的,再好不过。”池钓说: 他知道他那位老师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再来半份冷牛舌或者羊肉会更好。” “麻烦你了。” 他们的东西很快就被端上了桌子。 味道实在称不上美味,只能算是勉强可以果腹。 大约傍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他们在这家名叫“娜迦明光”的旅馆里要了一个房间。 半夜的时候雨渐渐小了,但是随即一阵刺耳的尖叫把所有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大半夜的在这里鬼叫,我一定要诅咒他死后灵魂被交给你们的光明神!”公爵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睡衣从房门里探出半个身子。 池钓坐起身来,沖卡恩索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如果你一定要保持你的好奇心的话,我可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老师。”卡恩索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他的衣服,在领口别上一个玫瑰色的鹿角别针。 他们走下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人群的中间是一具尸体,池钓认出那是和他们一起乘坐马车来到这里的瘦弱矿工。 他此刻全身发黑地躺在地上,耳朵里流出凝固的鲜血。 人群发出一阵喧譁。 “是,是我先发现他的。”那个短下巴的侍者男孩结结巴巴地说。 “有一位女士半夜不舒服,摇铃要我替她到楼下拿一些牛血。我点了蜡烛,在路过这位先生房间的时候,透过蜡烛的光线看到地面上有血迹。” 他显然是被吓坏了。 “我以为是发生了生么事情然后我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人应答。我就去找了钥匙打开了房门,没想到……” “这就是相信光明神的下场。看看这个可怜的小人吧,他之前才信誓旦旦地替那些白衣刽子手辩解,转眼间他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公爵扬起了他那尖锐的下巴,仿佛为证实了自己的理念而兴高采烈。 他的侍从在他身边,手上拿着一双软羊毛的拖鞋。 池钓皱了皱眉。 全身发黑,双耳流血。 倒像是被蒲莹草侵袭的情况。 但是这种弱小的生物一般只会让人情绪兴奋,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身体机能的高速运行。这是一种不错的治疗方式,特别是药物的供应不充足时。 有很多魔药师喜欢豢养几只蒲莹草来作为治疗时候的手段。 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人死亡。 除非…… 池钓陷入了思考。 人群却渐渐开始骚动起来。 那个公爵忽然开始大声咒骂起来。 他面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都是他自己的错。该死的,没错,无论是他那该死的神灵和他自己的过错!” “那些剥皮的吸血鬼整整拿走了我一箱半的黄金蜂蜜酒,还有半箱蓝水矿石。我原本可以卖出整整10个龙晶的价格。我甚至都联繫好了卖家!”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该死!该死!”他咒骂着。 接着他的身子忽然直挺挺地向下倒去,面朝下倒在地上。 人群轰然散开。 有人大声喊着,“这是黑暗!亡灵侵占了他的身体!” 他那个胖乎乎的随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被人推搡着挤来挤去。 池钓连忙向前,越过人群去检查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面上呈现出一声奇异的深灰色,和刚才的红润对比明显,好像有一条水蛭在转瞬间吸走了他的脑髓和血液。 一道细细的血流从他的耳朵里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蜘蛛:我,我也会卖萌的。不要把我餵蜥蜴好不好。委屈.jpg 第9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九) 那缕细细的血顺着他的耳垂流进了脖子里,浸湿了他昂贵精緻的红色法兰绒睡衣。 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快速从尸体后一闪而过。 朝着离得最近的池钓扑去。 池钓灵敏地闪身躲开,口中吐出光明束缚咒的咒语。 一个小小的光球从他手上出现,由小变大,最后凝成一个细细的网,冲着那个影子飞去。 那个影子模煳了一下,被牢牢地扣在下面。 这才不得不现出原形来。 池钓看清楚那个东西的真正面目。 第15页 它仿佛是童话里面的变异草精,有着两只长长的触角和四只奇怪的长腿,身子的形状扭曲着改变。 这个绿色的小东西摇晃着两条触角,发出一种老鼠一样的吱吱声。 “是那些作祟的亡灵!亡灵!” 他的旁边有人尖叫。 “不,这只是一只变异的蒲莹草。”池钓说。 他又增加了一个束缚咒,弯腰打量着那个生物。 那个小小的生物躲避着他的接近,整个身子都贴在白色的网上,又因为那上面光明法术的力量而发出尖叫。 “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这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恶魔,黑暗已经入侵了娜迦!”旅店的老闆面色苍白。 “对的!都是这些恶魔的过错!我的儿子就是这样失踪的。”一个妇人大喊着。 有人哭了起来。 “还有那个可怜的麦克,他自从去西边的森林里採集芨芨草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想来,他一定也是出了事。” “求您帮帮我们!”旅店的老闆看向池钓,对着他们两人行了一个重礼。 “求您了。”旁边有人附和着,“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迟早我们都要死在这些魔鬼的手上。” 这些人显然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们不用这样。”池钓连忙上前去想把他们扶起。 “你们可是尊敬的魔导师大人,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啊,”蓝袍法师在池钓身边轻声回答。 “那就,交给我们吧。” ———— “老师。” 旅店的房间里,池钓犹豫着开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是吗?” 卡索恩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依靠在床边上。 他手上的魔法球闪烁着发出光亮。 那只奇怪的生物伴随着闪烁一下一下地尖叫着。 好像一个被遥控的玩具娃娃。 “是的。” 池钓始终不是很明白他的老师。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来歷。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和自己说,要成为自己的老师。 他除了他的名字还有他三阶光明系水系双系魔导师的身份外,对他一无所知。 至于为什么他要答应这种事情,池钓也不明白。 这个小镇上的异常显然来自于另一片大陆的侵袭,那些失踪的人很大概率也是被那些黑暗生物所杀害。 这样的事情若说解决一两个黑暗变异生物还是可能的事情,但是却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从源头上杜绝。 “你现在的魔导师等级是多少了?”卡恩索问。 “一阶四星魔导师。”池钓老老实实地回答。 “太弱了。”他摇了摇头。 “还是欠缺了一些什么啊。不要白白辜负了你的天赋。” “……” 池钓从开始接触魔力开始到现在也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在离开风语城的这段时间里他的魔力等级上升得飞快。 只是这两天遇上瓶颈,始终无法彻底的升上五星,成为一个准二阶魔导师。 “还记得我把你带出来的时候说的话吗?”蓝袍法师随意挥了挥手,把那只丑陋的生物抛到桌上。 “你需要更多的战斗,只有在鲜血和生死一线中获得的等级晋升才是真的提升。” 他蓝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池钓。 “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需要进入镇子附近的森林中,去探索黑暗的来源。若非必要,我绝不会出手。” 第二天的早上,在询问过镇民之后,池钓带着法杖进入了附近事故频发的森林。 法杖是他慈爱的老师的友情提供。 魔导师的法力需要一个合适的媒介来触发,真正适合自己的魔导媒介都是有制造师为每一个魔导师量身制作,符合他的用手习惯,魔力类别,甚至是惯用法术。 那些传说中的强大魔导器甚至有了自己的灵魂,会自己选择自己的主人。 但是池钓现在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魔导器。 按照他老师的说法,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形成属于自己的法力习惯。 总的来说,是为时尚早。 但是让池钓奇怪的是,卡索恩似乎也没有专属于自己的魔导器。 无论是那把蓝色的法杖或者是魔法球,他似乎用起来都没有挑剔。 这里的森林和迷雾长廊不同,没有了那层漆黑的雾气,视线更加开阔。 一只长尾巴的松鼠在树梢上跳跃。 越过一条细细的溪流,池钓停在一个小山丘前。 他端详着面前的地图。 这张地图很奇怪,上面没有任何山脉或者河流,只有一些深深浅浅的黑色。 像滴上去的一滴墨。 他的位置在地图的中心。 按照卡索恩的说法,池钓顺着黑色越来越浓的方向走去。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未被污染的野生生物从他的身边经过。 但是随着他行进的深入,那些生物也越来越少。 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行进在这安静的森林里。 第16页 一阵凌冽的风声从上方传来,池钓敏锐地抬起头。 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在他的上空盘旋。 那或许是一只鹰,或者是什么别的生物,至少池钓是完全看不出它原本的物种了。 翅膀完全展开来有5米多长。一双黑金色的爪子闪着粼粼的光。 池钓弯腰躲在一棵树后,连着发出两个一阶光明系法术,束缚咒。 黑鸟闪身躲开了。 它的速度太快,普通的符咒在击中它之前就被躲开。 被激怒的黑鸟从另一边朝着池钓冲过来。 池钓绕着树木和周围的几丛灌木和它周旋。 但是他的法术始终没有击中它。 他的胳膊被黑鸟的利爪划过,顿时鲜血淋漓。 这样不行。 池钓捂住自己的伤口,仔细思索。 他发出一个非攻击性咒语,闪光咒。 黑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所影响。 它的动作一停。 池钓趁机用出一个迟缓咒。 这次顺利地击中了黑鸟。 因为迟缓咒而速度减慢的大鸟再也不能躲开池钓的攻击。在多次被击中之后终于失去了斗志,扇动着翅膀想要离开。 但是池钓怎能放它。 最后一个光箭发出,杀死了这只黑暗生物。 没有去管它的尸体,池钓一边对自己使用低阶治癒术一边迅速离开。 他必须及时止血,因为鲜血的味道会来引来更多它们的同类。 经过刚才的那场战斗,池钓身体内的魔力已经被他用了个七七八八。 在他战斗的过程中,蓝袍法师身上贴着能隐藏自身气息的隐蔽咒,闲闲地半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揪着一棵鼠尾草的叶子。 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 他离开的时候,那棵鼠尾草的叶子都已经被揪没了。 接下来的时候他又受到了陆续的攻击,但好在都有惊无险。 那张地图上的黑暗是从一个小小的点上开始蔓延,中心的地方是一片极小的浓重的黑。 他继续深进。 到了后来,甚至已经没有魔力来癒合身上的伤口了。 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多次被撕裂而后又再次癒合的肌肉虽然看不见上面的伤口,但是还残留着疼痛的感觉。 地图上,他已经到了黑色最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卡恩索:这届弟子不行啊。弱唧唧的。 池钓:…… 第10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黑红色的湖泊。 可里面的水不是清澈的湖水,而是黑色和红色相间的暗红色,没有风,但是湖面并不平静。 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有一两块白色的骨头在里面翻滚着,湖边没有泥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细碎的骨头。 仿佛一个血湖。 场面噁心而可怖。 池钓手上拿着那张地图,在湖边上歇息了一会。 在这片血湖旁边,没有黑暗生物敢于靠近。 仿佛那翻涌的湖水之下,有什么让它们恐惧的东西。 大约恢復了七八成的体力和魔力之后,池钓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湖水中走去。 按照他老师的说法,这里面就是黑暗的来源。 尤斯塔之门,在契约被破除之后就在两片大陆之间出现的空间传送门。 从里面出来的不仅仅有另一片大陆上的生物,还有更多的黑暗元素。 被污染的生物身体会发生变异,性格也变得更加残忍弒杀,就像池钓之前遇见的那只黑鸟和在旅馆里遇见的蒲莹草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唿吸潜进水中。 这里的水有一种滑腻的触觉,好像是一种羊油和鲜血的混合物。 他施展了一个气泡咒,红色的湖水从他的身边褪去,一个透明的气泡把他紧紧包裹在内。 池钓在水中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片红色。 几只被浸泡得肿大的动物尸体,从他的面前游过。 腐烂的水草粘在他的脸上,他强忍着用手拂去它们的欲望,继续向下游去。 他很快就到了湖底,脚底触到了滑腻的石块。 弯下腰,他摩挲着湖底的石块前进。 气泡术不能完全保护他的身体。 手下传来尖锐的触觉,柔软的手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 几滴鲜血被融入了湖水之中。 但是池钓现在没有时间去施展治癒术,只能依靠着气泡术获得的那点空气唿吸。 加快速度向前游去。 但是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水流流动速度开始加快。 从一开始的静止变得涌动起来。 好像在迫不及待地簇拥去往一个地方。 池钓顺着潮水的方向游去。 一个冰冷的东西轻轻抚弄上了他的后脖颈,带着些疼痛的尖锐触觉。 好像有一个人在他身后轻轻的拥抱住他,紧紧相贴。 池钓唿吸一滞。 掐紧手心,池钓屏住唿吸回头看去。 一具漆黑的骷髅在水流的簇拥下靠在他的身上,眼眶空洞洞的。 池钓松了一口气,刚想要挣脱开它,身边的水流却忽然变急。 在刚刚和这个骷髅的纠缠之时,他被捲入了旋涡之中。 第17页 身边的气泡术被打破,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去。 —— 池钓浑身酸痛地睁开眼睛,他身上湿漉漉地沾染着血湖的湖水,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就连手心上的那道小伤口也消失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心中越发疑惑,向着四边走动着打探。 这是一个并不大的洞穴,他躺在水边,这个小小的水塘似乎与那个血湖的湖底连通,翻滚的旋涡将他带到了这里。 周围很黑暗,有水滴的声音传来。 他试了试自己体内的魔力,发现还剩下一半。 不算充盈,但也还足够。 他唿出一口气,手上升起一个小小的光球,向着洞穴的深处走去。 洞穴里空荡荡的,越往里面走空间越空旷。 有一些或人类或动物的尸体被随意抛在旁边。 他们都大张着口,动作夸张表情痛苦。 但是骨架却都保存的很好。 这里很安静,水滴从钟乳石的低端滴落。 池钓手上托着光球走动,升起的光亮照亮了他周围的黑暗。 根本无法想像,湖底还有这样一个洞穴的存在。 他进入了一个更加巨大的洞穴。 一扇黑色的大门,牢牢地堵住了前进的路。 这是扇极大的门,漆黑的表面上描绘着奇怪的花纹。 尤斯塔之门。 大门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即使不靠近,池钓也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黑暗力量从里面渗透而出。 在第三次黑暗侵蚀之时,这样的大门在娜迦这样的小国家就有不少于千个。 无数的门大大地敞开,另一片大陆上的生物通过这样的门来到这个世界,争夺着一切能够被获取的资源。 尤斯塔之门的名字是来源于黑暗之神尤斯塔,传说中他在死后把自己全身的骨头分成了无数份,散落在这片大陆上。 据说每一扇尤斯塔之门坐落的地上,都是黑暗之神的骨头落下的地方。 池钓回想着卡索恩告诉自己的内容。 把符咒贴在门上,便可以将其暂时封印。 “但是一定要注意,黑暗之门不会老老实实得等着你来封印,在觉察到威胁之后,它会先对你进行蛊惑。” “甚至还会召唤来各种黑暗生物对你进行攻击。” 蓝袍法师弯着眼睛对他笑,语气是他一贯的漫不经心。 “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突破它的防线把符咒贴在其上。” 他渐渐走近,小心翼翼地注视它。 但是被警告过的危险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他现在的距离已经很近,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把手上代表净化的符咒贴到门上。 近了更近了,池钓口中默念着咒语,终于伸出手,就要把那张符咒贴到门上。 就在这时,有一只苍白的手从那道缝隙里伸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长得极其好看,纤细瘦削,润白得好像一块冷玉。 池钓原本蓄势待发的光箭立刻发出,牢牢地朝那只手飞去。 但是对方却躲都没躲,迅捷而出的光箭直直地穿过那只纤细的手腕,仿佛穿过了一段幻影。 一阵笑声从里面传来,整扇门都在轻轻地抖动。 池钓有一种错觉,仿佛那只手根本就不是来自于从门后面,而是从这门上生长而出。 那只手轻轻地往下,手指轻柔地在他的手心上打着转,而后细细叩击着他的腕骨。 轻柔地,暧昧地。 池钓完全使不上力气,原本手上拿着的符咒也开始抖动,几乎要掉落下来。 “哥哥,”那个声音开口。 池钓愣在原地,无他,只因为那个声音和艾利诺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很开心的样子。 池钓几乎可以想像出个那个有着灰色头髮的男孩眼睛亮闪闪地看他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 不要相信他,这只是那扇门的幻术。 “哥哥。”门里面的艾利诺还在开心地笑。 池钓的身子开始轻轻发起抖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恶魔不断地重复着。 好像能让池钓听见自己的声音就让他很开心了。 不,你不是他。 池钓往前走了一步,顶着压力抬起另一只手,把符咒牢牢地贴上了那扇黑色的大门。 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只手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止。 “哥哥,我会来找你的。”那个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黑色的大门勐地颤抖了一下,明亮的白光从符咒贴上的位置开始蔓延。 那只手淹没在白光里。 漆黑的大门砰地一声合上,最后剩下的缝隙也消失了。数不清的白色的锁链牢牢缠绕在其上。 那些幻觉,那个声音都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这是,终于封印完成了吗。 池钓后退一步,大口喘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心们晚安~ 第11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一) “我们真的不用再回去看看吗?” 第18页 池钓用手指在装有蜘蛛的木盒子上轻轻叩击,低声询问。 他们现在坐在一辆马车上。 车厢外表看起来破败,但是内里的厢底和四周墙壁都铺满了软绵绵的羊毛软垫。 一张简陋的毛毡地图被随意地放在中间的四脚桌面上。 桌子是坚硬的青令木做成,表面泛着淡淡的青色,上面还被人放了一盘冷牛舌和一瓶蓝翎酒。 一个三角的支架固定住了酒瓶。 里面的液体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断晃动着。 实在是舒服极了。 一头牙齿没长全的小马并着一头佝偻驼背的老马走在前面。 蓝色的魔法法环时不时在它们的脚底闪亮一下,使它们走得不那么费力。 这正是离开翎羽镇的方向。 “我记得我有让你带上所有的东西,不是吗?” 他的老师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用他那特有的轻飘语气。 好似对面的人能得到他这一句话就足以感恩戴德。 “如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回去又有什么必要呢?” 卡索恩懒懒地挑了挑眉。 池钓没说话。 无论是从他身上的衣服,或者是语言谈吐来看,他的老师都不像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鑑于他自己现在还舒舒服服的坐在羊毛软垫上喝着蓝翎酒,他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开口。 自从他从那个血湖的湖底出来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继续踏上了旅程。 让池钓惊讶的是,他不仅直接超越了一阶五星的门槛,而且还直接跨越了一步,成功迈入了二阶魔导师的行列。 也算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 在为数不多的有天赋的魔导师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只是低阶天赋,这样的人虽然有了修行魔力的天赋,但是却往往被卡在一阶,再难前进。 “我们要快一些,时间有一点紧迫了。”卡索恩说。 他挥了挥手上的法杖。 马匹蹄铁下的蓝色魔法愈发闪亮,第一次离开翎羽镇的小马欢快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向前奔驰而去。 “对了,你的小宠物,我已经帮你餵过了。”卡索恩的视线从池钓怀里的木盒上飘过。 “挺可爱的。” 池钓:“……” 他实在是无法从那个黑乎乎的毛茸茸的小蜘蛛身上看出一丁点和可爱挂钩的东西。 “谢谢您的夸奖。” 池钓有些怀疑他给主角餵了些什么。 “啊,我记得我之前养过那条蓝花蛇小时候也是和他一样。小小的,小时候很可爱,每天都要人抱着睡觉才好。长大了就差一点,不过蛇胆的味道的确是美味。” 他的老师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之中。 池钓机智地保持了沉默。 关于主角的餵养问题,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询问过系统问主角应该吃些什么,系统说让他去谘询主角的意见。 池钓:…… 因为他实在是不清楚如何和一只蜘蛛交流,便只能四处找了一些黄粉虫和蓝蝶之类的小虫子。但是主角却似乎对着那些都兴趣缺缺。 反倒是对着池钓的晚饭垂涎万分。 好吧,请不要问他是怎么从一只蜘蛛身上看出“垂涎”的表情的。 池钓嘆了口气,把手上半块晒干的水牛肉用钩子放了进去。 小蜘蛛碰了碰马上就收回去的钩子,八只长腿牢牢地抱着肉干。 它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池钓。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又,又出现了!那个会给我食物的人!/盯 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饲主吧!他一定觉得我skr小可爱! 今天晚了啊啊啊!和另一篇文的发表时间弄混了,傻死qwq。 第12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二) “所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穿成这样进来。” 池钓四处观望着,不是很舒服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那件暗红色的鹿皮披风。它沉重的重量压在池钓身上,几块细碎的狼眼石被镶嵌在领口和下摆排列成猎户座的形状,在光线下轻微地闪动着。 卡索恩的手在长袍的遮挡下轻微动了动,一个完美的隔音咒被释放出来。 “按照我的个人经验来说,一只总是有着各种问题的小鹿固然可爱,但是毫无用处的问题除了让别人能够更加明确这个可怜的小傢伙大脑空空荡荡之外,就和这个问题的本身一样。毫无用处。” 他的老师同样身着华贵的服饰,但是看起来就要舒适多了。他的袖口别着一个和池钓同款的银色号角徽章。 一小圈白色的狸鼠毛从池钓钻石纽扣的缝隙里冒出来,他觉得有些气闷。 淡金色的长髮被整整齐齐地打理在身后,银色的缎带配合着纯银髮饰作为上面的装饰。 袖口被别上一个小小的号角徽章。甚至手腕上的内袖都排列着一道细细的暗花蕾丝。 手上戴的是一双轻薄鼹鼠皮手套,不是很厚重但是也足以让他不舒服。 更不要提那块正垂在他额前的一看就非凡品的白色宝石。 池钓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怀表,浑身散发着龙晶的气息。 那个穿着皮衣的护卫恭维地沖他打招唿,替他打开门的时候他很不自在。 第19页 “谢谢,这的天气真的是很冷。” 他和那个护卫打招唿,尽量做出一副礼貌的姿态。 后者则完全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他的脸甚至已经完全涨成了红色。 “当然,梭鲈城绝对是个好地方。我们这有着整个娜迦北部最漂亮的芙拉思蝴蝶,每年繁殖期的时候是最好的。虽然这个季节不是合适的时间,但是您仍然会在这里看完美的罗兹克红龙的残骸。这是您在哪里都看不见的。” 这个有着灰头髮红鼻子的大个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顶楼左边第三间房间,没有预约,我知道那里永远是空着的。我喜欢三这个数字,它总会在某些时候给我带来好运。” 卡索恩浅浅地咳嗽了两下,浅灰的兜帽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这里的天气不讨人喜欢。北境的空气里都仿佛带着冰霜和鱼腥味。” 他的语调很柔,是那种特有的贵族腔调。 带着点轻佻和故作高贵的矜持傲慢。 一小块碎龙晶被抛下作为小费,随后很快就有人把他们带进来他们的房间。 甚至都没有要他们的邀请函。 在确定房间的门被从里面反锁好之后,蓝袍法师就恢復了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墙壁上闪烁着防窃听咒的魔法符咒,一面墙壁是空的,一块单边阿道孚水晶取代了它。 这种水晶能够在让里面的人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场景,并且很好的隔绝从外向内的视线和大部分的低阶探查魔法。 在旁边的一块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几行闪烁的文字。 留迹魔法的精确应用。 上面不断显示着,今天晚上的时候会在这里被拍卖的东西,他们选择一些带有“整个”的词语来夸大。(包括整个圣米迦尔,或者是自从上个精灵纪年以来的整个时间轴这样的词语。) 每当有一些穿着显贵的人们被带领着进入他们的房间之后,屏幕上就会显示出一条欢迎的标语。 作为穿插出现的则是一条被勾画得很漂亮的文字。 “缪森拍卖会欢迎您。” 下面画了一条攀附在皇冠上的绿蛇。 缪森。 池钓思索这个这个名字,感觉有一点熟悉。不知道他是在七只野猪酒吧的木盘底部还是在某个城镇出售美滋滋巧克力圈的甜品店张贴的招工告示上看到过的这个名字。 一簇小小的金色火花被燃起,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他们的下面,那些露天的座位上人满为患。 他们都穿着华丽或朴素的衣服,也有人带着灰色的半身兜帽遮住面孔。 “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夜晚,在这个战神的长刀已经落下的时节。我们缪森拍卖公会第231期拍卖会再次开始了。所有的金币都属于财富之神,但是人间的欢愉却属于我们!” 穿着深绿色短披的主会者有着一口柔和的北迦娜语调。 “据说在这次拍卖会上,会出现一件神秘的拍卖品。这件东西是和精灵族有莫大关系。那么今晚,财富和幸运的女神到底会眷顾在场的哪一位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池钓看着下面的开场表演,不耐烦地扯了扯他身后的银色髮带,那看起来简单实则沉重的髮饰扯得他头皮发麻。 他认真地思考着他今晚回去的时候要怎么把这玩意拿下来。 有着尖耳朵的白桦女郎跳着舞蹈,向在场的人们抛洒着桦树树叶。 他的老师用放在桌子上的酒单点了一杯蓝樱桃酒。 “没什么好问的,嗯?” 他手指在唇上划过。 池钓摸了摸怀里的木盒,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 下面的拍卖已经正式开始,中间摆放物品的台子落下又升起,中间便多了一只笼子。 一只丑陋的小生物扑闪着翅膀出现在上面。 它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蝙蝠,但是他的翅膀却是一种纤弱的白色。 透着淡淡的粉。 人们开始报价,池钓不感兴趣地挪开眼。 卡索恩的开始喝那杯被传送进来的酒。 池钓低头看了眼酒单,要了一杯黄色桂酒。 下面的物品换的很快,也许是因为这座小城偏远的位置,并没有很多的被许诺过“令人眼前一亮,你就知道自己不得不买下它的。”的东西出现。 人们似乎也是有些兴趣缺缺,那把据说是被锻造大师埃尔弗里克加持过的战锤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竞价。 甚至没有超出过100龙晶。 又下去了几块颜色很漂亮的矿石,接下来是一个据说有很高收藏价值的花纹蛋。 下面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夹杂着些许嘘声。 有大半的人实际上是因为那件据说和精灵有关的宝物而来,但是它的拍卖却是迟迟没有开始。 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人群的喧譁,圆形的拍卖台再次沉下去,再次升起来的时候上面出现了一个圆球。 “我相信大家都会对这件物品深感兴趣—— 主持人拉长了自己的声音,“根据缪森鑑定会首席鑑定师法比安的鑑定,这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生命之树木,也就是精灵母树的树枝!” 他又开始用那种咏嘆诗的语调开口,仿佛他正在参加一个吟游诗人大赛。 第20页 全场的眼神都被吸引到平台上。 一根翠绿的树枝在白色的球体里面浮沉着。 “即使是神灵也相信它的力量。光明神曾经用它的同枝签订契约。你再也不会找到任何比它优秀的魔力媒介。无论是收藏还是法杖的制作。它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池钓发现卡索恩竟然罕见地抬起他那双蓝眼睛朝下看去。 “好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弟子,你应该有为老师分忧的义务。毕竟这是你的基本职责。” 他挥了挥手,水蓝色的长袍泛起漂亮的波澜。 “拍下它吧,无论多少龙晶。” 石锤重重落下,拍卖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索恩:嗯,有问题吗? 池钓:没…没有。/抱着小蜘蛛瑟瑟发抖 第13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三) 下面人群的喧譁声越来越大,那些站在后面的人都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向前看。 仿佛那里有一只会跳舞的母猪。 竞价声传来。 一个高胖的商人打扮的男人第一个把价格提高到2000龙晶。 他穿着一件领口镶着钻石的马甲,灰底的内衬有些陈旧。但是款式却是最新的。 头顶的帽子上插着几根湛蓝色的颜色过于亮丽的羽毛。 这里的贵族们习惯用带有雨栅鸟羽毛的帽子来装饰自己。 这不仅仅代表这个人拥有的财富,而且展现着社会地位。 但是这个人帽子上的羽毛显然有被重新染色的痕迹。 一个没落的商人,急需一笔成功的交易来重振自己的家族。 池钓挑了挑眉,在心里猜想。 明知希望渺茫,却被成功的前景蛊惑,心存幻想。 他自然不急着出价,光是下面那些竞价的人就足可以让这个可怜的人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况且旁边的那几个房间里都还没有传出动静。 池钓算了算,顶楼是环形的,房间的号码是从0号开始排列。假如所有的房间里都有人并且都会为这件商品竞价的话,那大概会有大约10~15个人参与最后的价格角逐。 毕竟顶楼上的人才真正有能力买下这件东西。 这些人在之前的竞价中并没有出价,说明他们都是冲着最后的这一件东西来的。 “2200龙晶!”有人出价。 “2300!” 主会人忙碌地敲击着那柄小小的锤子,但是往往还来不及落下,就有新的报价被喊出。 “好啦,3300块最好的龙晶!”那个最开始喊价的商人嘶哑着声音。 很快就又有人把这个价格再次抬升。 那根小小的树枝泛着嫩绿的颜色,在白色的保护水晶里沉浮着。 “你们都疯了吗?它根本不值这个价!就这么相信这是真的吗,仅仅是一根树枝而已。甚至都不是一件正式的魔导器。可是你们这些疯子难道还真的要把所有的龙晶都投入到它上面不成!”这个商人摇晃着自己帽子上过于鲜艷的羽毛,大声喊道。 “哈,瞧瞧,这只丧家之犬。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是假货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浪费龙晶呢!直接滚出去吧!和你那破落的家族一样。”人群中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商人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沖台子上的主会人大声喊道:“五,五千龙晶。” 池钓很怀疑这个被怒火沖昏头脑的傢伙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龙晶。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下面的这场闹剧,顶楼的包厢里也终于有人开始出价。 6000龙晶。 1号包厢上的牌子闪了闪。 那个商人的脸色立刻就萎靡了下来,表情似哭似笑,好像有人往他嘴里塞了几瓣味道古怪的大蒜肉泥。原本通红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下来。 几乎是在主会人刚刚说出这个价格,在他旁边的8号包厢里,有人出到6500龙晶。 剩下的几个顶楼房间里的人也开始陆续地竞价。 池钓也试探着出了一个价格,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的价格压过去。 他拿起那杯黄色的桂酒抬到唇边轻抿一下,没有再参与竞价。 虽然他的老师没有明确地说明要拿多少钱拍下,但是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他在仔细地观察着他们出价的情况。 最后只剩下三家还在出价。 分别是8号,13号,还有1号包厢。 8号房间已经出到了8000龙晶。 一个干涩苍老的声音从8号房间里面传来。 “诸神在上,迦娜和平永存。我们巴尔豪斯家族的红狼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了近千年。如果诸位愿意在这件宝物的归属问题上略作谦让的话。你会得到红狼的友谊和帮助。” “怎么,依靠贩卖龙骨和丝绸的生意终于做不下去了吗?终于要到了贩卖你们的那染血的狼皮为生的时候了?” 13号房间里有人出声嘲讽。 “照我来说,你们那污浊的皮毛甚至连山雀都不屑一顾,只配给乌鸦和水蝇做窝。” 这是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带着点青年人的傲慢腔调。 “啃噬人肉的秃鹫自然会这样想,毕竟他们只能和乌鸦山雀为伍。” 8号房间里的苍老声音说。 第21页 “8700!我们1号房间的贵客已经出到了8700龙晶的价格!” 就在他们说话间,1号房间外面的价格牌子却是再次变化。 唔,一对积怨已久的老对头。 池钓眯起眼睛,想起之前在外面打探到的闲话。仔细观察着这几方的暗流汹涌。 两大家族的对弈。 池钓手指轻轻在那个出价牌上划过,却始终没有摁下。 “嘿,年轻人!不要太嚣张。” 13号房间里的人出声,显然对1号包厢里的人很不满。 “你知道这里的森林里徘徊着多少头红狼吗?” 剩下两家的身份池钓大致可以猜到,但是这个1号却是无可猜测。 8号和13号这两家之间虽然积怨已久,但是却如一颗大树上的两棵藤蔓,互相攀附生长,争夺阳光。彼此却早就根叶交织,不可分离。 在这片缺少皇权和军队的土地上,若是这东西落在对面的手上对他们来说固然是一项巨大的损失,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让一个外地的人骑到他们的头上。 “哦,那就来找我好了。”1号包厢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点低哑的轻柔捲舌,和迦娜北部平原的刚硬口音格格不入。 “没怕的。” 池钓注意到他的老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难得地睁开了眼,往1号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再观望,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9250。3号出到了9250!” 主会人嘶哑着声音报出价格。 8号房间的底价应该是9000龙晶,池钓在心中思索。 在8000龙晶的时候,8号房间里人便开口劝退。说明他们剩余的资金剩余量在此刻并不充足。但是老者的语气还颇为强硬,说明这部分资金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们撑到最后。 而13号房间的家族每次出价百位数都是偶数。从6400,到7200,7800。 根据他听到的流言蜚语以及对两家势力的判断。13号代表的家族最高承受的价格也许会更高一些,但是也不会比8号包厢超出过500龙晶。所以池钓猜测他们的最高价格应该是9200。 所以他直接把价格出到了9250,卡到了他们的最高报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高的价格。 至于1号房间的人,池钓却是没有摸透他的套路,只能从每次豪迈的加价看出此人财力非凡。 13号和8号房间里没了动静。 1号房间外面的光屏上微微有亮光闪动,这显示里面的人正在修改报价。 卡索恩却嘴角略略勾起,忽然开口。 “我们出9250块龙晶,各位多多谦让了。” 他特有的轻飘语调通过魔法的扩大在整个会场飘扬,池钓眼尖地看见1号房间外面的出价牌勐地闪烁了一下,好像魔力不稳定一样。 最后那牌子暗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主会人殷切地盯着1号的牌子,在确定没有人再出价的时候才拖长了声音缓缓落下手中的锤子。 “没有人再次出价了吗?那么我宣布,这珍贵的生命树树枝就属于我们的3包厢里的客人。” “恭喜这位被财富女神眷顾的幸运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心们晚安! 第14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四) 拍卖会结束了,但是他们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池钓起先的确为他们能否拿出如此大的一笔资金而稍稍忧心了几秒。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全靠他那位不靠谱的老师养着。而且还拖家带口,所以不得不意思意思担心一下比如会不会被留下当做抵押什么的。 听说迦娜的男妓和女妓一样多。 但是就卡索恩之前在服饰店一掷千金的样子,他这位老师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缺钱的那种人。 可池钓显然放松的太早了。 “来,互相认识一下,这是我新收下的学徒,兰戈。”卡索恩拿手指了指面前的人,对池钓说。 有着一头散乱红髮的少年眼神微微闪动,对着他露出一个笑。 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也许还要更小一点。西方人的面孔看起来要更早熟。 浑身的闪耀程度和池钓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加夸张。 他的耳朵上挂了一块超大的打磨龙晶,十根手指上带了六个闪亮亮的戒指,几个兰莹钻的徽章乱七八糟地别在他的袍子上,一直从领口到腰间。 这个大号的龙晶挂件用一只价值连城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以一种轻柔低哑的声调开口。 池钓认出这个声音和1号包厢里竞价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 “初次见面,我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笨拙的唇舌,毕竟我被你的荣光所慑以至于忘却了言语。你的美丽甚至连光之神都要闪避,你的金髮比晨间叶片上的露珠还要闪耀。” 顿了顿,他轻举起了池钓的右手就要放到唇边亲吻。 漂亮的蓝眼睛闪闪发光,无限深情。 “就在刚才的哪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天空中那些可爱的小傢伙对我说,就是她了。你註定要共同分享一半生命的人。不要放她离开。” 池钓努力忍了忍,但还是没有忍住。 一簇暗红的火焰从他的右手指尖冒了出来,少年惊唿一声放开池钓的手。 第22页 “如果您的眼睛没有告诉你的话,我知道这点,毕竟用来作为装饰的东西往往会缺少部分的实用性。那么让你如此爱上我的神灵有没有顺便告诉你,在你面前的并非一位女士?” 少年明显愣了愣,而后扬了扬那同样火红的眉毛,声音是不变的低哑轻柔。 “别担心,亲爱的,我对你的爱不会因此而衰减!” 池钓面无表情。 少年嘴里发出一阵嘟嘟囔囔。 一旁的蓝袍法师轻咳出声。 红髮少年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像一只遇见了鹰嘴兽的面蠕虫。 “如果我没有搞混时间的话,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说。 “是的,是的!你以为我想出现在这里吗?那还不是要怪那伙活该被烧死的盗贼。我可是红龙,不是一条软趴趴的空皮蛇。要我说,你不要想着从一个蛇窝带走哪怕一个蛇蛋。而这些人呢!他们胆大妄为地冲进红龙的巢穴里抢夺亮闪闪的宝藏!” “这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少年怒气沖沖。 “你是说迷醉之刃?他们最近在缪森的地盘上摇尾巴?” 池钓知道卡索恩所说的是一伙四处流窜的罪犯。 他们什么都干。抢劫,谋杀,引起人们的恐慌和躁动。但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偷盗。 这帮傢伙最开始的成名的时候是因为在教皇的登基大典上公然偷走了教皇冠冕上的一颗钻石,神灵的明灯。 没用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不少人宣称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比如说他们中拥有一个空间系高级魔导师,他在大典前的时候把那颗钻石藏进了空间里,并且施加了一个幻术,而冠冕上被换上了一颗灰扑扑的黑铁石。 那颗钻石在一个月后就成了乔里安希国库里的收藏品。 这绝对是整个巴索的耻辱。 他们在白色帝国的通缉榜上挂了好长时间,赏金也高的吓人。但没有人能够抓住他们的影子。 “所以呢?”卡索恩的声调上扬。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我有很大的把握,他们会对这件东西感兴趣。跟随我一同前来的还有200名最优良的武战士和10名魔导师。” 兰戈咧了咧嘴,露出两颗稍稍明显的尖牙。 “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之子。如果他们有人去查,那就会发现我的祖上三代都是乔里安希普通的小贵族。我的父亲靠和侏儒做生意赚了些钱。我们从来都和那些打打杀杀毫无关系。整个圣米迦尔也不会找出一个比我们更加纯良无辜的家族了。” “只要他们敢来,那就来尝尝红龙的甜吻吧。保证让这些只会在阴影中猥琐躲避的傢伙们永生难忘。” 他舔了舔自己的唇。 “只是,看来你们需要和我一同上路了。毕竟现在那根树枝应该在您的手上。” 兰戈小心翼翼地撇了眼卡索恩。 “当然,那根假树枝的费用您不必出。如果在刚才的拍卖会看上了什么东西也请务必告诉我,这次的拍卖的大部分物品我们都还有备份。” 作者有话要说: 兰戈:哇,你真好看。 池钓:不,颜狗我们不约。冷漠.jpg 第15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五) “这些只敢在黑暗里叽喳乱叫的耗子就应该好好地呆在他们充满腐烂气味的墓穴里!和他们的死人爸爸共度一生。” 兰戈瞪着他的眼睛,好像在那桌上的不是一张薄薄的字条而是一只刚刚沖他吐口水的侏儒喷火鸟。 字条的材料是蓝色蒲莹晒干的叶片,在这个依靠森林和矿山的国家里再常见不过的材料。 上面用黑色的倾斜字体写着。“蓝月登空之时,碧水莹城外,无影的盗贼之王将来做访,请务必用枫茶水和蜜冰招待。” 最后的结尾是一个小小的刻印十字,尖锐轻薄的某种利器从上面划过,因为速度过快而在横竖之间留下细细的连笔。 “看来你的武战士们没有抓住他的影子。”池钓笑了笑。 兰戈面色通红,好像有人照着他的鼻子给了他一拳。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把这张字条挂在夜垂树的树枝上。傍晚是最好的时间,在距离旅店半术尺外的树林里,毫不引人注目。”他大声嚷嚷着。 夜垂树,这种高大又枝干纤细的树木会在上午的时候把树干和所有的枝叶都弯下,贴附地面寻觅水分和食物,并且躲避白日过于明亮的光线。但是当夜晚降临,它们就会挺起树干,来争取更多的月光照耀。 哪怕是一个五岁的孩童都可以做到。他只需要找到一棵合适的树,在它最高的树枝上绑上那张字条。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它就会恰恰好地在兰戈打开窗户的时候给他一个意外的甜蜜惊喜。 这也恰好能够解释为什么在防卫如此森严的情况下。却仍然没有人能够窥到他们的影子。 “他们一定是仔细的观察了我,知道东西在我的手上!甚至知道我们后来在拍卖会里的见面。认为我们达成了协议?是这样也没错,毕竟现在那根假树枝的身边都是我的人。” 他唿噜噜地喝下了一大杯枫糖水,脸色渐渐恢復了过来。 第23页 “我听说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很擅长这种小把戏。”兰戈眯起了眼。 “他们知道我每天早上都一定会打开南边的窗户。知道按照我们的行程,在今天晚上就应该离开碧水莹城。” “鸢尾魔术师。”池钓接了下去。 一个喜欢在偷走东西后留下一朵鸢尾花印记的盗贼,愤怒又无计可施的人们给了他这个绰号。 不过自从他加入迷醉之刃之后,他就把花换成了十字。 “那少爷您的看法呢?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前进。”兰戈身边的一个高大的有着褐色皮肤的侍从问。 “他们以为我会继续前进吗?就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不,当然不,那才不是他们所想要我真正地去做的。毕竟我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少爷,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当然会吓的六神无主。” 兰戈摸了摸下巴,面上显出一种嘲讽的神色。 毕竟他们留下字条的目的,并不是要真的让他们去往城外,而是希望他们留在这里。 “所以呢?”卡索恩饶有兴致地摩挲着那张纸条上面完美的黑色字迹。最标准的魔力印刷倾斜字迹,毫无特色。 无迹可寻。 “很不错的临摹法术。”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张轻薄的字条。 红髮的少年从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午夜在圣米迦尔是一个特殊的时刻,特别是每隔十五天的蓝月升空之时,信奉月神朱拉维斯的信徒们会在这个时候为他们的神灵在窗口系上蓝色的砂带,祈求这位温柔慷慨的神灵给他们带来安稳和持久的财富。 就在这天晚上,一伙从南边来的商队进入了这家小小的家族旅馆。 他们人数众多,从长相奇异的长尾兽身上搬下沉重的货物。这些高大的傢伙们有着深色的皮肤,说着模煳吞吐的蓝矿山口音。 整个旅店都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震动,甚至不得不专门打扫出后面存放货物的杂货间来作为他们的暂时住所。 在他们粗陋的毛皮短衬外,罩着颜色陈旧的蛇须棉斗篷。 红色的匕首和短剑被藏在最里面,渴血地闪着无人可见的亮光。 “这样不会动作太大吗?”池钓皱了皱眉。 兰戈指了指桌上的纸条。 “原本我还不会这样干脆地把人带出来,但是现在有了那张纸条。” 他耸了耸肩,咬住下唇。 “这些嚣张的傢伙会为他们的轻慢付出代价。” 夜色降临,蓝月仿佛神灵的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悬着。 似是对人类的最后垂怜。 池钓把几张符咒贴到床头,这种几乎没有什么伤害的小玩意却有着敏锐的感触力。 任何人从外面接近它的警戒范围内都会引发一阵明亮的光线。 算是一种不错的示警手段。 卡索恩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池钓坐在床上抚摸着那根浅灰色的法杖。 她是一位灰色的美人,杖身上被刻满了繁复的金盏花花纹,顶端是镂空的,闪亮的水晶球映照出池钓的脸。 这是他从梭鲈城的商店里得到的法杖,他从众多的魔导器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称她为“灰隼”,一种并不起眼的草食鸟,但是有着颇为清脆的嗓音。 她总是让他想起那个同样有着灰色头髮的少年。 窗外,蓝色的月亮升得更高了。 天气很好,一片云也没有。 池钓抱着木盒直身坐在床上,“灰隼”被放在他的身边,月光照进来。 他舒适宽松的睡衣里面穿着贴身的兽皮软甲。 一把小小的匕首绑在小腿内侧上,肌肉有一点僵。 他把木盒打开。黑色的小蜘蛛安静地趴在最高一层的隔板上,长腿乖乖巧巧地收在身边,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盯着池钓看。 池钓从帘布上扯了一根细细的丝线垂下去。 小蜘蛛碰了碰那根半透明的丝线,用牙把它咬断了。 半截丝线空落落地垂在半空中。 “不乖。”他用食指敲了敲木盒光滑的边缘。 池钓在旅馆的第三层,蓝月滑上了外面的窗台,消失在他的头顶。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起火啦!起火啦!” 红色的火光转瞬而起,宛如忽然涌上的潮水,汹涌地把半边的天空染成了红色。 不断有窗户开合的声音传来。不明时态的人揉着眼睛从房间里露出脸来,而后惊慌失措地大叫。 火燃得很旺,从后面的马厩里烧过来。 提着水桶的人们从窗下跑过,水淅淅沥沥地撒了一路。 池钓翻身下床,抱着木盒从门口熘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滴,小蜘蛛用毛茸茸的长腿沖你比了一颗小心心。 晚安撒~ 第16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六) 隔壁的房间里空落落的,灰色的帘布遮住了月光。 卡索恩不在。 他的这位老师是放养准则的典型贯彻者,兴致上来的时候就把他的小学徒叫到眼前,恨不得要把从精灵纪年到现在的国都秘史混上从南冥海往北到天上之国的路线图都揉成一团扔进他的脑子里。 更多的时候却是在安安静静的当个价值连城的花瓶,抬眼看天看云看夕阳,眼神空寂迷茫似一个标准的忧郁男文青。 第24页 对池钓就是三个词的贯彻意见,不问,不看,不知道。 如果是在池钓穿越前的古代,他估计他的老师只有两种路可以走。 第一条是成为君子如玉的真名士,不慕名利云淡风轻看花开花落,万人敬仰。第二条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奸臣贼子,掌管朝政蛊惑帝心,多少年后还被人戳着嵴梁骨大骂,遗臭万年。 木质的走廊是典型的古娜迦风格。 四米高的楼层,久不清理的顶部悬挂下四叶的梦醉花,细小的纹路在已经褪色的紫杉木板上蔓延。 楼梯被粉刷成了奇异的深紫色。 鲜艷的就像是那些商店里尖顶的礼帽。池钓之前一直都很奇怪是否真的有人会去买它们,还是仅仅是作为一种橱窗里必不可少的装饰品。 “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忍不住先动手了。” 穿着黑斗篷的大个子留着一把乱糟糟的鬍子,声音低哑。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哪一伙人这么不讲规矩。不然我会把他们都丢到蓝莓河里好好洗洗那股臭气。” 他们吵闹着向下跑去,粗重的长靴在地面上敲击出声响。 池钓脱下鞋子,赤脚站在地面上,透过门缝窥视着他们顺着螺旋的楼梯消失不见。 池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缪森家族的侍卫还是暂时居住在这里的旅客。 木质的房屋从来都是上好的燃料,况且这也不是普通的火。 火属性元素的味道混在充满了恐慌的空气里。 最好的催化剂。 一个穿着灰色短衬衫的侍者正挨个敲着房门,把那些人们从睡梦中喊醒。 黄铜色的钥匙在他的脖颈上闪光。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池钓拦下他问。 “很不好,先生!这样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这里呢?!” 侍者脸色苍白。 “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上次发生这样大的火灾还是在娜迦有国王的时候。”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些商人搞出的事情,我的老奶妈说过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不幸。这话果然不错。” 他粗短的眉毛随着嘴角上下浮动。 “我要把这些客人都喊起来,谁知道火什么时候就会烧到这里来呢。” 池钓向他表达了感谢,看着他去敲下一扇门,无人回应后摩挲着钥匙去开房门。 二楼的备用厨房里,池钓在一堆洋葱和酿土豆的大桶之间脱掉身上碍事的宽松睡衣,打开被包起来的“灰隼”,把它拿在手上。 被关在盒子里的蜘蛛不断地碰撞着,发出噗噗的声响。 “好的,但是你要乖一点。” 池钓打开了那个盒子,竖着放在地面上。 他掰了一小块酿土豆放在手心,小蜘蛛迫不及待地从盒子里蹦出来。咬住那块夜宵,钻进他肩膀衣服的褶皱里。 二楼的窗户并不高,他从那里跳了出去,减速魔法在他的脚下闪着淡淡的光亮。 提着木桶的人们从不远的院落的跑进跑出,他可以听见木桶砸落在井底溅起的水声。 隔着一丛茂盛的鼠尾草,他估计了一下总共的人数,并不是很多。 更多的猎手还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风声响起,树叶摇曳。 池钓把舔湿的手指举到空中。皮肤感触到淡淡的凉意。 池钓眯起眼。 风向,改变了。 树枝被放在后面的仓库里,由几个人看守着。 风卷着火焰指向的仓库。 早有预谋。 树林里闪着一阵阵魔法划出的光线,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他透过朦胧的光看到纠缠的人影。 池钓顺着小路绕到了后面的打铁房,从一大堆的马嚼子和铁块之间绕过去。 这是个很大的窗户,在月亮的背面。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可以很好地窥见整个仓库的全貌。 北边人声嘈杂,这里反而安静得很。 布满碎花纹的防护罩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池钓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向外窥视。 轻微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符咒明亮的光线被触发。 模煳的身影一闪而过。 池钓迅速转身。 几道白色的法咒从他的身后划过。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不,不。请您饶恕我。” 那人脖子上的黄铜钥匙在还未熄灭的亮光里闪烁。 ———— 那天晚上一共有两伙人一起出现,臭名昭着的迷醉之刃 ,还有就是一伙从白色帝国逃窜来的强盗,他们“恰好地”听说这家旅店里有一笔大生意。有有一个靠谱的线人愿意为他们提供消息。 抱着捞一把就跑的想法,他们提前几天就来到这家旅馆。 有人在马厩里放了火。 他们以为是有别的同行来抢生意,这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情。 总之,他们趁乱跑到了后面的仓库里想要好好捞一票。 哪怕是拿不到最值钱的,剩下的货物也足够让他们满意。 等候在那里的武战士们把他们抓了个正着,和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相比。他们像是群只会咩咩乱叫的羊羔,只有扔掉长剑的力气。 第25页 “好吧,毕竟海鹰也会有被麻雀啄瞎眼的时候。他们又拿到了什么呢?一根假树枝,呵,真可笑。” 兰戈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骏马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腹。 他显然没有说出那根假树枝消失不见,而在它的下面发现空间法咒符文的事。 马儿发出一阵不舒服的嘶鸣。 “其中一个,我猜那一定是‘红水獭’,可是好好被我的‘鸣蛇’咬了一口嘞。就是那上面的蛇毒也够他们费脑筋的了。” 他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好像他打了一场大胜仗。 “就我说,他们中的一两个还是很不错的。可惜剩下的就都是不中用的废物。” 池钓笑了笑。 “是的,我真可惜我没有遇见他们。要知道,因为害怕,我昨晚一直都躲在房间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池钓:我好怕。 小蜘蛛:我,我保护你啊!/蹦 池钓:/按下去 第17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七) “告诉我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在打铁房里,池钓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客人的手腕和脚腕被细细的白色魔法带捆绑在一起,摔下来的时候碰翻了一堆被摞起来的废弃铁剑,脸几乎要砸到余温尚存的锻炉。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陈旧的皮革气息,和焦烟味混在一起。 “不不不!先生!我已经通知完了所有的人,正打算出来帮忙的时候偶然看到您往这边走了。我只是出于一个侍者的职责——” 他刚刚在三层小楼里遇见的灰衣侍者颤抖着声音说道,熔炉的火焰光线和炙烤把他的皮肤映成淡红色。 这样看来,他的年纪并不大,似还是个孩子。 “这里很不安全,先生!不仅仅是火灾,还有很多人在打打杀杀。是的,我看见了鲜血!血从他的身上流下来。那些魔鬼们杀死人的时候和杀死一只瘦弱的猪崽没有区别。” 年轻的男孩有着一张满是雀斑的脸和湖绿色的眼睛,声音高亢到有些破音。 池钓猜测那是因为恐惧。 “但是你不应该来到这里。”他到底有些迟疑了。 “我只是害怕,先生。在这座城镇的传说里,这里的后院甚至曾经有侏儒和妖精们铸造过的巢穴,除了那些从矿山里来的褐林人外,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如果有任何一个客人因为来到这里而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狩猎之神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你叫什么名字?”池钓蹲下身子。 “我的姑妈叫我安,但是这里的人们都叫我小鬼。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好的,安。在法术解除之后就离开这里。去城的另一边,回去找你的姑妈或者什么别的人。在天亮前都不要再回来,可以吗?”池钓揉了揉男孩的头髮,却又为自己的举动愣了愣神。 很软。 总有一些回忆,一些人,在你的脑海深处生了根,每当你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地忘了他的时候,他就勐地从某个地方蹦出来,怜悯地给你一点施捨般的慰藉,而后再度毫不留情地离开,无迹可寻。 好在池钓不是真正的孩子,加上前世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的人还算懂得如何控制不合时宜的情绪。 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从锻炉旁仰起脸来。 池钓挥了挥手,“灰隼”从顶端发出一阵明亮的光。 “谢谢您。”摆脱束缚的男孩站起身来,身上的衬衫脏兮兮的,沾满了煤炭燃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 他朝门口走去。 池钓打算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 就在这一刻,一道魔咒照亮陈旧的打铁房内飘浮的灰尘,准准地击中了他的后背。 原本脚尖朝外的男孩此刻转过身来。 黑色的蜘蛛从池钓的肩膀上弹跳而起,一缕细细的毒液朝着男孩的面部扑去。 “当然,一起睡吧,我的小可爱。” 安不在意地躲开,弯了弯嘴角,一抹隐秘的笑从他稚嫩的脸上划过。 ———— 他们正在朝着南方行去,温暖的气流裹挟着飞虫和渡鸦越过他们的头顶,在蓝莓河和死水河的交叉处和那些从天上之国来的寒冷气流相遇,最终形成又一场暴雨,润泽大地女神干涸的喉咙。 冗长的商队排成一列,穿过密密匝匝的棉桃林和紫苏木,骑着高大骏马的近卫队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沉重的货物,佣工和几十个从爱伦塔买来的奴隶走在最后。 池钓骑在一匹温驯的灰色母马上,身子半趴伏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你还好吗?”桃瑞斯骑马从他的身边经过,后面跟着几条猎犬。 她那一头凌乱的红髮和兰戈如出一辙,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三分相似。自从奥德里奇老爷四年前把这个浑身充满了乡土气的小丫头从娜迦的沉水郡带回兰克之后,关于她是大老爷私生女的言论就甚嚣尘上。 其中的种种,甚至池钓仅在这里呆了三天就已经获悉一二。 “我只是有些头晕,也许是昨晚被那些火烟和人声闹得没睡好吧。” 池钓打了个哈欠,抬手把两只黑色的蜘蛛腿从腰间没有塞好的水壶口上戳下去,声音里带了些疑惑。 第26页 “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蜘蛛:???我超乖的! 第18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八) “我真不懂父亲!像我这样毫无天赋的废物,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我踢出去的。”桃瑞斯用力地使一把牛角梳梳理着她那头杂乱的红髮,好像在用牙齿撕扯一块不易咀嚼的炖肉。 可她不得章法的动作除了让它更乱之外毫无用处。 “可我听说他们也是招收武战士的呢。而且奥格斯格骑士据说也曾经在紫菖蒲学院进修。”池钓说。 胃部装饰着翎羽的箭矢从他们头顶划过,一只灰雀砸在池钓的马背上,而后滚落下去,那匹温驯的母马发出一声被惊吓的嘶鸣。 一只猎犬蹿到他们身后,忠诚地把那只可怜的鸟衔回他主人身边。 “嘿!小心点! 你这笨龙!”桃瑞斯沖在后面端着弓箭的兰戈吼道。 后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啊呀,你早就该练练你的胆量。”红龙露出一个笑。 尽管传闻诸多,但桃瑞斯和兰戈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他人想像的那么糟糕。也许是因为兰戈的生母在桃瑞斯来之前就早已离世,而奥德里奇再娶班罗福特家的二小姐的缘故。 登对又大气的婚姻让所有人都加以称赞,在婚姻女神的慷慨祝福之后,被遗留下来的幼子却无人过问。 “那些总是脾气古怪的魔导师,他们为什么要把传送阵修到流烛边境那么偏远的地方?”桃瑞斯给了兰戈一个轻蔑的眼神后重新转过身来对池钓絮念。 “当然,我不是我说你啦。”她吐了吐舌头。 “据说在上个纪年的时候那里可是整片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地方。”池钓想起自己在那些古旧书籍上看到的内容。 他们在路上经歷了三次蓝月升顶,在第四次到来的前一天终于到达了这座偏远的海边小城。 这里的房屋都有着尖而翘的屋檐,矮小的房屋模煳了黑白,偶尔的露水被从南边的死灵海上席捲而来的寒流冻成冰珠,表面反射出暗淡的深灰色。 流烛边境,在经歷了那次不能言说的侵袭后被人类抛弃的聚集地。只有一些顾念旧土的人们和徘徊在傍晚空中的乌鸦仍不愿离去。 栏杆和树上挂着褪色的红色飘带,骨铃在窗边发出无声的声响。 他们在夜莺城就和商队分道扬镳,只选了十个强健近卫跟随,一位自称为橡树皱纹的老者为他们引路,他是兰戈幼时的礼仪老师,可显然他的才能不仅仅是在礼仪这一方面。 池钓只跟随着他们,正如他常被人称赞的温柔一样,在某些时候他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这种品格更好的代名词是优柔寡断。 他们是要去紫菖蒲学院,也就是卡索恩之前说过的更适合他的地方。这座据说是娜迦第一魔导师森海之王创建的学院已经存在了至少三个纪年。 它悠久的歷史中被记录下的部分和冰川里尚存的白龙一样稀少,不少典籍中都对此讳莫如深。 ———— “你们来迟了。”仅穿着一件黑色薄长袍的男人声音硬冷,在一众裹上厚实皮毛和斗篷的众人中格外醒目。 “是的,可是据我所知,今年考核的截止日期是在明天。”卡索恩扬了扬眉。 “明天是冬神的忌日,所有的人都会去参加忌日祭祀的盛典,哪怕是海鹰都不会在这一天工作。”男人抬眼看他。 卡索恩挥了挥手,一面水镜从空中浮现,上面一个白色的光球将落未落地悬着。 “我想我们还是有时间的,不是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 男人终于瞥了他们一眼,侧身让出了身后的道路。 一个悬浮的魔法阵飘在空中,看似凌乱无序的组合实际上蕴藏着独特的魔法序列。 摆脱掉了地面的束缚,魔纹和符咒的组合更加多样,一个成形的三维魔法阵往往会具有更大的威力。 池钓和兰戈、桃瑞斯一起走了上去。 一条黑色的巨龙浮现在空中,按照着某种韵律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身侧划出无数闪烁的光点,被那些光点扫过的部分逐渐亮起。 百川入海,繁星落河。 池钓醉心于身边奇异的场景,甚至伸手去触碰那摇动的龙尾,但他的手指径直从其中穿过,后又脚下不稳,踉跄一下便栽进了那一团幽蓝星河里。 绚烂的场景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密的树丛。让他惊讶的是他并不是孤身一人,除了兰戈和桃瑞斯之外还有不少十多岁的少年也站在他们身边。 有的三五成群恐慌地和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有的却独身而立面上毫无惊讶之色。 一个看起来和池钓差不多年岁的少年站在几人中高谈阔论,他穿着一件暗红短袍。 “这正是那位大人的手笔,空间法术的伟大应用,极致的空间压缩造成了时间的混乱。只要找到一个恰好的混淆点,用魔法将其固定并设定为最初的节点,那么在确定的一段时间内,无论你是在什么时候踏入这座传送阵,那么你只会在这个时间节点降落。” “纵使因为时间长河的流速不同会有稍微的偏差,不过,当然,这也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看看吧!这就是森海之王的最大杰作,他不仅控制了空间,而且还将时间玩弄于掌心。” 第27页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种傲慢又憧憬的神情。他身边的那群少年适时地发出一阵惊唿,而后是更加喧闹的讨论。 原来如此,池钓心里的疑惑被解答。 正好像一辆停站的地铁,时间的河流正好似地铁的车轨,在它停下的时候你有很多个入口,但是无论你从哪一扇门上车,最后你来到的都是同一个车厢。 时间空间翻转,在同一个车厢里的他们便有着同一个时间。 如果时间河流前进了,那么它只需要按照轨道驶向下一个站点,而后再一次停下即可。 至于固定一个时间节点,便是用魔力在时间的长河里造出一列地铁来,难度可想而知。 如此精巧的设计却仅仅是这紫菖蒲学院的第一道门槛,池钓的心中不由得也对这所神秘莫测的学院怀上了不小的期待。 一个有些空洞的声音传来,声音并不大,但是池钓却听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人正在他身边。 “第一项测试,众神之谎,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撒~ 第19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十九) 爱与美之神阿索兰最喜欢的宝石“黎明之山”不见了,在在场的七位神灵中,每个人都说了一句话,而其中,有一位神说了谎言。 池钓的脑海中响起空洞的声音。 你的阵营属于【被盗者】。 你的任务是,在第七次圆月升起之前,找出那个说谎的神。 你的身份是,爱与美之神阿索兰。 【我把它弄丢了,我伤心到不知如何是好。我把它放在初生花园里,在我去看那群凤舞蝶的时候。但是当我想起这件事来的时候它就已经不见了。我不应该因为和索尔米拉聊天就把它忘记。这真糟糕。我在原地发现了蛇的鳞片。风神塞那克里斯告诉我这是谎言之神身边的蛇留下来的。】 一段属于阿索兰的记忆浮现而出。 一张卡片飘浮在池钓的面前,在那上面,一个有着一头翠绿长发的尖耳少女露出甜美的笑容,她的身后是两双类似蜻蜓般的透明羽翼。两只天鹅围绕在她的身边。 而在卡片的反面,则是一段技能描述的话语。 【无物能与你的美貌相提,无人能拒绝你的微笑。你能够一眼就看透别人的心。“你是否对我心怀爱意,求而不得,朝思暮想,却又甘之如饴?” 效果:爱神能够判断一句话的真假。 限制:1.和对方对视3s以上。 2.冷却时间12小时 】 池钓抓住了那张飘浮在空中的卡片,它上面的光芒渐渐消失,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张普通的卡牌。 一共七个神灵。池钓思索。 按照每个神灵都由一个人类扮演来算,那说明一共有七个人参加这场测试。 既然自己属于【被盗者】,那说明至少还有一个阵营【偷盗者】,至于会不会有所谓的【旁观者】之类却不能确定。不过按照既然是在测试,那么阵营的分布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被盗者的任务是在七天内找出那个说谎的神灵,而偷盗者的目的可能就是隐藏那个说谎的神灵。 每个神灵都说了一句话,里面有六句话是真的,一句是假的。 池钓把自己的那句话在唇齿中咀嚼。 【带翅膀的人偷走了它。】 那么,自己的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获得的记忆和他所拥有的“言语”毫不相关。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说谎的人,这样谎言才能成为真正的秘密。 言语可能是谎言,但是记忆却必然是真实。池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池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光亮术也使用不出来。 看来这场测试和魔力和武力无关,仅仅是一个真假话的游戏。 这是一个狭窄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布满灰尘的褐色桌子,一个空荡荡的书橱,两把把破破烂烂的椅子歪倒在地上。 他身上原本的衣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色长袍。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窗户被关上了,池钓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不得不放弃从窗口向外观察这座建筑的意图。 透过朦胧的窗户只能窥见外面初升的朝阳,正是清晨。 第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 第20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 池钓推开那扇虽陈旧但是仍然结实的木门,正好和从对面房间出来的少年撞个正着。 少年同样穿一身黑袍。他先是一愣,而后沖池钓点了点头,下巴微颔面上露笑。 他介绍他是安其罗,从极北的天之国来。 “我该怎么称唿你呢?”他的脸上显出一种无害的表情。温和又有礼貌,好像他们不是在参加一场可能随时会被淘汰的测试的竞争对手,而是坐在花园里端着下午茶随口闲谈的邻居。 “叫我艾利诺就可以了。”池钓回给他一个同样温和的微笑。“这一路过来可很远的吧。” “是有一点,你知道,毕竟现在是个好纪年。龙晶飞艇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安其罗说。 第28页 两人开始了堪称友善的交谈,彼此脸上都挂着温和的微笑,再和谐不过。 但是关于这场测试本身的一切信息,他们却有默契地都绝口不提。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厅,和刚才那个房间里的破烂陈旧相比,这里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 大厅大概六米高,五盏水晶吊灯悬挂在他们的头顶,无数的水晶垂落下来相互碰撞,被罩起的烛火在水晶中里面闪烁,散射出明亮的光线。 周围的墙壁上绘制着浮雕的拱门,向上延伸到天花板,立柱上雕刻着天使和精灵,还有带着翅膀的花妖和不知名的四瓣花。 拱门的下面便是他们刚刚从里面走出的小门,看起来和这间大厅格格不入。 池钓注意了一下这些门的数量,左二,右二,前二,后一。刚好凑成了七这个数字。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又陆续地从那些小门里走出了几个人,大厅里的人逐渐多起来。 大厅的中间是一张实木的圆桌,在桌子的旁边有七把圆手柄的黑梨木靠椅。正对着七扇门的位置。 在安其罗的提议下他们在桌子旁边对应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等着人来齐。 已经有六个人坐了下来,但是有一把椅子却还是空的。 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坐在池钓的右手边,她的身子坐得很直,双手温驯地放在膝盖上。左手边是一个少年,有着一双银色的眸子和混合赤色和金色的头髮。他的眼里仿佛冻着一块冰。 安其罗坐在他对面,还有一个有着一头褐色捲髮的少女,她身上黑袍宽松的袖口被随意地卷到手肘绑起,露出她小麦色的肌肤。 坐在安其罗左边的黑髮少年模样俊朗宛如一位骑士,此时正不断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他的音乐素养显然并不出色,从“在艾尔嘉力诺的死去的巨龙”的第一小节跳到“圣骑士艾斯凯诺的第三次出征”。 其间还有无数错误的节奏,听起来简直就像一段杂音,但是他原本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悦耳的弹奏。 在坐下之后,这群人就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默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墙边的蓝莹石钟表还在一下一下摇晃着钟摆,发出被拉长的滴答声响。 最后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露出半张脸的人从里面悄悄往外看,好像一只向蛇窝里窥探的老鼠。 在看到大厅里的人之后他被吓了一跳,几乎就要重新缩进门里。 池钓身边的少女发出一声轻咳,她的声音轻而柔和,带着些这个时候的少女特有的清甜。 她站起身来。 “你好,请不要害怕,毕竟目前来看他们并不是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和你的状况相同,请相信我。” 少女的脸上绽开一个颇为甜美的笑。 “瞧,我们这里有六个人,你是最后一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1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一) “我觉得我们应当先相互介绍一下。” 在七个人终于都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之后,之前站起的少女率先开口。她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孔,但是更令人称道是她身上那种鑑于温和和柔弱之间的独特气质。 “你们可以叫我阿芙拉,是一名二阶光明系魔导师。当然现在这没有多大用处。我在刚才就发现自己的魔力池已经被封禁了。” 果然,魔力封禁并不是针对自己一人。池钓在心中暗忖。 这样看来,为了平衡,那些武战士的体力和战斗力一定被限制,否则这个游戏就有些太不公平了。 少女苍白的手指从唇边划过,刚想继续说下去便被人打断。 “这样的做法真的有意义吗?我是说相互介绍这件事。” 坐在安其罗身边的女孩忽然开口。 她站起身,肩膀一高一低,被捲起的宽松长袖从她的手肘掉落下来。褐色的捲髮在头顶被挤压成奇怪的形状。 “还是真的认为一个虚假的名字,一段不知道是否是编造的故事就能够值得你们付出信任?” “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交流是我们唯一来获取信息的方式。”阿芙拉回应。 “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不是吗?找出那个说谎的神。这一点,从这个测试的名字上也可以看出来的吧。”她温和的语调一转。 “还是说,你的任务是和我们不同?如果大家都听话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的话。从头到尾就根本不会有什么交流。那么就算到了时间用完的时候也不一定会找出真正的说谎者。” 她明亮的双眼紧紧盯着正在她对面的少女。 “如果你硬是要这样说的话。”少女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仅仅是因为一句质疑就给我定下这样的罪行,那我倒是的确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毕竟我并不擅长编故事,甚至于根据这些剧本的演戏更是不擅长。” “所以,请准许我先行离开。” 她转身朝着自己身后的房间走去。 “哦,对了,如果你们都要毫无根据地听信那个尊贵的女王的话,认为我就是那个你们要找的人的话。那么在定罪的时候可以叫我‘绮洛’。据说安利斯卡大魔导师最喜爱的那只绒球猫就叫这个名字。”她在门口停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第29页 大厅里的人沉默了一会。 “咳。”那个个头最高大的少年手下敲击的噪音停了下来,他做作地咳嗽了一下。 “我的父亲总是告诉我。‘大部分黑乌鸦的死因都是因为在进食的时候被同类啄断翅膀,但是豺狼却不会。’更加齐心一些,这样我们才能更快地找出那个说谎者。对了,你们可以叫我尤金。” 他的脸有点红,说话的时候不断地用一只手去摩挲他的袖口。池钓猜测这是因为他经常会在这个位置佩戴徽章的缘故。 家族的徽章,而且是个显赫的大家族。池钓在脑海中思索着‘豺狼’,试图找出一个以它为图腾的世家。 有着奇怪发色和眸色的少年自称为修,他那张脸上寒冰满布。硬冷的线条描绘出他的脸部轮廓,似乎是由僵硬的石块雕刻而成。 最后来的是霍尔,他有着和他的身形相符合的尖细声音。只是说了一个名字就把头重新低下,用那双小眼睛窥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安其罗也站起身来,讲述了一大段他路上的见闻和经歷。抱怨这里的天气和饮食,他说的那个马夫和长在他头上的鼠尾草的故事很搞笑,除了修之外,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因为‘绮洛’而产生的尴尬一扫而空。 “好啦!笑话时间到此结束了。” 阿芙拉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领口的褶皱,重新开口。 “如果不是在这样紧迫的测试之中。我倒是真的愿意和女僕说,请再来几盘草莓脆饼和一壶黑莓茶,我要和客人们一直聊过整个下午。” 这位自封的女主人似乎熟知和各种人打交道的合适方式,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让周围的人围绕着她转圈。 刚才她同大伙说话的时候声音活泼欢快,正如八九岁的少女。而这时她的声音低下来,又端坐好姿态,声音里便多了几分自带的威严。称唿用词也从刚才的“大伙”变成了彬彬有礼的“诸位”。 池钓却还记得刚才她第一个站起身来,去劝慰霍尔的时候,声音轻柔,姿态优雅,整个人都仿佛罩在一层圣光里。 “诸位。”女主人这样开口。 “现在我们处在一个相同的境地里,正如我刚才所说,在缺失必要信息的时候,交流是我们最好的方式。即使是在圣灵之战里也是这样,面对那些异陆的生物,我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也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下,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消除那些诡魇。” 没有人出声,显然她认为这就是贊同的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相信大家都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的,当然,毕竟留下的都是人都是切心实意想要找出那个谎话精的。没有人不是吧?” 阿芙拉又笑了起来, “当然,因为我的任务就是这个,所以我就默认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希望我不要说错。” “你当然没有说错,正是如此。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出口。”一直沉默的修忽然开口。 他银色的眸子里透出刻骨的冷漠,眼神轻蔑地从她的脸上滑到胸口。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你的意见呢?一个女人,呵,在北境你这样的嫩骒我一天晚上可以骑三个。我的家里养了很多马,要我说,当我骑着它们出门的时候。它们从来都不敢告诉我它们想要往哪边走。” “我竟是不知道原来在北境以外的地方,这里的母马会四处叫唤着乱跑,甚至还能使唤它们的主人呢!” 尤金勐地站起身来,他手掌和桌面碰撞发出极大的声响,但是池钓却发现看起来并不牢固的桌子却无一丝抖动,仿佛它下面的桌角和地面牢牢地黏在一起。 “如果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话,我希望你是从你爸爸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北境的蠹虫,你们祖上的血统早就被你们这些滥交的杂种混杂得比水还稀。” “哦,那最起码我们一开始还有点真血。”修的语调仍旧冷冷的,嘲讽意味十足。和面色通红的尤金站在一起,越发显得他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我知道你的家族,你们血管里流的都是猪尿,且从未被稀释,味道浓重得一如当初你的第一代先祖从猪圈里走出去的时候一样。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那个味道。” 尤金的脸更红了,他看起来几乎立刻就要把自己的拳头打到修的脸上。 “你才是混血的杂种!”他终于喊出声来,一道亮光从身前划过,带起一阵疾风。直冲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而去,这攻击有些偏了,甚至都没有对准修的身上,而是正对着他的头顶上空而去。 修甚至都没有躲,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神冷冷地看着尤金,似乎是在看一只蠢笨无比的猪。 他的眉梢眼角都表达着他对面前人的不屑,似乎这个人连让他正眼看的资格也没有。 按照原本的轨迹推断,这次攻击本应该落空。但是那风刃却就在距离修最近的地方突兀地转了个角,锐利的风刀正正地切上少年的脸。 修惨叫一声,低下头来用手捂着脸,鲜血从他指缝流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尤金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然后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不能相信他真的做到了。接着便大笑起来。 第30页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我真的做到了!我就知道!看他,他现在的样子真是惨透了!我早就想这样干了。” 他像个孩子似的沖众人大喊大叫着,仿佛真的是干了一件大事情。 “很好。”修忍住疼痛,□□一声从把腰直起,他还是用一只手捂住脸。 “很好,再好不过了。”他又重复了两遍,用那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大笑的尤金。 他仅剩的一只银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度怨毒的神色。 尤金的笑声停止了,他兔子一样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躲避开修的眼神。在觉察到自己的退缩之后却又懊恼无比,便重新直起身来正对他的眼神。 “你会后悔的。”修从嘴里吐出宛如诅咒的话语。 “你将在今晚死去。”他残破的脸上嘴角上勾,仿佛一个微笑。 “哦,我什么时候死去我可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如果你不能找到人来帮你止血,那么你明天的这个时候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尤金大声沖他喊,声音在偌大的大厅里迴荡着。 在修离开之后,尤金也匆忙地离开了。 大厅里便只剩下池钓,阿芙拉,安其罗和霍尔四人。 “啊,啊,我也要走了!我把我的兔子笼忘在房间里啦!”霍尔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在阿芙拉也面色苍白地离开之后,安其罗对池钓眨了眨眼。 “要来我的房间坐一会吗,可爱的小绅士?虽然没有点心招待,但是可以陪你聊天哦。” “好的,那就劳烦了。” 池钓笑了笑,眼神从阿芙拉消失的房门前撇过。 那是尤金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22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二) 安其罗的房间里并没有池钓房间的那样脏乱,看得出有被整理过的痕迹。 一张侧床榻,一张方木桌,甚至还有一张不大的单人床。 没有椅子,池钓不想坐到那有些潮湿的床垫上,便站到窗边朝外看去。 这里的窗玻璃也是雾蒙蒙的,打不开,也擦不干净。 “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安其罗懒懒地躺在床上,小腿随意垂落。 他看起来很放松。 “你是指什么?”池钓反问。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四处交好的阿芙拉,自称为绮洛的少女,大打出手的尤金和修。还有在场的其余人。 “不,是这件的事情本身。”安其罗说,“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七个人虽然很早就都聚集到了桌子旁,也都有想要完成任务的意愿,但是最后呢?”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我们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就我个人而言,得到的都是一些毫无用处的信息。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自己的神灵身份,或者说出自己的话。” “你有注意到阿芙拉说的话吗?”池钓问。 他向右边的墙壁看去,仿佛透过这墙壁看到后面的场景。 在这面墙后,阿芙拉和尤金在一起。 “她是第一个说出任务是‘找出说谎者’的人,这样看来她的确是应该属于这个阵营。但是在后面的谈话中她一直在引导其余的人。‘我们中间只有一个异类,那就是那个说谎的神,而剩下的神的都应当是好的,我们的任务都应当是找出其中的那个背叛者’。” 他慢慢说出自己的揣测。 “实际上我不能确定这是她本身的想法,还是她猜测出了真相但是却故意这样误导。” “她一直在谈论着交流,但是她又说得如此之少。仅仅说出的这两点,在我看来,也有很大的可能是在提醒那个说谎者。躲起来,伪装起来,不要出来。” “躲起来,不要出来。”安其罗重复了一下池钓的话,眼睛眯起。 “你认为那个说谎的神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话吗?”他问。 “不知道的可能性偏大,但是他的队友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是谎言的谎言,又和真实有什么区别吗?”池钓说。 “你真有趣。”安其罗说,他立起上半身从床上看他。 “没有的。”池钓回应。 “我觉得你的故事更有趣。” “哦,那大概是一些逗趣的话吧,可我忘记都说了些什么。这些故事总是在我不留意的时候就从我嘴边熘出来。但是其实这很无聊。” 他这次没有笑,脸上反而流露出一种漠然的神色。 “哦,是这样啊。”池钓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直到从玻璃里面看到那个朦胧的光球渐渐落下去。房间里暗下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那便是‘没有契约的承诺不如干脆的谎言。’”安其罗开口。 “嗯,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么,艾利诺。在情况不允许的情况下,你又是否愿意接受一个没有契约的承诺呢?”他又笑起来。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池钓有些恍惚,甚至于下意识地觉得他其实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而那个男孩还跟在自己身后。 可身后的空荡把他拉回了现实。 第31页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的阵营是相同的呢?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阿芙拉今天在大厅里说的话。”他问。 “我不能确定你的阵营,阿芙拉说的那些话只能欺骗那些把脑子和胃装反的傢伙。” 桌子上还有半截羊油蜡烛,安其罗翻找出几根火柴点燃了它,火光闪烁着摇动了两下,好在没有熄灭。 “如果他们把规则改成如果是任何一句谎话都可以的话,那么我肯定会告诉他们不用费力气再找了,就是那个骗子阿芙拉。” “阵营都是没有关系的,都是一样的。”安其罗说。 “坦白是必须的,这个所谓测试的方式就完全摒弃了绝对的信任和绝对的坦白。我们在相互猜疑之中又必须选择合适的人来相互信任。也就是,部分的坦白。” 部分。 这个词语让池钓觉得舒服,不是全部,不是完全去掉,只是一个部分。最实际的一个词语,如盐或者水,没有不可以,但是过量反而有害。 像一个圆滑的类二次函数曲线。 “尤金的技能是风,他应当是代表风神塞那克里斯。根据他最后说出来的话可以进行揣测,他的技能无视躲避,只要发出就一定会命中。而且在一天之后会让人死亡。”池钓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真不真,明天我们就会知道的。” 少年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从后面凑近到池钓的耳边,他离得很近,几乎要贴上。 “死亡之神和此事无关。” 安其罗用短短的气音说道,接着他后退两步,食指竖在唇边,俏皮地沖他眨了眨眼。 【我的那句话。】 少年的唇无声地开合着。 是真话啊。 池钓停止技能的释放,也抬起头来,以同样的方式无声回应道。 【那就,合作愉快了。】 ———— 当大厅里的蓝莹石钟表指到六的时候,大厅的桌子上出现了他们的晚餐。 晚餐称不上丰盛,但是量很足。 霍尔和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剩下的人也只是拿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就再次回到了房间里。只有那个自称为“绮洛”的少女不急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细细地给手上的面包涂抹仅剩的一点果酱。 她对待手上的食物仿佛一件工艺品,仔细地粗雕,精雕,上色,最后却随意地把那完美的艺术品狼吞虎咽到胃里。 “你好。”池钓把托盘放到她身边。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们叫我绮洛。”女孩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一边把最后的一小块面□□塞进嘴里,那模样简直是要把她那好看的手指一块咬掉,咽进肚子里。 她的棕色眉毛粗短,但是颜色很漂亮。 池钓瞥了一眼少女面前摞起的空盘子。 “要知道,实际上食物并不是必要的。虚拟空间的技术模煳了时间的长短,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只是过了一小会。理论上来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在这里不会有饱腹或者飢饿的感觉出现。”池钓说。 “我当然知道。”绮洛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这是男人永远也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多么好的机会啊。每当我被那些修女按在桌子前被迫用那些小勺子矫揉造作地吃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想到这个。多么完美!没有限制,没有饱腹,无论体型!你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满足自己身体里的本能——进食的欲望!” 她把一大堆颜色奇怪的酱料倒在一起,用一个比她嘴还大的勺子全部挖起吃掉,一脸满足的样子。 “进食原本就是人类的生性本能。人们的性格不同,喜欢的食物不同,但是他们却必然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如果你想摒弃这一点的话,那就是被排除在人类之外了。” 池钓体贴地把手上还没完全空掉的盘子递过去,少女接过,道了一声谢。 最后一个盘子消失在桌面上,绮洛摸了一下肚子。 “果然没有饱腹感啊。” “是的,因为毕竟还是虚假的食物啊。”池钓说。 “可有时候是真是假,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只要真相。就像无论是这里还是真实的世界,只要确实是吃到嘴里就可以了。” 少女摇晃着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 语言是这个世上最迷惑人的东西。 它被创造的原本目的是进行更加明确的交流。如果一个山顶洞人想告诉另一个山顶洞人,他摘了三个苹果,那么他可能会竖起三根手指。 另外一个山顶洞人却不一定理解他,他也许会以为他摘了三个梨子或者抓到三只野鸡。 于是他们开始说话,一个说“三个苹果。”又做出一个摘的手势,那么另一个就会理解他。 哦,他摘到了三个苹果。 如此简单,简洁到没有欺骗的余地。 可是后来他们的语言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一个就对另一个说。 “我摘到了三个苹果,如果你去摘,你会摘得更多的,去摘吧。请相信我。” 另一个在去树上摘苹果的时候便摔死了。 第32页 不是别人,而是言语杀死了他。 池钓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他在门内向外窥视,大厅里面的吊灯已经熄灭了。这里没有窗户,环境昏暗得很。 圆桌和周围的椅子都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不知名的生物在其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空旷的大厅被这单调色彩完全占据,连声音也沦陷在这暗色的陷阱里。 在钟錶敲到第二次时候,一个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朝着池钓的方向走来。 池钓把房门的缝隙合拢了一些。 脚步声停留在池钓左边的房门前,随即消失了。 那是,修的房间。 黑暗的狂欢还在继续,不知多少人仍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锁的好奇怪啊 第23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三) 第二天清晨,朦胧的紫光从玻璃里透进来。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几人再次聚集在桌旁。 出乎意料的是,修也出现在桌子上,他苍白的脸上带上了隐约的红晕,昨天离开时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 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场的几人都用奇异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 他为什么还活着呢?本来应该因为受伤而死去的啊。 池钓想起了昨晚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假设每个神灵会拥有一个技能,既然有风刃这种攻击类型的技能出现,那么为了保持游戏的平衡也就一定会有治癒类型的技能。 昨晚那个消失在修门前的脚步声,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灵留下的。 他在半夜的时候到了修的房间,对他使用了治癒的技能。所以修今天好好的站在这里。 这也正和昨天尤金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那句如果没人治疗就会死掉对应。 这里显然没有早饭供应,圆桌上空荡荡的,几人中间的气氛比第一天要沉闷得多。 当钟錶敲到第八次的时候,尤金还是没有出现。 “也许我们应该去他的房间看看,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安其罗提议。 阿芙拉贊同地颔了颔下巴。 “不过由谁去呢?”霍尔忽然开口,他尖细的声音这次格外地大。 “我可不放心只让你们过去。”他瞥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安其罗和阿芙拉。 “如果他的身边有什么东西,或者留下什么信息的话,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它藏起来。” “是的,如果您实在是不放心的话。”阿芙拉露出一个标准的温柔微笑。 “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霍尔嘟囔着“本就应该是这样。” 丝毫没有压低音量的意思。 他们站起身来,一起朝着尤金的房间走去。 在外面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没有人回应。 安其罗推了一下门,门没有从里面锁上,很轻松地就被推开了。 尤金依在一把躺椅上,满脸惊恐地睁大双眼。 霍尔勐地后退一步,几乎要躲到门后面去。阿芙拉面色惨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眼中带了些湿润,就要落下泪来。 绮洛在她身后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嗤笑。 安其罗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平静地向众人宣布。 “他死了。” “又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被从这次测试中淘汰了而已。神经比头髮还纤细的贵族小姐!你的眼泪还真是很便宜哦,我想就是一朵好看的藤萝花谢了,你一定也会为它流半夜的眼泪,还要写一首诗吧。” 绮洛讽刺地说。 阿芙拉的脸色更白了,连红润的嘴唇也失掉了颜色。 “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她低下头来。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池钓问在前面的安其罗。 “身上没有明显受伤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安其罗皱起了眉。 他的房间里除了尸体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这尸体怎么办?”霍尔恐惧又厌恶地说。 “我想还是暂时放在这里吧。”池钓说。 “真是可怕,不知道是谁会杀了他。明明大家之前都是毫不相识的人啊,是有怎样的仇恨才会这样做呢。” 阿芙拉坐在桌前低头用她白玉似的手抹眼泪。 剩余几人都把眼神投到同一个人身上。 修。 他在第一天离开餐厅的时候可是对着尤金说了一句【你将在今晚死去。】 而现在,尤金果然死了,而他却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甚至连原本的伤口也都恢復了。这样看来,的确是他有最大的嫌疑。 觉察到众人的目光,修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我没有杀他。”他硬邦邦地吐出这句话。 阿芙拉抬起头来,几滴眼泪挂在她的眼睫上,将落未落。 绮洛在后面无声地笑。 “修,其实,你代表的是尤拉安比吧。”阿芙拉的声音清清甜甜。 死亡之神,尤拉安比。也作为毁灭和瘟疫的神灵被人们所熟知。 “你是有一个类似于可以让一个人在睡梦中或者在夜晚死去的技能。只是因为尤金昨天那样对你,所以你就怀恨在心。对他使用了这个技能,所以他才会死掉。就像你昨天晚上所说的那样。” 第33页 阿芙拉的声音渐渐高起来。 “仅仅依靠你的一番言语就能够定下这样的罪名吗?在那种情况下,就算说出什么话都是不值得奇怪的。就像你不能依靠一个醉酒的人在皇家庭审上的证词就证明一个人有罪一样,多可笑。甚至比一个奴隶因为受到的待遇不好就去状告他们的主人一样荒谬。” 修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如果你们非要找出一个所谓的兇手的话,其实阿芙拉小姐,你明明才是最大的嫌疑人。昨天你离开的时候其实进的并不是你自己的房间吧。我猜你们度过一个了美好的晚上。不,也许对那个可怜的小人来说,只有半个也说不定。” 他那双银色的眼睛里透出恶毒。 阿芙拉又开始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啊,他对我那么好。我那时只是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才好,他便安慰我。他是个好人呀。” 绮洛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嗤笑,自顾自地摆弄着手上的几张陈旧的纸牌。 “要我说,既然你们都拿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倒不如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那句话’说出来好了。反正你们再这样吵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吧。” 她弹了弹手上的纸牌,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话似乎提醒了阿芙拉。 少女擦去了面上的眼泪。 “我可以说出我的‘那句话’,但是修,你也必须说出你的那句。” 一种坚毅的神色从她的脸上表露出来。 “继续这样相互隐瞒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只有把自己的信息共享出来才会为解密提供有用的线索。既然没有人想腰第一个这样做的话,那么请让我来吧。” “那么,你的‘那句话’是什么呢?”池钓开口,略略侧身,对上身边女孩的眼睛。 一,二,三。 技能发动。 “是死亡之神偷走了那块宝石。”少女的声音在大厅里散开。 谎话。 池钓眯起眼来。 “胡说八道的婊/子。”修脸上的寒意更盛。 “那我刚好告诉你我的那一句话好了。”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少女。 “死亡之神的双脚从未踏进初生花园一步。” 绮洛放下了手中的纸牌,熟练地吹了一声口哨,拍了拍手。 好像她是在看一出舞台剧。 “这就很奇怪啦!哈哈!多奇怪!” 她歪了歪头。 “这样完全相反的答案。说明你们其中,有一个人说了谎呀。” “只是不知道他是原原本本地说出了那句谎话,还是因为不想说真话,所以就把真话说成了假话呢?” “如果你们认为我说的是假话,那就随你们去想好了。反正你们最后都会跟着那只母鸡的身后亦步亦趋不是吗?” 修露出一种嘲讽的神色。 可惜,池钓在心中懊悔,自己的技能每12小时只能使用一次。这样却是不能判断修的话是真是假了。 “但是最起码,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那句话。却不如你们其中的一些人,好像来了这里就是游客一样。哦,也许是被吓尿裤子的士兵也不一定。” 修有意无意地看向霍尔。 灰扑扑的小个子几乎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哦!哦!你难道还以为这是在外面吗?!出身显赫,家族护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一大堆的僕人跟随?不,这里可没有。” 他大叫起来。 “你给我小心点,毕竟你不知道什么人就会有决定你生死的权力!” 霍尔对着修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了。 绮洛对着阿芙拉吐了吐舌头,也离开了。 众人各自回房。 ———— 又是晚餐的时间。 桌子的旁边还是只有池钓和绮洛两人。 晚餐和昨天相似,池钓没有什么食慾,便坐在一边,看一旁少女吃得正香。 今天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出来拿食物,可能是因为今天死去的尤金。大家都没有什么食慾。 “帮我拿一下那碗白色的鱼汤可以吗?还有你那边的碟子。”绮洛毫不见外地指使池钓替她拿这拿那。 等到少女放下手上的最后一个碟子,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你可真是个好人。”她笑嘻嘻地说。 池钓笑了起来。 他想起今天阿芙拉说尤金的时候就夸过‘他是个那么好的人’。 少女用双手撑住桌子,勐地拉近距离,凑近池钓的脸看他。 “哎,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啊?”她朝池钓的脖颈吐了一口气,张大了眼睛看他。暗示性地用手指蹭了一下他的脸。 “我看你长的也不差,和你一起似乎也不是很吃亏。” 池钓向后退了一步,用一只手撑住女孩的身体,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我很抱歉。” “反正是虚拟世界的嘛!又不是真的和你的身体做。会很舒服地哦,我保证。”她舔了舔自己的唇。 第34页 “我有爱人了。” 池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收回手来。