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安》 第1页 《来安》作者:岑温【完结+番外】 文案: 这是一个人妖共存的世界。 该文讲述了两名男子从互相警惕到相爱的过程。 有怀疑,有隐瞒,有争吵,也有和好。 若你曾被妖毁去一切,你是否还会接受妖怪的存在? 若你曾被人伤得体无完肤,你是否还会爱上人类? 这是他们的故事,顺带了其他人的故事。 苍柏憭尽干坤事,艾桦谂悉古今人。 孤儿石上道心声,白鱼月下语成谶。 绛草茕孑昨梦泪,香黛无名遗荒枕。 沉羽江淘拥共生,前尘空遁生死门。 主男二×男一,其他cp明显的有,隐藏的有。 有缘,才能相遇。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虐恋情深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华江羽+唐忱 ┃ 配角:匿馥+仇菁+墨+柏仄 ┃ 其它:妖+人 ☆、丫鬟飞升大小姐 “快看快看,那不是林家大少爷吗?怎么跑街上乞讨了?” “哎哟,你还不知道啊?半个月前,林家除了他,全都死啦!” “什么?林家不是除妖的吗?谁能把这些仙人杀啦?” “还不就是他们一直要除的妖怪……” 两位大妈的闲聊顺着风传进林希正耳朵里,突然一个纸袋落入他手中,两位大妈的声音便顺势飘走了。 “久等了。”一位少女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蹲下来帮他将纸袋打开,里面装着两个馒头。 “多谢。”林希正头也不抬,开始细细咀嚼并不美味的午餐。少女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不爱搭理人的性子,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人。一身褐衣不復从前那般光鲜贵重,明明许久未曾打理,他的脸却依旧十分干净,好似灰尘刻意躲着他一般。 少女不由得看入了神。 待到林希正第二个馒头啃到一半后,少女才勐然惊觉,“腾”地站起来,扔给林希正一句“我要回去洗衣服了”便消失于街角。 冒失的傢伙。林希正笑着摇摇头。 刚把馒头吃完,准备扔纸袋时,人群中走出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壮汉,明显是冲着林希正来的。路人被这些人的气势吓得连连躲避,皆是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将林希正围在圈里。 “怎么?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灭口吗?”林希正将手背在身后冷笑。 “林公子还是不肯将蛊雕的致命点告知于老爷的话,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中间的大个子说道。 “告诉你们又如何?你们没一个是它的对手。更何况,谁知道你们老爷想拿红妖丹干什么。” 此话一出,几名壮汉的眼神俱是一冷,不顾旁人直冲向林希正。林希正抬起一脚将右侧壮汉踹飞,轻轻一跳便跳出了包围圈。 普通老百姓鲜少瞧见血腥味如此浓烈的打斗,又恐惧又兴奋地远远站在一旁观战。林希正本想跳上房檐逃走,可被他踹飞的那名壮汉不知何时掏出一把菜刀,站在房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不止这个壮汉,其余几人手中也都握着一把刀。虽说武功在其上,但赤手空拳又以一敌多,几人的速度也不低于林希正。林希正很快便寡不敌众。大量的体力消耗使他动作变得迟缓。 一人眼疾手快,趁着这一破绽将手中的刀掷出。林希正险险躲过,腰部仍被划出一道伤口。 那把刀速度不减,直噼向后面的围观者。 在众人一片惊唿中,一道白光闪过,“当”的一声,强行改变了菜刀的运动轨迹。 菜刀瞬间被拍到地上,等人们的视线从菜刀重新回到战场上时,主角已没了身影。 少女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竟有这般好戏开场,小心翼翼推开府上的后门,刚关上时嬷嬷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春夕!你又跑出去了,是想挨板子吗!” 春夕一惊,连忙求道:“我不敢了,嬷嬷宽宏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就是就是,长得这么漂亮,偷偷跑到街上买两个小首饰,嬷嬷就要打板子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人突然向她们走近。 “我……” “春夕姑娘就是这位吧?初次见面,在下华江羽。”华江羽将手中的白扇展开,明明不热,还是装模作样地扇着风,倒也有一番学士形象。 “华公子,她是下人,下人哪有什么爱美之心啊……” “她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大小姐了吗?”华江羽指着春夕,笑得有些让人发寒。 在说我?春夕更是摸不着头脑,嬷嬷竟也说不出话来,横她一眼,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看着嬷嬷离开的身影,春夕有那么一瞬觉得相比起她,眼前这位白衣男子才更教人恐惧。 “那个……‘成为’大小姐……是什么意思?”春夕吞了吞口水,问道。 “那个啊……就是‘以大小姐的身份献祭给妖怪’的意思哦。”华江羽微微一笑,扇子将脸遮了将近一半,阴影之下的双眼好似有了重影。 “以及,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之前监视大小姐。” 春夕不自觉后退一步,然而华宁羽也迅速上前:“那么,请跟我来。” 第2页 这样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春夕犹豫着,想逃却被对方盯得死死的。华江羽一笑,转身走向二楼。 “虽然我没有对女子动过粗,不代表我不会哦。姑娘还是快跟上吧。”华江羽头也不回,声音幽幽从前方传来。春夕吸口冷气,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到二楼大小姐房间时,华江羽站住了,示意春夕进去。纵使千般不愿意,春夕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谁知华江羽突然关了门,阳光将他的影子映在门上,更显高大了些。 “华公子?”春夕忙转身用力拍打,门却纹丝不动。 “姑娘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就不用出去了。”黑影在门外一动不动,“您的‘朋友’会有人照顾的。” 华江羽说罢,又偏头笑笑,不过,恐怕会打一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新字数较少,不定期更新,但不会拖太久,训练文笔的第一部! ☆、打一架才能好好说话 “那个,多谢。”林希正接过黑衣男子的药,解开衣服,腰部的伤口还在细细流血。 方才千钧一髮之际,正是他截下了那把刀,并把自己带离现场的。两人暂时在一间废弃的茅草屋休息。 男人靠在门边,并没有回答。 包扎好后,林希正起身准备出门。 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上来。 正这样想时,男人却突然将剑横在林希正面前。 “你不能出去。” 这是男人的第一句话。 林希正皱眉:“为什么?” “……”男人没了下文。 “我明白了……” 林希正舒缓了语气,可下一秒突然面露杀气,弯腰右手刀直逼男子腹部,男子眼疾手快,迅速用空着的左手挡住。熟料只是佯攻,林希正趁机一脚踢中了男子握剑的手腕。男子手中的剑直直地被打飞到茅草屋的角落里去。林希正快速绕过他逃出门,不料后者一记手刀直接抵在他脖子上。 林希正险险剎住:“……反应不错。” “你也一样。”男子在身后淡淡道。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唐忱,除妖师。” 林希正身体一僵。 除妖师……吗? 林希正自嘲地笑笑,乖乖走回了屋内。 “既然是来困住我的,想必很是无聊吧?”林希正随便找块空地坐下,还好,刚刚的动作没有使伤口开裂,“要听个故事吗?唐……?” “唐忱。” 春夕小心翼翼地将窗户破了个小洞,看了看房间外,外面夕阳正正洒向这边。 她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只脚还未伸出,眼前突然暗了下来。 “姑娘若是出门了,在下会很麻烦的。”一抬头,华江羽一袭素袍,手执白扇,笑盈盈地挡在春夕面前。 背着光,这个人的气场似乎更为强大了。春夕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有点担心……”春夕低下头。 “担心林公子?” 华江羽看着满脸笑容,和蔼可亲,动作却十分强硬。不由分说将门又关上,隔着门继续与春夕对话。 这个人看来有点无聊。 春夕默默吐槽,也靠着门坐在地上。 “华公子……” “姑娘有什么事?”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吗?”春夕小心翼翼地问完又马上闭嘴,仔细听门外之人的声音。 “老爷爱女之深,炼药心切,只好以大小姐之名将姑娘以婚嫁之名献祭,请求石林之妖予于妖丹炼制奇药。” 字字句句,无比清晰。春夕一下听得懵了,半天没缓过神。 华江羽的声音虽带有磁性,总给人暖意,此刻却也让春夕从头冷到脚。 “不过姑娘也不要总想着逃跑哦,不然在下可就不好交代了。”华江羽话锋一转,又恢復了之前的笑意,“还有几天,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敲门,在下会尽量满足的。” 门里的人没了动作,华江羽耸耸肩,转身跳下二楼。 监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太适合…… 院中央唯一一棵桃树将大半个空地都遮在了树枝之下,可以说是茂盛至极了。然阳春三月,绿葱葱的树枝上竟不见一株桃花。 “可怜了一树花啊……”华江羽喃喃,走向老爷的房间。 推开门,老爷果然立在书桌后,注视着墙上大小姐的画像,连华江羽进来都未曾察觉。 华江羽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画像与春夕竟有八分相似,也怪不得老爷会拿春夕当祭品了。 “老爷,春夕姑娘已在小姐房间了。”华江羽轻声道,郑垣郑老爷这才点点头,转过身道:“好,盯着她别让她跑了,三天之后,用她换蛊雕妖丹,药材就都齐了。” “老爷就如此确信,蛊雕会交出妖丹?”华江羽不知从哪儿又变出白扇,一脸邪笑。 郑垣却只冷冷瞥他一眼,道:“岚儿说,蛊雕最喜富家少女,区区妖丹算何?倒是你,问题倒挺多。” 第3页 华江羽收起扇子,仍是一副欠揍模样:“既然老爷命令,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眼睛扫过桌上大大小小的药罐,药罐旁散落着些许破碎的桃花瓣。 “可惜那桃花精修炼百年,以后再也见不着桃花了。” 说罢,华江羽便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华江羽从郑老爷书房出来后,走向了郑府后门。门上的青苔以及周围的杂草都表明了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推开后门是一个山丘,华江羽独自翻过山丘,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写着——“郑家大小姐郑恬岚之墓” “真是奇怪,大小姐明明在这里哦~” ☆、活下去的意义 乱石山上,寒风凛冽,一群人在风中缓慢前行,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件武器。 “正儿,前面便是蛊雕的巢穴了。我们这就去为民除害。”林希正的父亲手持长剑,神情严肃。林父的身后,林希正,林母,以及林府家丁,屏住唿吸,一步步移向前面的方湖。 湖面平静,映照出周围高耸嶙峋的石头,谁能想到这竟是吃人的妖怪的巢穴呢?在林父将手中的血袋扔向湖中后,水面忽然爆起水花,众人皆是一惊。只见巨大的水花中跳出一只鹰身牛角的妖怪! “上!”林父一声令下,家丁们毫不犹豫地沖了过去,林希正也不例外。 然而,蛊雕的再生力超出了林父的想像。刚刚才砍掉的手,立马又长出了新的来,而且似乎攻击力越来越高了。蛊雕被惹怒了,手一挥,家丁们就倒了一大半。 林府世代为除妖师,其家丁虽身份低微,但个个身手不凡。眨眼间血肉横飞,这是林希正从未想过的。 “不要怕!盯着它额上的妖丹打!”林父一声令下,余下家丁大喝一声,跟着他沖了上去。 百年邪兽的名号毕竟不是空有其名,一群除妖师上去也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林父在混乱之中也丢失了一条手臂,草草包扎之后继续上前。 林母见形势不利,急急拉回正要冲上前的林希正躲进石堆。 “正儿!你听好,咱家今天可能要栽在这里了,林家不能断后。现在,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娘!我怎么可能这样做!”林希正气得一甩袖子,无奈被娘抓得死死的,似乎用尽一生的力气。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见林母直直看着他,林希正语气放软,却也不愿听从。身后还能动的人都在拼命,面前教导自己二十多年的母亲却叫自己逃跑…… 林母嘆口气,道:“正儿,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来除这只蛊雕吗?” “因为它吃人。” “不仅如此,它会变成人的模样,玩弄人心,使人绝望。”林母摸摸林希正的头,眼中不忍,“你的两个弟弟,还有郑家的岚儿,都是被它吃掉了啊。” “你爹说,就算豁出我们的老命,也要和它同归于尽,给年轻人报仇。” 说罢,林母便推开了林希正,大喊一声沖了上去。 娘好像哭了。 当得知两个弟弟的死讯后,也没见娘有任何情绪波动。 林希正原以为娘没有感情。 一咬牙,林希正转身。 身后是嘶喊的家丁,前方是冷清的林府。 只是没想到,郑垣竟在林府一家出去后,就对百姓宣布林家被灭,宅邸归郑家所有。 林希正震惊之余,想冲上前质问郑垣,却发现竟连自家的门都跨不进去,郑家的也一样。 路人都说他抛弃了家人,抛弃了除妖师的身份,活该进不了家门。 最开始,谁说这样的话他就揍谁,然而后果是引来更多的唾骂。 后来他放弃了,我本就是逃跑的小人,本不该继续活下去的。 或许有没有自己,林家都该断后。 纵使除妖师身体强于一般人,几天不吃不喝,林希正也到了极限。 眼睛已看不清东西,虚弱地坐在废弃的街道旁,却突然有水洒在自己脸上。 迷迷煳煳睁开眼,发现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看装扮,应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旁边还放着一个装满馒头的篮子。 “还醒着吗?我听说对饿晕的人不能灌水,所以……洒了点在你脸上,不介意吧?”姑娘小心问道,还掏出手帕将林希正脸上的水擦干。 林希正饿得没力气,只摇摇头。姑娘松口气,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沾了点水壶里的水递给林希正。林希正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 “你不饿吗?”姑娘见他这样吃,不禁有些疑惑。 “吃太快会噎着。”林希正缓缓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还给我东西吃?” “林少爷。”姑娘微微一笑,“林少爷好,我□□夕,是郑家的丫鬟。” 说完又“啊”一声,道:“抱歉,我逾越了,少爷请不要计较,我马上就走。” “等等。”林希正叫住她,“我现在不是少爷了,叫我林希正吧。” 春夕一愣,略一点头,又递给林希正一个馒头:“再吃一个吧。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啊。” 第4页 林希正突然想到笑得惨澹的母亲。 “我要回去了,那林……希正你慢点吃,我明天继续来!”春夕提起竹篮,沖林希正挥手,离去了。 林希正看着手中的两个馒头。 活下去,似乎,也不赖。 ☆、论毫无存在感的boss 荒芜的石林寂静得可怕,单一的灰白画面中,一辆鲜红的轿子缓缓行进。除了那鲜艷的红色以外,找不出任何与“喜庆”有关的迹象。 风无声地吹着,一阵阵带来死亡的气息,抬轿的工人们一个个都压低了头,将花轿放在一个湖边,匆匆忙忙地离去。此时此刻此地,只剩下春夕孤独地坐在轿子里。 水面渐渐泛起波澜,胡中央升起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见了花轿,冷笑一声,走到岸边。 春夕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紧紧闭住双眼。帘子被挑开,男子细细打量着春夕,突然听见背后长剑出鞘的声音。 男子迅速转身,一把剑果真直插入刚刚他所在的地面。 林希正将剑拔出,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耸肩,缓步走向林希正。而林希正毫不松懈,盯准时机再次刺过去。男子侧身跳开,惊觉背后还有一人,立刻转身,唐忱悄无声息出现于此,手中之物精准刺向男人,然男人反应奇快,左脚微一用力便调转了方向,向花轿处退去。 退去时才发现唐忱手中不过是一把扇子。 春夕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不明所以,想揭下盖头。忽然一人进入轿内,双手把住春夕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道:“不要揭开,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华公子! 春夕心头一颤,微微点头。 华江羽刚从花轿出来,便看见男子运用妖力,似要将花轿一分为二。华江羽连忙上前逼近男子,左手一把抓住他,右手挡住了他的攻击。 男子躲闪不及,这一击划破了华江羽的手臂,空气中顿时充满血腥味。有不少血洒在了男子脸上,男子脸色大变,急急退回岸边。 “你……” 话音未落,男子的身形消失,转眼变成了林希正曾经看见的那样。 “蛊雕,善于变化,沾人血即化原型、露妖丹,食人。”华江羽扯开衣袖包扎伤口道。 蛊雕似是发出了一声嘲笑,额头处隐隐闪着红光。 只一瞬,唐忱就不见了。下一刻,他出现在蛊雕的额头上,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那道红光。一时间,世界仿佛静止,烟尘逐渐散去,蛊雕也随之化为灰烬。 林希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唐忱夺过自己手中的剑时,竟没看清他的动作。 唐忱落地,将扇子扔给了华江羽,转身拍拍林希正的肩。 “去叫她吧。” 林希正连连点头,花轿被保护得很好,连上面的花都没掉。林希正松口气,春夕也好好地坐在里面,双手死死抓着裙子。 “春夕,”林希正抬手,掀开盖头,“没事了,我们走吧。” 春夕惊讶抬头,发现正是林希正。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 林希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手忙脚乱只好将她抱入怀中。 “我还在想,我若是死了……没人给你送吃的……你该怎么办……” “……我们一起走吧。”林希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春夕抬头,望向他:“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好,你不用再回郑家,跟着我,我们一起。”林希正用手拂去她的泪水,柔声道。 从今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咳。”华江羽在后面干咳一声,“打扰了。林公子,我们的工作到此结束了,你们也不用再被束缚,走吧,希望不要再见啦。” 林希正回头,向他鞠了一躬,“谢谢。” “走了。”唐忱经过他们,对华江羽道。 “郑垣,是想用蛊雕的妖丹炼制重生丹?”林希正连忙问。 “谁知道呢?或许另有其人从中作梗,只为一场好戏呢?”华江羽沖他一眨眼,追上了唐忱。 林希正目送二人离去,紧紧握住春夕的手,道:“我们走吧。” 春夕甜甜一笑, “好。” 回去的路上,华江羽一直碎碎念着伤口疼,唐忱全当没有听见。 “你怎么不理我?”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华江羽跳到唐忱面前,抬起右手,手臂上缠着的碎布已被染红,“我的伤都这样了!” “自己非要冲上去。”唐忱冷冷瞥他一眼,“你想好怎么跟郑垣交代了吗?” “那个不急,大不了没有酬劳嘛。” “那今晚你睡野外,不送。” “大侠!有话好说!其实我早就准备好理由了,肯定能把郑垣骗得团团转!” “……” “不过先回旅店吧,换身衣服,脏死了。” “……” ☆、似乎有内幕啊 从旅店出来后,华江羽衣服换成了淡绿长袍,衣带随意地绑在腰上,及腰长发也搭在身后,整个人就像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也只有从宽松的衣袖中依稀露出的绷带可以看出他受过伤。右手仍是拿着那把素白的扇子。 第5页 “话说你和林公子在茅草屋里都聊了些什么?几天都没来找我,我很感兴趣哎。”华江羽突然凑过来,将右手搭在唐忱左肩上,在他耳边一脸坏笑地问。 “我为什么要找你?”唐忱反问,却没注意到华江羽右手发出的微弱白光。 华江羽迅速收回手,扇着扇子走到一旁。 “哼,不告诉我算了。” “林家上下几代都是除妖师。” 林希正坐在一堆茅草中央,唐忱则抱着剑,靠在门框上。 “郑家不同,他们几代都是炼药师。除妖师的目的是消灭妖怪,而炼药师是取出妖怪体内的妖丹以供己用——炼丹。炼出来的丹一般是治病用。而有一种妖丹,只有嗜血的妖怪才会有的红妖丹,相传用这种妖丹炼出来的丹能復活人类。” “郑恬岚的死给了郑垣很大的打击,他很有可能想用这颗妖丹復活自己的女儿。” “这是真的?”唐忱有些不敢相信。 “不知道,毕竟很少有人试,试了也不一定成功。”林希正耸肩,“郑垣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吧,占尽我家的财产,估计也是为了我家祖传的妖怪百录,那里面记载了上千只妖怪。” “而我不也是走投无路了吗?”林希正自嘲地笑笑,“林家被灭,曾经的大少爷竟成了乞丐。” “人既已逝,活着的人就应该更努力地活着才是。”唐忱冷冷回他。 林希正一愣,苦笑着道:“你说的对,有个女孩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句传言?” “?”唐忱皱眉,不知他指哪句话。 “除妖师皆短命。”林希正缓缓吐出这六个字,随即望向唐忱,“几乎所有除妖师都无法寿终正寝,我们在决定成为除妖师时,就要做好随时可能会丧命的觉悟。我不做除妖师也是因为,我想活下去,与最重要的那个人相守到老。” “那份觉悟,你有吗?” 林希正严肃着脸最后问的问题令唐忱瞬间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到郑家门口了。 郑家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死寂。 “?”唐忱疑惑着推开门,而一旁的华江羽显然还没注意到反常,一脸轻松地吹着口哨。 左边的门被唐忱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红色!唐忱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 见唐忱迟迟不走进去,华江羽好奇地走近他:“怎么了?” 刚问出口,华江羽便也瞥见了这血腥的场面。而华江羽没有像唐忱一样站着,他快速奔向了郑老爷的书房。 “嘭——”门被粗鲁地踢开,不出意料,书房中也有一道十分明显的飞溅的血迹。 “郑垣被杀了。”唐忱匆忙赶来,华江羽告诉他,又突然抱头:“怎么办?谁给我们报酬啊?好不容易准备的藉口也没用了!” 唐忱不耐烦拍了拍他的手,道,“……报官?” “不要,好麻烦。郑垣落得这个下场是他活该。”华江羽毫不犹豫拒绝,闪身到书桌旁一番搜刮。 “既然人死了,不拿点东西就对不起我们的工作,拿点值钱的东西走吧,比如画作啊……宝石啊……” “……” “啊——!”院内传来一声尖叫,想必是路人见大门敞开,想来提醒之时看见了惨状。 唐忱没干过偷窃的事,本就心虚,听见惨叫立刻提起华江羽跳窗而逃。 “啊,我的画!”华江羽猝不及防被拉走,怀中郑恬岚的画卷滚落下来。 画卷在地板上“咕噜咕噜”地滚开了,一位面容娇羞却又气质非凡的女孩随着画卷缓缓展开。只见左下角竖着一行小字“郑家大小姐郑恬岚及笄画像”。 与春夕完全不同的样貌。 “啧啧,郑家还是有这么多宝物。”一名女子自房门外踱步而入,弯腰拾起了画像。女子估摸只有十六岁,长发盘于脑后,别致的双眼弯起来却另有一番意味。 像极了狐狸的眼睛。 “灭别人家的时候,可要知道自己可能也会被灭家哦。”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粗来啦~实际是个可爱的孩子哦~ ☆、来安楼 “卖包子咯,有要买的吗?” “这位兄弟你要买烧饼吗?” 热闹的集市中,周围一片吆喝声。华江羽笑着摆手,拒绝了香喷喷的烧饼。 唐忱一身黑色标准武功派衣服,背后背着长剑,腰间也别着一把挂有流苏的小刀,俨然一副“旁边这人欠我钱你们都别惹我”的表情,无辜躺枪的旁边的华江羽,却像极了一位文雅人士:书生髮式,手中一把素扇,宽松的白绿长袍,以及长袖中隐约可见的绷带——上次受的伤还未完全好。一黑一白,明显不合调的两人走在一起却也成了别样的风景。 穿过拥挤的人群,路面变得宽敞了些,左边一栋高大的青楼十分引人注目,木漆抛光的门槛,红花装饰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来安”。里面隐约传来各种乐器的声音,进出这里的人络绎不绝,且都散发着文人骚客的气息。唐忱和华江羽刚踏进去,就有一位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抱着琵琶邀请他们上二楼。 第6页 “下面的客房不够了,还请二位公子随我来。”姑娘低头闭眼,模样清秀而显端庄。 “好的好的。”华江羽笑眯眯地拉着唐忱的手跟在她后面。“你们这青楼生意不错啊,里面的姑娘和客人还都挺有修养的。” “公子说笑了。来安楼里的姐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请。” 唐忱满脸黑线地坐下。他从被拉进这青楼一直到现在,仍未弄清华江羽的意图。手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还是忍住了。只在姑娘弹奏琵琶时不停地喝茶。 一曲终了。 华江羽拍手称好,还帮她扇风。 “姑娘琴艺高超,华某佩服!” “公子过奖了。”姑娘微笑,“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不必不必,我想见见老闆娘。”华江羽连连摆手笑道。 姑娘脸色一变,华江羽解释道:“放心,姑娘你弹得很好,我们只是找老闆娘有事。不过我可以向她夸夸你。” 姑娘犹豫几下,瞥了眼华江羽身后,唐忱正青着脸喝茶,火气都传到了这边。 姑娘抱起琵琶,略一欠身,出去了。 “你不该这么严肃的。”华江羽摇摇头,抢过了唐忱手中的茶杯,自顾自喝了一口。 唐忱倒也不在意,只问道:“你找老闆娘干什么?”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她应该算是我的僱主吧……” “我还想谁能在我的地盘这么没礼貌,准备来教育一番,没想到是你啊。” 华江羽话音未落,一位少女便推开门。两人抬头望向她,鹅黄齐胸襦裙显得贵气十足,右手腕一串黄色串珠手鍊。爽朗的笑声不同于寻常斯文女子。明明是十六岁的模样,作为女老闆的气场也是相当够的。 唐忱听到声音时整个人便愣住了,待人进来看得全貌时,瞳孔更是勐地一缩。只是手上未有动作,背对着他的华江羽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不没事干,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差事。”华江羽朝女子招手,女子不应,注意力放在了他身后那人。 “这就是你说的同伴?”女子问道,弯着腰想要看到唐忱的脸。 唐忱一动不动,不知是紧张还是不知所措。 “你是……唐忱哥哥?”女子不确定地问道,推开华江羽,看见唐忱后惊喜道:“真是唐忱哥哥!这一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停——”华江羽强行挤在两人中间,“仇菁老闆,虽然我不知道原来你们认识,但好歹他现在是我同伴,我们是来问正事儿的,家常什么的还是先放一边——” “去去去,”仇菁作势要打华江羽,最终还是坐在了两人对面,“委託倒是有一个,唐忱哥哥你也要去么?” 唐忱点了点头。 “那好,等会儿我一齐告诉你们,现在,先把这边这个人借我一下!” 说着,仇菁眨了下眼,也不管华江羽的抗议,将他拖出了房间。 门被轻轻扣上,唐忱看着已不再吐出热气的茶水,缓缓说道:“……抱歉。” 另一边,仇菁将华江羽拖到了三楼,也就是顶楼。与楼下不同的是,这里异常安静,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仇菁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坐在坐垫上,背后是一张屏风,她则用手撑着下巴。华江羽关好门,慢吞吞地坐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不是让你找到他了给我传信书吗?你怎么一声不吭直接把人带来了?”等华江羽一坐下,仇菁便问。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华江羽笑笑,学她的样子也用手撑着下巴。 仇菁笑笑,反手扇过去,华江羽早有准备,在手挥来之前已向后坐直了身子。 “我可是达成协议了的,你居然这样对我。”华江羽闭眼啧啧。 “协议里可没说要你把他带过来,我只要知道他还好就行了。”仇菁撇撇嘴,表示对华江羽的行为感到噁心,“谁知道你想的什么。” “协议都定了,人也带来了,你还不信我?”华江羽摇头,拍了拍仇菁的手,“你还坚定地认为妖怪都是恶?”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仇菁倒是没介意华江羽这看似轻佻的动作。 “那你把我拉开还有什么事?不会只为了这个吧?” “查到了,变成郑恬岚,骗了郑垣的,是一只狐狸,九尾狐。”仇菁突然严肃,让华江羽也绷直了背。 “目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小心点吧,它修为很高。” “连这个都能查到,也不知到底是你更厉害还是它更厉害。” “哼,这些事情我自然知晓,与修为无关。” “行啦,我会注意的。” “不过……” “还有什么?大姐,你一次性说完好不好?” “我记得我明明告诉你的是,‘蛊雕遇妖血,现妖丹’,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乱编啊……” “咳……那啥,你不是要告诉我们委託吗?还是快点下去吧。” 第7页 华江羽说着拉开了门,仇菁略一耸肩,跟在了后面。 合上门前,她回头扫了一眼。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青色长衣似能发出淡淡幽光。 ☆、你们关系真是复杂 推开门,唐忱仍安静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抱歉,耽搁得有点久了。”仇菁拉着华江羽走了进来,对唐忱道。 唐忱与她对视一眼,随即便移开眼神。华江羽坐到了他旁边:“说吧,哪里的妖?” 仇菁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份地图,递给二人,指着地图道:“从这里出发,直走,直到右边出现一条宽阔但没什么人的街,那条街都是他们的地盘,进去就能看见大门,到时候就说你们是来安老闆请来的,他们就会放你们进去了。” 华江羽接过地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抬头:“所以要除什么?” “一条鱼。”仇菁微笑。 “鱼?杀来吃掉不就好了?”华江羽不屑道。 “吴少爷七天前昏迷不醒,老爷怀疑是那条鱼干的,但它怎么都不肯现身,老爷又怕杀了它儿子就此一睡不醒,正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就找到了我。” “哦,所以我们不仅要除掉那条鱼,还要保证那少爷醒过来对吧?” “就是这样,一路顺风。”仇菁笑着合手,“送你们到楼下。” “记得给报酬。”华江羽的眉毛明显跳了两跳,拉起一言不发的唐忱就准备走。 “找他们给啊,为什么要我给?” “我会不知道他们已经给了你很多好处了吗?!奸商!” 唐忱虽有些其他的心思,但在二人永不停歇的斗嘴中很快受不了,快步走向了门外。 “哎,等等我啊!”华江羽见唐忱走远,立刻想要追上去,却被仇菁一把抓住左手。 “就送到这里吧奸商!我快追不上他了!”华江羽回头大叫,心里急得要死,要知道唐忱本就不愿他跟在身边,要是走远了,他不就跟丢了吗?! 正这样想时,却见仇菁一脸严肃。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跟在他身边,还把他带了过来,不过……”仇菁顿了顿,“唐忱哥哥……就拜託你了。” “自然。”华江羽轻松一笑,右手突然冒出的扇子敲了敲女孩的脑袋,“那我去追他了,你也要小心,少用妖力。” “……好。”仇菁一愣,松开手,华江羽便跑了没影。 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仇菁呆了片刻,随即摇摇头,转身上了三楼。 “你倒是尽数听了去。”刚推开房门,仇菁便看见了坐在椅上的柏仄,随即把门一关,道。 “怎么,我听不听有区别吗?”青衣男人抬眼笑道。那笑太过邪魅,眼睛透出的尽是深邃,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深渊。 与华江羽完全不同的笑容。 仇菁深吸一口气:“我自是知道你的能力,不过柏仄,为什么华江羽会知道我的事情?” “呵,既知推今事,也是他的经验。”柏仄用手懒懒撑着脸颊,“看来你们今后关系不错嘛,才见面两次就把自己的底暴露出来了。” “是吗……”明明刚刚才表示过不相信妖怪的话,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话说,我这次是奉命请来安楼老闆娘去协助将军的,你收到了,记得赶快过去。” “你?奉命?” “路过,被抓了,刚好听见将军说请你,我就来了。话说你名气挺大啊,朝廷之人居然都知道你的名号。” “不是你传出去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倒是你,居然会被抓,是无聊透了吧。” “哎别这么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位将军的脸,还不错。” “快走吧你,别噁心我了。” 吴府很大。站在吴府的大门前,华江羽只有这一个想法。大门前两座石狮威严地盯着前方。敲了两下,便有家丁来开门。 “你们找谁?” “来安楼请来的,能放我们进去除妖么?”华江羽搭在唐忱肩上,指指唐忱腰间的剑。 “请稍等一下。”家丁小心地关上门,估计是通报去了。不一会儿,那家丁又打开门。“请进。” 吴府真的很大。跟着家丁走在吴府内的石板小道上,华江羽再一次肯定了这个想法。走了一会儿,周围的桃树终于全部抛在身后,呈现在左边的是一个清澈的池塘。 诺大的池塘,除了清澈得不能再清澈的池水外,竟只有一条白鱼。蝶尾白头,红色鱼鳍衬得身子更加雪白。小巧玲珑,这条白鱼很是精緻。 “这条鱼是当初修吴府时便生活在这里的。老爷见它长得水灵,便专门装饰了池塘养着。”家丁见华江羽一直愣在池塘边,于是说,“说来也怪,都十几年了,这鱼竟没有任何变化,或许真是有灵气也说不定呢。” “如果是我,也会一眼就喜欢上它的。”华江羽抬头,笑道。 听到这里,家丁似乎不太想继续下去,一路沉默将两人带到正厅。 吴老爷已等在那里,桌上摆了三盏茶,很是周到。吴老爷客气地请二人坐下,问:“我是吴应,二位正是来安老闆所说的除妖师?” 第8页 “是,在下华江羽,这位唐忱。那条鱼我们已经见过了,能去看看令郎吗?”华江羽手执白扇,直截了当地问道。 ☆、月下鱼 吴应回答得特别快,立马就带着二人走出正厅。看样子是真着急儿子的性命。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池塘。华江羽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笑着离开。 “到了。”吴老爷打开门,苦涩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里面一个丫鬟正给吴少爷餵药。吴府连一个丫鬟都长得这么漂亮……华江羽想着,不由得打量她:标准垂挂髻,水红色襦裙。修长的手指端着木碗,右手则扶着吴少爷。 丫鬟见有人进来,放下木碗,将吴少爷轻轻放回床上,作揖:“老爷。” 吴老爷点点头,对二人介绍道:“这便是犬子,吴芫。这是丫鬟匿馥。” 匿馥始终低着头。 “他还没醒,怎么餵药?”华江羽笑眯眯上前一步问道。 “回公子,吴少爷虽陷入昏迷,但仍保留了吞咽的能力。”匿馥将头埋得更低了,似乎在无声抱怨华江羽离她太近。唐忱实在看不下去,把华江羽扯了回来。 “你先下去吧。”吴老爷挥挥手,匿馥略一欠身,出了房门。吴老爷又对华江羽道:“公子,您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华江羽想了会儿,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吴少爷,答道:“我先看看那条白鱼什么时候出现。” 唐忱淡淡看着华江羽离开的背影,转过眼神又开始观察吴芫。 因为长久的睡眠,吴芫的眼睛已有些轻微的下凹,两边颧骨突出,身形瘦削,倒不像位少爷,而是一名乞丐。说到乞丐,连林希正都没他瘦。 吴应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昏迷多久了?”唐忱突然问。 “七天了。七天前的早晨发现他没起来,丫鬟怎么都喊不醒,医生只是说染了风寒,病情严重,可药都喝了两天,仍不见他醒来,这难道不是妖怪作祟吗?”提起这个,吴老爷就是说不完的无辜,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也让唐忱了解了情况。 “下人们说看不到那条白鱼,不是更奇怪了吗?若它没动手脚,又何必躲起来?” 明明是紧接着那个叫匿馥的丫鬟出来的,打开门却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华江羽微一皱眉,用白扇敲敲手心,踱步向池塘。 清澈见底的池水,与刚才并无不同,但刚刚还游得欢快的白鱼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仿佛之前的都是幻象。 “听得到我们的对话么?”华江羽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唐忱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华江羽差点直接摔进水里。 “你没事不要吓人啊!”华江羽拍着胸脯转身,唐忱一身玄黑,仍是面无表情。 “唉,看来我们的对话被听见了,现在人家也不待见我们了。”华江羽嘆气,跳回走廊,“看来得耗些时间逼它出来了,先去找吴老爷要两间客房吧。” 深夜,一轮圆月高悬天空,青衣男人披散着长发,坐在池塘边,看着波光泛滥的水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华江羽蹑手蹑脚地熘出门,确认隔壁的唐忱没有动静后,一路小心翼翼来到走廊。 借着廊柱的掩护,华江羽瞥见了之前那幕。 华江羽将脖子稍稍伸长,想看清长发下的面容。看着看着,顿觉背后一阵凉意。华江羽敏感地一转身,谁知还是快不过男人,后脖颈吃痛,软软倒了下去。 柏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细长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柏仄妖邪地笑了笑。 “在夜晚穿着白袍,是有多蠢才会认为不会被发现?” 刚想蹲下去仔细观察一下华江羽,一颗石子便直直飞了过来。柏仄迅速抽出华江羽袖中的扇子,展开。石子被弹开了。 “他是我的。”不远处一棵树上,匿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柏仄,你可别想打什么主意。” “啧啧啧,”柏仄摇头,“我只是帮你看看他死没有,不必这么激动。” “……柏仄,你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 “不是吗?你不是在冷笑?” 匿馥抛了抛手中剩余的几颗石子,突然眼神一凝,又是一颗向柏仄飞去。 柏仄随意用扇子一挡,刚刚还有着巨大冲击力的石头瞬间如变成了棉花,软绵绵打在扇面,一点痕迹不留。 “不打了,惊醒其他人可不好。”柏仄沖她摆摆手,后者冷哼一声,将石头向后随意一抛,跳下了树。 “白幽都不出来了……”匿馥刚弯下腰查看水池,身旁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迅速抬头,却发现拿剑的不是柏仄,而是面对着柏仄,悄无声息出现的唐忱! “他穿着白衣显眼,我就不显眼了吧?”唐忱站在华江羽旁边,手中的剑直指柏仄喉结。 “原来你那时候就在了啊,还真是厉害,居然没让我发现。”柏仄全无被威胁的恐惧,反而笑得越发令唐忱不爽。 “哇哦……我居然也没有发现哎……黑衣服果然厉害……”匿馥在柏仄身后惊讶道。 第9页 唐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柏仄知道的,只是因为唐忱境界太低没被重视(唐:“……”) ☆、主角死亡? 两人悠闲的态度与唐忱完全相反,而华江羽躺在地上仍然没有知觉。 “……你们是谁?”唐忱强行打断“欢快”的气氛问道。 匿馥愣了一下,随即甜甜笑道:“丫鬟啊。” 谁信…… 唐忱的剑抵近了一分,柏仄突然眼神一冷,抓住唐忱握剑的手瞬移到他身后,唐忱尚未反应过来,剑就被迫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分辨不出人和妖?” 柏仄一唿一吸皆在脖颈之间,唐忱被这气息弄得浑身不适,无奈又挣脱不开。 “就这样还想当除妖师,你也真是嫌命长。” 柏仄说得很轻,一字一句却似巨石砸在唐忱心脏。 “不是还有这位吗?”匿馥蹲下,拍了拍华江羽的脸,后者仍没有半点反应,“喂,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柏仄极其厌恶地瞥了匿馥一眼,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瞬间就被这个女人毁了,好气。 “他本来就弱,还受了蛊雕一击,大概明天才会醒。”柏仄简单解释道,匿馥闻言将华江羽翻了个身,拉开衣袖,伤痕在手臂处十分明显。 “那你呢?还有遗言吗?”匿馥抬头,正对上唐忱的眼睛。 唐忱看着华江羽手上的伤,咬牙道:“随你们。” “明明没有实力,却硬要争一口气。”柏仄低低笑道,“若不是我觉得你隐藏技术还不错,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唐忱没有说话,然而柏仄清楚地感觉到他被握住的右手颤了一下。 “开杀戒也要找地方,你们这般在别人家中成何体统?” 忽然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声音响起,三人齐齐看向池塘。 那声音空灵却不失生命,声音的主人此刻一袭白裙红袖,银白髮丝在圆月的衬托下隐隐发光。 同样银白色的眼睛看向三人,女人坐在假山上,浑身散发出仙境的气息。 “横公鱼,其形似仙,性行温顺,食之,可去伤病。”柏仄在唐忱耳边轻声道,唿出的气灌入耳中,唐忱浑身又打了个颤。 “百闻不如一见,白幽妹妹果真美若天仙呢。”匿馥笑着走到池塘边。 “……吴芫呢?”白幽扫了一眼在场四人,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问匿馥。 “妹妹忘了么,少爷还病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睁眼……” “我说了我答应。”匿馥还没说完,白幽便打断道,手在衣袖中暗暗成拳。 “不不不,再等等。再给你介绍一个妖怪吧,跂踵,听过么?” 白幽皱着眉,摇头。 “它的一滴血对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比如这样——” 柏仄笑笑,唐忱顿觉手上的压力重了几分,纵使他用尽全力,仍然无法阻止对方压着他的手朝自己的脖子划去。 “唔……!” 尖锐的疼痛传来,有液体从伤口不断流出,如同泉眼处源源不断的泉水一般。 柏仄松开手,唐忱没了支撑,直直跪在地上。长剑静静躺在一旁,上面还有些许自己的血液。 唐忱捂着脖子,眼前变得有点模煳,只看见眼前青色的影子向他靠近,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瓷瓶。 “住手!你们要杀了他吗?!”白幽震惊不已,想跳下来阻止柏仄,匿馥却横跨一步,挡在中间。 “他会不会死,由你来决定,”匿馥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温度,“你的命,现在可以换两个人类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只救少爷,毕竟,这个人是来杀你的。” 柏仄冷笑一声,蹲下将唐忱的头按在地上,动作轻缓,却容不得唐忱有半点反抗。 唐忱失血过多,模煳中只感觉好像下雨了,有一滴雨还滴在了伤口处。只是这雨有点怪怪的,他非但没有觉得清凉,反而头突然像快炸掉一样,耳鸣得厉害,仿佛世界只剩他一人,痛苦挣扎。 “你还真滴啊?他本来就快死了,再加上这血……现在怕是已经死了吧?!”匿馥回头,发现唐忱身下一大片血迹,眉头也拧成一团,最重要的是,他动了两下就没动了! “不会这么快吧……”柏仄摸着下巴,仔细观察。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唐忱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是因为自己划那一下太重了吗? “……” “我救他。” 白幽实在无法不顾他人性命,虽然她不知道唐忱是否是那人说过的忘恩负义之人,但至今她遇到的,不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吗? 匿馥轻笑出声:“横公鱼稀少的原因果然还是你们都太蠢了。” “你们再聊几句天都要亮了。”柏仄掏掏耳朵,“戏我看够了,人就交给你了。” “再看看这个人类死没有,死了我少做一份。” “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柏仄和匿馥目前是差不多的性格,就是那种喜欢看人家好戏还见死不救的类型→_→这直接导致后面一连串“事故”的出现,这都是后话了……所以旁人看来这俩人很无聊,嗯,我也这么觉得。。。 第10页 ☆、友谊总是来得突然 大约四百年前,白幽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片小小的池塘。 天上的白云快要挤到水面,水下的苔藓也争相着爬上了石壁。 池塘中有许多小伙伴,但它们都听不懂自己的话。 日復一日的美景总有看厌的一天,白幽整日与自己对话,终是无法忍受,决心走出这块池塘。 她开始专心吸收日月精华,功夫不负有心妖,终于有一天,她能够变成人了,虽然只能在夜晚,也不能离开池塘太久。 但白幽仍然很高兴。 白幽常常在皓月当空之时,化身成人,坐在草地上欣赏着星空,即使星空和自己未修炼成人时并无不同。 这样的日子却被两个人类打破了。 那天晚上,白幽照例坐着,双脚时不时拍打着水面,身后突然传来她从未听过的急促的声音。 白幽惊吓之余竟忘了躲进池塘,而是就近找了棵树爬了上去。 爬上去不久,一男一女便闯入了她的视线。 两人受伤颇为严重,不远处还有火光不断闪烁。 “躲在这里不要说话,他们暂时还没过来。”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背,似是安慰道。 女人喘着气,却仍抬头对他微笑。 白幽正好奇这两人,男人就倒了下去,毫无徵兆。 “吴应?吴应!”女人又惊又急,摇晃着男人的肩,想大声喊他却又怕被那些人听见,眼泪都急了出来。 “吴应你醒醒!不要吓我……说好的一起走……” 或许是对他们二人感兴趣,又或者是女人的声音太过悲戚,白幽跳下了树。 “你……你是谁?!”女人听见声响,极其敏感地抬头,却发现眼前似乎并不是正在追他们的人,雪白长裙像极了蒲公英,星星点点地反射着月光,偏又是血色长袖,倒也不显得可怕,这种反差反而更加好看…… “他们过不来了,我的结界虽然不强,但还是能撑一个晚上的。”白幽并不向她靠近,只缓缓解释道,“你们受伤很严重,他快要死了。” 女人看起来更加慌张了,手忙脚乱之下竟想撕下衣摆为吴应止血。 白幽连忙上前拦住她,随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自己的手臂一划——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白幽将血滴在吴应唇边,吴应有所感觉,抿了抿嘴,原本皱着的眉头竟有些许放松。 “我是横公鱼。”白幽诚实道,“我的妖力就是用自己的血肉治癒他人。” 女人张大了嘴,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白幽。 吴应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证明着白幽刚刚的话是真的。 “你也受伤了,虽然可能不太好喝,但还是……”白幽抬起手对女人道。女人站起来,深深鞠躬。 “谢谢。” 吴应伤势有所缓和,虽在昏迷中,但已无性命之忧。女人喝了血后,面色也无之前那般苍白,与白幽一起坐在岸边等天亮。 “我叫幸琴,是他的妻子。”女人边帮白幽包扎边道。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们?你们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 幸琴沖她笑笑:“他是商人,我的家族不允许我与他成婚,于是我们逃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要不是你,我们就走不出这片树林了。” “为什么要逃呢?不成婚就不成婚呗。” 白幽第一次与人类接触,自是不懂这般人情世故。幸琴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因为我爱他。爱是世上最美好也最奇妙的东西,你会为了最爱的那个人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白幽抬头望了望月亮,摇摇头:“不懂。” “等你以后遇见了更多的人,会懂的。” 天快亮时,白幽告诉她外面的人已经走远了,自己也要回到池塘里去。幸琴点头,说等吴应醒来就离去。 “我还能见到你们吗?”白幽问。 “如果以后我们有钱了,一定买下这块地。”幸琴笑,“你可要注意自己啊,不要再随便用自己的血去治疗别人了,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即使你救他们一命,他们也会恩将仇报,只为自己的利益。” “原来每个人类都不一样啊。”白幽恍然大悟。 “嗯,所以千万要考虑清楚,莫要白白搭了自己的性命。” 幸琴看着白幽一点点与水融为一体,最后化成一条白鱼,忽地又笑了:“你叫白幽是吗?果真很好看呢。” “好看吗好看吗?”白鱼十分兴奋。 “嗯,化为人形的时候也很美,就像神仙一样。” “这个样子是我自己想像出来的呢!我很久以前见过人类,觉得他们长得真好看,你也是。” 这一天清晨,在吴应尚未甦醒的时候,一个人类,和一条鱼,成为了好朋友。 ☆、他她「一」 吴应不知道妻子为何一定要自己买下这片土地。 对于这里,他记得十年前和妻子逃跑的时候,自己曾在这里晕倒过,醒来后自己和妻子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妻子闭口不说当晚的事,只是特别兴奋地说交到了朋友。 第11页 那真是很棒呢。 吴应从心里这样觉得。毕竟妻子出身大家族,普通百姓连仰望都来不及,更何况成为朋友。 他没有问是谁,既然妻子不说,那就有她的理由吧。 只可惜,妻子在生下吴芫后便撒手西去,留他一人与儿子相依为命。 幸得经过一番打拼,吴应有了足够的家底。妻子临终前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说一定要搬到这里,他照办了。池塘里那条鱼很有灵性,像极了妻子。 那就留下它吧。 吴应这样想着,修好了池塘,里面只有一条白鱼。 