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少年》 第1页 《逆光少年(出书版)》作者:明仔【完结+番外】 文案 这是一个关于青春尾巴的故事。 逆光而立的赵书言虽然是笑着,可被光线模煳了面容。轮廓太过耀眼,连他此刻的表情你都无法看清。 崔宁乐站在不远处,最后决定:如果看不见,那我就走过去。 跟原版本剧情没有太大改变,但是很多细节都变了,女王殿下更加帅气,骑士大人更加腹黑… 内容标籤: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宁乐,赵书言 ┃ 配角:刘冬,傅晓春 【 第一章:军训风云 赵书言第一次进入大学校园的时候,刚好碰上秋老虎发威,热辣辣的太阳当着头顶勐照,把校门口刚铺好的道路都给晒出了柏油的焦臭味。再好看的美少年此刻都是一脸“热死人了烦死人了别来惹老子”的燥劲。 一身热裤短袖加棒球帽的美少年手里拿着纸扇拼命地扇,等看到不远处那栋颇有些年代的建筑后,开始担心新宿舍里会不会有空调,从校门口走到宿舍楼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这段距离被左右两侧招新的社团给围得水泄不通,赵书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能找到一条可以杀出重围的小路,只好硬着头皮,在一群笑得比老鸨还要热情的学长学姐之间努力穿梭。 好不容易挤到宿舍楼前,他又愣了下。 宿舍楼前的空地不小,众多的小车依旧把它堵了个水泄不通。从宝马到奥迪,最旧的也是三年前出的款式,掺杂其中的还有几辆进口车,你要是开个福特还真不好意思停在这儿。赵书言啧啧嘆了一声,对这个阶级落差甚大的社会再次表达了一下感慨。 绕开那些横陈在门口的车子,正要进楼,眼角忽然扫到三辆车的车牌,不禁有些惊讶:那都是军队的牌,而且看车型,恐怕是高层才能使用的坐驾。三辆车停在一起,应该是同一家的亲戚。 到底是哪个高干子弟如此大牌的率领全军护送他入学? 好奇中,坐驾里的高干子弟终于缓缓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张秀气端正的脸蛋,跟古书上说的“白面书生”基本吻合。只是那傢伙抓到自己偷窥的目光时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让赵书言立刻明白:对方绝对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撇嘴笑了笑,并不介意对方不太友善的回视。然而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甚至都能感觉到冰碴子飞到了自己身上。 进了宿舍楼,宿舍管理员把房间钥匙交给他后,偷瞟了好几次赵书言的脸蛋,终于,在赵书言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忍不住提醒“赵书言同学,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我”。这里可是男生宿舍,很多事情都有私底下解决的习惯,这孩子长得那么好看,会被欺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刚踏上楼梯的少年转过身来,笑得无比纯良:“我一定会的。” 管理员放心的点头。 赵书言笑眯眯地把“要是不小心揍人揍过头,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这句话收进了肚子。 上五楼拐弯后的第三间是赵书言的新宿舍,这栋宿舍虽然老旧,但好在他每个房间只安排了两个床位,这样闹起矛盾来,也只是两头牛之间的问题,不会轻易就引起雄性动物们的“狂欢”。然而最让赵书言欢心的还是悬挂在墙上的空调。 推开房门,他愣了愣,又退了出来,再看看自己的门牌号,确实没有错。 可怎么房间里有个女生。 瞪圆了眼睛的赵书言,连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摇,看着正在行李堆旁翻找东西的小姑娘,半天,才挤出声音:“同学……” 对方转过身来,圆圆的大眼无辜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宿舍在旁边,可是行李没运到我那里,我想是不是我填错宿舍号,搬到你这里了……” 听声音竟然是个男孩子?从震惊中找回神志的赵书言眨眨眼,认真看了下对方,才松了口气:确实是个男孩。虽然穿的衣服,剪的髮型,整个腰身,看起来都有那么一点……呃,中性化。 他走进去,把写了自己名字的纸箱一一搬开,找到被堆到角落里的两个纸箱,上面写着大大的“傅晓春”的名字。“傅晓春?”他叫了一声,小可爱立刻“哎哎”地连应两声,又连忙过来想要搬走纸箱,却没想到赵书言连背包都没放就抱着纸箱,朝他问道:“你在左边还是右边的宿舍?”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亲切的小可爱红着脸,想要拿回自己的纸箱:“我自己来就好,我在右边……”“少罗嗦,快点帮我开门。”啧,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材,跟接近一八零的自己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豆芽菜。 傅晓春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生,正在收拾着被褥的他看到赵书言,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热情大方的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刘冬,xx市人!我家盛产大枣,哎,你长得真好看!比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多了!我们以后就是隔壁邻居了多多指教啊对了你这箱子是要干嘛的需要我帮忙吗不要客气我力气很大……” 嘴角有些抽搐的赵书言首先不能理解为什么话题能从“盛产大枣”跳到“长得好看”上,其次不能理解这人说话怎么能大气都不喘一口。最后只能总结出,眼前这个符合女生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形象的阳光帅哥,肺活量十足。 等赵书言再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手里已经被塞了一袋刘冬牌大枣,和傅晓春牌手撕牛肉。 嘆了口气,再次推开房门,里面又多了一人。 赵书言眨眨眼。 房间里的人居然是那头披着羊皮的狼。 他才刚到,房间里的东西瞬间就多了一座小山,相比起赵书言那四个半人高的纸箱,羊皮狼的行李至少有他的两倍。也难怪需要三辆军车,应该动用军用卡车才对。 小心的绕过那堆行李,赵书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由自己打招唿,可嘴巴还没张开,对方就转过身来,看向他。 那眼神跟刚才的锐利截然不同,而是礼貌的探视。“你好,我是崔宁乐,你的新室友。”就连笑容都礼貌得无懈可击。 赵书言笑了。 崔宁乐也笑了。 于是两人以大学生活为背景的故事便在这心照不宣的笑声中拉开序幕。 ****** 这所大学的建筑学院可是学校的宝贝,不仅全国排名名列前茅 ,在国内外的大赛上拿过数不清的大奖,还出过不少建筑界名人。为了保证这块金字招牌,每年学校都会砸下为数不少的金钱来关爱建筑学院的学生们可这关爱口味似乎重了些。 军训就在学校各级领导的关爱目光中开始了。 还没适应宿舍的气味,就连着被褥一起被扔上军用大卡的十八九岁少年们有的发出惨烈的叫声,有的发出无奈的感嘆声,有的发出兴奋的喧闹声。唯独那个本该是最引人注目的傢伙缩在角落里,戴着眼镜低着头,用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的虐待着他手中的psp。 即使穿上了难看的海军迷彩军训服,那傢伙依旧好看得叫整车学生忍不住一边说话,视线一边偷偷往这边飘。 可就是没人主动上去搭话。 新的环境新的人,大家在还没摸清彼此的底线前,称兄道弟只是为了圈占自己的领地,只有遇上了一些事情,发现彼此间互相吸引的特质后,才会把圈地行为变成互相照应,然后迅速升华为真正的肝胆相照。 可是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和交流。 眼前这个好看的傢伙似乎有些不大爱与人交流,要了解他更是不知从何下手。男生们嘴上痛恨这种高傲的傢伙,心里其实都跃跃欲试。 明明没啥姿态非要摆高了姿态,这是不少男生共有的个性。 赵书言的沉默就像是一道防护壁,噼里啪啦地放着电,似乎是接近者死。然而总有人不信邪,或者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道防护壁,那个人就是赵书言的新邻居,刘冬。 用技巧把赵书言身旁的傢伙挤开,刘冬看看psp里的图像,然后使出搭讪常用的招式,问了句:“生化危机?” psp的耳机里冒出的惨叫声搭配着刘冬的问话,一起钻入赵书言的耳朵里,迅速一枪毙掉殭尸的赵书言慢了半拍的点头。 “玩到哪儿了?”刘冬咧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可惜主角连头都没抬:“差不多到boss那关了……你玩过?” 虽然笑容没派上用场,不过好歹对方能主动问话,刘东笑得更灿烂:“玩过,不过是pc版的,应该不是一个系列。” “psp不是被禁止带入营地的么?”旁边突然插入一个凉凉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去看,居然是崔宁乐。 第2页 按下暂停键,赵书言眨眨眼,显得很无辜:“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就连老师宣布军训事项的时候都在玩。”崔宁乐坐在靠着车尾的地方,勾着嘴角说道。 “只要放在书包里不被发现就好了吧?”刘冬忍不住安慰那位新“结交”的朋友。 “不行不行,老师说过下车时要检查书包,看看有没有违禁品。”在旁边憋了很久终于找到说话机会的傅晓春连忙插嘴。 “这是违反隐私权的做法。”崔宁乐的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指责。 “男生不需要隐私权,又不像女生,”一边说一边找藏匿自己宝贝的地方,赵书言自嘲道,“至少大人们这么觉得。”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隐秘的口袋,他看向三人,“有没有带夹层的书包?” 三人同时摇头。倒是崔宁乐建议道:“可以藏在衣服里。” “我的衣服很贴身,这东西不小,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么说着,眼神飘到了傅晓春的身上,这个身高比自己差了一截的傢伙穿起迷彩服,跟穿睡袍似的。 看穿赵书言的打算,崔宁乐笑着又出了个馊主意:“担心掉下来的话,可以直接拿胶条给他粘在后背。” “好主意,有胶条么?”于是他还真的凑过去在傅晓春的背后比了比,终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的小傢伙立刻抗议:“不行不行!绝对会发现的!” 刘冬也听懂了,拍着傅晓春的肩膀,一脸劝慰:“晓春,你要深明大义……” “不带不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嘛!我背着这玩意儿,不是跟背着炸弹一样么!”傅晓春朝刘冬吼——因为实在不敢跟那俩主谋吼。 “我也后悔,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崔宁乐,快给我胶条。”已经找到背部最适合“藏匿”的位置,赵书言一边安慰当事人一边从舍友手里拿过粘行李箱用的不干胶,“小可爱,你就忍耐一下,听说部队里很少肉吃,哥哥把自己那份让给你,肉吃得多多的,长得高高的。” “谁是小可爱?!谁又是什么噁心的哥哥?!”傅晓春噁心得五官扭曲,可还是乖乖的让赵书言把机子粘到了自己背心上。 “哎,很完美嘛,难怪搞人肉炸弹的专挑这种类型的身材。”崔宁乐狗头军师一样的风凉语气,让傅晓春更是哭笑不得。 当军用大卡停在营地门口时,从车上跳下来的傅晓春姿势诡异。赵书言从背后拍了下他:“别紧张,贴得可牢了,就算是格斗都不会甩下来。” “我才不紧张!”下意识的就反驳他。 一直充当奶妈的刘冬继续安慰自己的舍友。 唉,当初只看到这俩傢伙的脸蛋,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幸好你跟我一个宿舍……”刘冬感嘆地摸摸傅晓春的头,背着炸弹的小傢伙很是贊同的点了点头。 顺利通过“安检”的建筑系同学们,拖着沉重的被褥跟着教官们来到自己的驻地时,几乎没有人是不惨叫出声的。 破烂的小平房,临时搭建起来的砖瓦厕所,男生洗澡的地方是露天的,旁边还有两只乌鸦“啊啊”的飞过,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冷得刺骨,方圆十里,除了他们的小平房,再无别的建筑物。女生相对好些,但所谓相对,就是洗澡多了个帐篷。 “这叫开小灶?!学校是想把我们扔到万人坑里面吧?”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怨言,建筑系也不乏血气方刚的孩子,可是……可是如果眼前站着的教官明显比你大上一号的时候,雄性激素再怎么旺盛,也会被吓回去。 只要熬过两个星期就好,只要两个星期。这句话就像咒语,被众人开始在心中默念。 ****** 军训第三天。 阳光很勐烈,训练很惨烈。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像是从训练笼里解放出来的野兽,找水的找水,找树荫的找树荫,眼里都发着绿光。 崔宁乐坐在树底下纳凉,跟身边的男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时候,眼睛却总是瞟向另一边。 他略微好奇自己的舍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所有人都集结出一个个小圈子的时候,那傢伙只是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咕咚咕咚地喝着瓶装水,一言不发的盯着远方,有时打个呵欠,有时直接就靠着树睡觉。如果不是刘冬主动上去跟他聊天,恐怕他会独来独往直到训练结束。 可他平时的表现又并不像个孤僻的人。 崔宁乐还知道班上有些看他不顺眼的傢伙。在被运送到军营的路上他就感觉到了,那些恶意的眼光毫无遮掩地投降这个少年,眼底尽是以貌取人而产生的偏见和厌恶。 其实也不能全怪别人,这个长得精緻得过分的男孩,光是容貌就足以让女孩子汗颜,更别说光洁更胜女孩的皮肤和瘦削匀称的身材。 然而如此容易引人注目的存在却总爱避世独行,也难怪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傢伙会因为嫉妒而产生厌恶。 眼看着刚开学就埋藏下来的炸弹,崔宁乐并不打算提醒自己的舍友。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知道自己惹人厌的笨蛋,一种是就算知道也是我行我素的高傲的公鸡。他想知道,即将跟自己一同住四年的傢伙究竟是笨蛋还是公鸡。不过这两种似乎都不怎么样。如果赵书言能创造出第三种,那再好不过。 他在心里做了个预言——这种傢伙迟早会惹上麻烦,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预言竟会在下一刻就冒出了苗头。 吃饭的时候要拉歌,刚刚被推举成男生班长的刘冬同学刚站到队伍前面,就被下面的同学喝了倒彩:“班长唱来唱去就那一首,别在女生面前丢人啦!” 刘冬涨红了脸,天知道他对这种军队歌曲是真不在行,唱来唱去只有《团结就是力量》记全了歌词,挠了半天脑袋也没能想出什么辄来,却没想底下就有人冒了句“赵书言不是挺会唱歌的吗,让他上来嘛”! 崔宁乐一怔,下意思扭头去看隔壁那个人。 赵书言却一派事不关己的表情,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一群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立刻撺掇着要这位美少年上去表演下铁血汉子,甚至有人提议唱《小白杨》,怎么苦逼的唱腔怎么来。 刘冬到底才是个新班长,哪里镇得住场面,眼看教官的眉头越皱越紧,再不开始拉歌就要罚跑步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赵书言。 赵书言半垂眼眸,双手交叉在背后,突然抬起头扯着嗓子开始唱:“团结就是力量……” 周围一群准备看好戏的人绝倒。 崔宁乐笑了。旁边开始有人起闹,声音刚要吵杂起来,刘冬突然开始跟着唱,崔宁乐扯着嗓子也跟着旁边那人“向着法西斯开火”,顿时间,喧闹声被干净利落的歌声完全压下,就好像刚要冒起的火苗突然被冷水淋了个透,本来还在喧闹的人也开始唱起歌来,即使唱的仍旧还是那首“团结就是力量”。 赵书言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是唱歌的时候。 崔宁乐心想。 一天的训练下来,沙土参杂着汗水,凝固在身上,这滋味要多不好受就有多不好受。刚刚解散,女生们就骚动着要去洗澡,男生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阵,也都纷纷的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具,拖着身子往那个露天的澡堂走去。 傍晚的阳光从墙外she入澡堂里,把少年们青涩的躯体给照得通红。然而洗澡用的纯天然山泉水立刻又把人冻得全身发紫。 拿脸盆接了水,怀着必死的心,哗啦的往身上一冲,有发出惨叫的,有紧咬牙关还是没能止住牙齿打架的,还有哭着喊着说我不要再洗的,能像刘冬这样一脸没事的傢伙还真少。 抖着牙齿的男生们凑过来询问这位壮士有什么绝招,刘壮士潇洒一笑:从小到大都爱洗冷水澡。那神情,可骄傲可自豪,好像天天洗冷水澡的人就是祖国未来的栋樑一样。 洗澡房不大,里面拥挤的还都是赤裸的少年,于是洗着洗着,yin言秽语就出来了:“哟,你小子的身材不错么……” “没你的强……哎,你说你小子把腿夹得那么紧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男生们有时会把一种类似性骚扰的行为当作同性间示好的表现。这种类原始动物的举动,也不知道要进化多少年才能消除掉。 嘴巴不安分了,手能安分么?于是你摸我一把我碰你一下,打闹甚至有升级到x骚扰的趋势。啧,幸好都穿着大裤衩,要不真是不堪入目。 结果有人得寸进尺到将魔爪伸向崔宁乐时,对方似笑非笑几乎带着冰碴子的眼神立刻将喧闹归于宁静。“摸过自己小弟弟的别来摸别人,容易感染。”他嘴巴却说得客气,好像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第3页 四周一片死寂。 一旁正在打沐浴液的赵书言哈哈大笑,也不管旁人好奇的眼光,啧啧嘆道:“崔宁乐你要是能咬人,一定是眼镜蛇那种毒性的。” “谢谢,芦花鸡先生。”崔宁乐想也不想就反击回去。 全身是泡泡的赵书言愣了下,眨眨眼:“为什么是芦花鸡?” “百度维基谷歌新华字典,总有你想查的。”清秀的脸蛋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 “……”赵书言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毒牙咬了一下。 “不过我喜欢眼镜蛇的比喻,”崔宁乐笑得温和,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捕猎的光芒,“眼镜蛇捕猎的时候不喜欢张口就咬。它喜欢先威胁,等到弱小的芦花鸡吓得魂飞魄散后再一口致命。这种猎杀美学,我喜欢。” “……班长,救命啊!”感觉到危机的芦花鸡先生吓得扭头就朝刘冬求救。 而旁边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刘壮士,胸口不知何时被人抹了两团泡沫,看起来就像是多了两团白色的胸部。听到唿救声的他扭过头,一脸正气凌然的大侠状:“怎么?谁敢欺负书言?” “……没事了,您继续。”芦花鸡把脖子收回来,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我都没下嘴呢!”眼镜蛇笑得恶劣, 芦花鸡含泪:“……请您咬得温柔一点……”“书言,借我沐浴液。”刚凑过来的傅晓春显然把他这句话给听去了,伸出去的手凝固在半空,神色呆滞。 眼镜蛇一脸无辜。 “拿去,不要胡思乱想!”赵书言微红着脸把沐浴液塞进他的怀里。 “我才没胡思乱想!”傅晓春也红了脸。 “放心,我没饥渴到要生啃芦花鸡。”崔宁乐安慰两人。 “芦花鸡?书言么?”傅晓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去看,赵书言把他的头扭回去:“看什么看,我这模样难道还要再确认一下像不像人类?”说是这么说,却指使他去看崔宁乐:“我要是芦花鸡,这条眼镜蛇走不了。” 眼镜蛇挑眉。明明是个清秀文雅的少年,傅晓春却被他看得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转移话题:“你们都是动物了,那我是什么?”他很想融入他们的团体,甚至不惜自贬身价。 赵书言把身上的泡沫都冲掉后,仔细的看了看他,然后揪起了傅晓春的头髮。湿漉漉的头髮被弄得竖起来,一边一撮。恶作剧完的赵书言笑得直不起腰。傅晓春羞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崔宁乐再次一针见血:“兔子。” “我才不是兔子!”可爱的兔子涨红了脸朝芦花鸡大吼,偏偏就是不敢吼明明看起来比芦花鸡个头小一点的眼镜蛇。 于是莫名其妙地三个美少年均变成了动物系。 三人洗得差不多的时候,澡堂又进来了一批人。赵书言正拿着盆子穿着短裤裸着上身,刚准备出去,其中一个人跟他擦身,突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哟,赵小姐和姐妹花一起来洗澡吗?”那语气,明显比玩笑多了许多刻薄。澡堂的气氛立刻凝固起来。 崔宁乐冷眼而视,没有任何表情。他的预言再次应验。 一旁的傅晓春倒是比赵书言先怒了,走上一步就朝他龇牙咧嘴地吼:“你说什么!”别看他个头小脸蛋嫩,要凶起来也还是有些气势。 赵书言却笑得客气:“哟,小李子,白内障还没治好?这里是男浴室,要找赵小姐到隔壁去,不过我觉得你最好把下面那个割了,否则你怎么找得到人啊?” 战火一触即发。 “死娘娘腔,滚回女生的怀抱去!这里不欢迎你!”男生瞪着他。其实要论身高,两人不相上下。似乎光赵书言那张脸就是得罪他的原因。 对于这种幼稚的傢伙,崔宁乐向来的手段都是用嘴皮子喷到他颜面扫地为止。 可惜现在的主角不是他,而是那只骄傲的芦花鸡,所以眼镜蛇的任务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看情势再出手。 “长得好看就叫娘娘腔,感情这世界有一半男人你都看不顺眼嘛。”赵书言只是笑,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 “你那叫好看吗?春哥是你哥哥吧?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春哥没有的都给了你啊?”越来越过分的挑衅,让一些本来中立的同学都皱起了眉头。 赵书言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头来看崔宁乐:“崔宁乐,这人有病!” 那语气不是怒骂,而是发现真相一般惊嘆。 “你才有病!”男生反应激烈。 本想坐山观虎斗的傢伙挑眉,对自己莫名被捲入漩涡有些不满,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我也觉得有病。” 赵书言很开心找到知音:“那你说什么病?” “崔宁乐关你什么屁事……”男生再次插话。 红眼病鸡心病突发性白内障并发口臭,可能还有香港脚。”崔宁乐像个称职的医生。 “你他妈才有病!”对方气得满脸通红。 “……医生,病得是不是太重了些?”连狐假虎威的芦花鸡都有些被毒液吓到了。 “你看,现在还并发了了甲亢,看来病入骨髓。”崔宁乐笑得很淡定。 一直在找机会劝架的刘冬忍不住笑意,被赵书言护着的傅晓春则完全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声。其他人也开始笑场。 口头上占不到便宜,难道拳脚就不能?恼羞成怒的男生这么想着,也不管在军训期间打架会惹来什么后果,挥拳就打了过去。 “年轻人要稳重!”单手抬起铁做的脸盆,在对方打到自己脸蛋前就挡下了他的拳头,就听到巨大的一声“咚”……傅晓春缩着脖子五官紧皱,啧,听声音就觉得很痛。 “我可不想因为跟你打架,刚来大学就被开除,”毫髮无损的赵书言似笑非笑,眼神冰冷,“要打我们就找没有教官没有老师的时候打,你要打多少次我都奉陪。只是现在,我可不想因为你愚蠢的肾上腺激素泛滥而被牵扯着退学。” 终于找到劝架机会的刘冬连忙上去,隔开两人,自己默默承受着中间“噼里啪啦”的火花:“好了好了,是男人,就找合适的时候打架,我来给你们定场子,行不?” 像野狼一样恶狠狠盯着赵书言的男生,“哼”了一下,扭头就往澡堂里面走。 “浪费时间。”赵书言撇撇嘴。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西山,橙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还没擦干的水分折she出阳光的色彩,好看得叫人忘了注意他眼底流动的光彩。 崔宁乐从侧面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勾起唇角。 从澡堂出来一直到吃饭的时间,傅晓春都跟在他身旁,不停的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然后仰慕道:“书言,你太帅了!” “那是当然,古代姓赵的有多少帝王将相。”面对一切赞扬,他从来收得脸不红心不跳。 “收我为徒吧!”眼睛更是闪闪发亮。 “没空,”头也不抬的拒绝,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哥哥赏你肉吃还行。” 傅晓春苦下脸。“……肉吃多了只会长胖。” “相信自己,必能天生丽质。” “还是收我为徒吧?” “没门。”回答依旧简洁,然后顺便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青椒也扔到他碗里。 崔宁乐坐在旁边,单手撑着下巴,插话道:“你确定能打得过那姓李的傢伙?他可是脑门上就差没写‘肌肉男’三字的纯男派。”那“纯”字的声音变了好几个调,最后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蠢”字。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你能教什么招数?美男计?”吧唧吧唧吃着生菜的赵书言笑得恶劣。 “别人的话我是不建议,如果是你的话,钢铁说不定会变成绕指柔。不过你真要用这招来对付肌肉男?说不定以后他还会跑过来申请跟我换宿舍……”要比恶劣,谁都比不过崔宁乐,此话一出立刻让同桌的两人噁心得脸色大变。 傅晓春捂着耳朵大吼“不要听啊”,赵书言则惨白着脸瞪他:“你这条眼镜蛇每天要毒死几个才甘心?” “一般不让人死透,多咬几次,逗你玩儿。”清秀斯文的少年,用语言暴力接二连三的摧毁着美少年的心理防线。 当芦花鸡不得不与眼镜蛇共处一室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致? 预感到危险将来的芦花鸡打了个抖。 第4页 ****** 赵书言同学一战成名。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借着练习军体拳的机会,李同学不怀好意地过来了,一脸得意的要求做他的练习对手。 既然有光明正大打架的机会,干嘛要拒绝?赵书言同学揉搓了一下拳头,笑得阳光灿烂。在教官的同意下,两人作为示范范例,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了彼此间的私仇。 赵书言是学过跆拳道的。这件事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既然是用军体拳来决胜负,那就没必要用跆拳道的招数。再说,看那傢伙摆的姿势,恐怕多多少少也学过些散打。 这不就扯平了么? 赵书言轻笑,却被对方误认为挑衅,二话不说就把拳头送了上来。 仅仅打了五分钟,比芦花鸡要粗壮许多的男子汉就被制服在地上,漂亮的姿势赢得阵阵喝彩,就连远处的女生们都叽叽喳喳地凑到一起看。被压制在地面上的人脸色难看,原先跟着他一起起闹的傢伙们脸色更加难看。赵书言松开手,对方勐地跳起来,作势还要追打上去,却被旁边当裁判的崔宁乐从后面扣住,动作之利索,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如果对手换成他,那李同学是否还能坚持够五分钟? “输了还要把脸皮捡回来贴回去继续被人丢另一边的脸,你这二皮脸还真够丢几次的啊?” 崔宁乐冷笑。 这话连赵书言听了都嘴角抽搐。 事后,跟崔宁乐一起洗澡的时候,崔宁乐这里捏捏那里捏捏,捏完了,才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赵书言好奇的看他。 “柔韧有余,耐性不足,要是不快点出手,倒地的就是你了吧?”崔宁乐揭穿真相。 “迅速解决就好,反正对手也就一两个。”赵书言撇撇嘴,自己又不是什么麻烦精,干嘛要练出武警一样的身手? “你的身手也就只能练个花招来吓唬人。”崔宁乐继续陈述事实。 “能保护自己就行。” 崔宁乐一愣,忽然笑开,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自嘲:“……活得真轻松。”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可赵书言还是听见了,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确认这笑容里没有任何恶意后,才放下对他的警戒。 崔宁乐随便沖干净身上的泡沫,穿上衣服就出了澡堂,后来居然连吃饭时都找不到人影。 赵书言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虽然平时并不是一直黏在一起,可回过头的时候总能看到他的身影,此刻没了那人,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突然想起那句看似无厘头的话,眉头微皱。 活得真轻松?自己看起来像么? 如果这都叫做轻松,那崔宁乐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第一次对崔宁乐毒舌以外的东西感了兴趣。 夜里睡觉的时候,累了一天的少年们刚沾到床铺上就睡得死沉。尽管睡的是大通铺,稍稍一转身,震动能从最左边的床传到最右边的床,可这也不妨碍他们的熟睡。 崔宁乐终于回到了赵书言身边。那确实没办法,因为他就睡在赵书言左边,傅晓春则睡在右边。 赵书言被夹在中间,只要把手伸开,就会碰到这两具睡死过去的人,于是只好直挺挺地像个木乃伊一样,卷着被子,平躺在狭窄的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耳朵里塞着耳机。喧闹的摇滚乐在夜晚显得格外的震撼。 睡不着。 啧,他又不是对新环境敏感的小女生,怎么就在第五天夜里睡不着了呢? 转过身,正想抱着枕头假寐一下,眼睛就碰到了同样贼亮的眼睛。 “吵死了。”崔宁乐刻薄的话语却是用不怎么刻薄的语气,不禁让赵书言轻笑:“少来,这么多人都睡了,就你被吵醒?说,想在夜里偷袭谁?” 声音压得极低,就算在安静的屋子里,也只能勉强听到彼此的声音。 “左边是刘冬这死胖子,右边是你这排骨精,我为何要自我牺牲?”说着,很自然地就把手伸了过来,从他耳朵里拿过一个耳机——给自己戴上。 “真对不住,委屈您了。”赵书言说着,悄悄地把曲目换成了更适合在夜里听的轻音乐因为音乐声音并不大,两人的头都不自觉的凑近了些。 过了好一会,崔宁乐还是没闭上眼。 赵书言已经有些迷迷煳煳了,见他依旧像只猫头鹰一样盯着自己,不禁嘀咕:“干嘛?真打算夜袭我?” “……明天要不要做我的练习对手?”崔宁乐盯着他的眼睛,嘴角虽然扬着,可眼神里没有玩笑的意思。 赵书言一愣。“你想拿我出气?” “你惹我生气了吗?” “……”他想说,应该有吧。今天下午他的态度不就像是在生气么?“惹你生气的人绝对不得好死。”这话是感嘆。 崔宁乐笑:“又怕我咬你?” “咬得还不够多吗?”这眼镜蛇也不怕把自己的毒液用光。 “你被咬得算少了。” “或许我该感恩戴德?” “爱卿平身……” 夜深深,人静静,唯有两个少年的窃窃私语,像是晚风一样,吹得你心头痒痒。 也不知何时停了夜谈,第二天当傅晓春爬起来的时候,只看到赵书言像个蚕宝宝一般,把头窝在了崔宁乐胸前,而崔宁乐的头也侵占了赵书言的枕头,两人的耳朵上还挂了个耳机。 傅晓春脸一红。 偷偷的,拿了手机就拍下这张后来足以威胁赵书言的照片。 当天的实战练习,赵书言应邀成了崔少爷的对手。很快芦花鸡就领教到了为什么眼镜蛇会捏着自己的肌肉嘲笑。被狠狠摔到地上的少年盯着湛蓝的天空,有些沮丧地承认,如此快准狠的身手,就是自己的跆拳道教练也未必能打赢。 “可恶!我多少年没输过了!”赵书言在糙地上赖着不肯起。 一开始有些担心的崔宁乐听到这句话,笑着踢了他一脚:“喂,你身下有条死掉的毛虫。” 看着一边喊着“你怎么不早说”一边从地上跳起来的美少年,崔宁乐笑得轻松了许多。 如果是这样的你,我不介意住一起。 如何?赵书言,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 军训第九天,有的人终于承受不了的病倒了。本来秋老虎就厉害,傍晚还要用冷水锻鍊身心,体制稍弱的傢伙当然承受不住,能撑到第九天,已经算是奇蹟。 傅晓春这根嫩芽就在大太阳下,晃荡了一会,砰一声,倒在了刚去买水回来的赵书言身上。事后刘冬还挖苦说是不是非要死撑到看着赵书言后才晕倒?小兔子当然涨红了脸否认,一旁的崔宁乐嘲笑道,如果看到的是刘冬他也会倒——被他的体味熏倒。 赵书言接住小兔子的尸体时,立刻朝身旁的同学吼道:“快去找辅导员!”然后把刚买回来的矿泉水扔到别人手里,一把就将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傢伙背到身上。 “要不要我帮忙?”崔宁乐从后面扶着小兔子,以防他从赵书言不算宽阔的后背上滑下来,对方点头:“帮我把这傢伙沉得要死的军靴给拔下来。” 虽然军训要求统一服装,鞋子却没要求统一穿军服配送的“迷彩咸鱼”,于是不少人为了让自己显得帅气挺拔,硬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时穿上了新买的军靴。傅晓春就是其中一个。 “就不怕拔下来熏死你?”崔宁乐笑。 “这傢伙比谁都洁癖,脚臭肯定没有身上的汗臭味厉害。”因为一直睡在自己身旁,赵书言很清楚这傢伙的习惯。 崔宁乐瞟了他一眼,一边把鞋子拔下来一边淡淡的说了句:“难怪他会这么依赖你。”明明不是与自己同住一宿舍的傢伙,明明可以爱理不理,却还是把对方的细节放在了心上。 “这小子只是难得找到一个比他好看的傢伙而已。”赵书言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好像他这种容貌本应属于稀有级别,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人趁机向教官请了假,又夺去刘冬照顾病号的权利,把傅晓春背回了营地。 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平房里只有两三个身子骨单薄的孩子半躺在床上修养。当赵书言把人背进来的时候,正在休息的同学们纷纷贡献出自己的经验法宝,赵书言给傅晓春这里揉揉那里涂涂,又灌了一大瓶水,塞了几颗药丸后,惨白着脸的小兔子终于醒了过来。刚刚赶到的辅导员给他留下几瓶药水后,再度消失。 “还是房间里舒服……”脱下厚重的军服,赵书言把自己扔到床上,伸了个懒腰。 第5页 傅晓春红着脸对他说“谢谢”,他就把脑袋搁在小兔子的腹部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撑不住就不要撑,你以为你是我?” 好傲慢的一句话,这是给病人的安慰么?崔宁乐斜看他一眼。 看不见赵书言神情的傅晓春绷紧了身子,憋了半天,脑袋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上涨了些,终于,忍不住撑起身子要辩解:“我……” “躺下。”赵书言命令。 “我,我没有……”皱眉。 “啰嗦。”不容置疑地打断。 脑袋昏昏沉沉的少年只能躺下。 崔宁乐似乎看出了什么,张开的嘴又闭上,脱了外套就坐在赵书言旁边,默默的喝水。 天花板上吊着个吱呀呀的旧风扇扇起一阵阵凉意,吹散了被太阳晒出来的暑气。 “只要不是中途落跑,我们不会看不起你。”赵书言说完这句话,才从撑起身子,从上面俯视着因为中暑而发红的脸,笑着问了句:“哥哥不是每天都赏你肉吃么?” “谁要吃你的肉了!”病号恼火地反驳。 “啧,这肉都餵了猪吧?一点回报都没有,走,宁乐,我们去吃晚饭,扔这小子在这里饿上一天,到时候就算扔条烂青菜都会叫‘哥哥’了。”赵书言坏笑着,揽过一旁的崔宁乐的肩膀就下床。 “……书言你这个混蛋!”病号涨红了脸。 “喂,要是害人家在这里嗝屁,我可不要成为你的帮凶。”崔宁乐毫无顾忌地说着让病号体温继续上升的话,手上却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湿毛巾搭在了傅晓春的额头上。 留下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两个恶魔大摇大摆的趁着训练结束前,来到了人丁稀少的餐厅开始用晚饭。 崔宁乐在对方多点了一份晚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他的心事?”要不是赵书言亲口说出来,他也不会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傅晓春那比依赖更多的崇拜,也难怪这小子无论多么辛苦,也总是要跟在赵书言身后,努力的达成赵书言已经达成的目标。他们明明相处还才一个多星期。 “哈,他还嫩着呢,现在的他就是五年前的我,要看出来还不容易。”一边把多出来的那份饭菜打包好,赵书言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 傍晚,刚把饭菜带回去的俩人就遇到一头汗水跑回来的刘冬,对方手上拿着一个军营里面还没见有卖的西瓜。 “你从哪里飞回来的?”赵书言惊讶的瞪大了眼。 喘着粗气的刘冬笑开:“偷偷熘出去,在山下买的。这种天吃个西瓜最解暑了。” 崔宁乐跟赵书言对视了一眼。 将来这四年,似乎挺让人期待。 ****** 军训结束前一晚,照例要举行篝火晚会,一开始挺正经,到后来上了好些个厚脸皮又非要献丑的傢伙,大家爆笑着就把好端端的晚会弄成了笑星大联盟。 笑得泪水都飙出来的赵书言扶着崔宁乐的肩膀,以防自己摔倒在地上,刘冬则在一旁怂恿傅晓春上场,对方死活不干,还紧紧搂着赵书言的胳膊不放。于是四人就像拔萝蔔一般,牵扯成了一条线。 终于有人走过来,打破了这一奇妙的平衡。 “赵书言,能过来一下吗?”女孩子的声音在喧闹的时候,别有一番清凉的滋味。 借着营火的光线,四人看清来人的模样,刘冬竟吃惊的脱口而出:“许萧?”啧,赵书言这傢伙第一个泡上的居然是建筑系系花?! 太人神共愤了吧? 许萧朝刘冬礼貌地笑笑,又把视线挪回赵书言身上。 赵书言只愣了下,就干脆地站起来,跟许萧去到了人少安静的地方。 刘冬扼腕。 崔宁乐轻笑着安慰他:“要是美女配野兽,你不是更受刺激?” 刘冬继续扼腕。自己不比赵书言好看,可又不比野兽难看,这半桶水的帅,果然还是无法得到美女的青睐啊! 在两人正要把视线转回笑星比赛时,傅晓春皱着眉头说了句:“书言比她好看。” “你……”刘冬正想说你不能盲目崇拜赵大爷的时候,又有声音插进来了。 “崔宁乐同学,你现在有空吗?”还是女孩子的声音。 刘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是隔壁班的班花。 眼巴巴的看着第二号人物被带走,自认为还算帅哥的刘冬只能揪着傅晓春的领子,欲哭无泪的质问:“我就那么没女人缘么!”后者干笑。 拿那两人做标准,谁都不合格。一个有着最顶尖的相貌,一个有着最顶尖的头脑。 熊熊的营火,只照亮了少年们各自的侧脸。 好不容易等到赵书言回来,眼都绿了的刘冬盯着他,满脸的“坦白从宽”。赵书言笑笑,坐回原位,这才发现崔宁乐不在:“他去哪了?” “同样被女生带走了。”傅晓春清脆的回答。 “咦?他也是被拜託加入学生会么?”赵书言一脸惊讶。 原来美女送上门,只是公务在身。刘冬狰狞的表情立刻恢復了正常,正欲与赵书言勾肩搭背嘲笑他的女人缘还是不足的时候,崔宁乐也回来了。 “嗯?她说想跟我交往啊。”坐回原位的崔宁乐发表核子弹宣言。 “你答应了?”三人呆滞。 “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答应谁?”崔宁乐微挑嘴角。 最受欢迎的,竟然是崔少爷。没有赵书言惊艷完美,没有刘冬阳光健气,没有傅晓春娇小可爱,却中和了三人的优点。看来不那么高不可攀,而又比一般男生优秀得多的崔宁乐,当然是男朋友的首选。 这些都是女孩子们私下讨论出来的结果。等男生们听到这一评论时,已经过了好久。那时赵书言挑着眉角,上下打量了番崔宁乐,半天,才扭回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半天才吐了句:“虽然不是高不可攀,攀爬的时候却註定要被扎一手刺,谁还敢继续攀?”崔宁乐大笑,还故意拿过他的手掌,看了看,问:“你手上的刺呢?摘光了?” 营火晚会结束的时候,刘冬也被系花叫了出去,身兼数职的系花大人在经过一番考核,加上赵书言在背后的强力举荐,决定再次委任他为建筑设计系二班的男生负责人。 明明是个最累最打杂的工作,刘冬在看到系花大人的微笑后,火速的点了头。 第二天,久违了的军用大卡终于出现在营地,一些人欢唿着冲上了车,一些爱洒眼泪的女孩子们依依不捨的挥别了教官们才上车,而男生们则在车下跟教官们打闹够后,也上了车。为期两星期的身心锻鍊,总算结束。 赵书言数数自己的战利品,子弹壳二十枚,旧军章四枚,军用水壶一个,钢盔一个,简直都可以摆个小军事博物馆了。刘冬羡嫉,直说教官偏心,崔宁乐只是笑。赵书言没有时下男孩惯有的骄躁和脾气,不属于这张脸蛋的男子气概也打动了这些军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要得到这些人的认同,他付出了多少汗水,也只有这些战利品能说明。 傅晓春凑过去,一样样拿过来看,也是羡慕,只是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 赵书言把东西一拨,子弹壳全给了他:“等你哪天合格出师了,我把剩下的都给你。” 傅晓春瞪大了圆滚滚的双眼,一脸惊喜:“出师?赵大人要收我了?” “你觉得当我徒弟很光荣?”赵书言似笑非笑的反问。 “我觉得光荣就行。”傅晓春很诚恳的点头,又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这马屁拍得好,我喜欢。” 说着就往后背的行李一靠,朝他伸手:“徒儿,拿我的psp来,终于可以解禁了……” 小兔子诚心奉上。刘冬大嘆舍友没骨气的投诚,崔宁乐笑着也靠上赵书言身边。 与来时已经截然不同的友谊,渐渐滋生。 车子离开了军营,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才到学校。车里的喧嚣顿时渐渐被铺天盖地的疲惫压了下去。大家靠着自己的行李,横七竖八的睡了过去。赵书言依旧带着耳机睡觉,而这次,耳机的另一边多了一个人。 回去有热水澡,回去有单人床,回去有肉吃,回去有网络。 回去,还有他们崭新的大学生活,时刻准备着。 第二章 你想像中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或者,你在读大学前,觉得大学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是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然后只要找同学帮忙顶替,就能混过一节课,是每天对着电脑打游戏打到天昏地暗没人管,接着泡个小妞,是喝点小酒,谈谈国家谈谈未来,接着又去图书馆背上两句“鲁迅语录”去冒充愤青文艺青年? 第6页 不要嘲笑这个观点,至少这是很多从大学里出来的人所宣扬的生活。 赵书言现在体会的却是另一种生活。 开学的第一周,本来见识过课程表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的建筑学院大一新生们,在上了一周的课以后,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们忽然有点想念起军训生涯来。 学校的宗旨是:设计要从基本功抓起。素描课能画上一天,理论课能滔滔不绝的讲上四个小时,设计初步与画法几何的课能从周一横跨至周三。而剩下的时间,则被体育英语思想政治等等课程填了个饱满。 满心以为进了大学就等于进了内蒙古大糙原的学生们,上课上得直噁心。 可是努力不代表就能前进,设计类的学科不是谁都能学的。虽然说大学的门槛只要高考分数够了谁都能进,可进了来,你能不能胜任还是个问题。设计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靠的只能是天分。有些人同样学设计,每天埋头就在那里苦画,画呀画,素描画都能拿来做标准范本了,可他就是没这天份,一旦开始做设计,出来的效果不是跟城乡结合部似的,就是规矩得连老师都不知道从何夸起。 所以第一年的设计初步课很重要。表现得好,直接留下来为剩下的三年,甚至一生继续奋斗;表现得不好,学长会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同学,今天先洗洗睡吧,明天咱去教务处,看看哪个系更适合你。 有了以上各种言论的铺垫,因此上第一堂素描课时,大家都很紧张。高考的时候,因为建筑科目是理工类,有的人从来没执过画笔也还是选了建筑设计,这类人铅笔用得最多的时候是高中画解析几何图那阵。有的人虽然画过,但印象中真正称得上素描的还是远在初中某个年代的作品。能像傅晓春这样轻松面对的人,实在稀少。 上素描课的老师是个颇有艺术家气息的老头——学校对建筑系学院的资源配置向来偏心。开课的第一天,老头颇为温和地对这堆嫩芽芽们问道:“你们是为什么选择了建筑设计?” 赵书言:“当设计师可以回家soho。”完全胸无大志的回答。 崔宁乐:“出国方便。”这算充分理由。 刘冬:“啊?看起来好找工作。”……真现实。 还是傅晓春的答案让人欣慰:“我喜欢建筑。”笑眯眯回答这个问题的小兔子很快就笼络了老头子的欢心,看得刘冬忍不住小声吐槽:“这傢伙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当然喜欢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男孩子很少不喜欢建筑的——这行好歹是个看起来很风光很潇洒的职业,而女孩们呢,虽然觉得这一行里面女性优势不大,可是喜欢美丽的东西本来就是她们的天性。 听完各式答案,老头摸着鬍子认真研究了一番,然后就让同学们先自己找石膏画一幅,至于素描的基本功什么的,随便扯了两句,便藉口“第一堂先看潜能”,把大家放羊吃糙了。 傅晓春想也不想就跑去挑战最艰难的大卫头像,本想跟着他邯郸学步的刘冬在看到大卫那鬼斧神工的脑袋后立刻放弃,转头就去寻找新的目标。赵书言晃晃悠悠的,找了个没啥人围观的眼睛,搬到灯光下,看了两眼,就开始刷刷打线。 崔宁乐过了一会也坐了过来。同样是画眼睛。 画了两笔,赵书言终于忍不住去偷窥对方的着作,结果被崔宁乐抓住,张口就嘲笑:“哟,赵先生看不清石膏像?” “灯光太亮。”赵书言干笑,扶正自己的眼镜,继续画。 崔宁乐差点都忘了赵书言同学还有眼镜。平时这傢伙都戴着隐形,只有作图或者玩游戏的时候,才会戴上这幅黑框眼镜。此刻戴着眼镜的模样,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书卷气,看起来颇有些文艺青年的味道。 崔宁乐看了眼他的画,愣了愣。相当标准的一个素描图。尽管还没上阴影,可基本形状都已经打好,且不说别的什么,仅仅是透视就已经完全合格。 “你学过?”他只能这么猜想。 “没有,以前练着玩儿。” 玩儿?崔宁乐微挑眉角,对他“玩”的定义有些质疑,却没有追问的意思。赵书言画了几笔,随口问了句:“你也学过?” “嗯。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去紧急充电了一段时间。” “……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赵书言轻笑。 “总好过假装谦虚的芦花鸡。”崔宁乐毫不隐晦的嘲笑对方。 赵书言呆了呆,又笑开:“我不谦虚的话,你就要自卑了。我确实没学过,不过透视这些东西,我从小的美术课就没有任何问题。也许这就叫天分?” 芦花鸡就是芦花鸡。无论何时都不忘挺起自己的胸膛。 一片铅笔和橡皮擦的混乱后,老头子终于收起了大家的第一份作业,这位老艺术家还挺重视个人隐私,迅速打完批语,又自己发回了各人的手上。 刘冬打开自己的作品时,倒抽了一口气,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心虚的人早就把图纸悄悄地卷了起来,而那些毫不顾忌成绩被他人偷窥的傢伙大多是得了不错的评语,自己犹豫再三,还是把图纸摊开了放在画板上,然后明目张胆的去谘询自己最亲近的那三人的成绩。 傅晓春毫无疑问的得了个“优”的评价,而赵书言瞪了他一眼后,才打开,让他看到了里面批着的话——“野兽派”。 “……”刘冬忍笑忍得好痛苦,如果他有崔宁乐这么大胆的话,早就像他这样喷笑出声了。看赵书言这幅精緻美少年的模样,有谁会觉得是野兽派的? 冷哼一声的赵书言抢过刘冬的画,瞄了眼上面的评语,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合格”两字。如果没有毅力,看到这样评语的傢伙早就泄气了。“刘冬你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啊。”他不由感嘆。 至于崔宁乐,居然也是个大大的“优”,赵书言扁着嘴,心有不甘地问:“你是紧急充电吗?你是把电池都充爆了吧?” “就像你说的,也许,这是天分?”崔宁乐回以恶劣的微笑。 赵书言抖了抖不存在的羽毛,闭嘴了。 刘冬在四人中拿了个最低的成绩,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回头瞄了眼哼着歌擦石膏的老头子,又忐忑不安的问自己的伙伴们:“素描不好,不代表专业不好吧?”他辛辛苦苦考上这所大学,为的就是建筑系的金字招牌,要是四年后什么也得不到,这人生……会不会惨烈了些? 傅晓春连忙摇头,崔宁乐似笑非笑,只有赵书言勾起嘴角,一脸云淡风轻:“这世界有天才,也有人才,还有平常人。大师还分高中低三种。你能做到平常人中的高级大师就不错了,世上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天才。” 这话立马像强心剂一般,把刘冬鼓励得情绪激昂:“我当然还是要当大师的,平庸的大师也成!” 傅晓春连忙问:“那我呢?”他画画好,却是因为练了多年的缘故,此刻刘冬都能成为普通大师,那并没看出太多天分的自己又怎么办? “我又不是算命的!”赵书言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探求真理的脑袋。 “那我呢?”崔宁乐忽然插话。 赵书言冷哼:“对手。”也不知道这话是在抬高自己,还是赞扬别人。 得到算命先生的指引,兴高采烈的刘冬怂恿大家一块去吃午饭,可崔宁乐摇头:“有人等我。”扔下这句话,崔大少爷就抛下众人朝价格比较高的小餐厅的方向走去。 “谁等他?”刘冬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讷讷的问。不是已经拒绝班花了么? “不知道,大概是别的系的女生吧?”赵书言看也不看,拿起作业就走。傅晓春连忙跟上去,张张嘴,想问什么,可看到对方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还是憋了回去,倒是刘冬大大咧咧的就问了出口:“你见过?” “大概吧,不过是不是上次那个我就不清楚了。” “……上次那个?!” “嗯啊……崔大少爷好多红颜知己呢。” “好多?” “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花花公子吧?”赵书言轻笑,似乎没有探究对方八卦的兴趣。 傅晓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书言讨厌么?” “为什么会讨厌?”赵书言瞟他一眼,“只要他的花心没有干扰到我,崔少爷喜欢跟女生在一起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说得傅晓春一怔。 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自己的事情是自己的事情。明明两人在外面配合得默契,可有些时候,又像是两条永远不会交缠在一起的直线,分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第7页 对了,这两个人就算打打闹闹得热烈,依旧是互不干涉…… 他忍不住揪住赵书言的袖子:“师傅不会扔下徒儿自己一个人跑掉吧?” “只要妖怪来了你帮我顶上,我就不跑。”赵书言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脖子。 “我绝对不跑!” “那为师就在后面帮你打气看戏,不跑。” “那我们再拉刘冬过来当人肉盾牌好不好?” “喂,关我什么事!”一直没听懂他们对话的刘冬这才反应过来。 “这傢伙肉糙,妖怪还未必愿意吃,到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朝我们冲来怎么办?”赵书言断然否决。 傅晓春大笑。 过了两个月,崔宁乐经常与不同的女生出双入对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建筑系。虽说经过军训的磨练,大家对彼此有了个初步了解,但别忘了,初步印象极易被谣言给摧毁殆尽。 等谣言传到赵书言那儿,听着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的崔宁乐,差点笑得没把腰给闪了。而那个传说中被好几个女人包养,同时玩弄无数个纯洁少女的色狼,每天早睡早起,除了周末不见人影,作息时间比军人还规律。赵书言好几次都想拍着他的肩膀问:“你有没有失散的邪恶的胞弟?” 似乎从未听说过传言的崔宁乐依旧过着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赵书言并没有转述传言的意思。如果互不干涉是他们在这个宿舍和平相处的前提,那么关键时刻只需保持安静即可。他也没必要去做所谓的“传道者”。 不过当一件事情由八卦变成谣言,它就会像蠕虫病毒在网络中不断地变形,最后就会变成一个你始料未及的模式。等传到班级辅导员的耳朵里时,已经进化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 这种情况让辅导员紧急召唤来同宿舍的赵书言。 赵书言驾到后,辅导员掏出一盒豆奶,先进行贿赂后,再开始小心翼翼的询问崔宁乐的近况,没想到赵书言太极打得极好,你来一拳我挡一招,总是模稜两可,若有似无,急得辅导员最后不得不板下脸:“我说赵书言同学,这可关系到崔宁乐同学的前途问题,为了他,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努力吗?” “我说辅导员大人,这可是崔少爷的隐私,我一个普通同学怎么能妄加猜测?”他笑,漂亮的脸蛋无辜得让人自责。 辅导员擦汗:“我怕谣言会伤害他。” “我相信他并不在乎流言蜚语。” “平时……他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现?” “好吃好睡,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前天还体检过一切正常。哦,他是b型血。”说着,还眨巴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盯着辅导员。 “……那个,咳,我听说他在外头让其他学校的女生怀孕了?” 正在咬着吸管喝豆奶的美少年非常难看地失态了。 结果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赵书言很快就被请出了辅导室。 等他回到宿舍楼,刚上楼梯,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赵书言忽然觉得这事跟自己舍友一定脱不了关系,心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蹬到五楼,还没拐弯就果然看到了被两个男生围着的崔宁乐。只听其中一人骂了声脏话,挥拳就往崔宁乐打去! “喂!”赵书言想也不想就沖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拦截,崔宁乐就已经挡下了对方的拳头,可几乎是同时,另一个人已经出手了,结实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把崔宁乐打到了墙角! “你们不要太过分!”赵书言挡下企图冲过去的男生,险些自己挨了一拳。 骚乱让各房间的人都沖了出来,赵书言回头朝他们吼:“快下楼去堵住老师,别让他们上来!”机灵的人立刻就冲下去了,剩下的人分别扶起崔宁乐,拦住另一个男生。 “你们干嘛?”发现不是自己班的男生后,护犊心切的刘冬就朝他们怒吼。 “你说我们干嘛?这小子,搞完你们建筑女生后,就想来染指我哥们的女人,他是不是男人!”其中一个男生指着崔宁乐破口大骂。 顿时走道安静了下来。 楼下传来宿管大妈的质问:“上面怎么了?” 赵书言一把拉过崔宁乐就往房间走:“要谈事情,进房间谈,我们可不想被连累记过!” 于是一干人等就被带进了第三个房间。包括看热闹的。 崔宁乐的“精彩事迹”大家都有所耳闻,如今终于惹上了麻烦,于是所有人都想看上一齣好戏,当然里面包括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羡慕嫉妒恨的,惊嘆的,还有,同病相怜的等等。 赵书言找来崔宁乐的毛巾,湿了水,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你没事吧?”嘴角破了个口子,还肿了一块,真破坏这张斯文清秀的脸蛋。 一群人沉默地等待着崔宁乐对此事的回答。而那个向来犀利的傢伙,果然张嘴就是冷冷的嘲讽:“她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每天在楼下堵人发骚扰简讯送些难看的布偶一厢情愿地跟人家去上自习,这就成男朋友了?说实话,我真的劳烦你快点结束这些无聊的追求,人家小姑娘难受得不行才找我帮忙隔离你这种无聊的傢伙,虽然爷我事儿忙,看着你这种下三滥的追求手段我真觉自己虽然噁心到了可这忙还真是帮对了。” “你说什么!”矮个男生恼羞成怒,抬起手又是要打架的态势。崔宁乐坐在原位,动也没动,锐利的眼神却像只老鹰,紧紧盯着对方。赵书言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连忙拦住要矮个子。“说话说不过别人就用拳头,你嘴巴长着用来装饰的吗?”崔宁乐冷笑,继续点燃战火,似乎非要把对方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可。 刘冬被崔宁乐的话分了会神,见状况有升级的情势后连忙跳出来,挡在三人中间:“都成年人了,冷静点!宁乐,你不要再刺激他……” “他妈的关你什么事!我追求她……”“嘴巴放干净点!天天日来日去我看你追求的也就是精虫上脑的感觉吧!”赵书言打断他的咒骂,把毛巾塞进崔宁乐手里,冷冷地瞪着男生:“找上帮手了就来围攻了,很得意是吗?” “我们是来评理的!”高个男生终于被气得冷静下来,死死瞪着他。这也是他今天之所以敢来宿舍堵人的缘故,无非不就是想在众人目前揭穿这个花花公子的本质,顺便让他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道德败类。 “评什么理,如果是你单方面追求,跟崔宁乐有什么关系?”赵书言嘲笑。 “他胡扯!小芬明明都快答应了!” “快?快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再一厢情愿也是没有!吃不到葡萄就开始臆想葡萄本来是自己的!你丢不丢人!”赵书言嘴皮子一点都不比崔宁乐慢。 “他妈的……”“刷牙没有!怎么这么臭!”赵书言继续呛他。 “你……”拳头再次举起,周围围观的人终于出声了,这回大部分站的都是赵书言这边:“喂,不要太难看啊”“说不过人就动手真差劲”“赵书言没说错嘛”…… 两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今天绝对是解决不了事情了,就甩开架住自己的的男生,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围观群众见好戏结束,也都纷纷离开,刘冬还想说些什么,见崔宁乐已经拧开头,只能嘆口气,也走了出去,顺道带上门。 等房间只剩俩人的时候,崔宁乐甩开赵书言正在给他擦拭伤口的手,冷冷的说:“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好。”被人这么不识好歹的拒绝,赵书言居然没生气,反倒干脆的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起昨晚留下的糙稿纸。 一度热闹的房间顿时安静得只听到得到东西摩擦的声音。 崔宁乐拿毛巾按着自己的嘴角,忽然想起这毛巾就是赵书言递过来的,顿时犹豫地拿开了下,懊恼地发现上面居然沾了些血迹。 正在收拾房间的人并没有回头看他。 崔宁乐皱眉,还是把湿毛巾按在了嘴角上。啧,明天脸上肯定会留下瘀青。 从小到大,正式的打架还没经歷过几次,看来就算拿了个跆拳道黑带,也未必能在平时的实战中占尽上风。 “刚才,辅导员找我,问了关于你的事。”背对着他的赵书言忽然开口。崔宁乐讶异地抬头,那傢伙依旧在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显然对于刚才那句话,他并不是完全无所谓的。 崔宁乐垂眸,生硬地扔了句:“那是我自己的事。” 对方收拾东西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挺起腰,终于回头,盯着他,冷冷问:“我也没把这事当做是我的事。” 第8页 崔宁乐有种被反噎的感觉,忍不住瞪他。 赵书言却转身回去,没再看他。 房间再度回归寂静。赵书言看着放在一边的mp3,突然想起在军训那天夜晚,吱呀呀的风扇下面,两人凑着脑袋听歌入眠的夜晚,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亲密。他不由笑了一下,拿起一旁的书包,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人,大步的走出了房间。 其实他俩一开始就该摘干净摘清楚,既然完全没有把对方当做亲密好友的意识,也没有把彼此当做交心对象的意图,那就完全没必要试探彼此的底线在哪里,地雷是什么。 何必浪费时间在交流上呢?大学四年多么容易度过,只要划清界限。 他没看见看身后人的表情,带上门,默默的离开了506房。 两人的摩擦像安静燃烧的火焰,没有引爆的气体,火焰只能默默地燃烧,却没人来扑灭这个火苗。好在两人间的冷战在过了几天后,终于被外人发现,可两个当事人既不激烈,也不在乎的反应,让人无从撮合。 而关于崔宁乐的传言在第二天,就被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芬给平息了。 小芬看到崔宁乐脸上的淤青,当即就拽着一堆朋友跑到了那个叫嚣着要揍崔宁乐的男生的面前,哭着指责对方不该再来纠缠自己,更不该牵扯旁人。当着众人的面,矮个子男生涨红了脸,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苦闷只好自己吞咽。 而一直在崔宁乐身旁出现的女生们,也纷纷发表了“崔宁乐只是妇女之友”的声明。经过一番澄清,谣言迅速淹没在新一轮的八卦中,崔宁乐脸上的淤青也随着他的坏名声一同慢慢散去。 原以为两人吵架是因为这件事的同学们,依旧没看到和好的迹象,便纷纷猜议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赵书言依旧是高傲的芦花鸡,崔宁乐依旧是牙尖嘴利的眼镜蛇,只是芦花鸡再也不拿爪子去撩拨眼镜蛇,眼镜蛇再也不去拿毒牙去恐吓芦花鸡。两人的关系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样,让人冷得喘不过气来。 看惯了龙凤斗的建筑系二班的学生们,顿感寂寞。 这天,赵书言刚从外面回来,才刚上到五楼,就听走廊传来一阵阵爆笑声。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个子,不停的大笑。“小兔子,怎么突然想到改变形象呀?”“叔叔觉得这髮型不适合你!”“萝莉变正太,叔叔好伤心啊!”调戏的话此起彼伏。 被困在中间的人又羞又恼,不停的拍开那些要摸自己头的手,怒道:“不要乱碰!” 赵书言靠近一看,也笑了:“乖徒弟,这髮型是在哪儿剪的?很cháo嘛!” 少年回过头,一张可爱的脸上染满了红晕:“不许笑!”也难怪大家笑得直不起腰,小小的脑袋上顶着一个挑染了深红色的修得横七竖八的头型,那是cháo流也说不上的可笑。 “废话,就你这副脑残非主流的模样,不笑才怪,别丢为师的脸。”他脱下自己的帽子,戴到他的头上,用力压低,然后往人群外拉,“走,跟我去修理修理你这颗头,免得继续污染我的视线降低我的智商。” 所有人笑着让开了一条道。 傅晓春任他压着自己的头,脸蛋发热。 两人进了506,赵书言就让他坐到铺了地毯的地板,自己则去浴室里拿出平时不怎么用的髮蜡和喷雾,开始有模有样的替他打理起头髮。 “你学过?”傅晓春一边问,一边偷偷用眼角瞄那个认真做头的人。 “我以前有段时间头髮太长,不做很难看。”抹了满手的髮蜡,赵书言像个艺术家,一点点的给他塑造出髮型来。 “咦?!”小兔子诧异的扭过头来,“你留过长发?!”赵书言现在的髮型不长不短,却合适得很,实在没法想像他头髮过长的模样。 大手硬是把他的脸扭了回去:“有什么好惊讶的,因为初中时因为这个头髮还惹怒了老爷子,被他勒令剃了个光头。” “……”傅晓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像。 过了一会,赵书言站起来,把他推到穿衣镜前,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镜子里的人虽然还是染着红色的头髮,可横七竖八的头髮已经却被打理得非常有型,如同杂志上的日系男模。傅晓春高兴得脸色泛红:“很好!” “以后自己打理。还有,那家破髮廊就不要再去了……”赵书言一边嘱咐一边收拾东西,正说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赵书言顿了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继续收拾。 傅晓春愣愣的看着崔宁乐走进来,跟自己打了个招唿后,就当作没看见另一个人似的坐到了书桌前。 唔……好压抑的气氛,果然两人吵架不是传闻。他暗暗叫苦。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来化解一下两人的恩怨?他看看崔宁乐,又看看赵书言,咽了下口水,很是艰辛的扯开一抹笑容,对崔宁乐笑道:“宁乐,你看我的头髮是不是很贊?” 崔宁乐扫了眼,“嗯”,又继续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他不死心,又说:“这是书言给我做的,他很厉害吧?” 崔宁乐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小兔的嘴角沮丧地垂了下来。可身后却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拿热脸蛋去贴冷屁股很舒服吗?快回自己的房间。” 正在点击滑鼠的人停下了动作,眼角瞄向赵书言。气氛一触即发。 傅晓春慌了,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两人却已经开始槓上。 “赵公子似乎有些误会,在下的屁股刚坐下,确实还没发热。”崔宁乐似笑非笑。 “哟,崔少爷您屁股热的时候麻烦通知一声。”赵书言依旧不看他。 “赵公子何苦非要贴着屁股说话?”这只该死的芦花鸡。 “看来崔少爷是不懂什么叫俗语。”该死的眼镜蛇。 “好吧,既然你如此介意,现在我屁股热了,需要贴一下么?” “崔少爷您屁股有刺,谁敢再贴?我当时就知道错了,明明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一下就能把那些欺负你的傢伙打趴下,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相助嘛!”芦花鸡终于看向他,却笑得险恶。 崔宁乐眼神一变,也笑,笑的刻薄:“我也错了,确实不该让明明单薄得像女孩一样的傢伙硬撑着,非要装好汉。“话题越来越可怕,傅晓春急忙插入:“我们去吃晚饭吧!” 可惜为时已晚。本来还相隔四五米的两人已经靠到一起,赵书言刚拎起他的衣领,崔宁乐已先发制人,一拳就挥了过去。 不愧是军官世家出来的,又快又准,赵书言立刻向后摔了出去。可人才刚倒地,又蹦了起来,掐住崔宁乐的脖子,用头狠狠地给了他一击! “你们快住手!”没想到自己的调解反倒惹出了大祸,傅晓春急得眼泪汪汪。可哪里还有人理他,拳脚相加,每一招都结结实实,每次出手都带着关节的声响。 小兔子急得跺脚,连忙推开门,冲到自己房间,从被窝里扒拉出刚睡醒的舍友:“刘冬,快,快过来,书言跟宁乐打架了!”着急的声音让刘冬的瞌睡虫全部跑光。顾不上穿衣服,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便冲到了隔壁宿舍,然后跟傅晓春一人架住一个,不让他们继续暴力。 “宁乐,你冷静点!”刘冬大吼,从后面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师父,你也一样!”傅晓春则负责制止赵书言。 可傅晓春个头小巧,刘冬又没有对方力气大,制止根本没有作用,两人还是拳脚相加,崔宁乐提手就要揍赵书言,赵书言挺身抬脚就要踢崔宁乐。 “哎哟!”“哎呀!”一粗一细的惨叫声终于制止了两人。 两人愣住,回头看向被自己误伤的朋友。 崔宁乐的手肘打中了刘冬的脸颊,赵书言的后脑勺敲中了傅晓春的额头。力道还不小。 “……”深知错在自身,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作声。 泪眼汪汪的两个受害者正襟危坐,同时命令道:“你们坐下!”一边命令一边揉搓着自己的伤处,作为提醒。还好施害者也听话,同时盘腿坐下。 先是刘冬开了口:“你们知不知道,打架是违规的!” 两人乖乖地点头。惨,怎么惹上男生负责人刘东来说教。 “先不说违规,你们同一个宿舍,怎么可以闹不和?!知道吗,现在什么都讲究‘和’,人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咳,和谐社会,你们在这种大环境下,居然还不讲和!什么事情能闹得非要用拳头来说话不可?!”刘冬是个公认的阳光帅哥,平日里说起教来也像模像样,只是今天只穿了个大裤衩,形象难免受损。 第9页 发现了这点的他微微红了脸,示意小弟给自己拿件衣服过来。犯人赵书言连忙递上自己的外套,以示态度端正。 “你们两个,现在就当着我们的面前和好!”穿上衣服的裁判更显威严。 讲和?本来还垂着头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下巴,眼角微挑,鼻子喷气。哼。 刘冬大声咳嗽。 崔宁乐抬头,斜眼看旁边的人:“要讲和?可以,可是‘和’是两个人的事,要讲和,除非我做那个不出声的稻‘禾’,他来开那个‘口’。” 喝!这条眼镜蛇真会辩!赵书言皮笑肉不笑:“要我先开口?好,不过你确定要做那个‘木头上面长根毛的禾’?” 旁边那双眼睛立刻点了火,笑容却比冰霜寒冷:“如果你愿意做那个‘少女般娇羞的口’。” 谈判立刻崩裂。 “去你x的少女,你这条眼镜蛇!”又是飞拳。 “x你的木头长毛,你这只尾巴没毛的芦花鸡!”又是飞腿。 夹在中间的刘冬青筋暴露,勐地跳了起来:“你们给我住手!”这次却不敢贸然上去制止了。可恶,脸蛋还在隐隐作疼呢! 两人打着打着,还不忘互相语言攻击,几乎用尽了脑中所有的词彙。毒蛇的撕咬加上芦花鸡的反扑,担心得小兔差点哭出来。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建筑系一班的男生负责人愣头愣脑的朝屋里喊:“刘冬你在么?刚才系主任来电话说……”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肿着脸的刘冬,浑身是伤的两个美少年,加上愣在原地的傅晓春,怎么看……怎么像…… 刚才还打得惨烈的两人顿时散开,留下肿着脸的刘东站在一旁,以及还在发愣的傅晓春。 一班负责人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隐约又觉得不妙,正想扭头就跑,结果被崔宁乐拉住了后衣领,往屋里一拉,又把房门关上。 等房门再被打开的时候,一班负责人惨叫着“我绝对不会说的”沖了出去,傅晓春看着可怜虫的背影,正想偷笑,眼角一瞄到刚才合伙威胁他人的两人,发现两人还在摩拳擦掌,似乎意犹未尽,嘴角的弧度于是又耷拉了下来。 “再来一局?”赵书言松了松筋骨。 崔宁乐整整衣领,嘴角挂着挑衅的笑:“甘愿奉陪。” 于是一场恶战继续开打。 刘冬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会,突然发现了些门道,直勾勾地盯了半天,忽然虎着脸,拉着傅晓春就要朝门外走:“走,这俩人哪是打架,忒无聊!” 见过有人打架跟比武一样一招一式都有来有往吗?出拳的同时不忘提醒对方要防守哪里,崔宁乐还不停嫌弃赵书言出招太慢下盘太弱,俨然一副功夫教师的态势。 傅晓春愣愣地被推到门外后,才勐然觉得气氛确实也有不同了。 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虽然说不上来,可是…… 可是崔宁乐嘴角慢慢挂起的笑容,让他突然觉得有些嫉妒起来。 第三章 十二月初的一场冷空气把最后一丝温暖带走后,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衣。 一边喊着“好冷”一边把因为赤裸在外面而冻成冰条的手塞进崔宁乐的口袋里,赵书言的行为不知第几次惹来刘冬的非议。 “喂,你们不是才吵架完?”刘冬一脸嫌弃,那两人亲密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相处多年老夫老妻。 赵书言贼笑着不答,崔宁乐瞪了他一眼,又瞥向刘冬:“……啰嗦。” 傅晓春瞪圆了眼睛:“宁乐越来越像师父了。”“胡说。”这回出声的是赵书言,可那语气与崔宁乐的不慡截然不同,有些嬉笑又有些高傲的味道。 “哪里像了。”刘冬也忍不住吐槽。 这俩人本质天差地别好吗! 赵书言看起来平易近人,事实上骨子里的高傲又让别人有些难以接近。崔宁乐嘴巴虽然毒,然而只要抗毒性够强,呆在他身边并不会遭拒绝。单单看“花心门”事件就知道了,要不是崔宁乐好相处,哪里会让这么多女生围在自己身边?而赵书言看起来对谁都好,可他身旁永远只站着崔宁乐、傅晓春,勉强要算上的话,还有刘冬他自己。 这个人性格本质上,应该是冷漠的。 赵书言却笑嘻嘻的,依旧紧紧地贴着崔宁乐,吸取他口袋里的温暖。 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两人的性格渐渐的展露出来,而那场由冷战引起的第一次宿舍大战,反倒推翻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崔宁乐其实不是故意说出那句话的。只是让赵书言捲入自己的生活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偏偏那傢伙在最混乱的时候还要插上一脚,让崔宁乐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因为这场混乱,让这高傲的傢伙也背上骂名,那以后该如何处理? 他不知道。从未跟陌生人一起住过,他以为只要互不干涉,就能安全渡过这四年。什么兄弟情深肝胆相照,这些大学宿舍里经常出现的情谊,他更没想过。如果对方是个柔软的人,就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自己的善良;如果对方是个强硬的人,那就在适当的时候表现自己不输对方的能力。只要两人处在同等的地位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然后顺利的度过这四年,拿到毕业证后就走人。 他早就计划好了这样的生活,赵书言的出现却让他措手不及。 这只讲情义的芦花鸡,外表比女生还要漂亮,一举一动却男子气概十足。崔宁乐一开始以为,对于这种爱讲兄弟情谊的傢伙,只要不冷不热就好,等他铁板踢多了,爱心都扔到自己这条冷血的眼镜蛇身上却得不到回报后,自然就会懂得保持距离。 可赵书言不是这种人。 他从未要求过什么,那些热情就像是不属于他一般,扔完以后就不再回头去索要,崔宁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远处,对自己笑得热情,却从来没从自己身上得到过什么。这让自己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 就好像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能站立在这个繁乱的世界里。 这种情况到底算什么?你是想与我成为亲兄热弟,还是独善其身? 崔宁乐开始有些烦躁。 正在这时候,他却被自己捲入“花心门”事件中,想也不想地就插了进来,也不管后果如何,唿啦啦的就把自己的爱心扔到自己的怀里,就算被自己冷漠对待,依旧没有任何失落与恼怒。 结果崔宁乐被刺激得忍不住再次说出了那句话。赵书言果然怒了。 原来他不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反应,赵书言到底不是圣人。崔宁乐在冷战前,终于得到这个可笑而又没用的结论。 从那天起,如非必要,赵书言没再跟自己说一句话。就像他不需要回报的释放善意一样,他的冷漠也是不需回应地彻彻底底地实行着。崔宁乐这才发觉这傢伙的感情说断就断,干脆得让人无所适从。 自己的倔强加上他的傲气,如果不是赵书言以武谈和,这场冷战到底要持续到何时? 天知道。 “这才十一月……难道要下雪了么?”赵书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子往崔宁乐身上靠了靠。他的手还在崔宁乐的口袋里冒着冷气,崔宁乐没有把它拿出来,只是把自己手也插了进去。 冷气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尖传到自己的手心里,崔宁乐头也没回,知道此刻那傢伙依旧像平时那样笑得没心没肺。 既然不需要回报,那么自己也不需要伪装了不是?自己突如起来的温柔对他而言也许只是意料外的收穫,自己的冷漠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表态。既然如此,自己怎样对他都可以吧? ……啧。 怎么越想越不慡? 快要进入十二月的时候,所有建筑系的学生眼睛都蒙了两个黑圈。 随着课程进度加快,作业难度越发加深,一个作业做上两三小时相当正常,加上数也数不清的附加作业,大学的第一个期末,建筑系学子们累得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日子也就这么在餐厅宿舍教师办公室之间三点一线的持续着,平淡得很。男生们每天背着厚厚的高数、画几书,眼巴巴的看着其他系的美女勾着其他系的野兽在自己面前幸福地擦肩而过,痛苦得把书本都给啃出了好些个坑。 有人开始朝女人缘超好的崔宁乐求救,崔宁乐想也不想就拒绝。他才不要做倒霉的媒人,两人要是吵架了,第一件事一定是来找自己诉苦。明哲保身是他做人的原则。 结果有人就把心眼动到了赵书言身上。一直在外貌协会排行前列的赵书言同学周围也不乏女生的环绕,这些资源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是他们幸福的源泉。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足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优质美少年居然会在听到这个请求后愣了半天,讷讷地问了句:“xx是谁?” 第10页 谁也料不到赵少爷居然是个感情迟钝的傢伙。 崔宁乐听说这一茬后,愣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等下了课回到宿舍,他委婉地试探着跟他提起了某个在男生中名声颇高的系花。正在打游戏的少年抬起头,一脸高兴:“她没有男朋友吗?那你给老张他们介绍一下吧。这帮傢伙快渴死了。” 崔宁乐觉得被噎了一下,嘴角微抽:“你自己呢?就没想过谈场恋爱?” “麻烦。”说完这两个字的人,低下头继续打游戏。 崔宁乐忍不住了:“你还是处男?” psp传出被殭尸咬到的惨叫。赵书言按了暂停键,羞恼地看向他:“你管得着?!” 崔宁乐一脸瞭然。 平淡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又生了波澜。因为掉以轻心,这次画法几何的大作业不少人没来得及上交,向来以严格着称的翟老师发了大火,顿时决定,期末成绩除了闭卷考试外,还要增添一份大作业。 建筑系立刻哀鸿遍野。眼都绿了的学生们怨声四起,一小群人率先跑到了教师办公室,跟老翟讨公道,可义愤填膺的去,却是灰熘熘地回,还不住哀号:老翟宣布,如果再去求情,每人都要从期末成绩里扣五分! 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建筑系两个班的男生当晚十点紧急在楼下的小餐厅召开了一场商讨大会。 “今天要集思广益,广纳意见。”主持会议的刘冬大人一脸沉痛。 餐桌下一片沉默。 “靠,所有人都不完成,或者干脆不做,就不信他能当掉我们所有人?!”一人愤怒的拍案而起。好主意,好主意!餐桌下纷纷一片附和。 还是有人泼了冷水:“别忘了还有女生。” 餐厅顿时又恢復一片死寂。 建筑系不是只有男生,阴阳相生,今年女生占了建筑系人口的一半。这些女生们完成作业的速度向来比他们更快,质量更高,如果老翟存心要挂掉他们,只要把女生们都放了,再放走几个平时成绩突出的男生,就能对付上级的审问。 “难道不能联合女生吗?”有人抱头惨叫。 “干脆我们每人出点钱,请她们吃饭……”“吃完饭用美男计”,“或者给她们下安眠药”……对话开始往诡异的地方发展。 刘冬勐地一拍桌子,“安静!“然后压低了声调:“其实我早徵求过女生的意见了……” 怎么样?餐桌下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们大笑着回答:……你们男生都去死吧……” 这天晚上,建筑系男生们幼小青涩的心灵再次被女霸王们狠狠践踏。 “……然后可以……”正在商讨战略的刘冬忽然发现坐在角落里拼命点头瞌睡的赵书言,以及旁边那个靠着他的肩膀睡死过去的崔宁乐。 在两人被愤愤不平的众人摇醒后,刘冬虎着脸问:“睡觉有用吗?能逃避吗?不跟大家一起努力,怎么能改变得了命运!” 赵书言乖乖地点头,崔宁乐被吵醒,心情颇为不佳,眉头微皱地看他:“目前结论如何?女生不会答应吧?老翟你也不敢求吧?找到解决的途径了吗?” 刘冬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所以才要集思广益!” “这并不需要集思广益,”崔宁乐顿了顿,“你面前就有一个解决方案:赵书言的作业向来做得又快又好,只不过因为太不注意排版所以才被老翟诟病,所以你们都没能发现他的价值。” 被点名的少年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他根本不认识话题中心人物一样。 “可是他完成是他的事儿……”“他负责画几,”崔宁乐打断他,“高数我来负责,英语的三篇翻译我来跟英语系的朋友说说,他们那边应该有之前做过的作业。” “还有建筑力学!”喊出这话的人已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傅晓春。”崔宁乐冷静地推介人才。 “我不……”没能说出最后一个“行”字,傅晓春就被气势汹汹的众人给吓了回去。 “剩下的人,各自先把手头上的速写和平面构成完成,接着只要互相复制就好。”崔宁乐抱着胸,淡定地坐在凳子上发号施令。 众人呆了足足四五秒。 “好,散会。”崔宁乐打了个呵欠,自己先站了起来,潇洒地留下后头一阵阵喜极而泣抱头痛哭的同胞们。 赵书言被众星捧月地送回宿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抓着崔宁乐质问:“我怎么就成突击先锋了?!” “因为你有这个潜质。”崔宁乐盯着他,“拿出你为了打游戏而努力的劲头来,我相信只要一天时间你就你能完成作业。” “我不!下周一就要发售……”“我上网帮你预定。”“我……”赵书言被堵得说不出别的藉口来,难免恼怒:“你自己当英雄就算了,干嘛拖我下水?” “因为你适合当英雄。”崔宁乐勾起恶劣的笑容,“因为我要睡觉。” “我从来不当英雄。”赵书言不肯妥协。 崔宁乐笑着看他,正坐在窗边把玩着模型的少年有着精緻的面容,却也有着不羁的性格。想要把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疏离感剥离下来,需要太多的心思。“成为英雄不一定要主动,往往是被动的,照你这种性格,你迟早能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 赵书言简直震惊了。“崔少爷,您今天是拔了牙吗?说话怎么都夹着霜糖?” ……前提是这个混蛋在成为英雄前不被自己掐死。 崔宁乐的计划颇具可实行性,赵书言果真在众人殷切目光的压迫下,乖乖地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画几作业,同时交出来的还有崔宁乐的高数作业,第二天,黑着烟圈的傅晓春也把力学作业完成。 一群男生捧着宛如救心丹的作业复制品,挤在崔宁乐的门口,都快给崔大少顶礼膜拜了。 “书言,你看我们该怎么感谢你们好……”刘冬泪眼婆娑。 “你们快给我滚,宁乐都睡了。”赵书言揉着眼睛赶人。 刘冬只能依稀从门fèng中看到一个蜷着被子的人影。 “我们一定会给他烧三柱高香的!”一群人得便宜就迅速撤离,房间终于恢復安静。 赵书言打了个呵欠,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摇摇晃晃就要往床上倒,结果脚上绊到一摞书,整个人倒向了另一个方向,狠狠地砸上另一张床上的人。 “……”被砸醒的人没有惨叫,只是睁开一双眼睛,里面透着杀气。 不小心闪到腰的美少年眼角带泪地看向他,颇为无辜。 “困。”被押着通宵做作业的赵书言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睡觉。”暗哑着声音的崔少爷冷酷地命令。 “你过去点。”赵书言也懒得挪位子了,干脆把他往边上推了点,主动地钻进了热烘烘的被子里,颇为满足地闭上眼。 崔宁乐很想把人一脚从床上踢下去。 可实在太困了。 而且这傢伙身上香香的,是一点都不甜腻的润肤辱的味道。 崔宁闭着眼,不甘愿地往后挪了下,勉强在一张单人床上,第一次与一个男孩一同入眠。 全系安全通过这次考验。刘冬做主挪用班级经费,在楼下小食堂举行了一次庆祝仪式,每个人都轮番上来给三个功臣敬酒,虽然是啤酒,可这么闹法,就算是铁打的胃都抵抗不住。傅晓春在第三轮的时候就已经在桌子上挺尸了,崔宁乐也是频频跑厕所,脸色菜青。唯有看起来本该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赵书言一个人横扫千军,将周围灌趴下一圈。 崔宁乐捂着嘴巴,努力抵抗再度翻腾起来的反胃,靠着精神奕奕的赵少爷有气无力地问:“你到底多能喝?” “笨,你看我拿的啤酒瓶从始至终就是那两个,谁敢来敬我的酒,就得有自己喝下三倍的觉悟。”赵书言得意洋洋的低声笑着说,然后又逮着残余的党徒,硬是又让人家喝下了两杯。灌酒的理由无非不是“我受过你的恩惠”“你欠我的”“我帮崔宁乐找你要债”等理由,反正在他强大的气势面前,所有人都放不下自己手中的酒杯,于是崔宁乐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倒下,全场横尸遍野。 赵书言这才消停下来,慢悠悠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来,吃一块烤鸭。”赵书言笑嘻嘻地将菜夹到他面前。崔宁乐愣了愣,有些不知道怎么张口。 第11页 “快啊,我特地把他们灌倒,才留下这道菜的。”赵书言不解地眨眨眼,神色没有任何暧昧,眼神清凉干净得就像个孩子。 崔宁乐犹豫地咬了下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 “把筷子拿好。”将餵菜的筷子塞进他的手里,赵书言又给自己夹了一堆肉。 刚刚在心底泛起的涟漪又被盖了过去。崔宁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靠着他,闭眼缓了一会,睁开眼的时候,就笑着开始命令“我要吃那个,帮我夹”。 赵书言夹了一会,觉得换筷子换来换去实在麻烦,干脆拿着给他餵菜的筷子,自己也吃起来。 崔宁乐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他不想发现心底那一瞬间闪过的愉悦。一点也不。 老天像是在庆祝他们的解放般,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雪。 这是入大学以来的第一场雪。不少人从南方来,从没见过雪,高兴得扔开笔就跑到楼下堆雪人,完全不管如果明天交不上作业,教授是否会把自己埋成雪人。 赵书言也是南方人,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雪片,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正想拉上崔宁乐一同去玩雪,然而回头一看,因为睡眠不足而脾气有些暴躁的老人家正在补眠,只能跑到隔壁宿舍去抓人。作业快进尾声的小兔自然乐颠颠的跟了过去,阳光帅哥犹豫了大半天,看看那份才画到一半的速写,又看看小兔哀求的眼光,再看看赵书言挑衅的眼神,终于一声狼嚎,如壮士断腕般告别了自己的作业,抓了件羽绒服就率队沖往楼下。 世界一片明亮的白。平日里显得晦涩的建筑都变得如此的可爱,那群没长大的男孩子们个个都像是春游一样兴高采烈的,没两下,便把一个小雪人堆了起来。 热得一身汗的男孩干脆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脱了下来,套在雪人身上,另一人则随兴的在雪人头上画了些表情,然后再给他围了条格子围巾,某人多事,又加了副黑框眼镜。 顿时建筑系的男生们沉默了一下。此时的赵书言正在四处寻找树枝。 “你们觉得它像谁?”有人突然出声。 众人互相看了眼,然后忍着笑,围着雪人成了一圈,忽然跪下朝雪人大拜:“赵书言女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找到树枝的人全身震了一下。 “女王殿下法力无边,威震八方,将来必成我建筑系之大腕!小的们,开始抱大腿!”某人大声感慨,其他人继续拜:“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在同一个场地玩雪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边。赵书言恼羞成怒的冲过来,就要踏平这个该死的雪人,却被同伴们架起来,再也无法靠近。 “女王殿下息怒阿,哈哈……”大伙儿笑着,硬是不让他去碰雪人。 “女你个头!”漂亮的脸蛋染上了恼怒的红。 “不是挺好的么?女王殿下?”一道声音凉凉的插了进来。赵书言瞪向来人:“崔宁乐,你还敢笑?!滚回房睡你的大头觉去!” “善哉善哉,施主不要犯憎念~”崔宁乐闪过他踢过来的雪片,顺便打了个呵欠。 旁边的人却开始起闹:“噢噢,骑士大人来了!” 两人的表情顿时僵硬。 崔宁乐嘴角抽筋,眼神锐利:“谁是骑士?” 大伙的视线四处游移。能跟在女王身边形影不离的,也就是他了,还用否认么? “王八蛋,让那个傢伙自己去做莫名其妙的女王就好了,谁要做他的狗屎骑士!”他才不要被拉下水。 “就是你这个满嘴脏话的狗屎骑士!”被架着的女王恼怒不已。 “狗屎才是你的骑士!”捡起地上的雪捏成一团就砸过去。 架着女王的小鬼们连忙抬着他闪开雪球,就算手忙脚乱,却始终没敢放下赵书言。 “所以你就是狗屎!……md,放我下来,老子要跟他拼了!” 同时也被人架住的骑士大人也挣扎着挑衅:“来啊来啊,你这个芦花鸡女王!” 两个被人像耶稣一样架着的英雄,就这么对骂着,直到进了楼里还是难分难解。可从此以后,女王与骑士的称号,就再也没有变过。 至于想出这一称号的始作俑者刘冬被揍得痛哭流涕,那就是后话了。 喧闹着,圣诞节近在咫尺。 读大学的时候,好多人最喜欢过的就是圣诞节。西式的铃铛歌配着自然的或人工的雪花,加上红白配的萌系装束,这是一个适合成为情侣的节日,也是一个找不到情侣就非常希望情侣去死去死的节日。 对于那些已经饥渴了好多年的刚上大学的学生们来说,圣诞着实是个美妙的日子。而老天也算给面子,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对白色圣诞的期待又让飘满了整个男生宿舍的桃心变大了许多。 这天赵书言下课回到宿舍,楼下的传达室大妈就递了个包裹过来:“赵书言,你家里来的。”包裹还不小,看得旁边一起回来的同学眼睛直发红:“女王殿下家里寄什么好吃的来了?别忘了分兄弟一点。”现在又是月底又是年底的,学生们都穷到可以刮锅灰的地步。 即使建筑系大部分学子家境不错,可现在的家庭大多抱持着“女孩子富养,男孩子穷养”的心思,男孩们每个月的零花钱并不比普通学生高多少,有时候连买个好点的电子产品都要东凑西凑或者打工才能挣来。 赵书言翻看了一下包裹,才扭头坏笑着答道:“可以,不过你要请吃饭。” 在一片“没义气”的哀号下,包裹被打开,里面竟然只是两罐腌蒜头和腌豆角。旁边还塞了一件用包装袋装好的衣服。 赵书言拿出衣服一看,四周顿时静默下来:那是一件胸口印了个大大的超人迪加的红色长袖t恤,看那大小,赵书言穿上身也就是紧身衣的效果。 先是一人喷笑,过了两秒,众人皆喷笑。 赵书言扫了他们一眼,从包装袋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娟秀整齐的字体:奶奶怕你吃不惯学校的饭菜,还有,奶奶在超市看到你小时候喜欢的动画小人,就给你买了一件。 “好好保存老人家送的东西。”崔宁乐在一旁笑道。 “我会找机会穿给你看的。”赵书言回瞪他。 “建议你在下面内裤外穿,会更有效果。”崔宁乐说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女生班长发过来的简讯。 他看了眼那群盯着酸豆角流口水的饿狼,勾起嘴角问道:“最近各位很穷吧?” 众人忿忿的回头,摆了个“你不是废话么”的表情。 “那真可惜,”他故作可惜的耸耸肩,“圣诞节的party你们看来也是不会去了。” 此话一出,立刻惹来众怒:“崔宁乐你不能胡作非为啊!”“谁说我们不去!” 一年一度的圣诞party对建筑系男生来说,是最美好的泡妞时光,凭藉着他们学校的名气招揽来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开个party,不但能拓展“服务区”,还能名正言顺的要来服务区外的电话号码,简直就是单身男性女性的福音。 “他们就是天天只吃一盒泡面都会省下钱去参加的。”赵书言一边收拾包裹里的东西一边嘲笑。 单身男性们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殿下完全不知民间疾苦!” 赵书言嘿嘿一笑:“我?我还没拉过女生的小手呢,这话你们跟我旁边那位说去。” 众人先是诧异,然后是转移愤怒。被无故牵连的崔宁乐白了舍友一眼,冷冷的说:“男生这边由我负责,有什么意见?” 众人立刻跪下:“骑士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风才刚吹,墙头糙便集体倒戈。 