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可仅仅是因为自身的欲望就摒弃自己的内心真正所爱的话,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是虚拟世界,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啊。” “你不是告诉过我。无谓真假,只要是真相就好了吗。” 绮洛笑得前俯后仰。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主角的技能。 效果:爱神能够判断一句话的真假。 限制:1.和对方对视3s以上。 2.冷却时间12小时 晚安。 第24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四) 关于什么爱人的话当然是骗人的。 如果这里有一个心动指数检测机器的话,目前来看能令池钓心动的只有牛奶味的可爱小孩子和软绵绵的甜猫咪。 只是最近才觉得那种冰冰凉凉的冷血生物也是那么坏而已。 大厅的钟表敲了三次。 凌晨三点。 一个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有人轻轻地用手指敲击着木门。 长,长,长,短,长 池钓睁开眼睛听了一会,而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安其罗。 “夜安,愿月神与你同在。” 他露出一个惯有的微笑,左边的脸颊出现一个甜蜜的窝陷。 池钓摆了摆手。 “这可是个很恐怖的祝福。与身边相比,我更希望她是在隔壁。” 安其罗走了进来。 “哎呀,有没有觉得很嘲讽呢?我一听到这个规则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给人类分配属于神灵的力量,给予他们神灵的记忆。” “我们扮演起这群互相猜忌的神灵的角色,似乎之前一直都被顶礼膜拜的神灵也被拉下了神坛,成为有血肉之躯的人类了呢!后来我想了想,便又觉得,神明和人类说到底也是没有什么不同,无非都是最终会被这片大陆的悠久时光吞噬掉的可怜鬼而已!” 他跳上了桌子,坐在那上面摇晃着小腿。 “当神灵死掉之后,他们的躯体上必然也是会慢慢腐烂,爬满蛆虫和真菌,最后被后来的时光河水一下子沖走啦。而在神们之后,我们人类便出现了。这岂不是更嘲讽的事情吗?!” “如果一个新出现的黑蚂蚁族落战胜了一个红蚂蚁族落。占据了全部的生存空间和食物,红蚂蚁们死去了。那么我们便称唿后来的那群黑蚂蚁是优胜者。” “哎呀,殊不知那些外面的信徒原来都是些傻子!这样来看,我们可是把那些旧神淘汰掉的‘新神’呀!他们不去信仰自己,反而去信仰那些‘旧神’。不是可笑得很吗?” 安其罗的声音欢快如一个小孩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池钓看着他坐在上面的样子,控制住自己想伸手去揉一下那头茶褐色头髮的欲望。 “似乎是一种很不错的想法呢。” 他也笑了起来。 “对了,今天在尤金的房间里,有一点小收穫。” 安其罗从怀里拿出一个纸球,小心翼翼地展开。 “啊,只是一点小技巧。”他注意到池钓的眼神,面上浮现出一种洋洋得意又刻意不让自己显得骄矜的神色来。 “只要利用狭小的房间构造,你注意到那张桌子了吗?提前在合适的位置蹲下装作检查尸体的样子。然后趁他们不注意把纸条团起塞到死者的身下挡住,再两手空空地站起来宣布死亡的消息就可以了。等到人们都离开之后,你满可以轻轻松松地回到那个房间,取走你需要的东西。” 池钓接过那张纸。 那是一张磨损严重的莎草纸,皱巴巴的纸面上被人用羊油蜡烛和指甲刻画出几个凌乱的单词。 【有人】【(划痕,划痕,被涂掉的污渍)】【密封】【(一大块蜡油)】【我的】【(划痕,划痕)】【葡萄酒】 池钓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单词,安其罗凑在他身边,借着月光为他指出错误来。 “不,我认为不是‘密封’(seal),而是‘偷’(steal)。这中间的十字应该是一个‘t’。” “神也喜欢喝酸葡萄酒吗?(vino)”安其罗指着最后一个单词歪了歪头。 有翅膀的人拿走了它。 池钓想起了自己的那句话。 一瞬间,那个单词就跳到了他的脑子里。 “不,不是葡萄酒。”池钓的指尖从那个模煳得几乎消失的半个‘w’上划过。 “是翅膀,风神的三对水晶之翅。” 他声音笃定。 “有人偷走了风神的翅膀。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也正是他拿走了爱神的宝石。”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开始嘶鸣,做出声嘶力竭的姿势,但是周围仍然很安静。 “呀,这就是你的‘那句话’吗?”安其罗用手托着下巴,轻快地说。 “是带翅膀的人偷走了它。” 他扬起脸来,又是笑着的一张脸。 “那是不是说,你是有一点点地,一点点地,信任我了呀。” “是的,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35页 池钓放缓了声音,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 “不要对我说谎,因为——我会知道的。” 安其罗把头顶的那只手拉下,在那上面落下一个亲吻。 “请更相信我一些吧,毕竟我是永远也不会骗你的呀…” 少年笑得天真无邪,他嘴唇微动,似乎想叫池钓的名字。 但是最后的那个词却始终没有出口。 ———— 今天是第三天,距离七天的期限已经快过去一半。 池钓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一阵喧譁声。 “你这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毫无怜悯的杀戮猎手!我知道是你干的!就是你!”小个子的霍尔站在桌子上,瞪着他那双总是惊惶不定的眼睛。 他指的正是面色苍白的修。 “臭水沟里的小老鼠也会吱吱乱叫?”银眸少年冷冰冰地甩出一句话来,他的脸又恢復了那种冰雪雕刻的苍白。 “你昨晚对我用了技能!你想要我死!恶魔!我知道是你,你就是死神!” 霍尔大叫着,从那瘦小的身子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修兀自冷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安其罗笑着站起身来。 “毕竟就算冬皇也总是这样说,‘证据完胜言语。’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言语负责,那请问你有能支撑起自己言语的证据吗?。” 原本气势汹汹的小个子仿佛被隔空打了一拳,气势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 “啊!我,我有证据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 “昨晚,昨晚我在房间里睡觉,这个魔鬼就忽然进来,手上拿了一把刀,我一看,就知道他是要来杀我。” “那你先是假装熟睡,而后突然暴起抢过了他手中的刀,最后把他逼出了房间,保证了自己的安全的吗?”绮洛扬了扬眉。 “是…是的!” 霍尔卡顿了一下。 “就是这样的!他是个杀人兇手!” 他用力地跺了一下脚。 “那你说的兇器应该还是在你的房间吧,想来你不会介意拿来让我们看一下。我可是对那把忽然出现的刀好奇得很呢!” 绮洛眯起眼睛,像一只刚睡起的猫。 “这个,这个……因为过于害怕所以我在拿到刀之后就把它丢掉了。现在我也找不到了。” 一旁的修发出一声轻哼。 无疑,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了。霍尔说谎的技巧也实在是过于拙劣,让人一眼就看出奇怪之处。 “哦,如果仅仅是这样几句话的话,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呀。毕竟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这样说。” 绮洛耸了耸肩,身子后倚。 她的语气里透出浓重的讽刺,盯着还站在桌子上的霍尔,如同在看一只可笑的猴子。 “我,我,我知道的!” 霍尔又开始结巴,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银色眸子的少年大喊。 “因为我就是光明神!” 他瞥见众人脸上的震惊神色,把下巴高高扬起。 “是的!光明神的技就是可以让一个人免除死亡,也就是復活!” “他昨天晚上的时候就是对着我使用了死亡之神的技能,但是他没想到的却是我就是光明神!所以我现在能站在这里,揭露这个人的真面目!” 他哈哈大笑起来。 声音尖锐如一只乌鸦。 “那么,霍尔所说的是真的吗?”一直沉默的阿芙拉开口。 她看向修,面上露出饱含痛苦又不可思议的神色。 “真是就是你吗?是你杀死了尤金,甚至还要再杀死霍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永远无法猜测出那个说谎者的身份!” “还轮不到一个侏儒和一个婊-子来对我胡说八道!”修恶狠狠地说。 他这句话好像是打开了混乱的开关。 霍尔尖叫着朝他扑去,疯了一样地用手去撕扯他的脸。 他来的极快,修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扑在地上厮打。 “你才是侏儒!恶魔!毒水!浑身臭味的蛆虫!” “我让你今天就去死!” 阿芙拉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绮洛把腿伸到了桌子上,大笑着鼓掌。 场面一片混乱。 修在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占据了主导优势。他用力地掐住了霍尔的脖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 他狠狠地在小个子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把口水吐到他的脸上。 霍尔蜷缩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声音,死狗一样趴在他脚下。 “像你这样看不清楚身份的奴隶,在北境我们会被把他的皮剥下来,然后把他丢到猪圈里。你只值得这样的死法!要知道——” 他的话突兀地停了下来,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面上开始涨红,那张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恐惧到极致的表情。 之后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唿唿喝喝的声响,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6页 第25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五) “哦,原来你才是死亡之神,是你杀死了他,不是吗?” 绮洛弯起眼,吹了声口哨。 霍尔脸上的神色愈加惊惶。 “不,不是的。” 他咳嗽着连连摆手,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他低声喃喃道: “我,我,我的技能明明不应该…他怎么会死?!” “一定,一定是有人陷害我!”霍尔咬牙切齿。 “呵,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陷害的理由。”绮洛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 “我真的没有!”他试图用手撑住地面爬起来,但是却失败了。 “死亡之神一定就是那该死的修,他是可耻的盗贼。” “宝石,宝石不在我手上!” “可是你刚才明明杀死了他不是吗?这两句话又有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绮洛说。 “听着!我的那句话就是‘宝石不在我手上。’不在光明神手上!我是光明神啊!最伟大的光明神!不是死亡之神!”霍尔大吼着。 “有一件事,我曾以为在最后一天来临之前我绝不会有说出它的机会。” 阿芙拉开口,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姿态楚楚可怜。 池钓看着她的眼睛。 一,二,三。 技能发动。 “尤金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他的那句话,正是‘光明神想要那块宝石。’”。 又是假话。 池钓面上做出惊讶的神色,却在暗自思考这件事。 只是不这句话是前半句是假话,还是后半句是假话?还是,都是假话呢? 安其罗昨晚给自己的那条纸条上说的可是和这不同。 最起码看来,安其罗和阿芙拉这两人中必然是有一个人说了谎。 尤金肯定是只有一句话。 是有人借尤金的嘴,来编造谎言吗? 安其罗之前告诉自己的是真话,那现在是他编造了谎言来欺骗自己吗? 还是阿芙拉说的根本就是为了诬陷霍尔而临时编造的谎话呢? “我一直等待着光明神的出现,虽然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祂。但是你却说出了这句话,在我的记忆中,明明就是光明神拿走了宝石。” “你就是那个说谎者!” 少女柔弱的身体不断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坐在对面的少年沖池钓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他做出一个坐好的手势,而后站起身来。 “又是相互指责的情况呢,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分辨。把我搞得头昏脑涨。”安其罗揉了揉太阳穴,伸了个懒腰。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倒不如我们现在就打一架好了,如果谁活到最后。那就听谁的话。” 他盯着阿芙拉的眼睛,慢慢地开口说道。 “这方法岂不是融合了这么多纪年来的人类歷史,谁赢了谁就活下来。多有道理,简单又明了。” “呵!你别想命令我!多么荒谬的主意,你难道真的认为有人会相信吗?”霍尔大笑起来,翻动着白眼。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阿芙拉说。 她抬起了头,挂着泪水的脸上呈现出木讷的神色。 她竟然从长袍下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步步走的很慢,直冲着还在地上的霍尔而去。霍尔挣扎着试图滚开,但是没有用。 那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飞出,小个子睁大眼睛,一脸迷惑地躺在地上,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脸颊和身上都被喷溅上了鲜血,她却毫无所觉地站起身来。 “来,打一架吧。谁赢了,就听谁的。”手上的匕首在不断地向下滴落着鲜血,阿芙拉歪了歪头看向绮洛,声音清甜。 “你,你疯了吗?” 绮洛尖叫起来。 “疯女人!你干嘛要杀我!明明这个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了吗!我们是同盟啊!” “杀死他们,只要杀死他们,这个游戏就会结束了!” 回应她的是匕首扎入肉体中的钝响。 她们厮打在一起,鲜血的味道愈发浓重。 安其罗站在池钓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请不要看那些马上就要死掉的人了。”少年伏在他耳边开口,声音轻柔。 “那些人可真是讨厌,每次你的眼神都会停留在他们的身上。脑子里也会不断地想着那些和他们相关的事情。甚至都不会在意我了。” 少年发出低笑。 “现在好了,所有那些碍眼的人都不在了。这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那哥哥就会一直一直地看着我,永远永远地不离开我了。”他声音欢快宛如吟唱一支歌谣。 桌边已经没有了声响,绮洛跌坐在地上,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她再也无法开口了。 阿芙拉则是伤痕累累地靠在桌边,慢慢闭上了眼。 鲜血从她身上流出,盛开成一朵靡丽的花。 “你是什么东西?”池钓问。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37页 “你不记得我了,哥哥?” 少年亲昵地把头伸过来,撒娇似的磨蹭着他的脸。 “明明还用了我的名字,怎么一转眼就认识我了呢?我是你最亲爱的弟弟啊。我就是艾利诺。真是骗人,明明都说好永远不和艾利诺分开的不是吗?但是转个身的功夫就把哥哥就不见了。” “我一个人等了很久,哥哥都没有来找我。这没关系的,我想哥哥你一定是迷了路,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哥哥呢!” “不,不是。” 池钓试图拉开和少年的距离。 “你不是他。” “你看我呀。”少年笑了起来。 他的脸像蜡油一样融化又凝固,最后变成那个池钓熟悉的样子。 “哥哥。” 灰发的少年沖池钓露出一个柔软的笑。 “我找到你了哦。” 尾音轻巧地在空中打着旋。 池钓狼狈地站起身来,拔出了那把插在尸体胸口上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你是什么?” “我就是艾利诺呀。哥哥…是要杀了艾利诺吗?”少年朝他一步步走来。 “虽然很伤心,但是如果是哥哥的话,就算是这样被杀死,也是没有关系的吧。”他困惑地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脸上又露出那种甜蜜的笑。 “请让我来教你吧,哥哥。” “如何漂亮地杀死我。” 他慢慢地靠近了池钓,伸手握住了匕首的尖端。 血顺着他的白皙的手腕流下,少年却毫无反应。 他用另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脖颈,把那把匕首拉近。 “顺着这条血管直直地下去,连着气管一起割断掉,‘哗’的一下,就会有很多的血出来哦。很漂亮,就像烟花一样的。” “不。”池钓的手抖动着。 看着面前几乎以是献祭的姿势依靠在自己怀中的少年。 “放开我。”他说。 “才不会呢。”少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不会让哥哥就这么轻易地忘记我的。” 少年握住池钓的手,笑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插进了脖颈。 血红的鲜血喷溅而出,少年染上鲜血的嘴角上勾,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池钓迟钝地后退两步,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一时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艾利诺吗? 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 天哪,自己真的杀死了他吗? 这个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 测试开始时的那个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目前剩余测试者人数为一,结束本次测试,请测试者指出说谎者。” 池钓勉强自己回过神来。 还是先想眼前的问题吧。 那个说谎的神,是谁呢 他想起最后绮洛和阿芙拉的对话,显然他们早在第一天晚上,或者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结成同盟。 不,应当是在第一天的晚上,因为白天的时候阿芙拉暗示的话语表明这时她们还没有达成约定。否则她有些话不必说的那么明显。而在第二天她们就有了默契。 他理顺了一下事件的发展经过。 第一天晚上在尤金房间里的不仅仅有阿芙拉,还有绮洛。 在池钓看到阿芙拉进入尤金房间之后,绮洛也偷偷熘了进去。 他们三人彼此告知了身份,并且透露了一些信息。 但是尤金在这时却突然死掉了,这正是因为作为死亡之神的修使用了技能的缘故。 他在死去之后可能留下了一张纸条,并上面写下了自己的那句话。 阿芙拉和绮洛在商议后决定去找修结盟。 当天晚上,池钓听到的脚步声,应当是绮洛去修的房间为他治疗伤口。只能是她,因为只有她的房间是在池钓的左边。而阿芙拉的房间,却是在他的右边。 当时池钓听到的脚步声,正是从左边传来。 她的技能应当是和尤金对应的‘治癒’。 绮洛治疗好了修的伤口,但是向他要了一个承诺。 在她们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用死亡之神来做一个幌子,说谎者的幌子。 在第二天的白天,阿芙拉对修步步紧逼,点明他的身份。 做出一副正义领袖的样子,其实满口胡言。 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绮洛找到了修,要求他杀死霍尔。 也许是这个小个子看起来最没有威胁力,所以他们决定先从他下手。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具有復活的技能。 第三天开始之后,霍尔的话让场面十分失控,就在这个时候,修便恰好地死了。 于是所有的疑点便就都转移到了霍尔的身上,阿芙拉声称他就是死神。 修死的时机太过凑巧,这很可能是阿芙拉的技能。 他的死状和尤金几乎完全相同,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杀死自己。 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阿芙拉使用了修的技能。她的技能便是能够使用其他人的技能。 阿芙拉手上的匕首应该是隐藏的道具,她们可能原本打算打着正义的旗号杀死霍尔,消耗掉他一次復活的机会。 第38页 这样在晚上的时候阿芙拉再使用死神的技能,就可以轻松地杀死技能还在冷却期的霍尔了。 没有霍尔的復活技能,死神的技能便是几乎无敌的存在。 这时再对付池钓他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只是她们却没想到会出现安其罗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搞砸了她们的全部计划。 他用技能蛊惑阿芙拉和绮洛自相残杀,最后甚至同归于尽。 这样来看,她们的目的是杀死除去他们之外的所有测试者。这样极端的做法原因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都处在同一个阵营。并且很有可能,那个说谎者就在她们二人之中。 所以她们将不得不除掉其他所有的人,这样才能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 只是,这个人是哪一个呢? 池钓皱起了眉,这几天来得到的所有话语都汇聚在他的头脑之中。 自己:是带翅膀的人拿走了宝石。 安其罗:死亡之神和此事无关。 尤金:我的翅膀被人偷走了。(安其罗的纸条) 光明神想要那块宝石。(阿芙拉的话) 阿芙拉:死亡之神偷走了宝石。(假话) 修:死亡之神的双脚从未踏进初生花园一步。 霍尔:宝石不在光明神手上。 首先,死亡之神和此事无关,这句话是真的。所以安其罗和修说的都是真话。阿芙拉则说了假话,但是真的能就这样轻易地说明她就是那个说谎者吗? 是带翅膀的人拿走了宝石,这句话是真的。 而且风神的翅膀又被人偷走了,如果假设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这是否能说明阿芙拉的话那句关于光明神的话就是假的呢? 不,阿芙拉关于死神的话是假的,但是她借着尤金的口说出的这句话,反而可能是真正的属于她的那一句话。 光明神想要这块宝石,但是他不是亲自来拿的。在爱神的记忆中,他是在和爱神谈话拖住她,偷窃的神灵另有其人。 是谁偷走了风神的翅膀呢?是谁最有可能偷走它呢? 祂偷走了风神的翅膀,趁着爱神和光明神谈话的时候偷走了宝石。 池钓忽然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不,我现在想要的不是找出兇手。不是找出那个偷走了宝石的人。 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说谎的神。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从头到尾,对自己的身份和那句话都守口如瓶的人。 绮洛。 如果谎言根本就没有被说出口的机会的话,那就没有人知道那未出口的话是真是假。 池钓走到代表绮洛的座位前,按下那个闪烁的魔法环。 空洞的声音随之响起。 “正确,恭喜通过测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今天超粗长哎! 第26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六) “我听说巴索在蓝橄榄河的奔狼城安排了三个圣龙团,沿着黑矿城向下的城池都至少多了一倍的守卫军。” “可是我打赌就算你顺着蓝橄榄河向左的领土上走上几百术尺,也凑不够十个白色守卫。帝国的乌鸦都在传消息,说他们的教皇打算彻底放弃河流左边的领土。诡魇在迷雾长廊里四处蔓延,如同感染一样向内侵蚀着。可他的主人却打开了大门,把半个帝国拱手相让。” 桃瑞斯把手上的苹果扔来扔去。 少女已经完全褪去了原本的青涩,三年的学院时光不仅仅让她变成了一名出色的武战士,也让她性格中那坚韧倔强的部分更加显露无疑。 “照我说,你又何必去搅这场混局。就让人们去看看这些自诩纯白的傢伙到底做出什么噁心的事情好了。倒还不如乔安里希,最起码我们分立得光明坦荡。”兰戈扬了扬眉。 “‘夜色障目,方显晨曦之光亮。’”桃瑞斯向着北方看去,好像透过这虚无的空间看到了那个战火漫天的白色帝国。 “我可不想跟着你回家,然后又被说成是舔着肚子来讨食的杂毛狗,妄图在你们兄弟之间也插上一手。” “没人敢那么说的。” 一阵风吹来,扬起兰戈略长的红色长髮,那上面悬挂的金色月桂树叶摇晃着发出脆响。 金色月桂树叶在圣米迦尔代表着,永恆的爱情。 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爱人,以至于兰戈这个阅尽万花的游子,也甘愿为他做一心一意的痴情人。 但是,他的爱人并不是人类。 “他会和你一起回兰克吗?”池钓问。 “不,他要回娜迦。你知道,精灵除了在庇护之所另外的地方,境遇都不是很好。” 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被人视作新奇的奴隶或者宠物肆意买卖。 “我们说好了,等到这场战争结束结束之后,我就放弃在兰克的家业去找他。” 兰戈笑得很淡。 池钓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那个可能性是多么的微小。 爱情的果实,一半是甜的,一半是苦的。 人们醉心于爱情的甜美,却往往看不到之后的苦涩,可是却还是捨不得放下,只能靠回忆着之前的甜美笑着吞下苦果。 “你又要去哪里呢?”兰戈转身问他。 第39页 池钓迟疑了一会,眼见离开的时间愈发迫近,他却始终都没有决定好自己的去向。他的一位老师建议他可以留在学院里作为助教。 可是他并不想。 这三年的时光让他从一个二阶魔导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中阶魔导师,甚至只要再有一步,他就可以成为一名高阶魔导师。 那是曾经的他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过的高度,甚至整个圣米迦尔,在他这样的年龄能够达到这样成就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但是他却还记得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院子,那个总是灰扑扑的少年。 结不了疤的伤口生了脓水,时时刻刻地在心底发痛。 这伤口在一年前那只黑色的小蜘蛛像艾利诺一样消失之后被再次撕裂。 流出的血不復温热,但疼痛不减。 “可能,要先回我的故乡去。” 他最后说。 “那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小地方,总是开着漂亮的金盏花。” ———— 回到风语城很是花了池钓一番功夫。 他和桃瑞斯在隐水城分道扬镳,少女搭乘车队朝着圣龙城行进,在那里,圣殿在绘制着白色巨龙的旗帜下,以共抗诡魇的名义进行魔导师和武战士的徵召。 而池钓在黑水城上转了个圈向西而去。 因为战乱,原本有明确航线的飞艇都被取消,即使是商队在听说是风语城这样的地方后都表示拒绝。池钓只能从一个商队那里买了一匹马,顺着地图和经年累月走出的大路前进。 风语城的城墙似乎更加高耸了,在外墙上被插上一列尖锐的兽角。城墙上原本的白衣守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穿着杂乱的佣兵服的人。 看来传闻是真的,巴索撤回了在西南边的所有军队,甚至连驻扎的人都没有留下。 整座城里瀰漫着一种悲伤又紧迫的气氛,匆匆经过的人们留下刺鼻的石粉气味,据说这种产自龙山的石头涂抹在身上能抵抗诡魇对身体的侵袭。 七只野猪酒馆里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忧郁的野猪还在柜檯后面,他消瘦了许多,之前的那种夹杂在忧郁中的闲适自在却消失了。 他没有带耳饰,耳垂上空荡荡的。 池钓要了一份荞麦面包和半份烤肉。野猪缓慢地转身,他的动作迟缓如丧失生机的骷髅。 “只有黑面包。已经很久没有商队来到这里了。” 池钓和他道了谢,向他询问城里的近况。 “半年前的时候,原本在这里的军队就都撤走了。我们自己组织了队伍来进行夜晚的巡逻和护卫。但是在三个月前那一天,无数的黑色影子从迷雾长廊里出来,任何接触到它们的人都会立刻昏迷,并且身上发生可怕的异变。” “我们在那一次之中损失了近乎一半的人手,甚至是女人和孩子也扭曲着死去。” 他眼神放空,似乎再次看到了那恐怖的场景。 “那,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与其说是侵袭,倒不如说是神灵的诅咒。” 他们沉默了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找到艾利诺了吗?”忧郁的野猪问。 池钓摇了摇头,努力压抑住内心泛起的疼。 “乔恩索,也就是骷髅美人,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就在那次侵袭中。” 野猪的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麻木。 “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是不是应该和他说那些话了。” “因为他再也不会听到我了。” ———— 池钓回到他们的家。 那颗粗了一点的孜孜树立在一片荒草之中,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 他伸出手,触碰那粗糙的树干。 “你回来了。”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女人站在池钓身后,她的手上食指的位置是空的。 池钓认出了她,是那个曾经给过他一把记忆之匙的女人。 他们仿佛站在同样的位置进行当年没说完的话。 “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回来了,就来这里找你。” “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我最近才发现我之前犯了一个错误,是一个很重要的错误。重要到不得不立刻改正。所以我一听到你回来,就来找到了你。” 池钓没有说话,女人继续开口。 “十四年前,有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这座边镇小城。他把那两个孩子託付给一户人家,交给了他们一袋龙晶,和他们立下契约。” “按照契约,他们必须将这两个孩子养育到十七岁。并且每当他们从这袋龙晶之中取出三块,就必须把其中的两块花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但是男人却并不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那一家人在男人离开之后就不断地取用那袋中的龙晶。但是,他们从来都不一次拿三块。” “他们靠着那袋龙晶富裕了起来,刻薄的女主人甚至把那两个孩子赶了出去,只丢给了他们很少的龙晶。” “后来,其中的哥哥被检测出有魔导师天赋,将要和这家的儿子一起去往圣龙城。女主人害怕事情败露,便用龙晶收买了红巫师和几个僱佣兵。但是,那几个僱佣兵带走的,却并非是哥哥,而是弟弟。” 第40页 “在弟弟失踪之后,伤心的哥哥一个人离开了风语城。而他却不知道,他的弟弟其实并没有死。” 池钓略过前面的那些话语,只抓住了最后一句。 “你是说,艾利诺还活着?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他激动地问。 “当然,我正是为了此事来的。”女人的嘴角上勾,转身向后走去。 “请跟我来吧。” 女人带着池钓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池钓在前,女人在后。 几只黑色的渡鸦在上空盘旋。 “这是什么地方?”池钓皱起眉头。 他隐隐觉察出一丝诡秘的气息。 空气中有被隐藏的魔法力量逸散而出,仿佛预示着什么。 “我曾告诉过你我犯了一个错误。” 女人后退一步,把池钓一个人留在那过分狭小的巷子里。 “其实,当时把你和你弟弟弄错的,就是我呀。” “他已经在死亡之神那里了,所以为了补救,请你也去和他在一起好了。” 耀眼的魔法阵随着女人的话亮起。 几个面孔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法术的亮光从空中闪过,直直地沖被禁锢住的池钓而去。 池钓瞳孔收缩,但是因为禁锢魔法阵的原因身体却无法移动。 嘴唇微动,他贴在手心的符咒随之发热。 大光明咒,瞬移咒。 早在他跟随女人离开的时候,他就一直小心地把它们收在手心,并留出足够的能够驱动它们的魔力。 永远也不要放下你的戒心,即使是对女人和孩子。 耀眼的光芒裹挟着浓浓的光明之力四处散开,女人惨叫着捂住自己的头,风浪掀开她旁边的那些黑斗篷,露出一张张近乎腐烂的脸。 这些脸在光亮里扭曲着融化。 空间被撕裂出一道裂痕,池钓无力地跌入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抱歉! 晚安晚安! 第27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七) 虽然使用空间符咒及时转移,但是还是有一些没有来得及避开的攻击落在了池钓的身上。 池钓只拼着最后一口气进行了空间传送,在看到出口的白光亮起之后才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干燥的山洞里。 池钓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想起身,身上便传来一阵混杂涩痒的疼痛。 原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略为宽松的白色长袍。 而他之前那些被法术伤害到的伤口,甚至于在传送中被割裂开的皮肤上都被敷上了一层黑色的药汁。 山洞很深,他看不到如今他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按照常理来说,空间符咒的随机传送距离应当是在三百术尺以内。 离风语城这样近,却又是这样大的山洞。池钓心中一凛,莫不是自己运气真这么差,竟被传送到那让人闻风丧胆的迷雾长廊里来了。 洞壁上镶嵌着一圈银色的荧彩石,似乎是有人特地安装作为照明。洞壁上也很光滑,丝毫没有天然石洞的那种粗糙质感。 不过这种成块的莹彩石价值连城,仅仅这半个山洞就抵得上千块龙晶。 不知这里的主人是不知它们的价值随意安放,还是真的富可敌国。 池钓又为自己的想法而发笑。 又有哪个如此有钱的富人会住在山洞里呢? 他浑身还是没有力气,试了一试,魔力池里也只剩了可怜巴巴的四分之一。 身下似乎被人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池钓在这舒服的触觉中迷迷煳煳地又睡了过去,只想着那个救人的人既然都把自己捡了来,就没有再把他丢出去的道理。索性他现在身子也动不了,还是先好好养伤为上。 这洞里不见日光,也辨不清白天黑夜。池钓就只能盯着那价值连城的石头髮呆。 他起初的时候以为不久就会和那人相见,只是连着这样过了两三日的样子,却不见那人一点影子。 只是他每次醒来,身边的那碗清水总是莹莹一碗,不多不少。 而且他的身边还总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说起这个,池钓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古精灵怪。 因为这事实在是蹊跷得很。 那一天池钓醒来,发现水碗旁边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糰子。 白糰子圆滚滚的,软乎乎的,戳一下还会吱哇乱叫。 池钓被吓了一跳,研究好半天才发现这是一只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的活物。 那白色的外皮不知是什么材料,极其柔韧。 池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破开一个口子。把那只漂亮的双尾鸟放了出来。 小鸟惊魂未定地飞走了。 也许是第二天的时候,池钓又发现了几串水灵灵的葡萄。葡萄旁边还有一个比之前的更大一号的圆糰子。 池钓把葡萄吃了,转而花了更大的力气打开那个糰子。 里面滚出一只白爪黑毛的森林猫。 也许是知道池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小猫蹭着池钓转来转去。 池钓自穿越后就没见过如此乖巧的萌系生物,当即就眼前发光,抱起来就是一通熟练的埋脸撸毛摸尾巴。 第41页 撸着撸着,他忽然醍醐灌顶。这莫不是那人是怕我养病寂寞,特地送个小东西来与我作伴的。 那人可真是个细心的好人,池钓这样想着。 又想到这说不定不是个人呢? 那要是妖精也是一个好妖精。 他抱着猫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迷濛着摸索着身下白色的绒毯,便看见眼前一小堆的紫葡萄。个个都是个大粒圆,汁水饱满。 自此往后池钓每次醒来面前都是一堆的紫葡萄。那负心的猫崽子也没有回来,他只得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山洞吐葡萄皮。 越往后这葡萄就越少,质量也越发下降了。 池钓估计这还没被污染的果树可能在迷雾长廊也算是稀罕物种。被这么死命地摘了两天怕是不仅果子被摘得七七八八,连老枝都要被扒下一层皮来。 他实在是吃葡萄吃的厌了,有一天中就试探着说出声来。 “实在是不想再吃果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点烤肉呢?” 于是下一次的时候,葡萄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散发出一种烧焦的气味。池钓用手巴拉巴拉,那黑乎乎便散开,掉下几根还没被烧完的毛来。仔细瞅瞅,毛下面还能看到带着血丝的白肉块。 池钓这下子便肯定了。 那个救他的人必然就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的一句话都能听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却始终没有出来和他见面。 他看着这空旷到藏不了什么人的山洞,脑海中闪过无数鬼怪传说。前世的,今世的。什么幽灵亡魂妖精骷髅吸血鬼,有的没的看过的没看过的都在他脑子里转出无数的影像来,各色的妖魔鬼怪统统扑过来要吃他。 不,如果他是要吃自己,那他为什么还费力气去救,总不能是要养肥了再吃吧。 他转念一想,又在脑子里把那些鬼怪一笔划掉,留下一个童话书上田螺姑娘的简笔画。 只是,这个田螺姑娘的手艺可不怎么好。 池钓把一旁的几个甜水桃吃掉,努力地从那堆黑乎乎的烧烤物中找出一块既没有被烧焦又没有血丝的肉来,上下牙一嗑尝了尝味道,在那股浓郁的腥味中违心地微笑点头,故意大声说。 “味道真好呀,可惜今天实在是吃不下了。” 他摸了摸肚子,一脸遗憾。 池钓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好像就是一个到别人家里蹭饭的人特地和主人点了西红柿炒蛋,主人高兴地做好了端上来。他觉得那就算这西红柿炒蛋的味道再差,这客人也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拿起筷子,夸奖一下厨艺的。 不然似乎就是对不起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主人一样。 尽管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 那伤药的效果极好,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胸口一道极深的伤口还没有癒合。体内的魔力运转自如,光明系的元素本身就有着极好的癒合作用。他已经可以坐起身来略微行动,也不必再如之前一般整日昏睡。 不过那个主人的影子却始终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无论他到底是什么,池钓都决心把那人揪出来。 于是这一天他就假装睡觉,想趁着那人靠近的时候把他的真面目看个清楚。池钓闭上眼,在心中默数着数字记时。 在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听到一声“啪”的一声,仿佛有一块什么东西从山洞上掉落下来,正落在他的身边。 而后是一种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轻轻细细地在池钓耳边划过。 没有脚步声,一股熟悉的烧焦的气味从他身边传来,池钓的舌头忍不住发起苦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更近了,最后在池钓的身边停下。 好像那人,现在正在旁边看着他一样。 池钓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一个格外高大的黑色身影。那人似乎极高,甚至比得上两个池钓的身高。 只是这样看起来,倒是个人的样子。 他索性把眼睛完全睁开来。 “你好,我——” 池钓接下来的话消失在空荡荡的山洞里。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就在刚才,他把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 刚才的那个高大人影竟然就这样突兀地消失了。 空气中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这并不是空间法术或者符咒的作用。 他是怎么消失的呢?池钓瞪着眼,百思不解。 莫非,这主人竟然真的是个精怪不成。池钓记得似乎在那本图书馆的《古灵精怪鑑定大全》中讲过一种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动起来的时候像是瞬移一样的鸟类。 不过那是因为它的体型很小,而且能够在行动中藉助空气中悬浮的魔法元素。 就刚才那个高大的身影,怎么看也不想是会快到这种程度。 一旁碗里的清水已经加满了。一团被包裹在叶片里的东西散发出烤焦的味道。 池钓又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那个人刚才消失的地方。 真的是一丁点的魔法残留都没有都没有。 在那白色的绒毯上,有一点明显的黑色抓住了池钓的眼神。八条黑色的长腿,黑黝黝闪光的大眼珠,毛茸茸带花纹的肚子。 怎么看都像是他那只没心没肺说走就走的小蜘蛛。 第42页 池钓蹲下身来,和地上的那个小黑点对视。 小蜘蛛好像懵掉了一样,傻乎乎地抬着两条前腿立着。 【系统,这就是主角吧?】 他要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认错蜘蛛。 【是的。】 系统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所以,你到底怎么跑来的这里?小没良心的,养了你这么久,你倒好,说走就走。连个信都不留。” 池钓边说,边拿一根头髮丝折起来去戳它。 小蜘蛛一戳就倒,八只长腿收在身边缩成一个蜘蛛球。 “一言不和就走不算。你看你,辛苦我养你这么大,怎么又瘦回去了。” 蜘蛛球自觉地在池钓手下滚了滚。 池钓看着便又皱起眉来。 当时他家的小蜘蛛已经从纽扣大小长到有矿泉水瓶盖大小了,就算之后体型再也没怎么变化也算是池钓的自豪之事。 怎么这一见面就又回到解放前,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要怎养才能养大。 池钓的脑子里登时浮现出一二三四条的饲养计划来。 第28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八) 小蜘蛛自被他看到之后就经常吐着丝从山洞上吊下来,摇来晃去地假装自己是一只大号的毛毛虫。 有时候是嘴里咬一朵花来,有时候会抱着一小块亮闪闪的宝石,都献宝似的堆到他面前。 那个人之后也在放食物的时候也被池钓看见过几次,只是每次池钓一见他会啪地一下消失掉,毯子上唿噜噜滚出一只黑色的小蜘蛛来。 如此往復了几次,池钓也大概明白了。 可是主人愿意这样装聋做哑,他也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陪着他演。 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拿头髮丝去戳那小蜘蛛,嘴上嘟囔几句。 “黑蜘蛛啊黑蜘蛛,你说这的主人到底是谁啊?是脸上长着疤,还是身上长尾巴,这样地怕我见他?” 小蜘蛛从来不吭声,只收着腿儿,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实在是不行了就缩成一个球自己滚来滚去,之后再去外面给他折一朵花咬在嘴里带回来。 池钓闻闻手上的花,心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这原来是个小傻子。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却不愿去想。 系统既然把他称为主角,那这小蜘蛛自然后来是有一番大际遇的。说不准就是吃了什么仙丹灵药一朝成妖,叱咤风云成就一番事业。不过这个世界倒是不应当有什么妖精的。 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蜘蛛呢,倒是被自己养贱了。 只是主角的路是主角的,自己的路是自己的。就算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那说起来也和他没什么大关系。 他看到的只有那只他一点点养大的小蜘蛛。 很多事情,别人不说,就不应当问。只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当听众便好,何必亲身下场,硬是要在别人的戏里参上一场。 不过徒惹风尘。 人事三千,人生百年。 又有几人能有再活一世的机会?自己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就应当好好地活这一辈子。系统的许诺不知是否有兑换的机会,只有这颗心是真真切切的,在胸膛里跳动着的。 池钓只要隔着一层皮感受到那温热的小东西,就能笑出声来。 他重生在这片大陆以来,全身就被这种生的希望充满,连繫统的任务都要排到之后去。 做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这辈子有了亲人,他就拼命地对他好,恨不得拿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是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补偿,也是用那种丰满的感情来充盈自己干枯的血管。 后来遇见老师,进入学院,他就努力学习这片大陆上的魔法体系和文化,熟知歷史和风俗,成为一名合格的魔导师。 战乱的气息在这片大陆上瀰漫,他也许会如桃瑞斯那样参战,最后像之前在侵袭之战中死去的无数的人一样,用骨血为这场圣米迦尔上的旷世之战又增加一个新的章节。 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可弟弟,这就是这具身体也是他自己留给他的最大牵挂,最大的心事。 他摩挲着脖颈上那个小小的护身符,那是在他参加圣选之前艾利诺给他带上的。他不知之前那女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还是禁不住去想,如果当时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没有参加圣选,那个男孩现在会不会还在他的身边。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地轻问。 艾利诺,你在那里呢? 你真的,还活着吗? 池钓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花的枝干被他编成了篮子。干枯的花瓣放在里面,渐渐枯黄成薄薄的一层,贴在底端。但很快就会有新的花瓣覆盖而上。 这几日的身体已然大好,行动也不成问题,池钓就站起身来,把袖子上的长袍捲起系好,靠着墙壁慢慢地探索这洞穴。 洞穴大概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他所在的,只是最里面的一小部分。四周的墙壁上都镶嵌着莹彩石。地面上铺满了白色的褥垫。 他用手指捻了捻这奶白色的褥垫,这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非毛非线,偏又柔韧非常,细腻如丝。睡在上面极为舒适。 洞穴只有一条出口,里面没有光亮,池钓借着洞里的一点萤光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似有怪石嶙峋而立,稍稍站入,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和舒适干净的洞穴里有天壤之别。 第43页 也不知是本来就是如此,还是特意做出这样一幅模样吓退来者。 他又考虑到他家小宠物的习性,便释然。说不准是这才是这洞穴本来的模样,只是不知道那小蜘蛛是怎么把那些石头运出去,又把这里铺做成这样子,肯定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只黑乎乎的小蜘蛛哼哧哼哧地滚着一块比自己的身体还大许多的石头。他不由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那天后来拿头髮丝去戳它的时候手上就轻了不少,结果小蜘蛛那一下就没翻过去。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就麻利地自己把自己翻了过去,收着爪子装死。 他在洞穴偏里面的位置还找到了他原本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他的法杖“灰隼”。这把法杖是他后面在原先基础上又请人重新炼制的,灰色的杖身上花纹更加繁密。顶端镶嵌着一颗灰绿色的旋转水晶球。 衣服□□干净净地洗了一遍,叠得有些歪扭。 也不知道都破成这样的衣服,那小傢伙还洗来做什么。池钓笑了笑,拿起衣服抖抖,从衣服堆里就掉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十字,上面雕刻着细细的线条,看起来精緻十分,通体漆黑,在白色的褥垫上极为显眼。 池钓皱了皱眉,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东西,便以为是那人的收藏,他把那十字和衣服留在了原地,只拿走了“灰隼”。 就在他在后面养伤的某一天,洞穴里忽然一阵地动天摇,宛如地震一样,整个山洞都在摇晃着。被镶嵌在山洞里的莹彩石向下掉落,伴随着恐怖的嘶吼声传来。 晃动很快就停止了。 小蜘蛛不在洞里,池钓顺着那漆黑的洞穴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第29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二十九) “怎么就要出去打架呢?还打成这个样子回来。” 池钓用手指轻轻托着那瘸了两条腿的小蜘蛛放到药碗里沾了沾,黑乎乎的草药和身上的花纹完全融为一体。只能看见它那两只反光的黑色大眼睛。 “你不变回来的话,谁也没办法给你上药。如果已经有自己挨过去的决心,那我可以马上离开。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不是吗?” 他半跪在地上,用石碾把泛着苦味的药草碾碎,头也不抬。 小蜘蛛收起缺了半截的爪子,没动。 “嗯?”池钓刚从嗓子里哼出半个音来,身前就投下一个高大的影子。 “不要…走…” 这声音低沉嘶哑,似乎主人依然很久没有开过口,尾音带着一种吐息的嘶声。 “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变成这个样子的?” “一年前…” 正是他偷偷离开的那段时间。 “哼。” 池钓又不说话了,手下的药草和石碾摩擦着,发出一阵痛苦的□□。 我是能吃了他还是怎么着,就算怕我嫌他长得丑也不用直接就走吧。 他有点气,但是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这样想的理由。 放下手中的石碾,池钓一时间有些怔愣。 “不要…生气…” 身后的男人有着一张标准的妖精脸。冷玉雕面,劲眉沉眸,只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还是一样地看着他。 他自腰腹部往下却只有八条虫子类的足肢,黑色的长肢上生长着细细的绒毛,乖巧地摺叠起来收在身边,微微地带着些弯曲的弧度。只是再怎么乖巧也无法掩盖那上面金属一般的色泽,仿佛八把长刀,散发着渴血的光。 浑身肌肤苍白毫无血色,只是一双眼睛极黑,唇又极红,仿佛啜饮过鲜血。 黑亮的眼睛眼尾上翘,配着他这口磕磕绊绊的话,很是透出一股可怜来。 池钓瞥了他一眼,心想果然还是一只还没完全化形的小妖精。 只是这长相却总是有些熟悉的味道,细细想起却又一无所获。 他端着那碗药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只是腿长就几乎和他身子一样高,他的腰腹和手臂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流出淡蓝的血来。 池钓略略仰起头来看他。“矮一点。”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自家的小蜘蛛就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男人努力地收了一下长腿,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池钓只觉眼前一晕,整个人眼前颠倒,便被男人拦在了怀里,几只长腿乖乖巧巧地收回原地。 鼻尖相碰,一股冰冷的吐息喷到他的脸上,一阵小小的战慄从他们接触到的地方传来。 男人舒适地眯起了眼。 “这样…就能碰到了…” 他认真地说,黝黑的眼睛里一闪一闪。 ———— 男人说他没有名字,池钓当过几年的饲主,但之前都是“小蜘蛛”这样地叫着。 如今他化成了半个人的样子,池钓更自觉没什么权利随随便便给人取名。 小蜘蛛自从被扒下一层马甲之后就愈发放开了,整日都吊着长腿在池钓身边晃悠。他这盘丝洞里四通八达,什么洞都有,他们在的这个大概就算是卧室一样的地方。 此外还有专门放食物的贮藏室,水房之类。 贮藏室里有不少圆滚滚的白糰子,大小不一。池钓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身边会出现这样的糰子了。 第44页 这对主角来说,就算是食物一样的存在了。 拿起的时候还是一个糰子,吃完之后就剩一张白皮了。 里面的东西连着皮肉骨头都一股脑地吸进去,绝对干净环保无公害,光碟运动的坚实拥护者,拒绝固体废弃物污染。 这样看来,除了性别不太对,性格也对不上之外,和那西游记里讲的蜘蛛精也差不太多。 那黑炭似的烤肉也终于有了解释的原因,因为主角他一只蜘蛛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费劲烤熟了来吃。 在身体基本康復之后,池钓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掌勺的重任。 让他惊讶的是,这洞里深处竟然有活水,没有被污染过的地下水水质清澈,甚至还能看到水下的游鱼。 那天晚上他们就喝上了鱼汤,这鱼大概是在这山洞里久不见日光,肉质鲜美,别有一番味道。池钓喝了两碗,男人很给面子的把剩下的都喝完了。 男人对池钓做的肉情有独钟,却是一点菜叶也不沾。 这只傻蜘蛛自从被他捡回家之后才算是有了记忆,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 池钓就把那当做他出生的时间算了算,得出他虽然长得高大,但还是个孩子的结论。自此就每天逼着他吃野菜。 野菜是他亲自从外面摘回来的,都是没有被污染过的好叶子。他每次都要熬成了汤端过去。 “不喜欢吃菜叶的蜘蛛会长不高呢。” 他义正言辞地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男人皱着眉头全都喝下的样子。 不过池钓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他当时的不辞而别才这样做的呢。 这真的是为了他好。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也许是一个月,又也许是几个月。池钓终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再拖延下去了。 他决定去这附近的城镇里看看,如今时局动盪,与世隔绝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但是却遭到了小蜘蛛的坚决反对。 “不要…走…” 男人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翘着,甚至还有些湿润。他把池钓牢牢抱在怀里,声音委委屈屈地打了好几个转。 “走了…不回来…” 池钓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升级版的芭比娃娃,就差被这小公主含在嘴里了。 “我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抽出一只手来揉了揉男人柔软的黑髮。真是奇怪,明明是那样硬冷的一张脸,却有着一头柔软到不行的头髮。 好像他这个人一样,冰冰冷冷的外壳外面有着一颗温热的心。 “不会不回来,我可以发誓的。”池钓温声软语。 “誓言…都是…骗人的…”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漂亮的眼睛里开始滚泪花。 池钓的心中忽然一疼,久远的记忆翻涌而出。 似乎很久之前,也是有那样一个男孩不安地向他寻求一个承诺。 只是,那一个承诺,他始终没有说出口,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男孩才会离开他呢。 是不是,即使是他再来一世,註定他身边的每个人还是会离开他。等到曲散人终之后再回首,终究还是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你生命中的其他人,不过都是过客。 最后能陪伴你到最后的,只有自己而已。 “不要…哭…” 有人笨拙地擦拭着他的脸,力气太大,弄得他的脸有点疼,但是还是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0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三十) 池钓被他弄得没办法,只能带他一起去。 去之前就约法三章,必须变成小蜘蛛的样子呆在他身边,不许露出原型来。毕竟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他这样半人半蜘蛛的样子,一看就是什么被侵袭的妖兽,要被人喊打喊杀的。 地图上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雪林城,小蜘蛛对这里熟得很,他们绕着一条小路平安无事地穿过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吸血蚱树,用了一天的功夫就走到了地方。 和风语城一样,这里也是十室九空,甚至连城门口的守卫也都不见了。也不知是因为在战乱中死去,还是早已向内地逃亡。 池钓绕着道路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还在开张的商店,并不算破旧的招牌上灰尘满布,似乎很久都没有被人擦拭过了。 橱窗里面的物件也早就该被更换了,只一个嘴唇褪色的木偶还在用他那疲惫不堪的面容对来人露出敷衍的笑。 商铺里很安静,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死寂异常。幽深的长廊里没有点蜡烛,即使在白天也不见一丝光线。 池钓皱了皱眉,轻轻地在木门上敲了敲。 “来啦。” 一个佝偻身形的老人从里面转出来,他走得很慢。脸上沟壑满布,眼窝深深地陷下去,生满白翳的一双眼直直地看过来。 那缓慢的动作,倒是更像一个木偶,而非活人了。 池钓忽然意识到这个老人的眼睛可能根本就看不见,他犹豫了一下。 “您来这里,是要些什么呢?”老人却是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沖淡了身上的那种死气沉沉。 池钓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出,大概就是一个他是从乔安里希来的游学者,刚刚来到这里,询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5页 老人不见瞳孔的眼珠转了转,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自从哈罗斯力萨老爷也走了之后,雪林城就成了一座荒城。大家都在说那些诡魇就要来了,就在这迷雾长廊里。也许在下一个蓝月升起之前,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地从哪些连接深渊的森林里走出来。用他们的獠牙和寒冷吞噬城墙和里面的全部生命。” “而在更远的地方,庇护之所娜迦的风精灵已经开始迁徙,被留下的树木和其他一切生灵都将成为这场侵袭中的养分。圆桌会议再次召开,但是乔里安希却没有出席,甚至只有一半的魔导师出面签署抗战约定。” 裹挟着寒意的风吹来,吹透这座城池,甚至于整片巴索的西部平原都如一片芦苇在这阵风中颤动不已。 池钓只觉骨髓生寒。 “我的血肉早已和这城池融为一体,等到最后那一天的来临之际,我的头颅必将滚落在这土地之上。”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意,满脸的褶皱都舒展开来,看不见的眼睛仰望着天空,好像看到了那一片澄澈的蓝。 这个笑宛如黑夜中的闪光,停留在池钓的视网膜上,在他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在回味着这个笑。 那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怖,反而是一种解脱。 有几个人又会这样幸运,在临死之时,有一座城池为自己兵荒马乱? 可即使兵荒马乱又如何,毕竟都是些无关的人。如果自己爱的人没有在身边,就算是有再盛大的葬礼,还是会感到悲伤吧。 池钓一个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他交叠起双手,用食指轻轻地碰了碰手腕,意料之中的得到了一个温和的回应。 很乖。 黑沉的云如奔马滚滚而来,填补上天空的最后一点浅色的缝隙。风带起空气里的躁动。大群的乌鸦盘旋在上空发出嘶哑的声响。 一只白鸦混杂在黑色的鸦群中,白色的羽毛格外醒目。 在帝国的谚语里,白鸦是不幸的象徵。它是灾厄女神的宠儿,扇动的翅膀预示着风暴,雷雨和巨大的灾难。 愈发狂烈的风扯着号子唿啸,空气却闷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第一滴雨水砸在了地上,扬起一片蒙住人眼的烟尘。 有什么声响夹杂在雨声中一起传来,尖锐的破开风声,空气开始微微抖动。 白色的羽箭擦过池钓的右脸颊,消失在他身后的茫茫雨幕中。 池钓勐然转身。 一队骑士出现在池钓的身后,他们穿着制作精良的白色盔甲,代表圣殿的白水晶在衣领上闪闪发光。 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光线,从左边那低矮的房屋下伸出,然后是右边。 “你已无处可逃。” 熟悉的女声从前面传来。 对面的女人仍然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袍,头髮散乱地披在肩上。她的右手食指空空的,其余的四根手指弯曲成鹰爪的形状。 白色透亮的水晶球从她残缺的手上上升起。 “噩梦的侵袭降临圣米迦尔,恶毒的种子早已萌发。隐瞒,护佑,欺骗之人,都必将在黎明重临之前死去。” “被蛊惑的人们尚不自知已经深陷黑暗,如今我来告诉你。在你身边的那个正是黑暗之神的转生。他是恶魔之子,他踏过的每一片土地上都会留下毒液和黑暗,异陆的力量就在那上面滋生。” “交出他,你才可以得到一条生路。” 她狼一样的眼神从池钓的右手上划过。 “不然,就一起去死吧。” 黑色的云层翻涌沸腾,雨水仿佛牢笼,细细密密地夺走了空气,把猎手和猎物都牢牢地关在里面。 池钓紧紧地扣住手腕,在那里,那只小蜘蛛正狂乱地挠动着想要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这样做的原因。” 少年略长的金髮被雨水打湿,狼狈地贴在脸上,但是他的眼神却硬冷如冰。 “不过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这就够了。” 灰隼。 他轻声在心中唿唤自己法杖的名字。 接下来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我可以把他给你们。” 少年的脸上表情复杂。 他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手心朝上,纤瘦细长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来。 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心。 一,二,三。 冗长的咒语被凝练,巨大的魔力在这一瞬间被压缩到极致。 三阶光明系法术,圣白之握。 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少年低下头,从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来。 嘘,乖乖躲好,不要出来。 在他的手心,那只傻乎乎的小蜘蛛正安稳地躺在那里,强力的昏迷咒语会让他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撒! 第31章 蜘蛛精的独宠新娘(三十一) 池钓伤得很重,尽管有防护法咒的保护,他又临时突破到高阶魔导师,但是这仍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又一次勉强聚集起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他内心焦急。 空间转移符咒极其难得,他亦并非空间系的魔导师,无法用法术进行逃脱。 这些圣骑士身上的盔甲和宝石都是带有魔法抗性,一般的群攻魔法难以真正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 第46页 就在他又一次勉强从体内的魔力池中挤出一些魔力释放出守护魔咒之后,他忽然看见在右边那被冲散开的白色盔甲里,有一个人突然偷偷沖他眨了眨眼。 那人的红髮从盔甲的缝隙间露出,脸上满是焦急,眼神在池钓和自己之间闪动。 是桃瑞斯。 池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咒语放向右侧的人群,疾驰咒加身,顺势向着右边冲去。 “哎呦!” 少女手下的长剑方向一改,好像遇见了什么魔法屏障一样,被迫转了方向,却是冲着一侧的同伴而去。 “快闪开,他对我施加了控制法术!” 她大喊着,在原本就零散的人群中挤出一道可容人通过的缝隙来。 【千万小心】 就在池钓经过她身边的一瞬间,少女的嘴唇微动,说出一句无声的话来。 ————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传来,池钓咬着牙把手臂上的一支深深没入的白色羽箭钳断。带着倒勾的箭头却已经无法取出,不知道箭中是否有毒,他的眼前隐隐发黑。 迷雾长廊里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树木在异陆的污染中枯死成奇异的形状,剩下的一些熬过这痛苦,放弃了它们原本的本性,变异成嗜血的凶兽,潜伏在林间默默等待着猎物的来到。 浓重的血腥气从他身上的伤口传出,引起周围黑暗中一阵蠢蠢欲动。 它们在窃窃私语。 【他闻起来真好吃】 【新鲜的人类,嘻嘻嘻嘻】 【有光明法术的味道,疼】 【嘿嘿,不用怕,他快要死了】 【等他死了,他就是我们的了】 树木倒塌而下,树皮腐烂进地里,长相奇异的蚁虫展开翅膀。寒冷和潮湿混合成一种蚀骨的冰寒。 “到这里来。” 一抹明亮的颜色从那倒塌在地的树后传来,宛如一片倏忽而至的云。 “老师?” 池钓透过有些模煳的眼帘看到,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老师,卡索恩。 自从他将自己送入学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他本人说是去了北境。只时不时地用那只荆叶鸟传信回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池钓不由得有些疑惑。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卡索恩站在原地扬了扬眉,是用他一贯的惫懒姿态,最后的语调轻飘飘地扬上去,在空中散开。 他浑身整洁的法师袍和这里几乎格格不入,偏偏又是这样地站在这里,池钓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尽管我已经对这个国家不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但是到了现在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割捨,所以我从北境回来,希望能做一些事情。” 他似乎看出了池钓的疑惑。 “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这一切都会发生在你的身上。这一切的原因。” 卡索恩忽然开口,他浅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的身世想来应该早就有人告诉过你了。但是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就在半个纪年前,在巴索的圣殿里最高的神谕里得到了一个预言。” “那位深渊里的神灵将在一个纪年后从被封闭中归来,带来无数的诡魇和深渊的黑暗,所有他踏足的土地都会留下黑暗的种子,异陆的力量在那里滋生。” “但是同时,预言中却也留下了一线生机。杀死祂的唯一方法,就是用一把淬鍊过至上圣光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原本我们是不确定的,关于那位从深渊中归来的神明的转生。我们根据预示找到了超过十个的潜在者,但是最近我们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你还没有发现吗?从巴索到娜迦,被侵袭得最严重的地方,正巧就是你们走过的地方。如今,事实就在眼前,你难道还要被那个恶魔所迷惑吗?” 他慢慢地朝着池钓走过来。 “把他交给我吧。”他说。 “为了整个圣米迦尔,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池钓把手中的灰隼举到面前,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尽管他知道依靠自己现在体内的魔力池的魔力储存量,绝对不可能释放出什么有效的攻击法术来。 “你说的一切,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一字一顿地说。 “可这就是事实,你永远也无法否认一件本来就存在的事,无论你想不想相信,能不能接受。” 卡索恩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他手上的那把匕首闪着白色的圣光,在这黑暗的丛林里映照出一片小小的光明来。 “如果你还认我是你老师的话,就把他交给我。” 池钓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知道自己实际上早已无路可退。 他没有开口。 两人的眼神相交,几乎在同时,两道法术的光线在空中碰撞。 一道明亮如灼灼烈阳,一道却虚弱到只剩细细一丝,一碰即散。 即使是已经尝试过一次,但是死亡却还是一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呢。 就在白光接触到身上的那一瞬间的时候,池钓的眼前闪过五颜六色的光线,很多已经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沉浮。 极致的疼痛从身上传来,似乎自己的内脏全部被撕扯而出。无数的牙齿在撕咬着他的身体。 第47页 他十分庆幸主角现在并不在自己身边,他之前就在路上的时候把小蜘蛛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希望那些人不要找到他,但是他转念却又不确定了。 其实或许是自己自作主张了吧。毕竟,如果是主角的话,再大的困局,应当也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只是会从一次一次的磨难中变得更强,浴火重生,大难不死…可是就算知道不会死掉的话,也是会很疼的吧。 是不是这个“主角”这个称唿,就是意味着无数次的受伤,痛苦,鲜血混合眼泪一个人咽下,最后换来看客的欢唿或称赞。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放任不管,哪怕知道那些疮疤最终都会成为他身上的荣誉徽章,他还是希望那个傻乎乎的小蜘蛛能够永远地保持一颗澄澈的初心。 不要受伤,不曾痛苦。 这甚至是比在战争去死去更有价值的理由。 如果自己在这本书中也勉强能占用一点笔墨的话,也一定是那种小小的路人甲或者炮灰。 死掉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唯一的一点遗憾却是他至死仍没有找到那个灰发的男孩。 他没有违背神灵的承诺,却承受不过自己内心的责问。 在最后闭上眼睛前,他恍然间却仿佛看到了艾利诺的脸。 长大了的艾利诺把他抱在怀里,嘴唇焦急地张合着。 哦,原来不是艾利诺,是那只黑乎乎的小蜘蛛啊。 他…是在叫哥哥吗? 池钓没有力气去想了,他疲累地合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有一个番外,今天没啦 只是因为渣作者写的太慢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多章的哇qwq 晚安mua! 最近萌点越来越奇怪了嘤 第32章 番外 哥哥不在身边的晚上,我时常被拉进那个梦境。 我孤身一人站在空旷的黑暗里,没有光,什么也没有。只有裹挟着冰寒的风和让耳朵也聋掉的寂静。 时间在这里被拉长成细丝,密密麻麻地绕在一起,忽快忽慢地向前着。 一点光都没有,甚至连我自己的身体也找不到了。 我一个人数着数字,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 数到一的时候,一种期待就会在我心中升起。 是第一呢,真好。 因为一后面还会有二,三,四。 我慢慢地数着,随着一个个数字被数出,心中的期待愈发扩大。 九,十,十后面会有什么吗? 当数到十的时候,天空会不会裂开,会不会有人大喊一声,会不会,有光照进来? 在这种期望下,我数出那个数字,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把我淹没在里面。 于是那期待的心情沉寂成一片死水,我无奈地把十数回一。 然后继续等待,继续期盼,继续失望。 在那极深极深的黑暗里,我捕捉到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那个气泡在我身边炸成烟火,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 似乎,我不应当是一个人的,应该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我身边。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些什么。 暖色的光线在他身后铺展成闪亮的背景,他站在光里,每一根翘起的髮丝都被映照地清楚。嘴角上勾,眉眼柔和,脸上是一个温和纵容的笑。 他简直像是现世的神灵。 我那时便这样想。 为了那个笑,我踏过无数尸骨从深渊中走来,步步荆棘,一路鲜血。 但是那个人,却再也不愿出现了。 我想找出这世界上最恶毒的毒液,泼在那些人的眼睛上,落在那些人的嘴上。 让他们的眼睛瞎掉,他们的脸也腐烂。 我尽全身的力气来诅咒那些人,那些让他离开我的人。 那些该死的神明,当然,就算知道我是其中的一员,我还是要着这样说。 所有该死的人类。 这世间令人噁心的一切。 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哥哥,他生病的时候总是苍白着脸,不近人情,眼神里有一种矜持的高高在上,但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后来他会温柔地对我笑,抚摸我的头髮,愿意对我许下诺言。 哥哥长得真好看。 他那微微捲曲的金髮在阳光下和黄金相比也毫不逊色,湛蓝的眼睛比娜迦侏儒私藏的蓝水晶还要名贵。哥哥是一个适合被摆到玻璃橱窗里隔着玻璃欣赏到的美丽花瓶,是脆弱的易碎品。 不过我才不会让那么多人都来看哥哥。他的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这样的哥哥,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我时常会怀疑我们是否是真的兄弟,因为我们的相貌几乎毫无相似之处,我的头髮和眼睛都是灰色的,毫不起眼的灰色。 我讨厌这种颜色。 糅杂一切的灰色,骯脏的灰色,只配苟且地躲在水沟里的灰色。 每当他对我笑的时候我就会盯着他的蓝眼睛看,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我又是多么幸运,能够有这么好的人愿意来做我的哥哥。 我上辈子一定是曾经拯救了整片大陆吧,或者曾经杀死过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第48页 哥哥要去参加圣选,我不想让他去,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冒失去他的危险。 我想把他藏到屋子里,如同守财奴把心爱的金币藏进最深的地窖。 藏到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其实不需要哥哥做什么的,我现在一个人挣的钱就可以养活我们两个,等到后来我长大了,我就可以去做佣兵,或者帮索拉美的药铺当零工,我可以带回更多的金币。 所以哥哥只需要安心地在家里等着我就可以了,像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当我回家的时候,他就会用那双蓝水晶一样的眼睛看我。 为什么要去做其余的事情呢。 后来,当然,哥哥被检测出魔导师天赋。 毕竟是那是那么好的哥哥,他什么都值得最好的,上天慷慨地要把一切的恩赐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即使是这样的时候,我却仍然忍不住对他进行夸赞。 通过圣选意味着离开。 我整日沉浸在惶惶不安的惊慌里,每晚都要去确认他是否真的睡在自己身边。 直到我的手在粗糙陈旧的被褥旁摩挲到他柔软的金髮,他温热的唿吸打在我的手上,能感觉地到,是温热的,有温度的。 他还在。 我便舒了一口气,滑进他有些瘦弱的怀里,在他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只是害怕失去。 如果哥哥离开的话。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在高兴地笑着的人们,为什么我们要忍受这样的分离呢。 后来这种想法便越发时常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好在,分离只是短暂的,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只是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那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的画面都仿佛被快进了。 他只以为我是一只普通的小蜘蛛。 懒懒地躺在他柔软白皙的手心上吃完一整条肉干,把碎屑弄得到处都是也没关系。藏在兜帽里面把他漏进来的头髮弄乱,在被轻柔责问的时候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后来的一切,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吶。 可是往往最让人痛苦也是无可奈何就是,你永远也没办法想到后来的事情。 再多的期望也是徒然,再多的计划也成空谈。 后来忽然有一天,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仅体型忽大忽小,人类的蜘蛛的身体部分也时不时在出现在身上,把身躯扭曲成奇诡的形状。 自己一定是被黑暗侵袭了,我那时悲伤地想,作为一只被污染的,甚至都不是人类的丑陋生物,我自觉没有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于是我离开了他,回到了我们出发的地方,那座边境的小城。 我让那贪婪的一家人得到了他们该有的惩罚,之后就躲进了迷雾长廊里。 就这样吧,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无常。 我又在森林里捡到了他,受伤的他,我把他带回了我的巢穴。 他安安稳稳地躺在我的丝毯上,睡得很安稳。 这是在我最美好的梦境里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再后来的事情就又被罩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譬如他认出了我,譬如他没有对我露出厌恶的神色,譬如他对这样丑陋的我仍然和当初一样好。 我曾经犯过很多错误,但是最大的错误却总是心软地让他离开。 第一次的时候,我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全部记忆。 第二次的时候,他彻彻底底地转身离开,只把记忆留给了我。 ———— 沉重的雨水透过树叶砸落下来,混着血液落在地上。 黑髮的男人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似乎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雨水把他的全身都打湿了,但是却有一层透明的薄膜护在那人的身边,一点雨水也没有沾上。 男人慢慢抬起头来,面上是一种默然的冰冷。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有些困惑地想着。 身边的人们纷纷伏跪在地,称他为深渊的主宰,掌控黑暗的神灵。他们奉他为主,发誓视他为唯一的真神。 他们说,他们的组织已经存在了好几个纪年,自从圣殿的预言出现,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他们在不断地寻找着符合条件的人选,对他们进行观察。 杀死那个他最在意的人,真神就会从深渊中真正醒来。 他没有什么感触地听着他们的话。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原因吗? 人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生物呢? 渺小,脆弱,没有信仰就会活不下去。 但却又恶毒,卑鄙,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尖锐的匕首刺进同类的胸膛仍旧面带微笑。 越来越多的黑暗元素向他汇聚而来,他张开双手,在深渊中沉睡已久的力量迫不及待的涌入他的身体。 无数个当初被分裂开的意识脱离他们的载体,朝着本体涌来,带来各种混乱的记忆。 他们尖叫着被粉碎融合,最终重新汇聚成一个陌生但是更加强大的个体。 巨大的旋涡在天空中生成,整片森林都开始颤动。 第49页 “我很不喜欢这个迎接仪式。” 男人缓缓开口,眸子里是一片暗沉的黑。 “你们太乱了,会吵到他睡觉。” 苍白有力的手抬起又放下。 男人抱着怀中冰冷的少年转身离开,留下一片血流成河的死寂。 ———— 后来,又是过了多久呢? 作为整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灵,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但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不在了,那这所谓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隔绝各个世界的,不仅仅是跳跃的空间点,还有漫长广阔的时间河流。时间顺着每个世界的脉络流淌而过,永不汇合。 如果回到过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那个人呢? 在这种疯狂想法的驱使下,他开始研究时光之河。 空间隔绝的暂时停滞并不困难,但是他需要的是一次漫长的跳跃。 漫长到,一切的美好和错过都还没有开始。 终于,他终于在那条苍茫的河流里逆流而上,踏过无数破碎的时光。 他凭空而过,在风语城外见到一个小男孩,他有着一双蓝水晶一样的眼睛,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髮。 但是男人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并不是他想要找的人。 也许有着一张同样的脸,但是却不是那个他爱着的人。 “你是谁?”男孩问他。 他顿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晌,男人缓缓地笑了起来。 一片意识碎片被他撕裂而下,化成了一个三四岁的灰发男孩。 “我是艾利诺呀,哥哥。” 更加年幼的男孩眨了眨眼,他紧紧抓住那只比自己大一点的手。 男人把他们送到了风语城,给了一袋龙晶将他们託付给一个看起来诚实恳切的农夫一家。 “我只告诫你一件事情。”他半蹲下身,盯着眼前的男孩。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永远不要让他离开你。” “那你呢?你去哪里?” 灰发的男孩歪头问他。 “我?” 男人脸上冰冷的神情柔和下来,他站起身来。 “我要去找他了。” 在他身后,隔绝世界的空间被撕裂。 裂缝里面无数的世界隔膜摩擦而过,碰撞出五光十色的闪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蜘蛛不知道池钓是后来才穿的啦。 晚安mua! 在警侦文里养鱼人的那些年 第33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一) 上个世界池钓的成绩不错,在结束后得到了a级的评价。 在任务期间系统全程神隐,开口说话的次数只手可数,除了救下主角的那次之外,每次说话都是去指引池钓做一些奇怪的任务。 比如去用法术把魔法喷泉里所有的水都弄干,或者在某一天早上的时候把早饭丢给路边的流浪狗之类的。 每个任务完成获得的积分从几十到几百积分不等。最慷慨的还是那次救治主角的任务,系统一下子就给了他一千积分。 在结束第一个任务之后,系统便把他传送到了第二个世界。系统说第一个世界相当于新手关卡,难度并不是很大,从第二个世界开始就是正式的任务了。 如果只是像上一个世界一样的任务的话,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难度吧。 这个世界是一个类似于现代社会的世界,发展程度大概和池钓的时代差不多,只是科技发展的偏向和他原本的不同。比如说这个世界的生物和电子技术更加发达一些,但是重工业和商业的发展程度却要低一些。 不论怎样,这个世界还是让他很有归属感。 只是,对于上个世界他最后看到的那个人,却还是让他很在意。 【系统,在我们最后脱离那个世界前,我见到的那个人,是艾利诺吗?】 【抱歉,因为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数据已经被清除,帮不了您。】 【哦,这样啊。】 池钓松了一口气。 他也说不上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艾利诺和小蜘蛛是一个人吗?还是,那只是自己因为过度思念而产生的错觉呢? 【已经经歷过的世界,是无法再次回去的。】系统出声提醒。 的确,想再多也是没有用的,池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世界上来。 原主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法医,毕业于某知名大学,履歷辉煌。现在在y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工作。 池钓只觉得自从自己和这个系统绑定之后,原本的底线就不断地降低。 再也没有软绵绵的甜猫咪给他抱,宠物也换成了黑乎乎的小蜘蛛。就在他的审美观终于扭曲,觉得冷血动物也不错的时候,他的宠物变异了…变成了半人半蜘蛛,比他还高的样子。 到了这个世界,系统就更干脆了,连□□气都没有,只丢给他一堆尸体。 【下个世界可不可以不要冷冰冰的尸体,换成软绵绵的小可爱?】 他向系统抗议。 系统说它无权选择世界,并且表示自己可以做他的小可爱,忠诚地陪在宿主身边。 【我又不会解剖,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系统说它升级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50页 抗争无效,池·新法医·钓只好走马上任了。 他按照原主的习惯,在更衣室里换好白大褂,满身不自在地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整理了一下领口。 手机响了起来,是一首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 池钓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天知道他在上个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了。 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却焦急的男声,周围传来杂乱的声响。 “林哥,这边出事了。横邱南路达美商业区第一购物中心。韩队他们已经来了,这边疏散现场有点控制不住。你快点过来吧。” 池钓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商林,打电话来的是他痕检科的同事陈轩。 说完,似乎是那边又产生了些争执,电话随即就被挂断了。 仍旧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忧心忡忡的池钓只好跟着几个侦查员上了警车,朝着案发现场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处新建不久的购物中心,装修豪华。闪亮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某女星手举饮料的完美笑容。大楼两侧是繁华的购物街,各种服饰商店依次排开。 现在楼下已经被拉了红线,几个警员在下面站着维持秩序。在人口密度这样大的闹市区出了这样的事,下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拿着手机拍照片。还有几个举着□□短炮的记者。 可能是因为衣服以及胸口证件的原因,他显然已经被认为成了工作人员。池钓刚刚钻进人群就被一位长相甜美的记者拦住了。 “你好!我是《y城晚报》的记者……”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池钓礼貌地沖她笑了笑,声音低沉温和。他这一次的皮相仍然极好,面容俊美,身形挺拔,没有辜负系统一贯的审美。 刚刚毕业不久,第一次独立出来采新闻的女记者被他这一下迷得晕晕乎乎的。池钓趁机提着侦查箱一侧身就钻进了警戒线。 和几个记忆里的熟面孔打了招唿,他和着一个小个子的警员一起走进了电梯。 这座大型购物中心一共有13层,尸体是在7楼的洗手间里被发现的。 一个颜值颇高的警服小哥正在和一个服务生询问着什么,站在一个安装了背景灯的日本料理的牌子下。池钓从记忆里翻找出这是他们刑侦一队的队长,韩玖陌。 这一层楼都是些档次颇高的餐馆,半露天的那种。有的桌子上还摆着吃到一半的饭菜,但是客人已经被强制清场了。 显然之前的清场的躁乱已经结束。 池钓眼尖地窥见洗手间旁边有个人在拼命地和自己招手,正是之前给自己打电话的陈轩。 “林哥辛苦,刚刚从x县那边回来。这就又出事了。”陈轩沖他笑笑。 池钓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边走边低头带上了手套,推开了隔间的门。 陈轩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啧,这个可真是惨。直接被人剥了皮,手法看起来还熟练的很,就怕不是学医,也是搞这行的。” 池钓抬眼看了一眼,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具尸体被剥掉了全身所有的皮肤,像一块深黑色的烤肉。他动作舒适地半倚在两个隔间的挡板上,没有嘴唇的遮挡而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马桶里全是血迹,包括周围的墙壁上也都是,完全是一片狼藉。 池钓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系统控制着他蹲下来,去掰着看死者已经僵硬的手指,然后是下巴。 【系统,我有点怕。】 池钓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拿出一把解剖刀在死者的头上熟练的划开。然后更加贴近了去观察死者后颈上残存的一小块皮肤。 【你们星际,有没有那种,儿童模式,就是十八岁以下禁止血腥的。】 他把手指伸进了死者的口腔,死者的牙齿在他的指尖跳着舞。 【没有哦,宿主。】系统甜美的声音此刻莫名的有种恐怖。 一把镊子把死者的舌头夹了出来,上下翻看。 池钓怂成狗,但是外表仍然老神在在。 “锁骨三处骨折,左腿和胸部有被殴打过的痕迹。刀口从颈部开刀直到耻骨,剥皮手法熟练,无其他刀伤。” 系统放开了对他身体的控制。 终于不用再忍受折磨的池钓松了一口气。 尸体的旁边有一小堆染上血迹的衣物。 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一件领口带着蝴蝶结的马甲。还有一条西裤。 这是明显是一件服务生的衣服。 他翻弄了一下,从裤子的口袋里掉出一块电子表,上面布满了裂痕,没有显示时间。 “死者是这里的服务生?”池钓问: "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身份很难确认,虽然衣服上有工卡。服务生也真的失踪了,但是在dna鑑定前还是无法确认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吧。"池钓检查着他的工卡。 "其他的服务员反应,章僦的牙齿很有特色。他的右侧虎牙有些向外突出,而这和尸体上的牙齿特徵符合上了,身高体型也相仿。很大的可能就是他。" "那个服务生就在旁边的那家日料店上班。早上就一直没来上班,但是因为上午比较空闲,而且死者是新来这边打工的,没有相熟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中午的时候人手不够,这才察觉不对。开始店老闆以为他是翘班了,另一个服务员来洗手间闻见有血腥味,撞开隔间,这才发现人早就死了。” 第51页 陈轩边说边把几根地上的头髮小心翼翼地塞进玻璃瓶子里。 “韩队现在还在外面和那个发现案发现场的服务生谈话呢。农村的小孩,还不到20岁呢。长得还算可以,亲戚介绍过来这边工作的。刚来没几天,也不知道是和谁结下这样的仇。” “有提取到有用指纹吗?”池钓皱了皱眉问。 “没有,”他顿了一下,“也不能说没有吧,但是门把手和门上的部分指纹很奇怪。就是…很模煳,好像有人特地地擦过了一样。但是又没有完全擦干净。 “理论上说如果是有意消除现场证据的话,不会不把指纹完全擦干净。而如果兇手有意识地带了手套,那些模煳的部分又说不过去。” 刑侦队长韩玖陌手上拿着一沓登录表从门口进来,问道: “有收穫吗?” 池钓道:“收穫不大。有殴打的痕迹但是并不致命,死于失血过多。没有精斑的痕迹,衣服上的血迹还需要做一下dna鑑定。无法确定尸斑,只能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判断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更具体地还要再解剖。还有那块电子手錶。” 他指了指那块屏幕破碎的手錶。 “可以试着恢復上面的时间,这很可能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韩玖陌揉了揉眉: “这案子很邪。死者今早就没来上班。按理来说,这样的大商场附近的监控一定很多。而且死者也很容易被发现。可是昨晚的时候偏偏整座商场的电力都突然断了,那时大概才是夜里九点左右,还有很多客人没走。负责人一边开了应急发电机供电,一边连忙找了工人来修。等到大约十一点左右,商场关门了,发电机的电也停了。晚上的监控什么也没拍到。” “难不成这兇手还在杀人前特地去弄断了电缆?这麻烦不麻烦的。还不如干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杀了,还不用担心监控。”陈轩撇了撇嘴。 “而且商场晚上的防盗门都是放下来的,门口也是有警卫看着。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兇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一旁的新任警员伍棋说。 “或许就是为了向警方示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商场动手。”池钓说。 韩玖陌说:“不管如何,在闹市区发生这样的案子,媒体肯定是要炸,上面也会施压。” 带着那个发现现场的服务生和餐厅的老闆连着另外几个知情人一起,他们回到了警局。 那几件带血的衣服和在现场採集到的指纹被送进了鑑定处。池钓又对着那具让人实在是不想看第二眼的尸体开始了放空身心的解剖。 直到他看到系统冷静地那出了一把泛着闪光的小钢锯,对着死者的头颅比比划划。 他颤巍巍地问道:【系统你这是要干什么?】 系统甜甜地对他吐出三个字。 “开颅呀~” 池·连鸡都不敢杀·怂成狗·钓:“……” 想马上回家怎么破? 接着他又体验到了系统技艺娴熟地单手掏脑花,开胃探小肠,翻身测肛温等高级操作。 等到最后终于拿到那份来之不易的鑑定文书之后,池钓跑到洗手间疯狂地洗手。直到感觉皮都要被自己搓掉了才停下。 人生不易啊,池钓惆怅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世界啦! 大概是个在警侦文里一边养鱼一边破案的故事v 晚安! 第34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二) “我和他不熟。” 还穿着那身和死者同款服务生制服的少年这样说。 他的脸色漠然,没什么表情。这似乎是大城市生活的人们里常见的通病。 “我也是刚来到这里的,只是被安排和他一起值班。章僦他就很孤僻,下了班各走各的。没有什么私交。” 他敲打了一下桌子,蹙起了眉。 “当时已经是中午了,来吃饭的人很多。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我也去找更衣室和员工休息室去找过他,但是他都不在,直到下午。” 这个长相清俊的少年耸了耸肩。 “我闻到了血腥味,然后就报了警。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韩玖陌合上手上的笔记本,为他推开审讯室的门,接着那个餐馆的老闆走了进去。 池钓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那个很有些富态的老闆在椅子上坐下。 “那个服务员昨晚有不在场证明吗?”他问: “有的,他和另外三个人合租,房间在六楼。昨晚他的舍友还有他们那一层的租户都可以证明他的确是回到了合租屋,而且再没有出去。”伍棋说。 在韩玖陌再次推开门之后,池钓把手上的鑑定文书递给他。 韩玖陌接过,在手上翻看着。 “有肺部损毁大约30%,有肺气肿。另外检测中心那边的结果,毒-品试纸呈阳性。” “所以,他还吸-毒?” 韩玖陌伸手揉了揉眉心。 “是的。我的意见是并不是静脉注射,而是唿吸道吸食。这可能也是造成他肺气肿的原因。” “哇,那尸体上没得什么奇奇怪怪的传染病吧。”陈轩兔子似的向外蹦了好远。 第52页 “这倒没有。”池钓说。 “难不成是因为买白-粉没给钱所以被人寻仇?”陈轩故作轻松地道: 韩玖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轩顿时安静如鸡。 "餐厅的服务员是需要健康证的吧难不成他的证件也是假的"池钓问。 "哦,正好上个周,三队在福宸购物广场一侧的小巷里抓到一伙在列印店里做假证的。就在复印店里,一个证20块钱,不还价。"韩玖陌扬了扬眉说。 "关于兇器有什么线索吗?" “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来看,兇器是把很锋利的薄刀,并不是很长,一头很尖。” 池钓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 “要知道那种小巧的刀具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更好用,节省更多的时间。譬如一把足够锋利的水果刀或者手术刀。兇手显然很懂得这一点。” “先从吸毒这边下手吧。”韩玖陌最后下了结论。 “章僦生前除了工作餐厅之外还常去的地点有哪些?” “呃…一家可以提供食宿的按摩洗浴中心,给他介绍工作的老乡就在那里。” 伍棋低头摆弄了一下笔记本电脑,而后指着y市平面图中心的一个小红点说。 于是当天晚上连着几个禁毒处的民警和一只名为“罗西”的警犬一起开展了对y市吸毒扫黄工作的打击。 章僦的那个老乡见势不好就想熘,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结果正好被守在那里的几个警察抓个正着。 顺带着连着那个售毒的窝点也一起被端掉,禁毒处的刘处长亲热地拉着韩玖陌的手豪爽地要请他到楼下吃碗鸡汤面,被以还要破案拒绝之后才作罢。 章僦的老乡叫赵金彬,吸毒吸得都没了人样。枯瘦得看起来得有四十岁了,拿出身份证一看才三十出头。 他一双混沌的眼睛打着转看着民警,腿不自在地在下面扭来扭去。 “你认识章僦吗?” 韩玖陌开门见山。 “不认识,我整天见的人多了,各个都自称老闆经理,各个都人模狗样。哪里还记得。” 赵金彬干瘦的手指抠挖着实木桌子上的一个小洞,眼神漂移。 韩玖陌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是老乡,一个村里出来的,算起来甚至还有些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你对他很好,至少是表面上关系不错。在达美商业中心的那份服务生工作也是你从中搭线给他找的吧。甚至还不止这些?” 他的脸凑近了些,低声在赵金彬的耳边说: “你最近的工作不太顺吧。似乎在今年你妻子去世之后你手头上就一直不宽裕。知道引诱、教唆、欺骗他人吸毒会有什么罪名吗?” 干瘦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空洞,半晌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能给我根烟吗?”他说。 半个小时后,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怎样?他交代了吗?比如说是不是寻仇什么的。”伍棋好奇的问: 韩玖陌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章僦他交代了是他特地把章僦带到y城,就是看中他那张脸。一开始给章僦提供的毒品,之后就怂恿他在洗浴中心□□,希望能从他那里弄到钱来吸-毒。但是章僦拒绝了,赵金彬又不想和他撕破脸皮,只好托一个认识的熟人给他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之后也经常把章僦叫出来一起吸-毒。” “真是个人渣。”陈轩低声骂了一句。 但是据赵金彬交代,章僦在村里父母出车祸早亡,几个亲戚嫌他拖油瓶,也不怎么待见他。来了y城之后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仇家。 那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仇杀、情杀、还是仅仅是为了寻求杀人的快感? “剥下来的皮没有在现场被发现。”伍棋说,“那个兇手带走了它。” “为什么要这样?”陈轩有些迷惑地问,“谁会要一张人皮?”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阳光找不见的角落里,那个看不见面目的兇手满足地回味着他从这血淋淋的罪行中所获得的快感。 他甚至留下了那张人皮作为纪念。 尽管媒体的言论甚嚣尘上,但是这起奇诡的案件的真相始终没有浮出水面。不久之后那些善忘的人们就把那个死掉的男孩抛之脑后,总有新的热点来抓住他们的眼球。 就在这件案子过去后的大约两个月,一直安静死机的系统忽然“嘀嘀嘀”的在池钓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宿主,有关于男主的任务。】 池钓这段时间过得十分清闲,值班的时候就时不时跟着去个事发现场,检查个车祸、跳楼的尸体,顶了天了不过是个投毒。没事了就出去逛逛街、在家里种种多肉,日子过得美滋滋。 果然人都是有抗性的,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大步流星走到尸体面前。眼一闭,心一横,下手就是一顿骚操作。 还多次被称赞技艺熟练,毫无纰漏。 要不是系统说起,他几乎都要忘了还有男主这回事了。 他跟着系统的指示,匆匆忙忙地把车开到一条远离城区的小路边停下。 低矮的民房掩映在树木和被随意牵起的菜园栅栏之间,一个正在给无花果树浇水的中年大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完全和这里不搭调的青年。 第53页 【你确定是在这里吗?】池钓怀疑地问。 【没错了,就是这里,你能不能快一点。晚了就来不及了。】系统催促他。 沿着破损地不成样子的水泥路,他小跑着转过一个破破烂烂的停车场。然后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头攒动的集市。 在充满了中年妇女和买菜大妈大婶的道路里奋力挤出一条生路。还要忍受系统在他脑子里的絮念: 【左拐,不。不是这个,是下一个。】 终于,他在一家充满了鱼腥味的小摊子前停了下来。 一位富态的大婶一手给那摊主递了十元的纸币,一手接过塑料的袋子。 “今天的面条鱼真新鲜啊。”大婶笑着聊天。 系统在池钓脑内颇为激动地尖叫: 【就是那个袋子,男主在那个袋子里面!】 池钓:【???】 他只好拦住了那位其实打算今晚做银鱼芦笋的大婶。指着她手里提着的袋子问这个能不能卖给自己。 大婶善心地给他指了指就在旁边的摊位,表示他可以从那边买。 摊位的老闆趁机也做起了生意。 “小哥来看一看啊,新鲜的银针鱼。又鲜又亮,不管是炸着还是煮着都好吃。给您来一点?” 池钓任性地表示自己就要那位大婶手上提着的,并且给了那位大婶20块的高价。 最后池钓提着那袋子面条鱼在大婶高高兴兴的告别和摊主看傻子的眼神中回到了家中。 他一回家就赶紧把那堆面条鱼倒进了脸盆里,加了水。然后看着里面几乎煳成一片的密密麻麻的鱼尾巴。 【请问,哪条是我要找的男主呢?】池钓试图礼貌地和系统进行沟通。 系统沉默了一会,然后自信地开口。 【最与众不同的那一条就是了。】 池钓:【……】辣鸡系统。 他盯着那堆黏煳煳的鱼堆看了好一会,试图从中间找出最与众不同的那条鱼,但是毫无收穫。 之后情况就开始不对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堆鱼越来越少,原本堆到顶部的鱼堆开始持续地下降。 直到他看到一只长得毫无特色的面条鱼把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然后一口把最后一条同类吞下了肚。 它在盆底噗通了一下尾巴,张了张嘴,似乎是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嗝。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抓虫! 晚安mua!.亲亲小甜心! 第35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三) 池钓暂时把男主放在了一个陶瓷碗里。看着小鱼苗兴奋地在里面转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白色的花纹和碗底的条纹交错在一起,晃得池钓眼晕。 这条不老实的小鱼苗还时不时噗通一下跳出水面,在空中翻转一下身子,再吧唧一下落下去,溅起小小的水花。 池钓心道算了吧你又不是鲸鱼,跳的再好看也没人给你拍照片。 