白幽再见吴应,心下甚是欢喜,他怀中只有六岁的儿子与幸琴的眉眼极为相似。只可惜自己近十年的修为并无太大长进,不然早在白天就冲上去抱抱这个孩子了。 夜晚化为人形时,白幽找遍了宅子也不见幸琴的身影,路过吴应窗前时,只见他拿着髮簪出神。 白幽知道人类会死,却没想到幸琴竟会提前离去。终究是活了四百年,见过太多小动物的死亡。第一次有熟识的人类离去,白幽除了惋惜与悲伤,也并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 只是,第一个见到自己的人类不在了啊…… 突然觉得有点孤单呢,明明之前十年还一直期待着再次见面。 白幽有些怅然地在走廊上胡乱走着,也不知竟走到了吴芫的房间门口。 吴芫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少爷,半夜起来上厕所,谁知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闪闪发光的大姐姐! 白幽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发现吴芫也一脸惊吓地愣在原地。 “你是?” 小吴芫紧紧握着门把,不安地盯着白幽。白幽不知怎么玩心大起,弯下腰做鬼脸道:“我是——妖怪哦!这么晚了还出房门,是会被我吃掉的哟!” 吴芫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表示并没有被吓到,说实话白幽从未见过兇狠之人的面貌,自然也不会扮出吓人的样子。在吴芫眼中,这个大姐姐虽然看起来比他大,心理年龄小得似乎可以和自己做朋友? “我叫吴芫,大姐姐,你叫什么啊?”吴芫笑出了声,甜甜问道。 与幸琴几乎重合的一张脸令白幽剎那失神,她很快回过神来,抛开之前的鬼脸,微笑道:“我叫白幽,和你娘是好朋友呢。” “唔……”吴芫低下头,半响,才一脸不开心地说道,“我没见过我娘……爹说我一出生娘就走了,再也看不见她了……白姐姐,那你知道我娘在哪里吗?” 白幽一愣,心中不忍,于是道:“你娘啊,在月亮上看着你呢,她也很想回来,但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月亮?那我能上去吗?”小傢伙很开心。 “等你长大了,就能上去了。” “那我要快快长大,和白姐姐一起去看我娘!” “哎?为什么我也要去?” 一段天真无比的对话在天蒙蒙亮时结束了。吴芫几次揉着眼睛还坚持要和白幽聊天,终于撑不住又回去睡了。 “如果以后晚上睡不着,可以来池塘找我哦。”白幽替他盖好被子,柔声道。 “白姐姐,你真是妖怪吗?”吴芫只露出一个脑袋,仍旧睁大眼睛问她。 “是呀,池塘里唯一那条白鱼就是我哦。” 白幽笑着拍拍被子,吴芫真是困了,才拍几下便熟睡过去。 吴芫大抵和娘亲一样,朋友甚少,连功课都是老师直接到府上单独教的。因此白幽才更显珍贵。 吴芫什么都跟她说。 爹今天去送货一整天都没回来,老师今天讲了个有趣的故事,老妈妈炒菜又没放盐…… 大多时候都是白天,吴芫一个人坐在池塘边,身下是一条白幽。长大后,吴芫也渐渐习惯晚睡,每晚都要来池塘。白幽每次都坐在假山上,笑着朝他招手。 17岁的吴芫早已知道娘亲去世的事实,偶尔也会拿当初那段对话来打趣,说当初我可是一直盼着长大,好飞上月亮呢。 白幽则微笑,道现在你长大了,怎么不飞了? “不飞,你在水里,我要是去天上了,谁来陪你?”吴芫说。 白幽愣了一下,嘟嘴道:“我才不要你陪呢,那几百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 话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嘴。 吴芫趁她不注意,亲了上来。 白幽那可是小脸一红,立马现了原形,钻进假山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 吴芫边笑边道歉,脱下鞋子放在一旁,自个儿入水去寻白幽。 “白幽?抱歉抱歉,我错了,快出来吧。”吴芫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在一处停下,白幽气鼓鼓地从他脚边游出来,化为人形道:“哼,还是小时候的你好,一个劲地喊我白姐姐。” “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继续这样喊啊,你本来就比我大嘛,白姐姐——” “啊——算了算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快回去睡觉吧!泡在水里着凉了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天坐车,先发了 反正下面两章虐狗的=_= ☆、他她「二」 “白幽。” “嗯?” 第12页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呢,我可是妖。” “人和妖又不是不能在一起。” “……白幽。” “嗯?” “我们走吧。别再等了。” “……” 直到现在,和吴芫的每一次对话白幽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她是不承认的,不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她从小看到大的人类。 吴芫每一句话,每一个笑脸都像烙印,烙进她的脑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自己开始期待每天晚上两人的相处时间,自己会在意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乃至在对方亲上来时,会不知所措到现原形。 吴芫不止一次想对父亲坦白,都被白幽制止了。 再等等吧。 她总是这样说着,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害怕,怕自己和吴芫会和当初的吴应和幸琴一样,不得不远离家庭,逃到另一个地方。纵使她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吴芫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她。 但她不愿如此。吴应是吴芫唯一的亲人,她不想让吴芫离开自己的家。 吴芫应该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所以总是沉默一会儿,然后点头。 直到那天,吴芫一脸严肃,提出了离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他这样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她。 然后,白幽只感到抱住自己的双手一松,眼前的人毫无徵兆地倒了下去。 “吴芫?吴芫!” 白幽立刻觉得不对劲,可无论她怎么摇,吴芫都紧闭着双眼,额头瞬间变得滚烫。 “少爷生病了,需要休息。”走廊上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白幽一抬头,发现是最近来的丫鬟。 同为妖怪,白幽很快识别出对方的身份,紧紧护住吴芫:“是你干的?” “不是。”匿馥吐舌,就连这话也不知是否属实。她轻轻一挥手,吴芫唰地就不见了。 “别急,只是把少爷转到房间里去了而已。”眼见着白幽就要暴跳起来,匿馥连忙说道,“我可以帮他撑过七天,七天后的午夜,我来这里,你给我答案,是否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 “换!”白幽脱口而出。 “别急,少爷暂时死不了,还有七天。玩弄猎物,对我来说才是最有趣的。” “……可耻!”白幽恶狠狠道。 “随你怎么说,少爷的命可是在我手上呢。你就好好享受这七天吧,可要小心别被老爷抓来杀了,他早就发现你的身份了。” 厨房,白幽在碗中静静待着,看着匿馥哼着歌切菜。 “妹妹啊,我的刀工不错的,不用这么害怕。”匿馥头也不回道。 “我没有害怕。”白幽吐着泡泡,“你其实也很孤单吧?” “哈?” “你的眼神,和当年我倒影里的眼神很像。” 很奇怪,明明快要死的是自己,白幽却异常轻松。或许是因为吴芫终于能恢復正常了吧? “切,姑奶奶我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而且啊,你们这些低级妖怪真是太蠢了,为了感情二字,动不动就送命。真是搞不懂你们,不过倒也给我增加了些乐趣,抵了吧。” “狐妖姐姐。” “叫我匿馥姐姐!狐妖听着好难受!” “你一定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我——才不会!姐姐我好不容易修炼成功,为什么要为了别人丢掉性命?” “……”白幽沉默片刻,突然道,“其实是你告诉吴应我是妖怪的吧?” “对啊,还告诉他若是轻易杀掉你,他的儿子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本想看看他会怎么做,谁知道他竟请来了除妖师。” “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好玩啊~” 聒噪的厨房终于在刀起刀落后沉寂下来。 华江羽隐隐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还被灌下了一口水。 华江羽勐地睁开眼,手一挥,匿馥险险跳开,碗中的汤稳稳噹噹,没有一滴洒出来。 “好险,你差点就打翻一碗这辈子可能只喝得到一回的汤了。”匿馥将碗放在桌上,拍拍胸脯道。 “你……”华江羽丝毫没有放松,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竟是自己的房间,外衣也好好地摆在身旁。 仿佛之前只是做了一场梦。 但华江羽知道不是。 “你居然真的杀了她。”华江羽皱眉。 “我没碰到你吧?”匿馥满脸疑惑。 “刚刚不是你扶我?”华江羽反问。 “呃……对哈……不过,既然知道了,那就喝完吧,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匿馥尴尬一笑,又端起碗走向华江羽。 华江羽连忙伸手抢过:“不用了,我自己来。” 看着华江羽这般紧张,匿馥不禁笑出声:“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别碰我就行了,真的。”华江羽回敬她一个笑,“狐妖姐姐气场太强,华某承受不住。” 第13页 “……” ☆、戏 唐忱从梦中惊醒,坐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脖子。 没有任何伤口。 莫非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可能。 他清楚记得白鱼和另外两人的样子,被划伤时被死亡包裹的恐惧感至今仍有些许萦绕心头。 潦草地穿上墨色外衣,唐忱打开房门,差点和门前的人撞个满怀。 “哇唐忱你精神这么好?大清早就投怀送……”华江羽话没说完,差点被唐忱扇一巴掌。 “开个玩笑至于吗?!”华江羽躲到一旁大声喊道,唐忱不理他,径直走向池塘。 池塘边与昨天刚来时无异,水面亦清澈如镜。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条白鱼。 唐忱皱着眉到处看,忽然在草地上发现了几点黑色,像是凝固的血。 终究是没有清理干净。 唐忱默默注视着这几滴血,忽觉身旁有人走过,他只当是华江羽,并未抬头。 忽然“噗”的一声,那人竟跳进了池塘。 “你——”唐忱抬头,话卡在喉咙便再说不出口。 那是昨天还躺在床上,离死亡只差一步的吴芫。 此刻的吴芫与昨天判若两人,精神得很,也神经得很——要不怎么会跳进池塘,洗澡吗? “哎呀少爷!您刚刚才痊癒,不能着凉啊!”华江羽迟迟赶来,惊唿一声想要将吴芫拉上来。吴芫像是完全没听到,围着假山转了好几圈,似乎在找什么。 “白幽小姐在昨天已被我除掉了。”华江羽也不急,站在一旁悠闲地扇着扇子,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两人勐地抬头。 唐忱内心一片翻腾,他昨天不是被放倒了吗?而且,华江羽说得清楚,是“我”而不是“我们”。 “你说什么?”吴芫有些站不稳。 “这两位是老爷请来的除妖师,多亏他们昨晚除掉了妖怪,少爷才能恢復。”匿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华江羽和唐忱顿时脸色一变。匿馥对二人笑笑,略一欠身,如同正常的丫鬟一样。走向吴芫,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裙子被水浸湿。 吴芫红着一双眼,显然不相信这一现实,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出。 “少爷再休息一下吧。”匿馥轻声道,或许打击太大,吴芫竟就这样乖乖靠在匿馥肩头,又睡了过去。 “我先送少爷回房间。老爷已在餐厅等候,还请二位尽早过去。”匿馥低着头,说着就要背起吴芫。 “我帮你吧。”华江羽上前将吴芫背在自己身上,转身对唐忱道,“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唐忱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草坪,半晌,才抬脚离开。 匿馥替吴芫盖好被子,对坐在一旁的华江羽道:“你还好吧?背个人而已,怎么脸白成这样?” “……没事。”华江羽敷衍道,随即对她摆手,快速离去。 “餵!这就走了?你真的只是帮忙背个人???” 匿馥莫名其妙,沖华江羽背影大喊。 “那……” 华江羽转过身,脸色已好了许多,“如果我说,是、呢?” “我不信。” “唉……” 华江羽嘆口气,道,“你这么大胆行事,唐忱不会就此不管的。” “那你不妨告诉我,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匿馥眨眨眼,笑道。 “过去吃饭吧。” 华江羽却不回答,转身走了。 匿馥耸耸肩,将房门轻轻关上。 白幽说,吴芫因为经常晚上偷偷来池塘,养成了轻声关门的习惯。 她记住了。 “那条白鱼我已除去,少爷只需休息片刻就行了。”华江羽来到餐桌,拉开椅子笑道。 “多谢二位公子,犬子能保住一条命,全靠你们啊!”吴应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吴某定尽我所能!” “也不用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华江羽后半句“我们只少了点盘缠”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唐忱打断他:“那个叫匿馥的丫鬟,能带走吗?” “啊?” 三个人,包括站在一旁的匿馥,齐齐看向唐忱。 唐忱不动声色,继续喝碗里的粥。 “这……还是要看她本人……”吴应看向匿馥,后者激动地点头。 “那好吧。” 华江羽原本以为吴应是典型的富家老爷,没想到仅仅一个丫鬟也能有如此大的主权。他明白幸琴为何会选择他了。 毕竟,在大世家里长大的孩子,遇见了如此自由的人,免不了会产生其他的情感,久而久之,转变为爱情也说不定。 只是……唐忱你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唐忱无视华江羽的眼神,将碗一放,对吴应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去换身衣服!”匿馥急忙离开。 吴应将二人送至门口便转回去照顾自家儿子了。趁匿馥还没出来,华江羽问道:“为什么要把她带上?” 她可是杀你那人的帮凶啊! 第14页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除的妖?”唐忱不紧不慢道。 “我……我醒过来发现你倒在地上,全身是血,那条鱼就在旁边,然后我就杀了她,用她的血治好了你的伤。”华江羽面不改色地撒谎,“那是横公鱼,血肉能治伤病,但也喜欢伤人。” 唐忱将信将疑,又问道:“你知道是谁打伤我的吗?” “不知道,我醒来时只有你一个人躺着。喂,你还没回答我……” 唐忱看向院内,女孩正向这边走来。 “有两个,一个男人,另一个就是她。在确定她身份之前,不能让她继续待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谁在演戏,谁又是看客,假戏真做,欺骗的又是何人? ☆、华江羽你和她什么关系? 匿馥合上大门,来到二人面前。她梳着垂鬟分肖髻,仅一柄点玉木簪露出,身上也不是水红衣裙,而是白绿上衣,层层叠叠的深绿色衣摆扎在一起,下身又是翠绿中裙,靴子长到小腿,也是一片墨绿,两旁各挂着两串翠珠流苏。袖子也用黑线缠得紧紧的,还有一支挂着深绿穗子的竹笛别在腰间。 “想不到公子竟会点名要我啊。”匿馥笑得邪魅,直直看向唐忱,唐忱默默看向华江羽。 “额……”华江羽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她是不是妖怪嘛。 是!她就是你最讨厌的妖怪!上啊打她啊!华江羽很想这么吼出来,但他还是放弃了。笑话,他还想活下去呢!万一人家不高兴,他和唐忱瞬间没命好吗! “弱女子一位,就看她有没有自保的能力了。”华江羽边说边看向匿馥。 匿馥甜甜笑着,挽住华江羽:“没问题的,我可是丫鬟,力气很大。” “我叫华江羽,他是唐忱。既然你愿意,那就一起走吧。”华江羽指指自己,又指指唐忱,悄悄把手收了回来。 华江羽本想再回来安楼一趟,仇菁答应给他的钱还没给呢!谁知唐忱直接走了反方向,匿馥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帮你隐瞒身份的到底是谁啊?华江羽在心中愤愤不平。 微嘆一口气,华江羽还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天色渐晚,三人决定暂时歇脚,最近的旅店价格居然高出了天际! “毕竟这里游客多,生意好。你们还住不住?不住能站一边吗?挡住后面的客人了。” 连店里打工的伙计都敢这么说话。 匿馥从没受过这样的打击,亮出拳头就准备送对方一对熊猫眼,被华江羽拦住了。 “住,怎么不住呢?唐忱,咱们还剩多少?”华江羽抓着匿馥的手,对伙计赔笑道。 “三个单间,住今晚是够的,只是之后可能就要睡野外了。”唐忱晃晃手中的钱袋。 “那就换一家!”匿馥气极,大声道。 “换一家?这周围方圆几里就我们一家!等姑娘你找到其他旅店都是明天的事儿咯!”伙计轻笑道。 “那那那……就两个单间吧……”华江羽冷汗直冒,话一出,就感到身旁两束灼人的眼光射来,他转身,“那你们想个办法啊!” “……” “……” “那……就这样吧。”华江羽吁出一口气,将钱给了伙计。伙计带着三人上楼。 “一张床,一张桌子,茅厕在楼下,管饭。要洗脸什么的自己打水,水和桶也都在楼下。”伙计指了指他们的房间,简单交代一番后便又下楼招待客人去了。 “其实吧……环境还不错。”匿馥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木制地板亮得反光。 “嗯嗯,”华江羽连连点头,然后转过头问唐忱,“所以咱俩谁睡地板?” “你。”唐忱毫不犹豫地走进另一个房间。 “餵!” 华江羽很是气愤,我为什么就摊上这样一个人?仇菁在哪儿?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过来一下!”匿馥将华江羽拉进自己房间。 “干嘛?我不跟女生抢的。”华江羽横她一眼,被匿馥一巴掌扇飞:“去你的,谁跟你说这个,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错了,狐妖姐姐。”华江羽瞬间改变态度,朝匿馥鞠躬。 “您能再逼真一点吗?算了,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着和一个除妖师在一块儿的?”匿馥坐在桌旁问。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是很长啦。唉没什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却想着当除妖师,我若是不跟着,万一他错杀了人怎么办?”华江羽坐到她对面。 “就因为他无法分辨人和妖?原来重明鸟都这么闲吗?” “我一直都很闲。”华江羽如实道。 “倒是你……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华江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都说了,我可是狐妖,狐妖是吃肉的!” 匿馥故意扮鬼脸,华江羽哈哈一笑。 “狐狸的话,可信度不高。” “你的话可信度也不高。” 第15页 华江羽不置可否,耸耸肩,起身出了门。 “你觉得他说了多少实话?” 华江羽一离开,窗外就跳进一团青色。 “你这么一问……虽然我觉得全都是实话……”匿馥摸摸下巴,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嗯,全都是实话。 “那他可吃亏啊。” 柏仄笑道,修长的双眼快要眯成缝,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华江羽回到房间,发现唐忱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她只是问我们的行程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华江羽哭笑不得,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如果你非要那么想的话,也不是不行,床给我就行了。” 华江羽说着就开始脱衣服,脸也不洗直接钻进被窝。 唐忱默默看着,又默默出门打好水,洗漱完,衣服一脱,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华江羽“腾”地坐起来,头髮乱蓬蓬的,紧紧抓着被子边沿:“你干嘛?” “睡觉。”唐忱看也不看他一眼,懒懒躺在他旁边。 “唐忱!!!!”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的华江羽和缺根筋的唐忱:d ☆、见效快 一杯倒 一夜无梦。 唐忱天大亮时才悠悠然醒来,身旁没人。 坐起来才发现华江羽拿着另一床被子睡在地上,可怜兮兮。 想到昨天的一切,唐忱竟有些想笑。尘封许久的感情再次破土而出,这样竟也不错。 唐忱心情甚好,轻声来到华江羽身边,本想把他抱到床上,让这可怜的傢伙感受一下被窝的温暖。谁知手刚碰到华江羽的肩膀,华江羽立马跳了起来。 “我做梦做得好好的,突然有人碰我肩,你吓死我了。”华江羽见是唐忱,松了口气。 “你……”唐忱一张口,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收回了手坐到桌旁。 华江羽哼着小曲向床挪去,正准备跳上去时,身上的被子竟卡住了! 华江羽回头,唐忱一只脚正踩在他被子上。 “干嘛?” “收拾走了,别睡了。” “就让我碰一下床好不好?我躺都没躺下去过!” “你碰了啊,走吧。” 船上。 匿馥坐在华江羽旁边,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眨巴着眼,观察着华江羽。 华江羽不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船夫。 “他怎么了?”匿馥回头问坐在船尾的唐忱。 “没睡醒。”唐忱淡淡道。 “不至于吧?我们可是临近中午才出发哎。”匿馥举起手在华江羽眼前晃了晃,华江羽终于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吃苹果。” “唐忱,他想吃苹果。”匿馥再次回头。 一个苹果飞过来,匿馥稳稳接住,放到水中清洗一遍后拿到华江羽面前。 华江羽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匿馥把苹果送到了自己嘴里。 “还是有反应的嘛,自己去拿。”匿馥毫不客气道。 “没了。”唐忱的声音幽幽传来。 “什么?那你把你的给我吧。”华江羽迅速站起来就要抢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就只有这一个了,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匿馥急急跳开,还不忘多吃了几口。 “你又不是玉!” 船夫冷汗连连,终于把三人载到了河对面,上岸固定船只。 华江羽从船舱追到船头,高举着双手,却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踢中木板,整个人翻转着滚下了船。 “呃……没事吧?”匿馥眼见着华江羽擦过身旁摔下去,也是没见过如此华丽的落水,不由得愣了一下。 华江羽哭丧着脸慢慢走上岸:“我就知道今天运气不好,都怪唐忱。” 正从船上走下的唐忱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包裹扔给他:“那你先把衣服换了,今晚睡树上。” “餵!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华江羽愤恨地大叫,匿馥举起拿着苹果的那只手沖他摆了摆,十分安心地跟在了唐忱后面。 似曾相识的画面! 华江羽默默流泪,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临泽城城门大开,人们来往频繁,可谓是一座商业大城。 三人很快找到了价格适中的旅店,华江羽换了蓝色里衣以及白色外袍,之前放在包裹中的素扇别在腰间。 “这里似乎没什么妖怪,要不到处看看?”华江羽找到在大厅等着他的二人。 “那你们去人多的那边吧,我去河边看看,河边一般妖怪比较多。”匿馥指向他们刚刚进来的城门。 “你能看见妖怪?”唐忱立刻问道。 “能啊,我家以前也是除妖师,所以我对这方面有些了解,也能看见妖怪呢。”匿馥笑笑,华江羽在一旁默默道,当然能看见了,你是谁?千年狐妖! 感觉到匿馥有意无意转向自己的目光,华江羽背后一凉,随即吹声口哨:“那就这样吧,我们去问问这里的人。” 唐忱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匿馥一眼,后者投来询问的眼神,唐忱转过脸:“天黑前回来。” “好。”匿馥眼睛一弯,笑着离开了。 第16页 “走吧。” 华江羽走在唐忱前面,两人来到商业街中心。这里不愧为中心,各商家店门华丽,店员更是热情万分。 连街边的小摊位老闆都是人才,又会下棋又会写字。 这里简直是文人骚客的天堂。 唯有一处地方,与这里形成鲜明的反差。就在两人的对面,一条笔直大街看不到尽头,里面似乎全是住房,却不见一人走动,跟这边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华江羽左看右看,没有一个行人走进那条街。 街口的牌匾上,大大的三个字“三人行”,看不出豪华,反而从中透出森森阴气。 “看来……这里有点问题啊……”华江羽微皱着眉,对唐忱道。 唐忱点头,正准备找人问问,却被华江羽拉走,一直被拉到一家餐馆门前。 “二位要吃点什么吗?现在临近天黑,客人还少,等会儿客人多了,可就要抢位置啦!”站在门口的小二手中拿着毛巾,满脸堆笑。 “我们还不饿,上点小酒吧。”华江羽跟着他走进餐馆,唐忱皱着眉,无奈也跟了进来。 将两人引到一张饭桌前,小二道:“二位还需要点什么下酒菜?我们这里鱼干可是店家招牌,要不要尝尝?” “要的要的。”华江羽笑道,“兄弟,我想问问,那条叫‘三人行’的街,怎么没看见有人呢?” “客官,您是外地的吧,我们这里,没人不知道那条吃人的街!”小二顿时脸色大变,声音也变小了。 “吃人?那里面有妖怪吗?”华江羽一愣,刚刚的确一点妖气都没察觉。 “可不是吗,那妖怪可邪了,凡是走那条街的人,只要不是三个人一起走的,进去马上消失,连尸体都找不到!”小二俯下身在二人耳边道。 华江羽点点头,朝边上移了移,道:“看来为了得出这个结论,牺牲了不少啊。” “客官您说对了,足足一个月,每天大概有百来人进去,也就三个一起进去的出来了,就连许多除妖师都送里面了!”小二一脸严肃,表情神似讲猎奇故事的路人,“我看二位客官也是除妖师模样,你们莫非也要进去?听我一句劝,再找个人一起吧!” “我只是问问,没说要进去。我还嫌活的不够长呢。”华江羽笑笑,摆手道,小二识趣地下楼继续招唿去。 “我要去。”刚送走小二,唐忱便道。 “不会吧?你没听到他刚刚说什么吗?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那里很危险,肯定会被杀的啊。”华江羽立马转身摇头。 “分明是三人便进不去的结界。”唐忱瞥他一眼,举起手中的杯子,忽而想起杯中的是酒,又放下。 这一动作被华江羽抓住了。 “那,把这碗酒喝完,你先进去,我和匿馥再找一人来帮你?”华江羽趴在桌上,笑盈盈看着唐忱,“你这幅样子……莫非,没喝过酒?” 一语中的。 唐忱轻咳两声,犹豫着端起碗。 “酒是很好的东西,喝醉了,能暂时忘记痛苦;没喝醉,脑袋也是一片煳涂。”华江羽突然凑近,差点碰上唐忱的鼻尖。 “假文艺……”唐忱嘟囔着往后移,仰头,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有点甜,喉咙也有点辣。唐忱咂咂嘴,竟像是觉得不够,提起脚边的酒罈准备再倒。华江羽看着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抢过他手中的酒,道:“哎这酒很烈的,不要再喝了,喝倒了我可不管你。” 唐忱不说话,脸色一沉,挥手想将酒抢回来。 “还是说……你已经醉了?这么快?!”华江羽暗暗高兴,表面却做出一幅吃惊相。 “没有。”唐忱收回手,定定看着华江羽的眼睛。 “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没喝醉,给我。” “不给!”华江羽一急,直接抱着酒罈跳起来,唐忱见状也站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到手了,却觉后颈被重重一拍,眼前顿时一黑。 抱着酒罈的华江羽这才松口气,慢悠悠取出酒壶,将罈子里的酒尽数倒进去。 “看来这酒还不错,不要浪费了才是。” 恰好倒满一个酒壶。华江羽满意地将酒壶重新挂回腰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唐忱。 “这可怎么办是好……” ☆、论看清敌人的重要性 华江羽不会轻功,只能一路把唐忱背回去。 “借下你的衣服啦。”回到旅店,把唐忱放到床上后,华江羽坏笑着扒掉了他的外衣。随后,想了想,还是打了一盆热水,给唐忱洗了脸,盖好被子,确认对方不会着凉后,才开始装束自己。 唐忱比他高一点,穿着他的黑衣也有点大,华江羽将腰带紧紧拉了几下才觉得差不多。又将自己的长髮高高竖成单马尾,捆着黑髮带。 看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街上的行人也所剩无几,华江羽打开门欲出去,身后的唐忱突然翻了个身,华江羽立马吓得关上了门,几乎是跪着滑过去:“对不起唐忱大哥,小的只是一时兴起穿来玩玩,马上还给您。” 第17页 半天没动静,华江羽抬起头,发现唐忱仅仅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吓死我了。华江羽拍拍胸脯,还以为这人这么快就酒醒了呢。不过还真没见过才喝一碗就醉成这样的,最主要的是见效特快哈哈哈哈哈哈。 “仇菱……”唐忱的眉头突然皱得很紧,华江羽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瞄了唐忱一眼,似乎是在说梦话。 仇菱……么? 华江羽不再嬉皮笑脸,默默盯着唐忱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摇摇头,推门离开。 恰好是约定的时间,华江羽坐在大厅中间,等了许久都不见匿馥回来。眼看着天已大黑,周遭多数店家都关了门,仍不见人回来。 “不会忘了集合这事了吧?”华江羽自言自语道,上楼查看匿馥的房间。 门锁住了。 还没回来…… 华江羽耸耸肩,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上白扇,就这样坐在床边,盯着月亮慢慢爬上高空。 难得唐忱还没醒,华江羽利索地打开窗户,跳下去,直奔“三人行”。 深夜的闹市与白天是两个世界,此时只安静得仿佛一座死城。 华江羽无声站立,观察四周确认没人后,直直走进了街道。 刚进去,好像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结界。 那些人一进去就不见也就能解释了。但凡不是三个人的,都会进入这个结界。 走了一会儿,觉得果然跟白天从外面看到的街完全不一样:遍地尸首,已经腐烂的和尚未腐烂的,尸臭沖天,每走一步都能惊起一大群苍蝇。 “啧啧,真难闻。”华江羽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并时刻注意着周围。他在明,敌人在暗,不知什么时候会袭击过来,而他手中却只捏着他那把白扇。 这条街似乎有点变化。至少白天没看见有转弯的地方。 华江羽走到转角处停了下来,思考着要不要进去。刚刚好像看到有人从上面跳到这个巷子里了。贸然进去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不进去的话……前面又没路啊! 犹豫之际,头上传来风声,华江羽立刻举起手中的扇子挡下面前的柳叶刀! 来人反应极快,见被挡下一击,迅速向后空翻,华江羽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不敢出一口大气,华江羽也向后退了几步,将扇子挡在面前,紧紧盯着来人。 对方突然一跃,从上方发起攻势,华江羽向右侧躲去,不料对方似是看穿了他的动作,左腿一提,华江羽被踢中了腹部,连向后翻滚两圈,左手捂着肚子,右手举起扇子又是挡住了对方飞速一击。 对方招数被挡后迅速后退,直到现在华江羽都没能看清对方的面貌。 这个人属兔吗动作这么快! 一直处于劣势,对方的攻击层层紧逼,华江羽开始有点力不从心。 刚挡住迎面一脚,后背突然受了一掌。转身攻击时对方又消失不见,下一刻脚又被勾住险些摔跤,刚站稳后脑勺又挨了一拳。 华江羽只觉得自己大概在一对二。 幸而是他先进来了,若是唐忱,这傢伙估计人都没看见就被放倒了。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不忘嘲讽唐忱,华江羽突然笑出声。对方会错意,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手中柳叶刀一寒,直指华江羽喉结。 华江羽急急用扇子挡在面前,对方力道极大,华江羽一连后退好几步。 月光下如此近距,两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皆是一愣: “华江羽?” “匿馥?!” 作者有话要说:  15章加了几个字,不影响剧情,可以看看。 ☆、记忆里的三人 唐忱醒来时天已微微亮。 太阳穴疼得厉害,听说喝醉了都这样。 但为什么后脖颈也疼? 唐忱揉着额头坐起来,才发现外衣已被脱下,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嗯,没什么奇怪的。 等等,脱下的外衣呢? 唐忱顿时清醒不少,到处翻找,没有。 华江羽!!! 华江羽打了个喷嚏,一翻身,从树枝上滚了下去。 “啊呀呀啊——痛!” 呲牙咧嘴从地上坐起来,华江羽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眼时,匿馥弯腰与他面对面。 “嗯?!”华江羽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 “你怎么穿着唐忱的衣服?”匿馥一开口就问了个他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他……他衣服黑,不容易被发现……话说这里是哪里啊?”华江羽向四周望了望,他们在一个山坡上,远处能看见一条河流。太阳挂在头顶,却感觉不到温度。 “你……不知道?”匿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知道啊?”华江羽反问。 “你不是……重明鸟……” “你还是九尾狐呢。” 匿馥冷笑,扯过旁边一片树叶,一吹,树叶“嗖”地飞过华江羽的脸。 华江羽险险躲过,匿馥随手又抓了一大把。 “好吧我真不知道!姐姐!手下留情!”华江羽急忙跳出老远。 第18页 “还说谎!你跟我说能观往昔窥未来的重明鸟看不到这段?骗谁啊!” “真的!我以前看这段就是一片黑,过了很久就直接回到那条街了,我以为我晕过去了!”华江羽跳到一棵树后大喊,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人迅速躲在一旁。 “咦……不在这里吗?”来人是一个小女孩,丸子头扎得老高,食指抵在嘴唇上。 这个女孩是……谁? 华江羽转头看向匿馥,匿馥摇头。 “白乐!”女孩突然大声一喊,指着华江羽的方向,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哇……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华江羽头顶上一个男孩跳下来,就在他以为会被踩一脚时,男孩径直穿过了他跳到地上。 “这是记忆?”匿馥恍然大悟,走到男孩面前。 叫白乐的男孩果真没看见她,走向了女孩。 “我们这是被吸进来的?”华江羽问匿馥。 “不……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吗?”匿馥问了个更深奥的问题。 对哦…… 我们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华江羽只记得他们俩认出对方后,突然发现屋顶上有一个黑影。匿馥二话不说就沖了上去,谁知那黑影闪现到他身后,顿时无数根黑色的东西将他缠住,拉向身后。 匿馥冲过来时,他看到她身后也出现了一样的东西。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个黑影!” 两人同时大叫出声。 “所以说,这是那个黑影的记忆?”华江羽问。 “大概是的……”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身体还在原地?” “大概……” 有点危险啊……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去,回去后万一身体已经被破坏…… “厘情,白乐!”另一棵树上一个男孩跳下来,“找到啦?” “天笑!”厘情朝他招手,“找到白乐了!” “唉,每次都先找到我,我都怀疑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华江羽正沉浸在可能回不去的悲伤中,忽然听到不远处异常的唿吸声。 匿馥一手拦在他面前,“疯狗。” “啊?”华江羽没反应过来,以为她在骂他。 “不是,我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要骂——哦哦哦!”华江羽说到一半,一条狗从面前飞过,直冲向那边的三个人。 白乐最先看向这边,一瞬间脸色大变,往两个伙伴背上一拍,“跑!” 疯狗的速度明显比他们快,刚刚跑下山坡,就快要追上他们了。 匿馥大叫不好,想冲过去把狗踹开,而又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它。 “唔!”白乐踩到一颗石头,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白乐!”天笑大惊,过去挡在白乐面前,被疯狗咬中右手,倒在地上。 “白乐!天笑!”厘情显然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快去叫大人来!”白乐见此场景,沖女孩道。咬咬牙,把石头捡起来扔向了疯狗:“来啊,咬我啊!” 疯狗受了这挑衅,咬着天笑的嘴松了一些。天笑见状,立马抽回了手,登时鲜血四溢。 而疯狗顾不得再咬天笑,对面的白乐已经跑向了河流,它也沖向白乐。 “哗——”巨大的水花溅起,白乐跳了下去,疯狗原想后退,结果没剎住,也滑进了河里。 白乐从小在这条河里抓鱼抓惯了,水性极好。感觉到狗也跳下来后,立马浮上水面,抬起头便看见天笑硬撑着举起一块大石头,向他身后砸去。 “啊等等!不要误伤了我啊!”白乐大叫,本来受了惊吓,又是这么一跑,精力耗费了不少,手一软,竟没起来,而后面的狗刚出水面便受到石头重击,似乎重伤了。石头险险擦过白乐的后背,男孩松了口气,由天笑的左手牵了起来。这时厘情叫来的大人才匆匆赶来,将两个孩子围了起来。 随即场面一跳,是夜晚。华江羽和匿馥都刚松了口气,突如其来的场景变化,刚刚张开的嘴还没收起来,便看见三个小孩聚在一起,似在查看叫天笑的那个孩子的伤势。 “那是哪里来的疯狗啊?”白乐在问。 “不知道,”天笑摊手,“不过,你们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女孩看了看他的绷带,眼泪就快憋不住了。 “什么呀,这根本不是你的错。”白乐连忙安慰她,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手道:“既然咱都是一起经歷过生死大事的人了,要不结义吧!” 女孩看着他,快要奔出来的眼泪又给咽了回去,站起来道:“好!” “天笑呢?”白乐看向天笑。 天笑也站了起来,举起受伤的右手:“我,杨天笑,许下承诺,与在场二人结义,从此用不分离!” 见状,白乐和女孩相视一笑,也举起右手: “我,白乐!” “我,厘情!” 第19页 “三人结义,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华江羽是妥妥的妖怪,我把重明鸟的能力自己加了一些,后面会详细介绍他的能力:p总之现在只知道能够“观往昔窥未来”~ ☆、还没看完电影就提前离场 “你说,他们下场很惨的可能性有多大?” 华江羽蹲在树上,看着下面三个孩子。 “都没有可能了,是一定很惨。” 匿馥坐在华江羽旁边,毫不犹豫道,“难怪那只黑影没有妖气,原来它是厉鬼啊。” 华江羽回头:“你说它是这三个人里面的谁?” 匿馥抬抬下巴,指向其中一人。 场景变换,两人还没完全适应,耳边便已传来巴掌声,在房间里格外响亮,被打的那人可能已经扇飞了。 “孬种!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什么?!”一个中年男人怒气沖沖地指着少女。 少女缓缓转过头,低垂着眼,华江羽这才看清她就是厘情。 “叔!她是你女儿!你怎么能为了自己毁了女儿的余生!” 门口冲进来一名少年,眉眼清秀,应当是白乐。 “滚!她是我女儿,怎么安排她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男人反手一巴掌扇过去,白乐躲闪不及,被扇飞到门上。 男人似乎还未满意,快步走过去提起白乐的衣领又揍了几拳。白乐的嘴角很快流出血,仍在挣扎着要站起来。 “白乐!爹!别打他!我嫁!我嫁还不行吗?!” 厘情连忙拉住男人,脸上满是泪水。 “啧啧……真是一齣好戏……” 匿馥在一旁打着哈欠,看见华江羽一言不发,撇撇嘴,也便没有说话。 “别……” 白乐刚想说什么,被喉中的瘀血一卡,勐地咳嗽。 男人听罢,冷笑一声,把白乐扔出门,厘情的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不! 说好的一起呢?! 果然,天笑死后,你就把儿时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白乐的声音从天空传来,紧接着幻境开始扭曲,四周的景色也变换不定。 “危险!” 匿馥一把扯过华江羽,手中的刀刺进他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影。 “他暴走了!不赶快出去,我们迟早会被同化!” 华江羽大喊。 “说的简单,你倒是想想怎么出去啊!” 匿馥忙着与黑影对峙,还要顾及华江羽的安危,脑子已经完全无法转动。 话音刚落,便听到咔擦一声,头顶出现一条裂缝。裂缝外是一片黑暗,和一个身影。 “唐忱!” 华江羽勐地坐起来,正好看见唐忱左手抓着那只黑影。周围是之前布满尸体的街道,旁边匿馥也像才睡醒般坐了起来。 “唐忱,你……” 华江羽指指黑影,却看见黑影瞬间消散。唐忱右手持剑,毫不犹豫将它一分为二。在场三人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结界也跟着消散了。 “你们两个!特别是你,华江羽!不让我进来结果自己先进来了!” 唐忱指着二人,眼里满是愤怒。 “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个字……”匿馥悄悄偏头对华江羽道,随即又道歉般笑笑,“抱歉啦,我们不也是想着不是三个人才能进来嘛。” “那你们就别中招啊!把杨天笑收了啊!华江羽你之前不是说危险吗?!” 唐忱怒道。 华江羽却是一愣,道:“唐忱你……也看到了……?” 那为什么还比他们先清醒?不不不,也就是说唐忱其实也中招了??? 唐忱却没有回答,收了收怒火,转身就走。匿馥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唐忱。 “怎么了?” 这是华江羽问匿馥的。 “没怎么。” 匿馥异常冷静,也异常冷漠,哼了一声,自顾自起来跟着唐忱。 “?” 华江羽不明所以,呆呆地也起来跟着走了。末了,转过身,看了眼满地的尸体骷髅,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逃也似的走了。 三人离去后,房顶上突然跳下一个青色身影,正是柏仄。 “你可……愿意?” 柏仄身后,是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连下半脸也被绷带缠着。男人点点头,柏仄笑了笑,右手一伸,一堆尸体下渐渐浮出黑烟。黑烟聚集在一起,再次形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是把华江羽和匿馥拉入记忆的黑影,也是被唐忱一剑划散的黑影。 “这魂魄,乃是横死之后,又遭受了巨大刺激才成为厉鬼的。凡是被他上身之人,皆会瞬间承受它的全部记忆与仇恨。若是你意志不坚定,被它同化的可能性极大。当然,只要你够强,同化它,亦或是像他那样摆脱并打散它,都是可以的。” 柏仄轻轻提着黑影,解释道。 “等等,我还要问一件事。” 黑衣人道。 “嗯?” “你刚说,‘凡是被它上身之人’ ,那,妖呢?” 柏仄突然仰头大笑,笑够了,才幽幽道:“聪明,妖,的确有点不同。妖会陷入它的回忆,直到找到它化为厉鬼的缘由或是它提前被散魂……不过,是否让妖怪看到这缘由,它说了算。” 这就是唐忱先一步看完这黑影——杨天笑的记忆的原因!黑衣人显然意识到了这点,嘲讽般笑出了声,“也就是说,那华江羽……是妖……哈,除妖师本身却是妖,真是……荒谬!” 第20页 柏仄却微微皱了眉,这表情转瞬即逝,黑衣人自是没有看见。柏仄将黑影丢给黑衣人,道:“希望你能给我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一直在旅游,昨儿个去华山差点折在上面……还活着,是好事! ☆、唐哥哥的旧情人? “不要离开……” 白乐勉强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恰好从窗户射进来,他不免又闭了一会儿,才缓缓坐起来。 环顾四周,貌似是自己的房间。白乐摸向了自己的额头,却传来一阵剧痛。看来厘情她爹下手有点狠。 “刚刚……好像梦到天笑了……” 白乐自言自语道,语毕,又笑笑,“怎么可能呢,天笑已经……死了十年了……” “对了……厘情……厘情!” 白乐也不顾头上的伤,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画面一转,白乐已然到了厘情家口。 却只见满天缟素。 “唉……你听说了吗?厘情这丫头,不肯远嫁他人,结果自杀了!” “可惜了啊,这么漂亮一孩子。” “还不是她那个眼里只有钱的爹!你还记得之前跟她订娃娃亲的那孩子吧?那孩子家多有钱,人家一死她爹马上就退了!” “记得记得!那孩子叫杨天笑!唉……” “别说了别说了,造孽啊……” 不…… 不可能…… “白乐,厘情……就拜託你了……” “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白乐,求你,救救厘情。” 白乐勐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天笑……对不起……我也没能……” “天笑!你还在吧?你出来啊!快找找厘情!” 白乐突然沖天空大喊,周围的百姓怪异地看他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没有回音。 “天笑……” 白乐似乎不太相信,朝四周看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冲进了厘情家。 厘情没有母亲,从小由父亲带大,然而此时,她爹却不见身影。她的房间内,是一口刚送来的棺材,简约如同她本人。 白乐没有上前一步的勇气。他愣了愣,眼睛在房间内搜索一遍后,缓缓跪下。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若是有人在一旁,定会对他的悲痛感同身受。 “!” 唐忱勐地从床上坐起,还未从梦中清醒,使劲眨了眨眼,周围是睡前自己的房间,旁边没人,窗外也蒙蒙亮。 “还是有影响吗……” 唐忱自言自语道。 这一惊醒,唐忱已全无睡意,只好下床点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毫无疑问是冷的。 “冷水对身体不好,少喝点。” 熟悉的女音在耳边响起,唐忱一顿,抬头,房间内只有他一人。 “下次……我会注意……” 也不管是否有人,唐忱看似十分沉痛地闭上了眼,习惯性答道。 然而唐忱不知道,门外,始终站着一个人。天还没大亮,因此这人的身影根本无法映在门上。 听到唐忱的声音,那人微微嘆口气,白衣飘过,离开了。 “你看起来又没睡好。” 大厅内,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等早餐,匿馥看见华江羽打哈欠,不免笑道。 “唉,别提了,一晚上都在想怎么才能赚钱……” 华江羽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还剩很多。” 唐忱头也不抬,道。 “总会用完嘛!” “到时候再想办法咯。” 匿馥满不在意,接过小二的碗,摆在另两人面前,“先吃饭。” 然而三人没想到,钱的问题还没解决,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唯一的船在昨天破了个洞???” 匿馥瞪大了眼睛,声音大了几倍。 “抱歉,可能是船年久失修,昨日一位乘客不小心踩破了,还因此掉进了河里……” 船夫擦着冷汗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笑……” 华江羽站在唐忱身后小声道,唐忱看过去,他的肩已经在微微颤抖了,就差发出声音了。与他们一路的还有好几个陌生人,已经无法抑制地笑出了声。 “沿河走吧,总能遇见别的船。” 唐忱倒是毫不犹豫就转身走。 匿馥双手背于身后,腰间的竹笛若隐若现,点点头与华江羽一起跟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犹豫再三,也都跟了上来。总不能逼着人家船夫这么快修好船吧? 不过一路上倒也真没看见其他的船。这么宽的河,游过去也不现实,可临泽城都已经看不见了,还是没有船的影子。 “休息一下吧。” 晌午,唐忱转身对二人道。 “好。” “小兄弟不走啦?下一个城离这里还远得很呢!” 一个一起沿河的农民好心提醒道,他身后的同伴笑道:“也不用去城镇,我听说前面有个村子,天黑前应该能到。” “我好像也记得有这么个村子,但他们说那不是个吃人的村子吗?” 有人在后面大喊。 第21页 “吃人?” 那同伴回头。 “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兄弟你讲故事呢!” 周围的人都笑了。 “我也只是听说……哈哈哈哈,也没事,咱这么多人,怕啥呀!” 那人笑着挠头。 “那我们还是快赶过去吧,小兄弟,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农民哈哈一笑,朝三人摆摆手,一群人又说着其他的事离开了。 “哪里人多了,除开我们也就五个人……” 匿馥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小声说道。 “那个村子可能是真的,明天去找找看怎么回事。” 唐忱只在乎他们刚刚谈论的内容。 “明天?” 华江羽在一旁已生起了火堆,转头笑问。 “今天就在野外睡一晚。” 唐忱似乎打定主意不追那群人了,匿馥耸肩,表示随意。 “行,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果子。” 华江羽一拍手,站起来就往树林深处走去,迈出几步又回过头,“你们倒是考虑一下捉鱼啊,还可以烤着吃呢!” “哎哎好哎!我还从来没在河里捉鱼呢!” 匿馥说着就准备跳河,被还剩下一点理智的唐忱抓住了。 “你没换洗的衣物。” 唐忱丝毫不感到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一句话把匿馥打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善后的故事都是未完结。 ☆、什么仇什么怨 华江羽一路踢着石子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树林深处。 “故意和他们分开走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一个声音低低笑道,华江羽抬头,柏仄的青衣垂在树枝下,而他本人坐在上面正俯视着自己。 “……是。” 华江羽抬头,亦笑道,“果然那天打晕我的是你吧?” “你就问这个吗?不是,是匿馥干的。” 柏仄嘆口气,一本正经道。 “这么认真地说谎???” 华江羽沖他做了个鬼脸,“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哈哈哈哈,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叙旧吧?” 柏仄大笑道,一把扯过几片树叶朝他扔去。当然没有用任何妖术,树叶飘飘然落在了柏仄脚下。 “唐忱……他记忆是假的吗?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华江羽话锋一转,问道。 “是,也不是。” 柏仄眼角一弯,纵身跃下,与华江羽面对面。距离太近,华江羽略一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柏仄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他这一小动作,转而继续道,“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呢?” 华江羽已进入树林许久,两人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啧,” 唐忱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往树林走去,“我去找他。” “你也小心点,万一他是被蛇咬了呢。” 匿馥提醒道,偷偷瞟了一眼河,等他俩都在树林里的时候下去捉几条鱼吧…… 然而唐忱并没有走太远。刚好是看不见匿馥的距离,唐忱一瞬间感到压迫感。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还没看见来人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唐忱站定,仔细感知周围的一切。左侧微风拂过,唐忱迅速抽出剑向左砍去! 华江羽险险跳开,不知何时展开的白扇上赫然插着几根细针! “一言不合就放针,我没问什么重要的事吧?” 华江羽将扇子一抖,上面的针全都软软落下。 “你又怎么就知道他的记忆不重要呢?”柏仄脸上笑着,又挥出几根针,“我的规矩,重要的事,要用重要的东西来换。” “我的命这么重要?” 华江羽说着,跳到了树上。 “你的命不是很重要,我就是想看看你现在受伤是什么反应。” 柏仄右手打一响指,华江羽一惊,正要跳开,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从树上摔下来。 “……够阴……咳咳!” 华江羽毫无疑问脸朝地,身上全是落叶,刚要站起来时柏仄却突然出现在面前,面带微笑,一脚踩在刚受伤的右肩处。 “啊!” 华江羽一时没忍住,痛唿出声。 “一针贯穿骨头,还是这么娇弱,你也一点没变啊。”柏仄嘆气,却没有放开脚的意思。 “你就说说谁不会被你的针贯穿?!” 华江羽喘着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疼痛。 “好像是没有……” 柏仄倒真的认真想了想,笑嘻嘻回答。 “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华江羽吐出一口看不见的鲜血,就差翻白眼了。 “好啊,你想知道哪些?” “废话当然是全部啊!” “那可不行,除非你把整只右手给我。” “啊啊啊啊住手……啊不住脚啊!!!!” “铛——” 金属的强烈碰撞声击得两人后退,唐忱愣了愣,随即看向刚站稳的匿馥。 “匿馥!你……用刀?” 唐忱的剑抽出后并未碰到其他武器,只是因为匿馥突然出现在他前面,用手中的柳叶刀挡住了对方的长剑。 “嗯,反应有所进步,不过……” 来人也是一袭黑衣,将剑收于身后,“事到如今,你还要女人站在你前面吗,唐忱?” 第22页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唐忱仿佛被点了炸药,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提剑就砍了过去! 那人轻笑一声,右手一横,反手握剑,轻松将唐忱的剑挡了回去。 “想杀我的心倒是一直没变。” “闭嘴。” 唐忱的声音低到极致,关键时刻,匿馥好奇心大发,思索片刻,将手中的刀扔向来人。 来人虽是在与唐忱对话,却也迅速躲开,瞬间就没了影。 “外人在此,旧仇来日再提。希望下次见面时,你的剑术能有她那般流畅。” “闭嘴!!!” 唐忱大吼,朝那人消失的方向将剑扔去。当然没能扔中什么,剑掉在了不远处。 “没……问题吧?”匿馥本来想问没事吧,想想唐忱又没受伤,心伤先放一边,不过这么问似乎没什么区别…… 唐忱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移向了她手中的柳叶刀。 匿馥秒懂,往刀上一拍,柳叶刀竟瞬间变成了竹笛,“家传法宝,除妖专用!” 说着沖唐忱比了个大拇指。 “哎,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啊?有仇?” 匿馥这才想起“正事” ,两眼一弯,问道。 “有。” 唐忱不看她,捡起之前发脾气丢的剑后,向树林深处走去。 “有?有什么?” 匿馥紧紧跟在他后面。 “有仇。不好说,先找华江羽。” 唐忱说着加快了步伐。匿馥大跨一步挡在他面前,“你说吧,我想知道。” 唐忱一顿,瞪着她道:“正常人不是应该就此打住吗?” 我不是正常人啊。匿馥默默道,但表面上还是演足了戏:“我感兴趣嘛。” 唐忱嘴角明显地抽了抽,绕过她,道:“找到华江羽了就告诉你。” “好嘞!” 匿馥笑道,几步跑到了前面。 ☆、诸位真是有不少隐情 “咳!” 柏仄后脚跟用力,把华江羽踢到一旁。华江羽滚了几圈撞到树上,咳出一口鲜血。 “啧啧……现在不怕了?”柏仄并不去拉他,任他倒在地上挣扎。 “不要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 “告诉你了又如何?” 华江羽一顿,抬头正对上面无表情的柏仄。 “这是他的事,与你无关。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多管闲事。” “我……” 华江羽被说得语塞,倒真也找不到涉足唐忱私事的理由。 “搞清楚,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会杀了你的。” 柏仄走近,蹲下来,将华江羽头髮上的落叶拿下来。 华江羽睫毛微颤,目光下移,轻轻道: “我知道。” 眼前突然一亮,华江羽抬眼,发现柏仄已然消失,紧接着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华江羽?!你怎么受伤了?!” 匿馥很快出现在眼前,唐忱也紧紧跟在她后面。 “……不小心自己弄的。” 华江羽看了唐忱一眼,道。 唐忱一听,直接走过来抓住他双肩,扯开衣领,右肩处赫然一个细小的血洞! “怎么弄会把自己右肩贯穿?” 唐忱本来就怒火未消,见到这伤口,火气又冒了上来,双手不自觉用力,疼得华江羽呲牙咧嘴,“说谎也要有个依据!” “轻点!唐忱,他有伤!” 匿馥急忙上前拦住两人。 “他有伤又如何?他告诉你怎么受伤的了吗?他告诉你谁伤他的了吗?”唐忱的确是气急了,指着华江羽,声音勐地提高。 “……对不起。” 华江羽轻轻拉开匿馥放在他肩上的手,撇嘴道歉。 “是……那天在吴府打晕我的那人。” 沉默片刻,华江羽还是乖乖说了出来,“他用针……刺穿了我右肩。” “那他人呢?” 见他说实话,唐忱这才有所熄火,沉沉问道。 “跑了……” “他为什么要伤你?” “唐忱!” 匿馥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喊道,“他还在流血!先回去包扎吧!” “先回答我。” 唐忱不为所动,仍旧盯着华江羽。 “……我以前认识他……有些……过节。” 华江羽像是不太愿意说出来,唐忱算是默认他这一回答了,走过去背对着华江羽蹲下,“上来。” “还还还还是算了吧………我我能走的……” 华江羽吓出结巴,说着真准备站起来自己走。哪知双脚刚一用力,右肩就痛得他立马坐回去。 唐忱二话不说,向后一靠,反手摸到华江羽的腰,将他带到自己背上。期间华江羽试图挣扎,被一旁的匿馥抓住:“别乱动,这个伤口不大,你一动把它扯大了就好玩了。” 于是华江羽就这样被背回了火堆,然后又被押着上药。 感觉像是犯人呢。目睹唐忱给华江羽上药全过程的匿馥在内心如是道。 匿馥等待之余,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河边接了水,递给华江羽:“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第23页 刚刚才不知怎么惹怒了唐忱,加之受伤的确需要静养,华江羽听话地点点头,接过瓶子一口喝下。 “……蠢。” 匿馥愣了一下,匆忙转身跑得远远的。刚刚华江羽有意无意碰到了她的手,也就是说,他看到了她之前往这个瓶子里放安眠粉的过程。 但华江羽还是喝了。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华江羽便靠在唐忱肩上脑袋一偏,睡着了。 “人也找到了,睡也睡了,这下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匿馥自火堆旁挪过来,撑着下巴笑嘻嘻道。 “什么?” 唐忱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答应我的啊!你和那个人的过去!” 唐忱回想起来,沉默片刻,把华江羽放到一旁草地上,看着他的睡颜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吴府的目的是什么。” “……好玩呗。” 匿馥已经完全忘了这茬,更没想到唐忱居然还记得,随便答了个,心道,还能有什么目的?横公鱼肉啊!顺便看场爱情苦戏啊! 当然这些是绝对不会告诉唐忱的。 “那你……” “哎哎哎哎,” 匿馥打断他,“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的过去。” “……” ☆、他们曾经的她 “唐忱哥哥,我姐回来了!” 年仅十岁的小仇菁扒在门框上,一脸兴奋地向屋内大喊。 “来了!” 十三岁的唐忱正在整理衣服,听到仇菁的喊声,立马沖了出去,还不忘带上桌上的髮簪。 屋外,仇菁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姐姐仇菱。仇菱也只有十二岁,身着一袭奶黄襦裙,大家闺秀的模样,全无除妖师的肃杀之气,必然是已经换过一身衣裳了。 “唐忱。” 仇菱见他出门,微笑着向他走近。 “那个……你回来啦……”唐忱突然有些紧张,右手抓着髮簪,却藏在衣袖中。 “怎么,不想看见我啊?”仇菱佯装生气,抱着手转向一边。 “不、不是!” 唐忱连忙伸出左手,刚碰到仇菱的肩膀,立马又缩了回来。 仇菱见他无措至此,不由得噗嗤笑出声,唐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琢磨着送出髮簪的时候,仇菁在一旁笑道:“唐忱哥哥脸好红啊!” “啊?啊!啊不!不是……我……” 唐忱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所幸仇父前来解围:“小唐啊,要不要来我家坐坐?我们刚除妖回来,人家送了不少好吃的,来尝尝吧。” “走吧。” 仇菱沖他眨眼,牵起仇菁。 “不,不用了!” 唐忱一听要进别人家里,连忙摆手,慌慌张张逃回自家。 “哎!” 仇菱想叫住他,哪知唐忱熘得特快,瞬间就关了门。 “唉……罢了,晚些时候给他送点过去吧。” 仇菱自言自语道,仇菁嘟了嘟嘴,小声道:“唐忱哥哥每次都这样,姐姐除妖那么辛苦,还要来看他,结果他说几句就跑了,下次姐姐让唐忱哥哥自己来找你好了。” “别这样说,小菁。” 仇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脸上却仍是笑盈盈的,若不是看起来太过年轻,外人看来怕是会认为仇菱是仇菁的母亲吧。 “哼,姐姐每次都帮唐忱哥哥说话,明明我才是你亲妹妹。” 仇菁一把抱住姐姐,撒娇道。 “哈哈哈,还在外面呢,小菁,礼仪……哎哎痒哈哈哈哈……” 仇菱哭笑不得,抚摸着妹妹的头髮,把她往家的方向拖。 明明一开始是这样的。 害羞腼腆的唐忱,爱撒娇的仇菁,以及…… 开朗温柔的仇菱。 “又要去除妖?” 唐忱打开门,见是一身黑衣的仇菱,毫不犹豫道。 “嗯,这次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去,离这里也不远,十公里路就到了。” 仇菱此刻已有十七,正是展现自我能力的时候。仇父收到消息,说十公里外的村子似乎有凶妖出没,仇菱提出单独行动。女儿训练多年,其剑术实际已超出同龄人太多,仇父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 “危险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唐忱却不太放心,毕竟他自出生就没离开过这个小村子,从未见过真正的妖怪,也从未领教过仇菱的功夫,但暗恋已久的女孩要独自面对危险,身为男子汉的他又怎能等待! “应该不危险,信上没说有人受伤。”仇菱反手摸了摸身后的剑,笑道,“这是我的一次测试,没问题的。” 说罢,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笑着补了句: “谢谢。” 唐忱呆呆地站在门边,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不用……谢。” 这一天对唐忱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父母在田间干活,他本想去帮忙,在连续几次把稻草错当杂草拔了后,母亲看不下去,拍拍他的后背,道:“今天你就别干活了,去休息吧,看看菱儿什么时辰回来。” 于是唐忱便像个木头般坐在桌边,房门大开,正对着仇菱离开的方向。 大概是过了晌午,父母还没回来,唐忱想了会儿,决定先去做饭。 第24页 “唐忱哥哥……”唐忱正在切菜,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他回头,仇菁正可怜巴巴地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姐姐为什么还没回来……” “我……”唐忱正想说我也不知道,话到嘴边突然改了口,“十里还是挺远的,说不定你姐姐现在还没到目的地呢。” 仇菁虽然已经十五,但家里认为女孩子只要一个是除妖师便够了,仇菱生来能看见妖怪,而仇菁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于是姐姐理所当然承接家业,妹妹则如同普通女孩那般学琴棋书画,吟诵诗篇。 仇菁束着头髮,身着水蓝长襦裙,小小年纪倒也透出端庄成熟的气息。她思考一番,觉得唐忱说得倒也有理,但在之前,她从未在姐姐不在的情况下与父母待在家中,等了半日,总觉得家里少了个人特不舒服,只好跑来向唐忱诉诉苦。 唐忱神经向来大条,又哪里懂得仇菁这般小心思,再说,他以前也不是没等过几天的,唯有这次,他也等得有些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  有问必答的唐忱选手~ 华江羽不在的第一天,想他qaq 今晚去露营啦啦啦啦啦 ☆、突如其来的人 唐忱和仇菁眼巴巴等了三日,什么也没干,就呆呆坐在家门口,望向远方。 “进来吃点东西吧。”唐母不忍心骂儿子,嘆口气,轻声劝道。 “不用了,娘,现在离正午还早呢。”唐忱勉强一笑,仇菁在一旁,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人。 “啊!唐忱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姐姐!”仇菁兴奋地拉着唐忱的衣袖,唐忱一个激灵,立马看过去。却见那人走路姿势似乎不太对,身形也与仇菱不符。 “……不对,不是仇菱……他受伤了!”待那人走近一些后,唐忱看出这是个男人,还是个受伤严重的男人,走路跌跌撞撞,像是马上就要倒下。 “救人!”唐忱迅速站了起来,朝那人跑去,中途还因勐然站立眼前一片花而差点摔跤。 男人看起来已是不惑之年,身着道袍,只可惜道袍破口过多,已不能再穿,除此之外,黄符、道卦、拂尘等道士必备之物全都没有。唯有唐忱扶住他时感到此人身体结实,才勉强相信他是个道士。 “这位道长……”唐忱还未说完,道士就打断他道:“妖……祸妖……” “是妖将您伤至如此吗?”仇菁匆忙赶来,便听到道士的话,问道。 道士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然后头一歪,晕倒了。 “先把他扶到大夫那里去。”唐忱抬抬下巴,示意仇菁让开。仇菁会意,却仍紧紧跟在唐忱身后进了医馆。 只是,此刻的唐忱和仇菁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将会带来什么。 道士一直睡到第二天都没有醒来,唐忱在等待仇菱归来和等待道士甦醒中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仇菱。 说不定她在道士醒之前就回来了呢?青年唐忱在内心嘿嘿笑道。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不出日中,便又有两个身影朝这边缓缓走来。 起初唐忱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仇菱是独自出去的,必然也是独自回来。然而在他看清来人后,却惊讶地连站也忘了站起来。 是仇菱。 还搀扶着个似乎受伤的男人。 “唐忱!帮我一下好不好!”仇菱沖他喊道。唐忱这才如大梦初醒般,飞奔过去,一把将男人扛在肩上。 男人一身黑衣,盖住了血迹,却没盖住血腥气,头一沉一沉的,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了。男人比唐忱高了一个额头,恰好能靠在他脑袋上,嘴里不知在他耳边喃喃什么,唐忱听了好久,才听出来好像是“不要过来”之类的。 “姐!”仇菁从自家门口惊喜地跳过来,抱住姐姐,又看见唐忱和男人,不由得顿住,“姐,这个人是……?” “他受伤了,我路过,就把他带回来医治。”仇菱摸摸她的头,解释道,又对唐忱道,“能帮忙把他带回我家吗?我爹应该能知道如何医治他。” “行。”唐忱没有多想,立马答应,又把男人向上提了提。 “谢谢。”仇菱沖他微笑道。 “没……没什么……”唐忱的脸颊瞬间变得老红,说话也开始结巴。 仇菱见他这幅样子,转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下,仇菁也跟着笑了笑。 “荒唐!” 出乎唐忱的意料,仇父竟然如此愤怒,举起右手,那架势像是马上要打仇菱。然而他停顿片刻,还是收回了手,在唐忱和仇菁惊讶的目光中将仇菱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何意?他是妖!你是除妖师!为何不除了他反倒救他?!还把他带回家中!” “爹!”仇菱及时打断他,“我见过,他的妖丹不是红色的,他不伤人!您不是说,只除害人的妖吗?” “那我也没让你把妖怪带回家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们家就别想再接到委託了!” “爹,村民们都没有妖力,我们不说,他们又如何知道他是妖?让他养好伤就离开,好不好?”仇菱扯着仇父的衣袖,略微撒娇道。 第25页 仇父唯有这两个千金,对继承了妖力的大女儿更是重视。女儿说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本性善良的仇父本也只是一时恼怒,一通说之后,见那妖怪也是性命在危,心头一松,正要答应,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人家,你家里有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这个世界(人类)的特殊职业哈,目前有道士、除妖师和炼丹师。 道士除妖除鬼,为有灵力的人类,天生有资格能成神,需要多多惩恶扬善,道观越大越好。 除妖师为有妖力的人类,多半是因其前辈有妖,也有突然出现妖力的情况,该妖力可遗传,于人类有害。之后会解释怎么个有害法。 炼丹师大多数有妖力或灵力,专抓活的妖怪封于丹炉中,逼出妖丹,妖怪的血肉多数被拿来餵养小妖,等小妖妖力涨后也拿来炼丹。炼的丹多数是增强灵力妖力一类,当然红妖丹能炼就重生丹只是记载。 p.妖丹从妖怪体内被逼出不止炼丹师这一种方法,第四章中若唐忱将妖丹挖出来而不是切开的话那也是其中一种。每个妖怪妖丹的位置不一样,但妖丹都是他们的死穴。 ☆、分别 “冷水对身体不好,少喝点。”仇菱拿过唐忱手中凉透的水,随意洒在窗边的植物上,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唐忱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个方向:“……下次,我会注意。” 仇菱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犹豫,像从前一样转过头,对他笑道:“总是说着下次下次,你还要多少个下次啊?” 唐忱轻轻一笑,接过仇菱给他的杯子,透过陶瓷,能清晰感觉到杯中水的热度。唐忱顿时笑了,“你是想烫死我啊?” “这是怕你又走神忘了喝!浪费。”仇菱叉腰道,本想继续这个话题,唐忱却又跳了思维,“那个……瞳?醒了吗?” 仇菱一顿,瞳便是她之前救的那只妖怪的名字。犹豫片刻,仇菱点了点头,“他坚持要离开呢。但他伤没好,根本走不远。” 昨日,本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仇父猝然听到道士这一吼,如五雷轰顶,瞪大眼睛盯着门外。仇菱也微张着嘴,惊讶地望过去。 唐忱和仇菁本不知男人的身份,听了道士的话,又看见仇菱仇父二人震惊的脸色,登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充满了困惑。 “你……你是哪里来的?”仇父反应终究是快一点,指着道士破口大骂。 “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我赵仙才不会睬你们呢!叫这祸妖吃了你们都不管。”叫赵仙的道士冷哼一声,继续道,“实话说吧,他,就是把我伤成重伤的妖怪!” “还不是你……”仇菱实在克制不住,刚准备骂回去,仇父伸出右手挡在她面前,阻止她上前,仇菱急不过,又不能违抗父命,“爹……” 唐忱这才发现,周围已有些人听到这里的对话,朝这边聚拢了!若那男人真是妖怪,仇菱此后便再难生活! 唐忱适时朝门口踏出一步,道:“这位仁兄,我救你不过是因为你受伤,虽你身着道服,但并不能说明你的话就是对的,他们是除妖师,自是能分轻重,如何处理是他们的事,既然仁兄伤势已无大碍,还请你离开这里。” “嘿呀,小兄弟,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就等着吃亏吧!”赵仙的语气十分无奈,周围的人本就不明所以,见他这幅模样,又信了三分。 “我仇文苍做了几十年的除妖师,几时轮得到你这个道士在我家门口胡说八道?!”仇父往地上淬了一口,怒道,“识相的就快滚!” “切,大伙儿乡亲们可要注意了啊,除妖师家里养了个妖怪啊!”赵仙自知说不过几人,便转身离去,顺便向围观百姓“说明实情”,反正,他们否认不了。 “虽说一个外来道士不及我父亲的声誉,但今日,大家多少还是有点提心弔胆的样子。”仇菱嘆口气,道,“瞳是早晨醒来的,小菁好说歹说,没让他出门,我也就来这边跟你说声,我决定与他们断绝关系了。” “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唐忱一听,勐地站起来抓住仇菱的手腕。 “你先别激动,只是做做样子,顺便出门磨砺,几年后我一个人回来,谁还在意现在的事?”仇菱另一只手放在唐忱手上,安抚道,“我跟父亲商量过了,他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唐忱的眉毛皱在一起,似在强忍泪水,“你究竟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仇菱愣了愣,随即闭上眼,唇角一弯,“他……救了我一命呢……” “仇菁呢?你跟她说过吗?”唐忱问。 “傻孩子哭了一场,现在好多了。”仇菱像是回想起什么,笑了笑,“下午就走。”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唐忱嘆气,犹豫一会儿,问了出来。 仇菱笑:“我们一路向东,走走停停,若是找我,朝东快走,定会遇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时间跳度较大,所以分章较勤,字数也少了些,见谅哈~ 第26页 这是唐忱的回忆哦,也就是华江羽所看到的和唐忱如今所记得的…… 华江羽持续下线中…… ☆、快跑,杀自己人了! 事实证明村民们对仇文苍的信任还是大于那赵仙的,赵仙整日讨不到好处,却迟迟不肯离去。 唐忱倒是再没见过他,只偶尔能从邻居口中得知今日那道士又在哪儿哪儿画了个什么奇怪的阵,仇文苍又去哪儿哪儿除妖了,才没能回来赶走他。 晃眼便是一月。 仇菁忙着学琴,也有半月没见着了。唐忱前思后想,想不过,竟决定去找仇菱。父母倒是没反对,年轻人嘛,总有些梦想要追的。 唐忱临行前,又突然想到什么,跑去敲仇菁的门。 “唐忱哥哥要找姐姐吗?”仇菁这丫头也不知为何如此聪明,一见是他敲门便问道。 “嗯……来问问你去不去。”唐忱像是秘密被发现,有些害羞。 “当然要去!等我一下!”仇菁立马笑开了花,说罢转身跑进房间开始收拾。 “唉等等!万一你爹不同意呢!”唐忱朝里面大喊。 “没关系,我爹明日回来!我先跑!” 唐忱:“……” 这……仇菁要是回来,会很惨的吧……要不跟她姐一块儿走了得了吧……反正这丫头心大…… “现在就走吧!”仇菁火速收拾完毕,总共也就只有一小袋包裹,唐忱无奈,点点头,牵上从村民那儿借来的马,带着仇菁一熘烟跑了。 回来的事回来再说吧!现在先去找仇菱! 谁知村子还没出,倒先撞见了赵仙。 赵仙仍旧穿着他破破烂烂那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支毛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位可是去寻仇大小姐与那妖物?” 一想到他就是逼仇菱离家的罪魁祸首,唐忱恨不得把当日救了他的自己狠狠扇一耳光,对这个道士自然也没了客气:“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我乃为民除害之道士,有妖,自是要帮上一帮的。这样吧,我随你们一起去,找到了,人给你们,妖给我,怎样?”赵仙将毛笔倒立插在腰带中,双手背于身后,缓缓向二人靠近。 “呸!那天你还说你原本不会管村民死活的!”仇菁坐在后面,抱着唐忱,沖赵仙吐舌头。 “仪态,仇菁,仪态,你姐姐又要说你了。”唐忱小声提醒道。 “哼,对这种人我才不要保持矜持,骂死他最好!”仇菁撇过头,不再看赵仙。 “就这样,我们不会与你同行的,告辞。”唐忱说完,两腿一夹,也不等赵仙做出回应,驾着马快速离去。 两人足足颠了七日,都没瞧见别的村子。 唐忱一路上不止一次怀疑,他们真的是朝这个方向走的吗?没有其他的东了吧? “唐忱哥哥,前面有个山洞!”仇菁从溪边接完水,跑过来指着前方道。 唐忱抬头,天色渐沉,黑云压低,今晚只怕是会有一场大雨,于是道:“那今天就不赶路了吧,去那个山洞看看。” 仇菁点头,又跑去溪边牵了马,跟着唐忱向山洞走去。 临近山洞时唐忱才发现,洞外有不少折断的树枝,洞内居然还有火光闪烁。 唐忱抬臂挡住仇菁,道:“洞内有人。” 让仇菁暂时蹲在原地,唐忱扯过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往洞口挪去。刚走几步,一阵强风扫过,唐忱差点有些站不住脚,就连洞内的火光也闪了几下。 快下雨了。 唐忱正这样想着,头顶便是一阵雷声。雷声之响,阵得他头皮发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洞内之景也就进入视线—— 仇菱跪在地上,眼神空洞,胸前赫然穿透着一把剑,而拿着剑的人,不正是瞳么?! 唐忱一瞬间血气直冲头顶,却一动不动,“你……” 随后唐忱反应过来,眼睛通红,大喊道:“为什么要杀她?!” “妖孽啊妖孽!果真留不得你!”赵仙竟从身后跳了出来,然而唐忱此刻已顾不上思考赵仙是否跟踪他而来,他现在眼里只有瞳和死不瞑目的仇菱。 猝然听到赵仙的声音,瞳立刻将剑拔出,血溅三尺,他眼睛都不眨,沖唐忱奔来。 唐忱下意识抬手保护自己,一旁的赵仙却发出一声闷哼,瞳径直刺穿了赵仙的心脏! 瞳把剑一收,赵仙的血立即喷涌而出,溅了唐忱一身。只可惜这道士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永远夺去了生命。 第一次见杀人,唐忱一直呆呆愣在原地,直到瞳回到火堆旁问他:“外面不远处那小姑娘,你不管她了吗?” 唐忱这才回过神来,忘记了双方实力差距,几步冲上前去准备抓住瞳的领口,瞳出乎意料没有反抗,任凭他嘶吼:“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为了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 唐忱顿了顿,声音中哭腔越来越明显,“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人类就是人类,感情太多,我是骗她的,骗你们的,我的确是祸妖,你们不该救我。” 第27页 瞳想唐忱逼近,本就近在咫尺的两人这下鼻尖都快对上了,“不杀你们,因为好玩。我现在玩腻了,如果我跟你说我还要回去杀了所有人,你会怎么做?” “你敢?!!”唐忱手上用力,差点把瞳的衣服撕烂,瞳却一只手放在他背后,他难得挤出一丝理智,回头看了一眼。 仇菁站在洞口。 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妖啊。”瞳凑近,在唐忱耳边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她。” “不……”唐忱突然从心底升起不尽的恐惧,这种恐惧胁迫他相信,他现在抓着的这个男人的确会杀了所有人。 然而唐忱根本没能来得及说完,仇菁便在他眼前毫无徵兆地倒了下去。 唐忱刚转过头,后颈一痛,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瞳杀仇菱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也很想知道。 ☆、抛弃 唐忱醒了。 是被熏醒的。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大脑,唐忱内心一阵翻涌过一阵噁心,努力再三,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刻已经入夜,唐忱分不清只过了几个时辰还是已经过了几天,东边传来雷声,似乎在下雨,导致这里也闷闷的。唐忱躺了会儿,先是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村子…… 这不是……自己的村子吗?! 唐忱勐地坐起来,发现不远处躺了个人。 是仇菁。 唐忱忽然想起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了。 “仇菁!”唐忱大喊一声跑过去,抱起仇菁,左手在她鼻尖探了探,还好,还有唿吸。 那这血腥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唐忱不敢去确认。 “唐忱哥哥……”仇菁在他怀中动了动,揉揉眼睛也醒了过来,“我们这是……回去了吗?姐姐……呢……” “你姐姐……”唐忱心中苦涩,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仇菁却站了起来,好像很快恢復了精神,蹦哒着往自家跳去。 唐忱没能拦住,虽然心里不安的感觉仍未除去,但目前还是先看紧仇菁的好。 仇菱…… 唐忱摇摇头,使劲想撇开之前发生的一切,先找到仇叔叔,问他应该怎么办吧。 待到唐忱走近仇菁时,才发现她已经站在大开的门前很久了。 “怎么不进去?”唐忱疑惑,夜已深,不走近根本看不见东西,直到走到门前,他才看见门内的事物,而此刻,眼前的景象使他终生难忘—— 仇家的所有人,不知是否包括仇菁的父亲仇文苍,全都在地上乱成一团,分不清哪块是谁的。 只能这样说,因为,在他们眼前的,只有数不清的肉块碎步,和足足将墙壁染成暗红的血液! “不……爹!!!”仇菁突然反应过来,冲进房门疯了般翻找碎肉,就连自己身上满是血也毫不在乎。 这幅怪异的场景,唐忱此生从未见过,大多数人类一辈子也不会见,仇菁已然失去理智,唐忱眼睁睁看着她绝望地捧着一块衣料——那衣料上的血牡丹很是眼熟,像极了仇文苍之前穿的那件黑底白牡丹衣袍。 “呜呜呜呜……爹……爹!!!!啊!!!!”仇菁再也抑制不住,仰头大哭。 “轰——”伴随雷声再次在头顶炸开,唐忱转身,踉踉跄跄跑到最近的一棵树旁大口呕吐。 吐完后,唐忱却意外地理智。他很清楚,这个村子里除了他和仇菁,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包括……他自己的爹娘…… 但唐忱连进仇家的门都做不到。 腿不住地发抖,到后来,牙齿也跟着打颤。 仇菁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唐忱一直没有进去,更何况拍拍她的肩,说声:“别哭了。” 直到,下雨。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唐忱身上,砸得他生疼。仇菁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她却似乎没有注意,仍在放声大哭,而对于在外面的唐忱来说,她的哭声甚至压不过雨落下的声音。 一瞬间,唐忱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了一个人。他甚至连进去看看仇菁哭晕或是其他可能的勇气都没有。 而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想法,他选择了逃。 逃离这个村子,逃得越远越好。 决定一定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远将村子甩在身后,衣服也已湿透。 漆黑的雨夜,少年永远失去了能够“回去”的地方。 而屠村者是谁,让他们从此流浪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十日后,唐忱眼神空洞,身上的衣服也一直没换。他一直以为淋了场大雨后会生病。如果生病了,那就病死吧。他是这样想的。可是直到衣服从湿淋淋贴在身上到被太阳晒干,他都好好的,甚至还因太过疲惫而睡得很沉。 老天连让他死都不允许。 浑浑噩噩,唐忱既然逃了出来,自然是没脸再回去看仇菁的情况的,但他没想到自己竟又回到了这个山洞。 一切悲剧发生的起点。 道士和仇菱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但篝火的痕迹还很清晰。 唐忱想也没想,一屁股坐在木堆旁,不料好像坐到什么,他反应许久,才慢吞吞又站起来,拍开一层又一层灰,这才捡起了地上的东西——一个黑色的流苏,纯手工制作,他很眼熟。 第28页 废话,能不眼熟吗?这是仇菱除妖剑上绑着的东西。 唔,仇菱…… 唐忱一把抓住流苏,像是抓住了什么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眼中重新燃起了火,名为復仇的火。 “我唐忱,对天发誓,从现在起,做一名除妖师!除掉遇见的每一只妖怪!直到……将那傢伙除去,以报我村中所有人命之仇!”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做得的确不怎么厚道,毕竟打击太大,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见仇菁的…… ☆、男主终于上线了! 十月后。 唐忱一身黑衣,腰间一把挂着流苏的小刀,坐在饭店角落一声不响地喝茶,与周围格格不入。 饭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据店小二的描述,这里已经连续一月都在下雨了,村民们都快忘了什么是晴天了。 唐忱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了句“我来处理”,便在村中借宿下来,一住就是三天。 唐忱早出晚归,三天后才找到雨水较为集中的地方。所谓较为集中,也不过是这里的积水比其他地方多了那么一点而已。 唐忱直觉便是,那带来雨的妖怪必定就在附近。 深夜,唐忱头顶草帽,一动不动站在一户人家的墙边,极为隐蔽。等了大半夜,他本以为还要再多等几日,谁知刚准备回去时,后背莫名传来一阵刺骨寒意。 不等唐忱回头,面前飞速闪过两道黑影。不得不说,第一道黑影有些眼熟啊。 唐忱当机立断,拔腿就追,然而那两人速度太快,唐忱只来得及看清后面那人一身白衣,右手似乎拿着什么像是很短的木棒的一类东西。 “……该死!”雨中,唐忱低低骂道。 次日。 “客官您来啦?”店小二笑嘻嘻跑来擦桌,唐忱本只想照常“嗯”一声,低头看见他的右手,勐地抓住他手腕道:“你手背上这伤?” “哦……哦哦,这是不小心划伤的,客官不必在意,不会弄脏您桌子的。”店小二手背上有一条很长的刮伤,从左到右延伸完整个手背宽。这是新伤,伤口还很红,刚止住血没多久的样子。 “不可能。”唐忱不肯放过他,正常人怎么划会划出这样的伤?唐忱抬头看他,忽然灵光一闪,这人……身形有点像昨晚跑在前面的那个人啊…… “你……”不等唐忱说完,店小二心知瞒不过,迅速抽回手向后一跳,跑出饭店。 “哎!小画!”坐在柜檯吃瓜子儿的老闆不明所以,见自家小二弃店离去,很是惊讶,连忙站起来喊道,然而小二自然是不会理会他的。 唐忱一拍桌子,也立刻飞奔出去。被老闆称作小画的这位果真就是昨日唐忱见到的第一个人,这跑步速度完全一样啊! 唐忱跟着他跑进树林,小画拐了几下便消失踪迹,唐忱咬牙,左窜右窜,哪里有响动就向那边跑,不知过了多久,竟真被他找到了人。 不过也不能说是唐忱真的能力出众,纯粹是他运气好,跑着跑着跟小画正面撞上了。小画此刻明显不是在躲避他,而是另一个更具危险性的人,因此才没注意撞了上去。 唐忱一时没想那么多,妖怪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抓住小画,抽出刀迅速刺下去。 没有刺中要害,小画捏住被刺入胸膛的刀,竟还能挣脱开,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数步,忽地脸色一变。 唐忱本想去抢,后背再次传来恶寒,他不禁停住了脚步。 这是杀意,足以令无关者都毛骨悚然的浓郁的杀意。 昨天那个在后面的白衣人! 唐忱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知道这杀意不是沖他的,但还是不敢轻易向前。胸膛被刺入一刀还生龙活虎的小画是妖,但那人要杀小画,他是否也是妖? 果然,很快,白衣人也出现在唐忱视线中。唐忱发现除了这人出现前带给他的寒意,白衣人本人完全不像是个会杀生的人。眉目清秀,面色白净,瘦瘦弱弱的样子,没被别人杀就不错了!最主要的是,唐忱昨日没看清楚的,他手中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扇子!纸扇! 白衣人见有外人在此,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将注意力全放在小画身上。小画应当是恐惧得紧,竟忘了逃跑,只是死死盯着白衣人,哆嗦着后退。 “许久不见,怎么,你也不会说话了?”白衣人背对着唐忱,似是在笑,连声音中都透出笑意。 “你……你你……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小画回过神来,只觉得他这笑容越发恐怖,几乎是吼了出来。 “为什么?哦,贵人多忘事嘛,没关系,我记得。我那被你杀掉的朋友,可是在下面等了你许久呢。”白衣人又走了几步,唐忱在后边听着,没太懂,但他已知道,白衣人是来寻仇的。 寻仇,和他可真像。唐忱不由得感嘆。但这白衣人除了扇子,身上也就没什么像武器的东西,而他的刀此刻还插在小画胸膛里,这……怎么报仇?先活捉吗?他唐忱可不允许有妖怪活着从他面前消失。 然而唐忱还是低估了白衣人,他的武器,还真就是那把扇子。 白衣人缓缓将扇子展开,白白净净,如同他本人。小画见他这动作,立马转身就跑,白衣人不紧不慢,扇子一挥,不远处小画应声而倒,背上赫然出现一道极深的血痕! 第29页 唐忱大惊,瞪了白衣人一眼,向小画跑去。小画唿吸尚存,血红的妖丹在腹部若隐若现,唐忱眼神顿时寒了下来,抽出刀,盯准了妖丹,用尽全身力气刺下去—— 小画只来得及眨眨眼,随即和他那妖丹一样,化作红色的粉末消散于空气中。 ☆、再次启程 “你杀了我的仇人呢。”白衣人笑着走过来,分明是在责怪唐忱,语气中却毫无遗憾之意。 “啊……抱歉。”唐忱将刀收回刀鞘中,真心道歉。 “华江羽。” “唐忱。” 华江羽听到他的名字,像是听到了一件令他非常开心的事,扇子一收,盪开笑容,耐心解释道,“他是化蛇,带来水灾,不过妖力已被削弱了不少,所以这里只是每日小雨,不过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唐忱点点头,算是了解了。沉默片刻,他突然道:“他杀了你朋友?” 华江羽耸肩,算是默认。 “昨日也是你在追杀他?”唐忱又问。 华江羽没想到他会看见,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 “你是除妖师?”唐忱继续,华江羽这次没有默认,而是笑着道:“你不也是?” “可我……从未见过跑得那样快的人类,也从未见过有人类会只用一把扇子就将妖怪打成重伤。”唐忱皱眉,手一直放在刀柄上,华江羽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你觉得我不是人类?如果我真不是人类,你会杀了我吗?” 唐忱手一紧,毫不犹豫:“我不会放过我面前的任何一个妖怪。” “是这样啊……”华江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向唐忱逼近,唐忱下意识后退,差点就要将刀抽出。 “噗——哈哈哈哈——”华江羽勐地笑出声,倒把唐忱吓了一大跳,“我当然是人类啊,只不过与普通人不一样罢了。” 华江羽竖起食指,看起来非常开心地解释道:“当除妖师的人类都不是普通人类,因为他们能分辨出哪些是人类,哪些是化作人形的妖怪。 “你是一个人闯荡的吧?没人告诉你这些,所以不太清楚。我就先告诉你一些,比如,刚刚那个化蛇,在我眼里,他的下半身就是一条蛇尾,在饭店里悉悉索索的烦得要命,但你肯定没看出来,因为你还跟他搭了话。所以……” “所以?” “所以以后我就跟你一路吧!你负责除妖,我负责辨别妖怪!”华江羽大笑三声,双手叉腰,听起来的确是个好方法,唐忱犹豫片刻,不知是否该答应。 “那就这样说定啦!”华江羽却认为他默认了,上前拍了拍他的手,抓着他手腕向树林外走去。 “餵——!” “喂,喂,醒醒。” 华江羽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是匿馥正在拍他脸。然而华江羽此刻无力得很,根本没力气拉开她的手,朦朦胧胧道:“干嘛?” “唐忱那傢伙去找吃的了,我偷偷问你——你真的跟他说你是人类?”匿馥声音极小,像是真的怕被唐忱听见。 “废话,他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一点不漏!”刚刚匿馥拍了华江羽,他自是知道唐忱已经趁他睡觉把过去全都告诉匿馥了。只是,可恶,唐忱那些过去他从来不肯跟华江羽说,华江羽还是通过抓他手才知道的,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告诉匿馥了啊?! 匿馥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眼睛一转,开玩笑道:“大概因为我之前威胁他,他要是不告诉我就不让他找你了,他才答应的吧。” 华江羽白她一眼,道:“你就吹吧,说得好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匿馥吐吐舌头,“抱歉忘了你能力。” 华江羽表示不想理她,匿馥却又摸索衣袖。她衣袖被棕色带子缠了又缠,紧紧绑住了半个手臂,原本宽松的衣袖被挤到手肘上边,像个小灯笼。匿馥将左手的带子松开,一个小瓷瓶立刻从袖中掉出来。 “这是用横公鱼肉做成的药丸,餵了你们后,剩下没多少,只能做三颗,柏仄拿走一颗,我自己吃了一颗,还剩一颗,你吃了吧,这伤我看着都痛。”匿馥说着,将药丸倒了出来,示意华江羽张嘴。 “我们应该没吃多少吧……”华江羽小声道,还没说完,匿馥一掌拍他嘴上,药丸被拍进嘴里。 “咳咳咳咳!”华江羽猝不及防吞下,呛出眼泪,但不得不说药效还是挺足的,右肩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这点伤你就给我吃了最后一颗药,若是以后受更严重的伤怎么办?”华江羽哭笑不得,揩去眼泪问道。 “那就只好拜託我们的重明鸟大人尽量避免那样的未来了。”匿馥笑,两手一摊,又把袖子绑了回去。 华江羽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唐忱回来了。 唐忱手中有不少果子,看起来能吃,他把果子放到包裹上,拍拍手,走了过来,问道:“伤如何了?能起来吗?” “我刚刚给他吃了丹药,已经完全好啦!”匿馥说着,迅速扯开华江羽的衣服,露出洁白光滑的右肩。 第30页 “哎哎哎!”华江羽连忙打开她的手,整理衣襟。 “什么丹药这么神奇?”唐忱皱眉。 “以前一位非常厉害的炼丹师给我的,只可惜刚刚那是最后一颗了。” 匿馥看着他,笑道。唐忱偏头看了看华江羽,后者尴尬一笑,唐忱便不再追究。反正只是能快速疗伤的奇药,用完的瓷瓶还被匿馥扔在一旁,更何况,虽然妖怪有自愈能力,但他也没见过恢復速度这么快的,就连瞳都不能做到。 没错,唐忱直到现在,还在隐隐怀疑着华江羽的身份。他不说,华江羽也不再提起。 “既然伤好了,就快来吃点东西,等会儿继续走了。” “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表情包之真香(有点剧透哈): 唐忱:我就是跟妖怪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一个! 唐忱:真香。 p.其实从横公鱼那里就能感觉到唐忱对妖怪的态度已经有些不一样啦?(?????)?接下来才是他想法大转变的时刻了 ☆、你好,请问你找谁? 早起念经,午时清扫大院,下午继续念经,傍晚抬头望天,偶尔去山下的木屋转悠,天暗后一直念经到深夜。 这便是和尚去尘的一天。 所念何经?答曰:度化众生。 古有地藏“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而他去尘,也想着度尽人世游魂,人的,妖的。 “这包好重,都装了些什么?” 华江羽背着包裹才走了一小段路,便不禁抱怨道。 “盘缠啊,衣服啊,唐忱他背了一路都没说什么,你这才背多久?”匿馥斜眼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那你怎么不背啊?”华江羽撇嘴反驳。 “我是弱女子。”匿馥一熘烟跑到了唐忱前面,华江羽哼哼两声,提了提包裹,却见唐忱停住脚步,好像还嘆了口气,转过身,走近一把拿过包裹,扛在自己肩上,又走了。 “快跟上。”直到走过愣在原地的匿馥,唐忱才说了句话。 “哦。”华江羽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匿馥附在他耳边悄悄道:“唐忱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大概他认为我是伤号?”华江羽笑着小声道。 “废话,你伤都好了。”匿馥作势要打他,华江羽连忙躲开,笑道:“咱一起走也有段时间了,你难道觉得唐忱是那种冷冰冰的人?” 匿馥一顿,偏头想了想,好像唐忱几次生气要么是他们欠揍或是不听劝,要么就是遇见了那个瞳,其他时候虽然总是板着脸不说话,但行为都挺温柔的…… 想着想着,匿馥出了神,一头撞在唐忱后背。 “啊,对不起……”匿馥正道歉,发现唐忱站着没动,前面倒了一名青年。 啊,只是只普通的鸟妖而已,而且还没了妖丹,快要消失了。 当然唐忱不知道,匿馥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转头看见后面的华江羽轻轻摇头,立刻会意,闭上了嘴。 唐忱把包裹递给匿馥,缓缓走近那青年。虽然青年现在还是人类的模样,但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还有些痛苦,让人看了着实心疼,也不会在意是否为妖了。 唐忱上前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眉头一皱,“发烧了。” 华江羽上前也摸了摸,道:“烧得不轻,得先找个地方让他躺下。” 说罢看向匿馥,匿馥点头,包裹扔给华江羽,直接跳上了树,“运气不错,前面就有一个木屋,只是不知它的主人是否同意了。” “先去看看吧。” 唐忱背着青年,华江羽这次倒没好意思让他加上这包裹了,默默跟在唐忱后面。 匿馥为显示自己没有轻功,只得从树上跳下,向木屋跑去。 运气好就是不一样,刚跑过去,迎面走来一和尚,眼见着他掏出钥匙就要开门,匿馥连忙挥手:“这位大师稍等一下!” 此人便是去尘了。 匿馥一见和尚就一阵心悸,要知道,和尚的法器对妖怪可是一大死穴,妖力越强的妖怪,法器对它的伤害越大。 但是没办法,这和尚看来就是木屋的主人了,唐忱就在身后,他肯定也看见和尚拿着钥匙。 匿馥眼神好,幸亏见得他除了袈裟便没带任何法器,松了口气,这才放声大喊。袈裟嘛,不碰就行。 去尘听见喊声,转过身,随即明了,将门打开,站在外面等待几人。 “多谢大师!”华江羽不知从何处抽出白扇,敲打自己的肩头。 “大师不敢当,这位施主是受何伤?”去尘右手竖直放于胸前,指尖微微偏向青年问道。 “他倒在路边,我们并不清楚。”唐忱根据去尘指引,把青年放在床上后答道。 “这二位,怕是知道些什么吧?” 去尘却笑笑,看向匿馥和华江羽。 匿馥耸肩,扯住华江羽的袖子,把他拉出了门,又对去尘道:“麻烦大师出来下。” 唐忱莫名其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什么好隐瞒的?刚想站起来去偷听,一旁的青年却突然睁开眼,抓住了唐忱的手腕,“去尘!” 然而这声微弱,去尘本人已出了门,没有听见,唐忱此刻也不知去尘法号,只好又蹲下道:“我叫唐忱,你认错人了。” 第31页 青年木讷地看他一眼,眼神缓缓回了光,立刻收回手:“抱歉冒犯了。” “无妨。你受了何伤?为何没有伤口?”唐忱耐心问道,这青年即使醒来,脸色依旧没有好转,总给人一种他寿命将至的感觉。 青年却摇摇头,沮丧道:“没用的,我快死了。” 唐忱还想说些什么,青年忽然盯着他道:“能不能,拜託你,将我背到山上那座去尘庙里?” “那孩子是妖,还是没了妖丹的妖,最多再撑几日就要消散了。”屋外,匿馥小声对去尘道。 去尘听她这么一说,想到的却是其他的事:“里面那位,是除妖师吗?” “大师厉害,若告诉他,这妖怪活不过刚才了。”华江羽笑着点头,“不知大师能否将这木屋借与我们几日,待小兄弟消失后,我们自会离去。” “定是可以,只是……”去尘看了看屋内,“不知他……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大师放心好了,我们既然把他安置下来,肯定也会在这几日完成他的心愿的。大师只需像平日那样生活便是,能借给我们这个木屋,我们就已经非常感谢了。”华江羽笑中带了些其他意味,匿馥不免觉得他这笑有些勉强,却并没有点破,只静静站在一旁。 去尘微一鞠躬,见天色渐沉,念经一事不可耽误,便向华江羽点点头,离去了。 “这位大师真是聪明。”匿馥看着他的背影,发自内心道。 “的确,只是不知,他是否有猜到这妖是来找他的。”华江羽扇子一开,点头。 “啊?” ☆、新(重要)人物登场 边塞,是夜。 “参谋,睡了吗?”仇菁刚取下毛绒绒的围巾,便有人在外边儿小声问。 仇菁笑了声,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被换作殿下的人轻轻撩开帘帐,白衣金边,外套一件羊绒衣袍,年纪轻轻,看似慵懒,却散发着皇族气息。他左手提起一壶酒,“要喝一杯吗?” “殿下,”仇菁嘆口气,轻轻责怪道,“今日不过是俘虏了一个小士兵而已。” “也算是大进步了啊,这都僵持多久了?你一来,局势立马往这边倒。”殿下屁颠屁颠跑过来,取出仇菁桌旁的两只小酒杯,一边倒一边拍马屁,毫无上司该有的威严稳重,“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能改口啊?