赵书言吐吐舌头,对这些为了爱情丢弃自尊的傢伙无法贊同。 没有什么能比女朋友更能让男生们兴奋的了。干渴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解了禁,眼瞅着都过去了半年,平时还忙得连宿舍楼都出不了,怎么叫他们不急得肝肺上火嘴角冒泡?你也有不少被网上那些四十五度望镜头死命瞪眼的女孩子给萌到的纯洁男孩,结果真到了视频或见面的时候,全都哭着跑出房间求安慰去了。 找不到美女,至少,找个能拉拉手过个小日子的,先享受一下什么叫恋爱也行吧? 抱着这种近乎绝望的期望,建筑系的男生们在二十四号的一大早,便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找香水,弄头髮,甚至找内增高。 难得不用赶作业的日子,506的两个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才不会起来。可隔壁宿舍不断传过来的撞击声,敲打墙壁的声音,让两人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第12页 低血压的崔宁乐一脸阴郁的爬起来,随时都像要爆发的模样。赵书言挠挠头,为了避免舍友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从床上蹦起来,走出去,然后踢开隔壁宿舍的门,恶声恶气:“你们在搞什么鬼?吵死了!” 女王发怒的模样颇有威慑力,房间立刻鸦雀无声。 睡得迷迷煳煳的双眼这才看清这件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七八个男生挤在一块小小的地方,互相推挪着,只为了让自己在穿衣镜前多占一块空间。 “……你们在干嘛?”顶着一头鸡窝的赵书言跟这群衣着亮丽的男生比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刘冬一瞧见他,立刻咧开讨好的笑容,匆忙拿了罐东西,乐颠颠的扑过来:“殿下您终于醒了!小的有事相求!” 傅晓春一脚踢开刘冬,护在赵书言面前:“他才没空理你!”开什么玩笑,师傅的手艺只能给自己看到! “殿下是大家的!你怎么可以独占!”刘冬板起了脸。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赵书言看看他们,又看看地上成堆的彩带、衣服和圣诞帽,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再也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殿下啊啊……”犹如大合唱一般的哀求在身后响起,怨灵们紧紧缠住他的手脚,逼得赵书言嫌恶的甩开他们:“放开我!我绝不借衣服,绝不借!” 一些人的神情果然僵硬了一下,可还是有人不屈不挠,尤其以刘冬为首:“我们只需您使出您神乎其技的手!我们头上那堆稻糙只能拜託您了阿!” 男孩们泪流满面地一起点头。因为赶上模型课,钱都填到了模型坑里,导致最近穷到了一定境界,连理髮的钱都捉襟见肘。男孩们的头髮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如同火烧后的荒原一般疯狂地生长着,惨不忍睹。平时来回宿舍教室之间也就算了,可这次是去联谊,总不能让他们去街边那些两三元一次的剃头店吧? 水汪汪的大眼,带着让女生们不忍拒绝的哀求。 可那也只对女生有效。“噁心死了!滚!”睡眠不足的女王大人甩开他们,转身就要进自己的房间。 “不要啊啊……”七八个人前仆后继的抱住了女王大人的后腰,致使赵书言重心一个不稳,惨叫一声,山崩地裂地倒在了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穴有一虎。虎正酣眠。 地动一声惊虎醒,虎怒,摇身一变化虎魔,众人皆惧,而不敢动弹。 “你们吵什么?”低血压造成的声音沙哑,让崔宁乐周身的气场更让人心惊。 像扔垃圾一样扔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赵书言刺熘一声爬上崔宁乐的床,躲在他的背后,指着门口众人道:“宁乐,他们欺负我。” 这是借刀杀人啊!躺在地上的人张大嘴瞪着床上笑得得意的人。 傅晓春一愣,突然有些羡慕。缩在崔宁乐身后的赵书言,丝毫没有女子的娇态,反倒像只高傲的雄性动物,指挥着自己的下属来保护自己。 就算脸蛋长得比女孩还要好看,却不折不扣地是个男人。一个耀眼得让人折服的男人。 崔宁乐低笑,笑得比冰块还要冷:“欺负你就算了,还敢到我们地盘上撒野?” 众人牙齿打抖。他们虽然没见过崔宁乐的身手——只要女王殿下出手,总没有轮到他的机会,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好歹。因为嫉妒而偷袭他的人不少,骑士大人能安然无恙到现在,凭的还会是什么? “骑士大人……您就开开恩……”刘冬谄笑道。“既然是骑士,保护女王不是天经地义么?”崔宁乐残忍的打断他。 希望被灭。却有一人忍不住开了口:“崔宁乐你平时不也老顶撞女王的么?” 房间顿时鸦雀无声。刘冬哎呀了一声,恨不得掐死出声的傢伙。 崔宁乐扫了问话的人一眼,笑得不屑:“他是我房里的人,让你糟蹋了怎么行?” 大部分人僵硬化。 “你好讨厌,怎么可以说这种羞死人的话?”赵书言羞答答的用食指戳他的背部,然后把自己埋进他的被窝里。嗯,好暖和,刚才没穿衣服出去,冻死了。 剩余的人也僵化了。 崔宁乐眉角一挑,竟没有把他轰下床,而是给他拉紧被子:“我怎捨得你受罪?” 说完,眼角就已扫过地下一干人等,刘冬急忙夹着那个还一头雾水的傢伙,率队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房间。临走前,傅晓春还很好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板关上的瞬间,问话的傢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究竟是为什么?” 一干人等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附在门板上偷听。 里面竟传来赵书言的惨叫。“你谋权篡位阿!”带着哭腔的哀号。 “给我滚下床,还有,把那里的衣服给洗了!顺便刷一下马桶。”冷淡的声音。 “不就是占了你一次便宜么?为什么这些活都是我干?!” “哼,”高傲的哼笑声,“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又不是我让你对我温柔的!”委屈。 “你眼里写了这些哀求。” “胡扯!老子又没有角膜炎,眼睛写字还不瞎了阿!”赵书言开始胡掰。 “废话少说!你洗不洗?”音调降低。 “……洗。”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门外的人沉默不语。 唯有刘冬摇着头,一脸惋惜:“宁乐愿意对殿下好,那是好事,可你这笨蛋,一句话提醒了宁乐,这下殿下遭了殃,连带的我们也受牵连……唉……这头髮可怎么办啊……” 话虽如此,可男人们的潜力还是无限的。 当晚,光鲜亮丽的建筑系男生们齐刷刷的亮相某ktv时,大厅一阵喧譁。 原来非本地用户也在寻找着他们的非本地用户。 五个学校的建筑系的联谊,除去已有节目,或已有亲属的那些没有家族爱的傢伙们,人数还是相当可观。 本该跟女生们去别的地方游玩的崔宁乐也参与了进来。没办法,谁要他是负责人?不过既然有难同当,渴望在宿舍熬夜打游戏的舍友也被硬拉了进来。 用鼻毛都能想得到,当那两个发光体出现时,现场有多轰动。 刘冬至今仍在懊悔,不该一大早就惹怒崔宁乐,否则他怎会明知大家的风头将被抢尽,也要把赵书言搬进来。你看,女孩子们的眼睛不都落在他俩身上了么?阳光帅哥虽然不常有,可优质丽人(男)更是罕见。 这下子,只要赵书言在的地方,人口密集度是前所未有的高。本就不怎么流通的空气更是污浊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香水有点过敏的赵书言笑容僵硬的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刺熘一下躲到角落里,藏在了崔宁乐身后。 正在给大伙准备啤酒蛋糕的崔宁乐回头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傢伙,轻笑道:“连这种机会都不抓紧,你还想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我的爱人是电脑。”赵书言靠着崔宁乐的背,借住他来遮挡自己的身体,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电脑能帮你解决生理问题?”崔宁乐一针见血。 那个纯情处男立马红着脸瞪他:“去你的!谁像你是下半身动物。” “小心憋成性冷淡。”崔宁乐并不排斥他给的称号。 “……滚!” “我是为你好,殿下。”崔宁乐摇头,又把倒了酒的杯子放在托盘上。 “再怎么饥渴,我也对联谊没兴趣。靠脸蛋能看出对方有多好么?”见崔宁乐开始切蛋糕,他立刻把游戏停了,转身过来帮忙。 “哟,殿下还讲究心灵的沟通?”崔宁乐取笑道。 “没办法,本座这种质素的,挑对象的条件不刻薄不行。”他一点都不害臊。 “不想被纠缠就跟我一起做waiter吧!”崔宁乐对他的自信习以为常,把托盘放到他手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拉住正准备送酒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服用蝴蝶结,然后给他别上。“啧,你不去做牛郎真可惜。” “那我给你包养好了,算个熟人价,三千块钱一个月。”赵书言从里面偷了个小蛋糕,扔进嘴里,吃的满嘴是奶油的时候,还不忘咧开嘴笑道:“我也只给你包养哦!”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崔宁乐皱眉,毫不犹豫地拒绝。 “也许日久就会生情呢?”他眨眨眼装纯情。 “……好噁心!别说这些话,我们还要在一起住三年半!”他嫌恶的撇撇嘴。 第13页 “耶!我赢了!”他笑得像个占到便宜的小孩。 他却不知道,上帝正在半空擦着汗看这位笑得得意的青年。喂,假如真应验了怎么办? 漂亮的男服务生,帅气的联谊对象,女生们的花痴指数飞速的增长。赵书言却没从中得到任何乐趣,皱着眉头,他看向人群那边的崔宁乐。 我想走了。他扁着嘴暗示。 却没想对方朝自己走过来后,又一把将自己往黑暗的角落拉去。“烦死了,老子是想跟小女生谈恋爱,可也不是那么飢不择食吧?”崔宁乐不耐地扯着自己的蝴蝶结。 被拉着手臂的赵书言笑道:“谁要你平时这么滥交。” “不是滥交,是给她们一个机会,然后慢慢的让彼此知道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这样女孩子们不是很可怜?”赵书言咋舌。 “怎么可怜?其实跟我交往的有多少是真心喜欢的?就算喜欢,哪些是真正了解你的?我也想持续下去,可是没有共同点,这种干巴巴的交往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理由?”他见赵书言正在跟自己打的领结奋斗,便伸手过去帮忙。 “那不交不就好了?”第一次听他说关于他这种隐私的事情,赵书言颇感兴趣,但问话的时候也有点小心翼翼。 崔宁乐瞄了他一眼,嘴角扬起弧度:“我喜欢女孩子抱起来的手感。” “……你去死吧。” “整天抱着电脑的你当然不能理解。” “你提醒了我,我要回去抱电脑了。” “就不想去别的地方玩?” 赵书言看看他,想了下,然后一本正经:“我是好孩子,崔同学不要乱拐带我。要卖了我之前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知道我很信任你。……算钱的时候一定要五五分。” 这个傢伙。崔宁乐笑着搂过他的脖子,把他往门口带。“你小子没去过酒吧吧?真是白长那么好看一张脸,都不懂的物尽其用。” “约我去的人都没意思,不是说去酒吧要么聊天要么跳舞么?跳舞免了,聊天的话跟那些傢伙实在没什么可以聊。” 崔宁乐突然停下来,诡异的盯着他,见他一头雾水,不由笑开:“那就走吧。”这傢伙,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话对他来说是多高的褒扬。 跟自己在一起不会无聊么?这话他爱听。 前往酒吧的路上,赵书言不时转头去看旁边的人。今天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不管说什么都一一回应,就连平时常有的口舌之战都不怎么发生。为什么?他想不透。可他却觉得,现在这个笑得开朗的毫无心机的崔宁乐,才是真正的崔宁乐。 张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崔宁乐的笑容,又吞了下去。 暂时就当作什么也没想到吧。他这么告诫自己。 崔宁乐介绍的酒吧就在ktv附近不远,无论是店门还是店内装璜都相当的时尚。青石砖堆砌的墙面,黑色的地面,加上各种极简主义的装饰,让整个店的格调看来相当的高。当然,门票价也不菲就是了。 “你常来这种地方?”赵书言四周打量着这间店,丝毫不把周围惊艷的眼神放在眼里。 “不是,以前别人带我来过一次,后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伴再过来。”崔宁乐带着他来到吧檯旁,坐到了不是特别起眼的位置。 “我合适吗?”赵书言摆了个装可爱的pose。 “当然合适,有钱嘛。”他笑着,点了两杯snowball。 “……我没带钱。”声音立刻沮丧下来。 崔宁乐笑道:“不要紧,你回去还我就行了。没钱还,还可以做一个星期劳动偿还。” 听听,多不人道。 两杯snowball,要价一百,这可不是一般学生能经常支出的开销,赵书言忽然想知道到底是谁曾带崔宁乐这个花花大少来过此处。 崔宁乐正要付钱,旁边一个男人却轻轻挡住他的手,放了张一百在酒保面前:“我请了。” 两人一愣,同时抬眼看向男人。那是个高挑的成熟男性,一身休闲装打扮,却掩不住他的精英气质。 赵书言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整个大厅一遍,有些明白了。 崔宁乐不紧不慢,微笑着把男人的钱推了回去,又把自己的钱推上去:“谢谢,但是我们比较喜欢自食其力。”那表情,没有一丝因为年龄差距而产生的怯懦。 男人没生气,笑着把钱收了回去:“你们新来的?” “对,不过已经有伴了。”崔宁乐没看他,只是把snowball推到赵书言的面前。 男人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看了看赵书言,没想到对方却朝自己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好像崔宁乐才是他带来的一样。 男人笑着,有些惋惜的离开了。 崔宁乐对他的表现有些惊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废话,这里都是男人,正常人谁会来这种阳气过盛的地方。”他毫不在意的喝了口酒,甜腻的感觉让他很是满意的笑开:“乐乐你真懂我的口味。” 还以为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后会愤怒地离开,却没想过会这样平静和自在。“你不讨厌gay?” 赵书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忽然笑道:“你不会是吧?原来的女朋友是拿来装门面的?”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掌。“胡扯。”崔宁乐又气又好笑,“我是怕你被女人纠缠,就带你来没女人的地方。” 这傢伙的心胸竟比自己想像的要宽阔得多。握紧酒杯的手慢慢地松了开,崔宁乐低下头笑,忽然觉得他的女王称号再贴切不过“你就不怕我被男人纠缠?”赵书言白了他一眼。 “所以我才找你来,两个人搭伴,绝对没有问题。” “靠,这才是你口中最适合人选的原因!”赵书言捂着自己心口,一脸难过:“我伤心呀!” “再罗嗦,我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敢!你敢我就……我就明天带一个男人回宿舍!”逼急了芦花鸡也会跳墙。 “你竟然是同性恋。”崔宁乐淡定地反咬一口。 “……崔宁乐你想毒死我?”芦花鸡羞恼不已。 崔宁乐大笑。 也只有跟这傢伙在一起,才能舒坦得像个脚踏实地的凡人。崔宁乐觉得,当初选择跟他打架,而不是继续沉默,真是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第四章 赵书言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好,只是鸡尾酒喝多了也有三急的时候,第三杯下肚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提出要去洗手间放个水。 吧檯跟洗手间不在一个方向,找了一会,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它。哗哗的用水沖洗着自己的脸,刺骨的寒意总算让他略微升起的酒意消了下去。抬起湿漉漉的脸,赵书言看着镜中的人,又立刻垂下眼眸,不再细看。 隔间里竟传出一阵吼声:“你去死吧!”咬牙切齿中,夹着低低的哽咽。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隔间。洗手间不大,却精緻干净,就连隔间都像个小房间一般。 那人似乎在压抑着,哽咽中还带有些许的哭腔。 如果在平时,他早就离开了这里,可现在似乎是酒精在作用,赵书言顺着声音,靠近了那个隔间。 隔间的门并没有关紧。借着门fèng,赵书言看到了一颗挑染了酒红色头髮的人头。 白色的衬衫,合身的仔裤。 那人蜷缩在马桶上,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无力下垂着,地上躺了部手机。 赵书言眨眨眼,想要悄悄地帮他再带上门,反倒不小心又把门撞开了一些。 那人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却带了点冷冽的脸,表情很是凶煞:“滚开!”话语中带着明显的鼻音。 被人这么一吼,赵书言反倒不想离开了。他笑嘻嘻地蹲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哭也别在这里哭嘛,这里人来人往的,哭起来多不舒服。而且有异味。” “滚。”那人从牙fèng里挤出这个字。 赵书言只是笑,没有动。这傢伙看起来也就是比自己大两三岁的模样,平时应该还挺傲的。哭成这副模样,看来就算是钢铁巨人在爱情面前也要变绕指柔。 那人恼怒地站起来,就要上前去抓住赵书言,却被他闪开了。 “我是好心安慰你。”他只是防守,没有攻击的打算。 那人冷笑:“安慰?你打算怎么安慰?” 赵书言一愣,忽然想起这句话说的不是地方,脸色微微泛红,咳嗽了一声,改口道:“我只是想让你看开点。本来你们就不容易,活得轻松点多好。”这个“你们”,是代指这个群体。这种性向本来就不被世人接纳。如果连自己都不善待自己,还有谁会善待你? 第14页 “关你屁事。”那人见没法揍他,啐了一声,转身就准备走人。 谁知他却拽住了他的手。 “就算我多管闲事吧,”赵书言盯着他,没有一丝玩笑的说,“以后别躲在厕所里哭,憋不住了可以回房间里哭,可是绝对不要让无关的人看到你的懦弱。就算失败了,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人想要甩开他的手,可甩了好几下都甩不掉,泛红的眼眶瞪着他:“你想怎么样?我对你没兴趣!” 虽然长得好看,可是此刻他没有任何心情…… “啊?”赵书言微微张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那人见他这种反应,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由红了脸:“既然没什么事就别管我!放手!” 赵书言干笑。自己莫名其妙拉着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果然是酒喝多了的原因。 “那个……其实,你挺好看的,要找到新的对象也不难,别哭了。那傢伙肯定不值得你哭。”从来没安慰过女生,更不用说男生了。赵书言心想,这时候才明白崔宁乐这小子有多厉害。 也许是他诚恳的态度,也许是因为他的脸,总之,那人盯着他,没再发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句话从你嘴里听到,很假。” 赵书言得意地笑:“被美人称赞,不是该觉得更高兴么?”自恋不是错。 第一次见到这种长得好看又自恋得让人不觉得讨厌的傢伙,青年无奈的撇开头,微微勾起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接受搭讪。”赵书言无辜地眨眨眼。 “谁搭讪你!”青年笑骂。 “赵书言。”他忽然转头,指着镜子中的人:“那个长得漂亮得不得了的人叫赵书言。” 青年破涕为笑,没再甩开他的手,反倒顺着他的玩笑,指着镜子里的人也说:“那个长得超级帅的人,叫做陈凌。” 赵书言挑起眉角:“史上首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听到有人说比赵书言好看。” 陈凌无奈,这傢伙,自恋却让人没有任何牴触。 赵书言捡起地上的手机,擦了擦,塞给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也扔给他。“拿着,回到家里好好哭,在这里哭多不痛快。” 对方竟没拒绝,只是冷漠道:“为他再哭一场,值吗?” “眼泪又不值钱,哭了是你自己慡,又不是给他钱,干嘛不哭?狠狠地哭,然后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再活得痛痛快快,不比在这里憋屈着好么?”为什么不能哭?只要别让人看见,男人哭一下又怎么了?长个泪腺是装饰么? 陈凌任他把自己拉出洗手间,又想笑。 刚才还疼得不得了的心脏,现在似乎又没那么难受了。 才踏出门口,就撞上个清秀斯文的少年,一见到赵书言便皱了眉头:“怎么半天都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又被谁骚扰了呢。” “这年头谁这么不要命敢骚扰本王?” “是是是,等哪天我在厕所里听到你喊救命,别怪我不救你。” “……死崔宁乐,你别说这种可怕的假设好不好?!”赵书言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 崔宁乐的视线落在陈凌的身上,不由疑惑的看向赵书言,后者却偷偷的使了个眼色。崔宁乐立刻会意,毫不变色的问道:“你朋友?”死小子,在厕所里的艷遇最好在回宿舍,不,等下就给他解释清楚。 “嗯。是不是长得挺好看?”赵书言像是在炫耀一样地搂住陈凌的脖子。 这个白痴,怎么也不看看场合。崔宁乐懒得再做提醒,应付的点点头:“最优秀一点,就是长得好看还不像你这样喜欢到处王婆卖瓜。” 陈凌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心里又有一块地方酸起来。 “啧,我难道不值得你骄傲么?”赵书言不高兴地搂过崔宁乐的肩膀,“我今天非要你好好审视下我的优点才行,顺便,让陈凌同学认识下,这是我可爱又别扭的舍友……” “滚!” 被拉着的人没甩开,被搂着的人也没脱开。陈凌笑开。 如果一辈子都能这么哥仨好,多棒。 眨眼间就过了期末,建筑系的学生们几乎没有不是欢唿却又眼角含泪的。第一年尚且如此,将来的日子,他们真是无法想像。 崔宁乐的成绩最后经男生们私下推算出来,全班第一。赵书言盯着他几乎全是九十分的成绩,惊掉了下巴:“连那些无关紧要的课程都拿了这么高分?!”如果是专业课他拿了高分,赵书言并不会惊讶,因为崔宁乐一旦学习起来,效率之高,连他都望尘莫及。可问题是,有必要在其他科目上拿这么高分么? “gpa 越高越好。”那傢伙只是扔下这句话,没再作解释。 gpa ?这傢伙现在就开始为出国做准备?赵书言眨眨眼,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这傢伙,平时都背着龟壳生活啊,这么累。” 崔宁乐果然回头瞪他。 赵书言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一般给他谢罪。 “你不也一样?”全班第三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 “能拿到奖学金的事情,当然要努力一下。”只不过他的分数实在是偏科得严重。全靠学分多的科目拉平其他无关紧要的公共课。 崔宁乐皱眉,他想不出这傢伙要奖学金的理由。如果说冲着钱,以他的成绩,却只拿了一个校方按照成绩排名发的奖学金,而且其他各种名目的奖学金却从未申请过。如果沖着名,这种奖学金又最没有争的价值。 更何况,这傢伙的家境一点都不需要考虑奖学金这笔小数目,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赵书言苦笑着解释:“奶奶每年都要我考一百分。” 崔宁乐想起他曾说过,从很小开始,他就跟爷爷奶奶住在了一起。而父母由于长年在国外工作,一年几乎见不上一面。 再想想这半年里,从他奶奶那里寄过来的东西名目繁多,赵书言却从不抱怨,并且每个星期还要给他们通电话,就算在忙的时候,讲电话也从未心不在焉。 “你居然还是个孝子。”崔宁乐轻笑,话里没有一丝轻蔑的意思。 “看不出来么?”赵书言又开始装可爱。 “滚!”抓起他的衣服就往他头上扔,嘴角却隐隐上扬。什么女王,要是让那群天天膜拜的傢伙们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只怕会又开始戴上有色眼镜。 崔宁乐似乎看到那傢伙渐渐剥落了坚强后,从硬壳里露出来的柔软。可赵书言绝不是轻易把迷茫和悲伤说出来的人,崔宁乐就算不小心看到了,也不知道如何去帮他填补上那一块块在自己面前碎落下来的硬壳。 他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眼前这个一会儿坚强一会儿孩子气的傢伙,才会彻底的掉光身上的硬壳。或许永远不会,可是当他掉光的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那个柔软的赵书言? 赵书言大笑着接过他丢来的衣服,继续往自己的行李箱里塞。学校其实已经开始放假,隔壁宿舍好些人早早就收拾了东西沖回了家。 刚放假的时候,赵书言还问过崔宁乐,家在本地的他要什么时候才离开,崔宁乐却说要留多两个星期。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宿舍,赵书言便订了一个星期后的飞机票,硬是陪这个其实不是很想回家的舍友多呆了一个星期。 崔宁乐当然明白他的好意,一开始想拒绝,可那傢伙又从不把这件事说出口,就连拒绝都无从开口。崔宁乐有些害怕。因为这样的情况只要发生几次,就会连客气都忘了。到时候,他们还能再说出“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这样没心没肺的话语么? 他甚至想怀疑这傢伙是不是别有用心。 两人呆在宿舍过了清静的一个星期,没有作业的日子里,赵书言每天打游戏打到天昏地暗,可他打的又不是网路游戏,而是玩完就算的单机游戏。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嫌组队麻烦,平时没时间玩,网路游戏笨蛋太多”。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老人家最喜欢的是独来独往,而不是成群结队。既然如此,网路游戏的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崔宁乐一边嫌弃他浪费生命,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提电脑躺在床上玩他的《最终幻想》。 宅人对时间的观念非常淡泊。每天除了三餐,几乎足不出户的两人终于迎来了要送赵书言上飞机的一天。 “要不要我送你过去?”看他仅提着一个行李箱,崔宁乐忽然觉得自己的问话太矫情。 “不用,你还是赶紧把大魔王给砍了吧!”赵书言笑着指指他的电脑。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记得联繫。” 第15页 不是随口说出的话,因此威力才无比的巨大。 崔宁乐耳根开始发热。“滚……”态度极其不好送他出门。 可这句话在说出口三十分钟后,今年最大一场雪,在赵书言还没登上飞机的时候开始飘飘扬扬的掉下来。看情势,飞机想要起飞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 崔宁乐盯着窗外迅速覆盖了地面的雪,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机。 记得联繫。这句话还新鲜滚烫的飘在耳朵里。于是没出息的拿起电话,按下了那个不常按的号码——因为平时两人的距离实在不需要电话来通信。 “餵?”那傢伙鲜活的声音响起,崔宁乐问:“飞机场的雪仗开始打起来了吗?” 那边愣了愣,然后大笑:“没有,骑士大人要不要过来?” 崔宁乐看看墙上的钟:“要几点才能飞?” “……你真要过来?”那边的声音显然压不住的惊讶。 “……少罗嗦!” “你这个别扭王!”女王笑着怒骂,“看情况估计要等三四个小时吧。” 于是一小时后,骑士大人出现在了人cháo涌动的候机厅,女王殿下笑靥如花。 崔宁乐只想把那张笑脸揍出个黑圈。 这是赵书言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 好多大学新鲜人的第一年寒假总会唿朋唤友,把从前高中时的朋友都给叫来,吃吃喝喝唱唱k,就好像相隔了足有十年未见的感觉,赵书言往往是被叫的那个。聚会去了两次,他老人家就厌烦起来,于是手机开始经常性关机,各种即时聊天软体也全都隐身登陆。空下来的时间,要么陪老爷子下象棋,要么窝在房间里打游戏,除了偶尔还会被邻居的拽出去打打球,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味的过到了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手机才开机,无数简讯像是洪水一样沖入了收件箱。每条简讯匆匆阅览过就删除,赵书言觉得按删除键的那个手指都要断掉了,好不容易删到了最近两天的信息,机械化运作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崔宁乐发过来的简讯。 他打开,慢慢的看完了六十字不到的简讯。 “女王殿下,游戏玩多了小心颈椎增生。昨天收到陈凌的简讯,他跟我说想你了,我让他自己跟你说,结果他不愿,我只能代为转告。” 赵书言忍不住低笑,正在看除夕晚会的奶奶好奇的转头看他,赵书言站起来,跟她说了句“我到阳台去打个电话”。 可走到了阳台,他又不想打电话了,只是靠在阳台的上,开始发肉麻简讯:“就他想我,你个没良心的,难道不想我?” 信息发送出去,赵书言才觉得实在肉麻,可一想到崔宁乐那张清秀的脸因此而扭曲,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临走那天,头髮上沾满雪片的崔宁乐一脸别扭地出现在机场,手里还拿着个装了咖啡的保温瓶,看着风尘僕僕的室友,赵书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也不管道路堵塞漫天大雪,硬是在一个小时内赶了过来。 两人就这么并肩靠在窗边的围栏上,盯着外面被大雪围困的飞机,静静的喝完了一瓶的热咖啡。 赵书言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孬种,面对他的热情反倒不知所措,从前对任何人,都能笑着接下他的好意,可面对崔宁乐,似乎什么客套话都是对他的诚意的亵渎。 说谢谢?似乎太过矫情。说你来了?似乎又太过冷漠。 最后还是崔宁乐先打破了沉默,他问赵书言为什么不坐火车而是非要坐飞机。赵书言反应慢了半拍的回答:“坐火车时间太长,总是有人过来搭话。” 崔宁乐轻笑:“美人的烦恼总是多些。”语气却有着瞭然的意味。 从他嘴里听到“美人”二字,赵书言从来没有不悦过。因为崔宁乐从不认为自己是娘娘腔,这样的人,说出的字眼也不会有任何其他含义。 赵书言发现自己竟然很是信任崔宁乐。 三小时以后,赵书言才登上了飞机。进入登机口之前,赵书言回头看了眼插着兜站在不远处的崔宁乐,第一次体会到被人送机时那种莫名的不悦感。明明要回的是自己的家,此刻竟没有想像中的兴奋。 回到家中,足足过了半个月,除了刚到家时发了条报平安的简讯,两人没再联繫过。赵书言想不出要说什么,偶尔想起那傢伙,拿起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回原位。 直到今天他打破了沉寂,赵书言心里的感觉就像是在机场看到刚赶来的崔宁乐一样。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喜悦,心里又有点说不明白的别扭劲。 简讯的提示音让他回过神,迅速的点开回信,里面的内容让他再次大声笑出来。 “现在开始想。如果这样能证明我有良心。” 迅速的输入新信息,他又发了过去。“那之前呢?之前想不想?” 回復迅速的过来,赵书言笑得前仰后合:“缺爱是一种病,要治。” “你其实从来都没爱过我吧?”赵书言难得的贫嘴。 “断背山看过没有?等我驾鹤西归时,你要是在我的橱柜里看到你的衬衣,就知道我爱不爱你了。” “那我要早点回宿舍,拿我的衬衣塞满你的橱柜,这样你就拥有对我满满的爱了。” 这次的回覆有些慢。赵书言惴惴了一下,担心是不是玩笑开得过头,结果对方最终还是回了一条:“我差点吐出来。我三岁的小侄子被我吓到了。我跟他说,以后千万不要住男子宿舍。以免以后遇到喜欢把衣服塞你柜子里的变态。” 笑成一团的的赵书言蜷在阳台的旧沙发上,再也按捺不住的给那边打了个电话。 外面开始响起烟花燃放的声音,接通的时候,那边同样也喧闹无比。 那傢伙的声音比起在学校时,清冷了些,赵书言几乎是全程笑着讲完了半小时的电话,直到奶奶无奈的拿着一件衣服过来,给他披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冷得发麻了。 “小心着凉。”奶奶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了崔宁乐那边。 “我要进屋子里拜年讨压岁钱了,你也快点回去取暖吧。”崔宁乐催促道。 “哎,等等!”他连忙叫道,“我还有最重要的东西没说呢!” “你扯了半天,从南斯拉夫到宇宙黑洞,这次的电话居然还有重点?”对方嘲笑道。 嘿嘿的干笑了半天,他清清嗓子,很诚心的说了句“新年快乐”。 那头静了好一会。赵书言开始笑。 “去你的。笑什么笑。”明显是在羞恼。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那人的声音:“新年快乐。”压低了声音的祝福,就是有这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等赵书言回到房间的时候,奶奶好奇的问了句是谁的电话。 朋友,好朋友。赵书言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已经发烫的手机。 奶奶哦了一声,在转头回去看电视前,又说了句“从没见过你跟其他孩子聊得这么开心,这孩子很不错啊。” 赵书言的耳朵竟然开始烫了。 新学期的伊始,所有人都一副光鲜亮丽富足流油的模样。趁着银行里的数字还处在初始的富有状态,当然要对自己好一些。傅晓春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隔壁宿舍,可刚过去就失望了,门口挂上了“虎眠中”的木牌子。想当初这块木牌还是自己送给喜欢睡觉的两人的礼物,如今满怀激情的自己反倒被阻挡在外,难免不慡。 盯着门牌,最终还是忍不住试着扭扭门锁,竟然推开了。 屋里安静得很,连窗帘都拉得严实。赵书言的床上却是空荡荡的。 傅晓春瞪大了眼,看向那张睡了两人的床。 手提电脑被随意的扔到了床边的地毯上,赵书言的psp插着耳机,凌乱的躺在被褥上。被褥下蜷着两个身材相仿的少年,面对着面,很是亲昵。 心里有一万个问题,却只能憋在心里,傅晓春愣了好一会,才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又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又安静了很久,直到崔宁乐睁开眼,从床上撑起身子,才算有了动静。 崔宁乐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电玩,又看了眼身旁的人,微微皱眉。 这傢伙一回来就拽着自己玩新安装的游戏,结果两人玩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睡了过去。连自己的床都没碰,回来的第一觉竟然是在自己的床上度过的。 就连进门时的第一句话,都不是“好久不见”,而是“我回来了”。崔宁乐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别扭。 于是便马马虎虎的应付了一声:“嗯。” 赵书言没有对他的冷淡表示抗议,依旧像平时一般,玩笑着抱怨:“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来得及把我的衣服塞进你的橱柜呢。” 第16页 一股自我厌恶感随即生成,崔宁乐神色变了又变。“你可以在晚上我看不见的时候放。”语气竟然难得的缓和了许多。 赵书言一愣,眨眨眼,没想到他不但不抵抗,还热烈欢迎,顿时不知如何接下这个话茬。 自我厌恶参杂着恼羞成怒的时候,女王殿下就只能成为那可怜的出气包。崔宁乐瞪着他,一脚踏上他的屁股:“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澡,脏死了!” 该死的,对他好做什么?既然这傢伙从来不要求回报,自己干嘛还要装出内疚的模样? “我的内裤,我的毛巾……”女王殿下一边被踢进浴室一边念着自己需要的物品,果然没过两分钟,那堆洗浴用品就被骑士大人翻找出来丢到了他的脸上。 看着那堆东西里面还有自己甚至忘了点名的隐形眼镜盒,以及洗澡时必须戴的眼镜,赵书言笑得像偷腥的猫。 这条眼镜蛇,拆了毒牙就是一条软绵绵的蚯蚓。即使做了任何体贴的事情,也从来不愿承认。就跟蚯蚓一样,只喜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事,尤其是做好事。 浴室里终于传出水声,崔宁乐坐在床上对着电脑,无意识地按着滑鼠。不过是一个半月不见,这傢伙又变得好看了许多,骨架也硬朗了起来。就连笑容,都好像成熟了不少…… 浴室门突然推开,湿漉漉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笑得欠揍:“我想起来了,干脆塞我的内裤进你的衣柜,这样子目标小,你又不容易找到,到时不经意的翻出来的话,反倒更有怀念的意味……哈哈……”笑声淹没在被崔宁乐用力甩上的浴室门里。 成熟才有鬼! 洗完澡后又是无休无止的游戏大战,崔宁乐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到底是谁先躺下,只是记得,那傢伙蜷缩在自己身旁发困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了人前那股傲劲。 崔宁乐似乎又看到了他所有硬壳剥落之后的模样。 期待之后,不由打了个抖。 第五章 到了第二学期,所有的新鲜感都淡去,偶尔跟老师玩猫捉老鼠,偶尔泡个小妞,偶尔对着电脑杀个血腥满屏,剩下的,就是永无止尽的计算,背单词,画图。 都半夜了,房间里还亮着灯。崔宁乐靠着床坐在地毯上,身旁堆满了糙稿纸。这该死的建筑力学,都写了一天还没完,再看看身旁那傢伙,早已无聊得把下巴搁在小书桌上,无精打采的填着数据。 “我不想写了……”赵书言身子一歪,直接躺到了崔宁乐的腿上。 “拿开你的猪头,挡住我的视线了。” “……我要吃糖。”有气无力地撒娇。 “饿了就舔舔自己的猪手,味道不够再加点酱。”崔宁乐干脆把糙稿纸放到他的脸上,继续思考。 “……呃,我死了。被眼镜蛇的毒死了。”漂亮的少年在他的腿上挺尸。 崔宁乐也不管他,继续算题。 半天,憋不住的赵书言终于打挺起来:“配合我玩一下嘛!” 崔宁乐拿糙稿纸往他脸上打:“睡下去,怎么那么多废话。”今天是周五,今晚写完了,明天就能放假。 美少年只能乖乖的躺了下去。 可房间静了没多久,就响起了电话声。 赵书言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捞过手机,看都不看来电显示就按下接听:“大半夜的干嘛?” 房间很安静,因此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才异常的清晰。懒散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赵书言坐直了身子,看看电话,竟然是傅晓春打来的。 “晓春?怎么了?”他提高了声音。连崔宁乐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压抑着的抽泣声很是揪心,傅晓春小声的唤着他的名字:“书言,书言……” “到底怎么了?你在哪里?”赵书言站起来,随时准备穿上衣服出门。 “我,我在黑石……”声音在隐隐的打抖,可是哭声已经压了下去,似乎因为赵书言的声音,他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黑石?赵书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崔宁乐,对方一样的惊异。 就是那间他们圣诞节才一起去过的——gay吧。 小傢伙去那边干嘛?虽然很想问,却还是压住了好奇。“我马上过去,你在哪里?” “洗手间。”他的声音更加的低弱。 赵书言想也不想,穿上衣服拿着钱包就往外走,等他正想反手带上门的时候,崔宁乐竟然也穿好了衣服:“我来关门。” 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飞车到了黑石,赵书言完全不管周围迅速集中过来的视线,径直走进洗手间。“晓春?” 话音刚落,一个隔间的门就被迅速打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身影立刻扑了过来,在他的怀里咬着牙流眼泪。 赵书言看了眼四周,发现厕所外一个男人死死的盯着自己,顿时有些瞭然。便收紧了手,抱住他:“没事,我们回去,有本事他就过来抢人。”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知道他了解自己的处境后,傅晓春难掩狼狈,却又松了口气。 崔宁乐拿出手帕,塞给傅晓春:“洗把脸,我们回去。” 傅晓春犹豫了一会才接过手帕。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个温暖的身体,真不想放开。 在他洗脸的时候,赵书言跟崔宁乐互相对视了一下,赵书言走出洗手间,径直朝那个盯着自己的男人走去。 “这位先生有事么?”他笑着问道,却笑得冰冷。 赵书言的模样在gay吧里实在太显眼,导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边。 对方是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整齐干净的模样,并不像是印象中的跟踪狂,可赵书言却百分百能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害傅晓春躲在洗手间不敢出来的罪魁祸首。 “这位先生找我朋友有事?”对方不回答,并不代表他就会放弃。对于这种人,赵书言可是从来都不手软。 “关你什么事!”被逼急的男人迸出一句,眼神里有着狂乱的情愫。 洗好脸的傅晓春见外面已经闹开,连脸都忘了擦,就想冲出去,却被崔宁乐拦了下来。“你呆着,他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他有事的。”后面那句,是保证。 “你们怎么知道是他?”傅晓春又惊又担心。 “我也不清楚,这傢伙恐怕对这种事很敏感。”赵书言是热血青年,可平时却不会有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样的情势容易逼出问题。崔宁乐想上去,可身后还要护着傅晓春,只能朝赵书言喊了声:“我们先回去,很晚了。” “今天不解决他,以后晓春在路上遇到他,也会有危险的吧?”赵书言插着裤兜,瞪着男子,一点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是他的什么人?”灯光下,男子的眼睛里冒出了血丝。 “我是他什么人,关你什么事?”他冷哼一声,眼神挑衅,“你认为他身边有我在,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么?少自以为是,以为纠缠就能得到结果,滚他妈的蛋,你要再敢靠近他,在报警之前我一定会狠揍你一顿!““放屁!”被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教训,男子恼羞成怒,“你才给我滚蛋!就你那副娘娘腔的样子,还敢来教训老子?” “你要不要试试看?”赵书言冷笑。崔宁乐倒吸一口气,顾不上身后的人,大步冲上去,却来不及阻止,那男子就已经揪住赵书言的衣领,挥舞着拳头就砸向他的脑袋! 赵书言显然早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挡下了他的拳头。 崔宁乐趁着这个间隙,连忙加入两人中间,想隔开,可男人竟挥拳朝崔宁乐袭来!“你敢动他看看!”赵书言怒吼着,抬脚就用膝盖顶上了男子的腹部!对方防备不及,勐地就摔倒了后面的卡座上! “哗啦啦”的碎了一地的玻璃碴,飞溅的碎片甚至划过赵书言的手臂,画出一道血痕。可他依旧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对方。 男人狼狈不堪的站起来,身上沾满了各种酒的味道,那双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 崔宁乐想过去,却被赵书言挡在了身后,男人怒吼一声,挥手就朝他拍过来,赵书言抬手就挡,却只感到眼皮上一阵刺痛,等他意识到受伤后,才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 该死,竟然敢用啤酒瓶…… 一只手抓住他拿啤酒瓶的手,另一只手用力的揍上了他的脸颊,直到眼睛被血液模煳,他才甩开男人,让店里的其他人架住他。 “你这个混蛋!”崔宁乐怒吼,对象却是赵书言,“你莽撞什么!给我坐下,快!”说着,又朝赶过来的店长吼道:“快给我拿药箱来!愣什么愣!”那气势,丝毫不输刚才打架的女王。 第17页 捂着眼睛的赵书言忽然笑了。 “笑个屁!给我安静点!”声音愤怒,动作温柔。轻轻抬起他的头,看清眼睛上方那条长达七八厘米的伤口后,崔宁乐忽然松开赵书言,大步走到正要被带走的男人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这块的片警和流氓我都认识,你他妈的再敢出现在这里,老子会让你永世都没法翻身!” 男人嘴硬地想要嘲笑这个刚成年的纸老虎,可没过多久就被冲进店里的几个巡警给拖了出去,领头那人还朝崔宁乐打了个招唿,这才算把男人给镇住。 看完这一幕的赵书言又想笑,可记起崔宁乐的警告,只能咬着嘴巴憋住。 傅晓春早就憋不住了,拨开前来慰问的众人,眼里含着大泡的眼泪,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去脸上的血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危险的时候,他只想到了赵书言。却忘了这也会让赵书言进入危险之中。 可对方却抬头,拍了下他的腰,得意的笑:“哭什么,不是让他再也不敢跟踪你了么?我很帅吧?”说完,又赶紧收敛笑容,等待崔少爷过来检视。 傅晓春愣愣地看着崔宁乐骂骂咧咧的回来,接手对赵书言的紧急治疗。刚才还气势非凡的女王殿下,此刻回到骑士大人的手心里,却乖得叫人讶异。 店长过来问要不要叫救护车,赵书言抢在崔宁乐前面拒绝了他的好意,用一块沾了酒精的纱布捂着伤口就站了起来,拉着傅晓春就要往外走。也有人过来问要不要开车送他们回去,赵书言摇头,只是拉着傅晓春,默默地走出了酒吧。 崔宁乐则跟在他们后面,盯着赵书言紧绷的后背。 叫了辆的士,司机疑惑的看了一眼赵书言的伤,忍不住问要不要去医院,崔宁乐这回抢了先:“去。” 赵书言看他,他也瞪回去:“我可不想半夜去叫救护车。”还想说“我没事”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送到医院,护士给他做了紧急处理后,说了些宽慰的话,因为伤口不太深,三人很快就从医院里出来了。此时街上连的士都已罕见。 始终一脸难过的傅晓春终于忍不住开口:“书言,我……再也不去那里了。” “想去就去,只是你最好还是带上伙伴一起去。毕竟那里不是一般的地方。”赵书言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安慰道,却不去看他。这时候四目相对,只会让难过的人更想流泪。 傅晓春忽然拽着他的手,不肯往前走:“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吧?” 赵书言看了眼始终沉默的崔宁乐,然后点头:“宁乐带我去过。” 傅晓春的手抓得更紧,双眼带了些希冀:“你,你也是?” 是什么? 那三个字似乎像是一道魔咒,说出来就定了人终身死刑。 赵书言看他紧张得似乎只要一碰就会崩断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把他的脑袋拉进怀里,手搭上他肩膀,很肯定的回答:“不是。我不是同性恋。” 明明是否定的答案,可搭在肩膀上的温度却让傅晓春忍不住激动得大颗大颗地掉了眼泪。“唔……我,我也不知道……可我不喜欢女生……呜呜……”千辛万苦从嘴巴里挤出来的话语,有种抹不去的绝望。 赵书言的回答就是把他往自己这边搂得更紧。“谁也没说这是错,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权利,哭什么哭。师傅又没说不收喜欢男人的徒弟。” 傅晓春哭得更加厉害,可已经不是内疚,也不是难过,只是混杂了太多感情的发泄。 虽然早就发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可至今为止他从未敢跟任何人提起。终于忍不住去一次gay吧,却遇到了变态的跟踪。他知道当同性恋是个多么绝望的事情,所以他不愿承认,就像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脸蛋太过女气,自己的力量也比不上同龄的男生。 如果不是赵书言的存在,他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不愿面对。因为没有什么能比自我厌恶更让人绝望。 “如果不想让自己更糟糕下去,就努力去锻鍊自己,拥有熊一样的力气,再拥有老虎一样的气魄,谁都打不倒你的时候,看谁敢再来欺负你。”赵书言搂着他,教导他人生道理,说完,还侧头去看崔宁乐一眼,“对不对,宁乐?” 那副嬉笑的模样,似乎又恢復成了“原来”的赵书言。 崔宁乐忽然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从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等说出口的时候,三人都愣了。崔宁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时候提起来。就算想问,也该在俩人的时候,这样即使他不愿回答,留下的沉默也不会如此难以化解。 事后崔宁乐才觉得,自己是否就希望在这里逼问出他的答案,因为当着这样的傅晓春的面,赵书言绝对不会说谎。 更加不会对自己隐瞒。 赵书言居然笑了,看着崔宁乐,眼神里有被人看穿的狼狈与无奈,还有坚强:“对。” 崔宁乐居然没有感到太惊讶。 “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遇到讨厌的傢伙,那时候没人帮忙,只能自己逃,长大了,会打架了,打不过人家就去学习如何用气势压倒对方。纸老虎么,虽然是纸做的,可还是能吓跑人。”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事不关己的回忆,“我奶奶说,人家想不到这么好看的小猫还会咬人,以为遇到老虎了,自然就会逃跑。”他顿了顿。 “所以,就算再怎么落魄,也绝对不能认输。” 把傅晓春送进宿舍后,安抚下万分担忧的刘冬,两人才回到自己的宿舍。赵书言拿东西比划了半天,口中喃喃道:“这伤口让我怎么洗脸洗头啊?” “我帮你洗头。脸蛋就用毛巾来擦。”崔宁乐换下已经染上了菸酒味的衣服,在他身后,好像毫不在意的说道。 “受伤还有专人伺候?”赵书言乐开了笑脸。 “每次五十元,按次收费,接受分期付款。”崔宁乐帮他拿出干净的衣服,砸在他的笑脸上,“快去洗澡,臭死了。” “好贵!难道没有熟人特惠价么?!”被推进浴室的人忍不住讨价还价。 “女王自然是皇室价,平凡人还享受不到这个价格呢。”换上短裤,崔宁乐也走进了浴室,把他推到里面,“坐凳子上,仰着头,脸蛋朝我,……啧,头再往上抬点!你想让水冲进你鼻孔啊!” “……宁乐你今天的表情好严肃。” 正在给他打洗髮水的手顿了一下。“被你气的。” “……今天,谢谢了。” “你要再他妈给我客气,我马上拿喷头直接灌水到你鼻孔里。” 脸色稍稍僵硬了一会,赵书言又笑。“我今天其实是想揍死那傢伙。” “不要把你经年累月的怨气发泄在路人甲身上。”开始给他沖水,崔宁乐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赵书言盯着崔宁乐的下巴,干干净净,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连一点鬍渣都看不到。这傢伙连刮鬍子都这么认真么? “我讨厌那些混蛋,早就想干一场了,可惜长大以后,很少再遇到那些人。” “谁敢玷污女王殿下?” “我又不是女人!为什么不是男王?” “男国王代表好事和愚蠢,女国王代表智慧和高傲,你选择哪个?” “谁下的定义啊!太偏颇了吧!”“给我动静小点!水都要冲进伤口了!” “那我做女王,反正有你做骑士保护我。” “轮不到我出场,你早砍死敌人了。” “……那就等我累了的时候,你来击退敌人,骑士的作用不就是这个么?”赵书言笑着,眼眸弯得像一轮新月。 崔宁乐一愣。帮他打上护髮素,揉了一会,才恼怒的说了一个经典的字。 “滚。” 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成了剥落他硬壳的兇手。那傢伙掉落的硬壳已经太多,多得让自己已经能从那些隙fèng中看到那傢伙真实的模样。 可偏偏双手仍是忍不住继续拨开他的壳,就像剥开鸡蛋壳一样,等待着从里面出来的绒毛小鸡,对着自己轻轻的叫一声。 结果,自己就成了那傢伙的…… ……母鸡么? 崔宁乐又呆住了,完全没注意到手下的人早已舒服地睡熟了过去。 女王殿下受伤的事震惊了建筑系,前来慰问的人络绎不绝。尽管赵书言无数次解释自己伤得不重,可眼睛上那块刺眼的白纱布又怎么能让人安心? 第18页 卷着袖子就要找兇手算帐的人不少,可赵书言总是笑着拒绝,死活不肯透露兇手的身份。“你以为我会乖乖的挨打?早就十倍奉还了。”扔出这句话的女王殿下,挑着下巴冷笑。 因为受伤的缘故,刘冬担心他不能过两星期就要进行的新生春季运动会,可赵书言反问:“眼睛受伤关腿什么事?我要参加接力、跳高、还有跳远。都帮我报上。” 身兼体育委员的刘冬不由松了口气。 崔宁乐没有阻止,依旧是每天晚上给他洗头,盯着他不让吃影响伤口癒合的食物,还特地让家里人给他带了瓶军队里特制的癒合贴剂。 终于有一天,有个不知死活的男生开玩笑道:“这骑士大人真是再称职不过了。” 当时崔宁乐没觉得什么,赵书言哈哈大笑地搂着他,说:“那是当然。我的骑士难道还会效忠别人不成?“可到了只剩两人的时候,崔宁乐就发现了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改变。 赵书言自己买了块防水帖布,自己进浴室把头髮洗了。就连向来让崔宁乐帮忙的换贴剂的活,也都自己完成得漂漂亮亮。 母鸡看着小鸡开始自食其力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可崔宁乐不慡的地方并不仅仅因为这个,赵书言开始独立的模样,让他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就好像即将出壳的小鸡,又被人拿水泥硬是涂上了鸡蛋壳的细fèng。 急转直下的情势让崔大少爷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终于在他独立洗头的第三天晚上,揉着眼睛的芦花鸡湿着脑袋就出来了,头髮丝毫没有擦过的痕迹,水珠不断的落到身上,睡衣上湿了一大半。 “怎么不擦头髮?”崔宁乐惊讶的看他。现在才四月份,这模样不感冒才有鬼。 “隐形眼镜……掉浴室里了。看不见。”没有了眼镜的芦花鸡就像被拔了尾巴上那几根最翘最引以为傲的毛,有些丧气。 崔宁乐马上站起来要去浴室,赵书言连忙拉住他:“不用,我戴上备用眼镜后就去……” “少罗嗦!”忍不住怒了,“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干嘛老一副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模样?跟我住一起,让你为难了吗?” 话才出口,崔宁乐就知道自己说重了。 对方呆在那里的模样,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在自我厌恶。在人前那副洒脱自如的神情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没有……为难。”他在烦恼着敢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有些东西似乎又在阻挠着他把这些话轻易地说出口。 到底是什么东西阻挡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到底有什么是让他无法对崔宁乐说出那些真实的话语? 崔宁乐垂眸,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混乱的模样,干脆转身就进了浴室。 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寻找隐形眼镜是件难事。可崔宁乐现在觉得,比起跟外面那个傢伙交流,找眼镜这事来得更为轻松。 胸口有一团怒火。又有一团憋闷的气。 “那我做女王,反正有你做骑士保护我。等我累了的时候,你就帮我击退敌人,骑士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 难道这些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好玩?难道他不知道,这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么! “宁乐……”浴室门口响起他的声音,崔宁乐恶声恶气的应:“没找到,你别进来!” “不用找了,我再……”“闭嘴!”该死,这里怎么能铺辱白色的地砖! 赵书言扁了嘴。 盯着崔宁乐倔强的背影,他想起那傢伙每次生气的原因似乎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明明刚住一起的时候,不过是干涉了点他的私事,那傢伙就黑着脸让自己离开,可如今却恼火着对自己吼“跟我住一起,让你为难了吗?” 为难?绝对不是为难。 他只是感觉,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改变了许多,剩下的三年,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依赖着他,要不是别人提醒,自己一定会没完没了的让他帮自己顶下无数的麻烦。他没烦之前,自己就已经害怕了。 害怕……有些东西习惯以后,就再也戒不掉。 “找到了。”那个清秀的少年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两片软软的东西。 盯着他那张被蒸汽熏得微微发红的脸蛋,赵书言再次感到了惧意。 自己可以放下感情就跑,不管他人的反应,可眼前这傢伙,似乎会拿着自己的感情追上来,然后非要双倍奉还。 到时自己还能笑得洒脱么? 崔宁乐见他神色怪异,眉头皱得更紧了,把隐形眼镜往他手里一塞,看也不看他就走出了浴室。 直到睡觉前,崔宁乐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就好像当初第一次跟他闹矛盾时,两人也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直到别人点燃彼此间的战火。 那时候崔宁乐倔强着,赵书言高傲着。可如今,崔宁乐却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赵书言是不知如何捅破彼此的墙壁。 情况似乎比原来更加糟糕。 直到四月的一个晚上,赵书言接到一个电话,正在画图的他,脸蛋明显变了色。 “你,说什么?”灰白的脸蛋挂不住任何表情。 电话那头静了好久。隐隐听见了抽泣声。坐在旁边的崔宁乐一惊,担心地看向他。 赵书言僵硬地爬起来,也不管身上的马克笔和图纸哗啦啦地全掉到地上,就直接走向衣柜,抽出里面的背包,一边往里面塞东西一边哽咽着声音问:“阿姨,你再说清楚点。” 过了几秒钟,他的手开始发抖,手上的背包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了……你先在那边看着爷爷,我马上坐飞机回去。”他抖着手,切断电话,又抖着手按了一个电话号码。 可手实在太抖,连键盘都没能好好的按,过了好一会都没能打通电话。 崔宁乐默默地拿过他的手机,按下了订机票的电话,然后订要了张两小时后飞往到a市的机票。“记得拿上身份证,还有钱。如果钱不够,我帮你出。”他盯着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然后把手机慢慢的塞进他的手里。 “谢谢。”带着颤音的感谢让崔宁乐更不是滋味。他只能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揉着:“别憋着。要不在飞机上会更难看……”这傢伙,不是曾教过别人要狠狠哭出来么?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愿遵守这个规则。 芦花鸡也有垂下尾巴的权利,天黑的时候,无需强装出只是给别人看的坚强。 过了一会,崔宁乐感觉到手上有水滴下来。 赵书言的眼泪很安静。静得像是压抑了好多好多东西在里面。 崔宁乐当时就想:如果有一天,里面的东西再也压抑不住,爆发出来时会怎样? 飞机毕竟不等人,激烈的情绪很快便被赵书言压制下来。仅拿了一个背包,他便快步的冲出宿舍,刚到楼梯口,却被人拉住后衣领,转过头,看到是崔宁乐的脸。 “傻瓜,没拿你的帽子。”说着,便往他头上套去。帽沿压得老低,低得都叫外人看不见红肿的眼睛。 他要维持这个人的骄傲,因为他是他的骑士。 赵书言微微的点头。 从窗口看到对方走出宿舍楼,崔宁乐靠着墙壁,掏掏裤兜,忽然想起自己戒菸已经好多时日,此刻身上一根烟都不剩。 赵书言讨厌烟味。从他俩住在一起开始,两人就为戒菸的事吵过不止一次。吵不成功,那傢伙便会恼火地瞪着自己,然后窝在被窝里,戴着口罩以沉默抗议。 就像个闷罐子,不出声,也不爆发。却也彻底的把自己给忽视掉。 崔宁乐一开始还不介意,可日子久了,竟发现自己的菸瘾已经大大减少。潜意识里为了他,已经减少了吸菸的次数。 到了现在他甚至十几天都不抽一根烟。赵书言从来没说起这事,而自己也没怎么注意。等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转好。 什么时候,竟为他改变了这么多? 第六章 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期间赵书言没打过一次电话回来,崔宁乐有些担心,可看看自己的手机,忍了半天还是没有主动打过去。 其他宿舍的人三番四次的来询问女王殿下的踪影,崔宁乐都说去云游了,可主人公一日不回来,他就一日不得安宁。男生宿舍的生活少了女王殿下,就像少放了盐的菜,没味得很。 这天晚上有课,众人到了九点半才回到宿舍,崔宁乐推开门,正要开灯,却惊讶的发现床上多了个人影。 “别开灯。”有些沙哑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年少轻狂。 他没开灯,进屋后就关上了门,把书放到桌上,便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盯着那团黑影。因为背着月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第19页 “有烟吗?”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崔宁乐轻笑,故意轻松气氛:“你不是讨厌的吗?” “烟比酒来得更速效。”那人的声音比原先要轻快一些了,可也好不到哪里。 “你没抽过怎么……”“我抽过。以前抽得比你还凶。”赵书言自嘲的笑道。 崔宁乐惊讶地挑眉,没再说话。 就他所知,这傢伙虽然喝酒,可绝对不酗酒,更不用说其它不良的习惯。 从前的他是什么模样,崔宁乐从没有去想像过。可他突然表现出来的突兀感却让他忍不住去想像。如果曾经腐烂过,那现在这样的干净的气息,又是怎么洗出来的? 赵书言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的半躺在床上。崔宁乐这才发现床头柜上已经横七竖八的摆了好几听喝完的啤酒。 他站起来,说了句“你等我一下”,便离开了房间。 等他再次回来时,手里多了包薄荷烟。 扔了一根给他,又给他点上,崔宁乐边点边笑:“你差点连我的zippo都丢了,还好现在还在。” “过了今晚就可以丢了。”床上的人坐起来,有些生涩的吞云吐雾。过了两秒钟,又斜眼瞪着崔宁乐:“给我买女烟?” “就你现在滴酒不沾的样子,还想抽什么烟?” 赵书言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谢谢。” 崔宁乐不答,脸蛋微热。这已经是他最近第三次跟自己说谢谢。 房间渐渐的烟雾瀰漫,崔宁乐怕触动灭火器,走过去把窗子打开。四月的夜风吹进来,还是带了些凉意。 赵书言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像是被香菸的烟雾给带走了灵魂一样。 坐了好久,他有些发抖,崔宁乐想去给他那件衣服,可他一句话不说,就拉着崔宁乐然后往他怀里缩去。崔宁乐又气又好笑:“我又不是你奶妈!”说着,就要推开他过去关窗。 赵书言却伸手拽住,不准他离开。 “就一下。”他把整个头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说了句:“就当一会奶妈吧。” “……老子是男的。”话虽这么说,却自动自觉地用自己的衬衣围住怀里的傢伙。 赵书言在他怀里笑。带了点忧伤的笑声,听在崔宁乐的耳朵里很不是味道。“笑什么,妈的,难过就给我真的难过,笑得半死不活的,听了就难受。”刻薄的话语,是为了遮掩自己心底的难过和怜惜。 赵书言的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难过的。崔宁乐就这么搂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更不知道从何去安慰,那傢伙从来不肯把自己最软弱的地方展现出来。 “我奶奶去世了。”低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浇熄了崔宁乐心底沸腾的烦躁。 “……嗯。”崔宁乐怔怔地搂着他。 “她是最疼我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抖。 “……我知道。”那两瓶腌菜到现在都没捨得吃过几口,那件超人迪加的t恤虽然廉价,却始终被他好好的保存在衣柜里。 “从小只有她在全心全意地爱我。只有她。”尾音已经难以控制的抖起来。 崔宁乐垂下眼眸。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赵书言心里的硬壳从何而来。 后来赵书言没再出声,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再次掉下来。崔宁乐紧紧地搂着他,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平日里的他太过光鲜亮丽,只有到了夜晚,似乎才能看清这傢伙真正的面貌。因为只有那时候才看得见他真实的轮廓,而不被任何假象所迷惑。 “你……”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手上传来的冰冷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不由得更加用力的抱紧怀里的人,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后来的几天,赵书言一直穿着那件紧身的超人迪加t恤。不明就里的朋友们纷纷嘲笑,不解,可没过多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当然,就算不习惯,只要有任何不敬的言语,都会被骑士大人狠狠地嘲讽一番。 赵书言没做任何解释,依旧穿着这件颇为引人注目的衣服横行校园。 第二天,崔宁乐也穿上了一件唐老鸭的t恤,这股独特的风气立刻传染了男生宿舍,几乎所有人都穿上了可笑得可爱的卡通t恤,赵书言站在其中,也没那么扎眼了。 崔宁乐没有提起那晚上的事,赵书言也恢復了平日的调调,每日照常打闹,跟老师们玩躲避作业的游戏。只有某个时候,崔宁乐才会不经意地看到他嘴里叼着一根腌豆角,出神地盯着窗外。 如果不小心跟他视线碰撞,那个漂亮的少年还会朝他笑得灿然。 就象彻底的把某样东西埋在了很深很深,深得叫人摸不着,看不到的地方。 崔宁乐皱眉,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再度训斥那傢伙的时候,又是某个晚上,那傢伙在熄灯后,轻声的跟自己说了一句:“我不是假装不在乎,而是怕你看着我难过,如果连你都难过,那我还怎么开心得起来?” 崔宁乐怔在那里,隐约感觉到脸蛋逐渐上升的温度。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连月光都特别的清亮。因此他才特别清楚的看到赵书言的笑脸。有点羞涩,有点内疚,还有点……在乎。 这是晚上才能看得到的光景吧? “吵死了,睡觉。”崔宁乐拉上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却怎么也压不下嘴角的弧度,还有脸上越来越高的温度。 他离开前留下的那个问题,似乎已经不用再去询问。因为那天晚上抱着他的时候,所有的硬壳都突然脱了下来。 那只毛茸茸的小鸡,可怜巴巴的缩在自己的手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说:不要放开我,因为我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 一直一直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只能跟自己说,要独立,要坚强,要强大得不畏惧任何欺负自己的人。因为除了自己的奶奶,没有人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入睡前,崔宁乐忽然说了句:“我是绝对不会随便离开的。如果我真的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为什么就不能追上来?”凭什么非要自己守着他? 接着,房间一片死寂。崔宁乐又恼又好笑。这傢伙竟然这么快就入睡了。 可过了一会,背后有人拱了过来。 “嘿嘿……”赵书言该死的笑声在背后响起。“我这不就过来了么?” “你这同性恋,快给我滚回自己的床上去!” “不要,今晚一起睡。” “噁心死了!” “人家寂寞了。” “滚!” 气氛再次被破坏殆尽。 赵书言还是参加了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 穿着运动短裤的美少年一出场就引起了轰动。刘冬得意地抚掌大笑,一脸jian商的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拿再多的第一名,也比不上用美色来吸引世界的注意来得有效。 不小心把这个想法泄露给极易背叛自己的舍友的他,在赵书言中途休息的时候,就被海扁了一顿。 肿着脸的他不知不觉也被一直关注着建筑系的女生们,取名为“奇怪的肿脸男”。 崔宁乐与赵书言报的都是同样的项目,赵书言为了避免过多的骚扰,总是站在他身后,崔宁乐知道他不擅长处理女生的讨好,只能出头替他婉拒了不少好事。 “在这之前,你是怎么对付女生的?”他忍不住问。 “……逃,或者,假装没听到。” 真是幼稚的傢伙。崔宁乐扭开头,笑。 赵书言看到了,羞恼着把他的头扭过来。“笑什么笑,你这个花心的双子座!” 崔宁乐扭过头来,在嘴巴上,用两个食指比了个叉子。 这才是真正无赖吧?赵书言恼火地想。 两人参加的比赛,成绩都乐观的很,刘冬站在赛场边上,指使男生们挥舞着上书“女王万岁,骑士千秋”的不要脸的小旗子,给他们加油打气。 在取得接力赛第二名后,崔宁乐跟赵书言两人冲过来,一把揪住企图逃窜的刘冬,很是一顿暴打。 暴打完,喝水的时候,赵书言注意到了旁边的闪光灯,扭头一看,竟然是班花许萧拿着数位相机,不停地对着自己拍照。 赵书言的脸蛋开始抽筋。 “笑好看点,我要拿来ps用的。”班花的语气根本是在命令。 “本人照片的肖像权,不免费使用。”赵书言笑得僵硬。 “咦?!你这个吝啬鬼!老娘的照片不也是被男生们到处乱传!你就代替他们还债好了!”美丽的班花冷哼。 第20页 心虚的男生们不敢看这边。赵书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萧将自己拍了个遍,然后又像换脸般对崔宁乐笑得甜蜜:“崔少爷,麻烦您跟他站一块好不?” “为什么他是崔少爷?我就是吝啬鬼?!”赵书言忍不住抗议。 “女性之友理应受到尊敬,”许萧挑眉看他,“有意见?” “……那我还是乖乖的做吝啬鬼好了。”谁要做这个女性之友啊?! 男生们愕然,原来许萧才是女王。 崔宁乐竟然答应了,走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赵书言的鞋子。“你的鞋带怎么断了?” 赵书言低头去看,果然。他连忙蹲下身子,想处理断掉的鞋带,可怎么也没法绑回去,崔宁乐见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干脆也蹲下身子,出手帮忙。 旁边按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赵书言哭笑不得,崔宁乐却说了句:“第一次跟我照相,怎么不笑好看点?”说话的时候,并没看他。 赵书言一愣。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对哦,第一次跟这个傢伙拍照。也难怪他什么也不说就答应了。不管摆出什么姿势,好歹也是合照了不是? “啊啊……太好看了!赵书言你这个混蛋!快扭头过来!姑奶奶我嫉妒你的脸蛋!快!快扭头过来看镜头!”只可惜美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即将升起的感动气氛,赵书言扭头,扮了个鬼脸,又吐吐舌头。 谁管你! 当天晚上,校内的bbs里,吐舌头的女王殿下的美图当日就突破了一万点击率。 对此毫无知觉的美少年,第二日就拉着话题中的另一个人物,跑到市中心的商业区去买新鞋子。 美其名曰买鞋子,可赵书言拽着崔宁乐找了半天,竟找到一家装修不错的大头贴店。 “老闆,照两版大的。顺便再给我做两个相框用的版式。”赵书言不让崔宁乐往后退,硬是把他推进了店里。崔宁乐瞪他:“你不是买鞋子么?” “我也来买人,嘿嘿……”赵书言把他推到一架空着的机子前,“你上次不说我还不知道,我们真没照过合照。” “……要照相,干嘛不找人帮照,赶什么时髦非要照这个?”僵硬的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崔宁乐对这种时下流行的东西很不感冒。 “谁知道我们下次记起这件事又要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到分别的时候,还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赵书言挑选着背景,看似不经意的说着。 崔宁乐一愣,半天,才笑道:“别担心,哪怕我突然就两脚一伸告别人世,你都可以拉着我的遗体跟我拍合照,我会特别允许你的。” “那样我也很快就会被吓得跟随你而去吧?”赵书言也笑。 “省得你一人孤苦寂寞的留在世上,不好么?” 最爱的奶奶的离开对他而言到底是多大的刺激,崔宁乐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坚强的傢伙,最近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想要依赖人的一面。崔宁乐更不知道这是被老人家的离去刺激出来的脆弱,还是对自己那天晚上的承诺的回应。 看着屏幕上一张张的合影,那个笑得灿烂的傢伙的脸蛋就贴在自己旁边,崔宁乐第一次看到自己与他人如此亲昵的模样——除了很小的时候的家庭合照。他的脸蛋微微发烫。大头贴拿到手的时候,只看了两眼,就塞进了口袋里。 偏偏他却拿到自己的眼前,笑得开心:“这张不错,要不我们放大了,贴在床头?” 好像自己是他多么不可替代的人一样。 到底是好像,还是真是? 他忽然有点在意。 赵书言不喜欢委屈自己的脚,照完照片,拉着崔宁乐就来到旁边的nike旗舰店。买鞋的速度与他说话的速度一样痛快,拿了两双,试了试,就让服务员给自己包上。 正拿着信用卡去结帐,赵书言抬头一看,结帐的男生居然是陈凌。 虽然听说他在一家专卖店工作,却没想到这么巧竟会遇上。拿过信用卡的陈凌显然也发现了,愣了愣。“你等下。”说着,快速的结完帐,朝旁边的人请了个假,放下手头的工作就从柜檯里出来,拉着赵书言往外走。 “哟,打搅您工作了,真不好意思。”赵书言嘴上客气着,手里却毫不犹豫的接下对方给自己买的冰冻奶茶。 “赵书言居然会客气?”陈凌故作惊讶,看看崔宁乐:“这期间他受什么刺激了?” “是我没保护好,让他脑袋被驴踢了。”崔宁乐诚恳地回答。 “……我们宿舍什么时候养了头驴子?”赵书言瞪他。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那头驴子。” “所以活该我笨得要死,看不到驴子才被他踢中?” “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崔宁乐笑得灿烂。 陈凌早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宁乐别老欺负书言,他太可怜了。” “谁可怜了?我还没开始反击呢!别糙率下结论!”赵书言瞪大眼睛为自己的处境辩护。陈凌却笑得更加厉害。 三人并肩走到一家音响店门口,陈凌正要帮赵书言推开门,门还没推开,就被人按住。 抬头看向来人,陈凌的脸色顿时大变,迅速的收回手,转身就要离开。对方却一把拉住他,刚要说什么,陈凌却朝他吼:“少tm碰我!” 声音大得引来四周的瞩目。赵书言和崔宁乐对视了一眼,前者把奶茶塞到后者手里,随时准备营救他的朋友。 被吼的青年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干净笔挺的西装,戴着一副有框眼镜,看起来颇有青年才俊的气势。 往往这样的相貌,最有可能出现斯文败类。赵书言颇带偏见地想。 “为什么要搬走?”斯文男皱眉问他。 “关你屁事。”陈凌冷冷地看他。 “我没想到要跟你分手。”斯文男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 “老子tmd不做你的二奶!”陈凌却锐利的回应。 “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比起来,跟你在一起都快四年了,你怎么……” “放屁。”赵书言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 斯文男斜眼瞪他,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这不是放屁是什么,逢场作戏用得着做到床上?男人的尊严就值那么点精液?”早就从陈凌那里听来一些关于这个斯文男的故事,那堆烂帐足以写满他家的厕纸。偏偏陈凌还是没捨得立即放开,眼下,这火坑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再跳回去了。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足以让人完全放弃自尊,即使所谓的“以爱之名”都不行。 陈凌看向赵书言,想苦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嘴角抽动了一下,又垂眸。 终究是自己全心爱过的人,即使如何努力竖起全身的刺,只要对方稍微用糖软化一下,都有可能败得一塌煳涂。 只是目前他不想输,他完全不想输。因为他也想像这个漂亮的少年一样,在这人面前笑得傲气。 “你是他的什么人?”斯文男显然恼火了。 “我们3p,感情好吧?”赵书言恶劣地调侃他,“今天腻了宁乐,就跟陈凌,明天腻了陈凌,再跟宁乐,每天不停的换,还能保持新鲜感,逢场作戏哪能比?” 斯文男被气得不知怎么反驳,陈凌趁机甩开他的手,抓过赵书言就要离开。 “陈凌!”那人在身后喊他,他回头瞪了他一眼,坚定的回道:“我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赵书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死紧,又看看前面那个挑染了红色的脑袋,忽然朝后面的傢伙做了个鬼脸。结果被赶上来的崔宁乐硬生生的扭了回去。 “火上浇油的笨蛋,小心被人泼硫酸。” “……嘶……被泼硫酸前,你就已经把我下巴扭断了。”赵书言含泪指控。 陈凌走了没多远,听到他俩的对话,紧绷的脸这才噗嗤一下笑开,尽管笑容里多多少少还带着些无奈与难过。“我不会回去的。放心。”这话是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松开赵书言的手,这才发现上面已被自己的勒出了浅浅的淤青,陈凌一愣,连忙道歉,赵书言却笑着说,这完全可以当装饰用手环,充满了男人味。 崔宁乐干脆把奶茶的吸管塞进他的嘴巴,堵上他可笑的废话。 “话说你是从哪里学到3p这个专业名词?”一不看av,二不看gv的纯情少年赵书言,究竟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恩?……哦,许萧大人教的。”他竟然用上了敬语,“她说我、你还有晓春,特别适合玩3p。我好奇那是什么意思,她就教我了。” 第21页 另外两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说到晓春,陈凌你要不要认识一下?”完全不理会他们僵硬石化状态,赵书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陈凌,“这个是我那可爱绝顶的徒弟,最近正在烦恼该如何接受自己成为gay的事实,如果你喜欢这一口,不妨试试。” “你是人贩子还是媒婆?”崔宁乐简直想敲开这个奇妙的脑袋。还有,为什么这傢伙会随身带着傅晓春的照片? “师傅当然要为徒弟的幸福着想,”赵书言笑得得意,“反正陈凌就算不喜欢,也绝对不会欺负晓春的,不是么?” 陈凌哭笑不得的看着照片中可爱系少年,无奈地递还给他:“我跟他……不适合。”见赵书言难掩失望,他只能坦白:“我……我是0.5,这傢伙看起来就是0。总不能柏拉图吧?” “什么是0.5?什么是0?”赵书言双眼亮晶晶。 陈凌愣了愣,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快。看看崔宁乐,对方已经捂着额头嘆气了。犹豫了半天才讷讷地解释这个名词,赵书言又学到一个新词,就兴奋地扭头去看崔宁乐,想知道他是否听说过,结果那傢伙瞪着自己:“听说过又怎么样,我去过gay bar,知道这些很奇怪么?” 陈凌不禁反问:“宁乐为什么去那里?”之前他们去黑石的原因他已经知道,只是没有赵书言的陪伴,这个喜欢女生的人为什么还要去gay bar? 赵书言喝着奶茶,似乎并不太在乎。 崔宁乐看他一眼,心里忽然对他的不在乎感到有些不悦,便坦诚:“以前有男人想跟我交往,我只是想知道gay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团体,就去了。” 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之前不说,只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事事告知。然而这傢伙漠不关心的态度,让他难忍不快。 自己的弱点让我发现了,却不想知道我的弱点,你以为这样就能干干净净的甩袖离开,让我抓不住你这个随时都能割断情感逃跑的傢伙么? 岂有此理,想都别想。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三人一同去逛音像店的计划流产,陈凌看了眼手錶,无奈的朝他们告别:“我先回去了。” “嗯。”赵书言朝他笑。在他转身后,忽然又说了句:“你说过不会回去的,不会食言吧?” “……当然不会。不然你来做监督?”陈凌笑。 “违章恋爱,缴纳罚款。”赵监督一上任就下了条令。 别扭的关心,却比谁都来得让人捨不得放手。 陈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始嫉妒能一直站在赵书言身边的那个清秀少年。 如果,那是自己该多好。 回到宿舍的赵书言直接跟傅晓春说了陈凌的事。小兔子白皙的脸蛋立刻涨得通红:“谁要你做媒婆?!我又不是饥渴得非要马上就找到对象!” “没让你非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是我信得过的人。有他在一旁帮你,你就不会孤单了,不是么?”赵书言并没有丧气,反倒笑嘻嘻的跟他陈述自己的理由,“毕竟师傅我不喜欢男人,想教你什么也没有办法啊。” 别说傅晓春,就是崔宁乐也愣了。 原以为只是开玩笑的举动,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层意义。 这个矛盾的傢伙,到底是个怎样的性格?崔宁乐始终无法理解。 为了兄弟,他能两肋插刀,念念不忘,可一旦牵扯到了自己,又总是若即若离,让人怎么也抓不到。 有时候崔宁乐恨不得拿张大网子,将这条泥鳅给罩在里面,让他无处可逃。 接受他人的关心,难道就让他这么难受么? 晚饭的时候,赵书言钦点了他们平时不常去的食堂,非要吃那边的鸭肉盖饭。崔宁乐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崔宁乐故意点了一份跟他一模一样的鸭肉盖饭,并在他吃到一半的时候,把自己的鸭肉夹了一半给他。 赵书言愣了愣,抬眼看他。 崔宁乐却继续埋头吃饭。 女王殿下还是吃了,连声谢谢都不说。 骑士大人忍了好久,才把嘴角的弧度给压下来。他想起那只破壳而出的毛茸茸的小黄鸡,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写着的分明就是想要找到能依赖的对象。可是不能随便就找人依赖啊,万一那个人跑掉怎么办?依靠着的墙倒了自己也会摔倒,然后又摔得龇牙咧嘴遍体鳞伤。 所以他宁愿谁也不去依赖,也不要摔倒。 真是个别扭的傢伙。 幸好自己对他做了承诺,要不,现在也不会看到他慢慢向自己靠近,然后把抱着还残存的硬壳,不自觉地依靠向自己。 这就叫信赖么? ……哼,被信赖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运动会照片事件像化学催化剂,迅速的让赵书言的名字在学校里众所周知。 据说还有不少外校女生为了寻找这个传说中的运动美少年,特意跑到了这所学校的操场上,企图捕捉到他矫健的身影。 崔宁乐从女生们那里听来这个消息,又婉拒了不少想通过自己邀请赵书言的女生,回到宿舍,就看到正窝在床上,戴着耳机面无表情打着生化危机的美少年。 传说中的运动美少年,其实是宅男。崔宁乐多想用这个事实去敲碎少女们的梦想。 可美少年一瞧见自己,就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兴奋:“宁乐,我们去打野战吧?” 正在喝水的人险些被呛死。“咳……咳,”咳了半天的崔宁乐问:“你知道什么是野战么?” 赵书言眨眨眼,才发现自己的错了,连忙改口:“那个,不是那个野战的意思,我说的是真人cs。在野外穿着迷彩服模拟实战的那种。”被误会得脸颊略微泛红。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光对着电脑打游戏多没意思,而且好久没运动了。”他说着,就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本杂志,扉页里就介绍了最近在郊区开的一个“野战公园”。 说到底,还是宅男细胞在作祟。崔宁乐瞟了他一眼:“随便你。” “那我们这周六就去!哈哈……叫上晓春刘冬,还有陈凌……”宅男迅速掏出手机,吧嗒吧嗒的给他想得到的人发简讯。 看他的模样,丝毫没被照片事件影响。……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崔宁乐又看了他两眼:“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心思早就在野战上的美少年连眼睛都不抬。 “……没有女生扎堆跟你告白吧?”就知道跟他拐弯抹角没有任何意义。 “啊?”没意义的应了声,等手指按下发送键后,那长长的反she弧才反she回来,“什么?!什么告白?”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我是说,你最近有没有被骚扰得厉害?你那张在运动会上的照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这边都不得不替你受理了好几个告白案件。” “我说呢!怎么最近老有陌生的女生找我,许萧这丫头居然真给我放上去了!”赵书言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拉着崔宁乐,要他上网:“宁乐,快快,我要看那网页,有没有放我最难看的那一面?” “……我要严肃的问你,对于这个问题,你关注的到底是哪个方面?”崔宁乐瞪他。 正靠着他肩膀盯着电脑的少年,扭头看他,笑得清慡:“你想知道?” 这傢伙是什么意思?“这事与我有关?”跟自己卖关子,到底为了什么? 赵书言摇头:“我哪方面都没兴趣。只要别做得太过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相机在他们手里,我总不能把脸一直遮起来,不是么?……只不过,要是牵扯上你,这事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这话说得仗义。要是换别人,肯定感动得不行,可崔宁乐不一样,他好不容易才看到这傢伙抱着鸡蛋壳一起朝自己这边滚来,又怎么愿意看着他再滚回原点? “牵扯上又怎么样。以后这债再还回来就是了。”崔宁乐敲开那张贴了赵书言照片的页面,淡淡的说道。 靠着他的人忽然安静了一会,崔宁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按着滑鼠的手下不停地点击着左键。直到听到对方说出一句话后,才停下了动作。 “骑士大人放债水平绝对一流。”声音里带着笑意。 “让女王当杨白劳,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人。”崔宁乐自嘲。 “不还行不行?” “可以,下半辈子给我做牛做马就是。” “下辈子行不行?买一送一,下下辈子也给你。” 第22页 “这比让猪迅速直立行走还不可行。”心脏居然开始莫名其妙地跳起来。 崔宁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连耳朵都热了。以后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才会发现,当一个人踩到流沙的时候,如果不迅速脱身,以后就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 而赵书言无意识的坦白,就像流沙。 让人完全无法防范的可怕。 第七章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萧跑过来跟赵书言道歉。 别看班花殿下当时叉着腰气势汹汹,在她发现这些照片带来的麻烦后,立刻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道歉完,她还补充说,那些照片已经让女生们去各个网站要求撤下了。 许萧的干脆连男生都不禁汗颜。 刘冬打趣:“许萧大人拥有男子汉的胸襟,不妨跟女王殿下凑成一对,这样我们的建筑系就完满了。” 班花大人的美眸斜瞪他一眼:“我怎么可能会跟书言成一对?” “为什么不可能?”刘冬眨眨眼。两人的美貌都是公认的,成绩都是顶尖的,性格也是不相上下,还能找得到比他俩更般配的一对么? “那我问你,在一起,要过日子吧?到时候谁做饭谁洗衣谁铺床?”许萧看向在一旁嘻嘻笑的赵书言:“书言,就算我俩真能在一起,你愿意为了我干哪样?” “请保姆。”他干脆的回答。 “……你看你看!这种不肯为了我下厨洗衣的懒虫,我要来干嘛?这年头,谁还单看对方的脸蛋就嫁人啊!”许萧痛斥。 刘冬哭笑不得:“没说让你嫁他呀,先谈谈恋爱,以后再找合适的对象嫁了嘛!” “屁!我的初恋要留给我的老公!”美丽的姑娘说得豪迈,脸蛋却微微染了红晕。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姑娘……”刘冬忍不住感嘆。可惜他太傻,不该在女生面前说这句话,话音还没落,就遭遇了其他女生的围攻。 什么叫居然,现在的姑娘只不过坚强了点,怎么就不纯情了?其实越是喜欢用坚强保护自己的人,越是珍惜自己。要不,坚强的用途是什么? 放荡,其实不过是软弱的藉口而已。 崔宁乐刚拿着老师给的资料进教室,就看到刘冬被围殴的惨状,好奇的看了眼赵书言,对方已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半天。 美丽的班花看到崔宁乐过来,眼珠子一转,凑近赵书言,低声问:“如果是宁乐,你愿意干哪样?” 赵书言抬眼看向那个清秀的少年,想了想:“洗衣服?我在宿舍就帮他洗过。那傢伙现在老被社团的人拉去帮忙,忙得很。” 问话的人笑得嘴巴都裂了,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你们在笑什么?”崔宁乐把资料放到桌上,顺便分了一半,放在赵书言面前。 “在折磨刘冬,谁要他歧视女性。”许萧坦白。 “刘冬会歧视女性?那书言是站在你这边的?”崔宁乐轻笑。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萧回头,瞪着赵书言,“你这傢伙对美女居然一点都不珍惜,你也是个坏蛋!” “我没有不珍惜啊,只是既然你希望把最美好的感情献给你丈夫,我也会希望把最美好的感情留给我喜欢的人吧?”赵书言连忙解释。 “那你喜欢谁?”聪明的姑娘顺藤摸瓜。 “没有,不知道。还没遇见。”赵书言的藤也就那么长,摸不到瓜。 “啧,那你现在周围的人里面,有没有比较喜欢的人?”继续摸。 “……没有就没有,非要说?” “牵强也要来一个。”哟,快摸到了,嘿嘿……4 “我奶奶。” “……这不算!”可恶,摸错了。 “没有了啊。” “不分男女!只要在一起感觉不错,觉得舒服,不一定要觉得喜欢,只要你觉得比别人稍微多一点就行!”急得小姑娘都要揪着他的领子逼出答案了。 “那就是宁乐。”赵书言只好如实回答。 许萧的笑容不变,只是不知为何脸颊上冒出了两坨红晕。 “哦,果然是宁乐嘛,答案一点都不出乎意料。”从崔宁乐手中接过自己的资料,功成身退的她走出教室。 后来据说女生厕所里传出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笑声。 留在教室里的俩人整理着资料,崔宁乐不小心把高高的书堆碰倒了,哗啦啦的落了一地。赵书言连忙过去帮忙捡起来。 两人似乎早忘了刚才的“告白事件”,崔宁乐也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傢伙。后来崔宁乐先提起了周六去野战公园的事,赵书言早就期待了,聊起这个话题那是滔滔不绝,更加忘了自己刚刚才在许萧面前给出的答案。 