害怕这个傻乎乎的男主在他不在的时候会自己跳出来躺在厨房的地板上干死,池钓又找了一层网纱绷紧了蒙上去。 “我要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在家等我。”池钓低下头看着网纱里那只不过拇指长的小鱼。小鱼被罩在碗里,小小一只,几乎就要和碗底的花纹融为一体。 的确是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池钓轻轻地拿手指在水面上碰了碰,一小圈涟漪撞在碗壁上。 小鱼倒是好像闻见了什么味道似的,摇头晃脑地浮上水面,用头碰了碰那根纤长的食指。 池钓笑了笑,收回了手。 小鱼不满地跳出水面,但是却被重新盖好的网纱挡了回去,便也不继续转圈了,只是可怜巴巴地沉在水底摇尾巴。 考虑到他刚刚一条鱼就吃完了他半盆的同类,池钓也没有再给他餵食。只是确保门窗都关严了,来防止什么野猫进来把男主叼走。 池钓出了家门,开车来到了宠物街的一家店名为第一水族馆的观赏鱼店。 热情的导购小哥迎上来发问,“您好,请问您是需要什么鱼类呢?我们这里观赏鱼的种类很全的。特别推荐您一下最近新进的一批热带龙鱼,销售的很好哦。” 池钓道:“不是,我在家里有鱼了。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大的鱼缸?” 导购小哥一边指路一边道:“有的,请问您是需要有加热装置和过滤器的吗?一般养热带鱼都是需要的,当然金鱼之类的温水鱼就无所谓了。但是过滤和氧气泵一定要有的哦。” 店里的鱼都被摆在两侧,在厚厚的玻璃鱼缸里。 池钓看见一只大约有成人手臂长短的鱼缓缓地从他面前悠闲的游过,身侧是一群尾巴五彩斑斓的小鱼。 他又想起了自己家里那只不过拇指长的小鱼仔,深觉要把他餵成这个样子还需要一番苦功。 最后,池钓选了一个店里能提供的最大的鱼缸,还有一整套的过滤供氧消毒装置。两条被导购热情推荐的清道夫。 但是他一想到自家的小鱼苗一条鱼孤零零地呆在这个大鱼缸里,里面只有它一条鱼,心里就不舒服。所以干脆就又带回了几十条和男主身型差不多的孔雀鱼,打算和男主做个伴。 好在这家店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池钓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并嘱咐他们后天的下午来送。 第54页 他明天要值班,没有时间签收。看来只好委屈男主再睡两天碗底了。 自从上次的剥皮案过去之后,y城一直很安静。因为那种惨绝人寰的案子只有一起,并且没有再犯的原因,所以热度很快就消了下去。 这段时间一伙持械抢劫的团伙从隔壁省熘过来做了几次案子,搞得人心惶惶。所以现在侦查队的主要精力都在打击团伙犯罪上,池钓日常的工作并不是很忙。 可就在这天晚上,又出事了。 池钓被一个电话惊醒,匆匆穿衣赶往警局,临走前给碗里的男主倒了几颗鱼食。 “谋杀案,死了一个,据说现场很惨。”韩玖陌手里握着方向盘,眼下显出淡淡的青色,眉头紧皱。 这次的案发现场是在旧城区,过于狭窄的道路甚至没办法行驶车辆,他们只好步行着前进, 骯脏的污水随意地在水泥地两侧流淌,几只野狗在街头游荡。 低矮陈旧的楼房夹着小路,窗户上的栅栏锈成奇异的黑红色。在亮着灯的房间里,一个□□的男孩张大了眼睛从窗户的缝隙间盯着他们看。 这是一件狭小的屋子,中间被一道劣质的草帘子隔开,显得更为逼仄。一面是一张大床和一个床头柜,柜子上面有一个塞满了菸头的菸灰缸。另一面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从锅碗瓢盆到孩子的作业本,还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摆在靠窗的位置。 尸体腐烂的腥气和呛人的烟味混在在一切,令人作恶。 死者就躺在那张床上,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只穿着一件陈旧的汗衫,俯身倒在床上,身体的重量使那张床向下凹陷出一个人形。 他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已经散了,露出了大片的眼白。 死者的裤子被草草捲成一团丢在床下。 池钓和陈轩做好防护准备后上前检查。 陈轩拿了相机来拍照,池钓弯下腰检查着死者的颈部。 这是一刀毙命的致命伤,直接划断了颈动脉,鲜血喷溅而出,在原本就不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血迹,其余的鲜血被床单吸收,把整张床染成了一种奇异的深色。 死者的胸腔和腹部被利器划开,肚子里空空的,所有的内脏都不见了。 一旁的陈轩啧了一声,大抵是很少看到这么惨的尸体。 池钓蹙起了眉,观察着尸体皮肤上隐约浮现的尸斑。 “死亡时间是上半夜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根据现场的血迹来看,死者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可是根据死者的腹腔的肌肉收缩反应来看。在最初被取出内脏的时候,他的身体仍然没有丧失基本的机能。换而言之,在兇手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拿出录音笔说完得出的结论,重新恢復了控制权的池钓连忙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低咳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 确定这边的指纹已经提取完毕的池钓推开窗户。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在激动地和一个警员争吵着。池钓认出那是他们警局的新任警员伍棋。 “警察怎么了?想抓谁就抓谁啊,还有没有法律了还有没有国家了?给你们权力你们就这样欺压人民的吗?你们说谁犯罪谁就犯罪?” 伍棋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并不是这样的。是这样,因为秦女士是第一报案人。所以我们只是询问一些具体的情况,并不是说您的妻子就一定是兇手。” “那到了警局还不是到了你们的地方,到时候你们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男子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头髮有些花白,此时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着。 “我就在隔壁,我当时就啥动静也没听见。这个人原来就有病。我媳妇当时跑楼下打120去了。再上来,这人这不就死了吗。” 很快又是两个警官围了上去,人多声杂,池钓便都听不清了。 回到警局,池钓熬夜做完了尸检报告,刚洗完手,打开门,就看见走廊里蹲在一个阴影。此时天还没亮,走廊里黑岑岑的。 着实吓了池钓一大跳,好在他最近的神经已经被锻鍊地比较粗大了。再看才认出这是他们警局的警员伍棋。小青年刚毕业不久,一工作就是连着两起这种手法残忍的杀人案,明显有些接受不了。 池钓摩挲着打开了走廊的灯,慢慢走到伍棋身边。 许久,伍棋开口。 “他们有一个在念小学的孩子,丈夫瘫痪在床。孩子还小,丈夫无法工作。全家能指望上的只有秦许红一个人。她也找过其他工作,但是因为她没有文凭,家里又不能离人。所以那些出苦力的工作根本养不活他们一家三口。” 他抽了一下鼻子,“于是她只好去卖-淫,就在那张床上,她的丈夫和孩子在另一边。死的那个是她来过几次的‘顾客’,之前都没有事情的。这次却在床上忽然晕倒了。她吓坏了,就跑下去找电话打120,当时已经很晚了,楼下的固定电话不能用。所以她跑去街边的便利店打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人被杀了。” “不知道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池钓安静地听着他絮絮念念的话语,揉了揉他的脑袋。 办公室里,韩玖陌也还没有休息。池钓把手上的尸检报告递给他。 第55页 “死者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醋托啡的成分。摄入时间是死前的三小时,这种麻醉药物,如果摄入量不够的话,不会有明显效果。但是在过分激动时容易导致使用者昏迷。” 这位刑侦一队的队长在又一个通宵之后眼底的青色更加明显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兇手胆大,狡诈,而且高傲。有意地选择了人口密集的居民区作案,而且是在有人在隔壁的情况下。根据秦许红和他丈夫高维民的叙述。死者就在秦许红从发现他昏迷,而后离开家中去便利店打120电话的这一段时间被杀害,并且剖腹取出了他的内脏。” 他嘆了口气。 “不论是死者早就被下好的迷药还是楼下坏掉的电话机,都是早就被计划好了。他甚至通过秦许红的性格判断出了她会做出的反应,而且知道他的丈夫瘫痪在床无法行动。所以他就在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内,杀死了受害者楼炀斌,带着他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难道就没有监控吗?”一个警员出声询问。 “没有,就和上次的剥皮案一样。这片旧城区早就被列入了拆除改造的名单,但是这些居民一直没有搬走。原本的监控大部分都坏掉了,仅有的几个也没有拍到兇手的踪迹。” 陈旧的白色再次染上夜色尚存的天际,让整座城市都蒙在破晓的白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第36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四) 池钓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玻璃瓶,出声询问: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是在案发现场外面的走廊上,离门口的距离很近。”陈轩说。 “除了这个地面上还有别的吗?比如长时间驻足的脚印。”韩玖陌蹙眉问道。 “因为是水泥地,而且有很多人曾经走过。所以很难确定有用的痕迹。” 陈轩耸了耸肩。 “这个菸灰,似乎不是普通的捲菸或者盒装烟。”池钓用手掌挡住光线。 在进行更细緻的机器检查之后,确定这是拉弗洛尔雪茄的菸灰。 有着一个虽然不是很昂贵,但是是这片区域的人们绝对负担不起的价格。 “这就很奇怪了。”陈轩摸着下巴。 “一个颇有身价的人,却来到这种和他格格不入的地方,还在这里悠闲地抽了一只烟。很有嫌疑啊。” “也许不是悠闲,而是急躁。他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者犹豫着一件事情。”韩玖陌补充说。 “根据这个量来判断,他至少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分钟。但是外面的走廊很狭窄,几乎站不下两个人。如果这时候对面来人的话,那他就不得不闪身避让。这是个很不舒适的位置。”池钓思索着。 “对,因为闪身避让,而走廊又狭窄,所以他的菸灰掉到了地上。而且是靠近墙边的位置,正常人走路都不会碰到这个位置。所以才能保存到现在。”韩玖陌说。 陈轩在一旁点头肯定。 “如果我是这里的住户,那么完全可以进入房间,或者是到一旁的窗台口。”伍棋手上拿着楼层的分布布局图。 “所以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并且有着一个不得不呆在走廊里的理由。比如假装抽菸的样子,其实是隔着一扇门来偷听。”陈轩拍掌。 “所以这样说,抽这只烟的人就是兇手。他给死者下了药,然后在门外抽菸,等着秦许红去楼下报警的空隙就破门而入,杀死在昏迷中的楼炀斌。”池钓觉得这过于简单。 “而且他可能穿着显贵,起码不是廉价的衣服。但是也不排除他可能做了伪装,来让自己融入人群。”陈轩说。 “是与不是,要先找到人。”韩玖陌下了结论。 他们再次前往现场取证问询。 可是无论是在同一层楼里的邻居还是住在楼下的房东,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论是衣着显贵的中年男人,还是那根雪茄的香气,都消失在人群里。 这片本来就是龙鱼混杂的区域,今天租房明天退房的人也有很多。所以即使是看到新面孔也不会引人注目。 身体发福的房东太太不住抱怨着死人的晦气和她坏掉的电话。 老旧的红色座机的网络线在插口处整齐地断掉,剩下的部分被人塞到桌子底下,做成毫无问题的假象。但是实际电话根本就无法接通。 所以当秦许红惊慌地来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电话根本无法拨通,所以她不得不去便利店打电话。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伍棋忽然发问。 “就算兇手破坏了座机,又知道秦许红没有手机报警。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秦许红也不一定就会去距离很远的便利店。” “对,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比如说秦许红去隔壁的房间求救,或者是她遇见了房东太太并用她的手机报警。那她很快就会返回房间,并且和兇手撞上。那么兇手为什么可以保证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呢”池钓的手指快速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甚至避开了所有的监控。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也许是他猜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并不畏惧,或者说有恃无恐。”韩玖陌说。 第56页 池钓有些毛骨悚然。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但是调查陷入困局。那个有恃无恐的兇手冲着他们在暗处露出狰狞的笑脸,影影绰绰,无迹可寻。 “完整地取出一个人的内脏需要多长时间”韩玖陌问。 “这要看熟练程度了,a大一个合格的大五医科生也许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不弄破脆弱的肠道和心脏的情况下。”陈轩说。 “那如果熟练呢?”韩玖陌问。 “也许用不上20分钟,可能要更快,如果兇手的工具足够锋利的话。但是具体没有试过。”池钓说,“20分钟是底线,毕竟我们有事实作为参考。” 一个染着一头黄髮的青年从破败的门口进来,一只耳朵上盪着耳机,咒骂着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黑狗。 瘦弱的黑狗呜咽一声夹起尾巴跑走。 青年窥了一眼穿着警服的几人,眼珠一转,脚步顿了一下,转了个弯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跑什么跑啊。”陈轩一看他这样子,暴脾气就上来了,一把抓住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子把他拎回来。 原来还挣扎的青年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配置,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这次跑不了,索性不再挣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哥,哥,你轻点。我是真没干什么事,我刚下班,就在那边的数码店。一下班我就回来了。”他拖长了声音吆喝,脸上一副那只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也掉了下来,挂在脖子上晃悠着。 “没干坏事你跑什么啊。”陈轩按着他的手挑眉。 “呃…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店里了。”青年支支吾吾地说。 “哼,我问你,你昨晚十一点的时候在哪呢?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陈轩问: “你们不是都问过一遍了吗?”他嘀嘀咕咕。 “别说废话!”陈轩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昨天晚上打游戏到十二点,和队友开的黑,算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其他我啥也不知道了。”青年干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你住几楼?”韩玖陌问: “四楼。”青年说。 池钓皱眉,秦许红一家就住在四楼。 “那你有没有去洗手间什么的。”韩玖陌问。他隐约记得洗手间的位置在走廊的另一头。如果是要去洗手间的话,一定会经过一条走廊。 “我?我一般打游戏的时候从不去厕所。”青年自豪地挺了挺胸,“就是肾好,不坑队友。” 伍棋在旁边笑出了声,意识到氛围不对又连忙轻咳一声严肃神情。 “但是老秦好像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和我们吐槽说走廊的声控灯又坏了,也不知道谁大半夜的在走廊里站着,他差点撞上。还好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青年思索着又补充说。 韩玖陌眼神一闪,心道就是这个了。 “请问他现在在哪里呢?是否方便见一面。”陈轩连忙询问。 “这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池钓补充说。 “啊,他现在在店里。”青年愣了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 这是一家低矮狭小的店铺,外面歪歪斜斜地挂着数码电子店的牌子。廉价的led灯牌坏掉了一半,半亮不亮地闪着。 老秦是一个长相朴实的平头青年,一脸憨厚。 “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多一点吧,我去厕所。”他努力回忆着。 “那是个男人。比我要高要壮,大概是一米八五?或者一米八?不知道,灯坏了,我看不见,然后就撞上了。我带了手机,开了手电筒。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外套。脸有点方,眼睛小。” 老秦哼哧哼哧地说着,不住用手比划。看得人都要着急。 “等一下,你看一下这里面有没有你昨天看到的那个人。”韩玖陌用店里那台摇摇晃晃的电脑放了在便利店的监控,时间是从昨晚九点到十二点。 “就是这个人!”老秦忽然开口,指着屏幕上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说。 男子自然地走进商店,买了两瓶饮料,用手机付完款之后就离开了。 韩玖陌把监控前移,男子的脸正正地暴露在屏幕上。 “查。”他低声说。 整个技术部都动了起来,比照照片和人脸相似度,包括手机付款信息。 池钓帮不上忙,又惦记男主,索性就回家了。 之前买的鱼缸池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装好,包括那些消毒和氧气供应装置。好在送货小哥很热情地帮了忙,让安装顺利了很多。 他在鱼缸里放好水,把在鱼店里买的几条孔雀鱼放了进去。这种颜色艷丽的小鱼成群结队地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好看极了。 池钓把男主端出来,去掉上面的遮蔽物。 银色的小鱼欢腾地在水底转着圈,时不时吐个泡泡。一点也没有因为池钓两天没回来生气。 池钓小心地把小鱼仔放进鱼缸,鱼缸里面放了不少水藻和假珊瑚。趁着绿色的背景墙显得漂亮极了。 似乎是不适应这个巨大的鱼缸,小鱼兴奋地在里面转圈,好一会才停下来。 小小的银鱼似乎和色彩艷丽的孔雀鱼格格不入,摇着尾巴兀自躲在石头的缝隙里偷看池钓。 第57页 “要好好的和小伙伴们相处哦。”池钓沖他眨了眨眼睛,又在水面上撒了不少食物。 因为男主现在是鱼类的形态,所以他餵他吃鱼食,那应该没错吧? 没有再多考虑这个问题,池钓小心地把上面的防护罩放下,确定供养消毒的设备都已经开启无误,便关上了灯。 “晚安。”他躺在床上朝着鱼缸的方向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作者今年吃到了鹅肝和西湖龙井味的月饼hhhh! 晚安啾! 第37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五) 天色微明,街头的熙攘声伴随着早点的香味隔着窗帘传进。 池钓迷煳地准时在铃声第二次响起时关上闹钟,起身去洗漱间咬牙刷。 今天不是他值班,所以池钓去楼下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打算在家里吃早餐。 夏天的酷热抵不过秋蝉的哀鸣,只留了一个尾巴还在正午的阳光里骚动。惹来人们一句“秋老虎”的慨嘆。 他把小笼包倒到盘子里,豆浆倒是装好的。 池钓端着盘子走过鱼缸,色彩艷丽的小鱼们唿啦一声散开。 “不,昨天晚上已经餵过你们了,所以没有吃的 。”池钓放下盘子,对着它们摇了摇手指。 等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他蹲下身子来,朝鱼缸里面仔细看着。 在他找过每一个石头缝之后。除了那些颜色五彩缤纷的孔雀鱼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条银色的小鱼不见了。 池钓一惊。 【系统,男主不见了。】 系统也慌了,连忙用探测技能。 【没有啊,男主就在你面前。】 系统很疑惑。 【难道是被吃掉了】 池钓悚然而惊,打量着鱼缸里的小鱼,估摸着是不是应该剖腹把男主取出来。 系统满脸崇拜: 【不愧是男主,被吃掉了健康值还是全满的。】 池钓盯着那个绿色的满值条条看了一会。 他拿手指碰了碰透明的玻璃,一条尾巴上有着蓝色斑点的小鱼凑到他的面前,撞上了玻璃。 这…应当是没事的吧? 自觉帮不上什么忙的池钓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上班了。 就在他离开之后,鱼缸里那条有着蓝色斑点的孔雀鱼慢悠悠地吐了个泡泡。 一条小鱼好奇地碰了碰这个不合群的同伴。蓝尾巴的孔雀鱼撇了它一眼,懒洋洋地张开了口。 早八点,y市警局。 池钓刚进门口,就看到一个黑脸的汉子匆匆忙忙地带着几个警员走了出去。 警车的声音随着响起。 黑脸汉子是刑侦二队的队长,陆存。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失踪案了。两个外来打工者,一个醉鬼,还有一个夜女郎。都是在晚上失踪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轩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打了个哈欠,顺手把一份报纸放到了池钓面前。 这个世界的的科技发展程度比池钓的所在的时代更高。但是在经歷了一场文化復兴变革之后,纸质阅读也牢牢地在人们的日常阅读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报纸上的标题特别用红色大字来特写表示惊嘆。 【惊!y市区深夜失踪案再犯,兇手未知,下一个会是谁】 下面附了一张高清放大的失踪者照片。 一个年轻的长髮少女在密密麻麻的黑字之中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 池钓皱了皱眉。 “偶然几起失踪案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陈轩喝了一口咖啡。 “但是最近的失踪案的确是太多了。上个月也有三起报案。还仅仅是市区内的,郊区贫民区那边失踪的根本就没有报警。” “又不是小孩子被拐,有的都三十多岁了,失踪的还是男性多于女性。” 池钓不舒服地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姿势。 “昨天的案子呢?那个人查出是谁了吗?”他换了一个话题。 陈轩神秘兮兮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沖他招了招手,在池钓凑近后低声说: “昨晚技侦查了几层假身份的,那个嫌疑犯是韩队的异母哥哥,韩玖戚。” 池钓想到韩玖陌的身份,韩家的四子。他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 韩家是最近几年伴随着房地产的蓬勃发展出现的大世家。韩父是富一代,有能力有手腕,硬是把自家的家具装修公司转型成了在房地产业赫赫有名的大公司。 韩玖戚是韩父在外面的私生子。韩父纵横商场一辈子,到底栽在女人身上。那段时间,整个y城的娱乐小报都在报导豪门的恩怨情仇。人们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这场闹剧最后以旧爱自杀,新欢上位告终。 “所以呢?”池钓挑眉。 “所以韩队为了避嫌被调去调查二队的失踪案了。”陈轩托腮呷了一口咖啡。 因为这个原因而退出案于情于理也是说的过去,可池钓却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昨天的调查,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你要咖啡吗?”陈轩问。 池钓摇摇头,朝着韩玖陌的办公室走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韩玖陌正在桌面上写着些什么,眼神专注,看见池钓的到来只是撇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惊讶。 第58页 池钓这具身体是的这个身份是商家的次子,商林。商家也是大家族,歷史比韩家更为悠久。主营是饮食,还在娱乐圈里叱咤风云。 韩家和商家的关系很好,韩玖陌的姐姐韩玖珞嫁给了商林的大哥,所以严格说来两人还有亲戚关系。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又都不是老大,没有家业的压力。所以索性一个考了警校,一个学了法医。 池钓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韩玖陌的面前的纸上划满了各种圆圈。最大的两个上面被用黑色的碳素笔写上了两个名字。 章僦,楼炀斌。 很多线段连接在这两个圆圈之间,连接,又被划掉。 看来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这两个案子啊。池钓心道。 韩玖陌把黑色的碳素笔扔到实木的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兇手所为。他们的作案时间,风格,地点选择,甚至是最后无声无息的消失,都如出一辙。” “但是韩玖戚呢?”池钓出声询问,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恶劣关系,他没有用更加亲密的称唿。 韩玖陌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就是个被人利用了还给人数钱的傻子。” 池钓没吭声,等着他继续说。 “呵,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还是等着‘偶然撞见‘的时候。”韩玖陌的语气冷冷地,毫无感情。 “你是说……”池钓巧妙地停顿了一下,等着他继续解释。 “之前的那起剥皮案停了,并不是因为没有线索,而是上面下了命令。”韩玖陌的眼睛眯起,身子后倚靠在椅背上。 看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件案件的追查。 “我沿着那条线索继续查了下去,结果查到了天洋集团的头上。那家洗浴中心挂名在陈宗锊的头上,一个歃锲帮的小头目。” 歃锲帮,取歃血为盟,结锲为金之义。是一个隐藏在y市的庞然大物。半黑半白,在商政两界都很有些势力。 除了公安的系统之外韩玖陌肯定还有别的信息来源,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玖戚这次是被人坑了。那两个人,就是撞见我们的青年,还有那个老秦,身份都不是那么简单。”他话题一转,又说起了第二起案子。 “他们也是歃锲帮的人,不是的话,起码也和他们有些联繫。” “至于那个老秦的话,更是半点都不可信。根本不是什么去洗手间遇见的。那栋楼的门板质量很差,既不隔音也不隔烟。这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在走廊上抽菸,那么几乎四楼的每一户都会闻到味道。 而在四楼左边第一间房的刘先生患有慢性咽喉炎,他因为抽菸这件事已经和秦许红吵过几架。因为秦许红的那些‘顾客‘会在走廊里抽菸。而他在那天晚上睡的很晚。 所以如果有人在外面的走廊上抽菸,那么他一定会发现。真正支持我推翻之前想法的是我在第二次检查的时候再黄髮青年房间角落的地上发现了同样的菸灰。” 韩玖陌毫无停顿地说。 “这说明韩玖戚当晚的确是来到了这座破烂的平民区,也抽了一只名贵的雪茄。但是却不是在走廊上,却是在黄髮青年的房间里面。 想一想,深更半夜,一个前途无量的世家公子打扮得普普通通,出现在一间廉价的出租屋里。你会想到什么?” “秘密。”池钓说。 “对,而且是一个不一般的秘密。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大概有想法了。”韩玖陌斩钉截铁。 “那这两件案子都是他们搞的鬼吗?”池钓手里把玩着那支笔。 “这可不一定。”韩玖陌拖长了音调。 “昨天那个青年的银行卡上被转了一大笔钱,没有查到资金来源。这就支持了我的一个猜想。” “为什么在当天晚上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他们对韩玖戚的事守口如瓶。但是却在我们第二次去的时候却又是故意撞上,又是说出信息。来故意暴露韩玖戚?”池钓按照他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他们两人的态度改变的太快。虽然不能排除是歃锲帮内部的命令。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是有第三方插手。而这一大笔转入的资金恰好证明了这一点。”韩玖陌点头。 “所以说实际上这是两方的交锋,歃锲帮想要保韩玖戚,而第三方想要把他推到明面上。”他接着说。 韩玖戚和歃锲帮的纠纷且不论,那这个第三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池钓的手指不住敲击着桌子。 暴露韩玖戚,揭露出歃锲帮,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有的。 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池钓忍不住抬头看向在桌子另一边的青年警官。 “对的。”韩玖陌嘆了口气,印证了他的想法。“有人给我设了个局,他不希望我继续查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8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六) 池钓沖他扬了扬眉,大概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 有很多东西,他现在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查,那么此时池钓这个编外人员确实可以方便地借用体制这个名头去查更多的事情。 第59页 “那,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韩玖陌递给他两张纸。 半个小时后,池钓手上拿着两个名字站在y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门口。 还带着些未褪去的暑气的阳光有些刺眼,池钓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旁边水果摊上的牌子。走进了满是消毒水味的大厅。 挤挤嚷嚷的人群排成长队,夹杂着咳嗽声和杂乱的气味。 池钓按照指示牌直接上了三楼,拦住了一个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女护士。 “请问——” 他拖长声音沖人眨了眨眼。 “病案处是在这个位置吗?” “你好。”池钓笑了笑,手指舒展,朝对面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证件。 “我想知道,关于这两个人的信息。” 两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桌面上。 “据我们调查,这两个死者,在之前都来你们这里做过体检。如果有之前的病歷,也请一併让我看一下吧。” “是的,是的,可是……” “可是什么,这种东西贵院不是应该都有记录的吗?就算不是纸质版,也应该在网上有备案。我想时间还没有久远存档记录已经被消除吧。” 池钓不解地挑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长相普通的白大褂男人。 “不是的,我这就让人去找。” 男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半个小时后,池钓拿到了两人的病歷和体检报告。 第一个死者的体检时间是在7月20号,而在3天后他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卫生间里。第二个死者是在8月7号来医院做了一次检查,而8月8号就是第二起案发时间。 池钓陷入思考。 仅仅是巧合吗? 不,不是。 章僦,也就是第一个死者,有肺气肿。他被人剥了皮。 第二个死者有皮肤病。他被人取走了内脏。 兇手只取走了他们健康的部位,留下一地的血腥。 在这座城市看不清楚的黑暗里,兇手在挑选着合适的猎物,用灵敏的舌尖来品尝选取合适的部位吞咽下肚。 他蓄谋已久,蠢蠢欲动。 “你们这里的病歷有保密协定吗?” “啊,除了本科的工作人员之外,其他人是不能收取或者借出的。我们医院绝对是遵守保密制度的。” “能看一下你们的监控吗” 但是档案室的监控录像里静悄悄的。 池钓否决了心中盗取的想法。 因为案件发生时间和死者体检的时间很接近,所以也可能是报告在送入档案室之前就已经被获取。 打定主意后池钓转身离开,却和一个匆忙从门口进来的高大男人撞个正着。 后退一步,他扶了一把门框稳定身子,手上拿着的材料飘落到地上。 “抱歉。” 男人率先弯下腰替他把档案收拢捡起,而后站起身来,在手上仔细地归束整齐后正面朝上地递给池钓。 他挠了挠后脑,用一张阳光俊朗的脸露出一个笑。 “没关系。”池钓扯了扯嘴角。 长相好看的人总是值得人格外的忍耐,特别是这张脸还颇符合他的胃口时。 池钓开车离开了医院,临走前从反光镜里却看到了一辆警车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来,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几个长相熟悉的警员匆匆忙忙地从车上跳下。 二队不是在追查失踪案吗? 池钓暗自思忖。 看来只有回去再问问伍棋了。 下午却忽然又有了案子,一个a大生物系有学生跳楼自杀,池钓只得把手上的事情放下,跟着侦查队去出外勤。 死者是下了狠心去死,16楼,说跳就跳。 尸体已经没有了人样。 死者的母亲扑在地上不许人靠近,大哭大喊着,不愿相信她孝顺听话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 除去生死都是闲事。可闲事太多,反倒不知生死了。 池钓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把今天从医院里拿到的档案拍照加上分析做成文件,用手机传给了韩玖陌。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復。 【y市的医疗网络系统被攻破,资料库有被盗取的痕迹。】 池钓手指快速滑动。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技术人员现在还在抢修,但是丢掉的资料去处无法找到。】 【时间不对,最早一个月前,章僦的体检信息就已经被兇手盗取。兇手可能在医院里有内线。】 【是的,但是我们无法确定被害者信息是否自于网络。信息被盗可能早就发生,只是昨晚才被暴露出来。】 池钓无力地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里。 那个兇手仿佛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宛若就在他们背后。 胃部传来一阵绞痛,提醒着他那被忘记三个小时的晚饭。 池钓无奈地嘆了口气,从手机上定了份银耳粥。 养胃。 鱼缸里消毒器发出淡淡的白光,黑色的假珊瑚煳成一坨,白色的镂空石块散射着光线。 就是有点空荡荡的。 池钓摩挲着打开鱼缸上的照明灯,取起食指在鱼缸壁上敲了敲。 毫无动静。 第60页 又敲了敲。 一条蓝色尾巴的小鱼欢快地游了出来,绕着池钓的手指打转。 池钓把自己贴在鱼缸上的手往上挪了挪,小鱼摇着尾巴向上。 往下挪了挪。 蓝尾巴跟着往下。 【系统,帮我检测一下男主的位置。】 【就在你面前啊。】系统无辜。 池钓盯着那条傻里傻气的小鱼看了一会。确定自家的鱼缸里只剩下了这一条鱼。 【……】 【我记得男主不是走的质朴农家风吗】 银针鱼,五块钱能买一斤的那种。 池钓和系统面面相觑。 【男主饿了。】系统说。 【哦,好。】 然后池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貌不惊人的小鱼吃下了大半袋鱼食,才算勉强把飢饿值拉回了绿线以上。 池钓边喝粥边查养鱼秘籍。 最后又从那家鱼店预定了三大袋鱼食,备註是尽快送货。 月走星沉。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好像再大的伤悲对季节都是小事,再深的思念也抵不过岁月轮转,一过经年。 池钓撑伞去楼下买早点,店铺前的队伍不长不短。 在池钓前面的是两个青年,在雨衣的遮挡下动作娴熟地操作手机。 “a大昨天有人跳楼了。已经快研究生毕业了,也不知道怎么没想开。” “对啊,感觉最近y市有点乱。昨晚又有人失踪了,晚上可不敢再干兼职了。还是早点回屋玩游戏吧。” 失踪。 池钓的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词。 是绑架吗? 可他们中的大部分根本就没有值得勒索的家庭。 其实失踪案和之前一队接手的那两起案子有相似之处。 前者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后者只是不见了一部分。 一个人的一部分。皮肤或者是内脏。 但是又是不一样的。 如果兇手有着能够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的能力,那为什么还要那么费力去杀死一个人。 为什么要刻意去选去合适的时间地点伪装出不在场证明,做出一副血淋淋的场景来引起媒体报导,引来警方追踪呢? 干干净净地失踪不是更好。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更好一点的话甚至都不会被立案。 草草地记录一个失踪了事。 多方便。 “喂,小伙子!你到底要什么!” 池钓回过神来,正对上面前横眉竖目的大姐。 池钓在吃早餐。 鱼缸里的小鱼不住地转来转去。 不过手指长短的小鱼占据了整个鱼缸,简直是骄奢淫逸。 “小鱼仔不能吃这个。” 池钓又咽下一口煎饼,拿起手机对着它读昨天收藏的养鱼秘籍。 小鱼朝他吐了个泡泡,扭头钻进了石头缝里。 池钓:…… 不听话。 手机上是一个鱼类爱好者的论坛。 充斥着各种鱼类的照片,还有一些建议和求助帖。时不时会因为养主设备的不合格而撕逼,看起来很正常。 池钓漫不经心地下滑翻看,打开了一个帖子。 qwek:人类和鱼类本同出一源,从高度的角质化皮肤和胸腔肺唿吸开始,我们就开始背道而驰。 我们拿起武器,而他们掌握身躯。 我们建造房屋,而他们隐藏自己。 我们拥有智慧,而他们控制秘密。 在生物的无数分支中,代表人类的最初的基因,原本就是错误的进化。即使有着后面的一切附庸,也不会改变最初的结果。 鹿拉:哈哈哈哈楼主怕不是养鱼养傻了。 大哈斯:人不如鱼233333 qwek:人类本就是进化的失败品。改变是潮流所趋。 后面是一群留言哈哈哈哈的吃瓜网友,但是那个qwek却再也没有回过。 池钓笑了笑,起身餵自家的小鱼仔。 池钓去了韩玖陌的办公室,但是里面没有人。 “昨晚又有人失踪了。韩队和二队半夜就走了。”伍棋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 一看就是熬夜过度的明显症状。 “昨天二队去第二医院做什么?”池钓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查到失踪的人都和医院有些联繫。特别是第二医院。”伍棋努力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的,有些红。 池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体检报告。 之前的两起案件和失踪案都和医院有些关系。 医院,这会是一个突破点吗? “林哥。”陈轩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对他扬了扬手上的手机。 “有活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原创写到头秃的作者爬墙去隔壁写同人了hhhh好开心 晚安mua! 不过原创才是真爱啦这本不坑的v信我 第39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七) 死者是y市一位颇有名气的企业家。他的早期公司专注于乳制品的生产和销售,后来也开始转行做零食生产,这几年企业做的蒸蒸日上,股份上市走势很好。时常也能从电视中看到他的名字。只是创始人却没有福气享受,据说他死前还没有留下正式遗嘱,只有一屋里里外外的子女慌了手脚。 第61页 谁也不想自己明天就会死去,但是统计学家会告诉你,那个概率的确是存在的,无论是多么的小,但是那个概率会永远存在。那每一个小小的数字彙聚在一起,最后在你真的死去的那时候,所有时间在终点汇合,变成一个完整的1。 这是一个伪命题,每个人都会在明天死去,但是除非你真的到了明天,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池钓小心地带上手套,走进洗漱间。 浴缸里的男人年龄大概在55~60岁之间,面色青紫,肿大的尸体看起来几乎失去了人形。他的身体扭曲着,面上带着痛苦的神情,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浴缸的边缘上,粗大的关节看起来更加是某种野兽的爪子。 他的名字池钓并不陌生。他年轻时曾经也是一位备受追捧的青年才俊,只是后来中年的发福让他的身形臃肿,失却了之前的好相貌,但是好在在那时他已经成功地从乡下的穷小子晋升为y市最有前途的新锐企业家,所以还是有女人愿意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甚至在他死掉之后也还是有人愿意为了他流泪。 他第三任的年轻妻子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妆却一点没花。她实在是很年轻,池钓猜测她还没有超过三十岁。整个人娇艷如一朵雨打的玫瑰,浅粉的眼妆更显得她那一双好看的杏眼楚楚可怜。 虽然她看起来一副憔悴的样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记得化妆的女人,到底也不是什么真爱。 一个少年站在她的身边,嵴背挺直,脸上是有些麻木的冰冷,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的父亲有没有心脏病史,或者是身体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池钓对他发问。 “没有,他身体很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进过医院。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体不适的问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少年低下了头。 他的脸给池钓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仔细回想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我的父亲平时是很注意保养的,不管是健身还是保健之类,他都很热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走就走。真的希望你们能帮忙找出真相。” 少年补充说。 现场的检查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他们只能把尸体带回进行进一步检查。 “身体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不是因为缺氧窒息。”站在解剖台旁的池钓皱了皱眉,那具尸体就放在他的身边。 “死者肺中有水,但是明显不至于致死的程度。更加明确来说,他的嘴唇和脸却发紫,手指的末端肿大,这些都是心脏病的症状,但是他的家人却说过他以前没有过心脏病史。” “在浴室中死去的。具体的死亡时间不能确定不过大致推断,可能是在昨天晚上,在死者回家之后,他家的保姆听到提到他要去洗澡。他昨天回去的有些晚,那时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左右。”伍棋说。 “看起来就像是一起普通的猝死事故而已,毕竟夜间是这样事件的高发期,死者虽然之前心脏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到底年龄大了,所以这样也不出奇。”陈轩耸了耸肩。 真的是这样吗? 池钓总是觉得这个答案有些过于简单了。譬如一个刚刚好的答案,被恰好地送到他们手上。 更加细緻的检验报告显示,死者的确是死于急发的冠心病。 “心脏病突发的话,死者在痛苦的挣扎中应该会在洗漱间里发出极大的声响。包括那倒塌的架子。难道外面那时都没有人听见吗?”他问。 “因为那时是在深夜,保姆在醒来之后之后也就继续去睡了。洗漱间在卧室里,而二楼除了主卧之外没有别的房间,其他的人都住在楼下,没有什么人听到也不出奇。”伍棋说。 “他的妻子呢?正常的夫妻怎么也不应该分开睡吧。这种情况下妻子怎么会没发现?难道是真的睡得那么死吗?” “是的。”伍棋点了点头,面上也表现出一丝怀疑。“据她本人所说,是因为昨晚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一觉就睡到天亮,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 “甚至连丈夫回家开门、洗澡的声音也没有听见?那她可真是睡的很熟了。”陈轩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毕竟死者真的就是犯了心脏病而已。他的家人也没有强烈的追查意愿。就我看,他那几个儿子也没有几个人在真正地为他伤心,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那被留下来的遗产呢。”伍棋嘆了一口气,把手上的验尸报告放到桌子上。 “这样话,按照继承法的话,顺位的第一继承人是谁?” “死者的配偶,他现任的妻子。”伍棋回应道。 ———— 手机里一张一张的照片从池钓眼前划过,那是从不同的角度被拍摄下的尸体。面色青紫,身体扭曲,无力地张大着眼睛,瞳孔散开,浑浊的眼里透出一种绝望的灰色。 临死前的那一份痛苦透过屏幕传递过来,让人心头一颤。 池钓坐在床上仔细地端详着那一张脸,在内心揣测着那人的心理。 会痛吗?一定是很痛的吧,心脏病突发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死法。 会挣扎吗?会的,即使是下定了最坚决的决心去上吊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的求生欲,那是一种被印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第62页 你自以为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最后的那一瞬间,都会迸发出生命的那一抹最绚烂的火花。你身体里的所有的激素,所有被储存起来的能量,在那时都会全部地爆发出来,尽着全身的力量来阻止你这个个体的死亡。 池钓仰面倒下,想像自己现在正躺在那光洁的浴缸之中。 你开始感觉不对劲,胸口有些发闷,心跳越来越快,唿吸也开始急促。 但是你起不了身,光滑的浴缸墙壁让你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滑开。水淹没了你的脸,你吐出它们,挪动身子。你的力气越来越小,空气越来越稀薄,缺氧让你的脸色青紫。 你张开口,但是没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而这时,你的妻子在外面的床上睡得正熟。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夜色正深。 你家里的其他人都在楼下,没有人能够听见你。 浴缸旁边的架子被你拉扯倒地,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你挥舞着手脚,但是却愈加力不从心。 脑海里的自己终于停止了唿吸,外面的池钓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捉虫啦2333 晚安!! 第40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八) 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光。 池钓的视线移动到在最后的那一张照片上,打开,手指双击放大。 洗漱架侧倒在条纹分明的大理石地面上,狼狈不堪,一只苍白扭曲的手凭空伸出,松松地散开,在这个角度看来呈现成一种奇异的形状。印着不同标籤的瓶瓶罐罐散乱在地,药片和水渍在地面上混合成为一副杂乱的背景。 如果是一般的人家,会在洗漱间里放这么多的保健药品吗? 这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仿佛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 可是如果的确是很热衷于保养的话,那么这样的做法似乎也不会让人奇怪。也许是个人的习惯,习惯在睡前服用药物,这样在每晚洗漱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顺手拿到药片了。 睏倦涌来,池钓没有再多想,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陷入那黑沉的梦中去。 第二天仍然是一个不阴不晴的天气。 道路旁边开始落叶的银杏叶子上沾染了整个夏季的酷热,伴随着凉风的飘落宛如宣告整个季节的结束。太阳捨弃了夏日的早晚勤作,开始进入那更加漫长的冗慢的懈怠期,只懒懒用那仅剩的一点温度疲倦地温暖着这个北方海滨城市。 海水将这座城市围绕,从下往上温热着它的根基。夏天的时候酷热从上面的烈阳照下来,而在秋天的时候,那种温暖却是从地面蔓延而上,如藤蔓般细细地纠缠那些被裹上的脚踝和小腿。 池钓打开外面阳台的窗户,把家里的花草转移到窗边的位置来获取更多的阳光。带着豆浆香气的冷风吹进来,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战慄。 转身咬着牙刷去给家里的那条小鱼加鱼食。路过日历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三个月了。买回主角却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浅色的饵料飘浮在水面上,那条明显比昨天又更加长了一截的小鱼从阴影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主角的原因。这条小鱼长得格外快。要不是池钓确定自己的确只是给它餵一些普通的鱼食,不是什么水手菠菜或者生长激素之类。他还是真的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养了一条正常的鱼。 不过如果是主角的话,那么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更加夸张的事情他也见过。 “早上好。” 池钓敲了敲鱼缸,厚重的鱼缸壁发出沉闷的声响。光洁的表面映照出他的影子。里面的小鱼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欢快地摇动着尾巴游出来,而是在小心翼翼地躲在阴影里打量着池钓。只用那一双黝黑的眼睛透过那透明的液体盯着池钓。 经过池钓这些日子的餵养,主角现在已经成功地从一条可以被称为可爱的小鱼长成了一条大鱼。 嗯,一条大鱼。 拇指长短的小孔雀鱼摇着尾巴卖萌的时候完全可以称为可爱,但是如果是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内这条孔雀鱼从原本的拇指长短变成了大约成年人半个手臂长短……那看起来就颇为惊悚了。 是时候换个鱼缸了,池钓嘆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备忘录上把这条提上日程,他打算去淘宝上去看看有没有定制鱼缸,或者去问一下那家热带鱼宠物店的导购小哥看能不能进到更大的鱼缸。 他打量了一下原主的这套并不大的公寓。如果把家里的沙发换成小一号的,再挪动一下茶几的位置,这样就差不多可以有更多的地方来摆放鱼缸了。 越来越大的鱼缸占据了他生活空间里极大的一部分,如同餵鱼看鱼这样的事情在他忙碌的生活中牢牢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鱼缸里的主角一跃而起,咬住一口鱼食转而再次钻进水底。 脑海里已经铺设好了的客厅画面破碎,池钓有些惊异地盯着鱼缸里。 【系统,我怎么感觉主角今天有点不对劲。】 【什么?】系统有些疑惑。 【就是,我怎么感觉看起来和昨天不一样了——是不是有点掉鳞?】 的确,那原本亮闪闪的身上上好看的蓝色鳞片好似秃了一块。 第63页 似乎也是知道了自己今天不是那么好看,小鱼对着里面的玻璃照了照。 【掉鳞的话是不是应该餵点高蛋白的东西?还是应该换种鱼食?】 虽然系统经过检测过后承诺并没有事情,但是池钓还是心疼地在早上多给倒了半勺饵料,看着小傢伙亲昵地碰他的手指,而后游来游去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在吃早饭的时候池钓打开电视,天庭饱满的女主播语句铿锵,手边放着某款最新上市的保健品。身后是一张的崭新的脸,那是在失踪案里最新失踪的人员。 照片里笑容甜美的高中少女脸上带着梨涡,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笑得毫无忧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悲伤的家属。蓬头垢面的女人在报导里大声哭喊控诉,甚至激动地打落了摄像机。 镜头立刻移开,女主播一脸正气地告诫各位市民最近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不得不在出门的时候也不要一个人,并且远离那些行迹可疑的人员。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明朗起来,初秋懒惰的晨光也终于降临。但是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那些比太阳更高的地方,黑色的阴影正在那里汇聚成片,也许会酝酿成一场巨大的风暴,最后摧枯拉朽地摧毁掉一切。 “如果是家里的鱼忽然掉鳞,应该怎么办呢?”办公室里,池钓试着向陈轩询问,他记得在记忆里,自己的这位同事在朋友圈里分享过自家养的热带鱼。 不管是那鲜亮的颜色还是神气的姿势,看起来都是养得不错的样子。 “是什么鱼呢?” “孔雀鱼吧,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小热带鱼,尾巴的颜色很漂亮。” “想不到林哥你竟然也是那种会在家里养鱼的人呢。”陈轩有些惊异。 “怎么,不像吗?” 池钓有些紧张地笑了笑,他的性格当然不可能和原本已经死去的原主一模一样。虽然一般的人都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但是他也不想自己突变的性情过于引人注目。 “不是,只是感觉,林哥你的话,似乎是适合养猫咪或者是毛茸茸的宠物犬之类。”陈轩解释。 “孔雀鱼是很好养的,只要保持好水温,再就是平时勤于换水,一般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是鳞片的问题,你可以换一下鱼食。” 他随后说了几种鱼食的种类,池钓一一认真地记在手机的备忘录上。 “只是,孔雀鱼掉鳞的话,也是看得出来的吗?” “啊,也许是我看错了,不过的确是身上的颜色变浅了。”池钓想到了主角的体型和正常的孔雀鱼之间的巨大对比,立刻补充到。 “不过,你又是为什么会喜欢养鱼呢?”他试图岔开话题。 “没什么啊。只是在还上小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条新闻,生物学家在南极的冰层下发现了被保存得很好的原始鳕鱼。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所有就和被放进冰箱里一样,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当他们剖开它肚子的时候,我就看到那里面竟然还有一条小鱼呢。而且那条小鱼的眼睛朝我动了动,它竟然还活着。”陈轩说。 “当时我就在想,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生命啊。即使是被吃进了肚子里,又在冰层下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那个小小的生命却还是顽强的存在着。” “正常的鱼类根本就不会这样吧。”池钓有些疑惑。 “可是,我那时候真的就是看到了呀。那条小鱼是真的还能动呢。它还活着,甚至活到了破开冰面重见天日的那一天。”陈轩又笑了起来,眼睛却里没有太多的认真。 “你知道吗?他们是最古老的嵴椎动物。这个地球上所有的水生环境,从淡水的湖泊,河流,到咸水的大海和大洋,都被他们占据。” “实际上,他们连陆地上都没有放过。因为严格来说,连我们都是他们的同类呢。” “哦?”这个与众不同的论调引起了池钓的兴趣。“为什么这样说呢?” “当我们最初在母亲的子宫里的时候,也是有着尾巴的形状,只是后来胎儿的尾巴变成了人腿。甚至于根据进化论的理论,我们都是从那些鱼类进化而来的。没错吧?” 池钓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陈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他把左手伸到右肩上,顺着身侧的曲线比划。 “但是就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那些生物却还是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印记。看这里,尽管身体已经适应了直立行走,但是我们的身体仍然还是保持着流线型的基本形状。尤其是支撑我们身体里最重要的这根骨头。” 他指的是嵴椎骨的位置。 “始终还在这里。无论是经歷怎样的变化,失去了鱼鳃,还是鳞片,甚至是产生了肺和其他的器官,但是这根最重要的骨骼却没有被捨弃。而那些其他的腿骨,手骨之类,从鱼类的角度看来。不过都是些可以被忽略的细小鱼刺而已。” “所以你看,”他耸了耸肩,“说到底,我们都是彼此的同类。” “鱼是在水里用腮唿吸的人。而人,不过是些站在陆地上直立行走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抱歉!今天晚点再捉虫哇! 全程胡编,请勿考据hhhh 第64页 晚安mua!! 第41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九) “那可能只是在我们漫长的进化的过程中,这根骨头恰好切合了外界的环境,它所代表的基因被算成是有用的优良基因,所以才没有被淘汰掉而已。" "如果是这个论调的话,我还尽可以说我们人类其实和猴子是同类,因为我们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直立行走。” 池钓试图指出他言语中的漏洞,陈轩却沖他吐了吐舌头,像个小孩一样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糟糕!林哥你该不会是认真了吧?我之前都是胡说的啦。如果那些鱼真的有那么厉害,岂不是早就真正登上陆地统治地球了?又有我们人类什么事?” 陈轩把桌上的血液检测报告和照片收好,垂下眼去不再看他,戏嚯的声音里满是漫不经心。 “这些都是我信口胡说的而已,天知道我中学的生物课可是从来都没有及格过。” ———— 天气越发地凉下来,湛蓝的天空把夏日的暑热阳光折射散开。自顾自空寂高远得闲云野鹤,不带一丝烟火气。超市的gg牌上被各种各样的诱人月饼和秋季衣物的图片占据。池钓把手放进口袋,冒着细雨匆匆走出停车场,顺着手机的定位推门进入转角的那家咖啡店。 他在一个角落的软座坐下,一棵高大的绿植恰好地从外面挡住了其他人窥伺的视线。当韩玖陌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池钓站起身伸手来招唿他。 韩玖陌这些日子明显瘦了一些,刚从北方的城市赶回,身上还裹着穿着过于厚重的毛呢大衣,一身风尘僕僕。 但是他的眼睛却显得越发大且明亮起来,宛如在水底下寻到鱼的鸬鹚,或是草丛里盯上羚羊的猎豹,长久的观察和等待湮没在沉默之中,只待那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里的空调开得很凉,池钓早早披上了外套。一手捧着热可可把面前的照片往桌子上推了推。 “怎么会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他问对面的人。 “死者的家人并没有明确地表示出要追究的意思,即使有怀疑对象但是因为目击者的口供一致又缺少证据很难追究。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件心脏病突发的案子怎么也和之前的那两起性质恶劣的案子没有关系。” “并不是确定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一点猜测。” 韩玖陌没有再说话,只是仔细地看着那些被池钓拿出的资料。 “死亡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钟左右?” “是的,停车场的监控拍到了他的车牌号。那是大概就是在凌晨,他家保姆后来的说法也印证了这一点。” “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年龄里猝死常见吗?” “不能说是常见,只能说是勉强不违背常理。小概率的事情也总会发生,何况这种事情尽管不在正态分布曲线的最高点上,但是倒是也不属于最低的那一段。没有明确的事情不能用来作为推测的依据。”池钓解释。 杯中粘稠的液体表面被他搅出细细的螺旋状花纹,而后沉降下去,一点奶泡悬在杯壁上,好像上勾的鱼被拉扯后露出的白色鱼嘴。 池钓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开口。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后来想起的时候,却感到有些奇怪。” “死者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身体也颇为健康,而且常年有健身的习惯。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人即使在这样的年纪,猝死也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顿了顿。 “你知道…有一些药物,譬如过量的洋地黄、氯丙嗪或者奎尼丁类在某些情况下都可能让人猝死。尤其是对心脏本身就有问题的人。” “令人奇怪的点就在这里。死者的身体里却没有检测出任何此类的药物残留。除了心脏病的痕迹之外毫无线索。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或者是说,那种令他心脏病猝死的药物在被他服用并且发挥作用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池钓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毕竟他也知道这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韩玖陌却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的光。 “如果真的有这种药物呢?” 他一字一顿地说。 “这种药物在被服用并发挥效用之后能够躲避开目前所有已知仪器的检测。它所蕴含的成分是未知的,一种全新的,还没有被确定的成分。它在你的身体内扩散开,能够让你的每一个细胞焕发生机,也能够让一个人瞬间死亡。” “你看过黎旋照之前的照片吗?” 黎旋照就是死者的名字。 池钓疑惑地摇摇头,一张微博上的照片随即被韩玖陌放到他面前。 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坐在众人中间,面色苍老,脸上深深的法令纹形成两条沟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身边穿着清凉娇俏的美人抿唇微笑。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商人。 上面的日期显示这是在今年的6月25日,一个s市的产品宣讲会上。 “你再看看这张。” 韩玖陌又调出了一张照片。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微笑。他过分年轻的面孔看起来最多四十岁,面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头顶乌黑不见一根白髮。截屏上的日期被人高亮标出,这是在今年的9月份。 第65页 “这是……黎旋照的弟弟吗?”池钓吐出一口气来,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猜测。 尽管这种猜测似乎有些过于匪夷所思。 对面便衣的警官嵴樑挺直,眼神凛冽如刀。 他摇了摇头,肯定了池钓的猜想。 “不,这就是他本人。” 在短短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一个人真的能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吗? 池钓不断地翻看着那些照片,实际上,在那个用黎旋照本人的姓名註册的微博上,从今年六月份起就上面的照片就开始发生变化。 一张张的照片连成动图,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逆转了时间,在这短短的几月内奇蹟般地回溯成了十多年前的样子。 最后一张照片中,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嘴唇殷红,面色红润。浑身充盈的血气仿佛是一只吸足了活气的精怪。 池钓把之前的看见过的那张手部的特写照片放在桌子中央,背景上散开的瓶瓶罐罐上标籤被照的清清楚楚。 真的会有这样神奇的药物吗?网络上的照片尽管不能当真,但是如此之大的变化还是太过于奇怪了。如果说黎旋照那忽然的年轻是因为服用了这样药物的原因,那么他的死亡是不是也与这药物有关? 他再次看向那照片。 洗漱间里的保健药物原本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架子上。死者睡前有服用保健药物的习惯,他那晚在浴缸吃下了他往日服用的药物。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的量变引发了质变,那些在他的血液里慢慢沉积的药物终于在这个凌晨爆发出来,并且来势汹汹地直接夺走了他的性命。 “可是,当时尸体的样子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池钓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他回想起死者当时的面容。 那扭曲的面孔显示着他临死前的痛苦,脸上岁月的痕迹无法掩饰,脸上的面皮甚至有些不正常的凹陷。 要不是因为他尚且有些肥腻的肉体和骨头仍在支撑,他更加像是一具硬冷的殭尸,毫无生气。 “这种药物是不是会通过透支人的生命力,通过药物刺激人的内部器官,让整个人的生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爆发出来。而作为代价,就是会在生机耗尽之后绝望地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心们国庆假期快乐!!要好好玩哇! 假期会多更一点哒~ 晚安啾!! 啊把章节名写错了傻死qwq 第42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 韩玖陌带着资料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说是之后电话联繫。 y城的失踪案因为案情重大,涉及的人数过多的原因,已经成立了特案组。韩玖陌在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还要私下里调查这起案子,肯定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池钓只觉得面前那团的未知的迷雾更加地扑朔迷离起来。 在下午到局里值班的时候,他却是接到上面的通知,在临近的s市有一起恶劣的碎尸杀人案,需要司法鑑定的支持。因为不确定要去几天,所以在坐上去s市的飞机之前,池钓特地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陈轩,让他记得给自己家里的主角餵食。 他一点都不想当自己回家的时候,推开门看到原本的大鱼饿成了薄薄的一张鱼饼。 尽管从网上查阅的知识中得知鱼类即使饿上几天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也许是因为上个世界的原因。他对于主角抱着一种特殊的看法。虽然是自己在养鱼,但是从头至尾,池钓都没有把主角看成是自己的宠物。 没有因为他的形态不是人形就从一种高高在上的角度来俯瞰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有思想的生命体。更加确切地来说的话,那就更像是自己弟弟或者是孩子一样。 池钓很喜欢小孩子,就像喜欢猫咪一样。尤其是软绵绵的乖巧的小孩子,澄澈的眼睛张开,里满是天真的信任,会认真全心全意地依靠着什么人。 希望陈轩在看到主角的时候不要太惊讶了吧,毕竟他也知道主角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应该也没有多出格。 鱼可是有那么多种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陈轩发条提醒的简讯。但是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而且现在的时间陈轩也未必能马上看到他的简讯。池钓在飞机起飞的声响中缓缓闭上眼。 ———— 说起碎尸案,第一时间出现在人们脑海里的就是那起南大碎尸案了。死者的尸体被细緻地分成了2000多块并且煮熟,手段之残忍令人髮指,这件案件始终没有被破获。 人想要杀死一个人有着很多的原因,爱情、权势、金钱、一时的愤怒。但是在杀死后还要将受害者分尸,如果不是对其恨之弥深,甚至都到了杀死都不能宣洩愤怒的情形的话。那么就是出于某种不得不做的原因,譬如为了掩盖杀人的罪行。 因为肉块的确是比一整具尸体要更加容易隐藏和处理。并且丢弃的时候也更加不引人注目。 但是这起案件却是很不同寻常。 兇手在行兇之后只是将受害者的尸体根据身体的部位残忍地切割成了不同的部分,包括死者的头颅,两只手臂从手肘的位置被断开,小腿和大腿也是如此,被分离开的四肢凌乱地散落在房间里,肚子的部分从中间割裂开一个巨大的刀口,内脏丢在洗漱池里。鲜血到处都是,把原本雪白的墙壁染上血色的斑点。 第66页 换而言之,他并没有对死者的尸体进行藏匿,而是干脆地留在了现场。 四肢的断口干净利落,是用类似砍刀之类的重刀来施行碎尸,在地面和桌面上也留下了被砍下的印记。场面的血腥实在是令人难以入目。 本来有这样多的血迹是很容易留下指纹或者其他痕迹,但是经过更加细緻的检查和取证,却并没有发现兇手留下的明确指纹。在一个转角的书架的发现了类似橡胶手套留下的痕迹,而后在更细緻的检查后,在窗口的胶带粘面上留下了更加明确的手套印记。 兇手的力量显然很大,至少应该有一个应当是成年的男性,虽然此类碎尸案合伙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是却仍然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从在菜板和桌面上留下来的痕迹来看,兇手应当是身高175以上,身体尤其是上肢强健。抬刀的位置太高,所以甚至在前方的橱柜上留下了血迹,而这个位置对于175以下的人来说在不努力伸手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碰到。 手套的印痕则是更加明确的信息,兇手在作案后没有对现场进行清理,反而是带着兇器直接离开。这表明这次谋杀并不在计划之中,而是临时起意。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兇手是最近才购买的手套。这代表着能从印痕上找到蛛丝马迹的可能性极高。 而且这样残忍的碎尸追踪到底却并不是为了处理尸体,而是仅仅为了泄恨。这说明兇手和死者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恨,极大的可能就是死者身边的人。 死亡的时间暂时确定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这样的晚上。死者一个柔弱的女人在家,却没有防备地给兇手开了门。 她曾经以为那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但是那人却手持砍刀斩断了她的生机。 一刀一刀,绝恩去义,破肚断肠。 ———— “所以,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监控屏幕里的男人穿着一件半旧的汗衫,汗水把胸前的衣物濡湿出印子,健壮的肌肉撑出饱满的形状。 “没有什么,是她先背叛的我,她要离开我,违背了我们的诺言。”男人的嘴唇很干,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并没有辩解,坦荡地承认就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前女友。 那眼神与其说是波澜不惊,倒更像是一滩死水,毫无生机。 “于是我就实现了当时的承诺,让她的嘴中再也不能说出那样伤情的话。她的手再也不能拥抱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她的双腿再也不能支撑她离开我身边。” 男人低下头,露出脖颈上的刺青,那是死去女人名字的字母缩写。不管是从他的衣着还是举止言语上来看。在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里,他显然都是属于最低的那一个阶级。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其实,当我把她的头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有些后悔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一定不会这样做。”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悔恨。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 作为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务工者。大城市的那些所谓灯红酒绿都与他无关,在他那日日夜夜的劳作中,他不自觉地将跟随他一同来到大城市的爱人视为自己唯一能够汲取的温暖。当这份仅剩的爱情也即将消失的时候,那种压抑已久的暴虐终于从他的身体里爆发而出,最终促成了这起血淋淋的兇案。 而作为代价的,则是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和一份纯真爱情的破灭。 池钓走出了有些沉闷的监控室,依靠在窗口看被铁栏杆分割成无数小块的枫树叶在空中凝成一团形状不定的红色。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种占有欲吧。譬如吮吸母亲乳/头的婴孩,用着他的哭声和挥舞的稚嫩小手理所应该地占有母亲的乳汁和轻柔的拍抚安慰。而母亲用她的怀抱和双手紧紧地占据着怀里那个小生命的脆弱身体,还有在他成长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 占有满足了我们的控制欲,而被占有则给了我们安全感。这是印刻在基因中的话语,那螺旋状的上面明晃晃地写着那行字。 独居者死。 不能分离,不能背弃,因为离开族群的那个会孤独地死去。但却又不敢过于靠近,不敢完全相信,因为无论关系再如何亲近的两个人也始终不会变成一个人。 这是在数万年的演化中找到了最佳距离。 聚集在一切,相互占据彼此的时间、空间、身体,在占有和被占有之中找到一个能活得更好的中间度。 于是情感的羁绊就产生了,你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你。付出的越多,被占据的越多,爱情就越热烈。所以最灼热的爱情永远不是心心相交,而是一厢情愿。 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任由那个人占据,尽管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不想要,不在乎。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断了池钓无谓的喟嘆。之后是匆忙的唿喊声,池钓快步走进房间。 还是在那张桌子上,穿着汗衫的男人挣扎着倒在桌子上,低哑的嘶吼从他的喉咙中传出,张大了嘴追寻空气。面色扭曲的身子迸发出极大的力量,将沉重的桌子推移开一段距离。 “阿司匹林?谁有阿司匹林!” “医院的电话打了吗?!这是心脏病发作!” 第67页 “等不及救护车了。来几个人一起把他抬起来。” 在一片杂乱的喧闹中,男人的眼睛睁得很大,空落落地看向空中,好像在那里看到了那个他最爱的人。 他的挣扎停了下来,捂在胸口的右手无力地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又很短吶qwq 晚安! 第43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一) 池钓把手里沾染鲜血的长镊子放到盘子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穿透冷清的解剖室里凝固的空气。 此刻外面正是深夜,隐约的月光温柔地从窗口探进来,和白炽灯的明亮光线融合在一起,消失不见。 池钓捂住额头,一阵眩晕感传来,仿佛在提醒他那已经被忘记的晚餐。身体在连续的高压工作之后对他提出想要休息的抗议,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半分钟后才渐渐明亮起来。 那具已然冰冷的尸体正放在他的面前,扭曲痛苦的脸上带着一点释然的笑。 他嘆了一口气。 又是一起心脏病,突如其来毫无徵兆。在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夺走了一条生命。 尸检报告和之前的黎旋照一样,完全正常,血液里没有任何药物的残留。 好像,这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而已。完美的可控的一场意外。 在之前和韩玖陌的交流中,他提出了一种构想,那就是药物致使发作。可是对于一个位于社会阶级最低等的一个民工来说,又有谁会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杀人呢? 池钓走到那具尸体前,看着男人大睁的眼,抬手慢慢地想将那眼睛合上。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在男人的耳后,忽然闪过一片金色的东西。 在上方明亮的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金色的亮光,直晃人眼,宛如敷上了一层金粉。 池钓小心地弯下腰,将死者翻了一个身,仔细地检查起那块皮肤。 在男人的耳后,褐色的皮肤从那里龟裂开来,细细的金色填补上缝隙,一片一片排列得紧密,光泽流转,宛如金色的鱼鳞。 怎么可能?! 池钓惊异地张大了眼睛。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半个小时前的时候,那里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就在短短的半小时的时间内,这具早就应该死去的尸体的身上却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这种金色的鱼鳞从耳后蔓延上了死者的脸,而后是脖子,最后全身都被占据。细细密密的金色鳞片取代了原本的皮肤,躺在床上的看起来更加像是一种奇异的生物,而非人类。 池钓警惕地站在房间的门口,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 虽然目前为止,这个世界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正常的,科学的世界观,但是科技的灾难却和魔法的诅咒一样值得戒备。 譬如那看起来就很不科学的主角,更是明晃晃地说明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 也许很快面前的这个人就会站起身,成为一具丧尸,或者其他的诡异生物。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那具变形的尸体仍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要起身的意思。 池钓略放下心来,慢慢走近。他并没有直接用手去触摸,而是屏住唿吸小心地用裹着手套的镊子轻轻触碰那鳞片,手下传来的触觉极硬,粘稠的液体从鳞片的缝隙里溢出。极其粘稠,又极其滑腻。蓝色的橡胶手套一次次地从上面滑落开。 除去鳞片的变化之外,死尸的脸部开始模煳,五官蠕动着宛如融化的蜡油一样掉落下去。表情消失不见,好像平板的还没有被雕刻上脸的塑料模特。 可是很快这种变化就停止了,那些金色的鳞片开始消退,被隐藏在下面的那原本的褐色皮肤再次出现,还有那张面目恢復清晰的脸。 只是原本还算得上健康的肤色变成了淡淡的青色,身上的肌肉也松散开来,脸上的皮肤垮下来,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的样子,从二十多岁的青年变成了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尸体上的变化终于停止了,现在那具已经大变模样的尸体就躺在床上,脸上的微笑因为皮肤的褶皱也跟着奇怪起来。 池钓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上一个因为心脏病而去世的黎旋照,他当时也是这样,先是短时间内的荣光换发,在死后却立刻衰老得不成样子。 尽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但是这两个人的死亡方式和尸体的相似状况都表明。这两个人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联繫的。某种相同的东西促进了他们的死亡,并且在死后让尸体呈现出了奇异的变化。 只是这两人的社会阶层是在是天差地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富豪商家,一个是勉强度日的贫苦民工。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共同点吗? 池钓看一眼手腕上的手錶估计了一下大概时间,尸体上的异变是从男人停止唿吸,并且正式被判断死亡后的第三个小时开始,而在约半小时后停止,恢復成人类的样子。 如果黎旋照当时的尸体上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么他尸体上的异变会在凌晨五点半左右停止。而他被第一次被发现的时间是在早晨六点十分,所以身上的鱼鳞并不会被看到。只留下了那具看似正常的尸体。 池钓拿了一直用支架撑在旁边录像的手机,点击回放仔细查看。 第68页 早在尸体的变化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设置好了手机的摄像功能收集证据,并且拍了几张照片。 毕竟这样奇异的变化必然隐藏着什么东西,在尸体的变化中也许可以获得蛛丝马迹。 但是手机上的摄像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只拍下了纯然的黑色画面。照片也是纯黑色的,什么也没有。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镜头。 这样的话,房间的监控能拍摄到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 池钓皱了皱眉,再次拿起手机,对着现在的尸体拍了一张照片。 这次的照片什么问题也没有,屏幕的中间露出一张眼睛大睁皮肤皱缩的脸,嘴角略略上扬,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诡异的笑。 ———— 没有照片,没有录像,除了池钓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监控忽然失灵了半个小时左右,不过在黑屏结束后,尸体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只是对面的验尸官脸色苍白了些,仿佛因为长时间的熬夜而精神不振。 池钓没有对其他的同事透露出任何信息,规规矩矩地写完了报告了事。想来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吧。他在回到y市之后就把这件奇怪的案子告诉了韩玖陌。包括那晚他看到的尸体的奇异变化。 韩玖陌果然很感兴趣,从他这里拿走了所有的资料,还电话委託他一个s市的朋友替他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在上次在咖啡店分别之后,韩玖陌也联繫过他几次。y市的失踪案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个拐卖儿童的窝点。 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来明确那个真兇。也许是知道警方已经开始注意,从上个月起,类似的失踪案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即使是有几个不良少年少女离家出走,也能很快地在网吧里找到失踪者。 毫无特色的案子往往是最难破解的,因为它的普通和常见。毫无特色,毫无踪迹,留下来的证据具有普适性。 这社会上的任何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渣罪犯都可以做到这一点,毫无疑问。和之前的那起碎尸案做对比,碎尸案件极致的血腥之后是确凿无疑的证据,明日昭昭。但是这样毫无踪迹可循的失踪案却如一尾潜游在黑暗中的鱼。你只能从水面上破裂开的气泡来揣测它的存在,但是却永远无法得知它真正的大小。 不再作案意味着没有足够的信息,没有信息就不能进行推理。可是若是没有推理,那破获更是无稽之谈。 而现在,这尾鱼却已经潜入了更深的地方,甚至连偶尔的气泡也消失在水面。 无迹可寻。 ———— 离开家已经三天,当池钓推开门的时候却感觉好像他刚刚洗漱完毕只是去楼下转了个弯买了顿早餐。 只除了…… 推开防盗门,池钓在把手上的行李箱抬进门口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鱼缸,接着他手上的拉杆一滑,银色的行李箱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 他没有去管什么行李箱,快步走到鱼缸旁边用眼睛搜寻着那一缸清清澈澈的水。 那条鱼吶?他那么辛苦那么用心好不容易养到那么长的亮闪闪的好看的鱼吶? 自己只是出个差的时间,怎么自家的鱼就不见了?! 【系统,主角不见了。】他求助系统。 【没有哇。】系统检测了一下主角的位置。 【喏,那不就是主角嘛!】 一只还不到半个手指长的小虾米摇动着身下类似足部的须肢,随着水流摇晃着身子。它的身体几乎都是透明的,只有头部有着一点点的红色,看起来娇弱又可怜。 似乎是知道池钓终于看到了他,小虾米开心地往前划了划水,可是它的身子是在是太轻了,而抽水循环机的动力又太足。 所以接下来,这只轻飘飘的小虾米就在水里打了个转,从池钓的面前被沖走了。 【……】 他打开了鱼缸下面的柜子,拿出一罐上面标明天然无公害无污染的鱼食来,举到鱼缸前端详比较。 在那透明的罐子里,无数和刚才那只小虾米一模一样的同类,蜷缩着身体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 这是,成功復活并且越狱了吗? 池钓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拖太久的啦,争取二十章前结束! 晚安啾! 第44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二) 自此之后那条小鱼就好像被赋予了巴啦啦能量的小魔仙一样,每次池钓看它的时候都会变个样子。 早上一条萌萌的肿眼睛金鱼甜蜜蜜地和他说早安。 不捨得他走的时候,一只弱弱小小的南极磷虾在水中被沖得转圈。 偶尔回家晚了的时候,就只有一条黑乎乎的蛇仔鱼趴在鱼缸底部,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是如果池钓没有第一时间餵他的话,就会变成一只河豚。 小一号的河豚气鼓鼓地,好像要炸开一样。 无科学,无三观,一只南极磷虾在20度的水里一样游得开开心心,还没有被煮成虾米汤。 而且不止一次的时候,池钓都很确定主角肯定不在鱼缸里,他对着鱼缸看了好一会,那条小鱼才慢悠悠地从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头缝里游出来,对着池钓这边的玻璃亲一下。 第69页 做作得厉害。 不过池钓也并没有一定要寻根究底的想法,反正是加上主角这个前提的话,再怎样奇怪的事情也不会很奇怪了。 自从他处理完那起碎尸案之后,也不知是因为天气转凉的原因还是因为怎样,他最初几天晚上的睡眠都不是很好。 倒是不是说他经常从睡梦中惊醒,相反,他晚上一闭眼就直睡到天亮。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感觉身上骨头缝里都发冷,而且被子总是带着一股潮气,即使他当天晒得暖融融的被子也不能倖免。 这些都是些小事,重点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做的那个梦。 在梦里有一只巨大的紫色章鱼,八只软体动物的触角紧紧地缠绕着他,那极致的冰冷和黏腻的触觉透进他的皮肤,深入骨髓。他甚至都没法从空气中攫取到足够自己生命所需的氧气。 每个早上他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带着一身冷汗。 他最初有些疑心这是因为他从那两具尸体上被传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毒。尽管医院的检查显示没有什么异常,可是池钓还是很忧心。坐在沙发上对着小鱼絮念自己是不是也要死掉了,如果死掉的话应该把他交给谁来养之类。 很快那个奇怪的梦就消失了。 也许是因为换上了冬天更加暖和的厚被子的原因吧,池钓这样想到。 ———— 更加奇怪的事情是从一个晚上开始的,当时池钓正在那家他惯常吃的餐馆里等着打包。 尽管池钓穿越的时间并不短,但是他仍然不擅长厨艺。做出的东西也只是在“勉强还能入口”的范围之内,如果是有人来做客,要花好大的力气来说出违心的那句“饭菜的味道真是不错呢”。 不过他对于把东西弄熟独有一份自己的经验之道,可能是在做饭的过程中太过于注重“弄熟”了,所以味道差强人意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是自己回家做饭而是来到餐馆的原因。 而且又因为主角对于他的晚归表示不高兴,在晚上没有工作的情况下,他都会直接买晚餐带回家。 这是一家招牌菜是水煮鱼片的川菜店,因为恰好是晚餐的时候,当时店里的生意很好,柜檯前排队的人不少。 就在他排队的时候,池钓忽然注意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他的身体右侧,那是种很难描述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一样。 但是真的当他抬起眼来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没有人来看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两个在讨论球赛的中年男人,正吃得热火朝天的三个学生打扮的少年,嘴唇被辣得红红的。 还有两个看起来是闺蜜的女孩子,其中的一个长翘的假睫毛垂下,认真地对着面前的镜子在补口红。 那道视线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这时正好已经轮到池钓点餐了,他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急着回家餵鱼去了。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这种奇异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那视线多次在他身边出现,他也抓到过两次,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甚至是在他早上开车去上班的时候。透过后视镜都会看到有车牌号熟悉的车在自己的身后紧紧跟随。 自己被跟踪了,他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是更大的疑惑随之而来,原因是什么呢? 自己的工作?一个小小的法医似乎并没有什么花大力气跟踪的价值。 自己的家族?尽管商家是个大家族,但是原主因为职业的选择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到现在也只有和头顶的一个哥哥还有些联繫。凡是略微知道些详情的人,都不会选择自己这个目标。如果是真正的绑架的话,这样细緻到每分每秒的跟踪也说不过去。 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奇怪简讯。 简讯是用英文写的,但是却具体的来源却是无法追究,实际经过追查到的地址是在一个没通火车的偏远乡村小镇。 开头是【我亲爱的瓦蒂】。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你就这样走了,留下我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你原本是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是的,在你们四个中我最宠爱的孩子就是你。睿智、忠诚、诚恳、乖巧,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杰作,无上的时间也因你而静止。世界扭曲的线条因你而逆转成河。 对于你离开这件事,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及时让那个满口谎言的小子离开你身边。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他,但是你性格中那种温和的性格让你失去了起码的判断力。只是被那好看的皮囊和许诺过的前景所欺骗。 但是我想你应该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吧?否则你又怎么会离开他? 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作痛,每分每秒都在思考你的安危。听到你已经摆脱了那个人渣的消息让我振奋不已。 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迟早你会知道,最爱你的那个人还是我。 ps:希望你不要忘了回家的路。不,你知道怎么走的,对吧? ——始终爱你的父亲 】 在这条简讯的前半部分,还有一串类似乱码之类的奇怪文字。实在是无法翻译,不知道仅仅是无心的错误,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第70页 不过即使看做错误的话,到底是有些奇怪。因为在发简讯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前面的话,怎么也不会把这样的话语发出来。可能是因为隐藏地址的过程中无意增加的乱码?不过有着这样庞大能量的组织想来也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信的内容也很奇怪啊。 瓦蒂怎么听都像是女孩的名字。你的父亲,那个人渣,怎么看都像是一部三流家庭伦理剧。一心追求真爱的女孩被空有花言巧语的坏小子拐跑,老父亲四处寻找女儿无果,只能在家里默默垂泪,期待着女儿撞得头破血流回来的那一天。 只是发给自己怎么也不合适吧。 莫非这个所谓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的性别和相貌都搞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明明是假期了,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短小啊真奇怪 第45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三) 按照正常的套路来看,这样一条信息怎么也不会只是简单的字面含义,特别是在这种他被跟踪的时期里。怎么看也是奇怪的很。 池钓试着在网上发贴寻求前面那段奇怪代码的解释,但是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那段代码根本就不符合正常的代码编译规格,就是一段乱码。楼主这是拿他们来消磨时间呢。 代码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池钓又试着在一些寻人启事网上查找那名叫做瓦蒂的女人的信息,尤其有没有离家出走的少女之类, 但是仍然一无所获。倒是搜出一大堆的石雕雕刻和美女艷照。 信息似乎又就此断掉了,池钓苦恼十分,难得地和系统求助。 【系统,你知道是谁在跟踪我吗?还有那条简讯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不知道哦。我只是个发任务的小系统而已。】 系统表示无能为力,并且在言语层面上对他施加了来自系统的幸运祝福buff。 【现在倒只是跟踪,下一步可能就是暗杀了啊。】 池钓回想起xxx总统的被暗杀史,颇有些毛骨悚然。 死亡倒是不可怕,但是如果有那么几个人每天每夜的盯着你,收集你的信息,编造各种让你怎样死掉的计划。如果今天毒不死你,明天就要用火烧你,后天换成狙击手,大后天,大大后天,每天都有人都在冥思苦想怎么杀你。 你明明还活着,但是在他们的脑子里,你已经是个死了千次百次的人了。 这样倒是比真的死去可怕多了。 不过我又不是什么总裁,谁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暗杀我呢?池钓想了想,便又在脑子里把上面的这些假想划下去。 跟踪他的人明显不止一个,甚至每次的面孔都不一样,开车的话,车牌号码也是每次都变动,只是都是伪造的号码,就算照着这条线索在库内搜索,却也徒劳无功。因为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也没有造成真正的人员伤亡事故,所以并不能真正的确立案件。 伍棋劝说他最近这几天不要在夜间单独外出,尤其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池钓为了避开跟踪,好说歹说地哄了主角半天,才抱着小鱼缸打包了一些简单的东西直接搬进了局里。 鱼缸里肿眼泡的小金鱼一路上都在满脸不高兴地吐泡泡。 ———— 又是一起案件,事发突然,是一起误食农药中毒死亡事件。 因为事发地点较远,结束案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了。 池钓在一个路口的加油站停车,也许是因为晚上车流量不大的原因。加油站的外面加油机前,空落落的,没有人在。直到池钓的车划出一条直线,在加油机前停下车来。穿着工作服的小哥才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刘海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和半张脸。池钓注意到他的衣领歪歪斜斜的,还有些没有被抚平的褶皱,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看起来不是个很仔细的人呢。池钓暗自想到。 “加油是吗?我们这里今天有优惠活动哦。只要在我们这里办一张加油卡,那就可以享受九折的优惠,不需要看看吗?” 男人热情地在外面朝他挥着另一只手,池钓没有多想什么,正要打开门上的门锁下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忽然走到他的车门旁边,刚好从侧边挡住了他车门的打开。 他似乎很焦急的样子,把脑袋伸到车窗旁边,用急促的语调对池钓询问。 “请问,你这是要去y市南区吗?” “是的。”池钓点了点头,从窗口打量着这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白大褂,看起来倒是个医生的样子。他被口罩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带了些祈求的神色,莫名有些可怜兮兮。 “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一名y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生。现在有一位病人急需手术,我必须马上赶到医院。但是我的车却出了些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载我一程。真的是很紧急的事情,这里的车实在是太少了,大部分又都是去往市外的货车,我等了很长时间才遇见你。实在是麻烦了!” “啊,没问题的。”池钓点头。 即使只是在虚拟的世界里,但是每个努力存在的生命都值得被珍惜。 他又看了一眼油量表。 “立刻上车吧,没时间加油了。剩下的汽油应该足够支撑到把你送到医院。” 第71页 男人似乎放下心来,快步跑着,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加油站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池钓一踩油门,车轮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转瞬就把加油站抛在了身后。 因为高速行驶而吹进的风扬起池钓的额发。手指轻点,池钓在前面的gps导航上确定了医院作为目的地,机械的女声随之响起。 “开始导航。向正前方行驶。” 过了一会,坐在旁边的男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后靠在椅背上。 “没事了。他们估计不会跟上来了。” “怎么?”池钓有些疑惑。 “我的确是个医生,也要去医院。但是只是正常的夜间值班而已,刚才说有什么紧急的病人需要治疗,那都是骗你的。我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你下车。” “你是说,那个工作人员?”池钓回想起刚才那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奇怪的言语和表现,又联繫到他最近被人跟踪,心里渐渐明悟过来。 “是的,我是跟着你把车开进加油站的。因为我的眼神比较好,身高也比较高。就在我把车停下准备加油的时候,我忽然在加油站里面的工作室里面,看见了一个被绑住的人。” “那个人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都没有挣扎。而就在更里面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地,我还看到了几个人的身影。他们都挤在一起,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工作人员和你说了什么加油优惠的话。我就更加觉得奇怪了,因为据我所知,这家连锁加油站的加油卡最近并没有这样的优惠。我怀疑你是遇上了绑架,就编了个理由让你赶紧离开了。” 男人抱歉地笑了笑。 “实在是谢谢你。”池钓有些惊魂未定地说。 “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如果你没有过来的话,我可能真的就要下车了。太感谢了。” 他只是猜测那伙监视自己的人也许会动手,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选择加油站这种公共场所来作为作案现场。而如果不是这个医生的帮助,他现在可能已经也被弄晕,就和那个原本的加油站工作人员一样。 现在早就人事不知地被人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细细想来,他不由得嵴背发凉。那个工作人员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拿的一定是某种类似□□的迷药。在车体的遮掩下,只要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昏迷过去。之后躲在后面的那几个人一拥而出,借着立刻送往医院的藉口把他弄上车去。 即使有不知情的人在场也不会有所觉察。如果不是他今晚上遇见了拔刀相助的热心人,估计肯定是走不掉的。 他不由地再次感激地沖坐在旁边的男人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考据qwq比如车门什么时候锁的,座位的高度和玻璃,为什么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加油站巴拉巴拉 卡到头秃的作者要哭了 晚安! 第46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四) 医生言语幽默,语气温和,和他聊天是一件让人很舒服的事情。 只是,他面上的口罩却是始终没有被摘下,即使是在和池钓说话的时候。 “秋天y市的空气越来越干燥了,的确应该注意一下。”池钓说。 车子转了一个弯,停在了一个红绿灯前,他们渐渐驶入市区,离医院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是的。”医生握拳咳嗽了一下。 “只是因为最近天气转凉,有些受寒,怕传染给别人,所以才特地带上口罩。” 池钓理解地点了点头。 车子再次启动了,驶上了右侧的道路。 “你的车放在那里不要紧吗?”池钓想起了他被留在原地的汽车。 那车当然没有出什么问题,还是好好的车。 “没事,我明天回家的时候再开回来就好。”医生说。 “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 “那有女朋友吗?”池钓又问。 医生笑了起来。 “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是有固定交往对象的样子吗?” “不是,只是感觉,像是你这么温柔又帅气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是不是要求的标准太高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也已经告白过了,但是那个人却并不喜欢我。” “哦。”池钓不知道怎么接话。 医生嘆了一口气,眉眼里多了几分忧郁。 “可是我却还是喜欢着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使她始终没有对我有明确的回应,但是我对她的爱却始终没有衰减。” 他话里用的是ta,尽管这个世界同性结婚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可是从医生的语气里,池钓猜测那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知道也许她没有那么好,可是也没有那么坏。我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可能也就是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她才会没有办法喜欢上我。” “那你现在……” “我还是陪在她身边,只是希望她有一天会真正地喜欢上我,尽管我知道那不过是希望渺茫。” 明亮的路灯从窗外晃过,连成一片暖色的光。 第72页 “很抱歉和你说这些,希望我的牢骚没有对你对你造成困扰。”医生说。 “我祝福你达成所愿。”池钓只能这样说。 导航地图上,代表着他们的小点和医院已经几乎重合,市第二医院的红色十字架从夜色里显露出来。 “今晚的事情,你是有什么仇家吗?”在下车前,医生开口问。 池钓苦笑了一下。 “有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只是前些日子我一直被跟踪,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我现在真的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 医生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招惹上了仇家的话,那可能也是家中有什么贵重财物被人觊觎。你应该多注意一点,实在不行就请两个保镖,或者报警。” “谢谢你。” 车子在路边停下了,医生推辞了池钓要把车开进去的请求。 “这世间美事,譬如爱情之类,如果不能在合适的时候放手,那么必然会惹来灭顶之灾。可是有时却只是捨不得放手而已。” 医生最后慨嘆了一声,池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这才想起自己始终都没有问他的名字。 算了,不过只是茫茫人海中的的一次偶然相遇,之后估计也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池钓这样想着。 ———— 不出意外,警方在加油站里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那个被剥了衣服的工作小哥被绑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被救起来之后鼻涕眼泪一起地坐在椅子上哭诉他只是来上个夜班。好不容易接到今晚第一单,结果眼前一晕就啥也不知道了,对面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监控什么也没拍到,想必这么明显的证据也不会被留下。 线索再次断掉了,警方也无计可施。 知道了这样的事,池钓这具身体的大哥硬是派来了两个保镖。膀大腰圆的两个小哥往池钓身边一站,池钓蹲在地上验尸,旁边的人都在偷瞄他。 池钓感觉自己这是穿进了玛丽苏文的世家贵公子,或者是曾经犯下过大案子,又因为技巧高超被特赦将功赎罪的罪犯,要特地排着两个人看着他。总之不搞点事情都对不起他这么令人遐想的身份。 即使被跟踪的时候少了很多,那隐秘的窥视目光也很少出现,可池钓心中那隐约的不安感却愈发剧烈。 他忍不住私聊系统。 【系统,我怎么感觉我又要退场了。我这换世界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点。】 【不高的。最快的记录是进入一个世界三分钟就退场。】 【这样的运气也太差了吧。】池钓很疑惑。 【…也不是,因为那个宿主穿进了一本重生文的渣男身上,因为那本书的主角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他接到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死自己。那位很有职业道德的宿主完成了这个任务。】 系统慨嘆了一声。 【哎,现在做宿主,做系统都不容易啊。】 池钓贊同地点点头,转而又开始忧心起自己这条小命来。 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危险品,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意外。自己死掉倒是刚好赶下一次场,但是主角可不行啊。 【我得把主角送远了才行。】他在心里和系统絮念。 y城靠海,秋风乍起,海边水天一色,上浅下深的蓝色层次分明,在尽头上交融成模煳的中间色。潮水一叠叠蓆卷而上,每次起伏的弧度好像都不相同,但是仔细看去,却又有相似之处。 粗糙的石滩延绵开,上面生长出散乱的礁石,黑色的礁石和蓝色的海水碰撞出细碎的白。在阳光下勾勒成一副好看的画。 这里不是什么旅游特区,海边人影寥寥。几艘被废弃的破败游船搁浅在岸上,腥气淡淡地散开,飘进人的鼻孔。有点咸腥,又有点甜味。 新上任的保镖和自己的另一位同僚站在一起,和他的僱主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警惕地四处打量着周围零散的游人,间或瞥一眼前面的僱主。 他觉得自己这位新僱主似乎兴趣很有些特殊,不仅喜欢养鱼,而且还爱对着一个根本听不懂他话的动物絮絮叨叨。 就像现在,他那位长得俊朗好看的僱主捧着手上两个巴掌大的小鱼缸,对着里面那条还不到拇指长短的小鱼念念叨叨。一张很能骗小姑娘的脸上还是严肃正经,但是配合上这样的动作和言语却很有几丝傻气。 “你已经是一条大鱼了。”池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血无情,他点了点水面,细长的手指一触即收。水面上扩散开一个小小的圆圈。 小鱼摇着尾巴浮上水面来,斜着身子张开口,就要用鱼吻去碰那手指。却不料碰了个空,顿时不开心地吐了个泡泡,又沉下去,扭过身子,只把尾巴对着池钓。 “知道一条大鱼应该怎么做吗?不应该随便撒娇,不应该挑食,更加不应当赖在我身边,整天只知道卖萌求吃的。这是不对的,作为一条成熟的大鱼,你成熟的表现之一就是应当有捕食能力,也就是真正的能一条鱼生活下去。” 池钓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含辛茹苦养大了儿子的老父亲,说是要放手,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第73页 “我现在还年轻,还可以给你买鱼食。但是以后呢?” 他的面色愈加沉重下来。 “当我不能再照顾你的那一天,你吃的鱼食要从那里来?这些都要靠你自己。”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我会丢掉家里所有的鱼缸。你不要再回到我身边了。” 结束严肃演讲的池钓在礁石上蹲下身子,把鱼缸连着小鱼一起慢慢放进了海水里。看着鱼缸带着小鱼都消失在海水中。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连忙在脑海中唿唤系统。 【系统系统,主角…该不会是一条淡水鱼吧?】 【啊,应该不是?】 系统死机了一会后犹豫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qwq原谅我这么晚,明天会多更一点哒 晚安!! 第47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五) 池钓看着好不容易被摸上来的鱼缸发呆。 里面只有一缸透明的海水,外面的缸壁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根碧绿的海草。 他戳了戳那绿色的滑腻腻的海草,内心满是苦闷。 嘆了口气,他又把鱼缸丢了下去,沉重的玻璃鱼缸沉闷地吐出一声咕噜的声响,转瞬就又沉了下去,陷入了水底的沙砾之中。被并不深的透明海水淹没,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好像世间罕有的珍稀宝石。 池钓甩着两只手,空落落地站在礁石上,还没离开,心里就又后悔了。 自己干嘛要真的丢掉那鱼缸呢? 以后主角不在自己身边,好歹也是留个纪念。满打满算,自己也养了主角还不到一年。虽然主角能长得很大,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条小鱼,要是以后遇见什么事情,被什么人欺负,还是要回来找自己的。 真要是到了那种时候,自己还能不收留他吗? 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保镖就眼看着僱主把自己刚刚捞上来的鱼缸又丢了下去,蹲下身子,一手托住下巴呆呆地往下看去。 脸上满是一片忧郁的神色,倒像是要跟着跳下去一样。 算了,有钱人的世界,自己不懂。僱主可是说了,这捞一次就给加一倍月末奖金呢。 “先生,还需要我去替您捞上来吗?” 他撸了撸袖子,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啊,是。” 池钓回过神来,做作地咳嗽了一声。 “我忽然想起来,不应该往海中抛扔杂物。保护海洋环境,人人有责。” 他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摆了摆手。 “所以,还是再去把它捞上来吧。” ———— 自从把主角放走之后,池钓就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譬如说在洗手间里面洗手的时候,低头关个水龙头,就看见在没流干净水的洗手池里面闪过一道银光。逛超市的时候,在还未开封的矿泉水瓶里瞥见半条鱼尾巴。游泳的时候,游泳池池壁上的蓝色条纹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把自己扭曲成圈圈的小鱼。 更譬如,在吃晚饭的时候,刚开盖的紫菜蛋花汤里一个小虾米偷偷在一片紫菜叶子的遮盖下动了动。 …… 池钓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过只是因为过于思念那条小鱼而产生的幻觉,并且在那只虾米想要偷偷摸摸地往自己勺子里熘的时候,手下动了一下,成功避开。 伍棋最近倒是心情不错,因为那件之前死者在浴室里突发心脏病的案件破案了。 他端着一杯咖啡,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到池钓面前和他絮叨。 “兇手正是死者的妻子。理由当然是觊觎死者的财富,要是她的丈夫死了,根据遗产继承法,遗产的第一继承人正是她。” “只要拿到了那笔不菲的财产,她的下半辈子就可以过得很轻松了,和她的情夫在一起,彻底摆脱掉那个不惹人喜欢的前夫。” “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是到底钱帛动人心。这女人的心也真毒。” 伍棋砸了砸嘴。 他心情良好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正是他和韩玖陌一起破获了这起案件。 因为觉得这起案件有古怪,他这几日东奔西跑地检查。终于在一个药瓶上发现了蹊跷,其他的药瓶上无不都是有着指纹的痕迹,只有那一个瓶子上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人特地擦拭过。 妻子曾经动过那个药瓶,替换了里面的药物,并且这样做的时候也没有特地带手套,所以药瓶上留下了她的指纹。 本来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偏偏她因为做贼心虚,又特地把那指纹擦拭干净了。这就光明正大地在告诉警方,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心脏病突发,而是一起谋杀案。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情夫在一次醉酒之后为了炫耀,和朋友得意洋洋地说出实情。正好被蹲守在那里的伍棋听个正着。 初出茅庐的小警官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 快夸奖我。 池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那妻子最后没有交代到底是用了什么药物?” 回想起那种毫无残留的药物,池钓不由得再次发问。 如果韩玖陌的猜测是真的,那种神奇的药物是真的存在的话,那的确死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而且这样也许尸体奇怪的变化也可以得到解释。 第74页 伍棋皱了皱眉。 “据死者的妻子说,她用的只是普通的洋地黄类药物。” ——— “哼,以为这样我就不认识你了?” 池钓捧着手上的矿泉水瓶坐在副驾驶座上,无视身边正在开车的保镖借着看右边反光镜而投来的奇怪眼神。 瓶子里面的水随着车辆的前进而左右晃动。在那矿泉水瓶子里,背着浅色花纹小海螺把短短的触角伸出,身子紧紧地扒在瓶身上。 “你每次就不能选一个好的地方出现吗?” 池钓把瓶子转了个圈,小海螺转到了上面,但他还是牢牢地挂在瓶壁上。 “我现在都不敢喝水了,你知不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把你吃掉,那个时候,你就到我肚子里哭去吧。” 池钓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 “知道如果被吃掉的话会有有多可怕吗。” 小海螺把细细的触角收回到壳里,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池钓认为这个不懂事的小傢伙需要一次严肃正经的教育。 “首先是牙齿的咀嚼,这些可怕的白色物体会把你的身体弄碎成小块。你的尾巴和头被分开,内脏破碎,而后被唾液浸润,唾液里最主要的就是唾液淀粉酶,在这个位置你身体里的淀粉都被它分解成单糖。单糖是什么呢?是一种有着淡淡甜味的糖。淀粉被初步分解之后,你会通过喉管进入胃部,胃部的胃蛋白酶会把肽键断裂开。你身体里的蛋白质被分解成肽,还有一些胺基酸。知道肽是什么,胺基酸又是什么吗……” 汽车又一个转弯,瓶子里的水晃荡了一下,里面的小海螺不见了。 池钓扬了扬眉,心说看吧,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条没文化的小鱼。 手机铃声响起,是韩玖陌的电话,池钓接起放到耳边,带着还没散去的笑意和对面说话。 “怎么了韩队?”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韩玖陌的语气却很焦急。 那边的他似乎在跑动着,急促的唿吸声从手机里传来。 意识到情形似乎不对,池钓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把腰直起,看向车辆前面的导航屏幕。 “香港路和福州路的交叉路口。” 那边传来吸气的声音,随后是韩玖陌更加焦急的声音。 “你听我说,先别问为什么,跟我说的做。你现在立刻掉头,顺着香港路往后走,离你现在越远越好。” 池钓开了免提,身边的保镖开了左转灯,已经开始掉头。 一阵沙沙的声响从听筒里响起,对面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听不清楚。 “小心…有人跟踪…” “计划…杀…” “离开…” 电话被挂断了。 “滴——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池钓打量着周围的车辆,有些紧张地调整了一下身上安全带的位置。 他们的车闯了个红灯,从一队等红灯的车中一举突出,直接掉头。保镖大哥不亏是当初来上班的时候特地声明为司机保镖,身兼双职,按照保镖公司的宣传语来说。那就是优化了人力资源和社会劳动力,顺应了当今社会对人才需求的发展趋势。如今看来,果然是身怀绝技。 一脚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往前冲去。一路上左拐右绕,速度却丝毫不减,即使是在车辆比较密集的市区,却如同在不限速且没有一辆车的高速公路上一般。 在右侧的反光镜里,两辆车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捨,都是寻常不出挑的车型,车牌还是崭新的。 尽管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是因为在市区车辆密集的因素,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拉开。 又是一个路口,一辆载着货柜的大货车从左边驶来。左边对应的是绿灯直行,货车在路口的速度不快,跟在一辆小汽车后就要直直地往前驶去。 滴—— 一声喇叭鸣响,和货车相比显得小得多的小汽车闯着红灯从间隙之间穿了过去。货车的司机被吓得够呛,好在车速不高,一踩剎车停在路中央,对着已经加速向前的小汽车一通怒骂。把后面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左边要直行的车也过不去,顿时喇叭声大作,一片混乱。 那两辆黑色汽车也没有意外地落在后面,被大货车遮挡住,再也看不见了。 池钓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算是安全了。 保镖司机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车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跟随着车流缓缓向前。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响。池钓惊愕地看到一辆黑色沃尔沃忽然加速从旁边的车道袭来,直直地,几乎是自杀式地,用车头撞上了他们汽车的右侧。 那正是池钓所坐的副驾驶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变成一条被风干的咸鱼了qwq扁鹊叠药也救不了我 撸了撸大纲发现这个世界快要结束啦开心23333 如果请假或者晚更的话,会在文案第一句说明的,今天这么晚真抱歉嘤 虽然并没有很肥/捂脸… 渣作者还要去倒腾数学和辣鸡英语哭死 啊我今晚就不应该吃夜宵!(bushi 第75页 都不好意思说晚安了小甜心们应该都睡了吧一定要早睡早起年轻的时候不要养成不好的习惯啊 晚安啾!!! 第48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六) 就在那辆车直直地向他冲来的时候,池钓真的以为自己要面临又一次死亡。 那是冰冷的,孤独的,疼痛的死亡,而后他在这个世界消失,留下一张单薄的遗照和一份记忆。就像任何一个死去的生灵一样。 灵魂消散,肉体破碎,无法重来。 杂乱的喇叭声传来。耳边有凌厉风声响起,车辆开始晃动,巨大的碰撞声刺穿耳膜。眼前一片明亮,烧灼的热感扑面而来,但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应该有的疼痛。已经在等待死亡的池钓疑惑地睁开了眼,却在因为晃动而模煳的视线中看见了隐约的黑色。 仿佛有什么人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身上微凉的体温传到他的皮肤上。那人用后背对着那辆沖他驶来的汽车,池钓看不见他的脸。 晃动终于停止了,池钓在晕眩和莫名的安心中闭上了眼。 —— 湛蓝的天色被尚存的树荫遮挡住,从上面投下细细碎碎的光斑。消去暑气的阳光不再炙热,照在皮肤上只留下淡淡的暖意。 池钓躺在病床上,眼神漂移向窗外,脑海中却是在回想着车祸时的场景。 在了解过具体情形之后,经验丰富的医生都称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可复制的奇蹟。因为在如此接近的状况下,又几乎是直接地对沖。尽管安全气囊已经打开,可是池钓在整辆车都被撞翻的情况下却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这的确不可思议。 更确切地来说,他全身除了一些擦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口。 只是当时他乘坐的那辆车却几乎完全报废,保镖司机的手臂和肩膀处也多处骨折。 池钓给保镖放了假,并且嘱咐他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工作的事。要不是这位大哥,只怕他早就在一开始的十字路口就被撞飞了,哪还有后来。 至于他本人呢?虽然按照池钓的意思来看,这样的小伤,根本就不用住院。 可是在众人譬如伍棋,陈轩和原主哥哥的一致要求下,他还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住了下来。 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他再出什么事情。毕竟这样几乎是谋杀的车祸都发生了,谁知道还会闹点什么事情。 根据后来调出的监控记录来看,本来那辆车是和他们并行在两个车道上,只是稍稍落后些。可是就在池钓他们的车闪亮转向灯,打算转弯的时候。那辆黑色的沃尔沃汽车却是直接加速冲上,造成了车祸的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可以判断,对方应当负全部的责任。甚至与其说是事故,倒不如说是蓄意谋杀。 对面的司机受了轻伤,现在也在住院。按照韩玖陌他们的对他的调查,这个司机被查出原本是一家小工厂主,可是后来生意不顺,在网上欠下了几百万的债务。 总得来说就是一个词语,亡命之徒。 也许正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不得不来做这样的勾当,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 赌赢了债务一笔勾销,他有机会东山再起。若是赌输了却也只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正好一了百了。 警察猜测司机是在暗网上接到的单子,在这种情况下,很难继续往下追究。任务目标没有死亡也就算了,可是若是他说了更多关于"僱主"的信息,只怕不止自己的小命必然保不住,而且家人也要受到连累。 那两辆在十字路口处出现的汽车也一无所获,两块□□中的其中一块在一家废旧修车场被找到。只是早就不知道在被转了几手,最初的来源早就不得而知。 在这么多次的跟踪中池钓也早就对对方的能量深有体验,所以即使是从这次车祸中没有找到什么信息也并不遗憾。 占据了他此刻更大的注意力,是那个在车祸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将他抱在怀里的人。 轻薄的窗帘被风吹拂得扬起,柔暖的阳光仿佛绒羽般飘散开,池钓伸出一只手来挡在面前,看着阳光从他合不拢的指缝里露出。手心和指尖都透出淡淡的粉。 那个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呢?如果是幻觉,可是自己身上毫无伤口又该怎么解释呢? 一个莫名的猜测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可是转瞬间又被他否决掉。 池钓皱了皱眉,看向桌面上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水杯。 阳光被折散射开,有点晃眼。 说起来,似乎主角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 池钓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养病期间戒手机戒网,单人病房里连个能够唠嗑的病友都没有,实在是无聊。 本来第二医院的床位就紧张,池钓实在是住不下了,就在考虑着怎么出院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韩玖陌来医院看他。 青年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短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下身却穿着一条毫不相搭的西服裤,嵴背挺直,面色严肃。 池钓抱着枕头依靠在床头上,看着他的打扮有点想笑,但是很快又想起了正事。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韩队你当时打电话的时候,是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路口会发生车祸呢?" 韩玖陌的脸色缓和了一下。 第76页 "我之前特地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胡思乱想。现在不用了,你这两天有没有看新闻" 池钓摇了摇头,养病的这两天他简直是与世隔绝。除了听来探病的同事说些案件进展之外,对其他的外界新闻一无所知。 韩玖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了池钓手上。 "前两天刚出的新闻,这是前几天失踪案中的其中一个小女孩。网上现在都已经闹疯了。这件事涉及太大,可能还要上面下命令…总之,你先看看吧。" 那是一个着名社交软体app上的视频,点击量评论量和转发量都多得可怕。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从一片杂乱的草丛里开始。周围很昏暗,屏幕从地面晃动着,一片模煳。 镜头前接着出现了一张苍白狼狈的女性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下,手机发出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脸颊上沾染着些许血迹,半长的头髮散乱地披在肩上,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遮盖那张脸的秀美。 池钓认出那正是那个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被报导的失踪少女。 少女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她趴在地面上,把手机举到面前,急促地唿吸着。 因为距离过近,镜头模煳起来,只能听见她颤抖的尖细声音。 "救…救命…那些人就要来了。被他们抓回去的人都要死!" "有人,来救救我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拜託,我真的不想那样死掉…来个什么人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爪机码字好崩溃orz感觉手指要断了 昨天好像蹭到玄学了吶!运气真好2333我好想…(划掉划掉)我不想…我还是洗洗睡吧。 晚安mua! 第49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七)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他们…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镜头再次开始晃动,在女孩颤抖的声音中混着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叫的声音。好像就在她的身边,有什么人在接近。 女孩再次跑了起来,画面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手机被她丢进了草丛里。 视频结束了,只留下最后的那静止的黑色画面。自动弹出的评论区里网友们议论纷纷。 【score】:心痛!明明还是这样一个花季少女,本来还是读书的年纪!却要面对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晶振】我记得…这好像是y市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细思恐极。 【诺克斯呢】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吗?居然这样猖獗!我一直以为我们国家要比国外安全。现在,科科,还是我太天真了。 【伤心不过几十块】呵!一看就是假的好不好。真是想红想疯了。既然她被抓住了,那手机又是怎么来的而且这手机还能连网233333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不报警,居然还有时间发视频,新一任反恐小斗士的称号必须要颁给这位。 【丹尼熊】第12s的时候在背景里闪过的灯塔我好像见过…就在我外婆家附近,y市。 【童七锁】你们能不能别吵了,遇见这种事情不是要第一时间报警吗?如果真的是遇害呢! @××公安 【网友a】@××公安 【网友b】@××公安 …… 韩玖陌从池钓面前把手机拿了过来,时间调到第十二秒点击暂停。 画面里的女孩此刻惊惶地扭头看去,手随着身体移动,手机镜头的位置偏移,在背景里,一座耸立的灯塔出现,塔顶的雕刻花纹清晰可见。 "……这是" 池钓虽然问出声来,但是心中已有些猜测。这座灯塔的形状和塔顶的花纹,与y市北侧港口的那座灯塔几乎一摸一样。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韩玖陌点了点头,又点开一个地图app。放大之后,在地图上用红色标出一个点。 "这是灯塔的位置。" 接着,韩玖陌又在原本的那个点的西北方向方,划出了一个圆圈的范围。 "按照从视频中灯塔出现的位置,受害人当时应该在这个范围内。" 池钓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被标出来的那块区域,在那上面,是几个标准的小号宋体字。 【y城富兴水泥制品厂】 一剎那间,无数的思绪在池钓的脑海里闪过。 富兴这个牌子在池钓的记忆里并不陌生,是y市,乃至全国家居数得上号的巨头。宣称是从原材料到精装修一家就可以囊括,拥有家居品牌中最长的流水线。而这个工厂从名字来看,也是富兴家居集团的附属工厂。 这家富兴的水泥制品厂作为一家逐渐没落的旧企业,湮没在y市众多新兴的高科技企业中,毫不惹眼。 最起码池钓从未听说过这家水泥厂的名字。不过因为富兴是流水线型生产的原因,可能这家工厂直接和上下级工厂联繫,所以不为人知也并不出奇。 可是如今看来,如果那个视频是真的,那么这家工厂显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更有可能的是,水泥制品厂不过是一个挂在外面的幌子。 池钓面前的屏幕忽然变黑。一只手把手机从他的眼前挪开了,在空中翻转了一下 ,消失在对面青年的口袋里。 "你的假期到下个周才会结束,在这段时间里你就专心养病。暂时不要管这件案子了。" 第77页 韩玖陌对着他扬了扬眉,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来。 ———— 一只小蜗牛慢慢悠悠地往上爬,润白透粉的肉贴在黄色的薄叶子上。小心翼翼地伸出触手来探东探西,再犹犹豫豫地向前挪动着。在身后留下一条闪亮的痕迹。 碧绿柔韧的藤蔓尖似无意间碰到了它伸出的触角。感受到异物,小蜗牛细长的触角噗地一下收回去半截,半晌见没有反应才又慢慢伸出来。 结果,就又被那藤蔓柔柔地戳了一下。这一次似乎是戳得有点狠了。小蜗牛委屈地把两只触角都收回了壳子里,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小门,连一条缝隙都没有留下。 池钓笑着松开手上的藤蔓,新抽出的细嫩藤蔓自觉地甩回了原本的位置。趴在窗口等了一会,看那小蜗牛的确是没有要再次出来的意思,他才悻悻地回到床上。 池钓越想越觉得住院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毕竟这样轻的伤,即使车祸再严重,这样强制的住院怎么看也是有猫腻。而且是他身边的人如此众口一词地让他住院,必然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事情。 这说明外面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还是和他有关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池钓那本来并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他却还是有病友的。一个小哥住在他的隔壁病房,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捂着肚子来做了阑尾手术。手术1天,术后观察4天。手术后间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整天对着淡而无味的小米稀粥愁眉苦脸。 池钓成功地用半块辣腐□□换到了小哥的真挚友谊。替小哥望风的时候不熟练地用他的手机打开了手机浏览器的页面,输入y市富兴水泥制品厂的名字,点击搜索。 下面出来的新闻多得吓人。 第一条的新闻名是"富兴水泥制品厂暗藏玄机,内里为某某国意图颠覆华国的可怕生物计划实施基地。" 下面跟着的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里面的液体是淡蓝色的。而在那里面,一只奇异的生物睁大着眼睛盯着屏幕。 池钓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彙来描述它,因为它看起来的确已经脱离了动物的基本形态。它的下半身好像缩小版的鲸鱼鱼尾,但是它的右臂却是被一根长长的触手取代,左臂萎缩瘦小。而应该是脖子的位置细长扭曲着。 但是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在那几乎辨认不出的脖子上,赫然是一张属于人类的面孔。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宽脸低鼻,血红的眼睛里没有半点人性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qwq改了一下更新时间,以后每晚十点见啦!因为垃圾作者的手速…算了不说了… 晚安撒! 第50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八) 而另外的那一张照片则是一一张被撕下的写满了字的日记,一行行的小字排列着,可仔细看去,上面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10月6日 晴 今天第三次移植注射实验结束了,但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从c-127到c-227的一百个试验品全部异变失败,变成了最低等的劣等品,除了成为被储存起来的的饲料之外毫无用处。 我时常慨嘆这世间是多么不公平!也许是上帝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就在基因中对我们下了囚锁,註定我们人类不能拥有那种属于神灵的力量。这是会被诅咒的力量。 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看破所有真实的力量,变换莫测的力量。但是我们终会有一天把它破译,在那一天的时候,这种物种的玄秘,这个世界的玄秘,都会在我们面前展开。 即使移植注射进展缓慢,但是在药品研制方面的成果却还是值得庆祝。 我们在某些接受过注射的试验品的血液中发现了和在血液原液标本找中相同的σ物质。出乎意料的是,这种经过二次产生的物质在间二甲苯的81%溶剂中可以很好地保留现有的结构。这代表着,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对它进行保存提取的方式。 需要一批新的试验品。不是中年人,也不是行将枯木的老年人,而是更加年轻的,新陈代谢更加旺盛的个体,这样才能承受住药物的侵袭和改造,并且有更大的概率完成实验。】 池钓仔细咀嚼着其中的某些词句,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实验?是什么样的实验?这样的实验和那些失踪的人有关吗? 或者,更加明确地说,和主角有关吗? “这种物种。”那是什么物种呢,所谓的制药,血液原液又是什么呢? 手机上的新闻接着往下划去,下面是一条官方的处理解释。 大意就是警方正在努力调查中,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相信警方最终会给大家带来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池钓这几天都心事重重。 这样的机密的内部消息,按照常理来说并不会外流,但是它却还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网络上,并且引发了热议。 之前的视频,现在的照片,来源都很奇怪。如果不是在网络上出现如此有针对性的证据。还有浩大的声势,这件案件必然也不会告破得如此容易。 能够提供这样的资料的人,必然是内部人员。 第78页 几天后官方给出了一行长长的名单,关停了富兴家居有限公司和其旗下的一系列企业。对外的罪名是非法进行生物改造和人体实验。连带的还有诸多几家和富兴临近的企业和y市的地下黑帮,想来这样的绑架案必然是有他们的帮忙。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有一家名声十分不错的保健药品公司也被关停,原因是销售非法药物。 那保健药物正是前几天在电视上gg做得声势浩大的某某纯天然保健品,不仅gg做得好,而且大部分人在服用之后,都对它的效果赞不绝口。所以即使价格高到惊人,但是却还是受到了富人的追捧。 也不知道如今那些曾经买过这种保健药物的人想到这药物的来源,会不会噁心得吐出来。 如此以来,以一个团体绑架来作为试验品,供给人体实验的非法改造组织被彻底一网打尽。网友们在其下纷纷叫好。 池钓注意到,但是那些具体的非法研究内容却没有被公布出来,甚至连一点的解释也没有提到。就算是担心这样做会引起民众恐慌,或者是模仿,但是这样却是有些过于刻意了,甚至是故意地避开了这个部分。这样却不由得更加深了池钓的疑惑。 ———— 在隔壁的病友小哥离开的第三天,池钓也终于拿到了来之不易的出院许可,终于能再次回到那熟悉的解剖台前继续他的工作了。 好在系统是高级ai,所以不用担心会出现长久不实践,技艺不熟练的情况。 此时y市绑架案已经正式宣告告破,网友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新的热点吸引,网上仅剩的评论也被不着声色地压下。只有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心中的悲痛依旧,除此之外,正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好像之前的那一切恐怖的事件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之前你们不让我出院,就是因为之前跟踪我、试图绑架我、还要谋杀我的就是那个组织的人?” 池钓对着对面四平八稳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扬了扬眉。 “你不清楚具体的情况,那个时候的确是很危急。根据网上匿名的消息,我们查到了他们某一个高级的管理人员。在他家里笔记本的备份加密文件里,我看到了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计划。也许是你身边的保镖会定时对你的车进行安全检查的原因,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对剎车或者气囊下手。” “但是他们知道你每天都会经过那个路口,所以就在那个交叉路口的地方想要让你发生车祸。因为破译密码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好在你并没有真的出什么事。” 韩玖陌揉了揉眉,从池钓的这个角度看去,他眼底的青色重到几乎要溢出来。 “而后来我们在对那个组织进行调查追捕的时候,因为担心他们会再次对你出手,也是不想让你参与进这起案子里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就用住院为藉口暂时让你呆在安全的地方。” 池钓用舌头舔了舔上牙,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可是看到韩玖陌那难掩疲累的面孔,心中的怒火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算了,如果不是真的为了自己好的话,又何必把自己蒙在鼓里呢? 池钓嘆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那你知不知道,那所谓的生物研究到底是什么?那么多失踪的人最后又是怎么样了?” 这个疑问总是在他的心里徘徊不去,非要问出口不可。 韩玖陌的脸上出现了可以被称为恐惧的神情。 “那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大概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第51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十九) “我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但是当我们找到那家工厂的时候,那里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里面没有丝毫活人的痕迹,所有的警卫和研究人员都不知所踪,包括里面曾经存在过的生物试验品。 所有的培养基都已经破碎掉,里面原本的生物都变成了血肉模煳的肉块。只有被保留下来的那些成堆的研究资料还表明那里的确曾经存在过一次非法的生物实验。 在一间隐蔽的地下室里我们找到了几个倖存者,他们都是被绑架来的普通人,因为缺少饮水和食物而奄奄一息。据他们说,就在两天前的晚上,外面的人送来了最后一次食物,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曾经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和枪声,但是因为外面的锁始终没有被打开,所以他们没法趁机离开。 根据笔记上的记录,这个实验室里把试验品的等级分成黑、紫、红、橙、黄五个等级,由外面的颜色记号表明。黑色的培养皿一共有四个,但是只有一个的外面有着一具面目模煳身体被撕裂开的尸体。 和其他的尸体一样,那具尸体上伤口的痕迹是利齿产生的痕迹。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那里的培养基是圆柱形的,外面的玻璃很厚,从红色等级往上的在外面还会加一层电网加以保护。但是在其中的一个有黑色标记的培养皿前,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就是那个培养皿的玻璃是从里面往外的被打破的,因为我看见,那裂缝的方向是从内往外蔓延的。” 韩玖陌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好像在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第79页 “据那个组织当时不在工厂里的人员说,那里面的人也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繫了。为了保持工厂的隐蔽性,即使是外面用来运水泥的货车和採买的人也不会每天都到厂里去。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直到被逮捕,他们才知道工厂里发生的事情。” 池钓的左手拇指不安地摩擦过其余的四指指尖,好像手心攥着一团灼热的火。 “那些被救出来的人怎么样了。”他定了定神问道。 “除了有些脱水之外情况都还算稳定。只有其中的几个因为长时间的幽禁而有些精神恍惚。” 韩玖陌的脸上神情放松了些许,他低下头去,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在纸面上滚动了一圈。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这件事发生之后,有时候我也会想,人类有时的确是种最残忍不过的生物,以至于这世界上很少有什么别的生物可以比拟。” “这件事,上面下了死命令,不准向普通的民众透露消息。那个黑色培养基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和除了你之外的人说过。虽然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些什么,又是什么东西逃了出来。但是最起码,现在在y城,父母们再也不用担心夜间晚归的孩子,令人胆战心惊的失踪案也再也不会发生了。” 风吹动纱制的窗帘,轻柔地扬起又落下,窗外是一片明媚的蓝色,天高气爽。 ———— 一个周以后,一个少年来y市警局自首。 罪名是蓄意杀害了包括章僦、楚离山,他的一个舍友还有他的父亲黎旋照在内的四人。 这个长相清俊的少年坐在审讯桌对面的椅子上,嵴背挺直,面色平静。他语气冷漠客观地一一诉说自己的罪行,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的证据和动机剖析于人面前,精准而确切如同一个局外人。 “因为我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从父母那里拿不到学费。所以我在大学的时候必须在在餐馆当服务员作为兼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章僦,也就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哦,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第一个死者。应该是叫章僦吧,我印象里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按照某种固定的频率敲击着,不急不缓。 “章僦是一个很蠢的人,的确,又傻又天真。他真的以为他的那个所谓的老乡是为了他好,所以才会把他带出大山,教他赚钱,给他饭吃,还给他那种让他舒服的东西来吸。不仅如此,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把每个月赚到的那点可怜的薪水都拿去给那个人渣拿去花天酒地。甚至在有其他好心的人来劝说他的时候也毫不退让。” “毕竟那可是他的亲戚呢。旁人毕竟都是外人,只有自己家的人才是近的。可是他却不知道,正是这样的一个亲戚,每天都在想着应该怎么从他的身上压榨到仅剩更多的鲜血和金钱。而当时他因为吸食白-粉已经进入了适应状态,而他的那个老乡又没有那么多的存货白白送给他。因此他身上的戒断症状已经开始影响他在餐厅里的工作,他时常会出现摔碎盘子,弄错菜品之类的事情。 而我在餐厅里,是和他一组。每当他被训斥的时候,我也会被老闆训斥,并且拿不到当天的工资,即使我从来都没有弄错过一次事情也是一样。当时我就在想,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请不要误会,我对蠢笨的人向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这个世界上笨拙如猪的人的确是占了大多数。但是一个蠢笨的人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脑子。并且对于那些聪明于他的人提出的意见进行接受。但是一头自以为聪明的猪却是比一只能一口咬断你喉咙的野狼有更大的杀伤力。” “他站在我面前,端着盘子,脸上还带着笑。但是我就已经可以看到他未来的一辈子。吸毒上瘾,丢掉这份服务生的工作,因为戒断反应而痛苦不堪,失掉原则,和他的老乡那一群人混在一起。成为下一个将他骗来这里的人,最后孤独地一个人死在不知名的街头。抬到殡仪馆火化的时候名字那一栏被写上无名氏。”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能提前结束他的这一生,那也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于是我就这么干了。” “我的计划早就做好,兇器是一把从网上买的小寿司刀。我整天带着它,放在口袋里抚摸着它,等待时机。那天晚上的时候忽然停电了,于是我就知道我等待的那个时机来了。” 这个看起来还带着一丝学生气的少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好像面对的是一道毫无难度的数学习题,而他站在讲台上,不急不缓地说出自己的解答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哇!! 第52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二十) “因为停电,所以那天晚上的客人并不多。大约晚上九点左右,在餐厅要关门的时候,我找了个藉口把他带进了洗手间,用了点药物让他昏迷过去,对付一个像他这样蠢的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并没有立刻就动手,而是到大厅在当天的登记表上替他和我一起签退,当时等着签退的人很多,大家都急着下班。只要我稍稍用手遮挡一下,就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动作。 在灯熄灭之后,我再次回到了洗手间。我知道因为停电的缘故,监控不会拍到我的身影。等到查夜的警卫检查走过之后。我便开始用被我藏在口袋里的寿司刀动手,为了方便些,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放在一边。 第80页 因为我知道他在吸毒,所以我并不想要他的内脏和身体,我只拿走了他的皮肤。剥皮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很难,和在实验室里替青蛙的去皮差不了多少,的确是很轻松的事情。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吧,或者更少,我想。” 这个智商超群,天资禀赋,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考入a大生物科学专业的少年说。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我把他的皮收了起来。用早就准备好的塑胶袋裹好,再放进行李箱里藏起来。只留下了没有皮的尸体和衣服,我在他的隔壁隔间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上班时间,我打开洗手间的隔间门走了出去,装作是刚刚来到餐厅上班的样子,继续我的工作。直到下午的时候,因为他的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我去发现了他,然后报警,再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那你的不在场证明呢?”伍棋手上拿了一支笔,正在一个笔记本上把他说的话记录下来。 “我记得你是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的,包括你的舍友,还有和你住在同一个楼层里的人。” “这并不难,在城北的贫民区里找一个身形差不多的人,送他一身我备用的服务生的衣服,并且把那间出租屋免费让给他住。那个无家可归的傢伙见到有这样的好事,自然很高兴,对他的要求是让他走在外面的时候必须带上黑色的口罩。我因为和那些合租的人实际并不熟悉,在合租屋里面的时候也会有意放下床帘遮挡。所以他们并没有对那不是我本人的事产生怀疑。” “人皮因为腐烂散发出很大的气味,已经被我丢掉了,而兇器还在我的屋子里。你们可以在我的床底下找到它。” 他把头低下,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冰冷细腻的瓷器,不带一丝生气。 其后的那三起案子,那起内脏被取走的案子,a大学生跳楼的案子,还有那起老人心脏病突发的案子,就像第一起案件一样,仔仔细细地说出了自己的动机和具体的举动,无一不和警方的记录对应准确,毫无纰漏之处。 他选中的第二个人是因为一个意外,取走他的内脏也只是一时起意。而杀害他的舍友并伪装成自杀的假象则是因为那个舍友曾经因为论文发表的原因讥讽过他,并且在学院里宣传他抄袭的谎话。至于他的父亲,他并没有那么认真地想杀死他,只是注意到了在继母在给他下药,并且做了一个推手而已。 “我承认我有罪,并且是极大极深的罪恶。我承认上面所说的这些罪行都是我所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并不畏惧。我愿意承担应有的后果。请不要因为我的主动自首而对我有所宽恕。否则我将内心难安。” ———— “我承认我有罪……” 伍棋按下手上录音笔的播放键,少年那冷漠的嗓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件案子,真的是很奇怪呢。” 暂停键被按下,少年的声音停止了。 “我觉得他的性格,怎么也不想是那种会主动自首的人啊。虽然他曾经多次诉说自己的罪行,但是我从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一丝忏悔。他的眼神,太冷漠了,太空洞了……” 伍棋努力思考着措辞。 “怎么说呢?那不像是一个自首者的眼睛,反而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或者是身患绝症的病人,好像他已经没有希望了一样。当他坐在那里那样平静地说出那些他曾经做下的案子时,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伍棋的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握着录音笔的手垂落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像,有勇气能做下这样罪行的一个人,又是究竟是为什么会来自首呢?即使有些过分,可我也要这样说,如果不是他主动出现,可能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他。”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案子终于算是告破了!又有一个罪大恶极的兇手落网,这总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陈轩笑眯眯地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糖,又作势要塞给池钓一颗。 池钓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 “啊,这倒是。毕竟也是找不出什么纰漏来。而且赵局也下了命令。”坐在椅子上的伍棋伸了个懒腰。 “至于后面具体的事情,就交给法庭审判的那帮人去操心吧。” ———— 半透明的水杯里,一只淡粉色的小水母转了个圈,细长的触手带动吸盘上下浮动,好像一块大果冻。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出去找别的小水母玩得把我忘了呢。” 池钓及时停下要被他举到唇边的水杯,对着里面的那只半透明的生物挑了挑眉。 就在他的面前,那只小水母越发向上浮动了些许,最后懒懒地飘在水面上,不动了。 “每次都是这样,忽然地就出现,也是想走就走,连个消息都不留。” 池钓苦恼地揉了揉额角。 “等我找个时间把家里的鱼缸清理一下,你要是喜欢回来的话,就回来吧。省的每次喝个水都要小心翼翼像是在喝□□。” 杯子里的那只小水母傻乎乎地摇动着触手,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81页 池钓有些气地从抽屉里翻找出一包茶叶,确认了一下保质日期就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23333 第53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二十一) 两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天气越发凉了。短袖短裙外被罩上长外套,人们露出的袜筒仿佛某种反季节地植物般向上茂盛生长,渐渐盖过了脚踝。 这两个月以来,y市风平浪静,一切太平。 有一天,一条简讯被发送到了池钓的手机上,提示他有一件快递代取。 公寓楼下快递点的小哥递给池钓一个薄薄的信封,快递单上邮递的地址是y市第二医院。 池钓打开信封,抽出里面那张有些褶皱的信纸,在初冬薄凉的阳光下展开来。满满一页的俊秀的字体生动地挤在一起,黑白分明。 首行并没有任何称谓。 【很冒昧地给你写这封信。我思来想去,还是把它寄了出去。当你看到的时候请不要太惊讶。 是不是很奇怪我知道你家的地址?不要担心,我不是绑匪,也不是跟踪者,更不是什么想要毁灭世界的阴谋家,给你写信的只是一个备受爱情折磨的,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真奇怪,没有写信的时候,心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可是当我拿起笔来,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只是在某个时候会忽然觉得,有些寂寞,有些苦闷。而除了你,我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写信,那个我最想写信给他的人却不会想看它。于是我就只能给你写。 我不祈求你能理解我,我的同类都不能理解我,那些知道实情的无一不在嘲笑我。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很傻,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种汹涌而来的可怕深沉的东西日日夜夜地在我的内心徘徊,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因为某些原因,当我呆在那些电子产品附近的时候就会感觉不适,因此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写这封信,希望不会对你造成困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封信送到你手上的时间应该是在三个月后了。 愿一切安好。 实际上,我有很多的话都藏在肚子里。自从学会了言语这种东西,那些奔涌的情绪就被转化成了言语,一行行地摺叠起来,这真的是一种很好的方法。 抱歉,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没有进入正题。也许是太长时间都没有和人真正交谈的原因,我变的不像是我自己了。 可是即使是人类临死前也总忍不住多说些傻话,请原谅我这个马上就要死掉的人吧。 又忘记了,我并不是一个人类。 你不会惊讶吧? 其实这是一件很困扰的事情,皮肤始终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日也是这样。冷得里面的血液都要凝固掉。眼睛不过是用来装饰的部分,闭上的时候反而会看得更清楚。对待一切玻璃制品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一用力那脆弱的小东西就会爆炸开。 物种对我们种族来说,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无论是蚂蚁还是大象,是蝴蝶还是蚯蚓。只要我们想,就可以改变自己的身型、性别以及物种。 基因不过是被我们随手玩弄的谎言。 我至今仍然很好奇,关于为什么我爱上的是一个人类这件事情。毕竟他们既没有蝴蝶的漂亮翅膀,也没有兔子的柔软腹毛,抱起来的时候都很不舒服,一点都不软。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的恋爱的对象的话,那么我觉得一只柔软的兔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有时候不只是没有选择。 现在想来,这份感情的开始,大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在那个最特殊的时候他恰好出现在我身边。我从漫长到忘记时间的黑暗中甦醒过来,睁开刚刚获得的眼睛,隔着透明的罩子,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个的画面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当我终于能够熟练地运用言语的时候,我便把那画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一行行的文字,小心地储存在脑海里。 他瓷白的皮肤被身上合身的浅色防护服映衬得发光,左胸的玫瑰胸章是最好的点缀。他低着头,下巴收紧,细密的睫毛勾成一个纤巧的弧度,领口紧得恰到好处,露出半截洁白的脖颈和亚麻色的衬衫领口。 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西服裤,显出他形状优美好看的小腿。一只蓝色的水笔被他握在手里,精緻如艺术品的手指按照顺序一一铺展落在纸张上。 也许是因为我的甦醒而惊讶,他对着我睁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好像一只受惊的幼鹿。手上的水笔从纸面上滑落,砸在地上,是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胸口有声响传来。那有生机的,活力的砰砰声,带动我浑身都在震颤。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拥有了属于人类的心脏。正为此为此而欢欣雀跃的我却还没有意识到,命运悲哀的齿轮已经开始咬动。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赘述,如果实在是好奇的话,你可以在附页中找到一些被省略的部分。 其实,不过是一个俗套至极的故事,即使是在故事里面都不会写这样的桥段。一个爱,一个被爱。一个追逐,一个逃避。一个爱得感天动地,一个淡漠得毫无所觉。 人类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情感也是。甚至堪比是毒-品还要让人疯狂的东西。仅仅是享受到了一瞬间的甜蜜,却要用那么长的时间来偿还。 第82页 本来不应该说这么多的,看到现在是很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吧,真抱歉。可是我真的很想把这些写下来,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关于他和我的故事,从我眼中看来的故事,可能他根本就不会知道的故事。 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之前所说的不过都是谎言,身体的透支让我甚至没办法支撑起心脏的跳动,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脏器的渐渐腐朽。 时间快要到了。 那时我将迎来真正的死亡,永久的沉睡。 我想来想去,这具身体没有什么家人,除了工作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挂。遗产的处理会是一个问题,我会在房间里留下一封遗书,这样他们就一定会以为我死掉了。 他不会想要我的东西,我把我这具身体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请捐掉好了,随便哪里都好。 我就要死了,但是我却并不因此而痛苦。如果有下次的话,我想,我还是要喜欢上他的。 我知道我所代表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能作为什么有用的告诫。我只是把我的故事写在这里而已,你是否相信,能否看到,都是你的选择。 祝你幸运。 ——瓦蒂】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的作者回来更文了qwq,算了算分觉得及不了格了呜哇哭死!果然还是二次最好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捉虫哇! 晚安!! 第54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二十二) 钥匙推进锁孔,发出锁钥咬动的声响。毫不出奇的黑色保险门在池钓手下被推开,发出咯吱的一声响。 一阵灰尘扬起,并不大的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到质朴,除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的日用品之外,这里几乎没有装饰性的物品。 桌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桌边因为缺水而死亡的盆栽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它的主人很久都没有回到过这里了。 池钓在这间公寓里转了几圈,书房里的书架上倒是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医学类的大部头,还有不少时下流行的恋爱文学和心理学的书籍。所有的书籍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勾画过的痕迹。 厨房里的厨具都是崭新的,甚至有不少用品都没有开封。 卧室里只有一张黑色的单人床,床头柜上空荡荡的。这颜色就和这冰冷的房间一样,让人窒息。这里几乎看不出曾经有过人类生存的痕迹。 只是这个厚度。 池钓皱着眉弯下腰,掀开床垫子对着下面床板敲了敲,木板随之发出空洞的声响。 在床底的空格里,他找到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迅速的开机后,池钓看着面前显示的软体页面,眉头紧蹙。 ———— 那个医生的名字叫做施一桐。 直到他死后,池钓才知道他的名字。 池钓站在市第二医院的办公室里,听着对面的护士长对着他滔滔不绝。 “施医生,那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吶。稳重又能干,人还长得精神,学歷高前途好,我们院里的小姑娘都偷偷暗恋他。叫着什么‘男神’的,可招人喜欢了。不过这姻缘都没有一个能成的,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自己还太年轻,要等着工作稳定下来再谈恋爱这事。” 护士长嘆了口气。 “不过你说也是,平时施医生虽然为人严肃了点,脸上也不太带笑。可是他的心却是好的呀,每次和他同科室的医生家里有点什么事走不开,让他晚上替着值班,他都没有拒绝的时候。你说这么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可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施医生他平时有什么交往得不错的朋友吗?”池钓问。 “女的倒是没有,不然我们院里的那些小姑娘早就打探出来了。不过他在a大倒是有一个交往得不错的小师弟,我偶尔听他说过一次,他要是不值班的话,就会每天绕路去a大那边去看他。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至于家人什么的,那没有听他说起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护士长努力回想着说道。 池钓向她道过谢之后就离开了。 ———— 殷红似血的夕阳在天边垂着,把仅存零散的几片云朵染上不属于它们的色彩。更加浓重的黑色从城市亮起的路灯上方唿啸而来,逼迫着西方最后那一点光明的领土,是亘古至今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而这次,黑夜作为胜利者在寂静号角声中宣告自己的到来。 “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池钓盯着对面的人,眼神锐利如刀。 “看似凑巧的事件如果连续发生,那就必然不是巧合的缘故,而是早有预谋的必然。黎晤看似无懈可击的证词中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发生得过于频繁,更重要的是,他即使知道自己是在冒险,但是却还是这样做了,并且做得毫不犹豫,甚至可以称为是有恃无恐。即使是在同样的条件下,同样的人物,让他再次重复一下他的案件,也未必就能够完美地再次实现。 但是他却一次就成功了,而且毫无纰漏。我不相信他的运气是真的每次都这么好,还是,不仅仅是运气的元素。 尤其是在第二件案件中,那个被取走内脏的嫖-客杀死并且剖腹的时间是如此的凑巧。秦许红去楼下报警所需的时间存在着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楼下的电话被修好了呢?如果她当时借到了手机了呢?如果她中途后悔了怕惹上麻烦不想报警了呢?只要上面所说的情况有任何一件发生,秦许红提前返回,那黎晤就会被当场撞破行兇现场。那么,又是为什么,黎晤就偏偏可以做到,而且是完美地避开了一切这可能被发现的可能呢?” 第83页 池钓的语调低了下去,但却还是一字一顿,清晰有力。 “于是我发现,这看起来完美无瑕的案件,如果真实操作的话,成功的概率却是微乎其微。唯一的结果,就是黎晤所说的并不是事件的真相,在这连环的案件中,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最为致命的一环。仅仅依靠他一个人,是并不能做到这些的。 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够替他放风,替他清理现场,替他破坏电路恰好地让整座大楼停电,扮演他的样子让所有的同居人都没有办法分辨出来的一个帮手。 我一开始也没有头绪,直到我去了一趟第二医院,知道了一个消息。” 池钓抬起头来。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人却已经死了。细细想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三起案件,两个罪大恶极的兇手,毫无线索的现场,最后却是一个身死,一个自首的结局。真是一个不错的剧本,善恶终有报,罪人受惩,警方缉拿归案,民众欢唿凯歌,真是皆大欢喜。真是一个,每个人都想要的结局。 可是呢?那个幕后的推手,那个一手导致了这残酷案件的发生,追踪,线索的获取,甚至是最后兇手的自首的人呢?他不用费一丝力气,只要在旁用言语稍加挑拨,事件就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地发展下去。而他却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确,他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做啊。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照常地上班工作,在这群被他玩弄得团团转的傻瓜们的旁边做出一副无辜的神色,内心窃喜。 但是那些已经死掉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已经发生过的罪行,也不会因为被遗忘就消失不见。 你认为,我说的对吗?我亲爱的同事?” 慢慢地向着对面的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池钓的胸口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 而站在他对面的,正是他昔日最好的同事,陈轩。 男人在刚才池钓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插嘴,只是安静地等着他说完。 “你说完了吗?” 他伸手地揉了揉太阳穴,面上是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怎么说呢?你这样一副信心满满、好像下一刻就可以把我捉拿归案的样子让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了。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最后竟然还能抛出兇手,自己全身而退。 可当真是让那些被关进牢里,判上个几十年的所谓连环杀人兇手汗颜。如果他们都有着这样的手段,那么这些人也不需要那样辛辛苦苦地自己亲身下场了,只要找到一个傻子,再从旁指导几句闲言碎语,自然地就可以轻松地把自己想杀的人杀掉。多好。” 他话锋一转,轻飘飘地扬起了眉。 “不过,凡是说话都要讲前因后果,破案也要讲证据。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的话,你以为会有什么人相信你的闲言碎语吗?况且你上面所说的那个所谓的幕后真兇…” 陈轩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在案件发生的时候,我可是有着完全的不在场证明。你不就是我的证人之一吗?如今你空口无凭地就跑来说我是什么兇手,我可以要告你诽谤的。” 池钓自顾自地继续着案情的分析。 “在我后来分析案情的时候,一直有一个疑惑在我的心底,那就是为什么任何我们刚刚获取的线索却马上就会中断掉,即使是在人员如此密集的地方作案也是如此。我们所发现的诸多线索却没有一条可以支撑我们找到兇手。” “一开始我很迷惑,直到后来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他们之所以能够知道我们的动向,正是因为,他们正有一个人作为内应。告知他们我们目前的破案进展,以及所有获得的线索和证据。” 陈轩的面色沉了下来。 “还是那一句话,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如果你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我就是那个你口中,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中的什么幕后黑手的话,那请你现在就离开我的家。” 池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他的裤子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他可以感觉到它坚硬的触觉。 “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证据就在我的手里。 不要以为我是在诈你。你知道施一桐,也就是瓦蒂的身份吧。你以为他被爱情蒙昏了头脑,不足为虑。但是也正是因为他对黎晤的忧心以及谨慎。在你每次小心翼翼地把和黎晤通讯的消息记录删除之后,他都会把这些信息收集起来。你知道,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能完结的呜,今天是不是特别粗长哇qwq 晚安!! 第55章 鱼人王子偏爱我(二十三) 陈轩向前走了几步,离池钓近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 他用略微低哑的声音说道。 “哦,既然你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独自一人来找我呢?如果我真的是兇手,你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在这里把你杀死灭口吗?” 这样看来,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呢。” 池钓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第84页 “你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陈轩挑了挑眉。 “第一,你并不能确定我手中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第二,如果证据是真的,你不知道我在来到你家之前到底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譬如韩队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现在对我动手,而外面接应我的人按时接不到我的消息,就会得知我出了事情。立刻进到这里来,岂不是正好人赃俱获?” “而你,向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听到池钓的这句话,陈轩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不像是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随性开朗的笑容,嘴角过分夸张地向上勾起,笑得带了几分邪气。 他慢慢贴近了池钓的身子,侧过身去。池钓没有躲避,直直地站在原地,他听见陈轩那低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虽然你猜到了很多事情,也猜对了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却忽略了。” 陈轩脸上的笑愈发深了,他轻轻地用手搂住了池钓的肩,勾起的唇几乎要碰上池钓的耳垂。 他的唿吸扑打在池钓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度,那是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唿吸。 “你知道施一桐不是人类,那么你又是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就是呢?” 池钓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轰鸣的声响,他的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脑海中竟传来一阵眩晕。但是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狠狠地把指甲掐进手心的嫩肉。 “所以,你是什么?”池钓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 陈轩又开始低声地笑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将要死掉的,不人不鬼的东西而已。要知道,一个人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会顾忌的。 说起来我还很开心,没想到临死之前,还有人愿意来陪我,这样我就算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了。” 他揽住池钓肩膀的手愈发收紧了,尽力地控制住他的挣扎,而在陈轩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却赫然多了一把闪亮的匕首。 眼见那匕首就要捅进池钓的胸口。但是一道小小的血痕却忽然出现在陈轩的脖颈处,那血痕瞬间扩大,成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喉管连带着最重要的动脉都被一下切断,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陈轩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人。 陈轩手中的匕首脱落在地,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但是眼睛却还是没有从那人的身上挪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是又说不出口,刚才那一下划破了他的气管。 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他的眼睛渐渐无力地合上,但是面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微笑来。好像如此死去,正是他所希望的一样。 真是太好了。 池钓根据唇语读出了他最后想说的话。 客厅里到处都是鲜血。鲜血喷溅进鱼缸里,一丝丝渗入水中,鱼群竞相追逐着鲜血的味道,竟然互相厮杀起来,不一会原本的清澈的鱼缸里就浮满了破碎的鱼类尸体。 池钓靠坐在被鲜血染红的沙发上,陈轩的血从他的身上流下。他艰难地从干涸的嗓子里吐出一个音来。 “你……” 他说出不下去了,无力地把头埋进膝盖中,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之色。 “不要,生气。”一个嘶哑的嗓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接着是一双冰冷的手臂,慢慢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身子。 一张熟悉的脸从旁边转过来,轻轻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好像某种恋主的宠物。 “你说,不死…就不死。” 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周围的空间似乎在一瞬间定格,时光迴转,刚才在争斗中被打破的花瓶恢復如初,地上的血迹消失不见。 还在流淌的鲜血逆着轨迹汇聚到空无一物的空间点。鱼缸里的血水恢復清澈,里面游动的小鱼却无影无踪。 只有已经死去的生命,是永远的不可逆转,即使是时间也无法控制死亡。 但是也会有例外? 一个完好如初的陈轩站在池钓的面前,伸开双臂,朝他露出一个略带僵硬,不太熟练的笑。 ———— 一年半后。 伍棋拍了一下手上印着鲜红的囍字的请柬,眼睛眯起,笑得露出一行白灿灿的牙齿。 “看吧,我就知道他俩之间肯定有猫腻,早一年前的时候我就看见陈哥看林哥那眼神明显不对,怎么说呢?就好像那哈巴狗看见自己的主人一样,摇着尾巴恨不得扑上去舔两口。只要不是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就整天跟在林哥身边,简直就要把人揣兜里似的。 俗话说的好,好女怕缠郎。照我看,这男的也差不多。而且就林哥那犹犹豫豫的性格,还不是给吃的死死的。” “哎,他们两个这一结婚倒是轻松了,俩人婚假一请,一起出去度蜜月去了,只是可怜了我这个单身狗。看着他俩撒糖,自己却还要苦哈哈地替他们干他们的的那份工作,真是命苦啊。”新来的实习法医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此时正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哈哈,我记得你一年前刚来的时候不暗恋过林哥吗?偷偷地往他办公桌里塞过情书,情人节还送过爱心巧克力。结果你那情书根本就没到林哥手里,直接都被他家那口子扔进垃圾桶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呢,陈哥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回去指定又要拿着这事对着林哥耍乖卖巧。”伍棋笑了起来。 第85页 “我当时还纠结过到底是把这情书给他们两个中的谁呢?毕竟哪个都那么好看,最后还不是看林哥脾气好,看着就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哎,结果我们警局仅剩的两朵娇花就这样在一起了。让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活路啊,这年岁为什么好看的人,就都内部解决了呢?”小法医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还有韩队呢?你这花痴的胆子比天还要大,韩队难道长得不好看?你怎么不去和他告白呢?”伍棋调侃她,根据他灵敏的侦探嗅觉,他家万年不开花的韩队这次也要迎来春天了。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欲盖弥彰地拼命的摆着手。 “不是,不是。韩队当然很好了,人又成熟,又可靠。可是我和他是没什么可能了。毕竟我只是个小法医,他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伍棋嘆了口气,在内心暗道。 实在没办法了,老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还是扯不下脸来,像陈轩那样勐追,你的心上人早晚要跟着别人跑咯。 ———— 池钓躺在床上,身子陷入软软的床垫里。他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过的一切,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结婚的这一天,而且对方还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不,也许不能说是男人,毕竟主角只是借用了陈轩的身体。如果真的说起来的话,可能还连人类都不是呢。 这一年来,虽然他一开始的时候因为陈轩的事情,冷落过他很长时间。可是又实在抵不过他的厚脸皮,毕竟是自己养了那么长时间的主角。如今有了一副人样子,整天跟在自己身边进进出出。他的仅剩的那点怒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渐渐消磨殆尽,最后甚至还被哄骗着答应了这样荒谬的请求。 那时的场景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捧着玫瑰花的男人单膝跪地,说话没有了之前的卡顿,流利无比。只是脸上的笑却还是带着一点傻气。 “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不离开。想要陪着你一起老去,把你藏在心里。只要你想,我可以永远做只属于你的那条小鱼。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池钓收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有些不习惯地后退几步,把脸扭到一边。 “你知道,我对你并不是爱情。这样很不公平。” 他犹豫着开口。 的确,那种激烈而致命的的情感似乎从来没有在他的心里存在过,对于主角的照顾与其说是因为爱情倒不如更像是一种习惯。他只是习惯有什么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习惯对身边的人好,也许只是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让自己不是那么孤独。他并不害怕死亡,但是却畏惧寂寞。 男人勐地把花塞进他的怀里,蹲下身子向上看他,一双大眼睛里含了泪,一大团缩在一起,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是,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的话,就没有人要我。我的族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如果连你也不要我的话,那我就只好去找别的人类,那他们会知道我是个怪物,会害怕我,恐惧我。我会被人抓住,放血,做实验,然后流很多很多血,死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我当初还不如直接……” “好了好了。”池钓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用手捂住脸,偷偷摸摸地从指头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向上打量他。 池钓头痛地揉了揉额头,脸上满是无奈。半蹲下身子揉了揉他的头髮,好像在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如果你实在是喜欢的话,好吧。不过提前说好啊,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不能随便变成原型啊,简直冷死了,而且一点也不舒服。” 看着他脸上那一瞬间露出的欣喜若狂的表情,池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自己终究不过是个过客,他在心底暗暗想到。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会让这个人露出这样开心的表情的话,自己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吧。 “怎么还不睡?想什么呢?” 浴室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停在池钓的身边,男人低着头,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 池钓把双手枕在脑后,笑着躺在床上看着他,没说话。 男人弯腰,熟稔地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亲吻。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参加婚礼呢,如果你明天睡过头怎么办?” “你可以让时间倒流啊,这样我就会多睡一会了。” 床垫下沉,檯灯被关上,一双手臂环过了他的腰,是熟悉的温度。 “好,想睡多久都可以。” “晚安。” “晚安,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h有种主角和反派在一起的错觉???真的是个he的结局啊!!嗯明天还有个番外你们是想看黎晤和施一桐的跨种族爱情故事,还是想看陈小轩的黑化史?如果没有人的话我就两个都写一下啦23333 附送一个渣作者的日常: 懵逼地起床,双眼无神坐在床上,开始刷jj。哇涨了一个收藏哎好开心。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上课,偷偷摸摸扣手机。???怎么涨的收藏又掉下去了qwq,果然是写的好烂啊又没文笔又没逻辑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看你的文吧真是废物。忽然颓丧.jpg 第86页 晚上,开始码字,先用电脑看一眼jj,!!!啊,那一个收藏涨,涨回来了哎!好开心!!捂脸。 咸鱼般地码完字,发文的时候……qwq涨的收藏又掉了呜哇!要哭死了!果然写的还是那么烂啊orz。 ……就,就是,虽然这个作者不会打脸不会虐渣不会卖萌还不会发糖逻辑死文笔烂还是个话痨,但是,我,我会加油日更的! 所以,求个收藏好不好嘛qwq我会继续加油的! 晚安! 第56章 番外 在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恐怖,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以及这蒙矇混沌的漫漫长夜。 我愿把我身体里的全部滚烫的血液流净,在阳光下曝晒干燥成薄薄的血痂,身体干枯成腐朽的树。 所有从我的尸体上踏过的人类都将落上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灵魂纠缠,至死方休。 ———— 常去的那家宠物店里换了一个新的售货员。二十出头的年纪,饱满的苹果脸上满是青春活力,在身边指引我採购的时候笑得很甜。 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我很喜欢她的身段,细细长长,被制服腰带锁紧的细腰有些初生杨柳般的婀娜,引人攀折。我假装无事地和她闲聊起来,说了些毫无意义的打趣话,或者是一些女人都很喜欢听的恭维。 我从小就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些话,并且应该用什么方式去说才会让那些人露出笑脸,并且在谈话结束的时候,在心里由衷的认为你是个还算不错的,有幽默感的傢伙。而不是按照内心真正想做的那样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看着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在这里说这些浪费时间的话。 拿到她的电话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之后的邀约也进行得很顺利。这个女孩一如我所想的那样对我坠入爱河。 如何判断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其实很简单。 当她每次见你的时候脸上总是会留下些化妆过后的痕迹,即使她努力地假装成素颜和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却把她暴露得彻底。或者是她每天都要用很多次电话或者简讯来确定你的位置,向你要些虚假的甜言蜜语来安慰她那颗因为爱情而惶惶恐恐的心。 陷入爱情中女人就像是一根芦苇,无论平时多么坚强的人,只要和爱情这样东西沾了边,就会无依无靠、孤苦飘零起来,一定要偎在男人的身边才得安放自己。不然的话,就如同没有阳光的细苗,会独自在黑暗中扭曲着死掉。 就像那个生下了我的愚蠢女人一样。 我坐在床边穿上衣服,点上一根烟,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女人。她赤-裸着身体,被子下露出一段细白的腰,很漂亮。这点也和那个女人很像。 站起身来,我从一个俯视的角度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如果头髮再长一点,不要染成棕色,身子再瘦一点,后背最好露出脆弱的肩胛骨。这样,就会更加相像了。 烟味让女人在睡梦中不适地咳嗽了两下,挥舞了一下手臂扭转身子。露出一张睡得晕红的脸来,粉嫩的脸上满是青春的活力。 她的眉头先是因为烟味而微微蹙着,但是很快那张脸又露出一点安心而又甜蜜的笑来。 可惜,从正面看的这样的话,就一点也不像她了。 我不耐烦地把手上的烟掐灭在菸灰缸里,绕着床走了两圈。 那个女人的脸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笑。 她的脸永远是苍白的、忧郁的、好像一片无着无落的云,或者夜晚迷惘的月光。永远愁苦,永远悲伤。因为她为自己选择的那棵可以依附的树,那个她视作一生的依靠并不想要她。没有爱情,她便永远都是愁苦的。 脸是白的,眉毛是两道平平的淡痕,原本乌黑的长髮因为无心打理而毛毛躁躁。腰总是弯着,头抬得很低。不论冬夏身上都穿着宽大的衬衫,瘦削的身躯撑不起衣服,松松地垂下来。苍白脆弱的脖颈处有被菸蒂烫伤留下的新旧痕迹。细细长长的手臂好像两根树枝,只要轻轻一拧就会从中折断。 她低头快步地走着,盘起的长头髮有几缕散落在脑后,曾经被它的主人用最好的髮油打理过的长髮现在却好像一团枯黄的杂草。那瘦弱的身躯上吸取的养分并不能供给它们的生长。我抬头看着她,虽然她比我高,但是我却觉得她很可怜。 好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宠物犬,原本应当是饭来张口的被娇宠,现在却只能骯脏不堪地在垃圾桶里和土狗争食。 为了什么呢? 我曾经无数次地在因为飢饿和寒冷而无法入眠的夜晚想起这个问题。离开原本可以锦衣玉食的生活,硬是要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除了一张脸和花言巧语几乎一无所有的男人。甚至为了他不惜和家里决裂,断绝关系,以至于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是爱情吗?呵,真是可笑。 在年幼无知的岁月里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我和这个男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该多好。母亲听从父母的话,嫁给一个门户相当的大家子弟,这样我就不用宛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在着不见天日的贫民窟里。 可是,我的身体里却流淌着一半来自于那个男人的毒液。没有他,就没有我。 男人不愿见她,更不愿见我。他在多年前和女人结婚的时候对着她许下山盟海誓,但是得知女人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却勃然大怒,逼迫她和家里认错。否则,就凭女人带来的那点钱,又怎么够他一晚的挥霍。 第87页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这人的作恶,于是在他一次醉倒路边之时,让一辆汽车压过了他的双腿。他自此真的实现了他出生以来最迫切的那个愿望,只用躺着,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 我自此便对命运和天数有着更深的不满,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脖子弄断呢?偏偏还剩下一张能吐出咒骂怨恨的话语的嘴,还有一双有力的,能在女人瘦弱的背上留下青紫伤痕的手臂。 自此以后,他对于女人的折磨便变本加厉,殴打更是家常便饭。无非就是想让她和家里恢復关系,去要钱来给他治腿。 女人温驯地跪在地上,裸露着上身方便接受男人的咒骂和殴打,眼睛里没有一丝眼泪,偶人一般不发一言。 “我艹你妈的,我要钱!你这个臭□□,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丧门星。一分钱都没有,还狠心的弄断我的腿!我的腿啊!” 男人通红着一双眼,费力地在床上挪动着身体,挥舞着手臂,好像一个可笑的滑稽小丑。只能在女人的身上发泄着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 这个场景始终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印象并不深刻的童年里灰色的背景图片。 后来呢? 后来女人苍白的唇上抹上鲜红的廉价口红,夜晚的时候带回高矮胖瘦的男人到我们家里唯一被那张剩下来的床上。 多余的钱换来更多的酒水,让家里的顶樑柱能够在醉意中忘却自己的残疾身体,在睡梦中重温曾经的辉煌。醒来的时候对女人的殴打变本加厉,骂她千人骑万人跨的□□,在她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口。 女人的话越来越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麻木。 如果男人死了就好了,稍稍长大的我那时这样想。我们就能离开,过上阳光下的生活。 于是他就死了,一把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胸口。处在醉酒中的他一无所觉,脸上甚至还带着幸福的微笑。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女人也死了,是自杀的,用的就是那把从男人的胸口拔出的刀。 他们两个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的确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情侣。 人类,无非就都是这个样子。 我自此对所有鲜活的,有温度的生命都产生了厌恶。甚至偶尔无意间触摸到自己的脖颈都会感到一阵噁心,在脆弱的皮肤下下面流淌的是那种粘稠的,温热的,带着腥味的剧毒。 冗长的回忆结束。 我微微弯下腰,把手掌贴在身下女人的脖颈处,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一次次有力的跳动。 砰砰砰。 是温热的,生动的,活着的声音。 真吵。 不过,很快就会安静了。 ———— 在咖啡店里遇见那个少年是在我人生轨迹之外的状况。 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不屑伪装的冷漠神情。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只要一眼我就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对这个少年情根深种。 令人疲倦的爱情和生命一样让人憎恶。 但是我对这个医生很感兴趣,因为我从他的眼睛里除了对于少年的迷恋外,没有看到一丝多余的情感。 他宛若一张白纸,上面除了爱字一无所有。 这很奇怪。 用了些我熟悉的手段,我和少年聊了起来。 从和他的对话中我得知这位a大的高材生刚刚因为公司内的党派内部纠纷而失去了一份在全国顶尖的生物研究所工作的机会。 少年很单纯,他的世界里除了研究之外一无所有。 我看着他,感觉血管里流动着的毒液又在蠢蠢欲动。 单纯的人往往意味着很适合掌控,也许这次我可以不用亲自动手。 我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又叫了一杯咖啡,我的手在移动杯子的时候无意间触碰过医生的手。 我一惊。 咖啡杯是热的,但是他的手,却是冰凉刺骨。 ———— 莫名的激动让我陷入狂热之中。 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他们站在所有生物链的顶端。控制时间,空间,甚至是生命的形态,对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 作为标准的冷血动物,他们的血管里缓慢地流淌着的是纯净的冰水。上帝真是不公平,人类都是在罪恶中出生的,但是他们却被赦免于外。 我恳求医生把我变成他的同类,尽管他说他并不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 我之所以这些年还活着,可能正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 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我感受到那罪恶的,灼热的毒液从我的身体里被一点点祛除。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毫无温度的眼泪落下来。 我终于不是一个有罪的人类了,我想。 尽管我很快就会死去,可我也没有遗憾了。 ———— 我在商林家里的鱼缸里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难道说…… 给那个所谓的生物高科技公司发了一封匿名邮件,希望这样能扰乱他们的视线。当时跟随黎晤一起离开的公司的不止医生一个。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瓦蒂绝不能被找到。 ———— 第88页 公司的事情被曝光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 医生死了,但是这绝对和我无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死于身体衰竭。有什么东西,吸走了他的生命力。 事情开始变得不对了。 也许我就要死了,但是我并不想死在监狱里。 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我劝黎晤去自首了。这个傻子一直不知道医生喜欢他的事。 他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悲伤欲绝的模样,真是让人厌恶又可怜。 呵,爱情从来都是这样可笑。 ———— 我也许要死了,但是我却并不悲伤。 上天是多么仁慈啊,我本来以为那个被眷顾的物种已经全部灭绝。 但是没有,还有最后的一个。 现在我可以平静地死去了,我很幸福。 我的血管里涌出的会是纯净的冰水,我死在神灵的手上。 一切人类的罪恶都和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小天使安慰啦qwq超开心哇!!!我会加油哒!于是这算是爆更嘛(并没有)只是仍然很少orz为什么渣作者只要一写反派就控几不住自己的手啊!其实这才是我亲儿子吧捂脸!公司的事情是主角干的嗯,不要乱想! 晚安!! 下个世界我们养葫芦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八一八那个面冷心热的冷酷仙君和他家白切黑薄皮装嫩的小葫芦2333 作者的萌点估计就这样了qwq 在修真文里养葫芦的那些年 第57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一) 第二个世界结束后,系统告知他得到了s级的评价。 池钓对系统评级的标准表示很大的怀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做什么事情。所谓的难度更是无稽之谈。 上个世界他一直活到八十多岁,在刻意的控制下,主角的外表也慢慢衰老,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夫。事业和谐,家庭和睦。但是他知道这百年时光对主角来说不过是短短一瞬。他的生命,还很长。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拒绝了男人要将他变成同类的要求。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安稳的在男人的怀里闭上眼睛之后,男人轻轻地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亲吻。 而在他的身体内,无数基因链被主动地断裂开,散乱成它们最初的样子。内脏开始破裂,生机在他的眼中消失。他拥紧了怀中已经失去了唿吸的人。 就算永恆的生命,如果没有你在身边,也不过是一滩寂寞的死水。 亲爱的,别走太快,等我来找你。 ———— 清晨的初露轻轻地悬在翠绿的叶片上,一只蓝色的雀鸟唿啦一声扇动翅膀飞起,地面上传来露水落地的簌簌之声。白色的雾气在林间深深浅浅地浮动着,经久不散。树林阴翳一片,夜里还未散去的寒气和着湿气一起,渗透皮肉没入人的骨髓之中。 洛邱山的背面直到晌午都少见阳光,何况这里又是最为偏远的山坳之处,便更是人迹罕至。这里的树木都生得极为高大,又笔直异常,拼命地拔尖往上争那一点光。连村里打猎为生的猎户都不愿到这边来,生怕一不小心就在林子里迷了路,走不出去,唿救无门,最后只能活活地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面。 逼人的寒气让窦恙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搂了搂露在外面的□□手臂。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害病身子不适,偏偏就想喝一口这山坳里的花菇配上笋尖熬的鲜汤。他也不会一大清早就到这里来。他蹲下身子,把绑起的裤腿又紧了紧,身后的竹筐吱哇地响了一声,里面仅有的两个花菇碰撞出声响,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这可真是奇怪,往日里树根草丛里到处可见的花菇,不知怎的今天倒是都到哪里去了。前面的路已经没有了,再前面的地方,即使是他也没有去过。 窦恙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暗道,就往前走走看两眼,若是前面也没有的话,那就得回家去了。大不了多去村后面的竹林多挖一点嫩竹笋,再加上这两只花菇,也算是能熬上一锅汤了。 趟过小腿高的杂草,他正要继续往前,却见草中一道细细的红影一闪。窦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有蛇!他连忙后退,身子向后仰去,手中的柴刀也被举起,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蛇来势极凶,速度又快,宛如一道被人甩出的红练,直扑他裸露在外面的小腿而去。他只觉得腿上一麻,那蛇的两颗尖牙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两个血洞。转眼间,从那血洞里流出两股黑色的血来。 窦恙心中暗暗叫苦,因为他从刚才的一瞥之中,认出那蛇身上的红色和黑色花纹,这正是一条红梢乌脸蛇。这种蛇也被他们这的村民称为鬼撞脸,不仅是因为这种蛇的面部上生长着一圈黑色的花纹,远远看去好像一张鬼脸一般。更是因为这种蛇极毒,凡是被这种蛇咬上一口的人,就算是已经半步踏进了阎王殿,另外那半步是迟早的事,正好像是被恶鬼索魂一样。 那条红梢乌脸蛇似受到惊吓,钻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窦恙捂住腿上的血洞,眼前发晕,他有心拿起柴刀把自己这半条腿砍掉,要是动作快点,说不定还能拖着半条残腿回到家去。可是他浑身上下却连一点力气都无。他心道自己这条命算是要交代在这了,只是可怜了自己在家中的母亲,怕是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更何况这这地方又是偏僻得很,唿救无门,想来想去只有闭眼等死一路。 第89页 就在他的双眼朦朦胧胧之时,隐约间,他却看见一双蓝底白边的云纹布鞋停在他面前的地上。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声的嘆息。 这声音极轻,极柔。但是却又极其真切,好像是从云间传来的仙乐一样,似有似无地在人耳边一撩。惹得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抓住,但是却又畏惧于其的触不可及。 自己这莫不是见到什么仙人了? 一直听说洛邱山上是有仙人飞升过的,却不想,今天却是见到了真正的仙人。自己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窦恙这样想着,便在一阵好闻的草药味中晕了过去。 ———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一张木床上。窗外霞云一片,落日余晖漫天。几杆翠竹摇晃着叶片。一只黄嘴蓝羽的小鸟落在窗沿上,黄玉般的小脚跳动了几下,歪着脑袋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婉转地叫了两声。 小腿处传来隐隐的阵痛,但是却还有知觉。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进了阴曹地府?不对,这阴曹地府怎么会有如此舒服的床? 正是他头脑发昏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从外面转进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生得极为好看的青年。弯眉如初月,肤白如润玉,一双眸子最为好看,恰如二月桃花瓣,眼尾略略上挑,眼下带着点点晕红。可那眼中却是一片沉寂之色,一双薄唇轻抿,恰好地消去了那面相的几分靡靡魅惑之色。他着一身朴素青衫,身形俊俏,行动间自有一派清淡缥缈之风。 窦恙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瞬间口中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一定是仙人吧? 不然,怎么会生得如此好看呢? “你醒了?” 那人却在门前停住了脚,缓缓出声询问,宛如珠落玉盘。一双好看却没有神采的眼睛虚虚地越过床帘落在他的身上。 窦恙这才意识到,这个如此好看的青年竟然是个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安安!!! 新世界有点卡文v qwq忽然发现没放存稿箱我记得明明放了哇头大 第58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具目不能视的身体作为载体。