都说了叫我墨,或者墨殿下也行啊。” “殿下,不可乱了规矩。”仇菁扶额,说着不喝酒,待墨倒给她后还是接了过去。 “说着玩嘛……”墨耸耸肩,喝了一口,忽然神色一凛,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听,有什么声音。” 仇菁立刻紧绷,闭嘴侧耳仔细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把耳朵放到桌上,听听。”墨指指桌子,示意仇菁俯身。仇菁照做,耳朵刚贴近桌面,果真听到非常规律的敲打声。 “殿……殿下!”仇菁抬头,本想说全员警戒,谁知看见墨左手撑着脸颊,右手不正是在敲打桌子吗?!仇菁气得声音都高了几分,墨还在哈哈大笑:“怎样?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哈……” “殿下!注意身份!”仇菁气极,又不敢真的发作,小脸憋得通红。墨这才有所收敛,碰了碰仇菁的酒杯,“今天就放松一下吧,你来这么久,都没见你好好休息过。” 仇菁嘆气,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懂事的主,居安思危!不懂吗?!更何况现在根本就不安! “灵羽说他想去去尘庙找一个叫去尘的和尚,但……”唐忱和自称灵羽的青年一直聊到晚上,这才关了房间门,走到饭桌前对坐着的华江羽和匿馥道。 华江羽:“但?” “我听说,妖不能进和尚庙。” 匿馥点头:“差不多,小妖进去过不了多久便会消逝,妖力稍微强一点的妖怪呢,大概能撑个把时辰,及时出来就还能活着了——你突然间说这个干什么?” “……灵羽说他是妖,鸟妖。”唐忱犹豫一下,说了出来。 “你……不杀他?”华江羽倒是更关心这个问题,坐直了身子,问道。 唐忱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他说他没了妖丹,本就活不了多久。反正过几天也会消失……晚几天杀他是一样的。” “哇,唐忱,你变了。”匿馥听完总结道。 “不可思议。”华江羽附和。 唐忱简直想把这两个人都踢出门去,还是忍住了,“我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这里你最大,听你的。”华江羽打开扇子,无邪一笑。 匿馥竖起拇指连连点头。 “我明日去找找那寺庙,你们?” 唐忱内心不知已嘆了多久,问道。 “我们照顾灵羽吧。”华江羽忙不迭答。笑话,寺庙离这里又不远,唐忱一早就能找到,若他们跟着去了,不免进去,到时候能不能出来……匿馥说不定可以,他华江羽绝对就折在那儿了。 唐忱若有所思,没有多说什么,匿馥也表示同意。鑑于这个小木屋只有两个卧房,一个给了灵羽,另一个女子优先,匿馥睡床,剩下二人只好在饭桌上趴一晚。 第32页 一晚下来,华江羽只觉得腰酸背痛头昏脑胀,觉没睡好还着了凉。偷偷一瞥唐忱,他似乎也没怎么睡好,都有点黑眼圈了。 好想念床的味道! “先出门了。”不等匿馥醒来,唐忱便出门道。 “早点回来啊,我们尽量让灵羽多撑会儿。”华江羽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大幅度挥着,微笑道。 “报告将军!”清晨,太阳还未出现,墨的帐前便有士兵报告。 “可有问出什么?”墨正在研究战术,听到这一声,无言地笑了笑,透出寒意,问道。 只见那士兵默默进了帐篷,跪在书桌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士兵说……他是来接我们中的一个人回去的,这才被我们捉了去。” “哼,也就是说,有内鬼?”墨终于抬头,士兵顿时冷汗直冒。 “将军,真实性并不高。”士兵小声提醒。 “是否可信,我自有打算。那,没问出是谁了?” “始终不肯说,被打死了。” “吊胃口啊,”墨冷笑一声,“去训练吧。还有,把他埋了,别乱扔,臭。” “呃……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口狗粮吃得开心吗? 华江羽:想念床的味道! 作者:没关系,很快就可以一直躺床上了。 众人:等等,一直?! ☆、男二大型打脸现场 时间要回到唐忱单独坐在灵羽旁时。 “去尘庙?”唐忱问。 “对,离这里不远。”灵羽一脸希望,惹得唐忱不得不答应。 “但……你身体目前不太好,待……” 未等唐忱说完,灵羽急急打断:“我妖丹被炼丹师拿去了,再不快点我就要消失了!” “你……是妖?”唐忱立刻甩开他的手,右手搭在剑柄上。 灵羽见他这动作,比他还急道:“你是除妖师吗?我没了妖丹,无论你杀不杀,我都会很快死的,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唐忱本是想一剑了结他的,但,如此软弱,甚至苦苦哀求的面前这人,不是他要杀的那妖啊。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燃起,烧得唐忱胸口一阵疼痛,他不由得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灵羽重新抓住他的手,差点从床上摔下,但他并不在意,情绪异常激动:“求你,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你把我背去寺庙找他,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 “除妖师,求你,我就这一个心愿了。”灵羽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唐忱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又随即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明天先去找找你说的山上的庙,若你还能坚持……我便带你上去。” “多谢!”灵羽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唐忱嘆气,道:“你不妨先告诉我,你如此坚持的原因。” 灵羽顿了顿,开始回想,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 我叫灵羽,是一只鸟妖。 十年前,我还没有修成人型,却被人类的孩子用弹弓打伤。 当我奄奄一息地掉在地上时,一双手将我捧了起来。 “受伤了,别乱动。”那人轻轻对我说。 我也不想动,他的掌心很温暖。明明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我却一开始就认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准备把我带到寺庙,那时虽然我没有人型,也不能与人对话,但也算一只小妖,妖不能进寺庙的。我在寺庙门口使劲挣扎,他才险险停住脚步,问我是不是不想进去。 我怎么答应呢?就用两只受伤的翅膀扇啊扇,轻轻啄他的手。他大概懂了,于是把我放在寺庙门口的一棵树上,拿出一些伤药,边包扎边问我是不是妖。 我重复了刚刚的动作,起初是有些害怕的,怕他知道我是妖后就离开了,但我不想骗他。 他却笑了,笑得很开心,对我说:“那将来有一天你修炼成人了,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我很感动。 我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经常跑到我这里说每天遇到的那些事,他说他法号是去尘,他还说,他准备在山下捡到我的地方修一座木屋,等我修炼成人了,可以住在那里。 我能做的就是好好修炼,每天傍晚在天上转悠一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年。 其实第七年我已经能变成人了,虽然因妖力不足只能化成小孩模样。我想等我长大了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有一天,在我修炼的时候一个炼丹师发现了我,鸟妖一般都不是攻击型,我也一样,很快便被炼丹师捉了去。 那炼丹师每天逼我吃很噁心的东西,我的妖力也大幅增长,才三年就能维持青年人型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炼丹师这样做的原因,直到我亲眼看见另一个妖怪被他活活逼出妖丹,才知道,炼丹师想要的是拥有强大妖力的妖丹,但他不是那种妖怪的对手,只好捉小妖,养几年再杀掉。 我一直想着逃跑,最终却也没能逃出。 很痛苦啊,妖丹离体的滋味。全身都像是被火烧,大脑一片混沌,我强忍着,趁炼丹师转身的瞬间逃了出来,只可惜没能撑住,倒在路边,所幸有你们相救。 第33页 唐忱听着听着,渐渐放下了手。 “若你所说属实,我就……暂且放过你。” “我出去跟他们商量下。”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真香 哈哈哈哈哈哈哈 ☆、缘,妙不可言 华江羽看着唐忱的背影,嘆口气,敲了敲灵羽的房门。 “请进。”里面微弱的声音想起,华江羽推门而入。 灵羽坐在床上,脸色比昨日还差,看见华江羽进来时却仍旧笑了笑。 华江羽礼貌性地回了一个微笑,走过去,犹豫片刻,握住了灵羽的手。 灵羽:“?” 华江羽:“别动,给你传点妖力,否则你坚持不到唐忱回来的。” 华江羽一边说着,握住灵羽的那只手一边发出白光,灵羽瞬间感到从手掌处传来的力量,柔和而温暖。 “谢……谢谢。”不知过多久,白光终于消失,灵羽精神了许多,连脸色都微微泛红,抬头感谢,却发现华江羽趴在他身上,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灵羽一下子慌了,连忙抽出手,不知如何是好。然而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匿馥来到了门前。 “你们……”匿馥本只是来看看门为什么是开着的,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场面,当场愣在原地。 “他给我输妖力晕过去了!救救他!”灵羽急急解释道。 “哦,这样啊。”匿馥点头,算是明白了,也走过去,把华江羽扶起,靠到墙边,自己也握住了灵羽的手,不同于华江羽的是,这次是红色的光。 “够……够了,不用了,若是你……” “那是因为他本身妖力就不多,不能支持输给别人,强行给你这么多,他当然会晕了。”匿馥不满地瞥了眼华江羽,道,“不用管他,过几天就好了,你也不必这么激动,以后不行了就找我,我多的是。” “啊……哦……”灵羽汗颜,真的不用管吗…… “那,那个……”待匿馥松开手,准备把华江羽拖去外室时,灵羽突然想到什么,“你们……都是妖吗?抱歉,没了妖丹,我分辨不出人和妖了。” “嘘,要替我们保密哦!”匿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眨眼道,“唐忱他不知道呢,他可是除妖师!” 灵羽妖力恢復不少,笑起来也有了血色,很是可爱,“唐忱他人很好,我想,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伤害你们的。” 谁知道呢,华江羽不知骗了他多少,我手上也不止一条人命。匿馥内心道,表面上还是笑笑,“或许吧。” 去尘庙还是很好找的,继续往前走,右手旁的第一座山,向山上走一段就有了石阶,石阶虽长,直通山顶,山顶便是去尘庙。 这个寺庙和他想像的差不多,他原本以为只有一个和尚,所以才叫去尘庙,实际也只是多了一个小和尚而已。 “施主,是来祈福的吗?”小和尚正在扫地,见他站在大门处,作了一揖,笑着问道。 “我找去尘。”唐忱学他的样子也作了一揖。 “请稍等。”小和尚转身离去,唐忱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个去尘庙,发现只有一个庙和一个房子,应该是和尚睡觉的卧房以及吃饭的地方,寺庙挡住了后面的大石头,大石头旁似乎有一小片水池。倒是他现在站的院子一旁种了一圈银杏,虽是四月,仍在掉叶子,难怪小和尚一早便在扫地了。 “施主这边请。”不多时,小和尚从庙里出来,将唐忱带到了水池边,那里竟还有个石桌。 “师父说还请您稍等片刻。”小和尚说着,倒来两杯茶。唐忱点头,看着水池,不知怎么想起不久前,在另一个水池看见的一条白鱼。那不是他杀的,不知为何,他也不相信是华江羽杀的。不知“鬼迷心窍”的吴少爷,可有好好娶亲生子? “久等了。”头顶的声音将唐忱拉回现实,唐忱抬头,发现竟是昨天借给他们木屋的和尚。 “施主怎的知道去尘所在?”去尘微笑着问道。 “不……我只是受人所託来找去尘……”唐忱实话实说。 “哦?”去尘看来很感兴趣,“那能否带贫僧去见见那人?” “他说他想亲自来找你。”唐忱想起昨天出去前他也问过要不要直接带去尘过来。灵羽却说他要亲自去寺庙见他。 以唐忱所知,灵羽应当是会死在寺庙的,可能这才是他的心愿。 想到这里,唐忱莫名焦急,站起来道:“我现在带他上来!” “是昨天那位受伤的施主吗?”去尘在后面问。 “是!”唐忱转头,只来得及说一字,便匆匆下了石阶。 作者有话要说:  去尘从未见过灵羽化作人的模样,灵羽也不过是为了报答当年搭救之恩。期间改变的,被其感动的,又何止唐忱一人? ☆、送行 “嘭——”唐忱勐地推开门,把匿馥吓了一跳。 “这么快?找到了?你干嘛这么急?!”匿馥本坐在桌边,见唐忱沖向灵羽所在的房间,也跟在后面。 第34页 房间内,华江羽正端着一碗粥餵灵羽。 “找到啦?挺快的啊。”华江羽见他回来,笑道。 唐忱这才停了下来,“你这粥……哪来的?” “废话,当然是我煮的!”华江羽举起碗,“要吃吗?厨房里还有。米也是厨房里的。” “……不用了。”唐忱拿着板凳坐在一旁,看着华江羽一勺一勺地餵灵羽。 然而此刻华江羽却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幸好唐忱回来的较晚,他醒过来后煮了碗粥才回来。 若不是匿馥给华江羽也输送了妖力,他也不会这么快就醒。 不过这让华江羽心里非常不爽:为什么匿馥与他实力会相差这么多啊?!匿馥直到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才给多少就晕了? 脑袋里想着其他事,粥很快餵完了,唐忱站起身,道:“我带他过去。” 华江羽点头,“那我们就不过去了,早点回来,早点出发去其他地方。” 唐忱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补充道:“就在前面第一座山上,那里有石阶。” 华江羽笑了,“好,我们会在山脚下等你的。” “唐公子,恕我冒昧,你和那位华江羽,是什么关系?”路上,一直没开腔的灵羽突然问道。 “算是朋友吧。”这个问题倒把唐忱问住了,真要问的话,一开始只是华江羽硬要留在他身边,理由是他分辨不出人和妖非常不方便。但同行这么久,唐忱突然说出朋友一词,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那我想,他应该不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灵羽轻轻道,一如他轻得没有重量的身体。 “什么意思?”唐忱有点懵。 “我其实,喜欢去尘。”灵羽抬头,回忆着过往种种,如今,终于可以再见面了,“想一直在他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 唐忱识趣地闭了嘴。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但,后来,我渐渐无法离开他,被囚禁的那些日子,没日没夜地想的也是他。” “我只想看看他,问他,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那只小鸟?知不知道我就是那只小鸟?知不知道……那只小鸟喜欢他……” 灵羽的声音越来越小,果然,没了妖丹,即使有妖力也无法支撑妖怪活下去。 “到了……”唐忱踏上最后一个石阶,瞧见不远处的去尘,回头看,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施主。”去尘走近,将失神的唐忱拉回,“施主刚刚是背着那青年上来的吧?还请,节哀顺变。” “他要找的人是你。”唐忱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想起刚刚灵羽的话,竟不敢看去尘的眼睛。 “我知道。” “这座庙是我年轻时建的,后来在山下捡到一只鸟,于是在山下也修了个房子。” “那只鸟是妖。”唐忱道。 “妖与人,实则并无区别。”去尘淡然一笑,“只可惜,若是三年前,还能看见它飞过寺庙上空。” “你……知道他就是那只鸟?” “也无其他可能了,若我能早些知道,昨日定不会急着回寺庙。”去尘抬头,似乎还想寻得当年那只鸟,“贫僧,法号去尘,最终还是……没能真正做到‘去尘’呢……” “不知他是否知道,我爱上他了呢……” 唐忱独自走在石阶上,脑海中全是去尘刚刚的话。 妖和人,实则并无区别。 真是这样吗? 妖都是骗人的,却有宁死也想见心上人一面的灵羽;妖都是害人的,却有割血肉帮助人类的白幽。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舍利子,有它在,越是厉害的妖,越无法接近你。”临走前,去尘递给唐忱一颗拇指头大小的小珠子,“若是有一天你不需要了,扔掉即可。” “这……不太好吧……”唐忱连连摆手,去尘却笑了,“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你看起来似乎很需要,就当作,让我见到他的谢礼吧。” 末了,去尘又道:“施主,放下过去,抓紧眼前人。现在的纠结,皆是过去的心结。舍利子只能替你拦住所有想害你的妖,拦不住想接近你的心。” “……多谢。”唐忱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只好道谢离去。 走了一会儿,便能看见山脚了。 山脚下,站着两个人,华江羽和匿馥。他们俩正斗嘴,唐忱苦闷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暖意,明明应该生气的,现在却只想尽快融入他们。 “我说是这座山吧?你还说在前面!看,那不是唐忱?”华江羽的声音飘了上来,一手还指着唐忱。 “前面那座山也有石阶啊!”匿馥不服,叉腰道。 或许是太想汇合了,还有几阶时,唐忱脚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华江羽下意识去接,结果是唐忱压着华江羽,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我去——唐忱你怎么这么重啊?!”华江羽大叫,唐忱自觉惭愧,连忙爬了起来,抬头便见另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匿馥,看,这不就晕倒了? 第35页 等等——怎么就晕了?! “匿馥?!”华江羽坐起来惊道。 ☆、舍利害妖啊 唐忱本还有点担心,若是舍利子对华江羽有用,比如他突然无法靠近自己之类的,自己到时应该怎么办。结果,远一点的匿馥晕了,华江羽非但能靠近,还似乎精神得很,比如现在—— “匿馥她从昨晚起就没吃饭,我做的粥也没喝,刚刚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说不定是饿晕了!” “唐忱你快去前面找找村子,我背上她慢慢过来!” 说着,华江羽已经拉起了匿馥的一只手。 唐忱:“……” 这突如其来的亢奋是怎么回事? 也不对,华江羽平时就这么亢奋。 “快去吧,说实话我也有些饿了,你不饿吗?”华江羽嘿嘿一笑,看起来有些艰难地背起匿馥。 唐忱嘴角直抽,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幸好只有他能听见。 “……好。” 看着唐忱离去的背影,华江羽这才松了口气,又艰难转身。 柏仄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中招哈哈哈哈哈哈。”柏仄无情嘲笑,即使嘲笑对象现在听不到。 “我也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真实。”华江羽微笑。 “我应该算是你老师吧?对待老师可要放尊重些。”柏仄收起笑容,假装严厉。然而在华江羽眼中,这些行为无比……幼稚。 “有重伤学生的老师吗?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理由。”华江羽似乎不想和他多说,转身一步步离开。 “你就不想知道我出现的原因?” “不想。” 华江羽眼前突然一阵阴影,他抬头,柏仄正站在面前,又是那副欠揍的笑容:“唐忱去的方向,最近的只有一个村子。你应该知道吧?”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华江羽诚实道。 “那村子,若是被发现了,你们可就出不来了。”柏仄故作神秘,“如果匿馥不醒的话。” 华江羽:“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和唐忱吗?” “唐忱只杀妖,绝不会杀人;而你……”柏仄看向华江羽,双眼一弯,“你若杀人,我就可以不做这百闻奇兽——白泽了。” “唔。”华江羽顿时无语,柏仄说得没错,他们的性格,没人会比柏仄更清楚,“所以呢?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死在那里——啊,不过,你什么时候会死,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柏仄说完便消失了,华江羽的心却咯噔一下。 能看见未来,果然,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能看见自己的未来,能通过触摸,看到别人的未来,一直到自己死亡的时间。 他还能看见过去。 重明重明,比别人多的一双眼,一只窥未来,一只观往昔。 人类都羡慕这样的能力,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过去,不能改变,未来,同样不能改变。 身后似乎有了动静,华江羽轻声问:“还好吗?” “妖力……不太好……”匿馥声音微弱,看来这舍利子威力有点大,“你……为什么……没事……” “啊?你忘了我的妖力还没恢復吗?现在我只剩下维持人型的妖力,差不多算是个普通人了,除了能分别人和妖。” 没回音。估计是又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匿馥听没听见。 不过,说完全没影响是不可能的,刚刚在唐忱表现的一切都是强撑的,他妖力没剩多少,被舍利子一打,散得也差不多,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也要像灵羽那样消失了。 而另一边的罪魁祸首唐忱,还在一边怀疑匿馥一边找人家。 走了许久,才远远看见有分岔路,左边是正常的大道,右边则是一条不怎么明显的小道。这条小道倒更像是几天前才被人踩出来的一样。 不知为何唐忱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天同路的几个农民的对话。 说不定就是他们发现那边有村子,才一起过去的。 再望望空旷无比的大道,唐忱决定走小路碰碰运气。 沿着隐隐约约的小路又走了许久,唐忱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小破屋。 好歹是个房子,万一有人呢? 唐忱立即加快了步伐,正巧有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从屋内出来,身后背了个背篓。男孩也看见了唐忱,表情立刻变得……惊悚。 唐忱愣了下,这孩子的表情就像没见过外人般,更准确点,是就像怕看见外人般。 男孩虽是这样一副表情,脚下还是转向了这个方向,大步向唐忱靠近。 “啊,你好,我是来……”唐忱呆着一张脸,慢吞吞道,还没说完,就被男孩拉住手往来时的方向走。 “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孩的语气很急促,生怕被其他人发现。 “可是我……” “嘘!被他们听见就完了!我带你出去!”男孩不由分说,走得也很快。唐忱见他这样,很想说不用他送,这条路就是那条小路啊,唐忱自己一个人也能出去的…… 第36页 刚走回大道,发现华江羽满头大汗背着匿馥,正犹豫走哪边。 “啊,好巧,我正想着你会不会走小路呢……这位是……?”华江羽笑着看向男孩。 男孩见他背上的匿馥,之前的气势消失了大半,只问道:“这位大姐姐晕倒了?” “呃……应该是饿晕的。”华江羽连忙道。 男孩犹豫片刻,像是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道:“这附近没别的房屋了,你们暂时可以在我家休息一下,不过大姐姐醒来就必须走。” 刚才不是还赶我出去吗?! 唐忱内心一阵翻涌,白走这么久哦。 “小弟弟,你家是有什么吗?” 华江羽微微俯身,笑问道。 “很复杂,到我家了慢慢解释。”男孩声音放得极小,几个人消无声息穿梭在草丛间,“我叫叶寒灯。” 作者有话要说:  咱家柏仄就是仄样一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美男子~ ☆、爱走神不是好宝宝 华江羽条件反射抓住了刚放在他肩上的手。 “啊、唐、唐忱,怎么了?”转头见是唐忱,华江羽手一松,问道。但唐忱没有忽略他一闪而过的警戒。 “你走神了。”唐忱并没有点破,而是回答道。 “啊?哦,刚刚讲到哪里了?”华江羽笑笑,试图缓解尴尬,看向坐在面前的两位少年。 “条草的位置。”穆安道。 两个少年年岁相似,穿着也相似,都是粗麻布衣,花花绿绿的补丁显得有些突兀,但也显示了他们没有双亲的事实。 较为结实的便是他们遇见的叶寒灯,他身旁那位,据他自己说,是偷偷住在这里的。 “他叫穆安,因为父母都在这里去世了,他不愿离开,但……大家都不想穆安留在这里,所以他只能偷偷住在离村口最近的我家。”叶寒灯在穆安说完后补充道。 “大家是指?”华江羽问。 “住在村子里的村民。”穆安低头,似乎很伤心,“他们抓了我母亲,我父亲去救她,可是他们都被杀了。当时我……才六岁……是叶寒灯把我带回家躲起来的。” 唐忱想起之前那农民说的吃人的村子,果然,就是指这里。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华江羽看起来有些生气,也不知他气些什么。 “我母亲……是妖,风妖,有一次使用妖力时不小心被发现了。”穆安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有问必答,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憋久了,忽而遇见其他人,总想说出来吧。 “啊,因为大家不相信妖怪,当时应该也是想着不能允许有奇怪能力的人出现,所以才抓了他母亲的。”叶寒灯继续补充道,“这也是我刚想跟你们说的,他们同时也不允许有外人进村,不允许村民出村。进来的外人全都被抓了,至今我不知道有活下来的,我也想过出去,可穆安每次还没出树林就不舒服……” “蛊……”华江羽低低道。 “嗯?你说什么?”叶寒灯没听清。 “啊,没什么。所以你们就一直住在一起?没被发现?那小叶你的父母呢?”华江羽换回笑容,问道。 “我……我出生起就不知道父母在哪儿,我是百家饭长大的,这个房子也是他们帮忙修的,但是……” 华江羽:“但是?” “他们似乎没有把我当成村民,抓来的外人只有我不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穆安告诉我的……而且大家从来不出村子,穆安出不去,我却来去自如。” “嗯,这其实是件好事。”华江羽听罢,却反而笑着点点头,“这说明你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你把穆安藏了这么久也没有告诉任何村民,就说明你与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叶寒灯偏头,有些不明白。 “这些就先不说啦,那个,有吃的吗?”华江羽终于扯回主题,摸了摸发瘪的肚子问道。 “好,我马上去给你们做饭。”叶寒灯说着就走向厨房,穆安也起身,走向卧室里躺着的匿馥。 唐忱跟着穆安,见他替匿馥把脉,问道:“你会医术?” “嘿嘿,我一直想成为一名医师。”穆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随即道,“这位姐姐似乎是精气不足,条草应该能助她恢復。” “条草?”唐忱问。 “我们村中才有的草,红花黄果,叶子是条状的,所以叫条草。”穆安解释道,“但这种草对人帮助很大。” 唐忱点头,“那我去找。” 穆安连忙阻止他,“等等!条草的位置离村民的住处很近,你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明天天一亮我带你去吧!” “嗯?你们又要去哪儿?我也去。”华江羽靠在门边,笑道。 “不行,万一被发现……”穆安有些担心。 “没事,我们可是除妖师,能躲过去的。是要去给匿馥找药吧?多个人怎么都快些。”华江羽笑笑,又回到了桌边。 “那……”穆安看看唐忱,又看看昏迷中的匿馥,也走了出去,“我先说一下路线吧。” 第37页 “我们现在在村口,村民的房子总体来看是围成了一个大圈的,大圈中心有片空地,一般是用来……烧死外来人的……所以要小心别被抓了。而条草的位置,需要绕过所有人的房子,在后面一段路上才有……华江羽哥哥?”穆安说着说着,发现华江羽眼睛并没有看向这边,唐忱本听得仔细,他一说,也看见华江羽走了神,于是过去一掌拍在他肩上。 “哦哦,条草的位置啊,我听到了,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吧。”华江羽笑道。 “好。”穆安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是出事前一天晚上。 “你们也要吃吗?”唐忱听见刚走近厨房的穆安问道,也不知在问谁。 “他们也在?”叶寒灯问。 “嗯,放一点在这里就行了。”穆安拿出了一个小碗。 唐忱:“?????” “你站在厨房门口干嘛呢?”华江羽走过来,向里面望了一眼,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立马走了进去。 “好可爱啊,这些小傢伙也住这里吗?”然后唐忱听见华江羽这样问道。 什么情况? 唐忱也走进去,却只看见了那三个人,至于华江羽口中的“小傢伙”,他一个也没见到。 “咦,华江羽哥哥你也能看见他们吗?”惊讶的居然是穆安。 “我能,他看不见。”华江羽指指唐忱。 “我也看不见。”叶寒灯在一旁道。 “所以……是什么?”唐忱皱眉,他看不见的,难不成是妖? “唔,就是,掌心大小,白色的披风,白色的尖帽,白色的靴子……啊,每个小傢伙都还拿着一个小扇子,挺可爱的。”华江羽凑近了灶台,一边观察一边描述。 然而唐忱不是这个意思…… “妖?”半晌,唐忱终于开口道。 “啊,他们没有恶意的,经常还来帮我们生火,他们都是风妖,我母亲的伙伴。”穆安想起他们说自己是除妖师,挡在一堆小傢伙面前,虽然唐忱看不见。 “……”唐忱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走出厨房。 倒是华江羽还很开心,忙凑上前去用食指逗这些小风妖,“你们也吃饭?” “吃不了多少。”其中一个小风妖被华江羽摘了尖帽,露出短短的白髮,一边抢一边回答道。 稍稍抬高一点,小风妖就拿不到了,在灶台上不停转悠,转得华江羽哈哈一笑,却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轻轻吹走了他手中没有重量的尖帽。 “啊呀!”华江羽后知后觉,伸手去抓,无奈尖帽已回到小风妖脑袋上,小风妖倏地飞远了。 “切,耍小聪明。”华江羽沖他吐了吐舌头,只好回头看了看穆安。 穆安手中端着小碗,碗周围有五六个小风妖,围着穆安团团转,华江羽过去“啊”一声,全都躲到了穆安身后。 “哈哈,华江羽哥哥你就别逗他们了,他们胆子很小的。”叶寒灯在一旁笑道。 “你不是看不见他们吗?”华江羽奇道。 “的确看不见啊,这是穆安告诉我的,因为我以前也吓过他们。”叶寒灯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端了两碗粥走出厨房。 “对着空气吼?”华江羽想像了一下画面,果然,如果是他的话绝对做不出来。 “叶寒灯他,为我做了很多。”穆安突然小声说道。 “他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呢。”华江羽笑笑,摸了摸他的头。 “我已经跟他说了,明早带你们去。不要怪他不去,村民们不让他往村里走的。”穆安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粥。 “没关系,你们能帮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感谢了。”华江羽也不管他是否看见了,沖他一眨眼,走了出去。 深夜,两个少年挤在一张床上,唐忱和华江羽又只能睡饭桌。 华江羽连着摆了好多个姿势都不对劲,干脆坐直,发现唐忱也没睡着,一直在换手臂。 华江羽戳戳唐忱的手,好奇道:“你不杀那些小风妖吗?穆安他是半妖,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我看不到,杀不了。”唐忱抬头,诚实道,“穆安,虽是半妖,但也是半人,帮助我们不少,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很有道理的样子。”华江羽啧啧道,忽而趴在桌上,双眼直直盯着唐忱,问,“你现在还觉得,妖都该杀吗?” 为何不这样觉得? 若是以前的唐忱,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答。 但这句话却堵在了他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横公鱼不是他杀的。 杨天笑不是妖,是厉鬼。 灵羽是自己消失的。 他只是作为了一名旁观者,见证了他们的逝去。 平心而论,他已经许久没杀妖了。 平心而论,他已经变了。 唐忱长久的沉默最后被华江羽自己打断了。 华江羽自嘲般笑笑,摆手道:“你肯定是这样认为的,你可是唐忱啊。” 我是唐忱与这样认为有什么必要联繫吗? 第38页 唐忱莫名其妙,很想问出口,最终也只是埋在了心里。 “早点睡吧。”唐忱只好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能每天固定一个时间发了,真开心:d (所以每天10点22分16秒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 那就暂时定在每天11点整吧(*^ω^*)从今天开始:d ☆、番外 小插曲(1) 晚饭后,华江羽自告奋勇去洗碗,穆安过来和他一起收拾。 “华江羽哥哥,你真是除妖师吗?”洗着洗着,穆安突然问。 “嗯?是啊,怎么了?”华江羽笑问。 “可你不是妖……”“嘘——” 穆安还未说完,华江羽连忙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小声。 “拜託了,我一直瞒着唐忱哥哥的,他可是个非常讨厌妖怪的人类,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会杀了我的。” “那……你为什么还跟他一起……还有那个匿馥姐姐……”穆安懵了。 “原因很复杂,你们小孩就不必知道啦。”华江羽眨眨眼,“拜託了。” “……哦。” “那唐忱哥哥会杀我吗?”过了一会儿,穆安又问道。 “他若是要杀,肯定在知道你是半妖的时候就动手啦。相信我,不会的。”华江羽为了表示肯定,竖起拇指连连点头,少年这才放松下来。 一时无言。 “话说穆安,你虽是能看出我和匿馥姐姐并非人类,那能看出我们是什么妖吗?”洗完后,华江羽小声问道。 穆安摇头,道:“你们妖力比我强太多,看不出来。” “哦哦,这样啊。那……要保密哦!对叶寒灯也不能说哦!” “好。” ☆、暴风雨 匿馥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穆安早早背上了背篓,带领华江羽和唐忱出了门。 “一般这个时辰他们都在家中,所以我们从旁边的树林里穿过去。”穆安说着,手拿一根木棍,刨开齐腿的杂草。 三人鬼鬼祟祟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穆安才停了下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些,红色的花,就是条草。” “要采多少?”华江羽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 “以往我妖力衰弱时,用了不少才完全恢復……”穆安小声自言自语道。 “什么?”唐忱离得较远,没听清。 “啊,穆安说先採半个背篓吧,反正这背篓也不大。”华江羽在穆安旁,自然听见他说了什么,总不能说原话吧!他连忙煳弄过去。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华江羽腰酸背痛,眼睛都看花了,内心莫名后悔说要半个背篓,怎么看着这么小,却连半个都填不完啊! 忽觉右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华江羽抬头,正对上一个陌生农民的眼睛。 村民! 华江羽脑海中闪过一词,想沖在他告诉其他人前先解决掉他,刚抬脚,却见那人身后跟上五六个人。 被发现了!华江羽一脚飞速转弯,弯向了唐忱。 唐忱也看见了,脑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跑! 那些村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抄起手中的农具向他们冲来。 “快跑!”华江羽一把捞起还蹲在地上的穆安,穆安拖上背篓,跟着唐忱一起跑。 村民们见了穆安,眼睛立刻泛光。 “那不是那怪女的儿子吗?!”“穆安!他是穆安!”“臭小子,躲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还带外人进来了!”“杀了他!” 唐忱一听,慌乱中不忘回头,抛给村民们一个恶狠的眼神。有些人看见了,后背惊起一阵冷汗,在同伴的叫嚣下恢復了气势,又跟了上去。 唐忱不认识路,穆安又跑得慢,几个人跑了一阵便被包围了。 “他们手中有武器,先别靠近!” 华江羽听见有人喊道,心中不免苦笑,唐忱的剑绝不会对准人类,也不会允许他攻击人类,他们断不必如此紧张。 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同时被华江羽和穆安听见,华江羽急忙蹲下,只见远处飞来一支箭,在他头上方强行改变了方向,插进了地面。 如果不是他蹲得快,以及穆安情急之下使用的妖力,这只箭必然已穿透了他的心脏。 “啧,真是……准确度这么高的吗……”华江羽竟还能露出笑容,把穆安护在身后,对二人道,“一会儿分开跑,我和唐忱闯出一条路,穆安你先回去,我们把他们吸引到另一边后回来!” “好。”唐忱贊同。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了!”华江羽拉着穆安沖向一边,唐忱拿起身后的剑,虽未出鞘,但还是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众人被逼得让出了一条缝。 “跑!”华江羽把穆安一推,转眼和唐忱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穆安不敢回头看有多少人在追他,只是一阵乱窜,直到身后渐渐没了脚步声,才靠在一棵树边喘气。 休息了一会儿,穆安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缓缓向叶寒灯家挪去。 第39页 可是,他们两人不知道路啊。 穆安不由得担心起那二人来,刚刚华江羽拉着他站在人群中时,他分明能感觉到华江羽的手在颤抖。 而此刻,唐忱跑在前,华江羽在后面一步的距离,不越过他,也不落后。 唐忱忽然想起初遇时那一闪而过的白影。或许,华江羽只是在保护他罢了。唐忱被这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他怎么也想不出华江羽故意跑在他身后的其他理由了。 “小心!” 正出神之时,身后华江羽一声惊唿,唐忱想回头时已被人推倒在地,滚了好几圈,勉强撑起来,周围却已站了一群人,各种农具的尖端抵住了他的脖子。 然而这不是让他顿住的原因。 那个推开他的人,华江羽,此刻后背中了一箭,好死不死,似乎偏偏还是之前被贯穿的右肩后处。 唐忱看见华江羽倒在地上,然后被几个人架了起来,带有倒钩的箭被残忍拔出,鲜血四溅。而华江羽除了面露痛苦之色,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不同于眼神恐怖的唐忱,华江羽的脖子上架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砍刀。 村民们无疑是在警告唐忱:若你敢动手,你同伴立刻身首异处! 把唐忱五花大绑后,一人过来没收了唐忱身上的一剑一刀,村民们这才放下心,动作也更粗暴,几乎是踢着他走进了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平房。 唐忱被先一步带了进去。进去后发现小平房只是一个掩饰,里面只有几张桌子和一个向下的楼梯。走下楼梯,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平房下面,竟然是一个偌大的囚牢! 有模有样的囚牢,下去便是一个审问室,一张桌子,一个木架,桌子上整整齐齐数十套刑具。而唐忱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带进了一个空室,空室是长方形,里面还有个铁栅栏,栅栏后的墙上有个铁架。 唐忱便是被绑在了这里。双臂张开,紧紧靠着墙,一动也不能动。 只是,华江羽早已不见了身影。 那些人只是他绑在了这里,并未做其他的事,倒让他有些惊讶,同时也隐隐不安:因为这说明,华江羽不会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了,爱走神,不是好宝宝 ☆、疯狂的人总有疯狂的行事方式 脸上一阵刺骨凉意,华江羽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牢的一个审问室里,双手被粗麻绳反绑于身后,跪在地上,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旁边是一个向上的楼梯,面前是一张摆满了刑具的桌子,身下是一堆平铺的干草。 这地牢血腥味严重,却看起来十分干燥。华江羽看看面前站着的五个村民,四个站着,一个坐着,手中还拿着鞭子,笑了笑:“我可没有这样的爱好。” 那拿着鞭子的村民,姑且叫他村民一吧。村民一听见他这么说,一鞭抽在他身上,华江羽顿时感到火辣辣地疼。 “少废话,穆安在哪儿?!”村民一大吼道。 强忍住疼痛,华江羽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我怎么知道。” 又是一鞭抽来,华江羽直被抽倒在地。 “不说?哼,不说可有你受的。”村民一冷笑道,随即挥手,一旁的村民二和村民三立刻转身,华江羽看着他们提来了一个木桶,血腥味似乎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木桶旁挂了一个木制漏斗。 华江羽眼睛蓦地瞪大,剩下村民四和村民五走过来,一人捏住一边的肩。 “别碰我!”华江羽厌恶般吼了一声。 然而村民四的拇指恰好按住了伤口,华江羽疼得不再出声,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木桶。 村民三这时也走了过来,捏住华江羽的脸,强迫他张嘴。村民二拿起漏斗塞进他嘴里,那竖端直接进了喉咙,引起华江羽一阵反胃。 眼见着村民二舀起木桶里的东西就要走近,华江羽突然开始挣扎,双脚不断乱踢,竟无意中踢中了村民三的裆部。 “啊!你小子活腻了!竟敢踢我!”村民三倒在地上,捂住受伤的部位惨叫道。 华江羽趁机吐出了漏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一群画地为牢的狗。” 此话一出,村民一坐不住了,勐一拍桌子:“按住他!” 华江羽只觉得手都快断了,几个人合力强迫他跪坐在地上,还有人扯住了他的头髮,使得他只能仰着头。 混乱中,漏斗又回到了他口中,同时浓重血腥味的东西也进入了他的喉咙。华江羽一时没有适应,被呛了一口,眼泪花都给呛了出来,那些人没有停歇,似是要毫无止境地餵下去。 够了! 华江羽想大喊,这东西不知道除了血还夹杂了什么,像是还有虫,他觉得从喉咙到胃部都痒痒的。餵了许久,唿吸不得,胃也无法承受,华江羽逐渐开始痉挛,眼前越来越模煳。 就在这时,漏斗被拿了出来。 大量空气灌入,华江羽微弱咳了几声,便“哇”地吐了。 这下他看清自己被餵了什么了——不知什么生物的碎肉,里面还有不少活的黑色爬虫! 不等他吐完,又被一扯,被灌入了更多血肉。 够了…… 撑不下啊…… 华江羽无声吶喊,眼泪止不住地流,血肉开始从他口中倒流,有些甚至从鼻中流了出来。 第40页 村民一见他痉挛不止,眼珠上翻,才终于挥手,几人收手,扔下华江羽一人倒在地上,吐也吐不出来,不停抽搐,悽惨无比。 待华江羽重新恢復意识时,面前只剩下了村民一和村民三。 村民一踢了踢他的肚子,华江羽顿时又吐了一些。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知道穆安一直躲在哪里,那小子出不了村,绝对还在这里。”村民一冷冷道。 “不知道。”华江羽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惊得立马闭了嘴。 “混帐!”村民一又是一脚踢在他脸上,华江羽被踢出一口血,自己的血。 见华江羽嘴严,村民一愤愤站起身,对村民三道:“交给你了,随便整,若只剩一口气了还没说,就把他拖去那个牢室,让另一个说!” “好嘞!”村民三怪异一笑,等村民一上了楼梯后,从左到右依次摸过桌上的刑具,对躺在地上半醒半昏迷的华江羽道:“你喜欢哪个?没关系,每个都试一遍,总有你喜欢的。” 说着,村民三挑了个钳子,慢悠悠走到华江羽身后。 感觉到手指被捏住,华江羽却是已经没力气挣扎,只能感到巨大的恐惧。钳子夹住了他的指甲盖,下一刻,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指尖传遍全身,华江羽紧闭着眼,脑袋不断撞向地面,似乎这样能减轻痛苦。 “这样吧,每试完一样玩具,就夹掉一个怎么样?正好这里还有九个玩具哈哈哈哈哈!”村民三伏在他耳边道。 “说……我说……”华江羽果真是坏了嗓子,说几个字都感觉喉咙苦涩。 “嗯?这么快就说了?我还没开始玩呢。”虽是这样说着,村民三还是停下了动作,毕竟抓住那个小崽子更重要。 华江羽:“我说……你嘴真臭。” “你!”村民三气得直哆嗦,抄起鞭子就朝华江羽挥去,“哼,玩具多得是,不怕你不招!” 华江羽把下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却再也没哪怕哼一声,几次昏迷,又几次被活活痛醒。 大概地狱就是这样了。 意识模煳时,华江羽竟想的是这个。 自己会不会进地狱呢? 会的吧。 毕竟……是唐忱最讨厌的妖怪啊…… 感觉到有人解开了麻绳,提起他的双臂往一个方向拖去。 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 只是,到最后,还是觉得对不起唐忱。 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我是认真道歉的,虽然你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掩饰得再好,危急之时连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习惯,恰能反映出一个人的过往。 ☆、“寒” 昏暗的地牢,根本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或许,才一个时辰不到吧?还是已经两个时辰了?而且不得不说,这隔音效果还挺好的,唐忱自始至终只听见了门外几声大吼,最清楚的还是有人喊什么“活不耐烦了”。 唐忱被迫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又无人进来,眼前已有些模模煳煳的。忽然栅栏外的铁门打开,陆陆续续进来三四个村民,最后两个还拖着个昏迷的华江羽。 此刻的华江羽当真像是刚从地狱上来一般。 原来的白衣破烂不堪,露出血迹斑斑的伤口,有些是鞭痕,有些是划伤,还有些……似乎是血洞?血煳了他半张脸,脖子处还有明显的勒痕。没有被视作武器的扇子仍坚强地挂在他腰侧,不过也是破破烂烂,毫不完整,不少扇骨被拦腰折断。最惨的还是他的双手,全是血,如果洗干净了唐忱还会发现华江羽的指甲盖全都不见了。 唐忱心中莫名有股火在燃烧,他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冲出栅栏,把眼前这些人狠狠揍一顿。可无论他怎样用力,手腕处的铁环丝毫没有动静,倒是自己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直接上大的,把那个拿出来。”为首的村民一淡淡吩咐道。 唐忱直觉后面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奈何他和华江羽,一个动不了,一个连是否醒着都不知道。 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把华江羽拖到了栅栏面前,同时有人拿来了一个火盆,里面的煤炭烧得正旺,盆里还放着一个铁钳。 “华江羽!”情急之下,唐忱不知怎么竟喊了一声。华江羽血红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抬头,看向唐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唐忱不太懂,却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口型似乎是“别说”。 别说什么? 唐忱尚未搞清楚,那两人已经动手开始撕华江羽的衣服。衣服破烂的地方早已与伤口粘在一起,需要用力才能扯下,而华江羽便是被生生撕下一层皮。 就像是要故意做给唐忱看,光是露出肩头就花了不少时间,唐忱恨得牙齿节节作响,双手紧紧捏成拳,却意外地很安静,整个牢室,似乎只能听见煤炭烧得噼啪响的声音。 “‘寒’?这是什么?”上衣被完全褪去后,村民一眯眼,走近用一瓢水浇去了华江羽背上的血迹,后颈下方的肩骨处露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暗紫“寒”字。 唐忱愣了片刻,脑海中想到的人是叶寒灯。但是,昨天之前,华江羽和叶寒灯应该都还互相不认识啊。 第41页 “挺忠诚的啊,还在背上刻字。”村民一冷哼一声,敲了敲那个字,华江羽顿时捏起双拳,却没有反抗,或许只是没了力气,村民一看见了,一脚踩在他手上,“哟,还生气了?我不就敲了下吗?这字刻得挺深啊,当时一定很痛吧?” 说罢,他一挥手,一旁的人便从火盆中抽出铁钳递给他。村民一看看手中烧得火红的铁钳,松开脚,俯视着华江羽道:“把他提起来。” 上前两人,一人一手将华江羽上半身显露无遗地展示在唐忱面前,华江羽头微微下垂,尽力盯着唐忱的眼睛,然后,摇头。 不要看。 如同不懂华江羽背上字的含义一样,唐忱也不懂他摇头的含义,只是同样死死盯着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的华江羽。 “既然你这么忠诚,我不毁掉它,可不就有点对不起当初刻字的那个人了你说是不是?”村民一轻笑道,向唐忱抬了抬下巴,“喂,你不会就是那个刻字的吧?告诉我穆安在哪儿,我还可以饶过你下属一次。” 原来别说指的是这个。 可是…… 唐忱刚犹豫一会儿,铁钳已然贴在了华江羽背上。 感觉像是突然有人拿冰块砸在华江羽背上,但很快,感官恢復正常,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忍不住,仰头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轮到唐忱将下嘴皮咬出血了。惨叫在空旷的牢室中迴荡,夹杂着村民们的嘲笑,异常刺耳。 似乎觉得还不够,村民一用劲,把铁钳死死压在华江羽背上,肉被烧焦的“嗞嗞”声都穿过一片混乱的声音传到了唐忱耳中。 铁钳温度有所下降,村民一勐地抽回,把铁钳递了回去,两个村民手一放,华江羽没了支撑,直直倒了下去,焦黑的后背尽收唐忱眼底。 “嗯?你说什么?”村民二看见华江羽的嘴唇在动,讥笑着蹲下身。 “杀……杀了我……杀我……”华江羽已全然发不出声,嘶哑道。 “杀了你?想得美!”村民二一口唾沫吐出,没吐准,吐到了旁边的杂草上,尴尬起身。 唐忱全身一震。 是啊,谁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可让那些魔鬼杀了华江羽,唐忱更希望他们能放过他一命,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行。 想法一出,把唐忱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顾华江羽的挣扎,唐忱低下头,声音低沉:“……我说。” “嗯?什么?”村民一没听清,手摸到铁钳,准备再烫一次。 “我说。”唐忱屈服了。