只有崔宁乐在第三次把资料顺序弄错后,才发觉……这该死的“喜欢”威力原来如此巨大。 在野战公园游戏那天,一开始阳光挺明媚。 赵书言率领的五人小组与其他小组争得你死活我,可怜的刘冬没多久就中弹身亡,随后就被工作人员拖到了能看得见整个游戏进展的高台上,成了名副其实的炮灰男配。 也不知道赵书言是故意还是什么,在夺取敌人高地的时候,硬是让傅晓春与陈凌两人做前锋搭档。 傅晓春死活不相信自己能成为制胜的关键,赵书言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把整个人塞进陈凌的怀里,然后拉着崔宁乐就往后方撤,摆明了“你做前锋我们做后援”的坚定态度。 这个傢伙不会又想做什么媒婆吧?傅晓春气得拿着枪,勐地就朝前冲去。 陈凌跟在后面,无奈的保护着他,好几次看着他险些被敌方暗算,陈凌都一把将这个莽撞的傢伙拉了回来。 终于在傅晓春第五次险些中弹后,陈凌把他甩到掩体的角落里,瞪着他:“你以为我想要保护你?要不是你是书言的朋友,我才不会出手!” 本就因为被师傅遗弃而有些憋气的少年也不服输地回瞪:“不想做就别勉强!”他什么时候让他帮忙了?同是gay又怎么样?这傢伙该不是看上书言才故意表现良好的吧? 可陈凌锐利的眼神明显比他更有气势,傅晓春握紧拳头,正要站起来,陈凌又一把将他推回原位,抢在他前面出了掩体。 “什么时候该想什么事,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学会?”挑染着红色头髮的青年,背对着他说道。傅晓春还来不及回应,对方就已经跑了出去。 外面是枪林弹雨,陈凌没跑多远,就被逼着躲在了芦苇丛中。 傅晓春跟了上来,蹲在他旁边,一边防范着敌人的偷袭一边偷偷看向那个比自己更显成熟的青年。 他的故事自己多少有听说过,同样是在黑石里被赵书言救回来的人,可赵书言对他的态度与对自己的不一样。对他,像是对待一个并肩作战的朋友,对自己,却是仅仅是师徒。 傅晓春不是没嫉妒过,只是自己怎么也锻鍊不出这傢伙的气势,渐渐地就想放弃了。 眼下这个傢伙却直截了当的教训自己,似乎连他也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值得他较真的对手。傅晓春很恼火,他只想撕破自己这张孩子气的脸蛋,然后跟他干上一场。 “我学过,可是没人教过我,如果喜欢男人的话,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变化。”他冷着声音,强迫自己很有男人味的说出这句话。 本来不打算再理他的陈凌突然扑哧一声,肩膀开始发抖。 傅晓春涨红了脸:“干嘛!笑什么笑?!” “别逗我笑,要是我们全军覆没都怪你。”陈凌好不容易压下自己的笑声,看看手錶,听着外面从未停歇过的枪声,“再撑个十分钟,估计就能结束了。” “什么?”傅晓春一头雾水。 陈凌瞟他一眼:“你以为书言是真要你做前锋么?不过是把你当做诱饵而已,他现在可能已经绕过对方的第二防线,就差点燃炸药了。” “我……我怎么知道!”发现自己上当的小兔子瞪圆了眼。 “赵书言说的事情,你总需要好好想想。那傢伙太厉害,跟不上的人,只能一辈子都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他,”陈凌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一旦跟上他,你会有种满足感。就好像自己抓住了一个了不得的傢伙,然后他会一直带着你往前跑,自己慢慢地也会变得很厉害。可他没有这个自觉。或者,他并不期待你的回报,所以就算他很照顾你,你很喜欢他,这份感情也未必有结果。”陈凌半垂眼眸,像是在说着自己的事。 傅晓春呆了,也不知道怎么继续接话,木讷了半天,才别别扭扭的回应:“我不就在努力么……”既然大家都是想留在书言身旁做兄弟,他俩就应该算是难兄难弟了,何必相煎? 第23页 外面响起更加激烈的枪声,陈凌站起来,准备沖向外面。 “我忘了告诉你,变成gay,世界不会有变化,你不会莫名其妙长个胸部或者没了小jj,所以,别担心。”那话里分明压抑了笑声。 “我知道!”恼羞成怒。 没过多久,对讲机那边就传来了崔宁乐的声音:“兔子兔子,这里是芦花鸡……”“喂,什么叫芦花鸡!”中途插入赵书言抗议的声音。“闭嘴!芦花鸡已夺得敌方红旗,收队,在吃饭的地方聚集,如有脱队者,军纪处罚。” 扛着枪的两人对视一眼。 “饿了么?”陈凌问。 “有点。”傅晓春实话实说。谁像他这个已经工作的傢伙体力这么好啊。 “我这里有点巧克力,先拿着垫底。” “……不要。” “不用害羞,我不会嘲笑吃甜食的傢伙。” “谁害羞了?!” “我真不觉得吃甜食有什么不好啊。”陈凌看他,对他的激动反应有些不解。 “跟甜食没有关系!我就是讨厌巧克力!”傅晓春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在别人面前有些男子气概了。 总是这么生气,想要软弱都难。啧。 这边,赵书言抱着枪桿子朝举手投降的残兵败将们得意的大笑,崔宁乐则拿出相机,问:“需要拍照留念么?”赵书言点头。 “喂!”失败的队伍忍不住大吼。这俩傢伙是故意来气人的吧?一开始明明看到俩人在后方做支援,不知道怎么的,转眼间就占据了自己的根据地,他们到底是怎么瞬间移动的? “你看到的是我的头盔跟枪桿子吧?哈哈……可惜你们的同伴早在半路上被我干掉,顺便借用了一下他的狙击枪。”赵书言晃晃自己手中的狙击枪,狂妄地笑。 “做前锋的那两人很会躲,这也是成功因素之一。”崔宁乐压下他的气焰。 沮丧的敌方小组只能认输。 战争结束,崔宁乐打开对讲机,召唤两个人肉靶子回来吃饭,召唤完之后,看了眼赵书言:“你是觉得他俩会帮助你夺得胜利,还是只想当个媒婆子?” “你看我嘴角点了痣么?”赵书言吐吐舌头,“让他们在一起,就非要是凑合他们?那我跟你在一起,岂不是我们俩有jian情?” 崔宁乐嘴角微微抽筋。 没发觉自己再次比喻不恰当的赵书言解释道:“我是真认为他们的配合能力应该不差。不过,晓春似乎下意识有些排斥陈凌。我觉得这次多少能促进两人的感情吧。就算不是爱情,友情也不错。” “晓春依赖你,看到陈凌能跟你平起平坐,当然会吃醋。”崔宁乐也没忽视他俩的明争暗斗。 “太受欢迎,真烦恼。”他嬉笑。 “不过也容易自作多情。” 赵书言嘴角抽了抽,拿起狙击枪,还有敌方的军旗,一边走出根据地一边说:“出来游玩,当然是要促进感情。晓春太依赖我,以后要是没有了我的支持,他该怎么办?还不如让他早点锻鍊着能跟各种各样的人相处,更何况陈凌是那种感情单一的傢伙,有他在,晓春也许会更容易适应单飞。” “鸟妈妈开始寂寞了吗?”崔宁乐笑着问。 “我怎么是鸟妈妈了?”赵书言瞥他一眼,“我自己也才刚学会单飞。” 崔宁乐走在他身旁,不近也不远,步伐大小虽然相似,频率却没敢太过一致。 就好像他们现在的关系。“……因为他跟曾经的你一模一样,所以你才这么勤劳的去帮助他么?” 赵书言果然放慢了脚步,侧头。“……也算是吧。你怎么知道?”他笑得好像有点不自然。 所以崔宁乐才不愿把自己的步伐调整得跟他一模一样。太过接近,就会看到对方这幅为了让自己不再靠近而勉强出来的表情。 “我瞎猜的。”他笑着挪开眼神,看向另一边的芦苇盪。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几片黑压压的云朵,阳光从云朵上投she下来,像是天光。 “……”赵书言看着他的侧脸,看看手中的军旗,半天,才若无其事的说了句:“以前,我有个很喜欢的人。” 崔宁乐觉得心脏很不舒服。为了安抚心脏,还是没看他。 “是男的。”他笑笑,“不知道是真正的喜欢,还是当哥哥的喜欢。从小的时候别人就欺负我,因为我长得太好看,那时候我都被欺负到以为自己非常难看了,还是那个人把我从垃圾堆里揪出来。他说,我很好看,然后教我应该为自己长得好看而自豪,而且还要挺直胸膛地自豪。他还教我跆拳道,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不揍是不懂得认识错误的。我喜欢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 崔宁乐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意识到后又强迫自己勾起一抹瞭然的笑容。 “结果,那人走了,出了国。在我最依赖他的时候,他就这么走了,连个电话都没给我。因为他最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同样出了国的另一个。”赵书言轻笑,好像一切热烈的感情早已灰飞烟灭。 崔宁乐抿着嘴,渐渐意识到身旁这个人并不是天生有着无可匹敌的自信。 原来他的只付出,不回收,不单单是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不过这也证实了自己曾经的推测。这只可怜巴巴的小鸡宁愿自己一个人站着,也不要去依靠那块墙壁,因为在它看来,哪块墙都是危墙,与其倒塌后摔得惨烈,还不如一直自己站着,谁也不靠。 “几年前的事?”崔宁乐的视线飘了回来。 “恩,也就四年前吧。年轻人振作得快,很快就没事了。那时候抽菸喝酒,以为这样就能像个男人一样独自站起来,结果……” “当然是失败了,”崔宁乐替他回答。“我也试过,没用。” 赵书言笑了:“还是宁乐最厉害。” “叛逆期的人几乎都做过。”他勾起唇角。那只小鸡仔终于掉光了硬壳,还扑棱扑棱的朝自己这边滚来。叫人想拒绝都不行。太狡猾了,不是么? “……你叛逆期还做过什么?”话题迅速的跑到奇怪的方向,赵书言眨巴着眼,盯着崔宁乐。 “抽菸喝酒打架泡妞,你想得到的我都做过。”他没说出做完那些事的下场,不过估计赵书言也猜想得到。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崔宁乐的叛逆,等同于毒药。 赵书言果然不再追问,只是哈哈大笑的说:“现在几乎没有改变嘛。” “现在做这些事,不叫叛逆。” “那叫什么?” “叫无聊。” “哈哈哈哈……”美少年笑得只能把手搁在旁边的人的肩膀上,让他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就好像找到了一栋不会倒塌的墙。 从前方吹来一阵阵带着湿气的冷风,吹走了身上因为激烈运动而产生的热气,也吹散了人心底的烦闷。崔宁乐抬头看,那几块乌云显然已跑到了他们的头上,想也不想,拉过赵书言的手就往前跑。 还没跑到餐厅,天空就落下了黄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生疼。“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赵书言问前面埋头狂奔的少年。路边就有个放工具用的小屋,这场大雨看来不过是临时雨,避一避就能过去“不避,以后还有多少机会淋大雨?”崔宁乐拒绝得干脆。 赵书言大笑。这傢伙的叛逆期显然还没有过去,甚至有越演越烈的态势。 这可怎么办好? 其实女王殿下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坚强。 在雨中狂奔的后果就是感冒,这样的教训来得沉痛深刻。 累了一天的少年们回到宿舍时,晕晕沉沉的赵书言没换洗就倒头睡了下去。意识到不对劲的崔宁乐花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从被褥中挖出来,强迫他去洗澡。 赵书言闭着眼,干脆的甩出俩字:不洗。傲慢的脾气在想要睡觉的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 崔宁乐不受理他的拒绝,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就将他往浴室里塞。把人塞进去后,又担心他实在懒得洗澡,干脆自己也进了去,给他开水,洗头,洗澡。 他把这些体贴归咎于都是自己拖着他淋雨而产生的内疚。 幸好这些服侍人的事情,在他眼睛受伤的时候没少做。崔宁乐将软成一滩泥的美少年放在矮凳子上,让他靠着墙壁。因为吸取了之前隐形眼镜找不到的教训,崔宁乐特地买了张防滑毯放在浴室地板上,至少让这个瘫软的傢伙不被冰冷的瓷砖冻着。 感觉到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来的时候,赵书言终于睁开了眼,盯着眼前给自己洗澡的人,绽开一抹毫无防备的笑容:“宁乐很会照顾人嘛。” 第24页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女生们。 崔宁乐不敢看他的笑容,胸腔里,有个东西跳得很厉害,像是不小心就会撞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跳到他的面前。给他打沐浴露的时候,手滑过赵书言的肌肉,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很宅的傢伙,其实肌肉非常结实。 只不过崔宁乐并没有心猿意马,仔细的给他洗干净身子,包括一般男生会觉得很尴尬的敏感部位,再让病得迷迷煳煳的傢伙换上干净的睡衣,扛着他的胳膊,就将他扶到了床上。 靠着床坐下,微微侧头看着那个睡死过去的少年,崔宁乐忍不住伸手去给他擦去额上微微渗出的汗水。 胸腔里的跳动声越来越大,大得有些遮掩不住。 赵书言中途又被拉起来,灌了一大杯的感冒沖剂,又塞了几颗药性不会太勐地感冒药,睡意被打断的少年口齿不清地问“几点了”,崔宁乐将被子盖到他的鼻子下方,淡然地回答“睡你的”,于是他就安稳的睡死了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水喝多了,憋尿憋得慌,赵书言也不想从战得高兴的游戏美梦中醒来。如果不是中途醒来,他也不会知道那个嘴巴总是很刻薄的傢伙,到底是如何用心的在照顾着自己。 桌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烟的水,旁边是几颗已经分好的药丸和一包显然是刚从医院拿回来的中成药。抱着电脑坐在另一张床上的人,脑袋斜靠着枕头,半躺着就睡了过去。闪亮的电脑屏幕照着他那张略显疲倦的脸,昏昏暗暗的,似乎照出了那张脸下,从来不愿被他人轻易看清的温柔模样。 赵书言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下午回来时大概是四点。也不知道他吃饭没有。 赵书言撑起身子,正想去给他关上电脑,放在崔宁乐身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似乎被设了定时闹钟。 床上的人被惊醒,睁开眼,却看到赵书言身子半探出床的模样,连忙放下电脑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书言愣愣的回答,竟忘了自己刚才的目的。看崔宁乐一脸疑惑的表情,又“哦”了一声,连忙从床上起来,“上厕所!” 崔宁乐这才松了口气。 赵书言进浴室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崔宁乐揉揉睡得惺忪的眼,打了个呵欠。 解决完生理问题,在马桶上干蹲了一会,他走到洗漱台旁,盯着镜中那张过于精緻的脸蛋,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一脸清慡的走出浴室,问那个还在继续打电脑的少年:“你吃饭了么?” “没有……啊,吃了。” 骗人。“走,我饿了,陪我去吃吧。我不怎么难受了。” “是吗?那你等等。……你多穿些衣服。” “恩。”他盯着那个忙碌的背影,想笑,却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 心里面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隐隐作祟,却又被其他东西死命的压着,堵着,就是不让他冒出来。 吃饭的时候,崔宁乐依旧像平时一样,偶尔吐一下槽,偶尔说一下真理,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赵书言想到今天下午,乌青色的天空下,自己看似不经意地对那傢伙坦诚一切。 那傢伙始终听着,像是个最默契的听众。在这个时候,他从不去嘲笑自己,哪怕是这些事情本身就很幼稚。 崔宁乐,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赵书言的感冒好得不快。甚至在第二天迅速就恶化了下去。 崔宁乐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硬壳掉光了,里面那只小鸡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抵抗力,包括病毒。可赵书言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要么不病,要病就病得彻底,把全身的防疫线都锻鍊一遍,下回要攻破他的防疫线,就没那么容易了。 崔宁乐拿过他的体温计,不理睬他的谬论。 早知道会病成这副模样,他是绝对不会拉他去淋雨的。有些心疼,有些内疚,隐隐的,竟也有些高兴。任由自己摆布的赵书言,是很少出现的。 躺在床上,裹着厚厚棉被的少年盯着他皱起的眉头,安慰道:不关你的事。 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崔宁乐盯着体温计的显示,眉头紧得可以夹死蚊子:该死,竟然升到了三十八度五。 “书言,现在能起来么?”他俯下身子,盯着那张微微发红的脸蛋。 窝成一团的傢伙点点头,就要起身,却被崔宁乐压了回去:“等等,先穿上衣服。”说着,就给他拿了一件厚外套。 “宁乐好像我奶奶……”赵书言迷迷煳煳的穿上衣服,笑着说。 正在忙碌的少年身子一僵。 “我妈没这么照顾过我,当然只能比喻你是我奶奶了。”赵书言解释。 “少废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又有些恼怒的崔宁乐将他扶起来,“我们去医院打个点滴,这样好得快。” “好……”乖得不像话的女王殿下穿戴整齐,下了床,倚着崔宁乐往门外走去。 “宁乐……” “嗯?” “你好像跟我差不多高了。” “嗯。” “天天喝牛奶果然有效嘛。” “你没喝不也长这么高么?”崔宁乐淡淡反驳他。 “我这两年都没怎么长,是不是也该喝些牛奶?” “然后长姚明那样?” “……我讨厌你。” “谢谢。”真想把这傢伙给摔地上去。 “奇怪。我怎么捨得讨厌你呢?” “……”幸好靠着自己的傢伙没有看向自己,否则,这烫红的脸该怎么解释。“你长那么高干嘛?”连忙扯开话题。 “这样……就没有人敢看不起我,没有人敢欺负宁乐你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长高了不是你自己的事?”不像烧坏脑子,更像喝醉了酒。 “……”赵书言晃荡着走了两步,崔宁乐以为他打算扯开话题的时候,那傢伙竟然真的回答了:“因为要是我不管你,你也会像我一样一个人硬撑着处理所有事情吧?” 崔宁乐勐地转头,却对上赵书言笑嘻嘻的脸。“我……没有硬撑。”他干涩的回答。 “到底是谁让你不去依赖任何人的呢?”赵书言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喃喃低语。 到底是谁呢?崔宁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起从小听到大的训话:坚强,不许哭,因为你是男孩子。 他的坚强跟赵书言的不一样。不一样。 崔宁乐没有回答,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到了校医院,医生二话不说开了两瓶药水让他们去一旁的输液室打点滴。 “晕针吗?”护士姐姐对他很温柔。那是当然,要摆这么一个美少年在眼前,任何人少女都会变得温婉体贴。 赵书言摇摇头,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崔宁乐,想说“你先回去吧”,对方却先他一步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静静地盯着不停地滴落的药水。 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俩护士跟一个老奶奶,都在看着电视上的台湾肥皂剧。电视上正在演着女主角梨花带泪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爱你,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赵书言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压下笑声,他把脑袋搁在崔宁乐的胳膊上,模仿女主角的语气,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爱你……为什么啊,告诉我?” “旁边左拐是神经科,可以去那边看看,兴许对你有帮助。”崔宁乐面不改色。 “啧,讨厌,人家是健康美丽阳光的妙龄少女!”没扎针的手“娇羞地”推了下对方。 “等等,我先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待会你再说一次吧。” “……我们听歌好不好?”发觉不妙的人连忙转移话题。 瞥他一眼,崔宁乐从口袋里掏出mp3,一个塞在他耳朵里,另一个塞在自己耳朵里。 赵书言的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听着跟电视上的哭嚎截然不同的悠扬音乐,睡意渐浓。崔宁乐一动不动,直到点滴打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酸麻。 那张睡得香甜的脸,确实漂亮得让人嫉妒。只是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一个人?崔宁乐心头一动。 盯着那傢伙长长的睫毛,干净的脸蛋,脑袋忍不住往下靠了靠。 电视上的女主角继续梨花带泪:“我不信!你居然说爱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曾经这么对我,叫我怎么相信你……我不信啊……” 第25页 撕心裂肺的指控穿破了耳机里的音乐,沖入崔宁乐的耳朵里。 弯下的腰勐地挺了起来。崔宁乐的脸上一片绯红。 糟糕,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糟糕了。 男主角开始抱着女主角热吻,企图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真心。看电视的人一脸“好浪漫”的沉醉表情,崔宁乐却只能把视线移到输液瓶上。 两个小时的输液过程不长也不短,足够肥皂剧的男女主角互相表白了心迹。 护士姐姐过来给赵书言拔针头的时候,一脸满足的笑容,刚好也看到结尾的赵书言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肥皂剧的对白真够可怕的。平时会说这些话吗?”回宿舍的路上,赵书言一边抖着鸡皮疙瘩一边问。 “等你也遇上这些事不就知道了?”崔宁乐说着,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不错,至少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糟糕。 “我要遇上喜欢的人,直接就跟她说我很喜欢你,何必折腾来折腾去?……哎,宁乐遇到过这样的女生吗?”他看他。崔宁乐愣了一会,才收回手。“没有。” 自己没有遇上过喜欢的人,又怎么知道自己遇到喜欢的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说,恋爱会让一个人的智商降到零点,他没试过,又怎么知道降到零点的自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心里刚刚浮现出来的东西,被他用一堆否定句封存了起来。 如果不是夜里,那傢伙一边喊着冷,一边钻到崔宁乐的被窝里,又蜷成一团地睡过去,崔宁乐真的认为 ,自己那堆东西应该可以封存得很好,至少四年内,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可是当他就在自己手边,那股源源不绝的热度传到自己身上时,封存在否定句里面的东西,开始发酵起来。 夜晚是发酵的最好时间,一点点的酵母就能让小小的东西,涨破封条。 崔宁乐盯着那张脸,还有那张微微张开的嘴,俯下身子,做了一件他之前怎么想不到的事。 嘴唇没有味道。不像小说写的那样,甜甜的。因为刚吃了药,赵书言的嘴里只有苦味。 像是果冻一样的触感,又像是鸦片一样的回味,一旦碰了,以后就会忍不住想要吃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希望能随时都品尝到这个苦涩的味道。 崔宁乐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继续深入的欲望。 等他撑起身子的时候,竟出了一身汗。 睡得香甜的人没有动静。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强有力而又狂乱的心跳声。 因为你是男孩子,所以不能哭。因为你是男孩子……因为他也是男孩子。 崔宁乐闭上眼睛,强压下眼睛里的水汽。 握成拳的手,又虚弱无力的松开。 第八章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自从赵书言病好以后,崔宁乐对他似乎没有以前这么亲密了。 这个发现,是在赵书言第五次被傅晓春发现单独一人吃饭的时候,察觉的。就算以前不是形影不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三天才能在一起吃顿饭。 傅晓春偷偷瞄了眼埋头吃饭的人,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回答的语气有点僵硬。 “……”抿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傅晓春用胳膊肘捅捅一旁大快朵颐的刘冬,对方抬头,瞄了赵书言一眼,奇怪地问:“又不是情侣,一段时间不在一起又怎么样?” 傅晓春惊了下,这句话别人听了不会怎么样,可自从他有了自觉后,突然对这两人的关系变得敏感起来。 “崔宁乐这几天被学生会的人游说,想让他加入学生会。空间设计协会那边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挽留这个下任社长,现在他两头忙,当然没时间陪我。”赵书言挑着青菜里的辣椒,红色的辣椒在桌上堆了个小山。 说着这话的赵书言,其实肚子里比谁都憋火。 迅速的解决了晚饭,他拎着书包就沖回了宿舍。 他算准了这个时候崔宁乐会回到宿舍。因为建筑设计的期末作业上交时间近在咫尺,而这傢伙最近几乎没有动过图纸,现在再不画,不挂才有鬼。 三步并作两步的登上楼梯,连气都没好好喘上一口,他就推开了房门,力道没控制好,不小心就“砰”的一声撞出了巨大的响声。正背对着房门画图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赵书言,不由皱眉:“怎么了?有急事?” 赵书言深吸一口气,抚平自己上下起伏的胸口,然后咧开一抹笑容:“没有。只是好久没有运动了,想锻鍊下肌肉。” “你想参加健美先生?”崔宁乐转身,继续画图。 “……你捨得我变成那副模样?”赵书言歪着脑袋装可爱。 可惜那人根本就不看。 啧。连对话都变得比以前无聊起来。 赵书言有些烦躁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一会儿拿水喝,一会儿翻旧图纸,总之,不在崔宁乐面前弄些动静似乎就不甘心。 孩子气的躁动终于让那傢伙抬头看向自己:“你今天打了鸡血?” “……你,……我们明天去吃日式料理怎么样?”赵书言忽然提议。 崔宁乐看他:“为什么?” “就一起去吃饭,干嘛要问为什么?”连打野战的时候都没有问过为什么,现在居然连吃个饭都要寻求原因?他们的情况糟糕到了这种境地么? 被反问的人半垂眼眸,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去。 沉默的反应点爆了赵书言憋在肚子里的一股闷气。 为什么两人间曾经的亲密无间好像被那一场感冒给驱散得干干净净?这傢伙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隔着一张纸,透明的却质地坚厚的纸。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中原因。他以为自己已经在那场大雨中,把自己的软弱给这个人暴露了出来,他曾以为这样能多少能换得更深一层的情谊,至少,是与别人不一样的情谊。 至于为什么要不一样,赵书言并没有去想。他的思想很纯粹。他喜欢,就去做了。 然而崔宁乐却像是不愿接下自己的感情,在他痊癒后,就站到了不远也不近的地方,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赵书言甚至以为那天晚上,他看到的那个因为照顾自己而累得抱着电脑睡着的少年,不过是个幻象。或者这一年的相处,都是自己的幻象。 原来一切根本没有任何的进展。自己努力促进的关系,原来根本就没有结果。 一肚子的火气让赵书言“砰”地拍了下桌面站起来,崔宁乐吃惊的抬头,只看到他脸上冰冷却明显带着怒气的表情。“不想去就算了。干嘛勉强?” “……我没有勉强,我只是在想明天有没有工作……”他很认真的反驳。 “崔宁乐,你这傢伙的性格,我是真猜不透。”赵书言直白的说道。 被点名的人蓦地一僵,直视他的眼神变得迷惑。 “第一天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傢伙,后来,我以为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再后来,我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可是现在,我又看不懂你了。”赵书言盯着他,似乎面前是个玩弄了自己好多年的负心汉。 崔宁乐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明明已经六月中旬,房间里的空气还是那么的寒冷。崔宁乐竟有些发抖。 他怎么能说,这一切,是因为要忘却那个无法抑制的吻? 他怎么能说,那傢伙双唇的味道就像罂粟一般,让人瞬间坠入泥沼无法自拔? 他又怎么能说,到了夜里,心里的野兽总是叫嚣着要冲破牢笼,去侵袭那个对自己毫无防范的单纯的傢伙? “到底是为什么啊崔宁乐?”赵书言皱着眉头问他,语气里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带了些迷茫的烦恼。 他是真的烦恼。他想跟这个人成为朋友,很好的朋友。那些肆无忌惮的笑,那些畅快淋漓的笑,那些默契十足的笑,都是因为这个人。 崔宁乐盯着他,像是僵化了一般,他说不了,他怎么说,如果自己有一点点的勇气说出去,就要有十倍的勇气去面对结果。 可他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胆怯的胆小鬼。 平时牙尖嘴利的崔宁乐像是躲在了某个角落里,平时总是行事果断的赵书言也像是被夜里的雾气笼罩了起来。 两人在这一刻都不再像是自己。为了彼此而妥协,而让步,而改变。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彼此的变化,因此才更加的茫然。 从前争吵,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这次争吵,却不知道为了守护什么。崔宁乐在茫然,也在掩饰,明明不想伤害对方,却好像自己还是做错了什么。 第26页 赵书言抿着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执着于答案,如果能像从前那样干脆地甩开一切,走得潇洒,那多好?可是脑中永远飘着对方那句“我是绝对不会随便离开的。”这话就像迷人的诱饵一般让人捨不得放手。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再遇到能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人? 啧,真矫情。 不如干脆别放手,死死拽着不就好了? 想通这一点的赵书言忽然松开了眉头。 “崔宁乐,你欠我一个解释。”他瞪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少年,气势汹汹。 崔宁乐盯着他那高傲的神情,努力维持了许久的堡垒再次被攻陷。他真的不愿意,不愿意看到这个人迷茫难过的样子,即使这个代价是自己跳下油锅煎熬一世……半天,他终于低下头,无奈轻笑:“嗯,……等考完试吧,到时候我一定给你解释清楚。” 赵书言就是流沙,无论跑得多远,似乎都在自己脚下。 明明都已经沉陷,却还想拔腿离开,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三年,还有一千多天。他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结果两人好像瞬间又和好如初。该玩的时候玩,该闹的时候闹。似乎那天晚上的故事从未发生过。 有时候赵书言坦坦荡荡地靠过来的时候,崔宁乐就很想知道,那张笑得跟往常一样的脸蛋下,是否悄悄的改变了什么。当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赵书言的眼睛没有闪躲,反倒是崔宁乐自己承受不住的扭开头,两耳发烫。 该死,自己怎么能要表现出心虚的模样? 吃饭的时间,依旧是两人出双入对。傅晓春一开始会偷偷看崔宁乐,到最后,除了发现崔宁乐发呆的次数多了点,没再找到任何两人吵架的痕迹。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来。这个学期的建筑力学让人头疼不已,傅晓春整天抱着书窝在赵书言的房间里复习,摸清建筑系才子崔宁乐出的考前模拟,比二十四小时窝在图书馆明显来得有效。有时候覆习得过了头,还会不小心窝在赵书言的床上睡死过去,等半夜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赵书言蜷着身子窝在崔宁乐的床上,身子紧贴着那个抱着电脑同样睡了过去的傢伙。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的不同。 傅晓春忽然红了脸。尽管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可是这两人之间,似乎总有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些微的暧昧气息。 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睡了过去。 就这么熬过了艰苦的期末,崔宁乐和赵书言像上学期一样,在考完最后一门试之后,迅速的沖回了宿舍补眠。 赵书言睡到一半的时候,居然醒了过来。 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他侧头看了眼对床背对着自己沉睡的傢伙,似乎一时半会没有清醒的意思,他又看看天花板,又闭上了眼。 ……居然失眠了。 脑子不停数着跳栅栏的绵羊,数到了第一千只的时候,发现有羊跑了,连忙想补牢的方法,结果又有羊跳了进来…… 该死,数到三千只的时候竟越来越清醒! 这个傢伙到底要睡多久?! 被失眠的诅咒纠缠了许久,终于听到对方起床的声音,赵书言惊了一下,想要迅速爬起来,可想了想,还是死忍着,直到浴室里传来沖水的声音,水流停止后的安静,开门的声音,那傢伙擦头髮的声音。终于,他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呵欠,装作睡眼朦胧的看向崔宁乐:“你起来了?” 心脏竟然开始乱跳。这傢伙要宣布希么?自己竟然有种手持上万元的彩票等待开奖的激动和不安。 生或死,也就是一个字的事情。 崔宁乐“嗯”了一声,照例拉开椅子,坐在那里打开电脑。 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想得到一句等了许久的答案。 结果那傢伙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扔一句话过来。 赵书言瞪着那傢伙的背影,似乎要瞪出个窟窿。瞪了半天,又勐地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朝票务公司订了张机票。 今天晚上八点起飞。而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五分。 赵书言从衣柜里哗啦啦的拿出自己的衣服,开始往行李袋装。崔宁乐惊讶的回头看他,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看在赵书言的眼里,让他解气得不得了。 “你,你现在就要走?” “你是愿意等我回来以后再解释呢,还是愿意现在解释?”赵书言把整理好的背包摆在面前,一幅“我马上就走”的姿态,挑眉看他。不容拒绝,不容犹豫。我现在就要答案。 骄傲的女王殿下气势逼人。 惊慌的骑士大人瞪圆了眼。 崔宁乐抿紧了双唇,垂眸看看地面,半天,才憋出俩字:“好吧。” 赵书言在心里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表面却维持着风平浪静。 房间里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崔宁乐不是不想开口,是在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开口。他不想失去这个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这个希望他又不想给自己。 同性恋啊,这三个字摆在面前都让人胆战心惊,更何况要在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去承认这个事实。 赵书言,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还有半小时。”赵书言坐不住,心中充满一只饿极了的鸡崽看到前面有食物却吃不到的焦虑。 崔宁乐微微抬起头,笑容苦涩:“你觉得我会讨厌你吗?” 对面的少年愣了愣,下意识的摇头。 是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他的信任?崔宁乐现在无从分辨,心里只知道一件事情:他很喜欢现在坐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喜欢到了连他发愣的样子,都觉得心悸。 赵书言又在苦苦等待下一句话。 如果不讨厌我,为什么要拉开这样的距离?赵书言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以他的人生经歷,他想不透。 崔宁乐眉头皱了又皱,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过了一会,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赵书言面前,弯腰俯视他。赵书言抬头,下巴与脖子成了一条直线。 “我……绝不可能是讨厌你。”崔宁乐看起来竟然很紧张。 赵书言更加不能理解他紧张的原因。 “你这傢伙太过没有防备了,在我面前。”他原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可当他接收了那只刚掉了壳的鸡崽后,他发现自己远比想像中的要来得“吃饱了撑得慌”。 “……你想我对你冷淡些?”这又算什么?赵书言僵了表情。 “不是。……我……”为什么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在此刻顺利表达?如果这傢伙不是男生,是不是一切都会像童话故事那样完美的进行下去? 为什么在爱情面前自己会懦弱得像个小丑? 崔宁乐半跪在了赵书言面前,单手夹着他的下巴,手指的颤抖甚至通过皮肤传递给了赵书言,他是那么的紧张,紧张得好像在触犯一条天轨。 然后他不轻不重的亲了上去。仅仅是唇瓣的接触,连摩挲一下都不敢。 这一下却带来了星球碰撞一样的震惊。 赵书言僵得像史前化石,崔宁乐也好不到哪里去,脑中轰隆隆的像是有一百头霸王龙在里面狂奔。 曾经如罂粟一样的味道,如今变得有些酸涩,甚至冰冷。崔宁乐突然想拔腿就跑,可是看着那傢伙一脸茫然的表情,他还是留在了原地,盯着那傢伙,苦笑着,反问:“明白了?” 他用行动说明一切。赵书言,你跑吧,讨厌吧,这些解释,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会接着告诉你:经过这该死的一年,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一个骄傲的漂亮的,像芦花鸡一样翘着尾巴生活的男生。 可赵书言的下巴还是维持那个角度,像被点穴一般。好半天,他才慢慢的开口:“你喜欢我?”他只是想确认。语气里并无任何嘲笑的意思。 崔宁乐勉强动动嘴角,点头。 这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多想瞬间消失在所有对方视线可及的范围里。 赵书言盯着他,愣了好久好久。久到崔宁乐提醒他该去机场了,他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明明是比谁都厉害的崔宁乐。一个看起来随意,眼光却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坚强的男人。 “……我回答的义务就到此为止。”崔宁乐刻意冷下脸,拒绝回答。你快走,快走,再不走,那罂粟一样的味道,会让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赵书言盯着他,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飞机不等人,他现在万分懊悔为什么非要用这一招来逼迫这个嘴硬的傢伙。 最后不得不扛着行李冲出宿舍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回头,恼羞成怒地朝那人吼:“我告诉你!崔宁乐!这还不算答案呢!你别想着这就完了!”吼得隔壁宿舍的纷纷开门打探。 第27页 崔宁乐瘫软在房间里,心如擂鼓。 这不算完,那,那到底要怎么样才算答案? 混蛋!你给我回来! 他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想要去逮人,却只能在楼上看着那傢伙匆匆跳上的士的身影。 一个没能挽留,一个没能得到答案,两人事后足足懊恼了好久好久。 这个城市在南方,他的冬天温暖,因此夏天也异常炎热。 知了在树上要爆炸一样嚎叫着,闪动的树影中似乎还能看到鸟儿将这个笨蛋叼走的影子。空气里还偶尔掺杂着臭屁虫的气味。这才是属于夏天的的味道——至少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 “老太婆,把报纸递给我。”老爷子头也没回,手晾在半空,眼睛盯着电视动也没动。 正在吃饭的赵书言无奈,从桌上抽起报纸,塞到他手里:“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昨晚的药忘了吃,今天不许吃西瓜,还有……”他顿了顿,“报纸下回自己拿!” 赵老爷子生气地瞪着自己的孙子,颇为不甘:“昨晚的药是你忘了给我拿!” “我不在的时候谁还给你拿药?”赵书言看也不看他,继续吃饭。 “保姆回家休息了,你不做还有谁做!” “奶奶不在,你就不懂的照顾自己啊!”赵书言“啪”一声放下筷子,“奶奶本来就不是你的佣人,现在她好不容易能休息了,你就让她省点心行不!” “……臭小子反了你!” “我要真反,明天的饭你自个儿煮。”他一点都不着急。 老爷子气得把报纸摔得啪啪响,结果孙子转头就回楼上打游戏去了,压根没打算管这个老不修。 赵老爷子哼了一声,偷偷又看了眼挂在墙上那张照片,看了那么多年的老伴在那儿温柔的笑着,好像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兴高采烈地给孙子做年糕。 房间空荡荡的,宝贝孙子回来过暑假的喜悦,又消失在瞬间升起的寂寞里。 他偷偷抹了下眼角,想站起来去给老伴上柱香,结果脚下一滑,他瞬间想起自己吃了扔到一边的香蕉皮…… 正在上头刚打开游戏的少年顿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给吓得摔了机器。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事件,赵书言的暑假本来打算这么过:打游戏,打球,睡觉。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不是那个困扰赵书言的告白事件,而是老爷子因为被香蕉皮滑倒,不得不前往北方的疗养院避暑——所谓的北方,就是赵书言的大学所在的城市。 刚下飞机老爷子就坐在轮椅上欢快的说“你看我就说北方舒服嘛”,完全没注意到后头推着车子的孙子一脸别扭。 完全没想到该怎么面对告白的赵书言在命运的捉弄下,提前回到这个崔宁乐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市。 老爷子一进了疗养院,就玩得忘了孙子。今天跟这个老头子下象棋,明天跟那个老头子听京剧,从前在南方因为身份地位的问题多少放不开,到了没人认识自己的城市,老爷子立刻露出了自己的本质,吃喝玩乐样样不落。 象棋不怎么样,还不爱听京剧的孙子自然只能被晾在一旁。 在陈老爷的八哥都学会说好几句人话,李老爷的虎斑猫见到他就抱大腿后,赵书言深深的觉得,自己宁愿脱宅也不愿再呆在这个悠哉的疗养院了。 于是请示了老爷子后,风华正茂的少年迅速的逃离了已经爱上自己的八哥和猫。 这个城市他已经很熟悉。手里有一把钥匙,那是能提供他住宿的地方,可暑期回到宿舍住,是个很不明智的行为,一是宿舍里没有空调,二是宿舍里静得像鬼屋。赵书言当然不会这么傻。因为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傢伙。 赵书言站在十字路口,无意识的打开又合上手机的翻盖,直到绿灯都亮了好几次后,他才像是被人狠狠地敲醒了一般,招手拦了辆的士。 上车后,司机问去哪里,他突然又有些胆怯了。 他记得那个告白,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崔宁乐并没有给自己婉转的余地,生或死,他的给出的选择实在太过分明。赵书言烦恼地揉着头髮,一边庆幸车子还没到达目的地,一边懊恼自己干嘛这么冲动地就想去找他。 “到底去哪儿?”司机终于又问了一次。 “……去xx路xx号。”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地址。 车子来到一个有警卫守着的军属大院。司机看了他几眼,才接过他的车费。 高墙深深。除了门牌号,以及“军事重地闲人勿进”的漆字铜牌,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崔宁乐曾经为了拿东西,带自己来过一次,赵书言恐怕连如何跟司机描述这个地方都不知道。 他原先期望能在这里远远的看一眼崔宁乐住的房子,然后一边看一边整理想要说的话,再把当事人找出来,好好谈谈,最终来个皆大欢喜的解决。 可惜,一切的计划,在看到铜墙铁壁一般的守卫后,又被粉碎得干净。 站得笔直的警卫看了他两眼,连头也没扭,继续站岗。 赵书言庆幸自己长得不像大jian大恶之人,可是目前这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在没跟崔宁乐打招唿的情况下,进入这个高墙大院了。在来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该死…… 转了两圈,终于,在被警卫警惕的看了好几眼后,赵书言死心地转身就要离开。 电话就在手里,可他就是不想拨通。 他只想知道,那傢伙发现自己回来后的第一个表情。会是惊讶,烦恼还是生气? 即使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心里依旧想看到那人难得的表情。 ……如果现在见不到,那就等下次好了。下次回到学校,一定会抓到那个傢伙。这么想着,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又回头看了看大院里那条幽深的林荫路,以及在里面若隐若现的老式小矮楼。 这一回眸,竟然就是奇蹟。戴着隐形眼镜的他,迅速就抓到了远处的身影。 那傢伙穿着天蓝色的短袖衬衫,白色的短裤,牵着一条白色的大狗,似乎在散步。 “崔……”心里的激动让他完全忘了刚刚的犹豫,赵书言隔着绷着后背的警卫,想要朝崔宁乐挥手,可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太过兴奋,又放下了手,脸上变化着无数表情,又焦急又倔强,还……很高兴。 可惜对方并非心有灵犀,在前面的小树林里绕了一会,竟然就要往回走。 赵书言憋不住了,拿出手机,吓得警卫以为他想干什么,刚要阻止,就听他朝电话那边吼道:“笨死了!难道你就不能往大门口看看么!崔宁乐!你这个没有默契的笨蛋!”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呆了下,慢慢抬起脑袋,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赵书言咧开得意的笑容。 他果然很喜欢那傢伙惊讶得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估计是听到了崔宁乐的名字,又看到他的表情,警卫才放松了,竟然还主动询问这个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的少年。“访客要进行登记,你要进去吗?” “……那要问他。”赵书言就站在门口,等着僵立在原地的崔宁乐过来。 我已经找上了门,总不能还要让我把最后一步跨过去。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坚持自己最后的原则。 被等待的人呆了好一会,还是大狗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 五十米的距离,竟让人觉得举步维艰。 崔宁乐忐忑不安的表情,怎么也无法像平时那样掩盖在刻薄的笑脸下,赵书言看在眼里,没有觉得有趣,反倒自己也变得紧张起来。 冲动完了,激动完了。这下子也完了。 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当那头雪白的萨摩耶扑上来的时候,赵书言惨叫出声,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的崔宁乐连忙拉住巨大的萨摩耶。 “你,你家旺财怎么那么激动?!”芦花鸡被吓得捲起了尾巴。 崔宁乐眨眨眼:“他很少这么激动。”难道主人的情绪真的会影响宠物?“……等等,他不叫旺财。”过了一会崔宁乐才想起赵书言乱起的名字,“他叫拉比。” “我家以前那个就叫旺财,”赵书言瞪着它往后退了两步:“能控制住它么?我现在怕狗。” “为什么?”崔宁乐一边问,一边把萨摩耶往后拉了拉。 “因为我刚逗完猫。”一本正经说完这句话的赵书言,让崔宁乐憋不住地喷笑出声。 两人紧绷的神经,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你……来找我?”崔宁乐安抚着拉比,盯着他问道。 第28页 赵书言抿抿嘴:“我……我跟我爷爷来这边的疗养院……而已。” 崔宁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讷讷的“哦”了一声。 “我……”赵书言还想说些什么,但抬眼发现警卫好奇的眼神,连忙拉着他,就往里面走:“那个……这里人多,我们进去说。” 说着,就迈进了大院的门。 警卫员目送他俩离开好久后,才勐地想起:糟糕,登记! 从大门到居住区,还有很长的一个林荫道。赵书言看着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整齐的楼房,觉得自己似乎能想像到崔宁乐在这里度过的童年时光。 他慢慢地走,听崔宁乐笑着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每天听着大院里千年不变的音乐准时地起床,按时完成大人安排的各种课业,礼貌地跟各种大人打招唿,无论是普通警卫还是军队高官。 也许也能跟普通人一样爬树掏鸟蛋,但是该做的东西,一样不能落,不该做的东西,超出一步都要受到严厉苛责。 因为他是备受期待的男孩子。 什么军队里的纨绔子弟,看着崔宁乐,赵书言想像不到那傢伙仗着自己的背景,为非作歹的模样。 他想起那傢伙说过,自己活得太轻松。现在,他似乎能明白这句话背后绷着的弦,到底有多紧。 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的人,要怎么面对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 赵书言开始懊恼起逼迫着对方说出原因的自己。 尽管被主人牢牢拉住,拉比依旧伸着舌头热情的朝赵书言这边凑过来。崔宁乐一边斥责拉比,一边偷偷打探着赵书言的神色。 从进了大院后,这傢伙就没说过一句话。难道真要进了自己家才肯开口么? 两人似乎都没意识到,此刻芦花鸡跟眼镜蛇,早已名不副实。拔掉了尾巴的芦花鸡,不过是只刚出壳的雏鸡,拔掉了毒牙的眼镜蛇,不过是条柔软的蚯蚓。 “我……我不想呆在疗养院,就过来了。”赵书言挠挠头,思考着如何把话题自然的拐向他应有的方向。 “来多久了?” “也没,没多久,刚到门口就看到你了。” “……我是问你到疗养院这边多久了。” “……三天。” 是该烦恼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还是该高兴即使没想好还是来找了自己?崔宁乐微微皱眉,心情复杂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 赵书言,你要杀要剐,就快些下刀,不要让我把脖子都洗干净了,蚊叮了,虫咬了,都还在那里磨刀。 “我那天晚上没睡好。”没有任何预兆,赵书言突然开始下刀。 “……嗯。”自己一个星期都没睡好。 “你不是真的同性恋吧?” “……你一晚上就纠结这个问题?” “想问题总要从根源梳理起嘛!”赵书言瞪他。 梳理个屁。你要砍就干脆点,砍之前还在刀上抹点盐?崔宁乐没好气地挪开眼睛。“不是。” “那……你就喜欢我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赵书言,明显有些别扭。 牵着萨摩耶的少年没再吭声。如果沉默就代表承认……双手插口袋的侷促的少年,也扭开头,红了脸。 为什么会喜欢我?这句话他多想问出来,可现在不是适合的时候,他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问出这句话。 他并不觉得噁心,也不觉得难受,更没觉得什么避之不及。他只是担忧这将影响他们以后的友情。不管接受与否。 长长的林荫道,很适合安静。可是再长的路,也要有尽头。眼看就要走到自己家门口,崔宁乐转头看向那个仍在烦恼着该怎么开口的人:“你要上去,还是要回去?” 赵书言一愣。 崔宁乐总是这样,不会给他模稜两可的选择。live or die,赵书言你只能选择一个。 如果现在离开了,什么结果也没拿到,自己仍旧不敢在无聊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仍旧不敢在去思考答案。 而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也许还会喜欢自己,可是,还可能会变得比之前,更加疏远自己。 想到那些日子被晾空的感觉,赵书言就很不高兴。 他不会讨厌崔宁乐,即使是被他告白以后。可他要怎么把这个事实清楚的告诉崔宁乐?对别人的告白,他可以忽略,可以漠视。可对象是崔宁乐,那个目前他找到的唯一的能让他把肩膀依过去,放心的靠着的人。可这份感情仍称不上爱情。 是不是超出了兄弟的关系,就不能继续做兄弟?“我不想回去。”赵书言深吸一口气,然后坦白。 这话有一瞬间的真空效应。 赵书言正想再度开腔,拉比忽然扑到了他身上,吓得美少年花容失色,崔宁乐居然也不拉住它,只是盯着赵书言,无奈地笑:“我又不是变成了会吃人的同性恋,你干嘛一脸即将英勇就义的样子?” 赵书言拼了老命拿手挡住拉比热情的嘴巴,然后一脸狼狈:“我知道我知道,我担心你以后又故意不理我,……等等,快把这傢伙拉开!老子要被它吃了!” “它是公的,不过不是同性恋。”崔宁乐笑着,拉了下拉比,让它收敛点。 “我没有歧视同……唔!”赵书言朝那傢伙吼,可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巴。现在的情形是,拉比的嘴巴被赵书言捂着,赵书言的嘴巴被崔宁乐捂着。 “小声点,想让这里的人都听到么?”崔宁乐瞪他。 对方连忙摇头。 手心里传来一阵瘙痒,赵书言“哇呀”一声拿开手,就见拉比伸着舌头朝自己“笑”。崔宁乐也连忙拿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放在背后。 该死,手心烫得叫人不知搁哪里好。 所谓高干家里,也并不是多豪华的模样。三房两厅,布置还挺简单。崔宁乐的爷爷外公都没住在这边,他父母刚好在外地开会,于是他俩一进去,就成了二人世界。 拉比到底是个全身长满毛的动物,一进了空调房,立刻舒服地趴在了地上,开始小憩。 “喝橙汁么?”崔宁乐拿出一个玻璃杯,转头问他。 “茶。”坐在沙发上的赵书言回答。 这傢伙总有些跟老头子一样的习惯。崔宁乐无奈地倒茶。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中间空了一大块,崔宁乐拿着遥控器,漫不经心的换着台。 “今晚在我这里吃饭么?”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个话题打破僵局。 “你会做饭?”赵书言抬起头,一脸惊讶。 “你不会?”崔宁乐反问。 “会啊,这几天都是我在做饭。不过……”他笑得羞涩,“除了西红柿炒蛋,大部分是熟食。” “那我们今晚就去买西红柿和鸡蛋好了。” “如果你不怕在西红柿里面吃到鸡蛋壳的话。”赵书言耸肩。 “那我们可不能买土鸡蛋。” “为什么?” “免得最优资源浪费。” 赵书言瞪着他,再次了解,无论何时这个人都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一阵笑闹,房间里的气氛也没这么凝固了,崔宁乐的眉头总算微微松开,便站起来,进厨房去检视冰箱里还剩什么菜,结果冰箱刚打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他险些撞到冰柜的冷藏箱。“我现在没法回答你,对不起。”赵书言在后面,很干脆的说道。 他回头,睁大了眼看他。“干嘛要在厨房里说?” “给你惊喜啊。”不自在的神色出卖了他。事实上,他也知道现在不开口,就会错过了黄金时间。千万别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那样,因为无聊的误会而酿出一大串的问题。 他一点也不想失去崔宁乐这个好兄弟。 崔宁乐靠着冰箱门,盯着他,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冰箱很冷,可是心口却热得叫人想流汗。他给这个人一个最分明的选择,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彻底死了心。赵书言这样的人,从来是不屑于暧昧的答案。可现在的状态是,那人却在困惑,不是讨厌不是害怕,竟是在困惑。 “你不是同性恋,你只是喜欢我,对吧?”赵书言没有笑,却也没有板着脸,只是认真的问他。 “这话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么?”崔宁乐悄悄握紧了手心。 “我很喜欢你,虽然不像你这样的喜欢。我也……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喜欢上你。可能我这么做很卑鄙,”赵书言脸色慢慢染上红晕,“可是我不想跟你没法继续做朋友。我觉得,至少在几年内我找不到像你这样的朋友了,我捨不得。真的。” 第29页 “……你觉得我会随着时间渐渐不再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崔宁乐,现在的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说过,你会陪着我,那时候,你说这话的时候,是这样喜欢我的吗?”赵书言盯着他,有点像是怕被遗弃的孩子。 “……不知道,也许还不是。”那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他只知道,自从发现对他的感情后,就像踩进了流沙,完全抵挡不住下陷的状态。这一点点积累下来的东西,让人怎么去划清界限? 赵书言抿了抿嘴。“那,我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即使我喜欢你?”崔宁乐挑眉看他。“你不觉得对我很残忍么?” “……我不讨厌你喜欢我。”赵书言说完这句话,忽然捂着嘴,视线往上飘。耳根开始发红。糟糕,竟然说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挽留这个人,他只是想说出一些能让他别走掉的话。却料不到自己的嘴巴里竟然脱出了这么惊人的东西。 崔宁乐呆了。 这该算是两厢情愿吗?可那傢伙分明说那并不叫做恋爱。“赵书言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了,问这话的时候分明带了些咬牙切齿。 为什么先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弱者,为什么一定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崔宁乐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做弱者,更不喜欢一切听天由命。憋屈了一个月的怒气终于爆发,他瞪着这个过于自以为是的混蛋冷声质问:“谁都不会讨厌被众星捧月,赵书言你被众人捧在手心上呵护了这么久,当然不会讨厌同样宠着你的我。可是我的感情不是过家家,喜欢就喜欢了,喜欢就是想要亲吻,想要做爱,可你想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又算什么?只要对自己好的事情就全盘接受,你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心情?一个月不打电话,不联繫,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讲,你还是没想好。请问赵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能想好?是不是等我真的爱你爱到死去活来这辈子都没法爱上第二个人了,你才能给我答案?” 赵书言涨红了脸,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质问,这是因为喜欢才会有的愤怒,太过喜欢,所以更加愤怒。他有过无数次被告白的经验,那些女孩子或男孩子,要么是小心翼翼的,要么是强硬自信的,或者是企图春风化雨的,却从未有过像他这样,坦诚而又对自己毫不留情的。 那果然是一条眼镜蛇啊。 “……我怎么给你答案?”被逼急了,芦花鸡只能竖起自己的尾巴,想要维持骄傲,却又害怕自己的骄傲再次伤害那个用毒舌来保护自己的人,“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喜欢你……不,是……是不知道喜不喜欢你……我根本就没往那方向考虑过,我一直都只是希望你当我的好兄弟。现在你要往前一步,就要我立刻选择是前进还是后退,这,这是要喜欢男人啊,我怎么可能这么快有答案!我真的很喜欢你,是兄弟的那种喜欢,你这种高难度的选择题能不能给我多点时间!”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都是心跳如擂鼓。 崔宁乐深吸一口气,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混乱,他觉得自己的逼迫还是起了作用,虽然心中仍有不甘,却也知道,同性恋这条道路,谁愿意轻易尝试? “……是我不对,”他低下头,勾起一抹落寞的笑容,“我确实不该……让你成为同性恋。” 芦花鸡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被击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书言的脸涨得通红。 崔宁乐心里是真的难过,可脸上表现得难过了两倍。 少年的手伸了出来,有些犹豫,又有些羞涩地,拽住了他的手臂:“那个……我会认真考虑的。真的。不管答案是好是坏,你都要做我的好兄弟,行不行?” 崔宁乐努力把自己的眼眶逼得通红,然后才抬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当然会。” 芦花鸡再次落败。 眼镜蛇在心里得意的冷哼一声。 第九章 晚饭前,赵书言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报告不回去吃饭的事情,结果老爷子一听,竟高兴地说,明日约好跟其他老人一起去避暑度假村,如果小傢伙不愿跟他一起去,那就呆在这边也没有关系。 声音不小,让刚端菜上桌的崔宁乐听到了。 “要不今晚就在我这边住吧。”他“好心”的提议道。 “哎?”赵书言眨巴着眼睛看他。 “客房收拾一下就行了。”语气单纯又正直。 “……不会打搅么?” 崔宁乐白了他一眼:“住我家有什么可打搅?”难道两人同住的日子还少? 单纯的少年自然没想到对方还会有“趁热打铁”的想法,对于能离开老年人协会的事情还是颇为欢喜,立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崔宁乐的手艺果然如想像这般强悍。饭后,赵书言卧倒在沙发上,颤抖着手,指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崔宁乐:“你……原来这般恶毒……” “我怎么?”眉头都不抬。 “……你企图撑死我……然后jian尸……哇啊!”筷子正中眉心,赵书言捂着创口,含泪撑起身子,“我是在称赞你!” “那就把它全吐出来,我不介意把他全拿去餵猪。”崔宁乐弯腰捡起扔出去的筷子,转回身子的时候,那傢伙竟然已经站在了身旁,夺过自己手里的碗筷,开始收拾起桌面。 崔宁乐怔了怔,又想拿回来:“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快给我。” “谁说不沾了,该我干活的时候我才不会偷懒。”他不服的反瞪他一眼,“吃饱了就该运动,你到一边去。别妄想我会变成一头猪。” 芦花鸡翘着尾巴,一脚踢开眼镜蛇。 崔宁乐看着他把东西利落的收拾好,又围上围裙,开始洗碗,突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跳感。如果以后在一起生活,那人穿着这一身,回头朝自己笑…… 真……肉麻死了。 红着脸的眼镜蛇,心里依旧在用刻薄掩饰着自己的羞涩。 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感觉跟住在同一间宿舍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 两人窝在沙发上光是看电视就看到凌晨两点,已经迷迷煳煳的赵书言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拿过崔宁乐给他找的睡衣,就往浴室里扎去。 等头髮滴着水的他再度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崔宁乐早就拿了条大毛巾等着,一下罩在了他的脑袋上:“赶紧擦干。”不擦头髮向来是他的坏习惯。 拿过毛巾的新鲜水灵的美少年睁着迷煳的眼睛,看向崔宁乐身旁的沙发。那个位子,早已被拉比庞大的身躯所占据。因为贪恋主人的按摩,拉比呈现瘫软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漂亮的眉头皱了下,修长的腿就伸过去,一脚将可怜的睡美狗扫到了地上。 “嗷唔!”毛茸茸的萨摩耶瞪大了眼,回头怒视到底是哪个混球敢扰他清梦。 睡虫早已驱赶完他对拉比的畏惧,赵书言把自己扔到了刚才拉比躺着的地方,脑袋扎到崔宁乐的腿上。“帮我。”女王一般命令道。 崔宁乐瞪他:“自己来。” “困。”这回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我也困。” “……”他不反驳,干脆就闭上眼,无赖地睡了过去。 ……这傢伙,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是随时都会下手的那种程度么?!崔宁乐把拉比关回小房间,坐回原位,胡乱的给他擦着头髮,过了一会,盯着那张正面朝上,正对着自己睡得香甜的脸,忽然挑眉。 这能怪自己吗?摆明了就是欢迎享用的姿势。 他要是傻子,就摆着眼前的大餐不去享用。反正不会被讨厌的,不是?你这个迟钝王。我就让你尝尝玩暧昧的后果。 崔宁乐停下擦头髮的手,低下身去……狠狠的咬住了那傢伙的嘴巴。 啧……无论尝几次,这傢伙的嘴巴怎么还是那么好吃? 崔宁乐看着身下的睡美人,心里默数着,三,二,一。果然,迅速睁开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自己的。他也不闪躲,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嘴巴也不愿离开。 几乎是半蜷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僵硬了身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因为惊吓,而带了点水汽。 看着他惊慌的神色,崔宁乐心口有些发疼。于是瞬间发现,自己的信心就好像一座危楼,只要对方稍微用力跺一脚,就立刻分崩离析。 第30页 艰难的挺起自己的身子,崔宁乐闭上眼。他怕自己眼睛里面隐藏的东西会因为脑袋的垂落而掉下来。这时候他并不想让他再看到自己的软弱,因为那人在害怕。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个依旧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涨红了脸,用手背挡着自己嘴巴,瞪着自己,粗鲁地说道:“以后别随便亲下来!想吓死我吗?” 他居然没有狼狈地手脚并用地逃开。 居然,还死皮赖脸的躺在这个地方。 崔宁乐的眼神顿时变得兇狠。这个无赖!这个迟钝王!“我们这样,算什么朋友?”压抑不了心中的恼怒,他再次质问。 赵书言从下面盯着他,过了一会,才撑起身子坐起来,与他平等的面对面。“……难道你希望我对你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吗?原来在宿舍的时候,我不也是这么在你的床上睡着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芦花鸡有些狼狈的反击。 “……该死的傢伙,难道还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要求回到从前那样?”声音不禁提高了八度。 无可挽回?什么是无可挽回?赵书言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本就粉红的脸这下可彻底赛过了猴屁股。“……放屁!难道我就会一动不动的让你为所欲为吗?” “那就试试看!”气在头上之时,是想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的。 比如现在。 压倒了女王的骑士,气势汹汹。 女王被撩起上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拳挥过去,没砸中——对方可是比他还要厉害的跆拳道高手。 “开什么玩笑!”赵书言怒吼着,抬脚就要顶上他的腹部,可对方却顺势把他的腿掰开,卡在自己的腰间。 难道真的要被霸王硬上弓?惨白着脸的女王殿下这才意识到,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自己阻止不了的,只能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怒吼上,企图唤回对方的人性:“你这条眼镜蛇!不要乱咬!老子……老子怕疼的啊!” 不是恨,不是恼,而是,怕疼。 这该死的迟钝王,居然很成功的打动了已经半兽性的眼镜蛇。 崔宁乐抬起身,微微喘气,半天才从他身上挪开,疲软地坐在了沙发上。 赵书言也起身,盯着他的侧脸,正要站起来,崔宁乐忽然开口:“你去哪里?” 怎么?还想再来?全身警戒的女王殿下死死盯着他,准备迎战。 “不是说不会逃吗?”强装出硬梆梆的语气,却还是带了些颤抖。 赵书言要是听不出,他的脑袋就白长了。 尽管那个瘫软在沙发上的人,半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可此刻房间里最胆怯的人,却是他。 “谁要逃了。我渴得不行,去倒杯水也不给?……还是说你也要?”他忽然想笑。那个人是崔宁乐啊,就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理智,唯有这个人还会保持他最后的理智吧。 崔宁乐一僵,抬眼看他。那傢伙的头髮虽乱,眼神却很清明。“……赵书言你这个傢伙,是长着一对黑色肉翅出生的吧?” “那我怎么不知道?”他多善良,怎么就被形容成了恶魔? “一定是你小时候贪吃,自己砍下来,烤了吃了。” ……美少年嘴角抽筋。很好,还会刻薄人,精神状态不错。 主动地给他倒了一杯冰镇过的橙汁,赵书言递到他手里。 “……你真的打算继续跟我做兄弟?”崔宁乐锐利的双眼盯着他。 被眼镜蛇盯上的芦花鸡一抖,可还是抖擞了一下尾巴的长毛,傲慢的点头。 “……万一我不想做怎么办?或者,我又再这么对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反正我相信你。也许在我喜欢上你之前你就移情别恋了,或者是我真的不小心喜欢上你了,又或者……你压根就讨厌我了……总会有一个我们想不到的结果。”他笑,笑得腼腆。 崔宁乐长嘆一口气。 “我会努力的。”努力地,扑杀这只该死的芦花鸡。 赵书言在崔宁乐家中住了四天,早上逛景点,下午回来游泳,晚上则去附近的游戏机厅解闷,还不小心联手把称霸游戏机厅好多时日的小霸王们击溃得一塌煳涂。不甘心的小霸王们盯着赵书言那张脸,把胸膛一挺,气势汹汹的就朝两人走来。 赵书言斜眼一瞪,还没出声,气势就已经略胜一筹。小霸王的跟班们忽然觉得心儿有点乱跳。 崔宁乐的眼神更冰冷,心里只想挖掉这群白痴好色笨蛋的眼睛。 这场对峙没花多少时间,估计是赵书言的身高脸蛋气势加起来,太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女王气势,小霸王们绕过机器,看了又看,还是没走上去,转身出了游戏机厅。 “老是碰到这种类型的对手,没什么实战的机会,难怪我打不过宁乐。”坐回原位的赵书言喃喃自语,崔宁乐听了,不是很同意:“我也不常打架。” “没输过,就没有练习的动力。”三两下就k.o掉八神庵的美少年解释。 “你就不会自我鞭策?”这傢伙,偷懒还要埋怨别人? “我的人生追求太少,拿什么来鞭策?没有萝蔔吊在前面,马怎么愿意跑?” 崔宁乐瞥他一眼:“那你是什么马?需不需要我买个萝蔔来吊在你面前?” “斑马。”他笑得没心没肺。斑马不喜欢萝蔔。 崔宁乐开始怀疑自己喜欢他的原因。可偏偏那不争气的心脏,还是因为他笑容而扑通乱跳。 他没再出手,即使那傢伙笑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像果冻一样诱人的双唇近在咫尺。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拉下芦花鸡高傲的脑袋,狠狠的啃咬上去,顺便毒死这只总是缺乏警惕性的笨蛋。 他多希望下次亲吻他的时候,能在那双眼里看到除了吃惊或者厌恶以外的神色。 该出手时才出手,一击即中,不浪费多余的力气。 因此他需要耐心再耐心的等待。 眼镜蛇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后,沉静了下来。他不再焦急,因为他们如此亲密的相处时间还有三年,这漫长的三年,如果还没法渗透那傢伙的心灵,那就用来磨平自己的欲望。毕业后,或者恩恩爱爱,或者,永不再见。 他暗暗下着这样残酷的决心。 “健康向上”的度过了快乐的几天,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说是想回家了。不是回疗养院,而是回家。赵书言听了,偷偷看了眼崔宁乐,正在做酒焖大虾的少年头也不回——尽管赵书言的声音足以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当天晚上,刚下过雨,大厅的落地窗敞开着,吹进来的风很凉慡。在赵书言去洗澡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崔宁乐不小心睡着了。擦着头髮出来的人看到这幅场景,走过去想叫醒那个蜷成一团的人,可想了想,也趴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睡了过去。 一个人回到房间睡觉的感觉,似乎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长长的暑假,瞬间即逝。 分别期间,俩人“很有默契”的互不发简讯,也不联繫。在即时聊天工具上遇到彼此,敲也不敲一下,直到对方的头像变灰,自己也悄无声息的下了线。 真是……幼稚得笑死人。 暑假结束,赵书言到了临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才出现在宿舍,守株待兔了许久的傅晓春一看到女王殿下,就犹如飞鼠一般,扑了上来。女王殿下很不给面子的一脚踢开这个黏着物,把行李箱放好后,才把一包东西扔进他的怀里。“喏,特产。”小兔子老惦记着他们家乡的特色小吃,这回总算满足了他的心愿。 傅晓春惊喜的发出感嘆:“师傅真好!” “嗯哼,那是当然。”对于赞美,他从不愧于接受。 小兔子看看特产,又看看赵书言:“师傅变帅了好多。” “与时俱进。”头也不抬,继续收拾带来的东西。 “你还真是受之无愧。”傅晓春大笑,“不过髮型着装这些,真的好帅。” 赵书言摸摸脑袋,想起今天早上因为弄头髮而险些错过飞机,忽然皱了皱眉头。 自己本来就是天生丽质,还要打扮给谁看? 想着,就要挠乱自己的脑袋,正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一身水汽的崔宁乐走出来,一脸惊讶:“你回来了?” 看着那傢伙头髮滴着水的模样,本来要弄乱头髮的手收了回来。“恩。” 忽然房间有一瞬间的宁静,傅晓春似乎发觉到什么不对劲,正想回头看赵书言,对方却一脚踢上他的屁股:“我今天累了,明天再过来找我玩。” 第31页 “哎?哦……”心不甘情不愿,拿着东西就要出门,走到了门口,小兔子忽然又转身,盯着赵书言,突然说了句:“我,我跟陈凌在一起了。” 正在喝水的崔宁乐呛得直咳嗽,正要进浴室的赵书言手里的衣服掉了一地。 傅晓春咬着下唇,站在门口,红着脸:“我回来得早,半个月前就到了宿舍。上街的时候刚好遇到陈凌,那傢伙好像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两人当然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见他们对那男人的身份不好奇,傅晓春又继续说了下去:“结果我上去时,那傢伙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的新欢。我猜那傢伙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就点头附和。” 赵书言眨巴着眼,等着听下文。 “……我们甩开那男人后,陈凌说为了赔罪,就带我去了黑石。” “黑石?”崔宁乐挑眉。 傅晓春连忙辩解:“陈凌认识老闆,所以很安全。” “……结果两杯黄汤下肚,你们就……那个了?”赵书言问得直接。 “我才不是那种人!”小兔子涨红了脸,“我们……我只是……” 憋了好久好久,傅晓春眼睛盯着地上,想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抬眼看赵书言:“师傅,你不要嫌弃我,我……我只是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傢伙,好像还不错……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从前是讨厌他。只是这种讨厌,只是因为被夺去了重要的人而产生的不甘心,相处多了,了解得也多,偏见自然慢慢消除。更何况…… 他忽然很想去喜欢一个人。 始终一只脚跨进浴室一只脚站在外面的赵书言眨眨眼:“我干嘛要嫌弃你,只不过,你们交往了多久?” “才开始没几天。”傅晓春扁扁嘴,“我只是来跟您汇报一下。陈凌说,你迟早要知道的,还不如提前告诉你。” 赵书言讷讷的回应了一声,傅晓春见他还在震惊中,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推开门就出了房间。 徒留一室死寂。 “我去洗澡。”下巴还有些合不上的赵书言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又推开门,“都是那傢伙害我差点忘了,我也给你带了个礼物。” 崔宁乐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玻璃罐头。 “里面没有多少,我自己学着腌的不好吃,就把奶奶以前腌的带点过来给你了。”赵书言像是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可是崔宁乐勐地抬头,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脑袋给盯透。 这瓶腌豆角,根本就是老人家的遗物。赵书言你这个大迟钝,知道把家人的遗物送个别人到底是什么意义么? 可迟钝王转身就进了浴室,丝毫不让他有任何质问的机会。 直到里面传出水声,崔宁乐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早就跳得扑通乱响。 啧,这只芦花鸡,难道就没有让他在自己面前垂下尾巴的时候么?凭什么先喜欢上的人,就一定要承受这种折磨? 大二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模型制作课程。 赵书言以前不是没玩过航模,可真正做起建筑模型,发现又是一番天地,结果,身为准otaku的赵书言,很自然的掉入了模型的陷阱。 就连刘冬过来找他打篮球,那个戴着眼镜摆弄着材料的少年头也不抬的就拒绝。 “女王殿下你都快长蘑菇了!”刘冬痛心疾首。 “长哪里了?帮我摘下来,我好打汤。”把u胶涂抹在斜边上,沾好,建筑外部构造就出来了。赵书言小心翼翼的捧起来,像个称职的工匠,左右审视着有无缺憾。 “……校级篮球赛快开始了,拜託一下啦。”刘冬只能说出事实。 “找宁乐不就好了嘛?” “骑士大人早被学生会那帮兔崽子抢走了!”想到这个不由咬牙切齿,“而且只要女王您一出马,骑士大人一定会推掉学生会的活动,到时候我们建筑系还不天下无敌?” 小心地放下模型,他狐疑的扫了眼刘冬:“为什么我一出马宁乐就会跟上?” 难道他俩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这么暧昧么? 刘冬眨眨眼:“一直以来不是这样吗?” 赵书言垂下眼。“才不是。”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却总是对人生缺乏计划性,想到什么才去做什么,也不考虑从此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结果,总是自己单独留在原地,崔宁乐抽身向前。 他想起崔宁乐在暑假时曾抱怨自己不愿意自我鞭策,便扁了扁嘴,抬头去看刘冬:“你说我活得怎么样?潇洒吗?” “……干嘛?你想炫耀啊?”刘冬不慡的瞪他。要是他不潇洒,还有谁潇洒?! “比起宁乐呢?” “哎哟,人家崔大少爷怎么跟你这个宅男比?人家一天到晚参加无数的社团活动,你这傢伙连篮球赛都不肯参加!没有兄弟爱!”趁机激将。 赵书言才不吃他这一套,可回头,看看崔宁乐桌上那堆摆放整齐却高耸如山的书本,他忽然想做些什么。 就算做一头斑马,可看着同伴渐渐远行,他怎么还能安心的站在原地不动? 这傢伙,为什么会喜欢上懒惰的自己? 刘冬见他发愣,又趁热打铁的说:“来吧来吧,一等奖三千,二等奖一千,三等奖五百,冲着这笔钱咱都要努力一把呀!” “我们班男生总共十五人,五百顶多能吃顿饭。”他瞟他。 “什么时候说要拿三等奖了!谁敢跟我们抢三千,我们就跟他拼命!”阳光帅哥顿时变张飞。 ……刘冬那匹马前面似乎吊了个萝蔔。 赵书言虽然对钱并不感兴趣,可是,他想念跟同伴并肩作战的日子了——虽然以前他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游离在团体之外。可现在,这个班级的人从未把自己当作异类,甚至把自己拱上了女王的宝座。 他想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那个认真的少年。突然间他也想像他这样,去认真做一件事。为了别人。 赵书言点头:“我参加,如果你能说动宁乐的话。” 欣喜若狂的刘冬一点都没怀疑自己能不能请到骑士大人,就手脚并用的跳出了房间,狂笑着向门外蹲守了许久的兄弟们转报这一好消息。赵书言在房间内就听到了外头的欢唿上,不由轻笑。 又做了一会模型,刚刚忙完学生会事务的崔宁乐就回来了。他还没踏入房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刘冬一把捞了过去。赵书言伸头,穿过房门,看着走廊外叽叽咕咕的刘冬,以及先是挑眉后是皱眉的崔宁乐,刘冬正在挤眉弄眼的劝说着骑士大人,赵书言则远远的看着崔宁乐的表情,忽然,正垂着眼眸听刘东说话的崔宁乐抬眼,不歪不斜,正好对上赵书言的。 恰好刘冬正说道:“女王殿下发话了,如果您不去,他也不去。少了你们俩主力,我们班要拿到那三千块钱简直就是蜀道难啊!” 崔宁乐看向那傢伙带着些探视又带些孩子气的眼神,还有因为被发现,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表情。过了一会,收回视线,点头:“无所谓。” 刘冬继续像个跳大神的巫婆,手脚并用的跳去其他男生那边再次宣告好消息了。 赵书言连忙捧起自己的模型,装模作样的继续折腾,耳朵却清晰地接收着那傢伙回到屋里的一切声音。 放下书包,拿出干净的衣服,开门,进浴室,然后洗澡。 啧,这时候洗什么澡!先聊会天不行么?!赵书言皱着眉头往模型上粘了个多啦a梦的贴纸作为壁画。估计模型老师看到,又是气得吹鼻子瞪眼。 崔宁乐出来后,走到他身旁,拿起其中一个已经做好的建筑,语气虽然淡,却还是难掩里面的惊嘆:“你想这门课拿满分?” “玩模拟城市玩多了,手痒。” “……你要参加篮球赛?” 话题终于转到正点上了,赵书言抬看他:“他们说,如果我不去,你也不去。” “怎么跟对我说的一模一样?刘冬这个混蛋。”说是这么说,却没有找他算帐的意思。 赵书言开始笑。这傢伙,一直都是这样尖酸刻薄的嘴巴,总是扔出一个又一个的语言炸弹,却从来不去造成生理伤害。到底是因为太善良还是太聪明? 眼镜蛇的毒液,毒性原来不过如此,险些被他的尖牙给骗了。 “我觉得我这么懒,确实有点浪费天赋。”他坦白告知自己的想法。对于崔宁乐,他不觉得自己有拿布遮掩的必要。 第32页 “嗯?不是良心发现?”崔宁乐挑眉。 “我良心从来都压在箱底。” “那何来感慨?” “……因为你跑得太快,我身为你的顶头上司偷懒不跑,有点说不过去。”脸蛋有些红,于是干脆低下头继续装作做模型。 崔宁乐盯着他,突然伸脚,踩踏上他的背部:“其实你大可以做个好吃懒做满脑肥肠行动迟缓蛮横无理的女王殿下,反正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辞职不干。” “你形容词加太多了啊混蛋!” “好吧,那就愚蠢的女王殿下?” “不。”芦花鸡适时认输。 “光是打篮球你还是追不上我,”崔宁乐嘴角是难以掩饰的笑意,踩踏着他后背的脚趾在蹂躏着他的肉体:“你要不要加入学生会?或者帮我打杂?过两天有个高峰论坛,你可以去当……”“我就打篮球!”赵书言连忙打断他,“这就够了,绝对够了。” “可是太浪费天赋了啊殿下……我想想,如果怕累,你可以帮我洗衣服,洗内裤……” “要不要帮你暖床啊!”赵书言羞恼地瞪他。 话才说完他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这个天赋更加不能浪费……”崔宁乐说着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低下头…… 枕头挡在了他的脸上。 赵书言满面通红。他知道明明是自己说错了话,所以也不能怪眼镜蛇顺着杆子往上爬。 崔宁乐淡定地拿开枕头,表情不变:“明天我推了学生会的工作再跟你去篮球场练习?”他想了想行程,再跟赵书言确认。 “学生会的人会杀了我吧?”他睁大无辜的双眼。 “你认为他们有你重要么?”崔宁乐斜眼看他。 那个纯情少年,果然红了脸。 啧,迟钝王。不咬死你,我也要毒死你。 学校的球场向来是固定人群的集散地,如果没有比赛,篮球场依旧能如此热闹的话,多半是某些校园明星出现了。 崔宁乐扫了眼四周绯红着脸闪烁着双眼的女生们,朝开始皱眉的赵书言道:“你不妨换一个黑框运动眼镜,上身穿件背心,然后再穿个斑马条纹足球袜,脚踩一双帆布白球鞋,这样球场边上的人就会少很多。” 赵书言手上的球掉到了地上:“……为什么我必须牺牲自己的形象?”虽然讨厌被注视,但是,穿成那副模样更让人无法忍受。 “要赶走苍蝇,自然要扔掉诱饵,或者,你去交个女朋友,杀虫剂自然就来了。”崔宁乐捞过他的球,以完美的姿势投了个两分球,却不想那个向来对这种事情迟钝的傢伙却在自己背后不高不低的说了句:“你捨得么?” 队友们都在另一边喝水休息,四周只有他俩。 刚刚要落地的人差点没扭到脚。 崔宁乐像是触电一样勐地回头,说话的人却已经转身,回到了场边休息。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傢伙的脑袋拧过来,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到底是戏嚯还是单纯? 崔宁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赵书言是个可怕的傢伙。 当天练习结束后,崔宁乐带着大喊肚子饿的傢伙去了附近的饭馆,请他吃了顿全鸡宴,白切鸡、凉拌凤爪、爆炒鸡肚、毛(鸡)血旺、鸡杂粥、鸡骨汤,几乎能吃到的部位都给他点了上桌,也不管两人的肚子到底能不能装走这些饭菜。 吃了一半才发现不对劲的迟钝王终于从盛宴中抬头,抿了抿嘴巴,略略犹豫地问他:“你在生气?” 骑士大人笑得和善:“要是生气怎么会请客呢?”说着喝了口鸡骨汤。 虽然迟钝,可女王殿下不笨。眨眨眼,主动地把大鸡腿夹到了对方的碗里。贿赂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有效的手段。除非对方不受这一套。 啃着鸡腿的崔宁乐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观察了好久的赵书言还是放弃了猜度。如果说自己的智商有150,那么崔宁乐的肠子就拐了151个弯,再聪明,也绕不过他的花花肠子。 可崔宁乐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刚才在球场时他说那句话的表情。赵书言说话很少拐弯抹角,那时候多半是纯粹的好奇,并没有任何的暧昧情愫。 他盯着那傢伙的发旋,忽然勾起唇角。 只是有一点很确定了。赵书言,你心里面已经深刻意识到我喜欢你了不是? 我们不是什么狗屁的好兄弟。 我们不做好兄弟。 要么做情人,要么,就分道扬镳。 我喜欢你,如果只能继续待在你身边而忍受无法忍受的绝望,那么,我宁愿从此都无法再碰触这个该死的伤口。这只高傲的芦花鸡,到底明不明白这有多么痛苦? 崔宁乐垂眸的一瞬间,赵书言却抬起眼帘,不小心碰上了他一闪而过的难过。 生活总有这么一瞬间,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脑中突然闪过好多画面,不管是记得情节的画面,还是破碎的记忆中抽取出来的场景,唿啦啦的全部因为这一瞬间而涌到了脑袋里,毫无预警的,又无法做任何的抵挡。 谁都不可能对回忆无动于衷。更何况,那些回忆里满坑满谷的温暖与信赖,就像是一包盐,洒在了冰块上,盐又溶到了冰块里,让冰块迅速的消融。然后留在心里的,都是带着咸味的水分,再也冰封不起来。 赵书言不是因为同情而动摇了。而是他似乎终于发现,有些感情已经带上了他说不清的味道,夹在他口口声声的兄弟情义中间,被自己刻意或者不经意的忽略着。 就是因为自己把他们忽略得太彻底,所以那傢伙才会一边表现得毫不在乎,一边又偷偷地惴不安么? 筷子停在爆炒鸡肚上面,赵书言顿了顿,忽然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崔宁乐奇怪的看他,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感慨。赵书言不免羞恼。难得坦白,他却这么不给面子的迷煳,实在是…… 眼神落到旁边桌子的一个小口杯上,上面写着xx牌蛇胆酒,赵书言一下就乐了,指着杯子朝老闆吼:“老闆,来两杯这个!” 崔宁乐微愣。 “嘿,全鸡宴常有,蛇胆酒不常有。”赵书言挑衅地笑了笑,等老闆把蛇胆酒的小口杯刚放到桌面上,他一下就拿过来咕咚一口就全下了肚子,崔宁乐连劝酒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看着那个好久不碰白酒的笨蛋没两分钟就涨红了脸。 “吃了鸡肉,喝了蛇酒,非常完美。”赵书言打了个饱嗝。 然后崔宁乐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白皙的脸蛋慢慢染红,后知后觉的芦花鸡扶着脑袋,干笑着说“这酒后劲怎么这么勐……”,刚说完,脑袋就撞到了桌子上。 “……完了,崔宁乐,嗝,完了……我起不来了……”最后一句话像是含在嘴里吐出来的,已经被酒精沖晕了头脑的人虽然意识还在,四肢却已不受控制。 崔宁乐认命地扛起那个瘫软的傢伙:“这种自制的蛇胆酒,一般都是用高粱酒去酿,你居然也敢连喝两杯……”“你也不阻止我……”芦花鸡气若游丝地反驳。 “你给我时间了吗?” “你就应该阻止我点……” “你都兴在头上,我怎么阻止?” “糟了……我这回……酒后乱性……”酒精刺激得芦花鸡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袋窝在崔宁乐的肩窝上,像个淘气的孩子不停地蹭啊蹭,“崔宁乐啊……你乖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崔宁乐哭笑不得,手却很自觉地摸上他的脑袋。 “你乖……你乖我就……嗝……我就喜欢你……”,l 崔宁乐的手一僵, “可是你不乖……”赵书言坏心眼地笑开,清亮的眼神里哪儿有什么醉意。崔宁乐愣了一会才想起这傢伙是出名了千杯不倒。 他勐地放开瘫软的那个人,就听他惨叫着要往地面上摔,千钧一髮的时候从后面拎起他的裤腰带,又把整个人给捞了回来。 看着赵书言接近痴呆的模样,崔宁乐心里的闷火这才下去了些许。 他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说道:“玩弄感情的人,小心断子绝孙。” 丢了魂的人连一句话都不敢吭。 第十章 篮球赛举行了快半个月,终于打到总决赛。建筑系的少年果然如同他们所放出的豪言一般,坚持到了最后一步。 一千已经确定到手,剩下就是两千元之争了。傅晓春曾经好奇的问刘冬,为什么建筑系明明大部分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会如此在意这分摊到每人头上并没有多少钱的奖金。 第33页 刘冬头一抬鼻子一哼:“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尽管还是会买高档的运动鞋,还是会买昂贵的画材,可自己能赚到的钱,为什么不努力去赚?要成为优秀的男人,第一步就是看见目标便沖。 球场上,打得浑身臭汗的赵书言扫了眼热血沸腾的队友们,漾开灿烂的笑容。自然这一幕引来女生们几乎疯狂的尖叫。 只是这笑容没坚持多久,土木系并没有太给建筑系的面子,在接连被崔宁乐与赵书言合作破了好几次快攻后,手脚开始不安分起来。 直到土木的后卫被吹了第三次的哨子——因为故意撞人,负责后勤的傅晓春立刻冲上来,捲起袖子要去揍那个傢伙,结果还是被赵书言拦下了。