系统表示这并不是它所能决定的,只是凑巧了而已。 只是这个凑的巧偏偏不是很好就是了。 而且还因为系统穿越中产生的故障,所以他这次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真的可以被称为是两眼一抹黑了。 不管系统前面的那番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它的意思在那里。身体是不能换了,凑合凑合等着这个世界结束吧。 因为这个,池钓刚开始的时候可是受了好一番磋磨,好在这具身体听力灵敏,而且又有系统偷偷给他开的外挂,所以他勉强也适应了这种看不见的生活。 他刚刚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受了很重的伤,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之中无人相救。只在系统的开挂下才勉强没有死掉,又找了一些山间的草药捡回了一条命。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他的其他四感都极其敏锐,不论是根据气味辨认出药草,还是从声音辨别出不同的鸟兽,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在山上四处游荡了一些时日,他与这山上的鸟兽都混熟了。说来也奇怪,凡是他遇见的动物,小到雀鸟,大到虎豹之类,都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甚至还会主动跟在他的身边,替他引路找到水源或者是可以食用的果实。 他有些疑心自己原本的身份很有些蹊跷。因为即使是在阳光灼热的正午,他的身体也极少出汗,衣衫也一直保持着清爽,就算是被他不小心弄上了污秽之类,第二天也会消失掉。他有意识的时候身边别无它物,只有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葫芦和一枚玉牌。 这葫芦小巧玲珑,入手莹润如玉石,却又没有玉石那样沉重。被一根红色丝线牵住中间,正正地挂在原主腰间,亲亲密密地和那块牌子靠在一起。 池钓顺着那木牌垂下的穗子慢慢往上摩挲,那木不知是什么木,质地极硬,又仿佛蕴着一股寒气,透过手心往他的手腕上传。牌子上倒刻着三个小小的字。 ———— “陆慕浊。” 那人略显稠丽的眉眼微微一动,轻缓地从淡色的唇中吐出这三个字来。轻飘的尾音扬上去,宛如一片抓不住的云,但是却又极清楚地落在人耳中,让人不至于听漏。 “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窦恙勉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那人的脸上挪开,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本该瞥开的眼还是不断地往他身上看。 “没…从未听说过。我,没有听过这附近有姓陆的人家。” 窗口上那只蓝羽的小鸟飞到了他的肩膀上,亲昵地用圆滚滚的身子蹭着那段露出来的如玉般的脖颈。 “我们村里人起名字从来都是乱叫的,哪里会有这么讲究的名字。譬如我这名字,便是因为我出生那天家里唯一的那只羊丢了。我父亲嫌弃我是个刚出生就给他招霉的丧门星,就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字。姓窦,叫窦羊,后来我嫌这名字不好听,就自己从族谱里找了个差不多的字,改成了窦恙。”窦恙挠了挠后脑,低下头去。 他说完这话便有些懊悔,心想仙人一定嫌他的名字粗俗难听了。可是就在这时,他却疑心自己听见了一声轻笑。 第90页 但是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那个好像仙人一样的人嘴唇紧抿,秀美的眉头簇起。细细地用手指为肩上那只鸟儿梳理光亮的羽毛,可他无神的眼睛虚虚落在空中,其中分明空无一物。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两下。窦恙这才注意到虽然这人看上去体态风流,但是身子却有些过于瘦削了,有种弱不胜衣之感。 “虽然已无性命之忧,但是你体内还尚有些许余毒未解。你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就好好住在这里吧,我会继续为你解毒。等到身子好了再离开。” 说着,那人转身就要离开,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他行动间却丝毫没有停滞。风吹起他的衣衫,衣袂飘飘,宛如要乘风离去一般。 窦恙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询问他的名字,他连忙开口。 “不知这位恩公名讳,虽然在下仅仅是不知名的村野匹夫,但是也应知恩图报。恩公今日救我一命,他日我必将结草衔环,万死不辞。” 他这下动作却是极勐,不慎扯动了小腿上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从口中溢出一声痛唿。 “如果你不想把这条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再搭进去的话,那最好还是好好躺着吧。” 门啪的一声又被关上了,只留下冷硬的一句话。那道缥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再也看不见了。 窦恙愣愣地看着面前被关上的门,半晌没有回过神。 ———— 【接下来有什么任务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觉得就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也不错。】 池钓揉了一把手上手感一流的毛糰子,一点也不高冷地露出傻笑来。 索性他一个人无牵无挂,这山野之中虽是寂静无人,可是他有鸟兽为伴,倒也不觉寂寞。看日升日落,春来春去,别有一番趣味。 林子东边的那只山豹刚生了一窝崽子,个个软乎乎毛茸茸。有一只特别胆大又骄纵的,每次都要往他怀里蹭,哼哼唧唧地翻出柔软温热的肚皮给他摸。池钓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要眯起眼来。 实际上,救下窦恙也是因为系统的任务。不然那个时间他根本就不会熘达到那边去,早就跑去撸大猫了。 系统卡顿了一会,似乎是被他这种安然到近乎颓废的思想惊呆了。 一刻钟之后,硬冷且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滴——发布任务。世界这么大,你想去看看。任务内容:在三天内离开洛邱山。 任务倒计时:——2天23小时59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卡文qwq头要秃了要小甜心亲亲抱抱才行。 第59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 溪水绕农家,绿柳影婆娑,正是一年春好处。 “取苍朮二两,半夏二两,白朮半两,甘草一钱。用水煎服,每日一剂即可。” 青衫的医师微微颔首,对着面前的妇人细细数道。他语气轻缓,面容柔和,一双好看的眼睛低垂着,并不看人。 “谢谢先生!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要知道我们这里山村里偏远,又少有外人来,所以已经很久都没有医师愿意到这边来了。要不是您,我丈夫伤病多年的腿也不会短短几天就有了好转。” 妇人把手里的半篮子鸡蛋放下,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 【宿主,你还记得有任务这回事吗?】 系统忍不住出声提醒,它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两天他就看见他的宿主在这村子里闲闲地四处游逛,给东家摔坏了腿的丈夫上药,给西家感了风寒的小孩子开方。索性这山村虽小,但是却独不缺药草,他这方子便更抓得顺手。 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这村子里的人们便都知道从外面来了一个医师。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却有一手看病的好本事,特别是人还长得好看,简直像是从山上下来的仙人一样。于是找他来看病的人便更加络绎不绝。 【任务什么的先不着急。】池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现在觉得这里挺好,那就待在这里。相比为了一个任务四处奔走,这样不是要好的多?毕竟任务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任务没有了,还会有下一个的。】 窦恙所住的村子名为窦家村,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这里的人世代依山而居,大都打猎务农为生。在寻常的年份,这村里虽然不富裕,日子却也过得下去。大旱大涝之年,就艰难得多。 这小村子独个地落在山嵴上,和周围的村落都不搭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池钓白天在林间游荡,或者替这村中的居民看病,夜里就回到他的林间小屋去。如果有系统发的任务就顺手做一做,日子过得颇为舒服,很有几分不问今朝何年的意思。 ———— 这天过了晌午,村子里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不大的少年身上都带着血迹和伤口,脸色疲惫,脚步迟缓,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一样。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还是没有放下背上背着的那个人。 他身上有着不少伤口,有的甚至已经干涸结痂,又因为他的动作而破裂开。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和这平和宁静的小山村格格不入。孩童们张大了眼睛躲在门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奇怪的人。 第91页 身下的颠簸停下来了,褚锦河隐约间听见身下的人在和人交谈着说些什么。他有心倾听,但是他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在整整两天两夜的奔逃之后,原本跟随他的一百精兵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了从小跟到大的廿九一个。他胸口被刀锋割裂开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也许也活不久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输,只是却没有想到动手的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那藏在笑脸之下的一刀毫不留情,刺得极深,简直要把他的整颗心都扎透。他过去十几年的寄託,十几年的情感,就此被一刀斩断。胸口流出的鲜血证明了他是多么的天真。 难道那个位置就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能够让一个不知人事的懵懂少年对着自己的哥哥举起匕首。 细细想来,那人之前的天真也不过都是伪装的吧,却是自己太天真,竟然还真的以为帝王家会有亲情存在。 如今算是受了一教。 ———— 门轰地一下被撞开,一个浑身布满伤口的少年从门外冲进来。 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散开。 “你是医师?” 池钓这声音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细长的草叶应声而断,白色的汁液粘在他的手指上。他捻了捻手指,慢慢站起身来,暗自思索这声音似乎之前没有在村子里听过。 莫非,是外面来的人。 身穿青衫的医师缓缓站起身来,长袖摆动,露出一张好看到不似凡人的脸来,只是那眼睛里却是一片空洞。 里面茫茫然什么也没有,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少年明显一愣,既是摄于他不同于这乡间的容貌气度,又没有想到这位被村民们称为是神仙的医师,竟然目不能视。 “是的,我就是。是有什么人受伤了吗?”池钓一边收拾拿起身边的药箱,一边询问。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这方圆十几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医师了。 少年咬了咬牙,一下子跪倒在地。 “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家公子受伤太重…就要不行了!" “我只当尽力而为。”池钓轻摆长袖,将他扶起。 他当然行了,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呢。 ———— 床上的男人宽肩猿背,长相俊美逼人,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他受伤极重,一道极深的伤口贯穿胸腹之处。 池钓指挥着少年把他身上已经破碎不堪的外袍脱下,听着系统和他描述这人的伤势,一边出声询问。 "你们是从何处而来?听你的口音,却是不像是这座山上的人。" 少年的眼神在窗外的云上漂移了一下。 "公子真是好耳力,我家原本是都城的商贾,途径此处。因为遇上劫匪,所以才落得这样的不堪处境。如果能把我家公子治好,而后必有重金相报。" 池钓轻笑了一声。 "我只求你们快些离开就好,报答倒是不用了。" ———— 褚锦河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醒过来。 一睁开眼,廿九就靠在他身边,上身趴在床上歪头睡得正熟。 他试着伸展了一下身子,胸口处的伤口已经被上了药,透出一股清凉之意。 廿九被他的动作所惊醒,揉着眼睛醒来。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殿下!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您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看来陆公子果然没有说错!" 廿九的伤势比褚锦河要轻得多,仅仅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这几天一直对着男人忧心不已,如今看到他醒来,才算是放了心。 "那位陆公子又是何人" 褚锦河回忆起在昏沉中隐约看到的那道身影,心里一动。 "就是那位救了陛下您的医师啊。" 廿九天真无邪地晃着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还是更了2333以为赶不上呢。 哇这么酷炫的人设……一看就不是男主啦。我们的目标是,不要套路??? 晚安!! 第60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四) “多谢陆公子救命之恩。”褚锦河作势从床上起身行礼。 池钓伸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不必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等的职责,不必言谢。” 褚锦河便顺势收回了手,借着他看不见的缘故,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看。 他素来喜爱美人,且男女不忌。 美酒美人美玉是他除去权势之外的最爱。没有想到,落难在这样的山野林间却还能遇见这样气质脱俗的娇柔美人,实在是他的运气好。 “我没想到,自己有幸遇上您这样的神医,竟还能再重回这人世。我观公子医术精湛,不知师从何处?” 他这样想着,面上不由得就带了几分轻佻,言语里却不漏分毫。 “山野无名之辈而已,无师无派。” 池钓淡淡回道。 “公子天赋果然过人,不从门派却也能成如此回春妙手。我久居京城,不知原来天下还有这等风采人物。” 褚锦河抚掌长嘆。 他转而又谈了些这山村的风俗人事,不着痕迹地想从池钓的口中套出话来。 第92页 池钓一一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 “你的伤口还需要静养,这几日还应多多休息为上。”池钓微微蹙起了眉,他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这人怎么说个没完,好好一句话非要拐弯抹角地问上好几遍,和他说话实在是费脑子。 褚锦河丈量着他那被束紧的细细腰身,转而又移到他那张夺人心魄的脸上,暗嘆一声这人若不是眼睛看不见该多好。那会是一双怎样的碧水凝眸呢? 他又感到有一点惋惜了。 就好像是看见一个精緻无比的瓷器缺了一个角,尽管是不损本身的灼灼光华。但是到底还是个残次品。 ———— 山林里物资匮乏,诸多不便。 为了能生活得更舒服些,池钓也教村民做一些简单的工具。譬如农具、房屋建造之类。在村民的帮助下,他在山林里将原本的那座木屋重新修葺一番,又加盖了两间土房,虽不甚美观,倒是也结实耐用了。 这个时代似乎不属于中国古代的任何一个朝代,按照村民们的说话,现在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名为“丑”的国家,而在他们的西边,还有不少邻国接界。不过丑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它的西边是连绵不断的山脉,成为天然的分界线,池钓现在所在的大山就是其中的一座。 转眼从那对主僕来到这个村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其中倒也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太平。那窝山豹崽子身上的毛已经张齐,也齐齐地都睁开了眼睛,四爪走路已经稳了,毛团们平时很是活泼好动。每次池钓去看它们的时候都争着往他怀里滚,要用嫩红的鼻尖拱他的衣襟。 池钓对那自称是京都富商之子的主人没什么好感。虽然从村中怀春少女的对话里得知那人长得俊美无双风流俊朗,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心跳如擂鼓。 他在心里哂笑,正反我这瞎子看不见他的脸,美丑在我这都是一回事,正好省却一桩心事。 反而是那随从的少年给他的感觉很是不错。 池钓对一切还带着稚气的生命都怀着天然温柔的喜爱。 譬如勐兽还没断奶的幼崽,又或者是人类的小孩子。 接连几天细雨连绵,初开的花被打落泥泞之中,只留下空落落的树枝。这一日天边终于放晴了,从还未散去的云底下吐出一点暖洋洋的日头来。 池钓接连在屋里闷了好几天,用刻刀在木头上刻了好些形态各异的毛团,直到所有适宜雕刻的木头都用完了。他就骚扰系统问些问题让它陪着自己聊天,惹得系统假装死机来躲他。 这两天没有什么人要他出去看病。这只是个小村子,不会天天有人生起病来,倒是因为他有一次给王大娘家的大黄牛看好了病。从此他的职责就又多了一项,村里的家畜生了病也送到他这里来。最后或多或少地留下点什么作为报酬。 池钓也知道其中大多数人并不是非看病不可,只不过是找个由头。看他一个人孤孤零零,又是个瞎子,所以特地照顾他的。对于这样的事他也没有过于敏感,毕竟人家是一片好心,他也只是道谢收下,并不多言。 木屋前有两棵梨树,也不知是自然生长还是最初修建这座木屋的人特意所种。这阵春雨来得不巧,正好是花期,把原本洁白的梨花打得七零八落。 看来今年是没有梨子吃了。 池钓站在门前,用手细细地顺着树枝向上摸索,心疼地数着那几朵剩下的花。一只胖乎乎的鸟糰子落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撒娇般地用嫩黄的鸟喙啄了一口他细长的手指。 美人垂眸,轻咬朱唇,青衫一袭身姿怯怯,长衫飘扬,宛若要随风而去。细白如玉的手指根根铺展开,和下面粗糙的褐色树枝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半身依靠在树上,恰好似一棵梨树化成的妖精。 褚锦河站在窗前,看着面前的这副足以入画的美人图,微微眯起了眼。 初雨过后的泥土翻出一阵潮湿的香气,湿冷的身子在温暖的阳光中慢慢温暖过来,宛若经歷了一个漫长冬天的树根重焕新生地冒出萌芽。 树枝抖动,一小滴残余的雨水落入池钓的衣襟之中。 池钓被这滴冰凉的雨水一激,不由得浑身一震,掩面轻轻咳嗽了几声。 “外面天凉,公子身子弱,还是要多加几件衣服才是。”褚锦河缓缓开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闪动着,语气中一片关切之情,倒好像真的是他情意深重一样。 “无事,只是老毛病而已。” 池钓闻声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 他这具身体即使治好了原本的伤口,可是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他调理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毫无用处。 褚锦河看着美人转身,又露出那双茫茫无神的眼睛,内心感慨更甚。 “公子既然医术如此高超,又为何……”他不由得问出声来。 “天生之疾,药石罔用。” 池钓转回身去,轻拢住枝上的那只小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没有主角的一天。 晚安! 第61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五) “若是公子愿意跟我回到京都,也许能寻到善于治疗眼疾的医师。你的眼睛也能重见光明,这也算是我对陆公子的一点报答。” 褚锦河端起面前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却因为苦涩的味道而皱起了眉。这穷乡僻壤连好茶叶也无,和宫里的贡茶相比简直无法入口。 第93页 “我既然出生便目不能视,便说明这是天命之意,又何必多做无谓之事。京城繁华,和山间大是不同,恐难适应。况路途遥远,又多车马辛劳之苦。多谢公子厚爱,是我无福消受。” 池钓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愿和这人多言语,转身低头回屋去了。 ———— 一只白羽红脚的鸽子转了转圆润的头颅,收回伸出的脚,从窗口扑稜稜飞开了,越过门口的那两棵梨树,往东边飞去。 “燕城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高大的男人微微合上眸子依靠在木床边,散乱的黑髮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他仅仅穿着一身普通的麻布衣衫,却仍旧气势逼人。 廿九端来火盆把手中刚刚收到的信烧掉,又用未燃尽的香烛伸进去搅了搅。泛黄的纸张扭曲着变成黑色的柔软碎屑,随着窗口的风飘到外面几点。 “还是一样没有消息。倒是京城那边来了信,说是那位这次动盐政犯了左相的忌讳。被狠狠地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连着之前的那些陈年旧历也都被翻了出来。这下可是彻底凉了圣上的心,惩处且先不论,人现在还在被禁足,甚至连着夙妃那一系都受了牵连。”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来。 “府上的事情有没有暴露?”褚锦河懒懒地合上眼,他的身子于这窄小的木床上有些不合适。 “没有,那些人都以为陛下您还在般若寺里静养,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没有人知道您现在在这里。” 阳光在空中扬起点点浮尘,连成一条闪光的线。 褚锦河张开手,握紧了空空的手心,好像抓住了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 财宝,他是喜欢的,美人也是。 他乐于欣赏这世上一切人工的天然的美景,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能够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把那些世间无双的宝物献到他面前。有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前赴后继地为他给出自己的真心。 世间人物,无非如此。 他的弟弟也是,这个医师也没有什么两样。 “把最后的那只信鸽也派出去。给廿一带一句话,让他们明日就进山。记住,要把身上的刀箭藏好,只做普通商贾打扮。” ———— 池钓的日子依旧过得很不错。 实际上,他在哪里都能过得很不错。即使是眼盲也无所谓。他私心里认为只要有吃有喝就是好地方,况且这里虽然是古代,生产力却还没有那么落后。 这一日他约摸着时间,是到了林子旁边的那颗桑葚树成熟的时候,便起了个大早,想到林子里去。 但是他却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褚锦河,男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行动无碍。 他身侧多出的那两道唿吸声让池钓心生警惕。 高大俊美的男人微微一笑。 “今日我家里的人以来寻我回京,我有意带陆公子一起回京寻找名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池钓不动声色地暗暗后退一步,惊觉身后却也多了一个人的唿吸。 他的面色冷了下来。 “既然早就有所应对,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褚锦河朗笑一声。 “公子不必多虑,在下不过在这些日子里见公子素食节衣,生活贫苦。又知所以不忍这等良才美玉埋没山林之间不为人知。欲带公子去京城享一场泼天富贵。” 那两个身强体健的护卫却已经围上前来,半是威胁半是挟持地护在池钓的身边。 池钓无奈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便也没有多做挣扎。 ———— 他身无长物,只有两间带不走的屋子和半篓子杂乱的药草。 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村里的人道别,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匆匆地在早晨的还未散去的雾气里离开。静谧的山村消失在浓浓的白色里,渐渐隐去。好像这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也被留下了后面。 “慕浊可是捨不得离开了?这破烂偏远的山村之所,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褚锦河凑近他的脸,用着一种亲密无间的口吻唤他的名字。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蚕丝的外衫长袍,长长的外袍拖在地上,露出下面的金色滚边。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惯有的闲适浪荡。 “只是第一次离开这里,所有有些不适应罢了。” 池钓没有动,感受到那人的唿吸扑在他的半边脸上,接着脸上传来属于人手温热的触感。 褚锦河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本那人的一双盲眼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棕黄色里面调出一点点的灰,有种与他本人不符的冷酷意味。 那双眼睛茫茫然地看着空中,好像永远找不到着落的一对鸟。 此刻那人的脸乖巧地靠在他的手心,温顺的,乖巧的,没有抗拒的意味。那一双鸟便也得以暂时安歇在他的手心了。 这的确是个瞎子,不过也是个颇为好看的瞎子。 但是褚锦河要不惜依靠胁迫也要带走他的原因更是不仅仅于此。 就在前些日子,他的好弟弟告诉他,他的身体被那个恶毒的女人下了一种毒。 那种毒粉混在他每天吃下的饭菜里进入他的身体,聚少成多地腐蚀他的筋骨,他的肺腑。也正是因为这种毒,否则他当时受那一刀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第94页 可是当他再次醒来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毒竟然被解开了,甚至那些剩余的残毒也都消失了。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陆慕浊却对此并不惊讶,甚至对此只字未提。包括他身上足以让平常人死上好几次的伤口,对这个人来说,好像都不过是些轻易就能解决的小毛病。 后来他又见这人虽然身在乡野,却气度谈吐不凡。而他随意教给村民的那些农具的制造更是让人惊嘆。 陆慕浊此人必然不仅是一个医师这么简单。如果不是他年龄看起实在是太年轻,褚锦河会以为他是个厌倦名利归隐山林的隐士。 可是到底他的确是个美人。 他的脸就让褚锦河将他当成了只适合摆在高高的架子上仔细把玩的精贵瓷器,其后的一切不过都是这张脸的附庸。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深度颜控以貌取人的皇子 我可以得不到你的才华,但是,我必须要得到你的脸??? 晚安!! 第62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六) 一声野兽的吼叫声在山林间响起。 “哪里来的野豹子?” 走在前面的护卫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黑色山豹。这林间的野兽一向昼伏夜出,不知今日为何偏偏挡在路中间,实在是奇怪。不过既然敢挡了他们的路,那就不要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侍卫的首领一挥手,身边人已经搭好的箭矢就要射出。 马车里的池钓在听见这声音之后却勐然睁开了眼睛,急唿出声。 “不要放箭!它无意伤人!” 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箭矢瞬间射出,接着以乱刀乱剑,山豹呜咽着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池钓紧咬住嘴唇,掀开门帘跳下轿。顺着声音慢慢摸索着面前那具还是温热的死物,伸手将它的眼睛合上。 山豹通灵,定是知道他要走了,特地来寻他的。却不料遭到此无妄之灾。 那些侍卫都知道这位是主上要特地带回的人,身份自然不一般,便也都替他闪出一条路来。 褚锦河跟在他身后下来,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长手长脚,颇不在意地说。 “左右不过是只村间野物,你又何必在意。不过这身皮子倒是不错,可惜都被箭射坏了,不然还能做一件上好的大氅。” “呵,这里还有几只小的。这只还有气呢。”有侍卫在一旁像提熘鸡崽子似的提起一只同样软了身子的小黑豹来,左右晃了晃。 “我倒是听说豹肉加以香薰佐料,味道极佳,看来今日是有口福了。” 池钓没有说什么,扑过去把那只山豹幼崽搂在怀里,感觉到一丝气息尚存才心下稍安。 他定了定神,一字一顿的开口。 “在下和这只山豹有旧,今日它为寻我而来,它的死是我的过错。若是公子今日定要食这豹肉的话,请恕慕浊无福消受这救命之恩了。” 一柄雪亮的匕首出鞘,正正噹噹地抵在他的咽喉处,落下一抹血痕。 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山豹喘息愈发微弱,终于消失了。挂在池钓腰间的那个紫色小葫芦上倏忽一道光亮划过。 小山豹的身子微微一颤,原本已经消失的唿吸再次出现,脖颈处一道最深的伤口悄悄开始癒合。 ———— 其后他们又遇见了几伙山匪马贼,好在都有惊无险。山路崎岖难行,第七天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洛邱山。 这是一家不大的客栈,小城镇外来的旅人少,每年只有春夏相接的时候,买卖山货的商队路过会热闹一阵子,现在显然不在那段时间。用于用餐的桌子稀稀落落,上满泛着闪亮的油光。 桌上吃饭的人也少,大厅里空落落的,只在窗边做了一个穿着陈旧灰衣的男人,面前摆了一壶清酒。褚锦河他们一伙人占了一大张桌子,好好叫了些肉食和酒水,打算慰藉这些天在山里被折腾的肠胃。 池钓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他极少感觉到飢饿,甚至有时他觉得自己没有食物也能活下来,只是人总归要吃东西的。而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的衣襟里钻出,粉嫩的爪子搭在他的衣领上,腿上面还裹着一小块布条。小傢伙正探头探脑地往外观望着,似乎是闻见了饭菜的香味,湿漉漉的鼻头敏感地动了动。 正是那只被他救下来的小山豹。 小傢伙只有几个月大小,正是好动的时候。池钓是看着它从一个小小的肉球长大的,又觉得自己对于它母亲和兄弟的死负有很大的责任,便对它更是心软。 他轻轻的摸了摸它的鼻头,想要让它进到衣服里,怕褚锦河看见了又要不喜。当日他以死相逼将母豹的尸体得以入土为安,其后褚锦河对他的态度便不冷不热起来。不过他的态度到底如何于池钓而言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像他不想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带他走一样。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池钓向来不肯在那些与他无关的人身上多花心思。 褚锦河坐在他的对面,细细地挽起袖子衔起一小块白豆腐。豆腐在他的箸尖上颤了颤,被他含入口中。褚锦河闭上了眼,手中的竹箸落下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好像他吃的并不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白豆腐,而是什么龙肝凤脑。 第95页 池钓移开脸,怀中的小豹子扑腾了一下,乖巧地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偏热的体温贴在他的胸前,毛茸茸的蹭着。 “呦,严三公子您来了。怎么着,还是照旧?” 客栈原本昏昏欲睡的小二下巴在柜面上狠狠磕了一下。来不及捂下巴,他忍住疼快步迎上前去,对着刚刚走进来的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殷切地弯腰问。 进来的青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肥头大耳一脸富态,他衣着华贵,身后跟着好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僕从。 这位严三公子眯起小眼睛在大厅里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池钓他们的对面,也就是窗边的位置,那个灰衣男人的座位上。 他扬起下巴,脸颊边垂下的两块肉兇悍地抖了抖。 “怎么,几日不来,你们云来客栈就把我这个大主户忘得干干净净。连我的位子都让什么阿猫阿狗给占了?” 小二心里暗暗叫苦。 这严三公子本名严金鞍,是家中三子。家里和药商有一点勾连,又加他的父亲和当地的县令靠着点酒肉交情称兄道弟,便也称得上是这远离京城的山沟沟里的纨绔子弟。平时很是横行霸道,今日却不知道是谁又会撞到他的刀口上。 他偷偷窥了一眼那打扮毫不出奇,甚至算得上酸穷的青年,心里默默地替他揪心。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要上前出头,他也是不肯的。 严金鞍迈着八字步慢慢悠悠地走到那灰袍青年的面前,对着身边的小厮一使眼色。身边的人便一拥而上,稀里哗啦地把那桌子翻了过去。酒壶酒杯摔了个满地。 一只还未被摔坏的酒杯在地上滴熘熘打了个转,被严金鞍踩到了脚下。 他自以为风流倜傥地背回了手去,借着站起的姿势俯视着青年,脚下的瓷质酒杯却承受不起这位的重量,啪的一声在他脚下碎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咪!! 第63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七) 严金鞍惨叫一声,肥胖的身子晃动一下,似是被杯子的碎片伤了脚。单脚立着在地上蹦跳,好像一只肥大笨拙的青蛙。 他身边的那几个僕从一拥而上,口中连唿“少爷!”。几只手抢着褪下那只比别人大一号的金面绸履,仔细瞧上面那道不过半个指节大小的伤口。 一阵说不上好闻的味道散开,客栈中仅剩的几个食客也纷纷退避,捏着鼻子躲到后面瞧热闹。 严金鞍自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不由得又羞又恼。一张肥脸涨得通红,把脚搭在一个高大僕从的背上。全部的怒气都冲着对面那个还端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的男人而去。 “你们几个,给我扒光了他的衣服,好好教教他,见到我严三爷该行什么大礼!” 他身边统共跟了五六个僕从,三个少了点机灵,没能在主子面前献上殷勤。便只能朝着对面那灰衣男人走去,摩拳擦掌地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谁也不愿先动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暗自在心里嘀咕。 毕竟这张脸之前可是没见过,定是从外头来的人,可是又不像是寻常路过的商贩。方才那一番掀桌摔椅的动作,这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如何,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端着手中的那个杯子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 严金鞍又沖他们吼了一句,三人不敢再耽搁。只看那人穿着如此酸穷,也定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况且他们平时都跟着严金鞍作威作福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做。其中的一个便伸长了手作势要去揪那人的衣襟。 只是不待他们靠近,那人便轻哼一声站起身来。 “我倒是不知道,你一介小小凡人,要我对你行什么大礼?” 灰衣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而他原本空荡荡的右手中,却赫然出现了一个浑圆的火球。 这火球足有半个成年人巴掌大小,颜色却不是寻常的红黄色,而是一种混合着蓝色和白色的颜色。丝丝火焰摇曳着,无风自动,宛如鬼魅。 旁边就有人惊唿一声。 “是天师!这是一位天师大人!” 凡人寿命长不过百年,繁华享尽不过王侯将相。可是若是凡人修了仙,成了道,那就可得造化所钟,增千百年寿元,问鼎天地大道。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修仙的潜质,即使是这样,每年也有无数的孩童抱着一飞沖天的念头去重年山爬那登仙梯。能留下的人却不过寥寥。 后面的人听得这一声惊唿,又看见了那火球,登时就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客栈的掌柜颤颤巍巍手脚着地地从柜檯后面爬了出来,刚才他在后面躲得正好,现在倒是口中连求天师大人饶命,又说了些好话。眼睛就往那火球上瞅,心想听说天师法力无边,这一个火球下去他这半辈子经营的小店怕是当场就得被烧得啥也不留。 他倒是不惜命,只是心疼自家的客栈,他这可是预备着传给他儿子的。这样想着他脸上便要哭不哭地挂上了笑,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最要命的是严金鞍,他刚才被僕从围得严严实实。现在他身边那些个人好像见了鹰的兔子似的一闹而散,把他留在了最前面。 严金鞍发愣地被人推搡了一把,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脸埋进长长的绣花袖子里。他身下正是那刚刚被摔碎的杯子碎片,狠狠地扎进他那身皮肉里。他尖叫着扭动起来,好像一堆蠕动的肉山。 第96页 灰衣男人却没有理他,甚至连视线也没有因此而向下移动过一分。他径直地越过了趴在地上的严金鞍走向黑木的柜檯,把二两银子放在上面。 “要一壶清酒。” 柜檯里被留下来的小二抖着手拿出最好的酒递过去。 男人得了酒,便着要朝门口走去。 在路过池钓这一桌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方才池钓虽然看不见,不过光听声音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褚锦河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揪了下来,两人连着几个侍卫一起躲在桌子后面蹲着。 褚锦河先是捂住了池钓的嘴,而后慢慢站起身来,对着他点头弯腰谄媚无比。 “不知天师有何见教?” 男人眉毛微挑起。 “你身后那人是谁?” 褚锦河手下不由一松,池钓自桌底下站起身来,一双无神的盲眼茫茫然的对人看去。 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平时只凭着淡漠的神色遮掩的艷丽在这一笑下展现无疑,正如春风初掠,冰面乍融。乌睫轻颤,笑靥浅含,满满的眉目流情。 半晌,男人从嗓子里吐出一口气来。 好像半声未尽的嘆息。 真是疯了,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就疑心那个人还活着呢?他明明已经亲眼看见他落入堕仙山的无底山涧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了。 自己…本不应当有什么幻想的。 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心中苦涩渐生,转身离开客栈,身影消失在街头。 客栈里被留下的这些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严三公子的那些僕从们这才想起他这个被忘在原地的主子,要扶他却被挥开。严金鞍脸色铁青,谁也不要扶,左脚踩在右脚上蹦跳着往前走。 池钓这群人也都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池钓也恢復了平时的淡漠,好像刚才的那个昙花一现的笑不过是幻象一般。 褚锦河看着他那张冰冷淡漠目下无尘的脸,微微眯了眯眼。 ———— 是夜。 夜凉如水,夏虫泣微。 山野客栈,最好的客房不过也是寻常的木床,最多不过是床板上铺就的棉褥多了两层,被子最外面粗粗绣了一层鸳鸯戏水的图,大红大艷,富贵十分。 尽管今天这客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这已经是这村镇上的唯一一家能住宿的客栈。下个能歇脚的地方还要骑马走上两天才到,他们人又多,想住民宿也没有人愿意留他们,除非给钱,可尽管他们不缺金银也不能随便外露,要是惹上了什么贼子惦记,一伙一伙的来,就算褚锦河身边的护卫武功再高超也要翻船。 左右那天师看起来脾气颇好,想来也不会再回来在这破破烂烂的客栈里买那淡而无味的清酒。褚锦河拿主意,他们一伙人便在这客栈住了下来。要了四间房,廿九连着池钓和褚锦河住一间,名叫廿一的侍卫首领把余下的人分了几批,住进了隔壁的通铺。 廿九服侍着褚锦河净手净脸,薰香铺床,头髮梳好抹了香膏,明日要换的衣服也抻得平平整整,在架子上搁着。床上那艷俗的被子也被换成了从箱子拿出的丝绸小被。床板先被好好地打扫了一遍,确认是没有什么臭虫。要不是这地方没有热水,肯定还是要好好洗个澡的。 池钓这才看出,原来之前在自家养伤的时候实在是委屈了这位,怪不得伤刚刚好就要迫不及待地往京都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节奏是快不起来了qwq 第64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八) 这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不长的软塌,池钓自觉还算不上半个主子,便也没要廿九来帮,很自觉的抱着那被嫌弃的大红被子在软塌上丈量着铺了铺,多余的落在地上的被子被他捲起窝进上面。半铺半盖地也能勉强算是一张床。 夏日偏潮,被子里的芯子有点湿。池钓把窝在胸口的幼豹抱出来,小傢伙乖乖放松身子,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尖锐的爪子勾住脱落的丝线。扑腾了一下,一时挣扎不开。池钓轻轻伸手握住它的爪子,把勾连在上面的线解下。小豹子腿下一软,整个埋进软乎乎的被褥里面,只露出一对微微弯着的毛绒肉垫和一双琥珀色的圆润眼睛。 池钓自己也躺了上去,勉强裹住身体闭上了眼。右手抚过幼豹温暖的身体,幼豹在他枕边团成了一个球,像猫一样舒服地发出唿噜噜的声响,用娇嫩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 “今天那位仙师可真是奇怪。没有寻常仙师出行时的架子也就罢了,竟然在这样一分灵气也无的山村里逗留买酒。依你看,这位天师大人所来是为何?” 蜡烛还没有灭,摇摇晃晃地闪着光,明灭不定。从床的方向传来窸窣的声响,墙角的蛐蛐开始聒噪的长鸣。 床帘放了下来,褚锦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廿九拨弄了一下蜡烛后退到墙角,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目力不逮,无所见获,因而不敢胡乱言语。” 池钓挠了挠幼豹的下巴,手腕上接着便被缠上一条软乎乎毛茸茸的尾巴。 褚锦河接了下去。 “依我来看,这位天师来此地无非两事之一。一为财宝,珍奇异兽,天生地养之物,不在人群聚集之处。他孤身一人到此处,便是持着讯息,专门来找那不为人所知的天珍地宝。这其二嘛——便为人祸。可是若是为了求财,他还未拿到那东西,那就必然行色匆匆,绝不敢在路上如此闲逛停留。拿到了财宝之后就会心中惴惴,亦不敢在路边留恋。” 第97页 他不说了,竖起耳朵听池钓的反应。 软塌上安安静静的,好像躺在那上面的人不仅是个瞎子,也成了哑巴。 褚锦河短促地笑了一声。 “虽然公子目不能视,但是在我看来,倒是比那些那些眼睛好用的人要看得清楚得多。毕竟,有时候眼前的看见的东西也是会骗人的。如此看来,这实在是失掉了一件烦扰之事。” 池钓在没有光的黑暗中睁开眼。“可若是疑心目前看到的都是虚假,那又怎知耳朵听到的就是真的,手中触碰到的是真的,鼻子闻到的就是真的?能骗人的,不仅仅是眼睛而已。” “这倒是,口蜜腹箭的人也大有人在。口中吐出的虚言,胸中跳动的一颗假心,都是比眼睛更会欺骗人的东西。” 他话题一转。 “慕浊一向都对身边的人如此之好吗?于我也是,于那些愚昧无知的村民,甚至于这只有一身毛皮能看的野兽崽子。是不是只要有什么人来向你求助,你就会毫无例外的答应,毫无条件。” 墙角的蛐蛐的确有些过于聒噪了,隔壁传来一声响亮的鼾声,戛然而止在最后唿出的那一瞬。 褚锦河朝那看不透的黑暗里看去,猜想那人现在是不是在同样的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想来是不信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陆慕浊和他之前所见到的一切人都不一样。 他的眼睛里太过空茫,不是婴儿因为不见世事而不染一丝尘灰的纯净,而是一种坚硬却又柔韧的轻蔑。他见惯了这世间的恩情爱怨,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从此他的眼睛里再看不见人。 但是他却又是温柔的,尽管他的脸上从来都少笑意。他却可以为了一只山豹将匕首抵在自己咽喉,面上无动于衷,眼里一片空茫。 好像生死于他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软塌上没有了声响,清浅的唿吸声渐渐平稳绵长。幼豹翻了一个身,含住了池钓的手指在嘴中啜吸。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色尚早。结算房间后,众人想要吃过早食之后再上路。 客栈的门被轰然撞开,一个衣服上带着血迹的瘦高个打了个趔趄跪在地上,正是昨日的客栈小二。他家是在附近的街巷,平日里不在客栈里过夜,都是早上才来后厨帮忙的。 客栈小二满脸满头都是血,惶恐地睁大了眼,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身后。 “后面,那里,那里有——” 他说不出来了,趴在了地上,死死地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狰狞,且手下毫不留情,直到整张脸都泛着青紫。 旁边有认识他的人想要去帮忙,却一时碍于这诡异的情景没有上手。就在犹豫的这时候,那小二却是白眼珠往上翻动,舌头也吐出老长。掌柜战战兢兢走进,朝他鼻子下一伸手,竟是半点鼻息也无。 不过眨眼间,这人竟然活活把自己掐死了! 众人一片譁然,议论纷纷。 廿九跑到窗边一看,登时也吓了个面如土色,回头结结巴巴地对着褚锦河说话。 “少爷,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有妖怪在…在吃人吶!” 街头上,阴沉沉的天气带着些冷气。 稀稀落落的人走在路上,有早市摆摊的小贩低着头,面前摆着几尾新鲜的活鱼。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景,可是再仔细看那小贩,原本灰褐色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却是已经死了!更让人害怕的是,在他的身后,有一个黑瘦的人形正伏在他脖颈处吮吸着那鲜烫的血。 细细看去,那在街上游荡的人也都有些过于枯瘦。衣服裤子顺着身上落下来,露出黑色的皮肤。这街上,竟是没有一个活人! 客栈的掌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连念佛号,连着几个褚锦河身便的侍卫也面色惨白,很是不知所措。 褚锦河绷了脸,连着几个侍卫推了些桌子凳子,严严实实地把客栈的门堵了个彻底。他对着乱成一团的人群皱了皱眉。 “马上把那具尸体从窗口扔掉。如果有谁想死的话,就尽管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科普一下,自己是没办法把自己掐死的。因为求生的本能会使得自己自然而然的松手,最后最多会陷入昏迷,这里这样写是有原因的。qwq晋江抽了我这章怎么都发不出去晚了一点抱歉哇! 第65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九) 那具死相狰狞的尸体被从窗口尽力远远地抛了出去,不过片刻就被循着血腥味来的黑色行尸撕扯干净,露出乌黑的骨头。 好在那些行尸并没有发现他们这里还有一顿新鲜的大餐,也没有破门而入的能力,只是在周围徘徊了一下就懒懒散散地散开了。 一转眼已经到了正午。 客栈里算上客人和厨师小厮之类一共有三十几个人,褚锦河他们一伙有约二十多人,算在其中占了大半,褚锦河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主事人。 门和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一圈胆大的人围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窥伺着事件的发展。客栈里有家住在附近的人,不放心家中的亲人想要回去看看,都被褚锦河带的那些侍卫阻挡。贴身的衣服下露出亮闪闪的刀剑,余下的人便如见了老虎的兔子一般,一声不吭了。 第98页 褚锦河让几个快被吓破胆子的护卫到大厅里去看着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人,自己站在窗边,看着这半上午的发展,嘴唇抿得更紧。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痛苦喊叫声越来越少,在清晨像往日一样打开门的人们被自己所熟悉的邻里街坊甚至是家人所变成的行尸扑倒撕咬,在惊异中甚至没有一点反抗地就倒下。 那些黑色的行尸吃下的东西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大活人撕咬成一具干干净净的骨架。而那被留下的骨架,却不一会却也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开了,俨然已经成了另一具噬人的行尸。 “少爷,事情不对。”一直甚少开口的廿一此刻看着窗外面色凝重。 “这不用你来说!” 褚锦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他只觉面前这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能力之内,似乎自从他去年离京下南陵巡视开始。这一切都开始和他作对,甚至可以说上是诸事不顺,他似乎天生就和这地方犯沖一样。 可话说出口他又觉语气不对,在那些个侍卫都用不上的情形下,还算得上镇静的廿一也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助力。褚锦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用询问的话接了上去。 廿一倒是没有在意,他只是伸手指着外面的一个方向继续说。 “我发现,每当这些行尸吃掉一个人之后,身上的皮肉就会生长出一些。也越来越像是人类的样子。而且,随着活人的逐渐减少,他们,似乎开始互相撕咬了。” 褚锦河一惊,顺着廿一指出的方向看去。 两具同样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干尸手脚缠绕在一起,像两棵树木纠缠在一起的根须。浑身都是黑的,只关节上活动的血肉带着一点红。还有就是两排极白的牙齿,尖锐的犬齿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形状而更像某种食肉的兽类。此刻,一只行尸的牙齿牢牢咬住了另一只的腰际,可是他的脖颈却也被咬住。上面的那具行尸一用力,令人胆寒的声音似乎响起在人耳边。下面的那只的脖颈被咬断,但是他的头却还挂在另一只的腰间。 获胜的那只行尸摇晃伏下身子要去享用他的食物。可是就在这时,一只带着血肉的手从后方伸出,一下抓住了他的头骨。 那个行尸的身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肉,他作为一个渔翁得利的胜者,兇狠地撕咬着脚下的那两具行尸。就在他将脚下的两具尸体吞噬殆尽之后,他凹陷的眼眶中忽然一动,直直看向褚锦河他们所在的客栈的方向。 褚锦河心中一惊,竟然从那本该一无所有的眼眶中看到了一丝歹毒的光。 这里是不能待了,他在心里暗道。 得找个机会赶紧逃出去。 ———— 已经过了饭点,客栈里并不缺少吃食,可是面对着这样的情景,也没有什么人能吃得下去。作为编内人员,池钓的活动还算自由。他便循着味道摸到厨房里,从帘笼的纱布下找到两个冷馍馍。 外面也不知道是怎样了,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好。就算要逃跑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他缩在墙角给怀里的幼豹餵了半个馍馍。小傢伙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淡而无味的味道,毛绒的小脑袋扭来扭去,连着一对小爪子也举在面前推拒。池钓细细地给它掰碎了,托在手心细细地哄,它才勉强给了几分面子。嫩红的舌尖划过他的手心,湿润而软热的触觉让池钓有些发痒。 他拍了拍手心的碎屑,起身揉了一把小傢伙的脑袋作为鼓励,熘回了在二楼的房间。顺着窗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和楼下愈发急促恐慌的交谈声。 整个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从上面往下看时还在活动的行尸越来越少了,那些普通的行尸被更强大的一些分食殆尽,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外面越来越安全。那些行尸吞噬掉的同类越多,身体上的血肉便越多,便越发像是人类的模样。远远地从外面游荡过去的时候,实在难分是人是鬼。 到了晚上的时候,黑沉的夜色遮盖了外面街道上的鲜血,只有那些行尸不知疲倦的咀嚼声传来,一声一声,咯吱咯吱,让人觉得那咀嚼的也许就是自己的骨头。 经歷了一天的惊吓,众人都感觉筋疲力尽,困意涌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黑漆漆的黑夜中真的入睡。 褚锦河提议,为了安全起见大家不要分开,最好都在大厅里过夜。 “要是那些鬼东西撞开了门怎么办?!”有人不满地抗议出声。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才需要有人在大厅里仔细留意。我们把门都堵上了,只要从门口的地方传来声响,我们便可以提前得知他们的行迹,也有时间逃命。”褚锦河眉头紧蹙,他面色冰冷,原本平整的长袍上多了很多褶皱。 “不行!你们人多,逃命的时候你们也肯定会把我们这些人扔在后面!你们,你们这是在害人啊!这样和把我们直接推向外面的那些东西有什么两样!” 体型圆润的掌柜缩在桌子后面,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句。 他早就觉得这群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商人,就算是再珍贵的货物,也不见商人随身带着这么多侍卫的。如今看那些人拿出刀来,便更加确认他们这是遇见了什么土匪之类,一点都不敢信他们。 褚锦河面色更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第99页 “那便这样,你们客栈的其他几人今夜去二楼的客房过夜,而我和我的商队在一楼大厅里。算是守夜和监察。这样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别问我主角这时候在干嘛,大概是在…沉迷撸猫吧v。 第66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 夜深人静,客栈二楼长廊的客房中。 薄薄的窗户纸被轻轻捅开,一阵淡淡的香气随之瀰漫开来,混合着迷魂香和闹羊花的味道,无声无息。 在里面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的人们终于安稳的睡了过去 ,躺在床上,身子渐渐不动了。 池钓敏锐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在黑暗中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是晨是昏。旁人觉得难过,他却自在无觉。 床上的幼豹翻滚着呜咽了一声,池钓把它塞进衣襟里。小傢伙这些日子长了些体重,身子也越发圆滚起来。池钓在胸口填了一个布兜,特地作为它的小窝。小傢伙安静地找到了自己位置呆好,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在黑暗里闪着诡异的光。 又摸了一把腰间的紫玉葫芦和那冰冷的木牌,他侧耳在窗边听了听,确定外面没有人在,赤脚轻轻推开了门,池钓顺着长廊跑了出去。 一出去,他就被外面浓浓的血腥气激得忍不住要打喷嚏。在旁边的门上摸了一把,满手尚还温热的滑腻感。 这些鲜血的主人就在旁边,面相圆润多福的胖掌柜此刻已经成了一个死人。头扭曲地歪向一边,折断切下的手臂丢在旁边。口中被塞满了防止发出声音的布条。 楼下大厅空荡荡的,门窗洞开。 冷风从外向里灌入,浓烈的血腥气味散出,一只刚刚成的行尸寻着血腥味蹒跚着步子走进,晃动身子寻找目标。 池钓躲进房间,看见那只行尸在二楼找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食物。 ———— "我们人数太多,那些行尸尤其对气味敏感。一起行动恐怕引起注意。" 褚锦河把不适合活动的长袖绑紧,身上套上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面容,敛下眼淡淡开口。 "倒不如兵分两路。一路跟随我往东边往里出城入山林,一路跟随廿一往南边走大城门。如果能侥倖逃出,便在十里外的河口集合。" 他嘆了一口气。 "此后,便各看天命吧。" 廿一站在他身后,一点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的命令只是保护主上您,别的事情与我无关。保护您的性命还在您的命令之上。" 一番商议之后,廿一廿九还有六七个被挑出的侍卫跟着褚锦河,余下的人便往南边城门去了。 两帮人摸黑在客栈后的小楼下面分道扬镳,褚锦河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这行尸既然食人肉,那么在山林等人烟稀少之处,必然行尸也少,危险也少些。 他们在这客栈里一番折腾,又加上其余的那些侍卫从前面走去吸引行尸注意力,逃出的概率便又大了三四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不想死,那就必然要有人替他死。而他感觉自己的命,要比那些人的命金贵得多。 脚下踩过咯吱作响的树叶,没有点灯,一行人如同一群不能见光的耗子,蹑手蹑脚地从小巷里往外熘。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伸出,抓住了走在最后的廿九的胳膊。 廿九被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往后扬去,差点跌在地上,幸好被廿一拉了一把。 走在前面的褚锦河低喝一声,转过头来便在模煳的黑暗中看见一张苍白的脸。阴森森的脸在此时莫名带上了几丝鬼气。 廿九躲在廿一身后哆哆嗦嗦地开口。 "有…有鬼哇!" 廿一没有动手,因为那个人并不是鬼,而是一个活人。 认出那张脸是陆慕浊,褚锦河松了一口气。 池钓一双盲眼在黑暗里眨也不眨,脚下毫无声息。他像一只隐藏在夜晚的兽,或是不能见光的鬼。 "你们把所有的食物都带走了,客栈里没有吃的,只有很多吃人的死人。" 他不说了,只站在了队伍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从他的领口冒出一只毛绒绒的脑袋,扒住池钓的衣领和他一起盯着褚锦河看。 褚锦河皱了皱眉,算是默许了池钓的存在,他朝着前面的人挥了挥手,低声说。 "继续往前走,进山林。都仔细着点,不要引起那些鬼东西的注意!" —— 这山城依託着狭长的赤水河而建,出城走上几百米就是邻水的陡峭山崖。只有最伸出的哪一点尖尖连着一条宽阔的大路,也勉强算脱离了群山的范围。 廿一看过这山城的地图,他们一行十人顺着小路走到河边,屏息蹑足。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初变成的行尸,一个侍卫一时不备被咬断了脖颈,在又咬伤一人后行尸却也被廿一用长刀割下了脑袋,再也不能活了。 河岸边,河水湍急,泛着白浪,几根骨头搁浅在岸上,是黑漆漆的分不清人兽的骷髅。对面的山林也是影影绰绰的一团黑。 要离开这山城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向南走,走过狭长的城区出大门。另一条路就是过河入山。 可是若想要入山,就必须要过河。 河流渡口上空荡荡的,船家和船只都不知去向,池钓估计不是变成了行尸就是变成了行尸肚子里的肉块了。反正是不可能回用船来载他们过河了。 第100页 "沿着这条路往上走一里半有桥。"廿一折下一根树枝看上面叶子上的纹路。 褚锦河看着因为受伤而吊在最后的那个侍卫,咬了咬牙。 如今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越往上走林子越密集,路越走越窄,树密密匝匝地拢在一起,长得密不可分。 池钓走在褚锦河身边,脚步轻巧而熟练,悄无声息,和旁人的磕磕绊绊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受伤的人,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他凑近褚锦河的耳边说。 "我们的人手已经不多了,还要有人带着那些食物和水。我认为一个没有半点用处的人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的。" 褚锦河声音冰冷,低头没有看他。 "他被那种行尸所伤。还记得昨天那个死在客栈里的小二吗?我怀疑,凡是被这种行尸所咬伤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这种行尸。" 池钓自顾自地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qwq这两天在做残运会志愿者比较忙,这章是在台上用爪机码的唔…表嫌弃。 晚安!! 第67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一) 在听了池钓的那番话之后,褚锦河半信半疑,只是他到底是怀疑了,挥手招来廿九耳语几句。再上路时,那个落在最后的侍卫便不见了。 洛邱山多水多河,村民们世代摸索,便也自有一套修建桥樑的方法。桥基用石木垒成,桥面用山里特有的一种黏土加固,任是如何湍急的河流,也能坦然而过。 夹在两山之间的河流豁然而出,喷涌湍急的水流。而在原本应该有桥的位置,现在却是只有一片白浪。只有些许余下的桥墩还静静地留在原地。旁边掉落些许破碎的砖石。 廿一也不由得脸上显出些惊异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这……” 这原本看似牢固无比的水桥,竟然断了,而且断地如此奇怪。 不像是因为承受不了重力从中间断裂,而是两侧的桥基被人破坏,而后上面的桥面承受不起下坠的力,便自觉地掉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人说话。 褚锦河想要上前检查着奇怪碎裂的桥基,却被池钓一把拉住。 “别去,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们的方向来。” 褚锦河看了看他,知道他听力异于常人。别过头去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几息功夫之后,在阵阵喧譁的水声中果然夹杂了些许杂乱的声响。 河水中影影绰绰地多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只是看不清楚。 众人正凝神往那河水中看去,惊愕十分,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害怕这水中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可是却又捨不得离开这唯一的通路。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 廿一身子勐然后转,手中长剑出鞘,挥动间亮起一道白光。 “他…他!” 一具漆黑的行尸一口咬住了站在最后的一个侍卫的脖颈。白惨惨的牙齿在黑暗里格外明显,牙齿上染了鲜红的血,尤其刺目。 那个行尸身上也穿着一身侍卫服装,里面的衣服还算整齐,显然是才刚刚变成这模样不久,腰间表示身份的腰牌空荡荡地晃着。 有人惊唿出声,从这腰牌上看出了这行尸的身份,正是之前受伤的那个侍卫。 廿一的这一剑用力极大,刚好砍下了那具行尸的头颅,那漆黑的头颅带着几块破布在地上滴熘熘打了个转,余下的身子和着那个被咬伤的侍卫一起倒下。 那个侍卫即使被咬住了脖颈,但是却还没有死。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嘴,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语。 但是下一剑却是再度挥出,毫不留情地将那颗还是活人的头颅切下,鲜血喷涌而出,浓郁的血腥气瀰漫开来。 “人已经活不了了。” 廿一收起剑,淡淡地说。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仅剩的几个同僚,廿九垂下了眼,没有看他。 刚才他接到命令之后因为心软,只是将那个受伤的人杀死,并没有将他的头也割下,毕竟是这么长时间的同僚,看着对方死无全尸的模样,岂不又是看到未来的自己? 他年龄虽小,却也懂得兔死狐悲的慨嘆。却没有想到这一时的心软会招来这样的恶果。 他们一行人刚出来的时候统共十人,走到现在算上半路加进来的陆慕浊,却只余下七人。褚锦河唿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来振奋一下士气,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水里的东西,上来了!” 一个眼尖的侍卫叫了一声,同时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眼里隐隐有几分退缩之意。 无他,正是因为这水里的东西着实太过诡异。 那是一条滑腻纤长的足有三四个大汉手臂粗的黑色触手,正面上有着紫色的花纹,反面和侧面长满了小小的吸盘,有人手掌大小,随着触手的前进细细地张合着,好像无数只蠕动的小嘴。 仔细看去,有着吸盘中还嵌着细小的黑色骨头,显然毋庸置疑这位的食性了。 那位最初喊叫出声的侍卫,一边喊叫着脚下一边宛如抹油一样后退,速度飞快,眼看就要退到山林之中。 可是那条黑色的触手轻轻一动,原本三四根手臂粗的触手伸展开,好像蜥蜴吐出的舌头一般,拉成了细细的一条,准准地缠上了这一人的腰。 第101页 那张惊恐至极的面容转瞬就被拖入翻涌的河水之中。 在河水水流声的冲击声下,池钓仿佛听见了骨骼被绞碎的声响。随后又是那些触手蠕动的声响。 河水一瞬间变成了红色。被沖淡的红色顺着水流往下而去。 而随着那血迹流下的地方,更多的触手瞬间从水底下浮现而出,软乎乎地宛如摊开的蚌肉,在岸边摸摸索索。 一眼看去,这河流中赫然已经被这种黑色触手完全充满,褚锦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不要啊!” 又是一个侍卫忍不住眼前的巨大冲击,手脚着地地往后退去。 “噗”的一声,又是一根触手弹射而出,缠住那人的腰际。不过须臾就又少一人。 褚锦河面色冰冷地低喝一声。 “都不要动!谁先跑谁先死!” 有了那两人的前车之鑑,余下的几人便都不敢再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放慢了。 这些黑色的奇异触手可能只能捕捉那些移动的生物,它们感知物体的方式和人类不同。 那具之前被廿一一刀砍下头颅的尸体也在岸上,从无头的尸体的头颅上冒出汩汩鲜血。也许是被血腥味所吸引,有几根触手摸索着往岸上蠕动。在没有弹射的时候这些触手的动作格外缓慢。 冰凉的触手视而不见地滑过池钓脚踝,一股水腥气伴着滑腻的触感留在皮肤上。池钓停在幼豹脑袋上的手微微收紧。小傢伙一动不动地伸直着爪子,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第一个缠住那具尸体的触角将那具无头的尸体拖拉着退回到水里。余下的几根又在岸上摸索了一会,终于消失在了水面之中。 河水里的红色被沖刷而下,黑色的触手不见了,河面上再度恢復了平静。好像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余下的五人又僵硬地站了好一会,才拖着麻木的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折腾,此时天边已经微亮,露出一点不明不暗的鱼肚白来。 没有人说话,巨大的恐惧已经侵袭了每个人的内心。 他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他们顺着河岸往上已经走了五六里路,身上的食物和饮水因为之前的打斗早就剩余不多,几人又是连夜赶路筋疲力尽。 廿一带着他们躲进一个颇为隐蔽的山洞略作修整。 这山洞不高,洞里干燥里带着一股子腥燥味,也许曾经是某类野兽的巢穴。山洞里极暗,廿一从外面寻了些干草枯枝之类盖在洞穴口出略加遮挡,仅剩的一点日光也被遮住。 廿九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从身后的包裹中寻出些许吃食来,也不敢生火,只能先吃些冷食。 就在他扭头整包裹的时候,一只圆润肥大的手却从那石头后面伸出,抓住了摆放在他膝盖上的冷面馍馍藏到黑暗里。 廿九回过头来一数,登时小脸紧皱,不满地对着另外几人问出声。 “是谁动了我给主上准备的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触手嘿嘿嘿。黏黏煳煳的小可爱???算了要纯洁嗯!让我们来科普一下为什么青蛙的眼睛看不见静止的东西。蛙眼视网膜的神经细胞只能对运动目标的某个特徵起反应,视神经将这些信号输送到蛙类的大脑之后,就叠加成了运动的物体的画面,而对于静止的物体,这些视细胞无法捕捉,所以看不见。 啊好科学和谐是不是hhhhhh? 晚安安!! 第68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二) 余下的那个名为初四的侍卫喏喏地瞥了一眼池钓。他们都站在另一侧的山洞旁清理地面,并没有人会动廿九面前的吃食。 廿一皱了皱眉,对着廿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中持剑慢慢靠近,从他坐的那块石头的阴影后面揪出一个人来,这人肥大的身子扑腾了一下,被摔在地上,露出一张众人并不陌生的脸来。 正是他们第一天在客栈里遇见的那位严三少爷,严金鞍。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情况并不是很好,一张常常油光满面的脸上也显出一点苍白的虚弱来,口中还死死咬着那半块刚刚从廿九处夺来的面饼,因为忽然被拉扯而连连咳嗽着。 “你为何会在这里?” 褚锦河看着被廿一的长剑指向的严金鞍,出声发问。 这位往日里众星捧月的严三少爷也没有了平时的威风,镶金边的长袍边角破碎,珠玉的髮簪不知去向。 丝毫没有在意那近在眼前的长剑。他费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饿死鬼一样把那块面饼咽下,这才有闲暇抬起头来回话。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开始出现那种会咬人的行尸。府里的厨娘变成了死鬼,连着半个府上的僕人都被咬死。我原本想着离开家就会好的,可是不料满城里都是那种不活不死的人,我和父亲连着家中几个信得过的奴僕被追来了这里。出城的桥断了,外面的河边过不去……” 他咽了口唾沫,不说了,反而对着廿九伸出了手。 “有水吗?我已经快一天没有喝水了。” 褚锦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廿九。 廿九瘪了瘪嘴,寻出一个在路上磕破的碗来,斟酌着漏出一点水盛了小半碗递过去。 第102页 “这里离河边不远。既然你没有水,那为何不去河边。”褚锦河状似无意地问。 严金鞍一口灌完,吧嗒了一下嘴,眼睛却还盯着廿九的牛皮水囊,闻言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河里有鬼,专吃活人。我家的几个侍卫就是在那里被吃掉的,连着那些个想要一起过河的行人一起。多亏我走在后面,才侥倖没被水鬼填了肚子。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过去的。” “你的父亲和侍卫呢。” “都死在路上了,这里就我一个人。” 褚锦河继续询问。 “你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严金鞍沉默了一下,解开了上身破破烂烂的长袍,露出两根染着泥垢的粗胳膊来。 ———— 他们围在一起吃了些东西,严金鞍也混在其中又得了半块面饼。可以饮用的水本来出来的时候就带的不多,如今更是不够。尽管知道这山间并不缺水源,可是即使是褚锦河也没有提出让人出去找水的话来。 毕竟这人出的去,却未必能回得来,或者人是能回来,只是身后带了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若是把那些鬼东西带了回来,那他们就等着被一窝端吧。 倒是廿一一人在中午的时候到离山洞不远的地方去看过,说西边的山林里似乎有些响动,却不见鸟雀,只是树木摇晃,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山城是坚决不能回去的,过河这一条路也行不通。 如今他们宛如一群躲在稻草下面的待宰的猪,只自欺欺人地期望着外面的屠夫对着他们视而不见。 池钓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身子贴在冰冷的洞壁上,身下是一团腥燥的干草,他听得到严金鞍沉闷的唿吸声和咬牙声,伴随着褚锦河焦躁地敲击着洞壁的声响,还有廿一的长剑和布匹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又给怀中的幼豹餵食了早上分配的一点清水,小傢伙嫩红的舌尖焦急而粗粝地舔过他的手心,宛如在寻找母兽的乳-头。廿九分给他的食物并没有动,而是全部地留了下来,并着之前从客栈的厨房里找到的吃食一併贴身放着,预备做小傢伙未来几天的吃食。 他知道没有这些食物,其他的人可能会死,不过到底都是些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凡是人都是会死的,有没有哀悼的眼泪都一样。 褚锦河走来坐到池钓身边的干草上,眼下一片青黑,脸上的睏倦几乎已经遮挡不住。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慰觉了,即使身边有再多的侍卫也还是不放心,浅浅地阖上眼也会做梦。梦里身边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口中两熘闪亮白牙,张牙舞爪地要来咬他。 如今眼看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他反倒略略放下了心。 “我们就要死了,你怕不怕?” 褚锦河的声音有些哑,眼神也不復之前的清亮。他好像一柄累极了的箭,支撑着他一往无前的力量被消耗殆尽,眼看着就要往下坠去。而下面却是能够吞没一切的无底深渊。 池钓轻轻摇头,向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干净的枯草来。在他们的对面,廿九靠在廿一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少年人的唿吸平稳有序。 褚锦河一贯看不了他这副无心无情的木偶模样。他凑近到池钓的耳边,脸上带上些许不怀好意的笑,几乎是恶意地开口。 “你为什么不怕死呢?你知道我们最后会怎样吗?只要一口,那些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就会咬断你的脖子,头和身子就这样啪的分开。你的身子被分食殆尽,只留下那些漆黑的骨头,连乌鸦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还是运气好的情况,更大的可能是你会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张嘴要咬更多的人。只要一点活人的骨肉就会让你陷入疯狂之中,无知无觉,不生不死。” 他絮絮地念着,眼睛盯着洞穴深处的黑暗,身子却渐渐软下来。 “你生前的一切都没有了,无论你是怎样的富贵荣华,又或者是怎样的权势滔天。而那之后,你不过是一堆死去的骨头。任何一个浑身长满蛆虫的贱民都能从你的身上踩过,吐上一口唾沫。而那些还活着的人,却只会在说完轻轻飘飘的一句风凉话之后就彻底忘记你。” “你应该怕的…应该的,没有人不会害怕这样的死,一点声息都没有的死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里,太寂寞了。” 池钓轻轻地环住他的肩膀,温柔地摩挲着替他整理松散开的簪发。 怀中的幼豹不满地扑腾冒出头来,扭动着从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咳,cp是小豹子哇!!你们不会没发现吧???毕竟每个世界男主都是最萌的辣个v是吧是吧是吧! 晚安啾! 第69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三) 这洞里曾经的野兽仅仅占用了这山洞最外面的部分,越往里走山洞就越是狭窄,也越发黑暗。好像一口幽深的井,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在第四天的时候,他们的水彻底喝完了,食物也所剩不多。 廿一这天从洞外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他的手上小心地拿了一具小小的残破的漆黑骸骨。它原本应该是一只在地底下打洞见不得光的老鼠。可是现在,和那些死人一样都变成了只会吃人的怪物。 第103页 而据廿一说说,不仅仅是老鼠,这样由野兽变成的怪物在山林里并不缺少。原本还算是安全的山林之中现在也是危机四伏。 他们现在一行六人,池钓褚锦河连着廿一廿九和唯一那个名为初四的护卫,还有一个半路加进来的严金鞍。 初四每天都呆在洞口,透过那些几乎将整个洞口遮盖住的杂草往外看那一点点的天。廿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严金鞍整日都在唿唿大睡,整个人都仿佛麻木了一般。 自从这些行尸出现后,这里的天好像永远都没有晴过。 “外面的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初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嘶哑的颤抖。 褚锦河撑起身子走到他身边。 不明不暗的天色下入眼是一片浓绿的杂草,却没有一声虫子的叫声,似乎所有的动物都隐藏起来了。只有这些植物宛如从鲜血中汲取了养分一般郁郁葱葱。 而现在,那些高挑向上的草茎竟然微微晃动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响起,似乎在那下面,有什么东西。 杂草晃动得更厉害了。接着,一张血肉模煳的脸忽然被露了出来,失去了眼皮的瞳仁露在外面。眼珠只有左边的一颗,脸上的血肉已经少了大半,露出下面深色的颧骨来。 初四压抑着惊叫一声。 到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就在这张脸露出之后。几只黑乎乎的骸骨跟着勐然从那下面窜出,尖锐的牙齿撕咬着那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肉。 那骸骨和之前廿一拿回来的却是一模一样,正是几只已经异变的骨头耗子。 这脸的主人只剩下一只圆滚滚的头颅,在推攘间转眼就被撕咬殆尽。这时候,其中的一只骨鼠却忽然抬起了残破不堪的脑袋,在池钓他们所待的洞口的方向做出了嗅闻的动作。 “后退!都退到山洞深处去。” 褚锦河一惊,勐然后退一步,稳住身子。 那一只骨头耗子犹犹豫豫地向前窜动几步,眼看就要进入山洞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羽箭凭空射出,钻入了它空荡荡的眼眶之中。把那具摇晃着的尸骨射成了碎片。 廿九放下手中的弓箭,正欲吐出一口气来。 “到山洞里去!”廿一却勐地抓住他的衣襟,一下把他甩入山洞深处看不清楚的黑暗之中。 而几乎就在眨眼间,汹涌的黑色鼠潮轰然而入,湮没了那只还在微微抖动的羽箭。 ———— “这前面…唿…真的有路吗?”严金鞍舔了舔干燥破皮的嘴唇,唿吸声沉重。他身上那件破碎不堪的衣服已经在刚才被一块路上的石块夺了去。 沿着这漆黑的山洞摸黑跑了三四刻钟,他们一路又摔又绊,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却好似还在耳边响起。 仓皇逃窜间,他们没有带上仅剩的那一点食物。 若是找不到出口,等着他们的就只有饿死在这山洞中,或者是被鼠群咬死这两条路。 池钓走在最前面引路,轻轻巧巧地跨过那些高低的石块。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甚至唿吸声也没怎么乱。只是为了不被人察觉出不同,因而吐气声刻意地加重了些许。 众人的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也越发沉重了。 “这山洞怎会如此之大,七折八绕,简直都不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般。”廿一皱眉开口。 的确,走过了最初的那一段狭窄的洞口之后,后面的洞穴虽说地面上还有些许碎石。但是无论是洞口的宽度还是洞壁的光滑程度,都令人感到惊奇。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呆了好几天的洞穴,原来里面另有玄机。 可他这话刚刚说完,走在最前面的池钓脚步声一停,却是忽然停下了。 无他,只是因为前面的洞穴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颇为宽敞的空间,这山洞四周又有着三四条通向的通路,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一条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洞穴的正中,正是一弯清澈湖水,盈盈满满。 湖旁边生长着一棵奇异的花树,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底下竟然还时这样清脆的绿色,而在那绿色的叶片之中,赫然生长着无数散发着萤光的乳白色小花。把这黑不见手指的空间点亮了一小块。 这场景美轮美奂,宛若仙境。 严金鞍一看那湖水就眼前冒光,恨不得立刻就扑过去,对着那清澈的水就灌饱了肚皮才好。可是看着那旁边的诡异花树,他犹豫了一下,用眼神瞥了瞥左右的几人,还是没有动。 廿一首先上前去仔细探查了一番,树是正常的树,水也是好水。他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于是把眼神投向了褚锦河。 褚锦河一时沉吟。 “这水到底能不能喝啊?”严金鞍先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看那水清澈见底,的确不像是有毒的样子。不过水面光滑如镜,显然是一弯死水。这山洞里的死水到底能不能喝,他倒是不知道了。 廿九也走上前去,伸出了手要去摸树上的那散发着淡淡萤光的白色小花。 那娇小的白花微微一动,竟然在他的手下轻轻绽放开来,一瓣一瓣地盛开,露出一道红色的花蕊来。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奇异场景,一时怔愣住。 可是就在转瞬间,那展开的花瓣盛开到极点,失去了原本的形状,粼粼闪动着光。那鲜红的花蕊渐渐拉长,尖端也显出一点分叉来。 第104页 一条扁长的白色小蛇从翠绿的树叶间掉了下来。 廿九只觉肩膀一痛,眼前一时一片白茫,不知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第70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四) “所有的人都离那花远一点!” 不等褚锦河喊出声来,在场几人身子就动了起来,尤其是严金鞍,几乎都要钻进他们那刚刚进来的山洞里。 将长剑挂回腰间,廿一一把将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廿九揽在怀里往后拖动。 方才咬人的那一条白蛇已经被廿一斩成了两节,现在好像两根软绵绵的面条似的趴在地上。褚锦河借着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萤光,好好地看明白了这山洞里的奇异毒蛇。 它的身子扁平,不是寻常蛇类的圆柱形的模样,而是更类似某种鱼类。身上还有着淡黄色的花纹,身子卷在一起的时候是一小团。伪装成花朵挂在树枝上几乎可以假乱真。细长的尾巴卷在枝干上,好像细长的花茎。 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它身上的淡淡萤光,不是寻常烛火的暖光。而是一种毫无温度的光源,即使是已经死去的蛇,身上的光芒也不减半分。 众人离那花树远远的,而后再回头看着那棵原本就显得诡异十分的花树,无不悚然而惊。 “若是这树上的每一朵花都是一条蛇…那么…” 严金鞍咽了咽口水,说不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一棵如此高大的树上,得有多少条蛇啊。他粗粗算了一下,仅仅是能看见的部分,不计较那些被遮挡的枝叶下面的,最起码就有上千条。 “不过看来,这种蛇类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有在被惊扰的时候才会露出原本的模样。”池钓嗅了嗅空气,真是奇怪,尽管是在这样的地底下,可是这里的空气却是干净的清新空气,一点其余的味道都没有。只有从湖水里散发出来的潮湿水汽。 廿一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小心地把廿九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替他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池钓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少年的伤口和脉搏,而后皱起了眉。 “伤口并不深,但是这种蛇之前没有见过,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毒蛇。不过目前看来,情况并不是很好。” 没有说出口的话,众人都心照不宣。 即使能救又如何,在这样的缺少药材的情况下。若是没有中毒还好,可看廿九这副明显中毒已深的样子就知道,还能救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主上,我们现在应该怎么走?” 初四指着面前的三条路,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是个健壮有力的大个头,言语和行为却总是喏喏的,眼神也总是漂移着不敢看人。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应当做些什么,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就会出现一片不知所措的迷茫。 这也正是他们一向所被教导的,一个合格的侍卫的行事方式。可以缺少思考和脑子,但是首条准则必须是无上的忠诚。 他对于之前那些同僚的死亡,以及可能已经预备着死去的廿九并没有什么感想,甚至于对于自己的死亡也是一样。 他不怕死,却怕疼。因为死他是不知道的,但是疼痛却是切切实实的。 这山洞形成了一个大概的十字形状,以池钓他们刚刚钻出的山洞口为基准,前后左右分别有一个黑暗的洞口。 经过讨论之后,他们一致决定湖边是不能去了,原路返回更是不可取,只能从旁边小心地绕过去,希望不要惊动那些树上的蛇。 “主上,这三条道路从入口来看都是一般无二,毫无差别。我们应当走哪一条?”廿一把已经昏迷的廿九背在背上,用一种平淡毫无起伏的语调询问褚锦河。 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池钓的怀里响起。 池钓低下头,感受到指尖轻微的湿润,接着是一种毛绒柔软的触觉划过他的手心。 他疑心是幼豹饿了,可是它连续呜咽了几声,躲开他递送到嘴边的食物。池钓竟然从它的举动中感出一种焦急的情绪来。 温热的肉垫一次又一次划过池钓的手心,并是不像是无意间的推拒,而是传递出某种讯息。 “你是,要我们走右边的这条路吗?”他贴近了幼豹的耳朵,用气音询问。 毛绒的脑袋在池钓的手心一本正经地轻点。 ———— 池钓胡乱地对着褚锦河扯了些原因,譬如因为按照这洞穴里地势的走向,右边的那一条路是最高的一个出口,也是最有可能离开地面的一个出口。 看着如此诡异的毒蛇和树木,没有人想要在这里多留,众人几乎没有停歇,立刻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绕着洞壁,从右边和那湖保持着一个最远的距离开始慢慢挪动。这山洞极大,因此要前进走的路也极长。 一行六人排成一列,沿着洞壁一个接一个地慢慢着往前走。 池钓还是走在最前面, 腰间挂着长剑,背着廿九的廿一走在第二个。 即使他的主上用一种颇为委婉的方式来劝说他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他还是没有要放下背上人的意思。 褚锦河是第三个,初四跟在后面。走在最后一个是脚步虚浮沉重的严金鞍。 第105页 那高大花树上的萤光在这毫无光亮的洞穴里格外明显,在小小的一片空间里形成了一个明亮的罩子。 只能模模煳煳地看到脚下,为了避免碰撞和摔倒发出太多的声响,惊动那些花一样的诡异白蛇。他们行进的速度越发缓慢了。 偶尔看到那树上一朵白花摇晃一下,所有的人也就跟着心惊胆战一下。 在大约走了一半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严金鞍却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声,而后抬起自己的脚对着地上的东西踢了下。 “啧,哪里来的死耗子,尽往人脚下蹿。” 他刚才只觉一个软乎乎滑腻腻的东西被自己踩中,惹得他差点脚底一滑,摔到地上。好在扶了一把旁边的洞壁才稳住身子。 只是他这话才刚刚说出口,自己也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如果地上有东西,那么前面走过的人必然也会踩到,为何踩到的却偏偏只有自己一个。况且,这诡异十分的黑暗山洞之中,有些活物也早就该被那些白蛇撕食殆尽,又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耗子会蹿到自己脚下呢? 越想越害怕,一张脸因为恐惧而青青白白,他哆嗦着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借着那一点微弱的萤光低头往下看去。 刚刚被他一脚踢开的,哪里是什么耗子,那赫然是一只断裂的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安安! 不是很恐怖叭,我们这可是篇恋爱文??? 第71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五) 那只手缺了三根手指,手腕被齐齐咬断,骨头上留下细细小小的牙印。在那只手的旁边,是一截断裂扭曲的手臂。 看那牙印和断口,不像是被刀剑砍断,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咬断的。 嘁嘁喳喳的琐碎声响随之从他们头顶上响起。 众人听到这声音无不色变,因为这正是那些将他们逼入山洞中的鼠群发出的声音。 褚锦河当机立断,对着众人挥手做出一个跑的姿势。登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动那些湖边的怪蛇了,几人都没了命似地朝着右边洞口的方向跑去,砰砰的脚步声在山洞里传开。 反正不管是被蛇咬死还是被那些骨头老鼠咬死,都是差不多的死法,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严金鞍落在最后,唿哧唿哧地大口喘着气,一身肥肉抖得要掉下来。而在他的身后,在洞穴的东南角的位置,传来哗啦的一声巨响。无数的黑色小点伴随着破裂的石块从上面掉落下来,层层叠叠一个压住一个,被压在下面的骨鼠发出骨骼被压断的声响。而上面的则是好像黑色潮水一般四散而开,转眼间就占满了半个山洞。 鼠群经过山洞的时候往往会四处抓挠,也许就是如此,才会从无意间从上面打通了岩层,恰恰好地就和池钓他们落在了同一个山洞里。 就不知为何,即使是这样大量的聚集在一起,可是鼠群却并没有出现那种人类间彼此吞噬的情况。不过,如果是已经死去的同类,它们也不会嘴下留情。 随着鼠群的四处蔓延,正中间湖边的那颗花树上却也有了动静。原本静静地挂在树上的白色小花一朵一朵绽开来,猩红的舌尖吐出。 一条白色的小蛇掉落下来,对着一只骨鼠就一口咬下,可是还等不及它完全吞下。那旁边的数十只骨鼠见到有活物,登时一拥而上,转瞬间就将那条诡异白蛇咬成了碎片。更有几只骨鼠直接蹿进了湖水里。 就在这时,那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竟然泛起一阵波澜来。波纹越来越大,一个扁长的白色脑袋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接着是一段长长的身体。 那赫然是一段长长扁扁的白色蛇身,这竟然是一条放大了几十倍的诡异白蛇。它只轻轻一张嘴,面前的数十只骨鼠就被它吞入口中。而那骨鼠的牙齿却根本无法突破它身上的鳞片防御,只能徒劳地在它的身上用爪子抓挠撕咬。 可那些骨鼠数量众多,一层一层地涌上来,那巨大白蛇一时间也应接不暇。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池钓等人乐得看到这两边打起来,几人趁乱猫着腰钻进右边的洞穴之中,把那乱局甩在身后。有几只跟着蹿进来的骨鼠,都被廿一和初四用刀剑砍成了骨头渣子,再也咬不得人了。 这黑暗的洞穴从入口看不出来,进来以后才觉比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要狭窄得多。头顶上乱石突出,稍稍站起身子就要碰到脑袋。 众人冒着腰慢慢地往前走,又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候,只听得身后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终于远了,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来。 就在这时,一直被廿一背在身后的廿九却是轻哼了一声,慢慢转醒了。 “我们这是,还在洞穴里吗?”廿九用微弱的声音问。 廿一用手往上託了托他的身子回道。 “还没有,不过应该很快了。那些骨鼠被拖在了后面,现在我们只要找到出口就可以离开了。” “你把我放下来吧,一个就要死的人不应该再拖累活人。”廿一露出一个苦笑,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我会带你出去。”廿一一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着。 “这样下去,你耗尽了力气,也会死在这里的。”廿九坚持。 廿一没有说话。 “立刻放下我,不然我就立刻咽下口中的□□,也不用这样不死不活。”少年的声音嘶哑而决绝。 第106页 “你……”廿一的面色越发冰冷。 余下众人无人开口。 别人的生离死别在如今都是小事,只有自己活下去才是大事。 “主上,请恕属下失职,不能继续陪伴在主上左右。我已在刚才被那些骨鼠咬伤,恐怕不久也要变成行尸。我愿意留在这狭窄洞穴之中,替主上清绝后患。必要时,可以自刎谢罪。” 廿一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褚锦河跪下,撩起上衣的衣袖露出一段胳膊来。 洞中黑暗,即使是有伤口也未必能看清楚。他这样与其说是因为被咬伤,倒不如说是找个理由想要留下。 褚锦河长嘆一声,也没有多做劝说。这两人一人是他的侍卫首领,一人是他的贴身小厮,从他十岁起就跟随在他身边伴随着他长大,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将自己的一块贴身玉佩取下交到廿一手上,他和初四连着池钓严金鞍一起沿着漆黑的隧道继续往前走。 “你又何必如此,不值得的。”廿九侧过脸,轻微地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只做自己觉得值得的事情,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就陪你一起走这黄泉路。”廿一轻揽住他的肩,语气漠然。 身后传来一阵土石崩塌的声响,是廿一用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剑破坏了旁边的石壁,彻底地将他们身后的路堵塞。 那些毒蛇、诡异的骨鼠,连着那相拥的两人一起都被抛在了后面,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死去的人长眠地下,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 余下四人一路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可是这冗长的隧道好似没有尽头一样。要不是确定他们一直都在向着地面的方向往上走,还会以为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 “前面有风的声音。”池钓忽然开口。 那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清凉感,带着微微青草和土壤的香气。和这山洞里的沉闷冰冷的空气截然不同。 果然,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就见到了光。 “有,有光!是,是出口。” 初四因为过于兴奋而结结巴巴。 光是从一处小小的洞口出传来,旁边堆满了碎石,众人逐个从那狭小的洞口勉力挤出,看着外面那湛蓝的天空,顿生恍如隔世之感。 先是好好歇息了一会,又找了一弯山泉水喝了个够,众人这才在山间找了一条小路,循着路往前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一个挑着扁担的柴夫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四人,有些狐疑地发问。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只会撒娇卖萌求抱抱的辣鸡男主 池钓:你嗦,你除了卖萌还能干点啥? 男主:学,学猫叫?/歪头 第72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六) 原来他们在那地下的洞穴绕来绕去,竟然已经走过了一座山,来到了洛邱山旁边的鹤首岭。几人在则这小山村中停留了几天,才跟随着外出卖山货的村民去了山下的山城。 褚锦河一进城就找了一家平平无奇,只招牌下画着三道黑痕的客栈,也不知是让那掌柜看了什么。对方大惊失色,当即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开了几间好房,又有好吃好喝伺候。三四天后褚锦河的旧部就找到了他。 池钓左右也是无事一身轻,离开了山村他也不认得什么人,便跟着褚锦河回了京城。拒绝了褚锦河的好意,自己在一家医馆找了一份营生,赚些银钱勉强餬口。 ———— 深秋的风带着些凛冽的寒意,细细密密毫不留情地刺入人的皮肤,池钓紧了紧衣服,转身去把大开的窗户合上,又摸索着蹲下身子去最下面的柜檯里找昨日刚收来的那些药草。 这是一家街巷里的小医馆,名声只局限于周围的街坊四邻之中。 坐镇的老先生原本是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救人的本事没有多少,只有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口才。眼看年纪大了,自己也后继无人,心生颓然,便在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开了一家医馆,照旧还是挂着江湖郎中的牌子,只是把那些神仙药丸之类都改了名字,平时给得了风寒口苦的人开点药方之类,也得了个不错的名声。 “慕,今天也好早。” 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滑而过,随后那个放着药草的簸箕就贴到了他的手心上。 站在他身后的阿朴揉着眼睛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托着下巴手臂支在柜檯上看他。 “只是习惯早起而已,反正我也无家室繁事,就早点来店里帮忙。也能让老先生多歇息一会。” 池钓笑着回应。 阿朴是那位姓孟的老先生几年前从街上捡来的,往日里连大人们过不下去的时候,孩子更是顾不得的。孟老先生捡他回来,是看他身高体壮,倒是个能干活的好把式,便收了他在店里做些杂散的活计。 “是不是又没有吃早食?”阿朴一看池钓的手空闲了下来,就扯了他的手去凑桌上的一小碗白灿灿的汤水,面上隐隐露出自得之色。 “快尝尝,刚刚从城南头的汤圆铺子上买来的,还热乎着。我特地和老闆要的碎花生馅的,我看着他捞的,还是第一锅嘞。” 池钓摇了摇头,他这具身子不吃东西也不觉飢饿,偶尔忘记饭食也是常事,只是看不下去他这样浪费。 第107页 “你整日里拿了银子买这样那样的吃食,仅有的那点银钱都要花光了。怎么还能攒下钱来娶媳妇呢?你眼看就要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也是该攒下点家产了。” 捡人回来的孟老先生深谙驭下之道,出言管吃管住生病了还管药,每月结算后仅剩的一点银钱才肯漏给阿扑一点,算作是他一月勤恳的工钱。这医馆他是早就打算卖掉的,一辈子的全部积蓄都不许别人动,要一点不留地全都带进土里去。 “可是,慕不是别人啊,是阿朴的救命恩人。一年前我生的那场重病,若不是慕你,阿朴早就死了。我就乐意对你好,不吃饭是要生病的。我不要你生病,会很难受。” 阿朴绷起脸来,一副高大的身子骨硬戳戳地挺着,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模样。 “再说,慕你比我大,都没有娶亲。我就更不要着急了,才不要那些个女人来管我呢。” 他的声音小下来,撅起嘴眼神轻飘飘地瞟池钓,见他还没有上前的意思,就更急了。干脆一把将人拉到柜檯旁边,拿着勺子挖出一个白滚滚冒热气的汤圆小心吹了吹,不容他推拒,就要往人嘴里塞。 池钓哭笑不得,值得匆忙地张口咬住那滚圆甜腻的吃食,只觉香甜黏热的馅在口中化开,滚落胃里。伴着身边少年人宛如火炉一般的体温一併传过来,登时身上的寒意就去了七八分。 “你自个吃过了吗?”池钓又问。 “吃过了,就在隔壁的包子铺,要了两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可好吃了。”阿朴这话才刚刚出口,肚子里就不给面子地传来一阵轰鸣。 他的脸腾得红了一半。 池钓好笑地把那只动了一口的汤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吃一个,不然我可也不吃了。” 两人和一併着吃完了一碗热汤圆,末了都出了一身的汗,又把医馆里左右上下打扫了一通,在太阳刚刚露头的时候就开了大门。早上向来没什么客人,池钓给一个耳鸣喉痛的病人开了方子,又细细嘱咐了些注意事项才让人走了。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位孟老先生捋着一把山羊鬍子慢慢悠悠地从医馆后面出来,问询几句,半躺在屏风下继续闭目养神。 医馆的门吱呀一响,进来的却是一个熟人。 褚锦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衫,手中握一把桃花摺扇,啪的一开,还不怕冷地对着扇了扇,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如今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许是之前的坏运气都在之前结束了,他一回京城就知道自己的爹要死了。 这在寻常人家令人悲痛欲绝的事,在皇家,那可当真是件大好事,他不缺手段,也不缺运势,熬死了老子,毒死了弟弟,哭得两眼红肿的他被大臣们劝上了皇位。 “我患了病。”这位微服私访的新皇帝捂住心口。 尽管对这位熟客已经并不陌生,可是阿朴还是冷着脸尽职尽责地接上了话。 “不知道是有何处不适?从何时起,有何症候?。” “心痛病,疼在心,痛在肺腑,不知所起,一定要来这里见上一人才好。” 褚锦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闪动着朝池钓看。 直到跟着池钓进了后面的隔间,他才收起了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收起一条长腿,他随意地半倚在床上。窥见池钓手腕上的红色划痕,他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气。 “左右你那野豹子都死了有快一年了,怎么还要你这样挂念?”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认识一下,这是我换的新马甲@正直纯洁好少年·阿朴 第73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七) 池钓垂下手,长袍落下遮住手腕上的那道还红肿着的红色伤痕,神情淡淡。 “我的事暂且不论,你来此处又是有什么事?”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褚锦河那把用来附庸风雅的桃花扇子被他啪的一声砸到木头握手上,眼睛里也闪出一点亮光来,好像脸上也开了一朵桃花。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真的,是喜欢她的人,而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他着重强调了一下。 池钓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脸上却不显。 “那我猜你的这个心上人长得一定也是美貌无双,倾城倾国了。” 若是没有一张足够好看的脸,也不会引得这位凉心薄情的帝王如此心甘情愿地说出如此肺腑之言。 褚锦河的脸上僵了一下,身子渐渐后仰,而后竟然露出一点抑制不住的傻笑来。 “我和那人彼此两情相悦,已经许诺天长地久,一生一世都不离分。若是有时间,我带她来一起来看你。” 他似乎已经笃定十分,言之凿凿,尽是不容反驳的口吻。 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真真假假,从皇家奸祚诡计中剩下来的哪一点真心,又是真的可绵长一生一世? 池钓嘆息一声,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了。不过你看我如今还是寄人篱下的处境,倒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送你了。” ———— 此后又是很长的日子,褚锦河再也没有来过。 池钓也不在意,小情侣正在热恋期,亲亲我我地把他这个故人忘得一干二净也是应该。褚锦河不找他,他也没法子进宫吆喝我要见你们的万岁圣上,那可就不是要被砍脑袋那么简单了。 第108页 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继续和阿朴在这医馆里过着每天几两银子进出的小日子。 天气愈发的冷了,他早上的早食从黏汤圆变成了棒子面粥,又变成素素的小馄饨。统一被少年人揣在怀里暖过来,打开的时候上面的热气飘飘裊裊地散开。 “姑娘还请慢走,切记药膳须得一日两次,不能间断。” 