他怕华江羽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哼,早说嘛,也就少受这番罪不是?”村民一笑笑,将铁钳扔了回去,“说吧,穆安藏在哪儿?” “……叶寒灯家。”唐忱不敢看华江羽一眼。毕竟,华江羽直到现在的坚持,全部毁在了他一句话上。 “叶寒灯?”五人皆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小子家我们还真没去搜过。”“说不定这人背上的‘寒’就是指叶寒灯呢!”“有道理!” 一阵碎语过去,村民一转身对唐忱道:“若是你敢说谎,你下属绝对会生不如死!我会让他哭着求我杀他!” 唐忱低着头,不知听进去没有。村民一也只是威慑一下,抬手,两人过去把华江羽拖了出去。 “他先给你们玩着吧,我们回来前别玩死了!”村民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行嘞,又不是第一次,咱知道分寸,几天前,那几个农民在招之前被我们不小心弄死只是个意外!也就那一次意外不是嘛!”有人这样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此刻的心疼,前提是,他至今还认为华江羽是人类。 ☆、看不见的不一定就不存在 唐忱始终低着头。 不知是对华江羽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心脏也疼得厉害。 所以就连门开了一条小缝也没有去注意。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串会动的钥匙。 ???? 唐忱暂时将情感放在了后面,盯着这串钥匙艰难地从地上缓缓上升至他的手腕边上,然后,一个一个地试…… 钥匙……成精了……? “咔”,终于有一把试对了,发出清脆的响声,唐忱立刻把手抽了出来。随即钥匙便失重掉在了他手上。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能逃出去总归是件好事,唐忱立刻在另一只手上也试了起来,很快,他几乎是扑向铁栅栏,迅速找到配对的钥匙,打开就出了门。 由于还有不少村民在找穆安,他花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家。 “坏了!被发现了!”穆安回去就大声道,却见本应躺着的匿馥此刻正坐在饭桌上与叶寒灯聊天。 “这……”穆安有些迷惑。 “啊,小灯都跟我说了,还多谢你们了……我晕倒的事说来话长,话说你是半风妖?”匿馥手中拿着竹笛到处敲,似乎是睡得不舒服。 “……是。”穆安愣在原地,倒是叶寒灯帮他把背篓放了下来,问道:“怎么只有你回来了?你被发现又不是头一次了,这不是跑回来了吗?” 第42页 “人太多了,两个哥哥让我先逃回来,他们却到现在还没回来!”穆安这才想起正事,急急道。 “什么?!他们让你先逃?!”匿馥一拍桌子,把叶寒灯吓了一跳。 “那……那个,我们得尽快去找他们……”慕安也被她的气势吓得噎了一下。 “怕啥,他俩还打不过普通人?我不信。”匿馥倒是放松了下来,坐回板凳上。 “我觉得华江羽哥哥的状态不是很好,他脸色一直很白,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抓了,怕是要被拿来威胁唐忱哥哥……”叶寒灯眉头紧锁,道。 “他……他状态不好和我晕倒是同一回事……只要唐忱离远点就没事了……”匿馥想起唐忱走下山时腰间闪耀的舍利子就头疼,没想到这玩意儿是真货,她还没来得及跑远点就直接被打散一半以上的妖力晕倒了。 也是太久没有瞬间消失这么多妖力,匿馥一时没有适应,现在若是唐忱回来,她应该也不会再有明显的不适了,只是肯定和华江羽一样“状态不好” 就是了。 “可村民们向来对外人心狠手辣,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两个哥哥怕是应付不来。” “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们回来,看来的确有危险了。” 叶寒灯仍旧不放心,喃喃道。匿馥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她一咬牙,干脆踢开大门去找他们,却发现不远处一群人正拿着各种武器向这边跑来。 “怎么了?”穆安跟在后面。 匿馥走出门,反手将门关上。 “别出来,别看。” “竟然还有一个人!” “没想到叶寒灯这小子果真藏了这么多外人!” “把她也抓进地牢!杀了叶寒灯!” “杀了叶寒灯!杀了穆安!” “吵死了。”匿馥一偏头,冷冷道。 人群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众人便齐齐将匿馥围住。匿馥本已经运气,准备一击沖飞这群人。一转头,发现有几人拿着铁锄径直冲向一旁的窗户。 “想不到……” 那几人还未举起手中的武器,背后突然传来本应被围在门口的匿馥的声音。 “你们这样的人,也会声东击西。” 匿馥抄起竹笛,放在唇边吹出尖锐一音,众人面色大变,捂住耳朵,趁此时,匿馥几脚过去,便倒了五六人。 “喂,你们。”匿馥抬头问离自己最近的几人,那几人皆是一颤,握紧了武器对准她。 “你们刚刚说的地牢,在哪里?”匿馥无视他们的动作,面无表情地问道,“带我过去。” “哼……哼哼!你想找那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若是再对我们动手……”其中一人急中生智,故意摆出恶狠的表情,谁知话未说完就被匿馥一脚踢飞,摔进远处的草丛。 “那——又怎样?”匿馥脸上此时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现在是我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懂吗?” “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大家一起上!”果真是一群疯狂的人,都被踹飞了还不见有一丝恐惧,还想着要抓她匿馥。 “唉,也行,一起上,我把你们都解决了再去找他们也不迟。”匿馥嘆气,忽然抬手抓住了射向自己的一支箭。 “啧啧啧,还有远攻?”匿馥不免惊讶,抬头看了一眼,一时竟没找到射箭的人在哪里。 妖力被削弱果然还是造成了很多麻烦啊。匿馥一边想着,一边开始一个一个地打晕。虽然这样速度有些慢,但至少他们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另一边,穆安被拦在门内,莫名其妙,厨房后的小窗上突然进来了一只小风妖,告诉他匿馥正在跟村民对打。 “怎么只有你一个?”穆安好奇道。 “它们都去地牢救两位哥哥了。”小风妖道,“我是来告诉你的,不用担心,它们会帮助两位哥哥逃出来。” “好。”穆安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小风妖吗?说什么了?”叶寒灯问。 “它们去地牢帮忙了,让我们放心。”穆安说着拿出了背篓里的条草,“我就在家等他们,先把药熬好,他们肯定已经受伤了。” “那匿馥姐姐这边怎么办?” “我们出去是在给她拖后腿,匿馥姐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让小风妖在外面看着,万一打不过大家了,我就用我的妖力先帮她逃。”穆安道。 作者有话要说:  匿馥战斗力:100-60=40 华江羽战斗力:40-30=10 唐忱战斗力:对人为0 p.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呢?! 这又不是建国后= ̄ω ̄= ☆、逃 想找不到他都难。 偌大的地牢,唯有更深处的牢室传来踢打的声音,以及,那些村民怪异的笑骂声。 唐忱悄无声息靠在牢室外墙上。似乎是刚刚那四人,华江羽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以一敌四么……他倒是可以试试,但若那些人以华江羽作威胁……之前他们不也是这样逼自己说出叶寒灯家的吗? 第43页 唐忱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确实有四个人,围着趴在中间的华江羽。 “刚刚不是叫得挺大声的嘛,怎么现在又没声儿了?” “该不是快死了吧?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哎哎,他是不是在发光啊?” “你这么说,我也……” 唐忱也发现了。 华江羽的确在发光,以心脏为中心,在昏暗的地底下,很容易便能看见这微弱的白光。 “哈,这该不会是人的灵魂啊?他死了!” 不是。 这里的人不相信妖怪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承认这种现象。 但唐忱见过,很多次。 每只妖怪在受到重伤昏迷时,体内的妖丹就会发出自己独特的光芒,外人看来没什么用,甚至还暴露了妖丹的位置,但除妖师都知道,妖丹自发的能力只是在恢復妖怪的妖力,保护自己。 只是这光很快便消失了,大概是华江羽醒了过来。 一瞬间唐忱忘了自己为何站在这里。 华江羽毫无疑问是妖怪。 - “唐忱,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妖都该杀?” “我当然是人类啊,不过与普通人不一样罢了。” “蛊雕沾人血即化原型,现妖丹。” “你现在还觉得,妖都该杀吗?” - 啊,被骗了啊。 再次,被妖怪。 - 就说吧,你太弱了。连最在意的人都要骗你。 杀了他,杀了他。 把骗了你的人都杀了。 - “喂喂,不会吧?之前你踢爷爷我那一脚我还没报復够呢!”那人说着踩向了华江羽的脚。 唐忱回过神,这才发现华江羽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了下来,脚踝被两根长铁钉各自贯穿,还有血不断沿着铁钉流出。 说话那人一脚下去,华江羽立马攥紧拳头,似乎想要缩回自己的脚,却根本不敢动,躺在地上轻轻抽搐。 “动了动了!” “哼,就说他装死!要是这么快就死了,咱可亏大了。”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能抓到一次。” “上次那个还不是因为你下手重了!” 又有一人狠狠踢向华江羽的肚子,道:“餵!之前不是骂我们吗?现在爬起来学狗转几圈。” 其余三人笑着后退。唐忱本以为华江羽已经没了力气,实际他也的确没有动。 却只听那人幽幽道:“你忘了还关在牢房里的人了吗?” 华江羽明显颤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竟真的慢慢支撑着,双脚跪地,一点点绕着那人爬。 四个人均爆发出一阵笑声。 - “人和妖,实则并无区别。”去尘的话突然飘过唐忱的脑海。 什么妖不妖怪,什么谎不谎言。什么都不要想,救他,救华江羽。 唐忱摇摇头使自己清醒,按捺住冲上去的冲动,到处看了看,想找到一件武器。 至少,至少能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对了,火盆! 之前的火盆还在自己那边,这里很干燥,如果能把这里烧了…… 唐忱立刻返回,先试着把铺在地面的干草扔进去。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有风吹来。效果显着,这边很快边燃了起来。 有效! 另一边却传来一声惊叫,然后是有人摔倒的声音。 “竟然敢绊我!”方才那人怒吼道。 华江羽你不要命了吗?!那你刚刚干嘛还要听他的?!! 来不及等这边完全燃烧,唐忱一把端起火盆就跑回华江羽那边,同样有风吹过,门口迅速燃起了些许火花。 一边焦急地等待,唐忱一边偷偷查看情况。 华江羽已经被牢牢架住,左手被按在地上。还有一人一手拿着又细又长的铁钉,一手握着铁锤。 华江羽显然已经体会过被铁钉贯穿骨头的疼痛,脚踝处还在不停流血,他似乎在努力挣扎想要将手护住。那人狞笑着,对准手背,毫不犹豫钉了下去。 “唔……!”华江羽这时终于发出一声闷哼。 “哎呀,我忘了刚刚是哪只手绊的我了,要不右手也来一个吧。”那人说着,转过身又拿过一颗铁钉。 混帐! 似乎是在回应唐忱的怒火,刚刚还慢慢燃烧的火焰瞬间像是要冲出地牢,将唐忱周围完全燃烧。 里面的人后知后觉,一抬头才发现牢房不知为何竟着火了。有三人顾不得其他人和地上的华江羽,大叫着跑了出去。唐忱早已在门口准备多时,趁着火光扰乱视线,迅速将三人打晕,遛了进去。 此时火势已蔓延进来,之前那人暗骂一声,转身拿起一把刀:“竟然起火了!杀了他就赶快出去!” 再一转头,却是一脸怒意的唐忱。 “你你你……你怎么……”话未说完,最后一人也被唐忱放倒。 - 华江羽几乎晕厥,勉强睁开眼睛,是抢过刀的唐忱。 唐忱拿着刀正快步向他走来。 终于……结束了…… 华江羽像是解脱般,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未唿出,唐忱扔掉了手中的刀,华江羽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第44页 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在倒流,疯狂舔舐着骨头似乎要将其融化。 这是不同于那些村民施加在他身上的,更教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唔……啊啊啊啊!” 华江羽再也忍受不了,沙哑着喉咙喊了出来。这次却有一双手将他抱住。 “唐……”华江羽意识到这是唐忱,刚回过神就又被剧烈的疼痛硬生生扯断思绪,“咳……快……杀……杀了我……” “是我,我是唐忱,我带你出去。”唐忱根本听不清华江羽说了什么,以为他把自己认成了村民,胡乱安慰道。 虽是说要带他出去,但华江羽现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让唐忱不知道碰他哪里才不至于伤口撒盐。 不知是否是因为身处火海,华江羽的身体很烫,几乎要把唐忱也一起融化掉。 “杀了我啊!求你……快杀……”华江羽几近绝望,抓住唐忱,贯穿左手的铁钉在他手腕上迅速划出几道血痕,“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抱歉,一定很痛苦吧,再忍一会儿,他们一定准备好了伤药。”唐忱眉头也不皱一下,任凭华江羽在自己手臂上乱抓。 地牢此时已是一片火海,唐忱将华江羽打横抱起,冷冷一瞥地上四人,尽量平稳地跑向出口。 “你们几个,也好好体会一下,被火烧的滋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改变既定的未来,付出的代价必然是非常大的。 只是……未来究竟是否能改变?改变的,是否只有近期的未来?蝴蝶效应不是说说而已,未来,也不是说改就改。 ☆、实力选手救场了 “咔哒”一声,最后一个弓箭手在匿馥手中如同玩具一般被折断了腰,扔在草丛里。 “小傢伙,你知道地牢在哪里?”匿馥回头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风妖忙点头。 “带我过去。” - 直到出了地牢,唐忱也再没看见一个人。看来他们真是去找叶寒灯了。不知怎的,唐忱竟松了口气,把华江羽抱到了一旁较为隐蔽的树林中。 期间华江羽仍旧在喃喃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要睡,华江羽。”唐忱小心翼翼将他放在草丛间,在他耳边道,“不要睡,说什么都行,你已经出来了,马上就带你去治疗。” 华江羽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只一个劲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没了意识。 “华江羽!”唐忱急着摇他的肩,差点就扇耳光了。 而此时,匿馥正来到地牢门前,袖子被小风妖一扯。 “不进去?”匿馥偏头问道,朝它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了好几只一样的小风妖。 匿馥心知不妙,立刻闪了过去,果然看见唐忱抱着妖力全无还浑身是血的华江羽。 “匿馥?!你醒了?他们两个呢?”唐忱以为是村民,勐地抬头,发现是匿馥后,不免担忧起那两个孩子。 “他们俩在家里好得很!怎么弄成这样了?!”匿馥也很惊讶,想要靠近却一阵头晕,这才想起唐忱身上还有舍利子。 夭寿啊!华江羽都快散形了,旁边居然还有个舍利子!!! 匿馥内心大叫一声,连忙上前把华江羽捞入自己怀中,一把推开唐忱道:“别再靠近他了!” 唐忱一时愣在原地,匿馥也反应过来自己动作过激了,支支吾吾想解释些什么:“那……那个……我……不是,华江羽他……” 唐忱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己又后退三步,道:“他……华江羽就交给你带回去了,我去把这里的事先处理完。” 唐忱说完竟真的跑回了地牢。 “什么……”匿馥抱着人不便去追,他跑回地牢干什么? 容不得匿馥多想,手臂间一轻,华江羽的身体渐渐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空气之中。 “笨蛋!”匿馥暗骂一声,也不知在骂谁,右手捂在华江羽心口上,一阵红光闪过,华江羽总算是又恢復了实体。 “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匿馥说着,手中狐火逐渐变大,把华江羽整整包在里面,“先在里面止血,再恢復一点妖力,趁唐忱出来前回去吧。” 一群小风妖跟在唐忱身边,钥匙也是,火灾也是,全都是它们在帮忙,当然唐忱看不见,他大概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地底,为什么会有风将火势放大了。 而此刻,它们则是在努力帮唐忱挥开火苗,降降温,尽量让唐忱不被烧到。 唐忱动作倒也挺快,四个人一起被他拖着,一会儿便被拖出了地牢。几个人再加上唐忱,都是黑乎乎的一脸和被烧得差不多的衣服。 他连这四人的生死都没确认,立马就走了。 在树林间走了一会儿,没看见别的村民,倒也运气好,只是…… 回去怎么走来着? - “快!回来了!”匿馥扛着华江羽在门口大喊道,叶寒灯连忙开了门。 “怎么这么重的伤?!”叶寒灯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第45页 “我怎么知道?!有药吗?!”匿馥只好把华江羽先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撕开他那与伤口粘合的衣服。 华江羽头一晃,醒了过来,只是似乎还搞不清状况,刚醒就不断挣扎:“不……杀了我啊!唐……唐忱……” 匿馥情急之下一个手刀又把他打晕了。 “算了有我你也死不了了,先睡一阵子吧。”匿馥道,此时穆安端着草药走了出来,“把这些敷在伤口上会好很多。” 匿馥点头,干脆把这破烂的衣服给撕了,反正也不能穿了。却看见华江羽背后有一大块红肿,还有巴掌大的焦黑。 “不杀了这些人我不解气!”匿馥说着就准备转身出去,被叶寒灯及时拉住。 “姐姐!救人要紧!!!” ☆、选择 唐忱其实很矛盾。 他不知道刚发现华江羽身份时的杀欲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了把刀丢掉。 华江羽曾说匿馥是人类,这个是否也是骗他的?匿馥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身手,奇怪的竹笛,以及,在吴府那天晚上的行为,都表明她不是人类。 但是,想想去尘的话,他们是否是人类,真的重要吗? 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华江羽陪着他走过来了。再次遇见瞳时,替他挡下攻击的是匿馥。 “舍利子只能替你拦住所有想害你的妖,拦不住想接近你的心。” 一看到腰间的舍利子,唐忱便想起了去尘的话。所以,匿馥才会晕倒,华江羽才会毫无还手之力。 要不,扔了它吧。 唐忱想起刚刚匿馥对他的吼声就一阵心痛。 “在纠结什么呢?”身后有人问道。 唐忱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立刻转身,发现竟是那日险些杀了自己的青衣男子! 柏仄站在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优雅一笑:“你是在后悔自己没杀了华江羽,还是在考虑扔掉手中的东西?” 唐忱这才想起,他几天前还打伤了华江羽。听华江羽的语气,他们似乎过节不小。唐忱拔出剑对准了柏仄。 “这么快就对我刀剑相向?我还没说什么呢!”柏仄举起双手以示讲和,“你知道华江羽为何求你杀他吗?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求人呢。” 一提到华江羽,唐忱愣了愣,随即握紧剑柄,厉声道:“他只是受不了折磨,你又如何知他求人?!” “哈哈哈,我何其不知?”柏仄笑得极为开怀,“那要不要打个赌?赌你回去之后,他会一直求你杀了他。” “不可能!”唐忱向柏仄冲去,柏仄却瞬间消失了身影,只剩下声音迴荡—— “若是你不动手,他说不定会自杀哦。” “你可以感到荣幸,你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唐忱一剑刺入土里,想想这人刚才的话就来气,也忘了舍利一事,一心想找到方向看华江羽现在的状况。 而此刻,华江羽已经差不多被绷带裹成了粽子,趴在床上。这绷带还是那年穆安逃跑时父亲塞进他衣服里的,也不知过期了没。没有多少,顶多还能换两三次。 “嗯?唐忱哥哥迷路了?”穆安在客厅看见好几只小风妖,叽叽喳喳说唐忱走着走着遇到了奇怪的傢伙,说了奇怪的话后又走错了方向等等。 “带我去找他。寒灯!我去找下唐忱哥哥!”穆安朝卧室里正在照顾华江羽的叶寒灯喊道,随即跑出了门。 匿馥则一直握着华江羽的右手,不停输送妖力。 不知怎么回事,华江羽的妖力一直在飞速流逝,像是上天铁定了心要他消散一般。叶寒灯换了一盆又一盆水,两人还合力拔掉了脚踝以及左手三颗铁钉,又把一盆清水染成了血水。 怕是妖力还没散完,又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匿馥紧张得不行,连华江羽什么时候睁开眼,又盯了她多久都不知道。 “唐忱呢?”直到华江羽虚弱地问了句。 “啊,你醒啦?”匿馥一惊,抬眼正对上华江羽的眼睛,“放心,唐忱好得很,现在还在外面迷路呢。” “迷路……”华江羽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一时竟不知道迷路是怎么一回事,又感觉到右手从掌心一直传来温暖和力量,下意识扯了扯,当然没有任何力气,匿馥甚至都不知道他动了。 华江羽抽了抽嘴角,道:“你……放手。” “放手?”匿馥却突然瞪大眼睛,“你知道现在我放手意味着什么吗?!你会……” “我知道,放手。”华江羽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匿馥看着他的眼神,却怎么都读不出平静。 一双重叠的眼瞳闪烁着泪花,他分明想活下去。 “听话。”匿馥皱眉,强忍住心酸,隐隐觉得华江羽的妖力流逝得没有之前快了,暗自松了口气。 华江羽不再说话,似是已经疲倦了,匿馥倒更加放心,看着换水的叶寒灯再次进屋,还对他笑了笑。 “多谢你们了。” “姐姐不必客气,我本身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的。”叶寒灯回以笑容,继续小心擦拭着伤口周围,“穆安他,很嚮往外面的世界。可我不能离开太远,不然他可能会被发现。” 第46页 “几天前也有一些人来到这里,他们是晚上到的,告诉我们沿着河上游走一天会有一个城镇,但还没说完,夜归的村民就发现他们了。” “我趁乱跑了回去,却再也没看见他们。” 匿馥不由得一身冷汗。 那几个人不会是前几天说先走的那些农民吧? 而此时,大门被打开了。 ☆、粥 穆安说那些小风妖一直跟着唐忱。 唐忱有些惊讶,难不成他跟那个男人的对话也全部被听见了? “快回去吧。华江羽哥哥的情况不太好。”穆安本想拉着唐忱一起走,却在碰到他的手时“啊”了一声,迅速收了回来。 唐忱这才想起穆安是半妖。 “很痛吗?”唐忱试探性问道。 穆安点头,“唐忱哥哥,你手上是有针吗?” 唐忱掏出了舍利:“是这个。” “这……是什么?”穆安从未见过舍利,伸出手指又碰了一下,果真像是被针扎。 “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唐忱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停住脚步,转身朝远处用力扔了出去。 “啊!”穆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阻止。 “没事了,走吧。”唐忱摸摸他的头。 接近房子时,唐忱一眼望去,竟全是还在昏迷的村民。 “这些人全是匿馥姐姐一个人干掉的吗……好厉害……”穆安惊讶道。 “这些人是来找你们的?”唐忱想起自己在地牢说出了叶寒灯,不免有些愧疚。 “嗯,但匿馥姐姐叫我们待在屋里,她一个人在外面……太厉害了……”穆安还在惊讶,丝毫没察觉出唐忱的那点感情。 “他们醒来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吗?”唐忱已经看见的房子,拉着穆安快步走去。 “不知道,应该会的吧……他们知道我走不了。”穆安有些无奈。 门推开了,唐忱几步走向卧室,见华江羽好好趴在床上,松了口气。 “唐忱!”匿馥看向他,笑道,“哈哈,我们救回来了!” 匿馥刚输送了不少妖力,如今也是脸色苍白,冷汗连连,却仍感到高兴。华江羽总算没有再流逝妖力了,血也止住了,接下来只需要养伤就行了。 “嗯。”唐忱心中的石头终于完全落下,嘴角微微上扬。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呢。”匿馥道。 是吗?唐忱有些意外,不过,自己似乎的确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叶寒灯悄悄熘到穆安身边,道:“咱们去煮点吃的吧,华江羽哥哥和唐忱哥哥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 穆安点头,两人一熘烟跑进厨房开始煮粥。 看到他俩熘出去,匿馥也想了起来,忙起身道:“你们还没吃过饭吧,我也去帮忙。” 经过唐忱身边时,唐忱听见她奇怪地“哎”了一声,却什么都没问他就走了。 唐忱坐到床边,华江羽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唐忱却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话,于是轻轻摇了摇他的肩。 华江羽皱眉,唐忱意识到他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连忙收手。 “唐……忱……”华江羽睁开眼,沙哑道,唐忱一惊,立刻回道:“是我!你已经没事了……” 还没说完,华江羽却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的手臂,身上白布瞬间染血,“唐忱!你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啊!” 这一喊,华江羽又咳出了血。 唐忱登时愣住了。 柏仄说对了,华江羽真的会让他杀了自己。 听见响声的匿馥沖了进来,点了几下,华江羽又晕了过去。 “忘了提醒你,他情绪不太稳定,必要的时候打晕他就行了,不然伤口又要——啊!怎么已经裂开了?!!”匿馥惊叫,从一旁的桌上拿来药,手脚麻利地开始换药,“绷带没多少,省着点用,这个药也是条草做的,药效没有药铺里的好,我想着明天回临泽城去看看。” “……好。”唐忱只得在一旁站着。 傍晚时分,唐忱出去看了一眼,那些村民已经不见了,应该是醒过来悄悄走了。 希望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唐忱嘆口气,身后叶寒灯喊他:“唐忱哥哥,来喝点粥吧。” “好,我先去餵华江羽。”唐忱说着走了回去。 匿馥把华江羽扶在床头,华江羽勉强睁开眼,看见唐忱端着碗,站在匿馥身后。 华江羽蓦地瞪大双眼,唐忱心知不妙,把碗塞进匿馥手中就逃了出去。 果然,华江羽在身后开始模煳不清地大喊他的名字。 唐忱突然有些害怕听到自己的名字。 匿馥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碗,又眼睁睁看着唐忱落荒而逃,华江羽还大喊大叫。 “哎呀闭嘴啦!先吃饭!听话!”匿馥气得差点把碗掀翻,对华江羽吼道。 华江羽这才清晰了些,乖乖闭了嘴,却在看见碗中的粥后又激动了起来,一掌拍过去,幸而匿馥躲开了,不然就要被粥煳一脸。 第47页 “你干什么?!”匿馥真的是有些生气了。 “不……不要餵我这个东西……”华江羽的声音又弱又哑,匿馥勉勉强强听懂了些。 “这个?这是粥啊,你一天没吃饭了,撑不住的。”匿馥说着准备靠近。 “不不不……”华江羽似是怕极了,双手不断挥动,扯开了更多伤口,“不要!” “好好好不吃了!”匿馥被他吓着了,只好作罢,“你别动了!伤成这样还能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我的错,和小番外顺序错了,已经改回来了 ☆、番外 小插曲(2) “终于安静下来了?”深夜,唐忱坐在屋顶上,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问道。 匿馥双手一撑,跳了上来:“我算是弄清楚了,他不喝粥,不吃饭,只肯喝清水。他是在地牢里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唐忱摇头,在地牢,他见到华江羽时对方已经一身的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餵下了什么东西,导致他成现在这副样子。 “唉……要不……去抓个村民问问?”匿馥笑着坐在唐忱身边问道。 “这样,与他们又有何区别?”唐忱轻轻一瞥道。 两人就这样坐着,各怀心事,数着天上的星星。 “那个……抱歉。”良久,匿馥打破沉默。 “为什么道歉?”唐忱看向她问道。 “白天的时候,我一时性急,推开了你,还吼了你,对不起。”匿馥红着脸,小声道。 “无妨。”唐忱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个,所以才跟着他爬到屋顶上来啊,“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当时激动的原因。” “啊哦哦?这个嘛,看见你俩浑身是血,啊不,华江羽浑身是血,想着要尽快把他带走……”匿馥双眼一飘,哈哈笑道。 唐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周围有火把出现,还不止一个。 “趁黑夜把他家给烧了!” “反正他们也烧了咱们的地牢,偿命的好!” “就是!快多拿些干草过来铺在周围。” 黑暗中有人小声对话,说着说着,突然看见一绿色裙子扫过,接着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给你们半柱香时间,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保证你们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匿馥夺过一个火把,映出阴森森的一张脸,恐吓道。 “又是她!”“快跑快跑!” “……”匿馥默默熄灭火把,转过身,唐忱从后面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这下他们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捣乱了。”匿馥沖他笑笑。 “你说,一个妖会因为什么原因,宁愿撒谎也要待在一个讨厌妖的人类身边?”唐忱看着村民逃远后,突然问道。 匿馥心下一个咯噔,他不会已经知道华江羽和她都是妖了吧?思考片刻,匿馥小心答道:“大概是真心想和那个人类做朋友吧。” 天哪我在说什么! 匿馥说完就后悔了,只想远远逃开。 唐忱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说起来…… “唐忱,你一直坐在屋顶的原因不会是怕华江羽再看见你吧?”匿馥问道。 “……”唐忱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一看见我情绪就不稳定。”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啊?说实话,你俩到底怎么了?我好好奇啊!”匿馥紧紧跟在唐忱身后。 “我怎么知道!”知道的话还用这么躲着他吗?!唐忱无语,后半句没脸说出来,准备再次爬上屋顶。 “哈哈哈哈,听我一句劝,若是你真不知道,明儿个等他醒来后抓着他直接问!看他怎么动!” 匿馥像是唯恐天下不乱,净出些馊主意。更无语的是唐忱竟然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 ☆、是谁改变了未来? 第二天一大早,匿馥来到华江羽房间时,已经只剩下穆安在照顾他了。 唐忱这傢伙,明明是她提出去临泽城的,结果第二天走得比她还早。 “他俩走了多久了?”匿馥问道。 “刚走,姐姐能来这里接替一下吗?我去煮早饭。”穆安起身,匿馥点点头,拿过桌边的板凳坐在了床边,地上放着水盆,里面的热水温度正好,匿馥掀开盖在华江羽身上的被子,开始细细擦拭。 华江羽没有穿上衣,烙伤将刻字完全毁坏,因此匿馥并不知道这件事。黑印周围满是水泡,一碰就破,偏偏破了又很疼,说不定还会感染,匿馥凑得极近,双眼挤成了斗鸡眼,还是不小心弄破了几个。所幸现在华江羽还在昏迷状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总之没皱眉。 “你说你,明明能看见未来,怎么就不懂得避开这个结局呢?”匿馥趁他没醒,小声责怪道。 “哦?所以你觉得,未来是想改就改的吗?”柏仄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房间内。 “我只是听说,重明鸟能看见未来和过去,他是我见过的第一只重明鸟,的确也能看见那些,就理所当然认为他还能改变未来了。”匿馥倒是毫不意外,连头也没回,继续工作。 第48页 “若是想改就改,那它们看见的未来是什么?”柏仄暗暗笑道,“不过嘛,这我也是第一次见,原来真的能改变。” “啊?也就是说还是变了?”匿馥听到了重点,这才转头问道。 “不过不是他改的。”柏仄指指华江羽,“有一说,重明鸟自己也能改变未来,不过代价极大。至于代价是什么,我想你应该体会过一次了。” 匿馥勐地醒悟。 华江羽那飞速流逝的妖力! 逆转未来,需要的代价是重明鸟大量的妖力!大到连她都有些承受不了,大到足以使华江羽消散几次! “不止哦。”柏仄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神秘道,“还有你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但真实存在的代价哦。” “不想说就走,装什么装。”匿馥斜眼,沖他摆摆手,又转了回去。 身后没了响动,那傢伙果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华江羽的手指动了一下。 “你醒啦?”匿馥问道,顺便在背上一点,华江羽身形一僵,动不了了。 “准备换药了,你再激动的话可就真没多的绷带了。” 拆开所有的绷带,伤势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匿馥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从指尖开始,开始缠绷带。 “唐忱呢?”华江羽问。他的嗓子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仍旧只能勉强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每次醒来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匿馥脱口而出。 “……” “啊,不好意思当我没说。唐忱去临泽城买药去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匿馥悄悄吐舌,毫无道歉的诚意。 “……本来,我应该在昨天就被他杀了的。”华江羽把脸埋在枕头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匿馥反正惊呆了。 “……啊?你是说……唐忱本应该杀了你?”许久,匿馥缓缓道。 华江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没想到改变的竟然是这样的未来。匿馥深深吐出一口气。 “难怪你见到他都这么激动。但现在你活下来了啊,为什么还想寻死?你分明……”分明想活下去的。匿馥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半晌,嘆了口气,道:“你最好别再闹了,不宜恢復。” 华江羽没有回答,静静等匿馥上药。 匿馥倒是脑子一直在转。 既然未来被改了,那华江羽还能看见之后的事情吗?话说他现在妖力严重不足,还有能力看吗? 说到妖力…… “昨天我路过唐忱身边时,发现他没有舍利了。”匿馥轻声道,“他就是那个变数吧,既然他没有杀你,是不是说明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华江羽没有理她。 “匿馥姐姐,早饭做好了。华江羽哥哥还是不吃吗?”穆安在门外喊道。 匿馥看了眼华江羽,道:“我换完就来,他不吃!” “虽然妖不吃东西也能活下去,但还是会饿肚子,你不难受吗?”匿馥问他。 “不想吃。”华江羽回了句便闭上了眼睛。 - 到临泽城时果真已经是晚上了,唐忱带着叶寒灯来到一个小摊前问道:“请问城中有妖医吗?” 老闆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倒是叶寒灯噎了一下。 “那个……唐忱哥哥,难道华江羽哥哥是妖?”离开时,叶寒灯问道。 “嗯。不要告诉其他人你知道这件事,不然我们很危险。”唐忱小小恐吓了一下他。叶寒灯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很危险,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药店,牌匾大大写着“妖医馆”。 ☆、钱到月底不够花 “我是妖医,不治人类的。”看店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了眼唐忱便下了逐客令。 “不是我看病,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我来问药。”唐忱道。 男人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药柜:“什么伤?” “最严重的是背上的烙伤,已经起了很多水泡,没了指甲,左手和两个脚踝各自被铁定贯穿过,已经拔了出来,喉咙似乎也有损伤,说话沙哑,不愿喝粥,身上还有多处鞭伤和划伤。”唐忱说得很仔细,男人一直等他说完,转身问道:“何处受的伤?” “一个村子里。”唐忱老实答道。 “村民滥用私刑。”男人摇摇头,“能带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受伤那位这几天还是不要移动的好。” “是。” 直到把一大堆药都打包好,唐忱掏出钱袋后才发现,钱真的太少了! 药钱贵的要死,虽然这次够了,但也只能维持几天,第二次来绝对就不够了啊!什么时候用那么多的?! 唐忱突然想起了他和华江羽睡在一个房间的那天晚上。 如果是那价钱高得离谱的客栈,倒也说得过去…… “唐忱哥哥?”叶寒灯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奇怪问道。 “……没事,今晚就赶回去吧。”唐忱看似镇定地付了钱,把药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背篓里,背上背篓就往外走。 叶寒灯什么都不懂,村民都是以物换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铜币银两之类,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自然不知道唐忱晚上赶路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节约钱…… 第49页 “年轻人。”男人突然叫住唐忱,“人和妖,是不能成为朋友的。趁现在,走了吧。” “多谢建议。”唐忱没有回头,抛下一句便离开了。 人和妖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趁现在,趁华江羽重伤随时会死,他跑了,就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现在吗? 就在此刻,叶寒灯却突然转身对男人大喊:“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半妖!我们相依为命六年之久,不仅是朋友,还是家人!” “半妖……么……”男人愣了一下,喃喃道,“原来真的存在,人类和妖怪的孩子。” “餵!” “小小一孩子,还是不懂何为分别啊。”男人对叶寒灯苦笑,唐忱看出他想起往事,但赶路要紧,拉了拉叶寒灯,本以为叶寒灯会跟着离开,谁知他强硬至此:“我们才不会分开!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 男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无奈笑笑,在柜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叶寒灯,道:“若你真想和你那个朋友能在一起更久点,让他吃下这里面的妖丹,能削弱他的妖毒!” 叶寒灯接住一看,是个青色的小药瓶,里面只有一颗棕色药丸。 “他没中毒!”叶寒灯不明所以,回道。 “中毒的会是你,傻小子!还有,你那个重伤的友人,别让他误食了,会死的。”男人沖唐忱抬抬下巴,随即挥手,“走吧!之前的话,我收回了!” 唐忱看了眼药瓶,敲敲叶寒灯的肩,两人转身离开。 “不会让他死的。”转身瞬间,唐忱自言自语道。 - “见到唐忱绝对不能激动,不能大喊大叫,动都不能动,记住了吗?”匿馥指着华江羽的鼻子,大声叮嘱。 华江羽点点头。 “不然别怪我点你穴!”匿馥补充道。 “……好。”华江羽无语,沙哑着答道。 “算了你也别说话了,我听得都想咳嗽了。” “……” “匿馥姐姐,华江羽哥哥真的不吃东西吗?”穆安又在房间门外问道。 华江羽轻轻摇头,匿馥回答:“不吃,不用煮他的饭。” “可是……就算是妖也要吃东西才行啊……”穆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担心。匿馥自是知道穆安看得出他俩身份,也就不必隐瞒:“没事,我给他传妖力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节日也就咱这种单身狗还在家里默默码字了?▂? ☆、出不去啦 唐忱和叶寒灯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叶寒灯从来没熬夜过,一到家就倒床上怎么都叫不醒。唐忱则按照男人的叮嘱,开始将药分类。 “他会喝药吗?”匿馥在一旁问道。 “有些是敷的,这些是喝的。”唐忱指指背篓,“不喝就逼他喝。” 匿馥一阵恶寒,莫非是前天晚上对他灌输了奇怪的思想? “咱们一直待在这里总归不是办法,那些村民今天早上又来了,我打残了一个才怕得离开。”匿馥想起正事,说道,“华江羽也需要亲自去医师那里看看才行。” “医师说他暂时最好不要动……” “先离开这里,那个和尚……对,去尘,去尘不是有个房子吗?我们借住在那里也行啊。” “……也行。” 唐忱也一刻都不想再在村子里待下去了,匿馥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是我们走后,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匿馥问道。 唐忱摇头,他也没想到解决办法。 匿馥想了想,道:“要不你先把华江羽带过去,我留在这里找穆安出去的办法?” “行。” - 华江羽感觉到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微微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唐忱背上! “!”华江羽吓得一抖,唐忱险险将他稳住:“别动。” 虽说答应了匿馥,再次看到唐忱时,华江羽仍旧会心跳加快,紧张得心跳加快。 此刻刚走进树林,华江羽本想让唐忱放下自己,“你”字还没说出口,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华江羽一惊,难不成是被餵下的血虫? 容不得他多想,越来越痛的肚子让他不得不蜷缩起来,缠满绷带的双手死死抓着唐忱的衣服,力气过大,又迸出了血。 “华江羽?!”感觉到不对劲,唐忱停下脚步,慢慢把华江羽放了下来。 华江羽右手撑地,左手按着自己的肚子,两手洁白的绷带瞬间染成了血红。 “肚子……痛……”华江羽咬牙道。 “肚子……穆安他每次走到这里也是这样!”叶寒灯本是跟来帮忙的,唐忱一个人定不太方便。谁知华江羽竟出现了和穆安一样的症状! “也就是说不能出去?!”唐忱立马问道。 华江羽摇摇头,抬起左手,示意唐忱再试试。 “不行,不能再往前了。”唐忱却没有答应,不由分说地重新背起华江羽往回走,“不能再冒险了。” 第50页 叶寒灯紧紧跟在唐忱旁边,盯着华江羽的状态。果然,一往回走,他的眉头便舒展了很多。 所以应该是在地牢里发生了什么。他原本以为是这个是村民生来便有的,看来并不是这样。 说不定,穆安也有办法能够出去。 - “不喝!” 原以为华江羽都肯让唐忱碰了,那么其他破事也都好解决了,没想到他还是不肯喝药! 匿馥强忍住把碗盖在他头上的冲动,实在看不下去,把碗放桌上,狠狠一拍桌子,碗都差点被抖落,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穆安在一旁目瞪口呆。 “那个……这个是药,华江羽哥哥,他们也是为你好……”叶寒灯犹豫着端起碗。 “不喝!”华江羽还是那两个字,本来是趴在床上的,哑着嗓子吼完后将被子一裹,头也给裹了进去。 艾玛有种带熊孩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寒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唐忱本在客厅往绷带上涂敷药,华江羽刚才又把自己伤口迸裂了,正好换药。结果一会儿匿馥气唿唿地跑了出来,一会儿又听见叶寒灯在劝喝药,唐忱停顿片刻,然后,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平移到房间门口,幽幽道:“把碗给我。” 气势汹汹无人可挡,叶寒灯打个寒战,慢慢递了过去。 华江羽哥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穆安与叶寒灯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华江羽的尖叫:“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这发展不太对啊?两个小傢伙悄悄回头,只见唐忱一手捏着华江羽的脸颊,一手拿着碗,简单粗暴,直接往嘴里倒。 怎一个惨字了得! 夭寿啊在线杀人啊! 叶寒灯满脸黑线,连忙推着穆安离开了。愿华江羽哥哥安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 华江羽一天都整些么蛾子,不来个人治治怎么行! ☆、番外 小插曲(3) “重点,你看啊,这只虎妖刚刚被你一剑刺穿了肚子,现在倒在了地上对不对?” 这是在山上,两人刚开始同行后,华江羽蹲在昏死的老虎旁边,指着它的伤口道,“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它额头在发红光。”唐忱拿剑对准虎妖,淡淡道。 “没错!这里,就是它的妖丹所在之处。记好了啊,所有妖怪,妖丹才是它们的心脏,若想一击必杀,那就必须一剑刺穿妖丹才行,否则,有些妖怪的恢復速度可是很快的。”华江羽说着,小心翼翼捏着剑尖,对准了红光,“但每种妖怪的妖丹位置都不一样,也没什么规律,所以找到位置很关键。” “明白了。”唐忱点头,华江羽站离后才一剑刺下,妖丹果然被一分为二,虎妖瞬间化为灰烬,“那你的妖丹,在哪里?” 华江羽在一旁,自是明白唐忱问的是自己,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在怀疑我啊?告诉你也行,就是我的心脏!哈哈!” 唐忱默默收剑,准备下山。 “哦对了,妖丹发光只在妖怪快死且昏迷的时候,如果醒着是不会发光的。”华江羽在他后面补充道。 “知道了。” “唐忱。”华江羽突然很严肃地叫了一声,唐忱转过身。 “唐忱,你是不是认为所有的妖都该杀?”华江羽看着唐忱的双眼,竟没有了嬉笑的神情。 “是。”唐忱答得很笃定。 “不曾……有过意外吗?” “你问这话是何意?” “只是问问……” 只是想知道你未来毫不犹豫杀我的原因。 只是想知道我们的陪伴在一瞬间化为乌有的原因。 只是……想要你回答一句, “即使你是妖,我也不会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华江羽的妖丹真的就在心脏处(详情见42章),而且一开始,就告诉了唐忱。 ☆、此题有解 匿馥踏着一地落叶,转入一处空地。 周身风动,落叶纷扬。 “……柏仄,”匿馥朱唇轻启,“你在的吧?” 没有回应。 “华江羽……为什么出不去?告诉我。”匿馥也不管,继续问道。 “他体内有蛊,是因为这个吗?”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问我呢?”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匿馥迅速转身,恰好与柏仄四目相对。 “世上那么多蛊,我怎么知道是哪种?”匿馥见到他,立马换了样,赌气般哼了一声。 “这是他们自己养的,没有名字。”见匿馥这样子,饶是柏仄也没忍住,笑了笑。 “如何解?”匿馥倒也并不在意蛊的名字,她只关心华江羽是否会被一直困在这样扭曲的村子里。 柏仄眉毛一挑,并不做声。 匿馥知道他的规矩,摊手道: “我现在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你若有想要的,我再……” “狐血。”柏仄却打断她,“困兽之蛊,本无解。只因九尾狐之血可解万蛊,故唯有一解。” 第51页 不等匿馥有所回应,柏仄便挥手离去,“就当你欠我个人情了。” “困兽之蛊……?这不是有名字嘛……”匿馥气得一嘟嘴,朝那人离开的方向大喊:“柏仄你又骗我!!!” - “去哪儿了?”刚到家,唐忱站在门口问道。 匿馥关注的重点却不是他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照顾华江羽,而是他脸上的微微红肿! “你的脸……被蚊子咬了?”匿馥表情极为复杂,问道。 “没什么。”唐忱明显不想回答,“你去哪儿了?” “我又不是伤员,出去玩玩你也要问行程啊?”匿馥反驳道。 唐忱盯了她片刻,匿馥被盯得后背发毛,却还是倔得不肯老实回答,想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去。唐忱双腿一跨,把整个门都给挡住了:“去哪儿了?” “你干嘛啊?”匿馥莫名火气很大,抬头的眼神闪过一瞬危险,唐忱恍若未见,虽是一直盯着她,神色却很平静,让匿馥觉得好像耍脾气的只有她一个。 “去抓了个村民,问他华江羽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匿馥头一回看见比她还倔的人,这人居然还是唐忱!她甘拜下风,找了个理由煳弄过去。 “那问出来了没?”唐忱挑眉问道。 “唔……他说要人血!”匿馥急中生智,竖起食指肯定道。 “那用我的——是喝下去吗?要多少?”唐忱说着竟真的捲起了袖子。 祖宗!您的血有用就好了! “哎哎哎哎!等等!他说……他说必须要女子的血才行!”匿馥连忙拉住唐忱,看了一眼周围,好像的确只有她是女的,嗯,就这个理由了! “……为何不早说?你说的是真的?”唐忱不知道匿馥在搞些什么,又急着想让华江羽出去,不禁怀疑她的怀疑举动。 “千真万确哪!”匿馥适时抬头,给了唐忱一个眼神。 唐忱将信将疑,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匿馥哪管追问他出去的原因,这人从地牢出来后一直不正常!华江羽是怎么想不通找上这个人的?!就因为唐忱会杀他吗? “算了不管了!”匿馥低声道,随即跑进厨房,柏仄他也没说要多少,弄一小碗应该够了吧? 匿馥在这边忙得不亦乐乎,全然忽视了一直在她身边的两三个小风妖。 - “出去的唯一方法是九尾狐血?匿馥姐姐就是传说中的九尾狐?!”穆安不由得叫出了声,一旁的小风妖一个劲地做噤声的动作。 “什么?!能出去?!!”叶寒灯看不见小风妖,只听到穆安这句话,则更加大声。 “那……”叶寒灯想说什么,穆安当然知道,但要人家的血这种事,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小傢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 唐忱独自走在树林中,没有看见一个村民,他暗自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当匿馥说出那番话时,他一瞬间想到了那个青衣男子。