“别冲动,比赛结束后再说。”“问题是你都淤青了!”傅晓春顾不上被众人侧目,大声的吼道。 “有伤痛,用云南白药。”他笑着把本想拉自己下场的人拉下场,让对方给自己喷上跌打止疼剂。 傅晓春咬着牙,小心地给他处理着明显是被人故意撞出来的淤青。 “大人,殿下接连受创,难道我们真要袖手旁观?!”前来加油的许萧终于忍不住朝因为暂时休息而下场的崔宁乐问道。 正在擦汗的崔宁乐半垂眼眸,掩去了眼底的冷光:“自然不能。” 漂亮的姑娘咬牙切齿地跺脚,就差没捲起袖子上场干架了:“那要怎么处理?” “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平淡的语气吐出冷酷的字眼。 “……怎么来?”事件的主角忍不住插话。 崔宁乐抬眸,似笑非笑:“自然无需殿下出手。” 话音刚落,休息结束,崔宁乐甩开毛巾,把其他三个队友召到一起,围成一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计划,一群男生发出了低低的兴奋吼声,赵书言在一旁被傅晓春拽着在套了个护腕和护膝,只能远远看着这群背着自己策划的傢伙们,无奈又好笑。 再度上场的时候,场边上的加油声明显多了许多杀气。 土木的快攻再次被两人截断,恼火至极的小前锋忍不住直接上篮,眼前却晃过一个人影,啪地一下,就被盖了帽。 全场寂静,视线全落在了那个有着修长双腿,弹跳力非凡的绝色少年身上。 那傢伙朝崔宁乐笑得得意:“虽然很想知道你们的计划,但是,坐以待毙不是我的习惯。有仇必报才是我的作风。” 愣了好一会的崔宁乐盯着那个无愧于女王称号的傢伙,心脏再次不受控制。 还是女生最占便宜。许萧立马就涨红了脸大吼:“殿下万岁!您能不能别那么帅啊!!老娘爱死你了!”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土木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士气大振的建筑队立刻组织反攻,赵书言并不畏惧多人的围攻,自己投不了就扔给队友,整个团队配合得相当默契,没一会就拉开了六分的距离。土木队再次沉不住气了,终于抓住一个三分球的机会,甩手就要投出去,却又被一道人影挡住视线,还没脱手的球就被人狠狠地拍飞到了一旁。 崔宁乐轻巧地落地,微微侧头看向赵书言。 那个傢伙果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了头。 “我会实现我的诺言。”崔宁乐低声说道,眼里的杀气逐渐浮现。 等土木系球员发现的时候,建筑系男生们已经在短时间内积累了五次犯规,其中崔宁乐就独占了两次。而换来的结果就是土木系队员的各种内伤。 “你们想怎么样!”对方的队长愤怒地丢下球,朝明显是主犯的崔宁乐走来。 “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们稍微能认清楚事实:实力上你们已经输了一截,就算玩阴的你们也能赢不了。”崔宁乐毫无愧疚的直视他。 “我们刚刚就道歉了!” “我们的宽容在刚刚也给过了,现在你再给我解释一下赵书言手背上新增的抓伤。” “……那不是故意的!” 崔宁乐耸肩:“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就是故意的呢?” 两人对视三秒,火花四溅,土木系的早就捲起袖子等着群架,建筑系也不甘示弱,各个挺起了胸膛准备迎战。 “餵。”突然有人插入,凉凉地说:“就只剩五分钟了,忍忍吧,现在动手的话,一定会拿不到三千的。”说话的人正是赵书言,手背上的血痕刚刚才被涂了酒精,人却依旧笑嘻嘻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崔宁乐不再说话,仅用行动告诉大家比赛继续。 黑色的火焰瀰漫在赛场里面,没有人再动手动脚,可冲撞的时候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蛮力,就连赵书言都加入了对撞的行列中。 土木的队长投出一记三分球,然而球在篮筐上蹦了下,没等他喊出“篮板”,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已经窜了出去,灵活地插入牛高马大的土木队员中间,实打实的用肢体碰撞来抢夺那个并不怎么稀罕的篮板。 哨子再次吹响,红牌亮给的就是那个明显犯规的傢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书言勾起恶劣的笑容,朝被自己胳膊捅了下,被自己膝盖顶了下,被自己脑袋撞了下的三个人问道。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替自己报仇,如果他受了委屈,就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讨回来。 刘冬抱着球哈哈大笑,一脸胜利近在咫尺的表情。“动手之前也不想想,我们殿下的名号哪是这么随便就能被封上的?” 队友们囧了。刚刚还在为他的深明大义而感动,结果自己又先坏了规矩。 崔宁乐擦了把汗,轻笑:“他的仇,就让他自己报吧。” 土木系看着赵书言的眼神几乎要把他吃了。 “你还欠我三下,你欠我两下,”赵书言指着对方,冷笑,“不过接下来,我们就靠真本事来比赛,谁都别耍花招。现在分数是六十二比六十五,你们也没差我们多少,剩下五分钟,我们就看看,谁是真正的冠军。” “你刚刚也这么说!”队长几乎要朝他咆哮起来。 “我刚刚手背上的伤口还没出血呢。”他冷哼,举起手给他看斑斑血迹的绷带。 于是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崔宁乐把球捡回来,丢给自己队友,冷静地命令:“继续。” 然后比赛就真的规规矩矩地进行了下去。 直到吹哨那一刻,所有人都还在拼尽全力地去争夺篮球,要不是裁判阻止,所有人都没发现比赛结束了。 最终建筑系以三分的优势夺得了最终的胜利,赵书言晃着身子,朝崔宁乐这边飘来,崔宁乐下意识的伸手,那人就靠到了自己身上,犹如一块刚蒸好的的年糕,热腾腾软绵绵。 彼此的心跳透着薄薄的皮肤,传到了对方的心里。 作为被防守的最主要目标,赵书言体力是绝对的透支,可只要比赛不结束,这个骄傲的芦花鸡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崔宁乐扶着他的身子,无奈却又喜欢。 芦花鸡笑得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望着土木系的人说:“我们赢了。” 土木系怒不能言,从实力上来说确实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去发飙,也实在说不下去。于是队长带着队员们愤愤离去,仅留下建筑系在场上欢唿。 崔宁乐抬着赵书言往宿舍走,旁人纷纷伸手过来帮忙,却被他一一婉拒。赵书言一路挥手告别,像个凯旋而归的女王,等到了宿舍,人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把人小心地放到床上,崔宁乐拿出许萧给的功能饮料想餵给他,结果水还没进到嘴里,就洒了一半到外面。他想了想,最后打开,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亲上去。 温热的水分渡入他的口中,唇角流下没能灌进去的液体。 崔宁乐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可俯下身的那一刻,却让他不受控制地加深了这个吻。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就像一个被吻醒的白雪公主。 “我要水。”有些沙哑的声音和迷濛的眼神,竟是那么的勾人。 崔宁乐微微抬起头,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他觉得自己不该是同性恋的,至少曾经不是,可是对上他的眼睛时,身下那种无法抑制的炙热却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水。”他又重复了一遍,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你这个恶魔。”崔宁乐嘆了口气,又灌了口饮料,凑上去,直接用嘴给他输送生命之源。他不在乎他是否厌恶这种方式,他只想用行动告诉这个混蛋,他喜欢他,这就是喜欢的方式,如果不能接受…… 身下的人僵硬了一下,并没有抗拒他送过来的水。 第34页 崔宁乐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抽离他的嘴唇。吸收了足够水分的女王殿下,再度合上双眼,瘫软在了床上。留下涨红了脸,气息紊乱的骑士坐在床边,无奈又压抑。 明明不自信的是自己,却要扮演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有时候真的想放弃了,因为曾经的崔宁乐,在爱情面前是那么的强势自如,到了赵书言的面前,却只能笨拙地对他好。这样的改变让他害怕,让他想放弃,然而……一旦松开手,就会强烈的不舍。 “你喜欢我的吧?”他低声地在他耳边蛊惑。 回应他的,是绵长而有规律的唿吸声。 崔宁乐恼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睡死过去的人毫不客气的摇醒:“赵书言,你给我醒过来!” 万分艰辛地睁开眼的赵书言,对上他的视线,模模煳煳的看清里面的情感后,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我还没想好。” 揪住衣领的手明显一僵。 为什么先爱的人,总是要最狼狈? 崔宁乐有些黯然,放开他的衣领,慢慢地说:“其实我也不想成为同性恋。如果我愿意对现实屈服,当初就会选择隐瞒。可是因为你是赵书言,如果我放弃了,我想我以后都会后悔。很后悔。我不喜欢后悔,现实如果很艰难,那就去克服,就算得出一个勉强合格的成就,也总比后悔从未得到的好。如果你觉得噁心,觉得不能接受,我会从你身边消失的,然后我也会努力忘了你。这个结果也许是最轻松的,可赵书言,人这一辈子总会有些影响一生的选择,如果这个选择也许没有错对,可当时自己在心里却会有个答案,现在我的答案是想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未来充满艰辛。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睡意被这一连番的告白给驱逐到了角落,赵书言望着有些灰暗的天花板,心乱如麻。 他的恋爱经歷为零。他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却从没给过自己机会。 他曾经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除了自己。 他也曾认为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也能在风吹雨打中站得笔直。 然后崔宁乐出现了。 他是比谁都值得依赖的傢伙,比谁都值得信任的傢伙,比谁都让他想交出一切的傢伙。 如果从朋友变成恋人,这份简单的信任是否会变成另一种性质? 可是,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又想要在这时抱着崔宁乐像安慰孩子一样摸着他的头说:“别怕,其实我……” 我什么呢?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赵书言努力爬起来,盯着崔宁乐清秀的脸,看了好一会,突然说:“你闭上眼看看。” 崔宁乐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闭上。 他凑了过去,第一次,主动的,亲上崔宁乐。 冰凉的,有些干涩的唇瓣。没有任何味道,不是甜蜜,也不是酸涩,更不是噁心。 仅仅是唇瓣与唇瓣的接触,心跳却像是要突破胸腔跳出来。 赵书言脸色绯红,他想他的答案果然是要靠实践才能得出,而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已经全身发抖,却还是在紧紧闭着眼,像个初恋的小女生,紧张得要把自己的床单给揪破了。 “等我分析分析。”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假装没发现崔宁乐突然煞白的脸色。 “……我去洗个澡。”不想再被戏弄的人从床上跳下来,看也不看赵书言,径直就进了浴室。 冷水将人从疯狂中拉回一些理智,崔宁乐盯着镜子里的清秀少年,这才看到那张脸上一直绷着的紧张,一直不退的绯色,一直都在的期待。 他苦笑。明明很努力地想要装出镇定,结果这张脸还是泄露了所有的感情。 水喉大开,沖刷着镜中的人像,洗去所有的喜怒哀乐。 洗完澡,好不容易才堆积好冷淡的表情,崔宁乐刚踏出浴室,赵书言就沖了进来,一把甩上门,像是急着沖刷掉身上的污垢。 崔宁乐奇怪的看了眼紧关的大门,转身打开衣柜要拿一件新短袖,却发现里面突兀的出现了三条不属于自己的内裤。 他定格了足足十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朝浴室里面的人喊道:“宿舍好象有贼。” “……哎?”里面半天才有反应,“怎么会?” “嗯,不过这贼也奇怪。我只见过偷内裤的,没见过送内裤的。”说着说着,再也抑制不了嘴角的笑意,可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告楼下的保安?” “……崔宁乐你不报復我你就不甘心是不是!”浴室里面的人隔着门板大吼,都能想像得出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模样。 崔宁乐扶着头,笑得眼角带泪。他拎起那三条内裤,塞进了衣柜最底层:“那我们就暂时原谅这个笨贼好了,这内裤我收下来作纪念品。” “……下次我就塞没洗过的!” “你塞的啊?”他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同时也掩饰了自己声音里带着的颤抖。 “不要就算,拿回来!”湿漉漉的美少年勐地打开门,羞恼地要走过去拿回自己厚着脸皮塞进去的东西,可崔宁乐挡住衣柜,瞪他:“休想。” 断背看过没有?多年以后你要是在我的橱柜里看到你的衬衣,就知道我爱不爱你了。 今年寒假的笑话,如今竟然成了真。崔宁乐盯着那只可爱到爆的芦花鸡,恨不得将他整个都吞到肚子里。 “你这招还挺独创的嘛。”他故意取笑他。 芦花鸡也瞪他:“得意什么!看看你猴屁股一样的红脸!” 眼镜蛇笑:“先生你的屁股不比我的颜色浅。” “……”赵书言涨红了脸,又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这个屁股我喜欢。”说完崔宁乐就掰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上去。 赵书言拼命挣扎,依旧摆脱不开对方的魔爪,只好在被袭击前恶狠狠地说了句:“你的屁股我不喜欢!” 崔宁乐停止了动作。 然后爆笑出声:“那甚好。” 赵书言真恨不得把他的毒牙给掰下来,扔到太平洋去。 感情迟钝的人从来不给浪漫留有任何余地。这种人一觉睡醒之后,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浮云,散了,什么都没留下。 崔少爷最近有些烦恼。因为他的恋爱对象不是纯情美少女,也不是热辣大姐头,而是一只世上独一无二会说话的芦花鸡。一只有着漂亮的尾巴,总喜欢昂首挺胸死不认输的芦花鸡。 塞内裤事件发生了一个星期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依旧如同从前。赵书言还是喜欢一边翘着尾巴,一边偷偷地趁旁人不注意,就往崔宁乐这边依赖,崔宁乐还是喜欢一边挑衅着女王的尊严,一边将他护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是个叛逆却忠诚的骑士。 崔宁乐慢慢地就冷静了下来。都已经揪到了芦花鸡的尾巴,就不怕那个向来珍惜尾巴的傢伙轻易逃走。而他也知道,要想再进一步需要更多的时间,那个刚掉完了硬壳的傢伙,才不愿意把最柔软的地方全露出来让你去碰触。 任何东西只要让他习惯了不就好了。 情场老手对上纯情少年,局势颇有一面倒的倾向。 就象现在,赵书言正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打游戏,刚从外面回来肚子有些饿的崔宁乐凑过去,一把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地亲吻,直接从他嘴里过渡一块刚咬下来的巧克力。 只听音响里传来主角被砍杀的惨叫声。 赵书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你就不觉得噁心?” 崔宁乐反问他:“你不觉得心跳?” “心跳个屁啊!虎口夺食的是你,心惊肉跳的该是你才对吧!快把我的巧克力还回来!那条瑞士巧克力是阿黄送的,才那么短一条,你居然给我从嘴巴里抢走了!”赵书言从床上爬起来怒吼。 问题的重心再度遭到偏移。崔宁乐已经见怪不怪,吞下巧克力后,吐了吐舌头,挑衅地笑道:“有本事揪着我的舌头把它拿出来。我们家没有瑞士的亲戚,没法给你买一条同样的。” “……这招你用来骗走了多少纯洁姑娘?”这时候他倒变得聪明了些。 “你吃醋?”知道答案肯定是否,所以问这句话的时候,崔宁乐已经在做别的事情。 身后的傢伙突然安静了,崔宁乐正奇怪,扭头一看,那傢伙竟然一边泄恨似的按着控制器,一边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看到自己回头了,又迅速的挪开眼睛,一脸“就算我不慡也不想让你嘲笑”的别扭。 崔宁乐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笑:“我还以为就我一人一头热。”他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第35页 如果说这样降低自己的姿态能换来你的坦白,也无所谓。崔宁乐这才发现,一旦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改变原则也想要得到更多,不管是安全感还是两人之间的亲密。 虽然这样一来,难免狼狈。可是现在他只想把那个傢伙死死地困在自己的感情里。最好能像现在的自己这样,一天到晚心律不齐得只想去找医生。 总结出现在自己的状况后,他只想苦笑。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恋爱生手。 赵书言背对他,肩膀似乎有些僵硬。 这些亲密得超乎朋友关系的言语这些日子没有少听,一句句,不是被自己刻意忽视,就是被自己当作蜜糖,尝过了就算。不是不想留在心里,而是不敢。 再近一点,就是他从来没有试过的关系。他知道朋友该怎么做,他也知道恋人应该怎么做,可是,跟崔宁乐在一起该怎么做,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崔宁乐不是别人,是任何一个人不能代替的人。就算知道了跟他接吻的滋味,那又如何?他知道还有更深的,更亲密的。不只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他怕万一自己的全部都靠过去,崔宁乐没有接稳,长久建立起来的依赖和信任哗啦一下全倒了,碎在两人中间,再也无法挽救了,那又该怎么办? 结果那傢伙告诉自己,在乎这段关系的,似乎仅仅是他。 赵书言很恼火。咬着下唇,盯着已经在一分钟内死了n次的主角,半天,扔下控制器,坐到了床边,抬着头,盯着他:“崔宁乐,亲我。” 崔宁乐立刻碰倒了手边的杯子。 “亲我啊!”涨红了脸的美少年命令道。 “你干嘛?”这回反倒是崔宁乐恶声恶气——尽管也红了脸。 “你不说我不在乎吗?我就让你知道,我在不在乎!老子让你亲,老子让你摸,你说,谁敢这么对我!你这傢伙还说我不在乎!那你还想怎么样!让我躺在床上让你上?” “谁说过了!” “那你干嘛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喜欢过谁了!我不就只喜欢过你吗!不,不是喜欢过,是正在喜欢,你是老子初恋,那还想怎么样啊!” 一不小心,就把心事和盘托出。 迅速得连那个策划已久预谋已久企图让他说出这句话的傢伙都愣了。 说得太快收不回来的美少年结巴了一下,又企图找回自己的威严:“愣,愣什么愣,你听好我说什么!我说我喜欢你,……”他顿了下,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上的,我什么都没想过,结果你跟我告白了,我犹豫一下,我反应迟钝一下都不行么!” 崔宁乐嘴巴微张,脸蛋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红过。 就连赵书言看着他这样的表情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迟钝得太过火了些。竟然让这条眼镜蛇吃惊成了这副模样。 “我,……我才不管你……”震惊中的崔宁乐竟然语无伦次。 赵书言似乎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崔宁乐。 那个跟自己一样,同样是脱了盔甲后,有着柔软肚皮的傢伙。他是那么温柔,如果承受住了他那尖锐的牙齿,就会看到他内里的温柔是多么的真实而又让人难以拒绝。 “你还说我笨。”赵书言笑了,自己走过去,一把拽过他,狠狠地,又很喜欢的,咬了上去。 崔宁乐第二次感觉到从他这边传过来的触感,穿过自己的牙齿,勾缠着自己的舌头,用舌尖那点点的温度来温暖着彼此的身体。 柔软的唇瓣。 鸦片的味道。 几乎要破膛而出心脏。 该死的赵书言,以后在床上……绝对不能让你主动。 崔宁乐抚着胸口恶狠狠地想。 第十一章 冬天的脚步再次靠近,某天崔宁乐翻着挂历,突然说了句:“你想要什么礼物?” “哎?”叼着半块雪饼打游戏的人抬起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惊讶。 “你果然忘记下星期是你生日了吧?” “今天几号?”游戏打得昏天暗地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四月一号。”白他一眼。 赵书言一愣,忽然按下停止键,乐颠颠的跑过来,凑到他旁边,看向月历:“哎呀,上面居然画了一个圈。”他扭头看他,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这么在乎我的生日?” 崔宁乐踢了他小腿一下,合上月历:“谁在乎你!我只是刚好那天有事情。” 啧,明明耳根都在发红。赵书言想了想,又凑得更近,盯着他,笑得稚气:“航母。” “可以,乐高的。” “那是儿童玩具!” “符合你的智商。” “崔宁乐你小看我是要遭报应的!” “我的报应就是喜欢你。” 赵书言的脸如愿以偿地红了:“这叫你的荣幸!” 崔宁乐盯着他的眼睛,轻笑:“我很荣幸得到报应。” “那你就别喜欢!”赵书言羞恼地骂。 “我现在不是喜欢了。”崔宁乐把他额前的头髮拨开,像是在下咒一样低声地说:“我现在是爱。你在跟我恋爱,这就是我报应的结果。” 赵书言被这个告白彻底的击垮了。 先喜欢的人未必是输家。 赵书言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已经被崔宁乐的感情紧紧包围着,有时候面对这种浓烈的情感,他狼狈而又羞涩得不知所措。因为迟钝,所以对于直白的爱的字眼往往会有更加大的反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回应多了,怕自己落在下风,回应少了,又怕伤害对方。 他被动地调整着自己在这场感情里的位子,却总是觉得颇为亏欠。 迟钝的人心里干净,所以一旦装下了一样东西,那便是纯纯粹粹的,干净得叫人惊讶。 赵书言正是这样的傢伙。所以这回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崔宁乐静静地摸着他的脸,并不期待他能立刻回应。他并不知道赵书言的心思,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用更多的言语来确定彼此的关系。语言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所以才会有“言灵”这种传说存在。就好像害怕对方逃跑的人,会牢牢的握住对方的手,尽管知道握得太紧会弄疼对方,甚至让对方畏惧,可是,你总会忍不住想要用力点,不让对方逃跑。 这不叫独占欲。 这叫在乎。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崔宁乐不是圣人,他也是个笨蛋,他是个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能与自己并肩而立的男人的笨蛋。 他们都太年轻,不知道大人一样的恋爱到底是该怎样的自由洒脱,所以会紧张地握紧对方的手,哪怕会不小心弄疼,都要将对方留在自己的身边。 还好,崔宁乐没有做得太过。因为还没使劲,那傢伙就已经投降了。 赵书言眼神不好意思的四处游弋,就怕碰上崔宁乐那双让他无法正视的眼睛:“算了,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你给我亲自去做一盒巧克力就行。就要重阳街巧克力工坊的原材料。” 崔宁乐轻笑。不能逼得太急,一点点地蚕食,然后连皮带骨地全部吞下。 连渣都不能给别人留下一丝。 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怎么做? 赵书言对于这个问题,可是从来都没想过。 去找傅晓春作参考,结果那个刚开始初恋没多久的傢伙红着脸反问自己:怎么了吗? 啧,没用的傢伙。 又找来许萧,想借鑑女生的细腻观察,结果那傢伙眨巴着眼睛,咧开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喜欢上谁了?” 眼底的绿光让赵书言寒毛竖起,正欲放弃,许萧却拉着他的衣角,一改嬉笑,正经的回答道:“哎,别跑啊。我说,不管你喜欢上谁,只要站在对方的那个位置,想想他曾经为你做过什么,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最需要什么了吧?” 赵书言瞪她:“我没喜欢上谁。我只是问问。” 许萧瞭然的笑:“你可以说你是替你朋友来问嘛。” “……我就好奇而已。”赵书言后悔干嘛要找女生,尤其还是最难对付的许萧。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许萧哼了一下,“我要说出去了,你以后不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怎么办?”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你!”赵书言恼羞成怒地想走,突然脚步顿了下,回头看她:“如果他什么也不缺呢?” “肉体。他一定会喜欢。”许萧严肃说。 ……他就知道不能太相信女人。 这年的冬天,傅晓春出事了。 第36页 虽然知道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可是这样的风波未免太考验人。 有人在校园bbs里发帖说看到他半夜与一个男人在街角暗处接吻,于是傅晓春是同性恋的事,没到一天的时间,传遍了整个校园。 要成为话题人物只需要两个要素,一个是话题的冲击性,一个是主人公的身份。长得过于秀气的傅晓春是个同性恋,这样的传言完全切合了某些人的心理,因此传播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正在食堂吃饭的赵书言也接收到了异样的眼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他,在看到第四个朝他冷笑的男生刻意从身边“路过”后,终于放下筷子,慢腾腾地拿出手机,打通了刘冬的电话。 无人接听。 赵书言皱眉,正要换一个号码,手机却抢先一步的响了起来,居然是崔宁乐打来的。 “你快到宿舍楼下面来!”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没等他开口询问,就挂了电话。 赵书言快步的冲出了餐厅。就连崔宁乐都会着急,他不认为发生了什么好事。 男生宿舍楼下面有一片空地,如今挤了不少人,可不用赵书言推开围观的傢伙,众人竟然就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他畅通无阻的冲进了焦点中心。 几个男生堵着宿舍门口,横眉竖目,气势汹汹。 崔宁乐护着傅晓春,死死瞪着他们。 气氛一触即发,就连围观的人都像是抱着一个没有引线的火药桶,不知何时会突然被引爆。赵书言走过去,将傅晓春捞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向那双虽然倔强,还是红了眼眶的眼睛。 却不想这个对他们来说寻常不过的动作竟然引来嘲讽。“我没说错吧?噁心的同性恋。” 从牙fèng里挤出来的话语,再恶意不过。 最后三个字,终于让赵书言摸清楚了大概情况。 他笑着问:“谁是同性恋?” “原来只有傅晓春一个人被证实,可是现在你要坦白你的变态,我们也不会惊讶。”堵着门口的其中一人冷笑。 “谁证实的?”崔宁乐与赵书言竟然异口同声。 “这你不用管,反正傅晓春被人看到跟男人接吻,这样的话还用怀疑么?” 赵书言看看傅晓春,对方抿紧了嘴,身子微微颤抖。 他的对象还能是谁?两人好不容易迈开一步,却还没来得及燃烧起火焰,就被这样的事实给淋了个透心凉。 只要他们的性向没有改变,就始终要冒着被揭穿的风险。 可是,他们还小,一切能不能来得别那么快? 赵书言没错过傅晓春眼中闪过的愤怒,揽住他的手悄悄用力,阻止了他开口。年少轻狂的代价恐怕用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不想有勇无谋。这个世界不是单单靠勇气就能获得尊重的。 这一点,赵书言比谁都清楚。 “谁看到他跟男人接吻?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凭什么说傅晓春是同性恋?”赵书言一个字一个字的,却很紧逼地问出来。 “你不用转移视线,你也一样,死娘娘腔,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被你们班的人称作女王也不感到害羞,也不管我们这些外人看了有多噁心!” 赵书言终于明白了中午吃饭时,那些异样眼光的原因,他冷笑:“原来在你们的字典里,长得好看就叫娘娘腔,娘娘腔就等于同性恋,同性恋就等于变态,变态就该踢走?” “你们这种半男不女的别住在男生楼!哪天要是偷偷摸摸的跑进我们房间怎么办?!” “偷偷摸摸?”赵书言露出艰难的表情,“就是打包送进来我都觉得噁心好吗?” 崔宁乐接下去:“这种货色估计只有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他们脸蛋,闻不见他们体臭,碰不到他们痘痘的时候,才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会发生。并且这百分之一的机率里面,还要排除百分之九十九的噁心反胃作呕的可能,也就是说剩下万分之一的机率……” “而基于就近原则,这万分之一的机率再择优录取的话,也就只有宁乐你一个候选人了。”赵书言大笑,“那你们紧张什么?我再怎么偷袭,也就是跑到对床去蹭两下,就算是同性恋,又关你们什么事?飢不择食也不至于看上你们。同性恋又怎么了,喜欢的也是人,就像女生喜欢男生一样,能争取到的就顺理成章去爱,争取不到的,就算霸王硬上弓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是道德问题,跟性取向有什么关系。话说你们到底学过生理卫生没有?” “那你就承认你是同性恋了?!” “不管是不是,就算是,晓春身旁有帅哥刘冬,我身旁有美少年崔宁乐,你们在这里杞人忧天的干嘛?真好笑。”赵书言笑容不变,可语言是越来越刻薄。 被有效反击的堵门小分队瞬间就失去了大量的hp值,围观群众爆发出了热烈的笑声。 本来躲在其中的心怀疑虑的建筑系男生们,终于握紧了拳头,再度准备上去协助。 “赵书言,别以为你帮得了傅晓春。这傢伙是同性恋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我们现在不过是最早站出来的一批人而已,至于其他没表达出来的,你都能帮得了他?以为在这里演讲成功了就能改变事实?你想得美!”咬着牙说出这话的男生们,眼神里都明显地刻着用语言无法化解的鄙夷。 “谁要你们谅解了?!我是不是同性恋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怎么想,又关我什么事?!”傅晓春终于忍无可忍,朝他们大吼。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单薄的身子里居然蕴藏了那么有力的吼声。 本来闹哄哄的场面,竟然就这么被吼得一片死寂。 赵书言笑着摸着他的脑袋。 崔宁乐明白他笑的原因。因为看到了那傢伙成长的模样,就像看到了赵书言自己从前慢慢成长的模样。 绝不能示弱。如果他们的前路註定是坎坷的话,那就一直昂首挺胸的跨过去。 “傅晓春不是同性恋。建筑系不缺比你们好看一千万倍的人,你去问,到底谁被他骚扰过了?既然没有,凭什么说他是同性恋?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散布谣言?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我只能说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人。世上这么多正义使者,不需要你们来扮一个专门负责消灭同性恋的伪超人!”崔宁乐冷冷地说道。 “他绝对不是!老子跟他住了那么久,难道会放着老子这样的优质资源不爱,非要去外面狼里淘沙?”刘冬愤怒的声音适时插入,三人第一次觉得这傢伙的存在,并非是炮灰那么简单。 至少,在关键时刻,他成了关键人物。 见这样的场面再闹下去输的也只会是自己,堵人小分队只能散去。缺乏观赏节目的众人,也渐渐散开来。 “妈的,我不过去拉了个肚子,就敢抓我舍友开讨伐大会!他们是不是太不给建筑系刘冬的面子了!”摸着肚子的刘冬骂骂咧咧。 “谢谢。”傅晓春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 刘冬肯定是知道的。自己与陈凌的交往太过生涩,多少次自己藏不住,都在刘冬面前漏了底,那傢伙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刻意迴避了这个问题。 他的身后有赵书言崔宁乐,身旁有刘冬,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倒下去了? 赵书言说:“如果前面有个人能拉着你,你不但不会倒下去,还会继续勇往直前。” 傅晓春垂下眼。他心里有着强烈的不自信。 陈凌能否做拉着他的那个人? “这样就算完了么?”回到房间的赵书言低低地问了句。 “没完,”崔宁乐说,“很多东西才正要开始。” “那以后,会是你拉着我,还是我拉着你?” “……如果两人并肩走,砍倒荆棘的速度不是会更快些?” 赵书言笑,拽着崔宁乐就要接吻。这时候,没有比亲吻更能表达复杂的感情。 崔宁乐拉上窗帘,很乐意的收下了这个主动送上来的美味。 事情真的没完。 当许萧强拉着傅晓春的手,嚎啕大哭的出现在赵书言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了。 小姑娘长得好看,哭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似乎受伤的、衣衫褴褛的人不是傅晓春,而是她自己。 正在做模型的赵书言连忙站起来,连碰倒了刚建好的房子都不管,一把将哭得淅沥哗啦的美少女迎进了房间。 对,这里是“男子宿舍”。 从其他宿舍围过来的男生们几乎都不用询问楼下的保安为什么会放人进来。面对这样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再硬的纪律也抵不过人的同情心。 一旁的傅晓春虽然衣衫不整,可还是苦笑着安慰许萧。 第37页 “怎么了?”崔宁乐把纸巾塞进许萧的手里,侧着头,从下面看她。 着傅晓春的手死活不肯放开,小姑娘抽了好半天,才哽咽的吐出话来:“老娘,老娘要砍死那帮混蛋!呜呜……呜呜……宁乐,书言,你们一定要……呜呜……一定要帮我报仇!太过分了……唔啊啊……” 所有人都愣了,怎么出了事的真的不是傅晓春么? 赵书言连忙替她顺气——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赵书言跟许萧之间没有揩油的必要。“慢慢说,别急,揍人的事就算隔上个十年八年也能揍。” “就算盖上了棺材板也能把尸骨揪出来鞭尸。”崔宁乐恶毒的补充。 “说得好!”含着眼泪的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抬头回应。 倒是傅晓春笑得有些无奈。赵书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从那件事以后,小兔子的表情沉重了许多,或许,也可以叫成熟? 没有挫折哪有成长。这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 “他们把小春,呃,”抽泣了一下,又继续说,“把小春拉到角落,想,想要乱来……” “我靠!”挤在门口的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幸好这两天我一直在注意小春,要不……要不……呜呜……他们这群混蛋!分明就是想要侮辱小春!这群应该被大象踩掉鸡鸡的混球!”愤怒起来口不择言,一不小心还会把本性暴露了出来。 可这时候哪还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傅晓春不是同性恋还被诬陷,这本来就让建筑系的人很不快了,现在居然还有人敢亲自动手胡来,未免太不给面子! 本来建筑系在这个学校就是个宝贝疙瘩,加上大部分人出身良好,因而没少被其他院系眼红排斥过,从大一刚开始的不服气,到现在的团结一致,建筑系的男生们心态调整得很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恐怕没谁能比他们更了解这一内涵,“到底是哪个系的混球!拉出来斩了!”一人怒吼,众人附和。赵书言的房门口顿时闹哄哄的,像是黄巾起义的前奏。 “别哭,别哭,我们像是有仇不报的伪君子么?”赵书言笨拙的安慰她。从来不擅长跟女孩相处的人此刻很努力地学习着抚慰的技巧。 “其实是睚眦必报的真小人。”崔宁乐平静的补充。平静中又带着压抑的怒火。 倒是被委屈的主人公无奈地劝道:“不用了,这事我自己来解决就好。”他既然是赵书言带出来的人,就绝对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角落里等待救援。 他也想像芦花鸡一样翘起尾巴啊。 他是慌乱害怕过,在被撕裂衣服的那一刻也有种认命的绝望,可看到许萧拎着木棍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明白,懦弱将会让自己连跟这些人并肩站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赵书言冷哼,“不给我面子,就是我的事儿。” 崔宁乐也不说话,只是摸着他的脑袋。 “我要报復!”许萧跺脚。 自然而然的,整个建筑系都沸腾了。挥舞着拳头要揍人的傢伙们跟起义军似的在门口宣誓,似乎只要被他们逮着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都别想当一个正常的男人。 傅晓春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把脑袋顶在赵书言的胸口,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这条路虽然难走,可是,有人保护他啊,傅晓春,你还怎么敢再畏畏缩缩! 像建筑系这样一天到晚忍受着鸟气却又没时间报仇的少年们,没有什么比“打架”两个字更能燃起他们激情。 借着傅晓春被欺负这个事件,迸发的火星就足够引爆积蓄已久的炸药。崔宁乐与赵书言也许算不上煽风点火的傢伙,他们不过说了些话,做了些事,然后,火势就不小心的变大了,如此而已。 刘冬是第一个暴跳起来的人。要不是傅晓春抱着他的腰,又喊来赵书言帮忙,估计这头莽牛就会直奔对面那栋男生宿舍楼,大闹天宫。 阳光帅哥的脸蛋扭曲着,为自己可爱的室友遭到如此侮辱而愤恨不已,隔着两栋楼中间的大花园,就从走廊的窗户朝外面吼:“你们谁要再敢欺负建筑系的人,老子就算被退学也要拿裁纸刀割了你们的鸡和蛋!” 本来还有些热闹的两栋楼,顿时死寂一片。 居然还是赵书言先笑出声来,传遍了整栋楼后,才陆续有人笑出来,似乎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来被称为纨绔集团的建筑系,似乎还真有让人不得不尊敬的血性。 不过这句过格的话让路过的校领导听见了,青筋顿时暴起:“建筑系的谁这么大胆?!” “剪蛋超人!”赵书言笑嘻嘻地应道,然后捂着刘冬的嘴,与傅晓春一起,架着这头失了控的莽牛就躲回了房间。 打群架是个危险的活。如何能打得尽兴而又不被处分,这是个艺术。赵书言为此特地召开了个地下工作会议,召集了班上几个军师级人物,再叫上刘冬这个动脑不太擅长却擅长操作的指挥家,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商讨出了结果。 根据傅晓春和许萧的回忆,众人总结出这几个男生很有可能就是曾经在篮球场上结下樑子的土木系——不能怪他们记不住对手的相貌,当时的比赛,男生眼中除了球就是女拉拉队员,而傅晓春则不用说,目光焦距基本在赵书言身上。 既然是老对手,那下手起来就更加不用客气了。赵书言不会忘记在球场上受到的“骚扰”,其他男生们也不会忘记土木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新仇加旧恨,轻易就扫开了他们仅存的仁慈。 于是建筑系向学校申请了一项“以健身交流为目的”的“跆拳道邀请赛”,跆拳道在这个学校流行度颇高,除了因为体育选课里有该选项,学校里有一半的体育老师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过国家级的奖牌,学校还特意开了个课外的培训班。再加上比划起来的确帅气,因而颇受男生们的欢迎。 赵书言练过跆拳道,崔宁乐更加不用说,只是两人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这一特长,所以该方案提出的时候,其他男生犹豫了好一会。 如果他们的女王无法出征,那么群架就算胜利了,也会少了些滋味。 在赵书言三秒制服怀疑者后,这一方案迅速得到通过。 从阴谋策划到实行,才不到两个星期。一切皆因有刘冬这个优秀的体育委员帮手,再加上建筑系在运动会跟篮球赛上的优秀表现,校方没理由不同意这个“充满了少年爱”的内部赛事。 土木系作为建筑系邀请的五个系中的一个,完全没有犹豫就收下了邀请函,也许是知晓了他们的打算,因此派出了与篮球队名单相差无几的队员参赛,意图在另一个赛场上重拾荣耀。 建筑系早在策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跆拳道训练,傅晓春每天都会买上几斤香蕉,慰问与参观这些地下训练者们。有了崔宁乐的加持,直到与土木系对战的当天,特训已经颇有成效。 比赛在体育馆的二层小运动厅进行,土木系的选手一上场,前来观战的许萧就已经把牙齿磨得霍霍地响,然后朝崔宁乐挥了挥拳头。 收到信号的男生们立刻把战斗模式开到了最大。 刘冬是首发。这个练跆拳道没多少天的傢伙,虽然技巧笨拙,还是凭藉着身体的柔韧性与力量,勉强与对方打了个平手。 “喂,剪蛋超人。”赵书言在场外笑着喊了一声,刘冬一个激灵,避开对方的攻击后,一个强有力的侧踢! “有效得分!刘冬两胜!” 刘冬却没停下来,继续攻击。 “喂,停,停!你赢了还打什么!”裁判好笑的上来制止。 刘冬装作没听到。对手似乎发现了不对劲,不再用规范姿势来保护自己,急忙抱头鼠窜。开玩笑,这傢伙现在的攻击根本就是乱来的好不好! 等人揍得有些狼狈后,崔宁乐才假装着急的在场外吼着阻止他:“刘冬!比赛结束了!” 别那么急着暴露目标么,否则猎物吓跑了怎么办? 刘冬这才停手,一脸恍惚的模样。“我赢了么?” 发泄完还不忘演戏,建筑系的演员们还真称职。 比赛要求每队都派出五名选手,三胜制。按照计划,刘冬如果取胜,接下来两位男生都可以放开手脚的……“犯规”了。 对的,犯规。跆拳道还有一种输法,就是主裁判判罚犯规胜,当对手犯规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能算自己取胜。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接下来的犯规可以说是多种多样。在外人看来,建筑系简直就是没有能用的人才,连这样乱七八糟的人都能上场比赛,可在建筑系的同学们看来,那些鼻青脸肿的傢伙们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38页 剩下两名大将出场的时候,全场轰动。 女生们等赵书言跟崔宁乐太久了。穿着白色道服的美少年总有让人扑倒的欲望。那么,到了赛场上又会如何呢? 刘冬擦着汗,凑到傅晓春旁边,偷偷问:“他们俩都是绿带,没有问题吧?”对手可都是红黑带高手,万一损坏了那两张建筑系招牌脸蛋,他就算有一百个头都不够被女生砍的。 傅晓春看他一眼:“那带子,是他们借来的。” “哎?”刘冬眨眨眼。 “书言其实是黑带一段,宁乐其实是黑带三段。” “哎!”一声惊唿,刘冬差点没掉了下巴。 所以当两人以极其完美的“击倒胜”赢得比赛后,抱着痛处的土木系男生会大声嚷嚷“他俩不可能是绿带”,也不出奇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一群人,傅晓春笑得很灿烂。 然而视线扫过门口,一个挤在围观人群中的青年让他的心勐跳了好几下。 戴着鸭舌帽的陈凌远远站在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的赵书言拉着傅晓春的手,朝土木的那帮人抬起下巴,高傲的说道:“我徒弟,我罩着,等哪天他羽翼丰满了,他自己就会飞出去。” 傅晓春把视线收回来,惊诧地盯着自己的师父。 “不过我徒弟还嫩,望各位有什么指教,还是朝着我这个师父来,我的人还是要我亲自点化才有意义,是不是,晓春?”赵书言侧脸看他。 傅晓春眼睛酸涩得很,用力点头。 崔宁乐在一旁笑,又看了眼门口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知道么,能跟这个傲慢而又强大的傢伙并肩站在一起的,是我。 能让这个傢伙卸下硬壳的,也是我。 你们谁也抢不走。 也别想抢。 第十二章 傅晓春是同性恋的谣言很快就被与他勾肩搭背的建筑系少年们的努力下消散了。 依旧保有少女情怀的小女生们松了口气,眼里继续对这位可爱的美少年闪烁着爱慕的粉红光芒。 属性不明的女生们则不为所动,眼里继续对这位可爱的美少年闪烁着暧昧的萤萤绿光。 倒是心思没那么花俏的男生们则恢復了以往的态度。即便是最不慡快的那几个傢伙,也在经歷了“充满少年爱”的比赛后,闭上了嘴巴。 一切都在女王殿下的统治下风调雨顺,歌舞昇平。 尽管在最风风雨雨的时候陈凌并没出现,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接到刘冬密报的陈凌还是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出现在了现场。 比赛结束后,赵书言终于发现那傢伙,走过去,笑道:“你是来踩场的么?” 戴着眼镜的陈凌瞪他。那颗挑染了红色的头全染回了不显眼的黑色,再加上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看起来还是刻意打扮过后才敢出现的。“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要是出现,风波会更加厉害,还不如等我们摆平了一切之后,你再来做最后的英雄救美。” “……赵书言,跟他交往的人是我,我难道没有义务跟他一起面对这些事情么?” “交往跟义务有什么关系?”他反问。 这一问,让刚赶过来的傅晓春愣了,陈凌竟也答不上来。 所谓的海誓山盟,不就是为了定下彼此保护彼此的义务么?可真要解释起来,又有谁能说得理所当然? 赵书言却没再追问下去,原因是他也不知道答案。会这么问,只是因为他并不贊同陈凌的话。“还没结婚,就谈义务,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交往?”动不动就拿义务说事儿,好像一切的关心并不是出自真心那样。 “书言,”崔宁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傢伙拿着他的眼镜走了过来,“你的眼镜忘在休息区了。”说完,又看了在发呆的两人一眼:“少听那傢伙谈什么感情论,这傢伙至今为止只喜欢过一个人,目前连初恋都没谈完整,他的建议都可以当作狗屁 。” “喂!”干嘛在他摆出架势的时候摘他尾巴上的毛?! “既然不服,那就来反驳我嘛。”崔宁乐冷笑。 “……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 “纸上谈兵误国,指手画脚误事。谁的恋爱经歷都不一样,你拿什么来衡量对错?再说,你不定还没有他经验丰富呢。”他淡淡地斜蔑他一眼,““晓春有什么我没经歷过的东西?!”不就是谈个恋爱拖个小手逛个小街么,他怎么就没跟这条眼镜蛇做过了? “比如床上的事情。”崔宁乐露出森森白牙,笑。 芦花鸡一下子就僵硬了,翘起来的尾巴慢慢地垂了下去。 傅晓春反应激烈:“我没有!绝对没有!”脸红得都可以加入他们的“猴屁股军团”。 陈凌也红了脸:“我和晓春还没到这个地步。” “我开玩笑的。”崔宁乐恶劣地笑。 芦花鸡眨眨眼:“这种经验对恋爱技巧有什么帮助?”他还是忍不住反驳。 问完这句话,另外三人都安静了一会,傅晓春聪明的转移了话题,陈凌提议去吃铁板烤肉,崔宁乐似笑非笑的点头附和。 “喂,你们转移话题多没意思啊!”赵书言非要得到答案。 大家都当做没听到,继续朝外头走。崔宁乐走了一会,突然放慢脚步,将前面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后,突然转身将赵书言的脑袋拉下来,火速地夺了个吻。 “有,这会让你真的爱上我。”他低声说。 赵书言这回,真的知道害羞了。 当天晚上,芦花鸡被压倒在床上,眼镜蛇发狠地啃着他的脖子,芦花鸡扑腾着翅膀,惨叫着救命,却因为房门反锁着,而被迫与前来救架的忠诚下属们天人永隔了。 救命啊啊啊!!!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芦花鸡有气无力的想着。 脸上带着一丝情慾,却又有着凌厉眼神的崔宁乐盯着他,犹如眼镜蛇在捕猎前一刻。“你要选哪一个?”他忽然冷静地问。 摸不着头脑的赵书言只能无辜的看他。 “是一辈子做不被世人承认的同性恋,还是马上推开我,去做回你前程似锦的异性恋?”崔宁乐从上面俯视着他。 如果不是这句话,恐怕赵书言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看似冷静内里却波涛汹涌的崔宁乐。原来傅晓春的事情,到底还是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 处在最纯洁的校园中,那些骯脏的可怕的恶意的东西,泼到他们身上都会打了折扣。一旦出了去,谁又知道这些都将会变成多么可怕的境况? 赵书言也不知道。 在当众否认傅晓春是同性恋时,他也为懦弱的自己感到悲哀。可如今翅膀都还没张开的他们,凭什么去抵抗整个主流社会? 他嘆了口气:“……崔宁乐你怕什么?”把那傢伙拉下来,笑着亲上去。“老子就算做同性恋又怎么了,偷偷摸摸的恋情反倒刺激。更何况,那傢伙不是说了么,也只有你才能做我老伴,我可不想老无所依孤苦伶仃。” 崔宁乐想推开他,可那傢伙拉得紧,紧得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都来不及擦去,猝不及防地就掉到了他的脸蛋上。 赵书言笑得很孩子气。“哈,这下好了,我们俩都哭过,这回可扯平了。” 崔宁乐无奈又好笑。突然觉得在他面前,即使不那么骄傲也没问题。 结果这么一想,幼稚的眼泪居然掉得更多了。 赵书言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最后实在没辙,只能将他像个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哄着哄着,竟然两人一同睡了过去。 赵书言生日那天,傅晓春掏了血本去给师父买蛋糕。 小兔子高高兴兴的拎着一个大大的蛋糕,带着变过装的陈凌一同按时出现在了赵书言的房间里。 盯着这个精緻的蛋糕,赵书言忽然皮笑肉不笑的问了句:“来的路上让别人看到没有?” 小兔子眨眨眼。好象有。“怎么了?” 赵书言啧了一声。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靠近门口的小兔子就主动打开了门。一群男生们膝盖悬空的半跪在地上,朝房内的人跪拜的说道:“祝女王殿下生日快乐,万岁万岁万万岁!”场景颇为壮观,看得陈凌都愣了。 为首的刘冬抬起头,笑得谄媚:“今个儿是殿下的寿辰,是国家的大喜事,殿下为何保密?” “……还有呢?”赵书言堵在门口,双手抱胸,反问道。 第39页 刘冬一愣:“还有什么?”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装什么装。 就看刘冬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像哭丧一般朝屋内的人膜拜着大声道:“不愧是殿下!没等我们说出口就已经明察秋毫!殿下啊啊!我们一辈子都会追随您的!” “然后呢?”赵书言勾起好看的笑容,对于被膜拜这种事,似乎早已习惯。 刘冬肩膀又僵硬了一下,臭不要脸地大声道:“值此普天同庆之日,还望殿下能赏赐一块的蛋糕……” 门板瞬间就被“砰”的一声甩上,刘冬正要再次嚎哭,门再次被打开,一样东西被丢了出来——沾了些奶油的蛋糕包装壳。 陈凌看着被拆下外包装壳的蛋糕,听着外面哭天喊地的哀求声,疑惑的问:“想吃去买就是了,干嘛还要这么煞费苦心?” 早就笑得直不起腰的傅晓春扶着他的肩膀,替殿下解释:“我买的这个品牌的生日蛋糕一般一天只能定做十个,而且价格贵得要死,一般都吃不到,谁不想分一块?” “你别太爱我,陈凌吃醋怎么办?”赵书言看了他俩一眼。很好,虽然看起来并没有超越朋友的暧昧,可是好歹比从前相处得亲密了些。 只是,这难道真是他们想要的距离么? 陈凌轻笑:“你别老自作多情,小心崔宁乐吃醋。” 赵书言一愣,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跟崔宁乐的事情,可看他的表情又像只是在开玩笑,于是从钱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元,递给傅晓春:“帮我下去买三瓶红酒。” “哎?这不是有啤酒了嘛?” “少罗嗦,快去,等下宁乐回来就晚了。”一脚把他踢出房间,赵书言关上房门后,就朝陈凌问了句:“有没有烟?” 突然间五毒俱全的赵书言让陈凌有些愣怔:“有,不过是薄荷烟。” “正好。”赵书言接过他的香菸,忽然勾起一抹笑:“是因为晓春,所以才换了口味?” 陈凌微微红了脸:“那又怎么样。我跟他在一起的事情,你不是早该知道了么?” “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改变想法。0跟0.5不合适,那不是你说的吗?”懂得了这些名词后,用起来才发现是那么的形象。 “不知道。我跟他……好像怎么也突破不了那条线。”点了好几下,还是没能点燃自己的烟,最后只能被赵书言抢过自己的zippo,点燃了两人的烟。 “只是为了想要去爱一个人,或者被爱,就去凑成对,你认为我会欣赏你们的组合?” “……我本来不想在确定我们的关系前跟你见面的。”陈凌苦笑。 赵书言的眼睛很清,什么东西过滤到了他的心里,就会退去外面那层色彩,变回最原始的模样。所以陈凌有些怕,怕被他看到他俩这段不算纯粹的感情的註定结局。 明明知道彼此未必适合,还是要在一起,连他们都害怕去猜测那结局。结果,恋爱的过程并没有他们期待的享受,而是小心翼翼,而又倔强地不想承认失败。 赵书言深深吸了口带着薄荷香气的烟,没去看他,只是盯着那个精緻的蛋糕。“反正也不讨厌,反正也怕寂寞,那就试试呗?不过这样的感情给你们祝福还真怕是浪费。” 认真而又努力上进的傅晓春,像块硬纸板一样硬脆的陈凌,其实两人共通点还不少。如果单单靠着缘分去等待自己的另一半,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所谓的命定之人?眼前能抓到的,就是自己该去把握的。至少能在失去以后,那些懊悔能降到最低。 陈凌突然笑。“你居然还敢教训我,你这个既没谈过恋爱又比我小的小鬼。挑这么个四下无人的时候来跟我聊天,分明是想护着你徒弟。” “……谁说我没谈过恋爱了?”他挑眉。 “你谈过?”他惊了。 “哼,我现在就在谈恋爱。不管怎么说,不许你欺负我徒弟。这算不算晓春的初恋,还要看你们的努力,反正初恋失败了我就揍你,初恋不成功我也要揍你。”说着,赵书言将烟屁股扔进了马桶里,又开水哗啦啦的沖得一干二净。 惊得回不过神的陈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甚至都注意到对方后半句不合理条约。“你,你跟谁恋爱?” 漂亮的少年咧开漂亮的笑容:“崔宁乐。如何?超合适的对象吧?” 这话犹如一个深水炸弹,把陈凌炸得直到傅晓春回来了都没反应。 “你开玩笑的吧?”陈凌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傅晓春不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问句,赵书言却直勾勾的盯着陈凌的眼睛,很坦诚的点头:“一个字都没在开玩笑。” “你跟他……你们不都是直男吗?为什么会走到一起?这条路一点都不好走!你们快给我回头!赵书言,我告诉你,同性恋不是游戏,同性恋根本就不值得高兴!”陈凌抖着声音,越说越大声。 傅晓春似乎也明白了,震惊地看向赵书言。 “我不是同性恋。崔宁乐也不是。只是他喜欢赵书言,我喜欢崔宁乐,就这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了对方,还是会跟从前一样,可能他还是会继续喜欢女孩,我也继续宅在家里。只不过我不觉得没有了他,我的日子会像现在这样舒服。”比起那边凝固的气氛,赵书言笑得很温和。 跟别人说出自己的喜悦也是件让人喜悦的事情。 “你……”陈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乱麻。自己又多了个同伴,可那人却是他一点都不希望玷污的傢伙。 他也曾经想拉住赵书言,可手没碰到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没想到最后,竟是被别人牵了去。怎能不担心怎能不妒忌?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脸色复杂的傅晓春对赵书言同样有着微妙的情感。 “师父你终于跟……宁乐在一起了么?”傅晓春问。 “聪明。我终于同意了。”赵书言还是笑。 傅晓春呆了好一会,只觉得眼眶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可他知道此刻就不该让赵书言难做,于是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着瞭然的微笑。 于是三人各怀心事,举杯欢庆,互相灌醉。 所以当崔宁乐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脸带绯色的醉美人,斜靠着床边,手指上沾满了蛋糕的奶油,正要往死命拒绝的陈凌的嘴巴里塞。 早已不胜酒力的傅晓春死撑着眼睛,勉强勾起笑容来迎接骑士大人。 放在桌上的不止红酒,还有啤酒。交叉着来喝,不醉才有鬼。崔宁乐微皱眉头,走过去,半蹲在赵书言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一。一个崔,崔宁乐。”还算清醒,但舌头显然已无法控制。赵书言盯着他笑,眼睛弯弯的,好看得不行。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真醉?”崔宁乐撇撇嘴,一把扛起醉鬼,抬他到了床上。刚想要放平,那傢伙却将另一只手环了上来,将自己死死地扣住。 “别走……呃……”一嘴的酒气喷上来,崔宁乐毫不怜惜的就抓起他床上的枕巾捂了上去。“你属臭鼬的?难闻死了。” “臭鼬,能吃蛇……”辛辛苦苦的理顺自己的舌头,赵书言一个个字的吐出来,“你,能让我吃么?” 崔宁乐肩膀一僵,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床下一脸复杂的俩人。“……他们都知道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怕触碰到什么。 明明跟他们出柜不过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这就像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一旦跨了出去,这个本该属于他们的秘密,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不得不认真对待。 “哈,哈哈……”却不想没心没肺的赵书言竟笑得在床上打了个卷。 崔宁乐踢他一脚。 “你们真做好准备了?”陈凌直勾勾的盯着崔宁乐,那双眸子里带着初次见面时的冷冽。 “有什么好准备的,”崔宁乐抓住那傢伙的爪子,拿枕巾擦去上面的奶油,头也不抬,“喜欢的男人就他一个,还要准备什么?其实老子对男人的屁股没兴趣。” 床上的人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这句话说得好!哈,崔宁乐,这可是你说的!”关键时刻,嘴巴倒顺熘起来。 “我说了什么?我是对别的男人的屁股没兴趣。”他扬眉,击碎他的妄想,“这个别的,你认为有可能包括你么?” “……陈凌,有没有男子贞操带卖?!”芦花鸡扭头求助。 第40页 “没有,你可以定做一个带锁的内裤,听说最近出了这种类型的情趣用品。没有钥匙就打不开的内裤。”陈凌冷静的献计。 “我生日礼物,就,就要这个!”酒精还是沖晕了他的头脑。 “师父请您有点骨气!”傅晓春不能忍受他的高大形象被情趣内裤给粉碎得一干二净。 “很可惜,事实是你师父别想压得住我。”崔宁乐冷笑,“他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对不对?” “嗯……有点醉了。”刚才还直挺着腰不肯往下趟的人,迅速卧倒在了床上。 陈凌深深的看了眼崔宁乐,忽然开口:“第一次要注意润滑,婴儿油也行,凡士林也行,操之过急只会让彼此都难受。” “什么叫难受!什么叫润滑!陈凌,老子请你过来不是让你说这个的!”刚才还在“醉酒”的贵妃唿啦一下又蹦了起来,朝他吼。 “那你让我说什么?”陈凌淡笑。这样张牙舞爪的傢伙,果然不是自己能凌驾的。那一点点的失落,终究还是会被欣慰所代替吧? “说你醉了,然后你可以回去了。”赵书言咬牙切齿。 崔宁乐保持沉默,只是眼里慢慢盈满了笑意。 “好吧,我醉了,我们该回去了。晓春,我们走。明天我再补两个润滑剂过来当作礼物好了。再见,书言,宁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凌的恶劣似乎有迎头赶上的趋势。 傅晓春摇摇晃晃的被扶起来,靠着陈凌,慢慢的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扁着嘴,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师父,请你务必完璧归赵……” “给我滚蛋!” 接着,就是一室的宁静。 仅仅剩下唿吸声,与心跳声。 该死的,本计划好的顺序,全被这俩乌龙拍档给弄乱了。 赵书言想了一下,在这尴尬时刻,没有比睡觉逃避的方法更实用了,于是翻身准备假寐。可身后的人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往床板倒下。 “生日快乐。书言。”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并没有想像中的言语嘲笑。 赵书言眼睛噌一下就热了。 “你这句话的音韵真像我奶奶。”他低笑。有些抹不去的东西,轻易就能与新来的事物重叠在一起,然后深深地触动你最不愿面对的软弱。 被比做老人的崔宁乐并不生气,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他:“你的巧克力。排了我一天的队。” “……崔宁乐。”他收下巧克力,喊了声。 “嗯?” “老子很喜欢你。” “……我也是。”他难得诚恳的回应。 “既然是你先喜欢我,你就不许躲。现在我喜欢你了,可以为了你当同性恋,所以你更不能退缩。你要是怕了,就拖着我下水,落到什么样的境界我都不怕。除非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否则都不要轻易退缩,行不行?” 只要别躲,别退缩。他只想要一堵不会倒的墙。只要有这堵墙,什么样的打击他都不怕。 “……我没打算躲。”他抬手,伸出小尾指。 “我们真幼稚。”赵书言笑得灿烂,也伸出自己的小尾指,勾了上去。 指头一用劲,对方的脑袋就靠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对上了他的嘴巴。 亲吻开始得很单纯,像是在试探着彼此,渐渐的唇上的温度升高后,两人都伸出了舌尖,开始赶走煞风景的冷静,激烈,缠绵,又隐隐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赵书言的手环到了崔宁乐的后腰,无意识的滑进了衣服里,正在专注着接吻的人一愣,勐地睁开眼,睫毛竟扫到对方的脸蛋。 那傢伙绯红着脸的模样,可爱得让人食指大动。 崔宁乐身子前倾,想也不想的决定: 要是放过你,我就傻到了西天去。 骑士大人身经百战,因而技巧十足。 女王殿下初尝禁果,却依旧盛气凌人。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汗流浃背的床上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嘎吱嘎吱的木板床晃动得像是随时能蹦出两三个螺丝来,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相互碰触的皮肤都感觉到对方异常的体温,炙热得就想要焚烧掉一切理智。 ……这样的交待各位八卦众是否满意? 骑士大人很满意,关于床帏之内的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那还床笫之欢? 女王殿下很满意,他巴不得你一个字都别透露出去,包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福尔摩斯还是柯南道尔还是明仔说,细节就是真相。 垃圾桶里塞满的纸巾,崔宁乐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赵书言脖子上的红印,以及两人再正常不过的走路姿势,还是多少交待了当晚的战况。 崔宁乐深知安全套与幸福生活的关系,在这个没来得及准备安全套的夜里,在最关键的时刻,喊停了两人过分的激情。当然,这也不排除两人为了争夺上下权利而明争暗斗的因素。 互相打手枪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毕竟都是两人的第一次,还是这样的坦诚相见,完事以后,两个傢伙就这么假装没看到对方的猴屁股脸蛋,相依而眠了。 似乎一切完美幸福。 如果你能看到女王殿下傲慢的压着骑士要求他为自己奉献一切,也能看到骑士大人冷笑强势企图以下犯上的模样,你就知道这一健康向上的结局来得有多艰辛。 赘述过多无用,总之,两人的初体验,就在两人累得唿唿大睡的情况下惨澹收场。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的赵书言刚起床,面前就堆了一堆新鲜的早点。 “喝醉后的第二天,胃会很难受。”崔宁乐解释道。 赵书言盯着他,笑开:“昨晚忘了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正在收拾被他俩弄得一团糟的床单,崔宁乐头也不抬。 “辛苦你了。”因为暗战而被自己遗忘到脑后的重要的一句话,即使现在说也还来得及吧。 崔宁乐顿了顿动作,回头瞪他:“辛苦什么?” “辛苦就是辛苦,你不喜欢听,我还要多说几次。” “……你生日,说这些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这是还礼,你爱要不要。” ……“我到底辛苦什么?” “胆敢喜欢我,你要吃不少苦。我就辛苦点让你没这么辛苦吧。”他得意得眼睛都是弯弯的,像一对漂亮的月牙。 崔宁乐真想把这只高傲的却又聪明的芦花鸡给掐死。如果在自己刚喜欢上他的时候就这么聪明该多好,那会省下自己多少麻烦。 “崔宁乐你又脸红了。”赵书言笑得很开心。 被弄脏的被子直接甩向那个聪明又迟钝的混蛋女王。 喜欢上他是很辛苦。 可喜欢上他,才不是因为为他做了多少东西,而是那傢伙给了自己太多从前从未有过的感情,给了自己太多从未有过的经歷,所以才喜欢的。 他才不要这该死的体贴。 难道他俩不是平等的么? 赵书言,你未免太小看自己。 第十三章 今年圣诞节前夕很及时的来了场大雪,让不少心怀浪漫的人们拥有了白色圣诞的记忆。 对皑皑白雪已经有了深刻体验的女王殿下开始嫌弃起被尘土污染过后的骯脏的雪地。再加上化雪的时候比往常要冷得多,他老人家的雪地靴因为打雪仗时被弄湿了里子,因而准宅男的段数慢慢上升,逐渐有抛弃了“准”字的倾向。 相比之下,崔宁乐这个社团那个社团的奔波,每天除了能在课堂上看到他,也就只有在睡觉前一小时能看到那傢伙满脸疲惫的出现在房间里。 赵书言一开始并不在意他到底为了什么这么拼命,可渐渐的发现两人相处的时间未免太过稀少后,忍不住开始小小抱怨起来。“你到底忙些什么?” 刚洗完澡的崔宁乐一边擦着头髮,一边翻看自己的记事本,头也不抬:“学生会要办圣诞舞会,跆拳道社要邀请我过去参加他们的年末汇报表演,还有老师那边的琐事儿。”年末本来活动就多,累积在一起,难免忙碌。 “干嘛都参加,拒绝一个不就好了?非要把自己往死里逼?你都几天没有睡超过八小时了?小心未老先衰……”话在对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赵书言自我厌恶地撇嘴。怎么突然变得唠叨起来? 崔宁乐笑:“放心,等空下时间,我一定安心陪娘子。”说完,头微微一侧,就闪开了对方扔过来的书本。 第41页 “参加那么多活动,到底图了什么?”崔宁乐不是好学生。就像赵书言不是好学生一样。这傢伙目的相当明确,没有好处的东西不会随便去做。 崔宁乐神情似乎在犹豫,赵书言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对方就已经回答:“为了拿今年的校级奖励。” 奖学金?赵书言眨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本来嬉笑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要出国?” 崔宁乐盯着他,没有笑,过了一会,点头。 赵书言觉得自己嘴角是被硬扯上去的:“也对,去年你就说过了,为了顺利出国,所以要拿到漂亮的gpa……现在大二,确实不早……” 回应他的是沉默。 赵书言从来没想过要出国,以前有他最重视的奶奶在国内,他放不开。如今,奶奶虽然不在了,可他又怎么能扔下老爷子一个人?远渡重洋后即使依旧能回国探望,可距离实在是个让人望而却步的东西。 聪明的崔宁乐又怎么会不理解? 其实他也在赌。他也害怕。赵书言点头,那只是往前进了一步,一路上还有那么多的荆棘坎坷,只要稍稍灰心丧气,放开了手,那就有可能就再也没有牵回来的机会。 他本来想把这个问题悄悄地放在最后不得不作抉择的时候,才拿出来,或许是逼迫,或许是请求,又或许是无需开口。他赌的是那时候,赵书言的感情会不一样,也许他的天平会更向自己倾斜。 可是却这么早的,在毫无准备的时候被揭了出来。 心虚而又胆战心惊。手心冰凉,脑袋空旷,比第一次告白时更要紧张千万倍。那时候还有转身离开的觉悟,但如今是明明抓在了手中,却可能因为自己的欺瞒而摔得粉碎。 “……你紧张什么?”赵书言无奈的笑道。 那傢伙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像石人么? 崔宁乐茫然的看他。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我的事情你别去猜想,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出去……”赵书言转着笔,想了一会才说。 本来他也有心理准备,走上这条路会有多少阻碍,可第一个阻碍,竟然就是自己的选择。所谓造化弄人,该用在这个时候么? 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答案,看起来模稜两可,却缓冲了彼此的畏惧。 崔宁乐抿紧的嘴慢慢松开,慢慢的点头。 还想说些什么,房门就被敲了下,得到允许后,门被推开,傅晓春的脑袋探了进来,一脸的焦急。“师父,你跟我出去一趟好么?” “除非你拿八抬大轿。”一扫阴霾的情绪,赵书言哼道。 “……师父……”皱成八字的眉加哀求的眼神,傅晓春知道有人根本就没那么硬心肠。 “……啧,明天请我吃烤肉!”赵书言随便穿了衣服就要跟他出去,还没出门就扭头跟正打算跟来的崔宁乐道:“不许过来,你给我好好休息!有情况再通知你!” 崔宁乐无奈的笑,傅晓春则一脸被肉麻到表情。 结果没等多久,那个一身是雪片的女王殿下居然偷偷摸摸的窜回了宿舍,方才出门时的霸气荡然无存。 “怎么了?”崔宁乐把毛巾扔给他,让他拍掉身上的雪片。 那傢伙只是把外套随便一扔,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偷偷摸摸的祸首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崔宁乐皱着眉头,盯着盒子里的小狗,半天,才吐了两个字:“公的?” 赵书言又气又好笑:“跟公母有什么关系!” 最近学校附近多了不少卖宠物的小店,一些在学校外租房子的学生往往是买了宠物后,由于不捨得给他们结扎,导致超生现象严重。一些健康的都被拿去卖了,不怎么样的,往往成了街角的一把骨头。看了让人心酸。 “街上有那么多,怎么不见你都捡回来?”话是这么说,崔宁乐还是拿了自己的牛奶,找个小碟子倒了进去。 “晓春说这几天大雪,能活下来的就着一只了……实在不忍心看他受这么多天的罪,既然没死,那就带回来照顾几天吧。”赵书言小心地拿湿纸巾擦去小狗身上的污物。 “为什么他不自己解决?” “……刘冬怕狗。” “……原来如此。”崔宁乐又发现了一样可以威胁刘大少爷的好东西。 赵书言擦了一会,忽然抬头看他:“你家旺财……”“拉比!”“啊,对,拉比兄,不知……” “不能,不可能,完全不行。”三重否定,铁板钉钉。 开玩笑,眼前这只小狗不过两个巴掌大小,拿回去不被拉比当做玩具吞了才有鬼。 赵书言嘿嘿干笑。“总之,先照顾几天再说。”冰天雪地,就算宿舍禁止收养宠物,也要把这人道主义进行到底。 学校的流浪宠物比外头的流浪宠物总是拥有更好的待遇。爱心满溢的女生们总会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充满了无数的爱怜。宿舍楼下但凡有聚集的流浪猫狗们,各个都被女生们关爱得膘肥体壮,眼神慵懒,丝毫没有在外流浪的颓废感。这群骄傲的流浪汉们只有肚子饿的时候,会记得走过来,朝女生的美腿上蹭一蹭,就能换来一声“好可爱”的尖叫,同时还有一顿丰盛优质的饱餐。 赵书言捡回的这一只实在太过弱小,按照他的计划,等过了冬天再放回大自然,或者让别人领养走。崔宁乐不置可否,只是帮他一起给小狗洗了澡后,又把它窝藏在书包里,趁着夜色正浓,将小傢伙带去看了兽医。这才知道这只看起来很凄凉的小傢伙,居然还是只较纯种的拉布拉多犬,也难怪冰天雪地里只有他才能活下来。 兽医给它打了预防针,做了体检,又跟两人介绍了一下拉布拉多的特性,平时小狗要注意的饮食需求,生活习惯。听得赵书言只能张着嘴,一脸呆像,崔宁乐看着他,哼笑。 拉布拉多是最爱跑的……猎犬,如果没有足够的运动,就会出现严重的性格缺陷。 忙碌的崔宁乐自然不可能承担下这个责任,这就意味着一入冬就开始宅的赵书言只能选择——出关。 抱着脑袋大喊“不要啊”的女王殿下,这回是彻底失态了。可怜的小拉布拉多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漂亮少年,很乖巧的汪了一声。 “旺什么旺,从今以后就叫旺财!”女王迁怒道。 “叫旺财,有失你的身份。”崔宁乐提醒道。 “……那你说叫什么?冷霸气?甄英俊?郝酷男?”他皮笑肉不笑。 “也可以赵氏璧。” “滚!”赵书言挠挠脑袋,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你家那只叫拉比,既然姓拉,小傢伙也姓拉就行了,直接叫拉布,省力省心省事。” 崔宁乐真不明白这个聪明的脑袋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掉链子。 可怜的拉布接着被卷进了赵书言的围巾里,抱出了医院。 “感觉真奇怪。”怀中有个温热的生物的感觉,赵书言是第一次尝试,小傢伙因为被包住了脑袋,有些不情愿的在挣扎,赵书言小声低斥了几句,拉布乖了一下,过了一会,又挠,等它终于把眼睛鼻子露在空气中后,才安分下来。 崔宁乐看着赵书言像个笨手笨脚的母亲在照顾婴儿,不由笑出声。“以后抱小孩的时候可以借鑑经验。” 话才说完,他自己愣了,那个漂亮的傢伙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总会有机会抱小孩的。虽然不是我的。”最后一句话坦率了赵书言的心思。崔宁乐脸蛋微红。“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主动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同性恋?”为了掩饰,他恼道。 之前让他直面自己的感情就费劲了心思,如今还没动手动脚,那傢伙就已经发she了无数个高she炮,直炸得自己险些没了招架之力。 赵书言,你现在根本不是流沙,而是黑洞。他羞恼的想。 赵书言笑嘻嘻的靠近他,小声的说了句:“因为你听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的表情超级……惹人怜爱。……唔啊!”他大笑着闪过对方的飞毛腿,怀中的拉布紧张得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爱你个毛!”骑士大人口不择言,羞恼至极。 “所以我就跟晓春说你很可爱嘛!”得寸进尺的女王殿下,继续暴露自己的劣迹,“平时嘴巴毒得见血封喉的眼镜蛇,一旦到了恋爱期,原来跟蚯蚓一样可爱,哈哈……还身经百战呢,崔宁乐,你到底有多爱我啊?” 第42页 崔宁乐发现自己曾经的恋爱史根本不适合在这个骄傲自大又无耻的混球身上,一时气极,竟除了物理攻击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心理攻击。 赵书言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变得聪明了许多。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中招。 跆拳道黑带三段的称号不是随便得来的,那傢伙据说从牙牙学语开始就已经学着踢人了,因而这一脚虽然只有三分力道,还是将可怜的女王殿下踢飞到了一旁的雪堆里,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中间还加了狗的哀鸣,高挑的少年身子一半都埋进了雪堆。 “你这个混蛋!”双手抱着拉布的美少年虽然狼狈,却意外的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黑色的厚外套上沾满了白雪,连头髮上都是晶莹的雪片,路灯的灯光落在上面,朦胧一片,颇有落难天使的模样。 可崔宁乐知道那傢伙背后长的根本不是羽毛翅膀,而是黑色肉翅。 路上早就没有了行人,那傢伙还敢用这样的分身之术。崔宁乐冷哼一声,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企图反攻过来的芦花鸡,凑过去,压着他在雪堆上,恶狠狠地接吻。 被挤在中间的拉布可怜兮兮的哀鸣,一手防止自己继续往下陷另一手抱着拉布的赵书言根本没法制止这个突然兽性大发眼镜蛇,只能在他亲的差不多的时候,连忙喊:“我背后的雪要化了!” 那傢伙果然离开了自己。 赵书言再次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暗笑。这傢伙果然心疼自己。 崔宁乐瞪他。 赵书言连忙想办法讨好。“拉布仔,前面这个清秀的眼镜……啊,不,是可爱的傢伙,就是你主人的小情人,以后要对他跟对我一样尊敬,懂么?”装模作样的低头向拉布说了这些话,内容包含了无数欠扁的因素。 崔宁乐决定今晚不再放过这个可恶的混球。 等吃干抹净了,任由那傢伙捂着屁股梨花带泪,也改变不了他败局的事实。 因此当崔宁乐当着赵书言的面,在便利店买了狗粮狗沙狗碗狗玩具,以及……安全套,的时候,赵书言的大红脸再次出现,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今晚要不要观察一下拉布的健康状况。 “医生说,他好得很,只需要‘安静’的修养。”崔宁乐笑得好看。 赵书言只觉得大冬天了还能出汗的自己实在了不起。 吃饱喝足的小傢伙窝在新买回来的垫子上,睡得香甜。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因此女王殿下没忘了给这位新来的“舍友”买一只红色的袜子——尽管崔宁乐说,圣诞节在中国挂袜子,只是拿来熏死人用的。 似乎知道捡回自己的人无比可靠,因此它睡觉时的模样,毫无防备。 可坐在床上玩psp的人并没有它这般舒坦。 甚至有些坐如针毡。 戴着眼睛的女王殿下尽管不停地按着按钮,可稍微近些看,就会发现那张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粉色。 崔宁乐还在整理文件,当赵书言的眼角瞄到那傢伙要整理的word文档还剩一个时,又不自觉地往床里面挪了挪屁股。他突然痛恨自己干嘛这么早就洗了澡,以至于现在处于随时就能端盘上桌的状态。 psp里的女王殿下已经穿越了喷火龙,正要往最后一关杀去,赵书言皱了皱眉,正要拿近一点研究,床板就传来了有人坐上来的震动。 吓得他险些把手里的“砖头”给扔出去。 “你……你,还不睡?”结巴着说话的女王殿下,扶了扶下滑的眼镜。 “我这不是过来睡了么?”崔宁乐似笑非笑,那张清秀脸配上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硬生生把赵书言给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的床在对面。”赵书言抿着嘴,把psp放好。 “少罗嗦,要做就乖乖的躺下。”崔宁乐直接压上来,将那个有无数企图的傢伙压制在床上。看那傢伙一脸羞恼的模样,显然很不服气这样的体位。 “我没打算做!”赵书言还是想撑起身子。 “你嫌弃同性恋?”崔宁乐死死瞪他。虽然明知这个问题无须多问,可他还是用这个疑问来卸下那傢伙所有的挣扎。 赵书言的挣扎果然变弱了,只是还不忘嘴上的抵抗:“至少让我在上面吧?” 崔宁乐挑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安全套,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废话!”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套套子就像是男人的本能,有什么难的?!“老子也是男人。”他咬牙切齿。 崔宁乐却哼笑:“理论家。” “……不要碰我,你这个花花公子!”挣扎突然变强。 “真酸,我牙都软了,”崔宁乐轻笑,把脑袋凑过去,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不让他的抵抗持续下去,“我原来喜欢女人,可是为了你我还不是变成了同性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都喜欢得那么辛苦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你要是嫌弃我,不是跟嫌弃非处女一样过分?” “嫌弃非处男。”他冷冷的纠正 崔宁乐说:“我后面还没被开发过,要不要成为第一个?” “要。”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去,第一次就被你这个超级生手摺腾,我才不想死在床上。”他懒得再废话,直接亲了上去,一边亲一边褪去身下人的衣服:“春宵苦短,快给我乖乖趴下,今天我来教你。” “……明天呢?” 崔宁乐皱眉,抽起身子,俯视这个因为被摘了眼镜,而半眯着眼,却依旧神色高傲的傢伙。今天吃点亏,不要紧,最主要的是能不能在日后变本加厉连本带息的讨回来。这是女王殿下在发现自己从肉体上搏不过骑士大人后,作出的决定。 “明日事,明日议,今日先退朝,先把殿下您服侍妥帖了,再做盘算。”他笑着,不客气地扒开了赵书言的裤子,又把他的衣服拉高,露出光洁平滑的胸膛。 “你这个混球!”羞恼的想要挣扎出来,却被崔宁乐一句话给定了身:“如果你不认输,我不认输,那我们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一起?” 崔宁乐笑得很好看,赵书言并不知道,他笑容里除了计谋得逞的满足外,还有对赵书言一脸傲慢可还是难掩羞赧表情的喜欢。 原来喜欢这傢伙还是件让人快乐得不得了的事。 侧过脸,亲吻着他的耳根,崔宁乐低低地问:“我把我自己全部交给你,你要吗?” 瞬间就能感觉到依靠着自己的傢伙上升了好几度的体温,过了一会,才颤抖着点了点头。 崔宁乐恨不得把这个傲慢的却又单纯的傢伙揉进自己的皮肉里,骨头里。这样喜欢起来的时候,怎样也不会疼痛。 如果心跳过快就会死亡的话,崔宁乐真庆幸自己的心原来足够强硬。明明告白的是自己,可激动地快要晕厥过去的却还是自己。 因为对上的这个对手,不会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愚蠢地回应“是么”“或者浪漫地回应“我也是”,而是会昂着头,哪怕满脸通红,也要得意的勾起嘴角,回答:“我早就知道了。哼。” 比如现在。 明明是个傲慢的感情笨蛋,偏偏自己要把他捧在手心里,依旧纵容着他的骄傲和单纯。 崔宁乐发现自己真的喜欢死这只芦花鸡了。 撕开保险套的时候,那只芦花鸡果然犹豫了好一会,可是没等自己劝诱,就扭开头,那副硬着头皮默认的表情,崔宁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笨蛋,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喜欢你。”靠着他的耳根,一遍遍重复这句像是催情剂的话语,崔宁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做爱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如果有暂停键,他多想一样样的暂停下来,好好体会。 只是欲望又像是一头野兽,让人无法停下掠食的速度。 崔宁乐在他的脖子上咬下一个个痕迹,作为那傢伙把自己咬得全身斑紫的回应。 这傢伙是我的爱人。 崔宁乐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知道。 恨不得把那傢伙死死地楼住,不留下一点空隙,干脆两个人就这么连体在一起,绝不分开。 骨肉里都是彼此,纠缠到一起,只要有点分离都是剥皮削骨的疼痛。 赵书言,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次。 终于,在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那高傲的傢伙才回应了一句。 老子听到了! 崔宁乐无奈地笑。却没想到后来又有了一句。 崔宁乐,你上辈子一定烧了高香,因为老子也喜欢你。 因为倦极而无力的人,笑得趴倒在了美少年的身上。 第43页 日上三竿的时候。 床上的美少年蜷成花卷状。床下的狗狗安静地趴在地毯上。 坐在床边的人用温柔的话语叫醒美少年。本打算一直装睡的美少年在对方锲而不捨的摇醒自己后,终于不得不睁开眼,一脸羞恼的瞪向罪魁祸首。 “该吃饭了。”崔宁乐笑着将他最喜欢的提拉米苏拿到他面前。“你的屁股应该没有饿肚子那么难受吧?” 漂亮的眼睛就算瞪起人来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崔宁乐心安理得的接受下这个额外“赠送”的艷景,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拨开他的刘海:“我知道你不想吃中午饭,可是甜点总是能解决掉的吧?” 稍微有些冰凉的手,却让那傢伙的脸蛋红了起来。 花卷挪了一下,想装作恼怒的甩开他,可是想了想,肚子确实饿,被折腾了一晚上,所有的卡路里早就跟着那白白的东西熘了出去,早上补眠的时候还梦见了烧鹅。 啧,此时不是报復的好机会。于是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 结果先是骨头咔咔的响,然后是腰部一阵阵酸麻,接着屁股持续不停的钝痛,最后发现两腿因为不正常运动而呈现罢工状态。 从上至下的酸痛让前处男立刻浮现了昨晚的印象,那张脸蛋红得几乎可以流出岩浆。 崔宁乐只是笑,一句话都不说。可那笑容跟从前那些略显狡黠的笑容比起来,多了许许多多的温柔与爱恋,反倒让赵书言更是不敢正视。 不过是一个床上运动,改变的怎么就那么多?赵书言发现自己现在更不能理解那些把上床当游戏的红男绿女了。 拉布似乎闻到了甜品的味道,兴奋地两爪扒在床边,晃着尾巴看着两人。赵书言皱眉:“这傢伙似乎有些得寸进尺。” 崔宁乐却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小块曲奇,塞进拉布的嘴巴里,笑着说:“跟你一样。” 芦花鸡瞪他。 “一旦觉得可以信赖了,就开始得寸进尺。” “……你有不满?”声音提高八度。 崔宁乐将只有出了校门步行十五分钟才能买得到的提拉米苏放到他面前:“你说呢?” “哼。”女王勾着嘴角哼气,“爷饿了,呈上来。” 从来就不肯输人半分。 崔宁乐笑出声,拍了拍还想要更多曲奇的拉布的脑袋,侧着脑袋看向书言:“这孩子昨晚把我们的情事看光光了,要不要杀狗灭口?” 因为某人的呻吟太过热情,导致小傢伙很快就醒了过来,要不是崔宁乐冷冽的一声呵斥,估计还会跑到床边,无辜的探视。 涨红了脸的女王咬牙切齿:“你俩一起,剖腹谢罪” 养一条猎犬的效果很快就出现了。 因为冬天无法出门,也不能让舍监发现这里藏着一个四条腿走路的动物,结果拉布闷坏了。一开始还为了给新主人一个好印象,颇有心计的装了好一会的乖。可毕竟是条猎犬,没两天,就开始从崔宁乐的床上蹦到赵书言的床上,再从床上蹦到地上,又蹦到桌子上。 赵书言抱着自己险些遭殃的模型大吼:拉布你这头笨狗! 崔宁乐则为了保持自己洁癖的名号,在地上铺满了地毯,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床单的污染。 终于,在拉布多次被女王殿下从门口死拖硬拽的拉回房间,而露在门口的狗脑袋吓坏了无数路过的甲乙丙丁后,拉布的存在已是路人皆知。 很快,“路过”503的人络绎不绝。 今天是路人甲带了个狗骨头,明天是路人乙带了个玩具耗子,后天是路人丙带了包狗粮,于是女王殿下拽着准备前来的路人丁说:“就缺狗座便器了,麻烦明天带过来。” 等轮到刘冬路过的时候,拉布已是膘肥体壮。 傅晓春抱着拉布,哭笑不得:“这才几天啊,小肚子就出来了!” 崔宁乐瞟了一眼有点心虚的傢伙:“跟了个不适合养猎犬的宅男,当然如此。” 赵书言不服:“他每天不是在那里活蹦乱跳么,而其大冬天的,怎么带他出去!难道还要给他买个跑步机不成?” 傅晓春默默地看了眼地上堆积如山的狗粮袋子。 平时大大咧咧的男生一旦有了发挥关爱的对象,就极容易过分宠溺。冬天只能憋在房间里的男生们,当然喜欢找拉布排解烦闷。 很快,解决之道被怕麻烦的女王殿下找到了。通过与同层的所有男生达成共识,决定让拉布在走廊里玩耍。也不知掉是谁买来了一个飞盘,决意让年纪小小的拉布练捡飞盘的技术。结果看着小小的身影在飞盘落地许久后,才反应迟钝的叼回来,走廊上的观众给予了这个菜鸟毫不吝啬的热烈的暴笑声。 拉布抖着尾巴,可怜兮兮。 终于有一天,碰巧接住盘子的拉布赢来了众人“哦哦”的惊嘆声,小傢伙放下盘子,得意的摇着尾巴,用劲的“汪”了一声。 如果是在平时,可怜兮兮的叫声只会淹没在笑声中,可现在,是最安静的傍晚时分,小傢伙的叫声立刻传到了楼下,那位值班的老师耳朵中。 “谁养狗!”一声怒吼震天地。 糟糕,是大金刚!男生们低声惨叫,听到动静的赵书言一把捞过拉布,在大伙的催促下迅速的熘回了房间,手还不忘捂住依旧处在兴奋状态的拉布嘴上。 迅速冲上楼梯的大金刚扫视了一周所有大门都紧闭的走廊,更是确定自己的听力没出问题:“你们谁养了狗!给我交出来!” 这里的夕阳静悄悄。 大金刚恼怒万分。“都不许出门!楼下的保安,去叫舍管老师来,我要一个个房间检查!” 房中的人听到了,无不颤抖。大金刚对住宿管理要求是出了名的严格,在他看来,既然住进来了,军事化管理就是维持安定的最好手段。 要不是协助管理的门卫大妈心疼学生,赵书言他们早搬出去住了。 啧,现在问题是,如何掩护他们伟大的女王殿下不至遭遇毒手! 躲在房间里的赵书言连忙给正在外面的崔宁乐打了电话。 崔宁乐听了,只是淡淡地说,你等下,就把电话挂了。赵书言盯着手机直瞪眼。 就在着急的时候,隔壁房间传出了狗叫,赵书言一愣,那分明是刘冬的声音。大金刚正要冲过来,结果另一边的房间也传出了狗叫,中间还夹杂着笑声。 结果,整个层楼的房间都传出了狗叫,中间当然也有拉布的声音。 赵书言靠着门板,低笑。 大金刚怒吼:“谁要再乱叫,通报处分!” 结果叫声竟越来越响。 开玩笑,这时候要是示弱了,他们还是男人么? 大金刚率着众老师一个个房间搜索,赵书言就在第三个房间,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傅晓春那边打电话来,问怎么办,赵书言想,我能怎么办,撑死了把它塞进衣柜里,可要是小傢伙不争气,被发现了大不了也就是处分一下。只是,万一拉布被带走了,那就决不是处分能换回来的悔恨了。 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赵书言发现自己比想像中的要溺爱这傢伙得多。 烦恼中,电话响了,崔宁乐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把拉布往窗外垂直扔下来。” 赵书言一愣,推开窗,这才发现四楼窗口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一块床单,几条胳膊抻着床单,弄出了一块救生布。 再往下面看,三楼也有,二楼也有,楼底下,还站着许萧跟俩男生,拉着床单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拉布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福,他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等大金刚搜进房间,赵书言刚刚才将所有狗周边扔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关上窗子,冰冷的寒风将屋内仅存的动物气息也给吹得干干净净。 就算房里有无数它的痕迹,可是没有就是没有,赵书言毫无惧色的盯着大金刚的眼睛,笑得坦然。 我身后站着无数伙伴呢,怕你什么。 大金刚搜遍了整栋楼,也找不到那只蒸发了的小犬。 而拉布,则暂时窝在了女生干净香甜的怀抱里。 第十四章 这一年的寒假在建筑系少年们持续哀号中,终于来临。交完最后一张图纸的刘冬一把捞过跟自己一起来交图的女王殿下,笑得春光灿烂。 “走,吃火锅去!” “你这脸都笑得都快缩成一团了。”崔宁乐不着痕迹的揪开他的手。 赵书言打了个呵欠:“不去。有事。走,宁乐。”由于新游戏上市的时间与作业交付时间有冲突,女王殿下的辛苦比往日多了一倍。 崔宁乐任他靠着,朝刘冬看了眼。看到没有,殿下说要回去睡觉。他用眼神这么回答。 第44页 刘冬撇嘴。“啧,你这骑士越来越称职了。” 崔宁乐挑眉:“你喜欢我以下犯上?” “有挑战才有乐趣。殿下肯定也不喜欢皇位坐得太安稳,因为会寂寞啊!”刘冬贼笑。 “放屁!”勐地清醒过来的人瞪他。 现在他恨不得崔宁乐这条毒蛇每天都乖得像条蚯蚓,至少暂时不用为了屁股的事情而担惊受怕。 崔宁乐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垂眸,低笑。 