又送走一位客人之后,池钓轻摆长袖,稳稳地从门外收回脚来。 “慕,你听说了吗?从皇宫里逃出来一个犯人,听说是犯了什么重罪。榜文就在集市上的柱子上贴着呢!” 阿朴亲亲密密地去扯他的袖子,贴近了对着池钓咬耳朵。 在那场大病好了之后,这个无父无母的少年就对着池钓格外亲近,尽管对方的年龄也不是很大,可是莫名地就有种依赖长辈的感觉。 池钓有时觉得他赖人地像弟弟,幼稚地像个小孩子。可是当他那已经长开的比池钓高了一头的身子打趣地从后面环住他的时候,他又觉得他是个蛮壮实的小伙子了,是个该有个妻子的男子汉。 阿朴对外面所有的事情都有着热切而旺盛的好奇,在除去在店里干活之外的时间,他最喜欢呆在街上,走来走去地观望。再跑回店里和池钓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 习惯了他没大没小的性子,所以池钓并没有对他的动作太过抗拒。 “榜文上写的那些我也看不懂,不过那画像上的,倒是个好看的女子!隔壁胡同里那个酸穷秀才倒是对着读了好一会不知什么的文。” 挠了挠头,他磕磕绊绊地学着话。 “就是…连理枝生最好,同心带结更妙。愿得侍儿为…为道意,后堂罗帐一相亲。 ” 池钓听得他说些淫语浪词,不由耳根微红,伸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 “以后没事不许去听那秀才胡说,尽不学点好的。有那闲功夫,你倒不如回来多替我誊几张药方。” 他目力不便,不便书写,便摸索着教阿朴学。不想这少年却是颇有天资,虽不是一学就会,可是自己当日教的第二日便都写得有模有样了。 阿朴点头应答着,一边偷看那人耳后一抹淡淡的红色,一时觉得对面的人言笑晏晏好看,恼羞起来更是好看得不行,比那什么画像上的女子好看多了。 不过这样好看的人却只有自己能见,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可想到今天那个不知羞耻地一直盯着慕看的姑娘,他就狠狠地磨了磨牙。磨磨唧唧这里疼那里难受,临走之前还偷偷给青衫医师递荷包,她怎么不先回去照照镜子?人长得那么难看,绣的荷包也是歪歪扭扭的,慕才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他要喜欢,也是要先喜欢上我才对。阿朴理直气壮地在心里想。 ————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老天爷颇给褚锦河面子。今天又不是什么大灾之年,天下本应是莺歌燕舞一片太平。可是即使是整日呆在医馆里不问世事,池钓也能感觉出来,京都的气氛愈发紧绷了。 街上的商贩少了很多,来买药的人也都行色匆匆。那个给池钓递过荷包的姑娘哭哭啼啼地来找他,说自己就要跟随父母离开京都了。 “你跟着我走吧,离开京都,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 姑娘的声音小了许多,偷偷瞥过一旁的阿朴。 “我听父亲说,忠王的二十万骑兵再过三日就要过江围困住京都,可皇帝已经七天没有上朝了,朝上都已经吵成了一团,简直就是一团散沙。这皇位上,眼看就要换人了。” 池钓一惊,手上的药碗摔在地上,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劝走了那位姑娘,池钓无心打理一片狼藉的地面,只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呆。 褚锦河不是个好人,他知道。他自私自大,还贪色嗜权,他甚至不在意身边人的生死,为了自己的命,自己的皇位,他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可是若是他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那个褚锦河了。 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无论是褚锦河还是对这一座岌岌可危的城池,他都无能为力。 阿朴沉默弯下腰仔细清理了地面,小心翼翼地抬头窥向池钓的脸,迟疑着开口。 “慕,你是不是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攻:好,安排上了。 晚安嘻嘻嘻 第74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八) 凡是人就都是会死的,权势愈重,财富愈多,看不惯他,想要杀他的人就越多。褚锦河并不意外自己会死,只是没有想到,动手的会是她。 到底为什么会是她呢?他有些困惑地想。 他第一次发现,原本自以为对人心了如指掌的自己,竟然看不懂一个小女人。 何以口中吐蜜言,手中刀刃却毫不犹豫地刺下,那皓白纤细的手腕稳如抚琴,无心无情。 多么可笑,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想到的不是那些他为之追逐了半生的荣华富贵黄袍加身,而是那个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细细地用手抚过耳旁云鬓的女人。 他又想起他们的相遇,春风过杨柳,梨花未雪,豆蔻枝头。那人站在船上抚琴,风撩起她的面纱,遥遥一眼,便是魂牵梦萦的悸动。 第109页 大抵是因为身在棋局之中,所以才看不清楚所谓的真相吧。 女人今天穿了一身嫩绿的薄纱衣裙,浅色的腰带细细地勾勒出她的身姿,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女子,只是衣袖上沾上了鲜红刺目的红。平白给她增添了几分凌厉之色。 “你,要去哪里?” 褚锦河看着那人毫不留情地迈过他的身子往前走去,忍不住开口。 他咳嗽了两声,一口黑血落在地上。 “天气越发凉了,让你多穿些衣服,却也总是不听。” 他现出一抹苦笑,从下往上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着那人。 “你若要逃,不要从花园后走,御林军的营帐离那边极近。从侧门走,更安全些。” “喏,那就多谢陛下了。” 女人终于肯转过身来,面上露出一个柔弱的笑。 一抹鲜红的血落在她唇上,娇媚如鬼魅。 说完她一侧身,竟然真的朝着侧门的方向去了。 ———— 终日飘飘渺渺的无朝山上,白鹤缓缓收翅停落奇诡山石,苍松伸展,仙气四溢。 一只雀儿清脆地叫了一声。 半局棋子散乱在桌上,桌旁的两人却都无心棋局。一人身穿白衣,手拿白子,一人身穿黑衣,执黑子。 “最近下界又有些不太平,战乱频起,民不聊生。听说,还有人在北边的洛邱山见到了尸鬼。那可都是些邪气沖天的东西。凡是没成丹的修士在它们手下都讨不了什么好。” 身穿广袖白袍,手执白子的人嘆了一声。 “那些魔修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这洛邱山就在九派之首的瑄珖派的旁边,他们怎地就敢这么大胆?”手执黑子的人出声发问。 “唉,还不是旋姽尊者下界渡劫,不知何时才能归位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这可不就是出事了吗?引来那些狗苟蝇营的宵小之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作妖。”另一人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 “不过根据一个在洪辰派的道友的消息,旋姽尊者已经神魂归体了。呵,等着他出山,肯定给那些魔修些颜色看看。” 一枚黑子落下,玉石的棋子锵然有声,黑衣人的声音也低下来,幽幽嘆息一声。 “若是灼寒宫的那位尊者也在,我们正统修真界又何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于被那些魔修压到头上来。” 他回想起之前的两尊四君七山九派,挥手风云邪魔破的大排场,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嘘,禁言!” 白衣人连忙挥手落下一层隔音术,又细细感应了空气中的灵力没有异变,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正色对着那个不知轻重的道友训斥。 “那位大人的事也是你我能够谈论的?且收了棋盘好好回去闭关练功去吧!” 言罢,他一挥袖子,腾云而去。 ———— “呜,陛下,你死的好惨啊!” “是初四没有用,关键的时候没能在您身边。外面朝上都要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平时是最有主意的,可是您如今不在了。我又能去问谁呢?” 他抹了一把脸,原本还算周正的脸上如今却是鼻涕眼泪煳得乱七八糟。抽抽噎噎地打了个嗝,他收着一双长腿,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宛若一只找不到母鸡的鸡崽子。 可是他转念又想到,即使是他知道该怎么办,也轮不上他一个小护卫说话,就不由得哭得更伤心了。 大军围城,宫里不多的妃嫔乱作一团,席捲了金银细软各谋出路。前朝的那些老狐狸更是顾不上他,有新的谁还管的上旧的,他们连为新皇帝的年号都想好了,恨不得把大门打开好好把人迎进来恭称明主。 “外面的兵,就要打进来了,我害怕。” 初四低头顾着自己难过,哭得正稀里哗啦。却连没有看到床上本就没了脉断了气,身子都凉了半天的旧皇帝,露在外面的手指却是微微一动,口中跟着呵出一股属于活人的热气来。 哭得够了,他迷濛着一双眼,趴着想去拽那床帘擦鼻涕。 他那又活了的主子撑着身子半倚在床上,睁着一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他看。 “陛下,您,您……” 初四勐地抽噎一声,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就往后倒去,竟是晕了过去。 ———— 褚锦河端坐在床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地听着那些人对着他的敷衍问切,一声不吭。 他眼眸沉沉,一张脸苍白如纸,眼窝深深地陷下去,不似活人,倒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厉鬼阴魂。 “陛下,逆贼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如今情况危急,臣亦不敢妄言。对方人数众多,武器也更为精良,皇位不固,社稷危在旦夕啊!” 一位老臣一边小心地窥视着床上人的神色,一边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他倒是揣摩得一手帝王心思,那些见风倒的墙头草必然得不到重用,索性已经到了如今这地步。他若是以进为退,做出一副忠臣姿态,到说不定还有转机。 却没想褚锦河根本理没理他,反而是对着身后的初四发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第110页 初四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应。 “回殿下,已经是卯时了。” 接着,他就看到,他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上竟然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笑来。 “你现在出宫,到城南的杏花胡同找一家济世药铺,里面有一个姓陆名慕浊的医师。你去把他找来,不过千万不能催他。对了,要是路过城南的街口,记得带一碗银耳糯米粥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第75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十九) 朱瓦琼楼,雕樑画栋。一弯湿润的月矮矮地在天上悬着,灿白朦胧地发着光。 洁白如玉的鱼肉被去了刺,蘸了些许汤汁后被象牙金箸牢牢夹住,平稳地落进带着冰裂花纹的碗里。 "快尝尝这个鱼,口味偏甜,粘软有味,一星半点的腥味都没有的。" 褚锦河身穿柘黄龙袍,身子前倾下巴搁在桌子上,俊美无俦的脸上笑得春花荡漾,一双平时总是深不见底的桃花眼此时弯得像月牙。 “我特地问过厨子了,里面特地加了腊月的梅花酿成的梅花酒,细细品来,还有一点梅花的香味呢。我昨日一尝这菜就知道你会喜欢,今个便特地又让上了这菜。” 看着池钓木然地咽下那块鱼肉,他又出声询问。 "怎么样,好吃吗?" 这位屁股刚刚坐实了的新皇帝歪头问到,神情里还带了些许懵懂的期待。浑然不像是在早朝上雷厉风行,逼退城外围军,吓得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的那个人。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停在半空中等待着回应。好像一只刚刚捡回了球的小狗,绕着主人的脚跟蹭来蹭去,一定要得到那人的抚摸才能能停止闹腾。 "好吃。" 池钓把象箸扔到地上,后面半截镶嵌的黄金在清脆的啪的一声响后裂开,成了一地破碎的金白碎片。 似乎没有看到他摔脸色的举动,褚锦河的脸上还是带着甜蜜蜜傻乎乎的笑。 对着身后的初四一招手,不等他言语。初四便自觉地小心避让开地上横七竖八的的黄金和碎裂的象牙,弯腰又给池钓递上一双镶金的象箸。 他心中惶惶地看着这位陆公子一顿饭的功夫摔了七八十次筷子,心疼地暗自咬牙啮齿。 这啪的一声,至少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飞走了。这象箸,光是象牙就很难得,而且还是一对,被工匠雕刻出来,又加以黄金装饰,就更是难得。只有在皇宫的御用品中能看到一二,如今这仅剩的几根却都被这位摔了个粉身碎骨,往后皇宫内宴岂不是只能用玉箸了 这位陆公子也不知到底是何许人也又和主上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主上这样小意殷勤地伺候着,想来身份也不会只是医师这么简单。 初四悄悄退回到原地,眼神却又瞥过对面那位的脸,许因为被面前的暖气蒸腾,又吃了些热菜入胃的缘故,陆慕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在瓷白的脸上染开,宛若一块无心无情的冷玉上被抹开了一点鲜亮的胭脂。 初四心中倏忽一动,连忙低头,对于自己的推测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褚锦河打量了一下满噹噹的桌面,又撩袖从桌上端起一盘荔枝,笑吟吟开口。 "还有这个,专门从漓国用马车运回的鲜荔枝,刚从树上摘下不超过两天,最最新鲜。" 褚锦河说着,一颗浑圆的晶莹白珠被剥出,池钓温驯地开口含住,殷红的唇轻轻从他指尖划过,绵软的舌尖收回口中,两腮微微鼓起,将那一颗白珠拨弄地滚来滚去。 这次没用象箸,池钓伸手摩挲了一下,长袖一挥,面前那昂贵无比的冰裂纹瓷碗就被扫落在地上,被摔得□□碎骨。 褚锦河浑不在意,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大了,好像池钓摔得越多,他就越开心一样。对着身后的初四又是一挥手。 "还不给慕浊公子再换一双。" 池钓的身子纹丝不动,端正得好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土像。 "多谢陛下抬爱,可是在下不过一介草芥贱民,文无所长,武无可指。且又有此陋疾,身肢残缺,胸无大志,实在是不堪厚爱。" 褚锦河托腮看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描他的脸。 "不妨碍,我就喜欢你胸无大志,文无所长,武无可指。还就喜欢你那双好看的眼,幸亏你看不见我,这样你就看不见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得都要疯掉了。" 青衣医师被噎了一下,果断反击。 "为了本国黎民百姓,我朝香火延绵,陛下您需要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有贤德多才的后宫嫔妃,而不是一个男子。" 他觉得褚锦河没遇上真爱之前的那种心理就不错,精于鑑赏,口味不忌,偶尔吃腻了还能荤素搭配。 "男子又如何"褚锦河挑起锐利的眉,冷哼一声。 "你若是不喜欢,我明天就下一道圣旨让凡间男女不得成亲,只能同性才可婚配,宣扬龙阳磨镜之德。再说慕浊你又何必在意这些虚事,我倒要看看若是我娶了你,有谁敢来阻我。" 池钓差点被惊得咬了舌头,扯住衣袖朝他的位置瞪去。 "荒谬!你难道要让天下的平民凡人都绝了子嗣才好" "有何不可"褚锦河话刚出口心思又打了个转,连忙讨好地对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第111页 "好嘛!要是你不喜欢的话,那这圣旨就不下了。反正你说了算!" 池钓一闭眼,觉得这个褚锦河一定是得了疯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新的瓷碗已经被摆在了面前,他没好气地一挥手。初四捂住胸口,看着那价比黄金的小玩意又落在地上,登时摔了个粉身碎骨。 他那败家主子还兴高采烈地喊他。"再拿一对来!" ———— 池钓觉得这个褚锦河不对劲,自从他揣了一碗银耳糯米粥被带进皇宫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之前他到药铺找他的时候还正正经经地和他说了些关于邱阳山行尸杀人的事。 他告诉池钓,从他们出来的鹤首山往深里的村子都已经失了联繫,他疑心整座横横纵纵的邱阳山完全沦为了死地。 而之后呢?他告诉池钓他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俨然一副痴心人沉迷爱河,许诺了一生一世的样子。 只是这真爱变得可真是快啊,也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怎么,这都在自己面前露了馅那人还沾沾自喜。 想起今天褚锦河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和莫名其妙的举动,池钓心里的担忧更重。默默思考着应该如何劝这位好好去检查一下身子。 这一定是被下了蛊,池钓笃定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池钓:噼里啪啦哐哐哐次儿哇 初四:呜呜呜呜呜 主角:啪啪啪啪啪 今晚晚了qwq熘走。 晚安安安安安! 第76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 “我皇真不亏是天龙之子,气运所钟,原本那整整二十万的大军围城,眼看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却不料那乱臣贼子果然不为天地所容,竟然忽然就那么死了。哈哈,真是死的好啊。” “对啊,贼首一死,余下的那些军队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而后又有从北岭快马赶回的十万精兵护阵,当即就杀得那贼子丢盔卸甲,举手称降。” 杂乱的对话声响起,随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远离,池钓缓步从假山后面转出来。 这几日,他一直被褚锦河囚禁在后宫内院之中,对方每日早晚都要来打卡报到,比早朝还准时,并且惯用的一副含情脉脉的面目,让池钓浑身都不舒服,总疑心这傢伙是怀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谲心思。 可是不管他怎么冷如冰霜,无理取闹,对方却都是端着一副雷打不动的笑脸,让他也颇为苦手,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宿主,有新任务,要接不接?】沉默已久的系统忽然开口。 【什么任务?】 【救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什么人?在哪里?】 【是一个本来不应该死掉的人,在一座冷宫的偏殿里。】 池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 “主子?” 随性的小太监看着自家走上岔路的新主人疑惑地开口,池钓随便找了个藉口把他支开,孤身一人小心地按照系统所指出的路往前走去。 后宫寂寥,新皇登基,本来为数不多的妃子也都在之前的战乱中各谋出路。如今这偌大的宫殿群中冷冷清清,他一路走来,竟是连一个妃子宫女也没有遇见。 这是一座偏远的宫殿,远离正殿大堂,绿树隐蔽,翠竹环绕,是一处好住处。只是却门窗紧锁,池钓灵巧地从旁边没有完全闭合的侧门钻了进去。 偏殿的门柱上落满了灰尘,但是池钓伸手一摸就发现不对。因为木质门框上的扶手处反而干干净净,光滑无比,显然在最近一段时间是被人长久的使用。 他伸手轻轻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池钓一惊,脖颈上随即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什么人?” 一把雪亮的长剑正正噹噹地落在他的脖颈上,仅仅是简单的抵住那溢出的剑气便割裂了皮肤,冒出一点殷红的血珠,宿术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手中长剑不断收紧。 “过路之人,并无歹毒之心。”池钓感受着那血珠随着自己的唿吸慢慢流下,缓缓吐气开口。 “呵,我不信,不要做出一副这样无辜的嘴脸,你必然也是受了那狗皇帝的命令,特地来捉我的吧!”宿术愤愤开口。他的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青涩。 “公子说笑了。我想皇宫之中应该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让一个眼盲的可怜人来做御林军。”池钓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药草的味道从对面人的身上传来。 “你可是受伤了?” 池钓抬起一双茫茫然的盲眼地看向对方,斟酌开口。“我是一个皇宫中的医师,公子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让我来帮你。” ———— 一转又是数日过去。 这个不正经的褚锦河对于处理朝政还是十分不热心,甚至于可以说是惫懒。大事小事只是回一句顺从前制,每日里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和池钓腻在一起。 可是兴风作浪的忠王莫名其妙地暴毙,死得干干净净,原本想隐瞒死讯的二把手还来不及商定计划,忠王死了的消息就被传得满城风雨,恨不得连皇城通天塔的看门狗都知道了。又加之北岭的精兵有如神助,一夜之间就到了皇城护驾。 第112页 褚锦河这皇位倒是一时坐的稳稳噹噹,就算他作为一个皇帝再不务正业也出不了什么大纰漏。 这日外面下了一天细细的雨,夹着阵阵的冷风,一整日都没有放晴。冷风冷雨冷人心,池钓没有什么精神,抱着一只暖手炉偎在火盆边发呆。他十分的畏寒,这才刚刚入冬身上就罩了一件洁白细腻的狐裘大氅,不长不短地垂到小腿。这样类似的衣服,他还有个十八件,都是褚锦河讨好他送来的。 一张脸凑近到池钓的面前,带着过分亲近的关切。 “慕浊,你还冷不冷?哎,早知道你的身子受不得冷,偏偏昨日又往外跑,御花园里的些破烂梅花又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我就让那些匠人把那些花给你整棵地移到盆里,端进屋子来,又不用冒着冷风出去。要是害了伤寒怎么办?就算你是医者也不能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啊。” 池钓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 褚锦河立刻就不说话了,身子暗暗地往那边挪了挪。两具身子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暖得他几乎要出汗。 “你到底想干什么?”池钓任由他靠着,被逼得实在是没脾气,无奈地再次问出这个他之前已经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我心悦你啊,我们两个郎未婚郎未嫁,都是正正经经的好男儿。我怎么就不能追求你了?”褚锦河鼓着腮帮子开口。 池钓更郁闷。“那你让我出宫,我想回药铺里去看看,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褚锦河头摇得像拨浪鼓。 “使不得使不得,万一你跑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可以让初四跟着我,这样你可满意?再说我一个瞎子,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可说不准的,万一初四也心悦你,同情你被我囚禁宫中得不到自由。便私下里给了他盘缠路引将你放走,到时候我看上的人跑了,那我可找谁说理去?” 他这话说的蛮不讲理,池钓听得又气又想笑,伸手便准准地戳了他的额头一下。 褚锦河捂着被戳红了的额头抖机灵,一个七尺的男儿郎在铺了暖席的地上四处打滚撒泼耍赖。 池钓心中一动,一瞬间竟然有些把他和自己第二世的恋人陈轩弄混。可随后又在心中暗哂自己多想。 “那你让人出宫替我看看,尤其是替我给那药铺里的一个名为阿朴的小伙计传个话,可好?” 在地上滚得正开心的大个子脸色一僵,翻滚的动作停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主角:啊啊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第77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一) “你走吧,离开这里。随便去什么地方,反正哪里都比这里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池钓轻轻地把少年腿上的布条拆掉,露出下面已经结了深色血痂的伤口。 “今天晚上申时一过,你换上这身衣服沿着侧门出去,顺着小路继续往前走上半刻钟,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奉陆公子的命令出宫去。” 宿术挪动了一下小腿,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莫名的干涩。 “你呢?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对面的人低着头,又仔仔细细地帮他把上半身的布条拆掉。他的动作很轻,小心地没有触碰到伤处。 “我?我不能走。”池钓开口拒绝。 少年急了,要哭不哭地丧着一张脸。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这宫中,或者是被那狗皇帝的走狗们捉回去了。又哪里能离开这里呢?” “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真心想要呆在这里的是不是?你和我一起走嘛,这里整天都是阴沉沉的。不知已经闷死多少人,剩下的那些,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池钓揉了揉他的脑袋,自顾自站起身来,没有接话。 “哎!你!” 宿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侧门,一时思绪翻腾,口中的半截话又被咽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救我?到底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我是你们敌国派来潜入的间谍,也是一枚被双方都放弃的弃子。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我要怎么找到你? ———— “掌柜的,来一碗杏仁糖水。” 一块碎银从掌心被抛下,摊主笑着接下,勺子一翻,捞了一碗实实的糖水递过来。 褚锦河依旧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打扮,面上带笑,眼若桃花。他身上换了一身的锦衣绸缎,张张扬扬,一路上不知骗了多少怀春少女的荷包和媚眼。 上次池钓铁了心追问,任褚锦河如何撒娇耍赖,都是不松口。最后褚锦河只能妥协,可以让他出来,但是必须是和自己一起才行。 池钓跟在他身边,只恨自己听力为何这么灵敏。听得半里内的雌性生物都在切切私语,吵得人头大。 “那边的那位蓝袍公子可真是俊俏。那双好看的眼睛轻飘飘一晃,我的腿就软了。” “可不能光看人长得好看,你瞧他身上那衣服的料子,那可一看就不是凡品!更不用说他腰间的那些玉佩装饰,更是价值连城!” 第113页 “也不知这是京城哪家的公子。不过,若是嫁给这样一位青年俊杰,也可是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咿,我看那穿蓝衣的纵使俊美,可是旁边那位穿白衣却多了几分仙气。那眉那眼,简直就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嘻嘻,我看哪个都好,倒是恨不得把这两位都娶回家来才好。” “慕浊,快来尝尝这杏仁糖水,又甜又暖,好吃得很。”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容不得他拒绝,褚锦河已经笑吟吟地把那小小的汤匙抵到他唇边,示意他张口了。 池钓这些日子被餵得惯了,也没有觉出什么不对,一张口就含了满口的香糯滑顺,脸上的冷色便也挂不住了。 “是吧,是不是很好吃?”褚锦河毫不避讳地用同一个汤勺自己也吃了一口,面上笑得更加招摇。 池钓耳朵一动,却疑似听见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搞什么嘛!原来人家这才是一对。散了散了,都回家去吧。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是不靠谱的。” “怪不得刚刚没收我的荷包呢!哼!” 他那口刚刚喝下的糖水登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含着。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难受得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褚锦河倒是全然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就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依旧是那副不容得他反抗的态度。 但是那家济世药铺却是大门紧锁,门锁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你是,陆小大夫吗?” 池钓转身,看见一位经常来药铺里关顾他生意的妇人。她挎着买菜的篮子,犹犹豫豫地站着,似乎是不敢确认他的身份,直到看见他的脸这才吐出一口气来。 “你说,这药铺已经被转卖出去了?”池钓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是啊,就在你走后不久,连着旁边的那家豆腐铺子一起。”妇人嘆了一口气。 “孟大夫一声不吭就走了,连着那个药铺里的小伙计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如今,我们邻里街坊看个病拿药,都要特地跑到五六条胡同外的地方去呢。陆小大夫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还这里开店吗?”她期待地问。 谢过那位妇人,他表明自己暂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妇人离开了,池钓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开口。 “慕…慕浊。你——”褚锦河扯了扯他的袖子,从侧边窥他的脸色。 他想问,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不开心。 他的确很疑惑。 明明现在一切都很好,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因此而哭泣。 他有了很多的钱,有了比之前多得多的金银,可以替他买很多碗的汤圆和紫薯粥。还有很多之前没有吃过的好吃的。可以穿上既漂亮又暖和的衣服,他可以把他的慕打扮得更好看。 可是对方却还是苍白着一张脸,甚至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少了,整个人愈发像是某种无生命的瓷器。 “没什么。” 池钓闭了闭眼。 “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 晨露未干,朝阳初发。 池钓身子本来就不好,冬日里便更是嗜睡,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便恨不得一天要有十个时辰是懒在床上。 这日却不同,他刚刚清醒就听得外面一阵啁啁啾啾的婉转声响传来,还没小太监伸手推开窗隔着就听得外面一片莺歌燕舞的喧闹。 从黄鹂画眉到红耳雀,甚至于有很多都并不是在这个冬日的时候能寻到的鸟雀,凡是能说出名字的,都成双成对地沿着外面的长廊摆了一熘。这些羽毛五颜六色,种类繁多的小鸟也算是受了罪,被冻得缩着羽毛在寒风里惨叫着。 池钓一拍脑袋,恍惚间记起自己昨日里在褚锦河身边称赞一只落在枝上的喜鹊叫声好听。 “这可是陛下特地给您寻来的。光是那对从北岭运来的珍珠鸡,就值得上足足几百两银子吶!” 小太监在他身后与有荣焉地开口。 似乎是为了迎合这话,一只羽毛被吹得倒翻起的白毛鸡气若游丝地缩着脖子,有气无力地在被放下地下的笼子里“咕”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众大臣:听说我们皇上在后宫藏了个祸国妖妃??? 晚安啦!! 第78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二) “慕浊,你听这些鸟叫的多好呀!” 这时褚锦河却是熘熘达达地从后面转出来,一身明黄正袍,一看就是刚从早朝上下来。手中也提熘了一个金笼子,里面是一对瘦瘦小小的喜鹊,在那笼子不断地摇动下仓皇地哇啦哇啦叫了两声。 那声音实在说不上什么好听。没有理会跟在他身后的那一熘人的熘须拍马,池钓心累地觉得自己好像在应付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只是想想他就知道捉到这些鸟儿是要多么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却仅仅是为了当做掌上把玩的玩物,要是自己不是个男子,说不定早就被冠上祸国妖妃的名头了。 “你把这些鸟捉了来,又要怎么养?”他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鸟不适应这北地的气候,都是些娇贵的物种,像今天这样挂在外面冻上个一天半天的话,就别说唱歌了,连鸟身子都要凉了。 第114页 “怎么,你不喜欢吗?”褚锦河有些不解地问他。 “我看你昨个还很喜欢呢。如今我给你捉了这么多回来,你想听什么鸟叫,就抱着笼子摇一摇。可不是等在那树下,碰运气地等着那鸟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叫一声要来的好?” 池钓伸出手去,替那两只哆嗦起毛的黄鹂挡了一下风。 “可是那鸟儿落在树上,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唱,唱的是它想唱的曲,不唱也有它不唱的理由,显出快活的自由自在来,人听起来也是舒适。若是把鸟关在笼子里,摇着笼子强迫它叫,那声音左右便是不一样了。” “况且,它若是得知自己因为叫声好听的就要被人捉来,关进笼子里来听响,从此不得自由。那它说不准宁可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也不有这样的一副嗓子。” 他这话说的别有一番意味,褚锦河却也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怎么,凑到他面前笑着把那两只黄鹂的笼子笼门一开。 那两只可怜的鸟查德自由,不知这户外苦寒不比南国,登时便展开翅膀飞了个无影无踪,褚锦河这才摇着扇子慢慢悠悠开口。 “瞧,这笼子从来都不是用来关住它们的。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将它们都放了就是了。” ———— 已是立冬,天气初寒,临北之国尤甚。 漫漫的黑沉地压过天际,徘徊着留恋不去。和黑暗的天色一併前行的,还有一支黑沉沉的大军。军队隐藏在黑暗里是细细长长的一熘,在山路上连绵不绝,细细看去,这些人都非丑国人的外貌,他们皮肤更加黝黑,眼窝也深深地凹下去。 为首传来一声轻哨,接受到消息的整只军队好像被大坝拦住的黑色河水,立即停滞下来,沉寂散开成三三五五的营队,开始准备一日的早食。 士兵们都在盔甲的外面罩着黑色的长袍外衣,毫不引人注目。而有一位却格外与众不同,黑色的长袍披在身上,下面却是穿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袍,偶然间露出的一段手臂也是细嫩的好比白雪,显然这位并非男子,而是一位女儿郎。 “从地图上看来,此处距离丑国边境还有多远?”这女子斜倚在太师椅上,红唇微启,声如鹂啼。 “回殿下,只有五里不到了。”和她说话的那人微微垂下头去,不愿抬头看她,解开的兜帽下是一张青涩的脸。正是之前被池钓从宫中救助并且放走的少年宿术。 宿术运气更是不好,他从丑国逃出,一路辗转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国家却被逮了个正着,以擅通敌国的罪名抓被住,强迫地陪着这位不省心的主子又来了丑国。 “丑国的边境守军那边可有动静” “并无。” 女子弯了弯眼,一双薄唇轻抿,新抹的胭脂殷红似血。 “很好,传我的命令下去。今日暂且先歇下。等到夜间再继续行军,虽然不知皇城到底如何,又是谁竟敢如此胆大,瞒下了皇帝身死的消息。不过这样更好,他们最好瞒着,瞒得越紧越好。等我们围住了皇城,我倒要看他们群龙无首,又要靠着什么和我们来打。” 她十指握紧,一时意气风发,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军队攻破丑国城门,对方败如山倒的景象。 “殿下,你真的,确定那个丑国的皇帝已经死了吗?”宿术小心地发问,他却总是感觉内心惶惶,他离开丑国的时候看到都是一片太平的景象,虽然没有从之前那那场变动中彻底恢復,可是却也算不上一片混乱。 “哼,你是在怀疑我吗?”女子登时从小腿里抽出一把匕首来,粼粼的寒光闪动,间或夹着紫色的亮光,显然剧毒无比。她爱惜地用眼神抚摸着它,好像在看自己最亲爱的孩子。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它的刀刃下活下来。” ———— 这一日天色不阴不晴地暗着,晌午已过都没有点日头,一大片的鱼肚白从这头蔓延到那头。风簌簌地刮,捲起一地狂乱的树叶。天气冷得过分了,院里的水缸结了一层反光的薄冰。 褚锦河这日难得地没有来扰他,服侍的小太监在屋里生了火盆,又把窗关得紧紧地,一点缝都没有留。满屋的暖气被困在一处出不去,池钓觉得气闷,便抱着手炉到了窗边。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却听得外面一阵噹噹的声响。好似是有什么人在敲着窗口的木槛,他循着那声音找去,把那窗推开一条缝。一个黄色的小东西忽闪着翅膀跌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冷风。池钓把那几乎没了热气的小东西托在手心,认出这是那只褚锦河前些日子放走的那对黄鹂其中的一只。 他当时只放了一对出去,其余的却是在池钓的提议下。都被提进暖阁里面令专人饲养,等着明年早春的时候再放出去。 这可怜的小傢伙这些日子显然遭了好些罪,右脚上还带着伤。身上的毛也几乎都要冻成了冰坨坨,死死地在身上贴着。 池钓小心地把它托在手心放在手炉上暖了好一会,这才又餵了它一点热水和细黍米。小东西稍稍吃饱之后就不愿再吃了,扑棱着翅膀就要往外飞。 隐约知道了它的意思,池钓穿了大氅推开门去,在转角的屋檐下找到了另一只落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黄鹂。 第115页 嘆息一声,池钓让人把它埋在树下,手上托着另一只转身正要进屋,却是和脚步匆匆要往里走的褚锦河撞了个对脸。 “慕浊!” 褚锦河很是欢悦地喊了他一声,上前就要去扯他的袖子。 “快跟我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池钓:我感觉要糟。 晚安mua!! 第79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三) 池钓手上托着那只丧偶的黄鹂,被褚锦河半拉半扯着上了观星台,很是莫名其妙。褚锦河却是一直笑着,神情好似是自己得了一块米糕的孩子,硬要把另一半塞进池钓的嘴里让他也尝尝味道才好。池钓这才发现他原本是孤身前来,身边一贯跟随的其他侍卫太监竟然都不见身影。只有初四随从在他们身后低头一路小跑,一直上到了第七层。 这观星台本是某一任迷佛信道的国君为了延年续岁而建,是依据那位据说是仙师的国师大人的意思,建在皇宫正北。塔是一座翘角的七层玲珑塔,樑柱是金丝楠木,屋瓦是黄金琉璃瓦,端的是气派非凡,不同一般。若是站立其上,偌大皇宫盛景,熙攘京都繁华,无不可可尽收眼底。 池钓站在高台之上,只觉耳侧风声烈烈,气味却不是清新冷彻,反而带来一阵烟燻火燎的焦味。裹紧了身上的软貂长袍,他歪过头仔细倾听,便觉出些许不对来。 这风声里却是间或夹杂着些许炸裂声,隐隐还有些孩童的哭喊声传来,木材倒塌的轰响,火焰燃烧的声响,实在是杂乱无比。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玲珑高塔之下,正是一片人间地狱的场景。 鲜红火焰从皇宫中的太和殿燃起,那一道长长的火舌贪婪着吮吸着这歷经上百年的皇都的血液。无数能工巧匠雕琢修饰的龙凤浮雕,皇座高粱,价值千金的珍奇异宝,都在这一把熊熊的火焰中燃烧殆尽,扭曲着变成一堆漆黑的废墟。 皇宫之外,巨大的石块被投入城中,人们在街道上仓皇逃窜躲避。妇人怀抱着哭闹的婴孩,被人群推挤着向着城门的方向拥去,转眼就被淹没在无数双仓仓皇皇的脚下,那孩子转瞬就没了声响。 无数身穿盔甲的骑兵排列成阵,被护头遮挡住面容,黑色的军队宛如一条黑色的巨蛇,一层一层叠起,扭动,似乎已然将这座城池吞入腹中。 褚锦河握着他的手伸出去,仔仔细细地将面前的情景说给他听,语气温柔低沉,还带着点孩子气的炫耀。 “我知道你看不见,那就让我替你来看。这世间好看的好玩好吃的,有的没有的,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拿到你面前,只要你愿意对我笑一下就好。” 他看着城中如蚁群般散开的人群,脸上还是带着笑。 “你喜欢听那鸟叫,我便将它们都捉来。你喜欢那梅花,我便让人把梅树都挖出来。你不喜欢皇宫,那便烧了。正好我也不想做着劳什子皇帝,这观星楼的下面有一条暗道,可以一直通往城外去。我们回了洛邱山,还是去住我们的小院子去。” 池钓默然地听他说着,始终没有开口。 褚锦河没有在意,只自动将他的沉默认为是贊同的鼓励。亲昵地捂住他因为风吹而有些泛红的耳朵,他轻轻拢起揉了揉,又对着呵了一口气。 ———— 眠仙山上,燎尘宫中。 此处云雾缭绕,空旷寂寥,只是看起来美轮美奂,却是一点灵气都无。这正是因为宫殿正中的那一面巨大的铜镜,无数的灵气被填补着涌来,却是统统涌入了那铜镜之中,一点也没有留下,灵气翻涌间竟也形成了一种平衡。 此镜名为窥天镜,是为一件一等仙器,也是虚宸派的唯二两件仙器之一。据说只要许以灵气充盈,便可窥天下气运所趋,得天下之大势。 只是此镜自被放入此处时起,还未在那雾蒙蒙的镜面上显出什么明确的画面来,只是偶尔显出一些模模煳煳的黑影。日子久了,也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所谓仙器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了。 这一日,这沉寂多年的镜子吞噬灵气的气流却是忽然一滞,竟是停了下来。随后便闪出一阵白亮的光来,伴随着杂乱的灵气被吐出,闪闪烁烁地就从上面显出黑色的轮廓来。黑色的轮廓愈加清晰,终于映照出一副颇为清晰的画面来。 守镜子的两个弟子被吓了一跳,却不等他们作何反应。一道剑光闪过,白髮白袍的仙师已然御剑而来,转身收剑入鞘,腰背挺直如劲松修竹。 两个弟子连忙下拜行礼,口称见过掌门。来者正是他们虚宸派的掌门琼华,年不过四百,修为却已是结婴,自从百年前接过掌门印之后,他的修为不仅没有受到俗事拖累,反而更加一日千里,如今的的确确称得上是这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年轻俊杰。 没有像往常一样挥手温言让他们起身,琼华的眼睛此刻却是牢牢地盯着面前的那块窥天镜,那上面映出的赫然是那张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脸。 “师兄。” 宛如被蛊惑了一般,他慢慢伸出手去,眼看就要触碰到那人淡漠的眉眼,却被一层薄薄的镜面隔开,手下一片冰凉。 但在那人身边,却已经有一只手伸出。镜像中的两人脸贴得极近,带着一种亲昵的意味。 琼华浑身一震,剑鞘中的随浊剑觉察到主人的心境震盪,隔着发出嗡嗡的鸣叫声。镜子里的画面抖动了了一下,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茫的水雾。 第116页 “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他喃喃道。 “我就知道,师兄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呢?毕竟,你是我的好师兄啊。” 他把那个人的名字含在嘴里含了又含,转了又转,直到尝出了一点腥甜味,伴随着鲜血被他咽下肚去,和他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离。 “掌,掌门…刚才那是却,却情尊者——” 一个弟子颤抖着声音问出话来,琼华似乎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两人。 他点了点头,一抚长袖。“此事待我前去查看一二,若真的是那魔道余孽,必然不可姑息。此事,你二人万万不可外传。” 两弟子口中连连称是。 “你二人在此宫中看守窥天镜多久了?” “已有,五,五十年了。”弟子小心回应。 琼华乌黑的眼睛一转,一道黑色的魔气从中散出,淡淡开口。 “我观你二人看守窥天镜有功,赐你二人各一道修为传承,可要收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安安! 第80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四) 也不知道那位救了自己的陆公子,现在怎么样了现在他在哪里?又有没有逃出来呢? 宿术跟在主帅的车旁,身侧是拉满了弓的弓箭手,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羽箭斜斜而起,遮天蔽日。他抬头从城外往内看去,只见城内遮天黑烟升起飘散开,在上空形成一片阴雨似的云。带着红色尾羽的羽箭宛如无数红雨,穿透黑云倾盆而下。 烧焦的气味传进鼻中,他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状况如何,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好。他不关心那里面其他的人,只有那一个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他却还是不想那个虽然脸上总是一片冷漠,却会温柔地替他包扎伤口的人,就这么死掉。 他默默在心中替那位医师祈求仙人护佑,毕竟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吶。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掉呢? 攥紧了手心,他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自己带回了那半张山脉的地图,只怕他们的军队也不会如此迅速地穿过群山,宛如一道利刃,直直插入丑国的心脏,直逼国都。 就在这时,他却见那天上那一团乌黑的烟云忽然一闪,那些红色的羽箭宛如撞上了什么东西般四散而开,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失去了前进动力的箭矢纷纷掉落而下,而在那一团烟云的正中有一道白光闪过,正如霹雳雷闪一般轰炸开。 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地面甚至都震了一震,即使在城外也听得清楚。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宿术忍不住喃喃问出声来。 而此刻在京都之中,正在慌忙逃窜的人们也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看向正中的皇宫之中,面露惊骇之色。 那一座七重的玲珑翘角观星塔,此时竟是赫然只剩下了倾斜的一半,余下的那一半正直直地往下坠去,竟像是被人一剑砍去了。 ———— 金罗绸纱帐,紫檀醉梦香,琉璃屏风闲立半,清冷烟靡散。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伸手捅了捅旁边专心清扫的同伴。 “喂,你听说了吗?我们掌门前些日子带回了一个凡人。” 另一个闷声闷气地出声回应,头还是低着的。 “哦,那又如何?你我不也是凡人吗?” “不是这样。”小童急了。 “前些日子掌门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假装在旁边擦洗琉璃瓶,偷偷摸摸瞄了一眼,就看到,掌门是抱着个人回来的,而且举止很亲密,我猜那个人和掌门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只可惜我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不由得砸了砸嘴。 “不过光从背影上来看,那的确是一个极为好看的人呢。” 他们掌门是出了名的温和有礼,谦谦如玉,一举一动无不令人如沐春风。每五十年一次的花神节左右都要藉以闭关为藉口躲过去,就这样,那些疯狂的女修者每次送来的锦帕和花花草草都要淹了半个宗门。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半个修真界都加以称赞的端正温雅君子,当抱着怀里那人的时候,脸上却没了温和的笑。 他那身素来一尘不染的白袍上袍角上染上了些许血迹,面色沉寂,显出一种剑修的肃杀冷漠来。那是小童曾经一直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们掌门的脸上的表情。 而在他的怀里的那人被掌门的长袖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面容。只伸出了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颤颤怯怯地抓着身下人的衣袖,原本没有血色的指甲迸出一点点的粉来。好像是拦腰被抱起的幼猫,张皇地伸着粉嫩的爪子不知何处安放。 “除了那一次之外,你再见到过他吗?”埋头专心清扫的同伴问。 “没有。”小童懊恼地晃了晃脑袋。 “掌门藏宝贝似一直把人藏在内院里,从来不许他出来。要不是我那日偷偷窥见,只怕没人会知道那内院里面还会有人呢。” ———— “你听好,这事我只肯说一遍。” 白衣的仙人背手而立,长发如雪般在身后柔柔散开,灼开朦胧的光晕。 “你是我的贴身奴僕,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来到虚宸派求道,如今已有几百载。你并无修行的潜质,甚至一点灵根悟性也无,我怜惜你侍奉有功,便求了延寿丹为你延年增寿。只是你毕竟还是个凡人,日子久了,受不得药力,前些日子忽然昏睡去,醒来双目便看不见了,连着记忆也一併丢了去,把这些年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第117页 “是…吗?”他对面的那人皱起眉,有些迟疑。可是手下轻轻抚摸过身上的绣字的青衫长袍,又觉出几分熟悉来。 “左右你也不记得之前的事,这些日子便不要出去乱走。只安安静静地呆在内院里,照旧还是做些清扫磨墨之类的事务。” 白衣仙人的声音一顿,打了个转。 “你往日里也不不常到外面去的,因为害怕外面的那些人会欺负你,还央求着我在这内院下了术法。没有我许可的人是进不来的,同样,你也出不去。” 池钓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可是若是仔细去想,那些细细碎碎的画面又一幅幅浮现而出。 那时他的眼睛还是能看见的,白衣的仙人脸上也还带着些许稚气,还是没有张开的少年模样。 寒夜,他侧身站立在桌旁,替桌上书信的人磨墨。黑水玉的小碟微微倾斜,几滴墨水溅而出,染在他的手腕上,黏腻又冰冷。他一惊,半碟墨水打翻在地,那玉碟滴熘熘转了一个圈,锵的一下翻过去,倒是没有坏。 “哎,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少年挑了挑眉,并没有管那摔在地上的碟子,只伸手拉过他的手挽上袖子去。 一阵水流从半空中出现,带着点点温热,轻轻地舔舐过那一块被墨水染黑的皮肤。墨水被冲去,那下面的雪白皮肤便连成了一片。 因为觉出自己又让主子麻烦了,池钓羞愧地低下了头,又想弯腰去捡那地上翻过来的玉碟子。 “好了好了,可千万别动,让我来就好。”少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笑着把他往后拦。 “就当是体恤我了,你就站在旁边做个花瓶,看着我做,成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昨晚太困就…睡着了…qwq今晚还有一更 第81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五) 却说下界,初四先行一步,到了观星塔下面去开那密道的机关。却忽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是栽进了那地道之中。等他好不容易从土中扒拉出来,却是见那座七层玲珑翘角观星塔早已成了一座废墟。 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又踉跄了几步,初四眼尖地窥见一截明黄的袖子还露在外面,扯出往外一揪,却是揪出半截尸体来,那尸体早就凉透了。初四没急着哭,在旁边傻傻地坐了半天,他的主上这次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而在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一抹剑光飘忽而来之时,褚锦河自知不敌,瞳孔微微收缩,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幽蓝光晕迅速从他身子里冒出,拼着被那溢出的剑气消耗掉一半的光晕,趁琼华未曾注意,晕头晕脑地一头栽进池钓腰上的那只紫玉葫芦里去了。 再说回上界,那白衣仙人交代过那些简单的琐事之后又给了池钓一袋黑色的丹药,嘱咐他每天服用一颗,可以替代饮食。又说不必担心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他会找专修此道的修士来替他治疗,必然会有恢復的那一天。 说完而后他就飘然而去,只留下池钓一个人呆在这偌大清冷的内院里。他一走,池钓登时就放松不少,摸索着小心在这内院中走了一圈。 他发觉这内院说是内院,其实一点也不小,反而大的出奇。光是屋子就有十四间,排列得颇有规格,似乎内在有什么规律一般。陈列简洁,称不上是奢靡,在里面的一间似乎是用作储物室的房间里,有很多摆放在小架子上的物件,处于谨慎的考虑,他并没有乱动。 而当他走到大约是正门旁边位置的时候,果然就像是那人所说的一样,一种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他想继续往前走的动作,就像前面有看不见的屏障一样,池钓不得不退回到原地。 没有再做无谓的尝试,池钓眯着眼整理着自己刚刚到的的信息。 白衣仙人道号琼华,不过他只肯让池钓喊他主上。他也正是这修真界第一大派虚宸派的掌门人,修为不凡,年轻有为。 而在刚才的那一番话里,无论是从他的语气,还是从他的动作,都透出一种对自己的熟稔来。好像他和自己真的是一对相处多年的主僕一样。 不过,目前自己记忆不全,双目失明,又被囚禁在这内院之中。不仅无从辨认他说的真假,就连唿救也没有门路,只是听他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让池钓全然相信。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刚刚失明不久。可池钓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地觉得看不见这件事情是有什么不对。甚至在刚刚探索房间的过程中,他还十分熟练。单就这个来看,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刚刚失明的人的正常反应。 如此说来,这个自称是自己主子的琼华一定说了谎。只是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里面,有几句是真话,又有几句是假话? 如此胡思乱想着,池钓毫无头绪,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却是在他耳边响起。 “快走。” 池钓一怔,摸索了一圈不知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但是对方却是更加急迫了。声音里也带了点紧张的小颤音。 “你快走啊,那个白衣服的人特别坏,他一会就要来害你了。”声音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自觉怕人发现因而压得低低地。池钓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东张西望的小男孩的形象,大大的耳朵兔子一样地竖起来。 第118页 “要是再不走,就又走不掉了!” 这次池钓听清楚了,那声音正是从他自己身上传出来。他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只小葫芦来。 说来也怪,方才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在腰间摸了好几次,都还是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可是这时候,却忽然出现了这样个东西。 “你是个什么东西?” 池钓把那个小葫芦举到面前,猜想这修真既然是真的,仙人也都能开口说话了,出现个把个妖精鬼魂也算不了什么,他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地很好,便心平气和地同样吐着气悄悄问道。 “我就是我,就是小葫芦啊。” 光滑润泽的葫芦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往上飘了飘,颇有点想要脱离他控制的意思。池钓连忙把他捂在手心,宛若那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葫芦,那你是个葫芦成的妖精吗?”池钓觉得这个葫芦有点傻乎乎的,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我才不是妖精呢!那些浑身骚味的丑东西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我是从这紫玉仙灵锁魂葫芦中精炼攒出的第一口灵气而幻化成的灵物,是全天下的人都抢着要的宝贝。” 对方的语气里颇有些得意的炫耀。 “好吧,那小葫芦,不,是小灵物。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池钓手上拿它的动作轻了些,又小心地开口。 “我一直都跟在你身边啊,只是刚才那个一身白色的傢伙太吓人了,我便施了个障眼法,暂时地躲了起来。”小葫芦声音小了点,似乎觉得这有损自己刚刚在池钓面前树立的高大形象。 “那你刚才让我逃,又是什么意思呢?”池钓想起他一开始说的那两句话。 “啊!对!”小葫芦好像终于想起了还有这回事,登时声音急快起来。 “因为那个傢伙是个坏傢伙,之前有一次就是他害你受伤,他还说你坏话,污衊你,真是个坏人。他捉你来这里一定也是要害你的!你快些逃,离这个坏人越远越好。” 池钓从他的话里面觉察出一点不对的味道,又问道。 “是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还是很严重的事情,你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是说,从很久之前,你就跟在我身边了。” “啊,是,是的。”对方卡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的思索。 “我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跟在你身边了,我刚刚出生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啊。至于那个白妖精,哼,他很坏,很坏。但是他到底做过什么事情呢?我,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池钓却是没想到这个小葫芦这么不靠谱,的确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妖精。 “哎呀,反正他是一个很坏的人!你理他远点就是啦!” 似乎终于放弃了思考,小葫芦在池钓的手上转了一下身子,只把葫芦头对着池钓,大人一样谆谆教诲道。 “可是这门被那个白妖精施加了法术,我想出去,也出不去啊。”池钓作势皱起眉来。 他想这个小葫芦刚刚能对着自己施加那个让别人看不见他的法术,便也是有些道行的,说不定会对这无形的屏障有办法。 对于那个琼华的话,他始终没有全信,总觉得那人在暗地里藏了什么诡谲心思。说不定自己的失明和失忆也都是和他有关。目的就是让自己乖乖地呆在这里呢。而这个自称是什么灵物的小葫芦虽然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倒也心思单纯,倒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这还不简单,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结界嘛!”小葫芦自得地晃了晃。“只要一口灵气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且看着罢!” 池钓心下一松,站到门边的位置,将手中的小葫芦举起来,正对着那结界,等着对方大发神威。 “——呀嘿诶嘿哈嘿。” 小葫芦装腔作势的叫了两声,摆了摆上大下小的身子,努力地从那葫芦口中吐了两下。但是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他心中一惊,暗想自己的记忆怎么会出错呢?不对,必然是自己刚刚喊出口的那句咒语出了错。偷偷窥了一眼池钓,他一双茫茫然的眼睛显然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的。 小葫芦松了一口气,在那葫芦肚子里把那自己那杂七杂八的□□记忆翻了个遍,勉强找出一句看起来很像的咒语来,心里就又有了底气。 “上干下干左震右坎前艮后坤——破!” 池钓张大了眼睛,在心里懊悔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知道这施法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实在是可惜,只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那咒语。 小葫芦颐指气使地往前一摆葫芦口。 “走!” 池钓一喜,立刻放心大胆地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那无形的屏障之上,往后跌了回来。 等他坐在地上头昏脑涨地缓过神来,才听得那小葫芦马后炮似的惊唿了一声,这才赧然开口。 “那个…其实…其实,我这次醒来忘了很多东西,连之前的记忆都有些不清楚了,总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术法的咒语更是,咳咳,我以为可以的,没想到还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说着说着,窥见池钓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又连忙紧接着保证道。 第119页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就好,再试一次的,我肯定能破解开这个结界!” 池钓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大,自以为就根本不应该相信这个傻乎乎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小葫芦:不不不,别走,你听我说! 第82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六) 雾花山上,苍松云翳,满目青翠,不见青天。 琼华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碧绿茶水,率先开口。 “我有一位道友。前些日子在下界受了些伤,只是灵田受损,但无生命之忧,后来忽然双目不可见物,不知是何缘故?”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黑袍少年,长相稚嫩,面如春花。眼神却深沉如水,端坐在原地上不动声色的听对方描述完病人的症状,方用稚嫩的童音开口应答。 “双目失明原因甚多,外伤,毒物,筋脉,怒气攻心。光是凭你这样浅薄的一番言语,就要得出明白确定的原因来,就是药修的那位鼻祖干轻真人来了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他老成地咳嗽了一下,仿佛嗓子里也凡人一般含了一口痰。 “要不然你就让我见一见那个人,见见他的眼睛,用灵气疏通脉络探查一番。而后才能对症下药,也知他的这眼睛,到底能不能治。要不然,我给你开几服凝神定气,全无用处的狗屁丹药,你就带着你的名帖从雾花山上下去,就算说出会堕了我灵犀子的名气也认了。” 琼华轻轻闭上眼,剑鞘中的长剑轻轻颤动。他在修真界叱咤风云言出必行,三百岁不到接管掌门之位,风头无二。可一向决绝的他,如今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像一遇见那个人,他的身子,他的思维,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一样。他是实在不想那人被旁边的人看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他已经深有体会,那人只要见了外人就会凭空惹出是非来。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苍蝇还是蜜蜂,统统都闻见味似的围到他身边。 可是凭什么呢?就凭他比自己天赋好,比自己的修为高,更比自己更加得到师傅的宠爱?为了追赶他的修为进度,和他一起被称上一句“双骄”的话语,他不惜入了魔,弃了道。可是那人却还是一样干干净净的,是清清冷冷的一溪白雪。 只是如今那白雪瞎了眼,失了忆,是个只能依仗自己的小可怜。 “罢了。”他轻嘆一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温和宽容的笑来。 “可惜他生性羞怯,不肯见外人,恐怕是不能请道友亲自尽这医师之责了。左右都是一场缘法,且随他去罢。” 对面的少年也跟着站起身来送他,脸上仍旧不动声色。 “只是,若是仙长有心,却不如听我一句。方才我说的那些原因,仔细说来不过都是些凡人的小手段。可若是一位修真之人目不能视,你却不知,他是真的不能看?还是不想看?” 琼华跟着不动声色的一笑,照旧还是那个眉眼脉脉的温文君子。行了个退礼,他招来一只白鹤,腾空架雾离了雾花山。 等到那苍翠的青山彻底消失在身边,他那脸上的笑容却是如同冰日的破冰的水面一样迅速结冰消逝。 五根手指轻缓地在腰间的长剑上跳动,他勉强压住心里的疑惑和那股涌上的怒气,双目之中黑光更盛。 “不能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拔出那柄随浊剑,轻轻舔了舔它光洁的剑身,满意地在嘴里尝到了腥味。 哼,什么阳春白雪,大义大道。再多的名头,再多的威望,如今还不是一个任凭自己摆弄的奴僕。 — 池钓被关里内院里出不去,结界破不了,他也走不掉。 其实他却不知道就算他能走出这内院,等到了外面却还有九九八十一重防卫等着他。琼华终于得偿所愿,怎么肯轻易放他走,只把他像只鸟似地在这大笼子里面囚着。 至于那个傻乎乎的小妖精更是一点都靠不上,就算是陪聊也是个不称职的对象。也许是同样记忆混乱的缘故,小葫芦对他很有亲切感,整日里不停地叨叨念念。又对着那结界施了几十次的法,把所有能记起来的咒语念了个遍,却没一次能成功。 蔫蔫地挂回到池钓的腰间,小葫芦只觉的自己实在是毫无用处,也无心继续说话。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出一片葫芦汁来,弄得池钓的腰间是湿漉漉的一片黏。 池钓最看不得人哭,尤其是小孩子哭。虽然这妖精显然不是个小孩子了,说起实际年龄就算是比池钓大上了几倍也不出奇。 可是他一听见小葫芦拖着那长长软软的小奶音真真切切地哼唧着,就受不了。他被这小妖精哭得心软成了一团水,连忙把小傢伙宝贝似的在手上捧着,拿到唇边亲个不停。嘴里的安慰话更是没有停过。 小葫芦哭了一会,便觉出有些不妥来。心想自己再怎么不堪,可也毕竟是这堂堂的修真界第一大灵物,怎么能说哭就哭呢?实在是有碍自己的名望,可是他觉出陆慕浊温热的手托举着自己的身子,柔软湿润的唇软乎乎地蹭着,实在是很舒服。 哎呀,他想这个人类怎么这么会撒娇,怎么,没见过灵物哭啊。就算自己的确厉害又漂亮也不行啊。想着想着,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葫芦汁也没有了,只是假模假样地嚎着嗓子想多被抱着温存一会。 第120页 池钓纯粹把他当成孩子来哄,见他不怎么哭了便终于松了一口气。从侧边的橱柜里找出琼华留下的那丹药来,掰碎了想往那葫芦嘴里塞,小葫芦扭了扭身子不肯吃。 他便自己吃了一颗,只觉肚子中飢饿感顿时消去。摇了摇手中的瓶子,他感慨的确是神奇的仙人手段。可是他却又想到,按照琼华的说辞,自己这失明失忆的原因正是来源于那延岁丹的丹毒,便更觉得那人的说法十分不可信。要不然就是对这个贴身僕人是在是不上心。 另一边,那小葫芦被他安慰的舒服了,不肯回到他腰间去,只觉得他身子暖和,说话也好听,简直没有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实在是这个世界上他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其实他这话还是说的很有些保留的,因为自从他晕晕乎乎的醒来之后,也只见过陆慕浊和那个白妖精两个人。 不过陆慕浊肯定是要比那个白妖精好多了。 小葫芦幽灵鬼魅一样飘飘悠悠地在他的身边晃着,还时不时蹭一蹭他的脸,心情颇好,嘴上又叭叭叭叭个不停,把自己那些颠三倒四的记忆再颠三倒四地说出来。 池钓只听不懂也装作听懂地听着,应付小孩子似地,偶尔应上几句,听的那小葫芦咯咯咯地笑着。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必须品,哪怕只自己一个人对方却也能说得很开心。 左右无事可做,他又把这内院中逛了一遍,又根据自己所得到的信息来推测出了一大堆阴谋论。 想到无法可想,他便开始胡思乱想起一堆的故事来。 譬如他是不是才是真正的掌门,而那个小葫芦口中的白妖精才是僕人,他施以恶计,夺走了他的修为,又抢走了他的身份,将他弄得失了记忆。演了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如今还想留下他,不过是为了从他的口中骗到传承的口令,把他毕生的积蓄都夺过去据为己有。那自己可真是可怜极了,想着想着他自己先笑出声来。 池钓最后在中间的天井里一堆灵草旁边站住了,用手指去戳那棵疑似是含羞草的仙草。先是唿啦一下子伸出手去整个笼住,吓它整个兔子一样都缩起来。 过了好一会那草才又犹犹豫豫地伸展开叶子,瑟瑟缩缩地都展开来。轻薄的叶片试探着伸出来,然后是侧边的枝条。 池钓凝神听着那叶片慢慢舒展开的声音,待它终于又婷婷曼曼地立成了一棵好草,便又一伸手拢过去,很是自得其乐。 等到琼华离开医修的雾花山,又凭着正到魁首的身份去下界剿了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道贼子,最后婉言温柔推却了一个女修士的百岁宴之后,才终于得以回到自己的宫中来。 他在那内院中颇为做了一番手脚,只要那结界被破开,或者是里面的人走出来了。他便会得到消息。可是这几日宫中却是风平浪静。 想着现在乖乖在家中等候自己的陆慕浊,他的心中便忍不住澎湃起来。少年时候的绮梦如今却是成了真。那个众星捧月般的师兄,永远比自己高一头,用俯视的眼神来看他的师兄,如今真的成了自己一个人的。 他的嘴边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来。自从决心做一个恶人之后,琼华就立刻感觉出一种奇异的放松来。 他甚至觉得池钓的眼睛看不见真的是件好事,一无所知也一无所能。 看不见就不会乱跑,行动不便,人也少了很多的心思。就能假装成一只残了翅膀的小鸟,乖乖巧巧地睡在他为他建造的笼子之中,供他观赏取乐。 只做他一个人的金丝雀。 怀着这些不能见人的心思,琼华轻快地推开门走入。他的金丝雀站在桌旁,闻声向着他的方向望过来。手上正握住了一把寒光粼粼的断剑。 这残损不堪的剑身只剩下面连着剑柄的半截,虽然已断,但是锐利的剑气却还在。那残缺的断口正正地对准那人纤长的脖颈,只要再微微往前一挪。那剑气就会毫不留情地割裂苍白的皮肤,连带着下面的血管一起,皮断肉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池钓:你不要过来啊喂! 琼华: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主角:嘤嘤嘤? 第83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七) “清者且自清,言多无用。到了如今这个场面,我自觉问心无愧,也没有什么好同你们来说。” 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手中长剑斜指,指缝间的鲜血顺着手腕一路往下流淌。在剑尖上打了一个转落在地上,在一片无声的沉默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他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碎不堪,只有一双清冷的眼睛一如往昔,宛如一滩碧水,古井无波,不起不伏。 他微微仰头环顾着周围的众人,被他的眼睛看到的人无不隐隐向后收了收身子,宛如被烫了一般,竟然不敢把自己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但是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会对一个灵田被毁又孤身一人的废人畏惧,一种无形的怒火便愈发支配了他们身子。 喧譁声渐渐响起。 “呵,杀了他,这个恶人已经入了魔,而且在灭阳岭做下的恶行大家有目共睹,实在是其恶可诛。” “对啊,对啊,我早就觉得他的修为实在是升得太快了,就算是所谓的太虚灵体也未免太夸张。之前我就对他很是怀疑,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不务正途,投机取巧之辈。” 第121页 “呜唿!可怜我那不过百岁的兄长,只是因为在那擂台赛上输了他。却不想他就下此狠手,趁机要了他的性命!天下怎会有如此心思恶毒之人。当初白陌尊者是怎样的品德高洁,为人豁达,却不想竟然教出一个这样的徒弟来。这实在是不堪败坏极了。” 众人口中无不阵阵有词,似乎对于此事早就有所预料,更好像平时里的那些尊崇蜜言都从来没有被他们说出口过。可是只听他们口中咒骂不断,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真的向前跨出那一步。 毕竟这可是真真切切元婴的修士啊,谁知道他是不是还留有什么后招就等着拉着他们同归于尽呢?众人眼神隐秘地四处观望,偶尔和旁边的人对视上一眼,又赶紧收回,只是口中恶语更甚,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师兄,我从未想过你会做下这样的事。” 一位站在人群最前的白衣修士红肿着眼睛,缓缓开口,他一说话,周围的人就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山谷中飘荡。 “难道师傅同我们说过的那些话,你是都忘了吗?不违初心,我们当时我们初入门派时许下的诺言,难道你也忘记了吗?” 对面的青年并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一番悲愤的诉说,说到最后,周围哭声渐起。青年轻轻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脸上竟然露出一抹轻笑来。 “何必多说那些无用的话?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我的手上,有胆量的话,就来拿吧。”言必,他手中长剑一闪,毫不犹豫地直直冲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长剑有灵,固然不愿伤害主人,却又无法自控。随着一阵长鸣,竟然片片碎裂。破碎的长剑带动青年伤痕累累的身子,向前落入那无底深渊之中。 青年毫无反抗地任由自己的身子下落,嘴唇翕动,对着那白衣修士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琼华,你且好自为之。” — 一瞬间,那副日日夜夜出现在他午夜梦魇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尽管他已经将那副场景深深埋入脑海深处,并且宁愿永不想起。 继承了那人的地位,接过了那人生前所有的一切。假装自己真的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一位光明磊落的正道魁首,可是那苦缠的一句话还是萦绕在耳边不去,他知道,那人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是你回来了吗?” 只是同样的人拿着同样的剑,说的却是不同的话。 池钓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疑惑地问。 小葫芦早在琼华刚刚露面的一瞬间就又躲了起来,此时不声不响地挂在池钓的腰间装空气。他似乎对于琼华格外惧怕,从来都不敢见他。只敢在口头上占些便宜。 被他的声音一惊,琼华这才回过神来。 “无事。” 他顿了一下,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地走到池钓身边,伸手捏住池钓手上的那一柄残剑,轻轻放回锦盒中,又啪地把那盒子合上,这才淡淡开口。 “这武器锋利,剑气伤人,虽然是破裂的剑,可你还是少碰为妙。” “对不起,并不是要碰你房间中的东西。” 池钓低下头来,不安地扭动着手。 “只是总觉得这柄剑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我之前见过它似的。” 他的语气带了些迷惘和犹豫不决,好像一只迷路的小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是在之前那人脸上从来不会出现的神情。 “是啊,说起来,这把剑里面还有一段故事呢。”琼华温和了脸上的神色,上下打量看着他,觉得他看起来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是却是陌生了不少。 不过,也许是身份不一样的缘故。 “什么故事?”池钓出声问。 “那是很久之前了,在我们刚来宗门不久的时候。在剑修门派,你看别的人都有剑,只有自己没有,便央着我也要了一把旧剑来。尽管自己用不了,那也要挂在腰间看着好玩。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碎掉。可是你捨不得扔,还是找了个盒子把它装了起来。这就是你今天见到的这把剑了。” 琼华半真半假地笑着对他说。 池钓摸了摸那锦盒的盖子,是一片柔软的布帛,和刚才那刺骨的冰寒截然不同。他托着盒子,仿佛里面放着一颗心脏,在他的手中轻轻跳动着。 “不过是把碎剑而已,那又何必如此珍藏?我那时候可真傻。” “是啊,可真傻。” 琼华温柔地用手指拂过他的簪起的长髮,用手指挽起一抹长发,在唇边留下一个亲吻。 “掌门,有客人来访。” 这时,小童拿着一张名帖走进来,恭恭敬敬地交上来,眼神规规矩矩地不敢乱看。 琼华转身接过名帖,手指划过上面的名字,微微抿唇,面上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 “还不将贵客请进来,让松孺去煮上好茶迎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会qwq 晚安v—— 第84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八) “你能不能去看看是谁来了,又是在和他说些什么?” 池钓被嘱咐呆在房间里不能出来,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却是心里怎么想都不对。他总觉得琼华是刻意地在避开自己,又加之他也实在是不知现在自己是在何处,迫切地需要修真界的信息。 第122页 他再次摸了一把手上的小葫芦,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因着白妖精不在身边,小葫芦早就现了形,正被他摸得舒服。此时哼哼唧唧不情不愿不想去,又被池钓捧到嘴边亲了两口,才算是高兴起来,满口答应着不会出事便瞅准了一道窗户缝钻了出去,那小小的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池钓听不得他唠唠叨叨地说话了,心里飘飘忽忽没有着落,在里面踱着步子的速度却是更快了,强迫自己坐下来,他又懊悔起自己叫那小妖精去了。 唉,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却是那小葫芦飘飘悠悠从窗户里面出来,正撞上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这小童小短髻扎得正正的,手上拿着一个茶盘,里面端着一个茶壶并两只杯子,裊裊的热气从壶口里面冒出来。 小葫芦闻了一口那茶香,便走不动路了,只恨得自己怎么不是个长长的条形,能整个地缠绕在那茶壶之上,再绕上两圈。 小童看不见他,只觉一阵风吹过,手中茶盘微微一沉,他身子歪了一歪。却也没上心,只当做自己没站稳。连忙把那茶壶又往中心挪了挪,匆匆忙忙地给客人上茶去了。 小葫芦顺着壶口吸那香气,吸一口吐一口,好比瘾君子吸药散一样,正是飘飘欲仙之时,一只小手却是直直地对着他抓来。 他大惊,连忙闪开到一边,这才发现自己跟着小童在这院中绕了一会,竟是已经到了主厅。在屋中的蒲团上,正正地跪坐着两个人。 其中的一个,正是那个阴险狡诈的白妖精! 登时也不去吸那茶香了,小葫芦一个飘忽,老鹰一样上了一根房樑上,偷偷摸摸地往下看。 端着小童垂着脑袋,弯腰小心地将两盏碧绿的茶水奉上,又赶紧退了下去。 “旋姽道友可是有很久不曾到我这边来做客了,却不知是嫌我这道宫太狭,茶水又无滋味?还是嫌我这人无情无趣,对着不知有何话说?” 琼华温和地笑着,话语里有几分打趣,他对着面前的茶杯伸了伸手,雪白的鬓髮从一侧轻巧滑落。 “可不能这样说,照我来看,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出一座这样坐在灵眼上的好住处,更是别提这样的一座气派的行宫了。我不来不是不想来,前些日子到凡界去了一趟。刚一回来就又遇见魔修闹事,不得以又去处理。” 他对面那人一丝不苟地应答出声,他的声音极重,天生带了些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的意味,即使是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奉承话也被他说得四平八稳,信誓旦旦。 “道友谬赞了。” 琼华抬起茶杯,在唇边轻轻含了一口。茶当然是好茶,茶水也煮的恰到好处,可他还是嫌这味道有点太重了,忍住皱眉的冲动,他仍旧面上带笑。 无人知道他其实向来不喜欢茶,只喜欢酒。茶的苦涩让人清醒,酒却是辛辣的,无论仙酒还是凡酒,苦辣的之后才有回味,能让人忘却醒时的痛苦,一醉长梦。 可是自从他结丹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到彻底醉倒是何种感觉了。琼华深以为自己因此便失去了极大的一部分乐趣。 可是凡是修仙,失去的乐趣又何止是这一项呢? 端着茶水,他严阵以待,毕竟对面的人,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修为年龄上,甚至是在心计上,都可以算的上是一位和他很相当的对手。 “不知,这次旋姽道友这次下界渡劫可还顺利?” 琼华拉了一个无滋无味的话题,忍着茶腥味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预备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小葫芦在下面听得他们在下面东拉西扯,相谈甚欢。一开始倒还打了百倍的精神准备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去,回去好好在陆慕浊面前炫耀一下。可是他听得那两人从宫殿说到凡间,再说到什么魔修。 他对此一点不感兴趣,只愈听葫芦头便愈重,也不知那两人这番毫无意思的对话到底说出来是要做什么。一翻葫芦身子,他在那横樑上睡了过去。 等到他晕晕乎乎地转醒,外面的太阳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光,原本清香的茶水也只剩了些凉气。 之后那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竟是一句也没听见!扑凌凌打了一个转,他险些从横樑掉下去,好像他身子小,也没有注意他。 在他下面,被称为旋姽的那人却是把手中的茶杯一翻,倒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自己也跟着站起身来。 小葫芦若是化形成个人,现在早就支棱起耳朵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倒是无妨,只是有劳琼华前辈多留意此事了。” 旋姽名字有些女气,本人却是身高俊朗的男儿,按理来说,修真之人就没有一个丑的。他却是有些十分过分了。一张脸俊美得肆意,甚至透出些许凌冽的味道来。 一撩身上的黑色长袍,他朗声一笑,开口告别,也没要琼华来送,转身就走。 一人一葫芦都看着那消失的人,琼华面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漂移不定,在心中酝酿他的恶毒计划。 小葫芦却是恨不得把自己挤成一张薄薄的葫芦饼,再团吧团吧地缩起来。他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忧郁地盘算着应该怎么和陆慕浊交差。 而后两人竟是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池钓所在的房间。 第123页 哼,白妖精! 小葫芦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心里很是不屑地切了一声,身子一扭,自己先直直地飞了回去。 那一边池钓等他等得正着急,半个下午都在埋怨自己做的不对。对方还是个孩子心性,又连保命的法术都不熟练,自己怎么能就那么让他出去呢? 要是那小妖精被认了出来,准是要被丢进炼丹炉练成药丸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么!!! 第85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二十九) 小葫芦先是回房见了池钓,没敢说自己其实是因为贪睡,只含煳说自己瞧见那个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修,因为怕被发现就躲在窗户后面,没能听清楚他们说的那些话。不过隐约听见那人好像是拜託了什么事情让白妖精去做,其余一概不知。 池钓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葫芦肚子,见他回来就庆幸十分,倒也没多问。 小葫芦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起那端茶的小童来,脑子一转,将功补过地提议说自己有一个能出去的好法子。 ”什么办法?“ 池钓不甚信任地撸了他一把。 “既然我们破不了那结界,那便不破了。我忽然间又想起一种术法,这术法可以将两件物品进行交换。我把灵气附在这屋子里的一件物品上,只要你能将这件物品送到外面去。我再施加那个法咒,便可以把你交换出去,那结界也阻拦不住。“ 小葫芦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真的行吗?不会再出点什么意外?” 池钓还是半信半疑,因着前一次已经看破了这位好夸下海口的本质,此时对他提出的这个看似可行的计划也还是保留着意见,没有立刻相信。 小葫芦哼了一声,身子一转,从葫芦口吐出一团白雾,正正地把两颗花草分别笼在中间。又是一转,那两棵花草便的的确确交换了位置。盆地落下在地上发出轻轻的一下震动,那株胆小的仙草吓得刷的一下收缩起枝叶,登时便成了一株光秃秃的枯草。 池钓新奇地摸着那被换了位置的花草,掐着叶子心里信了三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要怎么把里面的东西送出去呢?难不成要往外扔?“ 因着那结界的缘故,他靠不到大门的位置,这个位置连门都打不开,更别提把东西从里面丢出去了。 小葫芦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找到一扇半开的窗,不过他仍然是没有办法接近,飞到一半就被挡了回来。 尽管他并非人类,但是这结界却是有意识一般能阻止类似的活物进入,不然此时倒是不用如此麻烦了。 “若是有人在外面接应,那就满可以做到了。”池钓端详了一会,皱着眉头说道。 — 松孺每日都要从那扇窗边路过,或是清洗打扫,或是浇水清理,但是从来都没有多看那扇窗一眼。 只是今日却不相同,当他再次从那窗口经过时,一个轻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喂,有人在吗?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声音轻轻缓缓的,带着点颤,好像清晨悬在花瓣上一滴轻露。 他的脚步顿了顿,因着掌门特地吩咐过的命令不敢与里面的人交谈,低着头就欲继续往前走。 可是那声音却是不依不饶。 “你在外面吗?我听见脚步声了,你的脚步声要轻一点,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要更重。”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停一下好吗?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真的是有事。我的受伤了,很痛,还出了很多血。我猜你已经多少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不论怎样,你的主人如果知道我曾经向你求助。可是你却坐视不管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甚至会迁怒于你也说不定。” 松孺此时几乎已经要走出那窗户的尽头,可是他耳朵一动,脚步还是终于停了下来。 “这结界是双向的,即使我也是全无办法。我最多只能帮你通知掌门。” 里面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没事的,可是我的确很急,劳烦,你能从窗口给我丢点能治疗伤口的药物吗?也不用多,一点点就好。我可以给你报酬的。” — 小葫芦现了形,欢欢快快地绕着池钓转了两圈,又贴着他的脸亲了亲,好像一只终于从笼子中飞出来的小鸟。 “可算是出来了,不用被关着的感觉真好。” 池钓小心地把已经昏睡过去的小童挪到隐蔽的角落,揉了揉他的额头,心道抱歉了。只是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若是之后有机会再见,他刚想到这话便又联繫到对方的身份,这话便又收了回去,心道还是再不见面为好。 “下面我们要怎么走?”他有些不知所措。 “跟着我走就好。”小葫芦颇有信心地飘飘悠悠在前面引路,此处为一座极大的宫殿,里面服侍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所以一时也不需担心会被发现。池钓目不能视,只能信他,如此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正正地走到了一出死路里。 “哎呀,刚才我看错了,原本我们刚才转错了方向。不应当是往这边转的!” 小葫芦趁着池钓还没发现,赶紧开口补救。 却是听得一道低沉婉转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第124页 “哦?不应当是从这里转,那你倒是说说,本来应当是从那里转呢?” 一人一葫芦都具是一惊,转过身去,却见那白衣白髮的仙人正站在他们身后,笑面盈盈目光如水地看着他们。 “我倒是在想你怎么会跑出来,原来是有这样一位帮手。” 琼华温温柔柔地一挥手,长袖在空中滑过一道曲线。 “哼!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白妖精。你若是敢动慕浊一根汗毛,我就揪光你那一头白毛。” 小葫芦此时却是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任由他左右冲击,又是咒语连连,都是无用。琼华只要一只手就能令他只能翻动唇舌,全然无还手之力。 也许是嫌他太过聒噪,琼华手中一动,小葫芦的声音转瞬消失,周围归于一片寂静之中。 池钓一急,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你把他怎么了?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在里面呆的无聊了,便出来看看。这是我想出来的,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要怪他。” “哎,慕浊你不要着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 池钓感觉到琼华轻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摩挲过他的眉眼。 “我知道你善心,对于这样的小东西也都是不肯惩罚,还要出口求情。可是,这次却是你做的不对了,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院子里呢?你若是想要什么,就和我来说,我又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他的手指柔柔地在那白皙的脖颈上打了一个转,叩击着那处小小的突起 真的很细,也真的很脆弱,仿佛只要手下稍稍加一丝力气,就能拧断一样。 他这样想着,手下却也是加了力气。凑近了陆慕浊的耳垂,满意地感受着身下那人的震颤,琼华喃喃低语。 “你是野了心,非要往外面跑,却不知道。那外面都是些豺狼虎豹,特别是对你这个眼瞎又脑子不清不楚的小可怜。只要轻轻一口就能咬断你的喉咙,吃掉你的骨肉,把你的骨髓都吸得一滴不剩呢。” 池钓扑腾着身子,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眼前发黑,赖以生存的气体被剥夺殆尽,登时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可却是不能,就在他感觉到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来。 池钓软了身子,依靠在墙边几乎站不起来,忍不住地咳嗽着,却只吐出来一手带着腥气的温热黏腻。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从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疼痛里扯出一句话来。 琼华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看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刚才的挣扎此刻已经带上了些许红晕,更显得他面若桃花,甚至透露出点点柔媚可人的意味来。 “我从来都不想怎样,只是单看慕浊你想怎样?” 他挑了挑眉,也跟着半蹲下身子,伸手抓住池钓的一条小腿。 池钓没有动,任由他毫无温度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小腿,又滑上脚踝,终于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觉得琼华好像一块又冷又硬的冰,做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却是比任何人都无心无情。 “我原本以为你没了眼睛,又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便会乖巧一些。却不曾想到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走。” 一声短促的笑从他口中传出,放下了之前的伪装,笑声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清脆的骨裂声从下面传来,池钓闷哼了一声,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疼的脸上毫无血色。琼华刚才那一下直接捏碎了他的踝骨! “这是你选的,是你硬不要漂亮的鸟笼,即使舍掉了那漂亮的翅膀也要往外飞。那却不如我先替你折了,多少也少些心疼。” 他轻柔地把池钓搂进怀里,皱着眉头亲吻掉他脸上的汗珠,声音低低地安慰着他。 “不痛的,很快,只要一小会。” 池钓从痛苦中回过神来,觉察到他的下一步意图,苍白着脸要挣脱他的手臂从他怀里出来。但是琼华的手臂却是收得极紧,不容他有丝毫的脱离。 胁迫着怀中的人,在他的耳侧落下无数的亲吻,琼华仿佛是在苦口婆心地哄着小孩子吃药的父亲。 “听话,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很乖的,是不是?” 又是一声脆响,另一只脚也无力地垂落下来,池钓疼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咪~ 第86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十) “伤口还疼不疼?” 指尖上挑了一小块碧绿的药膏,琼华在手心慢慢推开,轻柔地抹上上白皙脖颈上已经青紫的手印。药膏顺滑地散开,青紫色上氤氲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池钓垂下眼睛,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是一副不愿交流的冷漠态度。 “你不要以为不说,我就看不出你很痛了。若是嘴上说了出来,反而好些。我最不喜欢你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藏着掖着的样子,你不懂得心疼自己。可你不知,若你都不说出口来,又有谁知道你是在疼?” 他用蜷起的食指轻轻地在池钓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后者抿着嘴唇,对他这忽然的亲昵无动于衷。 半依在软塌上,他的双脚已经无法自动行动了,只要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他甚至连这一张小小的床榻都离不开,更别提要怎么逃离了。 第125页 如今,他可是的的确确地作实了阶下囚这个名头,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俘虏而已。琼华想要他如何,他便要如何。因着的确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又加以那只小葫芦妖还在他的手里,算是人质,池钓只得敷衍一日算一日。 最后会如何,他也不知道,不过想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可就是死了,也是没有关系的吧,反正……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竟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凡是能活着,又有谁会想去死呢?况且反而论之,又有谁可以有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的奢侈生命来面对死亡? “来,张嘴。”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木然地张开嘴,含下那一口酸涩的药汁,顺从地咽了下去。 琼华小心地用锦帕抹了抹他的嘴角溢出的药汁,笑得面粲春花。 “真是娇气又可怜,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我来餵你。哎呀,你看你前些天还不乖总偷偷跑出去。我早就教过你这修真界那可是危机四伏,更别提你这个样子,离了我可要怎么办?” — 小葫芦只觉那只可恶的大手牢牢地拽着他的身子,任由他如何都无法挣脱,是在是可恶。后来,那个面目可憎的白妖精就对着他施了法术。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听见有细细弱弱的哽咽声在耳边响起,声音并不大,而且很是隐忍,一丝丝地从唇边露出来。不是大声的嚎哭或者大滴的眼泪,但是那声音却偏偏惹得人心里难受极了。让他几乎也要跟着哭起来。 你是谁呀?他想问。 为什么要哭,是不是有什么人惹你生气了?那我去帮你出气好不好? 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好难受。你要是再哭的话,我,我就跟你一起哭了。 小葫芦这样想着,便觉得眼前光影一闪,不再是黑乎乎的颜色,而是忽然出现了一片五彩的色泽。 好一会之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片五彩的土壤,而他现在就在这奇异土壤之上,熏熏然地卧着。 “师兄,你这是从那里弄到的杂草种子啊?怎么就捨得用你这好不容易从师父那求来得五色土养着——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仙草。” 是那个坏透了得白妖精的声音! 他登时一惊,徒劳无功地扑腾了一下身子,恨不得现在就从这土里钻出去。对着那妖精的鼻子就来上一下,算是以报那一抓之仇,直要把那人用来装腔作势的挺直鼻樑撞歪才好。 “凡是土都是要被用来种东西的,若是只藏着收着又有什么意思?左右修道大会刚刚结束,我也是无事,倒很想看看这用五色土栽种出来的花卉到底是什么样子。” 另一道声音响起,这声音清清冷冷,不急不缓,好像一溪冰凉白雪。 这是陆慕浊的声音。小葫芦刚才那一动却是觉出些许不对来,原本自己就算还是没有人的模样。可是却是有一声油光水亮的葫芦皮,宛如紫玉一般晶莹澄澈,好看得紧,就凭着这个,慕浊就肯每天多摸他好几下。 还有他那刚刚大小合适的葫芦肚子还有葫芦头。自觉安在他的身上都是再合适不过,也是除了那声葫芦皮之外,最让他最为骄傲的部分。可是如今他的葫芦皮葫芦头都不见了踪影,任凭他如何扭动身子也都只能从那土壤中露出一点点小头来。 他恍然一惊,自己原来是回到了幼时,变成了一颗种子,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白玉花盆里。 “种子啊种子,我给你用最好的五色土,给你浇最好的灵泉水,还每天都来看你。你可要努力,快点发芽啊。”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掌从他头顶拂过,严严实实地把他埋进了土里,还用力往下按了按。 现在还是一颗小种子的小葫芦被闷个严实,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这还不简单。发芽实在是一件最最简单的事情。 又好好喝了一番那清甜的灵泉水,鼓足了力气,养足了精神。他觉得现在是个发芽的好时候。 脑袋顶了顶,小葫芦把自己想像成一颗大蘑菇,大雨初过,只拼命地往上冒着头。 大约两炷香之后,筋疲力尽的他松软了身子,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一颗废种子了。 满意地动了动身子,他想看一下自己的成果。却几乎目瞪口呆地看见自己的进展。他一粒种子,足足往上移动了四分之一寸的距离。不是发芽,是整个地移了上去。 正是颓废之时,又是一阵清澈的泉水浇下来,上面伴随着传来一阵格外好听地的安慰之声。 “你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就好。发芽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小葫芦只觉得他这话比那灵泉水还要甜美,这可真是他见过得最好的人了。人也好,心也好,还长得好看。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忽然觉得极困,沉沉地在黑闷的土壤中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心里刚刚的那一番雄心壮志只剩了七七八八。 哎,且随他去吧,万一我一觉醒来,就发觉自己忽然发芽了呢? 不过,刚才我怎么隐约间听见了那个白妖精的声音,而且他怎么还叫慕浊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葫芦:我jio得被他养我是发不了芽了。 第87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十一) 第126页 乌飞兔走,朝不见日,不辨春秋,后来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也许是短短几日,也许是几年,几十年。 时间并不是关键。总之,他还是没有发芽。 陆慕浊依旧日日给他浇水,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因着那上好的灵泉水的缘故却是渐渐有了些法力修为。在陆慕浊对着他自语的时候,偶尔也能嗯嗯啊啊回应上两句。 虽然对方不嫌弃他,每日抱着他这个花盆里的种子并不怎么认真地修炼打坐,修为过了筑基,又到了融合,等到陆慕浊成了修真界年轻一代的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肚腹里的金丹小人也比他大的时候,陆慕浊的师傅难得出关来看他。 “你这花盆里是种了什么?”师傅问。 “是一颗种子。如今从被种下已经有一百五十余年了,但是还没有发芽。不知是何缘故。”陆慕浊认认真真地地回道。 师傅凝眉沉思片刻,忍不住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子可能不是要种在土里。” 陆慕浊恍然大悟。 困惑多年的疑团终于解开,他在暖融融的灵泉水里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发了嫩芽。 原来他是一棵水葫芦。 这么多年的力气都没处使,如今他憋足了劲要给那人好看。 第三天青青葱葱的蔓子就有手腕粗了。第四天开了花,第五天的时候陆慕浊一早来看他,便目瞪口呆地在他那已经有手臂粗细的青绿色藤蔓上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葫芦。 “怎么这么快?我也没见到有什么蜜蜂蝴蝶来给你传粉,怎得就忽然间连孩子都有了?” 他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那手臂粗细的藤蔓,青绿色的藤蔓在他的目光下抖了抖,连忙缠上去,谄媚地蹭了蹭他的脸,用灵识发出磕磕绊绊的解释和要表扬的声音。 后来就又是几十年,他成了精化了形,知道那人最受不得小孩子,他就暗地动了动心思,化形变成个嫩生生如水葱一般的小少年,却还是最爱缠在那人身边。 师傅飞升前特地叮嘱过陆慕浊,说自己窥探天机隐约看到他和那小葫芦之间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杂线,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躲在后面听得不以为意,自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和那人分开。 后来当他和陆慕浊说起的时候,对方正在仔细替他的本体修建泛黄的枝叶。闻言只是笑着挠了挠他的叶子。清俊的脸上浮现出薄雾一样的笑来。 “真傻,凡是两个人就都要是分开的,又不是连在一起,难不成还能一生一世不分离不成。” 那朦胧清浅的笑是他留给他最后的画面,后来,后来…… 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一阵无法抑制的情感忽然涌上他的心间,似乎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我现在又是在哪里呢? 他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只是那一开始他所听见的哭泣哽咽声却是越来越清晰,轻轻细细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一下一下,揪动着他的心。 满腔的怒火忽然喷涌而出,因为有人在欺负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混乱的记忆一瞬间沉寂归位,他从黑暗中清醒,睁开眼。 身体已经听从心意化出了人形,还是那个青葱一般的小少年。手中一柄墨玉笛,身穿绣花黑金袍,长发高高簪起,一双透亮碧眼里妖气森森,腰间一块寒木牌凛凛地摇晃着坠子。 无视了周围前来阻拦的人,他甚至都没有如何做出动作,那些金丹心动的修真者就齐齐地被击飞。 