唐忱总觉得,那个人知道很多。 说不定,出去的方法他也知道。 但那人神出鬼没的,唐忱只能到上次遇见他的地方碰碰运气。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唐忱开始走神,想到了华江羽,想到他被自己捏住脸灌下整整一碗药的表情,那眼中带泪又无法反抗的表情,让他阵阵心疼,却又夹杂了其他的感情——想就这样狠狠蹂躏华江羽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发现自己弯啦!烟花庆祝啊! ☆、餵药不可描述 唐忱站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微风吹过,树叶孤零零落下。 “……不在么……”唐忱嘀咕一声,转身回去。 - 被强行灌了一碗药的滋味铁定不好受,只可惜还没缓过来又要被灌一碗血了。 没错,匿馥已经做好灌的准备了。 “在想什么?”匿馥推门而入,却瞧见了正躺着发愣的华江羽。 他居然没气到大骂唐忱!居然还在发愣!匿馥有些吃惊。 华江羽回过神,看见她手中端着木碗,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好像没有妖力了。” “胡说。”匿馥将木碗放在桌上,“那你怎么还没化为原型消失在空气中?” “还不是你给我……” 华江羽话未说完,却见匿馥靠近床,伸出手想要碰他。 “……你要干嘛?”华江羽脖子往后一缩,警惕着问道。 “餵你吃药。”匿馥才不管他的反应,反正他现在浑身是伤动弹不得,反抗都没有力气。既然没生气,趁现在赶紧再灌一碗。 华江羽莫名其妙被她提着靠在墙边,直愣愣地盯着她转身端碗。 “唐忱才让我喝了药啊。”华江羽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匿馥不知道吗? 直至木碗端到他面前,他眼睛蓦地睁大,惊恐地看着匿馥。 “这是……血?” “啊……呃……快喝吧。”匿馥含煳道。 第52页 猩红的液体刺激着他的神经,铁锈味直冲喉咙,华江羽眼前闪现出一个画面:阴暗的地底,刺鼻的气味,一群人扯着他的头髮,纵是他意识不清也要逼他仰头咽下混着大量爬虫的血液…… 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爬虫,华江羽勐地后退。若不是匿馥反应快,及时伸手作了肉垫,华江羽的后脑勺怕是要被撞个大包。 压抑不住的反胃。 华江羽扭过头,趴在床沿边“哇”一声吐了出来。 匿馥:“……” 作为一个爱干净的好女生,匿馥非常负责地运用妖力将整个房间都清理了遍。 “吐干净了?” 匿馥冷眼看着不住咳嗽的华江羽,他抖动得厉害,伤口莫不是又要裂开了…… “怎么了?”听到响声,穆安和叶寒灯跑了进来。 “我抓了个村民问出来了,出去的解药是女人的血,顺便给穆安准备了一碗,放厨房了,喝完我们一起去试试能不能出去。” 穆安和叶寒灯面面相觑,匿馥姐姐这个谎水平不高啊……虽然这里的确只有她一个女人。 匿馥面不改色,转头又对华江羽道:“趁唐忱没回来,你还是快喝了吧,我总觉得他这几天不太对,我怕他回来后……” “回来后怎样?” 匿馥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另两人还没来得及去厨房,僵硬着回过头,唐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房门边,横抱双臂,一脸冷漠。 唐忱无视三双眼睛,径直走过去抓住华江羽的左手,后者疼得直抽手,淡淡血迹渗透过纱布。 “你们在干什么?”像是没有注意到华江羽的动作,唐忱回头看向匿馥。 “唔……就是……那个出去的解药……他还是喝不下去。”匿馥有种被捉姦在床的错觉,嘟着嘴慢慢解释。 “还是喝不下去?又要餵吗?”唐忱却不再看她,又问华江羽。 华江羽连连摇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紧握的右手能够看出他正忍受疼痛。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匿馥餵你,或是我餵你,若是不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喂喂……你在说什么……”匿馥拍拍唐忱,却被唐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人果然变了很多,都这么凶了……匿馥悻悻收手,自顾自想道,不过为什么连她也会被吓到啊?! 华江羽终于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唐忱,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动动嘴唇,只来得及说一个“你”字,就看见唐忱松了手,一把环住自己,另一手朝匿馥伸去:“碗。” 匿馥被这一系列转变弄得有些迷煳,愣愣把木碗放到唐忱手上,又默默退到同样傻了眼的两个孩子身边。 “我不喝。”华江羽捂着左手,支撑不足,被这一环直接环进了唐忱怀里。他似是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几次想坐直,又被环了回去。 “吐出来的话,你知道会怎样。”唐忱不理他,继续道。 华江羽被逼得差点大喊“我不喝就是不喝你还能怎么把我生不如死再捏我脸我就自尽!”,然而正准备喊出口,却见唐忱一仰头,近半碗的血竟全部进了他的嘴里! 华江羽一脸惊讶,眼前黑影一晃,木碗“嘭”地掉在地上。 唐忱!!!你居然是这样餵的!!! 唇边传来另一人的体温,唐忱的舌头把自己口中的血液全部推进了华江羽口中。饶是血液华江羽也感觉不到什么味道了,环住他的手臂有力地将他往那人靠近,纵使他已经全部被灌入了血,唐忱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华江羽愤愤看向唐忱,他却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坚定。 喉结上下移动,华江羽总算是全部都吞了下去,伸出右手狠狠一拍唐忱的胸脯。唐忱不为所动,眼帘一垂,嘴唇一动,竟加大了力度,舌头探入,让他唿吸不得。 “唔唔……”华江羽急得不顾身上的伤,开始剧烈挣扎,唐忱亦不松口,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将他按回床上。 匿馥深吸一口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把穆安扇飞到墙上:“小孩子不要看!” 叶寒灯急急忙忙去扶穆安,后者捂着脸委屈道:“你激动能不能不要打别人……” 叶寒灯哭笑不得:“没事吧?我是问你被撞的后脑勺……去抹点药……顺便把厨房里那碗血喝了吧……” 匿馥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了上去,顺便“好心”关上门,“哎等等我!” “不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伤员没有资格拒绝喝药#? ps.其实华江羽当时想说的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 ̄)╮ ☆、番外 小插曲(4) 此事发生在唐忱强迫给华江羽餵药,两个小傢伙识趣地关上门后。 华江羽两手紧紧抓住唐忱捏着他脸的左手,眼神像是要杀人,唐忱不为所动,右手端着碗一股脑把药倒进了嘴里。 “呜呜!”华江羽只来得及呜咽两声,苦涩的药水连连灌进喉中。 第53页 “好了——”唐忱把碗拿开,留下华江羽坐在床上干咳。 唐忱回头,伸出手想拍他的背,却不料因此与华江羽挨的极近。 “啪——” 响亮的声音迴荡在小小的房间中。 唐忱眨眨眼,左脸火辣辣地疼。而面前的华江羽,此刻还举着右手,气喘吁吁,当真是生气了。 “好些了,打我都有力气了。”半晌,唐忱淡淡道。 华江羽先是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他的反应,而后赌气般躺了回去,背对着唐忱,明摆着不想再看见他。 唐忱似乎嘆了口气,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赌气的对象离开,华江羽也冷静了不少,偷偷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试着运用妖力。 没有任何动静。 难怪,他完全没料到唐忱会灌药,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错,是扇了一巴掌。 所以之后被不可描述完全活该啊!⊙▽⊙ ☆、最怕突如其来的改变 房门一关,唐忱便坐了起来——却仍死死压着华江羽的双腕。 “该吃药的是你吧!放开我!”华江羽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喘气,使劲想要挣脱束缚。 “别动,嫌刚刚的还不够吗?”唐忱一脚跨在他腰间,眼睛毫无波澜,仿佛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 华江羽本就重伤未愈,这一折腾,泛白的嘴唇与些许沾在上面的血迹形成强烈对比,倒更显得虚弱了。然而本人是毫无查觉,仍旧徒劳地用力,却连翻身都做不到。只是听到唐忱的话,这才放小了动作,转动手腕想要抽手。 “光是这样的身体接触你就已经很反感了吧?我不会追问你这样排斥别人的原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再有轻生的念头,否则,还有更让你反感的事情会发生。”唐忱的语气听起来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你最好相信我做得出来。” 华江羽停止了动作,收回情绪,横他一眼:“那你还不如直接……啊!” 话没说完,唐忱的右手已然向上握住了他的左手,一用力,伤口迸裂,血自纱布而出,染脏了枕头。 华江羽疼得发抖,可没了指甲,不能用指甲划唐忱的手,全身上下也动弹不得,更增加了几分痛楚。他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唐忱竟还没有松手的意思。这人是真的准备把自己左手废了吗?! 僵持良久,最后妥协的还是华江羽。 “行行行我答应你!” 唐忱的嘴角闪过一丝弧度,华江羽发誓他没有看走眼。 “我给你换药。”唐忱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纱布,又轻轻抬起华江羽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拆着。 看着唐忱一本正经的脸,华江羽不知竟有些脸红。他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华江羽还是没忍住,脑袋一热也不知自己问了什么。 “我对你好吗?”唐忱一圈一圈缠着纱布,看了华江羽一眼,又专注着换药了。 “……”回想起不久前的种种,华江羽的确找不出唐忱对自己“好”的任何迹象。 “……就是……觉得吧,你变了。”华江羽诚实道。 包扎完毕,唐忱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将头埋到他的左肩处,轻声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杀了你。” “……” 那你倒是杀啊!为什么还不让我说! 华江羽内心如是道。 “有点发烧。”唐忱突然撑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华江羽看着他,明明刚才还生气得不行,转眼却又摆出一副迷惑而悲伤的表情。 在此之前,唐忱见到的华江羽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是不是,连内心最真实的感情,你也在骗着我? 唐忱抑住强烈的心酸,问道:“什么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华江羽把自己的脸埋入被子里,沙哑着问道。 你明明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妖,我骗了你。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唐忱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淡淡的,就像华江羽一直所等待的那个眼神一样。 华江羽虽等到了熟悉的冷漠,还是不由得一哆嗦,慢慢露出一颗头,却没看到熟悉的表情。 唐忱微笑着,缓缓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求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肯定我会杀你,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有个人跟我说,人和妖不能成为朋友,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唐忱逐渐收回了笑容,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他,动作却十分轻柔,把华江羽的双手小心放回了被子里,又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是最恨妖怪……”华江羽弱弱道。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妖了?”唐忱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语气轻快又欠揍,凑近华江羽的脸庞道。 华江羽很是不习惯他这样,别扭地转过脸:“承认不承认,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嘛。” “那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睡一觉,我带你离开。”唐忱轻轻拍了下,便起身出去,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等你伤好了,好好把你和匿馥的底子交代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们继续同行。” 第54页 华江羽表面上轻轻点头,内心早已惊讶得飞出了星系。 他承认自己因为重伤濒死,当时又肯定唐忱会杀了他,所以有过很多奇怪的举动,情绪也的确很崩溃。但唐忱是怎么回事?突然不按既定路线走的人是他,突然变得跟小时候一样天真又温柔的人也是他,他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还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对于“杀死华江羽”这件事上的理由是不同的,当然他们本人不知道。 华江羽:唐忱应该杀死他,就要杀死他,何必让他多受了这么多苦。 唐忱(排名分先后):1.华江羽骗了他。 2.华江羽不仅骗了他还不肯说出原因。 3.华江羽瞒了他很多,每一件事他都想知道。 4.这货一直嚷嚷杀了他,好烦啊杀了他吧。:d? ☆、尘埃落定? “都收拾好了吗?”匿馥站在门外,朝屋内伸出个脑袋问道。 “好了,走吧。”穆安提起一个布袋,点头道。 匿馥回头,对唐忱点点头,唐忱背着华江羽,也点了点头,朝村外走去。 终于……要永远离开这里了。 叶寒灯路途中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已经有些破烂,但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木屋。 “走吧。”穆安在旁边提醒道。 “嗯。”叶寒灯笑笑,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那些不知醒悟的村民啊,还会在这个扭曲的村庄里生活多久?还会繁衍出多少与他们相同的后代? 这些这些,诸如此类,都不再与他有关了,也不再与穆安有关了。 “等会儿我去跟去尘说一声,让我们借宿一段日子,他应该是会同意的。” 平安出村,大伙儿都松了口气,唐忱提议道。 “好,那我先带两个孩子去收拾一下?那华江羽怎么办?”匿馥一手拍一个孩子的肩膀,问道。 唐忱回头看了眼,华江羽已经睡着了。 “我先把他背到屋里去吧。” - 去尘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还让小和尚提了一袋米和一些蔬菜跟着一起下山。 “那房子,本就不是修给我自己的。”去尘淡然一笑,对唐忱道。 是为了灵羽吧? 唐忱略一点头,踏上石阶。却又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过身道:“我把舍利子扔了,抱歉。” 他甚至没有去仔细听去尘的回答,径直下了山。 - 这夜。 “你说什么?”众人俱是一愣。 唐忱面不改色,重复道:“我和他一起睡吧。” “华江羽的情绪的确很不稳定……”匿馥左手撑着下巴,思索道。 “……嗯。”唐忱应了一声,随即走进房间。 由于背部的烙伤,华江羽只能侧躺着,两眼直愣愣盯着墙壁。似乎是狐血的作用,今天一整天他都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般,低烧到现在还没退。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也一动不动,直至来人发出一阵声响后掀开了他的被子—— 华江羽勐地转身,正好对上脱下外套,一脚已跨上床的唐忱。 “你你你……你干嘛?!”华江羽急忙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扯。 “怕你自杀,来和你一起睡。”唐忱也不害臊。 “够了!别过来!你再过来我马上就——” 唐忱眼神一凝,迅速抓住华江羽的双手。 “疼!!!” “知道疼?” 点头。 “不能再说这种话了知不知道?” 点头。 “还让不让我在这里睡?” 点头——使劲摇头。 “嗯?” 疯狂点头。 华江羽大概是终于明白了其实自己并没有决定的权利,双手得以自由后一声不吭地背对着唐忱睡去了。 唐忱坐上来后,看了看华江羽的背,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想拉下他的衣服查看伤势。似乎想起了那里缠满了纱布希么都看不见,右手在半空一顿,又悄悄收了回去。 唉,唐忱在心里默默嘆气,罢了,随他吧,这几日也是被他折腾得一直没能休息。 即使唐忱已是疲惫至极,本应熟睡的深夜,在身边的人突然发抖时,他还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华江羽?”唐忱侧头看向旁边,华江羽没有回应,看来并没有醒。 应该是发了梦魇。 正想着要不要轻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勐然想起华江羽极其厌恶有人碰他,若是直接让他惊醒,对他的伤势更为不利。 唐忱自顾自陷入了矛盾,本来就精神紧绷,又是深夜,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脑袋上全是问号也没个答案。 “唔……”华江羽皱着眉哼出了声,“好疼……” “疼?伤口吗?”唐忱立刻俯身问,可华江羽还是没有醒来,只紧紧抓着被子,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珠。 “不要……再刻了……好痛……”字字揪心,短短一句话竟是充满了痛苦。 刻……唐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华江羽被那些人扒去上衣,他看见的,如今已被烧得一干二净的,那个刺眼的“寒”字。 第55页 那他现在梦到的,竟是另一人在他背上刻字的情景吗? 唐忱不知道这对于华江羽来说,是怎样的记忆,但他能够听出来,刻字那人,应该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不是吗? 你直到现在,也无法走出过去的梦魇吗? 我们……有些地方莫名很相似呢。 唐忱犹豫了一下,华江羽之所以会梦见刻字的事,可能是因为现在他的背的确很痛,观察良久无处下手,他只好揉了揉华江羽的脑袋,出乎意料的柔软…… “不疼了,都过去了。”他轻声道。 华江羽仍旧没有醒,可奇怪的是,唐忱的声音一出,他就停止了颤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揉了一会儿,竟像是十分安心地睡着了。 唐忱也不禁心头一热,抿嘴笑笑,就这样把手放在华江羽头上,进入这几日来的第一次沉睡。 ☆、人和妖的爱情 “喉中有血泡,背部严重烧伤,左手贯穿处骨头有些许磨损,十指指甲全无,脚踝骨头贯穿发炎。这些是比较严重的。” 还是在上次的妖医馆,还是上次看店的男人。 男人自称胡医师,唐忱把华江羽放平到木板床上,他粗略查看了一下,总结道。 唐忱在一旁默默听着。 “体温偏高,你过来帮我把他扶起来。”胡医师指指唐忱,吩咐道。 唐忱立马上前照做,却见胡医师一手举起,似是要动手打华江羽,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抓住胡医师:“你干什么?!” “年纪轻轻激动什么,我把他喉咙中的瘀血拍出来。”胡医师倒像是习惯病人家属这样不懂礼数了,并没有生气,解释完便抽出手,迅速一掌拍在华江羽后颈。 “咳——”本来在昏迷中的华江羽被直接拍醒,喷出一大口血。胡医师见状上前查看吐出的血液,唐忱则把华江羽揽在怀中。 华江羽昏昏沉沉,脑袋歪了几下,眼睛又闭上了。 “他体内曾有蛊,虽然已经除尽,但还未从身体中全部排出,所以体温会有些高,这个不碍事。”胡医师掏出手帕将血迹擦干净,转身道,“现在说说他昏迷的原因吧。照理来说,他现在的状况虽然差到极致,但已经不会昏迷了,你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是你餵了他什么安眠药吗?” “是……我一个朋友的,因为他这几天情绪很不稳定。”唐忱道。 “情绪不稳定?具体一点呢?”胡医师说着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笔,准备记下。 “比如……每晚都会被噩梦吓醒很多次,每次醒来后都搞不清状况,谁都不让碰,一碰就大叫。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天了。”唐忱回忆了一下,皱眉道。 胡医师没有动笔。的确,唐忱的脸色也很憔悴,一眼就能看出来几天都不曾睡好了。 “我建议——你先去把你自己照顾好,比如就在这个床上先睡一觉,还有你的手腕,虽不是什么重伤,但不得到处理,还是可能会致命的。”胡医师把唐忱的衣袖捞起来,果不其然,双手手腕皆是一片红肿,已经发炎许久。 莫非是当时在地牢里被铁铐磨的? 连唐忱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你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小伤。过来,给你上药。”胡医师示意唐忱去帘子外。 “可他……”唐忱有些犹豫。 “一时半会儿耽误不了什么,既然好不容易不做噩梦了,就先让他睡一觉吧。”胡医师在药柜里左翻右翻,很快倒腾出一堆草药,放在罐子里磨,一边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这是被一些村民施加的酷刑。” “是。” “那他每天做的噩梦可能就是不断的重复这段经歷了。很多病人都是这样,他可能过几天就好了,也可能很久都还在做噩梦,这个要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把手放桌子上。” 唐忱照做:“我知道。” 以前的唐忱,也是这样。每晚都会梦见如同地狱的家乡,号啕大哭的仇菁,以及懦弱逃跑的自己。 说来也奇怪,似乎就是在遇到华江羽后,这样的噩梦才逐渐减少,直至现在每夜安眠。 手腕处传来阵阵清凉,倒也舒爽。 胡医师拿着陶罐走进屏风,唐忱便趴在桌上,原想休息片刻就好,谁知就这样睡着了。 - 再醒过来时已是黄昏。 “哟,看样子睡得不错,脸色也好了很多。”胡医师坐在他面前,正喝着茶,笑道。 唐忱一惊,连忙起身往屏风内赶去,见华江羽还好好躺在床上,这才冷静下来。 “你朋友的药不错,我还从未见过药效这么久还没有副作用的安眠药。”胡医师在他身后道。 “她说那是她一位恩人留下来的。”唐忱想起当时匿馥的话,复述道。 “看来你们感情都很深啊。”胡医师感慨了一声。 唐忱略微低头,默认了。 “既然他还没醒,介意听老头子讲个故事吗?”胡医师招招手,让唐忱坐到外边,端了一杯茶给他。 唐忱点头。 第56页 “从前有个人,他上山打猎抓到了只兔子,却不料这只兔子竟变成了一名女子,人类对她一见钟情,从此不再打猎,三番五次找到兔子求婚。 “很烦人对吧?兔子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可能是不耐烦了才答应的吧。总之,这个人类就和兔子结为夫妻,远离亲戚独自到一个城镇讨生活,他们一起开了一个药铺,专治妖怪,兔子看病,人类抓药,本以为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有一天,人类生病了,兔子不仅没有照顾人类,反而越来越躲着人类。人类不明白,忍着头痛去找兔子,却晕倒在路上,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药铺,旁边兔子在哭。人类发现自己体内有东西,兔子说,那是她的妖丹。人类因为和妖怪在一起生活久了,中了妖毒。妖毒无解,只能把人类变成妖怪,也就是把她的妖丹给人类,人类才能活下去。 “人类很开心,因为不管是人是妖,只要能和兔子长相厮守,他都愿意。可从那以后,兔子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一些小事都能让她崩溃,人类不懂发生了什么,还经常和她吵架。 “就在人类以为日子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兔子却突然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温柔的兔子,只可惜,两人只和好了一天,兔子就消失了。” “消失?”见胡医师停顿,唐忱问道。 “妖怪,没了妖丹,是会渐渐失去所有妖力最后消散在空气中的。”胡医师淡然一笑,“我没想到,她当初竟会以命换命。和好的那一天里,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妖怪的事,最后还笑着跟我道别。” “看不出来吧?其实我已是古稀之年了,因为她的妖丹,让我拥有了妖怪的漫长寿命。那时我才知道,没了妖丹的妖怪,註定会迎来死亡,这也是她性情大变的原因,因为她想一直活着,与我一起活着。” 唐忱呆愣在原地。 他似乎看见一位红衣女子站在胡医师对面,叉着腰,像是在开玩笑。 “胡郎,你可不能喜欢上其他人哦。” “胡郎,我的妖丹在你那里,我们以后就是一体的了哈哈!” “胡郎,要好好做一名妖医哦。” 我爱你,和你爱我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居然写得我差点掉眼泪(好吧我泪点低) ☆、场外救援 “唐忱!!”华江羽惊叫着睁开了眼睛,随即眼前被人影遮住。 “我在。”唐忱看着他的双眼道。 华江羽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喊的什么,脸颊微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唐忱立刻会意,将他扶了起来。 “这……”华江羽见自己浑身又换了一次绷带,不免觉得有些奢侈。而且为什么总感觉漏风?冷飕飕的。 “涂了些其他的草药,有清凉的功效,恢復得能更快一些,还能助你恢復妖力。”胡医师在一旁道,“把你背后的水泡挑了一些,不至于太痛,较深的伤口也缝了起来,记得四日后来拆线,有些伤口化脓了,不太好处理,我已经嘱咐过这位每日帮你清洗伤口的方法了。” “多谢医师了,我们四天后再过来。”唐忱说着,熟稔地把华江羽背上,走了出去。 “我还记得上次,也是黄昏的时候,我们在那边喝酒。”匿馥的药效终于过去,华江羽精神了许多,开始跟唐忱聊天。 睡了一天,胡医师似乎也治疗过他的喉咙,他现在说话终于能听清了。唐忱也注意到了这点,嘴角又有些许上扬。 “你故意把我灌醉了。” “胡说,明明是你酒量差。”华江羽竟也笑了,这几日来真是十分少见。 “等你好了,我们再来这里喝一杯。”唐忱心情大好。 “好啊,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不会喝酒。” - 四日后。 “最近还在做噩梦?”胡医师见华江羽又睡在唐忱背上,问道。 “有过一晚没做噩梦,昨晚还是被吓醒过,我朋友无奈,只好又餵他安眠药。”唐忱走进屏风,再次把华江羽放到床上。 “不错,有进步。白天记得多转移他的注意力,保持心情好,啊,不要讲笑话,伤口笑裂了就不好了。”胡医师打趣道,洗了手,准备拆线。 “好。”然而唐忱并没有听出半分玩笑意味,一本正经地答道。 “每隔几天把他带到我这里来换药就行了,你们不必换得这么勤,我看着你们本来就没钱了,再浪费岂不是要去乞讨?”胡医师看着华江羽身上崭新的绷带,啧啧道。 “嗯?可我……”并没有说没钱啊。唐忱下半句还没说出口,胡医师便打断他道:“我姑且也算半个妖怪了,普通人类的荷包里有多少银子一眼便知。上次来时,你就已经花光了你所有的银子,这次也只有几块铜币,想来你应该没钱了。” 胡医师说得半分不差,让唐忱更加窘迫了。 今天来之前其实也犹豫了好久,因为照前两次的经验,几个铜币是绝对不能买到药的,但他们都不会拆线,只好拿上匿馥唯一的木簪子硬着头皮过来了。本是想着走的时候拿出簪子请胡医师通融一下,谁知他直接给说了出来,这…… 第57页 “无事,就先记着吧,等他伤好些后再给也不迟。” “感激不尽。” - “咦?参谋你居然在写信?写给家人的?”墨拉开帘帐,惊奇道。 “嗯。”仇菁头也没抬,敷衍了一声。 “白妹妹亲启……你有妹妹?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墨悄无声息转到仇菁身后,弯下腰,念道。 “殿下!这是隐私!”仇菁急忙放下毛笔,双手挡住信纸,回过身强调。 “军中无隐私。”墨敲了敲她的额头,“不就是让你妹妹给朋友送钱嘛,有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殿下!” 你还说出来了!!! “不说这个了,我最近正在编曲子,等编好了演奏给你听听?”墨突然转换话题,眼神充满了期待。 “殿下,你现在在边塞带兵,不是在皇宫享乐。”仇菁忍不住提醒道。 “谁说在边塞就不能享乐的?有美人,有美酒,怎能少了音乐?” - 匿馥很无语,安眠粉没多少了,钱也没了,这下该怎么活下去啊…… “回来了?”叶寒灯看向门外,穆安正好开门。 这几天除了唐忱经常带着华江羽去看病,就还有穆安外出买吃的了。 叶寒灯和匿馥则守家,顺便收拾一下。他俩这次正好在商量装个篱笆,围出一个院子,院子里再种点蔬菜,刚好装篱笆剩下的木材可以拿去卖了,一举两得。 计划很好,谁来砍柴?有空的就他俩,叶寒灯砍不动,匿馥不想动手,陷入僵局…… “肉没买多少,节约点用吧,这些钱撑不了多少天了,但我觉得唐忱哥哥那边可能今天就不够了。”穆安把背篓放到桌上,拿出蔬菜。 “希望那医师能通融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胡医师: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没钱了。 意不意外! ☆、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好 拆线后的第三天,唐忱又背着华江羽和买菜的穆安一起去了城里。叶寒灯认命,背上斧头去砍树了,也不知能不能砍倒。匿馥趁此机会勤加修炼,妖力恢復得很快。但有一件事,只有匿馥知道。 那就是她其实每天都在偷偷给华江羽输送妖力。 虽说妖怪只要妖丹还在,就会慢慢恢復妖力,别人的妖力终究是别人的,并不能像自己的妖力一样能一直保留在体内,还会消失得很快。 简单来说,匿馥输给华江羽妖力纯粹是浪费。 但只要华江羽体内有妖力,他就能恢復得更快。所以也并不是毫无用处。匿馥觉得挺值的。 这日,她正在打坐,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你……是?”匿馥没去过来安楼,但如果华江羽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敲门的人穿着来安楼的服饰,熟悉的鹅黄襦裙,走远途还不忘背着一把琵琶。 “小女子白趣,受仇菁姐姐所託,来给一位华姓男子送包裹。”白趣微微欠身,颇为端庄风雅,也不愧是仇菁教出来的。 “华?华江羽?”相比之下,匿馥则要开放得多。 “是,想来妹妹便是匿馥姑娘了,那么包裹就放在这里了。”白趣取下包裹,轻轻递给匿馥。 “你认识我?”匿馥好奇道,顺便接过包裹,手下一沉——匿馥低头扫了一眼,瞬间瞪大了眼睛——居然是整整一包的金子银锭!难为她一女子提着这么重的包裹,还背一琵琶跑这么远了。 “姐姐信中所说,‘翠衣竹笛者匿馥’。对了,姐姐还託了一句话,‘华公子重伤未愈,恐会畏寒,需添置床被衣物,此包裹以表慰问之心,身在边塞,不能亲自探望,望谅解。’” 白趣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匿馥苦苦把原话誊在纸上。 “话说她口中的仇菁……不会是柏仄认识的那个吧?”突然,匿馥抬头自言自语道。那仇菁和华江羽又是怎么认识的?有点酸酸的。而且为什么知道他们在这里?为什么知道华江羽受了伤?还知道他们没钱了! 不会真是柏仄认识的那个仇菁吧? - 除了吃了安眠药浑浑噩噩的华江羽,其余三人都表示非常惊讶。 “太厉害了!你们居然认识这么有钱的人!”穆安不由得感嘆。 唐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进了房间。 华江羽刚醒,听见门开的声音立刻抬头,见是唐忱,又软软倒了下去。 伤情有所好转之后,华江羽似乎一直都在害怕,唐忱有这样的感觉。不,说是迷茫更准确一点。 “干嘛杵在门口?”身后匿馥的声音传来,唐忱回过神,忙向前走了一步。 匿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然后端着碗走向华江羽。 “唐忱哥哥,吃饭了。”外面叶寒灯喊道。 唐忱看了看床边那两人,走了出去。 “妖力恢復得怎么样?”匿馥见唐忱出去,悄悄问道。 “能保持人形,也恢復了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未来。”华江羽接过碗,闻到熟悉的苦味,还是皱了皱眉,“你不必这么小心,唐忱他知道我是妖了,估计你也被发现了。” 第58页 “你之前跟我提到过,但那也总不能当着他的面问吧?多尴尬啊。”匿馥一嘟嘴,“所以,你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 华江羽点头,心一横,仰头把药喝个干净。 “可能这也是改变未来的代价吧。”匿馥接了空碗,道,“说不定你以后都看不到了,也是件好事,慢慢习惯未知的生活吧!” “嗯。”华江羽微笑着点头,目送匿馥走出房间。 “医师说不必去得那么勤了,华江羽目前只需要静养。”一出房间,就听见唐忱在说话。 “隔三差五换一次药吧,那下次只需要一个人去买药就行了,顺便把前两次赊的钱还上。”匿馥随即道。 “嗯,我去。”唐忱道。顺便,他还有个问题一直没能问胡医师,明日正好一个人去问问。 “我也想去,我想问医师一件事。”叶寒灯突然举手。 唐忱与叶寒灯对视一眼。 “好啊,你俩去吧。”匿馥全然不知,答应道。 唐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他俩想问的是同一件事,猜到了吗? ☆、孤儿石上道心声 “你们都是来问妖毒一事的?”胡医师坐在柜檯后问道,唐忱和叶寒灯一大一小点点头。 “其实妖毒就是妖怪的妖气,因为对人类有害,所以又称妖毒。”胡医师端来两个板凳,示意他俩坐下,“每个妖怪都会散发妖气,人类如果在妖怪旁边待久了,便会受到影响,高烧不止、头痛难当,甚至死亡。越强大的妖怪,影响越是明显。想必你们都知道除妖师这一类吧?除妖师皆短命,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有些妖怪在妖丹破碎时会爆发出所有妖气,而除妖师如果没能躲开,只能是死路一条。然而其实除妖师本身,因为时常接触妖怪的原因,往往也会死于妖毒。” 叶寒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唐忱则突然闪过那天瞳杀死仇菱的画面。 胡医师嘆气道:“这便是……人和妖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啊……” “那我把药拿了。”唐忱突然打断他,起身道。 胡医师适时闭嘴,转身取药。 叶寒灯握紧了怀中的药瓶,抿了抿嘴唇。 - “妖毒?”穆安正把一棵树干拖到门前,问道。 叶寒灯将胡医师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拿出了那天给他的药瓶。 “吃这个就能削弱我的妖毒?给我吧。”穆安朝叶寒灯伸手。 “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怎么办?”叶寒灯不肯,问道。 “既然医师肯给你,说明没什么副作用啊。”穆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想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呢。” - 华江羽听见门外唐忱的声音,知道他们回来了。艰难从窗户望去,夕阳尚未落下,煞是好看。 华江羽低垂着眼,试着再次运用妖力,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他愣了愣。 “唐忱回来啦,要他背你去外面坐坐吗?你有好多天没晒过太阳了。”匿馥此时推门而入。 “太阳都快落下了,有什么好晒的?”华江羽没好气道。 “怎么了?伤口痛吗?”匿馥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凑到床边仔细瞅。 “……没有。”华江羽只好放缓语气,“让唐忱来吧。” 经过几天的积累,门外已经堆了一堆树干,木堆靠着一块大石头,唐忱把华江羽放到了石头上,匿馥也几步跳了上来坐在华江羽旁边。 不远处,穆安还在锲而不捨地拖树干。 “你们这是在……”叶寒灯刚从房子里出来准备去帮穆安,却看见三个人齐齐坐在石头上。 “晒太阳。”匿馥一本正经道。 “不用帮忙啦,这是最后一棵了,谢谢你们。”穆安不知在对谁说话,脸上全是汗,却笑得很开心。 “那些小东西都知道帮忙,你却在这里晒太阳。”华江羽声音弱弱的,匿馥还是全都听见了,亮出自己的拳头。 “那些小东西?”唐忱和叶寒灯却同时问道。 “就是那些风妖啊。”匿馥眨眨眼,解释道。 “是吗,它们直到现在也还在帮穆安啊……”叶寒灯一笑,低下头。 还没道谢呢,它们帮忙把华江羽救了出来。唐忱想着,只见叶寒灯已经跑了过去,跟穆安说了几句,然后生涩地对着空气微笑。 不,只是在他和叶寒灯眼里是空气。 “看不到别人能看到的东西,很麻烦。”唐忱自言自语道。 “是啊……”华江羽呆呆地看着那边的两人,不知是否在想其他的事情,“其实……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很痛苦啊……” 匿馥起初没有听明白,只感觉身旁的人抬起了一只手,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见一滴水从脸上滑过。 “你哭了?”匿馥先是很惊讶,随后手足无措起来,“怎么哭了啊?伤口又裂开了吗?” 唐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华江羽。 “嗯……”华江羽含煳不清道,脸上有更多眼泪了,“伤口……很痛啊……” 第59页 匿馥正准备回去拿药,唐忱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带回了房间。 “你只是情绪有些激动,睡一觉就好了。”匿馥听见他这样说道。 华江羽仍旧用手臂挡着眼睛,似乎这样能阻止眼泪继续流出来。听到唐忱的话,微微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是看不见别人能看见的东西更痛苦,还是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更痛苦? 我觉得,两者是一样的。 因为它都说明了一件事,说明你和那个人不是一类人。 说明你们不能在一起。 ☆、发糖日常 春季已去,太阳一日比一日毒,华江羽的伤势也逐渐好转。 “妖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吗?”匿馥照常端来一碗药,华江羽坐在床上,接过碗迅速喝完。 “嗯。这几日怎么每次醒过来唐忱都不见了?也不见那两个孩子。”华江羽问道。 “木材够了,唐忱在做篱笆,目前还在打木桩。至于那两个,穆安不是想成为医师吗,前几天叶寒灯陪他去找胡医师拜师了,现在天天早出晚归。”匿馥两手叉腰,嘆气道,“所以我才不得不每天给你这个病号煎药。唐忱那傢伙,手腕受伤了一声都吭,要不是前几天见他偷偷往手腕上缠绷带,估计他就要这样瞒下去了!” “嗯……”华江羽应了一声。 匿馥反应过来,“你读过他的记忆了?” “胡医师最先发现的。”华江羽答非所问,却又偏偏肯定了匿馥的疑问。 “我想你一定没读过我的记忆。”匿馥却突然苦笑了一下,拿着碗关上门,出去了。 还真没有过。华江羽默默道。 妖力恢復不易,他不敢有太多动作,但为什么要现在就读唐忱的记忆呢?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就是想知道唐忱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没有原因,只是想知道而已。 结果还看见了柏仄,真是晦气! 不过匿馥的过去怎么了吗?她怎么这么肯定?是这几天发生过什么,还是在更早以前?华江羽突然想起,在唐忱的记忆中,匿馥说那个安眠粉是她一位恩人的东西。他不免有些好奇这位“恩人”是谁。 可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转眼便是一个月。 温度越来越高,尤其对于被裹成粽子的华江羽来说,这是一种煎熬。 刚摆脱绷带的纠缠,唐忱却又开始每天把他抱到门外的石头上,晒!太!阳! “仇菁说你畏寒,晒太阳不会觉得很冷。”唐忱是这样解释的。 好吧我承认自从醒来后是总觉得冷,但这不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吗?!草率地晒个太阳真的可以吗?!出汗了啊兄弟!华江羽内心无比沸腾,然而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现在的话没有任何分量,唐忱一概不理! “他们人呢?”又是一个晴日,华江羽坐到石头上,瞅瞅周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问道。 “草药不够了,匿馥跟着那两个去买药了。”唐忱朝华江羽后背一瞥,拍掉他偷偷伸到那里的右手。 “伤还没好,碰什么碰?” “痒……”华江羽眼巴巴看着他,却被他瞪了回去。 “不准碰!” 华江羽一撇嘴,只好作罢,坐在石头上无所事事,时不时晃荡一下双腿,观察唐忱的一举一动。 此时太阳刚到头顶,五月的阳光已是有些刺眼,华江羽不禁眯了眯眼。不远处的唐忱正把木桩钉在土里。 “唐忱。” “怎么?” 唐忱直起腰,手臂往额头上一抹,转眼便看见华江羽右手撑着石头,轻轻甩动着双腿。那样子,似是想要下地。 “别乱动!”心下惊唿一声,唐忱急忙跑过去。无奈晚了一步,在他抬脚之前,华江羽的左脚已经实打实落到地上。 华江羽内心激动,本想抬头说自己已经能够走路了,右手一松,重心全部移到脚上,即使双脚都放了下来,脚踝仍旧承受不住体重,华江羽吃痛,两腿一软直直向前方倒去。恰好唐忱赶到,险险扑入了唐忱怀中。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多少天就想着自己走路?嗯?”唐忱力气极大,架住华江羽就将他提回石头上。 “刚刚脚踝不是很痛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华江羽吸口气,轻轻揉着后脚跟。 “能啊,那待会儿你自己爬进去。”唐忱丝毫面子都不给,转身继续打木桩。 “别啊!大哥!明明是你把我背出来的,负责到底啊!”华江羽心里苦,在唐忱身后急急道。 晒干了怎么办!!! - “你就是唐忱那位有安眠粉的朋友?”胡医师见匿馥身边的两位学徒,猜测道。 “是我。我来买些药,喝完了。”匿馥轻轻一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干他们的事。叶寒灯会意,拉着穆安走向屏风内。 见两个孩子进去了,匿馥才缓缓对转身拿药的胡医师道:“医师,你那个能削弱妖力的丹药,能给我一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真糖哦~ ☆、善后其一 “恕我直言,对于你们这种大妖怪来说,这个药的作用可有可无。”胡医师摇摇头,把草药递给匿馥。 第60页 “说来也是……”匿馥接过,沉默良久。胡医师陪她坐了一会儿,走进屏风内去教两个徒弟了。 匿馥闲来无事,只好在城内逛逛。 临泽城一如初来时的模样,反而更加热闹了。到处人来人往,这让许久没见过这般场景的匿馥倒有些没适应。 街边的小摊上随便买了个烧饼,匿馥思索再三,决定先去河边。 船夫的船已经修好了,刚载了几名游客,船夫向她招手,匿馥笑着摇头表示不过河,小船这才悠悠划向对面。 “白乐!还在吗?在的话出现一下!” 待到船只游得较远时,匿馥突然大喊。 “没用的,他已经彻底消失了。”柏仄笑眯眯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你帮他的呢。” “他怎么消失的?!当时我一进结界他就不见了!”匿馥很愤怒,竖着眉毛死死瞪着柏仄。 柏仄不以为意,头微微一偏,道:“还能怎么消失?被吃了呗,不然你以为就杨天笑和厘情两个鬼能把你和小重明一起阴了吗?白乐才是提供力量的那个。” “被吃了?”匿馥突然一顿。 “嗯,被吃了。”柏仄点头,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 “被什么吃了?” “还能是什么?鬼啊,杨天笑。他吃了厘情,成为厉鬼,又吃了白乐,获得了更多力量。”柏仄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扔向水面。石子“扑通”一声,直直落水,并没有在水面上连跳。 “这次,你已经提前付过报酬了——杨天笑得到的所有力量,我拿走了。” - 匿馥一人来到河边。 什么河边一般妖怪比较多,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不,一个鬼魂。 在船上追华江羽时,匿馥不经意往岸上一瞥,竟瞥见那孩子在河里扑腾。 周围也不是没人,相反,就在他旁边,还有不少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戏水。也亏得这天太阳足,还没入夏呢,这些孩子也不怕冷。 但是,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匿馥也便没有表现出来。她明白那不是真的人。 恰好此刻与那两人分头行动,但已快天黑,河里那孩子也不见了身影。匿馥在河边瞧了许久都没见着,身后突然有青年问她:“这位姐姐,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匿馥顿时后背一阵鸡皮疙瘩,鬼的话还是这么没有温度,听得她只想立马生一堆火。匿馥强忍住这股恶寒,转身笑道:“我在找你呀。” “姐姐能看见我?”青年一副惊讶的模样,后来的匿馥定能一眼就认出,他是长大后的白乐。 “那是当然,你不妨告诉姐姐,你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这种对于鬼魂来说最为重要的问题,她也没想着听到回答。出乎意料的是,白乐回答了,回答得很认真:“我朋友变成厉鬼了,我想对他说声对不起。” “他变成厉鬼是因为你?”匿馥眯起眼反问。 白乐点头,“若不是我产生的那些情绪感染了他,他也不会……这么偏激……” “你可以说的再仔细一点,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匿馥一听有内幕,精神了许多,一本正经地听白乐讲故事。 白乐从杨天笑被狗咬那里开始说起,又说到杨天笑三月后突然疯癫咬人,不久死亡。厘情父亲取消厘情与杨天笑的婚约后,杨天笑的魂魄竟然出现在白乐面前。 “白乐,帮我保护好厘情。”杨天笑这样说着。 白乐倒也没有害怕,而是坚定地点头。他和杨天笑一样,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喜欢厘情。 只是,没想到厘情的父亲为了钱竟会将女儿远嫁。厘情自杀,白乐绝望之余想让杨天笑找到厘情的魂魄。因为听说自杀的人,魂魄无法完整,也就无法转生,只能永世在人间徘徊。 可更绝望的是,杨天笑没了回音。白乐找不到杨天笑,找不到厘情,也找不回当年三人的回忆,在厘情头七那天,投河自尽。 再睁眼时,白乐也是一只无法转生的鬼魂了。他不愿回到当初住的那条街,却在有一天突然听说了“三人行”的事情,他愈发觉得是当时自己的想法感染了杨天笑,导致杨天笑化为厉鬼害人的。 白乐想回去劝劝杨天笑,却因自己无法离开自杀地点七丈远而毫无办法。 “没了?”匿馥问。 白乐点头。 “有趣。我去那条街看看情况。”匿馥说着便向城内走去。 “姐姐!帮帮我!我也想去!”白乐急急拦在匿馥面前,即使他并不能碰到匿馥。 “你跟去干嘛?劝说吗?没用的,他已经是厉鬼了。”匿馥毫不客气道。 “我总觉得,厘情也在那里……姐姐,你有办法让我走出去的对吧!” 匿馥难得嘆了口气,手一挥,另一个“白乐”出现在白乐旁边。 “替身术,它能代替你在这里被困,不过只能维持一天。试试,你现在能出来了。” 白乐试着走到七丈之外,果然没有了束缚。 第61页 “谢谢姐姐!” “别啰嗦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里面什么情况吧。” 于是匿馥非常完美地忘了集合的事,还和也进结界的华江羽打了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匿馥醒来后,结界也破了,还是没看见白乐,有些不开心。。。 p.说过的,没有善后的故事都是未完结。而目前为止,猜猜有几个故事有完整善后? ☆、华江羽,你也……? “你这样子,倒像当年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了。”柏仄轻笑一声,几步跳向树林。 第一次见面么……匿馥仰头回忆许久,无奈,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 “没问题了?”唐忱仍有些不放心。 “没问题了!疤都看不见了,我也能活蹦乱跳了,还能拍手!指甲也早就长全了!”华江羽说着,故意在唐忱面前跳了几下。 “能作死,看来是真的痊癒了。”匿馥在门口幽幽道。 七月流火,眨眼已是秋季。 金黄的落叶散了一地,叶寒灯每日都要扫一堆堆在院外,反正没事干。穆安则跟着胡医师游歷,已经走了一月,上封书信中道他准备回来了。 对,他俩不会写字,匿馥整日无事,一直教写字教到现在,胡医师也会教他俩认字,现如今书法已能见人了。 去尘还是老样子,守着他山上的庙,偶尔下山拿出化缘得来的食物给他们,顺便问候一下华江羽的伤势,虽然他们并不缺食物。 “这么久了,也没见这傢伙理过发,他头髮居然不长,脑袋和手里那串佛珠在一起,大太阳里好亮啊。” 夏天的时候,华江羽曾偷偷对唐忱吐槽道。 “不要说人闲话。”唐忱正色,右手中指一弯,弹了弹华江羽的额头。 而现在,华江羽好得差不多,也是时候启程了。 “这次我们穿过城,往西北方向走吧。”华江羽提议道,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远离那个村子! “好。”唐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好吧。”匿馥只好点头,从屋内拿出三个包裹,一人一个。 “你们还会来这里吗?”叶寒灯将他们送到院外,问道。 “大概,不会了。”华江羽想了想,抬头望天,復而回过头,对叶寒灯笑道:“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往回走了。” “好吧……”叶寒灯懂事地点点头,笑着道别,“我会告诉穆安的,一路顺风!” “保重!”匿馥沖叶寒灯一抱拳,随后又跑上前故意弄乱叶寒灯的头髮。 “哎!髮型!”叶寒灯惨叫。 “没跟你们说过。你俩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认识的一个孩子。”匿馥在他耳边悄悄说道,“还是我带大的,可调皮啦!你们乖多了。” “那个孩子一定很可爱吧。”