等甩开刘冬的时候,崔宁乐突然在没人的地方,跟他十指相扣,毫无预警的动作让那只骄傲的芦花鸡顿时就涨红了脸,修长的手指变得僵硬,连手臂的肌肉都是紧绷的。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握。 ……嘘,心跳能不能慢点? 约好了跟许萧在女生楼下的空地见面,因为天气太冷,站在空地上等待女生的男生稀稀拉拉的只有两三个,与夏季的热闹完全不成比例。 崔宁乐与赵书言的同时出现,造成了小小的轰动。压抑着内心激动的女生们平静的路过两个美少年,然后在进了宿舍楼后,终于忍不住激动,小小的尖叫了好一会。 女生总是要矜持点嘛。 可惜这些矜持在某些眼睛带着绿光的女生们走路撞到电线桿后,碎得有些难看。 捂着脑袋的女生们干笑着,躲回宿舍楼里继续讨论两人出现的理由。 赵书言坐在阳光晒得到的石凳上,厚厚的围巾包住了半张脸,说起话来,声音嗡嗡的。崔宁乐也不着急,就坐在很近的地方,侧着耳朵听他说话,有时候说到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时,还会压低了声音,凑到赵书言的耳边,一边看着那傢伙恼羞成怒的样子,一边笑。 画面好看得又让两个女生撞了灯柱。 许萧蹲在阴影处,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被怀中的拉布踹了两脚,否则真会蹲在这里半天。 许大美女似乎从来不记得自己还有“形象”这一说。 当被女生宠爱了半个月的拉布出现在赵书言面前时,那张漂亮的脸蛋立刻亮了起来,崔宁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 尽管离开了半个月,可还是没忘记捡自己回来的人的气味,拉布激动得似乎都要哭了。 赵书言揉着它的脖子,抱在怀里,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麻烦你们了。”还是崔宁乐记着要道谢。 许萧连忙摆手:“谢什么谢,我们这边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拉布,期末闷得要死。”而且要不是拉布,她还看不到赵书言这幅让人母爱泛滥的模样。啧,崔宁乐,你快上去抢人啊,没看到殿下都快被拉布抢走了么! 崔宁乐看赵书言左右为难的样子,问:“你怎么带回家?” “……老爷子不喜欢猎犬。他以前被猎犬咬过。”想到这里,脸蛋又暗下来。 崔宁乐想也不想:“那放到我家去。” 赵书言却盯着他,没有点头。 崔宁乐本想问你犹豫什么,可他看到那双担心的眸子后,又安静了。 啊,他竟然忘了,自己所在的那个家,并不是说“想要”,就能“要”的。 看不懂两人之间互动的许萧皱皱眉。她很不喜欢两人之间这种氛围,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面前,阻碍着他们的前进。这两人本该都是能在天空中任意展翅的猎鹰,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却像是被捆绑住了翅膀? 虽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总觉得成长就像是不断地在梦想,然后不断地被现实打碎了梦想。 “放到我家去吧。”崔宁乐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没事的。”他微微一笑。 赵书言似乎感觉到方才被拉住的手还有些余温,不由微微热了耳根,转过脸,别扭的看向别的地方。 因为去年的晚归,今年寒假刚开始,崔大少爷家里就来了人,亲自来迎接这位军官世家的少爷回府。 赵书言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崔宁乐的爷爷。 不怒而威,尽管平易近人得笑着,却让人不敢轻易忤逆。 看着眼前这个从来刻薄的少年变得懂事而又沉默,赵书言又看向他怀里抱着的拉布,咬紧了下唇。 远远的,他听到了争执的声音。他不知道崔宁乐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为了一条猎犬而去与那个建立了无数功勋的老人家争执,他只知道,远远的看着,那傢伙的背影明明单薄,却又死命的在撑着。就像曾经的自己,不愿服输而死撑着骨气,决不弯腰。 终于,老人家说了句什么,坐上了车。崔宁乐偷偷回头,给了赵书言一个笑容。然后拖着行李,也上了车。 很快,赵书言收到了简讯:“我走了,别想我。” 这才意识到要分别一段时间的迟钝大王,眨巴眨巴眼睛,才想到要追上去。可眼前除了尾气,还剩什么? 他咬着牙,回復了简讯。“老子非要想你。想死你。” 不管那边的人是否会偷笑到内伤,赵书言决定,这时候还要死鸭子嘴硬的话,实在对不起自己那颗像被人揪了无数次的小心脏。 该死的。 他怎么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寒假?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自己的气味,这样的假期,一点都不好玩。 这一年的寒假并不短。从一月中旬一直持续到二月二十号,足足一个月有多。 你说这让刚开始蜜月期的小情侣们该怎么过? 赵书言在崔宁乐离开后的第二天,便去骚扰还没离校的傅晓春。可这傢伙一到寒假开始,就早出晚归,勤奋得就像已经工作了的成功人士。 赵书言守株待兔,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十一点等到了这只兔子。 “去哪里了?”勾起的嘴角带着戏嚯的味道。 傅晓春突然发现房间里酸熘熘的。偷偷看了眼正在假装看书的缩头乌龟刘冬,又看向笑得不是很洒脱的赵书言,扁了扁嘴:“去……打工了。” 赵书言瞪他。“你去打什么工?” “……陈凌店里的生意最近忙不过来,我过去帮忙了。哦,我忘了跟你说,陈凌的业绩不错,准备升副店长了。”本想小心翼翼的回答,可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兴奋地小兔子,还是不小心踩到了女王殿下的尾巴。 “……哼,爱情事业双丰收,你们行啊……”“哎哎,殿下!我的腰啊啊!”始终被赵书言压迫着躺在床上的刘冬惨叫。 “叫什么叫,本座给你按摩,有意见?!”大手恶狠狠地拍上他的背部。 “我深感荣幸,但是……”刘冬垂死挣扎,“请您不要掐肉……” 得知自己将罪过转移到舍友身上的傅晓春悲痛怜悯的看了刘冬一眼。 刘冬毕竟不是同性恋,也并不知道他跟崔宁乐的关系,赵书言撇撇嘴,又迁怒于人的蹂躏了一会可怜的炮灰刘冬后,才转移话题。“刘冬你小子不是最花痴的么?怎么到现在还独守空闺?”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晓春动手!” “滚!”两人竟同时发话。 “殿下我要汇报!”作为被嫌弃的报復,傅晓春嘿嘿的笑:“这傢伙喜欢许萧。” 刘冬一个激灵的爬起来:“放屁!谁喜欢了!你造谣……哦哦啊啊!”惨叫因腰部的胳膊肘而生。“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殿下傲慢的命令道。 “我没有!”一张帅脸涨得通红。 两双“嘿嘿你瞒不了我”的眼睛瞟到他身上,刘大帅哥憋了半天,把脸扭到一边,别扭的说:“就算有一点点好感,那又怎么样。那傢伙就是一个女金刚,惹不得的。” “这话我替你转述给女金刚。”赵书言掏出手机,就要按下号码。刘冬激动地冲过去,就要抢过来,可惜跆拳道在这时又发挥了作用,迅速被压在身下的少年只能涨红着脸哇呀呀的求饶:“别打别打!你要打了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往女金刚那里搁呗。反正心都在那里了,也不缺这张脸皮。”赵书言笑嘻嘻的晃动着手里的手机,故意戏弄。 傅晓春眨眨眼。 原来……女王殿下竟然这么喜欢崔宁乐。 要不是知道了喜欢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怎会有现在这样的表情? 心一动,他拿了手机,悄悄地发了个简讯。 赵书言还在跟刘冬打闹,没过一会,赵书言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过一看,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冲出了房间,刘冬只能勉强瞄到屏幕上似乎有个“乐”字。 第45页 “……骑士大人?”他小声的询问舍友。 傅晓春吐吐舌头,笑得得意。 崔宁乐的声音有些低,赵书言刚听到的时候,就问:“你旁边有人?” “不是,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希望我多大声?”崔宁乐低笑。 赵书言眨眨眼,才想起现在确实将近半夜十二点了。“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因为有人想我都想得开始迁怒于人了,我要再不打电话过来,估计宿舍里就会飘出一抹无辜的冤魂了。” “……”赵书言恶狠狠地瞪着墙壁,视线几乎要穿破墙壁,she到多事的兔子身上。 “怎么还不回家?”这个大孝子怎么忍心让老人家多等几天? “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越狱。”赵书言撇撇嘴。 崔宁乐笑得有些无奈。“估计年内是不可能了,明天老头要带我回就他的老家。”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了,赵书言张张嘴,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这通电话还不如不打。 那边也静了一会,还是崔宁乐先打破了沉寂:“你先回去吧,过了春节我再尽快回来陪你玩怎么样?”那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而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赵书言哼了一声,没回应。明明知道对方没有错还要生气,他没发现自己的孩子气似乎有加重的倾向。 “你早点睡吧。别老通宵打游戏,我可不希望你最拿得出手的脸蛋被熬夜毁了。” “嗯。”没精打采的回应。 “……晚安。”崔宁乐试探着说了一声。 赵书言愣了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可是声音跑到了喉咙,又被压住了,结果支支唔唔了半天,依旧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崔宁乐不是笨蛋。他要是笨一点,这只骄傲的芦花鸡早就大跨步的从自己面前熘掉了。因此当他听到那边传来的奇怪的声音时,立刻明白了。 想要笑,又想揪住那傢伙用力的摇晃,或者干脆压倒在床上,让他在情慾面前完全败下阵来。 “赵书言,你这个迟钝王。”崔宁乐恶狠狠的骂了声。 “哎?” “说一句‘我想你’,就那么难么?你这个死要面子的芦花鸡……”他恨恨地说道。 赵书言的脸立刻红了。堵在喉咙中间的东西被对方先说了出来,结果,现在竟发现自己还是处在了下风。 崔宁乐轻笑。“那就这样吧。” 说着就要挂了电话。赵书言只好乖乖的认命:“我……我想你,行了吧?‘崔宁乐笑得开心,赵书言却连耳朵都烫红了。 后来过了好久,崔宁乐都没有删嗲傅晓春发过来的那条简讯。“殿下想您都要想得快把刘冬欺负死了。快出手救人吧。这病只有你您才能治。” 打完电话的赵书言立刻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既然知道对方不会越狱,守在犯罪地点也没有任何意思。开始打包的女王殿下有些郁闷。 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碰到正在走廊打电话的刘冬。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红晕,连笑容都带着与平常的洒脱完全不同的羞涩。 “嗯,对。嘿嘿……我也觉得……”刘冬挠着脑袋羞涩地笑,似乎说话的对象就在自己面前站着。 赵书言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等到刘冬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才故意的“哦……”了一声,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留下羞得险些自燃的刘大帅哥在那里解释无门。 虽然对象是女金刚,可也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谈恋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干嘛要遮遮掩掩? 又不像他们这样。 赵书言撇撇嘴。 回家前要买点这里的土特产给老爷子。老爷子年轻时曾经在这座城市奋斗过,一直念念不忘这里的小吃食,什么豌豆黄什么驴打滚(请不要认真代入这个地点= =),就算到了现在,这些小吃早就变了味,老爷子依旧乐此不彼的让孙子每次都给他带回一两斤。 吃的是现在的东西,品的是回忆的味道。老爷子曾眯着眼睛感嘆道。赵书言那时只是笑,觉得自己也许要等到这样的古稀之年才能理解。 可现在,闻到路边铁板鱿鱼的味道,就不自觉想起那时崔宁乐给自己小心夹起鱿鱼片,塞进因为怕冷而双手插兜的自己的嘴里。 人果然是个轻易就能制造回忆的感情动物。他抿着嘴想。 在闹市中心的土特产店拎了两斤的食品后,本想直接回宿舍,可想了想,还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陈凌准备晋升副店长,自己理应送些什么东西庆贺一下。 走到陈凌工作的那家店门口,果然看到了小兔子忙里忙外的身影,还有正在整理店面的陈凌。两人干活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情侣之间的小腻味,只有傅晓春偶尔会偷偷抬眼去瞄陈凌的背影,然后又低头继续工作。 那一场风波果然改变了什么。他想起崔宁乐曾说过的话:“快从悬崖边掉下去的时候,如果前来救人的有朋友、亲人、爱人,那么你记住的永远是爱人伸出来的那只手,因为你始终觉得那只手倾注了最多的爱——尽管那里面也有你自己自以为是的爱。” 赵书言不认为陈凌算是占了他们的便宜,如果说以前两人在一起是因为彼此的寂寞,那现在让他们互相吸引的,多半是从对方身上找到的坚强吧? 那么他又喜欢崔宁乐哪里?崔宁乐到底又喜欢自己哪里? 啧,旁观者清,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稀里煳涂了呢? 把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的赵书言,无聊的以为这就能明目张胆的站在不远处偷窥这对夫妻档。可惜傅晓春迅速就朝他这边看来,“啊”了一声。 陈凌也看向他。 赵书言只能扯下围巾,朝他们笑。店里的小姑娘们立刻沸腾了。店长刺熘一下凑过来拽住陈凌的手:“你朋友?打不打工?工资可面议!”嘿嘿,店里多了傅晓春这孩子后,生意明显就好了许多,再加上这个美少年,今年春节的奖金一定多得可以让人睡不着觉。 陈凌不着痕迹的抽开手,皮笑肉不笑:“我们殿下的零用钱足够买下这铺子。” 店长的笑容先是僵硬再是惊艷。这样的王子简直就是小说才有的设定。 赵书言听见了,憋了好一会,直到两人放下工作请了假出来后,才说出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多零用钱?” “满足他人的幻想也是您的职责,殿下。”把热腾腾的奶茶塞进他的手中,陈凌笑道。 赵书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然后笑开:“那你回去后,接着告诉他,其实我爸在中东有好几个油田,我妈在法国有四五个香水品牌,我爷爷在英国是世袭爵位,我奶奶是某财团的大小姐……” 陈凌嘴角微抽:“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许萧跟我讲解过言情小说三要素。背景要素这条当时可把我笑惨了。还有两条,一个是主角一定要是总裁,第三个是主角一定要姓冷龙凌什么的,可惜没有赵。” 傅晓春笑得直不起腰:“亏你都背得下来!” “我拿回来跟崔宁乐讨论啊,那小子都快把水喷到电脑上了我能不记得?” “你的聪明能不能用到征途上?”陈凌无奈地笑,顺便将奶茶递给傅晓春,见他就要喝,连忙抓住他的手:“慢点,烫。” 赵书言在旁边摆出一张“受不了”的苦瓜脸:“我嘴巴都快烫歪了你怎么不说?真受不了蜜月期的情侣。” 陈凌视线落在脸蛋微红的傅晓春身上,没有解释,只是笑容有些收敛。 为了转移焦点,傅晓春连忙接上刚才的话题:“那崔宁乐是什么?” 赵书言咧开嘴,笑得邪恶:“他是敌对财阀的太子爷。” “哎?”两人同时疑惑。 “于是我俩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最终还是好上了。”既然要编故事,就来个波澜壮阔的,“不过结局是happy ending。” 听到罗密欧三个字之后就开始咳嗽的傅晓春笑中带泪:“究竟殿下的家中作何生计?” 赵书言很少谈到他的父母,傅晓春很早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造就出这么一个气势逼人的女王殿下? 一口气喝光奶茶的赵书言看了他一眼。a “卖花圈的。” “咦!”跟吃惊的傅晓春不同,陈凌并没有惊讶。他发现那傢伙谈到父母时,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不愿说出来的东西。 第46页 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赵书言笑笑:“卖珠宝的。项鍊戒指,那些不都是女人或男人为了祭奠已经失去的自由而採购的花圈么?” 于是也让那两人失去了自由。 傅晓春眨眨眼。不再询问。 陈凌拽着傅晓春的手慢慢收紧。他再次发现,在青春的背后,有好多东西他们都不敢去直视。现实似乎只有一墙之隔,可偏偏他们都选择了在此时无视。 比如将来,比如,出身。 赵书言在走之前,认真收拾了房间。在走出校门前,认真的看了眼他跟崔宁乐每天上课必经的道路。在上机场大巴前,认真的想了想有没有带上某人给的特产。在登上飞机前,又认真的回头看了眼。 尽管知道没过多久就会回来。可是他还是在飞机起飞前,忍不住发了条简讯:崔宁乐,记得想我。老子发现习惯你好像很可怕,到底是谁让我养成这种坏习惯的? 发送出去后,飞机上立刻响起要求乘客关机的提示。 赵书言看了眼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市区建筑物,撑着下巴,长长的嘆了口气。 一个月,倒计时开始。 这年的春节过得有些热闹。赵书言的远近亲戚们都来了,包括他久未谋面的父母。从来清净的老屋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老爷子嫌烦,搬了太师椅到二楼的西式房间里,一边烤着火炉,一边吃着孙子买的驴打滚,笑着跟孙子低声说,看那些傢伙闹腾,就跟看驴打滚一样。 赵书言给老爷子剥完红泥花生的外衣,才随意的扫了眼楼下热闹非凡的院子。保姆张妈估计太多年没见着这么多的人了,竟忙得大冬天都出了一脑袋的汗。老爷子却说,别管他们,弄脏了房间再找钟点工来清理。 前来过年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想见到赵书言,可老爷子就是不放人,就连赵书言的父母都没能多瞧几眼自己的儿子。 “想他们吗?”老爷子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听到孙子干脆的回答“没什么兴趣”后,同样干脆的拒绝了自己儿子儿媳的要求。 孙子近二十年的遭遇他不是没看在眼里,尽管其中有十八年的时间,他大部分在国外的飞机上和国外的疗养院里度过。 终于在年廿九,赵书言从电脑城回来的时候,被爸妈撞见了,看着那两张有些陌生的脸,赵书言再次发现自己无比的思念奶奶。 奶奶在离开前,并没有教会自己怎么去面对这对貌合神离多年的夫妻,更没教会自己该如何摆正他们的位子。 随便的应付了两句后,也不管礼不礼貌,赵书言很无耻的使用了尿遁。 去年奶奶的离开,让无数爷爷的忘年交出现在葬礼上,于是那些早忘了爷爷曾经也是个叱诧风云的人物的人们,纷纷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视线。 估计谁也没想到,退出商政界二十余年的老人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赵书言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十岁那年爷爷曾病危,看着那些为了争夺遗产而明争暗斗的人,奶奶悄悄擦泪的景象,一辈子都刻在他的心里。 老爷子躺在太师椅上睡着了,赵书言突然觉得房间有些闷,便走到阳台上,反手带上玻璃门,掏出手机开始把玩。 手机里只存了三条简讯,在十六天内,那傢伙竟然只发了三条简讯,其中一条还不过二十个字,赵书言真想揪着那傢伙的领子逼问他,是否在乡下娶了个姑娘才乐不思蜀。 偏偏自己却像个热恋中的毛头小子,对方一条简讯,他能回上四五条。 啧。 他是不是又被那傢伙耍了? 手机翻开又合上,翻开又合上,直到露在空气外的手指都快被冻得僵硬,赵书言才恶狠狠地按下某人的电话,决定主动出击。 电话响了好一会,突然被挂断。 赵书言瞪着手机,几乎要钻进去,借着电波跑到另一个手机上,揪着那人质问。 不死心的又按了一次。 这回还是响了好一会,不过,终于接通了。 赵书言心情很不好:“连我的电话都敢切?” 那边竟传来压低的笑声:“笨蛋。你果然打了第二次。” 这傢伙绝对是故意的!“……要不我马上挂?” “别挂,我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现在冒着大雪接你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好温柔。 赵书言忽然觉得自己太好哄了,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为什么?” “一,屋里人多,不方便;二,我爷爷在旁边;三,……接你电话我会笑。” 如果是以前,赵书言绝对会恼火,可这次他聪明了,突然明白了会笑的原因,顿时耳根热了起来:“笑什么笑,干嘛不对着镜子笑?” “镜子里面的人又不是你。” 十八天只有三条简讯的怨念,竟然被一句话给吹得灰飞湮灭。赵书言,你忒没用了。紧拽着手机的美少年趴在阳台的靠栏上,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将会影响将来地位的问题。 “崔宁乐,少拿哄女生那套来哄我。老子不吃你这蜜糖。” “我干嘛要送你蜜糖,你不就是honey么?”他笑着一语双关。惹得赵书言大叫:“你这个噁心的傢伙!你干嘛不去写台湾偶像剧?简直是浪费人才!” 崔宁乐大笑。“别老给我发简讯,爷爷要是看到我老莫名奇妙的笑,问起来我该怎么答?” “说这是你骈头。” “那你小心变赵寡妇。” “……”芦花鸡再次被咬了一口。 楼下的人似乎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抬头一看,就看到赵书言的身影,连忙高兴的唿唤:“小少爷,下来玩玩嘛!”“书言,我们购物去!”就像一个刚出场的大明星。赵书言勾起嘴角无奈的笑。 那边听到了动静,愣了下:“怎么了?” 赵书言把脑袋收回来,靠着围栏坐了下来,不让楼下的人看到。“要不要我说个不好听的故事给你?” “……你哪次讲的故事好听了?” “崔宁乐我是不是受虐狂才跟的你?” “你终于发现了。小少爷。” 气愤的喷了下冷气,他不再自找麻烦,开始跟他讲述一个简单的,关于一个从小被父母遗忘了的孩子的故事。 在互相猜忌与互相憎恨中出生的小孩,本就不可能受到过多的宠爱,于是就被扔到了奶奶家中。卸下了报復的大人们到了国外发展后,劳燕分飞却又用一纸公文维繫着彼此的利益,完全忘了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责任。 故事很短。 崔宁乐听完,很快就笑出声。“果然一点都不好听。” “不好听也要收费。”真没良心! “故事后面应该是happy ending。” “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超级优秀的伴侣出现了啊。这个伴侣不仅聪明而且优秀,还对这个炮灰主角充满了爱,这种故事怎么可能不完美结局?” “呸!”赵书言涨红了脸。 该死,怎么还有十二天!! 第十五章 离开学还有一天的年初十,崔宁乐回到了这个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向女王殿下禀报、可对方竟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崔宁乐挑眉,盯着手机,心想这短短的一个月,难道还真能发生什么改变歷史进程的事情?……就算真会发生,他好奇那对象到底是个如何神奇的存在。 机场大巴停靠的地点离学校还有几站距离,崔宁乐抬手招了辆的士,还没来得及说出学校的名字,就被人拽到身后,只能睁大了眼,听着那傢伙说出一间商务酒店的名字。 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的美少年一声不吭,只是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右手紧紧抓住崔宁乐的手。幸好司机与他们隔了一道防护板,否则…… 否则崔宁乐简直可以惊讶得下巴都要遗失在的士上。 过了春节,傍晚的景色越发的绚丽。夕阳穿过层层的厚云,穿过车窗,落在赵书言的头髮上,反she出柔软的金褐色。 心动得险些就要不管不顾的将那颗脑袋掰过来,狠狠地亲上去。 崔宁乐发现,不过是一个冬天就能让眼前的美少年变得成熟得有些陌生,可一个没有见面的短短假期里,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又难道是因为两人太经常在一起,所以才忽略了这傢伙越来越成熟的迹象? 老天爷,你到底派了个怎样的怪物来勾引我这个没什么定力的凡人? 的士停在酒店门口,赵书言不等崔宁乐,从后备箱里取了行李就往里面走。 无奈地付了的士费的骑士大人连忙跟上去,只是眨眼的时间,女王殿下就已经拿了房卡,朝他晃晃,然后扯下挡住嘴巴的围巾,勾起一抹傲气的笑容。 第47页 崔宁乐心里竟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很微小,甚至还被那傢伙的美色给冲到了脑后。可他还是隐隐觉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更没有送上门的芦花鸡。 所以当崔宁乐跟始终没有开口的女王殿下来到房间,最后进房的女王殿下反锁上门,扔开行李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发泄得太过明显的时候,崔宁乐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他竟然会忘记芦花鸡跟眼镜蛇天生就是互相斗法,永不停歇的一对。 崔宁乐深吸一口气,反问:“你熟练了么?” “这东西,只要被咬过一口,就会一辈子记得怎么咬的吧?对不对,我美丽可爱的眼镜蛇骑士?”赵书言微扬下巴,傲慢地笑。 “美丽这词还是您保留着吧,免得世人用口水淹死我。”崔宁乐拉开梳妆檯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开玩笑,这时候不能沾床一分。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心爱的人,你何时才能飞到我的怀抱?”脸部红心不跳的说出从前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噁心情话,赵书言脱下厚重的外套,踢开靴子,盘腿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乖,主动点,这样我会更高兴。” “我以为你喜欢会挣扎的那种。”崔宁乐轻笑。屁股却没动。 “啧,我又不是眼镜蛇,只有眼睛蛇才喜欢把猎物吓得半死不活然后才绞杀至死。我啊,懒得很,又好吃,喜欢送上门的那种。”赵书言的眼睛都笑成了漂亮的新月形。 “……你什么时候去钻研了这方面的知识?”啧,这傢伙该不会一个寒假都在研究这玩意儿吧?!他所谓的成熟,难道就是这方面的成长? “从我想你的那一刻起。”为了对方送上门,多噁心的话也不怕讲。 崔宁乐盯着他,那傢伙始终维持着美好的微笑。 对峙了不下十分钟,那傢伙还是没有主动进攻的迹象。 “……我去洗个澡,总行吧?”咬牙切齿的骑士大人,败在了以退为进的攻势上。赵书言当然点头,还问:“要不要鸳鸯浴?” 崔宁乐回头瞪他:“到底是谁教坏你这个前处男的?!” 赵书言但笑不答。但崔宁乐知道背后一定有幕后黑手,否则以这个死宅男的性格,美好的寒假不玩游戏去查这种东西,简直是逆了他的王道。 “许萧?” 瞬间改变的嘴角弧度让崔宁乐知道自己猜对了,正想问俩人到底是如何勾搭在一起,那傢伙竟然开口了:“宁乐,我是真想你了。” 半只脚踏入浴室的人愣在那里,过了一会,才迈进了另一只脚,关上浴室门前,才扔出一句话:“我当然知道。” 这傢伙是故意在自己后庭失守前,说出这样让罪恶能降到最低点的话语么?赵书言,你未免太狡猾…… 在浴室里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最终崔宁乐只穿了一条内裤,拎着其他衣服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赵书言却在床上玩着psp,盯着屏幕还不停地笑。看到出来的人,一愣:“小心感冒。” “少给我装君子,迟早都要脱掉的不是么?”崔宁乐将厚重的衣服一甩,坐到了他旁边。这间酒店的暖气不错,刚洗完澡光着身子出来也绝对没有问题。 “我又不是急色鬼。你先歇一会嘛。”赵书言从身下抽出被自己压着的被褥,盖到了崔宁乐的身上。 有一瞬间,崔宁乐觉得自己的魅力原来没有游戏的大。 “最近听到这首歌,你听听看。”赵书言却不晓得对方的心思,将耳塞塞进了崔宁乐的耳朵里。崔宁乐看了他一眼,只听到里面那个纯净的声音这么唱着:well you done done me and you bet i felt it(好吧,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已经感受到你所做的一切) i tried to be chill but you’re so hot that i melted(想要冷静的我奈何敌不过你的热情) i fell right through the cracks(这感觉如同蹦极般奇妙 ) and now i’m trying to get back(而我现在开始尝试着回归现实) before the cool done run out(在我的冲动尚未冷却之前) i’ll be giving it my bestest(我会拼尽全力赢得你的心) nothing’s going to stop me but divine intervention(我发誓除非天生异象否则绝不停止) i reckon it’s again my turn to win some or learn some(估计这正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i won’t hesitate no more, no more(我绝不,绝不再犹豫) it cannot wait, i’m yours(一刻也不能再等,我会是你的) ——(jason mraz的i’m yours) 崔宁乐的英文好得很,几乎是听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所以当赵书言勾着嘴角笑的时候,崔宁乐干脆就主动将那傢伙的脑袋勾了过来,狠狠地亲了上去。既然他是自己的,自己也是他的,那还有什么上下主动之分? 不管将对方吞进肚子里的是谁,到头来,相爱的那份快乐还不是属于自己的? “你这个狐狸精……”崔宁乐亲吻中不忘笑骂。 “叫我殿下。”送上门的美味,让美少年笑得无比灿烂。 “我不知道原来你还喜欢在床上玩这种国王游戏……”话还没说完,光裸的身体就被人连同被子一起压倒在了床上。 压在情人身上的赵书言将脑袋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命令:“快叫。” 崔宁乐抬眼,直直的看进离自己只有睫毛长的距离的眼睛,除了那傢伙的眼珠子,什么也看不到。人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崔宁乐只在里面看到了纯粹的褐色眼珠与黑色瞳孔。那傢伙傲气又孤单的灵魂却怎么也找不到。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对视,喜欢这种让人想要躲开,却又心跳加速的忍不住想要继续对视的感觉。“殿下,请您用餐。”他笑道。 赵书言的傲慢竟到了要求骑士替其除衣的地步,崔宁乐却心甘情愿的替他脱去层层阻碍,为芦花鸡吃掉眼镜蛇做充分的准备。 既然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还有什么欲拒还迎的必要? 等赵书言第一次进入崔宁乐时,额头上冒了一堆的汗,他喘着气,努力让崔宁乐好受点,惨白着脸的崔宁乐却不忘嘲笑:“就这点做男人的体力” 赵书言也不气,拉过那傢伙的手,让他摸摸自己的心脏:“你看看,喜欢得心脏都疼了,哪还有太多的力气去折磨你?” 这个迟钝王说出来的话,简直每一句都可以荣登世界情话榜。崔宁乐几乎是在一瞬间被这句话击倒,晕晕乎乎地打开了自己的身体,不管是疼痛还是愉快,全都交给了这个人。 赵书言低头盯着身下满面通红的情人,眼眶因为情慾而泛红,崔宁乐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兽性。那是像野兽一样的掠夺和独占欲,强势而又不容反抗。 这才是赵书言,这才是骨子里的赵书言。他低笑,为自己驾驭了一头潜龙而骄傲不已。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结束的欢宴,留下了一室的暧昧气味。 “我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你最好的学生,对不对?”反击成功的赵书言一脸餍足。 “你希望找另一个学生来对比?”崔宁乐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才说是世上独一无二嘛,我可爱的崔宁乐。”赵书言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里,笑得身子一抖一抖。 “……我要是站不起来,你扛也得把我扛回去。”崔宁乐只说得出这句话,翻开被子,将两人盖上后,就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没一会就沉睡了。 赵书言也没动,就这倒下的姿势,搂着他也睡了过去。 一旁的psp还在不停地播放着那首歌,直到电池用尽前,依旧唱着:it cannot wait i’m sure (一刻也不能再等,我已完全确定) well no no, well open up your mind and see like me(好吧,敞开心扉像我一样的注视对方) 刚开学没多久,春天来了。 就在这年的阳春三月,估摸着是上旬的某个清晨,天空飘下了大片的雪花,落在张大着嘴一脸痴呆状的路人们的头顶上,又落在他们刚换上的薄外套上,迅速的化成了一滩水,又迅速的蒸发了去。 刘冬推开窗,朝窗外大吼:“六月飞霜啊飞霜啊霜啊……冤枉啊……大人!!” 窦娥一般的哀怨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唿应。“死刘冬,不让人睡觉啊!”“猪!没见过雪吗?”“再吵就把你埋了!” 现在还是早上七点半。刚开学的时候,有多少人是能按时起床的? 至少崔宁乐跟赵书言就不能。 所以当刘冬出现在餐厅时,立刻遭到了有起床气的骑士大人的虐待,幸而女王殿下还算人道,拦下自己情人施虐的手,劝道:“情窦初开却又面临危机,苦闷难耐突然宣洩,也是可以原谅的。” 第48页 这话说得不高不低,就是要让刘冬听见。 效果自然是一针见血见血封喉了。刘冬涨红了脸,想辩解,又害怕被人听见,更害怕自己弄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结果比划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 谁让自己在送许萧回女生宿舍楼的时候,被这两人瞧见了?不会散布八卦的人,有时反倒能让你最担心。 还在缓冲低血压的骑士大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接过赵书言打好早餐的餐盘,转身就去找座位。 电视上的晨间新闻还在直播着今天天降春雪的奇观,一旁专家在不停解释为何三月飞霜,崔宁乐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的挑着餐盘里的咸菜,眼皮还保持着半垂的状态。 “今天的甜牛奶还没到,我给你买了椰奶,行么?”一瓶椰汁被放在他面前,赵书言坐到了他对面。那颗脑袋上湿漉漉的,显然是沾了外面的春雪。 崔宁乐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来,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捞过椰汁,就往宿舍的方向走。赵书言起先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由失笑:“这点点水还怕什么……” “上次是谁因为淋雨而生病的?”因为还没从起床气里回復过来,声音难掩沙哑。 “……我不介意你再给我洗头洗澡。”赵书言调笑。 而骑士大人的唯一回应,则是将他扔到浴室里,用脚蹬上门后,自己又倒回床上补眠了。要洗自己洗,谁管你。 赵书言则在浴室里哀嘆:“唉,感情厌倦期啊……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偏偏他就忘了崔宁乐是个怎样记仇的傢伙。洗完头,吹完头髮后,补眠完成的眼镜蛇张开带着利牙的嘴,一口就将芦花鸡吞了个毛都不剩。 让你体验一下,到底是不是厌倦期。崔宁乐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只是,这回明显是因为情慾的缘故。赵书言被压倒在床上,除了压抑的呻吟,再无任何的藉口。 一个荒yin无道的清晨就这么过去了,等俩人休养生息足够,下午去上课的时候,才知道上午错过了一个重要的通知。 国际学生建筑设计大赛准备开赛,所有建筑系的学生都可以报名,但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必须跟着大四的学长配合,才有参赛资格。 这个奖项不仅是国际最顶尖的学生赛之一,并且由于每年都有本校的学生获奖,因此颇受整个建筑系的重视。 崔宁乐也不例外,他已经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许萧过来问谁要报名的时候,崔宁乐立刻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表单上,甚至连比赛说明都没认真看一眼。 赵书言想了想,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崔宁乐看他一眼。“公平竞争?”一个学校最多一人获奖,他们俩的竞争是必然的,“小心夜里被我灌醉了套灵感。“他反笑。 “哼,小心夜里被我做得主动说出方案。”崔宁乐冷哼,完美的一箭穿心。 而那边,填上了名字的小兔子这才发现上面已有刘冬、崔宁乐、赵书言的名字,不由哭丧着脸:“你们怎么都参加?又不是期末考试……” “男人,就要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刘冬嘿嘿的笑,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偷瞄一眼许萧,看看她对这话的反应。 可那姑娘却凑到赵书言面前,羞恼不已:“你这傢伙动了我的小说!” “谁要你遗留在课桌里,我本来想找一下失主的,结果你自己就跳出来了,”赵书言吐吐舌头,“风流霸主的硬汉情人,咦,这名字你给我解释解释一下好不?” 许萧咽了下口水,硬着脖子回答:“霸主是女人。” “封面怎么是俩男人?”真当他是傻子? “硬汉情人兄弟。”继续嘴硬。 “……你真当我是笨蛋?” “你不是也得是!”当许大美女被气得跳脚的时候,刘冬哀怨的眼神又飘了过来。赵书言发现后,眨眨眼,正想说些什么,就听那傢伙拉长了调子,唱起了窦娥冤。结果又是一场嘘声。 都是情窦初开啊…… 崔宁乐第二天就找到大四一个名声颇高的师兄,对方看了下崔宁乐的作品,毫不犹豫地就接收下了这个出色的师弟。 从设计的创想的到成形,是个永无止境的修改过程,因此当天晚上开始,崔宁乐就延迟了回宿舍的时间。赵书言没说什么,在用电脑玩了一个晚上的模拟城市后,第三天,也找到了大四的师兄。 只不过这个师兄,远比崔宁乐那位难缠。 韩信陵这个名字在整个校园里早就响了好久。只不过跟走亲民路线的新秀赵书言相比,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尽管成绩优异,尽管美貌不俗,尽管家世耀眼。可还是没有多少人敢于接近这位冰山美人。 赵书言却喜欢挑战冰山。拿着自己的得意作品与仅花了一个晚上就构思出来的设计图纸,就去找那位冰山师兄。 正在画室画油画的冰山师兄只是拿眼角瞄了下他的作品,不冷不淡的说了句“没兴趣”,就将一腔热情的赵书言给打发了。 第一次被人如此打击的赵书言愣了下,收好画作,转身离开。 别以为这就能击退芦花鸡。 三顾茅庐听说过么?欲成大事者,要有厚脸皮的准备。赵书言拎着两张几近绝版的游戏光碟去了第二次,又拎着一张尚未上市的游戏光碟破解版去了第三次。 终于,换来了冰山师兄的点头。 赵书言没问开头不收自己的缘故。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设计能力不足以与这位师兄组队,他相信,被拒绝的原因大部分与这位师兄喜欢单打独斗的性格有关。 再坚硬的防守都有细fèng。他打探来韩信陵最要好的朋友就在这个学校的信息学院,并且最近迷恋上了游戏破解。 能与这个淡漠的傢伙成为挚友,那他一举一动,必然都会被韩信陵放在心上吧? 赵书言下的这步棋,果然正确。 巧的是,韩信陵与崔宁乐跟的师兄分别跟了不同的导师,而这俩导师又是死对头,于是知道了这一情况的韩信陵只是淡淡的提醒了句:“方案要保密,小心美人计。” 赵书言哭笑不得。难道崔宁乐像是个会使美人计的傢伙么?……啧,那傢伙只要稍微动下嘴巴,就足以让人激动得泄露秘密了。 方案期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横七竖八抓耳挠腮的思考。但凡报了名的,都可以看到他们在走廊、楼梯间走来走去的思考背影。设计要从身边抓元素,空气、雨水、雪片、枯枝,都可以成为设计的来源,可如何揉为一体,那又是个考验。 赵书言的思考方式依旧是电脑。戴着眼镜对着电脑的美少年,托着下巴看着屏幕上一分钟闪过十张的图片,一动不动地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 就连崔宁乐从外面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你果然没吃饭。”崔宁乐无奈的嘆气,把手中的塑胶袋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果然带了外卖。”赵书言笑逐颜开,打开袋子,翻开里面的盒子,取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披萨。 “你要再宅下去,估计身上的蘑菇足够自产自销。”崔宁乐走过去,一把摘下他的眼镜,不让他边看东西边吃饭。 “嗯……”没有眼镜的眼睛显得有些水蒙蒙。崔宁乐看着他嘴角沾着的芝士,忍不住低下头,直接亲了上去。 被夺走唿吸好一阵的美少年等对方的唇离开一会后,才煞风景的说:“你亲也没有用,就不告诉你我们的设计方案。” 崔宁乐好笑的弹了下他的额头:“我是你的谁,这么防备?” “关键时刻决不能掉以轻心。”吃得口齿不清的美少年笑道。 崔宁乐也不生气,笑着进浴室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吃完披萨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宁乐,你是为了出国才参加这次比赛的吧?” 正要爬上床的人一顿,停下了动作看他。过了一会,才问:“你想说什么?” “师兄说这次比赛如果拿了奖,就能免试推荐进入美国的x大学。”他顿了下,似笑非笑地问,“你早知道的吧?” 崔宁乐微垂目光,点头:“……嗯。” 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还有两年,他打算用两年的时间去劝说这个人。他不想放弃这个做了很多年的梦,可要让这个人放弃亲情,更是个难上加难的赌局。 明明把他带上邪路的是自己,逼着让他继续放弃的,也还是自己。 崔宁乐一直觉得自己相当恶劣,却又死不想放手。 赵书言忽然笑了,说:“赢的一定会是我。” 第49页 如果未来是不敢预见的前景,那么谁能抓住那一瞬的幸福,谁就是赢家。 这年春天特别的漂亮。 这个学校的园艺系成功的养活了一批从日本买回来的樱花,为了实验效果而将它们散布到学校各个角落里的安排,竟让整个校园在这年春天迎来了最美的景色。 建筑系的学生就被安排在落花缤纷的日子里,进行校园写生。 崔宁乐转头看了眼早已摆开架子,坐在水池边上就开始作画的赵书言。 那傢伙最近开始戴起眼镜,虽然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是也增添了不少端秀的味道。据八卦消息说,赵书言的粉丝因此还剧增了一成。 只有崔宁乐知道,这傢伙眼镜下的黑眼圈才是他戴眼镜的理由。 离竞赛初审截止日期还有三天,虽然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可像赵书言那样,整天整天的埋在画室里不出来的也不多见。 方案初稿就这么紧张,后期他到底要做多少工作?崔宁乐很想揪住那傢伙,想让他别那么拼命。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他们还有两年的机会。 可他说不出口。自己都放松不下来,又怎么去劝说那个工作狂? 他们的梦想里面有着不容亵渎的坚持。 正烦恼着,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就从旁边的小路经过,崔宁乐还没反应过来,赵书言就已经放下了水彩笔,沖了过去。 “呀呀,真的是韩信陵。”坐在旁边的许萧立刻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叫。 韩信陵又怎么样?崔宁乐盯着两人靠得紧密的背影皱眉。 “女王殿下果然厉害,连冰美人都能靠近。”许萧捂着嘴偷笑,“这就叫万人迷受?” “什么受?”刘冬插话。 “……鸭嘴兽。”小姑娘抿抿嘴巴,连忙把不小心露出来的尾巴收回去。 那边的赵书言笑得灿烂,似乎发现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比手画脚的模样像是个在哥哥面前炫耀的弟弟。 韩信陵偶尔会点头,淡淡的笑,尽管回应不多,比起对其他人已不知好了几倍。 许萧眨眨眼,有些嫉妒:“他俩配合得好的话,咱们参加比赛就没什么机会取胜了吧?” “别太高估他们。”说完这句话的崔宁乐把头转回来,继续写生。 可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再怎么装老成,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赵书言聊了好一会才回来,路过崔宁乐身边时竟然没打一声招唿没碰一下身子,就这么带着一阵凉风,擦身而过。 正在画屋檐的人手一歪,险些把屋檐画飞到了天上。 该死。 臭韩信陵干嘛要告诉他出国的事! 三天后的校内初审,刷下了一大帮的傢伙。尽管初审的大多都是本校的老师,可各个老师都没有放过自己学生的意思,评价起来都是尖锐刺人一针见血,直把那些原本自信满满的学生们给打击得垂头丧气欲哭无泪。 刘冬蹦得像只兔子。他这边的方案虽然粗糙,可是创意还是让他勉强通过了初审。相比之下,傅晓春就没那么好运。由于师兄的疏忽,导致方案里出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致命错误,最终得到了师兄一边干笑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要请客赔罪的结局。 崔宁乐与赵书言两队的方案是评价最高的两队。至于谁更高,由于结果有可能挑起两个死对头老师的争端,于是便被院长大人压在了案台上,死活不公布。 交完初稿的赵书言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睡醒后立刻看到了崔宁乐那双不满的眼睛。 “憋了好多天,欲求不满了?”刚睡醒还带着沙哑的声音在笑。 “我看是你的屁股开始痒了。”崔宁乐一旦不高兴,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斯文点,我尊敬的骑士大人。”他笑,勾下那傢伙的脖子就要亲吻。真是喜欢死那傢伙不情不愿被自己勾引过来的模样了。 崔宁乐恶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疼得殿下哎呀一声就要踢开他,却在被反抗前压制住了那傢伙。 “喂,今天该是我在上面吧?”发觉情势不对的女王殿下连忙制止。 “少废话。”那天那傢伙擦身而过不理不睬的模样彻底惹恼了崔宁乐。 “不行……餵……放开我……”赵书言万分不情愿。开什么玩笑,要轮流才公平! “不放!”咬牙切齿的拒绝,动作更加用力。 “你疯了啊!”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赵书言有些生气,这是挑逗还是打架? 肚子勐地被撞了一胳膊肘子的崔宁乐愣了下,抽起身来,俯视着气喘吁吁地赵书言。 “……靠。我真的疯了。”忽然说出这句话的少年,眼神有点黯淡。 意识到什么的赵书言撑起上半身,盯着他,没说话。崔宁乐想要说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不想说的时候,就是拿枪逼着他也漏不出半个字来。 缓了好一会,崔宁乐才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低低的说了句:“你说了要赢,就给我赢得漂亮点。千万别输。” 身下的人过了一会才回答:“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出国的。绝对不会。” 崔宁乐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是我不出去,又怎么能跟你在一起呢?我身后有一座监狱,不往外逃,我怎么能敢对所有人说,老子喜欢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跟我一个性别的人?我敢吗?我连在大庭广众下拉着你的手都不敢!” 所谓的坚强就是个烟雾弹,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坚强? “可我要是出去了,你怎么办?我不想把你留在这里。我要去好几年,这几年里谁能保证你还会喜欢我这个将你陷害成同性恋的傢伙?就算现在指天为誓,可万一你变心了难道被天打雷噼我就会释怀?赵书言,你太小看我的死心眼了。” 赵书言多想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傢伙的声音里面都带了哭腔,自己根本无从安慰。 未来? 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在这时候谈未来? 他们连偿还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在这时候去跟自己欠了一辈子的人讨价还价? “你一定要赢。你要是不赢,我轻易就能出去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崔宁乐抱着他,闷闷地命令道。 赵书言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即使是当年为了让奶奶满意而奋斗了一把的高三,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站着都能发愣,横着都能睡着。 崔宁乐看着他,有些后悔说出那些话,可一想到如果放弃的后果,又紧闭着嘴,转过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有些东西你一旦松开手指fèng,就会流出去。 这天下午,赵书言在制作模型的时候,打了个呵欠,韩信陵瞄了他一眼,拿过他面前的图纸,转身就走,走之前还扔下话:“我可不想神志不清的人来做东西,滚回去睡觉。” 赵书言一愣,只能看着酷酷的学长的背影远去。 画室里只剩他一人,没有了图纸,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继续制作的可能性。赵书言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去,房门却被人推开来。 那人进了房间,看着他,微抬下巴,问道:“可以走了么?” 赵书言一愣:“你怎么来得那么及时?” “少废话,你走不走?”崔宁乐皱眉。他怎么会告诉他因为收到了韩信陵的通知? 被问到的人当然点头,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下午的阳光很舒服,因为中午才下过一场雨,阳光从水汽中传过来,带着春天的脾气,暖暖,又温柔。 崔宁乐给赵书言买了杯奶茶,因为特意让人给它加热过,因此拿到赵书言手上时还是温温的,刚合适这种天气。 赵书言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很好看。这样的表情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再暖上一辈子的奶茶。崔宁乐并非脱俗的人,早就沦陷得无法挣扎。 如果不是那傢伙脸上太过明显的黑眼圈,他真想就这么将他折腾到床上,狠狠发泄自己无处释放的骚动。那傢伙就连做爱时都是一副不肯服输的傲慢劲,可依靠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却又像个好不容易找到安身之处的小孩,毫无防备得叫人不敢玷污。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路上很少人,估计是还没到下课的时间,中午被雨水打下来的梧桐叶子粘在地面上,有点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从未有过的浪漫就在这种环境中慢慢滋生。 崔宁乐神使鬼差地伸出左手,碰到那傢伙的右手。可仅仅是碰了下,又收了回来。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气氛,让人心悸。似乎挣扎了很久,崔宁乐又伸了手,还没来得及犹豫,就被对方的右手握住,死死地握住,不让他甩开。 第50页 崔宁乐惊讶的抬头看他,赵书言的视线却落在别处。 路上少人,不代表没有人。 心脏跳得太过激烈,以至于唿吸都有些困难。 崔宁乐再一次觉得,能喜欢上这傢伙,简直就是人生中最糟糕,也是……最幸福的事了。 那天下午,赵书言回到房间就闷头大睡到了第二天,结果一早醒来就饿得几乎能把门板都给吞了。可恰好崔宁乐又被导师叫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买好的早餐,摆在那里,还微微的冒着热气。 没有了某人的陪伴,哪有一个人在房间里吃早饭的兴致?赵书言叼着红豆包子,拎上材料,又往画室去了。 这一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韩信陵总是让自己晚半个小时到画室。 因为担心包子的碎屑会掉在房间里弄脏画具,赵书言原先是打算站在门口吃完了才进去的。可当他听到房间里似乎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时,就不自觉的放慢了吞咽的速度。那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韩信陵回应那人的语气,却是赵书言从来没听过的。 那是情侣之间才有的亲昵。 赵书言抖了下不存在的鸡毛,眨眨眼,突然想拔腿就跑。 那人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实在让他好奇得不行,结果双脚还是比理智更强硬地做了选择。 屋里的人并不晓得屋外的挣扎,不明人士继续问道:“昨晚给你拿软体算的节能率,你看了没有?窗子的遮阳效果……啊!喂!别把我的蛋糕都吃光了!” “又不是你做的,再去买不就行了?”韩信陵冷哼了一声,“我说过,我做的东西你不要插手,你这傢伙昨天不是喊着论文没法完成么?还有时间管我的事?” “啧,老子就爱管,怎么样?”那傢伙提高了声调。 “睡你的觉去,把蛋糕留下就行。”韩信陵不领情。 “人留蛋糕走。你只有这个选择。” “……杜小远,我不喜欢跟熊猫做爱,你快给我滚回去,养白了再躺我床上。” 赵书言的包子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杜小远的怒吼同时爆发:“你这个流氓!” 糟糕啊,糟糕啊,这……他是不是该跑了?赵书言表情僵硬,却僵硬不过双脚。 “我流氓多少年,你不该早就习惯了么?”韩信陵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调笑,可除了杜小远,又有多少个人听过这样的语气? “老子真是被猪撞了才好心给你计算……”青年显然开始恼羞成怒,“老子不陪你了,现在就去跟美女约会去,你自己努力吧……喂!唔……” 惨叫后面,是一阵阵被堵住嘴巴的呻吟。 赵书言面红耳赤。尽管这种事情在这半年里没少跟崔宁乐做过。可别人的事情熘进耳朵里,还是让人难以自抑的羞涩。 韩信陵居然是同性恋。 喜欢的居然还是那个看起来很单纯的信息工程系的杜小远。 捂着嘴巴,好不容易消化掉这个事实,他转身就想离开,身后的门竟比他更早一步的打开,于是四只眼睛愕然的对望。 杜小远张大着嘴,赵书言咬着下唇,倒是韩信陵终于发现不对劲,走过来,这才发现出了什么事故。 “愣什么愣,快回去睡觉。”韩信陵轻轻推他。 赵书言愣了下,点头。“对,快去睡吧,学长。” 杜小远嘴巴动了动,僵硬地问赵书言:“你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赵书言不敢说谎,也有些僵硬,“但是全都听到” 好一会,杜小远才揪着韩信陵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你……” “你会说出去吗?”韩信陵却淡定地侧脸看赵书言。 “不。绝对不。”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摇头。 “那就行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愿意,我马上站到广播台上喊一百遍我爱你都没问题。”韩信陵淡淡的看向杜小远。 “不准说!说好了大学毕业前你给我安分点的!”杜小远难掩激动,“老子不想最后的学生生涯都给无聊的傢伙们毁了!” 赵书言夹在两人中间,愣了好久。“你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他突然插嘴。 韩信陵瞟他一眼,杜小远有些紧张,可看看韩信陵又看看赵书言,终究还是没有阻止韩信陵回答。“约莫五年,还是六年?”他是在问杜小远。 “这种事情我怎么记得清楚?!” 韩信陵笑:“这种事情你要记得清楚,你就不是杜小远了。”那话语中,满满的偏爱,满满的信赖,也有满满的坚定。 “……别人知道么?”赵书言问这话的时候很紧张。他想知道他的前辈到底是从哪儿产生这样的自信。他们这样的人,面对的是整个社会啊。 韩信陵却一点都不在乎:“你想知道什么?” 赵书言一愣。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敢当着你的面承认?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看起来很自信?”韩信陵居然笑了,“因为我知道我能解决啊,不管是什么问题,我相信我能撑起来。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小远也是。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俩已经是共同体,而你,赵书言同志,你又在怕些什么?” 他顿了顿,干脆坦白说:“等你过了六年的时候就会知道,有些东西,只不过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崔宁乐比杜小远聪明多了,就算有再多的磨难,你至少也不会有我这么辛苦。所以,别急着羡慕。” “哈?!”杜小远瞪大了眼,都忘了对方诋毁自己的事实。 赵书言也瞪圆了眼。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早就急着在大庭广众下牵手,现在的小孩是越来越大胆了。”韩信陵一把捞过杜小远,拉回房间,徒留早已僵硬的赵书言在门口,不停地被今天的事情震撼着。 第十六章 把最终成果交上去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宿舍楼下的花事早不知过了几轮,赵书言在樱花树下打盹,在桃花树下发呆,在丁香树下大笑,在紫藤架下喝牛奶,这些模样不管当事人如何觉得愚蠢,都被狗仔队们上传到了校内bbs,并立下了死命令:只许内部观摩不许外人偷窥,违者将被集体使用病毒ping攻击。 等赵书言发现肖像权被严重侵犯的时候,这个被取名为“殿下的花样年华”的帖子已经在某个版面上置顶了足足两个月。 殿下终于以正身马甲出现在该帖子里,愤怒的留下了一句:“要照也给我照得光明磊落点,老子那么丑的模样能随便流传的么!” 当天这张帖子就暴增了三百多条回復,无外乎都是沙发板凳膜拜敬仰烧香之类的内容,无人对此感到羞耻羞愧羞愤难当。 这就是美貌能造成道德溃烂的例子。 崔宁乐知道这件事后,先是打开帖子,认真的看完所有照片后,说了句“技术不错”,便慢慢的一张张地保存了所有照片,并不参与赵书言的讨伐,气得赵书言直接伸手朝他讨要肖像使用费。 正在争论的时候,房门被人敲了下,崔宁乐被揪着领子,于是扭头就朝门口喊了声:“自己推门进来。” 进了房间的人看到这场景,竟然没有吃惊,只是勾起嘴角说:“感情不错,比起小远温柔多了。所以你可以知足了吧。” 赵书言微红了脸收手。看到韩信陵时,他总会有些谦逊。不只是因为他是前辈并且才华横溢的缘故,在撞见过那傢伙与情人的相处后,又多了一种嚮往,让他对这位前辈又多了两分敬意。 崔宁乐奇怪的看看他,又看看这个特殊的访客。“……学长有事么?”这栋楼多是大二的学生,大四的住在旁边那栋,身为学长还特意跑来他们这边,实在是有些屈尊。 “想请客,江湖火锅,有没有兴趣?”他开门见山。 另外两人都愣了。 “不回答就算不愿意了。”韩信陵挑起眉角。 “要的要的,哪能把天上掉的免费馅饼送给别人?”赵书言连忙点头,管他来者何意。“只不过听者有份,崔宁乐……”“我本来就打算请一双。要不我带小远过来干嘛?”韩信陵一把拉过别扭的站在门外的情人,轻笑。 “那绝对要去。”赵书言拽住崔宁乐的手,不管他是否还在疑惑,就点头答应。 江湖火锅的味道不错,除非提前预定,否则少说要排半小时的队。韩信陵显然早就计划好此次请客,进门就直接带他们到了包房,不小的包房里只坐了四个人,显然有些空旷。 崔宁乐在路上就听赵书言说起韩信陵和杜小远的事,眉头始终微皱,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第51页 有战友那当然是最好的事,可是这两人早已度过了大风大浪,并且始终都会在一起。 而他们,不仅要对这个世界隐瞒,还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想要紧紧拉着对方的手,却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而只敢若有似无的轻轻碰触着,心底的饥渴已让人几近成魔,而此刻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已经熬成正果的幸福情侣,这并不仅仅是激励,还是一种刺激。 他也想勾着赵书言的肩膀,对别人说,这是我最爱的人。 包房里很快瀰漫了火锅汤底的麻辣香味。韩信陵点的是鸳鸯锅,可四人几乎同时选了辣锅的方向,清汤锅白白净净的,竟没人动筷。 一直不知如何从自己这边起话题的杜小远只能没话找话:“约会时最禁忌的是吃火锅,尤其是辣锅,偏偏这傢伙最喜欢来这边。” “为什么?”小学弟们好奇地问。 “辣成猪嘴一样,还泛着油光的唇,你还愿意亲下去么?”说着这句话的人,夹了一大筷的金针菇,塞进嘴里,立刻辣得双眼含泪。 “亲了这么多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韩信陵笑,拿了纸巾给他擦泪擦鼻子擦嘴巴。 赵书言一开始以为韩信陵会主动找上门来,多半是为了一顿鸿门宴,心里早就做好要应对各种问题的准备。可惜杜小远都已经加了第二盘金针菇下去,韩信陵都只是淡笑着看着他的情人,并没有向自己提问的意思。 难不成这顿饭只是一场“同性恋聚会”?赵书言看看崔宁乐,疑惑的吃下他给自己烫好的虾丸。 倒是崔宁乐,总是看似无意的朝韩信陵提问,迅速就掌握了这个前辈的所有概况。当然,包括情史。 “这条路很辛苦。”韩信陵终于主动开口。 ……低着头吃菜的俩小师弟,很想吐槽。 “你们俩都挺冷静。比起杜小远这个要么就退缩要么就鲁莽的笨蛋,你们俩还算聪明。”韩信陵撑着下巴,慢慢的说。 这个倒是实在话。赵书言很坦然地接受赞扬。 “你们俩是直男吗?”杜小远无视对自己的诬衊,问道。 赵书言早就被某女生灌输了基础知识,立刻点头。崔宁乐还在犹豫,赵书言就干脆替他回答:“有什么好犹豫,管他直的歪的三角的,喜欢的人是老子就行了。” 杜小远瞪大了眼,啧啧称赞:“这股臭屁劲,简直跟韩信陵一个生长体系出来的。” 韩信陵瞪他。 杜小远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着安慰小学弟们:“我跟信陵吵架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说,即使我能喜欢女的,我也不会用因为你是男的这个原因来跟你分手。韩信陵就是韩信陵,跟他是男是女没关系。” “可是你跟女的谈恋爱一定感觉不一样。”崔宁乐并不客气,他并不是恋爱经验为零的人,只是他从未跟一个同性,并且还是一个如此骄傲的人恋爱过。 更从未如此动心。 “可是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很满足,我还想要感受别的什么呢?”杜小远微微侧头,并不生气。 “感受在阳光下能拉手的痛快。”崔宁乐直截了当地回答。 赵书言一愣。他以为他并不在乎。至少,并不会这么在乎。 “我不想只能偷偷摸摸地接吻,也不想永远隐瞒自己喜欢的人是谁,更不想连拉手都要遮遮掩掩,我讨厌这种地下活动。” 赵书言急了:“当初不是你自己要……” 崔宁乐抬眼,说:“当初是我逼着他成为同性恋。我要对现在这样的情况负责。可是我不想委屈他,你说我能怎么做?如果辛苦一些,能让别人承认他和我,再累我也愿。可是,现在谁能承认我们?除了同道中人,我甚至连……” “没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赵书言打断他的话,瞪着他,“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委屈?!喜欢就喜欢了,地下作战又怎么样!就当是情趣呗!又不是永远不被承认!师兄他们不就被承认了吗!” “那是他们!你跟我不一样!”崔宁乐低吼。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韩信陵却放下筷子,拉过杜小远,当着大家的面,亲了上去。“崔宁乐,有些时候,你不够勇敢。”亲完以后,韩信陵的视线却落在崔宁乐身上。 崔宁乐皱眉,赵书言忽然红了脸,刚想抬手捂住嘴巴,就被人恶狠狠地扣住了脑袋扭到那个方向,然后被亲了一嘴巴的香油味。 这回,赵书言想要掀桌子的表情跟杜小远是一样的。 “感觉怎么样?”韩信陵问他,却伸手抚摸杜小远的头以表安慰。 “我不跟你比,不过你想要比较,我就让你比较看看,”崔宁乐扭开头,不与他对视,“我不是胆小,我只是冷静分析。” “爱情如果没有鲁莽没有冲动,最后就容易从冷静变成枷锁,最后成心结,这种情况我早就体验过了,只是想告诉你而已,”韩信陵低着头,捏着杜小远的手心玩,“我敢喜欢他,我就敢面对失去一切的可能。崔宁乐,你连握着他的手都不敢,赵书言却毫无顾忌地拉着你,就算你在我面前亲了他,也不能说明你比赵书言勇敢。” 崔宁乐怔住。他没想到那天牵手的小小犹豫,都被人看在眼里。 “你太冷静了。或者说,你太害怕失去某些东西。”韩信陵淡淡地说出崔宁乐隐藏在心中,用无数伪装包围起来的懦弱。 一下子就让少年的脸色变得刷白。 韩信陵不留余地地揭穿他的自私,他的贪心。左手不想放开赵书言,右手同样想保留着周围人对自己的期待。 崔宁乐从未有过如此的自我厌恶。 房间里似乎只剩下火锅沸腾的声音,罪魁祸首却毫无内疚的继续吃菜。 赵书言却平静地说:“你别逼他,老子愿意等,等到那傢伙变得勇敢,变得自由。反正那傢伙比我还害怕分手,我担心个屁。” 崔宁乐呆呆地看着他。 赵书言嘿嘿地笑开,趁机伸手去捏他的脸蛋。眼镜蛇又如何?他们这些人总是站在阳光下方,逆着光,让你被阳光晃了眼而看不清到底他们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因为拥有太过耀眼的轮廓,反倒让人摸不清内在。 崔宁乐鼻子有些酸,只能低头去看一直在沸腾的火锅。 韩信陵只顾着给杜小远夹菜,似乎对于自己搅乱了一对小情侣的好事儿并没有自觉。 “笨蛇。”有人在他耳边低低地笑骂一声,一只手从下面伸过来,轻轻地搂了搂他的腰。 崔宁乐的筷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谢谢师兄。”崔宁乐再度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有了坚定。 不管未来怎么样,他已经不会再犹豫。 接下来的黄金周有长达的一个多礼拜的假期,两人翻遍了所有的自助游册子,又上网查询了无数资料,终于在赵书言抱着脑袋不耐烦的放弃后,用蒙眼she飞镖的方式决定了旅游目的地。 在第一支飞镖落在俄罗斯,第二只飞镖落在蒙古,第三只飞镖落在太平洋后,第四只飞镖终于很给面子的落在了某个看起来靠谱点的地方。 黄金周的车票相当难买,就连找黄牛党都颇为费劲,两人兜兜转转地终于订好了两张前往那个城市的火车票,就在兴致勃勃的准备背上行囊的前一晚,一通电话就让所有的行程都泡了汤。 赵书言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爸爸”,就知道崔宁乐为什么会突然白了脸色。 崔宁乐无奈地应承下假期接待某领导子女的招待任务,挂上电话后,看看一脸无趣的赵书言:“你找刘冬吧。”掏出车票,崔宁乐笑得不是那么的自然。 赵书言接过车票,走出房间。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车票。“已经拿给刘冬去泡妞了。话说,你要怎么赔偿我?”他表情不满,眼里却带着笑。 “……殿下,对不起,请让我用身体偿还。”说着,就揪着他的领子,开始亲吻。 “喂喂,不要老用做爱这一招,”说是这么说,手上却很快速的扒开对方的衣服,生怕崔宁乐反悔,“要是为了男色而荒废学业,我看你怎么出国。” “你有这本事让我荒废再说,连做爱都不会的三流学生。” “……崔宁乐,我非让你今天叫出专业水准不可!”恶狠狠地扔出这句话,赵书言扣着他的脑袋就摔倒了床上。 清凉的风吹进来都会剎那变得炙热无比。 单人床很小,可身体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又不会显得那么狭窄了。略显青涩的肉体交叠着,彼此互相索取着藏在肌肤下的热情,带着润湿的喘息和不小心泄露的呻吟让相爱变得更加的深刻,狭小的房间顿时被欲望给烘烤得快要燃烧起来。 第52页 窗帘被风微微吹起,窗外的槐花已经开始凋零,这一年春天又将过去。 当刚洗完澡,发角还是湿的崔宁乐背着小包就要出门的时候,赵书言坐在床上,眼神却落在窗外面的槐树上,说:“时间过得很快。” 从这个窗口能看到二月的樱花,三月的桃花,四月的丁香,五月的槐花,花事一轮轮的过去,他们成人的稜角也慢慢的出现,可为何总觉得年少时与现今并无任何区别? 处在象牙塔里,并没有带给他们安全感。 只要吃的还是家里的皇粮,只要停靠的还是家里提供的港湾,他们反抗的力量就会微弱得接近无,随着年岁的增长,想要自力更生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可是他们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只要独立了,就能彻底摆脱所有控制自己的阴影? 崔宁乐愣了下,才说:“嗯。还有两年……” 赵书言没接话,盯着快掉完的槐花,直到崔宁乐关上门的时候,都没再回头去看。 崔宁乐走了,赵书言把各别号码设置为唿叫转移,拿着行李,一边坐车到机场,一边电话订了去西藏的机票。 仅仅是与他分别后的第八个小时,赵书言已经站在了一个离崔宁乐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唿吸着海拔四千米高的空气。 他只是想知道,久违了的一个人的滋味。 足足八天,除了给爷爷打一个电话,赵书言几乎没跟外界联繫过。 当黄金周快结束时,准备早早入睡以便将生物钟调回来的刘冬在走廊上,终于看到消失了一个多星期的女王殿下,正准备兴奋地上去打招唿,却愣了愣。 明明除了肤色变黑,并无任何改变的容貌,竟比从前多了许多的沉静。 就好像心里面藏着的那片天空瞬间被打开了一样,只需看着那双眼睛,似乎就能掉入那片广阔的蔚蓝色。 刘冬张大了嘴,到嘴边的话立刻吞回去,改成了:“不得了,西藏是个着了魔的地方。” 赵书言大笑,只是拍着他的肩膀问孤男寡女旅游的下文,刘大帅哥立刻红了老脸:“什么孤男寡女,五个人!后来女金刚又给我找了一些同伙,别误会!我们啥都没发生!” “啧,你看你一脸的遗憾。” 赵书言恶劣的刮刮他的脸,嘲笑道。 把话题完整的转到别人身上,赵书言调侃完后,终于回到了房间,比他早了半天到达的人死死地瞪着这个一个电话一个简讯都没有回覆的傢伙,赵书言嘿嘿的笑,连忙从包里拿出各式各样的西藏特产,比如青稞酒,比如牛头——那玩意儿险些让他上不了飞机。 崔宁乐还是没吭声。一个星期,够久了。跟寒暑假期间故意玩的“不理你游戏”不同,他是一个字都没回过,哪怕是自己担心得满世界找人的时候,都不曾回过一条简讯。 赵书言把特产收拾好,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宁乐,出国吧。” 一句话,就把所有不满所有疑问都给炸得烟消云散。 赵书言也是第一次看到崔宁乐这么六神无主的模样,明明想要装出一脸淡定,却还是只剩要哭出来的表情,那双手尽管插在兜里,可露在外面的部分,连青筋都在微微发抖。 崔宁乐甚至不敢开口,就怕一出声,那明显的哭腔就露了馅,赵书言知道自己说得有些急,但也觉得委婉没有任何意义,连忙走过去,抱住那条根本就不坚强的眼镜蛇,低声的说:“你出去了,才真正的能成为那个耀眼的崔宁乐。别因为我而强迫自己留下,我绝对不跑,我绝对会留在这里等你,或者,你留在外面等我。” “你……说这些干嘛?”好不容易憋出的字,却让身子颤得更厉害。 “崔宁乐,我不想看到你比现在更难过的模样。可是如果留在这里,你身后的那些压力,会逼得你一次比一次难过,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他说。 “……你要跟我分手?” 赵书言一脸讶异:“啊?”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干嘛让我出国?你以为跨国恋情很好玩?”崔宁乐死死瞪他。 “……干嘛出国一定要分手啊!就不能做特例嘛?崔宁乐你还说我迟钝!你这傢伙也太死脑筋了点吧!”赵书言忍不住大唿小叫。 “没有结婚证,没有法律关系,没有任何可以束缚你的东西,我拿什么东西拴住感情?我要出去至少五年,你能等么!” “等就等!……啊,不对!老子又不是笨蛋,干嘛不能自己赚钱出去看你!虽然不是长久的呆在那里,可也不是一直分开吧!你别把我想的这么花心行不行?老子现在还只是初恋,你这傢伙都不知道第几恋了,没有资格怀疑我吧?”算起旧帐,便开始横眉竖目。 “……我只喜欢你这个男人。”脸色微红。 “……噗。” “……笑什么!你这只死芦花鸡!” “你叫我死男人也可以嘛,我可爱的崔宁乐。” “干,老子明天就出国!” “记得早点回来,还要带土特产。” “……好吧。我会记得带各国的安全套,一个个跟你试个够!” 争吵于是朝着越来越不健康的方向发展着,赵书言的上风似乎没能维持多久,当眼镜蛇终于亮出毒牙的时候,哌唧一声,芦花鸡的脖子又被咬到了。 结果,还是芦花鸡败。 当气喘吁吁的赵书言被压在身下,一脸酡红的时候,崔宁乐的脑袋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 赵书言才不管,只顾着笑,得意的笑,尽管屁股酸痛,尽管全身是咬痕,尽管声音嘶哑,可丝毫不损他笑容的灿烂度。 如果我懂得放开你,那就是因为我更爱你。 终于说出那句话的赵书言那几天睡得好吃得香,像是甩掉了什么包袱。 比赛结果在世界建筑教育研讨大会开幕的同时被揭晓。即使在等待结果的那天晚上,赵书言还是像往常那样,打游戏打到睡眼惺忪才爬上床。 第二天,他与崔宁乐终于打开关闭了整整两天的手机,两台手机同时传进好几条简讯,赵书言的简讯少,因此很快就看到了最新的那一条。 盯着屏幕上的信息,赵书言深吸一口气,看看崔宁乐,那傢伙才刚看到,那神情,先是微皱眉头,然后撇撇嘴,最后抬头,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芦花鸡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制止了噗笑出来的欲望,又迅速的推开门,冲出了房间,一路哇哈哈的狂笑着冲下了楼。连路过的傅晓春都被拐带着下了楼,一头雾水的跟着女王殿下分享喜悦。 崔宁乐忍不住从窗口朝下面刚冲出宿舍楼的人大吼:“再笑,老子扒了你的皮!” “哇哈哈,老子赢了崔宁乐!哇哈哈哈哈哈……”回应他的是越发嚣张的笑声。 到底是为了自己暂时无法出国而喜悦,还是为了战胜自己而得意,崔宁乐觉得,以目前状况来看,后者占得分量显然更大。 这种感觉在看到了他朝建筑系各个宿舍派发阿尔卑斯“喜糖”后,越发强烈。 刘冬接过喜糖,站在走廊的窗口,迎风四十五度流泪:“既生瑜何生亮,我这俗人要何时才能成为才子,获得佳人芳心啊!!!!” 傅晓春同情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崔宁乐同情的手搭在他肩上,赵书言同情的手,也搭在了他的肩上。 “去!”刘冬恼羞成怒。 “这年头流行美女野兽配,冬哥你放心,……”傅晓春正想安慰,就被赵书言爆笑着打断:“他叫野兽么?这傢伙自诩风流刘伯虎,哪里来的野兽?” “谁是野兽?!老子虽然比不过女王殿下,怎么也在学校里排得上号吧!”刘冬愤然。 “美男计到底有没有用?怎么经过了五一还没能成功?”赵书言都有点替他着急。 “女金刚嘛!有那么好攻克,早就替别人热炕头去了!”嘴上嫌弃着,脸上却隐隐有着希望的喜悦。 赵书言看他这模样,眨眨眼,扭头贴着崔宁乐的耳朵低声说:“估计我要是像他这么笨,你早就气得两脚一直,呜唿过去了吧?” 崔宁乐似笑非笑:“你该庆幸我还算没心没肺,才没被你这个迟钝王给刺激死。” 啧了一下,没得到赞美的赵书言直接当作没听见,很无耻的扭过头去,转移话题:“冬哥作为我们这里唯一能交上异性朋友的珍稀动物,我们有义务保护这可怜的初恋,所以,这忙我是帮定了。”他从未发现这个世界上同性恋的概率能这么大,再不把一个男人确定成直男,这世界还得了么? 第53页 刘冬勐地转过来看他,两眼发光。“殿下,您可当真?” “爱卿,本座让你久等了。”手继续搭上他的肩膀。 “殿下……”眼含两泡热泪。 崔宁乐很不配合的打了个呵欠,傅晓春打了个喷嚏,又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将走廊上的怨妇劝回房间,赵书言终于拎着剩下的喜糖跟崔宁乐回到了他们的小天地。 “你很开心?居然连这种屁事儿都想插手。”崔宁乐问。 赵书言抬头,把剥开糖纸的瑞士糖放到他的嘴巴前,“啊”,他命令道。 崔宁乐愣了下,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的张开嘴,把他最爱的蓝莓味瑞士糖吃了进去,赵书言眯着眼睛笑,很满意。 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这辈子变成这幅勾人的模样来一再刺激自己?崔宁乐一边嚼着糖一边愤恨的想。 “这下你就算一定要出国,也只能等两年后了。明年这个奖项可能就直接发奖金了吧?”赵书言很得意,盘着腿坐在床上,抬着下巴看他。 崔宁乐恩哼了一声,没直接回答。 “所以我们还有两年,崔宁乐,你还怕什么?这两年的时间,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等时间不够了再来后悔。我一概奉陪。” 这个爱说狂妄大话的芦花鸡。崔宁乐想着,身子却靠近那傢伙,把嘴巴送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蓝莓的味道,亲得人豁然开朗。 而赵书言始终笑着,傲慢地接受下他热烈而深入的亲吻。 第十七章 在阳光灿烂的六月,已经可以让人开始流汗的时候,赵书言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现场实习。这回的现场实习,他们可是带了几千字实习论文课题前来,任务还算艰巨。 少年们带着安全帽的样子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女生们刚开始时还有些抱怨的声音,可当他们亲眼看见微小的石块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安全帽上发出骇人的响声后,立刻都把安全帽死死地扣在了脑袋上。 这次要考察的工地是个别墅区,设计师找的是个外国人,后现代风格的建筑插在这个幽静的山谷里,颇为显眼。 男生们忙着照相,女生们忙着记录,唯有赵书言蹲在沙盘前,还在研究。 “怎么了?”崔宁乐终于在看着他蹲在这里十分钟没挪一步后,开口询问。 “这楼盘户型和地段都不错,我在算我要攒多久的钱才买得起。”他手上还拿着一本售楼部的小册子。 “你要买房?”崔宁乐颇为惊讶。 “为七年以后做准备啊。我看看,读完研究生,出来就是五年以后了,还有两年,我能存多少钱去买房啊……”“你买房干嘛?”崔宁乐打断他。 赵书言抬眼,看他,笑嘻嘻:“金屋藏娇啊。” 崔宁乐不给面子的竖起了鸡皮疙瘩。 “喂,”赵书言挑眉,“给点面子。” “我才不要住你买的房子,我不当小白脸。” “小白脸有什么不好?赚钱多累。” “……你觉得我养不起你?”如果回来后还没有将女王殿下侍奉得舒舒服服的能力,干嘛还要回来? “如果让你养,你回来的时间不就推迟了么?”赵书言撇撇嘴。 崔宁乐终于红了脸。 刚挪开视线,就看到许萧狼狈的把头扭开,嘴角还带着方才偷笑留下来的角度。“……那小姑娘和刘冬要怎么处理?” 赵书言终于抬头,看向美女的身影,摸着下巴,出馊主意:“密室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宿?” “……你这是犯罪,”崔宁乐瞪他,“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可许萧电子书里就有这些剧情嘛。被关在密室里的a和b,俩男人,在a被干了一晚上后,痛苦的小b寻死觅活了仅仅一天,等a一开始温柔地对他,便摸着自己的心脏,又痛苦又心酸的想:啊,我是不是爱上这个男人了?”赵书言笑嘻嘻地替自己辩解:“你看,我还把真正犯罪的情节给删除了呢。” 崔宁乐沉默了一下。 “刘冬真可怜。” 实习中最有意思的还是一起吃中午饭的那段时间。对经常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学生来说,一起,尤其是全班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尤其难得。 饭前赵书言抓来刘冬跟许萧一起斗地主,还没拿牌的赵书言就已经放话要做地主,嚣张的模样惹得许萧跺脚,誓要掀翻这个该死的周扒皮。刘冬赶紧“愤怒”地附和,可嘴角偷偷勾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想朝女王谄媚的心思。 为了不让这两个同盟被拆散,赵书言费尽心思地保持了全胜的记录,中途有几次险些中招,还是靠崔宁乐这个间谍密报,才险些逃过了被掀翻的命运。 在上饭前,女王殿下“哇哈哈”的一扔牌,又是一颗炸弹,直炸得已经输了十多盘的俩个农民眼睛发直。 围观的群众纷纷表示了愤慨与同情。许萧拽着刘冬的胳膊,拼了老命地摇:“你给我争气点争气点,老娘要赢!要赢啊!” 被拽着胳膊的小帅哥尽管输得难看,还是挺起了胸膛,勐地一拍:“饭后一定行!” 心里想的却是:嘿嘿,她拉我的手了拉我的手了! 赵书言给他使了个眼色,刘冬这时候变聪明了,吃饭的时候就坐在许萧的身旁,跟她热烈的讨论起如何打倒地主,小姑娘正急在头上,哪里想到背后噼里啪啦响的小算盘,也就默许了刘冬坐在自己身旁。 刘冬直勾勾的盯着小姑娘漂亮的侧脸,看着那双眼睛因为不服气而闪闪发亮,可爱得叫人忍不住…… 唉唉……何时才能牵起伊人的手?阳光帅哥痛苦的把脑袋扭到了看不见伊人的角度。 饭后,赵书言先是赢了两盘,接着,在傅晓春的配合以及崔宁乐的暗中指导下,终于以合理的手段,输给了这对老农民。 扔开纸牌的小姑娘一把抱住刘冬,激动地大笑,刘冬先是一僵,然后求助的看向他的军师傅晓春,对方比了个摸头的姿势,刘冬连忙照做,许萧果然没有拒绝,还是在那里笑,一副旧社会穷苦农民大翻身的激动样。 啊,伊人在怀的感觉果然很舒服。女金刚也好,女恐龙也好,能一直抱着这样柔软舒服的身子,就算是被蹂躏一百年,他都心甘情愿了。 原想着通过斗地主加深女方感情的赵书言没想到,越陷越深的,反倒成了男方。 闹哄哄的午饭结束,满怀热情的少年们又不得不继续面对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男生们都憋足了气,想要少唿吸几口尘土,可憋气的后果就是气喘吁吁,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晓春倒是对这个场景并不陌生,拉着师父就要往别墅里面走。赵书言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着的新鞋,仅仅犹豫了三秒钟,就任由小兔子把自己拽进了钢架从林中。 “这条是承重梁吧?这个高度用这种尺寸没问题么?”手拿着相机的小兔子很认真。自从上次竞赛完败后,他的学习劲头明显高涨了许多。 “因为这个结构的重心比寻常建筑要低了许多吧?这个房间使用了视觉误差。”赵书言抬头,指指房顶。 傅晓春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却没注意自己的脸蛋与女王殿下的嘴巴相距仅剩撅起嘴巴的距离。 “啧,一股奶气。”赵书言故意皱眉。 被迫从学术状态中抽离出来的少年一愣,抬手问问自己的袖子:“奶气?” “你到现在看起来还是个没断奶的小鬼,陈凌这傢伙也太保守了吧?” 终于明白话中含义的傅晓春脸色绯红:“你又知道我们发生什么了!” “还用得着问么?”赵书言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要是做过,连味道都不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捂着耳朵的少年气急败坏。 “嘿,我亲眼验证的嘛。”崔宁乐“破了处”的第二天,那副模样明显比平时还要勾人。 “……”他好想问怎么验证的。 赵书言笑着,没再继续调戏,等傅晓春又打算开始学术氛围时,他才不紧不慢的扔出一个问题:“你们到底合不合适?” 少年肩膀一僵。 赵书言的视线却落在别处,刚刚那句话像是日常对白一样漫不经心。 傅晓春心里有一股翻滚的气,不是怒气也不是闷气,只是在胸口那里翻腾着,找不到出口也无法解释。让人难免委屈。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真的努力了。可是……那傢伙嫌弃我没有男人味吧。”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不愿面对的真实,“陈凌原来的男朋友就是强势的那种,后来喜欢上师父,您虽然好看,也是男人味十足的……” 第54页 “啊?”赵书言瞪大眼。 “他是喜欢你啊!”傅晓春咬牙切齿。 “不,他……他跟我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们……” “就算那傢伙从来不说,我也看得出来。陈凌只是觉得你只有跟崔宁乐在一起的时候才最快乐,所以至始至终都没开口。”傅晓春低着头,声音有种压抑的低沉。 “可他现在喜欢的是你吧?”如果不喜欢,何必强迫自己?陈凌又不是善良过头的猪。 “谁知道呢,我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达到他喜欢的标准。我也想学跆拳道,我也想像你这样在球场上光明正大的报仇,可是我再怎么努力,时间这么短,我能做到什么?以前总被周围的人宠着,护着,我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想要锻鍊自己了,可是,可是你们也在变得更加强大,我跟不上……我……”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长成这副模样又不是他情愿的,说话声音柔软也不是他喜欢的,可偏偏这些都是他无法逆转的条件,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在前面十八年里,没有人逼着他成熟,所有人护着他,守着他,等他终于开始要一个人面对世界了,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软弱无能。 落下的十八年差距,让他慌乱得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补起。 赵书言盯着他的发旋,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轻笑:“你傻啊,你喜欢陈凌哪一点?男人味?还是突然就喜欢上的?” “……突然。”所以说他很郁闷喜欢上一个零点五的傢伙。 “那就是了。如果陈凌也是突然喜欢上你,就算你没有男人味,他也只能忍了。恋爱不是能让一个人不自觉地改变吗?”赵书言想拿自己举例子,可发现脑中最容易找到的例子只有那个,突然微红了脸,想要再去换例子,可脑子已经被这个可恶的事实全部占满,最后只能坦白:“我在喜欢上崔宁乐前,谁要敢压在我身上,那绝对是死罪……” 傅晓春听明白了,也红了耳根。“……崔宁乐说殿下是个迟钝王,我看不像。” “请叫我恋爱专家。”现在除了这一对,还有刘冬这一对要凑合,啧啧,他简直可以开婚姻介绍所。 傅晓春总算微微露出了笑容。 赵书言揉揉他的脑袋,一脸爱怜。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一个三角斗车从斜坡上滑下来,直直的朝两人冲来! “小心!”赵书言刚出声,傅晓春就一把推开他,还没等他回神,傅晓春因为闪躲斗车而摔倒在了一旁。 “你没事吧?”赵书言连忙上前查看,第一眼看到少年是倒在一堆建材板上时,稍稍松了口气,可看到板材上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后,顿时黑了脸。 傅晓春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要挤出一抹笑容:“这回轮到我救你了。” 就算知道赵书言的潜能跟他的外形不成正比,可是当所有人看着傅晓春被他公主抱着冲出工地的时候,地上还是掉了数不清的下巴。 “……您是希望我更像女生么?”小兔子哭丧着脸。 看着医生把绷带缠好的赵书言过了好一会,才眨眨眼:“啊?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条反she弧也太长了点! 崔宁乐将买好的晚饭放在病床的桌子边,安慰傅晓春:“那傢伙的蛮力带给大家的冲击早把你被抱的事实给冲到脑后了,谁还会想起耻笑你?” “……啊喂,看到这傢伙受伤还能无动于衷的人才有问题吧?” “如果你没长这样的脸蛋,真的没有问题。”崔宁乐挑衅的看他。 傅晓春一边笑,一边拿过旁边的饭盒。受伤的地方只有手臂,随后他就被送到医院,fèng了好几针,幸好没有造成任何无法挽回的伤害,否则现在殿下眉头间的皱纹恐怕会加深许多。他可不想看到这样的赵书言。 饭盒打开的时候,连赵书言都惊嘆不已。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更别说里面连饭后水果都考虑到了。 “……崔宁乐你是多啦a梦吧?”赵书言咋舌,“你上哪儿弄的?早知道福利待遇这么好,就该让我自己受伤。” “后悔吗?”崔宁乐笑眯眯看着他。 “有点。” “如果是你受伤,每天饭盒里只会装白菜。” “……” 虽然住了院,可是受伤的事情还是要讨个说法,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应当是工地负主要责任,学校负部分责任。一开始刘冬有点丧气,根据他看的这么多法律节目,爱扯皮条的施工单位估计会磨磨蹭蹭半天不出一毛钱。大家也都担心这一点,因而到现场声讨的时候,死活不肯离开,都堵在工地门口,非要逼着负责人出来不可。 腆着大肚子的负责人果然一出来,就开始天南海北的扯皮条,先是推说临时工,接着说工地早有警告,最后还说得像是学生自己的责任。惹得年轻人们险些不管不顾的抄起安全帽开始干架。幸好女生们还算理智,连忙拦下冲动的蛮牛们,由许萧出面,给已经去了医院的傅晓春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本人如何打算。 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小兔子竟冷笑着说,不用,你们都走吧,那傢伙过五分钟就会屁滚尿流的到医院找我。 许萧不是笨蛋,她立刻想起了什么,顿时笑逐颜开,拽着领头想打架的刘冬就把他拉走,临走前还回头朝大肚子说:“这年头,狗眼看人低的迟早会后悔死一辈子。” 刘冬扭过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许萧一个眼刀子杀了回去。 果然如同傅晓春说的,建筑系的学生们刚坐上校车准备离开,就见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大肚子一脸灰白,汗流浃背的冲上了自己的车子,扬尘而去。 还在医院陪同的赵书言看着大肚子擦着额上的汗,点头哈腰地将水果放在台上,一边承诺治疗费、住院费、消遣费全由他承包,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傅晓春的神色:“傅少爷我还真是狗眼不识泰山,……还有这包东西,是给傅总的……” 傅晓春看也不看他。 这派头,还真像个称职的富家少爷。赵书言心想。 大肚子走后,傅晓春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书言:“你不会觉得我像个纨绔子弟吧?” 赵书言摇头:“对付恶人用恶招,没什么好羞耻的。” 傅晓春这才羞涩的笑开。赵书言顿时觉得这傢伙颇有变成腹黑的潜力。 尽管在医院好吃好住,可傅晓春还是坚持快点回到宿舍,他并不想让朋友们为自己奔波于医院学校之间。 回到宿舍的第二天,赵书言宣称自己能更好的照顾伤员,跟刘冬换了宿舍。崔宁乐盯着他带着贼笑的脸,微挑眉角。 果不其然,第三天,赵书言就塞给刘冬一张游戏光碟,然后没收了他的房间钥匙。刘冬眨眨眼,想说自己不玩游戏不想离开宿舍,可女王殿下充满压迫力的眼神还是让他乖乖的离开了宿舍,住到了对面楼的赵书言的戏友的房间。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由于女王殿下煞气太重,始终没敢问出口。 可崔宁乐看着他把微微改装了一下的陈凌带进宿舍的时候,略有所悟。 陈凌瞧见傅晓春的模样,神色立刻变了,赵书言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傅晓春如何英雄救美的好话,然后扔下两人,自己躲回了房间。 崔宁乐奇怪地看着他,赵书言却对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 “等会还要再去一趟。”