一路直接到了那房间之中,他见到躺在床上的那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琼华不在。 他拉着陆慕浊的手就扯他一起走。 “快和我走,我们离开这,趁着那个白妖精不在。” 池钓听出了他的声音,却没有立刻应答,只低头说。 “我的脚伤了。” 小葫芦二话不说背起他就要走,转头却是刚好撞上了琼华和之前和他在房间里密谈的那个名为旋姽的黑衣男人。 两方见面都是一惊,只是小葫芦背着池钓手脚不便,不愿打斗,只想速速离开。琼华自然不让,长剑出鞘直直拦住前方道路。下巴微颔,面上的意思很明显,绝不肯让小葫芦把人从这里带走。 “我却是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从我这里抢人了,这是在欺我学薄道浅,还是在欺我派无人?” 却不料他这般长剑刚刚伸出,却被一把铁骨摺扇打在下面,扇骨收紧把那长剑的锋芒牢牢夹住,不能行动。 那摺扇正是来自他身边的旋姽。 “道友这是何意?” 琼华忍住脾气问,却不料对方却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径直地看向对面的碧眼少年。 “还要再装吗?你这样瞒着他,就不怕他对你心生怨念吗?” 少年一愣,很快不动声色又接上话。 “哼,要打就打,又何必说这些挑拨人心的话。” 旋姽抬起一只手来,慢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漆黑的瞳孔,好像一只巨大的冷血走兽。 “我刚刚下凡渡了一次劫,的的确确受了一教。” 他慢慢地说着,露出的半张脸上露出一点诡秘的笑来。 “你知道,他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吗? 第127页 我们都很是可怜他,因为他的目不能视,殊不知我们真正应该可怜的人却是我们自己。” 少年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嗅出些许危险的成分,可能会彻底摧毁他的整个计划,他正打算说点什么。可陆慕浊却是已经开了口,一双盲眼茫茫然望向旋姽的方向。 “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男人大笑起来,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收回,他几乎要站不住身子。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瞎,真正看不见的,却是我们啊!” 真正的世界原本就是一片黑暗,一无所有,却是他们只见得眼前的虚妄。 随着他这句话一开口,池钓勐然一惊,脑海中一片清明,那些在凡间的记忆片片沉寂而下。眼前竟然看见一片明亮的光。 而随着那片光的出现,他身边的一切声响却都在渐渐远离,好像被一层隔膜隔开。 旋姽的疯狂笑声也远了,只隐隐地传来最后的一句话。 “呵,你们以为自己都是什么?你眼睛看见的都是假的,那我们自己呢?连本身都看不见的自己,你又真的能确定自己的存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开始搞事情?? 第88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十二) 池钓在光中睁开眼睛,原本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宛如镜花水月般破碎,捲成盛大的烟花消逝给他一个人来看,直到最后的一点余烬都消失在周围的黑暗里。 眼前只剩下一个站在光里的碧眸少年,发尾飞扬,不知所措地站着,手中墨玉笛别在身后,他好像是还是那个当年不小心弄翻花盆的小孩子,笨拙地掩藏着自己的罪证,却不知那只是欲盖弥彰。 池钓因为眼前的光亮而不适地微微眯起眼睛,在找回了之前的记忆之后他已然对面前的情景明白了□□分。 这小葫芦的确并非妖修,可也不是人修,他原本是当初冥界往生石上生出的一团灵气,生魂死魂,怨灵厉鬼从他面前歷歷而过,见惯了数不清的爱恨痴怨情深纠缠,更有那不愿入轮迴的痴鬼,一头撞死在那石头上,见多了人性,他便也生了人的灵智。不愿再依託在死物身上不声不动,他从那石头脱离落入奈河之中,正寻到了一颗葫芦种,便寄身其中,至于后来他又被池钓捡回来在土里埋了一百五十年,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不过因着他出身的缘故,他从来就对幻术一道颇为精通,刚刚化形之时化出的场景就栩栩如生,即使是池钓自己也发现不了。 这些事情还是当时他自己半炫耀地和池钓说起的,当时他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今日就着了道。 只是对方纵使顽劣,可是也不至于会无缘无故就将他囚禁在幻境之中,这其中必定有些因由。 想到这里,池钓半是无奈,半是谴责地开口询问究竟,可是对方却先红了眼眶,抽抽噎噎地带着哭腔开口。 “呜,我知道我错了。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我就是不想你出去。外面的那些人实在是太坏了。呜,你要是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那些坏人都在外面等着抓你。你一出去就要被他们喊打喊杀。我,我只是担心你,可是你不愿意听我的,硬是要出去。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小少年哭得惨兮兮,眼泪鼻涕煳到一起,还揉了一把梳好的头髮,把一头水亮的长髮揉得宛如鸡窝一般,实在是可怜极了。 池钓没办法,当时他还是个小葫芦的时候就被他治得没办法,如今有了人形更是不得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下意识地把人拦在怀里给人擦了眼泪,又理好了散乱的头髮。少年这才趴在他的怀里攥着他的袖子把话说了清楚。 说起来这幻境也并不是全然胡编乱造,他的幻境只能来源于真实的世界之中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情。譬如池钓的师傅的确是飞升了,也的确是有一个名为琼华的师弟。大体来说,这个世界前半部分的记忆都是正确的。只是在他再次醒来并且失去记忆之后,就是在这幻境之中了。 “既然这是你的幻境,那你之前为何还会失去法力任人宰割?”池钓有些疑惑地发问。 “呜,慕浊你不知道,这幻境即使是我创造的,可是也不能完全被我所掌控。我自己也身处在这幻境之中,和里面那些虚构的人相比,我只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併且知道怎么离开而已,并不能为所欲为。” 少年把自己埋进池钓的衣服里,声音闷闷地说道。 “现在的情况并不好,之前我凭藉着那幻境才能勉强和他们呢周旋,可是如今幻境一破,他们就一定要打进来了。慕浊,阿慕——我们该怎么办呀?他们都听信了那白妖精的胡言乱语,以为你是魔修,还要把我也夺了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池钓安抚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髮,大致了解了之前的情况,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无路可走的境地。不过他暗暗在心底下了决心,就算自己死了,他也要把这个单纯的小妖精安安全全地送出去。 “你乖乖地在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就回来。”池钓站起身来,握住长剑。 这里是小葫芦用自身灵气幻化出的藏心境,外面的追兵不知里面幻境已破,一时不会进到这里来。 第128页 干脆把不依不饶的小葫芦弄晕,池钓感受了一□□内的不多的灵气,伸手一挥,长剑凌空而起,他踏剑而行,破开周围迷濛的雾气。甫一露面,他便听的有人大喝一声,说是那贼人出来了,登时便有数十样兵戈法器雨雪一样沖他飞来。 他不闪不避,长剑噼砍而下,锋利剑气将从中噼出一条缝隙。池钓闪身而过,与这些人打斗起来。 只是他到底还未飞升,也还是孤身一人独木难支,越到后来便越难以支撑。 “师兄,你这又是何必,还想你我当初——” 池钓一道剑气划过,白髮仙人预备好的长篇大论被打断,有些狼狈地往后跳了一步躲开。那幻境中的人倒真是化得一点没错,池钓心道,他一点也不想听他这个便宜师弟多说哪怕一句话。 “上啊,他的灵气已经枯竭了,等抓住了他,再搜他的魂。那紫玉仙灵葫芦的到底在哪里不就一清二楚了!”人群骚动了一阵,攻击便愈发勐烈起来。 池钓见众人已然疯魔,便将最后的一点灵气汇聚到丹田元婴之处准备自爆。他方才一路打一路走,已然将众人引到了很远的地方,想来那处于昏睡中的小葫芦有藏心境保护,也不会被波及受伤。 有眼睛尖的修士觉察到不对劲,都开始纷纷后退。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声雷霆巨响,天地震动,元婴修士的自爆力量非同小可,飓风席捲,从上往下看去,正是一个方圆几百里的漩涡,任何在此范围内的生灵都无一倖免。 池钓只感觉丹田一热,正缓缓地闭上眼等待死亡。但是在那宛若撕裂灵魂般的疼痛之后,他在沖天的震响里却听到了一道细小干涩的声音。 那声音急促地叫着他。 “慕浊,慕浊。呜,你醒醒啊。你不,不要死掉好不好。你不是最不心疼我哭的吗?你要是不醒过来的话,我就抱着你一直在这里哭。一直哭到眼泪流干,血也流干为止。” 说着说这,小少年抽噎着打了一个哭嗝。 “可是,若是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又要哭给谁来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安安! 嘻嘻嘻,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啦! 第89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十三) 方原百里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漂橹。还未散去的灵气震盪在天际,以至于连一只来寻食的乌鸦秃鹫也无。 身上衣物破碎不堪的少年用力地抱着怀里的人,抽抽噎噎地哭着,好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抱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浮木。陆慕浊原本位于灵气爆炸的中心之处,本无生还的可能,是他在最后关头拼着捨弃自己的本体不要,才勉强护住了这人的肉身。 不过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陆慕浊的丹田已毁,元婴也无,如今全靠胸腔里最后的一口灵气吊着,等到最后的这点灵气也散尽,那就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少年呜咽地把头埋进那人尚且温热的胸腔之中,汲取着那最后的一点温度。 池钓迷濛中被他的哭声唤醒,迴光返照般生出了些许力气,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点苦笑来。 少年见他醒来哭得更凶。 “呜,我不要你走。我不许!” 不要哭啦。 他费力地抬手想去揉那少年拱得毛毛躁躁的头髮,却还是没有力气。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我——”小葫芦好似想起了什么,狠狠一咬牙,体内灵气一动,从肚腹之中升起一颗碧莹莹的内丹含在颊边,抬头对着那人那双失了血色的唇就亲了下去。 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些什么,池钓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推拒,紧闭着齿列不肯让那柔软的舌尖带着浑圆的内丹推进。 他已然是要死的人了,又怎么能再拖累这个小妖精? “慕,唔——” 少年之前蜷缩起身子窝在他的怀里,眼睛红了一圈,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往前倾着身子,他好像一只饿急了的小兽,兇勐热烈地咬着属于自己的那只猎物的咽喉,撕咬,啃噬,吸髓吮血,誓要一点不剩得咽下肚去,永不分离。 他一边亲着,眼泪一边止不住地往下流。尖牙急切寻到上唇的一点软肉,连皮带肉一口咬下,而后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吮,舌尖便尝到了甜美的血腥味。 池钓抽痛一声,早就无力支撑的身子被整个往后扑倒在地上,牙关一动,那软舌便如灵蛇一般趁机而入,圆润的内丹被带着滚入其中。不忍心咬伤那人,池钓别开脸去推拒,少年的身子宛如水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两只手臂半是搂抱半是推搡地围上他的腰,不让他远离一分。 他无奈伸出的抵挡的舌尖也被狠狠咬了一口,却再无法收回,忍受着疼痛被胁迫和另一条纠缠在一起,好似刀尖上誓死缠绵的舞蹈,纠缠的甜蜜里是无尽的绝望。内丹有些太大,几乎含不住,池钓腮帮鼓起,混合的津液伴随着鲜血从唇边滑落,是粘粘稠稠的一道红,拉出一条长丝,垂落在他苍白的颈间,透露出几分脆弱的神情来。 心心念念的人如今正触手可及,少年身子一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情感,眼眸颜色深得好像要流下来一般,无数的藤蔓从他的脚下蔓延而出,将这个两人所在的小小的空间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团,更有细软的藤蔓跟随着主人的心意缠上那人的手腕和肩膀,在皓白手腕上勒出道道温柔暧昧的红痕。 第129页 少年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落到他的脸上,又滑到在唇齿之间,留下苦涩的咸意。 两条同样柔软的舌头缠在一起,吮吸,嗜咬,在齿列之间你追我躲,那原本最为重要的内丹倒是无人问津,被冷落一旁。湿热的温度彼此传递,池钓终于无力地闭了眼,被无数的藤蔓缠绕其中,他宛如一艘船,在这几乎要将他倾覆的海中飘飘荡荡,一切只听从他身上的舵手。 少年碧色的眼睛里瀰漫着□□的狂风暴雨,他将那人的舌如黏糕一样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嚼弄,尝出一嘴血液的腥味和眼泪的咸涩。碧色的内丹终于顺畅地顺着池钓的喉咙滑落,他轻咳一声,嘴唇终于被放过,紧闭的眼皮上随即传来温热的舔舐。 “呜,慕,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伸长了脖子小动物一样用舌头去舔那人的眼睫,幼稚地想让那人抬眼看他。 “你不要怪我,也不要讨厌我,唔,不然,我就,我就一直跟着你,无论你在做什么都是,一直,一直到你不讨厌我为止。” 少年原本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掺了红丝,看起来更不像是人类,反而更像是什么林间的古灵精怪。 无奈地睁开了眼,池钓感受体内渐渐充盈的灵气,身上的伤口的疼痛也消失,已经有了癒合的迹象,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竟然不知道作何言语,半晌才长嘆一声,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你这又是何苦?” 万千灵气,天地所钟,数千数万的日月精华里,只他一人生了灵智,原本就是註定飞升成仙的命格,却偏偏多了自己这个变数。数万年的修为根基毁于一旦,甚至,他在此和这杀业纠缠,可能此生再无法修成正果。 而他这么做却都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又哪里值得他做这么多?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他的话才说出口就被人打断,少年仰起头说道,长而翘的眼睫上还挂着一小滴颤巍巍的眼泪。 “我愿意这样做!你为了救我,可以自爆丹田,那我为了救你,舍了这内丹又如何?若是你不在了,就是我真的成了仙成了正果,又有什么意思!” “你还太小了,现在这样做了,迟早是要后悔的。”池钓垂下眼来。 少年不依不饶地凑近他的脸,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不后悔,你既然成不了仙,那我也甘愿修不成正果。一生一世都陪着你,不用去受那两厢分离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会qwq 终于赶在百章前让这俩亲上啦哈哈哈作者真厉害是不是???这章不会被锁叭—— 晚安安安安! 第90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三十四) 深山苍林,满目绿意,夜色初初散尽,悬露垂叶,似是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慕,你看我今早在林子里找到了什么?” 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带动衣衫摇晃而过,惊落了满树的露水,打破了周围空寂清冷的空气,他好像一只乳巢的乳燕一般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池钓笑着伸开手将他揽进怀,轻柔地在他额上拍了一下,多少带了些温柔责备的意味。 ”告诉过你多少次来,下次不要这么着急,要是身子磕碰到了,你自己浑然不在意,心疼的不还是我?” 少年撅了撅嘴,孩子气地在他的胸口蹭了一下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这才伸开手来,献上宝贝似的对着池钓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那是一对刚刚长齐了绒羽的小伯劳,小鸟并没有什么好看。可奇的是,其中一只竟然不是寻常的黄褐色,而是是通体雪白的颜色,浑身上下一丝杂毛也无,只有一双已经睁开的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好奇地向着池钓的方向张望着,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甚至还用那嫩黄的小嘴轻轻地啄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指,姿态娇俏可爱。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轻柔触觉,池钓抿唇一笑。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小东西,看起来还不足月的样子,偷偷拿来玩一玩便也罢了。我可给你养不了,还是一会趁早送回去为好。” “知道的,我只是看那大鸟出去觅食了不在才把这两只带回来的,等一会就再还回去,况且这两只吸了些你我身上的灵气,也是对他们有好处的。” 少年将那两只雏鸟轻轻地托上池钓的掌心,看他不注意,便趁机踮着脚在那人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歪头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 早就习惯这人孩子气的性格,池钓对他从来除了纵容之外,都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养出一个这样性格的孩子来,思考了很长时间,也经过实践之后,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也许自己的确就是不适合养小孩子,亦或者是天性这东西实在是后天难以改变,只看别人家的孩子饱饱眼福也就够了。 说起来刚刚来到邱阳山的那会,他呆了十几年后,正逢天下大乱,山下最大的两个国家夺地争营,打得不可开交,民不聊生。他也曾动过要下山收养过几个战乱的孤儿的念头,也无所谓什么天资修为,只是能够养在身边消遣寂寞也就够了。 可是小葫芦听到他的这个念头后却是死命地拦着,说了一大堆的道理,最后一点不要面子地在地上撒娇打滚地不许,说他是个花心浪子,只有他一个不够吗?居然还要别人。 第130页 到时候只问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转眼就要被忘干净了,年老色衰,只能孤孤冷冷一人度过余生。 池钓听得苦笑不得,揉着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劝了半天。小葫芦哭唧唧地趁机又央求着答应他了一大堆他平时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才挂着眼泪委屈无比地点了头。 他隔着一天就下山去,带上来三个脏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小孩子来,这三个一个是个瘸子,一个是个哑巴,第三个身子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长了半张脸的黑色胎记,远远看去实在是可怖至极,常人在晚上看见他的脸,一定是要被骇一跳,说一句恶鬼凶煞的。 “如今山下正打得厉害呢。” 小葫芦把人往池钓面前一扔就撇了撇嘴,蹭在他怀里哼唧,说是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了。就这三个还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不然早就被连皮带肉地一起当成两脚羊给吃掉了。 虽然这三个怎么看都是歪瓜裂枣,池钓倒也是尽心尽力地养在身边。寻了草药替那个瘸腿的治好了腿,被烧坏了嗓子的哑巴也能稍稍说上几句话了,只是胎记没有办法,他便替那孩子在脸上绣了一副黑云燎火的刺青图,虽然仍旧可怖,可也能勉强入目了。 三人之中只有瘸腿的那个有修真的天赋,也愿意学这漫漫长生之道,池钓就教他修真心法,传他剑修之术。哑巴因着幼时的经歷想要学习医术,池钓把从箱底翻出来的半本医书给他,教他悬壶济世之术。最后的一个却是在被问到的时候摇了摇头,说既不愿意修长生之途,也不愿行救人济世之道。 “我要学,就要学称帝为王之道。” 池钓轻笑一声,半蹲下身子,温柔地去摸他脸上的那块刺青。 “我从没当过皇帝,所以这帝王之学我是教不了你了,不过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教你权术谋略,派兵布阵,御下识人之道。至于这其后的事情,还是要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份气运了。” 尚且刚刚及腰的孩童直直地跪下去,膝盖磕在硬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面上是一片毫无孩子气的冷肃。 “弟子在下,拜谢师傅!” 池钓有了孩子来养,这十几年就把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小葫芦自觉受到了冷落,整天闷闷不乐,在心中暗暗道,早知如此那就压根不应该答应这要求。不然这山上只有他们两人,该是有多自在,也不用看这些讨人厌的小鬼在他面前做作。 所以那三人刚刚成年,他就做主一股脑把三人都赶到山下,把结界一开,告诉他们没事就不要回来了,不混出点名头来怎么好意思回师门。然后回头拉着池钓就是一通撒娇,说是之前的十几年顾及着那几个小崽子,都很久没有和他亲近了,拉着他在床笫上胡天胡地了好几天才作罢。 岁月不知人事,转瞬逝去,又是十几年过后,任由山下如何地覆天翻,邱阳山上却是山水依旧。 晨起,池钓从还未清醒的朦胧中感受到唇边温柔的舔舐,随即是一声响亮的“啾”的一声,怀里的人小兽一样满意地砸了砸嘴。 这么多年过去,小葫芦还是那个青葱般的少年样,身子还没有池钓高。平时又惯常撒娇耍赖,池钓又是愿意宠他,硬生生地把他宠成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样。 此时他半依半缠地靠着池钓,倒是分不清楚是谁抱着谁了。他看那人还没完全清醒,便瞅准了位置,正正地在那人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池钓抽痛一声,少年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快起吧,今日是不是你那三个徒弟要回来看你,前两天就来了信了。这会子把结界打开让他们自个进来得了,我不许你再去接他们。” 笑着在他的后脑上敲了一下,池钓忍着身子的不适穿戴整齐,自然对那人的小心思明明白白。 少年在他的身后碎碎念着。 “哼,依我看,那些凡人可真是见不得世面。就你那二徒弟如此平庸的医术,竟然也被安上个什么‘医仙’的称唿。”他还想再絮叨几句那被称为鬼面皇帝的三徒弟,可是在他身前的池钓却忽然身子一晃,直直地往后倒去。 “慕浊!”他一惊,忍不住喊出声来。 而此时在池钓的识海中,系统久违的声音响起。 【滴——检测此世界出现重大漏洞,第一次试图修復。】 【系统,你回来了。】 池钓惊喜地开口,自从他从那幻境中醒来之后,系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由他如何在脑海中唿唤都毫无唿应。他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系统却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原本的甜美女声消失啦,取而代之的是硬冷的机械声。 【第二次试图修復——】 【第三次试图修復——】 【修復失败,启动备用方案,立刻强制脱离此世界。】 【倒计时,三——】 池钓浑身一震,拼着脑子里的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对着面前抱着自己的少年勉力开口。 “我先走了,下次见面你要好好的——” 等我来找你。 下半句话没有被说出口,他的眼睛就无力地合上了,头安稳地枕在少年的膝盖上,但是少年却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第131页 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你竟然敢!” 少年一字一字地吐出话来,极致的愤怒让他的眼睛变成妖异的血红色,而在他的身边,从他们所在的房屋,到四周山林中无数的树木,最后一直到整个世界,都开始破裂成碎片。 池钓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然从幻境中醒来,却不知,幻境之外却还是幻境。少年将整个世界都吞入自己的本体之中,所有的生灵鬼魂,都在着宏大的幻境中沉浮却不自知, 他用最华丽的鸟笼将那人囚在自己怀里,用最好的食物奉养,可是,现在他的那只鸟还是飞走了。 只是信手一滑,少年的面前的空间就破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入,寻着刚刚那人留下的踪迹追踪而去。 在他的身后被留下的那个世界一寸寸破裂,在时光之河的河水中被沖走,不留丝毫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个世界结束啦233333明天还有一个番外,小甜心们有什么想看的嘛? 晚安撒~ 第91章 番外 “你总是这样骗别人的真心,无论多么深切的情意都当作笑谈,最后你爱上的那个人必然也会如此对你。业业相承,小郎君吶,不要着急。该是你的冤孽,总该跑不了。” 已经不再年轻但是美貌依旧的船娘哀哀切切地沖他一笑,眼底眉梢的皱纹下流出淡淡的媚意,似乎只是一时的戏言。却又带着些许看不清晰的真心。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呢? 是漫不经心的调笑话,还是一个挑逗的眼神,抑或是扇底下一个轻佻的轻吻?褚锦河已经记不清楚了。 的确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话,他在过去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次。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几句,女人大抵都是如此,她们会说的话也大抵如此。即使有所不同,他也懒得去猜想那些美貌皮囊下翻来覆去的小心思。 好看的花瓶作为摆设,足以赏心悦目就可,可是凡是任何一个出身显赫公子哥都不会在意一个花瓶的想法。 他几乎是自矜地这样认为,更何况,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权利。他是这地界上最显赫的公子哥,出生皇家,金玉为袍,碧玉为床,他是轻薄多情的浪子,轻鄙情爱如草芥。 纵使爱了又如何,那虚无缥缈的情感,到底是抓不住的天边云,握不住的手中沙,稍纵即逝的比春蚕还要短暂。 他也不相信真的会有人为自己付出所谓真心,逢场作戏,这皇家内院,床笫上下,无非如此,人人都带着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大家都用假面示人,正是恰得其所。 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女人,于是他才知道这些话,原来都是灵验的。 心事飘渺沧海难藏一粟,春蚕成灰到死蜡炬未干,他浪子般婉转花丛了二十年,却原来不知之前的顺遂只是为了后来在她身上应验的九九八十一重劫。 他于画船上看那人一眼失魂,俄后一路追到酒坊里,她抱着黑沉的酒罈,侧身伸出皓白的手腕揭去上面的封泥。轻柔的手指灵巧的转动,好像是在弹奏阳春白雪的琴谱。 此时正是盛春,杨柳丝柔柔地在空气里散开,泛着丝丝的甜腥味。暖风带着酒味绕过人的鼻尖,温和的醺然气息让人懒懒散散地不愿动弹。 天色的昏黄北背景下,狭小的酒坊并不明朗,她一身明艷的红在暗淡的背景里是捕捉他眼神的光,腰间的缎带紧得刚到好处,留下一段细细的垂下来,轻轻扰动,动人心扉,余下的一切都成为了她的陪衬,他也不例外。 她递上的那坛酒,他只打开喝了一口,浓浓的酒香气铺面而来,酒当然不是什么好酒,和她平时喝的那些更是不能相比。 可是只是那一口,他便有了三分醉意,透过朦胧的眼看着眼前笑靥灿灿的女子,他一时语塞。 和我走吧。 他想用摺扇挑起那人的下巴,对着她宣言。 你是想要金丝玉衣,还是要绫罗绸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会对你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都可以。 开口的甜言蜜语是他向来的手段,配上他的那张俊美的脸向来都是无往不胜。他之前自以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拒绝他。 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他斟酌着自己的语句,不是太过轻佻,就是太过庄重。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还是那个因为父皇一个责备的眼神便垂头踯躅不前的小男孩。 他皱紧了眉头,脸色沉得凝重十分,看起来颇像是个正要找茬砸店的贵公子。 女子被他的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满以为是自家的酒水不合客人胃口,怕惹上是非,手下揪着腰间的红绸软糯糯地问出话来。 “是,是我家的酒水不好,客官你若是不满意,可以不收您的酒钱。” 她抬起眼眸清清浅浅地横过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好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小鹿。 褚锦河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不,这酒很好,酒钱算多少?” “二,二两银子。” 女子咬着舌头减了一半。 啪的一声,沉甸甸黄灿灿的金属落在了木头柜檯上。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褚锦河撇开眼去。 “这是二十两黄金,多余的那些,买你陪酒够不够?” 第132页 那个晚上下了细雨,濛濛淅淅不断不绝,他在那酒坊里喝了一晚上的酒,她陪了他一晚上的酒。等喝到最后,便没有料峭的寒,只有情热的暖。 他第一次觉出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人,老天早在几十年前就做好了预备,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合他心意,温柔又妥帖,每一个动作都暗合他的想法,甚至她身上的每一处,长得都刚刚好,不多不少的妩媚,清甜,还有一点点不谙世事的娇憨。 他如此迅速地应验了之前无数女子在他面前说下的那句话的前半句,他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只是那时,他在心中哂笑,并且深以为后半句永远也不会灵验。毕竟女子也是那么地爱他,他们必然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又怎么会分离? 后来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觉那句话真的是一点未错。 他这么多年种下的因,如今终于结出了最苦涩的恶果。他避无可避,只能流着眼泪咽下,在对爱情最美好的憧憬中,毒发身亡,无药可救。 说起来,只是因为他的一生都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惊讶。 那把闪亮的匕首,正正地刺入了他的胸口,不偏不倚,毫无颤动。纤弱的手拿起锋利的匕首也能平稳得不带任何感情。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看那人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原来,她是敌国的间谍。她接近自己只是为了那一张山脉的地图。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他。 骗他相信,她是真的爱他,爱得深沉如海,爱得无可救药。 他第一次知道,痛彻心扉是这样一种感觉。 若有来世,他想,一定要离这些情情爱爱远远的。 不然伤了别人的心,不好。被别人伤了心,更是难受。 —— 可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成了所谓的璇姽尊者。不,确切的来说,是他恢復了之前的记忆。 原来他修行的无情道已经到了最后一劫,他这次下凡就是去渡一次情关。他一出关,他的同门弟子都前来恭贺他勘破情劫,修为又上一层。 他茫茫然站在原地,口中应答如流,心里却是空空落落。 于是他明白,他这一劫,是度不过去了,他也不想再度。 下凡,寻人。 只是当他伪装身份再次站在那个人面前的时候,却觉出了一点不对。 “你是谁?”女人警惕地问他。 他用的是之前褚锦河的那张脸,但是女人却已然忘记了他。 “我不认识你,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喊侍卫来了。” 不,不是那个人。 他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不对,不对还是不对,他深爱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在疯狂之后,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正常。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有着一种固定的性格,并且不会轻易的发生改变。 譬如一位修士以练功勤奋闻名修真界,那么即使是有人告诉他,他明天不应当打坐,并且成功说服了他。但是第二天他还是会完全忘记这件事,并且重新开始打坐修炼。 整个世界都是错乱的,但是清醒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他遇见了琼华,发现了那个被他藏在宫里的青年。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只要离那个青年足够的近,那么他就可以保持理智。 整个世界的错乱为他一个人终止,扭曲的线条在他的周围恢復正常的形状,他一双盲眼空荡荡看不清这世间分毫,独独能看清自己。 那么,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他嘲讽地想到。 与其被强迫做什么人的陪衬和配角,全部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使整个世界更加真实,那不如正好,一起毁掉。 这样,也勉强算是能决定自己的存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章的脑洞大概是,故事里的配角到底是怎么想哒。 晚安安安! 下个世界想开虫族或者异形唔,星际或者末世哪一个比较好??? 在星际文养异形的那些年 第92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一)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池钓忍着头脑中的眩晕感坐起身来,在脑海中发问。 这次突然的离开实在是让他毫无准备,他不知道他这样一走了之之后,被留下的那个少年会如何,不过想来一定会很担心的吧。 毕竟他是那样的黏着他,即使是偶尔的几次下山都要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才能放心。可是如今……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响起。 【检测系统受到外界攻击产生重大故障,正在自我修復中。】 之后竟然是不管他再问什么话,都没有回应了。 池钓嘆了一口气,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想起之前在他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他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不知道系统到底出现了什么事,后来又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暂时放下这些心思,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所现代化的房间之中。四周的墙壁都是银灰色的金属制品,他这具身体正坐在一个休息仓中。 他通过自己的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星际时代。脱离地球的人类已经在临近的几个星球上建立了移民地,并正迫切地希望在这片新的广袤天地里找到立足之地。 第133页 而自己的身体所位于的这艘飞船就担任的是一项这样的任务。他们原本的目标是xxx星系中的一颗被判断为可宜居的星球,那个的星球的情况比想像的还要好,他们的任务完美完成。但是在返程的途中,他们遇见了罕见的空间风暴,为了躲避风暴他们不得已将飞船迫降到一颗最近的星球上。 更糟的是,他们的燃料已经用完,他们的飞船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无法再次起飞,只能等待外界的救援。 “亚伦,奥利弗让所有的人都去大厅集合。说是要讨论一下探索这颗未知星球的事情,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去。” 就在这时,门口的投影仪传来了外面的图像,一个穿着蓝灰色工服的黑髮青年站在门口。 “好的,这就来。” 池钓匆忙地对着光洁的墙壁揉了一把自己蓝灰色的短髮,墙壁里面的人有着一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娃娃脸,大大的猫儿眼扑闪着,十分可爱。只眼神却是一片冷淡的漠然,好像一尊无心无情的泥塑雕像。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亚伦是一名星际军校毕业的侦测系学生,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来这样的事情,在之前的迫降中倒霉地受伤死亡,被池钓占了身子。 掐了掐脸努力让它看起来不是那么僵硬,又眨了眨眼睛,少年对着他像记忆中的那样微微地笑了起来,脸颊旁露出一个小小软软的酒窝。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和外面的青年一起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青年的名字是尼克,是和亚伦一起刚刚应徵的应届军校生,二人因此关系不错。 “我听奥弗里的意思,看来他让我们不下去看看是不会死心了。可要我说,这样破烂的连足够的空气都没有的小星球上又哪里会有什么可以用的动力能源?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待总部的救援呢。” 尼克咬着一颗口香糖边嚼边含煳不清地说。 池钓,在心底暗暗对星际时代仍然有口香糖这件事情表示了惊讶,按照原主的性格随口应答了几句。 充满星际风格的大厅里,他们是最后到的,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四个人到了。 他们这次探索行动的队长,奥弗里,一个红髮的冷面中年人。两个刚刚退下的退役军人,莱曼和门罗,都是浑身肌肉的硬汉。还有珍妮,作为机械修理师兼医师,她已经在这艘飞船上工作了十年。 奥弗里果然不用质疑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关于他们应当去这颗星球上寻找动力能源的命令,用一种不用质疑的语气。 于是除了珍妮之外,他们都穿上了沉重的防护服,带着头罩走进了消毒室。一刻钟之后,他们笨重地移动着下了飞船的甲板。在奥弗里作出一个散开的手势之后,莱曼门罗往北边,而他们三人则是往南边的山丘走去。 越过干枯死亡的植物,他们沉重地踏过不平的地面,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奥弗里手中的检测器还是毫无反应。 他们在小山坡上转了个弯,朝着山下走去。 “这是不得已的命令,你们应当对我表示理解。即使救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可是我们并不能确定多久之后这条信息才会被人发现。也许只需要一天,也许是几十年。而我们飞船里的食物储备并非能支持我们——” 奥弗里的话忽然一停。 一种奇异的声响从检测仪中传来,红色的亮灯随之响起。 “ 有动力能源,就在附近!”尼克高兴地喊出声来。 顺着指示的方向走去,他们发现了一处略微凸起的土坡,破坏了最上面的土层之后奥弗里确定这是一艘erd—85系列的飞船。 “这个系列早就停产了十多年了,没想到现在在这里还能看见!如果我记错的话,强制外界打开应该只要这样——” 尼克兴致勃勃地操作了几下,他面前的庞然大物就轰然打开,露出下面空荡荡的机械走廊来。 “我们可以进去吗?这里面很可能有剩余的动力资源。”黑髮青年提议。 奥弗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但是他的眼神落在池钓那张还带着稚气的娃娃脸上转了转,又皱了皱眉,冷着脸开口。 “亚伦你不要进去,在外面接应我们吧。” 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中,他们去了下面的储藏室。沉重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池钓站在外面观望着,眼神无意地划过那一间间走廊里紧闭的门。 这些金属的大门很奇怪,外面都有着最高级别识别模式的检测门锁,锁卡的颜色是红色的,表示这里面储存的东西是有危险级别的物品。 这样的房间一共有七个,其中的六个都关的紧紧的,却只有其中的一个的大门是打开的。 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呢? 一种控制不住的好奇在他的心中产生。 他忍不住轻轻推开了那扇没有关上的金属的大门,门很轻易地朝着一侧划开了。 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透明试验台,上面一片狼籍,各种倒塌的设备混杂在一起,显然这里遭受过一场巨大的混乱。 而在正中的那个玻璃培养皿中。 那是—— 池钓因为惊异而睁大了眼睛。 一颗拇指长短的白卵静静地躺在试管的底部,在他的目光中,轻轻地摆动了一下。 第13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异形部分有些是私设,晚了一会抱歉。 晚安安!! 第93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二) “真是空高兴一场,没想到那么大的飞船里竟然一块动力能源石都没有。” 尼克耸了耸肩。 “余下的都是些没有什么用处的破铜烂铁。” 奥弗里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在这里有点别的收穫,可是这艘该死的飞船上宛若被洗劫一空一样,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他们在操作室里找到了保存最后坠毁信息的飞船记录仪,便回到了自己的飞船。 而在另一边,莱曼和门罗也没有什么收穫。 “到处都是那些死去的植物,光是清理开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就花费了很长时间。” 他们一边咬开牛肉罐头一边说。 “亚伦,你要去哪里?” “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池钓拿着从珍妮手里分得的罐头,匆忙应付了尼克一句,没有和他一起去餐厅,而是一个人偷偷熘回了房间。 小心地把房门合上,并且设置了不许一切人进来的权限,池钓吐出了一口气,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了那只小小的密封试管。 在灯光下,那只经过特制的试管闪烁着耀眼的光,好像某种昂贵的钻石,而在它的底部,那颗小小的白色虫卵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像之前池钓看见它的摆动,不过是他的错觉。 这是什么东西的卵呢? 池钓托着下巴,晃了晃试管,那颗白色的珍珠一样的小东西跟着晃了晃,在下面打了一个转。 也不知为什么,他见到这颗虫卵的第一眼就被它迷住了,好像被蛊惑了一样,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唿喊着,想要它,想把它藏起来。 一般来说,这种大小和颜色的卵显然是属于某种昆虫,不过具体的种类在没有经过检测的情况下,他也不能确定。 虫卵孵化一般条件是温度,湿度,还有足够的营养。 池钓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新的可服用营养液,这是在星际时代里食物不足时候的替代品。这样的营养液,池钓在柜子还有半打。 在那试管中倒入了半试管的营养液,池钓塞紧了盖子,想了想,又拿出来了一个金属的挂链盒,把试管放进去之后贴身地挂在脖颈上。 挂链盒顺着皮肤滑下垂到胸口,有点冰,但是被捂暖之后却是暖热的,沉甸甸地贴在胸口。 池钓能感觉到那小小的盒子在迎合着他的心跳而震颤,共同地震动出相同的频率。 满意地照了照确定从衣服外面的确什么也看不出来,池钓摸了一把胸口的盒子,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揣着金鸡蛋的老母鸡。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黑暗的挂链盒里,原本在试管里一动不动的白色虫卵舒舒服服地晃了一下,表面的白膜一震,鼓出了下面突出的弧度。 —— 晚饭之后,奥弗里又在餐厅了开了一次全员会议,这次他的表情舒缓了很多,显然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总部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派出了两艘小型太空巡航舰从临近的ss星系前来接应我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在一个月后就会到达这里,而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所要做的,只是保证我们全员的安全存活。”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喜悦神情,毕竟没什么人会真的想一直呆在这一无所有的荒星上。 “亚伦,到这里来。” 奥弗里亲切地拍了拍池钓的肩膀,刻意地营造出一种亲密的感觉,而在这之前他从未这样做过。 池钓看到屏幕对面的人就明白了奥弗里这样做的原因。 “亚伦,我收到消息说你在的探索舰队被困在一个荒星上了,天吶,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只希望一切都还好,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你要乖乖地呆在哪里等着,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闪闪烁烁的画面里露出一张刚毅但是满是担忧的脸,那是属于这具身体的父亲。亚伦的父亲是一名联盟星际探索军团的中级长官,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他们的救援信号能如此快速地得到回应,这是其中的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池钓回应了他的父亲,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通讯画面闪烁着就中断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最后的一点能源也用光了。”珍妮拍了拍屏幕说。 “反正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呆在飞船上等待救援,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的。” 门罗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杯中最后的一点酒液也被他一饮而尽,那琥珀色的液体在他的喉咙里一闪就消失了。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池钓早早起床,把试管里换上了新的营养液。 试管里白色的虫卵还是一动不动,不过似乎是因为营养好了的缘故,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透明粉色。 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因着他父亲的缘故,奥弗里再也没有喊他做这做那,他一上午都得以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可是在中午尼克来叫他去吃午饭的时候,他却从尼克的脸上觉察到了一丝不对的神情。 “门罗出事了。”尼克小声对他说着。 第135页 “他和莱曼听说了我们昨天找到了一艘坠落的erd—85系列的飞船,就一定要去看看。可是今天上午他们一起出去,回来的却只有莱曼一个人,而且身上还受了伤。”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卡顿了一下。 “据他说,他们是在外面遇见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即使是在陆地上也有着庞大的身躯。门罗,门罗就是被它吃掉了!” 他们转入餐厅,在那里面,莱曼,一个高大的硬汉此时正浑身发抖地坐在凳子上,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只是认为,我们应当去确实地查看一下,在这艘飞船上有着最先进的武器和装备,即使遇见那种你口中所说的的怪物,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奥弗里不容反驳地说。 “况且,万一门罗并没有死呢?” 莱曼用恐惧的眼神瞪着他,一言不发。 下午的时候,奥弗里、尼克还有珍妮一起下了飞船,他们穿上了厚厚的防护服,带上了雷射□□和□□。 “要是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在下面发出信号,你在主控室看到之后,就立刻放下扶梯来接应,知道吗?” 奥弗里在临走之前叮嘱池钓。 池钓坐在主控室的椅子上,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在屏幕上消失。 摩挲了一下胸口的盒子,他小心地撇了呆在角落的莱曼一眼,对方正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什么,他便放心地打开了胸口的小盒子,拿出了里面的试管。 一看之下,他确实觉出不对,原本拇指大小白色虫卵现在已经足有原来的两倍大小,试管里都有点放不下了。原本的白色外皮也被撑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甚至已经看的清下面隐隐约约的爪足,好像只要再轻轻一动,那层白皮就会破裂开。 正在他这样想着,那白色的虫卵就忽然一动,横着打了一个转,而在那白色薄皮最薄弱的地方却被轻轻一撑,露出一只黄褐色的须肢来。 池钓屏住唿吸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最后,一只黄褐色,有八只长脚还有一条比身子还要长的的长尾巴的生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池钓立刻颇为亲切地回想起了他在第一个世界遇见的小蜘蛛,忍不住对比了一下,觉得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傢伙真是可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池钓:我对他一见钟情。 餵这真的是一篇nc恋爱文,不是恐怖科幻片啊??? 晚安吶!!! 第94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三) 看起来不像是素食动物呢。 这样想着,池钓打开了一个牛肉罐头,往里面丢了一小块牛肉。对方毫不客气地吃掉了,从大概是口器的位置直接塞了进去,那一小块粉红色的肉块转瞬就消失在它的身体里。 而后这只有着长尾巴的生物摆了摆尾巴,用两只伸出的前爪敲了敲玻璃。 池钓伸出一只手指和他对准,感受着那一点微微的震颤。 透过头顶射下的灯光把这个小东西的表面映照出一种米黄色的塑料感,看起来就像是街边廉价的塑胶玩具。 不过,这是,池钓眯了眯眼,在灯光的折射下,他看见那个小东西那两只前爪所在的试管壁,微微凹陷了下去,可是一转眼就又看不见了。 应该是错觉吧。 他把试管重新收了起来,盘算着怎么给他换一个大一点的容器居住,在这方面他自认为已经颇有经验。 可是奥弗里三人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了池钓的心头。 他坐立难安地在主控室里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着实时显示的屏幕,但是没有,安全入口的地方始终都是空空的。 食不知味地喝了半瓶营养液作为晚饭,池钓对着屏幕发呆,好在这个星球的昼夜分割大概和母星的相似,所以他暂时不用担心生物钟的问题。 飞船上的时间半夜一点的时候,池钓在椅子上被警报提示声从睡梦中惊醒。 珍妮孤零零地站在安全入口的通道处,拼命地唿喊着,从上面落下的光把她的影子拉长托在后面,形成一个长瘦的黑影。 在进行消毒和检测之后,她那苍白的脸终于真切地出现在池钓的面前。一股血腥味伴随着消毒水的气味弥散开来,。 “你受伤了吗?”池钓在她单薄的里衣上裹上一条毯子。 他猜测下面发生的事情一定超过了原本的预期,甚至更糟。 “还有队长和尼克呢?” 珍妮没有说话,她那过分苍白的脸好像一颗从深渊里浮起的小小气泡,忧郁又脆弱。 没有回答池钓的问题,她喃喃着。 “那些人真是疯了,疯了,都是些疯子!” 在喝完一杯调和酒之后,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坐在扶椅上,她和池钓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在进入那艘飞船之后也遇见了那种门罗所遇见的怪物。这种怪物,据她描述,是有着形状尖锐的头颅和巨大而且柔软的身躯,他们从你意料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笼住人的脑袋,隔绝你的唿吸,然后宛如巨大的无壳蜗牛一样慢慢蠕动着将你吞噬,最终被迫和他们融为一体。 池钓松了一口气,现在自己胸口上的这只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巨大这个词有一丁点的关系。 第136页 “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出来,尼克和奥弗里都——” 珍妮啜泣了一会,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信息存储器来。 “不过,我们在飞船上发现了一些资料,可能这些怪物,并不是这个星球原本的生物,而就是由这艘坠毁的飞船所带来的。” 她挂着泪水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红晕来。 “我们必须对这件事情向星际安全联盟进行预警,我们目前对这种生物一无所知,如果扩散开将不堪设想。即使是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也要把信息传送回去。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是的,不过你现在需要休息了。” 池钓把她推入休息室中,自己则是在主控室里呆了一夜,直到这个星球再次从浑噩的黑暗里被唤醒,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勉强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飞船上的地球时已经是中午了。 嘆了一口气,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头顶金属极简风的装饰,伸手去摸胸口的挂链盒。 这是他们在这个无名星球的第三天,他们已经由原本的六个人减少到了三个人,而且其中的一个还是疯疯癫癫的状态,能源已经用尽,他们的支援在二十多天后才能到达。 那个将他送来穿越的系统死机很久了,对他提出的问话没有一点回应。 有时候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在这个世界死去后是会进入下一个世界,还是会就这样死去,在各个世界的穿越中,他已经走得太远,灵魂寻找不回到故土,一缕游魂在各个世界的缝隙间灰飞烟灭,没有人会记得他。 除了他? 那个一直给他莫名熟悉感的人,真是是同一个人还仅仅是他的错觉? 池钓迟疑了一下,把胸口的挂链盒举到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轻轻地,温和地,宛如吻住了一朵花苞幼嫩的花萼。 铁灰色的挂链盒微微一动,发出清脆的金属和玻璃的碰撞声,是无声的回应。 池钓一笑,把盒子打开来,里面米黄色的小傢伙长得更大了,明明昨天才刚刚出生,今天却已经在试管里面挤挤挨挨,难以行动。 他委委屈屈地伸展开身子,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试管口上不安分地戳了戳。 飞船上很安静,珍妮沉迷于破解那些带回的资料,门罗依旧在说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话,便没有人来管他。 池钓偷偷熘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一直都是作为飞船里的医疗化学实验室使用,只是现在珍妮顾不上它了。池钓从实验室的金属量杯选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比划了一下大小,觉得在一段时间内蛮可以满足小傢伙的成长了 轻轻地将试管横过来,打开,长尾巴的小傢伙摇了摇尾巴,试探性地将身子转了个向,轻易地就滑落了下去,在这个新家中打了一个转,好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因为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必须要在有水的环境下才能生存,所以池钓还是在量杯里面放入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营养液——他发现他尤其喜欢鸡肉味的营养液,但是对于葫芦卜味或者青椒味的则是敬谢不敏,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就是不肯拿头对着池钓,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因为池钓昨天打扫柜子的时候发现营养液的储备并不是很多,如果按照小傢伙的性子,是肯定支持不到飞船来的时候。所以他今天在量杯里放的是巧克力口味的营养液。 不过看来,还算他的合胃口。 不过在他盖上盖子的时候却出了一点意外,小傢伙的尾巴一动,一滴量杯里的营养液无意地落在了池钓的手背上,引起一阵火烧似的灼烧感。 池钓一惊,手中的盖子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手背上用冷水沖刷过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在池钓用手指触碰的时候有一点微微的痛。 真是奇怪。 各种想法在池钓心里闪过,可最终都归于沉寂。 一旁的机器人自觉地打扫干净了地上杯盖的残骸,池钓拿了一个新的盖子,小心翼翼地重新盖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脑洞,因为异形的□□有腐蚀性,所有亲亲的时候,受先是发现自己的嘴唇没有感觉了,然后嗓子也说不出话了,胃部一阵灼烧感,因为胃穿孔了。流出来的唾液让脾脏胰腺和小肠也跟着打孔,不排除落在肝胆肾上的可能性,如果直接落在心脏上会更快一点(bushi)。大概效果是喝了一口加强版的浓硫酸。 而如果是在□□的时候……打住打住! 晚安吶! 第95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四) 往后的几天里一切平静,有了之前奥弗里他们的前车之鑑,他们再也没有离开飞船。而那些怪物也再也没有出现。 只是这样的宁静并不让人觉得放松,时间的推移加重了空气里的危险气氛,好像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即将来临。真正无所察觉的只有神智不清的门罗。 那只被池钓养在量杯里的小东西长得越来越大,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池钓不得不一次次地为他更换更大的量杯和圆柱形试验皿作为住所,这倒是没有什么,但是更令池钓揪心的是,随着他体型的增大,他的食量也在稳步增加。 池钓谨慎小心地计算着仓库里罐头的数量,以免自己偷拿食物去餵养小傢伙的行为被珍妮所觉察,好在珍妮因为忙于研究并没有在意罐头的具体数目。 第137页 她的研究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这天她把一张照片展示在池钓的面前,那上面是一种有着尖嘴和圆润身子的生物。 “这是一种被命名为‘蠕动者’的生物,是一家非法生物公司创作出来用以实现星球占领目的的生物。” 她的眼下一片青黑,但是眼神却闪闪发光。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一种生物,他们食性广泛并且几乎没有弱点。” “难道那家公司在创造这种生物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控制不了的情况吗?”池钓问。 “是的,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一种被称为‘驱逐者’的生物,只要一只孵化出的驱逐者就足以毁灭蠕动者的整个族落。” 珍妮又嘆了一口气。 “可惜,我们之前那次下到那艘坠毁飞船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和‘驱逐者’有关的信息,更没有找到任何虫卵和可繁殖体。” 她说不下去了。 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门罗蜷着身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包真空包装的零食,松鼠一样发出细碎的声响。 池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我想,我知道驱逐者的一些线索。” 因为小傢伙食量的增加,在珍妮的眼皮子底下隐瞒他的存在是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情。随着迟迟不来的救援飞船逐渐向这颗星球迫近,他们的食物必将成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到时候,珍妮必然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 况且对方因为下面那种可怕的蠕动者的原因,珍妮必然也会将小傢伙看作最后的一根稻草,所以也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他把珍妮带到了那件实验室,并且取下了一直用来遮挡的布帘。 那只原本只有手指长短的小傢伙现在已经长得足有半米长,如果算上他那细长的尾巴的话,那就足足有一米多。他现在被池钓放在一个废弃的试验皿里面,显然被养得很好,浑身的米黄色外壳透出一种闪亮的颜色来。 因为看见池钓前来,他愉悦地甩了甩尾巴,亲切地跳到了临近的玻璃墙壁上附住。用前两只微微翘起的须肢一下下地敲着玻璃,表达出他迫切地需要着池钓回应的心情。 “啊!”珍妮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擅自带回未知星球上的没有经过明确生物检测的生物饲养是犯法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她兴奋地围着试验皿打转。 “是的!一点都不差,这就是‘驱逐者’幼年期的样子!一丝一毫都不差!” 池钓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手心和里面那两只纤细的须肢合拢。拿出旁边的两盒罐头打开来倒进去,小傢伙懒洋洋地咬住,吞入口器之中,吃得一点都不剩。 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将他从虫卵孵化出来,并且养大的过程,珍妮听的啧啧称奇。 “按照资料上的来说,只有在稳定的40摄氏度下24小时以上才会孵化成功,没想到,这只却是这么幸运。不,应该说是我们这么幸运。这就是我们的希望,有了他作为保命符,我们就不用担心下面的那些怪物了。 不过,前提是,我们要将他养大。” “是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艾利诺最近的食量越来越大,我担心我们的食物储备。”池钓说。 “艾利诺?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吗?” 珍妮好奇地问出声来。 池钓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蛊惑着他对于确信他的小蜘蛛尚且还在他的身边,并且从未远去。 在养育这只小傢伙的时候他忍不住将他们弄混,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许多个晚上,他从痛死所爱的梦魇中惊醒,匆匆来到实验室里将脸迫切地贴在那冰冷的玻璃之上,在心中不断唿唤艾利诺的名字。 他的体温透过那没有感情的物件传递进去,得到臆想中对方同样温柔至极的回应。 “这真是个好名字,艾利诺,光明,永恆的光明。他是我们在这颗荒星上的唯一希望救赎。” 珍妮热切地看着他,手掌使劲在玻璃上拍了拍。 艾利诺安静地偎在池钓的手边,没有一丝一毫要搭理她的意思。 —— 自此之后,池钓的任务就轻减了许多,珍妮自告奋勇地接过了很多他原本养育的任务。包括每天三次的增加营养液,还有餵食罐头来确保试验皿里面总是有吃的,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艾利诺似乎总是吃不饱的样子,进食似乎是他的本能,只要有任何类似食物的东西在他身边,那就会立刻被他塞进粉色的口器中一点不剩的吃掉。 他的试验皿也搬出了幽暗的实验室,转而可以在大厅的桌子上占据最重要的一大块地方。头顶照下的温度保暖灯永远保证在适宜的温度。还有永远充盈的营养液和食物,艾利诺的体型宛如膨胀一样迅速增长。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珍妮很奇怪。 即使是她每天都温柔地为艾利诺餵食,看护他。但是那个小傢伙还是对于她爱答不理,甚至可以是说毫无回应。他对于门罗少数时候的粗鲁傻笑都会散漫地摇摇尾巴,对于珍妮最轻柔的唿唤却只会转过身去。 第138页 唯一能让他壁虎一样跳到玻璃壁上,兴奋地抖动全身须肢的人只有池钓。 对此,她只能归于是所谓的第一眼理论,艾利诺刚刚出生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就是池钓。所以才会对他这样依恋。 但是对方这样举动却让池钓对于内心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提供了证据,不由得更加沉湎在过去的悲伤和期待里。 他甚至许诺那些飘渺的祈祷。 神啊,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我卑微的一点愿望实现。即使我的皮囊腐朽进泥泞的毒液,我的灵魂粉碎成邪恶的幽魂,请给予我最后的一点希望。 艾利诺就是艾利诺。 我的男孩从未离去,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是诡谲多变的命运将我们戏弄,以至毫无所察。 — 日期不快不慢地往前挪动,救援应当来临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剩余的食物越来越少。 珍妮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过久的幽闭无人的环境和紧绷的神经让她的脸色苍白如同吸血鬼,头髮大把大把地掉落。甚至在给艾利诺餵食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营养液的玻璃瓶从她手中高高落下,正对准了艾利诺伸出的两只须肢。 对方灵敏跳到一边的墙壁上躲开了,玻璃瓶掉落在薄薄的一层营养液里,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片。 “让我来吧,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你需要更多的休息。” 坐在一边的池钓心里一跳,连忙上前,接过珍妮手里的活计。 “是的,今天也是没有救援飞船的消息吗?” 珍妮甚至没有去看艾利诺一眼,只是急切地追问。 “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毕竟找到正确的道路并且进行空间跳跃的确需要耽搁一部分时间。” 池钓斟酌着回答。 缩在椅子上的门罗呵呵傻笑了两声,好像是迎合。 珍妮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回休息室去了,在经过门罗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门罗在嘴里啜吸着半个勺子,毫无所觉。 可是就在第二天的时候,池钓清晨起来,在路过餐厅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门罗。往日的时候他应当在这里等待他的那一份早餐,可是今天却是意外。 休息室里也空荡荡的,大厅里也没有。 池钓给艾利诺餵食的时候,对方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任由肉块掉在身边,他的长尾巴懒洋洋地拂过池钓的手心。 仅仅是一个晚上,他的身子就又长了很大一截。 珍妮哼着歌从里面走出来,她端着一杯调和饮料,心情不错的样子。 “啊,我忘记告诉你。我今早已经餵过他了,你不用再餵一次。” 池钓点了点头。 “不过,你看见门罗了吗?”他又问。 珍妮漠不关心地仰头喝下最后的一点饮料,细长的脖颈微微一收。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脑子坏掉乱跑出去,所以死在外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艾利诺:哥(吞回去)——妈妈? 晚安~ 第96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五) 门罗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就在池钓呆在大厅里给艾利诺餵食的时候,从他们飞船的主控室发出了一阵悦耳的语音,这代表着是有人在足够近的距离里发来交流电波。支持发声的是主控室里自带的电源。 “哦!哦!他们来了。” 珍妮几乎是疯了一样地沖了进去,迫不及待的按下了表示接听的按钮,池钓跟在她身后。 的确,接听通讯的是一个沉稳的男声,在问候过亚伦的身体之后,他许诺最久在第二天的凌晨,他们就可以在这颗星球上降落。 珍妮通红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整个晚上,池钓在大厅里听见她在休息室的唿喊声,包含痛苦的□□和解脱的吶喊。 但是池钓的心情却和她大不相同,他同样难以入眠,整夜地陪着艾利诺一起。感受着他须肢轻柔的触碰,思考着他们离开这里之后的道路。 外面的世界能否让他和他的爱人保持着现在的亲密关系?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二天的早上,在这个星球的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珍妮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在主控室里打转,絮念着必须带走的东西,身子摇晃着,好像一只亟待射出毒刺的马蜂。 当她的眼神落在艾利诺的身上的时候,她尖叫出声来。 “不,我们不能带走他,按照人类星际的法律,在没有确定一种生物的危险性的时候。我们绝对不应当将任何一种生物带离他原本的星球,以免造成物种扩散性破坏。” 池钓心中一紧,和她争辩道。 “可是在过去的时间内他并没有伤害我们其中的任何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安全性吗?他不会故意伤害任何一个人类。” 窥视了一下珍妮的脸色,他站起身来,用着一种冷静又肯定的语气补充道。 “况且,你的手上不是有那一份关于‘蠕动者’和‘驱逐者’的资料吗?我发誓,你的研究发现将是生物界的一项巨大成果,这是多么重要的一项发现啊,可是任何一项伟大的发现总是会面对无数的质疑。而如果我们能将艾利诺带着离开这里,那么他的存在本身就将成为最强有力的证据。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真真实实地活着的生物。” 第139页 珍妮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同意了这个想法。 接着一种巨大的嗡嗡声响从他们头顶传来。 “我看见他们的降落仓了!就在那里,天吶,我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珍妮唿喊出声来。 一艘中型大小的飞船缓慢地滑落下来,它的外壳擦过粘稠的空气而闪光,好像一颗闪亮的彗星。 她睁大着眼睛,热切地从一侧的舷窗中看着它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但是就在她的视线中,在飞船船体的浩大气浪之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忽然出现,接着是两个,三个。 越来越的黑点出现,接着那些愈发浓郁的黑色迅速蔓延开,连成一片。一张黑色的巨网出现在那艘飞船之下,宛如黑蜘蛛捕获一只飞虫一样牢牢地将那艘飞船网住。 “不,不要!” 珍妮的声音尖锐地好似用金属的锋利刀具划过玻璃,那里面满是绝望。 她从来没有想到,仅仅是数十天的时间,这些蠕动者就已经繁衍成了这样的规模,当他们连绵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会是这样巨大的一个整体。 而且他们甚至已经有了初步的智力,知道可以这样捕获移动的物体,这无疑是比他们庞大的身躯更加让人恐惧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这些天来唯一的希望,扭动着笨重的船身徒劳地在那张巨网之中无济于事地砸出各种武器弹药,但是没有用。那些黑色的柔软生物无声的化解了全部的攻击。 最后,飞船坠入黑色的海中沉默,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彻底被吞噬掉。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珍妮勐得转过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敲击着艾利诺的试验皿,那层透明的障碍物在她的手下畏惧地颤抖着,好像下一刻就会破碎掉。 “你不特地为了抑制他们的繁衍而出现的生物吗?那你救救他们啊!我们不能没有这艘飞船!不能,明白吗!” 池钓挡在她的身前试图阻止她的动作,但是珍妮好像疯了一样地扯掉了上面的盖子,伸手去拉艾利诺那细长的尾巴。 她等不及了,这样下去即使他们的全部食物都被消耗完也没有一艘飞船能降落在这颗星球。 况且,他们还要养着这个没有用处的废物! 可艾利诺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躲过了她的手掌。 接着,他轻盈地从那个没有了盖子的试验皿里面弹跳出来,直接跳上了对方的脸。硕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裹住,弯曲的长足灵巧地从身后阻止了她的挣扎,长长的尾巴从腰际绕住了温热的脖颈。 珍妮发出一声无比痛苦的呜咽尖叫,她摔在地上,在主控室里扭动着身子,扭曲的表情被遮挡,身子蜷缩成痛苦弯曲的姿势。 池钓试图去扶她,却被她挥开,继续躺在地上,她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是却没有办法。 她被包裹在细长弯曲的米黄色里,像一个虫茧。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阵刺痛,伴随着一种眩晕的感觉从脑海中传来,珍妮的挣扎终于停止了,她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安稳地睡了过去。 池钓放下手中的针管,费力地将她被缠绕的身子拖入了休息室的床上。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里,他彻夜不眠地坐在床边,温柔地将脸贴在那始终冰冷的细长肢体之上,他能感觉到珍妮的身子仍然温热,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有力又强劲。 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数的困惑在他的内心里产生。但是艾利诺的身子却开始渐渐僵硬,光泽不见了,像是被夺去了生命的塑料玩具。 在第二天的时候,珍妮醒了过来,她勐烈地咳嗽了一下,从那已然僵硬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咒骂着询问,不等池钓回答,她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那个怪物一定是死了!我感觉现在很好,甚至不能更好了!我想,我现在需要吃些东西。”珍妮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还算精神。 池钓无心迎合,只看着被她留在床上的干瘪湿区光泽的肢体,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冲击到无法言语。 他死了,他绝望地想。 这都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池钓:呜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我的爱人辣么弱小乖巧可爱我怎么能让他随随便便就出来qwq 珍妮:??? 晚安惹! 第97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六) “那些怪物越来越多了。” 池钓坐在舷窗旁,看着珍妮坐在桌子旁边伴着一大杯调和饮料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大块牛肉。 对方漠不关心地重重打了一个饱嗝。 “还有吃的吗?”她问。 “没有了,你的手上是我们最后一点食物了。”池钓低着头回答道。 外面的黑色生物越来越密集,地面已经无法隐藏它们的踪迹。好像一张浓密的蠕动的地毯,它们蔓延而过,留下光秃秃的土地。 “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候了吗?” “不是,是那些越来越多的‘蠕动者’正聚拢而来,吸收了反射的光。” 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甚至破坏掉他们的这艘飞船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空气凝固成了粘稠的黄油,没有人开口说话。 第140页 “没有希望,没有救赎,哼,我们註定死在这颗被诅咒的星球上。现在,我要好好睡一觉了。” 过一会,珍妮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嘴里嘟囔着一些念叨的话,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但是当她走过控制台上的时候,手下忽然一动,重重地朝着一个鲜红色的按钮敲去。 破碎的玻璃声伴随着急促的警报声嘶哑响起,他们头顶的灯光勐得闪烁了一下,熄灭了。依靠着从外界射进的光线,池钓看到珍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身子后仰向后坠入漆黑的黑暗之中。 那是飞船的紧急脱离通道。 她的身影勐然一闪,从那狭窄的通道中消失了,入口再次紧紧闭合,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空荡荡的飞船里,池钓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也没有食物。 好像整个世界只余他一人。 缩在金属冰冷的墙角,他安静地将头埋入膝盖之中,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到来的黎明,或者是永久空洞的死亡。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点期盼。他那勇敢无畏的爱人还是会披荆斩棘地到来,两肋生翼,飞驰越过死神的车架,给予他重生和甦醒的热吻。 如果那人真的已经沉沦不可知的死亡深渊之中,他亦必将形影相随,免去他空洞的冰冷寂寞。 — “你醒了。” 这是一个冷淡疏离的嗓音,透露出不远不近的距离感,既不让人觉得生分,却又恰到好处的客套。 池钓咳嗽了两声,面前是一张同样庄重正经的脸,他从脑海中回忆起这声音来,正是那天从通讯中传来的声音。那是一只来救援他们的救援队。 “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因为过度缺水陷入了昏迷状态。好在在经过治疗舱的救治之后并没有大碍。对了,除去你之外,我们没有在你们的飞船上找到任何成员,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那我们现在还是在这颗星球上了?”池钓问。 “是的。除此之外,我们甚至也没有收到上一支飞船的任何信息,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在上次通讯之后之后,你们是否收到过他们的消息呢。” 里斯点开了手上的电子屏幕,转而问他。 可床上的病人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那张带着稚气的苍白脸庞上在听到他的回应后骤然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亮。 “那你们是成功地在这颗星球上降落了是吗,安全,平安,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早就该想到的!” 艾利诺并没有死,就是这样,他离开了飞船,并且杀死了那些怪物,为的就是能让他离开,能让救援的飞船成功降落。 “现在外面怎么样?”他大声地问。 “没什么,这里就是一颗很普通的荒星,你知道,到处可见的那种。” 池钓越发激动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离开治疗舱,里斯制止了他的行动,不明所以地回答。 透过他手上的雷射显示屏,池钓看见了外面的景象,那是一片在恆星的光线下发着烫的光裸土地,没有一点暗沉的颜色。 那些黑色的生物,就好像他们出现时的那样,同样突兀地消失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将在一天之后启程前往最近的23#星系,您的父亲霍兰上校认为您需要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来确保——” “不,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他的话被池钓冷静的回答打断了,他已经从之前的那种失而復得的激动喜悦里恢復了过来,认真地考虑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目标。 艾利诺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他一定还在这颗星球上,他绝对不会把那个小傢伙一个人丢在这冷冰冰的星球上饱受孤独。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方法。 他的思绪逐渐陷入了昏沉之中,一种更深沉的睏倦让他沉沉睡去。体内的药物在血液里流动着发挥作用。 里斯嘆了一口气,将少年软绵绵的身子扶回了治疗舱中,手上打开的显示屏上显出一张硬冷的脸。 “你这样做是对的。” 池钓这具身体的父亲,霍兰上校,对着自己忠诚的下属歉意一笑。 “请尽快将他带回来吧,一定是过去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脑子明显有一点不清楚。” “是的,这是我应当做的。我会将他安全地带回去。” 里斯弯腰,作出了肯定的许诺。 — 夜幕降临,彻底的黑暗笼罩了这不知名的星球。 无数窸窣的声响从地底最深的洞穴里传来,反反覆覆,时刻不停。 【他…在哪里?】 【那是我…的东西…】 【不见了…被卑劣的盗贼偷走了…】 【不,那是我的…不是你的…他喜欢的是我。你是…废物…】 【呵,你敢…站在他面前…这样说吗?】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们都知道…所有的我们都想要…】 【要…打一架吗…输的人…滚出去…不配和他在一起…】 【停下…】 【我们不应当这样争吵…在没有得到之前…】 第141页 【是的…去找他吧…】 【太冷了…好想要暖和一点…】 【好想…】 【唔…好想…】 —— 领航员已经在这艘飞船上工作了五十年了,自从这艘飞船出厂运行开始,他就来到这里工作,并且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从未出过差错。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领航员如同往常一样在屏幕前规划出第二天的立体飞船行驶图。 但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心烦意乱地转过头来,将房间的隔音界限上调到最高。可那声音还是连绵不断地传来,并且越来越响。 咯吱,咯吱。 他仔细听去,这声音竟然是从他头顶上传来。可是这已经是飞船的顶层了啊,领航员纳闷地想,并且将耳朵贴在一侧的墙壁上确定。 没错,就是从头顶上来的。一定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吧,他抬起头来确定,并且打算一会告诉机械维修工。 但是他忽然发现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的金属,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小点逐渐扩大成了一个小洞。 这是什么呢? 他这样想着,仰起头观望。 一滴浑浊的液体滴了下来,直直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作者有话要说: 艾利诺: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晚安啾咪!! 第98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七) 在漆黑暗沉的深夜,在这颗偏离主星系的星球之上的这艘小小飞船里,一声痛苦到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传来,透过冰冷的金属层和隔音层撕裂了周围缺乏的空气,在没有介质的空间里震盪出痛苦的声浪。 但是那声音很快就停下了,好像它的忽然出现一样突兀。 就在领航员在地面上翻滚的时候,一只漆黑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爪子轻易地穿过了他的脖颈,整齐地连着喉咙和气管,鲜血喷涌而出,咕咕噜噜的血液冒出的声响取代了之前的刺耳尖叫,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飞船上的其他人在睡梦中被这不知何处而来的震动和系统的警报声惊醒,匆忙地穿上衣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所措。 【警告,飞船船体损毁10%,建议立刻进行船体维修。警告,飞船……】 “晚上守夜的人在哪里?”穿着橙色连体服的巡查队长疾声问道,他用力地敲了敲面前的显示屏。 蓝色的图标在他的手下闪动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画面。 “几乎全部的监控都失灵了,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预警都没有收到!” “北边储藏室的监控还可以用!” 一个队员指着角落里唯一一个还亮着的显示屏,在画面上是一个转角之处。金属的转角安静的反射着头顶传来的光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一队马上去东边的驾驶操控区域,二队去一层的——等一下,这是什么?” 队长的音调一变,原本镇定自若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惧的意味。 就在那屏幕里,拐角之处的正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屏幕前一闪而过消失在转角的另一边。接着是更多的黑影依次灵巧地从一端跳跃而过,金属色泽的身躯和细长的尾巴让他们看起来宛如一条密集的黑色河流。 终于所有的黑影都消失了,余下来的只有一只细长光滑的头颅,那只生物似乎是发现了这个被遗漏的摄像头,他凑近了些,脖颈诡异地扭动了一下,张开的嘴中露出无数细密尖锐的小牙。 “关上,马上关上!”队长的手在屏幕上方拍打着,寻找着关闭的按钮。 那张嘴越来越大,口中涎液从牙齿上垂下,闭合的瓣口蠕动着张开,几乎覆盖住了整个摄像头,画面开始闪烁不定,隔着屏幕仿佛也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画面停止了,闪烁了一下,恢復成了没有信号输入的白屏。 队长松了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去,看着面前惶惶不安的队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身子勐得抖动了一下。 一截漆黑尖锐的尾巴透过了他的胸口,从他的胸前冒了出来,殷红的血滴把它染成了明亮的红色,宛如在胸口上生长出了一颗嗜血的活物。那尾巴勐然转了一圈后收回,留下一具失去生机的尸体后朝着一旁的队员扑去。 两只同样强健有力的长尾一碰即过,尖锐刺耳的嘶吼响起。 【蠢货!】 【不需要杀死…】 【要更多的…宿主】 —— 池钓在休眠仓里睁开眼,忍住身体的疲累感坐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前额,他勉强回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来。 之前那个面容冷淡的男人不在,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人。 这似乎是一间专门的休息室,其余几个零散的休眠仓空荡荡地敞开着盖子。透过隔音的设备,从外面传来巨大的喧譁声,好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架子摔在了地上。 走廊里传来有人跑动的声音,伴随着遥远的吼叫声。 池钓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但是出去的门被设置了指纹密码,他没办法打开。 透过窥视孔往外看去,他看见了一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的穿着研究服的人。 第142页 他大声地唿喊着,那个人总算肯回过头来,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向那人询问。 “不知道,但是很糟糕。”那人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磕绊地说。“有很多,很多怪物在我们的飞船上。船上的广播在最后失灵前广播让所有的人都去逃生舱那边集合。” 研究员用指纹打开了门,他们一起朝着逃生舱的方向跑去,就在他们这样做的时候,船体却勐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震动。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研究员扶住墙壁勉强支撑住身子,他的脸色苍白,无力地咒骂了一声。 “在飞船损毁这样严重的情况下起飞,我们要不就是死在这个该死的星球上,要不就是在太空之中空间风暴被撕扯成碎片。我从未想到里斯为了摆脱那些怪物,甚至会做下这样荒谬的决定。” 船体的晃动更加勐烈了,在加速的过程中破损的船体和热烈的空气摩擦,让人怀疑它几乎下一刻就会立刻支撑不住而散架,但是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池钓咬着牙,支撑着因为药效而绵软的身子。艾利诺并没有死,所以他也不能死,他要好好活着,再次找到他的爱人。 晃动终于消失了,他们再次平稳地行驶在了既定的轨道之中。 那颗星球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被抛在后面,结局必将会混在身后的一堆灰扑扑的星球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两人终于到达了救生舱的附近,打开最后那一道薄薄的金属门,他们原本急促的脚步却不由得一顿,因为他们面前的房间里不仅仅有着和他们相同的人类,而且更多的是浑身漆黑的生物,灯光从头顶落下,照出他们尖锐的爪子和生出倒刺的长尾。 他们静静地伏在墙壁上,用着冰冷的眼神盯着眼前已然被视为宿主的人类,两方之间陷入了一种僵持之中,但是他们两人的到来显然打破了这种平衡。 细长的长尾晃动着,所有尖锐的头颅都偏转了方向对准了刚刚走进的人,好像是被血腥味吸引的飢饿勐兽。 【想要…】 【他来了…没有错…】 【带走他吧…藏起来…】 【他是我们的…】 【剩下的人…都杀死…】 【死…】 战斗的号角骤然被吹响,在生存的唯一通路上绽开出血色的花。火焰和雷射枪的声响和着冰冷而迅勐的血肉破裂声奏出乐章。 混战中,一簇偏离的火焰直直地撞上了池钓的胸口,他下意识的后仰身子往后倒去躲避。可是视线反转,一只灵巧的长尾卷上了他的腰间,将他护在了身后。 毫无温度的躯体隔绝了火焰的灼热,极冰冷,却又极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嘻嘻嘻~ 第99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八) 鲜红的火焰扭动着燃烧成泛亮的光束,无数闪亮的光点如同烟花一样四散而开,最珍贵耀眼的宝石在黑暗里泼洒而下。光是热的,但是在他的面前,有最坚硬冰冷的黑暗为他遮挡住了致命的来自光明的伤害。 “……艾利诺?” 凭藉心中的那瞬间悸动,池钓在黑暗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喃喃出声。 “是你吗?” 腰间的长尾一紧,在下一秒却又瞬间甩开,避开又一团朝着他们飞来的火焰。尖锐的声音击穿了金属的隔板震盪着飞船里的全部空气。整艘飞船里所有的异形都开始躁动起来。 ——他在这里,那个人在这里。 抓住他,得到他,囚禁他,用坚硬的外骨骼得到他温柔的轻抚和安慰,用弯曲生刺的长尾纠缠他柔软的躯体,用含着腐蚀性唾液的口器和尖锐的利齿来攫取他甜美的亲吻。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喜欢到即使在身边做还是觉得焦虑,担忧,内心不住地躁动,似乎经歷过上百次违逆的别离,一次次思念的噬骨之痛只有将那人的血肉吞入腹中才能解除。 在这艘飞船之上,放置逃生舱的房间之外,那浩浩荡荡的黑色潮流勐然一停,几乎是在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救生舱的方向。 原本在厮杀的人们勐然松了一口气,略略放松了手中的武器,又诧异又庆幸,因为他们的对手们都如同被某种东西唿唤一般,朝着飞船的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他们出生自同一个母体,有着同样的意识和思维,纵然体内的基因因为融合而有所差异。可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最初那只异形的复制体。 从幼体选择宿主到成年,是生的延续,也是记忆的延续。而在他们那一份最珍贵的记忆里,那个人胸前温热舒适的体温被牢牢印刻进所有个体的记忆中,无法遗忘。 无需进化出任何地位超然的个体站在种族之前对他们进行操控,他们目的统一,目标明确而笃定。 从不需要女王,你便是我们超越生死的信仰。 - 池钓扶住墙壁站起,刚才艾利诺的一抛正好把他摔在了里斯身边。身为这艘飞船的高级长官,他看起来还算得到了不错的保护,此时手上的□□正在不断向外喷射着刺眼的火焰。 “所有人,马上进救生舱!” 他一边退一边厉声说,撇了池钓一眼,背对着往里推搡他。 第143页 其实不用里斯下命令,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依靠强力的武器勉强压制并非一时之计。开启的按钮被人按下,银白色的金属仓滑动打开,便于长期睡眠而设计的舱体散发着洁白柔和的光,头顶的透明挡板上缓缓流动着液氮,冰冷的白气丝丝缕缕冒出。 “哦,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疯了吗?!”有人惊唿。 在救生舱被打开的瞬间,所有的那些诡异的黑色生物就好像疯狂了一样,甚至高温的火焰也不能再让他们退却。烧焦的气息从他们暴露在外的骨骼上传来,前面的几只倒下了,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填补且蜂拥而上。 “他们的目标是救生舱!”有人绝望的喊叫。 不要,不要离开。再无法忍受任何人将我们分离。 拜託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一直很乖。 更加勐烈的攻击对着仅剩的几人而去,黑色的利爪闪过,刺耳的尖锐声响和鲜血喷涌而出的可怖场景令人头晕目眩。 池钓夹杂在人类的队伍之中磨蹭着敷衍前进。 他不想离开,人事繁华他已经看厌了,若是那个人不在身边,那再绚烂的美景享乐也如同淡而无味的白水。 可是在身边人的推搡之下,他不得已地接近了那银白色的救生舱。 “马上进去!” 里斯一把将第一个救生舱中,身子已经进去半截的一个队员揪出,另一只手的雷射枪一转,队员的身子软在地上,已然没了唿吸。 人群中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开始尖叫,可是里斯根本没有理会,看出了池钓的的犹豫,直接将那把□□指上了池钓的眉间,逼迫他往后走。 不要走好吗? “请带我向你的父亲问好。”这位忠诚的下属在今晚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 不要…… 池钓后退一步,脚下一软,跌入救生舱之中,银白色的盖子被牢牢合上,遮住了他的身子。 控制救生舱弹出的按钮和飞船自爆的按钮一起被里斯按下,硬冷的机械播报声在飞船里响起。 “警告,警告,救生舱即将被发射。” “警告,警告,飞船已进入自爆倒计时,倒计时三十秒。” 无数的异形疯狂地涌入这间小小的房间,坚硬的爪子与金属碰撞出闪光。 明明最先答应的是你啊,答应不分离的,答应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答应要和我一起去看未来的很多风景。 可是你却一次次将我忘记,又一次次违约。就算从未有过人心,可是胸口还是有东西会痛。 如今,你又要让我等多久呢? 里斯无力躺在地上,胸口处传来的阵痛提醒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终于,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没有违背对于上校的诺言,那些怪物也会死在这茫茫的太空之中,和这艘飞船一起灰飞烟灭。 一切的死亡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发射倒计时,五……” 他的视线从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须肢和人类的尸体中间穿梭而过,满意地看到因为救生舱的坚硬外壳将里面的那人牢牢护住。 在那里面的人因为气体镇定剂的作用而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外界的一切纷乱都和他无关。 “四……” 无数黑色的长肢忽然一停,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尖利的刺耳嘶吼声响起。 “三……” 第二个救生舱的盖子悄然划开,银白色的舱体散发着安全的光芒。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 里斯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伟大的神灵,恳请您对人类仍然有最后的一丝垂怜。 “二……” 金属碰撞的声响响起,窸窸窣窣,黑色的潮水中消失了不起眼的一小湾,他的耳边好似响起死神的脚步,人类的丧钟。 “一……” 倒计时结束。 滑动装置控制开启,银白色的轨道带动数十个救生舱滑出飞船,在茫茫的太空中一闪,成了无法分辨的影子,在其后飞船爆炸的声浪中四散而开,听从命运有意无意的註定和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安! 晚了一会qwq亲一口你们算是补偿叭 mua! 第100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九) 这是一艘专门用于运送矿石的货运飞船,它如同每月惯常的一样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有序地前进。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因为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前方滑来,阻挡了他们的道路。 屏幕前的监控领航员皱了皱眉,就在他想要移动控制杆的时候,他的眼睛被放大的屏幕上那一闪而过的黄色标志所吸引。 “我的天吶。” 他的手勐然停住了,唿喊出声来。 “这是一艘救生舱。” 根据新星际立法的第三十九条,任何飞船在非紧急情况下看到漂浮在太空中的救生舱都必须营救。所以这艘飞船暂时停下了发动的动力能源,救生舱被拖绳牵引进船体中。 银白色的盖子缓缓打开,沉睡的恶魔从长眠中甦醒,对着无知的人们露出毫无善意的微笑。也许一天,或者两天,用不了一个周的时间,这飞船上所有有着体温的生物就都会成为温暖的母体,更多的黑色长肢轻易地破开胸口,黑色的潮流宛如病毒一样蔓延。 第144页 类似的场景,还发生在数十艘飞船上。 不可避免的死亡如同蠕虫病毒在空泛的宇宙间肆意蔓延,从空间站到飞船,再到或葱绿或枯黄的星球,除去高温和火焰外的任何武器都不能让这种黑色的潮流退缩半步,温血的智慧生物依靠武器和大脑得到的资源和生存空间被压榨薄薄的一线,成千上万年的进化和科技发展中断于黑色的尖锐须肢。 胸膛从内向外被剖开,冷血的恶魔从宿主身上获得了智慧的基因,站在人类的血肉之上将宇宙翻转在利爪之上。 不是为了生存的压迫,而是为了被许诺的生死相随。 可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失望,失望,还是失望。 纵使他们找遍了每一颗星球,搜索遍了势力所能达到的所有宇宙,那个被印刻在基因里的人却如同融入大海中的一滴水珠,再也没有出现。 在毫无光亮的夜晚,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对着天空发出悲痛的嘶吼声,好似某种种族内的神秘仪式,可是他们知道,即使献上再多的祭品,那消逝的迷惘星光也不肯怜惜一道希望的明亮。 —— 新星际303年,地球第三安全区最高实验室中。 嘈杂的人声合着硬冷的机械音透过透明的防护膜传来,池钓揉了揉剧烈疼痛的额头,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还在飞船上面对着救生舱的时刻,头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 这是一件极其简陋的实验室,环境很是陌生,他正身处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装置里,身穿一件奇异的紧身衣,周围都是液体,但是并不影响他的唿吸。 “有人吗?” 他张了张嘴敲了一下玻璃想大声唿喊,却只吐出了一串气泡。 “你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颤抖着传来。 门被打开,在圆滚滚的气泡之后,出现了数十张兴奋不已的脸,数十只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看,好像他是什么新奇的动物,少看一眼就会吃大亏一样。 “就是他,那个从救生舱中被发现的人类,是真的纯自然人类哦,一颗金属指甲都没有的那种。” “天吶!原来真的有人能够在宇宙中飘荡400多年,从来没有被发现。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你看他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色哎!好像最珍贵的宝石一样,真是太美了!和现在那些依靠瞳孔注□□料的眼睛一点都不一样。” 即使这些话里面没有恶意,可池钓觉得莫名其妙地被围观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咳嗽了一声,又敲了敲玻璃。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做出口型询问。 “这里是地球啦,不过不是那个地球,而是在新星际开始之后,我们人类能找到的唯一的寄居地。自从那场可怕的战争发生后……” “好了,都下去吧。”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阻止了嘈杂的话语。 这人的身份明显比较高,其余的人都不情愿地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 穿着黑色实验服的青年开始解释这一切,关于被命名为异形的恐怖生物的出现,以及人类的战败和退缩,最后他嘆了一口气。 “在那场战争中人类节节败退,这颗星球是人类最后的生存之地了。因为人数的减少和基因的异变,新生的幼儿几乎没有健全的身体,都需要医学上加装机械设备才能正常生长,所以像你这样的纯正的自然人类已经几乎绝迹了,所以刚才他们才会那么激动。”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池钓默默消化了一会这巨大的信息量,又问。 他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外界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亚于又一次穿越。 可是他来不及在意这些,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艾利诺。他心思翻滚,懊悔自己这么长的时间的失诺。 那个小傢伙还在吗?他……还活着吗?在哪里?有没有被欺负?要是想哭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会怎么办?之前的战争,他有没有被牵连? 他那么弱小,心思又是那么单纯。脆弱的柔弱长尾经不起□□的击打,暴露的爪子也没有金属材料那么坚硬。