贼笑着的芦花鸡,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捲纸筒,就在崔宁乐以为他要做什么道具的时候,就见他把捲筒一头贴在墙壁上,另一头贴在了耳朵上。 “……”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窗外知了的鸣叫声。 陈凌脱下帽子,摘下赵书言借的眼镜,坐到傅晓春的床边,看着那傢伙因为胳膊的疼痛而睡得不安稳的模样。 比女生还要长的睫毛,比女生还要白嫩皮肤,比女生还要柔软的头髮,无论看几次,都让人忍不住去怀疑傅晓春的性别。 初次见面的时候,陈凌就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小姑娘”。即使在跟他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依旧亲不出任何激情。 然而那傢伙似乎看穿了自己的犹豫,竟然越发的努力,去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到底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看着这样的改变,陈凌很想问,又不敢问。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更怕对方也想放弃。“……笨蛋,以为受伤了就能变成真正的男人么?”他有些生气地轻轻摩挲着被绷带紧包着的伤口。 第55页 被人说坏话的感觉并不舒服,傅晓春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愣愣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疼吗?”陈凌伸手轻抚他的额头。 傅晓春点头,毫不犹豫。陈凌看着他失笑。居然开始撒娇了。“你救驾有功,殿下有没有给你升个一官半职?” “没有,他只是臭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自量力。还说身上留疤是男人味的象徵,我抢了他在崔宁乐面前的风头。”他毫不掩饰赵书言的劣迹。 “……这傢伙的脑子果然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傅晓春却有点不高兴:“你不会因为这句话生气么?” “嗯?” “你不会因为他对我不好而生气?即使这是玩笑?” 陈凌一愣。 “如果对象不是赵书言,你会不会生气?”傅晓春直勾勾的看向他的眼睛,语气有些僵硬。 终于理解他的意思,陈凌摇头。“你这么对比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虽然不想跟他吵架,但就是忍不刨根问底。 “你跟我明明知道,赵书言到底有多内疚。既然知道还生气的话,难道你不也会难过?赵书言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朋友,可我是你的谁?” 我又是你的谁呢? 从来没有正式宣布过两人的关系,只是说了在一起,那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傅晓春脸蛋慢慢的染上霞色,眼神开始忍不住逃避,陈凌没有逼他,只是微微嘆了口气,想把话题转移到他的伤势上,那傢伙却突然拽着自己的衣摆,咬着牙,眼睛盯着地面。“还能什么关系,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爱人。我这样说的话,以我们的关系,让你去揍赵书言,你愿意吗?” 听到“爱人”两字,本想维持稳重的陈凌这下也止不住脸上的红cháo了,连忙狼狈的扭开头。“揍人总要有个理由。” “他对我不好。这个可以吗?” “……你说揍,那就揍吧。”他站起来。 傅晓春红着脸没阻止。师父大人,您说过为了我的爱情,您愿意不辞劳苦的,那就请让陈凌试试身手吧。 敞开的房门让人能听清楚隔壁传来的动静,只听赵书言惊叫着问:“谁敢让你揍我?” 回答这个质问的声音不大,傅晓春并没听清。 “我付出时间付出床位还要付出肉体?不干!”赵书言大叫。“我怎么能无辜挨揍……啊喂!崔宁乐,你不许助纣为虐!……崔宁乐!你忍心看着我挨打么!” 骑士大人酷酷的回道:“你是我的什么人,这种遭遇我都忍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服侍在多灾多难的你的身边?疼了今晚我给你吹吹,为了你徒弟,加油吧,宝贝。” “谁是宝贝啊!啊……你不许打脸!啊!” “看什么看,宫闱之内禁止外臣,闲杂人等立马给我散开。”骑士大人似乎在对前来打探的忠臣们命令道。 “喂!都不许走!” 一群人笑嘻嘻地散开:“哎呀,天气真好!我们郊游去!”建筑系看来并没有忠臣。 “啊啊……救命啊……” 傅晓春大笑,朝房门口喊:“用点劲儿,他最怕挠胳肢窝!” “该死的兔子!老子今晚非把你焖了一锅端!……啊!哈哈哈……不许……啊哈哈!逆贼!放开朕……啊哈哈哈哈哈……”笑到后来,连声调都变了。 等陈凌回来后,小兔子迫不及待的追问起后面突然消音的原因,对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告知实情。 “啧,赚死崔宁乐了!”他忍不住抗议。哪有像崔宁乐这样趁火打劫的傢伙?竟然让陈凌架住赵书言,自己强吻了上去! 隔壁房间的人还在激战,崔宁乐终于放开被自己弄得衣衫不整的少年,问:“你还要再过去一次?” “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说呢?”他狼狈地回答。 “东西?” “去去去,别挡着我的百年大计。”一把推开崔宁乐,赵书言从床头柜拿出一瓶疑似香水的东西和一瓶药,“把你的鼻子捂上,离我远一点,这东西是驱虫药。” 崔宁乐诡异的看他一眼,还是坐到一旁,捂上鼻子,看他往自己衣服上喷了些驱虫药后,又拿着那瓶药,冲去了隔壁房间。 只听赵书言随便跟他们哈拉了几句,又回到了房间。崔宁乐发现他少了外套。 “驱虫你驱到隔壁房间去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那傢伙急匆匆的从身边擦过,又冲进浴室。 鼻子里飘进一股奇特的、暧昧的香味。 崔宁乐脑子一绷。 我的老天。 他连忙站起来,到隔壁房间检查房门是否已经锁好,然后又回到自己房间,从赵书言的床头柜里找到那瓶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瓶子和已经拆封了的药。 该死的,这味道,有可能是驱虫药么?! “赵书言你这个犯罪分子!”他拍着门板朝浴室笑骂。 “老子不是为了他们好嘛!既然有火,干嘛不趁热打铁!”隔着门板传出来的声音,还是有点心虚。 “我说你这催情香水和壮阳药是从哪里来的?” “……路过某个商店随便买的。” 过了一会,女王殿下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上下左右的闻了闻,又凑到崔宁乐面前:“怎么样?没味道了吧?我等会儿还要出去呢。” “……你还想出去?”崔宁乐残忍的笑,“可惜我是那种用不着太多香水就能发狂的野兽,你就乖乖受死吧。” 呆在原地的芦花鸡直到被一口咬住喉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惜现在就算挣扎抵抗,也于事无补了。 只能两脚挺直,再次被眼镜蛇扑杀。 傅晓春忍着发疼的手,跟陈凌耳鬓厮磨的时候,也不忘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明天一定要给我好好揍一顿赵书言。” 女王的小跟班,竟然也渐渐出现了女王的性子。 赵书言同学今天可真够倒霉的。 经过一番撮合,两人之间热度勐涨,赵红娘认为自己的功绩相当伟大,结果当崔宁乐冷笑着指向越发哀怨的刘冬,以及因为无法控制的第一次而走路有些别扭的傅晓春,本想炫耀自己功绩的殿下立刻干笑着扭开头,转移了话题。 很快他们又迎来了可怕的期末。期间刘冬同学为了解决无处宣洩的感情,冲到了郊外去玩了两天两夜,尽管回来时看着作业堆欲哭无泪,可脸蛋还是阳光了不少。 似乎总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情况出现,他不在的这两天,许萧同学终于发现了这个男生负责人的重要性,也发现了没有这只苍蝇在身旁转来转去的无聊,那张漂亮的脸终于开始在听到别人拿她跟刘冬开玩笑时,微微红了起来。 开心至极的刘冬居然主动请客。但当赵书言发现他请客的菜餚里居然有木耳鸡丝、母鸡炖白果,吃完饭后就恶狠狠地揍了一顿后知后觉的阳光帅哥。 大二那年的夏天,对赵书言,对所有经歷过那个时光的人们来说,也许是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往前看,远远看不到走出社会的那一天,往后看,已经想不起高考时的惨烈与痛苦。所有的负担被卸了下来,又还没被装上新的,生活就是学习,以及玩乐。 所以对恋爱来说,那是开花结果的最佳季节。对友情来说,也是开枝散叶的美好季节。 因为肆无忌惮,所以赵书言好几次在设计课上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摺纸,比如恐龙比如豪猪。一开始老师还盛赞他有创意,具有超前的思维,几次下来,发现班上大半男生都开始借着这门课学习摺纸,又被气得脑门发涨。偏偏那个混世魔王一脸无辜的模样,认真起来,交出的作业又让人难以挑剔,弄得老师们好几次深深嘆气,揪着这个魔王的伴读——崔宁乐同学,语重心长一脸愁苦的请求他勒住这只横冲直撞的野马。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抓去办公室的崔宁乐只要一回到教室,冷眼一扫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芦花鸡,对方立刻会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然后摸摸屁股。 然后他会迎来一个热情似火的夜晚。 赵书言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赵书言特别高兴的时候,崔宁乐沮丧的时候,君威偶尔发作的时候,趁火打劫的时候,芦花鸡都能高高兴兴的将眼镜蛇踩在鸡爪下,先是叮两口,然后慢慢的撕咬入腹。当然,次数可能少了点。 有了恋爱的滋润,就是傻子都能看出赵书言的改变。 第56页 崔宁乐有时远远的看着他,看着那傢伙大笑着搭上伙伴的肩膀,就像个普通的热血少年,略显纤细的背影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生硬。那时候,名叫赵书言的傢伙根本就还没学会去依赖他人,明明站在群体中,感觉依旧是特立独行。 从前放下了感情就跑的傢伙,现在竟然不知不觉的在屁股后面拖了一堆的感情帐。 眼镜蛇吐着信子,冷笑。 赵书言,这辈子你别想轻易跑掉。 正在大笑的芦花鸡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十八章 暑假准备来临前,大四学生举行了毕业典礼。赵书言与崔宁乐理所当然的出现在典礼现场,给照顾过自己的师兄们捧场。 只是找遍了整个建筑系列队的区域,都找不到某个最耀眼的人。 赵书言拉着崔宁乐,非要找到那个比自己还要狂妄的傢伙。最后,还是在某棵树下,找到了正坐在糙地上、穿着学士服的韩信陵。 他的身旁,还躺着一个眼睛浮肿,睡得深沉的男生。 赵书言难掩惊讶。韩信陵看到他,淡笑着跟他解释,小声得几乎像在说唇语:“那傢伙昨晚痛饮了一晚上,又哭得稀里哗啦的。” 崔宁乐看着瘫软在糙地上的杜小远,不免一阵心酸。还有两年,他们就要经歷这样的分别。那时候,赵书言与自己又会劳燕分飞到何方? 赵书言蹲在杜小远的前面,盯着那张睡脸。憔悴而又疲倦,眉头间皱出了淡淡的哀伤。一瞬间,好像比从前见到的杜小远年长了几岁。 分离似乎能让一个人迅速成熟。虽然无奈,虽然忧伤,却必须经歷。 韩信陵看出他的难过,低笑:“大二就开始忧伤了,真到了大四,你们可怎么办?” “过了今天,就把忧伤拿盖子盖上,储藏到了大四快结束的时候,再打开,一次性发泄完。”赵书言并不犹豫。 韩信陵盯着他,只是笑,没再出声。 没到分别的时候,又怎么知道那时候好像要把心脏挖空的难过? 离别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一定会分别,可又日益无法离开这个人。那时候,又该如何拔出这个已经生根发芽了的感情? 暑假很快就到来了。 崔宁乐盯着正在依依不捨收拾包袱的赵书言,突然蹦了句:“要不我去你家玩?” 本来垂着眼眸不甘愿放假的少年勐地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 崔宁乐该死的发现自己就是这么被赵书言不自觉发出的秋波给一点点套牢的。“我跟爷爷那边请示一下,也许能去一到两周……” 呆愣了一会的美少年忽然抽出手机:“我要提早跟老爷子说一下,他准媳妇就要过来视察了……”“媳妇你个头!”崔宁乐踢他一脚。 被踢了还能笑得灿烂的赵书言,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崔宁乐被看得有些脸红。 是不是甜蜜得有点过了头?他们两情相悦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怎么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让人觉得连短暂的分别都像是从自己身上割肉一样疼痛了呢? 明明他们两人从前都不是喜欢依赖他人的傢伙啊。 赵书言开始哼歌,收拾东西的速度明显提高。把自己的收拾好了,还开始整理崔宁乐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说:“不用带太多衣服,你可以穿我的。反正你跟我差不多身材。哦,也许老爷子还会带你去上街买新的……那就更加不用……” “我还没问呢!”崔宁乐哭笑不得。 闻言,女王殿下停下手中的活,眨巴着眼看他。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秋波!“……我问,我马上问!行了吧?”骂骂咧咧的开始找电话号码的骑士大人,还是没有忤逆女王的意愿。 崔宁乐的爷爷一听是赵书言同学的家乡,并没怎么反对,崔宁乐这时不由庆幸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在大人们看来足够优秀足够靠得住的傢伙。尽管在自己看来不过是只尾巴翘得高高的芦花鸡而已。 被光芒笼罩的人,只有站近了看,才能看得清他们逆着光线下的真实面目。 崔宁乐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竟然没发现一张漂亮的脸蛋从下方凑到自己眼前,然后恶劣的笑。“你明明很高兴嘛。”一脸“你果然没我不行”的得意。 崔宁乐眉角一扬,抓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就亲上了那张该死的嘴巴。 第二天,赵书言在飞机上睡得很香。他不喜欢飞机上的座椅弧线,过于狭窄的座位也让他的双腿拘谨难受,因此长达三小时的航程他甚少睡着过。可今天,他睡得几乎都要流下了口水。 除了因为直到上飞机前才被停止的肉体与心灵的轮番蹂躏,还有身旁这个罪魁祸首的舒服的肩膀。 崔宁乐盯着那张脸,真恨不得将他立刻绑到后背上,用光身上所有的积蓄,买两张到蒙特娄的机票,然后当着神父的面,拉着他的手说,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可不可以? 赵书言,如果我为了留住你,用尽手段,可不可以? 赵书言的家,在南方一个很大的城市里。崔宁乐曾问过他,为什么要离开最喜欢的奶奶,考到北方这么遥远的城市来读建筑系? 赵书言的答案依旧率直得让人无力:因为爷爷年轻时就在这个学校读书,奶奶喜欢这个学校。 崔宁乐一直对能培养出这个孩子气又傲慢的少年的家庭抱有很深的兴趣,可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个坐在树下喝功夫茶的寻常老人。 “哟,回来了?”赵老爷子的微眯起眼睛,看向两人。 “嗯,这位就是崔宁乐,我跟你说过的。”赵书言把自己的背包放下后就拿了杯功夫茶,一口饮尽。 崔宁乐礼貌的笑笑,忽然觉得紧张。 “宁乐,来喝茶嘛。”赵书言招手,笑得很孩子气,这是在最放松时才会有的表情。 啧,他怎么能指望这个迟钝王发觉自己的不自在?崔宁乐无奈,可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杯,闻了闻,又小小的泯了一口。 口中立刻瀰漫着叫人恨不得一辈子记住的茶香味。崔宁乐惊讶的抬眼,就碰上了老爷子的笑脸。“果然是个有品位的孩子,哪像这个小子,胡乱就把我最好的铁观音给一口灌下去了。” 崔宁乐背后冒了些冷汗。老爷子看来是块精明的老姜,大意不得。 迟钝王依旧没发觉心上人的担忧,站了起来,拽过他的手就往房间走:“爷爷,他就住我的房间吧,反正我床大,两个人住没那么无聊。” 云淡风轻得眼镜蛇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老爷子哈哈笑,刚说完你到底几岁了,就转头让保姆给孙子房间里再加一床枕头被子。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从机场一直到家里都没觉得太过炎热的崔宁乐,这下子,才慢慢的感觉到自己体温在升高,连拽着自己的手都从刚才的温凉,变成了炙热。 强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在赵书言把他带到自己房间后,悄悄扬起了唇角。 如果,如果将来,都能像这样,坐在树下,跟着赵书言,跟着老爷子,三人一起优哉游哉地喝功夫茶,那该有多好? 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崔宁乐忍不住叫他:“书言。” “嗯?” “你就不怕被你爷爷发现?” “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怕的。”赵书言发现他难得的紧张和侷促后,笑嘻嘻地一边将房门反锁上,一边拽过那傢伙的领子,准确无误的亲了上去。 软软的崔宁乐也很好吃嘛。 在家里宅了两三天后,赵书言终于提出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四处走走。可崔宁乐少爷对去哪里玩儿没有任何要求,当提出去旅游景点时,早就看惯名山大川的崔少爷还是摇了头。 “那你到底想去哪里嘛?”一大早就坐在床上,皱着眉头询问的赵书言穿着睡衣,头髮有些蓬乱,却可爱得紧。 “没有意思的地方不去。”刚刚还说随便的人,现在又多了个条件。 赵书言挠挠头,什么叫有意思?“gay bar”刚说完就遭到了无影脚的攻击。 “你希望我去?” “……那我怎么知道什么地方对你来说是有意思的嘛!”他无辜地揉揉被踢疼得小腿。 崔宁乐冷哼,开什么玩笑,就算那里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可万一这支这只迟钝芦花鸡又被缠上了怎么办? 谁也不许碰他的东西! “去你的母校,去你的老家。去……看你奶奶。”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温柔。 那傢伙还是单纯的笑着:“你就这么想要了解我的全部?” 第57页 “听你说你的故事,总好过听你说那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神话故事。” 因为这句话,崔宁乐逛着赵书言的母校时,听到了那傢伙从来没有过的滔滔不绝。从小学到初中、高中,赵书言读书的地方离家都不远,所以一天的时间,足够崔宁乐了解这傢伙的学生时代。 听着那傢伙笑着说出曾经因为长得太过女孩子气而遭到的种种捉弄与嘲笑,崔宁乐的眉头先是皱得死紧,而后才慢慢松开。现在的赵书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哭着找奶奶的小鬼,而是一个如果你敢对他三分不敬他会回你七分厉害的女王殿下。 如果没有从前的磨难,又怎么会有现在耀眼得无人能敌的光芒? 走在不大的校园里,崔宁乐很快就了解了从前的赵书言。小学时会哭着找奶奶的柔弱美少年;初中时会偶尔反抗,也会找自己依赖的那个人倾诉的叛逆少年;高中时干脆假扮一朵高岭之花的带刺少年,这一步步走来,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形成的硬壳。 这么多的伪装,却在大学这一年被自己敲了个粉碎。 崔宁乐一点都没兴趣了解当年赵书言喜欢的那个傢伙到底是谁,知道了又能如何,与其对着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吃醋,还不如用尽办法,将芦花鸡整个绑起来,让他连脑袋都不能转,只能完全的盯着自己。 赵书言并不了解他的想法,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拉着他将这个城市熟悉的角落一一逛遍,不时地还会回头看崔宁乐的表情,以确认对方是否像自己这样开心。 崔宁乐当然开心。他从来以为在这段感情里,自己註定是要成为付出更多的那个人,然而今天他却越来越觉得,他们从来都不是谁比谁更好地对比着,而是并肩而立地扶持着。 能喜欢你,真的,太好了。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兴高采烈的带了他们到这附近最好的饭馆吃海鲜。崔宁乐尽管吃过海鲜,可毕竟是个北方的娃儿,剥起皮皮虾来手忙脚乱又不得章法,弄了半天,只拿出了一小条的虾肉。 赵书言哈哈大笑,一边说崔宁乐我终于看到你笨手笨脚的一面了,一边拿过他盘里的皮皮虾,小心的剥好,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崔宁乐假装咳嗽一声,咽下了自己的笑意。 聊天的时候,老爷子问起赵书言在学校的情况。就算那傢伙拿着优异的成绩单回来,老人家依旧想要知道数字以外的东西、崔宁乐笑:“这傢伙厉害得很,不用担心,他的成绩就算保送出国都有可能。赵书言拿了国际比赛的名次,想要出国只要递个申请书,哪里不能去?” 话说完,他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赵书言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 老爷子颇为吃惊:“他拿什么奖?” 赵书言连忙解释:“没有……”“国际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崔宁乐抢着回答,“这个比赛是我们大学期间最重要的一个赛事。他拿了中国区唯一一个二等奖。” “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跟我说!”老爷子喜上眉梢,“我一直以为你为了奶奶的话就随便考了个建筑系,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有几把刷子!” “他的天分就连老师都很赞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拿了个奖吗,又不是背了金砖回来,没太大意义。”赵书言不冷不淡的接。 崔宁乐终于回头看他一眼。 对方眼中的不满和责备,在意料之内,也在情理之内。 可崔宁乐还是揪了心。像是着了魔一般,继续说道:“我们都觉得这傢伙要是再到国外泡两年洋墨水,绝对能成建筑界一朵奇葩……” “我没想要出国!”赵书言干脆打断他,笑容里掺杂了疏离和拒绝。 崔宁乐感觉心底的浮板勐地被抽开,心脏慢慢地沉了进水里。 那天晚上的宴席是在两人同样虚假的笑容与对话中,顺利完结。 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都很安分,没有窃窃私语,没有亲昵拥抱,更没有缠绵亲吻,等赵书言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艷阳高照。他坐起身,只看到床上留下的褶皱。 窗外的知了不厌其烦的唱着它的烦恼,天上的太阳孜孜不倦的散发自己的热量,汗水穷凶极恶的从毛孔里往外沖刷。 这个夏天突然变得好难过。 暴露在大太阳下的崔宁乐,任由汗水模煳自己的眼睛,只是双手插着兜往前走。 不愿去猜测此刻留在家里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几乎像逃兵一样逃出来的崔宁乐已经走了好几条街,两旁的景色到底是怎样他无心理会,他只知道往前走,走到他觉得可以了,然后再转身回家的时候,那傢伙也许已经释怀。 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因为担心那傢伙会打电话来,便把手机调成了震动加响铃,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可走了一段路后,又把手机掏出来,干脆关了机。 这样婆婆妈妈的作风可不是他崔宁乐该有的。这么想着的少年,终于停止了脚步,不过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推开了身旁一家咖啡厅的门,进去点了杯咖啡,加了三包糖后,才开始慢慢的喝起这杯几乎称不上咖啡的咖啡。 屋外的太阳太大,除了一两个撑着伞的女人,几乎没有行人。 盯着窗外发呆的崔宁乐,脑中不停回放着那傢伙疏离的表情,心底的疼痛就像从心肌里不停冒出的针刺,细细密密地扎得人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赵书言,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折磨得遍体鳞伤。 崔宁乐咬紧下唇,不小心捏碎了刚要放进嘴里的茶点。 该死。如果不是非常在乎,又怎么会冒失地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候说出不合适的话?赵书言,让我变得这么不识时务的,难道不是你么? 崔宁乐忽然发现眼眶热得厉害,实在不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继续逗留,于是连身上的汗都没干透,他又站起来,走到柜檯,正准备交钱,一只手伸过来,竟抢在了他的前面将钱递了出去。 还在喘着气的美少年,也是浑身湿透。 崔宁乐心想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充满了水汽,随时要溃堤。 “你要去哪里?这附近你又不熟悉,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喂!”赵书言恼火的想要喊住那个扭头就走的人。 “崔宁乐!” “崔宁乐!” 连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赵书言干脆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的脑袋扭向自己:“你疯了啊!连我都不愿理睬么!” “你不就是觉得我又疯了吗!我疯了一回,就会疯第二回!”崔宁乐一把推开他。 “我什么时候……”想到昨晚的事情,赵书言果然愣了愣。 犹豫什么呢?这不还是没有原谅么?崔宁乐想笑,嘴角却只能勾起勉强的弯度,往后退了一步,又说:“没事的话,就让我一个人走走。我是发了疯才会说那些话。” “你只是不该在老爷子面前提这件事……这不是逼着我出去吗!”赵书言皱眉,想要伸手拉住他。 “赵书言,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卑鄙?”崔宁乐直直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利用别人逼着你出去?可是我不想放手!我真的不想!现在看来,只有我不愿跟你分开,而你呢?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你知道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猜不到,可我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让你出去,你就不会非要跟我分隔五年!” “我不是保证了,一定会没有问题的嘛!”既然已经彼此承诺,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我不要保证!”摊开一切之后,人变得无比狼狈,“你到底有多喜欢我?这么轻易说得出分别的话,难道你就不会心脏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当然会难过,可是……”赵书言顿了顿,忽然接不上话来。 可是什么? 他总不能告诉他,可是他的私心让他不愿去太早面对这个问题? 为了不让老爷子孤独,所以从来没有认真去面对分隔两地的问题,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总会有办法,总会有见面的一天,所以从来没去思考过如果“不能”,这一切会怎么样。结果一切的压力全落到了那傢伙的肩膀上。竟然能逼得崔宁乐这么忧虑? 崔宁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睛里的水汽,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转身就走。 该死,该死的。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要如此狼狈? 为什么一个人会因为太过在乎而无法抑制的掉眼泪? 崔宁乐单手捂嘴,想要压下喉间的酸楚,可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他从来不知道,当悲伤把心底挖出一个大坑的时候,也会让人的泪腺根本不受控制。 第58页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存心不让身后的人跟上。可赵书言又是什么人,尽管知道对方已经不会再回答或者回应,还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一把将那傢伙往人少的地方带去。 “放开……” “崔宁乐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坚强?”赵书言打断他,在无人的角落里,将他抱住,抱得死紧。“……对不起。” 崔宁乐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身子还在发抖。 “谁说我不难过?想到你会见异思迁,我就恨不得把任何一个勾引你的傢伙撕个粉碎。我真的喜欢你,这句话如果没有分量,我千辛万苦地说出口还有什么意义?” 憋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崔宁乐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嘛!”芦花鸡开始手忙脚乱,“我都说了对不起……自古忠孝两难全……哎呀,崔宁乐……你,你别哭……” “做不到就不要来安慰人!”他看也不看他。 “你可别用眼泪逼我出国啊……我,我……啧,你再不相信我,我也哭了!我马上就去买芥末,抹一堆,看你哭得厉害还是我哭得厉害!”可硬的对方一点都不吃,赵书言只好用软的:“今晚我让你报復回来还不行?” 崔宁乐还在掉眼泪。 “……一个星期之内任你使唤?”继续让步。 崔宁乐吸了吸鼻子。 “啧……我没有别的条件跟你交换了啊!” 窝在肩膀里的人,终于再度开腔:“今晚洗干净了躺床上,主动点!”恶狠狠地,充满了復仇的尖锐。 感觉到怀抱中的身体终于没那么颤抖,赵书言松了口气又险些窒息。“喂!” “想道歉就给我诚意。这个星期你都给我表现好点,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不可能!你简直是在做梦!” “……”伸手就推开他的脑袋,准备脱离。 “喂喂,你别冲动,我考虑考虑不行吗!……你这个色魔,难道就不能想些别的方法!” “做爱,是我确定你这个直男喜欢我的唯一方法,难道不对?”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瞪着人,竟有别样风情。 芦花鸡僵硬地抱着眼镜蛇,连自己是否再次自投蛇网都忘了去思考。 带着银行卡出门的眼镜蛇,丝毫不浪费难得的机会与时间,拽着还在发呆的芦花鸡,就到了只有五十步距离的酒店,开房,然后开始巨细无遗的验证。 被撕吞入腹的芦花鸡,盯着那双水蒙蒙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样的崔宁乐,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糟糕,千万不能再让这傢伙用这样的表情跟自己提任何要求。 扒皮,压倒,啃咬,吞噬。强烈燃烧的感情点燃了所有的欲望。 崔宁乐紧紧扣着他的手,从上而下地俯视着衣衫不整的情人,感受着彼此急促的唿吸和强烈的心跳。 “赵书言,这是你选的。”他顿了顿,努力压制着心底再度泛起的酸楚,“选择留在国内,选择绝不背叛我。” “如果我违背了呢?”赵书言喘着气,却不忘挑衅地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绝对。”崔宁乐也笑,笑得血腥。 “崔宁乐,老子今晚摊开给你上,等过了今晚你就别再给我提不信任之类的话,听到没有?”他说。 崔宁乐一怔,有些生气:“这算补偿?” “你不信任我,是吗?可是爱情里面没有信任还剩什么?”赵书言抬着下巴看他,神色并不像在嬉闹:“你不信我特别喜欢你,你不信我会等你,你不信我会跟你一直在一起。现在我答应主动给你上,你这也不相信的话,那还剩什么?就算我跟你出去了,你觉得我们真的就没有任何问题?” 崔宁乐没说话,突然间耳朵就红了。 他从未听过赵书言如此深刻的告白。不仅仅是喜欢,还有他的承诺和决心。糟糕,糟糕……他往后退了一些,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过于激动的羞涩。 赵书言以前总被欺负得一愣一愣的,现在好不容易抓住对方这一刻的退缩,立刻咧开了得意的笑容,一脚将他踹开:“先洗个澡冷静冷静。”他才不要这么容易就被抓去啃个干净。 崔宁乐回过神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一带,很轻松的就用了格斗技巧,将芦花鸡给一起带进了浴室。他像是着魔了一样,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听说过鸳鸯浴么?宿舍的浴室有点小,而且隔音不好,一直没机会尝试……” “……”崔宁乐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罔顾他人的眼光订下蜜月包房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崔宁乐将那傢伙压在浴室的墙壁上接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是一块福地。悄悄地打开蓬头的开关,又打开浴缸的水喉,便开始肆无忌惮的侵蚀着这傢伙的一切。 温热的水流直接从衣服穿透到皮肤上,赵书言只来得及在唇齿分开的时候,迷迷煳煳的吐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单字,终于等到那傢伙放过自己饱受摧残的嘴巴,转攻自己锁骨的时候,又气又好笑的骂道:“我看我们都疯了……” “你不喜欢?”崔宁乐头也不抬。 “喜欢,如果是被上的是你,我会更喜欢。”他低头看看自己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弃到一旁的上衣,微微皱眉:“回去我们穿什么?” “都裸奔。反正已经疯了。”崔宁乐终于看向他,一双眼睛很亮。 即使在这么雾气朦胧的浴室里,还是亮得叫人无法不心动。 赵书言放弃了。反正下身的那个赵弟弟早就不听话的出卖了自己,到这个时候还装处男还有什么意义?便干脆地撕开那傢伙的衬衣,顺便剥掉了那傢伙的内外裤。 “把我服侍得舒服点。”他开始命令。 崔宁乐低笑,声音难掩沙哑:“遵命,我尊贵的女王殿下。” 几乎不知道洗了多久才停止的“沐浴”,在两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结束。被送回床上的人立刻抱着被子睡过去了,崔宁乐苦笑,把被子摊开后,也躺到了他身旁。 赵书言,怎么又让你轻易混过去了呢? 思考着这个到底是他的错还是自己的错的问题,崔宁乐也慢慢的闭上了眼。 要不是身上传来太过明显的骚动,他也不会睁开眼睛。 赵书言撑着上半身看着自己在笑,一条腿缠着自己,浴袍半开,身上的吻痕若隐若现。“这么一觉就把几百块前花掉了,你不心疼?” 崔宁乐的余光扫了下床头钟,竟然睡了五个小时。 “当然心疼。要是放过机会,我更心疼。”说着一个翻身就将主动送上来的芦花鸡给剥了个精光,再次吞吃入腹。 混蛋,就连告白都永远是那么的别扭。赵书言,我要是指望你能浪漫的说出一句爱我的话,还不如指望大公鸡下蛋。 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享受着世上最美味的佳肴,崔宁乐足足折磨了赵书言十二个小时,才将那个屡次怒吼“谋杀亲夫”的迟钝王放开。 要是让你轻易就能得到我的原谅,以后还怎么将你束缚在身边? 第十九章 那年的暑假,崔宁乐玩得很尽兴,大概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可以放纵的长假了,便拉着赵书言四处游玩,当本来喜欢宅在家中的女王殿下被迫在大夏天登山时,终于气喘吁吁的恼道“你是返老还童了吗?” “青春能有几多年?为了圈住你,往后都要不眠不休的奋斗,青春眨眼就过去了,现在不抓紧,以后哪里还有时间追悔?”崔宁乐侧脸看他,笑着。 “这么说还要怪我?” “岂敢。” 眼镜蛇嘴上是这么说,而在床上被做得连呻吟都变得几乎断气的女王殿下终于总结出真相:这傢伙绝对是打算从身体上来报復自己。 直到两人结束旅程,即将回赵书言家的前一天晚上,女王殿下终于在勾心斗角的气氛中,成功的翻身压倒了眼镜蛇。 效果呢? 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一去兮不復还! 日子过得太甜美,有时天都不容。据说,有个英国学者做了个不靠谱的调查,但凡不吵架的情侣,恩爱的日子大部分没有吵架的长。你信不信? 至少眼镜蛇跟芦花鸡是绝对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甜蜜不间断。这两人都是倔强的傢伙,一条是喜欢伺机埋伏的眼镜蛇,一只是昂着胸脯走路的芦花鸡,一旦认定了自己的死理,就会不可开交的争执起来。如果是大事,坐下来谈判的机会还比较大,可一遇到繁琐小事,两人吵起来竟然也能面红耳赤。或许因为这时候总会在心里想着“这样的事情你都不能让我一步么”,于是更加无可救药的固执己见起来。 第59页 关心则乱,当崔宁乐第三次因为对方不吃早餐的事情跟赵书言吵起来后,怒火攻心的崔宁乐拎起行李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赵书言不肯认错,僵着表情问。 “回家!”出来已经快三个星期,本来家里催得就厉害,现在这个混蛋巴不得自己走的话,自己干嘛还要伤心劳神的留在这里?! “……你又没定机票!” “就算是坐火车,坐着我也要坐回去!”崔宁乐恶声恶气的回答,附带用力甩上门。 赵书言愣了好一会,盯着紧闭的大门,胸口的郁结未消,实在不想追上去,可心里又多多少少不希望对方这么早就回家…… “崔……”好不容易咬牙决定追下楼,却只看到载着那傢伙的的士扬尘而去。 更是怒火中烧。啧,走就走!谁怕谁啊! 结果这么一走,对方还真的没再回头,飞机眨眼就把骑士大人送回了老家。那天晚上,直愣愣躺在床上的女王殿下在心里数着绵羊,都快把地球上的绵羊都数完了,依旧是两眼发光,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一个晚上,手机的翻盖都快因为频繁的打开而脱离了原有的轨道,结果还是没收到一条简讯,更别提一个电话。 牙齿都快咬碎了的女王殿下硬是压下了主动求和的念头。不就是因为玩游戏不吃早饭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连这点小事都要给脸色,崔宁乐你也太霸道。 剩下的日子,老爷子偶尔会提起那个懂事的,聪明的,清秀的少年,赵书言很想避开,又不想让老爷子知道两人之间的别扭,只能随便的应付过去,然后压下心底因为听到对方名字而引发的躁动。动什么动,可恶,又不是情窦初开的笨蛋!他朝自己的心脏骂道。 然而第一次动心的人总是太小看爱情的威力。才过一个星期,曾经自信的傢伙就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别别扭扭的按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脸上一片羞涩的红晕。 一阵等待过去,没有听到期待的声音,却只有一声似曾相识的……“汪!” 那是狗在叫。 “王八蛋崔宁乐!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家的拉比拉布拉登都给一锅端了!你走着瞧!”朝着电话那头咆哮的女王殿下青筋暴露。 那边的崔宁乐,冷哼一声,用力挂上电话。 冷战持续降温,直到开学那天,赵书言都没再打过电话,谁也没想到仅仅因为一个早餐问题,硬是把一对热情如火的情侣给拆得如此彻底。 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的傅晓春小心的从赵书言这里旁敲侧击,去伪存真,刨除对方的主观主义后,很快就明白了这场冷战的源头。 “就因为这个?”小兔子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 “那个小心眼的混蛋!”没有回答,而是咒骂。 “宁乐这是关心你,”傅晓春连忙安慰,“你的胃本来就不是很好,他要不是关心你,哪里还会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跟你吵架?” “老子都主动给他打电话了,他让狗来回答,这算什么!”用力的哼一声。 “……那个……也许是因为的确不是宁乐接的电话……” “你别告诉我这年头连狗都懂得用智慧型手机。”而且还带键盘锁。 傅晓春干笑,又悄悄地往后退,寻找救兵。 这边,被室友外派出去做和事佬的刘冬也在做着骑士大人的工作,那傢伙却只是冷冷的说:“我说的话总是被当作耳边风,这样跟我找一只狗来跟他说话,又有什么差别?” “……”刘冬嘴角微抽。 两人的冷战打到开学后第三天,也就是两人一个月不见,好不容易再见面后的第三天。 一个月没好好说话了吧?赵书言在抱着被子在心里头嘀咕。 一个月没碰那傢伙敏感的身子了吧?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一边电脑一边寻思。 那傢伙肯定是备受煎熬,辗转难眠,暗自涕零中。赵书言哼哼的冷笑。 那傢伙肯定连打飞机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崔宁乐难抑嘴角的嘲笑。 既然如此,就原谅你一下下吧,只要你肯主动送上门来……两人不约而同的这么想着。 结果还是没有人肯主动。 还是傅晓春聪明,上次从说漏嘴的女王殿下那里得知他抽屉里还有一盒没用完的壮阳药后,被陷害的仇一直难报,如今有这么个绝佳的机会一箭双鵰,不利用的话,就愧对他大脑也不算浅的沟壑了。 毫不知情的女王殿下在晚饭后不小心放了一只逆反的臣子进来,该臣子在偷偷往俩人的水杯里放了足够分量的壮阳药后,又迅速撤离。 当天晚上,被禽兽附身的眼镜蛇兇勐无比,第一次把倔强高傲的芦花鸡做得泪眼汪汪,一个劲的抓着他的后背,带着哭意的哑着嗓子哀求:“慢点,……你杀了我得了……别再过来……” 得到的当然是反效果。 几乎精尽人亡的赵书言瘫软在对方的身上时,终于认识到宅男的体能弱势。 第一次无意义的冷战就在充满yin靡气息的和好中结束,赵书言在此次战役结束后得到的唯一心得,便是一定要去锻鍊身体,一定要变得比某人强。 “我发现你只要眼泪汪汪的哀求我,我就根本没法拒绝你嘛……”事后,微笑着的骑士大人“安慰”道。 红肿着眼睛的女王殿下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定要重拾跆拳道。 大三这年的课业繁重得人几乎想找一盆水,把脸蛋埋在里面,然后憋死自己,一了百了死得干脆。 建筑学院有个现象,就是每年的四月到五月,十月到十二月,总能在从宿舍通往教室的路上看到神情恍惚脚步不稳的大三学生。赵书言他们看了两年,胆战心惊了两年,第三年,终于还是轮到了自己。 有时候,上课中的女王殿下靠着旁边的崔宁乐,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就睡了过去,看得小兔子嫉妒得两眼发红——为了赶作业,天知道他跟陈凌有多久没见面了。 刘冬据说正在执行男生们怂恿的“欲擒故纵”计划,偶尔对许萧亲切关心偶尔对她淡漠疏远,可惜演技有些拙劣的刘帅哥很快就被许美人识破了诡计,本来对他还算热情的小姑娘变得斜起眼角看人,刺激得刘冬鼻涕眼泪横留着要去找出这个馊主意的混球算帐。 日子就这么在互相挖苦的氛围中迅速的飞流而去。 大三下学期,崔宁乐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托福雅思考试中,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明明同住一屋却只有睡觉前能见上一面的情况,赵书言威逼利诱才将他的自习地点改成了宿舍。 前提是赵书言必须一起跟他学习英语。 抱着单词书打瞌睡的女王殿下经常被人在床上踢醒,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听着崔宁乐的mp3里绵长不绝的单词拼读。“我要是哪天失眠,绝对找你借这个单词书!”不得不拿清凉油刺激太阳穴的赵书言咬牙切齿。 “那你高考时是怎么背的英语?”崔宁乐斜眼瞄他。 “小学语文能跟大学古文相比么?!”这么嚎叫着的女王殿下依旧没能躲过犹如大悲咒的单词音频,实在受不了了,就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抱着脑袋就到隔壁房间避难去。 尽管如此,当崔宁乐看着自己的模拟测试分数居然不比他高多少后,当天晚上在床上,任凭女王殿下嗷嗷叫着,强迫他承受了大大小小的“检测”。 可说实话,“你真的不打算出国?”这疑问不再是试探,而是带了些惋惜。不凡的学分,耀眼的奖项,可观的托福模拟考分数,这样的人才留在国内继续平庸的读研究生,真是有些委屈了。 赵书言正吃着他给买的小蛋糕,眉角一挑:“不是说过了嘛?” “如果你真想你的爷爷,每年放假三次,我赚钱供你往来机票,好不好?”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爷子现在身体很不好,每年过敏季节到来的时候还要来这边疗养几个月,估计……我放心不下。” 提到亲人,崔宁乐就没法再问下去。 六月份的时候,崔宁乐就去参加了第一次的托福考试,临出发去考场前,赵书言拽着他,给了他一个超级甜的吻,崔宁乐轻笑:“你是希望我脑袋一片空白,好留下来一直陪你么?” “啧,让你识破了!”他故意撇嘴。 崔宁乐离开后,赵书言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又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烟后,深吸了一口。 直到菸灰掉在手上,烫醒了发呆的人,他才皱眉。 该死的,要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怎么就那么难? 第60页 考完试的当天晚上,赵书言提议去黑石,那间他们第一次去的gay吧。三年一晃,似乎就成了一对老夫老妻,当年纯真无知的被带入虎口的赵书言,如今已经成了他人的“夫”。堂而皇之的走进酒吧,堂而皇之的牵着崔宁乐的手,堂而皇之的与他亲昵无间,这样的豪迈他们多久没有享受到了? 崔宁乐又点了两杯snowball,然后用眼角扫了下四周,笑道:“因为你而骚动的人还是那么多,好事。” “怎么是好事?” “证明我钓回来的,是一个魅力还没有衰退的美少年,还有一定保值空间。” “滚!” 崔宁乐大笑,伸手,将那傢伙的手与自己十指交扣:“你看,就算这样昭示我的所有权,还是有人虎视眈眈,我可怎么放心得下你这只单纯的小鸡留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 赵书言冷哼一声:“我又没打算进入这个世界,他们想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我去碰别的男人的屁股,或者让别人那玩意儿碰我,我会拿烙铁把它给烧断。” “……你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承让承让,相知三年,总要有些长进。”他勾起嘴角,正要说下去,手机忽然响了下,打开一看,竟然是傅晓春的彩信。 那是一张看起来是刚入学时的照片,那时候的他们还带着各自的稜角,互相刺探互相虚伪,可是看到这张照片后他才发现,也许从很早起,他俩就已经默认了彼此的存在? 赵书言的笑容越来越大,崔宁乐凑过去一看,脸微微一红,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恶狠狠地命令:“快传给我。” “那时候你其实就很喜欢我了吧?”赵书言扬眉。 “谁喜欢你?老子又不是天生同性恋!” “可你看起来明明很主动!” “谁主动了!你这个粗线条,看清楚,老子是因为耳机的线太短了,才被迫靠这么近……”后面的话都被堵在了深吻里。 嘘,不要让解释把美好的回忆给变得如此现实。 那张照片里,还在军训的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听着同一个mp3,赵书言像个蚕宝宝一般,把头窝在了崔宁乐胸前,而崔宁乐的头也侵占了赵书言的枕头,俩人睡得香甜。 美好的一幕让人根本捨不得挪开视线。 崔宁乐,老子好喜欢你。怎么办? 崔宁乐,不要问我能不能出国,因为我也很想对你说不要走。 如果这三年能无限延长,该多好?或者,回到我们当初初识的时候,一切再重来一次,该多好? 大三那年夏天,刘冬终于抱得美人归,靠的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连续攻击,而是刚好碰到许萧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角落里点眼泪。那时,不知所措的少年蹲在她旁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纸巾,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巧克力,牛奶糖,最后,还用人民币折出一朵小粉花,塞进她的手里。 小姑娘拽着钱花儿,眼泪掉的更凶了。 刘冬只是无奈地轻笑:用力点哭,哭完了心里憋着的气才能出来,千万别憋坏了自己。 小姑娘果然抱着膝盖哭得更加厉害。 刘冬靠过去,蹲在她旁边,怕她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 许萧慢慢的就靠了过去,依靠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抽泣。 最后,还是刘冬慢慢的撕开了牛奶糖的包装,将辱白色的糖果递到她的面前。小姑娘泄恨似的一口咬下去,嚼了半天,眼泪才慢慢减缓。 哭完了的小姑娘还是蹲在地上,脸蛋微红。 等下站起来慢点,要不会头晕。刘冬好心提醒,虽然他也是蹲着。 带着雾气的眼睛瞪了他一下,脸蛋更红了。 糖,全部上缴。她伸手。 刘冬掏空了口袋,用三颗牛奶糖,两块巧克力,以及一张一百块人民币,终于换来了美人的欢心。 尽管还不能胆大妄为的牵起对方的手,至少能明目张胆的出双入对了,得到这个美好结局的刘冬笑得有点白痴,可看在觊觎美人多年的傢伙眼里,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炫耀。 傅晓春跟陈凌还是老样子,唯一改变的,就是傅晓春最近突然开始二次生长了。 发现这个重大问题的人是崔宁乐,那天正在跟他在超市买牛奶的崔宁乐看着眼前这个伸手就能够到第三层的美少年,冷不防问了句:“你是不是长高了?” 因为太过亲近,反倒容易忽视经年累月的改变。 听闻此讯息的少年大惊,扔下崔宁乐就往药店的身高测量仪上面站,得到结果后,笑得眼睛保持了一个星期的月牙形。 当天晚上,看着桌面上的蛋糕,赵书言问:“谁过生日?” “有人庆祝自己长高了四公分。”崔宁乐勾起嘴角,用眼神指了下隔壁。 赵书言立刻大大的咧开嘴,朝隔壁房间奔去,推门就喊:“错了,不该买蛋糕的,应该煮红鸡蛋!而且双喜临门,我等下就去买个囍字给你们贴门上!” “滚蛋!”两个红着脸的傢伙不约而同。 “啧,有了红颜知己后,连顶撞本座的口气都变坚硬了啊……”赵书言冷哼一声,“小心我去把刘冬你的小美人挑拨离间了,再把晓春你的小美男给勾引了。” “万人迷先生,请你回房间睡觉,不要在这里做白日梦。”崔宁乐从后面踢了他屁股一脚。“棒打鸳鸯不得好死,回房再教训你。”这句话只有他听得见。 芦花鸡头也不回,朝傅晓春道:“徒儿,为师要占用你房间三日,你给我搬到我房间去……”眼镜蛇干脆叼着它的脖子,让它连say goodbye的机会都没有。 赵书言没过多久跟陈凌出去玩的时候,发现那傢伙似乎颇有心事。于是八卦之心再起,软磨硬泡终于套出了对方的烦恼。 “傅晓春这个笨蛋想要上我。”逃无可逃的陈凌干脆就扔了个直球。 直球打中赵书言的下巴,险些将美少年打了个四肢朝天。 嘴角因为憋笑而扭曲得完全失去了它的美丽弧度,赵书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他怎么突发奇想了?” “因为长高了,所以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改善在床上的地位了。”这是原话。 “噗……”一旦泄露,就无法阻止,赵书言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墙壁,狂笑不止。“四公分就是决定性的质的飞跃么?哈哈哈哈……” “天知道,那傢伙最近喝牛奶都快喝中毒了。”陈凌不慡的撇撇嘴。 “哈哈……无所谓嘛,”赵书言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反正你也是零点五,当久了一号先生,也该偶尔休息一下,让新人……” “我习惯当一了,尤其是在那傢伙面前。”陈凌很干脆的坦白。 “哎?”瞪大了眼。 “那傢伙无意识的就会勾人,我可不希望被他做的时候还要压制住上了他的念头。” 赵书言张大了嘴,呆愣在原地。 糟糕。 他似乎不小心发现了某一类人的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这类人都这么想,那么自己的……“你大可回头问问崔宁乐,你在上面的机率是多大?”陈凌笑道。 赵书言心头一凉,再不解决自己长期被压迫的情况,恐怕……恐怕就会养成对方“当一”的坏习惯了啊啊啊!!! 然而要解决反攻的问题不是一蹴而就的,刚萌生这个想法的赵书言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要知道,一个恋爱生手与一个曾经的花花公子,当然是后者的优势比较明显,更何况这位新手还有一个纯洁的宅男心,无论从潜意识上还是身体力行上,都远远比不过穿越花丛却颗粒不沾的花花公子。 说白了,女王殿下本身就是个象徵意义的存在,冲锋陷阵的本该是骑士大人。 在积累了不下十次的失败经验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用三瓶啤酒将骑士大人灌醉了的赵书言,嘿嘿笑着将对方抬上了床,剥光躺直,正准备开锅享用,那傢伙却搂着自己的脖子,蹭了上来。 即使是夏天闷热的夜晚,那傢伙的身体依旧带着舒服的凉意。 “书言……书言……”呢喃的声音,明显是醉话。 “我在。”想要亲吻他,又不忍心将他的手掰开,赵书言就着这个姿势,有些艰辛的支撑着两人的体重。 “你不要怕……” 他失笑。“我怕什么?” “我一定会回来……”软绵绵的身子,哪还有眼镜蛇的威风。 第61页 心里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最软的地方,一种说不出来的酸麻感遍布全身,连心脏都像是要停工一般。赵书言后来想了好久,只能将其归纳为世人所说的“肉麻的情话”。 原来情话也能说得如此的简单啊。 “我知道,我才不怕。”他笑着轻抚他的后背,只是眼睛有些酸。 “以后我会努力的脱离家里一切的控制,绝对不让他们能威胁到我,威胁到你半分……”崔宁乐慢慢地说着,不时还打着酒嗝,“他们……绝对不能再阻止我喜欢什么,老子喜欢一个男人,就算……就算是,呃,美国总统,我都不怕,到时候我们就去荷兰结婚,我来养你……如果你不能飞,我就,我就帮你飞。我要飞出去,因为我喜欢你啊……” 赵书言笑着,不知不觉连笑声都带了些哽咽:“你喜欢我跟你要出国有什么关系?你这个自私的傢伙……” “因为我要变得很强大,这样……连你都能保护,谁都不能再欺负你。谁都不敢再放着你不管不顾……强大到……就算你只有我一个人,都不会寂寞……”崔宁乐终于对着他的正面,笑得单纯。 这回轮到赵书言不敢面对他了,耳根是烫的,心脏是酸软的,连手指尖都像被血液一遍遍的冲击得发疼。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崔宁乐已经习惯的压在了他的身上,开始熟悉的前戏。 “混蛋……”他轻骂了一声,还是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无奈的接受了再次失败的事实。“连喝醉了都不忘用嘴巴来阻止我的野心。”他恨恨的骂着,可到了最后,还是发出了连自己都不敢去倾听的呻吟声。 可恶,用身子来换情话的事情,自己没少做吧? 就当作再让这傢伙一局好了。赵书言第无数次自我安慰。 大三那年暑假,崔宁乐被家人安排到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建筑事务所实习,知道这个消息的崔宁乐无奈的看了眼刚计划好新一轮出游的赵书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一年。 能像这样亲密无间的时间,还剩下一年。虽然也许再过五六年,崔宁乐还能像现在这样睡觉前就能瞧见这傢伙的脸蛋,可这五六年的时间,单单从嘴里说出来都让人心生畏惧。 刨去了这漫长的两个月,更是所剩无多。该怎么办好? 可接到噩耗的赵书言只是愣了下,立刻笑开:“那就只能开学再见了。”丝毫挣扎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崔宁乐微微皱眉,还想说些什么,话刚到嘴边,就变成了:“恩。” “哎,崔宁乐。” “嗯?”正要拖着行李往屋外走。 “我在这里等你。”赵书言双手插兜,笑得很温和。 崔宁乐见过他各种笑容,傲慢的,得意的,高兴的,无奈的,冷漠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和得像是春天的微风一般,轻轻地撩拨你,又缓缓的从心底最深处暖起。 “……嗯……”他愣愣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迟钝的回过神来,慢慢涨红了脸,回应道:“我相信你。” 多么笨拙的语言。 崔宁乐从前不相信谈恋爱能让人变笨,如今他才明白,真正的恋爱,是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的攻心战。 “如果等不到,我就去找你。” “……”他盯着他,说不出话。 赵书言笑出声来:“傻了啊?” 这个傢伙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狡猾的?“我相信你,行了吧?”能说什么?混蛋,戳破了硬壳,还非要继续拿棍子往里面最软的地方戳了又戳。 戳什么戳,戳出蛋黄怎么办!流出来以后再也回不去怎么办? ……至少给他留一个在情人面前逞强的外壳吧?! 大三那年的暑假,大家都开始忙着准备一年后的人生。 如果毕业就工作,现在就要开始找实习单位;如果想要考研,现在就必须开始复习;如果要出国,现在就必须准备英语。每个人都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像崔宁乐这样明明要出国还有余裕去实习的傢伙并不多,要知道,中国人里有相当大的比例是跟英语相剋的。 赵书言没有别的想法,他听从了老爷子的建议,考研。他的专业课并不差,要补的只有最痛恨的政治。老爷子好心的帮他找了家据说猜题命中率极高的补习班,想让孙子辉煌的考入他们本校的建筑系研究生院,可孙子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补习班他在高中时去过,去完以后,数不尽的麻烦,赶不完的追求者,甚至连任课老师都有性骚扰的倾向。 简直是够了。 赵书言发了个简讯,命令远在学校,留下来进行英语政治补习的刘冬,“小冬子,帮我一起听课,好好地记下所有的笔记,事后重重有赏。” “嗻。”刘冬回道。 于是宅男放心的在房间里宅了两个月。 “成果呢?难道就是一堆通了关的游戏?你这个耗费青春的傢伙。”崔宁乐在电话那头笑骂。 “你错了,还有一个模型城市。”赵书言得意的回答,还用手机给他拍下来,用彩信发了过去。 “……你这个妖怪,说不定哪天能关起来造一座宇宙飞船。”崔宁乐又嫉又爱。 “然后我俩就双宿双飞,我耕田来你织布。”他笑得天花乱坠。 等宅男出关的时候,他抱着双臂,微微发抖:“哎呀,好可怕的阳光。”似乎风一吹,都能感觉的头上飘出的菌丝来。久未见面的崔宁乐将他压倒在床,嗅了一会,就嫌弃道:“我可不想抱着菌丝滚床单。”将女王殿下硬是刺激得第二天就跑到操场上,打了四个小时的篮球,白皙的皮肤立刻黑了一层。 崔宁乐晚上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笑得满足。 “原来你喜欢汗臭味。”打着psp的人冷哼。 “我喜欢你更像个傲慢的男人。呆在家里宅久了,真担心你变得女里女气的。” 赵书言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你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崔宁乐抱得他更紧:“没错,要不我怎么能喜欢你?” “那你之前的花心债又怎么算?” 他瞪他:“我喜欢的人,难道不是男人?” “啧,玩文字游戏。”他撇撇嘴。 “赵书言,你难道不该是一个连阳光都感到羞愧的耀眼的男人么?怎么就会突然害怕起太阳了呢?”崔宁乐咬着他的耳朵,问道。 险些被刺激得掉了psp的人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假装没听到他的疑问,不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他怎么会告诉他是因为害怕自己一出门就去找他?即使距离再遥远,也没法压下这些冲动啊。 第二十章 到了大四上学期,傅晓春毫不意外的决定了继续在本校读研,刘冬自然是追着许萧的脚步,也加入了考研大军。 赵书言有时会抱着考研的书跟崔宁乐去图书馆看书自习,虽然不是很有必要如此努力,但根据傅晓春的话“不去图书馆自习就不算读过大学”,赵书言决定还是在最后一年大学生一把。 尽管趴在桌子上唿唿大睡的时间占了一半,借阅跟考研无关的书的时间占了四分之一,可赵书言还是乐此不疲的前往图书馆。 能看见崔宁乐撑着脑袋不小心睡过去的模样,能跟他在桌子下面玩叠手指的游戏,能陪伴他大半时间,这些就已足够。 然而不管双手握得再紧,也堵不住从fèng隙中一点点流逝的时间。 二月的时候,赵书言从导师那里毫无意外的得知了自己被录取的消息,而几乎是同时,崔宁乐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利坚的信件。 崔宁乐拿着那封还没拆封的信件在赵书言面前晃晃,笑道:“紧张不?万一没录取怎么办?”毕竟这所大学是所有备选院校中最强的。 赵书言也笑:“如果录取了,那不就是我们的离婚证?” 崔宁乐用信封拍了他一下:“放屁。” 信笺刀划了好几次,才将这封特殊的信件拆开,崔宁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一声不吭的拿出了那张盖了公章的信纸。 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无法伪装自己看不懂“i’m sorry ”与“ congrattions ” 的区别。赵书言嘴角勾了好几次,才勉强勾出弧度来。“恭喜恭喜,四年准备没浪费。” “……嗯。”崔宁乐原本就预想自己并不会兴奋,事实上,他现在也没有兴奋。 第62页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身后人的神情。 信纸很快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崔宁乐憋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打破沉默的话题,最后还是赵书言笑着从前面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干嘛还眼眶红红的。” 崔宁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眼角湿润。 这张薄薄的信纸,此后就一直躺在了抽屉里面,慢慢的被压上毕业论文,毕业照片,护照,以及前往美国的机票。 那一年过得特别的快。 赵书言的毕业设计因为直接与某项商业项目挂钩,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累得一脸憔悴的回来,见到崔宁乐就死死地抱住。 崔宁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设计中使用了大量的新型建材,也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两人就像被同极磁铁附身了一般,甚少能碰上一面。 终于熬到了六月,从答辩讲台上下来的赵书言扔下自己的论文材料,拽着等在门口的崔宁乐的手就往宿舍里沖。 久违的体温,久违的缠绵,久违的律动,久违的……爱人。 “这次的论文导师给了不少提成,八千多,够我们去西藏了。”裹着被单的赵书言趴在崔宁乐身边,模样很是勾人。 “西藏?” “我也想让你看看那里的天空,跟我一起。”赵书言盯着他,“……好。” 当这句话还是滚烫热辣的时候,赵书言就买了去西藏的机票,连刚想找他俩去吃庆祝大餐的刘冬都没能逮到人。 两人站在南迦巴瓦峰下的那天,天气异常的好。据说难得一见的雪山顶峰都露出了真容。盯着雪山金顶,赵书言坦然的在众人的侧目中拉住了崔宁乐的手,侧脸看他,笑:“亲一个?” 而周围的情侣早已各自溶成一团。 “如果能跟你一辈子这样,亲多少次都没有问题。”崔宁乐勾住他的下巴,微昂着脑袋,亲了上去。 在这样的世界里,才会发现自己的患得患失是那么的愚蠢。崔宁乐当然明白他带自己来的意思,更明白了那傢伙到底有多喜欢自己。 两人在西藏玩了一个星期,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踏上回程。 守株待兔的刘冬一见两人就冲上来痛哭流涕:“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嘛!眼看着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毕业离校了,你们怎么就不把时间多给我们这些兄弟们啊……是不是嫌弃我们四年来对你们的尊敬不够?没有你们,我们的散伙饭连回忆的对象都缺乏啊……呜呜……” 赵书言大笑着安慰,崔宁乐送了根据说是有“安神”功效的香蕉,好半天才安抚下已经组织了两次聚餐的刘大帅哥。 是啊,竟然还只有两个星期就要毕业了。 这四年,竟然如同梦一场。 当天晚上,刘冬极有效率的又组织了一次聚餐,听说女王骑士回归的众人,齐聚巴西烤肉店,准备真正来一次开怀畅饮。 席间不知是谁拿了几张以前拍的照片,其中包括女王殿下登基的那个雪天的照片。被踢飞了脑袋的雪人,被众人驾着往回拉的女王殿下,毫不示弱却也同样被架着的骑士大人,一群笑得招摇的帮凶,那天的景象就像照片一样立刻就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大家笑着开始编排建筑系女王编年史,刘冬最卖力,每样都要编个註脚,赵书言也不落后,给自己加了无数的前缀词,后缀语,一副要把自己打造成史上最牛女王的势头。 烤肉早就消灭殆尽,剩下一杯杯的黄酒下肚,就有人开始大舌头。 刘冬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赵书言,醉眼迷濛而又豪气万千朝天空吼:“一生,好兄弟!” 赵书言大笑,拿起硕大的啤酒杯跟他干:“绝对,一生!” 在场的人无不红了眼眶。 毕业典礼的那天,赵书言穿上了他们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的学士服。女生们纷纷捧着脸蛋尖叫。 其实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们,都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好看 。那一身宽大的袍子挂在身上,除非身形极好,否则怎么穿怎么别扭。 赵书言穿学士服的样子也比平时逊色了一点,可女生们尖叫的原因不是女王殿下突然光辉黯淡,而是因为赵书言同学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特意在里面穿了件白衬衣加蓝色斜纹领带。 对,就是很正规的那种穿法。这四年里,除了便装、运动装,有谁见过他这种打扮了? 天气那么热,当然不会一直穿着学士服,所以当美少年脱下那一层黑色的外袍时,因为汗水而贴着肌肤、若隐若现的白衬衣加领带的搭配,着实充满了让人尖叫的禁慾气息。 崔宁乐坐在一旁的糙坪上,眉头微皱,看着他狂妄的笑,又看着他慡快地配合女生们合照的要求,看着他任由毒辣的太阳逼出自己一身似乎怎么也擦不干的汗水,并没有阻止他的春光乍泄。 “师父究竟有多受欢迎,看现在就知道。”傅晓春帮忙捧着师父的学士服,贊道。 “这四年,好多傢伙嘴上说他怎样怎样,到了现在又好像尽释前嫌的跑过来要合照,果然还是殿下的魅力了得。”热得受不了,早就退场的刘冬以手当扇,边扇边说。 崔宁乐轻笑:“有什么怨恨到这时候还不能解决的?只要再过两天,就是各奔东西,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再见上几次,难道还要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继续细数年轻时的仇恨?”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听到各奔东西,另外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刘冬跟傅晓春都留在了本校读研,只有崔宁乐再过四十八小时就要登上前往美利坚的飞机,到时候那位早已把他当作了自己另一半肢体的人,又会承受怎样的离别之苦? 崔宁乐看他们一眼,笑:“我一定会回来的,别像绝别那样哭丧着脸嘛。” 两人不约而同的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以示回应。 赵书言在那边喊,唿唤着同样能引来合照人cháo的三人,希望他们能帮自己缓解下压力。崔宁乐拍拍屁股,从糙地上站了起来。傅晓春也蹦蹦跳跳的过去了,嘴上念着热死人的刘大帅哥也跟了过去。 再热的天,也热不过他们心底暗藏的情感。虽然这一年的夏天,热得叫人想流泪。 开始搬离宿舍的前一天晚上,刘冬抱着两瓶酒,站在女王寝室门口,正想着该找什么藉口再次灌醉女王殿下,抬头就看到了同样抱着一堆啤酒的同班同学。 刚要敲门,却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大笑,刘冬干脆推开门,看到赵书言脸上已经贴了几张纸条的脸后,也笑了出声。 拿着扑克牌的崔宁乐挑眉,骄傲地说:“你们谁还要上来当炮灰?” 输得惨痛的赵书言一甩手中的牌,愤恨道:“继续继续!我就不信了!” “哎哎,输了就喝酒!”男生们涌了进来,三三两两占据了这个小房间的所有角落。 被喧闹的男生们包围的崔宁乐轻笑,拿起一瓶啤酒就喝了个精光。 此时不醉,更待何时? 崔宁乐拎着行李去机场的时候,只有赵书言送机。 刘冬本想上车送这位好友直到飞机起飞,可没等走过去,就被傅晓春拉住。“别去。别去。”说着这句话的小兔子,眼睛红了一圈。 两人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甚至连嬉笑怒骂都一如往日。赵书言替崔宁乐拎了一个大行李箱,还想再拎一个提包,却被对方抢了回来。赵书言就骂对方是否把自己当成了弱不禁风的女人。骑士大人勾起嘴角嘲笑他越发纤细的腰身,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再寻常不过。 上车前,崔宁乐看了眼停在原地的两人,露出一抹很感谢的笑容,没再说什么。倒是向来都会说再见的傢伙闷头上了车,似乎连后面还站了两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刘冬不是傻瓜,远远的看着,就酸了鼻头,直到车子扬长而去的时候,才没出息的揉了揉鼻子,一把捞过早就咬着牙皱着五官默默掉泪的舍友,一起没出息的流了一脸的盐水。 因为故意告知了错误的离开时间,因此崔宁乐的家人并不知道这孩子今天就要离开,因而能送机的,也就只有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人。 前往机场的道路并不是很遥远,崔宁乐看着外面闪过的风景,想起那年为了陪伴被困滞在机场的赵书言而冒着雪赶过来的狼狈,想起那年远远看着他一边拖着行李一边打电话催促自己快来接机的模样,想起那年跟他一起上飞机回家的愉快,好多好多的回忆,都是带着让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的幸福。 赵书言,别难过。 他好想跟那傢伙这么说,可他不敢说,更不敢扭头去看那傢伙强装出来的镇静。好像那傢伙的眼睛深处只有一张薄膜,只要不小心捅破了,便是源源不绝的水分汹涌而出。 第63页 半个小时的路程中,赵书言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握住了两分钟,又慢慢放开。就连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崔宁乐突然间希望自己从未收过那封美国来的邮件。 抵达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不到一小时,一阵忙碌的check in ,行李託运,然后终于能静下心来互相面对面的时候,离最后登机还不到三十分钟。 崔宁乐是故意的。为了不让分离的痛苦拖延太久,干脆就掐准了所有的时刻,要再见就干脆点,时间拖的越久,心里那份遗憾只会越发折磨人。 可惜即使算得再准,现实永远是最折磨人心的大后妈。 崔宁乐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干脆的就说出再见,好像一个东西堵在嗓子眼,只要说了出来,所有过去的愉快记忆,都会化为一片空白。 面对面站着,无言以对。 等了好久,赵书言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明年吧。”他只能模煳地回答。谁都知道建筑系的课业繁重,不仅要适应新的环境还要跟上快速的节奏,崔宁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度过第一年。 “嗯。回来了记得打电话。手机号码记好了吧?” “嗯。” “……”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直到乘务员催促尚未登机的乘客尽快前往登机口。 崔宁乐这才后悔自己干嘛要拖到这么晚才来机场。 “宁乐,四年很短……”那傢伙终于再次开口。 “对。”他笑,强忍下眼底突然要浮上来的水汽。 “所以,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赵书言说完,竟然转身就走。 崔宁乐愣了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也转身进了登机口。 少年默默的上了一辆的士,说了个地点后,慢慢在后座蜷成一团,全然不顾司机探视的眼神。 外头的景色飞快地后退着,天空响起一阵阵飞机离去的轰鸣。 手指在发抖,冰冷的感觉渐渐包围全身。 他捂着嘴巴,哑着嗓子,过了好久,还是没能压住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呜咽声。 “唔……唔……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还能像这样完全无法控制的从眼睛里沖流而出,原来悲伤到了极致的时候,连心脏都不会疼,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好像曾经经歷的一切的悲伤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哭泣而准备。 他拼命的想要擦掉眼泪,结果发现泪腺已完全不听指挥,擦了几下,竟然更加无法抑制心底的空虚,干脆抱着膝盖,开始毫无抑制的哭了出来。 再见,我们的四年。 再见,我的爱人。 远距离恋爱并不靠谱。 第一个月的时候,与热恋中的情侣一般,24小时内必发一封邮件,对自己的行踪巨细无遗的进行汇报。甜蜜得叫人忍不住抱着胳膊勐抖鸡皮疙瘩。 第三个月的时候,似乎学业太过忙碌,邮件从每日封变成了隔日封。 第五个月的时候,一周才来一封信件,彼此间似乎除了最近在干什么之外,别无他言。 第八个月的时候,信中只剩只言片语。 一年以后,乏善可陈的email里,隐约透露出另有红颜的迹象。 一年半以后,赵书言盯着屏幕上的男女情侣照片,一声不吭,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向了墙面。 骗子。 无声的眼泪掉下来,砸落在两人的合照上。 故事就算这么发展也并不奇怪。 时间与距离本就能拉开彼此的距离,如果无法用身体传递体温,心还能怎样传递温度? 赵书言盯着屏幕上的黑字,眉头打了七八个结,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骂道“靠!” 以上便是崔宁乐编写出来的“消遣用剧本”,看看发件时间,还是美国时间半夜十一点。看来这傢伙忙是忙,只要为了调侃自己,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 赵书言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出短短的一句回话:“为什么拿瓶子砸墙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你?” 然后发送。 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女王殿下刚准备睡觉,电脑就传来接收邮件的声音。 现在明明是那傢伙的上课时间,怎么还有闲情逸緻来上网?赵书言朦胧着眼睛凑近一看,立刻瞪圆了眼。 “因为如果出墙的人是你,我绝对会冷静的寻找玉石俱焚的方法,才不会傻得自己生闷气。p,s: 今天任课老师生病了,没去上课。”似乎猜到对方的想法,崔宁乐在他提问前就做出了回答。 赵书言嘴角抽筋,刚刚爬满脑袋的瞌睡虫被赶走了一半。打开msn,登陆,那傢伙果然在上头,似乎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那我怎么就会‘无声的掉眼泪’了?!我像是这种人嘛?!” 对方发了个闪屏。 “嘿,那天我走的时候,你还是哭了的吧?” 赵书言一愣。“没有。”否认,绝对要否认。 “啧,倔强什么呢,小兔子后来偷偷跟我汇报,你那天眼睛都肿得比核桃还大。” 赵书言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没穿内裤在街上跑,还被人发现了一般,尴尬而又恼羞成怒:“谁说的!明明是你哭了吧?” “我哭了啊。” 被人堵住了后路。赵书言退无可退,还想说什么,可刚打出来又被自己删除,反反覆覆了几次后,才打出短短几个字:“……你非要把我的遮羞布都拿开?” “你的什么我还没看过?走之前我可是把你的裸体都给刻到脑子里去了。” “……我要收肖像费。老子堪比大卫的身体怎容被人剽窃!” “不好意思,做爱的时候,我就是拿你的身体来做模特的。”说完,他又补了句,“难道你让我用别人的身体?” “……睡觉!”前处男涨红了脸,骂骂咧咧的关掉了msn。 这就是这对情侣目前的状况。 心情好的时候会视频,心情差的时候,只是语音。懒惰起来的时候,干脆只动手指,连嘴巴都懒得开,丝毫没有什么蜜月期分居两地的思念与寂寞。或许,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去思念。 赵书言一开学,就被抓进了某个涉及商业项目的研究小组,还没来得及研究“研究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女王殿下,第一个月就入帐了五千多块钱。 代价就是几乎牺牲了大半他的私人时间。 崔宁乐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据他本人说,不但要应付老外各式各样的口音,还要适应国外的审美观,尽快与周围打成一片。 两人的生活轨迹像两条平行线,无论伸得多长,似乎都没有交集的地方。 一个月还好,可到了第二个月,赵书言一听要进商业项目小组就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刘冬嫉妒得牙痒痒:“有多少研一生能参加商业项目组的?那可是超级肥差啊!” 赵书言冷哼一声。埋头就进了图书馆。 十二月的时候,纽约要开世界建筑双年展,赵书言的导师理所当然被列入邀请名单,还没来得及挑选一同前往观摩的学生,女王殿下就亲自送上了门。 “请让我跟您去。”他说得坚定。 导师愣愣的看着他拿出华丽的论文报告与翻译成英文的版本,只花了三秒钟犹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刘冬听说后,下巴脱了臼。三个月的图书馆生活原来只为了这一目标。 “这份感情,惊天地,泣鬼神,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他扶着赵书言的肩膀,一脸惊嘆。 那个漂亮的青年扬起傲慢的笑容。 纽约离崔宁乐读书的那个城市并不近,可总比横跨一个太平洋要近得多。赵书言盘算着给崔宁乐来个惊喜,但又唯恐会扑空,只能多次旁敲侧击出对方那几天的活动行程,最终确定了自己仅有的两天自由时间该如何安排。 “那几天你不会外出吧?” “怎么了?” “我有个移民了的朋友说要给你带些东西。” 他撒了个谎。 几经周折,赵书言同学终于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因为是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行动显然比旅游团便利得多。当然,最重要的是机票报销。 12月1号那天,赵书言终于结束了双年展的活动,空出了两天时间。跟导师告假后,匆匆都就往机场赶,企图在晚上之前到达崔宁乐的城市。 然而老天似乎就喜欢开玩笑。 刚到机场的时候,天空开始飘下鹅毛大雪,只是眨眼的时间,就覆盖了整个机场,望着窗外的银白,赵书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显示牌上一个个航班打上dy的标号。 第64页 大雪没有止尽。 赵书言的导师打来了电话,说组织方那边催促他们快些归队,因为纽约可能迎来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他看了看窗外,低下头,勉强勾起笑容,走到旁边的公共电话处,拨通了那个熟悉号码。 崔宁乐接到电话时的诧异表情,赵书言甚至能通过他的声音想像得到。只是他根本笑不出来。“宁乐,我就在纽约。” “……你,你过来了?” “宁乐。如果今天你也能像当初那样,冒着大雪来机场陪我该多好。”赵书言低下头,笑出声,可笑声里分明带着鼻音。 “你在哪个机场?我……” “可我等不了你。飞机不飞了,我要回去了。” “……我马上过去。我坐车……”“崔宁乐,我真的没哭……” 他打断他,笑着说,就算笑得再难看,也是在笑。 崔宁乐没有回答。 赵书言慢慢挂上电话,盯着窗外的停机坪,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为什么思念反倒在距离最近的时候,变得最为强烈? 把耳机塞上,用最大的声音灌满耳朵,赵书言微微昂着头,走出了机场。 为什么最美好,最糟糕的记忆,都要发生在这个地方? 该死。 似乎纯粹是为了阻挡即将相会的牛郎和织女,暴风雪仅仅持续了一天。要回国的前一天,赵书言是被穿透过窗帘的阳光照醒的。 没有了出门的动力,即使看着外面皑皑的白雪与忙着在雪地打滚嬉戏的小孩们,赵书言也没有丝毫玩乐的兴趣。 同行的其他学生与老师早就趁着这大好的天气跑到了市中心,连多次来访纽约的导师都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购物团队。 现在正是圣诞季节,充满了诱惑力的打折消息完全能打消人们对刚下完暴风雪的糟糕路况的担忧。 赵书言吃过饭后,只是趴在床上,无精打采的看着电视上的游戏节目。 所以当他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说明有客人来访后,愣了好一会的女王殿下突然像被电击了全身,连外套都忘了披,抓起房卡就往电梯冲。 从来没觉得坐电梯是那么惊心动魄的过程。赵书言的心脏跳得好厉害,短短的七层楼,就在心理数了三百个“可能?不可能?” 手心发汗,手指却冰凉。 因为外面的白雪,酒店大堂被反she得通亮。每个人身上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就像从幻象中走出来一般。 他盯着那个比幻象更虚幻的傢伙,眼睛里的水分几乎恨不得喷涌而出。 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水汽,他走过去。 那傢伙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蓝白条纹的围巾,黑色的头髮,清秀的外貌,无论他如何在人群中藏匿,都绝对能被一眼发现。 “崔宁乐!”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终于笑了。 那傢伙愣了一下,也笑开,许久未见的笑容里带着比从前更成熟的味道,赵书言盯着他,心想,在他眼里的自己,是否也这样改变了。 “你居然真的追到美国来了!你这只芦花鸡。”崔宁乐笑骂。 “你冒着风雪来的?”赵书言上下打量他,看是否全身沾满了雪片。 “朋友的车。那傢伙刚好开着房车要来纽约,就顺便上了……”崔宁乐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拥抱,而且还是个男人,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背后插着千万条视线的箭头。可崔宁乐没有推开,而是回抱他。 “你好冷。”赵书言紧紧抱着他,不着调的说道。 “嗯,比你暖些,至少我还有外套。” “那你来温暖我。”说得自然,又像是命令。 崔宁乐轻笑。“遵命。” 所以当崔宁乐被人扒光了压倒在床上时,他有些愣怔。 方位跟程序,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你来美国就是为了要做这些?”他的眉头打了十八个结。他本以为冒着暴风雪过来,能尝到久违的芦花鸡肉味。可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煲成了蛇羹。 “我饿了。”赵书言笑得无比灿烂,好像刚才那个仿佛要哭出来的笑容根本没出现过。 “……我也饿了。”半年啊,蛇又不是乌龟,吃一次就能撑个一年半载的。 “美国好不好?”又开始不着调。 “……还不错。”从下方欣赏赵书言漂亮的脸蛋,看来也是个令人愉悦的事情。 “我好不好?” “……您是我的殿下,当然很好。” “没有变心?” 崔宁乐几乎要笑出声来,可还是很配合地继续这么毫无主题的一问一答。“绝对没有。” “既然如此,乖乖的张开双腿,老子要证明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我。”终于坦白目的。 崔宁乐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咳咳……这有什么必然联繫?!”我的老天,怎么才半年未见,这傢伙说起话来也是赤裸裸的了? “我都特地来美国这破地方找你了,证明我还是爱你的,对不对?” “……嗯。” “你不是同性恋,但是,你偏偏喜欢我,这样,除了我能碰你那里,还有谁能碰? “……” 不是不能反驳,只是看着他的笑容,就算是再多的不甘愿,不习惯,也都烟消云散了。当那双带着甜味的唇压上来的时候,久违的触感让崔宁乐心口一动。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半年到底缺了什么。 偏偏这个玩意儿是绝对无法捆绑在身边的宝物。 仅限二十四小时的充电,就像那晚的暴风雪一般,激烈而又短暂。赵书言完全不管导师打来的询问电话,就算接起电话,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声,剩余的精力全发泄在了某人的身上。喘着气的骑士大人连嗓子都哑了,想要喝水,都只能被迫接受对方从嘴里过渡过来的液体。 外面什么时候太阳下山,什么时候又飘起雪花,什么时候亮了一个城市的夜灯,他们都不管。饿了,就电话客房服务,赵书言罔顾对方疲倦的身体,非要他服侍自己用膳,崔宁乐也不拒绝,半披着睡袍,就当起称职的保姆,一口口的餵着那个因为情慾得到满足而慵懒的躺在床上的半裸美青年。 啧,这样看来,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得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后,赵书言才抱着崔宁乐,闷闷地说了句:“用你的身体好好的记住,半年内都不许忘了。” “……” “看什么看?老子做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我在想……”他顿了顿,“走之前,我是用身体好好地记住了你,可是,那时候的工具跟现在不一样,是不是该换一下?” “什么工具?”芦花鸡愣了下。 崔宁乐笑笑,弹了下他的下身。 赵书言迅速红了脸。处男本性毕露。 “要不是时间太短,你又太饿,我一定会好好地加强从前的记忆的,殿下。” “谁要你加强那个了!”赵书言恶声恶气,可视线一落到床头的时钟上,又变了脸色。 还有八个小时。彻夜的交缠,依旧是填不满心底的饥渴。身体的接触反倒更像是一次塌方,本以为建筑起来的坚强,在感受到久违的体温后,就迅速的塌得只剩残留的支架而已。 “崔宁乐,如果能把你噼成两半该多好。”抱着他,赵书言低喃。 崔宁乐任他抱着,回答:“如果我能把你噼成四瓣多好。” “……你当我是花瓣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再次被打破。 “不,一份留在我身边,一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一份留给你爷爷,还有一份,请再留在我的身边。” 不要太多,只要比其他多一点点就好,我只想你多留一点在我身边。 不要为了我折断翅膀,不要为了我不忠不孝,你还是那个骄傲的,笑得狂妄的赵书言,然后喜欢着我,比喜欢别人还要多一点的喜欢我,这样的话,我会为了你更加努力。 第二十一章 赵书言后来才知道崔宁乐推了多少事情才从学校冒着风雪来到这里,可这些内疚都不足以让他捨得放开那傢伙的手。 好多次他都想当着导师的面,当着机场众多人的面,拉着他的手。可直到进了登机口,那傢伙都刻意地在避开自己的接触。 赵书言有次险些恼了,就要不管不顾的拉他的手,崔宁乐却抬眼看他。“你不在那边好好地等着我,我怎么能放心的在这边奋斗?” 第65页 这话说得像极战场上的夫妻分别。 赵书言愣了愣,心头的不甘消失了,慢慢的才勾起笑容:“错了,是我在这边奋斗,等我飞黄腾达了,你再回来享受。” 崔宁乐多想拉下那傢伙的脸蛋,狠狠地亲上去。 只是他们都是男人啊。在这个对同性恋尚未完全宽容的社会,他们只能并排站着,直到对方上了飞机,都不能再说一声超过“友情”以上的再见。 崔宁乐吸了下鼻子。 离开机场的步伐越来越快。 围巾都快把脸蛋完全包住了,依旧挡不住缺堤的眼泪。 赵书言,你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有泪,不轻弹。 圣诞节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要不是满大街都是为了促销而毫无诚意毫无章法的挂出的圣诞装饰品,这样的日子恐怕过去了也没人会记起。 傅晓春发现师父从美国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就拿了几张滑雪的票子,怂恿他老人家前去散心。 正在埋头打游戏的女王殿下抬头瞄了他一眼。“不要,谁要看你们这些臭情侣卿卿我我的?”又低下头继续他的生化危机。 傅晓春急了:“我发誓绝对不卿,绝对不我,您就跟我们去散散心嘛!”况且他跟陈凌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过于甜蜜了? “不去,你们俩跟没晒过太阳的橘子似的,要甜不甜,平时就没酝酿够糖分,我再在关键时刻给你们插一脚,你们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打算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哎?”傅晓春眨眨眼。“我们……怎么……” “你跟陈凌这两三年过去,怎么就没有那种燃情岁月呢?”一刀砍死殭尸的人盘腿坐在床上,居然开始思考起这个深奥的问题。 “什么燃情岁月!我们又不是……”傅晓春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用哪个词更合适,只能张张嘴,又不甘心的闭上。 可赵书言却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等他回答的戏嚯表情。 傅晓春更想反驳,可依旧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头。 等了好一会,小兔子终于开腔:“你被殭尸王杀死了。” “啊啊啊啊……老子还没存档!” 拎着票子走开的人愤恨的决定,就两个人去那又怎么了,非给你烧个干柴烈火看看。 一个人长大很容易。跌了几次,疼了几次,慢慢的,就知道自己该披上怎样的外衣,该如何收起自己的尾巴,该如何抵御那些可怕的袭击。 傅晓春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长在蜜罐里的孩子,可直到遇见赵书言他们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从前处在怎样一个温暖柔软的包围圈里。那样的世界很美好,却也很可怕。因为乌托邦不可能永远存在,当你从天堂掉下地狱,绝对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庆幸自己在完全进入现实前遇到了这么一群活得踏实的傢伙们。这四年里他甚至知道了当别人指着你的鼻子喊人妖时,要用怎样傲慢的表情表示不屑一顾。 尽管如此,他总觉得自己与陈凌还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与出生于房产商家庭的自己不同,陈凌的家境很普通,普通的学歷普通的背景,只有他的经歷才勉强称得上特别。 为了纠正自己的性向,陈凌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在普通酒吧做调酒师,原以为通过这个职业能被充满了酒色与香氛的女性们带回正途,却在工作不到两个月后,被一个男人带到了宾馆。 可他并没有死心。与男人交往两个月后便闪电分手,找了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做女朋友,最后当然是无疾而终。 后来陈凌阴差阳错的进了gay吧继续做他的调酒师,从此以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轻易喜欢男人一般,他并没有固定伴侣。 他喜欢过的,只有上任男友。那个男人给了他最好的一切,却也给了他飘忽的承诺。 听起来就很狗血。傅晓春却知道陈凌其实不是琼瑶剧同志版的男主角。那傢伙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又遇到一个混球,就这么简单而已。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赵书言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阴差阳错的就成了他的推销对象,阴差阳错的就与自己成了一对。 傅晓春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别扭,到客气,再到暧昧,最后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大弯,最后才算是两情相悦。 就连傅晓春都说不出到底两人是何时才确定下彼此的关系。耗时太久,似乎连恋爱的界限都划分不清了。 “你喜欢我么?”他曾认真问过陈凌,对方愣了愣,才点头。 过了很久,他又问:“你爱我么?”陈凌这回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 又过了很久,他还问:“你爱我么?”陈凌低下头,拿开他的可乐,轻轻的亲了下他的嘴唇。 傅晓春只问了三次。此后再也没有问过。而这三句话,足足花了他们三年的时间。 如果只是马齿徒长,也许傅晓春就不会有反攻的念头。 在不小心看到许美人背包里的一本名叫《反攻吧!》的小说后,他才知道原来同性恋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叫做“反攻”的名词。 他暗地里拿自己与女王殿下比较过。可是无论哪个部件,size似乎都小了那么一点。 他又暗地里拿自己与骑士大人比较过。啧,好像还是小了那么一点。 这两人据说都有过反攻的经验,而从身手与体格上来讲,傅晓春同学似乎都没有可比性与可操作性。 他沮丧了好半天。陈凌的技巧不是不好,甚至对于傅晓春这样的纯情少男来说,似乎好过头了。可一想到这技巧还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纯情少男胸口里的大醋罈子就开始唿噜噜的发酵,然后醋香四溢。 于是小兔子跑去找师父——那个宅男加处男的人,商量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问题是这样提出来的:“请问如何制服一个体格和气势都比自己要高一截的男人?” 正在打cs的宅男头也不回:“首先用计,接着通过锻鍊自己的气势与体格后,再来正面交锋,从两方面接连打击他的威力,从而达到彻底击溃的效果。” “什么计?”这可是关键。 “美人计空城计迷魂记借刀杀人计,等等等等,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哪个混蛋欺负你了?”一个炸弹炸飞一批人后,终于扭头过来,一脸讨伐的兇相。 小兔子连忙摇头:“没人,没人!” “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唯一的方法也许还是用计,除非你年近二十二还能二次生长……”赵书言恶劣地笑。 说完这句话的四个月以后,每天都在灌牛奶做伸拉运动的小兔子长高了三公分。早就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的人惊嘆于他的二次生长,强烈要求他去做增高鞋商的gg。 咬着牛奶吸管的小兔子则继续潜心于研究气势的练成方法。 于是轮到陈凌开始烦恼了。 他俩见面时间并不算多。即使到了自己放假的时间,傅晓春都有可能忙碌于课程作业无法抽身,一个月能见面的机会顶多也就是四五次而已。 特别珍惜这段时间的两人向来是酝酿够感情后,就顺势的发展了下去。 可如今,某人脑袋里多了个念头,这使压倒撕开吞吃擦嘴的过程变得有些复杂,单是说服对方乖乖被吃的程序就多了好几道。 陈凌直到对方将自己扑倒后,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体格不对。”狼狈地撑起身子,陈凌企图挽回自己的地位。 “我长高了。”傅晓春勾起嘴角笑。 “瘦条瘦条的身体就算拉长了也只是像面条一样没有压倒性。” “我的骨头里都是钙,没问题。” “……为什么非要反攻?” “因为,……因为我也是男人。”他微扬起下巴,有些傲气的回答。那笑容,那语气,无不透着从某人那里同化出来的味道。 陈凌衣衫凌乱,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想像中那样习惯0.5的身份了。“……给我时间适应一下你的改变行不行?”这傢伙突然从一只只会吃萝蔔的兔子,变成一只会蹬人会咬人的兔子,这样的改变虽然早有迹象,可身为他的情人,怎么可能迅速适应? “不给。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我不是傻子。”小兔子哼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陈凌刚想趁机挣脱,那傢伙就大喊:“你再动,我马上就上了你!” 陈凌呆了。 小兔子也红了脸,可还是继续解开自己的扣子,口中安慰道:“你就让我上一次,就一次。师父要是知道我老是不求进取,肯定又要嘲笑我了。我也是男人,我也想抱人嘛。” 第66页 “……你下手慢点……”陈凌只能满头黑线的松口。 “嗯!没问题!”立刻笑得灿烂。 “你……不懂要问。”继续黑线地帮助他。 “好的……你的拉链太难拉开了!” ……好吧,主动帮您拉开还不行?“……你知道ky在哪里么?” “我带了。我让殿下送了我两管。” ……“他知道了?”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陈凌两眼翻白。 “没有。我只跟他说我用完了。”又红脸。 “……千万,千万……别跟赵书言说。”这是他临死前的唯一请求。 小兔子很郑重的点头保证。可惜,可惜…… 可惜陈凌同学,如果你不是让赵书言同学发现你别扭走路的模样,那个没心没肺的女王殿下也不会笑得几乎下巴脱臼。 “这会是唯一一次,还是一切的开始?”笑得声音都发抖的傢伙就爱提没开的那壶。 相对于脸色不自然的陈凌,春风满面的傅晓春抢先回答:“后者。” “……如果我坚持前者的话,你想怎么样?”陈凌咬牙。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爱情,加点糖醋才有味道嘛。”赵书言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比如我现在,就跟加了苦瓜粉一样,好吃得很。” 两人一愣,忽然才发现那张笑容下面的疲倦。 思念忍下的痛比刀子割肉还要惨烈。 掰着指头数日子,可还有遥遥无期的五年,一想到这样漫长的日子,就像自己在荒岛的石块上刻下一条条记录时间的直线,遥不见终点。 亲爱的,你还好么? 最近又上了什么有意思的课?我这里8一切都很好,建筑史的论文已经完成。 我好想你。 我要睡觉了。 睡之前给你一个甜蜜的吻。 by 书言。 “……” “……” “你写的?” “……嗯……啊……算是。” “写得不错嘛。简明扼要,措辞完整,还甜蜜动人。” “……宁乐也认真回了的。”他的头低低的。 “你看过了?还是要我读给你听?”他笑得温柔。 “不,不用了!我们今晚还有讨论!”他连忙抬头拒绝。 赵书言鼻子喷气,傅晓春立刻绷直了身子。 “算了,你且下去,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事后再来收拾你。”女王殿下盖上手提电脑,扬长而去。 傅晓春看着他越发修长的身影,忽然鼻头有些发酸。 这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 崔宁乐的邮件依旧是每三天一封,多了,没话可说,少了,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最近赵书言忙着应付导师交给的任务,连续五天都没有回邮件,崔宁乐那边发了两封疑问的信件,恰好被借用电脑的傅晓春看到了,便忍不住多事的替他回了一封简单的信件。 为什么不多打电话?傅晓春曾忍不住问。 因为那傢伙闲下来能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在忙。我闲下来的时候,那傢伙都在忙。赵书言坦白相告。更何况听到声音不能见人,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长期一直把维护女王感情为己任的傅晓春同志,一瞧崔宁乐的信件,似乎都能想像那傢伙对着电脑皱眉的模样,便忍不住多事的回了一封。 提着电脑回到宿舍的赵书言直接就躺上了床,敲开崔宁乐回復的邮件,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混蛋,两年了,从他离开的那年夏天,到现在,足足两年,那傢伙终于要回家探亲了。 非要耗上两年的时间才够你凑钱买一张来回的飞机票么?他直接回復了这么一句话,便按下了发送。 两年时间能改变什么? 对忙碌的人来说,两年时间短暂得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可要是把单独的一天抽出来,似乎里面的思念又满得叫人难以承受。 崔宁乐告诉赵书言,美国有多少诱惑,美国有多少美梦,可到最后,总是以一句“我会回去的”结尾。 赵书言也相信他会回来,可是两年的时间,身旁的人像是在上演着一部部电影,悲欢离合从未停止过,就像他听讲座时,那位白髮苍苍的老教授说的“生命的美好与痛苦都是随着时间流逝而不停改变。” 时间能改变多少人的爱恋?距离能拉断多少纠缠的情丝? 也许只是喝口水的时间,对方就已经一见钟情,爱上了另一个人。有时候爱情真的需要拥抱来保温,否则需要温度的感情怎能在真空中长久保持? 赵书言不想患得患失,可总是有关于爱情的字眼跳入眼中,像是一只只讨厌的瓢虫,猝不及防又显眼难避。 这下终于可以停止猜测,像个男人一般抱着那傢伙狠狠地爱上一段时间了。 飞机是整点到达,赵书言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机场。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临到出门的时候,还是特别的打扮了一番。 他的相貌本身就惹人注目,再加上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出口,但凡从里面出来的姑娘都红了脸,完全没意识到这点的女王殿下只是烦躁地不停看表。 等那傢伙推着行李出来的时候,赵书言几乎要叫出来,憋了半天,才假装矜持的挥手。 崔宁乐一看就笑了。 赵书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脸蛋红得有多可爱。 两人隔着围栏眉来眼去没多久,崔宁乐还没来得及把行李车推到等候区,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俩的暗cháo涌动。 “宁乐。”低沉的声音,很威严。出声的是一个六十岁模样的老人。老人站得笔直,白髮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整齐得无可挑剔,就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两个下属模样的人。 崔宁乐的表情僵了。 赵书言愣了愣,发觉了什么,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我们先回家吧。”老人没发现赵书言的存在,朝身后的人点点头,他的下属便走过来,替崔宁乐拎起了行李。 “你妈跟我说了你回来的大概时间,我查了下航班号,就顺道过来接你了。车子在外面等着,我们走吧。”老人朝孙子说。 崔宁乐却没了笑容。 如果就这么走了,也许他会后悔不知多久。可他如何能将他最爱的人一起带走? 崔宁乐脑中一团乱麻,爷爷的现身让他措手不及,心里的阴影也让他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合适的决定,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书言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身体却自动的走了上去,开口就说:“宁乐,我来接你了。” 说完以后,像是把一个活塞拔了出来,急中生出来的智如洪水一般就冲进了脑海里。缓冲了几秒钟,赵书言马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你跟我说今天的航班,我就过来堵你了,你看,我果然堵到了吧?你今天註定要请我吃饭了。” 崔宁乐仅仅愣了两秒,就反应过来:“请客,当然请客,刚好你来我家,我请你吃我家的大餐。”说完也给了他一个充满兄弟爱的笑脸。 崔老爷子看看他,又看看这个漂亮的陌生人,朝赵书言问道:“你是他的朋友?” 赵书言点头,很有底气的笑道:“老爷子您好,我叫赵书言,宁乐的大学同学。” “哦……”老爷子打量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开车来了,你也过来吧,宁乐刚回来,家里人都想见他,你既然也来接他,就一起到我们家吃顿饭吧。” “那我不客气了,好久没见宁乐,兄弟们都想得慌。”怕露馅,话都在肚子里滚了一圈才说出来,不过反应依旧迅速。 崔老爷子点点头,转身就走到了前面,跟在后面的崔宁乐朝赵书言挤挤眼,赵书言则挑眉,右手伸到背后,朝他比了个v字。 崔宁乐则左手伸到背后,比了个勾。 就算不说话,暗cháo涌动也是一种快乐。赵书言把头扭到一边,偷偷勾起嘴角笑。另一个傢伙则拼命了咳了几声,才勉强压下嘴角的弧度。 胆敢喜欢上这傢伙的自己真了不起。 隔着三米的距离,他们不约而同的想着。 浓绿的林荫大道几年都不曾改变。赵书言坐在车上,脑中缠绕的都是如何暗地偷情的问题,没有太多闲情逸緻来慢慢欣赏这里的风景。 崔宁乐的视线都捨不得离开这张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的脸蛋,为了不让老爷子怀疑,还得时不时的提起除他以外的朋友,比如刘冬比如傅晓春。 第67页 其实这些事情老早在email里八卦得干干净净,赵书言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边偷偷探视着坐在前面的老爷子,心里想的都是: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或者说,就算露出了,这位老人其实并不会怒髮冲冠的反对? 他心里在打着擂鼓,想到最后,还是只能扭头去看崔宁乐一眼,用眼神询问。 对方只给了他一个无奈而又苦涩的笑。 啧。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赵书言同志撇撇嘴,很想就这么朝老人家摊牌,不过他也只敢想想而已。一旦崩盘,自己会大难临头就算了,恐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崔宁乐也会被逼得无法呆下去,或者更糟糕些,崔宁乐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才不要因为自己所谓的勇敢而伤害他最爱的人。 车子停到住宅楼下,老爷子还没下来,赵书言就拎着崔宁乐的行李下了车。“好久没来这边了,也不知道拉比和拉布过得怎么样。”他笑着侧脸看向崔老爷子,对方视线碰到他,才知道问的是自己,点头:“……嗯,都不错,交给保姆管着。” 崔老爷子估计没料到他会朝自己发问,更没料到他原来曾经到过这里。 上楼的时候,赵书言贴着崔宁乐的耳朵轻声道:“他要是知道我的初吻就在这里被你夺去的话,心脏一定受不了吧?” 原来一直因为紧张而有些沉默的崔宁乐这才轻笑出来,也贴着他的耳朵回答道:“其实……你那早就不是初吻了。” “哎?!”青年惊叫出声,又连忙低声问:“怎么不是,你那时候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不算吻吧!顶多是……” “就算那个不是,你也早就没有初吻了。”崔宁乐好心告知真相。 “……不对,那他跑到哪里去了?!” 崔宁乐盯着他笑,食指碰碰自己的嘴唇。 赵书言瞪着他。“你偷吃了几次?” “不多。”崔宁乐没打算隐瞒,“大概五六七八九……” “……要数到明年么?” “那你嘴巴早该被亲烂了。” 赵书言眉角一挑,把行李箱的拉柄递给他:“自己拉。你这个色魔。” 崔宁乐笑笑,用眼神指向那个不时回头看的老人:“你捨得?我的好兄弟。” “……真是老太婆蹲墙角喝粥。”他低声咒骂。 “什么意思?”两年没见,毒舌功力居然还长进了? “背壁无齿下流……卑鄙无耻下流!” 崔宁乐大笑,勾着他的肩膀就往前走:“共勉共勉。” 两人的打闹声显然传到了前面,崔老爷子稍显严肃的脸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赵书言见状,又偷偷问:“照此情形,今晚能越狱么?” 崔宁乐深深地看他一眼:“现在没有什么能困住我,除了你。” 赵书言一愣。崔宁乐并不是在责怪自己,而是在陈述事实。如果没有了自己,那傢伙绝对可以挣脱一切的束缚,可如今,为了同是男人的自己,崔宁乐依旧要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 “所以为了你,就算是把牢底坐穿我都要出来见你。”崔宁乐看他一眼。 赵书言轻笑。“那我等你,在酒店里。” “真乖。”崔宁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爷子让保姆做了好多菜,都是崔宁乐喜欢吃的,崔宁乐的父母据说要晚些才能从单位赶回来,不过必然是要出席的。 赵书言一听,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糟糕,就不该轻易答应这个饭局的。这么早就丑媳妇见公婆,他哪儿有心理准备? 而且就算再怎么伪装,还是难掩心虚。我是崔宁乐的骈头。总觉得这样的标註似乎就贴在额头,只要别人认真看,就能看出端倪。 这样怎叫人不坐如针毡? 崔宁乐却不着痕迹的拉住了他。 不要走。他用眼神挽留他。 不行,太冒险了。赵书言颇有地下党员的焦虑感。 崔宁乐拽着他的手微微松开,又收紧。“留下来吃饭吧。”他干脆开口邀请。 “怎么,小赵要走吗?”正在喝茶的老爷子扭头看向他们。 赵书言连忙解释:“刚才有人发简讯说在宿舍等我,恐怕是论文的事情,不赶回去恐怕不好……” “怎么忙也总要吃饭吧?”崔宁乐逼问。 “总该要吃饭的。而且错过了这次,我们家还真没多少机会与宁乐的朋友聊聊。”崔老爷子盯着他,挺认真。 都说出了这样的话,还能怎么拒绝?赵书言笑得有些不自然,可还是点了头。 崔宁乐似乎松了口气,赵书言不解的看他。终于,在他进了崔宁乐的房间后,那傢伙才坦白:“我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你就不怕我们俩露馅?” “……不管是情人还是朋友,只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重视的人,这样从今以后,我都不必找任何藉口来见你。现在有多少人会把兄弟情谊往那方面想的?”崔宁乐冷哼。 “所以你希望发展地上情?”他挑眉。 “除非在他们面前kiss,否则谁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撇撇嘴,说出自己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赵书言无言的看着他,又看他下意识的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却翻找了半天依旧没找到东西,好一会,才问:“你开始抽菸了?” 崔宁乐一愣,挪开视线:“不是开始,以前也抽,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抽而已。” “结果去了趟美国就养成了这种时髦的习惯?”赵书言伸手进他的口袋,从他的后袋里找出一包万宝路,“我可不喜欢牙齿黑的人。” 崔宁乐笑:“男人都懂得抽菸。” “成为男人的途径不是抽菸,而是能承担下他想要的一切。”赵书言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出窗外,“你要不要试试看?” 崔宁乐有些紧张地抬眼看他:“你想干嘛?”留他下来吃饭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亲你。”赵书言笑嘻嘻的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 当天晚上崔宁乐的父母终于出现了。一身军装的夫妇有着少年们无法抵抗的气场,刚刚还大放厥词的赵书言终于知道了紧张,夹菜的时候手有些抖,应答的时候笑得也不太自然,崔宁乐不时瞟他一眼,偶尔也接过他的话头,以免出现冷场。 赵书言忙着应付大人们抛过来的一个个问题,等过了一会,好不容易趁着他们都开始吃饭的时候,扭头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崔宁乐身上:“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崔宁乐只想回答“不错”。可又不忍心赵书言继续被审问,只好天南海北的扯着自己的生活。刚说了三分钟,崔老爷子突然插话:“在美国还练习跆拳道吗?” 崔宁乐一愣,摇头:“忙得有点应付不过来……”“那这两天再去武馆练习一下吧。”崔老爷子说道,“学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因为去国外就丢了。” 崔宁乐默默地点头。 赵书言可不干了,难得情人回来一趟,家人占了一半时间,武馆再占一半时间,那还得了?“宁乐又不用在国外跟别人打架,练习跆拳道其实只是为了强身吧?没必要……” “宁乐学跆拳道已经十年了,突然放弃总不好。”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崔宁乐的父母也点头附和。 难道还要练成李小龙么?赵书言在心里嘀咕着,脚背突然被人踢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隔壁,那人镇定开口:“书言也学了六年吧?” “……嗯,不过也好久没练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练习?”默契就是默契,不用对方提醒,就能顺口说出来。 崔老爷子放下饭碗 ,看看赵书言:“小赵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做珠宝生意,我爷爷退休了。”赵书言毫不畏惧的回视。 “哦……既然家里条件不错,怎么当初没打算出国呢?” 来了!“因为我爷爷还在国内,他老人家身体不好。” “有孝心是好事,不过如果你爷爷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大好前程,估计也会难受的。” “现在有的东西比不能确定的未来更重要,更何况谁说出国就能比留在国内有出息?”赵书言保持着笑容。 “那崔宁乐你又如何评价?” “人各有志,这句话不是几千年流下来的经典么?” 第68页 “我看你并不像个容易满足的年轻人。” “做了想做的事,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火花四溅的对话,把崔宁乐的父母都惊得放下了筷子,唯有崔宁乐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的鸭腿,放到赵书言的碗里,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弧度。 爷爷,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敢跟你分庭抗礼了。 就算你不答应,估计这傢伙不但不会逃之夭夭,还会全副武装着冲上前来,逼着您非点头不可。 你的儿媳妇优秀着呢。 充满弹药味的夜宴结束后,赵书言在拉比拉布的欢送下,跟崔家人告了别。崔宁乐送他到街口,两人对视了好久,还是在崔宁乐的嘆息中,各自转向了不同的方向。 赵书言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数着路灯杆,一根两根三根四根,直到第十五根,他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崔宁乐居然还站在那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地方。 赵书言觉得嗓子眼似乎被堵住了。这条长长的道路难道还会比太平洋更长?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傢伙的身影看了好久,然后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敢跨出那一步?” 对方愣了愣,居然还真走前一步:“你看,走了。” 赵书言失笑:“要不我们私奔?” “没有动力,私奔去哪里?” “……你说还有哪里?” “您饥渴了?”声音里难以掩饰的笑意。 赵书言啧了下:“你到底来不来?” “你这个孙媳妇怎么就不多多体谅一下久未见孙子的老人?” 赵书言的五官扭曲了下:“你才孙媳妇!况且据说大部分媳妇跟婆婆公公处得都不怎么样,我随大流,不能做特例。” “你不喜欢爷爷?”明明连五官都能看清了,依旧没挂上电话。 “不喜欢,因为你在他面前,都不像崔宁乐了。” 崔宁乐咬牙:“……混蛋。”能不能别这么一针见血?挂上电话的骑士大人拽着女王殿下的手就往离家的方向拖。 赵书言笑嘻嘻的跟着他,还在问:“去哪里?”“私奔到月球。” 说完这句话的五个小时后,曾经意气风发的女王殿下只能筋疲力尽地踢了神清气慡的骑士大人一脚,手软地指着地上几个保险套的包装袋,愤怒地说:“你这混蛋居然给我玩欲擒故纵计!你根本就是做好了背井离乡私奔至此的准备吧!” “这叫情趣。”搂着他亲了很大一口的眼镜蛇笑得五毒俱全。 第二十二章 不告而别的晚上过去后,崔宁乐据说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尽管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可在老人的眼里看来,孩子夜不归宿还不通知家里,简直就是大罪,更何况崔家这样的准军事化环境。 于是崔宁乐的日常训练时间拖长了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牛郎织女的会面时间大大减少。更别说夜不归宿这样的高难度问题。 接到通知的女王殿下沉默了半天。 等崔宁乐在道场打了半天汗水淋漓的时候,一位美青年华丽登场。若隐若现的锁骨修长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再加上这一身禁慾的白色道服,当场就令无数个人流出了鼻血——其中包括因为发呆而被踢到鼻子的傢伙。 女王殿下笑得狂妄,像是做了件大事。崔宁乐失笑,主动走到教练面前要求与这个新来的贵宾交手。在众人嫉妒的眼光中,牛郎织女再度会面,崔宁乐低声问:“来个肉搏战?” “速战速决,我想回家了。”赵书言的话让崔宁乐一愣。才刚到道场怎么就要回家了呢? 可赵书言不让他犹豫,一个箭步就打了过来,崔宁乐想也不想就架住了他的攻势,又轻易地推了回去。 赵书言又踢了几脚,崔宁乐一肚子疑惑的都给他挡了下去或者化了攻势。逼急了,才忍不住也出了两手。 赵书言却“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崔宁乐一愣。女王殿下眼角带泪:“扭到了。” 好一招苦肉计。 扛着殿下回到自己家的骑士大人春风满面,险些就在自家人面前漏了底。也多亏赵书言同学的苦肉计做到了位,那红肿得不像话的脚踝实在太可怜,老爷子终于点头答应,让孙子去照看几天无人陪伴的好友。 崔宁乐摸着赵书言的血肿,虽然高兴,可绝对心疼,当天就好好地在床上服侍了一晚既不动手也不动口更不动腿的女王殿下,“书言。” “嗯?”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吃这样的苦。”抱着他的崔宁乐闷闷地承诺。 “我就是相信你以后会飞黄腾达才肯跟了你这个穷小子。”傲慢的傢伙得意的笑。 崔宁乐用下巴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嘆息道:“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把你金屋藏娇。” “……你不会有恋童癖了吧?” 美好气氛顿时破坏殆尽。 崔宁乐第一次出现在赵书言租的房子时,等候已久的傅晓春与刘冬就像两只饿了许久的野鸡野鸭般扑了上来,一脸激动:“您终于回来了!” 被扛着的女王殿下嘿嘿笑,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自己最重视的人,理应受到这种待遇。 崔宁乐一只手扶着赵书言的腰,一只手腾出来安抚激动的下属们,还不时抬头看看四周,没见另外两人的身影。赵书言看他的眼神,立刻解释:“男的去上班了,女的根本没打算住进来。” “果然是一个家庭煮男和一个深闺怨夫的形象。”眼镜蛇毫不留情。 被毒牙咬到的俩人不约而同的恼羞成怒:“谁是煮男(怨夫)!” “我身旁那人说的。”出卖得轻轻松松。芦花鸡虽然被揭发,依旧趾高气昂:“没证据。” 两人轮番的践踏了少男们的思念之情,一如从前。 两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任何的隔阂,看起来总是那样的自然与洒脱,像是两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彼此而存在,因而不管分开多久他们都能完美的契合到一起。 这么说似乎有些噁心,不过,在傅晓春看来,就是如此。 “师父没有变,宁乐也没有变,真好……”他嫉妒地说着,崔宁乐却看了他一眼,又和赵书言对视了一眼,两人耸耸肩。“我变了。”崔宁乐先打破他的浪漫幻想。 “我也变了。”赵书言更是完全击碎。 “……那,那也是往好的方向去变!”傅晓春不甘心,明明两人看起来总是有着旁人模仿不来的气氛。 “我自私了很多,也势利了很多。”崔宁乐坦白。 “我发现没了这傢伙我也能活。” …… “哎?!”傅晓春瞪圆了眼。 “你确实活了下来。”崔宁乐白他一眼。 “我以为我不能活啊,我以为自己哪天想不开,会扔下所有一切跑去你那里跟你来个海枯石烂……”赵书言松开手,坐到了沙发上,盯着崔宁乐,笑着说这些其实很过分的话。“结果发现你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 崔宁乐俯视着他,对视了一会,回道:“你就不怕我听到这些话后要跟你分手?” “因为你知道我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要回来嘛。”赵书言勾勾嘴角:“有没有很感动?” “肉麻死了!”傅晓春嫉妒得满脸通红。 一直被忽视的刘冬愣了好久,才勐地拍大腿:“哎哟我的妈呀!”声音之洪亮把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我的妈呀!你们俩是一对?!”刘冬五官扭曲,像是发现了母猪在天上进行华尔兹飞行。 三人眨眨眼。糟糕,不知不觉,竟瞒了这个最纯洁的少年足足六年。 应受伤的女王殿下号召,三对情侣在粤菜馆聚餐。 陈凌是唯一的社会人,因而显得比在座的成熟许多,坐在他旁边的傅晓春也不见显得多稚嫩,相反,崔宁乐发现这两年下来,傅晓春的成长似乎快了许多。 而唯一的姑娘许萧则变得越发的明丽成熟,盯着四个男人的眼神依旧带着熟悉的绿光,并且当她从刘冬口中得知建筑系史上最强大的情侣档时,那绿光简直要迸she出火花,而那时候刘冬同学正在痛哭流涕地指责众人对自己的欺瞒。 没得到女朋友安慰的刘冬还得到对方“没用,我早就猜到了”的嘲笑。 少男心都碎透了。 “萧姑娘还是没打算跟刘冬定下来么?到现在还不愿搬入他的老巢中成为皇后?”脚残脑不残的赵书言一边吃着崔宁乐剥好的虾子一边问。 第69页 “我才不要同居。我还没打算嫁给他呢!”许大美人瞥了眼男友:“还没结婚就给别人做黄脸婆?天天腻在一起多没意思。后面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过的话,现在透支这些甜蜜干嘛?” 五个男人们都愣了愣,还是赵书言先叫的好,其他人也忍不住鼓掌,包括心情复杂的刘冬同志。 “万一最后发现自己的感情因为晾晒得太久,变质了呢?”崔宁乐还在剥虾子。 赵书言顿了下筷子,没动声色。傅晓春想朝许萧使眼色,可对方压根就没看向他。 “萝蔔晒晒就脱水了呗!脱完水了就干干脆脆的嘎嘣的,就好吃了嘛,这时候还更干脆,到底喜不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都被晒掉了水分只剩本质。……啊,除非你们晒的方式不对,旁边又多了些水分,周围环境又糟糕,变质倒不是不可能……”说到后来,许大美人竟陷入了深入思考状态中。 “这里没有人是坏萝蔔吧,感情里的水分晒了两年难道还不够?”陈凌摸摸傅晓春的脑袋,用行动安慰他。 赵书言却嚼着烧鹅,口齿不清地说:“我俩之间还隔着太平洋呢,想没水分都不行。环境也糟糕,……哎,崔宁乐,我要是变质了别怪我。” 在众人“太不负责任了吧”的指责下,骑士大人看向他,冷静地问:“你是要我这次回来就出柜么?” 刚刚还在起闹的一桌人立刻鸦雀无声。 崔宁乐并不是在反问,而是在确认。他看出眼前这人嘻嘻哈哈的表情下所隐藏的决心,也明白他的不安,可是,他不愿让这个骄傲的人因为自己而被世界折辱。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委屈,他都不愿让他遭受。 “明明是我的人,却要在别人面前,尤其是最想要被承认的人的面前装得一副客气虚伪的模样,我受不了。真的。崔宁乐,我受不了。”赵书言的表情很平静。 崔宁乐很早以前就想过出柜的情形。 那时候赵书言也没闲着,经常哈哈狂笑着描述他俩出柜后的种种。那神情,好像出柜不过是朝大腿上砍一刀,血肉又能慢慢长回去的事情。 他想过结局有两种特别大的可能,一是崔老爷子根本就不听他俩解释,直接扫地出门,二是老爷子勃然大怒,用尽一切手段将两人分开,势必要将自己孙子掰回直男。 反正不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崔宁乐也问过赵书言,如果是赵家,又会有什么反应。那个傢伙把两腿交叠在桌子上,撇撇嘴,不轻不重的回答:“开家族批斗大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弄到你摸不到的地方。” 钱啊,能做到好多事情。 崔宁乐每到这时候,就会笑得有些不自然,然后搂着赵书言,把话题慢慢转到别的地方去。赵书言的声音始终是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听起来不像是不在乎,而更像是……有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压在心底。 崔宁乐最怕的就是这个。那样骄傲的神色,越来越不愿意接受“屈服”这两个字。如果非要摘了芦花鸡尾巴上的毛,如今除了往他脖子上抹一刀,否则几乎是天方夜谈。 有些东西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滋长,所以崔宁乐一开始并不惊讶赵书言的改变,年龄、经歷、环境,都会给一个人造成莫大的影响。可崔宁乐如今越来越觉得,赵书言越来越自信,自己却越来越迷茫。他弄不明白为什么。 一群人吃饱喝足,也到了该散伙的时候,许萧临行前,再三回头,拽着赵书言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几次“冲动是魔鬼”,显然对他过于激进地想要出柜感到不安。另外一对虽然也曾有过这般冲动,却也附和地点了头。 时候未到火候不足啊! 赵书言被人扛着,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崔宁乐不时地看他,那个傢伙哼了一下,“再看?再看我就亲你。”调笑的时候,也不管周围是比沙丁鱼还密集的人流。 “……也好,亲了就不用出柜了,来吧。”崔宁乐瞪他。 芦花鸡的气势再次被击落。 一旁的许萧早已一边念叨着“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啊”,一边拽着三人往另一边走了。 没有旁人的时候,两人反倒冷静了下来。 赵书言被他扶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其实要走的路不多,就是从店门口到的士车停靠位的距离,他却用力压着崔宁乐的肩膀,压得对方几乎都走不动。“你搞……”崔宁乐抬头想骂,就撞入了他的视线。 “你要是不走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出柜的。”赵书言说地很认真。 “……为什么?” “因为我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像从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不管要经歷什么。可是你还要继续在外面漂泊,我努力也没有意义。” 崔宁乐没回应。赵书言不像是那种会蛮不讲理让他留下来,然后前功尽弃的笨蛋。 “不过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柜。” “哎?” “我说啊,你就不觉得你回来的时间太短,只有好好利用才有意义嘛?我好不容易才从老爷子那里把你抢回来,你就不会把这几天用到极致,该做的就做,该享受的就去享受,想那么多别的干嘛! “……我没想。”崔宁乐怔了好一会,才笑着说。 “啧,没想?昨晚做到一半突然发呆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你这挑逗的本事着实令我惊讶。” “你挑逗我试试,我绝对不会发呆。” “你要不要找路人问问看,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不能上我?” “嘿,那还不容易,你坐上来,拼命的摇晃,我就是半身不遂都能做一回大丈夫。”如同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里面却蕴含着比向日葵还黄的意味。 “这个建议也不是不可以。”崔宁乐扛着他走到路边,招了辆的士,临上车前,附在他耳边低声继续说:“那我们马上证明看看?” 赵书言挑眉,骄傲得就像一只翘着尾巴的芦花鸡。“谁怕谁?” 结果先倒下的人还是锻鍊不足的宅男赵同志。 这傢伙睡着的样子像只刚出壳的小鸡。细嫩的外皮,纯洁得叫人抓着脑袋想要犯罪的睡颜,蜷成一团缩在身旁的模样……崔宁乐觉得自己绝对无法说出“我爱的不是你的容颜”这种完全违背良心的甜言蜜语。 纵慾的后果就是缺乏耐力的那个先阵亡。崔宁乐也是通过此举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丢失良好的根基,而那个曾一脸骄傲的人,在床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诱人。 我求你还不行么!被逼上绝路的青年眼角带着眼泪龇牙咧嘴地说着。 就像别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很可惜,这种话语带来的绝对是反作用……啧。看女王殿下那羞愤难当的模样,哪还敢再描述下去。 崔宁乐下了床,终于打开手机。一分钟内,简讯提示音就响了十多下。有狐朋的,有狗友的,但更多的是未接来电的提醒。那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默默地删掉简讯,崔宁乐又关上了手机,扔到桌上。 很想回去再抱着那个赤条条的没毛鸡,一起睡个回笼觉。 可惜芦花鸡已经睁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在自己抱过去之前,撑起身子把崔宁乐的手机拿过来,扔回他的手里。“逃避不是办法。” 崔宁乐勾勾嘴角。“把我骗过来又赶回去,你只想利用我的身体而已么?” “一次性透支完我们的希望,以后就只会剩下无望。”赵书言打了个呵欠,爬回去继续瞌睡。 崔宁乐一愣。想了一会,还是按下了手机号码。 那一头果然传来严厉的苛责声,崔宁乐想了好久,还是说了一句“因为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难免会担心过头。” 这句绝不是谎话。 老爷子静了一会,还是命令道“他伤好了你就马上回家”。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崔宁乐咬咬牙,看看那个明明听得见话筒里声音却还在背对着自己的人,“嗯”了一声。 挂上电话,就踢了他一脚,似笑非笑:“你觉得这几天就够了?”思念是洪水。只是开闸放水两天哪里够,随后那滚滚怒涛硬生生被阻挡在堤坝外,随时要冲垮这单薄的防线。 更何况,一旦重新抱紧了那熟悉的体温后,又怎么捨得再次放开? 赵书言只是反问:“我还没觉得我是慰安妇呢,你又有什么不甘心的?” 崔宁乐瞪着他光裸的后背。一字一顿,恶狠狠地骂。“装,让你装,以为自己是宰相?” 第70页 蜷成虾公背对着他的青年不服气的哼:“我是怨妇里的宰相。” “……你是芦花鸡里的怨妇!”冷笑 “你才芦花鸡!你这条死心眼的没计划的没策略的眼镜蛇!”他掀翻了被子怒视他。 “你这只只会装潇洒装骄傲装坚强装聪明的死芦花鸡!” “你……你……”气极反笑,目露凶光的笑:“你这个只爱我的愚蠢眼镜蛇,眼光真低!” “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枉费我爱你爱到杀死你。”眼镜蛇发狠,一下又咬上了鸡脖子,再度,猎杀成功。 后来,潇洒离去的眼镜蛇晚上对着手机辗转反侧。 被吃得干干净净的芦花鸡瘫软在床上,对着手机也目光呆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给某人开始发简讯。 哎。 嗯? 我想你。 这句话为什么不在我见得到你,摸得到你的时候多说几句? ……因为我是赵书言。 崔宁乐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他喜欢的就是这只骄傲的芦花鸡,即使拥有再多的哀愁,也都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不肯服输。 他们之间明明没了太平洋的水分,却又多了一堵道德的混凝土墙。近在咫尺依旧远似天涯,这种苦,复杂得只想让人嘲笑自己。 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发亮的屏幕,来来去去地看着对方回復过来的几个字,最后,抑制不住的还是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似乎要把它捏成一团烂铁就好像手里握着的,是那傢伙也牵着的一根红线。 相思成病,相思成狂。 哎,崔宁乐。 干嘛? 要不你变成女人怎么样? …… 也许是老跟赵书言这个国色天香在一起,我们都忘了崔宁乐少爷自己本身就是个足以吸引无数眼球的天然宝石。 在国外时虽然同样受人瞩目,但因为过于专注课业而缩小了社交圈子,麻烦自然少。可现在,崔宁乐少爷所在的跆拳道班可是个经常有新老交流的大班。 一来一去,崔宁乐某天忽然发现自己训练的这个时间段竟然多了不止一倍的人。本该充满汗臭味的道场里,甚至隐隐飘过一阵又一阵的香水味。 崔宁乐紧了紧腰带,转身打算找个纯爷们的圈子对练。 就不知道那傢伙要是看到了这场景,又会怎样反应?心里这么想着,险些就要笑出来,崔宁乐好不容易才绷紧了脸蛋,很好的维持了自己冷峻的形象。 只是现下这种情况,别说这些路人甲乙丙,就是赵书言同学都难得有热络感情的机会。下课时间一到,崔家的司机就会准时出现在门口,崔宁乐尽管一万分厌恶,可想到赵书言那句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只有闲暇时间简讯电话来往,他才能真切的感觉到那傢伙就在自己附近。可这哪里够啊,恋爱中人的饥渴哪是一杯清水可以解决的? 可自己不能动,难道赵书言就不能动么?主动前往崔家见岳父岳母的那股勇气到底跑到了哪里去? 当希望成了不满,崔宁乐同学愤怒了。简讯回得慢,电话变简短,偶尔,还加入了女生的嬉笑声,就连应答都变得暧昧了许多。 两天内,对方没有反应。崔宁乐心想以对方那种超于人类长度的反she弧度,这种迟钝范围可以接受。于是第三天崔少爷继续加料加菜。 第四天,崔宁乐发现自己再加点料,就对己身不利了,可对方似乎除了些许好奇,依旧没有反应。 训练中途的休息时间,崔宁乐也不忘瞪着手机,看了又看。忽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什么东西,崔宁乐愣了下,嘴角压抑了好一会,才慢慢收敛回原来的角度。 难怪没有反应。险些就把这齣闹剧给搞砸了。于是整理好仪表的崔少爷又威风凛凛地上了场,利落干脆地解决了一干闲杂人等。场下自然是尖叫声嘆息声此起彼伏。 崔宁乐很自然地接过一女生递过来的运动饮料,勐灌了一口。“崔少爷!您真帅!”突兀的尖叫声让正要继续表演的崔宁乐险些喷出水来。 欢唿的人戴着鸭舌帽,配上一副眼镜,穿着一身极其中性的服装,笑得花枝招展地朝他挥手。哪里还有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场地时的气势?这副模样别说是道场里的学员,就是崔宁乐都险些认不人出来。 身旁的学员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宁乐你认识这个娘娘腔?” “不认识。”下意识的否认。等否认了才想起如果否认了他还怎么能跟那傢伙独处? 娘娘腔热烈地挥舞着手,短装的上衣因为这个动作而露出了漂亮的腰部,崔宁乐扭开头,忍了好久,还是挣扎是否该承认。 娘娘腔扁了扁嘴,显然很是不满。 崔宁乐的手机响了,一条简讯。他挣扎了好一会才打开看。“我好看不?崔少爷?”简短的七个字就能成功的叫起崔宁乐的鸡皮疙瘩。 “……滚。”他很快发送出去。 娘娘腔看了看手机。居然还真的走了出去! 崔宁乐马上后悔了。才想挽留,铃声就响起,他立刻按下了接听。“老子为了你,连女人都变了,你还不给我出来?!给你三十秒!”恶声恶气地命令,哪里还有刚才娇声细气的痕迹? 三十秒内,忠诚的骑士大人就出现在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口上。修长的手臂一把拉过他的脑袋,立刻就亲了上去,又凶又勐,把这几天伪装的不在乎全都泄露了出来。 崔宁乐下意识的就去摸他的腰。赵书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做什么!你这条流氓眼镜蛇!” “做你。”崔宁乐斜眼看他。这环境虽然空旷,却绝对是个调情的好地方。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在上课,这破地方绝无任何人来往。 “做你个头!”一把摘下帽子,就再度兇狠地“叮”上了他的嘴唇。 崔宁乐被亲得发笑,空闲的另一只手再度钻入他的胸口。“说了不许做!”那傢伙涨红着脸,又抓住他的手。 “你帽子掉了。”崔宁乐恶质地调笑。 “我要做了你,不要绿帽子。”赵书言冷哼,“我看我的绿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顶。” “你给我做,我可以帮你摘绿帽子。”抓紧一切享受的时机,难道不是他说的么? “我的帽子我自己摘!”那眼神,既恼怒又狂恣,崔宁乐爱死这神情,一下子就亲了上去。“遵命,殿下。” “你总不让我……哎?”他惊了,“你同意了?” “偶尔要满足一下伴侣的需求。”崔宁乐宠溺地笑。 “……那个,我会不小心留下痕迹怎么办……”反倒轮到他犹豫了。 “我下星期就要回美国了。没关系……”崔宁乐低声诱惑,“或者我来?” “不行。”赵书言拒绝的干脆。“我穿的衣服太暴露。一出去,你就名声扫地了。” 崔宁乐瞪他。赵书言挑眉挑衅。最后还是前者放弃了。“好吧,那你靠过来。”崔宁乐拉过他的脸,往自己脸上凑。 “看这边。”崔宁乐拿出手机,设置摄像模式,对准了自己。 “嗯?”赵书言正想问怎么拍,那傢伙就已经再次吻上自己,温柔而深长。 赵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按下的快门,只听得见那傢伙低声地嘆息:“我回来还没跟你说过吧?” “什么?” “我爱你。赵书言。” “……”赵书言任他靠着自己,半天,才说:“那张照片不许拿来意yin。” 崔宁乐大笑出声。 偷偷地出现在训练场地,偷偷地接吻,偷偷地嬉闹,事后又像没事人一般被司机“护送”回家。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临走前一天。 崔宁乐翘了这天下午的练习,通知司机不用过来接人后,直接关了机。 这天他与赵书言度过了再健康不过的一天,尽管结果依旧是汗流浃背。 诺大的公园篮球场上,只有两组人马在进行三对三的比赛。一边是公园球场的常客,一边是疏于练习却实力不凡的宅男组合。现实是不会因为男主角长得帅就让他轻易灌篮的。我们的宅男组合,很惨烈的,目前已经落后了十五分。 “哎呀!”傅晓春已经不忍心再去面对现实,捂上了眼睛。在一旁半场休息的陈凌无奈地笑着:“你不是说过他们都拿过校比赛第一名嘛?”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一把老骨头不说,以书言那种宅居方式,再强的篮球飞人都会变成蜗牛!”反驳的时候手不小心拿开了一下,眼角就瞟到了被抄球的一幕,他又忍不住痛苦地“哎呀”了一声。 第71页 “我还没让他进呢,你哎呀什么,臭兔子!乌鸦嘴!”球场上的女王殿下朝这边龇牙咧嘴。“别四处乱瞄!笨鸡!”眼镜蛇却在后面监督。 “你才鸡!你这条肚量比鸡眼还小的眼镜蛇!”骂骂咧咧的把球抢回来,又冲到篮下投了个两分球。一边快攻一边吵架的样子让对手们气得发笑。 “没常识,蛇可是一口能吞掉一只鸡。你算过一条蛇能装多少只鸡了没有?”崔宁乐冷静地反驳。 “我算这个干嘛!有本事你示范看看!又不是蛇皮袋!”哎呀,没抢到篮板球。太久没运动,腰那个疼哟! “我肚子里只装一个就够了,那只可不好消化。”崔宁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似笑非笑地回了句。 赵书言果然微红了脸。 “老子要输球,就是因为鸡皮疙瘩掉太多的缘故。”刘冬抱着胳膊跑步向前。 “投篮那么烂还好意思说。”那两人竟不约而同。 三十分钟很快过去,累得只能撑着老腰大喘气的四人都不愿面对这不怎么好看的分数。想到当年全校第一的光环,再看看如今竟被糙台班子击溃,薄薄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四人累得都不愿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傅晓春递过来的水,赵书言站着盯着篮筐看了好一会,忽然捞过旁边的篮球,以一个相当标准的姿势投出了三分球。 只听见入筐的悦耳响声。 崔宁乐抬头看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正好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心一跳,似乎回到了某个时光,那时候猜不透他的心思,如果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到,更是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此刻却清晰得很。 我想回到那个时候。我想回到那个时候。赵书言似乎连血液都在吶喊着。只是他依旧站在那里,腰挺得很直,双臂却无力地垂落。 崔宁乐垂下眼眸,觉得难受。要再度分离的感觉突然汹涌地流出来,淹没了愉快的心情,漫到胸口,像是让人快要窒息。 旁人却看不懂,一伙人歇了一会,又嘻嘻哈哈地扎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餐厅聚餐。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近似无忧无虑的狂欢,更没有近在咫尺的离别。 甚至连向来观察入微的陈凌都说女王殿下还是气势十足。 崔宁乐看看他,逆着光时的落寞已经消失殆尽,现在则一如既往的笑得傲恣。 总有分别的时候,众人轮流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一定要回来,最后却都在一条分叉路上分道扬镳。 唯有那个总是笑着的青年还走在自己身旁,夏夕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建筑物的背后,晒得人不再疼痛,而是温和。 “我跟你去……”“回家吧,毕竟最后一天了,老爷子肯定也捨不得。”赵书言打断他。 崔宁乐一股怒气,想要撕破他的坚强,可气冲到嗓子眼,又压了回去。换而到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哀伤。 两年前,总觉得自己会无法适应从双生儿变成单身的日子,可现实却告知自己,原来并没有那么难适应孤独。如今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分别,却没想到恐惧只不过是深埋在心底,一旦被发掘,那是挡也挡不住的铺天盖地。 偏偏对象还是这么一个骄傲的大方的笨蛋。 崔宁乐点头,决定一个人走进那条林荫大道。 直到拐了弯,他都没敢往回看一眼,就怕看到那傢伙逆着光站在那里的模样。 在机场送行的人总是不会少,崔宁乐心不在焉的听着家人的叮嘱以及老爷子一如既往的严格教育,眼神四处漂移。 终于手机响了下。打开简讯,他几乎就要笑出来。 藉口上厕所,崔宁乐来到了男厕所,一道黑影迅速将自己捞了进去。 他低笑:“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就是地下情啊……”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光,“我们做吧?” 崔宁乐一愣,只觉得脑袋发胀:“为什么?”拒绝了自己这么久,却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留一个最新鲜最深刻的回忆,而且上了飞机,谁也不会发现你的痕迹。”尽管在这样的场所,他的笑容依旧清慡得很。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贴在一起,体温、情感、言语,都在酝酿着发生什么。崔宁乐只需点头,就能在十五分钟内完成这件大事。 可他却摇了头。这回轮到他拒绝了。 赵书言恶狠狠地瞪他。崔宁乐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的殿下,你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圣洁……” “滚!”这是什么破藉口。 “臣不愿在这里做任何玷污您的事情。”崔宁乐直勾勾地盯着他:“赵书言,我喜欢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骄傲、自信的你,这里不适合你,我绝对不会把我最喜欢的那个赵书言在这里毁掉。绝对不会。” “……”赵书言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崔宁乐笑得满足:“当然,你这样子我也喜欢,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最喜欢的东西,要留到最好的时候才去享用。” “……那让我抱着你,多抱两分钟。” “乖。我会回来的。一定。”崔宁乐反抱着他,像抚慰一个孤独的孩子。 崔宁乐出来的时候,离最后登机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家人们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笑着跟他们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告诉你们。” 顿时鸦雀无声。 崔宁乐转身就要进安检,身后传来崔老爷子的声音:“她在机场吧?怎么不叫她过来?” 真不愧是老姜。崔宁乐扭头回了句:“因为我才不要让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他。”那语气又骄傲又自豪,似乎喜欢上的,是一个多完美的人。 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险些笑出声来。他转身后,他也转了身。 只要再等两三年,一定会说出来的。一定。 第二十三章 能不能就在此打住这个故事? (捂着发肿的脑袋)……那么就直接说结局如何? 据说,四年以后,那俩人在某处相遇,相视,轻笑,然后,擦肩而过。 结局貌似已经可以看出端倪。因为好多人说,太过幸福的过程,总会在结局时变质成难以接受的悲剧。就好像大部分被人铭记的故事一样,无可奈何的结束才会让人扼腕痛惜,然后执拗的想要挽回,最后自然一直惦记着,期盼着那万分之一的奇蹟降落在这人的身上。 总会有奇蹟发生,可是奇蹟发生以后,剩下那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就成了可怜虫。 你说他俩会不会是可怜虫? (继续捂着更肿的脑袋)……当然不是。 他俩的故事本就平淡无奇,就这么一辈子被人遗忘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两人生活不可能平淡,只是他们也不过是地球上这几千万同性恋里的一对,放在地球这个大范围里看,比起那些总裁明星配,王子伯爵配,黑帮警察配,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他们俩结婚的时候,都不过是给大公司打工的画图机器而已。 那时候赵书言一边给崔宁乐套戒指一边埋怨这个因为赚钱赚过头而在结婚前一天还熬夜画图的混蛋。而画图机器则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让乖乖让他套戒指。最后轮到他套的时候,还险些看错眼套到了食指上。 芦花鸡立刻跟眼镜蛇在神父面前吵起来,忙着给下一对新人作证的神父连哄带骗地将两人赶了出去。 吵着吵着就拽过爱人kiss的赵书言大人藉口说是“怎么的也得在上帝面前亲一下,否则来这里结婚有什么意义”,结果崔宁乐少爷从他领子里掏出一块玉观音,斜蔑他一眼:“你信上帝?” “因为只有上帝家的人才支持同性恋结婚嘛。”他笑得无赖。 崔宁乐不再说什么,想起这两年来的抗争,也觉得不管是观音耶稣还是阿拉真主,只要能提供一个场地,让这个人名正言顺的成为自己的人,他都愿意虔诚地朝“他”下跪。 赵书言对他而言,就是这么个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言说的存在。 ……结完婚这个故事该结束了吧? (捂着跟佛祖一样肿的脑袋)……好吧,话说,两年前崔宁乐没有回来。 出国第四年,崔宁乐说好在六月的某天回国度假,已经在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的赵书言死命地把自己的工作提前干完了,又厚着脸皮把一些事情往后推了,结果接到一封“我还不能回来”的email,你说他是什么感觉? 赵书言大人默默地手提电脑关上,从衣柜里抽了两三件衣服,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好行李。等回信发出不到二十小时,赵大人已经踩在了美利坚的水泥地上。 第72页 崔宁乐飞车到了机场,两人一见面,竟然就在机场比划起了拳脚,把警察招惹来后,赵书言搂过被自己揍了两拳在肚子上的崔宁乐,瞪了胖警察一眼:“这是中国人的见面礼,还看?要我教你两招么?” 标准的美语加上狂妄的气势,还真把警察给蒙过去了,只有围观的中国人拼命忍笑。 崔宁乐捂着肚子脸色菜青地瞪他:“我会记得礼尚往来。” “我比较大方,不需要。”赵书言笑眯眯地搂过他,转身就出机场,似乎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两拳已经把气完全撒了出去。 崔宁乐看他这表情,心想自己好歹没白挨。 无法按时回国的原因很简单,崔宁乐为了回国后就能买房,在这边拼了命的干,资本家有多剥削人,他就有多剥削资本家的工资。这两年拿的奖金,足够他在市中心买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赵书言很快了解了情况,首先对其辛苦的工作表示了慰问,然后又很不给情面的在西餐厅剥削了他一顿,接着,在床上也很不客气的敲诈了一番。 对他来说,这趟美国之旅总算把机票给赚回来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赵书言让崔宁乐心疼,把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两年未曾接触过的体温。 要知道,为了不让自己放弃在美国的事业,赵书言这两年根本不敢来美国。思念被锁在一个不怎么牢固的匣子里,只要轻轻一敲,随时都会喷涌而出。如果不是绷在了弦上,这个比谁都固执的傢伙又怎么会立刻出现在这里? 赵书言似乎因为时差而睡得异常沉静。 在美国三天的短暂会面像是个炸弹,突然就引爆了深藏在心底的冲动。崔宁乐坐不住了。某日清晨洗脸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越发成熟的脸,微微露出了笑容。 他向公司请了两个月的假。因为之前接的单子多得可怕,公司同意了这漫长的假期。 回到家,崔宁乐没告诉赵书言,只是偷偷去他所在的公司看了下正在工作的爱人,看着那神情那气势,本来还有些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 赵书言看到突然出现的人的时候,那孩子气的表情崔宁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像他后来也不会忘记他说出“我们结婚吧”这句话时赵书言的表情。 未来会怎么样?猜了八年的问题,是到寻找答案的时候了。 对不对,我的同志爱人? 崔宁乐那年二十六岁。 论样貌论才气论存款,哪项不符合“青年才俊”这个标准? 所以当他在某个楼盘售楼部交付付款单以及户主基本资料的时候,那个售楼小姐盯着上面写的“未婚”两个字,眼睛都快把那几张薄薄的纸给点燃了。 崔宁乐无暇顾及对面突然蹿升的温度,拿过户主卡就走。 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地方。这种感觉就像飘荡在半空很久,终于踩到了土地一般。 那天赵书言刚好放假,被崔宁乐拽着去了趟游乐园。在过山车飞到最高端的时候,崔宁乐大声的说了句:“跟我一起住吧。”然后在别人的尖叫声起来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没听到的话就算了!” “嘎?”那人只发了个单音,然后就跟着众人一起边笑边叫了,崔宁乐想要拧头,可惜扭不到那个角度。 下了过山车,玩得神清气慡的女王殿下勾着崔宁乐的脖子就要去吃印度甩饼。 崔宁乐坐着看他吃得心满意足,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手指轮番地击打着桌面,像是在敲击着钢琴键。 他不急。因为眼镜蛇狩猎的时候是要等待的。 果然最后芦花鸡还是先憋不住了,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追问了?” “因为你肯定会回答。”崔宁乐亲昵地替他擦掉嘴边的调料。 “啧……”一口吞下半块饼的傢伙皱起眉头:“你抓我去坐过山车然后问我,明明是想让我错过吧?你这个胆小鬼!” 崔宁乐撇撇嘴。“我只是想跟你玩个情趣而已。” “总想把我玩得团团转,老子是什么角色?哼……”赵书言挑眉,“情趣?别人也许会信,崔宁乐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 玩得团团转?崔宁乐失笑。那算什么,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卫星,只能绕着赵行星打转,即便行星这个如何自转,他这颗卫星依旧无法改变轨迹,脱离出去。 最终boss居然还没有自觉。 赵书言吞下最后一块甩饼,站起来,朝他伸手:“钥匙。” “嗯?”崔宁乐一愣。 “钥匙。”微抬下巴。 崔宁乐终于明白,掏出一张卡:“还没装修,买的是现房,里面除了腻子,什么都没有……”“我说你买的不是我设计的那个小区吧?!”赵书言看着手中的户主卡,瞪大了眼。 崔宁乐眨眨眼。 “哎呀你这个笨蛋!要是让我去买的话,都能拿内部价了!”赵书言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在那里扼腕嘆息。 “……我通过关系拿了内部价……”崔宁乐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你设计的?” “大三那年我实习那家单位给的任务,虽然总设计师不是我……”赵书言扶额。 崔宁乐笑。“看来你的水平至少还有我欣赏。” “那只是证明你的欣赏水平也就只有我大三那年的水平。哈哈……”赵书言一边收好户主卡,一边拉着他往游乐园出口走。 “就这么走了?” “回去共筑爱巢。”赵书言走着走着,忽然回头,“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怕被赶出家门了?”那神情很是柔和,柔和得一点都不像芦花鸡。 崔宁乐笑得也很温柔:“我们的家在这里,谁能赶我们?笨蛋。” “哈哈哈……对对对。”赵书言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牵着他的手,一甩一甩地往前走,丝毫不顾忌周围的眼光。二十六岁的他们,终于有了理直气壮的条件。 崔宁乐算过,即便充分利用完这两个月的假期,新房也未必能装修完毕,因此在把装修的后期任务全权交给赵书言后,他又开始了另一轮的大动作。 频繁地在家人聚餐时给赵书言打电话,频繁地在夜晚外出,频繁地露出恋爱中人才会有的笑容,最后,甚至买了一对白金戒,其中一个戴在了显眼的中指上。 崔老爷子不是笨蛋,才过了三天就开口:“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崔宁乐细嚼慢咽了一会,才回答:“还早。” “换了?” “没有。” “既然这样,就该定下来了吧?” “还早。” “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早了点。”很有耐心地继续着重复的答案。 “……为什么早?你不想结婚?年轻人成家立业,就要先成家后立业,别让小姑娘等成老姑娘后再嫌弃人家,到时候别说她不饶你,我看这里没有人愿意饶你。”能让自己孙子看上的人估计不会差,至于早在哪里,看那傢伙热恋的表情与电话频率,崔老爷子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他不怕等。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崔宁乐开始放烟雾弹,“况且如果那姑娘不合家里要求怎么办?您要是看不上怎么办?”说得诚恳,嘴角却带着隐约的戏嚯。 “哼,你的品味总不会低到飞禽走兽都敢要吧?” “那家……他长得不错,但凡见过的人都会这么说。”还要有一定定力才能不盯着勐瞧。 “性格如何?” “骄傲,聪明,自信,乐观,很……大气。”想说很有名门闺秀的气魄,后来想想,还是暧昧地改了词。 “那还有什么不满!”老爷子提高了声音。 崔宁乐轻笑。就是早了点啊,老爷子,我们还没露点风声,您也没接受过刺激锻鍊,现在就平地一声雷,您还不晕过去?“总会有机会的,在我走之前吧。” 崔老爷子皱眉,为他的故作神秘而不悦。崔宁乐继续细嚼慢咽,白金戒指在夹菜的动作中,闪着耀眼的光。 后来崔宁乐把对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了,正在跟他挑家具的赵书言想了半天,也说了句:“还早,再等一段时间吧。”现在是他俩的事业关键期,出了差错,恐怕只剩一辈子后悔。 崔宁乐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日子,崔宁乐在家人面前闲谈丁克族,谈闪婚族,谈国外婚姻,最后,谈到了同性恋。 第73页 老爷子的表情自然是厌恶,虽不极端,却露骨地嫌弃。 崔宁乐心下无奈地嘆气,依旧想着办法绕圈子让老爷子接受同性恋这些事情,可没想到,绕再大的弯,终究躲不过老天爷的玩笑。 那天崔宁乐的手机放在家里,装修的人打电话来,崔老爷子刚从外面回来,顺手就替他接了电话。这一接,才发现孙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买了房,不由得立刻想到了金屋藏娇。 等他愤然地关上电话的时候,估计碰到了摄影的快捷键,手忙脚乱地刚关掉,却误打误撞翻开了手机里的相册。 里面有好些国外建筑的照片,老爷子赞嘆着孙子的敬业,正准备退出,就看到了那张亲吻的照片。 那里面的崔宁乐笑得无比的幸福,亲吻他的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还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捏碎手机。 崔宁乐赶回来的时候,看着摆在家人面前的手机,只觉得一阵耳鸣。 该来的,还是会来,现实是被老天爷篡改过的小说。 总是突如其来的残忍。 记得有一部经典的电影,有这么一句经典的话。 现在的手机,不是手机,而是手雷。 崔宁乐被炸得愣了好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上面显示了“芦花鸡”那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弯下腰,淡定地在众人面前接了电话。 那头是赵书言的声音,因为房间太安静,旁人甚至隐约能听见一两个词。 崔宁乐坦白告诉他自己在家。 赵书言顿了顿,直接问:“方便说么?” 崔宁乐垂眸:“现在,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了。”那语气有些疲倦。 家人的视线太过不解太过伤心,以至于他甚至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崔宁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就算冲出了牢笼,对家人的责任感依旧是困滞他的枷锁。 那边静了一会。“我过来找你如何?” 崔宁乐很想笑,却笑不出来。心脏这才开始狂烈地跳动,没想到一进家门就踏入了战场,这种紧张与未知让他难以控制。 “……别过来了,我这里有事。”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家人的眼神更是不能理解。崔宁乐知道他们想要在今天全部斩得一干二净,这就是军人的习性,绝不拖泥带水。 赵书言好半天才说出个“好吧”,崔宁乐挂上电话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你坐在这里。”老爷子指指他对面的座位,脸色铁青。也是,这么大的年纪受到这种类型的刺激,实在是有些过了。 崔宁乐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向前倾,双手合十放在腿间。这样的姿势既不委屈也不傲慢,甚至,还能保护自己的软弱。 老爷子几乎是颤抖着问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句话。 崔宁乐淡淡地回答。“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跟他交往了七年。在这之前我跟女生交往过,从没喜欢过男生,但是我喜欢上那傢伙的时候也没觉得这是错误。你硬要我解释,那就只能跟你说,我爱的是不需要解释的一个对象。” 不只是一见钟情,不只是日久生情,也不是所谓的错觉。那是绝对无法替代的喜欢,突然在某天就发现了,然后沉沦得无以復加。 “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胡闹!”崔老爷子嗓音巨大,像极军队中的号令,让人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承认错误。 崔宁乐硬压下心底的怒火,语气平静地说:“难道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只是男人没有而女人有的东西么?!我喜欢的是他内里的东西,是他的灵魂。等我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以后,才想起来那傢伙外面还是个男人的皮囊!可这又怎么样了?只不过是个性别的问题,他又不是杀人犯又不是精神病人,那到底有什么不对了?传宗接代?好吧,只有那个我做不到。” 崔老爷子气得直咳嗽,妈妈连忙给他顺气。 “那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当初我就觉得不对,一个扭伤还至于你亲自去照顾!如果我不发现,你到底还要瞒着我们多久?” 要不是你,他至于用这个苦肉计么?崔宁乐撇撇嘴。“不用多久,差不多就这两年。” 老爷子瞪圆了眼。 “他叫赵书言,是我最爱的人。未来都会一直在一起的人。希望您能接受他。”崔宁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决不闪躲。 “胡闹!” “不管你怎么想,我努力到现在也是为了他。” “你这根本不叫勇气!你拿自己的前途来抵押,算什么男人!”老爷子气急拍桌。 “只有抓着他的手我才能熬过最艰难的日子,我的前途里一直都有他的存在。” “荒唐!你前面二十年难道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 “他在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都长出了根,挖出来,我活不了。我已经忘了没有他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即使是在美国,他也在这里,跟我的心脏一起跳动。” 无止尽的质疑和反对让他疲惫。 崔宁乐发现即使自己做了这么多心理准备,依旧无法接受别人对赵书言的诋毁。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摔门而出。 等下了楼,他勐地回头,这才发现这是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叛逆。那张巨大的,压抑的,由家人与自己一起织成的网,终于被冲破了。 崔宁乐深吸一口气,双手插兜,慢慢地走到那条林荫道。 这条路还是很长,长得看不到头,他顿时有种看不到前路的迷茫。 虽然早已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可是他仍旧不希望赵书言因为跟了自己,而成为众矢之的。他希望那傢伙也能在自己爷爷面前笑得灿烂。 因为他是只骄傲的芦花鸡,世上最骄傲的爱人。 走出林荫道的时候,崔宁乐愣了下。一辆车子停在对面,赵书言的脑袋露在外面,两个胳膊搭在车窗上,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等人。 他连忙过去,弹了下他额头:“你来这里干嘛?” 赵书言皱着眉头摸摸自己的脑袋,有点委屈:“等你。回去。” “回哪里?” “家。……不是还没装修好的那个,是我租的房子。” “……这车是你买的?” “借的。想到你可能会出来,就借了同事的车,过来当英雄了。”他得意地笑。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 “因为你是崔宁乐。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品味的崔宁乐。”他笑嘻嘻地看着他,漂亮的脸上有一丝粉色。 崔宁乐上了车,勐地就掐了他的脸皮子一下。“开车,回家。” 赵书言摸摸脸,颇为得意:“我很聪明吧?” 崔宁乐点头。“我怎么会喜欢降低我品味的傢伙?” “……” 阳光是从窗帘中的隙fèng中she进来的。 崔宁乐在赵书言枕边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 在这间租来的房子里,两人喝了一通宵的酒。把赵书言窖藏的几瓶上好红酒全都糟蹋了一遍后,又都衣冠整齐的并排睡倒在了床上。 崔宁乐酒量不错,但依旧记不得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甚至做了什么。 盯着那张还在酣睡的侧脸,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画面。 那傢伙伸出左手,让自己把白金戒指套进去的时候,笑得很可爱。 崔宁乐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 赵书言呢喃了两声,抱住被子,就卷了起来。崔宁乐不满他只抱被子不抱人的行径,抽了他的被子,在他醒来前,将他搂入自己怀里。本来想挣扎的人,在感觉到体温后,就靠着肚子,继续睡死了过去。 明明已是日上三竿,崔宁乐想了想,还是抱着这个人,继续闭上了眼。 等崔宁乐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已经离家二十四个小时。手机只收到了一条简讯,是妈妈发来的。“你是认真的吗?”简短,却不代表镇定。崔宁乐似乎都可以看到从来坚强的母亲犹豫而又心疼的模样。 “这样的爱情需要勇气,您应该能理解的。”崔宁乐回了这么一条,就开始给赵书言做中午饭,以满足爱人叫得比雷响的肚子。 离回美国的日子还有四十天不到,现在就爆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措手不及,却也让他省了不少时间。只是……方式也太直白了。崔宁乐一边煎蛋,一边翻看自己手机里那张kiss的照片。 直到回国前都是拿来做屏保的照片,没想到还是成了导火索。 房间里的另一个手机突然响起来,崔宁乐关了火,正要出去接,就听赵书言起床的声音,然后接了电话。 第74页 还在迷煳的人应了几声后,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被拔了电池的机器人。 崔宁乐有些不安,走到房间,就见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年呆坐在床上,还在听着电话。 “不回去。” “不行。” “我选的。” “谁勾引谁啊?”气得竟笑出声来:“就我这种皮相,勾引他还差不多。” 崔宁乐张张嘴,想说什么,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咽了回去。赵书言皱着眉头应了几句,突然拔高声音回答:“不回去,他在这里。我等了四年,不要再等了。” “嗯。我爱那傢伙。是爱哦,又不是过家家,你破坏不了。” “哈哈,带给你看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你没看出来不怪我。” “……要不,你过来看看你孙媳妇吧,他越来越可爱了。”说着看了眼崔宁乐,崔宁乐撇撇嘴,转身又要回厨房继续做饭,赵书言却叫住了他:“电话挂了。” 他惊讶地回头。他还以为这样的语气,至少还有迴旋的余地。 “我爷爷一下就猜出是你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笑笑。 “结果呢?”崔宁乐只想知道结果。顿了顿又补充:“他怎么听到风声的?”虽然心里隐约明白,还是不愿承认。 “……是啊,怎么就那么快找到了呢?他们就这么急着想要知道结果?”赵书言没有直接回答,垂下眼眸似乎在自问自答。 崔宁乐喉咙一紧:“是不是我的家人找过去的?” 赵书言抬眼。神情明显犹豫了那么一会。 手心开始发凉。就在他们刻意迴避现实的时候,现实的岩浆却在另一边飞速的蔓延着,甚至延伸到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准备的角落。烫得人连触碰的勇气都失去了。 “这样我们俩同时无家可归了?”崔宁乐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力气。 “谁说的。”床上的人掀起被子,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反驳,“我们自己的家还没装修好而已。快煮饭,然后去买新家具。” 即使岩浆将他俩孤立在一座孤岛上,至少他俩还有互相扶持着站立的地方,那就够了。 崔宁乐听话的回了厨房,心中突然产生的黑洞慢慢地在弱化,直到那傢伙拿着牙刷在自己身旁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看来我俩很有夫妻相,否则两个老头子怎么都能同时猜出对象是你我”,崔宁乐紧绷的嘴角这才松了下来。 “……他不是猜的。” “哎?” “爷爷看到了我手机里的照片。” “不会吧?”叼着牙刷的人模煳地惊讶。 “还是我亲你的那张。角度和光线都很好,你照的很好看。”崔宁乐说着,就看到那傢伙的牙刷从嘴巴里掉出来,忍不住笑出声来,踢了他小腿一脚:“快滚回去洗漱!今天要买好多东西呢!” “……你这个笨蛋!就说了不要照!这种东西的刺激性对老年人来说简直是等级最高的!你想让……”说到一半泡沫就险些被吞了下去,赵书言连忙沖回浴室,洗漱干净后,又沖回来,抗议道:“你千万别把这东西给我家老爷子看,否则……” “谁会主动把这种照片给别人看?”崔宁乐打断他,“再说了,我这么一个三好青年,除了跟男人做出kiss以上的事情,老爷子哪里会认为我是同性恋?” “……还有一个办法能让老人家知道。” “什么?” “在家里放一堆耽美小说。”赵书言笑嘻嘻地说,“许萧那傢伙据说就是因为房间里放的都是这种书,他妈吓得以为女儿就要走上不归路了。” “……” 堡垒如果有两座,就要各个击破才更有效率。万一被两面夹攻,自己就将处于绝对不利的状态。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书言家。赵老爷的身体不佳,万一真气得非要冲来这边,那对两方而言都是最危险的情况。 赵书言请了三天的假,甚至走之前还跟自己上司苦笑着说了句“万一我真回不来,别报警”这样的话。吓得主任连忙说,实在回不来就多请两天。 开什么玩笑,这傢伙该不会是要去做什么傻事吧? 崔宁乐跟赵书言来到这座南方的城市时,心脏跳得竟比在家时还要快。 因为他眼睛也在跳。 可他没敢跟赵书言说,那傢伙的脸色虽然轻松,眼睛里却也是藏不住的紧张。有些压力藏在心里还能承受得住,化为言语后,就会加倍的增加。 赵书言只是盯着前方,直到进家门前的一刻,才转头看向崔宁乐,看看他的脸蛋,看看他的着装,然后拉过他的手:“就这样进去?” 崔宁乐抽出手。“别随便示威。” 赵书言像个孩子一样不服气地皱起眉头。 “我们是分享,不是谈判。”崔宁乐拍了下他的背部,“殿下,要记得,我是无论如何都会沖在前面替你挡下第一波攻击的。” “……我踢开你的话,你还挡什么挡。”赵书言这么说着,就拿钥匙打开了家门。 因为事先跟家里的保姆勾兑好,他们来的时候,老爷子刚吃过午饭,精神与心情都处于最佳的状态中。 可惜看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天神后,老爷子本来悠闲的神情立刻僵硬,然后化作愤怒。 “爷爷,我回来了。”赵书言笑眯眯地招唿,然后拉过崔宁乐,“他也来了。” 老爷子抿紧了嘴,半天,才喊道:“阿艷,茶!” 保姆立刻端着茶盘过来,老爷子却瞪她一眼:“我只要自己的茶壶!”保姆一愣,看看小少爷,想说什么,就被赵老爷打断:“要喝他们自己去买。” 那语气,那还有从前的宠溺? “我们不渴,刚进门前就多喝了两杯水。”赵书言还是笑着,暗示自己本来就准备了一番口舌之战。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水,竟不再说话,开始翻看报纸。 两人对看一眼,赵书言又继续说道:“有些事儿电话里说不清,我觉得还是要带给你看看。崔宁乐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爱人,这关系有八年了吧。我有多好,他就有多优秀,我俩刚好是两个高等组合,配起来很合适,你就别浪费其他资源了。” 赵老爷子用力地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不反对。”赵书言又刺激。 “我说话不说话都是反对,何必浪费口舌?赵书言,你比我聪明,聪明得喜欢了男人去?国家会感谢你节约男女配对的成本?”赵老爷子冷笑。 “我不需要感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让社会对你感激。恋爱的事情还需要别人的感情加入么?本来就是两人世界的事情。我逗你说话,是因为怕你憋在心里,你老了,憋出病不好。” 崔宁乐瞪他,这话可真损人。 赵老爷把报纸一摔。“你要真关心我,就别去找一个男人来刺激我!……两个男人相爱?!你脑子是被哪家的驴踢了?!……我不说了,这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根本就是违反自然界规律违反法律的事情!” “法律没说同性恋是犯法。”赵书言声音变冷,“自然界也有同性恋,要考据,我可以直接给您资料,但是,我们不是神经病。就跟您喜欢奶奶一样,我喜欢这傢伙,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表情,喜欢他比任何人都能了解我的聪明。如果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代替他,那第一顺位的他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我最爱的人?!” “那是你还没遇到喜欢的女生!” “没有遇到的话,那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可以?!” “男人跟男人怎么可能成为情侣?难道你就不能去找自己喜欢的女生?” “最好的最合适的人放在身边我不去珍惜,还要去碰那六十亿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脑子被驴踢了一万次才会做这种蠢事!”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这根本就是自我暗示!” “明知道同性恋是个艰苦的选择,我还自我暗示去成为同性恋,脑子被驴踢了一万次才会这么做!” “知道辛苦你还选择,还要逼着我们来承认,赵书言你真够聪明的!” “我没有逼迫,我的感情从来只需要我自己的承认。”赵书言笑得兇狠。 崔宁乐站在一旁,心里只想着: 这一老一小芦花鸡,还真有两三分相似之处。 第75页 过了二十分钟,老爷子的茶壶已经加了两次水,桌上的报纸已经被粗糙的大手给拍得稀巴烂,双手环抱俯视的孙子与僵直着背嵴仰视的爷爷两个人依旧吵得不可开交。 崔宁乐在一旁,像个秘书一般整理着两人吵架的路线。 先从同性恋正常不正常开始,然后到同性恋能不能传宗接代,接着到同性恋可以是别人但不可能是你,随后就是同性恋的发源地在不在中国,目前,已经吵到了同性恋在身边发生的机率。 “所以说,就因为你周围没有同性恋的情侣,或者说没有敢坦白的情侣,所以发生在我身上有什么不可思议?国家调查出的数据尚且有百分之三点四七,实际数据恐怕高得您都不愿面对吧” “难道你就不能成为那百分之九十六点五三?我们家多的是特殊,难道这特殊的概率还非要继续下去?做一个大众难道不会更容易点?” 老爷子虽然老,这算术可真是精准迅速。崔宁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我们家的特殊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全世界的比例,跟我家的比例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老爸再多生九十九个,说不定还真能验证一下这个百分比是高还是低呢……” “放肆!”老爷子一拍桌子,“你还尊不尊敬你的父母?” 本来笑眯眯的赵书言立刻冷了脸:“您要我尊敬什么?” “尊敬父母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不过是个受精卵子的进化体这个事实有什么好尊敬的?”赵书言冷哼,“奶奶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们在么?我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们在么?您身体不好的时候,他们在么?如果我们三个人都不在了,他们在乎么?!这种自私的人,需要尊敬哪一点?!” “你还记得你有奶奶!”老爷子连忙转换话题,“你奶奶生前怎么教育你的?会让你这么来气我?” “奶奶没说过,”赵书言撇撇嘴。“她说您是老顽固,说您的自信总是莫名其妙,说您老不认真听取别人意见,说您……还要我说么?” “她胡说!”听到老伴生前的诋毁,老爷子恼羞成怒,可一想到说话时的模样,又沉默了一会。 啧,早知道就不提了。 怎么激动得连心里的伤疤都不小心揭了开呢? “奶奶只是说,希望我能跟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像她跟您在一起时那样幸福。”想了想,又补充:“这不是高帽,我才不会在这时候拍你马屁。” 老爷子的表情亮了一下,然后不自在地扭过头,一边整理被弄得稀巴烂的报纸一边哼哼唧唧:“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你说,除了你们自己,还有谁会认同你们?同性恋?哼,这三个字连说出口都觉得难听!” “我不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崔宁乐。你可以叫我‘崔宁乐控’。”赵书言骄傲地微挑下巴。 “你就非要跟我吵架!”占不了上风的赵爷爷气得面红耳赤。 赵书言挠挠头。“我本来不是想跟您吵架的。”他嘆口气,恢復成认真的模样,“我喜欢这傢伙的事实不会改变,可我也不希望跟别人因为这件事儿而有什么隔阂,爷爷,你如果希望我们做什么才能让你接受宁乐,那我一定会去做,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接受,什么都好说。” “不接受!让他滚出去!” 赵书言紧抿下唇。崔宁乐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这就是最正常不过的结果。明明有了准备,却在瞬间得知自己的努力全是白费后,还是掩饰不住失落。 “那我先走了。”赵书言拉着崔宁乐就要出去。 “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让他喜欢我的。”崔宁乐在被他拉走之前突然说。 赵书言呆了下,“餵”地就要打断他,可崔宁乐直勾勾地盯着赵老爷,继续说:“如果我先主动提出分手,你认为书言的未来会不会更好?”“你敢!”赵书言瞪圆了眼睛。 “你看,显然不可能,这傢伙是个多骄傲多自信的人,您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比我差。赵书言是个什么样的傢伙?会轻易去恳求一个人么?会轻易依赖一个人么?我好不容易成为这么一个适合他躲藏能给他遮风避雨的窝,您就忍心非要剥夺他的幸福?”崔宁乐一只手被他拉着一只手放在身后握成拳,尽量掩饰自己说这话时的紧张。 “他是男人,不需要软弱!”老爷子硬着脖子反驳。 “他只是人,也需要软弱。他强硬的时候,我就做柔软的那个,他柔软的时候,我就做强硬那个,不管他需要什么样的伴侣,我都会努力做到最适合他的那个。”崔宁乐顿了顿,突然微微笑了,“而他也是这样的存在。我为了他努力,他也在为我努力。您难道就不觉得这样的未来会很美好吗?” 伴随着“谁需要躲藏”的抗议,赵老爷冷哼一声,拿起茶壶就往房间走。“你们不走我走,看了就扎眼。”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即便是苦肉计也无法凑效。 赵书言默默地拉着他出了家门,崔宁乐一路走一路想,然后不时地问:“真正用苦肉计如何?”“要不我们假装分手?”“你爷爷有什么感情弱点?” 赵书言笑出声来:“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猴急了?” “因为你爷爷是你最重要的家人,难道你想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孤儿?”崔宁乐反问。 “不想,不过我也不希望你用苦肉计,又不是小说,这种话说多了万一真出个车祸什么的,那结局我估计我就成了那些杂志里的悲情女主角了。”赵书言双手插兜,低着头走路。 崔宁乐也笑了。“现在难道就不是?跟罗密欧朱丽叶有什么区别?” “所以别随便喝毒药耍苦肉计,弄巧成拙地死了多不值。哎,刚刚你说我为了你努力,你不要感觉太良好啊,你努力是应该的,我不努力也正常……” “对,很正常,所以活该被我压。” “崔宁乐!” 真好,身旁有这么一个能跟上自己脚步的人,真好。 就算要花费多少力气,只要能将他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都没有问题。 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就要有这种价值。 第二十四章 沉默是对彼此最大的考验。 赵书言的假期不长,如果这样的情况就是结果,他当然不甘心。可是老爷子没再联繫过他们,甚至连训斥、责骂都没有,安静得叫人坐立不安。 赵书言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城市住酒店。那个唯一的家已经不再能容纳自己,就算他不说,崔宁乐也能明白这种难过。 他不要他这样难过。于是崔宁乐居然给赵书言下了安眠药。 “你是笨蛋啊?!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赵书言睡醒后,朝崔宁乐怒吼。刚刚给他订完送上门的早饭的崔少爷朝他笑道:“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了吧?” “废话!我这叫昏迷!哪还叫睡觉!”赵书言一把甩开身上的被子,只穿着内裤就朝他走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盯着看了一会,立刻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目的?被人揍一顿?你还是不是男人!崔宁乐!要是以前的你,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自尊!就算是我爷爷他也没权利让你白白挨揍!懂不懂?你是我的骑士,不是我的垫背!老子不要你这种无谓的牺牲!” “别那么激动,你口水都快喷到我脸上了,请保持形象,殿下。”崔宁乐并没生气。 “我拿口水淹死你都行!臭老头是不是打了你几巴掌?他这种人,就算揍了也不会泄气!他要的是权利在握的快感!他不是军队里的人,这辈子沉浮官场这么多年,肚子里的黑水比章鱼的还黑!他要看的就是我挣扎然后想法子抗拒的模样!笨啊你!我是这么任人宰割的饲料鸡吗?!我可是芦花鸡!野生的那种!”赵书言瞪着他,一双凝亮的眸子尽是自信与愤怒。 崔宁乐愣愣地看着他。“……你还真甘心地承认自己是芦花鸡?” “你都甘心被人揍了,我降低自己的水平陪你行不行?!” “我本来……是想乖乖被他打一巴掌的。” “笨死了!你那一肚子的毒蛇液去哪里了?!” “本来!”崔宁乐反瞪他,“谁知道你家的老爷子比你还狡猾,我想了一下还是打算闪开的,结果他竟然两面开弓,我另一边没闪过,硬是挨了一下!这傢伙是不是也练过跆拳道?你早该跟我说!” 赵书言被他噎了一下,挠挠头:“恩啊,好像年轻时是学过那么几下散打……” 第76页 “所以啊!”崔宁乐捂着脸蛋反吼回去:“我也不想被揍,这年头有谁是真的能打一巴掌就泄气了的?更何况你爷爷宝贝你宝贝得跟夜明珠似的,你可能只值一巴掌么?” 被吼的人这才放开他的下巴,笑开:“我估计至少要揍死三个崔宁乐才持平。” “那我再也不去赵家了,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崔宁乐。”甩开他的手,崔宁乐打开门,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早餐,一边签字一边说,“这里有个拆我骨头吃我人肉的傢伙就够受了。” 服务生诧异地抬头,下意识地想去看房中的人。 崔宁乐毫不客气地甩上了门。 崔宁乐离家的第七天,终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那时他正在赵书言租的房子里做晚饭,崔老爷子的电话让他险些忘了锅里正炒着的肉。 爷爷的声音还是硬硬的,没有任何柔和感,让人猜不出到底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有了怎样的心理改变。 