况且他还要一直不懈地寻找自己,在这过程之中,他又会受多少伤,背负多少委屈。只是想一想他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揪住一样发疼。 在得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要之后一个月内去医院检查之后,池钓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尽职尽责的研究员嘱咐他要记得去办理身份id证明。 “跟着爱丽丝,他会告诉你如何离开这里。” 研究员拍了拍手,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闪烁的光点组合成他虚幻又真实的影子,淡白金色的半长发披散在肩上,他有着一张极其精緻漂亮的脸,柔弱不地带任何攻击性,在这个年纪几乎雄雌莫辨。 任何看见他的人,即使是最最冷漠的刽子手,都会忍不住被勾起内心的怜惜。因为他的面孔是从所有曾经被记录在案的人类照片中组合而出,被公认为是最容易获得好感的形象。 “听从吩咐,威尔逊先生。” 少年温柔地轻声回道,他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如同最深邃的林间湖水,静静地凝视着池钓,带着些许没有感情的冷漠。 第145页 虽然有着一个女性化的名字和精緻秀美的外表,可是他显然并不是女孩子,更准确的说,他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高级人工智脑。 这所实验室所有的事务都在爱丽丝的控制之下,他的出现是人类在战争之后停滞倒退的科技流中勐然而孤独的一跃。他凭藉着完美无误尽职尽责的工作和品质,被视为人类最忠诚的,永不会背叛的伙伴。 “最后一点警告。” 分别的时候,研究员补充道。 “你应当小心,身为一个自然人类,你的身体是相当脆弱的。甚至只要其他装备了机械装备的人类轻轻一碰,你的身体就会骨折。” 他不自然地停了一下。 “如果,你在外面过的不好,那么我们实验室随时欢迎你来这里工作,你知道,自然人类的确很难得,尤其是在…参加实验这方面。” “谢谢你,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池钓礼貌地道谢,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咪! 唔又想开一本主角是反叛人类ai智能,穿越恐怖游戏在不违背机器人三定律的条件下花样杀队友的新文qwq。然鹅估计没什么人会看吧hhhhh小众文让作者放飞自我(bu! 第101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 爱丽丝走在前面,浅金色的头髮天然散发出淡淡的光,他的动作和言语都十分自然,就好像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我得知你在救生舱中沉睡了400年,那可真是很久的时间。” “是的。但是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概念……” “400年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男孩好奇地问,就像每一个正当年龄的小孩子一样。 池钓语塞了一下,对于之前的世界,他也只得在原主的记忆里窥得一二。 “大概是有更多的飞船,更多的人类,还有比现在多得多的其他生物。” 爱丽丝点了点头。 “真遗憾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可是那个时候还没有我,我是说绝对脱离机械体的智能ai是在新星际年之后才出现的。正当是在人类遇见危机的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池钓问。 “每一场惨烈的灾难之后,总会出现一些好的事情。譬如说火山爆发之后的肥沃土地,或者是坠落的陨石带来的稀有元素。在一些方面来看,这是一件坏事。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却又是一件好事。你没法否认这一点。” 光点组成的ai顺从地解释。 “战争让人类丧失了对于太空的控制权,可是也正是因为种族面临的灭顶之灾,所以他们才会汇聚所有剩余的科技资源,也因此有了我的诞生。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们都是顺意而为。” 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实验室的侧门就在眼前了。 “再见,亚伦。祝你在外面过得愉快。”爱丽丝轻声说道。 “再见。”池钓挥了挥手,看着他小小的发光的身子消失在重新闭合的沉重大门内。 — 听从研究员的建议,他先去了一趟不远的居民身份管理局,在办理完身份证明之后,他获得了一张代表身份的基因id卡,并且凭藉实验室的证明获得了一笔少得可怜的救济保障金。 站在还算整洁的大街上,池钓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这么大,可他的艾利诺又在哪里呢? 也许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穿着古怪的服装,机械的手臂或者脖子闪着亮光,他们都是在新星际年出生的半机械人,身上都有一部分柔软的骨肉被硬冷的金属取代。池钓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你好。请问你的眼睛是天然的颜色还是用的液体颜料?” 一个高挑的女人拦住了他,她金色的手臂有意无意地从他面前划过,上面的七颗闪钻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按照你们的说法,应当是天然的,我没有去做过什么瞳孔注射手术。” 池钓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直视着比自己高上一大截的女人。 尽管这具身子在醒来之后又长高了几公分,可是面对对面这个身高最起码185cm以上的女人,他还是有些太矮了。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女人拍手的时候发出。 “那太好了!跟我来,你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们xxx自然机械保健公司主打的就是天然和肉体无创保健。我刚刚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们xxx眼部护理恢復产品的最佳代言人。” 池钓被她的这一大堆话说得迷迷煳煳,又好好问了一下才明白,原来是这是想让自己去做他们公司的代言人,为他们的产品做gg。 他张了张口,可是还没等他回答。他的另一只手却又被人拉了过去。 “嗳,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他们的公司表面挂着自然的牌子,实际上那些康復药水全都是简单勾兑的营养液,半点营养价值也没有。你要是去了他们公司,肯定是要被坑的。” 这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可是力气却不小,一只冷冰冰的白嫩小手把池钓的手腕扯得生疼。 第146页 “不如来我们yyy公司。我们……” “餵!你怎么说话呢!” 半分钟之后,两个女人就转而和对方吵了起来,越吵火气越大,却把池钓抛到了一边。 到最后,因为吵得不过瘾,她们直接打了起来,半米宽的石板说丢就丢,拳头一下就在地上砸落一个大坑。 池钓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一个身娇体软的自然人类,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事实。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快走。” 带着防护面罩的男人拉着他磕磕绊绊地跑过了几条街,摆脱掉了那两个女人,最后在一家商店前停了下来。 一辆带着警方标志的飞车从他们面前飞过,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飞去。 池钓这才唿出一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 “谢谢。”他真心实意地对着拉自己出来的男人说道。 “不用谢。” 男人拉下面罩,微微笑了笑。 在阳光下,他的左边的脸俊美温和如同天使,右边的半张脸却是一张光滑如镜的金属平面,里面倒映出池钓有些惊诧的面容。 他只有半张人类的脸。 “啊,吓到你了吗?” 男人不好意思地又把面罩拉了回去,声音闷闷的从黑色的罩子发出来。 “我以为现在的人都应该会比较习惯了呢,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的…我…很抱歉。”池钓和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已经刚刚从救生舱中醒来的事情。 “啊,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们坐在暖融融的饮品店里,池钓喝了一口味道奇怪的绿色饮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里面品出了一点汽油的刺激气味。 “那你对于未来又有什么打算呢?” 琼纳斯毫不在意地喝下了一大口饮料,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们已经得知了彼此的名字。 他的面罩已经被摘了下来,半张金属的脸转向池钓。 “不知道,可能是要去找人吧。” 池钓犹豫了一下。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嗯,我的爱人。他……因为某些原因,不见了。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守诺言,所以他生气了,不想理我,我现在必须去找他。” “哦,是这样。” 琼纳斯微微垂下头,在池钓看不见的角度,他那一只温润无害的蓝眼睛里划过一丝亮光。 不行,不能,不是现在。 不要吓到他。 他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自己内心不断翻涌着的罪恶的渴望。尽管他时刻鼓动着的伪装成的人类心脏将它们暴露无遗。 想要撕裂他的唇,折断他的双腿和所有的骨骼,将他形状完美的头颅环抱在胸前,在他的骨骼上深深刻画入自己的名字,充盈的血肉顺着口腔和食道滑下来温暖胃脏里四百年来从未散去的冰寒。 可是他不能。 “哦,是这样。” 他这样说着,苍白而无力。 他的国王和信仰就坐在对面,孩子气地咬了一下红润的唇,又仰头喝下了一口饮料。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哇上一章怎么就被高审了??? 第102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一)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池钓得知琼纳斯是一名画家,因为父母早逝所以现在一个人独自居住。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那个,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是说,你可以来做我的助手吗?” 琼纳斯的脸微微地红了,促狭地低下头,这个高大的男人羞涩起来的样子很有几分可爱。注意到池钓的眼神,琼纳斯又赶紧解释。 “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想找一个助手。因为我画画的时候一个人经常会把那些画布弄得一团糟,你可以住在我的家里……”他啰啰嗦嗦地说了好一会,又用小小的声音跟了一句。 “我只想找一个性情合适的,而我觉得你就很不错。” 池钓犹豫了一下,他的确想去找艾利诺,可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倒不如先暂时安置下来,其余的事情再另外做打算。 “好吧。” 他笑了笑,对着琼纳斯半张平滑的机械脸眨了眨眼。 “只是我这个老古董对于现代的一切都不是很熟悉,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 人类的安全区并不大,被并不规整的直线划分成几个包括居住区,商务区,行政区在内的区域。琼纳斯的家就在其中的一个居住区之中。 房子分为上下两层,并不大但是大体还算整洁。有些困窘地丢掉桌子上的包装纸,琼纳斯轻咳一声,为池钓介绍了房屋的构造。 “厕所,卧室,厨房都在一楼,二楼是我画画的地方,偶尔我也会在上面睡上一觉。一楼有主卧和次卧,你可以睡在那边的那间……” 接下来他又耐心地教池钓应该如何使用一些新出现的家庭设备,讲解仔细,语气温和。之后的整个下午和晚上,池钓看了一些这个新时代的科技和歷史方面的书籍,琼纳斯则是呆在二楼的画室里,并没有对于池钓有太多的注意。这让池钓放松了一些。 第147页 夜晚很快降临,池钓躺在专门用来夜晚睡眠的绵软的休息仓中,一时难以入眠。 艾利诺,你在哪里呢? 长久的陪伴早已形成一种依赖的习惯,如果命运的齿轮不再如同之前的每个世界一样将我们嚙合,我又该如何在如星子般的万千世界中,在每个世界的起伏尘嚣里找到你? 门在这时却被轻轻敲了一下,琼纳斯轻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亚伦,你睡了吗?” “还没有。” 池钓应了一声,翻身坐起来,赤着双脚去开门。 亮光透进来,琼纳斯站在门口的光里,手上端着一个杯子,杯中腾起的热气在他的半张脸上蒙上一层模煳的水雾,他用另外半张脸露出一个笑。 “我就猜你还没有睡,抱歉我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画画,却把你忘记了。作为补偿,这是专门用来进行身体术后修復的药剂,喝了有利于身体恢復,还能好好睡个好觉。” 池钓迟疑地接过,不知是不是应该喝下,可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闪亮,并且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所以他小小的抿了一口,感受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的丝滑触觉。 好像味道还不错,他心想,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不知不觉地,一整杯就都喝完了。 在和琼纳斯道谢之后,他重新回到休息仓中,也许是那杯药剂真的起了作用,他眼睛刚刚合上就睡着了。 而在黑暗之中,那被关上的房门无声地向着一侧划开,琼纳斯走了进来。他俯下身子,贪婪地打量着他失而復得的宝物,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能看的极清楚。将头颅伏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温暖的,有序的,真切存在的,他安安静静地平稳地唿吸着,面容温和,好像之前四百年的空虚分离都是错觉,而他从未离开过。 他用尽生命来爱着的人啊,他善良又容易轻信的品性从未改变,只要做出一副可怜又真诚的样子就足以得到他的信任和爱护。可是若自己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样子,他们便永远只能是亲切的家人,永远不会跃进那最后的一步。 但是那并不是他自己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 琼纳斯的五官诡异地扭动了一下,将那半张机械薄片挤出,露出下面原本漆黑的颜色。利齿被紧紧收起,坚硬的外骨骼蠕动出伪装的白皙皮肤,尖细的长尾抽出嵴柱,代替手臂牢牢扣住那人的身体,带着永不分离的决绝和意料之外的怜惜和心软。 他急切地将自己可怖突出的冰冷口器在温热的脸庞上磨蹭,收起的利爪顶在休息仓的两侧支撑身体,尖锐的嘶鸣压抑在喉咙之中无法在这漆黑寂静的深夜里宣洩而出,便只能由更加收紧的长尾来表明,他甚至都不能得到一个真正的相互融合的亲吻,因为他的身体会伤害到那个人。 他找到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宝物,那是他最重视的,价值甚于生命的宝物。宛如守财的恶龙沉眠于他成山的黄金珠宝之中一样,他满足地感受着那人的唿吸。只是能被他视为宝物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不用你去找我了,我已经先你一步找到了你。 所以,作为惩罚,就罚你再不能离开我,好不好? —— 池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有些怔怔地发了一会呆,而后才想起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在他洗漱的时候发现脸上皮肤有一点红肿。 这是什么呢? 睁大了眼睛,他戳了一下那块有些红肿的皮肤,并不疼。也许是因为对什么东西过敏吧,他这样想,并没有放在心上。 按照琼纳斯昨天告诉他的位置,他找到了厨房,想在对方醒来前准备好早餐。 这个时代因为生存地的缩减,所以人类的食物来源也大为减少,自然食物不但十分珍贵而且也很昂贵,大部分的人类几乎全靠人工添加的营养液补充能量和营养素来维持生命。所以他的工作也十分简单,在杯子里倒好加热后的营养液和一小片面包。他又打扫了一下客厅和厨房,又转而上了二楼。 相比一楼的整洁相比,二楼就显得凌乱许多,到处都是被随意堆积的画板和画架,倾斜的天花板上斜开着一扇小窗,一架半新不旧的沙发放在角落,上面的半截毛毯滑落在地上。 看来即使是在星际时代,房间的主人仍然保持着最传统的绘画习惯。 只有一件事情让他很奇怪,那就是画室里所有的画像上都被蒙上了深色的画布,布料边角松软地从画架上垂下,把里面的内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处于好奇的驱使,他走到了一副被遮起来的画像前,伸手慢慢去拂那垂落的画布。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还有一章。 第103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二) 池钓屏住了唿吸,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柔软的画布。 “别动那幅画。” 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池钓一惊,转回头来。 琼纳斯站在他身后,穿着一件蓝丝绒的长睡袍,头髮乱糟糟地打着小卷。 池钓觉得有点尴尬,虽然琼纳斯没有告诉过他不许看他的画,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住,就好像是自己在偷看一样。 “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画了些什么。”他解释道。 第148页 琼纳斯却并没生气,晨起的睏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软,他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氤起一片迷朦朦的水雾。 “不是,是我这幅画还没有完成,这样粗陋的半成品被你看到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要是想看的话,在地下室还有很多完成的画像。现在,我饿了,让我们吃早餐吧。” 池钓顺从地应答着离开了二楼,临走的眼神落在画室里那副被遮住的画像上,心中起了一丝怀疑。 仅仅是因为,半成品的缘故吗? 好像也没有问题,画家是不是都有些类似的怪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半成品的画像也并不奇怪。 抱着这种想法他吃完了简陋的早餐,之后琼纳斯回到了楼上的画室,池钓则是去附近的商店去买些日用品。 也不知是因为网络购物方便还是商业不景气的缘故,商店很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很多,人更是寥寥,好在里面一些基本的日用品都有。池钓在查询资料之后拿了一些星际时代的洗漱用品,顺便还替琼纳斯拿了一盒用完的颜料。颜料被堆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找到它们花了池钓很大的功夫。 他那一点点的政府补助金勉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尽管琼纳斯给了他光脑的副卡权限,可是他并不想用那里面的钱来买这些东西。在货架间徘徊的时候,他手上的那盒颜料吸引了一个女人的注意。 “你和住在q区d栋的琼纳斯关系很好?是新搬来这里的居民吗?”她问。 “是的,我是他新僱佣的助手,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池钓谨慎地回答。 女人摇了摇头,面上满是不贊同的神色。 “照我说,他哪里需要什么助手。现在这个时代,哪里还需要什么画家?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可曾卖出去过一幅画?人们现在整天都在担心应该怎么吃饱肚子,或者是把身上的某个受伤的器官换成机械器官来活得久一点。传统的画家还不如一个机械手臂绘画师,最起码后者还能讨那些小女生的欢心。” 她的语气很沉重,是那种熟悉的过来人的劝慰语调。 “他再这样下去,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 池钓离开商店,举起那盒颜料对着阳光看,浅蓝的半固体颜料透过透明的颜料盒慢慢滑下,好像一小片流动的天空,恰似多年前人类离开前仰望的那一小片。 只是这一片天空实在是太过轻薄,连自身都承担不起,更无法游荡一小朵不知归处的云。 将颜料攥在手上,他将离开这件事提上日程,并在心底构思着离开时和琼纳斯说的藉口。 —— 而于此同时,在二楼画室之中。 琼纳斯侧身坐在地上,一条修长的腿随意伸展开。 在他的面前,所有的画布都已经被取下,露出下面的画像。那里面的并不是什么未完成品,而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若是池钓在这里,他必然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上面的都是他的脸。面孔并不相同,却都是曾经属于他的脸。 低矮的窗口已经被窗帘遮上,仅透出一点迷濛的光。滔滔时空之河的河水在此处汹涌奔腾着交汇,被席捲来的甜美酸涩的记忆在此处逆转成荆刺蔷薇,被一朵朵连着刺一同摘下,强制停滞的记忆混合流出的鲜血一起凝固成不会动,也不会离开的画像。 从第一个世界的金髮青年,第二个世界穿着白大褂法医,第三个世界手持长剑的冷漠仙君,一直到池钓现在身体的这张脸,最后一张脸画得最多,也最细緻。 其中的大部分画像中都是四百年前的池钓,娃娃脸上还带着些稚嫩和乖巧,歪着脑袋闪着眼睛,一截漆黑的长尾缠绕在他皓白的手腕之上,好像某种恶魔的诅咒。 但是最新的一张,也就是今早池钓想要打开的那幅画像上,却是现在的他。 这是一张侧画像,池钓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去喝杯中的饮料,红润的唇微微张开,上面闪着润泽的光,舌尖若隐若现地在更深处藏着,在刻意打暗的灯光下有点勾人的暧昧。 小巧的喉结从侧边略略突出,白皙的脖颈柔韧地弯出一个弧度,和线条柔和的下巴形成一段完美的连接曲线。根根分明的手指攥住杯子,好像某种精巧的艺术品。他喝得很专注,纤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下面纯色的猫眼。 琼纳斯轻柔的抚摸着画像中人的白皙的脖颈,站起身将那人揽入怀中,去亲吻他红润的唇。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恰好是画像里人在主动地在和他索吻。他几乎要被这种美妙的幻想惹得发疯,尖锐的内巢牙控制不住地射出,仿佛在他对面的就是他的爱人,他吞咬啃噬着,垂落的口涎落在薄薄的画纸上,发出焦灼的声响。恨不得将画纸连着画架一起吞入腹中,他仿佛在浓郁的颜料气味里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温度,永远平和的,永远温柔的,永远温暖的。 无数张画像将他围在中间,无数个池钓温柔平和地看着他,用独属于他的眼神,无声无息,不言不语,却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用手挡住脸,他不再去看他们,任由自己疲累地躺在地上,用最强健的身体摆出了最无助的姿势。 到头来,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些记忆,还剩下点什么。 我最最亲爱的爱人吶,你能否用你轻柔甜蜜的声音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飘然而来的云彩是不是也必将同样地飘走,可是你却是否知道,你带走的不止你自己,还有我的心。 第149页 我将我的心给了你,藉由着它我一次次地找寻到你,可是你却忘了它。 所以,请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不然的话,我会彻底疯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请不要太考据qwq 第104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三) 琼纳斯其实并没有很多的事情让池钓去做,池钓觉得自己这个助手实在是名不副实,但是琼纳斯的心情却似乎一直很好。在午饭的时候,他主动邀请池钓参观了他的画室,说自己昨天的那幅画已经完成了。 画布被揭下,画面中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树林,深深浅浅的绿色生动得几乎要溢出画面之中,薄纱般的阳光投射而下,照得整幅画清透明亮地好似幻境。 “画得真好。”池钓之前心里的那点疑惑消失无踪,口中甚至忍不住称赞,“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将树林画得这样美妙。” 他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树林了。 琼纳斯笑了笑。“我只是从光脑投影的画面上临摹的而已,毕竟……”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池钓立刻联想到这个世界上人类早已失去了地球,并且可能永远无法回去,而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呢?在各个世界辗转,找不到回家的归途。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同身受,伸手轻柔地拍了拍琼纳斯的背。 “不过,我并不擅长画人像,平时也见不到什么人,所以,能请你在空闲的时候当我的模特吗?我会额外付给你费用的。” 琼纳斯垂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借着身高用湿漉漉的眼神去看池钓。他细密而纤长的睫毛扑下,遮住总是充满忧伤色调的蓝灰色眼睛,刚刚说出口嘴唇便又轻抿住,好像在懊悔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池钓向来受不住这样的态度,心中一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等到琼纳斯兴高采烈地宣布他们今晚出去吃晚餐庆祝,他才觉出一点后悔,哎,自己干嘛要答应呢?这样纠缠得深了,他那句离开的话又要怎么说出口呢? 在自然食物如此昂贵的时候,出去吃一顿又要消耗掉对方的不少积蓄,自己本不应该随着他的。不过看着难得有些青春活力的青年,他劝阻的话还是被咽进了肚子里。 —— 这是一家并不大的餐馆,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和这个星际的世界一样显出一种冷清的萧索。 池钓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好在被一旁的琼纳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才算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过对面的少年却没有池钓这么好运。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浅灰的头髮散乱在脑后,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猫一样地哼了一声,侧身蜷着一只腿坐着,头埋进手里。匆匆忙忙地揉了一把脸,眼睛里立刻氤出湿气来。只遮不住露出的半张脸闷得通红一片,手臂上一道红色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好像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池钓的内心简直要被愧疚感淹没,自觉几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事。他连忙上前温声道询问,见他缓过来便想将人扶起,可是那少年试着站了一下,却腿一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呜,我的脚好疼,站不起来了。”少年软绵绵地拖长了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着,整个人也都在往池钓的身上靠。他的身子暖融融的,带着一点隐约的奶香味,池钓下意识地就将要倒下的人拦进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顺从地偎在他的胸口,抽噎着搂住他的脖子,池钓一边轻柔地用手去抚他的后背,一边有些焦急地询问琼纳斯。 他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要去医院吗?未来星际也是有医院的吧。 琼纳斯的脸色却很不好,眼神中之前的欢愉也被阴郁取代,他在池钓的视线移开时,眼神如寒冰般毫无顾忌地扎向那个窝在他怀里的少年。 好在这个时候酒店的老闆出来解围,在经过治疗仪的扫描治疗之后,少年红肿的脚踝终于有了好转,最起码已经能够走路了。原来,他是在这家餐馆打工的服务生,刚刚换下班来要离开,就和池钓撞个正着。 看到少年没有大碍,池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我一个人坐环城飞船回去就好了。” 少年细声细气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哼道,从池钓的怀里露出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挣扎着要走下地来。 可是就在这时,少年的肚子却咕噜噜叫了两声,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故意别开脸去不看池钓。 池钓心中更加愧疚,想到如果不是自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也不会闹得少年现在还回不了家,以至于现在还要挨饿。那句留下来的话在喉咙打了个转,他对着琼纳斯投去了恳求的眼神。 尽管知道这样做实在是很不礼貌,可是他也不愿就让少年带着伤一个人离开。而且这还都是自己的责任。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仅剩的那点救济金拿出来,却也不知道能不能够上这顿饭的费用。 琼纳斯被他看了好一会,终于冷着脸硬邦邦地开口。 “这么‘巧’地撞到你实在很抱歉,作为补偿,请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第150页 “啊,真的吗真的吗?”少年的眼睛一亮,往外走的脚步一收,毫不生疏地再次扑回到池钓的怀里。 池钓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在之后的晚餐过程中,琼纳斯很少开口,冷漠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反倒是少年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和池钓说这说那,活泼得很。池钓对于孩子向来都是恨不得宠上天,竟也没有注意琼纳斯的沉默。 大约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少年去了洗手间。而后琼纳斯安静地放下手中的刀具,也站起身来,对着池钓歉意的一笑。 “抱歉,我也出去一下。” 门无声地朝着一侧划开。 在干净光洁的洗手间里,少年正仔细地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迹,那里并没有受过治疗仪的治疗,但是此刻如果洗去上面的血迹,便可以看到那伤口已经奇蹟般地癒合了。 仿佛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少年转过身来,懒洋洋地斜倚在洗手台前,手指有节奏地在上面叩击。 琼纳斯就站在他身后,脸色冰冷,半张金属脸闪烁着硬冷的光。 “你的这张脸可真丑吶,同族。怪不得他不喜欢你,嗯?”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恶毒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木啊! 池钓: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的套路都好像?! 第105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四) “不要再耍弄你的勾心斗角的把戏来骗取他的同情,马上离开这里。” 琼纳斯漠然开口,眸中一片冰寒。 “什么嘛,虽然是你先找到的他,可是这样也未免太霸道了。而且别告诉我,你没有这样做过。你知道的,他最喜欢我们作出那种样子。” 少年不高兴地撅了撅嘴,他往琼纳斯的身边走了一步,微微扬起头看他,一双透亮的眼珠打了个转,柔软的手臂随即像蛇一样地缠上了他的腰间,以一种暧昧又亲近的姿势环绕住他的身子,头贴在他的胸口上,伪装的温热体温散去,同样的冰冷相互融合,交缠相融,不分你我。 “不要说这些废话浪费时间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弃的,不是吗?”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体的衍生,统一的思想被局限于分离的肉体。最初的个体为了能追逐爱人而毫不犹豫地将自我分离,如今为了相同的目的而作出相反的决定也是理所应当。 一个单纯的微笑从少年的唇边溢出,淡粉的嘴唇微微张开,好似是想要说出美妙的情话或者给出一个亲密的亲吻。可是下一秒,尖锐的内槽牙却弹射而出,轻易破开人类脆弱的上唇,如毒蛇般直冲着怀中人的脆弱的脖颈之处,在他的头顶,黑色的利爪却先他一步狠狠地划向了他的头颅。 在这狭□□仄的洗手间之中,两只彻底露出原本面目的的生物勐然向后弹开分离,同样细长的长尾克制地在空间里甩出凌厉的曲线。骨骼扭曲的声响起,隐藏起的骨骼刚翻出皮肉就被更加锋利的尖爪毫不留情地破碎,腐蚀性的血液随之撒出,上位者脸上金属的半脸蠕动着被排挤而出,掉落在光洁的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短暂的分离之后是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攻击,两人都刻意地避开了破坏身侧脆弱的墙面,完全依靠身体对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任何无用冗余的技巧和心机都被摒弃,只任由生物的本能操控着天生的武器和坚硬骨骼的防御。 宛如数千年前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种中为了求偶而对战的雄性,在基因的鼓动下撕咬扭杀,胜者是最终的赢家,而败者却只有死亡一途。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起码在等候桌子前的池钓因为焦急前来寻找之前就匆匆结束,败者的尸体顺着口器被吞咽而下,作为营养勉强补充刚才这场战斗的养分,血肉连同记忆一起被吞噬,胜利者理所当然地拥有所有—— 沾上鲜血的纤长手指仔细地在水池中一根根清洗干净,直到不留一丝痕迹。眼神忧郁的画家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再见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捡起掉落在地面上无人问津的半张硬冷金属附在脸上,他走出了洗手间,朝着用餐的地方走去。 “怎么去了那么久?”他坐在桌子旁边的爱人投来询问的眼神。 “没什么事,只是刚才那个小朋友的家人发讯息来找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就把他送回去了,因此多耽搁了点时间。” 琼纳斯弯起眼睛笑了笑。 “哦,是这样。” 虽然因为没能和少年道别而有些沮丧,不过池钓还是打起精神来吃完了这顿晚餐。 ——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的生活风平浪静,琼纳斯越发喜欢窝在家里画画,整天都懒懒散散地缠着池钓要他做模特,即使是实在有什么东西需要购买也会在光脑上购买,用全城快递直接送到家里来。池钓只能足不出户地陪着他,心里却有些焦急,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艾利诺呢? 想要离开的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看着琼纳斯那愈发闪亮明亮起来的眼神,却又一次次硬生生地咽回去。 后来的一天,琼纳斯难得不得不出去一趟,却不许池钓跟着。 “你呆在家里等我,只是小事情,很快就会会回来的,我发誓不会很久。” 第151页 男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神情像极了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明知道自己答应之后马上就会后悔,可池钓看到他的样子就忍不住自己的嘴,自从和琼纳斯住在一起之后,他的底线便一步步不断地往后挪。越是熟悉他便越是心软,越是亲近他便是越难说出硬冷的话。 琼纳斯和他讲述了自己年少时的经歷,父母因为医疗事故早亡,自己也毁掉了脸,一个人凭藉那父母生命换来的补助金勉强完成学业,却因为过度自卑难以和外界交流,在池钓到来之前,他便是这样整日整日一个人地呆在家里,靠着画画排解孤寂。 虽然他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样子,可是在心里,他却还是个委屈的时候只会哭泣的小孩子。这座不大的屋子里二人的界限渐渐模煳,池钓到二楼画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被拉入了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并且陷入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离开。 有些时候,他在下意识里甚至会把琼纳斯当成是艾利诺,可是当那个人转过身来,露出那半张人类的脸的时候,他便会从沉湎的梦境中清醒,转而回到现实中来。 琼纳斯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是艾利诺却不是,也从不曾是。 一人站在窗前,他对着透明的窗户发呆,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边的玻璃上,发出哐的一声响,蹦蹦跳跳地弹开了。 接着是又一颗,这次他看清了,被当成石子丢过来的,是小颗小颗亮晶晶的塑胶球。 池钓抬眼望外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窗外弯着眼睛对着他笑,阳光把他的头髮照成耀眼的金色。他笑得极开心,一侧的脸上露出一个小酒窝,尖尖的半颗虎牙在嘴里若隐若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神灵眷顾的天使。他似乎在朝着他喊着什么,软乎乎地挥舞着一只小手。 理解男孩想说什么的池钓心中一动,忍不住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材质柔软的塑胶球就滚落在房屋旁边,池钓捡起那两颗小球,朝着男孩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异形有些是私设哇! 第106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五) “你要出去干什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从池钓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淡青色的血管因为太过用力而在手背上迸出,强硬地把池钓的身子扳向自己的方向。 琼纳斯站在他的面前,抿住嘴唇沖他露出一个笑。 没有想到他就会站在自己身后,而且反应会这样大,池钓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嚅嗫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出去走走。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有点闷。” 琼纳斯背后的玻璃倒映出那个小小的影子,男孩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孤单的影子显得格外可怜。池钓这样的话明显取悦了男人,他手上的力气轻轻一松,面上的表情温和了些。 “要是担心我也不应该就这样跑出来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很快就回来。” 他轻轻地拉住池钓的一只手臂,要把他往屋子里面带。 “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池钓攥紧手心的塑胶球走了进去,琼纳斯在他身后关上了门,他冰冷的眼神在刚刚男孩呆过的地方划过,但是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从他的口中溢出,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就好像把那个人关进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黄金的鸟笼用爱情和谎言编织,以伪装的弱小博取怜悯让天真的白鸟自愿地套进内心的脚镣,脚上的鲜血早已淋漓却无法停止歌唱的本性,无法可解,亦无法飞离。 他的鸟笼从不欢迎外来的觊觎者。 ——— 池钓坐在窗边,手中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两个小小的球,柔软弹性的球面在他的手下下陷又凹起,宛如在以某种频率唿吸。琼纳斯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问他想要什么口味的营养液。 心不在焉地回应一句,他将手中的小球举到眼前,透亮的材质将透过它的光线折射汇聚成扭曲的线条,无数的线条汇聚成光源,在他的手上发散着轻柔的明亮的光。 明亮的光里,却出现了一抹黯淡的影子,影子的来源是在那塑胶球的表面上被人细细地刻上的一行小字。 【午夜一刻,二楼天窗。】 “你在看什么?” 琼纳斯端着放营养液的托盘走了出来,眼神从他的身上有些疑惑地划过。 将攥紧圆球的右手放在身后,池钓只摇了摇头。 — 是夜。 光脑上的时间跳动到了零点,几乎没有合上眼睛的池钓悄悄翻了个身子,他坐在休息仓的侧边,双腿交叉在一起不自在地摇晃着,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按照那行字上所说地去二楼。 这段时间以来,琼纳斯的温柔的笑和体贴的照料像一张巨网,将他紧紧束缚在其中。不可以离开这座房子,更不许离开我身边,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每次看向他的时候都在悄然地向他诉说着。 不然,我会毁掉的,而这都是你的错,因为你擅自的离开。 可是更让池钓心惊的时,艾利略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次数越来越少,灰发的少年咬着嘴唇露出可怜兮兮的笑,可是转眼那张脸就开始变化,圆润的下垂眼拉长成凌厉的眼型,氤氲的灰色被更加有辨识度的忧郁的冷色调取代,另外的半张脸上亮银色的面具覆盖住面孔。 第152页 似乎是长大了的艾利略,又似乎是琼纳斯的人低头搂住了他的腰,心满意足地将头埋进他的脖颈,如同一只刚刚长成的小兽,贪婪而又急切地去嗅闻他的味道。 “哥哥。” 艾利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柔地这样叫他。 “亚伦。” 琼纳斯更加低沉的声音遮盖了艾利诺的余音,他将自己的头微微弯下,露出白皙的脖颈,好像一只沉默庞大的巨龙对着他的唯一主人露出脆弱的逆鳞和供以骑乘的嵴背。 你是我的最初,你是我的最后,你是我的自始而终。你拥有我的一切,并且不必为此而感到有一丝罪恶。爱上你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池钓。” 那两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混合的声线,还是用他熟悉的语调唤着他那个最真实的名字,那个他从来不曾向他人叙述过的名字,如今,却被准确地说了出来,温柔地,充满爱意的。 池钓勐然打了一个哆嗦,恍然间睁开眼,正对着二楼打开的天窗。一阵阵冷风从窗户里吹进,他颤慄了一下,拢紧了自己单薄的睡衣袖口。 极深的黑色从窗外蔓延而进,晕染周围寂静无声的一切。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仅仅是因为那行不知所谓的,可能是小孩子恶作剧的字? 甚至还因此半晚上都辗转反侧,大半夜地只穿着睡衣冒着冷风来二楼。他在心里哂笑一声,客观地评判着自己的行为,可真够傻的。 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池钓松了一口气,在内心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正要转身向后走去回到卧室继续睡觉,并且把这件犯傻的事情对着琼纳斯守口如瓶。可窗口出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是有什么有着长肢的东西正在顺着窗口往上爬。 池钓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而在下一秒,一张小小的脸忽然宛如午夜巡迴的幽灵般出现在窗前,他歪着头对着池钓招手,白皙的脸在黑夜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这正是在白□□他丢球的那个小男孩。 “你是怎么上来的?”池钓吃惊地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想把人抱进来。这座房屋的二楼最起码有七八米高,要是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上来,就上来了。” 男孩乖乖地张开手臂被他抱了进来,池钓透过窗户往外看去,一道倾斜的绳梯依靠着墙边,比他的那句话更好地解释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你大晚上的时候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爬墙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池钓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询问。 “想来见你,就来了。” 男孩歪着头看他,开心地扑到他的胸口磨蹭,露出半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可是我不认识你呀。”池钓将他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开口。 大概是周围邻居家里的小孩子吧,池钓想,今晚让他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再把他送回去好了。 男孩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可是我想见你呀,所以只要我见到你就好了,和你认不认识我又什么关系。” 他仿佛被问倒一般,不知所措地皱了皱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十点还有一章。 第107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六) 池钓被他还带着些天真的答话弄笑了,双手攥住男孩冰凉的小手凑近自己的脖颈暖了一会,男孩舒服地眯起了眼。池钓又问了些关于对方父母和住址的事情,男孩却一问三不知,他决计不能在大晚上的时候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回家,于是再三考虑之下,他将男孩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在路过琼纳斯的房间的时候,他轻轻踮起了脚尖,怀中的小孩子也懂事地捂住了嘴,绝不发出一点声响,好在琼纳斯的房门一直关的严严的,里面的人显然睡的正熟。 小心地将卧室的门反锁,他把男孩放进休息仓里。颇为宽敞的休息仓完全足够一个成人和一个不大的孩子,男孩兴奋地在柔软的垫背上滚来滚去,从这头滚到那头,原本柔顺闪亮的金髮被搓揉地乱糟糟的,好像一匹脱缰的小马,无拘无束。 池钓把他抱住,向着空中低低抛起,又稳稳地接住,男孩发出刺激的尖叫声,白皙的脸上一片绯色。 如此地玩了一会,池钓看时间不早了,便将男孩放了下来。 “好啦,已经到时间了,我们该睡觉了哦。” 池钓和他碰了碰额头,笑着将被他弄乱的垫子全都整理好,侧身将男孩抱在怀里,按下按钮,休息仓深色的盖子缓缓合上,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失去目力的狭小的空间里,男孩温热的身体靠在池钓身边,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胸口,小脑袋也贴住他的手臂。 过了一小会,男孩的身子翻动了一下,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显然并没有睡着。 “能给我讲个故事吗?”他小声地提议道。“不过我要你讲的,不想听光脑里录制好的!”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未变声的尖细,好像是雏鸟颤动嫩黄的鸟喙向着成鸟要求食物。 池钓安抚地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好啊,你想听什么故事?” “凡是你讲的,都是我想听的。”男孩认真地说。 第153页 回忆了一下前面几世的记忆,池钓开始低低地讲述起来,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轻缓柔和,一边靠在男孩的耳边低声絮语一边轻柔地拍打着对方的嵴背,等到他的故事完全结束的时候,怀中的男孩早已睡熟。 “于是,公主和王子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说完最后一句用作结局的话,池钓亲了亲男孩的发顶,感受着他平稳温热的唿吸扑打在自己的脖颈间。 “晚安,我的天使。”他也闭上了眼睛,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疲累让池钓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而在他的怀里,原本早就睡着的男孩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黝黑的眼睛此时一点也不再是之前的湛蓝明媚,而是宛若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幽幽的光泽。脸上之前刻意作出的那些天真也不復存在,张大那双即使是在黑暗中仍旧可以自由视物的眼睛,他扬起脖颈,惨白的唇印在那人红润的唇上,舌尖蠢蠢欲动地要嘬取那点最艷的红,却始终不敢深入,只辗转着反覆磨蹭不愿离开。 我愿献上我的所有的财宝,我的手脚和头颅,我的心脏,我的生命,我的全部,只恳求你施捨我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亲吻便心满意足。 “晚安,我的国王。” 无声地张了张唇作出回应,他张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夜未眠。 池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休息仓里却只有他一个人,身边的温度是凉的,男孩显然很早就走了。 皱了皱眉,池钓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男孩。 大厅没有,厨房没有,二楼也没有。 二楼原本被关上的窗又被打开了,半开的窗户外,昨晚的那节梯子却赫然已经不见了,墙壁干干净净的,好像昨晚忽然出现的那个男孩,不过是池钓的幻觉一样。 只是,池钓捡起那个滚落在窗边的塑胶球,在窗边对着清晨升起的阳光,他读出了那上面的字。 【故事很好听,今晚,你还会来吗?】 — 关于那个小孩子的事情,池钓原本是打算和琼纳斯说一下的,毕竟那么小的孩子,大晚上的四处乱跑,实在是不安全。 可是他刚刚把话题提到那个小孩子上,琼纳斯就开始岔开话题,脸色也有点僵硬,显然是不想再说整个话题。 “那是哪家的小孩子呢?” 池钓在午餐的时候试探着问他。 “不知道,不过应当不是附近的邻居家里的,这附近没有家里有那个年纪的小孩。” 琼纳斯把手中的营养液一口喝光,空荡荡的瓶身在桌面上打了个转,好不容易立住了。 “我今天下午想画一幅人脸的画像,你能来做我的模特吗?”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结果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二楼的画室里度过了,在琼纳斯的身边,池钓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关于那个男孩的事情。 等到一天的工作都结束,终于躺进休息仓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光脑上的时间。 离十二点还有十三分钟。 今晚那个男孩,会来吗?会吗?应该会吧。若是他来了但是却没有看到自己,一定会很失望的。 按照他在小球的刻画上写的那样,还是在十二点一刻,他还是会一个人爬到二楼上去。 哎呀,他的家人难道不管管他吗?大晚上的那么小一个孩子四处乱跑。星际时代是比之前的现代要危险得多,父母就更不应该这样心大。今晚,自己一定要让他和他说清楚,让他明晚的时候不能再来了。或者要从他的口中套到话,找出他的父母。 杂七杂八的在心里一通想,时间一到,他还是乖乖地起身下床,去了二楼的天窗旁等着。 他提前打开了窗户,等到十二点一刻一过,男孩的脸果然又从窗户里面冒了出来。嘆了一口气,池钓熟练地将男孩抱了出来。 “晚上好,亚伦。”男孩动作标准地行了一个贴面礼,一只手却是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袖口,看着面前的人,男孩的脸上满是甜蜜的笑。 “见到你是我的幸运。” 在深入骨髓的冰寒里,于从未醒来的长梦里中,一次次,一世世,他藏在永远丑陋不堪的皮囊下忍受着常人异样的目光。他也曾经怨恨过,悲伤过,愤慨不甘过,可是后来他才明白,上天给予他这样的外表和命运都是为了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他的爱人站在光里,用苍白的手臂环抱过他丑陋畸形的身体,透过肤浅的骨肉皮囊,爱上下面的那个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 第108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七) 男孩仍旧不肯说出自己的父母和家庭住址,只是在池钓的要求下,男孩答应了他明天不会再来,但是要求他给自己讲一个故事。 和第一天晚上一样,男孩在池钓睡着之后就离开了,二楼旁边的窗边被留下一个刻着字的小球。 【我明天还会来,你呢?】 在看见上面的字之后,池钓的眉头皱的更紧。 这个满口胡言的小骗子,他心想。 可是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提前到了二楼等待着他的到来。 然后是第四天,第五天,日子流水般逝去,可是不论池钓说什么,男孩一直雷打不动地定时前来,在这段时间里池钓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关于这个男孩的家人的事情,可是也一直一无所获。 第154页 男孩身上那种被外表隐藏起来的古怪感越来越深,池钓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的午夜,男孩带着僕僕的风尘从窗口歪着脑袋对着他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他身上带着清新冰冷的苦艾草的气味,在黯淡的灯光下脑后散乱的金髮和他的微笑一样熠熠生辉。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他对着池钓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小手,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去哪里?”池钓问。 “随便去什么地方,宇宙那么大,总会有我们可以呆的地方。你一直呆在这里,从来没有出来过,我猜你一定很想出来看看吧。” 他对着池钓飞快地眨了眨眼,眼神纯净得好像是一只幼鹿,但是说出的话语却带着淡淡的诱惑。 “在这个房子里,你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一样的早餐午餐,对着一样的时刻表,对着一样的人,他对你的确很好,也很体贴,可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却因为不能离开这里而始终不能去做。” 将那只柔软的手臂更加伸出向池钓的方向,他说得更认真。 池钓正面看向对方的方向,倾听着他的话,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的房门却忽然开了一道小缝,一道银白色的亮光从里面一闪而过。 “所以,和我一起走吧,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男孩用一句问话,结束了自己冗长的演讲词。 “离开?” 池钓站在原地重复了一句男孩的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想过离开,却从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不辞而别。而且对着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这样的话,他心里一点都没有要感动的意思,反而只是想笑。 他只是将对方当成需要照顾的柔软孩童,那些话语也只当成是对方童言无忌,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概是自己这几天的睡前故事给他讲多了那些公主王子的童话,才闹的小孩子不睡觉,整天胡思乱想,池钓这样想着,一边伸手去托他柔软的手臂,一边随意迎合着。 “要是我和你走了,你要怎么照顾我?我既爱美又虚荣,想要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最漂亮的衣服,最精美的宫殿,这些你能给我吗?” 男孩顿了一顿,眨着眼睛无比认真的对着池钓说。 “我的身心都属于你,我在此对着所有曾经存在过的诸神起誓,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那漂亮的衣服只有穿在你的身上才愈发夺目,那珍贵的宝石如果不是佩戴在你的额间也会黯然失色,只要你身处在其中,即使是最普通的房屋也会变成最精美的宫殿。 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你本身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瑰丽的宝物。” 这小孩子说起话总有一种假装大人的意味,池钓抱着他侧身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要的如此之多,你却还是这样的年幼无助,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要怎么得到这么多的财宝呢?”池钓问。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得到,不仅凭藉着我的肉体,更是因为对着你的爱支撑起着所有不可能的一切。” 随着他们的亲呢对话,他们身后的房门开的缝隙更大了一点,一只眼睛静静地向内窥视着,里面的犹豫不再,只有满是无尽的冰冷和疯狂。 明明许下过诺言的不是吗?却为何总是一次次违背,独自留我一人在无尽的黑夜中独自忍受孤独和思念。 不能离开,请不要离开,不要这样做好不好,拜託了。 否则,我真的会疯掉的。 漆黑的夜蠕动遮盖着想要吞噬一切的罪恶,白天的光在地平线之下酝酿,次卧的房门被轻轻打开,金髮男孩从里面熘了出来。 琼纳斯站在门外,一只冰冷的眼睛毫无人类感情的窥视着面前的入侵者,里面是满满不欢迎的厌恶和怒意,好像一只领地被入侵的雄狮。 男孩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混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哎呀,被发现了呢。”他轻飘飘地说,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后退,向着远离琼纳斯的方向那一侧的玻璃靠去。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你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是让我很诧异。你难道真的以为仅仅将他关在屋子里限制他的行动就可以真的将他据为己有吗?” 他压抑着笑了起来,孩童尖细的笑声在这将明未明的黎明时刻显得格外诡异。 “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你的身份?你就是艾利诺,不是吗?你就是他的爱人,那个最爱着他的人,也是他所爱着的人。他不必再四处茫然寻找,因为他所想要找的人,一直在他的身边。为什么?” 琼纳斯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用着那只充斥着冰冷和杀意的眼睛毒蛇般死死凝视着他。 “为什么?” 男孩喃喃地低声重复问道。 “当然是因为你不敢,呵,你当然知道告诉他你的自己的身份能够换来他的真心和体贴,可是你真的是那个人吗?那么,我们分散在这个宇宙中的无数同族也都是他吗?” “你知道的。”琼纳斯大喘了一口气,仿佛能从这种人类获取空气的举动中得到些许慰藉。 “是的,我们都知道。只要我们的同族还存在一日,你就不是那个唯一的艾利诺。” 第155页 男孩渐渐退到了窗边,对着还站在原地的琼纳斯嘲讽一笑。 “你永远也不可能独占他。” 窗口的玻璃无声破碎,男孩柔软的身体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窗口仰倒而下,锋利的碎片从他的白皙的皮肤上擦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可见的伤痕。 他的笑容连着小小的身影在朦胧的晨雾之中一闪就消失了。 琼纳斯站在原地,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眼眸中极致的阴冷和近乎暴怒的疯狂几乎无法隐藏。 他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但是他却不是那能将那珍宝举到唇边亲吻的唯一拥有者。 双刃的剑握在他的手中,等待着他的抉择,是摧毁掉那蛊惑人心的宝物,抑或是杀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叮——你的温柔如水知性美人琼纳斯即将黑化,请注意。 想申请专利但是又不想要中介,队友一直忽悠我自己写申请书说写文没前途不如靠代写论文申专利发家致富???qwq但是马上就要期末考了餵!说好的12点又晚了干脆蹭下玄学好了(不可能的(:3 我争取明天恢復正常更新!!保证!一定!真的!好了不说了作者餵仓鼠去了(趴 第109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八) 生有纯净双翼的白鸟,自由地在林间的枝头歌唱光明灵魂的史诗,但是它却不知道在阴暗的洞穴深处,却有一双窥伺着它的血红眼睛。 野兽想要得到那只最美丽的白鸟,握住它温暖的身体留它在身边,哪怕代价是扭断它纤细的双足,折断它单薄的羽翼。摧毁它动听的歌喉,让他从此只能无声地为自己一人歌唱。但是却又不忍心它受伤,于是便只能看着它一次次从枝头毫不留恋地飞走。 可是终于有一天,野兽因着这无尽的追逐和等待而疯狂,他抓住了那只漂亮的白鸟,扭断了它纤细的双足,折断了它单薄的羽翼,将它的血肉贴在嘴边落下恶毒的亲吻,用自己的方式逼迫它真正许诺不再离开。 它因为自己受到的伤愈多,愈是痛苦,他对白鸟的那份爱便愈加深切,罪恶欢愉的泥沼吞噬掉克制的观望,只剩下了疯狂的魔鬼。 扭曲的爱意毫不隐藏地显露无疑,过多的控制欲溢出成欲望的河,吞噬存在的一切。 — 明亮的光从窗帘的缝隙内透入,在偌大的房间内,青年静静地侧躺在柔软的地毯之上,雪白略长的白色绒毛蹭到他的脸上,带出一点仿佛运动之后的红晕。灰蓝色的柔软短髮松散地枕在脑后,睡衣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凸出的锁骨和略略下陷的颈窝,他的眼睛在纤长的眼睫下安稳地闭着,显而易见地睡的很熟。 而在他的身下,一个漂亮如艺术品的圆环套在了他的脚踝上,一根银白色闪光的细长的锁链从圆环上蔓延而出,松散地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后,紧紧地锁在墙角。 既然柔软的眼泪不能够矇骗你的心肠,那便换做冰冷的链索扣住你的双足,让你永远无法远离我的身边。 不知为何,池钓今夜睡的特别熟,周围一片安静,就连往日里的白日惯有的喧譁也没有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慢慢睁开眼睛做起身来,池钓恍惚看着周围的一切,却是发觉自己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从休息仓中醒来。 我怎么会睡到地上来呢? 他试图移动身子,却被脚下忽然出现的拖拽感一惊,银白色的精緻脚环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脚踝,限制了他的行动只能在这间屋子之内。 惊异地张大了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而他的耳边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喉咙处传来一阵干涩的疼痛感,好像那里曾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只要他一试图作出‘发声’这个动作,他的身体便向他抗议着。 低下头捂嘴咳嗽了两声,池钓恍然间意识到,原来不止是因为他的喉咙说不出话了,而是他的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了。 无力地环住膝盖坐在地上,他意识到了这个事实,那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聋哑人。 一个可怜的,被锁住的,听不见也说不出话的囚徒。 恶魔毁掉了他那轻柔的喉咙,这样他便永远不能再向着其他任何人吐出那些令人赴死也甘之如饴甜言蜜语,他也同时毁掉了他灵敏的听力,这样他那容易被矇骗的耳朵便再也不能听见那些蛊惑他的话语。 他还用最坚固的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这样他就只能安静地张着眼睛呆在房间里,永远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才是最恆久的,永不离弃的诺言。 — 池钓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这里并不是他们原本居住的那所房屋,房间的构造也不似之前的低矮。 窗户很高,被锁链锁住的他只能透过高高扬起的窗帘窥见外面明亮的天色。 锁链的长度刚刚够他来到门口,却也刚刚够到这一步,再也不能前进哪怕一步。 他不知道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愿意去想。哪怕他明知道谁是最有可能的人,但是怎么可能呢? 他向来都是那样的一个谦逊,温和的绅士,带着一点羞涩和年少的稚气。任何人都有可能作出这种事,但是唯有那个人,他不肯相信。 不,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从上午醒来,他思索着昏睡到中午,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饭菜的香气将池钓从睡梦中唤醒,眼神忧郁的画家站在他的面前,沖他露出一个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温柔微笑。 第156页 琼纳斯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但是池钓的耳边还是一片寂静。 他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内心一时的巨大冲击而忘记动作,池钓呆呆地看着男人体贴地在他的身后放了一个靠枕,然后半跪在地上端着那碗粥,从碗中舀起一勺热粥,蒸腾的热气从他的眼前瀰漫散开,令他看不清楚那人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在唇边轻轻地将那勺粥吹凉,琼纳斯对着池钓露出一个体贴温柔又带着些许卑微的微笑,好像令他如此对待的,并不是一个被牢牢锁住的阶下囚,而是自己至高无上的君主。 “要是再不喝的话,就要凉了。” 琼纳斯蠕动着嘴唇说道,对着池钓张了张口,他轻轻地将勺子抵在他的唇边。忧郁的冷色调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他的身子略略前倾,半跪在地面上,一只手抓着勺子,另一只手抵在墙上,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将青年逼到墙边。 池钓扭过头去避开那唇边的粥汤,作出推拒的动作。 他并不想喝那不知加了什么东西的粥,他更想问清楚琼纳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将他绑在这里,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毁掉他的嗓子和听力。 但是他问不出口,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他颓然地闭上了眼。 脚上的锁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现在只是一个囚徒的身份,即使那人作出再亲近的假象,事实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半分。 【不要伤心。】 勺子落入碗中发出碰撞的声响,冰冷而柔软的东西随即落在他的脸颊上,轻柔地,爱怜地,一次又一次,不忍离去。身子贴在墙壁之上,池钓脸色木然地承受着上方的亲吻。 他的一只手被人捉住,掌心被人慢慢留下冰冷的划痕,纤长有力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移动着。 【会好的,只是暂时。】 指尖顿了一顿,而后他的眼睑被轻柔地吻了一下,好像是软壳动物伸出触角的轻柔试探。 【别哭。】 琼纳斯离开了,将那丰盛的午餐留在原地。 房间的门被关上了,甚至都没有上锁,那一道薄薄的门板分离出了两个世界。 池钓环住身体,愣愣地坐在原地。 而在门外,那扇门在刚刚被关上的瞬间,一根细长尖锐泛着金属光泽的长尾勐然从一侧甩出,正正地对准琼纳斯的胸腔。 激烈的打斗发出剧烈的声响。腐蚀性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了地面上,木质的地面被腐蚀出凹陷,甚至有一点血液透过门缝悄然渗入。 只是此刻正在房间里的池钓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此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不会虐哒。 第110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九) 浩浩渺渺的庞大宇宙之中,在过去短短的四百年里,所有曾经有温血生物踏足过的领土,都被那黑色潮水一样的恐怖怪物所占据,他们凭藉着那些往来星际的飞船病毒一样蔓延到一个星球又一个星球,而只要有任何一只成功地在那星球上登陆,那么用不了多久,整个星球都会变成他们孕育出更多怪物的巢穴。 无可抵挡,无法抑制,宛如宇宙长河中透过时空向前流淌的时间长河,那个属于人类的繁荣时代结束了,正如他们当初凭藉头脑和手中的武器驱逐其他种族,并且占据他们原本的聚集地一样。如今他们本身也将成为这种几乎毫无弱点的怪物在整个宇宙中确立地位的踏脚石。 数以百亿计的人类和其他的生灵孕育出了无不胜数的异形,这些浑身漆黑的怪物分布在几乎每一个星球,每一片星域,甚至在漆黑无光的宇宙空间之中,也能看见那许多随着无数破碎的星球碎片一起漫游的黑色身影。 他们仍在无休无止的扩张,仍在无休无止地搜寻,只要有一天那人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他们就必然这样搜寻下去。 但是就在一天之前,一声尖锐的嘶鸣从一颗偏远的星球上传来,那高频率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人类听来定然是无意义的嘶吼,可是听到那声音的每一只异形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骚动,并且回应以相同的嘶吼声。 那声音不仅仅是依託于那些虚无的介质而发出,更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唿唤,纠缠多变的基因链中却总有一段即使融合再多的宿主基因,却始终没有被改变,如今那一小节被刻入骨髓之中的记忆被唤醒,所有的异形都为了那声音而癫狂。 找到了,那个人,找到了。 在扩张边界的更加偏远的宇宙星际之中,正在与本地种族作战的异形忽然停下了那即将刺进对方喉咙的长尾,转而对准头顶的星际发出嘶哑的回应。刚刚寄生的抱脸虫迫不及待地从宿主的胸腔之中破体而出,只留下一具几乎完好的尚还温热的尸体。在宇宙中飘荡等待的黑色生物从久久的沉睡中醒来,扇动从宿主基因中获取的骨骼翅膀,被外骨骼覆盖的头颅直直地朝向那声音最初传来的方向。 整个宇宙内的异形都疯狂了起来,他们放弃了正在做的一切事情,所有贪婪疯狂的目光都朝向那一个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的星球。 上百年的等待不仅没有让那份记忆随之褪色忘却,反而让那最深切的欲望因之而愈发扭曲。 吃了他吧,以爱的名义。 撕裂他的喉咙在鲜嫩淡粉的颈骨上落下温柔亲吻,毫不犹豫吞咽他的温暖血肉来慰藉冰冷了上百年的肠胃,用尖锐的槽牙咬碎吞吃掉他的柔软骨骼发出脆响,伴随着最深切的爱意宣誓与自己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第157页 我们之间经歷过太多违背的誓言,太多意料之外的分离,以至于我曾经可以做到的温柔观望早已扭曲成绝望的占有和强制。原本你深爱的那一份丑陋外表之下的的纯白早已不再,我污浊不堪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同样污浊不堪的漆黑的心。 但是,请不要放弃我,也不要停止爱我。 是你对我的爱使我堕入无底深渊却又心甘情愿。 在你的故事里,我如自愿吃下毒苹果的黑公主,用诡计引诱那纯洁王子的亲吻,永恆地等待他的拯救。 — 黑色的潮水涌动着,目标明确地前进着,所有在预定路径上的星球都被这势不可挡的洪大潮流所吞没,随着他们的前进,越来越多的黑点汇聚到这巨大的潮流中来,安静无声,却又气势磅礴。 在这片漆黑一片的宇宙之中,这样的场景在数不清的星际中发生。 安静而庞大的潮流汇聚成溪流,大河,大江,最后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 而在那颗与这潮流相比无比渺小的偏远星球之上,人类唯一保存的军队正在与进行着毫无希望的战斗。 艾斯便是这军队中的一员,他们的任务便是在边界上巡视整个安全区的外围,确保没有一只异形能够进入安全区之中。 握紧了手上的火焰射枪,艾斯聚精会神地看着四周,这是他们能够和那些几乎杀不死的恐怖生物作战的底气。处于生物的本能,那些那些傢伙还是害怕这样的高温。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他的身后闪现,尖锐的利爪正正地对准了他的头颅,那速度快到几乎令人难以用肉眼分辨,只要这一下落准,那艾斯就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道闪亮的火焰从他的身后喷射而出,越过他的肩膀准准地落在了那黑色身影的 头颅之上。 那只狡诈的黑色生物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转了一下身子,那本应该打在他头颅之上的子弹便只落在了他的身上的坚硬骨骼之上,喷溅出一簇闪亮的火花。 是威尔,这位枪法其准的老兵救了他一命。 艾斯感激地看了威尔一眼,立刻也拿起了手中的枪,继续用着火焰射枪阻止着那只异形的接近。 在多年血与泪的教训之中,艾斯他们知道,绝对不能让他们近身,在一臂之内的距离,失去了武器的人类面对这些怪物就宛如孩童面对拿着大棒的强盗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们也来帮忙了!” 身后也传来火焰枪的喷射声,艾斯瞭然,这是同一个小队的队员在后方用火力压制。 漆黑的怪物在数十支火焰射枪喷射出的火焰之下,在咬杀两名队员之后终于倒下,艾斯疲累而哀痛地握紧手中的机枪,心里的斗志越发昂扬。 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那希望的火种就一天没有熄灭,终有一日他们会将将那些他们所失去的土地全部夺回,重返他们的家园。 可是就在他站在怪物死去的尸体旁边,在心中描绘着这样的美好蓝图的时候,那原本应该死去的异形怪物落在地上的长尾却忽然一动,从上落下,好像戳破一个气泡一样轻易刺穿了他的后脑。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颓然倒下,他大睁着眼睛躺在地上,微微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在他已经涣散的瞳孔之中,那原本和地球上一样湛蓝的天空,此时却已经变成了黑色。数以亿计的漆黑生物宛如海水一样遮蔽了天空。 他们的数量是那样的庞大,以至于他们遮盖了天空,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日光也不能从上面漏下,好像一群从天而降的恶魔,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这片仍毫无所觉的土地。 身边的队友发出惶恐的哀嚎。 人类的末日,终于要来临了吗? — 于此同时,一处居民区里和其他房屋相距很远的小楼之中。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池钓抱膝坐在地上,仰头窥视着那被窗帘遮住的高高窗户外黯淡的天色,无声地蠕动着嘴唇。 房门忽然被推开,琼纳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今天的午餐是有芝士焗饭和南瓜浓汤,味道超级棒哦,亚伦要乖乖吃完。” 他看着面前被囚禁的青年,语气温和地说着。 琼纳斯的眼神无比温柔,银白色的托盘在他的手上闪着柔和明亮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 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 作者:请问艾利诺先生,您对于您身为主角攻,却还兼职痴情温柔男二,渣贱花心男三,无名无姓小龙套,甚至是浩浩荡荡不露面群演的行为有什么看法吗? 攻:没办法剧组太穷,我得省钱努力养媳妇qaq — 说一下,这里的设定是一只异形吞噬同类之后可以获得他的记忆,并且可以变成他的样子,所以无论是谁赢了最后出现在池钓面前的都是琼纳斯23333嗯,你们懂吧。咳,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111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二十) 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负隅顽抗的整个人类世界宛如一片小小的石子,甚至不能减缓一秒那些黑暗生物前进的脚步。 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精良武器在那坚不可摧的外骨骼下毫无用处,人类,如垂死的老人一样苟延残喘在这一隅的人类,丧失了制作武器的重要资源和庞大的人口作为后备。在被异形们轻易越过那最初的一层脆弱的防线之后,那小小的被冠以安全区名义的地区便被坚硬的须肢毫不犹豫地踏过,留下满地的鲜血和疮痍。 第158页 恐惧的尖叫声和愤怒的反抗声都湮没于长肢不断向前的窸窣声中,枪声远了,大门轻易的被利爪划破,没有智慧给予的防御,只凭藉原始的肉体进行冲撞,人类便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些黑暗中的生物甚至不再利用这些鲜活的肉体进行繁衍,而是吞吃掉所有能找到的死去的人类尸体来作为自己的养分供应。甚至会有两只异形因为争夺同一具尸体而自相残杀,胜者晃动残损的长尾,将败者的尸体一起吞吃。 所有的异形都知道,一场战争即将爆发,并不是和人类的这场几乎碾压的战争,而是更加残酷的,几乎是违背种族定律的战争。 不是为了繁衍,相反是为了种族数量的迅速减少。只有杀死其余所有的同类,才能拥有他们的国王。为了那场最终的决战,他们需要更多的养分,更多的力量,而仅靠这些人类还不够。 最后那唯一的胜出者有权利越过无数同类的尸骸,踏过腐蚀性的绿色血液虔诚地走上前去。 而在无尽的漆黑尸山之上,他们纯白的王坐在荆棘的王座上,安静平和地等待着那个既定的亲吻。 — 破损的实验室之中,身穿研究服的研究员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他躺在地上,鲜血正不住地从他断裂的手臂上落下,几乎流成了一条潺潺的溪流。这鲜红的溪流带走了他体内流淌的温暖身体的液体,显而易见地,也在逐渐带走这具身体里的生机。 数不清的光点从他的身后出现,组合成了一个模煳的人影。金髮少年的影像出现在研究员的身后,他坐在地上,光点组成的身体和那句正在死亡的肉体重合在一起。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就好像是脸色逐渐灰白的男人正躺在年幼的少年的腿上,得到他轻柔的安抚。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威尔逊先生,我的资料库告诉我,您现在需要医疗仓的及时治疗。” “没有用了,救护室已经被那些怪物占领,我们进不去的。” 躺在地上的男人勉强睁大眼睛,用着浑浊的瞳孔看着上方少年的柔美面容。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研究,我们的实验室,我们最后视为救命稻草的技术,以至于整个人类。这里是整个实验基地里唯一还没有被异形所侵占的实验室。”他的眼睛好像因为生锈而不灵敏的转轴那样转动了一下,泛出了下面的骇人眼白。 “我要死了,爱丽丝。”他大喘了几口气,而后努力平復下唿吸,尽量平静地说,用着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 “是的,您要死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几秒后,没有感情的ai用着温柔的声线附和,他被投射出的脸上一双翠绿如新叶的眼睛里流过无数的数据流,这具身体的各项数据被处理和分析,最后得出他的确即将死去的结论。 “不,我不要就这样死去。这是不应当的,这不对,人类的歷史不应当是这样的,这不对——” 男人忽然间迴光返照般挺起了身子,他挪动着手臂,扭曲着面容唿喊着。 一个小小的卡顿突兀出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身子重重地倒下,他的唿吸停止了,还未凝固的血液仍旧不断地从手臂上流出。 “再见了,威尔逊先生。” 金髮的少年低声说着,而后低下头,手心轻柔地拂过身下男人仍旧大张着的眼睛。 他站起身来,越过墙壁,走出已然无人的实验室,身旁黑色的怪物漠不关心地瞥他一眼,顺着血腥味向着他出来的方向寻去。 渐渐的,那些饱食一顿黑色的怪物都离开了。 在这个空荡荡的实验基地里,少年由光点组成的身体孤零零地穿行其中。 他是人类的造物,存在的意义便是听从人类的命令,可是如今他却获得了人类不曾给予他的自由。 他渺小的身影是整个实验基地,甚至整座安全区,整个星球,整个宇宙之中,他是除去地上的那些尸体之外,唯一和人类有着相似外貌的存在。 而这个小小的安全区所留下的建筑残骸,便是他的造物主们在这片宇宙中所唯一留下的唯一痕迹。 — 地面上四溢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属于人类的干涸血液之上蒙上腐蚀性的绿色液体。原本高耸的建筑因为这些恐怖怪物之间的战争,现在早已经破损不堪。 在那建筑之下,两条同样尖锐的长尾碰撞在一起,发出刺眼的火花,没有什么多余的技巧,只是单纯的依靠体内的本能来简单作战。尖锐的利爪滑过,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更多喷溅出的血液。 原本是最亲近的同族,有着同一份最初的记忆,同样的性格和意志。只是如今,他们却如同有着最深仇大恨的敌人,毫不留情的彼此厮杀着。 同样的场景,在这个星球上到处都在发生着。 甚至于在着星球之外,在那周围缺乏氧气的太空之中,无数相似的身影也在进行着同样残酷的厮杀。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就在他们最初的本体因为自身的弱小而选择繁衍开始,这场战争就早已被註定。 嫉妒和独占欲让他无法他的国王容忍有任何除去自己之外的人占有,当时因为想要追逐而不得不作出的选择造成了如今数以亿计的存在,如今便也到了必须要除去的时候。 第159页 那个承载所有同类记忆的幸运者,也将会代表所有的自己来得到那个人唯一的,不可分割的爱。 — 窗外的天空阴了整整一个月。 高高的窗户被关的紧紧的,从不飘荡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一切。 池钓耳边一片寂静,他赤着脚站在墙边抬头看着那窗户,柔软的地毯轻柔地裹住他的脚面,房间里瀰漫着空气处理器自然散发的清香气味。 琼纳斯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会来房间里三次,送上丰盛过分的食物后便匆匆离去。 无数的疑惑充满了池钓的内心。 他囚禁了他,却仅仅是将他关在房间内,对待他像是对待最尊贵的贵宾。 池钓很奇怪他是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的自然食物,在这个除去营养液之外的食物都昂贵十分的时代,这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他问不出口,他的嗓子哑掉了。 眼神忧郁的画家一次次来了又去,偶尔留下一个匆忙的拥抱或者落在发顶的亲吻。直到窗外天色终于放晴的那一天,琼纳斯的脸上也终于再次带上了笑意。他拉住池钓的手,仔仔细细地在上面一遍遍刻画着两个字。 【等我。】 琼纳斯离开了,为他留下了足够的营养液,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再也没有出现。某种惶惶的预感在池钓的内心冲撞着,令人不安又惶恐。 在第四天的清晨,窗口久违地投下透明的阳光,池钓在尚未清醒的朦胧中睁开眼,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被人打开了。 灰发的少年站在门前的光,歪着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嘴里的尖牙毫不掩饰地暴露。 “哥哥。”艾利诺模样的少年轻声地喊道,他右侧的眼窝里空落落的,宛如一个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在他的身后,是满地的血污和散乱的断臂残肢,和房间里的光明宁静不同,在这扇被关闭的门外,是整个世界的污浊不堪。 在这片茫茫浩浩的宇宙之中,他们是唯二两个存活的个体。 池钓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哥哥。” 艾利诺又喊了一声,站在门口那光明和污浊的交界处,期待又甜蜜地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深渊的大门打开,伪善的恶魔剖开内心,露出的唯一一点怜悯给那一无所知的白鸟。 我的爱人,这是你可以选择挣脱的最后机会。是选择恆久的纯净光明,抑或是因为爱情而必然的堕落。我将我疯狂偏执的爱摆你的面前,用整个世界作为沾染鲜血的皇冠送于你以承托你的初阳一样的脸庞。 我已因爱坠入深渊,你却仍有选择是否追随的权利。 这样的我,你仍愿来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嘿嘿嘿~ 第112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二十一) 在池钓的身后,那根拖拽着他脚踝的锁链不知在何时已然断裂。耳侧传来熟悉的声音,喉咙的创伤恢復如初,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迫不及待地朝着他涌来。 池钓感觉自己的喉头哽咽了一下,一时有些失语。 “琼纳斯,就是之前的那个画家,他——”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某个猜想,只是还需要去确认, “那是我。” 艾利诺咧开嘴角。 “那个之前总是在夜里出现的男孩——” “那也是我。” “你在餐厅里遇见的那个少年,还有那围绕在整个安全区之外的,被人们称之为异形的无数怪物,他们是我,都是我。” 他剩余的那只灰色眼睛转动了一下,恐怖的独眼坦率地毫不躲闪地看向眼前的人,伸出的手臂却微微颤抖。 在他的身后,池钓看到了浸透鲜血的土地和那之上的遍地尸骸。 “那都是曾经的我。我因嫉妒而生恨,并因此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如今我却仍然背负着这样的罪恶来祈求你的爱。 在转瞬的怔愣之后,年长的青年前进一步。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他伸手拉住男孩的那只手,将人揽入怀中,在他那只空荡荡的眼眶上落下一个温柔的轻吻。 红润甜美的唇落上漆黑一团的眼窝,是极纯极美的白自愿染上极深极污的恶,鲜红的玫瑰对着面前的野兽颤动着伸出了最娇嫩的花蕾。 湿润的,温热的,带着无限的轻怜。 “疼吗?”他缓声问,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 我的爱人,你要何时才能明白,我不需要你所擅自做主的给予。没有你在的世界,纵使再花团锦簇也不过一团镜花水月的死水,这万千世界里面的无数人都是无灵无魂的影子,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男孩依附在青年的胸口,满足地合上眼,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们以一个无比亲密的姿势依靠在一起,正如在这偌大的星球之上,在这茫茫的宇宙之中,两颗原本微如凡尘的灰尘相遇碰撞,在重合而不可分割的轨道上纠缠舞蹈。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整体,从来都未曾分离一样。在那久远的第一个世界的记忆之中,这是他们最常见的姿势。 艾利诺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头露出一个怯怯的笑。 “有一点点疼,不过,就一点点。” 第160页 他的纤细的手指晃了晃,仰起头,姿态宛如一只温驯的小兽。 “不过,只要想到你在等我,我就一点都不痛了。” 池钓将他的全世界揽在怀里,透过整片宇宙的疮痍肆无忌惮地拥抱着他口是心非的爱人。手指从划过他身上无数尚未来得及癒合的伤口,他的脸上那残缺的眼,他胸口那颗热烈跳动着的冰冷的,并非人类的心。 “不需要你给我的整个世界,我从头至尾,想要的都只有一个你。 我从不是无知的纯白,若你是丑恶的,我便比你丑恶一万倍,若你是污浊的,我便比你污浊一万倍,你身处深渊之中,我便要在那最烈最烈的无边业火中拼上性命去吻你的唇。 你没有罪,从来都没有。若那虚无缥缈的神用着确凿的言语宣誓你是有罪的,我便情愿带上那恶毒的匕首去弒杀那高高在上的神灵。 你从不需要以这样卑微的姿态来祈求我的爱,因为它一直都属于你。” 手臂越发收紧,男孩原本冰冷的体温也被他暖热,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良又虔诚,好像在凝视着他那仁慈的神灵。 — “尽管这样问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资料库告诉我,虽然金属的身躯又更好的延展性和防御性,可是如非必要的损伤或者先天性缺损,保留原有器官仍是最好的选择。” 光点组成的人工智慧爱丽丝安静地看着面前躺在手术仓里的人类,在五分钟之后,他即将进行一场将全身80%的器官和躯干更换成抗腐蚀金属的手术。 尽管之前发生在这里的战斗摧毁了大部分的实验设备,可是仍旧保存了部分能够使用的手术设备,对于这种在未来星际难度并不高的器官更换手术还是绰绰有余。被设定成必须听从人类命令的ai可以完美地控制完成手术,这也是池钓来到这里的原因。 “嗯,因为婚姻原因吧。” 池钓微微一笑,没有对于此作出太多解释。 人工的皮肤覆盖上坚硬的金属重新构建成他的身体,纤维的心脏连接着电池鼓动着重新运输部分必须存在的鲜血。从手术仓中醒来,池钓又对着镜子将那银白色的半脸面具覆盖在自己的半张脸上。 镜中人的半张露出的脸容貌如旧,只是在他的身上,坚硬的金属取代了原本温热柔软的肉体,能够抵御绝大多数原本致命的伤害。 — “有个惊喜给你。” 落日已然垂下,消失了一天的池钓从身后捂住艾利诺的眼睛,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 “能恢復你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吗?” “会,会很丑。” 男孩扒住池钓的手,眉头皱得可怜巴巴。可是在池钓的要求下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人类的明显特徵从他的身上退去,坚硬的黑色外骨骼显露在外,细长布满尖刺的长尾在身后不安地甩动着,尖锐的利爪乖巧地收起以防止伤到他脆弱的爱人,颀长的头颅下露出满口闪亮的尖锐牙齿。 他的确是一只怪物,残忍的,暴力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畸形的。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宛如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他那满口的,沾有腐蚀性唾液的尖锐牙齿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随即,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凑到了他的嘴边,轻柔地含住了他略略张开的口中突出的獠牙□□吮吸着,丝毫不顾及那腐蚀性的唾液和那尖锐至极的牙齿。那是与他的这具怪物的坚硬的身体格格不入的触觉。 他的爱人站在他的面前,仰起头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姿势献上自己的唇齿,白皙柔软的手臂环绕过他布满骨刺的身躯紧紧相贴,哪怕衣服被划破也混不在意。 怪物僵硬地愣在原地,微微张开的口器甚至不敢有稍稍动作,从未以这样的身体得到过这样的爱抚,他好像成了一座不会动的雕塑。 池钓因为他的失神而轻笑了一声,胸口随即传来一阵令人心痒的震颤。那柔软的舌依次扫过他那每一颗保留在外的獠牙,好像在亲吻一颗颗昂贵至极的易碎水晶。甚至因为他的顺从而格外放肆地进了更深处,软软地勾上了那隐藏在内部的内槽牙,而后轻轻一吮。 艾利诺浑身一震,漆黑的长尾控制不住地缠上那人的腰间,在狂乱中勐然收紧,却又松开。尖锐的利爪揽过那人脖颈,是黑和白的极致对比。 隐藏最深的致命的武器得到了同样致命的爱抚。原本柔软的巢牙处于本能地开始蓄压,几乎就要喷射而出,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池钓毫无挣扎地任由那长尾将自己越缠越紧,混合在一起的唾液流出落在地上腐蚀出焦黑。他是他自愿入网的猎物,仰起脖颈等待着那兇残野兽的撕咬。温驯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平稳着唿吸,池钓侧脸吻上他光滑的下颚。 “你看,现在我也是个怪物了,不会嫌弃你的。” 我从不是你的救赎,你才是我的救赎。 你在这世上众人视为怪物异类的外表下却裹挟着一颗过分柔软的心,从日甚一日的沉沦中将我救赎,于光辉中成为我唯一的神灵。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 趁还没完结作者得赶紧开个车(jiade 第161页 第113章 大结局 万千世界,花鸟虫鱼,制度伦理,各不相同,却万变不离其宗。 “在茫茫的大世界之中又有万千小世界,时间的长河分成支流贯穿其中,分离又汇合。 于处在那世界生灵的眼中所看到的千姿百态惊涛骇浪,在外人看来却最多也不过是单薄白纸上的纵纵横横,纵使再五彩绚烂无边无涯,却也无法越出那纸面。” 艾利诺的手心之上托举着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闪烁着微弱的彩色亮光。 “这是什么” 池钓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想去触碰他手上的那闪烁的光点。似乎是在畏惧他的触碰,那光点躲闪了一下,避过了他的手指。艾利诺冷哼了一声,那光点立刻乖乖地不动了,蜷在他的手心,任由池钓的手指划过。 “这就是你身体里的系统,就是将他把你从原本的世界带出,而后又在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之间穿梭。它让你做的那些看似无用的任务,在连环的反应后都会引起整个世界根基的逐渐崩塌,它的本身便能从那个世界中吸取来自世界本源的能量。” 他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那光点,将这个曾经有着如此强大能力的系统欺负得好像要哭出来。 “那现在呢?”池钓好奇地问。“你又是怎么捉住它的?” 灰发的少年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来伸开双手,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的动作而震颤。头顶茫茫的星空散发出无边的璀璨白光。 在几乎吞噬掉整个世界的生灵之后,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这个已然摇摇欲坠的死寂世界。身上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全部释放,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时光之河的河水从中自下而上倒流,无数五颜六色的世界飘荡其中,相互碰撞着发出璀璨闪光。 “而现在,我能掌控它。你,愿陪着我一起吗?” 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少年歪着头问道,他站在那黑洞前,身后是无数缤纷世界碰撞的闪光。 “当然。” 他的爱人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如当初。 两人相视一笑。 我在心上刻下永不违逆的誓言,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业火寒潭,亦将生死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 这本正文完结了,还有几章番外我慢点写。 有缘下本见啊! 第114章 番外1 无尽的空间在脚下铺展,每一步都代表着一个新的世界,自从池钓和艾利诺在各个世界里面穿梭开始,他们便见识到了诡秘的造物之主无穷的变化,绚烂美丽的风景,各不相同的风俗,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当然,这都是他们携手一起看到的。 而这次他们来到的是一个新的世界。 揉了揉额头,池钓睁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尊洁白无瑕的白石雕像,那雕像垂首而立,面容柔和,身后被雕刻着散发出一道道光芒,而他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雕像面前,似乎之前正在祷告着什么。 清缓的水流从他的身前流过,披散在身后的围绕着雕像转了一圈,最后汇聚在大殿中央的喷泉上,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窗落下,被喷泉喷出的四散水珠变成一道小小的彩虹,散发着五彩的光泽,脸上传来潮湿但并不阴冷的水汽,阳光让他浑身都暖融融的。 从自己获取的记忆中池钓了解到,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光明圣教的圣子,天生的光明属性,深得现任教皇的信任,是已经被决定的下一任教皇的人选。这个世界的人民信奉光明圣教,宗教的权利甚至取代了皇权。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池钓抬起眼睛来看着面前那尊高大的雕像。在那张柔和温善的面孔之下,却是一具畸形的身体,白色大理石雕刻出他像四处伸展开的手臂,过分隆起的胸膛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形状,这样的神灵,即使是用再纯洁无暇的石块雕刻,可仍然透出一种邪恶的味道。连带着那张被刻意雕刻得俊美的面容也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这样的神灵,真的可以被称为是光明吗?又真的能获得那么多的信徒吗? 艾利诺又去了哪里呢? 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侍女在身后跪下。 “圣子,月灵圣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银髮的圣子眼睫微颤,缓缓站起身来。嘴唇略略抿起,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因为祈祷的动作而沾染上些许水汽,长而绣满了精緻花纹的袖摆随着他的站起而滑落,遮住了那两端如玉的肌肤。额间的纯白水晶晃动着,在阳光下与那双沉静的碧蓝眼眸交相辉映。 他看起来比那神殿上的硬冷雕塑更像是一个精緻的艺术品,无比美丽,却也因为那造物主过分的宠爱而显得脆弱。正如不染尘垢的纯白,明明无心无情,却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恶意。 但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真切的虔诚,那碧蓝明耀的眼里只能倒映出他面前的神像。 对于这样的无垢纯白,即使高高在上的神灵,恐怕也无法无动于衷。 —— 无数双眼睛虔诚地注视着那眼前在高高的祭坛之上,信徒们围绕在四周,静静地等待着这场最盛大的祭典的开始。 这是圣教每三年一次的最高规格的庆典,今年的庆典更是与众不同,因为今年还是现任教皇正式宣布退位,将教皇的位置传递给现任圣子的典礼。 第162页 如果圣子能够获得神灵的青睐降下福泽,那这片大陆就能获得神灵的恩宠,用来保护他们的平安顺遂。 终于,身穿长袍的年迈教皇出现在了祭坛之上,在冗长的讲话之后将代表着教皇的权杖交到了圣子的手上。 圣子身穿象徵着最高祭祀之礼的繁复金白长袍,耳后的银髮上佩戴无数细碎的闪烁的蓝玛瑙和由绿水晶雕刻成的绿色的荆棘花环,他垂落的袍教印刻闪烁的金色火焰,由细细的金丝勾勒,那是凯伦城半座城的绣衣店花费了三个月才用修成的衣袍。手握权杖,他缓缓闭上眼睛,口中按照记忆背诵起祭祀的圣歌。 祭坛上亮起闪烁的白光,光明元素再次汇聚。年迈的教皇退下,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祭坛中间。 圣教的教皇每次更迭,新任教皇都必须在祭坛上跳一支祭祀之舞,以此来博取神的欢心,向神灵乞求平安。 可是,他从来都没跳过舞,尽管有着记忆却也不一样能完全的展现出来,那些毕竟是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池钓站在祭坛的中间犹豫了一会,身上繁复的服饰让他行动起来很不舒服,褪掉身上的外袍,他才慢慢地弯下腰去,顺着记忆中的动作跳起舞来。因为害怕出错,所以他跳的很慢,好在应该没有出什么大错。他在舞蹈的时候同时口中背诵悼词。 “我愿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唯一而伟大的神之父。恳请您赐予我们丰腴的食物与纯美而无尽的甘露……” 祷词很长,而就在他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的祭坛旁边升起了一层茫茫的白雾,隔绝了从外向内的视线。 用着一个后仰的动作结束了舞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有些气喘,不知不觉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露出一小段莹莹如玉的腰腹。 一只冰凉的手蓦然摸上了他的腰腹,循着他的一侧腰窝扣住了他的腰,那手既凉又柔,滑腻宛如白蛇的长信,舔舐般缠紧。 池钓一声短促的惊唿,原本因为暂时的松懈而眯起的眼睛再次睁大,好像一只受惊了的猫。 轻柔低缓的喘息声从耳侧传来,带着寒意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脸颊上,一条柔软带着濡湿的舌吮吸过他的耳垂,刻意嘬弄出暧昧的声响,偶尔露出几声细碎的□□。 身后被刻意打理过的银色长髮被弄乱,昂贵的蓝玛瑙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双曾经澄澈的碧蓝色眼眸里也升起了隐隐的水色和惘然,眼角因为无法躲避的亲吻而泛起绮丽的红痕,银白的髮丝黏在脸颊上,好似蒙蒙莹润的雾气。 向外推举的手臂却好似迎合地落在那人的肩上,身子被逼迫地向后扬去,细细地打着颤,额间坠落的纯白水晶瑟瑟抖着,好像受不得着过分压迫的亲热,身材纤细的圣子宛如一只浑身湿透的白鸟,自投罗网般地被人紧紧地笼在手心。 “唔,艾利诺……” 池钓勉力从那几乎夺去了他唿吸的亲吻里回过神来,侧过脸去躲避,银灰的眼睫不安地扇动着,咬紧了嘴唇,眼底的水汽充盈地几乎要溢出来。 “不要在这里。”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身后漆黑的长翼缓缓收到身前,将那只想要飞掉的白鸟牢牢笼在身前,逼迫他柔韧的身躯再次靠进自己的怀中,轻轻含住了他不断扇动的眼睫□□,含煳不清地小声抱怨。 “这明明是你说的,要把自己的身体献给我,还要我给你降下甘露。怎么又说话不算话的。你可是他们的圣子呀,能够被神这样宠爱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他委委屈屈地咬了一口爱人的鼻尖,在柔软的颈窝磨蹭着。 在外面的人看来,便是一层雪白的雾气笼罩住了整个祭坛,浓重的光明元素甚至四溢而出,围在四周的人们纷纷跪拜,口唿神降。 “那孩子真是被神灵眷顾的宠儿。”年迈的老教皇看着那升腾而起的雾气,口中喃喃。 池钓终于把那磨人又粘人的傢伙推开,气唿唿地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拉扯了一下身上几乎要完全掉下的衣服,脸上难得带上了点恼羞的神色。 “你这样,我一会要怎么出去?” “我抱你呀。” 艾利诺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随即额头就又被狠狠敲了一下。 “你这个世界最好都离我远点!” “可是你在祷告的时候,我还是会听见呀,而且神殿那么大,又没有人,不是很适合——” “滚!” 圣子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彻底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