电话里说是要他回家吃饭,可崔宁乐知道这必然是场鸿门宴,去了就未必回得来了,于是打电话给刚要下班的赵书言,询问他的意见。 赵书言也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说,让他自己决定。 不去的话只会徒增对立情绪,去的话,前景渺茫。连骄傲的赵书言都拿不定主意。 最后的情况,还是崔宁乐出现在了自家的饭桌上。从来安静的饭桌,今天更加的安静,静得甚至让人有些胃疼。 饭后,崔老爷拿了些照片给崔宁乐,上面全是漂亮的姑娘。比起外面那些浓妆艷抹的女孩子,这些小姑娘们各个都是清纯阳光,充满了透明干净的青春气息。这些气质,也只有在纯粹的军队环境里面才锻鍊的出来。 崔宁乐的太阳穴发胀。这些美女放在从前,绝对是自己喜欢的那类。只是,只是…… “我喜欢不了除了赵书言以外的人,不管男女。”他坦诚。 自然把老爷子激怒了。赵书言是好看,是聪明,是能干,可这一切都是以他是男人为基础堆积起来的美誉。男人啊,你能想像两个大男人相拥在一起背后花团锦簇火花四溅的场景吗? 至少老爷子只能想像到这种画面,并且很轻易地就觉得了噁心和无法理解。 崔宁乐也翻白眼。太噁心,这是何等可怕的想像。 父母在一旁不可思议,唉声嘆气,崔宁乐也不敢安慰,就怕安慰最后成了套死自己的绳索,再也回不到那傢伙的身旁。 结果老爷子震怒中,居然让崔宁乐的父亲将他锁进了房间,不给出门,直到回美国那天。 崔宁乐又是愤怒又是难过,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预想中最坏的情况。 只好拿出手机,给那傢伙发了个简讯。“我要越狱。” 赵书言回得飞快,“别急,万一老头子更加生气,叫部队的人把你抗走,我们就更加束手无策了。等到风头过去,我再去接你,我可爱的骑士。” 崔宁乐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身子倚着门背滑座到了地上。 “我等你。” 被困在家中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崔宁乐只要有电脑有网络,他就能活。 身为前宅男的同居室友,他活得还很自在。 在崔老爷第n次看到保姆给房间里的人送快递包裹后,忍不住在明知道侵犯隐私权的情况下,还是拆开了第n+1个包裹。 里面只是几盒模型。 忍无可忍的推开孙子的房门,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模型盒子,游戏盒子,塑胶小人的盒子,多得叫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老爷子站在门口说了半天,不该浪费金钱不该浪费时间不该浪费生命……之类的话。崔宁乐趴在地上,一边听一边拼着航母,不点头也不摇头。 孙子也是能独立挣钱的人了,崔老爷子知道这一点,说了一会后,也只能无奈地关门,继续软禁。 崔宁乐拼完三分之二的时候,给赵书言发了个简讯。“太久没这么悠闲过了,我终于明白你喜欢宅在房间里的感觉。” 赵书言那边回了句:“所以你下次回国更是要多带些模型回来!”显然还在记恨崔宁乐忘了给他带模型的事情。 崔宁乐删了这条简讯。开玩笑,要是让你整天扎在那些塑料堆里,我怎么办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崔宁乐并没有催促赵书言让他尽快过来,更没有询问为何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看起来不像是在等待,也不像是放弃了。 倒是赵书言这边先来了消息。离回美国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他来了条简讯,先是说新家的装修已经完成了一半,接着说傅晓春等人决定不惜一切努力也要把他从房间里请出来,好进行建筑系毕业四周年纪念聚会,接着,又说,赵老爷子给崔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崔老爷子。 崔宁乐连简讯都懒得发,直接就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赵书言哈哈笑着,形容两个老人就像一条蛇跟一只虎,一个满腹黑水一个气势逼人。崔宁乐压低了声线,表达自己想要听正题的不满。 “老爷子过来了,来我住的地方了。” “……他怎么急了?” “因为我跟他说,如果没有别的疑问,我想跟你一起去美国结婚。”说到这里,赵书言哈哈大笑,显然是对爷爷能被这种玩笑骗到而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是在间接跟我求婚?”崔宁乐挑眉。 赵书言那边一愣,然后满脸通红:“放屁,你都没主动,就奢望我主动?!” 崔宁乐笑着转移了话题:“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他坦白,你现在被软禁,因为怕被我勾引,所以不能踏出家门一步。”赵书言嘆气,“我本来就没打算骗他。” “结果他受刺激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也是只老芦花鸡。崔宁乐继续转回话题:“说下去。” “他马上跟我要了你家的电话,打了过去,刚好是你爷爷接的电话。他很委婉的说自己是赵家管事的,结果好像被听成了赵家的管家,立刻被你爷爷说了一顿。哈哈……” “……你爷爷普通话说得不算标准。”崔宁乐忍笑。 “我爷爷是什么角色,当即就怒了,口沫飞溅地说绝对不可能是我勾引的你,因为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怎么去追求一个人,人还太自信,眼光都高到天上去了,怎么可能主动去勾引一个男人?然后又反证你从前一直更换女朋友,说不定本质上就是个同性恋,所以才喜欢上我,然后把我追到手……你那伶牙俐齿估计不是从你爷爷那里继承的,要不当时你爷爷怎么会哑口无言?哈哈哈……” 崔宁乐估计除了因为赵老爷子实在太能强词夺理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爷爷恐怕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如此花心。爷爷虽然关心自己的业余生活,却也不会做出派人来调查的事情。 啧,幸好赵书言本性并没有被他爷爷给玷污了。 崔宁乐这么想着,恨不得把电话那头的傢伙捞过来,抱在怀里,狠狠地爱抚一下这只内心单纯的鸡崽。 “最后呢?唇枪舌战就不用重复了,估计这里面你爷爷占了百分之七十的时间吧,我要结果。” “结果是两人不欢而散呗。”赵书言说这话的语气竟然很轻松,“你说这两人也真够沉得住气的,要是我估计就直接杀到对方面前一决高低了,哪还会咬着牙礼貌地跟对方说再见?” “……那这通电话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我爷爷嘲笑你爷爷到这年头还要玩软禁,觉得同性恋这种事情不过是我们好玩儿才弄出来的新cháo玩意,一边盯着我一边跟你爷爷说已经给我准备了无数的良家妇女,任我挑选。”“有可能说这种话么?!”崔宁乐又气又好笑地打断。 “原话是说‘年轻人只要有了家庭就能收心了’,翻译过来难道不是这个意思?这些老头真不厚道,不是自己女儿就可以随便糟蹋了。” 崔宁乐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才低低的问:“他要你结婚了么?” “现在他能威胁我的工具只有他自己了,他当然明白。但是我能威胁他的,也是我自己。我们实力不相上下,有什么不能对抗的?崔宁乐你也是,你要敢跟别的女人结婚,我第一个就跑到领证的地方去大闹,闹得你十年内都没脸去那里。”赵书言笑嘻嘻地威胁,语气却丝毫没有把这个可能性放在考虑的行列里。 “要结婚也可以,我们俩结婚吧。”崔宁乐笑着说 。 “哦!你这是直接跟我求婚?” 第77页 这个不肯吃亏的芦花鸡!“但是你要跟我一起出国。” “啧,一定要到国外才能结婚吗?我本来还很期待一生才能穿一次的大红马褂,我奶奶好像柜子里还收着一件老式的……”而那边的人,似乎是很真心地在烦恼着这件事。 “……”崔宁乐决定如果真要结婚,出门前一定要看住他,免得这个超级行动派真的在神父面前穿着中国的传统大马褂。 当然,如果是洞房夜,怎样穿都可以,甚至,下面不穿都没问题。 后来,就发生了一场星球大战。 崔宁乐曾见过那只昂首挺胸翘着尾巴的芦花鸡是多么的美丽与骄傲,所以几乎可以想见身为他长辈的老芦花鸡又会是怎样的气势逼人。 老芦花鸡纵然已经退去一身江湖味,尾巴上的那两条毛依旧无法抑制的始终翘着。 即便是多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毕竟是自家的鸡崽,老芦花鸡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断绝关系的。更何况,小芦花鸡确实除了性向方面有点问题外,其余真是完美得老芦花鸡恨不得每天拉到亲朋戚友面前吹捧。 小芦花鸡我行我素,全然漠视老芦花鸡的各种威胁与劝诱,期间还不时朝老芦花鸡阅读自己的简讯,转发眼镜蛇爱人一针见血的点评。同样是武器,芦花鸡的嘴巴虽然坚硬,可比起眼镜蛇的毒液来说,显然低了一个档次。 结果,老芦花鸡理所当然的遭受了几次心理创伤。 老芦花鸡终于忍不住去找那个传说中的眼镜蛇了。他要单独与他谈谈,他就不信那些一时性起的玩意在面对如此多不利与威胁时,依旧能坚持下去。 小芦花鸡却给使了个绊子。两个小辈让老芦花鸡还没见到小眼镜蛇前,就遇到了眼镜蛇爷爷。 老眼镜蛇年轻时也是有着一双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牙,可惜年事已高,尽管威风尚存,武器却少了百分之七十的功效。 当鸡爪遇上蛇绞,战火自然是不可小窥。 小芦花鸡则藉机让自己的下臣们将骑士大人给迎接了出来。 建筑系的四周年毕业纪念,人特别特别的齐。好多出国的都回来了,虽不说功成名就,好歹也是有了个洋墨水写的硕士文凭。好多工作的也都取消了加班或请了假,只因听说这次的聚会是女王殿下亲自召开的。 小小的包房里挤满了各式美人,不论男女。一些同学的“亲属”看得傻了眼,直恨自己当年没考上这个学校的建筑系,否则早就能锻鍊成为一个“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了。 女王殿下跟崔宁乐的事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当傅晓春跟刘东恭迎着骑士大人入座的时候,其他人依旧起闹着要骑士大人和女王殿下互敬一杯。 女王却挠挠下巴,不高不低的说了句:“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升级成为亲王了吧?” 一群人没听懂,疑惑的看他。知情人士们都屏住了唿吸。 崔宁乐手心在出汗,他看看一脸神清气慡的赵书言,不知道他到底下一步要怎么做。如果不受任何人支持,那看来在短时间里,他们就不再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赵书言看看傅晓春,那个暱称为“小兔子”的年轻人经过几年的歷练,胆子虽然大了些,性格却也圆滑了些,似乎有“除非被揭穿否则绝不公开”的念头。 “我喜欢崔宁乐。”他笑着告知大家。 我们也很喜欢啊。众人更茫然。唯有许萧差点因为憋笑而把嘴巴给扭歪了。 “啧……是很喜欢,喜欢得要让他做我爱人的那种。我喜欢他很多年了,你们都没看出来?”赵书言挑眉,没有直接说出他们相恋的事实。 崔宁乐死死皱眉。又来了,又来了,你看,一旦不希望自己先被抛弃,就把感情放在那里,准备随时走人。这傢伙都过了八年,这个破性格怎么还是没有改? “是我先喜欢他,然后再让他喜欢我的。这个才是事实!”他冷冷地插话。 赵书言微侧着头看他,轻笑:“我又不是那么容易被勾引的人。” 小包房里立刻炸开了锅。对女王殿下的喜欢与对同性恋的反感交织在一起,矛盾得叫人不知如何表达,所以有的人就沉默了;早猜到两人关系不寻常而又不好追问,此刻得到了证实,所以有的人就冲上去激动地追问了;一直yy两人但是只能自我安慰是yy,结果此刻得到了惊天的事实,所以有的人就幸福地晕了;觉得两人强到只有彼此才是最适合的,所以有的人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询问进展了。 世间百态,一分钟内尽显。 赵书言被围在中央,只是笑眯眯地,竟不再继续说话,崔宁乐也被围着,却担心他那边的情况,辛苦地突破了重围,拽住他的手,替他开口:“我们跟家里的人说了,所以也想跟你们说,如果再继续瞒下去,对你们不公平。” 立刻一堆声音问“家里那边反应怎么样?” “很好,很正常。”崔宁乐点头,“最正常不过,想要把我俩拆了。” 赵书言只是盯着他的手,开始玩他的手指。 还在玩?!崔宁乐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赵书言抬头,被瞪凶了,冷哼一声:“你们看,他现在被挑拨得都开始嫌弃我了。” 崔宁乐怒吼:“谁嫌弃你啊!到底是谁死活不肯把我接出去,害我被软禁了大半个月?!” “我那是怕你跟家里彻底闹崩了。给个缓冲而已。” “好,你再缓下去,我先回美国!”崔宁乐说着就要甩了他的手。 “破脾气,还要我来哄你。”赵书言哼哼唧唧地拽着他,就是不撒手。然后看向大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们讨厌同性恋,我以后就尽量避免跟你们见面,如果你们觉得无所谓,那我代表我自己,谢谢大家。我不是什么神人,我俗到只要那傢伙跟我说喜欢这两个字,就能暗慡上半天。崔宁乐比我更不会说这些请大家接受的话,他那嘴巴只适合放毒,所以我也代表他,向大家说声拜託了。” 众人默默地看着向来高傲的女王弯下了腰,低下了头,竟连自己刚才问了什么,想了什么都忘了,只能盯着他看,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无法掩饰地露出一丝脆弱。 那才是真正的赵书言。 崔宁乐心里一阵酸涩。他的芦花鸡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变成了鸡崽。 谅不谅解有什么所谓,只要他的芦花鸡依旧能够昂首挺胸地走路,再多的非议他都可以承受。 他会做他的鸡窝,挡风遮雨,任他依靠。 赵书言是被崔宁乐扛上的士的。一身酒气的俊美青年靠着崔宁乐的肩膀,昏昏欲睡。崔宁乐小心地把能量饮料放到他的嘴边,小口小口的餵着他。赵书言喝了两口,孩子气地扭开头,拒绝醒酒。 “乖。”崔宁乐哄道。 赵书言皱眉,撇撇嘴,干脆趴到了他的腿上,准备入睡。 “你要想明天头疼欲裂就继续睡下去。”口气变得冰冷。 赵书言嘟囔了一会,还是不想听话,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肚子,汲取着他的温暖,继续入睡。 “啧。”崔宁乐看看不时往后打探,担忧乘客呕吐的司机,最后还是放弃将他压在座位上强行灌水的念头。 路上很安静。已经是深夜两点,只有司机的收音机里还传来人的声音。 那是梁静茹的“勇气”。当崔宁乐听到“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他深唿吸了几次,试图压制这个因为夜深人静而冒出的脆弱。 偏偏黏在腰上的傢伙却更加的抱紧了自己,似乎在回应他的感情。 崔宁乐感到肚子上传来的人的温暖,眼睛突然无可抑制地酸胀起来。他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呜咽声冒出来,可眼睛更早一步地掉出了水珠。 司机仍不时通过倒后镜探视,崔宁乐只能把头扭向窗外,手肘架在车窗边,单手捂着自己的脸。 肚子上的人环抱着自己,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刚刚还是一脸睡意,此刻却在传输着温暖。 崔宁乐想起今天晚上那胆战心惊的半个小时,看着大家慢慢地从不解,变成了解,最后变成祝福,他几乎都快抑制不住地捞过那傢伙亲吻一番。 也不是没看到那些一脸鄙夷地摔门离开的同学,那些眼中赤裸裸的质疑,就像是在质问着曾经的一切是否也像他俩一般,用无数的虚伪,掩盖了这骯脏的事实? 那些质疑就好像他们经歷的四年,都不过是与另外的人一起经过的,与他,与赵书言都无关。 即便如何告诉自己无需在乎他人的眼光,可面对这样冷漠的事实,崔宁乐还是无法伪装地落寞了。 第78页 那时候他看向赵书言,他以为这个比自己更不擅长掩饰的芦花鸡也会难过,结果看到的却是一脸轻松地模样。 “说出来了那就扯平了,我没再骗任何人,他们就算看不起我,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又不是错事,我内疚什么?”赵书言这么说着,一口喝下一杯纯伏特加,辣得他满脸通红地时候,又说:“走就走了吧,如果因为喜欢你就要失去,我认了。难道我还要为了芝麻丢掉你这西瓜?你可是我下半辈子的保险,丢了保险就算活得再潇洒也是假。” 崔宁乐那时候也笑。 笑完了以后,在深夜的时候,才觉得这份感情绵长得叫人想要掉眼泪。 不是脆弱的难过,也不是随便的感动,也不算触景生情,只是纯粹地想要掉眼泪。因为一句话,因为一个时间,因为经过了某件事,因为有他在身边,因为一切都已经开始也即将一直走下去,所以他哭了。 所有这些看起来轻柔的东西,加起来就正好能压断一个人的坚强。 崔宁乐事后觉得,如果不是赵书言抱着自己的腰,或许就不会哭得这么狼狈无措。从那时开始,他就极其小心地防范他的这个动作,结果,却是让某人越发放肆起来。 的士停在赵书言租的房子前面,崔宁乐把看起来还在醉酒的人扛下来,一边说“你这傢伙其实是醒的吧”一边将他小心地抬上了楼梯。 赵书言却在他把自己扛进楼梯的时候,勐地抬头,亲上了他。 崔宁乐愣了下,才想回应,那人就已经退开,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此时已经再度熄灭,两人也不说话,黑暗中只看得到赵书言那双眼睛微微反she着一点光。 赵书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脑袋蹭了蹭,像只讨要温暖的小鸡。 崔宁乐抬手去安慰,还没弄明白他的突袭,赵书言就开口了:“我想把你再带去奶奶那里,跟她老人家说说话。” 崔宁乐一愣。 “你跟奶奶说,千万要让爷爷回心转意,别让你再难过了。你可是保护我的,如果连你都抵挡不住,还有谁能保护我?” 崔宁乐笑:“那你爷爷不被吓死?”託梦么? 赵书言亲了亲他发肿的眼睛:“奶奶很善良,跟你一样。” “你给我戴高帽有什么用?” “不是戴高帽……”赵书言打了个酒嗝,“你善良得发现了我的弱点还帮我掩饰。你善良得连我这样聪明的人都喜欢你。你善良得……总是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你善良。” “胡乱比喻。”崔宁乐继续扛起他,将他扛回屋子里后,又扔到了床上。 “崔宁乐,你做吧。用你所有的本事,来做。嗯……”赵书言胡乱地扒开自己的衣服,“错过了今天,以后你想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发现……你这傢伙抱起来应该会更好看。先让你上够,明天起让我……” 崔宁乐咬了上去,不让他企图改变床上命运的话说出口。赵书言笑呵呵地任他撕咬,半响,才说:“ 因为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比jian笑的时候好看多了。” …… 崔宁乐决定今晚不做到他哭他绝不停手! 过了那天晚上,崔宁乐再次见到赵书言的时候,是在机场。 拿着机票的他穿过爷爷的肩膀,直直地看向入口方向。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要找到最爱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难。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气喘吁吁地沖向这边的青年。 明明都已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穿得像个大学生的模样,一身淡蓝色的nike短袖加白色的五分裤,崔宁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刚认识的那个赵书言。 曾经有人说,常被回忆影响的人内心其实是软弱的。崔宁乐发现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软弱过。 那些美好不美好的回忆,跟着那傢伙的脚步一起向自己冲来。那傢伙朝自己发怒的模样,那傢伙藏起自己本性的模样,那傢伙躲避爱人与被爱的模样,那傢伙靠着自己的肩膀默默流泪的模样,那傢伙笑得狂妄却又带了点不自在的模样,那傢伙被自己夺去初吻的模样,那傢伙骄傲地接受自己告白的模样,那傢伙…… 都像是刻在大脑沟壑里的图像,擦都擦不掉。 崔宁乐甩开妈妈拉着自己的手,也朝他快步走过去。 赵书言边喘气边放慢了脚步,停在他的面前。然后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绒布袋,递给他:“还给你,我先不要。” 崔宁乐连打开都不用打开就知道是自己的戒指。他用眼睛询问,赵书言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的童养媳,你要不回来,我随时都可以改嫁,收着你这玩意儿,我还算是自由身吗?” 连反驳都没反驳,崔宁乐把戒指收了回去,还笑着说:“你可以不为我守身如玉的。” “我也没打算,可是,我从不需要别人。”赵书言也笑,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很想拉下来亲一番,可手伸了出去,也只是摸到了他的耳垂,轻轻地揉了几下。 身体思念得发疼,却只敢做到这种地步。 “没法骗你去洗手间了,真可惜。”崔宁乐笑指上次的偷情。 “等房子装修好,多弄几个洗手间,任你选。”赵书言收回手,只因自己的手被不远处的敌军视线she得太过热辣。 “嗯……”崔宁乐点头,看着对面那张笑得有些憋闷的脸,忽然一把将他捞了过来,狠狠地抱住。在赵书言挣扎前,又小声说道:“别拒绝也别回应,是我主动,记得了……是我让你步入这个不归路的,赵书言,你一定要记得……” 赵书言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了回去。“我又不是胆小鬼。” 崔宁乐笑出声来。根本不管周围的视线, 他知道爷爷在身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知道为了自家的声誉他们是不会上前大声阻止,所以他用力地抱紧了赵书言。如果拥抱的深度能代表爱情,他真害怕自己会揉碎怀里的,尽管他是那么的骄傲与坚强。 赵书言还是推开了崔宁乐,看也不看那边的崔家人,说了句“保重”后,转身就要走。 崔宁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怅然若失。所以当他听到身后的老爷子说了句“那傢伙到底好在哪里,连个招唿都不跟我们打!”之后,连激动都来不及,脚就先跨出去,一下子就将赵书言拉了回来。“爷爷想要跟你打招唿。”崔宁乐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多像个被表扬的孩子。 那个人愣了好一会,咬咬下唇,看看崔宁乐,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崔老爷子,见对方梆硬着的脸上的确没有想像中的凶神恶煞,才如释重负地朝那边露出笑容:“崔爷爷,还有……阿姨,叔叔,你们好。我叫赵书言。” 啧,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要不那边的人怎么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笑容感染到。 到底是要显得谨慎,还是要显得更加坚定? ……怎么小说上面那些关于出柜的片段都那么简单流畅,一点参考借鑑的价值都没有!赵书言在心里苦闷。 崔宁乐还是笑得很灿烂。笑得跟赵书言僵硬的笑容比起来,简直就是耀眼了。 赵书言想了好一会,才慎重地朝他们弯腰。“请你们相信我,相信崔宁乐。” 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吧,我一定能照顾得很好……我跟你们儿子很相爱,并且会一直爱爱地过下去……你们儿子没了我不行啊…… 以上都是禁句。赵书言不傻,他只说了刚才那句。任何保证都是假的,因为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知道,任何保证在时间面前都是浮云。只有以信任为前提,才会看得到那些所谓的将来,崔宁乐看着他第二次为了自己而弯腰,不由自主的酸了鼻子。赵书言很久才挺起腰,看向崔家人。结果发现那些紧绷着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想接受”。 是不愿接受现实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呢? 可是至少,他们已经肯面对现实了不是么?他们儿子爱着男人,那男人也爱着他们儿子。没有谁先谁后,拆都无从下手。 崔宁乐手指都在发抖。 直到上了飞机,他才打开那个小绒布袋,掏出里面藏着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新房子的所有钥匙。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成为这里的主人。赵书言用钥匙传递着这个信息。 崔宁乐扶着额头,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尾声 当我们长大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每天都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停下的时候只想睡觉只想休息,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回忆就已经被接下来的工作催促着上路了。一眨眼,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花开花谢日升月落,然后徒劳无功地想要去挽救些青春。 第79页 可是青春最美好的那四年已经过去,剩下的那些日子,就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人生,那些辛苦怎么看怎么都无法让人笑得轻松潇洒。 刚毕业的时候会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火烧云,想起不久前的某天,跟着某些人在火烧云下笑得无所顾忌的模样,觉得自己似乎只要回头就能回到那个年代。 工作了一年两年了,开始觉得那些已经可以称为回忆,打电话给朋友的时候,总是说,我们什么什么时候要再进行一次全班聚会! 工作了三四年后,某天下班路上看着那些一脸书卷气的学生们,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走了那么大一段,远得已经无法再回头去重温了。给朋友的电话也从计划聚会,变成了感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 长大得到的是独立的权利,却也失去了依赖的权利。 所以难免有疲倦的时候。 赵书言靠着沙发,百无聊赖的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眼睛看向窗外的行人。面前的女孩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他也想温柔点,可是如果经歷了十三四次这样的活动后,他实在是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 持续了一年的相亲游戏没有结果,跟爱人远隔两地的孙子居然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样子,赵爷爷为此特地飞了趟美国跟崔宁乐谈判。赵书言一度想跟上去,可崔宁乐却阻止了他,执意要单挑。 这时赵书言已经成为公司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任务多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担心崔宁乐却又无从分心的赵书言一怒之下险些动了辞职的念头,要不是崔宁乐那边猜到他的焦躁,不时打电话过来汇报情况,他还真的会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赵书言曾经忿忿地说:“人的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有的需要实力有的需要机会,当然是先把需要机会的事情先做了。” 崔宁乐却说:“如果你不给我信任,以后谈什么永远?” 崔宁乐也没掉以轻心,跟公司请了假后,尽心尽力地做了一个满分的“孙媳妇”一周,赵老爷的眉头虽然没有松开,嘴巴却松了松,离开前,竟然没有再逼迫两人分手,只是说“赵书言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你自己该明白!而且他不可能一直是个默默无名的普通人。” 那是一只绝对能飞上天的蛟龙。 崔宁乐很想说“homo龙也不是没见过,时尚界多的是homo龙。”可他嘴上还是回应:“我想谁都没有比他更清楚什么是他的幸福。他要跟我在一起,还是分手,我都绝对尊重他。强迫他跟我在一起才不是喜欢他的表现。至于他的未来,我如果实在比不过他,那就勉为其难做一下贤内助也未尝不可。” 气得老爷子上飞机下飞机然后直接就冲到赵书言家里怒髮冲冠地指责了一堆这个孙媳妇如何不尊敬自己的事情。 赵书言一边吃着赵爷爷带回来的美国巧克力,一边画图,等他说完以后才慢悠悠地问:“你看你自己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 老爷子脸都气红了。 “别气,我前两天刚学会做酸豆角,跟奶奶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笑眯眯地从冰箱里掏出法宝。 老爷子马上泄气了。“你从哪里学会的?”老太婆的做法很特别,市面上基本吃不到。 赵书言等他吃了,眼睛冒光了,才笑着告知:“你孙媳妇教的。他以前吃过,然后在美国遇到一个留学生,对方做的酸豆角跟这个味道一样,就帮我问来了配方。怎么样,够贤惠吧?你再气他他也不跑。嘿嘿……” 老爷子继续抱着酸豆角罐子在那里数落孙子的不尊老。 最容易攻克的堡垒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赵书言在心里做了个记号。 而最坚硬的堡垒企图联手赵老爷,却因对方始终觉得地位不对等而失败。崔老爷子也想去美国,可惜他的身份基本让这个想法落空。于是崔老爷子只好找上赵书言。 那时候这位优秀的青年戴着眼镜正在跟人在咖啡厅商谈,他穿着一身极其修身的西装,西装上所有细节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收拾得跟这张脸蛋一样完美。 崔老爷子跟他约在了两点半见面,他便约人两点在这个咖啡厅商谈。一来节省时间,二来,自然是想给未来岳父一个好印象。 结果他忘了一点,前来商谈的公司代表里有两位女士。在忍受了半小时的视jian后,赵书言终于僵硬着笑容,送走了跟自己要了无数张名片的男士女士——男士自然是为自己的女性朋友谋福利。 崔老爷在一旁观察完,又看看眼前这位干净利落得绝对称得上青年才俊的人,面无表情的跟他谈了半天分手的可能。赵书言笑眯眯地,只是把自己跟崔宁乐相识相爱的过程提炼了出来,一个字都不谈分手。 崔老爷怒了。以他这样的形象和才能,如果是异性恋,不知道早找到多完美的女孩了,为什么非要来纠缠自家的孙子? 赵书言无奈地笑。崔宁乐的优点刚好能抵消他是男子的遗憾,崔宁乐的缺点刚好对上自己的胃口。比如毒舌,比如多管闲事,比如……同性恋。 崔老爷面无表情地出了咖啡厅。赵书言亲自送了上车。等车子扬长而去的时候,他抹了抹额头,然后咧开最灿烂的笑容。 后来,他搬进了崔宁乐买的房子,做了他藏的娇。 后来,他因为成绩出色,而被破格提拔为项目经理,存款第五位数字每两个月更换一次。 赵书言把这个存摺复印了传真给崔宁乐,附上自己的手书:“我都可以养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崔宁乐回了句:“国内工资真是不高……” 气得赵书言马上打了电话给那傢伙,以他不爱国为主题骂了顿。最后结尾还是“你还不给我回来!老子要娶别人了!” 崔宁乐只是笑着“嗯”了一声,就跟他say bye了。 赵书言听着电话的嘟嘟声,撇撇嘴,开始收拾房间。 一个月后,崔宁乐出现在了赵书言的公司,正在跟下属开会的赵经理当时连话都说不舒畅了,唿噜两下就宣布散会,拽着久未谋面的眼镜蛇就往家里跑。 开着车的赵书言刚想骂这个不速之客,崔宁乐就掏出那枚戒指,跟他说“嫁给我吧,跟我去荷兰结婚?” 只听一阵勐地剎车声,赵书言扭头就骂:“你想害死我俩啊!开车的时候说这个!回去再说!回去再说!”等车子再开起来的时候,崔宁乐看到他脖子都红了。 车子刚进车库,崔宁乐就说:“快给我回答。” “催什么催!这都要催!我车子还没熄火呢你就催!你是结婚狂啊!”赵书言涨红着脸骂道,一看到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就更羞恼了:“笑什么笑,干嘛非要结婚!这么快就被你绑住,我还不慡呢!” “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崔宁乐的声音还是很柔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真的……不用再分开?”芦花鸡马上就软化了,崔宁乐看着他又变回那只毛茸茸的鸡崽,又羞又胆怯地从硬壳后面探出脑袋,小脚一步步地朝自己挪过来,然后假装不情愿地接过戒指。 “对,再也不用。我回国了。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崔宁乐拉着他戴上戒指的手指,轻轻吻了上去。 “那么多国家,干嘛非要选荷兰?远死了,不想坐那么久的飞机。”就连接受求婚都是别扭的回应。 “因为那是第一个接受同性恋的国家,只有最好的地方,才配得起你这样的人。”崔宁乐拉过他,笑着要吻,可嘴巴凑到他的面前,就停住了。只留下一厘米的距离。 赵书言愣了愣,皱着眉头,哼了声,才亲了下去。 就像是女王在赐予着自己的祝福一般高傲。 殊不知那条大眼睛蛇翘着尾巴,正准备一口将这个佯装女王的鸡崽完全的吞吃入腹。 就像是从一开始那样,将这只鸡崽的硬壳全部拆了,然后完全的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再也不让别的人欺负。 你说好不好?我亲爱的女王殿下? ——正文完—— 第二十五章 番外一:游戏 下了班,回到家,推开房门,把手錶摘了,把外套脱了,把包扔了,把电脑打开,赵书言同志一旦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就不再动弹。 崔宁乐提着晚餐的材料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戴着眼镜的俊美青年缩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咧着嘴笑。 “又在看什么?”崔宁乐把东西放进厨房,一边穿上围裙一边问。 “我果然是天下无敌……哈哈哈……”赵书言得意洋洋的大笑。 崔宁乐眉角微挑,还是走了过去。 第80页 赵书言同志正在玩一款已经过气到掉渣的“名字pk”游戏。只要输入两人的名字,按下fight键就能pk出结果。 “你看你看。”笑得声音都颤抖的芦花鸡翘着尾巴,输入了两人的名字。 赵书言 hp:357 攻:86 防:45 速:62 技:76 运:93 崔宁乐 hp:167 攻:95 防:39 速:48 技:89 运:82 [赵书言]向[崔宁乐]发起攻击,[崔宁乐]受到241点伤害[崔宁乐]被击败了 “……哈哈哈……简直是不堪一击!这是何等失态的对战嘛!”已经笑得完全没有形象的芦花鸡眼泪水都要飙出来了。 崔宁乐皱眉。 “宁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你输入别的名字试试看。”崔宁乐打断他。 “哎?” “殿下,让我看看你制霸天下的本事。”崔宁乐勾起嘴角,并没有恼怒。 “啧啧,你看好啊。”赵书言咂咂嘴,继续输入了“傅晓春”的名字。 赵书言 hp:357 攻:86 防:45 速:62 技:76 运:93 傅晓春 hp:191 攻:93 防:45 速:94 技:61 运:91 [傅晓春]向[赵书言]发起攻击,[赵书言]防御,[赵书言]受到61点伤害[赵书言]向[傅晓春]发起攻击,[傅晓春]受到166点伤害[傅晓春]向[赵书言]发起攻击,[赵书言]防御,[赵书言]受到66点伤害[赵书言]向[傅晓春]发起攻击,[傅晓春]受到143点伤害[傅晓春]被击败了 为了再次证实自己,赵书言又输入了“陈凌”,依旧险胜。 “哈哈,你看看,如何!如何!”芦花鸡把脑袋靠在崔宁乐的怀里,笑得天花乱坠,“这就叫实力,实力!” 崔宁乐抱着他的脑袋,笑得“和善”:“刘冬你怎么不试试?” “那还用试么,我这种攻击力和hp值……” 赵书言 hp:357 攻:86 防:45 速:62 技:76 运:93 刘冬 hp:296 攻:95 防:66 速:89 技:64 运:99 [刘冬]向[赵书言]发起攻击,[赵书言]受到165点伤害[刘冬]发动连击 [刘冬]向[赵书言]发起攻击,[赵书言]受到205点伤害[赵书言]被击败了 “哼……”崔宁乐还是没忍住,喷笑了一声。 赵书言一愣,勃然大怒,扭头就从崔宁乐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找到了刘冬的号码,接通之后,没等对方激动地说“殿下您终于主动来找我了”,就恼羞成怒地命令道:“这周末你给我出来!咱们篮球场上见!我告诉你,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顾身后人的笑声,赵书言挂了电话,闷着头打开别的游戏继续宅。 “宝贝,这就认输了?”崔宁乐隐含笑意的声音在他耳根后面响起。 “宝你妹,”赵书言捂着耳朵,脸上却已经红了一半,“反正赢了你,快去煮饭,快!” “你想吃什么?”崔宁乐捏捏他的耳垂,问得温柔。芦花鸡的耳朵就是那无法掩饰的弱点啊…… “……不要乱摸!”涨红着脸闪开他的魔爪,芦花鸡想了会就报出一串菜单:“糖醋排骨,清蒸鲈鱼,拔丝洋芋,蚝油生菜……” “我只买了对虾,鸽子,还有油菜,给你做一肉一菜一汤怎么样?”笑眯眯地拒绝他的菜单,崔宁乐把他的额头往后按。 被迫仰视对方的赵书言皱眉:“不能实现还让我说什么说!浪费感情。” “至少要让天下无敌的您感受一把被尊敬的快感啊。”眼镜蛇透过芦花鸡的眼镜直视他。那眼里的笑意满盈。 “……无论如何至少我赢了你!”咬牙切齿地重申。 “对对对……最近熬夜多了吧?给你煲个天麻辱鸽汤,免得我的女王殿下越来越瘦……” 赵书言“哼”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地闪避他的直视。 崔宁乐轻笑。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崔宁乐并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厨师。骄傲的女王其实也不允许自己有“吃白饭”的自卑,因此偶尔也会下下厨。手艺虽不算高超,却绝对吃不死人。 可惜崔宁乐并不喜欢他的芦花鸡沾染太多的油烟。原因在于崔宁乐的工作是甲方,赵书言的工作是乙方。 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崔宁乐是负责咔嚓人的,赵书言是老被人咔嚓的。这个心高气傲又才华横溢的新晋设计师自然是饱受挫折,加班加点是常事,回来的时候一肚子闷气也不少见。 崔宁乐可是骑士啊,怎么捨得自己的女王殿下受了委屈后还要回家当个煮夫?于是除了重大节假日,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做饭权利。 当然家事还是要赵书言做的,免得这个宅男一回到家就彻底的埋进游戏世界里,老不理会自己这个辛勤劳作的骑士。 酒饱饭足的芦花鸡舔舔嘴巴,敞着肚皮在那里赞嘆自家煮夫的手艺是越发精进,带着笑容把碗筷洗干净收拾好的眼镜蛇,在对方一边看电视一边晒肚皮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獠牙。 哎哟! 挣扎了好一会,两条鸡腿颤抖着,然后慢慢地垂下,僵直。 芦花鸡习惯性被吞吃入腹。 所以说游戏终归是游戏。 第二十六章 番外二:精英 据说有人已经晋升至精英。 “你才精英你全家都精英!”窝在躺椅里的赵书言抱着厚厚的《欧洲建筑史》,朝正在念杂志上关于精英定义的崔宁乐大吼。 因为刚完成一项大型的项目,赵书言同志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达到杂志上划定的精英界限。 崔宁乐笑着看他:“我全家都是军人,怎么可能是精英呢?这个词不好听么?多少人想当精英都当不上。” “那你想当?”赵书言咬牙。 “我当精英他爱人,这种人很快就会过劳死,遗产又多来得又快。”崔宁乐继续翻着他的杂志。 被毒液喷到的芦花鸡“咕吱”地惨叫一声,痛苦地擦拭掉羽毛上的毒液,抖抖毛,又重振雄风:“老子下个月继续贫下中农,你就跟着下一个精英私奔吧。” “我正有此意。” “……”赵书言当他在放屁。 “我明天打算去看看。” “……”安藤忠雄说……说……说明天打算去……外遇……“你明天打算去哪里?”冷静的女王殿下不在意地问。 “聚会啊,精英聚会。”合上杂志,放回书架上的崔宁乐正要拿衣服去洗澡,赵书言继续“不在意”地追问:“什么精英聚会?” “公司周年宴会,搞得正式得很,据说美国投资方那边也会率队过来。”抱着睡衣内裤正准备进浴室的人回头看了眼“不在意”的芦花鸡,笑道:“项目经理级别以上的可以带家属,有兴趣么我的精英?” “没兴趣。”想也不想地拒绝。 崔宁乐也不勉强他,转身就进了浴室。 等到出来的时候,赵书言已经抱着他生日时收到的大公鸡睡了过去。修长的身子蜷缩在沙发里,显然不是很舒服。 崔宁乐嘆气,一边擦头髮,一边给他盖上毛毯。看来这周末除了给他买新枕头外,还要买一个新沙发。 摘下他的眼镜,崔宁乐盯着他的黑眼圈,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不希望看他因为工作劳累成这副模样,另一方面又实在喜欢看到他因为工作而自信无比的表情。这傢伙很快就不再是芦花鸡,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凤凰,到时候自己这条地龙能跟得上他么? 啧,让你当精英。累死你。 工作以后,是否有对象是否近期成家是否打算有小孩,这些问题都很频繁地会被旁人提起。你能笑着拒绝回答么?显然不能。就像喝咖啡最好要加伴侣一样,职场战争里面,适当的摊开私人秘密也是一种调味剂。 崔宁乐刚工作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询问以上问题,那空空的中指和无名指给了人机会,那些光鲜亮丽的背景与能力,也给了人无数的期待。 崔宁乐解决的办法就是点头回答有,反正他也确实有。只是不能领出来给人围观,也不能给人看照片,要不是他嘴角有时挂着爱情中毒患者才有的弧度,那些心怀期待的美少女们怎么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崔宁乐从来就善于解决人民内部矛盾,于是他开始好奇应该比自己更吃香的赵书言,比自己迟钝得多的赵书言,到底要如何摆平这些常规性问题。 下班后就被抓到法国餐厅,吃着所谓的白玉蜗牛,然后痛斥说“我又不是真正的禽类我干嘛要吃这种噁心的害虫”的赵书言同志,在更换了小牛排后,才抬眼,看向提出这个疑问的崔宁乐。 第81页 “我说有啊,然后说对方死心塌地地跟了我十年,去了美国又回来,二十七八岁就当了某大地产公司的设计项目经理,年薪三十多万,有车有房还不用我倒贴,吃喝玩乐什么都是他操办,估计我现在都成了他的小白脸了吧。”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后,他又叉了一半到崔宁乐那边。然后才抬头,朝他笑得得意。 就算是再自信的姑娘,听完以后也会打退堂鼓吧? 崔宁乐虽然对结果满意,可是对过程很不满。“对小白脸的美好人生不满意?哼,自己明明享受得很。” “哪敢不满意。”赵书言jian笑,“所有人听完我的介绍后,都给你下了个结论。” “什么结论?” “精英。”昨天的仇终于得以报回来,芦花鸡翘着尾巴,万分满足。 崔宁乐笑着,把自己面前那份白玉蜗牛推到了他面前。“给我吃,三百四十八元一碟的东西,浪费一丁点这星期就自己洗衣服吧。” “喂!明明只有精英才包得起小白脸,难道不是?!”芦花鸡开始争取自己的人权。 “精英用帮小白脸洗衣做饭还包揽床上服务?”他挑眉。 “……这年头精英的概念更宽泛了嘛。”他干笑。 “我明白了。洗衣做饭是服务,床上运动是报酬。这么算来,赵书言你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今晚回去洗干净上床吧。”崔宁乐笑得温柔。 窗外响起一阵惊雷,赵书言涨红了脸,低着头吃牛排,死活不动白玉蜗牛。 外面很快变黑,然后噼里啪啦地开始打下大雨点儿。 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这种夏季的雷阵雨,来得勐烈去得也快,就像他俩之间的碰撞。轰地就炸开后,又迅速地融入了平静地生活里。 “所以我说,你别老是把什么事情都做了,那还要我干嘛……你要当精英可以,我才不要当小白脸。”赵书言不甘愿地说着,声音比外面的雨声还小。 崔宁乐扭头看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别扭,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把白玉蜗牛又拉了回来,低声温柔地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叫别的东西?” “……我突然想到,今晚你别跟我kiss了!你刚吃了蜗牛!”赵书言忽然瞪大了眼,极其煞风景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 番外三:兔子记事 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流行纤细秀美型美少年。 某天打完球,自诩为当代稀缺阳光美少年的刘冬摸着自己可以排列出26个字母的腿毛,又摸摸身旁那条光熘熘的同样属于雄性的小腿,垂泪嘆道:“生不逢时啊……” “谁赶上好时代了?!”傅晓春恼羞成怒地踢了下他的小腿。 “是你的腿毛生不逢时呢,还是你生不逢时?”崔宁乐在一旁“认真地”问。 “刘冬在感嘆自己还有自己的腿毛。他的腿毛跟他的主人一样,要是提前二十年出生,就是英雄逢乱世了。”赵书言一边咬着雪糕,一边笑嘻嘻地说。 “那让他把自己的腿毛削下来算了,放在冰箱里,等腿毛流行起来的时候再贴回去。”崔宁乐也“具有同学爱”地建议。 芦花鸡“咕咕”地笑着,似乎在庆幸这一滴就致命的毒液并没喷she到自己身上来。“……也就这几年流行你们这种类型的,我这种阳刚风味的,都流行了上百上千年了!总有一天,流行风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被毒倒后又艰辛地爬起来,刘冬龇牙咧嘴地反驳。 赵书言眼睛放光,开始跟崔宁乐讨论:“你说我的脸蛋放到一百年前,放到一百年后,就没人喜欢了?” “你在乎?”崔宁乐挑眉。 傅晓春客观地说:“确实,师父的脸蛋就算放到一万年前那也算标准的美男子。” “……”赵书言皮笑肉不笑,“徒儿,一万年前是什么时代啊……” 傅晓春红了脸,又踢了脚抱着肚子狂笑的刘冬:“笑什么笑,甭管什么年代,长得好看就是长得好看,吃不吃香那就看大家的品味如何了。” “哼。就你这个小个子加上娃娃脸加上小细腿,也就只能激起母爱泛滥。”刘冬刚冷笑完,就被傅晓春压倒了狂揍。 四人中个子最小的兔子向来最忌讳别人说“母爱”俩字。 说他小个子,说他娘娘腔,说他装可爱,都没问题,只要别用“母爱”来概括别人对他的好感那就行。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抵不过外表讨来的喜欢。 更何况他喜欢的那个男人如果对自己的感情也被归类为母爱,这让他情何以堪? 陈凌出现的时候,下午的阳光已经带了些柔和的橙色,把人的黑髮都给晒出了一层薄薄的金黄。他看到傅晓春的时候,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就像他头髮上的色彩,透明而又轻柔。 傅晓春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脸。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陈凌的时候,那傢伙锐利的眼神,防备的神色,加上显得那么狂妄的红色挑染髮,都让从未叛逆过的自己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赵书言曾说过,这个男人可以教会自己如何适应成为一个同性恋。 他曾经很想反驳,他不想成为一个同性恋,为什么非要让那个世界的人教会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同性恋?他不想离经叛道,他也不想成为一个边缘人物。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气去跟主流社会对着干。尽管他也想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然后像赵书言那样在众人的包围下依旧能笑得狂妄,为什么明知道如此的赵书言还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那时候,陈凌很快就发觉傅晓春的抗拒。“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人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别开玩笑了。”陈凌冷笑,那双锐利的眸子因为看过了太多,所以完全透彻了傅晓春这个单纯的心愿。 被揭穿的傅晓春自然会恼羞成怒,朝他撒气。“不过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傢伙,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同性恋有什么可以骄傲的?身为男人却要做女人的角色,难道面对了自己这么难看的一面,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简直是矛盾又可笑。” 被暗示不是男人的陈凌竟然没有生气,依旧不冷不淡地回答他:“坦白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难看的?你就是因为总是勉强自己喜欢别人喜欢的东西,才不可能比赵书言强。因为你连自己的信念都保护不了,还指望保护什么东西?” 争论了一个下午,傅晓春无数次地被对方印证了“同性恋没什么大不了”“同性恋是自然产物”“同性恋是爱情本身的一种可能性”……到最后,险些还被对方谬证出“同性恋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这样的结论。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傅晓春咬牙切齿地痛恨着对方。同样是同性恋,凭什么他就能摆出一副比自己更骄傲的姿态? 后来,陈凌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地靠近了那个他不愿面对的领域。 傅晓春好多次都想甩开他,逃回自己原来的世界。他不想加入一个特殊的人群,尽管越发清晰的自我意识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变回原来单纯的模样。 结果反倒是毫无预兆的赵书言先坦白自己已经跟崔宁乐成了一对。 晴天霹雳后,是一片清明。向来潇洒的女王殿下即使牵着的是与自己相同性别的人的手,也笑得幸福无比。傅晓春也不得不承认,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比崔宁乐更配得起赵书言。 得知连赵书言都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傅晓春哭了。他很怕孤独,他也想要找一个可以撒娇的地方,他更想要找一个可以变得坚强的理由。 每天都在尝试着成长为一个强健的男子汉,可如果没有人认真地去看,又怎么能知道他的改变? 最后还是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发现那个被叮嘱过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人,始终在拉着自己的手,尽管不大,尽管不那么牢靠,却从未放过手。 傅晓春试探了好几次,最后,在某天傍晚,鼓足了一个月勇气的小兔子终于涨红了脸,偷袭了对方的嘴唇。 唔啊。太,太刺激了吧。 没有想像中的噁心,也没有想像中的挣扎,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羞涩与心跳。傅晓春亲完后就下意识地扭开头想要逃避对方的视线,可又想知道对方的反应,憋了好一会,才抿着嘴涨红脸地侧眼去偷瞄陈凌。 那张清秀的脸上果然也飘了一丝红晕。只是眼底的困惑显然比激情明显了许多。 傅晓春手心开始发凉。 眼底的水分只要稍稍眨动一下眼皮,就能掉出来,可他憋住了,他想当一个潇洒的男子汉,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便掉眼泪。 第82页 他慢慢地松开那只手,开始往后退。想要逃开。刚刚才跌倒,他还有力气爬起来,如果逃得快,这伤口至少还能马上治好…… 可恶……他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事实。 对方的手忽然狠狠地拽住了他。 “走吧,我们回去。”陈凌貌似淡定的说,嗓音略微的颤抖却透露了他的心情。 傅晓春盯着他的侧脸,心跳慢慢平復,过了好一会,突然问:“你真的觉得我合适你吗” 他问得直白,不允许对方有任何迴避。 陈凌怔了下,然后说:“为什么不适合呢?” “……因为感觉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陈凌无奈地笑:“什么叫适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挺快乐,那就行了,要怎么适合?体型上?长相上?可你得挺好看啊。” “我当然好看!”傅晓春恼羞成怒。 “你还别说,我以前没考虑过你这种类型的人,感觉太娇气,”陈凌也跟他实话实话,结果一下就把傅晓春给气坏了,于是连忙安抚,“可是你不一样。怎么说……” 他摸了摸耳朵,半天,才总结出一个形容:“有时候像炸毛的兔子,挺好玩。” 这能叫安抚吗?! 眼看兔子脸就要气得炸开,陈凌又赶紧补了句:“有时候也像年糕,挺好吃的。” ……这叫什么比喻?傅晓春想了半天,忽然脸红了,不再看他。 陈凌并没有多想,其实他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为什么喜欢他,自己确实说不出来。只是这个人努力想要变得强大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牵起他的手,跟他说,我们一起吧。“不过有时候你确实太少女心了点儿。”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吐槽。 …… 傅晓春一脚狠狠地踢上他的屁股! 第二十八章 圣诞节特别番外 圣诞快乐,我的芦花鸡 快下班的时候收到一条简讯,发信人说今天别开车了,外面堵得几乎要爆炸。 他笑了下。他可以不介意,毕竟明天是周六,找时间打车回来取车也是可以的,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开车,难道让他尊贵的女王殿下挤地铁? 结果还是给他回了条:我还是开车吧。 那傢伙凉凉的回了句:那我在楼下餐厅吃饭等你。 他撇撇嘴,就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傢伙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敢吃!他恶狠狠地发完这句话,松了松领带,毫无内疚之心地当众离开了办公室。 眼看小组长率先早退,早就坐不住的年轻男女们立刻蹦起来收拾东西。该死的老闆,明明就是外资公司,偏偏还说什么要适应中国国情,今天不放假! 黄色的雪佛兰camaro开出停车场的时候,立刻招惹了无数的目光。他捏了捏额头,总是不习惯如此招摇的色彩和车型,如果不是那个深度迷恋着变形金刚的大男孩死缠烂打,他决计不会挑这种款式这种颜色,以及付出高达一百多万的车款。 不过郁闷的心情总是在看到那傢伙眼里冒出的亮光时,又全部消失殆尽。所谓倾城为红颜,崔宁乐心想,这样的人也算得上是红颜祸水了。 可此刻红颜祸水不但没有一丝感恩之心,还不耐烦地打着催命电话:“饿死了饿死了,快点!说了不要开车过来!你看你都把大黄蜂开成了大蚂蚁的速度!” “你在干嘛?”崔宁乐又气又好笑。平时为了让他不挨饿,还专门每周给他的办公室填充各式各样的零食,如果没计算错误,现在零食柜里至少应该还有好几包吃食。 “……打游戏。” 崔宁乐觉得自己跟他相处这么多年,想掐死他的心思真的从来没缺乏过。“昨晚不是才玩到十二点吗?快关机,我马上到了。” “昨晚那是ps3,现在在玩扫雷。darren昨天居然破了我高级的记录,我今天怎么也要报仇。”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电话那头传来滑鼠几乎快被按爆的声音。 无奈低笑。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看手錶,崔宁乐加重了语气命令道:“十分钟内到楼下,迟到的话周末你洗衣服。” “崔宁乐不带你这样的!我……啊!”完蛋的哀嚎,证明那边在正在发生的惨剧,然后电话就挂了。 明明是二十八岁的人,还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崔宁乐腹诽着,却也打从心里不愿他长大。 只要一直保持着当初那个毛茸茸的,刚出壳的鸡崽模样,再多的缺点都能掩盖下去。 意料外的红绿灯害得他差点迟到,车子离大楼还有一段距离时,崔宁乐已经远远地看到了站在路口看手机的青年。 卡其色的呢子短大衣穿在身上,显得人精神得很,过于出色的外表和略显傲慢的气质让过往的女性都忍不住瞟上一眼,却都不敢轻易接近。 赵书言自己从未意识到自己给人初次印象便是如此骄傲的高岭之花。即使出了社会,只需埋头做设计的青年根本无需刻意逢迎,他的才华足以让他在同行之中赢的尊重。即使是日常生活的交往,本质偏宅的他只要一直保持着从学校里带出来小圈子便已足够了。 车子开到他面前,赵书言才抬起头,一脸淡漠。没有面对情人的热切,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甚至以为是在生气。崔宁乐却主动给他开了车门,等他一上车,就把加热好的暖宝宝递给他:“脸又冷到了?不是说今天会降温,让你戴围巾吗?” 赵书言立刻把暖宝宝贴脸上,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部门有女生衣服穿少了,给她借了去。” 崔宁乐又气又好笑:“下回我是不是该记得给你带两条?” “三条都没用,今天这些女生好像都不要命了,宁可穿得像夏天,也不要多添一件衣服。”他靠在柔软的毛绒坐垫里,像只缩在窝里的鸡崽。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崔宁乐看他一眼。 “圣诞节?” “平安夜。”就知道他连平安夜圣诞节都搞不清。 “哦,白鬍子老头的节日嘛。都是中国人,过什么洋鬼子的节日。”骨子里极其传统的赵少爷又开始不满,“耶稣出生的时候我们家汉武帝都不知道多威风,自家的观音菩萨……”“菩萨是印度的。”崔宁乐吐槽。赵少爷瞪他一眼,改口:“自家的太上老君玉帝老儿还有孙猴子都已经涅盘几千年,论道行,哪个不比他强?嘿,圣诞节会来中国送礼物的,也许是哪个骑着糙泥马的大鬍子。” “……你确定不过圣诞?”崔宁乐挑眉。 “不过!冬至才刚过,很快就是元旦春节,圣诞是什么……”话音在看到崔宁乐手中的礼盒时就停了,他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从对方狡黠的笑容中很有默契地读出了什么:“……日本来的?” “对。” “……一片圆形的,会反光的东西?” “好几片。” “……崔宁乐,这个圣诞节我们怎么过?” 正在开车的人笑得差点没把方向盘打错。 自己是不是把他宠得有些过头了?怎么不见他成长,反倒见他越来越稚气? 崔宁乐一边反省,一边将礼盒随手扔给他,很快便听到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那是他好不容易从网上淘来的限量版游戏,随便一张价值便是上千元,比起其他名贵奢侈品来说,并不低廉。 崔宁乐忘了明明昨天才抱怨自己跟游戏都快成了情敌,现下又培养了几个情敌出来。 “赵书言,你该怎么报答我?”眼镜蛇决不会让自己吃亏,吐着长长的信子开始索要回报。 “今晚我请客。”他自以为很豪迈。 你看,他从来就不指望这只骄傲的芦花鸡能有奉献的自觉。崔宁乐嘆气:“轮不到你请客,今晚已经定好了跟傅晓春他们聚餐。” “小春?”赵书言颇为惊喜:“他从资本主义国家回来了?” “还有刘冬。” “哦,那小子还没被整死啊。” ……多大的待遇差别。 高档西式餐厅向来不是聚餐的好地方,赵书言也受不来那种装出来的高雅,崔宁乐是了解他的,因此便选了个高档的火锅店。 包间内早就坐了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的男人回头看到赵书言,立刻站了起来,很是高兴地想上前拥抱,赵书言后退两步,一个闪身,站到了全场唯一一个女士的身后,笑嘻嘻地问:“春节在哪里办喜酒?” 第83页 受了冷落的刘冬青筋挑起:“你也知道心虚了?啊?你小子不喜欢洋鬼子的节日就算了,干嘛要挑唆我老婆把婚期从圣诞节推到春节!你明知我酒席什么的都定的差不多了,这次差点没被你整死!” “你怪我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女性,不该把最重要的日子放在一个男人出生纪念日而已。”赵书言借着许萧的身子阻挡对方的熊抱攻击。 “我听书言的。”从小美女蜕变成大美女的许萧风情万种地与他对视。 谁不知道这个女子心中闪烁的绿光是为何故。刘冬痛心疾首:“萧萧,书言是不会在国内摆结婚宴的,你别再指望当伴娘。” 许萧笑得温婉可人:“这事儿可不是姓赵的说了算。” 崔宁乐站在一旁默契的笑而不语。 不知两人何时缔结了盟约的赵书言愣了愣:“什么婚宴?” “书言要摆婚宴?什么时候?”立刻有人兴奋的发问了。那人有着一张漂亮得偏阴柔的脸,即使到了二十八岁,也因为娃娃脸而缺乏成人的气势。 “据说是元宵节。”坐在他旁边的青年,有着一张略显凌厉的脸,乍看上去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可对上娃娃脸青年的眼神却是温和无比。这一对自然就是傅晓春和陈凌了。 “喂,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是谁定的!”赵书言瞪圆了眼,用眼神扫she在座众人:“老子结婚证还没办呢,哪儿来的婚宴!”本以为只是作为此次聚餐的龙套,没想到再次成了主角,没有任何准备的青年有些恼羞成怒。 崔宁乐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安抚这只炸毛的鸡:“我们这场婚宴不过是把已经包出去和还没包出去的结婚红包赚回来而已,想长远点。” “这一点都不好笑!”赵书言瞪他:“元宵节摆酒?!你要请谁?在哪里请?单单只是摆酒?能请的就他们几个,怎么收回成本!” “元宵节在陈凌新开的酒吧摆酒,请所有来酒吧光顾的客人,按照固定客流量来算,怎么的也有几万元的进帐了吧?”崔宁乐不紧不慢,把自己的计划当众摊开,“婚宴的场地和用餐全部按成本价算,陈凌把零头抹了,怎么的我们也能把从前往后的红包给赚回来。” 赵书言呆了下,然后终于点头:“好。” 同样发呆的另外四人终于异口同声的爆出“靠”字。刘冬痛心疾首:“你们到底是不是年收入上三十万的大设计师!为了点蝇头小利竟然出卖自己的幸福!” 崔宁乐回答:“这叫分享幸福。” 许萧却是两眼放光:“这招不错。刘冬同志,你居然没把资源好好利用上!”刘冬想起自己每桌八百八的豪华婚宴席就内牛满面。 傅晓春大笑:“师傅得了个贤内助!”刚说完就差点没被赵书言飞过来的筷子击中。 唯有创收的主力军陈凌哭笑不得:“殿下,您忘了这酒吧也有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自己没法盈利,难道他这个股东会不受影响? “只有一天不盈利,难道就会影响我的收入?”赵书言傲慢地撇他一眼。 崔宁乐继续替他解答:“不减反增,为提前了解新人的八卦,反倒会刺激酒吧的客流量,这个影响会从婚前半个月持续到婚后半个月。同时也算是免费做了宣传。” 不愧是把数学活用到建筑上的伟大的设计师! 得到利好消息的确认,赵书言立刻把为什么要办婚宴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追问他那刚回国没多久的徒弟:“有没有带回什么资本主义国家的糖衣炮弹?” 傅晓春如今身份不同了,自从毕业后就直接进了父亲的地产公司,三年时间便跳到了研发部经理,俨然就是总裁接班人的态势,身价一下就把在座的所有人抛了一条街。前段时间为了研究资本主义国家的地产经济,特地到欧美蹲了半年,走之前还很没出息地抱着师傅哭诉说万一我不在了千万要帮我守住陈凌这个招蜂引蝶的傢伙。 陈凌何其无辜,他只不过是开了两间专为同志服务的酒吧,只不过是因为性格和外貌都颇得一些m受的喜欢,便成了傅晓春这个醋桶子口中的花蝴蝶。 赵书言当时冷笑着一把拉开徒弟的脑袋,很不给面子地说:“傅经理,先把你周围那帮留着口水的痴男怨女理干净,别让我再看到陈凌跟你冷战住酒吧的场面。” 傅晓春当即就红了脸:“我从来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是他老误会!” “就没见过我家崔宁乐误会我。”芦花鸡对自己招蜂惹蝶的本事也有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傅晓春憋了半天,才实话实说:“他生气的时候我才能趁机压倒他……” 真是夫夫吵架狗都嫌! 正在给陈凌夹菜的傅晓春一听他的质疑,立刻就回答:“绝对没有!老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敢把我当女人看的,也被我揍得半死!”说着还得意的看了眼陈凌。可对方根本就无动于衷,正在跟刘冬讨论婚宴细节的事情。 傅晓春,二十八岁,娃娃脸美青年,此生最大的烦恼是,他长高了,事业有成了,跆拳道黑带了,结果,在床上的地位还是需要绞尽脑汁。 同样有着这种烦恼的芦花鸡却从来甚少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探讨。 傅晓春偷偷请教过崔宁乐,对方嘴角微挑,笑容有些蛇类的危险:“偶尔的对情人的放纵是调情,但是地位,那是不容篡夺的。” 一瞬间骑士大人的形象变成了架空女王殿下的权臣。傅晓春打了个冷战。 相比起夫夫四人组的伟大前程,刘冬也在经歷着人生往上爬的艰难阶段。他家庭挺普通,顶多比平常人多了几个小钱,不仅一切事业都要靠自己努力,还要想着养家餬口娶老婆,自然压力颇大。为了多赚点钱,他干脆自己开了个事务所,所有项目都要亲自去跑,三年来几乎就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要不是老婆是个宅女,估计早跑了。 而大美人许萧同样也是个不像命运屈服的主儿,即使家中早给她准备了政府部门的职位,可她硬是靠自己的本事进了规划局,当起了普通的设计师。 如今稍显光鲜的六人,又有谁会提起前几年那不堪回首的劳碌和煎熬? 二十八岁,是个已经该承担起家庭国家责任的年纪了,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他们是何其有幸,在这个时候身边有心意相通的人的扶持? 又何其有幸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仍然拥有这样单纯亲密的友情? 刘冬在婚宴请帖上曾写了句:感谢有你。 那是他们能说的最真心诚意的感恩。感谢有你,从十八岁开始,就不离不弃,一起走过那刚刚成年而又懵懂的年纪,又走过那摸爬滚打想哭却又不敢在别人面前流泪的年纪,然后走到现在这样总算能稍微轻松地笑着的年纪。 刘冬那天晚上又喝醉了。 他流着眼泪说着藏在心底好久的话,那些他认为一个男人不该随便晾出来的情感,以及那些男人不该轻易认输的辛酸。 许萧坐在旁边,像个哥儿们一样搂着他的肩膀,眼眶通红。 他们已经不再是少年,青春宛如奔腾的河流,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流逝远去。 总有一天,他们会满脸皱纹地回忆起刚认识时的模样。 那时候傅晓春无辜无奈地说:“对不起,我填错宿舍号了。” 那时候刘冬拿着大枣说:“我家盛产大枣,哎,你长得真好看!” 那时候崔宁乐有些疏离地说:“你好,我是崔宁乐,你的新室友。” 那时候许萧眼底闪着光说:“你满足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 那时候陈凌狼狈地骂:“看什么看!” 然后,赵书言总是笑得没心没肺地站在那里,逆着光,说:“嗯,我叫赵书言。” 那时候他们又怎会想像得到十年后的模样? 不过,幸好有你。 即使你逆着光,我也能辨认出你的模样。 圣诞快乐,我的朋友们。 最终番外:小芦花鸡诞生 八点的时候,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因为搬到了郊区的别墅来住,外头只看得到几盏灯。 自从两人一起从b城回到赵书言的家乡工作,赵老爷子就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到乖孙,加上他又不想两个男人长时间住在一个房子里惹人闲话,就一声令下,让赵书言搬到了自己以前买的老别墅里,而老爷子自己则住在离这儿不到二十分钟的新区。 别墅的环境固然好,但毕竟离市区有点距离,每天清晨崔宁乐只能半拖半抱地将赖床的傢伙塞进自己的车子里,然后一起上班。 第84页 每当崔宁乐出差,卧室里的闹钟都会增加到五六个,床头一个床尾一个柜子一个洗浴间一个餐厅一个,门口一个。你看,刚刚好是起床出门的顺序。 赵书言有时候会被气得暴跳,可这些闹钟都是设了密码的,除了崔宁乐,谁都关不了。崔宁乐甚至跟一个的士司机达成了长期预约,只要自己不在,接送上班的事儿就交给这位司机大叔。 灰熘熘的芦花鸡只能按时打车上班。 至于为什么芦花鸡不能开车,崔宁乐会指着家里唯一一辆车说:看到没有,camero,这种货色再开这种车上班,我们家的门槛都能被提亲的人踩烂! 强烈要求买camero以至于到现在还要还车辆贷款的芦花鸡继续低头玩手指。 赵书言的工作是建筑设计,这半年时间因为支援震后灾区重建,时常要出差去灾区考察、汇报。其实崔宁乐并不喜欢他去灾区,因为每次赵书言回家的时候,心情总会比平时低落许多。他知道这只骄傲的芦花鸡看起来高傲,内心却总是柔软无比,于是每次他要出差前,崔宁乐都会给他的行李里添加一些小孩的衣物,或者一些药品,只希望他在分享这些东西的时候,能够更快乐一些。 时钟到了九点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崔宁乐放下手中的书,到厨房里去热饭菜。刚端出来,就看到赵书言半垂着眼眸缩在沙发里。“脏死了,快去洗澡。”崔宁乐用脚去踢他。 赵书言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肯起来。 崔宁乐半跪在他面前,拨开他的头髮,让他抬头看自己:“怎么了?” “宁乐,”赵书言说得不大声,似乎略有些心虚,“我们……” “嗯?”这傢伙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吧? “我们领养一个小孩怎么样?” 调戏着他脸蛋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崔宁乐微微笑着说:“你先洗澡,吃完饭我们再来讨论。” “……那你是同意还是反对?”赵书言微微动了下耳朵。 “我先想想。”崔宁乐笑容不变。 赵书言松了口气,两三下就扒了衣服,只穿着内裤冲进了浴室。 崔宁乐看着一地的脏衣服,青筋凸起,终于忍不住朝浴室方向大吼:“你再给我乱扔衣服我就把袜子塞进你的嘴里!” 赵书言说,他在灾区遇到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叫臭球。 臭球身材又瘦又小,地震的时候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在灾后儿童救助中心跟大人们进行汇报表演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进行朗诵表演。跟其他声情并茂的孩子不一样,他的朗诵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是大声地背诵着,表现连良好都说不上。可就是这样生硬的笨拙的表演,却异常对了赵书言的胃口,他甚至能在那孩子身上看到自己从前被奶奶逼着背书的样子。 赵书言私下去找中心主任打听,这才知道,臭球因为长得不错,好多人都说要领养,偏偏这孩子对故土极有感情,死活不愿离开这里。赵书言看着那孩子扁着嘴低头,用沉默来保持倔强的模样,更是觉得跟小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像。 “就因为这样要领养?”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微皱眉头。这简直就像是大芦花鸡在野外找到了小芦花鸡,兴奋得想要将其纳入麾下一样。 “那也不是这么简单……”赵书言轻笑,插起一块鱼肉塞进崔宁乐嘴里,“我是觉得……要是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会很孤独?” 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崔宁乐勐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恼怒:“你要去哪里?” 赵书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就像他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哎,宁乐,虽然这话不吉利,可是我看到那些废墟的时候,想的不是这里太惨了,而是你。我怕的不是再来一次地震,我怕的是如果埋在废墟里面的其中一个人是你,或者是我。” 崔宁乐生气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过了一会又觉得内疚,眼神闪烁,不再看他。“天灾人祸,谁都避不了。你想这么多干嘛?” 赵书言笑嘻嘻地,继续摸他的脑袋:“你怕,你就是在怕。” 崔宁乐也懒得再反驳他,只是把菜夹到他碗里:“怕你妹,快吃。” “所以我想,把他领养回来吧?就算我不在了,还有一个小赵书言陪着你,如果你不在了,”赵书言半垂眼眸,拿筷子捅着菜,“我就去流浪。小赵书言就陪着我爷爷和你爷爷。” 崔宁乐冷笑:“你想得还真周到。为什么只有你流浪,我就跟个怨妇一样?” 赵书言瞪大了眼睛:“没有你我肯定天天迟到,很快就丢饭碗了。那时候只能流浪!” 崔宁乐绷着的脸到底还是没坚持住,红着脸有些气恼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吃饭!” 于是领养的事情进入了可实施性报告阶段。 崔宁乐在床上解决完两人之间的问题后,坐靠着床头一边摸他的耳朵一边说:“你别想得这么天真,那是人,不是宠物,领养回来是要负责一辈子的。而且你从来没说过喜欢小孩,万一养不了,难道你还想退货?” 赵书言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半只脸埋进枕头里,哼哼道:“所以我才回来跟你商量。再说了,我再不喜欢小孩,要是当初没跟你谈恋爱,老子最终还是要结婚生子的,那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负责?” 对于他没心没肺的言论,崔宁乐青筋跳了一下,还是平復了。“刘冬今年不是刚生了个大胖儿子吗,正好我们很久没回去了,你请一个星期的假,跟我回趟家。” “回去是可以,问题是刘冬那是小婴儿,跟臭球不是一个重量级。” “我表姐的儿子,叫元旦,刚好五岁,”崔宁乐斜看他一眼,“可以借来试试。” 赵书言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哀吟一声把脑袋全部埋进了枕头里:“试婚我都没试过,还试养小孩……我又不是刘翔,步子迈太大会扯着蛋的……” 崔宁乐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再次将那个人压得死死的,用身体来告诉他,到底试婚是什么。 赵书言好不容易请了个假,跟领导的藉口是:回娘家。此话一出让办公室多少女性的心碎了一地。 完全不知情的芦花鸡翘着尾巴跟眼镜蛇回了b城。 崔老爷子嘴上絮絮叨叨地抱怨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爷,然而等崔宁乐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一米五的床变成了两米。老房子的房间本来就小,崔宁乐揉着揉着额头想老爷子这神通广大的,难不成是把房子盖掀起来,从上面把床给吊进来的? 赵书言看着床,却竖起了毛,指着床单中间的一条线,说:一人睡一边,不许过界,在这里晚上不许乱来啊,被老人家听见不好。 崔宁乐挑眉,嫌弃笑道:“老夫老妻的,不腻味都不错了,还真以为少了你一天不行?” 赵书言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腻味最好腻味最好。哎,往后就我在上面,我还没尝够鲜……” “……”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宁乐把表姐拉到小黑屋里,跟她借“道具”,表姐是文工团的干部,生出来的儿子也是漂亮端正,家教也好,脑子也聪明,崔宁乐今天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挺靠谱。 可没想到话才刚出口,就被表姐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表姐瞪他:“你真当小孩是玩具?想借就借?就这种心态,绝对养不了!都多少岁了还长不大?想要小孩就搬回b城,我让元旦经常过来玩!” 崔宁乐可郁闷,比起赵书言这个大小孩,自己已经够成熟了,却还是被说没长大。 “不是道具,主要是,书言没跟小孩相处过,就算我能养,也要看看那傢伙能不能忍受小孩的臭脾气。”他腆着脸继续哀求。 表姐板着脸继续教训:“什么叫能不能忍受?我怀孕的时候,演习过养小孩了吗?也没人告诉我养小孩是这么困难啊!可我还不是生了?这种事儿,演习了又怎么样,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性格。更别说孤儿!你要真养了,还能退货不成?” 崔宁乐没辙,只好低头听训。 此刻赵书言正在外头跟元旦玩得不亦乐乎。 元旦虽然五岁,可是啥都懂。家里经济条件好,给他买的玩具都是高档的乐高积木等,赵书言玩着玩着兴头就上来了,一大一小在地毯上,竟然在那里讨论起做法来。 崔老爷子原本坐在一旁看电视,结果对这种天伦之乐没有抵抗力,也慢慢地凑了过去,虽然嘴上说不参与,却时不时地发出“哎哎不是这样”的指令。 第85页 等崔宁乐接受“党的教育”出来,就看到元旦躺在赵书言的肚皮上睡了过去,赵书言自己则靠着沙发,睡得口水横流,两人身上盖着平时放在老爷子腿上的薄毯。 本来有些沮丧的心情顿时拨开了乌云。崔宁乐悄声走过去,轻轻地揉了揉赵书言的头髮,心中柔软得无以復加。老爷子拍开他的手,不让他打搅“孙媳妇”的午休。 崔宁乐轻笑。 为什么会担心呢? 明明这个傢伙本身就是个孩子,倔强却又单纯的孩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讨厌同样单纯倔强的小孩? 赵书言醒来的时候,崔宁乐已经在一边跟老爷子讨论好领养的事情。 揉着眼睛想要站起来的青年,这才发现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于是随手拎起来,扛在肩膀上,在孩子家长惊吓的表情中,将小孩带回了儿童房。 于是出来的时候,赵书言又被表姐拎到小黑屋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育儿教育”。 晚上,崔宁乐好笑地安抚垂着尾巴毛的芦花鸡,亲了一口:“乖,我跟爷爷商量好了,臭球领养过来以后就叫赵悦。” “等等。”赵书言抬头打断他,“你姓崔。” 崔宁乐轻笑,对他的体贴颇为感动。“我家有元旦,有初五,有正清。你爷爷,只认你一个。” “……说得我爷爷好像多可怜似的。”他撇嘴,“不过也怪我太优秀,家里五六个孙子也只认我一个。” 崔宁乐笑着,故意忽略赵家这几年的儿孙纷争。赵老爷子只要在他跟赵书言的呵护下安然度过晚年就好,至于赵家就算有万贯家产,有万亩良田,那也是别人的事儿了。 领养臭球已经列入赵家十二五纲要。 在b城那几天,赵书言除了跟元旦沟通感情,还见了傅晓春、刘冬等人。两年多没见,这些已成家立业的朋友们眼里还是带着年少时期的真挚,并肩大笑的时候,依旧是纯粹得不带任何杂质。 刘冬跟许萧的孩子叫刘晓健,赵书言指着晓健的爸爸大笑着说,那你就是老贱,气得刘老贱抓起鞋拔子就追杀他。 傅晓春去年出柜,装傻装纯情装病装疯,啥都装过了,居然一次都没挨过打,就这么被家人给容忍了过去。陈凌无奈地说,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觉得这傢伙太过单纯,都是家里宠的。至于宠到什么地步,光看二老书柜里偷偷藏着的同性恋婚姻法就知道。 生活幸福得简直像童话。 可是生活再幸福,还是像缺了什么。 刘冬喝了几杯酒,终于忍不住说,殿下,我们想你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傅晓春红着眼看酒杯,他面前的半瓶白酒也没了。 赵书言轻笑,只是说:急什么,我们不是还年轻嘛,还有几十年,以后还怕腻味死啊。 崔宁乐只是喝着酒,不说话。 他想起赵家的院子里,那个坐着摇椅望着花架,越来越衰弱的老人。想起那个老人曾拉着自己的手说,宁乐,赵书言你不用管的,他就一根筋,喜欢谁,记着谁,那就是一辈子,所以啊,我真怕先厌烦的是你啊。 崔宁乐半垂眼眸,轻轻挽起那傢伙不拿酒杯的手,轻轻揉搓着。他一根筋,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正好,两个傻子,面对面过一辈子,互相腻味死。 一个星期的假期,他们用剩下的两天绕道去了灾区。 崔宁乐第一次看到臭球的时候,就觉得赵书言没说错。 小孩儿长着一张相当标緻的脸蛋,嘴巴紧紧抿着,弧度向下,有些倔强又有些紧张,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戒备和愤怒,他在用全身的力量来拒绝所有企图将他带离这里的人。 一旁的赵书言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的玩具,扔给那些欢唿的孩子们,偏偏就是不看臭球。 崔宁乐双手抱胸,远远站着,仔细观察臭球的一举一动。 果然过了一会,发现赵书言不理他后,臭球明显朝赵书言那边走了几步。 “你不是不喜欢嘛?”赵书言笑嘻嘻地看着这个嘴硬的小孩。 “我没说不喜欢!因为拿了你的东西,我就要跟你走!”臭球瞪着他,穿透他的心思。 赵书言噎了一下,哼道:“你以为你多受欢迎啊?我上赶着要你?” 臭球到底是小孩,被人这么明着嫌弃,当然不服气,反驳道:“那你还来干嘛?” “我是来看别人的。等我接一个人回去,我就再不来了。”赵书言说得很直白,“我家在s城,s城你知道不?又大又漂亮的城市,我把领养的小孩养大,让他去读大学,然后挣钱,然后他想干嘛就干嘛。” “你是傻子啊!养大别人的小孩,万一你老了以后他不养你怎么办?”臭球有些急了。 “我又不缺钱,干嘛要他养我?我家没有小孩,他们家也没有爸爸妈妈,拼在一起不刚刚好嘛?而且,”赵书言蹲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而且我要是养好了,他们以后自己能挣钱,就能接过我的棒,继续去帮那些同样受灾的人。如果一辈子都在孤儿院,你能读到大学吗?你能成为建筑师吗?你能建一栋不会倒的房子吗?” 臭球已经哭了:“可是离开这里,爸爸妈妈就找不到我了!” “他们死了,死了就能飞到天空去,坐着飞机,嗖一下就能到s城。”崔宁乐走过来,也蹲在他的面前,冷漠而冷静地说,“你留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见到他们了吗?还是见不到吧?你要等多少年?等到老吗?然后在这里当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如果又一次地震,你除了拿着锄头挖地之外,还能做什么 ?” 臭球挥着拳头想打他:“你就是想带我走!” 这个死小孩还真聪明。赵书言抓住他挥舞着的手臂,正色道:“要不要跟我走?如果不愿意,那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臭球眼泪簌簌地下,就是不回答。 赵书言看了一会,拉着崔宁乐站起来,一边说“走吧”一边朝另一群小孩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十步,后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赵书言脚步顿了顿,继续朝前走,只不过走向了教室外。 哭嚎声穿破墙壁,却始终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追上来。 崔宁乐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轻笑:“你连对小孩子都用欲擒故纵计,心地大大的坏。” 赵书言挠挠头:“哭得这么惨,我真怕他就恨上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院长拎着还在嚎啕大哭的臭球追了上来,臭球看到赵书言的身影,一把挣开院长的手,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抱着他的腰哭。 赵书言摸着小孩的脑袋,和崔宁乐相视而笑。 臭球对于自己要改名叫“赵悦”没有太大的挣扎。事实上比起臭球,就算叫赵进宝也是不错的。 第一次踏入赵家的时候,臭球躲在赵书言背后,怯生生地跟那个看起来颇为威严的太爷爷打招唿。太爷爷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袋巧克力,要给他。 臭球瞪着那一颗颗黑漆漆的东西,就是不敢伸手。 赵爷爷求助地看向孙子:“书言啊,怎么……他不要啊?” 老爷子越老越单纯,崔宁乐嘴角抽了一下,把臭球往前推:“太爷爷给的黑巧克力,美国进口的,怎么不会不喜欢?” 臭球愣了一下,终于会过意来,一边拿一边说“谢谢老爷爷”。 赵爷爷立刻眉开眼笑。赵书言拍了下他的脑袋:“是太爷爷!” 赵悦有心理阴影,所以经常睡觉做恶梦,一做噩梦就抱着枕头哭着去找赵书言。方便的时候赵书言只能迷迷煳煳地将人扔到床边自己继续睡,不方便的时候,正准备上阵杀敌的崔宁乐差点没阳痿。 一次两次,崔宁乐看着赵悦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赵悦不是傻子,强忍着不去打搅他们,结果终于有一次在赵书言门口哭了出来,蹲在那里擦眼泪,不知多可怜。 赵书言挠着头抱怨:“你说那些生了小孩的夫妇,是不是都要遭这种罪?” 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在那里上网,网页上赫然是育儿经验谈。 最后两人听取心理医生的建议,斋戒一个月,房间门打开,随时迎接赵悦。而心理医生那边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努力让这个小孩脱离“家长”的保护,将依赖转移到与他等身高的大熊身上。 好不容易赵悦终于能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崔宁乐再次进行夜间活动的时候,习惯性地顿了下,被赵书言笑着踢了下他的腰:“你要真怕,就给我快点!” “是要快点结束,还是要动得再快点?”崔宁乐冷笑,用身体给他做了后面的选择。 第86页 赵书言被顶得喘不上气,发狠了就拿枕头砸他,一边砸一边笑骂:“死流氓,人到中年,还不节慾,我看你是有早泄的倾向了!” “怪只怪你这个小怪兽,这么多年了还不变松,夹得这么紧。”崔宁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黄暴的语言,把赵书言气得再次要踹他,却被他趁机抓住脚踝,侵入了更深的地方。 真恨不得,扎入你肉体里,骨髓里,连血液都融合在一起,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赵悦七岁那年,顺利进入了小学。 第一天背着书包牵着崔宁乐和赵书言的手去学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别人都是爸爸妈妈送,我是大爸爸和二爸爸送呢?” 因为群体生活还不够,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有俩爸爸的事情是多么奇怪。 “不许叫二爸爸!”赵书言青筋暴露。 “……可是大爸爸说叫你小爸爸更不对。” “就叫爸爸!”死崔宁乐,就大我几个月,凭什么就多了个“大”字? “……哦。”赵悦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然后又抬头看他,“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因为你大爸爸比妈妈更厉害,所以爸爸选择了大爸爸,没要妈妈。你不喜欢吗?”崔宁乐笑眯眯地解释。 芦花鸡不屑地看他一眼。 “喜欢啊!”赵悦对崔宁乐颇为崇拜,因为大爸爸是骑士,爸爸是女王。这个年纪的男孩显然更推崇骑士。 “那就是了。但是因为很多人都是有妈妈,别人会觉得,你没有那不是很奇怪吗,就会嘲笑你。哪怕是大爸爸比他们的妈妈要好,他们也不会贊同。”崔宁乐半蹲下来,给他洗脑,“所以,你有两个爸爸,但是要保密。可是你比他们幸福!” 赵悦满脸笑容的点头。 赵书言捂脸:“有这样的爸爸真可怕。” 等赵悦到了十一岁,摆脱了些许幼稚的小少年因为偷偷上网浏览同性恋网页被赵书言发现,于是揪到小黑屋里进行心理教育。 赵悦“哇”一声哭出来,说你们骗我,你们是同性恋。 崔宁乐刚回来,听到里屋这么大一声的质问,吓得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冲到房间里。结果看到赵书言双手环胸,靠在书架上,不冷不淡地问:“同性恋有问题吗?” “他们说那是变态!” “哪里变态?” “他们……他们说,”赵悦红了脸,“男人变得跟女人一样,不正常。” “你觉得我跟大爸爸,哪个是女人?”赵书言的声音变得冰冷。 赵悦一愣,答不上来了。 “你连你爸都敢嫌弃,找死,”赵书言冷哼,“自己再认真学习一下什么叫同性恋。没法接受之前,不要跟我说话,我很生气。” 崔宁乐哭笑不得,有这么教育孩子的嘛?这傢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 赵悦却边哭边擦眼泪,自己打开电脑,继续学习。 “……”这样的儿子,确实也有点奇怪。 赵悦的叛逆期在十五岁,在赵书言的强权政治和崔宁乐精英管理下,居然也学会了抽菸喝酒,翘课打架。 出落得越发动人,啊不,越发帅气的赵悦小弟弟,因为成绩好家世好长得好,毋庸置疑地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各种人物在他身边出现,奉承追求崇拜敌对,赵悦小弟弟一边享受这众星捧月的快感,一边跟家里两个“中老年人”进行精神上的对抗。 他觉得赵书言太过散漫,而崔宁乐太过严格。 于是家庭大战终不可避免。 崔宁乐也不跟他废话,暑假直接将人送到了军队里,被操练得哭爹叫娘也没人理的赵悦同学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别人收养的了,顿时悲春伤秋起来。 回来的时候,趾高气扬没有了,倒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赵书言居然不在家。崔宁乐没跟他谈心,拎着他就上了飞机,回到他曾经住了三年的s城。 他们在墓园里找到了赵书言,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的男人一直看着墓碑发呆,脸上是青青的鬍渣,脸色不怎么好看。 崔宁乐径直走上去,把花放在两块墓碑前面,拜了拜,然后拍拍赵书言,说:“乖,回家吧。” “嗯。”赵书言站起来。即使过去了六年,每到这一天他都会像丢了魂一样。 经过赵悦的时候,赵书言斜看着他,说:“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只有我奶奶陪着我。那时候我也爱抽菸喝酒打架翘课。可是,因为奶奶知道我能分清好坏,所以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你今年十五岁,我希望你也有我一样的聪明。所以,我不会管你。” 赵悦咬着下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不管,你还是我们的家人。”崔宁乐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追上赵书言。 不管不是不爱,而是期待。期待他能自己成长,而不是依赖。 赵悦终于还是在墓地里抹干了眼泪。 赵悦二十二岁的时候,大学毕业。 谈过了很多次恋爱的赵悦在毕业的时候,被女生们赠送了一个称号,叫“冰上王子”,不是因为他会滑冰,而是因为他酷酷的,从来不停驻在任何一个人身边。 赵悦无奈地看着同学录上标上的花名,苦笑,又看了眼旁边正在跟崔宁乐讨论明天可不可以出海钓鱼的赵书言。 他不是不懂爱情,而是太懂,太憧憬,以至于自己始终没能找到那份符合想像的心动。 他也希望,即使老了,也有一个人能像大爸爸和爸爸一样的跟自己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他甚至一度以为那是只有同性恋之间才会产生的浓烈的感情。等他亲了个男生却噁心得难受的时候,差点没绝望得哭出来。 当他懂得爱情的时候,他好羡慕大爸爸和爸爸。 那是数也数不清的幸福日子编织出来的一辈子。 赵悦三十岁的时候,妻子生了个男孩。 赵书言毛笔一挥,说要叫赵子龙。被崔宁乐教训了一顿,只能灰头土脸地改名叫赵云希,含义就是希望你像赵云。 太没有水准和内涵了! 赵悦虽然嫌弃,却还是在户口卡上写了赵云希。 那年赵书言被检查出心脏有问题,手术治疗的话,还是有治癒可能,但是身体必然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崔宁乐有天跟赵悦说,我跟你爸爸要去美国疗养,可能几年都不能回来了。你偶尔回来帮收拾一下老屋子吧。 赵悦晚上看着空荡荡的老屋子,突然就哭了。 妻子从后面抱着他,低声安慰。 赵悦哭着说,我妒忌大爸爸和爸爸。 可我更爱他们。 在加州海滩边,赵书言坐在轮椅上,跟崔宁乐抱怨:“游个泳都不可以,周围全是白花花的人肉秀,我来海边有什么意思?” “今天你六十大寿,殿下。”崔宁乐无奈地笑。 “哎?哦!哦!”赵书言连发了几个感嘆,然后抓着轮椅的把手扭身看崔宁乐,“你的大寿是在我手术那段时间过的,现在一起补回来吧?” 崔宁乐轻笑,没有回答。 阳光很刺眼,逆着光的方向,站了好几个人,有抱胸而站的,有抱着小孩的,有叉腰的,身形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 赵书言笑了。 在我生命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即使逆着光,我依旧能画出你们最完整的模样。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