叶寒灯一边整理髮型一边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穆安也很可爱啊。” “不要脸。” 进城,华江羽转身问走在最后哼着歌的匿馥:“你刚刚跟叶寒灯说什么了?笑得好诡异。” “要你管。”匿馥吐舌,几步跑上前拉住唐忱,“唐忱哥哥——我饿了,在城里吃点东西再走好不好?” “切,不好!”华江羽大声道。 “去前面吧,那儿有个饭馆。”唐忱看了华江羽一眼,指着前面。那个方向正是他俩调查“三人行”时去的饭馆的方向。 “说了伤好后来这里喝酒的。” “天哪你居然还记着这种小事!” - 华江羽一直不敢告诉其他两人,其实他在从“三人行”出来的那天晚上,在唐忱门外回到自己房间后,把之前装的这个饭店的酒喝完了。 酒不多,当时他却喝到了第二天清晨。不得不说,这酒很烈。 反正直到河边他都是晕头转向的。 真是非常不好的回忆啊…… 华江羽看着面前满满一碗酒,不由得扶额。 “我说,我伤才好就喝酒,没问题吗?”华江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藉口。 “没问题!”匿馥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手中的酒碗使劲一碰,仰头喝干,喝完还冲华江羽眨眨眼。 不能落后啊!华江羽这样想着,却迟迟不喝,一旁的唐忱也没动。 “别这样啊,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匿馥哈哈一笑,催促两人喝酒。 华江羽没办法,只好当着匿馥的面,将一碗酒喝了干净。 然后听见唐忱打了个酒嗝。 “呃……”匿馥盯着唐忱,无言片刻,笑容凝固在脸上。 “别看他一脸镇定,他一碗倒。”华江羽指指唐忱,笑道。 “没有,我还能喝,酒给我。”唐忱伸出手,也不知想拿什么。 “看看,看看!死不承认!还要喝!”华江羽莫名激动,“今天偏给你喝!哈哈!看你什么时候才不要酒!” “那个……”匿馥适时按住了华江羽的手,“你的脸也很红啊,你也是一碗倒吧?” 第62页 “没有没有,上次我喝了半壶都没倒呢。喏,就这个酒壶,够大吧?”华江羽说着还从包裹里把酒壶拿了出来。匿馥看了眼,心道:是挺大的,半壶也就两碗而已。 纵然内心已经十分确定这两位醉了,匿馥表面上还是十分配合的,乖乖应和着:“是,够大,够大。” 谁知唐忱一把夺过酒壶,仰起头倒酒,也幸好酒壶是空的,壶口对着鼻孔呢! “祖宗哎!别喝了吧!”匿馥叫苦不迭。 “怎么能呢,我说了,让他喝个够!哈哈哈哈哈哈……”华江羽唯恐天下不乱,找到放在匿馥脚边的酒罈,立马又给三个人都倒满了。 “匿馥,你知道吧?地牢出来的时候,我可恨你了,怎么就不让我去死呢!”华江羽端起自己的碗,对着匿馥嘿嘿一笑。 “不许死!别乱说话。”唐忱仰头又是一碗,皱眉道。 “……”匿馥默默喝酒,顺便把酒罈隐了形。 “你说你们,一个个都骗我,我真弱到连你们都保护不了吗?”唐忱嘆气,看起来正常,却又打了个嗝。 “你确实还要再练练哈哈哈哈!要我说,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华江羽笑得极为猖狂,唐忱听罢,立马就火了,居然还真想就地打一架。 华江羽轻轻向后一跳,躲开了拳头。谁知唐忱喝醉后完全不按套路,绕开桌子直接扑了过来。华江羽猝不及防,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华江羽顿时不开心了,大吼道。 “干你。”唐忱冷静回答,无比严肃,在一旁旁观的匿馥突觉事情发展好像偏离方向,连忙上前把两人拉开。 “行行行你们都喝醉啦!快别疯了虽然二楼现在没人……跟我去客栈休息好不好呀?” “不要碰我!”华江羽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只要唐忱碰我!” 大哥!你还记得刚刚唐忱说什么吗?! 唐忱倒似乎也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抱了抱华江羽表示安慰,一手牵他,一手牵匿馥,道:“走,回客栈休息。” 不,我不认识你们。此刻的匿馥内心如是道。天知道她有多想把当时提议吃饭的自己一手拍死! 作者有话要说:  华江羽:我觉得我酒量还行,主要是这里的酒太烈了。 匿馥:半斤八两! ☆、酒醒 匿馥作为唯一的正常人,被唐忱一路牵回客栈,感觉非常奇妙。 唐忱除了动作大胆语言放肆还总是要酒外,其他倒与平常没两样,连走路都十分笔直地沿着屋檐下走的。 面前就是客栈时,唐忱毫无徵兆地甩开了他俩的手。 “怎么了?”匿馥下意识问道。 “要牵……背我也行……”华江羽嘿嘿笑道,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唐忱。 “我、我还没问,你俩,到底是什么妖怪?”唐忱没有回应华江羽,呆呆站在原地问道。 匿馥第一反应是想,坏了,他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的?一旁的华江羽却已经脱口而出:“匿馥是大~妖怪哦!九尾狐!厉害吧!而我……我是……” “我是……是什么呢……不会飞也不会带来祥瑞的鸟?不要,我是唐忱的……的……朋友!” 唐忱明明喝醉了,此刻却一眨不眨盯着华江羽。而华江羽由开始说时脸上闪过一丝悲哀变成了痴笑,最后笑眯眯地看向唐忱。 “咳!就、就是这样,唐忱你不要激动哈我们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匿馥正解释着,忽见唐忱身形一晃,连忙接住,竟是已经睡着了。再抬头看华江羽,后者仍旧笑得无比纯洁,看着匿馥。 “……希望他不记得这些,回客栈吧。”匿馥嘆气,将唐忱的手臂跨过自己的肩膀,提了回去,华江羽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后面,时不时上前抱住他俩。 “别这样丢人我求你了大爷!” 喝醉的结果无一例外是第二天的头痛难当。 唐忱暂且不说,对于华江羽这种能看到未来过去的来说,喝醉后的行为就算他想忘都忘不了,更加头痛了好吗! 太失礼了,太丢脸了!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真的经歷之后仍旧觉得没脸见人啊。华江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转身便看见还在睡觉的唐忱。 看到这傢伙就不禁脸红。 “你要干嘛?” “干你。” 天啊啊啊啊他为什么要记得这么羞耻的片段啊!唐忱为什么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华江羽越想越脸红,干脆轻飘飘翻下床,爬到桌子边喝茶冷静。 “嘿!酒醒没?”匿馥从窗户倒吊着半个身子问道,髮簪只绾住了上面的头髮,后边的头髮披散着,现如今全部倒立,像极了女鬼。 “唐忱没醒呢,你先进来,这样子好可怕。”华江羽嘆气,走到床边伸出双手,准备接住匿馥,“幸好昨晚没关窗子。” 匿馥动作很快,“唰”地飞到了华江羽怀中,完美落地:“哟,昨天下午你喝醉后还不让我碰呢,记不记得?怎么现在还主动投怀送抱了?” 第63页 “咳,我倒是想忘……你能别提昨天了吗……”华江羽刚恢復的脸颊又变得通红。 匿馥瞧他这般害羞,突然笑道:“啊呀,我想起来了,昨天唐忱好像把你压在地上,说了什么……对,他说啊,‘要、干、你’。” 匿馥说着,渐渐逼近华江羽耳边,最后一字一顿,语气戏嚯眼神暧昧,惹得华江羽更加没脸抬头。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人同时转头,是唐忱坐了起来。 “我……昨天说过这种话……?” 啊,被听到了。匿馥一脸坏笑,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你全都不记得了?”匿馥试探着问道。 “昨天……喝酒……嘶……头痛。”唐忱按着额头,看样子真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想不起来最好!”华江羽递给他一杯茶,激动道。 “看来……我昨天真的说过?”唐忱抬头,认真地看着华江羽的眼睛。 “酒后胡言嘛,别放在心上。”华江羽笑着拍拍他的肩,笑得特别尴尬。 唐忱默默喝茶,似乎还在努力回忆昨晚的经过,匿馥耸耸肩,道:“休息好了就出来吃点东西,我们还没出城呢。” “行。”华江羽把她送出门外,转身穿上外套。 “我昨天到底还做了什么?”唐忱不死心。 “天哪你昨天什么都没干、呸!什么都没做好吗?!别问了!”华江羽欲哭无泪,就不能把那段当成普通的耍酒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好好奇啊,我昨天说(漏)了什么? 华江羽:别想起来别想起来别想起来…… 匿馥:看戏中…… ☆、误打误撞 “唐忱,我脚痛!”华江羽被远远甩在后面,大喊道。 此刻的他们,正行走在荒郊野岭之中,野草都吝啬得只有几株,看见一棵树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朝着西北已走了两月,期间他们也帮忙杀了不少危害百姓的祸妖,被老百姓欢送着离去。然而一阵寒风吹来,把华江羽整个人连同思绪一起冻住。 唐忱听见喊声,立刻回头,走到华江羽跟前,背对着他蹲下。 “嘿嘿。”华江羽顿时笑开了花,扑到唐忱背上。动作带了阵风,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冷?”唐忱问。 “是……是有点。”华江羽搂紧了唐忱的脖子,似乎这样能取到更多的暖。 华江羽自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唐忱就不一样了。自入秋以来,华江羽的畏寒体质便逐渐体现出来了。比如他总是在唐忱和匿馥内心抱怨炎热时突然来一句“有点冷了,唐忱你有厚一点的外套吗”,或是在变天时捂着脚踝叫苦不迭,要不然就是现在这样,走一小截就喊脚痛,似乎双脚已经承受不了长时间的跋涉了。 果然还是留下后遗症了吧。唐忱总是嘆气,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当初那个健步如飞的华江羽。 匿馥当然也注意到了,还用当初仇菁给的金子买了许多保暖的外套和靴子。比如现在,华江羽都已经穿着双层的雪白大衣,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羊绒围巾,脚上还是西北大漠专用保暖靴。哪里像因赶路热得只穿了一件衣服的唐忱和匿馥,可偏偏只有他觉得冷。明明大家一起赶路,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一滴汗。 “给。”匿馥不知什么时候也返回来,从自己包裹里掏出了件披肩披在华江羽背上。 “嘿嘿,这下暖和多啦。”华江羽笑着,看了眼披肩,随即惊道,“这不是女人用的样式吗?!” “你俩又没买。好啦好啦,这里没人。”匿馥忍住笑,轻轻拍了华江羽的肩。 “话说,我们要去哪里……”唐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笔直往前走就是了,遇到有麻烦的人家帮他们解决。”华江羽说,虽然已经不冷了,但他仍旧紧紧抱住了唐忱。 唐忱背着走了一截,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华江羽,“别抱这么紧,不能唿吸了。” “哦。” - 在荒漠中行走了数日,三人才看见远处有村庄。 “总算能看见一个活人了。”匿馥欣慰道,唐忱背着已经睡熟的华江羽,默默点头。 快要接近村庄时,唐忱清晰地看见一个穿山甲一样的东西从面前飞快地熘了出去。匿馥当然也看见了,立马回头用眼神询问唐忱。 “追!”唐忱低声道,匿馥笑着一眨眼,绿色衣带一飘,俨然跑没了影。唐忱也不落后,背着个人还能勉强看见匿馥的背影跟在后面。 华江羽被颠得醒了过来。 “唔……唐忱?”刚醒还有些迷煳,华江羽还想问他为何要跑,抬头却看见前面的帐篷,立马死死勒住唐忱,“停停停停——” 然而晚了,帐篷那边的人发现了匿馥,也发现了唐忱,立刻训练有素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唐忱不得不剎住脚,警视周围的人。 他们穿着一样的军甲,手中各执一柄□□,头盔下的双眼齐齐看着唐忱。只是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倒让唐忱想起了村里华江羽刚被捉住时,村民们也是这样围住他俩的。 第64页 “报告将军,突然闯来三名外人!”一位士兵在围圈外大声道。 匿馥离得不算远,自然也是听见了。不过她现在没兴趣看那将军,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圈外也站了一人,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抬手拍了拍她面前士兵的肩,士兵立刻回头:“参谋。” 女子微笑着点头,算是答应。士兵给她让了一个口子,十分顺利和匿馥面对面站着。 这大概是这里唯一没穿军甲的人了,而且似乎和华江羽一样怕冷。轻裘裹得紧紧的,里面的衣服还是淡黄色的冬袍,看起来就很保暖啊,不过这颜色,和那天看到那个白趣的衣服好像啊。 匿馥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仇菁?” 仇菁眯了眯双眼,很快微笑道:“小女子正是。想来,这位便是匿馥姐姐了。” “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知道我?”匿馥反问。 “说来话长,来我这里坐坐吧。她没问题,是我朋友,你们先去训练吧。”后半句是对周围的士兵说的。 士兵们大吼一声“是”,便齐齐走开了。 匿馥回头,见那边还围着,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唐忱动手了。 就在仇菁走到匿馥那边的时候,唐忱把华江羽暂时放了下来,哪知士兵们立刻抓住了华江羽,唐忱瞬间转身也抓住了一个士兵的手。就这个动作,其余士兵迅速把圈缩得更小了。 虽然知道对士兵动手可能会导致这结果,但唐忱还是一言不发地把华江羽拉回了自己怀中。 士兵们让开了一条缝,进来了一个也穿着军甲的人。 这个人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将军了。 将军背着双手,因比唐忱高了一些而像是在俯视,一双丹凤眼无时不散发着笑意,深邃的眼神却又有说不出的威严。漆黑的军甲透出寒气,怀中的华江羽被冻得打了个寒战,虽然看不到将军的双手,唐忱直觉他应该在十指不断活动,轻轻敲打手背。 光是被盯了这么一会儿,唐忱就觉得冷汗直冒,仿佛有座大山压在头顶。 “你们是……”“将军。” 将军刚刚开口便被打断,别提有多尴尬了。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自带蛊惑味。本应该很耐听,谁叫打断他的是参谋,将军想发火都没地发。 “将军,他们是我朋友,可不必如此警戒。”仇菁抱拳道。 “你朋友?那,他们是来看你的?”将军挑眉,浓黑的眉毛也煞是好看。 “不是……”仇菁小声回道,匿馥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也只好呆呆站在仇菁旁边。 “那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将军应该是很有耐心的那一类人,转身又问。 “我们在追一只不知名的动物。”华江羽连忙回答。唐忱则默默奇怪:他那时醒着的吗? “哦?追到了军营?还因为追得太认真连军营标志都没看见?” “呃……是这样……” 将军冷笑一声,“先把他们都扣下来,参谋,你跟我来一下。” 仇菁像是知道结局,嘆口气,悄声对匿馥说了声“别反抗”就走了。 匿馥自认之前欠了仇菁一个人情,而且她也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非常顺利地就被带走了。而仍被围着的唐忱和华江羽,华江羽不断小声说着“跟他们走别反抗别反抗”,唐忱倒也暂且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通知, 开学季啦!本文将于9月3日更新后改为周更~每周日早十点更新! p.如果有番外的话是在周三晚十点更哦,如果有的话…… ☆、解不完的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吗?”墨回到自己帐篷,随手把盔甲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子上敲点。 “殿下,他们只是民间的除妖师,来到这里只是个意外。”仇菁跟着进了帐篷,把轻裘也挂在衣架上,来到他面前道。 “除妖师?所以他们追的其实可能是妖怪?也就是说有妖怪混进了军营?”墨一连串问句打得仇菁不知如何是好。还能怎么办?他明显不会相信啊,然而他们很可能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原因啊。 “参谋,你要想清楚,你是来安楼的老闆娘,受我所邀为我做事,可,你从来都没办法证明你不是敌方的人。”墨的语气渐冷,仇菁倒是习以为常:“殿下,我也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只是个商人,眼中只有利益,背叛我自己的国家,有何利益可言呢?他们也只是普通的除妖师,江湖上混,并不会参与国家政事。殿下大可以亲自试探他们,到时自然能判定他们是否是敌方派来的。” - 住单人帐篷,这待遇还行啊。被软禁的匿馥把包裹收到箱子里后不免想道。 跟士兵们一样大的帐篷,一个床垫,一个书桌,床的旁边还有个专门收纳衣物的大箱子,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门口还有个衣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一盏灯都没有。不过还是很不错了,想想那边住一起的唐忱和华江羽,再想想据说八个人一个帐篷的士兵,嗯,他们三个的待遇好多了。 第65页 “可还适应?”门帘被撩开,是仇菁。 “啊,是你啊。”匿馥笑着招招手,“这里面还挺暖和的。” “的确如此。”仇菁礼貌性笑笑,刚穿上的轻裘又脱了下来,挂在这个衣架上。 “他们两个没事吧?”匿馥问道。 “殿下今晚会亲自询问华江羽,目前倒没什么事。”仇菁如实道。 “什么?!那个看起来凶凶的将军吗?!亲自询问?询问什么?不是审问之类的吗?!”匿馥登时就激动了,一拍桌子准备出去干架。 “哎哎哎,只是普通的问话,这几个月抓人比较严,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问过。”仇菁连忙拉住匿馥。触碰到匿馥的衣袖,才发现她竟只穿了一层薄衣,脱口问道:“都快入冬了,你不冷吗?” 匿馥一愣,轻松笑道:“我可是九尾狐啊,普通的温度变化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说、说来也是……”仇菁自知失言,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你们说你们是因为追着一个东西才闯进这里的,能具体形容一下吗?” “嗯……”匿馥仔细回忆着,“通体黑色,有点大,背部有很多鳞片,看起来就很坚硬,嘴巴长长小小的,前爪挺锋利,跑的时候似乎是使用前爪抓地向前沖,一熘烟就没影了。” “类似穿山甲这样的生物?”仇菁总结道。 “对,差不多!”匿馥一拍脑子,兴奋道,“你有发现这里有洞吗?” “没有发现过,有吗?”仇菁不知道匿馥想问她发现没还是提醒她这里有。 “我也没发现,但它这么快就没影了,肯定是挖洞逃走的。”匿馥摇摇头。 “那你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哪里?”没有其他线索,至少先了解一下那东西出现的最后一个地方。 “一个帐篷旁边,我可以给你指,但我出不去。”匿馥大致指了一下方向,仇菁回忆了一下那边有哪些人,然而匿馥目前的位置比较靠边,她指的那边包括了大部分兄弟。 不过有那生物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是细作所在的地方。 “我找个时间和殿下禀报一下,他应该会同意你出去的,不过我现在要去找华江羽了。”仇菁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帘帐,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披好。 “天快黑了也要问吗?”匿馥突然问道。 仇菁看了看自己掀起的门帘外面,天色的确暗了许多,回头道:“是的,殿下那里有灯。” “不是这个啦,最近华江羽一到晚上就喊这里疼那里疼,我怕他在那个殿下那里也突然犯病。”匿馥哈哈一笑。 还是在担心殿下会用什么强硬的手段么?仇菁仍不失风度地回答:“没事的,殿下看着严肃,他还是懂得分寸的,只是问话而已,并不会有危险。” ☆、套路太深 简单说明来意后,华江羽便很干脆地答应了,反正他自己也很清楚会发生什么。 不放心的果然还是唐忱和另一边的匿馥。 “没事的,去去就回。”华江羽真像是说着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双手抱着脑袋,十分悠闲地准备走出去。 “等等,外面冷,加件外套。”唐忱拉住他,毕竟进帐篷后华江羽也只穿了一件比较厚的衣服。华江羽接过外套,沖唐忱笑了笑,跟着仇菁走了出去。 “好气啊,再次见面,唐忱哥哥竟然完全不问问我的情况。”直到走了一段后,仇菁才小声抱怨道。 “因为在你进来之前我们一直在聊你啊。”华江羽笑道,“说起你以前的事来就没完没了,我还没见过他那么健谈的样子呢,就跟在记忆里看到的小时候的他一样。” “唉~真的吗?”仇菁不太相信。 “他还在说你们小时候的事你就进来了,不过我想,就算你不进来,他也很快会自己结束这个话题吧。”华江羽说着,像个大哥哥般摸了摸仇菁的头,惹得仇菁一脸惊讶地瞪着他,“哈哈哈哈,你这样子倒也挺可爱的……只是,唐忱也一直很想对你道歉吧,但他只敢每次在你离开后偷偷说。” “谢谢,这个就是殿下的帐篷了,说话小心点,他不止是将军,还是当朝太子。”仇菁指指面前的帐篷,在华江羽刚准备撩开帘子时突然又道:“我刚刚惊讶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惊讶你居然会主动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对此华江羽只是轻轻笑了一下,道:“大概因为唐忱把你当亲妹妹吧。碰到你的时候就看到了,是柏仄告诉你的。不过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了呢?” “我在之后证实过。”仇菁略一皱眉,“他的话,我从来都不信——你该进去了。” 华江羽以笑回答,然后毫不犹豫走进了帐篷。 帐篷内只有墨一人。 华江羽看了眼他身后的屏风,随即与墨对视。 “要喝一杯吗?”墨只着一件单薄白衣,肩上随意披着凉被,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两杯酒,见华江羽进来,举起一杯对他笑道。 “多谢将军。”华江羽回以一笑,走过去接过酒杯。 第66页 端到嘴边,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连华江羽都不禁微微皱眉。这酒也太烈了吧?本来自己酒量也不怎么样,一杯下去怕是要倒…… “怎么不喝?”墨见他神情,一挑眉,问道。 墨的表情实在太过稳定,眼神也是毫无感情,虽是笑着,仍不免感到丝丝凉意。华江羽承认,一开始,这位殿下在气势上就已经赢了他。 “这酒实在太烈,在下怕酒后胡言。”华江羽抱歉笑笑,小蘸一口便放回桌上。 “哎,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这人倒是有趣。”墨无不失望地摇头,“还是……因为我不是你心悦之人?你怕说不出喜欢我这类话而被我认定为内贼?” 华江羽一噎,急忙摇头。虽说早有准备,真的听到时还是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是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呢?”墨笑一声,双手撑在桌上,逼近华江羽,衣袖将两个杯子都打翻,里面的酒沾在上面。华江羽微微后退,“将军说笑了,在下真不是这个意思。” “哦?”墨直起身,一步步绕过书桌,居高临下看着华江羽,脸上却是与之不符的微笑,“这里这么热,把外套脱了吧。” “呃……在□□寒,真的不怎么热,就不用了吧……”华江羽仰头,连忙摆手。哪知墨直接抓住他,将他的外衣往外扯。 “别客气,我帮你。” 一边粗鲁地扯别人衣服一边还笑着客套的人他没见过啊! 华江羽直念叨着“别别别”,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墨顺势扯开了他的衣服。 说好的只脱外衣? 灯光下,华江羽身上各种伤疤显露无疑。 空气仿佛一瞬间降了下来。 墨丝毫不给华江羽反应的时间,眼神一冷,转眼便把华江羽按在地上。 “不反抗?”墨挑眉问。 “咳……在下虽游荡多年,但还是知道顶撞当朝太子的下场的……在下还想再苟活一阵呢。”华江羽虽处于劣势,却仍摆着一副笑脸耐心解释道。 “我可没告诉你我是太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墨手下又多了几分力道,华江羽吃痛,咬了咬嘴唇,正准备说话,忽觉颈后衣领被拉下,浑身一颤,一时间忘了台词。 “啧啧,”墨瞧见了华江羽后背烙伤,“吃过不少苦头嘛,连我身份都知道,你告诉他们了多少?” “不……” 完全误会了! 华江羽想要继续解释,但墨看样子已完全认定他是敌方的人,不再手下留情,使出全力扣住华江羽。 若说之前华江羽被擒只是因为不敢反抗,现在他却是不能反抗。手腕处传来的疼痛令他额上冷汗连连,翻身不得,更不用说将墨从他身上踢开。 “还不肯说?”墨忍耐到极限,语气带有浓浓的愤怒,呵道,“如燕!” “属下在。”帘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把另外两人杀了,现在。” “是。” “等等等等!别!”华江羽终于急了,努力抬头对帘后人喊。 不用再躲藏,名为如燕的男子从帘后走出,朝墨一抱拳,径直走出帐篷。 “我坦白!坦白!快让他停下!”华江羽急忙转过头对墨道。 墨嘴角一翘,“等下,如燕。” ☆、宠 明明知道墨只是威胁。 明明知道那个叫如燕的即使打得过唐忱,但也绝对打不过匿馥。 明明知道自己所坦白的墨并不会相信。 可华江羽并不能因为知道而不去做。 因为重明鸟无法违抗自己所看见的未来……吧? - “将军那里好吵啊,发生什么了吗?”门外,一个监视着唐忱所在帐篷的士兵问他另一个同伴。 “好像是被叫过去问话的那个人在对着将军大吼,真是不要命了,不知道将军是太子吗?”同伴也听不太清,回答道。 “哈!可真是大胆!依将军那个脾气,估计待会儿他就要求饶了!”那人大笑道。 不是说不会有危险吗?! 唐忱一惊,连忙喊道:“兄弟,我饿了,没吃晚饭,能给我点东西吃吗?” 外面那人听见了,立马拉开帘帐道:“我马上去拿!”随即让另一人站在原地。 现在外面只有一个人,很好对付!唐忱悄悄开了帘帐,一个手刀噼下去,可怜那士兵站着站着就没了知觉。 听不到华江羽的声音,已经被制服了吗?!唐忱到处张望着,一边躲着士兵的巡夜,一边找将军的帐篷。 - 华江羽把从进村子开始一直到误闯边境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墨只点了几下头,待华江羽口干舌燥终于说完后才缓缓开口,“说起来,你刚进来的时候朝屏风看了一眼,坐下后也不断在瞥向那边——” “你知道帘后有人?”墨俯下身在他耳边问道。 如燕自是听见了,反应比华江羽还快,单膝下跪道:“属下能力不足,望殿下责罚。” “不……这应该不是你的问题。是这样吧?”墨一抬眼睛,示意如燕起身,又转向华江羽道。 第67页 “我……”华江羽再次犹豫。 “不能说?” “不不不不……只是……要说原因的话,殿下可能不会信。” “你刚刚编的那么长的故事我都信了,还有什么不会信的?”墨笑了,却仍旧没有放开华江羽。他朝如燕一点头,道:“你退出去吧,我这边没问题了。” 如燕抱拳离去,帐篷内只剩二人。华江羽哭笑不得,那个是真的好吗不是编的啊!你还不是没相信! “怎么,外人都出去了,还是说不出口吗?”墨笑看着他,华江羽只觉得这个笑容着实吓人,连忙以脸面地。 “一旦我没有把那两人作为人质威胁,你就什么都不说。”墨右手扣住华江羽双臂,左手抓起他的头髮,强迫他抬头,“你是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呢,还是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华江羽被扯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除了疼痛他现在已经无力思考别的问题,只能下意识摇头。 “虽不知你如何知道我是太子的,但既然我出身宫中,你也应该知道,那些酷刑我比你更清楚。我也还清楚,同一个位置,第二次受伤,可比第一次痛苦得多。”墨突然严肃,华江羽心知大事不妙,顶着发麻的头髮道:“那……太子殿下是要对我动用私刑吗?” “像你这种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我用了也是白用。”墨嘆口气,“不过我也不太喜欢折磨女人,只好辛苦一下你那另一位朋友了。” 唐忱!华江羽勐一用力,墨险些没抓住他,道:“呵,果然他很重要吗?”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华江羽急起来,礼貌也顾不上了,沖墨大吼。 然而话音未落,帐篷外的仇菁突然大喊:“唐忱哥哥别进去!” 两人同时看向帘帐,正巧唐忱刚好冲进来,后面跟着没拉住他的仇菁。 四目相对,尴尬无比。 “唐忱你疯……唔!”华江羽立马反应过来喊道,却被墨一手捂住嘴。 “小子……”墨看着唐忱,眼神说不出的深邃,“你可知……私闯将军营,是何罪?” “殿下!”仇菁惊道,被唐忱拦在身后。 “要罚,罚我便是。他重伤未愈,还望将军手下留情。”唐忱冷冷回答。 墨忽然放声大笑,双手一松,跳到桌后,“好一个重伤未愈,倒让我不忍再对他下手!” 华江羽暂时没能缓过来,趴在地上喘气。唐忱和仇菁急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想要将他扶起。 耳边传来异响,唐忱一抬头,却正对上剑尖。 “你说你领罚?私闯将军营,其罪当诛,可准备好了?”锋利的剑闪着寒光,如同墨的眼神。 “殿下!”仇菁见状,“扑通”一声跪下,“若是如此,我同他一起进来的,殿下应当将我也杀了!” “仇菁!”墨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似是强忍什么。 片刻之后,墨收回剑,转身道:“参谋,一万字检讨,证明他们不是敌方的证据以及他伤势的来源,我明日便要看到!” 仇菁心下一喜,推着唐忱让他赶紧把华江羽扛走,抱拳道:“谢将军不杀之恩!仇菁这就回去写检讨!” 华江羽无力地拉了一下仇菁的衣袖,仇菁笑着拍拍他,朝唐忱点头,待二人出去后再微微鞠躬,准备离去。 “等等!” 仇菁刚拉开帘帐,墨突然叫住她。 “检讨……还是算了,把他们三个的情况如实写给我,一字不漏。若是与我今天听到的有任何不符,我会立刻杀了他们。” 仇菁甜甜一笑,“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结束辣~以后每章字数我尽量增加点(华江羽式微笑) ☆、切磋谁最强? “哦,你的意思是妖怪当了除妖师?” 第二天清晨,墨看着早早来到自己帐篷交“检讨”的仇菁问道。 “呃,是这样没错……” “那可真是难以置信。” “是有点……” “所以与他的伤势有关吗?” “没有,这些是他们的身份以及我所了解的他们的过去。至于殿下昨晚询问华江羽的伤势,是在半年前左右被村民滥用私刑导致的。” “你了解的?可信度大吗?”墨托着下巴,笑意渐深。 “我写下来的都是确定了的,殿下若信我,便能信这些内容。”仇菁坐到他对面,微笑着回答。 墨故意嘟了嘟嘴,拿起“检讨”往后翻,仇菁一直无言地等着。不一会儿,墨就看完了这厚厚一叠纸,道:“那个唐忱基本可以确定无害,华江羽就暂且当他个身世可怜的妖怪吧,但匿馥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一个‘她是九尾狐’就没了?” “嗯,我目前确定的,只有这个。”仇菁早已猜到他会疑惑,笑道,“不过我有从别人听说过她的一些事,但目前为止没有查证,不辨真假,所以没有写下来。” “殿下有一点可放心,匿馥属于狐妖界修炼最高的九尾狐一类,若说她会在意人间事,可能性是最小的。”仇菁顿了顿,继续道,“正因为如此,她只会在意她身边的人,她或许能够帮助我们。” 第68页 墨自然知道仇菁指什么,他没搭话,算是默认了。毕竟,在仇菁还没说完时,他就这样想了。 - “不知道仇菁怎么样了。”华江羽懒懒躺在床上,不能出去对他来说倒无所谓,唐忱可受不了,才被关了一早上就已经无聊得走来走去的了。华江羽看不下去,只好出声闲聊。 “嗯。”唐忱只回答了一个字。 “你说你昨天怎么就脑子一热跑出来了?那将军可是太子啊,杀你都没人能拦的。” “……哦。” “不过幸好咱们都没大碍,也不知道仇菁有没有时间休息了,要写那么多。” “嗯。”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无聊啊?好心找话题结果只回答一个字,被困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追的那个……”华江羽一生气什么都遮不住,哗啦啦说了一大堆,唐忱突然走过来捂住他的嘴:“行了安静点。” “切,昨天你说以前的仇菁说的那么开心我都没打断你……”华江羽拿开他的手,说着说着突然没了音,唐忱顺着他的眼神回头,看见墨非常自来熟地脱了兵甲向他们走来。 “哟,看样子你们很无聊啊。”墨大大咧咧走过来,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唐忱非常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 “刚好,要不要来跟我切磋一下?” “啊?”华江羽干笑着问道。 “你昨天神不知鬼不觉打晕了我的士兵,看样子有点本事啊。”墨看向唐忱。 好吧,躲不掉了。华江羽无语,拍了拍唐忱的肩,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你也来,只要你们三个有一个能胜过我,我就暂且放过你们。”墨微笑。 “殿下,我重伤未愈!”华江羽立马举手提醒。 “嗯,所以你先,输了还有他们两个。”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去,“放心,我会特、别、注、意、你的伤的。” 冷汗直冒! 唐忱看了他一眼,起身在箱子里翻出外套扔在华江羽面前,道:“我会在旁边看着。” “为什么你不说‘我会去争取一下不让你切磋’?”华江羽双手平摊,质问道。 “我觉得你应该运动一下。” “这什么理由?!!” - 纵使有万般不愿,华江羽还是只能乖乖套上外套跟在唐忱身后。 他们的帐篷旁边就是匿馥的帐篷,出来时正好见匿馥和仇菁也一同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墨向仇菁点了点头,随即先行一步去赶正在训练的士兵了。 “唐忱干的不错啊,居然逃出来了哈哈!亏我还一本正经地坐在帐篷里想着外面动静再大都不要出去惹事。”匿馥一看见他们话匣子就大开,几蹦蹦到两人身边说话,“听说那个将军是太子啊,他找我们切磋还是因为唐忱你昨天眨眼就放倒了他一个士兵?是不是只要我们有一个打得过他就可以出来玩了?我都无聊死了……” “打住!”华江羽和仇菁同时举手,唐忱则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们能安静点去训练场了吗?”华江羽不失风度地问道。 “切,你们两个在一起当然好啦,我一个人哎,说话都没人听……”匿馥小声嘀咕。 “唐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个说话,可没趣了。”华江羽深有同感,小声吐槽了一句。 “没事,赢了殿下后你就可以到处找人说话了。”仇菁笑着安慰道,然而其余两人都觉得她安慰的点不怎么正常。 “真——慢吶参谋!”训练场上,墨双手背在脑袋后,懒散道。 “殿下请你认真一点好吗。”仇菁笑笑,挥手打发了还在看热闹的士兵们。 平常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是在这个训练场练习的,今天将军突然让他们都散了,说是要切磋。枯燥贯了的士兵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看戏的大好机会,找了各种角落蹲点,不可谓不“敬业”。 “既然参谋都这么说了……”墨挠挠头,弯腰拿起一把剑,对华江羽一偏头,“重伤未愈的,开始?” “好啊。”不同于一路的拒绝,华江羽莞尔一笑,双手背于身后,直直走到墨的对面,训练场的中央。 以他的说法就是,即使有再多的不愿意,必须做的,他还是会去做。 墨挑眉:“你不拿武器?还是边上摆着的那些不合你胃口?” “在下唯有体术尚能上得了台面,既然只要赢过殿下,拿不拿武器都无所谓吧?”华江羽笑笑,逐渐走近墨。而墨的剑尖对准了华江羽,眼中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好,可不要一不小心就死了!”墨说到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先发制人,提剑冲上前去。 墨不知道,这场对决并不公平。因为华江羽十分清楚他接下来会往哪边砍,而华江羽最擅长的便是跑,速度极快,几乎在墨刚开始有动作时就已经远离了他的攻击方向。 即便如此,华江羽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太子的剑术甚至比唐忱都更胜一筹。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勾中衣服,这还是知道他动作的情况下。 第69页 快速几次交错中墨也发现了,华江羽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只是一直在躲。躲得却很精妙,像是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一般。 “有趣。”墨低低自语了一声,随即更加认真,动作也比之前快了一倍。 “啧。”华江羽衣袖被划开了一个小口,但他用这一小小代价突进到墨的面前,在墨立刻回剑格挡时迅速闪到他的背后,左手悄无声息伸到墨的颈下,“承让。” 墨愣了片刻,在华江羽收回架势时放声大笑:“不错不错!体术确实堪称一流,这局,我输了!” “那他们俩就不……”华江羽很快笑着接道。 “别这么扫兴嘛!剩下二位,我也很看好你们啊!”墨大笑,打断了华江羽,顺便还向唐忱的方向挥了挥手。 唐忱显然很惊讶华江羽刚才的表现,瞪大眼睛直到现在,惊讶之余,心中的一团火开始燃烧。就在这时,那边回合结束,墨又朝他招手,唐忱自然也站了起来,在训练场边上挑了把剑——他的剑和小刀已经被没收了。 在唐忱走过来时,墨轻声问华江羽:“你这样还重伤未愈呢?仇菁可没说过你这么厉害,方便告知教你体术的老师吗?想必一定是位高人吧。” 华江羽回头微笑:“高人算不上,恶趣味倒是数不清,在下希望太子殿下还是少接触这类人的好。” 不远处的柏仄打了个喷嚏。 墨耸耸肩,目送华江羽走向(看戏的)场外。 “先快速躲过攻击以摸清敌人攻击招式,后突进佯攻,敌人慌乱挡招时趁机绕其背后锁喉。”华江羽走到场外时,匿馥站在仇菁旁边,对他笑道,“不愧是柏仄教出来的,把戏都一样。” “我应该谢谢你夸我吗?”华江羽冷哼一声,跟她俩并排站着观唐忱的战。 “哦对,你是柏仄的徒弟哦。”仇菁突然想起来了,拍手道,“我记得柏仄跟我说,他教你最多的是轻功,可你到最后都没学会。” “……” “现在还不会?”仇菁问道。 “咳,看戏看戏,往事不要再提。”华江羽连忙转移话题。 “他就是不会,现在还是不会。”匿馥帮他回答了。 “闭嘴啦!” 唐忱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墨等在一边,问道。 唐忱摇摇头,抽出了剑。 “你那个朋友,体术不错。”墨却一副闲聊的姿态,“但要论剑术,我至今还未输过。” “但求一试。”唐忱严肃起来,两眼紧盯着墨。而墨也迅速进入状态,同样,先发制人! “铛——”金属碰撞的声音将两人同时震得后退。即使只是小小的切磋,他们也是拿的真武器。受伤了,正常,被误杀,只能说明你还不够。 墨一直这样严格训练自己的士兵甚至自己,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唐忱就不一样了,这是他第一次用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友好切磋”!墨能够后退一步后迅速做出反应继续发动攻击,唐忱则因怕真的伤到对方,加之墨高于他的剑术,只能节节后退。 局势很快一边倒,不多时,唐忱招架不住,剑被挑飞。墨的剑仍稳稳噹噹地指向他:“胜负已分。” “我输了。”唐忱闭眼。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行,墨的能力显然在他之上。 “没关系,唐忱哥哥才学了一年,殿下可是从小练到现在呢。”仇菁在一旁安慰道。 “自学?还是你那朋友老师也在教你?”墨暗自挑眉,小声问道,笑容十分恐怖,像是喝了一整瓶醋。 唐忱这种“不拘小节”的人自是没有听出墨语气的不对劲,淡淡回道:“自学。” 墨听到回答倒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拍他的肩:“挺有天赋的啊,考不考虑入我军?” “不考虑,我是除妖师。”唐忱立刻给出答覆。 “可惜了啊,若你早些学剑,定会成为武术奇才!”墨嘆气,小心问道,“这样如何?我准许你每日跟着士兵练习,你把仇菁许配给我。” “想的美。” “真的不考虑一下?你想想,这可是两全其美啊,你不仅学到了剑术,仇菁认你为亲,将来她成为太子妃了,你不就跟着……”墨说着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那是她的人生大事,我不能做主。”唐忱正经得很,拒绝了。 “在聊什么呢?该我了吧?”就在墨准备说服唐忱时,匿馥走过来打断了他脑中备好的稿子。 “在聊人生大事。”唐忱总结了一下,然后点头,把剑递给匿馥。 “啊???”匿馥满脸黑线,又摆摆手,抽出腰间的竹笛,“我不用剑,我有武器。” “这件事过后再聊也不迟!”墨不忘在唐忱身后大喊。 “你的武器是这个?”喊完,墨立刻回神,看了眼匿馥手中的竹笛问道。 “嗯啊。”匿馥手中翻转,竹笛转眼变成了一把柳叶刀。 “他们没有没收掉你这个,得记过。”墨一本正经道。 第70页 “不怪他们吧?”匿馥轻轻一笑,竟是先墨一步发起进攻。 “这位太子话很多啊。”华江羽看着唐忱走向他们,在仇菁耳边道。 “嗯,我忍他很久了。”仇菁点头,一句话包含了多少辛酸! “辛苦了……”华江羽尴尬笑道,正巧唐忱走近,回了他一句:“不辛苦。” “仇菁,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唐忱看向仇菁。 “嗯?”仇菁不明所以。 “那将军有野心。” “噗。”华江羽没憋住,一口喷了出来。 “……啊?” - 和华江羽相同的是,匿馥动作也很快;和华江羽不同的是,匿馥的动作全用在了攻击上。 这下轮到墨节节后退了。 “能接下这么多招,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类了。”匿馥还不忘甜甜一笑。 “多谢夸奖。”墨回以一笑,迅速侧身换了个方向,匿馥一招落空。本以为能够有反击的机会,没想到匿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给他,脚尖刚碰到地面就转向了墨那边,同时手中柳叶刀自下而上,竖直切过,墨躲闪不及,应该说连提剑挡刀都没来得及。 寒风吹过,空气仿佛静止,墨重心向后勉强站立,面前是匿馥的刀尖。 “你确实很厉害。”匿馥诚实道,“虽然还是打不过我。” “三人我只赢了一人,有什么厉害的?”墨站直身子,无奈笑道。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和华江羽是妖。所以,不必认为自己不强。”匿馥收回刀,又变回了竹笛别在腰间。 “倒也是呢。”墨笑笑,与匿馥一起走向那边三人,“以你们的实力,逃出这里完全可行,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离开呢?” “第一,我说过了,我们是追着一个东西来的,那东西很可能是妖,而我们是除妖师,所以暂时不会离开。”匿馥说得头头是道,几步跑在前面,又回过头来看着墨,“第二,我觉得你很有趣,仇菁很有趣,想留在这里多玩一会儿,你不也希望我们留在这里吗?” “我何时说过?” “你希望唐忱留在这里学剑,我听力很好,听到了。而我们是他的同伴,当然也会留下来。更何况,我和华江羽战斗力都不低,留在这里,你们的胜算更大。” 墨突然站住脚:“你很聪明。” “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华江羽:肉搏,获胜 唐忱:用剑,败北 匿馥:动小刀,获胜 总结:不用剑就能赢太子了嘛!(完全不对吧!!!) ☆、来自友方 切磋之后,墨迅速解除了他们的软禁。但他以军队中可能有他们要找的妖为由,将三人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吃住不愁,唐忱还能跟着去训练,还是要感谢一下你们的。”华江羽在唐忱去训练后,对来帐篷聊天的仇菁笑道。 唐忱没有答应墨的玩笑话,墨还是在第二天就把他拖了出去,让他跟着士兵训练。理由是:你队友这么强,你再不努力还有脸吗? 很有道理,唐忱忍住回骂他的冲动,看向华江羽。华江羽连连让他快去,唐忱这才过去。 “你每天就只待在这个帐篷里,什么都不干?”仇菁手中还有一捲图纸,不知上面画了什么。 “差不多吧。” “你不无聊吗?”仇菁挑眉,她实在是无法想像一个人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干是什么样子。 “有点。”华江羽点点头,“匿馥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的帐篷一直都没声音,我又不是千里眼,不知道那妖怪在哪儿,就只好在帐篷里睡觉了。” “要不……你去炊事部?”仇菁坐下来提议道。 “……” - 这是另一个闹市。 匿馥轻巧地绕过一个又一个行人,拐上了一条山路。 仅能容纳一人的狭窄小路,两旁都是齐腰长的野草,若非本地人,很少人能够发现这里还有一条路。 这条路只通向山坡上的那一户人家。 匿馥站在铁制大门面前,微微皱眉,似乎颇为介意这透出寒意的大门。犹豫片刻,还是举起手敲门。 “你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翻墙的气魄呢?”柏仄很快从大门旁边的围墙上冒出半个身子,笑道。 “我是来干正事的好吧,基本礼仪,不管你有没有,反正我做到了。”匿馥毫不客气道。 柏仄呵呵一笑,跳了回去,给匿馥开门。 这不是匿馥第一次来这里了,但她每次来都只在院中的石桌旁坐着。她一直不认为这是柏仄的房子,他根本没这么多兴趣在院子里弄一个水池,还放了个假山。若说帮别人维持这个水池还差不多,他自己弄一个,纯粹给自己添麻烦。 柏仄却很有底气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就是他家。你看,房子都只有一个,还这么小,围墙围着的大部分都是空地。 好吧你家就你家。匿馥倒也不想跟他争这些,随口敷衍了事。不过以后只要找不到柏仄,来到这里总能看见他。 第71页 “上次你欠我的还没还呢。”柏仄也不端茶,直接坐在匿馥对面。 “你若真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给你,连着这次的一起。”匿馥手指无意扣着石桌,笑道,“我自认为我想知道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确实。”柏仄点点头,“先说吧,你这次想知道什么?” “我们误闯军队是因为一个看起来像是妖怪的动物,我想知道它是什么。”匿馥直切主题。 “嗯,这个简单,先说说报酬吧,我想要华江羽的血。”柏仄微微一笑,说道。 “啊???”没听错吧?!!! - “所以……你进了炊事部?”深夜,唐忱坐在床上,有点不可置信道。 “这不没事儿干嘛。”华江羽躺在他旁边,看着帐篷顶,“而且我做饭还可以,自认为。” “……我还没吃过。”唐忱沉默片刻说道,也睡了下来。经过墨的批准,他们帐篷也有一盏油灯,不过幸好这时唐忱已经把灯熄灭了,华江羽才没发现他微微发红的脸颊。 另一边,仇菁还在看着手中的地图,墨随意撩开帘帐就走了进来。 “殿下,进来请说一声好吗?”仇菁头也不抬。 “太晚了,打扰到其他人休息怎么办?”墨嘿嘿一笑,窜到仇菁对面,“参谋也要早点休息啊,睡不着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殿下……”仇菁扶额,“您不天天晚上来我这儿闲聊我就能休息了。” “咱俩谁跟谁啊,还用敬语。”墨像是非常不满,嘟了嘟嘴。正巧仇菁无奈抬头,这副可爱的模样倒是白天见不着的。就算白天那群一根筋的士兵们看见了,估计也会不敢相信这种面善眼纯的正直好青年是他们最怕的将军。 仇菁这才想起,她的殿下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而已。 说起来…… “殿下,您想好取什么字了吗?”仇菁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马上就要及冠了。 “没有哎,要不参谋帮我取个?”墨很快回道。 “殿下您还是自己想吧。” 墨看着仇菁有些发红的脸,心中闪过一个主意,贼笑道:“我想了一个,念仇,字念仇,怎么样?” 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我的参谋。 “认真点好吗?!!!” 今天也在惹炸参谋中度过…… - 匿馥离奇消失了六天,第七天华江羽才看见她懒懒地从自己帐篷里走了出来。 期间墨倒是也没有问过,仇菁应该是知道的,然后告诉了他吧。但仇菁有意不触碰华江羽,墨则连人都见不着几回,华江羽也就无从得知匿馥的下落。这会儿见匿馥回来,忙上前问道:“匿馥?你去哪里了?” 匿馥一反常态,迅速跳开与华江羽拉开距离,匆忙甩下一句“没去哪里”就走了。 华江羽本想追上去,无奈那边的人已经在喊他去帮忙,只好作罢。帮忙时,他也一直在思考自己所看见的未来来猜测匿馥可能去干了什么。 他的能力固然很有用,但有个弊端,就是他看见的未来也是通过未来的自己或别人的感官感觉的,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或别人因为进入幻觉而在现实中晕了过去,或是因某些原因看不见听不见,那他看见的就只有一团黑,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更有一点,他若是在未来使用了能力看见了什么,此刻的他是不知道未来看见了什么的,只有当那时来临,他才能得知。 这也是华江羽在之前不得不靠近唐忱得知唐忱与林希正的对话,以及不知道他和匿馥在回忆中的事情的原因。 于是华江羽也只知道他和匿馥下一次的接触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 “唉。”华江羽长长嘆了口气。 “怎么了华兄,你可是第一次在煮饭的时候嘆气啊。”身旁一位小兄弟凑过来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唐忱他只吃肉不吃菜不太好……”华江羽随口道,小兄弟点点头,又去忙他的了。 午饭由炊事部的各位送去各个帐篷,此时只剩下了华江羽一人。他端起两个碗正准备出去,匿馥果然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饿了吗?”华江羽轻松一笑,把一个碗举到她眼前。 “饿。”匿馥面无表情,却躲过了华江羽几乎碰到她的手。 “……抱歉。” 于是和预见的一样,匿馥,第一次对华江羽使用伤害类的妖术,而华江羽直至此刻仍然妖力甚微,连手中的两个碗是否落地都没看到就直接倒了。 匿馥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蹲下来把华江羽扶到腿上,拿起他的右手,指甲对准了手腕直直划下。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墨的声音,匿馥大惊,幸而此时刚刚给华江羽止住血,她把瓶子一藏,转过身去:“太子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对华江羽怀有的歉意,匿馥竟完全不知道墨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要保密?”墨不回答,反而也蹲下来笑道,“我可以不告诉他们,前提是你陪我喝一次酒。” 第72页 “喝……酒?”匿馥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嗯,聊聊你们遇到的趣事吧,华江羽我让他们把他抬回去就行了,还有这洒了一地的饭菜也是。”墨说完一挥手,如燕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不废话一句,从匿馥怀中扛起华江羽就走。 “哎轻点!”匿馥下意识道。 “你放他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轻点?”墨拦住她,脸上仍旧笑着。匿馥自然是见过他这种眼神的,是她偶尔路过皇宫时,看见天子发怒的眼神。 墨生气了? 匿馥猜测着,墨看来是看见她放血了,那就……陪酒? “既然殿下说保证不告诉别人,那我就喝了?”匿馥也笑了笑,站了起来。 没想到墨竟真的带着她到了自己帐篷,拿出一壶酒和两个碗,满满倒上。 “说说你们遇到的妖怪吧。”墨递给她一碗。 “嗯……殿下想听妖怪的事?”匿馥抿了一口,问道。 “我只听说过妖怪,在宫中从未见过,还是说,你们妖怪都是人的模样?”墨拿起自己那碗,和匿馥碰了一下,喝了大半。匿馥无奈,只得跟着喝了一碗。墨见状,只微微一笑,又给她添了一碗。 “不是,要修炼的,很难。”匿馥摇摇头,“好酒。” 墨只是笑笑,直接将酒罈放在了桌上。 墨:“你和他们是怎么遇见的?” 匿馥右手一挥:“就……那样啊,我朋友差点把唐忱杀了,结果他盯上了我,硬是要我跟他俩一起走。”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除妖啊,还遇到了一群疯狂的村民,把华江羽弄成了重伤,唐忱那人真是,自己受伤了不说出来,还是我自己发现的。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匿馥愤愤说着,又喝了一口,“哎偷偷告诉你个事,唐忱和华江羽都是一杯倒!哈哈哈哈哈!” “难怪上次我让华江羽喝酒他怎么也不肯喝。”墨也一口干完,给自己倒了一碗。 “那你呢?仇菁不是说是来安楼老闆吗?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匿馥故作兴奋地问道。 “当然是我请她来的,来安楼老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见见可是遗憾啊。”墨瞬间眼神放光,“我可是一直想娶她为太子妃呢。” “哇哦……那你跟她说了吗?” “明示暗示了好多次,我决定这仗打赢后就正式请她入宫!可不要告诉她啊!”最后这句墨是凑在她耳边悄悄说的,满脸孩子般的兴奋。 “放心!我不会说的!看好你哦!”匿馥竖起拇指,眨了眨眼。 - 唐忱回到帐篷时,华江羽已经被好好放到了床上,还好心被盖上了一层被子。 “不吃午饭?”唐忱嘀咕着走向床边。之前都是华江羽直接把午饭端到帐篷,结果今天怎么还在睡觉? 唐忱蹲下身,仔细观察华江羽的睡颜。眼睛紧闭,眉头微皱,嘴唇也没之前有血色,本来清秀的脸此刻似乎还……有些苍白?唐忱直觉不对劲,忙摇晃华江羽:“华江羽?华江羽!醒醒!华江羽!” “怎么了?”仇菁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唐忱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沖门外大喊:“仇菁!快进来看看!华江羽好像晕倒了!” “啊?”仇菁闻言撩起门帘,急匆匆跑到床边,一眼看到面无血色的华江羽,想也不想就把被子掀开,扫了一眼华江羽全身,最后拿起他的右手一翻—— “他手腕被划开过,失血有点多了。” 仇菁很快找到原因,唐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能查到是谁干的吗?” 仇菁摇摇头:“应该是个妖怪,还是个修为较高的妖怪……不排除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东西。” 唐忱一拳砸在地上。 “唐忱哥哥先别急,他只是失血,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仇菁把被子重新盖好,安慰唐忱道,“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当时周围没人吗?” “就在这里,我一回来他就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好了,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睡觉。”唐忱如实道,“早晨我俩一起出去的。” “也就是说是兇手把他带回来的?!”仇菁惊讶道,唐忱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好摇头。 就在这时,华江羽缓缓睁开眼睛:“唔……唐忱?” 唐忱立马看向他道:“是我,感觉怎么样?不舒服吗?” “不太舒服……”华江羽声音较为微弱,仇菁问道:“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华江羽抿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记得了……” 仇菁试探着继续问:“你的手上有伤,不记得是谁弄的吗?” 仇菁说着把他的右手举到他眼前,华江羽仍旧摇头:“不记得。” “那你能记得的最后的画面是什么?”唐忱在一旁听得有些急了,问道。 “我一个人端着碗,正准备回来吃饭……”华江羽想了想,回道。 仇菁把华江羽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沉默片刻,站了起来,对唐忱道:“可能是你们要找的妖怪,虽然不知它为何要这样做,不过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第73页 “嗯。”唐忱点头,仇菁看了华江羽一眼,离开了。 “怎么样?先别急着起来。”唐忱按住准备坐起来的华江羽,“再躺一会儿,你失血严重。” “你还没吃午饭……”华江羽道。 “不急,我跟他们说声,下午就不去了,等会儿我再把午饭端来一起吃。”唐忱说着拍了拍华江羽的头,转身走出了帐篷。 “下午不去了?”墨抬头看了眼唐忱。 “华江羽被暗算了,我照顾他一下。”唐忱简单解释道,却不知眼前这人目睹了“被暗算”的过程。 “这可不能算作理由。”哪知墨没有答应,笑道,“除非你晚上再和我切磋一次。” “好。”唐忱虽说自知才训练了几天也不会有太大长进,不过能和高手切磋,他自然也很愿意。 “输了罚酒哦。”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当世太子墨,姓何名墨,字念仇。 ☆、番外 交易现场 匿馥:你要华江羽的血干嘛? 柏仄:这个可就不能说了,除非你把他妖丹给我。 匿馥:(拍桌)想得美! 柏仄:对啊,所以不能告诉你了。 匿馥:那个妖怪,若是不管它会怎么样? 柏仄:不怎么样,太子必输而已。 匿馥:?! 柏仄:你可以选择不知道它是什么,反正对你和对华江羽都无害。 匿馥:……再告诉我那妖怪的目的,我就给你华江羽的血。 柏仄:行啊,给了我就告诉你。 匿馥:(靠,答应这么快,他赚了!)……要多少? 柏仄:(拿出一个瓶子)把这个装满。 匿馥:……有点多了吧?他直到现在还有点贫血…… 柏仄:这我可管不着,他肯定不会死就是了。 匿馥:(咬牙切齿地拿过瓶子)走了! 柏仄:辛苦你跑这么远了! 柏仄:(看着匿馥的背影)为感情所困的大妖怪可活不长哦…… ☆、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 华江羽休息了一下午,总算是恢復了不少。而唐忱也去履行承诺了。 切磋毫无疑问是唐忱输。 喝酒自然也是一杯就倒。 “你还清楚你叫什么吗?”墨等唐忱一杯下去,脸色微红时才问道。 “唐忱。”唐忱用清醒时绝不可能有的鄙夷的目光看了墨一眼,“你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墨:“……” “我要娶仇菁。”墨又道。 “不可能。”唐忱倒是反应得快,迅速作出回答。 “……好吧换个问题,你喜欢什么?”墨忍住笑,继续问。 “华江羽。”脱口而出。 “……呃。”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殿下,这是最近军中开支情……”仇菁手中拿着一叠纸,低着头就走了进来,余光扫到了桌子旁的唐忱,瞬间石化在原地。 “哦哦好的,放我桌上吧。”墨兴奋地沖仇菁招手,“快过来快过来——” “……”仇菁并不是非常情愿地走了过去。 唐忱微微抬头,看见仇菁,竟是苦涩地笑了笑,突然说道:“对不起,丢下了你。” 仇菁还没坐下,听到这句话又顿住了。墨在一旁惊讶道:“我还以为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当面跟你道歉。” 仇菁默默地看了墨一眼。若说她当初没有怨过唐忱倒也不可能,但到现在,她已经丝毫没有怪他的意思了。 谁都不容易。她也是,唐忱也是。 “没关系,唐忱哥哥,真的没关系。”仇菁愣愣盯着唐忱的脸,喃喃道。 墨悄悄起身,站在仇菁身后,弯腰在她耳边道:“真的没关系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仇菁一个激灵,缓缓转身,墨在她眼中看到了莹莹泪光,不由得愣了愣。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仇菁声音很小,明显带了哭腔,“他为復仇而活,若是、若是……” 墨嘆了口气,一把把仇菁拉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没强迫你说,你做的很对。” 唐忱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道:“告诉我什么?” 仇菁受了惊吓,连忙把墨推开,自己站得远远的:“没什么……” 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转眼又像是想到了好主意,凑在唐忱面前道:“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家仇菁觉得你太弱了,不适合当除妖师。” 仇菁刚还要掉下的眼泪瞬间收住了——“我家”?? “……真的吗?”唐忱别过头,却是在问仇菁。 “真的!你看你,喜欢那什么……华江羽,你都没有行动!”墨说得渐渐激动,挡住了唐忱的视线,“看我,无时无刻不在安慰参谋!” “殿下!!!”你在说什么! - “啊,欢迎回来……”华江羽正把被子放平,便看见唐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第74页 喝酒了吧,这人喝酒了吧。 匿馥你个大嘴巴!!!绝对是匿馥告诉太子的!!! “那个……你喝……”唐忱很快站在华江羽面前,华江羽闻到了太子那天请他喝的酒的味道。 “我是不是不适合当除妖师?”唐忱突然问。 “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不是很弱?”唐忱恍若未闻,继续问道。 “也不是很……” “我想……”这次唐忱还没说完,华江羽就勐地站了起来打断他:“你喝醉了,别说了。” 唐忱不听,扯过华江羽的手。而此刻华江羽正好因为站得太快,又有些贫血,一个重心不稳便被唐忱狠狠摔回了床上。 “差点撞到头!哎!”华江羽大唿,唐忱趁他张嘴,立刻扑了上来,把华江羽按在身下,他的唇就这样覆上了华江羽的唇。 猝不及防,唇齿交和,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华江羽尝到了唐忱口中残留的酒香,甜甜的,还有唐忱身上的味道。 明明唿吸困难,华江羽却忽然不想他离开,挣扎了一会儿便自动抱住唐忱的脖子,像搁浅的鱼,贪婪地舔舐每一次水浪,又渴望着唿吸到更多的空气。 华江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很晕,晕得他有些想吐。唐忱仍旧不肯松口,双手开始游走。一开始隔着衣服乱摸乱捏,捏得华江羽全身痒得不行,到后面竟把手伸进了华江羽的衣服里,从脖子后面缓缓下滑。 直至摸到了华江羽后背处的烧伤。 华江羽本来微闭的双眼勐然睁开,不知何来的力气,一把把唐忱推到了一旁,跌跌撞撞跑到桌子旁就再也跑不动,左手扶着桌沿就开始干呕。 没有吐出任何东西,却比吐出来了还要难受。 唐忱被晾在床上,吸了口冷气,瞬间酒醒。 他刚刚在干什么?他刚刚想干什么? 体内余热尚未散去,大脑也充着血,眼睁睁看着华江羽呕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缓缓走到他身后。右手刚碰到华江羽的背,华江羽便勐一转身打掉了他的手。 华江羽双眼通红,唿吸急促,脸颊依旧有些泛白,嘴唇倒是恢復了血色,然而他刚刚转身时的眼神却像是充满了厌恶,虽然只有一瞬,唐忱还是觉得内心某处隐隐作痛。华江羽深深吸了口气,干涩道:“别碰我。” 内心如决堤,从内而外,从心到身体各处,都传来痛楚,胸膛也无法起伏。 唐忱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可在看到华江羽反应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悲伤。 唐忱听见自己呆呆地说了声:“抱歉。” 听到唐忱的声音,华江羽原本略带恐惧的眼神这才回归清澈。两人僵持着这样的姿势,半晌,华江羽最终打破沉默:“我有些累了,去睡吧。” “好。”唐忱毫不犹豫地答应。短短的几步,唐忱几次想要拉住华江羽的手,都被故意避开。两人躺到床上后,华江羽也不再与他挨着,背对着他自顾自睡觉。 唐忱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华江羽现在还愿意与他睡一张床,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没管住自己呢? 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第二天,唐忱躲在训练场上,不敢回帐篷。 不知道如何面对华江羽。 “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墨早早来到训练场,横抱双臂问道。 唐忱脑中瞬间闪过昨晚的画面。 “……” “怎么不说话?”墨来到他面前,举起手挥了挥。 “记……记得一些。” 此话一出,两人都没说话。 唐忱以为墨知道昨晚他和华江羽发生的事而感到羞愧,墨则以为唐忱在生气自己昨天抱了仇菁。 “记得……哪些?”墨小心问道。 唐忱却没办法说出口,红着脸装作听不懂,无视墨训练去了。 “哎喂喂!”墨怎么问他都不回答,觉得自己昨天可能真惹他生气,厚着脸皮跟在唐忱身后,“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喝酒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一杯倒嘛不是……” 训练场上满头大汗的士兵们一脸震惊。 而另一边—— “我可以进来吗?”华江羽深吸一口气,试图先把昨晚发生的事放到一边,站在匿馥的帐篷外问道。匿馥撩开了帘帐,看了眼华江羽,点头示意他进去。 “拿了你的血很抱歉。”一进去,匿馥开门见山说道。 “我能知道你要我的血干什么吗?”华江羽照常对她微笑,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在匿馥也走过来时,他还看了看匿馥那装衣服的大箱子——与他和唐忱那种装满冬季衣物的箱子不同,这个箱子里只有寥寥几件单薄的衣服。 “不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匿馥的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在华江羽听来更显得异常,他收回视线。 “你消失的那几天,是去干什么,或是去见了什么人吗?莫非是柏仄?” 匿馥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接下来还要消失好几天呢,也需要告诉你吗?” 第75页 华江羽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想知道你对我态度转变这么大的原因。” 匿馥一愣,避开华江羽的眼神,“你不需要知道。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是这样吗?那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华江羽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向外面,没有回头。 所以他不知道匿馥一直在看着他。 也不知道匿馥在他出去的剎那轻声说了句:“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了。” 柏仄其实还是告诉了她一定要华江羽血液的原因,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了其他的事。比如她必须消耗大量妖力,因为她喜欢华江羽。比如她无法阻拦柏仄的计划,因为她嫉妒唐忱。比如华江羽喜欢的并不是她,而是…… “所以,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仇菁轻轻走进来道,大概之前一直等在帐篷外。 “你果然又用了妖力……”匿馥看了她一眼,嘆息。 “我知道的。”仇菁走近匿馥,递给她一张图纸。匿馥打开一看,正是那天他们追的那个动物。 “我想华江羽应该提醒过你,少用你的妖力。”匿馥把图纸还给仇菁,正色道。 “无非是走得更早,对于我来说,和殿下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已经让我没有任何遗憾了。”仇菁脸色平静,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现在它应该已经回到敌营了,殿下请你除妖。” “好,我今晚就出发。” - 正午。 华江羽像之前那样,把两个碗端正摆在桌子中央,正襟危坐,模样乖巧地等待某人的归来。 时间悄然流逝,帘帐始终没人打开。 再等等吧。 华江羽不断对自己道。 即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中午唐忱并不会回来。 可万一他回来了呢? 万一,他改变了未来呢? 之前不也发生过吗? 昨天自己就不应该推开他。 他会原谅自己吗? 会原谅吗? 华江羽越想越乱,直到饭变得冰冷也没有动筷。 哦,他还是没有回来啊。 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心脏却仍旧滴血般疼痛。 为什么不回来呢?生气了吗? 快回来吧,唐忱。 我会控制住自己的,不会再推开你了,所以快回来吧。 “训练还分心?”墨轻松一挑,将唐忱手中的剑径直挑飞。 “……抱歉。”唐忱低声道歉,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却迟迟没有动作。 “还在介意昨天的事吗?”墨走过来问。 唐忱惊得后退几步,而墨也心下一咯噔: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那个……我今天不练了,状态不好。”唐忱急匆匆道。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华江羽。 中午没敢回去,他会不会更加生气了? 要怎么安慰他?昨天因喝多了而干的那些蠢事,要怎样才能让他不介怀? 唐忱并不知道。 但他就是想看着华江羽的脸,哪怕他生气也好,厌恶自己也好。 “不行。”墨却一伸手,拦住了唐忱。“训练就是训练,量足,才能进步。” “在我这里,没有例外。”墨比唐忱略高,看向他的丹凤眼也透出森森寒意。没有废话,气势已足。 - 仇菁走到炊事部。 华江羽不在这里。 听这里的其他人说,华江羽下午不舒服,请了假没来。 仇菁点头。这是内部的事,总是牵扯到华江羽他们也过意不去。 “你叫邰鑫是吧?出来下。”仇菁指了指一名士兵,正是昨天问华江羽嘆气的那名少年。 邰鑫手中动作顿停,没有出去。 仇菁在门口看着他,目光并不灼热,却莫名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慄。 邰鑫咽了口唾沫,缓缓移了出去。 “说吧,与你联繫的那只穿山甲,在哪里?”刚出来,仇菁便开门见山道。 “亦或是,你想让将军亲自审问你?” - 最后还是没叫来墨。 邰鑫招得很快,也很全。 他的家人被当成了人质,敌人让他潜入军队,时刻关注将军的动向,并让他随时汇报给一只穿山甲。敌方也有一只穿山甲,两只穿山甲在地下交换情报,然后返回各自通知。匿馥他们那天看见的便是刚返回的穿山甲。 于情于理。 “那你得知的最新的消息是什么?”仇菁问。 “他们……他们暂时按兵不动,等三个未知闯入者……就是华兄他们……走了后就……就发动攻击。” 很详尽。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仇菁最后问道。 “啊、啊?这些都是穿山甲告诉我的啊……”邰鑫天真地一抬头。 仇菁默默看了他一眼,摇头,转身。 “留个全尸吧。他家人恐怕早就不在了。”仇菁这样对看守的士兵吩咐道。 若是殿下亲自来办,大概会办得更好吧?恐怕连还藏在这里的那只穿山甲都能一併挖出来,或许还有那边那只…… 第76页 此时的墨并不知道他的参谋正在想什么,他手中拿着一本看起来岁月已久的书。这本书被保存的很好,没有破损,甚至散发着淡淡清香。 “《妖怪百录》……重明鸟……”墨轻声念叨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妖怪百录》首次出现于林希正口中。 ☆、在这个夜晚 “沙沙——” 轻微的风声吹动着灰尘,一位值夜的小士兵打了个喷嚏,握着杆枪又继续打瞌睡。 没人能看见黑夜中闪过的黑影,没人能听见静谧中踏风的声音。 这是敌方的阵营。 这是敌方将军的帐篷。 匿馥此刻身着夜行衣,漆黑的眸子里一抹红光转瞬即逝。 “现在,把你手中的纸烧了,忘记你刚刚看见的和听到的,把穿山甲叫出来。”匿馥一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在动弹不得的将军耳边轻声道。 这是不同于她平时的声音。 这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蛊惑味,却让人慾罢不能。 纵使将军有再强的意志力,在这一刻,仍旧只能如被细线吊着的木偶一般,机械而又听话地达到要求。 穿山甲钻出地面的瞬间将军便倒了过去,同时匿馥一把捉住穿山甲,毫不犹豫将它烧成了灰。 匿馥走之前回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留下痕迹后消失在空气中。 寒风吹过,寂静的敌营没有任何声响。 许久之后,帐篷外缓缓走进一人。这人竟有着与晕倒的将军相同的面貌。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连那些纸被烧成的灰都没看见。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 “我想你清楚我来找你的目的。”墨撩开帘帐,仇菁果然还坐在书桌旁看书。 “殿下从匿馥那里顺来《妖怪百录》,独独翻看了九尾狐一页和重明鸟一页。匿馥已经有所行动,殿下来这里怕是想来问我的意见——关于改变未来。”仇菁有条不紊道。 “殿下可知强行改命的后果?”仇菁严肃地抬头,却见墨凑了过来,贼贼道:“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上次和你说那个曲子,我编好了,特意来给你听听。” “殿下……”仇菁扶额。 “我来找你真的只是为了让你听听的,别太累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吧?”墨一边笑着一边掏出了羌笛。 不等仇菁有所表示,他便举起这小小的羌笛开始吹奏。 江南的人总说,羌笛吹出来的曲子,永远只有悲伤的乐调,像极了士兵的哭声,幽幽不断。因为那不是乐曲,那是哭诉,是思念,是决绝。 直到今天,仇菁才觉得,是之前的自己孤陋寡闻了。 墨微闭着双眼,舒缓的音乐从口中吹出,诉说着温柔,诉说着爱情。不高亢,不悲伤,充满嚮往,充满希望。 小小的帐篷只有两人,周围安静得不像话,却莫名营造出温馨的氛围。仇菁感觉自己像在偌大的宫中,穿着华丽的舞衣,面前的墨也是一身庄重,一笑一动,清浅和煦。他伸出一只手,热情地邀请仇菁起舞。 一曲终了。 “真好听。”仇菁由衷地说道。 “以后若是你想听,我随时都能吹给你听。”墨把羌笛轻轻放到仇菁手中,眼底尽是温柔,“愿意和我回宫吗?” 仇菁惊讶地抬头,墨仍定定地看着她。 “……愿意的。”很快,仇菁小声回答,立马低下了头。 “嗯?嗯嗯?!参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说你愿意当太子妃?”墨兴奋得双手一拍书桌,桌上的烛灯都不免晃了晃,“说了可不要反悔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我我……” 如此精明的参谋,在此刻,不出意外的结巴了。 - 由于墨的严格要求,唐忱不得不心不在焉地训练到晚上。 唐忱回来时与平常无异,仍是背对着被褥,在烛灯旁专心看书。 虽然并没有看进去。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华江羽罢了。 华江羽只字不提白天等他的事,只侧躺在被子上,一手撑着脸颊,盯着唐忱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渐渐走了神。 “盯着我干什么?”唐忱被盯得发毛,头也不回地问,将华江羽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哦,没什么。”华江羽坐起来,把被子堆在一旁。 唐忱没有再问。 两人又这样维持了许久,华江羽感到有些腿麻,方才抬起腿放松。 “唐忱,问你个事……” “嗯?” “你……”华江羽本想问他为何不回来吃午饭,话到嘴边突然犹豫,随即咬了咬下唇,道,“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华江羽听见他放书的声音,人却没动。 “为何这样问?”唐忱低下头,愣愣看着桌面。 “呃……” “因为昨天那件事吗?” “这个……” 唐忱深吸一口气,侧转过身,与华江羽对视。 “那你……对我,又是什么感情?” 第77页 “啊?这、这个……”华江羽尴尬一笑,朝后退了些许。 唐忱没有放过他这一小动作,淡淡道:“你昨天也差点真吐了。” 华江羽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没什么。”唐忱转回去,熄灭了灯,整个帐篷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在华江羽努力适应的同时,唐忱已绕过他,扯过被子倒了下去。 果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而另一边,这还是华江羽第一次见唐忱先他睡觉。 他刚刚说错什么了吗?这是误会了什么吧!可他要怎么解释?说你别这样想昨天只是因为我没准备好?还是说对不起我只是很反感亲密接触? 不管怎么解释感觉都很糟糕啊! 嗯?不对,被占便宜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还要道歉啊??? “那……那个……唐忱,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华江羽犹豫许久,右手搭上唐忱的肩,却发现唐忱唿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啊,睡着了…… 华江羽嘆口气,倒在枕头上。所以唐忱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到底是他内心所想还只是酒后乱性? 算了,明天还是乖乖道个歉吧? 华江羽琢磨琢磨着,逐渐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周身疼得紧,华江羽勐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地牢里,浑身是伤,周围的火焰似要将他吞没。 华江羽艰难抬头,火焰中,熟悉的黑影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再熟悉不过,那是唐忱。 唐忱,救我! 华江羽张嘴想要求救,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而面前的唐忱与记忆里的有所不同,他没有丢掉手中的刀,也没有过来抱起自己。 就和……他原本所看见的一样。 那冰冷的眼神,即使置身火海,也让华江羽如同坠入冰窖。 “你,是妖。” 唐忱冷冷地看着他道。 是了,这才是唐忱。 他所认知的唐忱。 对妖怪恨之入骨,对欺骗恨之入骨,对他恨之入骨。 对,我是。 华江羽同样看着他,默默回答。 “你明知道,我是除妖师。” 是,对不起。 “你明知道,我最恨有人骗我。” 是,我知道,对不起。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杀你?” 不,你会,因为你恨我。 可你明明没有。 为什么你没有呢? 唐忱举起手中的刀,刀身反射火光照向华江羽。华江羽觉得眼睛也被这火光刺得疼痛。 可他不甘心。 你明明没有杀我。 也是你告诉我,你会救我。 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改变这一切的人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到原点,让我品尝带有无休止心痛的绝望? 唐忱,救我,不要杀我,好不好? 不好。唐忱的动作替他做出回答。 尖刀闪着红光,决绝落下,越发刺眼。 “救你什么?” 沉稳的声音如同大钟敲在华江羽心上,华江羽勐地坐起来,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还是黑夜,还在帐篷里。 旁边,唐忱侧躺着,手还停在半空。 “唐忱……” 唐忱看向他,将手收了回去。 “你……不是要杀我吗……”华江羽还没完全分清现实与梦境,恐惧未消。 “为何要杀你?”黑暗中,唐忱的表情模煳不清,“你刚刚梦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 华江羽说完,却迟迟不愿再次躺下,唐忱直接拉住他的手问道:“那你要我救你什么?” “……啊?”华江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我刚刚说梦话了?” “你说,让我救你。”唐忱缓缓道,“我想我有把你从噩梦中救醒。” “……”华江羽呆愣许久,久到他回过神时以为唐忱又睡着了。 “……唐忱?” “怎么?” “唐忱你听我说。” “……嗯。” “你不是问我对你是什么感情吗?如果我说,就是这样的感情呢?”华江羽俯下身,在唐忱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与上次不同,这次只有华江羽身上的清香,如晨露,如朝阳。 唐忱僵住了。 “啊,那个……对不起,我太草率了……”华江羽匆忙躺下,背对着唐忱,心想果然还是没忍住啊。 “你也亲过我不是……这样咱们就扯平了!”过了一会儿,华江羽想起什么般忽然转过头补充道。 唐忱这才反应过来,轻微笑了声,伸出手习惯性地就摸上了华江羽的头。 华江羽还没睡着,感觉到唐忱摸头,又问道:“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你也在摸我的头?” “嗯。以往你做噩梦时,只要摸你头就会好很多。”唐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收回了手。 第78页 “……啊?哦……”华江羽似是才知道,点了点头,竟就这样进入了熟睡。 所以刚刚只是一直在纠结应该怎么回答吗? 唐忱哭笑不得。不过,总算是,知道了他的一点想法。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唐忱在黑暗中摆出一个微笑,俯下身在华江羽耳边轻声道:“收到了,晚安。” - 很快,看见了帐篷。 匿馥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周围有其他人。 “你的《妖怪百录》被偷了,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柏仄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啊?我放那箱子里了……谁干的?”匿馥瞪大眼睛。 “噗,居然真的没发现。”柏仄缓缓走近,脸上是收不住的嘲笑。 “事情太多了,顾不过来,喂,笑够了吧!”匿馥朝他吐舌。 “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怪谁?”柏仄摇摇头,丢给她一个东西。 匿馥下意识抬手去接,发现是一把小刀。 “你……” 还没问出口,柏仄就打断她:“小重明可能会强行再改一次未来,如果他到时候找我,你就把这个给他。” “为什么你自己不给他?”匿馥奇怪道。 “你嫉妒唐忱,我就不能嫉妒小重明吗?”柏仄眯眼笑道。 “哈?” “哈哈哈,不逗你了,我还有事。”柏仄大笑几声,“就告诉他,每日以自己的血浇灌想改命那人的贴身物品,并且不再使用任何妖力,最基础的也不行,连续三十天就行了。” “不会消耗大量妖力了?”匿馥认真记下,问道。 “当然会啊,而且不会比上次少。”柏仄耸耸肩,“不过那时候,你也没多的妖力能帮他了,告诉你也没用。” “那他不就一定会死吗!”匿馥顿时就炸了,吼道。 “想改命哪有那么容易,一命换一命不是很公平吗?”柏仄突然笑得很邪魅,转过身去,“那个方向不远处,有个石妖,很难对付,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同化。不过我建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去看看,带上那两位也行,小心别死了就成。” “等等,那如果他真想改谁的命,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匿馥拉住柏仄的衣袖。 “……没有。”柏仄愣了一下,随即恢復正常,轻笑一声,微微欠身在匿馥耳边道,“你希望他活着,可我期待着他死呢。” “什么?”匿馥急急想抓住他,然而柏仄是出了名的来无影去无踪,眨眼就不见了。 “真是……”匿馥嘆气,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小刀。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华江羽想要改变未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华江羽化为灰烬吗? 唐忱……会不会更加痛苦? 我们都是为了他宁愿付出性命的,一定有办法,能让他达到目的而不会以生命作为代价,哪怕这个办法会让我们自己坠入深渊。 ------- 华江羽醒来之前—— 感觉到旁边的人不安的躁动,唐忱很快睁开了眼睛。 又做噩梦了么? 自从来到这里,华江羽还是第一次做噩梦。 唐忱按照老办法,左手揉揉他的脑袋,右手撑着下巴继续睡。 可华江羽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反而攥紧了拳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唐忱没有在意,又轻轻拍了拍。 “……唐忱……” 华江羽突然喊他的名字,弄得唐忱瞬间没了睡意。 “唐忱,救我……救我。” 这是梦到什么怪物了吗?唐忱不免乱想。怪物在追他?梦里的自己又在做什么呢? 胡思乱想之时,华江羽又说了一遍。 比刚刚更加无助软弱,就好像即将坠入深渊,苦苦哀求着自己拉他一把。 “救我……” 华江羽几乎带着哭腔,整个人蜷成一团。唐忱无奈,一遍又一遍摸着他的头,实在看不下去,像是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救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撒糖的夜晚 这是一个埋刀的夜晚 国庆快乐???(????)??? ☆、所谓天明 在这个夜晚,有人奔波,有人沉思,有人调情,有人害羞,有人熟睡,还有人失眠。 有人期待着天明,有人却也不愿第二天的来临。 “醒了?”唐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话的同时右手抚上了华江羽的脸颊。 “嗯……啊、啊,醒了……”华江羽本还有些迷煳,见到唐忱这反常的动作吓得立刻没了睡意。 华江羽匆忙下床穿衣,试图找话题缓解莫名的尴尬:“你今天不去训练吗?” “要啊,现在天还没亮呢。”唐忱也不阻止他,悠悠道。 “啊?”帐篷内不透光,尤其是清晨,根本不知道太阳出来没有,华江羽穿好衣服后挪到门帘旁,轻轻撩开一角——外面果然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唯有地平线处透出淡淡晨光。 第79页 “现在还是寅时吧?”华江羽回头问。 “大概。”唐忱耸肩,“需要再睡会儿吗?你不需要起这么早。” “不用了,衣服都穿好了。”华江羽大大咧咧跑回去,一屁股坐在桌上,点燃了烛灯,“陪你聊聊天。” 唐忱轻声一笑,道:“聊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华江羽回以大大的笑容,天真无邪。 “不够明显吗?”唐忱故意嘆口气,凑近华江羽,轻轻一咬他的耳朵。 “啊!”华江羽勐地后退,哈哈大笑,“好痒。” “痒吗?”唐忱疑惑道,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尖,没有任何感觉。 “痒。”华江羽强调一遍,随即深吸一口气,扑到唐忱身上。 唐忱:“!”险险接住华江羽。 “你不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唐忱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不过华江羽如此动作,他本能地不愿放手,紧紧环抱着他,渐渐勒得华江羽不能通畅唿吸。 “轻点……不能唿吸了……”华江羽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唐忱,唐忱这才有所放松,却仍不肯撒手。 “我会努力习惯与你接触的。”华江羽把头埋在唐忱胸膛里,一本正经道,“先从拥抱开始。” “……好。”唐忱心里一软,右手又不自觉移到他脑袋上开始抚摸。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呢?”华江羽享受了一会儿问道。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也罢。”唐忱见他没有不良反应,暗自松了口气,“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谢谢。”华江羽小声说道,埋得更深了。 唐忱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一只脚撑地,怀中是华江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多久,直至他感到华江羽唿吸均匀,似是又睡着了,才动作轻柔地脱下他的鞋子,放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悄无声息地更衣,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门外,墨也正向这边走来,脸上还荡漾着笑容。 唐忱:“……”太子殿下你没吃药吗? - “可还顺利?”仇菁抬头,见是匿馥,微笑着问道。 “挺顺利的,你们这边呢?”匿馥毫不客气地端过一个茶杯,大口喝完。 “还行,只可惜没能抓到那只穿山甲。”仇菁拿来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它不跑远的话。”匿馥补充道,“它们一直在互通消息,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不知道会跑去哪里。” “只要在它们碰面的地方蹲点,说不定能抓到。”仇菁表示认同,“至于那个地点,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我可以去找一下。” - 墨破天荒没有盯着士兵们训练。他横抱着双臂,远远站在训练场外,打量着抽空来看唐忱的华江羽。 雪白的狐裘是墨专门找人买给他的,厚重的雪靴是墨第一次来边塞时穿的,后来因为训练而不得不丢在一边。 随着冬天的来临,墨也认定了华江羽这人的确落下了不小的病根。 太脆弱了。 这么脆弱的人类他见过很多,不是死于战场就是死于天气,没有一个能像华江羽这样在这个军队里活上超过三个月的。不过或许与他妖怪的身份有些关系。 像是终于察觉到墨的目光,华江羽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墨的眼睛。 “马上。”华江羽对他做口型道。随即休息时间到了,唐忱几乎是瞬移到了华江羽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水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华江羽显然也很开心,笑容比那次被单独叫来见他时明朗得多。 唐忱一手拿着水壶,一手还不忘摸摸华江羽的头,似乎是感谢的意思,不过在见到华江羽笑容有所收敛时迅速收了回去。 华江羽自然注意到了唐忱的顾忌,思索片刻,像是下定决心,张开双臂勐地扑向唐忱。 唐忱一个不稳,把水壶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急着去捡,只是生硬地站在那里,双手悬于空中,任凭华江羽抱着他。 而后华江羽似乎说了什么,唐忱犹豫着环抱回去——他没有再推开唐忱。 “唉。”目睹了全过程的墨只好兀自嘆息。怎么他还没开始撒狗粮,就先被餵了满嘴的狗粮? 在墨看来无比延长实则非常短暂的休息时间终于过去,华江羽才恋恋不捨地转身跑来。 “你俩……发生了什么?”墨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便问。 “没有啊。”华江羽脱口而出,丝毫不见隐瞒,亏又是那善意的笑容,比先前多了几分不明的复杂情绪,“殿下屈尊来找在下,是为什么事吗?” “那我就直接说了——”墨说着向华江羽靠近了一步,“仇菁说你是重明鸟,我姑且了解了一些,知道重明鸟是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的。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现在甚至之后会发生什么,没错吧?” “是这样的。” “还能改变吗?”墨细细观察着华江羽的表情,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在说到“改变”一词时略有松动。 第80页 仇菁说,唐忱改变过一次。 而那次差点让华江羽丢了命。 看来果真如此。 “……能。”华江羽顿了一下,答道。 “真是有趣,那这样你看到的还能称作为‘未来’吗?”墨不点明,继续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看到的未来截止在改变之前或者我死之前的。”华江羽急忙解释道。 “那可真是神奇啊~”墨笑了笑,又凑近几分,“考虑来做我的参谋吗?” 华江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那仇菁怎么办?” “啧啧,仇菁已经答应做太子妃了,再跟着我吃苦也说不过去是不是……”墨无不“遗憾”地说着,右手自然而然搭上了华江羽的肩膀,还颇为用力地拍了拍。 华江羽脸色顿变,迅速推开墨,仿佛他是什么非常噁心的东西,远离数步后脱力跪在地上。 墨:“……” 华江羽这次倒是非常干脆地吐了出来。 哪知仇菁这时正好来训练场,恰恰看见华江羽跪在地上呕吐,墨呆呆地站在一旁。 仇菁吓得连仪态也顾不上,飞奔至华江羽身边,点了几个穴位,华江羽才有所好转。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仇菁递给华江羽一张手帕后转身,严肃问道。 “习惯了,不小心一手就搭上去了……”墨抱歉地揉揉后脑勺,见华江羽站起来后还有些不稳,忙上前准备扶住他,“那我送华兄回去吧。” 华江羽看着墨伸出的一双手惊恐不已,连连后退,无奈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好,嘴里一阵腥味,根本说不出话。 “殿下,适可而止。”仇菁嘆了口气,“我送他就行了。” 太子殿下之前都没有如此试探华江羽,莫非是在刚刚看见了什么违和的画面吗? 仇菁嘆气,转身欲扶华江羽,后者仍旧躲开了。 “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别人碰我。后半句没能说出来,才答应唐忱会努力适应,抱唐忱那时被墨看见了,再用这理由他自己都觉得不对。 “没事,是我疏忽了。”墨却一挥手,道歉地笑笑,“还是让我陪着你回去吧。” 仇菁一欠身,朝训练场走去。 华江羽始终保持着与墨三步的距离,慢悠悠走着。嘴里还是腥腥的,难受得紧,墨刚刚碰过的地方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到现在都没消。 “有好些了吗?”墨走在前面,忽地问道。 “嗯……”华江羽勉强回答。 “你……”墨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话一开头却始终问不出口,停顿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继而转了话题,“能说说看,你看见的未来里,我和仇菁是何种模样吗?” “……抱歉,我……” “不能说吗?” 华江羽连忙摇头,道:“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也不知道……” “嗯?也就是说在不久之后,又有人会改变……?”墨反应很快,立刻问道。 “大概是……”墨听出华江羽语气中的犹豫。 “那可真是遗憾。”他不以为意地笑笑,眼见着到了帐篷,便站住脚,“我就送到这里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出来便是,你们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也知道大家都是直肠子,偏又很热情。” “的确如此。”华江羽微笑道,“多谢殿下。” “谢我什么,该我道歉才是。”墨无奈摇头,“能遇到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你也很珍惜,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华江羽说着略一弯腰,进入帐篷前,又回头道:“在下也希望殿下能把仇菁带回宫中,边塞还是不适合你俩。” “或许吧。”墨突然低头一笑,华江羽疑惑顿住。 “这个国家,早就摇摇欲坠了。”墨开口道,“之所以向父皇自荐来边塞带兵,是因为我觉得有朝一日我定会面对来犯的贼寇,那时若我全然没有经验,一概纸上谈兵,国家只会更加危难。在军中一年,倒也学会了不少。” “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华江羽还是第一次见墨没有自信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软。 “一般人不是都先会说,‘我们国家繁荣昌盛,不可能有那一天’吗?”墨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不过,多谢,我还是知道自己的分量的。” “……”华江羽静静看着他,那个朝廷上光芒万丈、沙场上肃杀四方的人类,此刻像是终于想起他青年的身份,孤单而又透出淡淡卑微,站立原地。 “我只希望你们能留在这里,若有一天我败了,至少……把仇菁带回去。”墨嘆着气,真挚地看向华江羽,“她始终属于江湖。” “这可是殿下给她私定的身份,她属于哪里,她自己说了算。”华江羽笑了,“不过,到时无论她要留在哪儿,我都不会阻拦。” “唉……你啊……”墨一时不知回他什么好。 第81页 “放心吧,有我在,这一天是不会到来的。”华江羽想了想,笑着跳回到墨面前,“毕竟仇菁很喜欢你,唐忱又把她视作亲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尽力为她、为你好的。” - 居然是石妖这里。 匿馥摇摇头,小心翼翼在一旁用妖力探查穿山甲的踪迹。 旁边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也不对,应该是一个较高的悬崖。悬崖壁的断层全是石头,悬崖下是沙漠,上面竟还有些许杂草。 “你还是一个人来了。”柏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不欢迎?”匿馥挑眉,不再有所动作。其实她心里已有一个猜测,如今正是验证的好机会,“那穿山甲……不会在你手上吧?” “的确,不然,怎么让你看见这个呢?”柏仄微笑着偏头,同时悬崖壁发出一阵闷响,匿馥本只朝那边瞥了一眼,眼神却再收不回来了。 石头爆开了不少,露出被它吃掉、或只剩骨头或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尸体。 正中两个身影,不是林希正和春夕吗? 应该是才死没多久,都还保持着较完整的人型,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一眼望去,便已知再无其他事物能将他们分开。 “真是可怜……”柏仄轻声道,“林家还是断后了,你守护了几百年的林家。” 匿馥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脑子里很乱。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柏仄会知道?为什么柏仄知道却没有行动? 为什么林家断后了? “小狐狸没家了。” 这是谁曾经说过的话?是他,还是匿馥自己? “不过,这样一脉单传的家族,能存活如此之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柏仄轻轻拍了拍匿馥的肩膀。 “是谁干的?”匿馥回头问道,暴怒的双眼闪着红光。 “没人,是他们自己路过,我说过,石妖贪婪,任何靠近它的人或妖都无法逃脱。”柏仄诚实道,“我赶来时,他们已经被融进去了。” “那我,就打碎它。”匿馥说着,缓步走向悬崖。柏仄及时拉住了她:“你碰到它前就会被吞噬,妖力对它无用,它也不怕你的火——你怎么打碎?” “这就是它难对付的原因?”匿馥淡淡问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正是她发怒的表现。 “你大可以试试,不过,赔了命我可救不了你。” “林初本只想你和林透安心过完此生吧?” 提及这两个名字时,匿馥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眼中怒火顿消。 是啊,她知道。 林初就是这样的,林透也把他的性子尽数继承了去。 所以匿馥才想让林家香火永传。 可如今呢? 林希正,林家唯一的血脉,死在了她面前,她却连报仇都有所顾忌? “其实还有种方法。”柏仄适时打断她,“这种石妖的确只能靠吸收来增强妖力,照理说一次性不能过量,这也是它只吃人类和小妖的原因,如果你一次给它注入大量妖力……不过,你现在也不剩多少了吧?” “……”匿馥没有回答。柏仄什么都知道,于她十分不利。 “回去吧,继续站在这里也没用了。”柏仄说完便没了身影,独剩下匿馥一人站在黄沙中,与面前的石壁面对面。 “你们是否……不甘心呢?”末了,匿馥看着那两人的尸体,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祝贺墨太子收穫bug级助手华江羽——顺带附赠品——免费劳动力唐忱! ☆、隔墙几只耳 帘帐掀起一个缝,华江羽鬼鬼祟祟探出头,正好与匿馥对上眼神。 “怎么?”匿馥隐隐觉得不太妙。 “我……”华江羽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来,“我没找到柏仄,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他在哪里……” “你找他干什么?”匿馥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却在心中仍旧祈祷着别是那个原因。 “我其实,在去尘那个房子里,听见了,你和柏仄的对话——”华江羽深吸一口气,道,“我自己也能够改变未来。” 果然吗…… “你忘了自己付出的代价了吗?!”匿馥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气愤地一拍桌子,“你远不如从前的妖力和身体,都是拜谁所赐?!现在你还要毁了自己吗?!” “别这样说,匿馥。”华江羽却突然严肃,板着脸对匿馥道,“那不是唐忱的错。” 匿馥一哽,别过头道:“是,我多管闲事了,你要死要活干我何事?” 不等华江羽有所表示,匿馥便站起来,解开右手的衣带,袖中掉出一把小刀,恰好落入她手中。匿馥把小刀放到眼前端详片刻,轻轻一抛到桌上:“用你的血浇灌想改命之人的贴身物品,并不再使用妖力,持续……三十天。” “这些是柏仄说的,别再找他了。”匿馥说完,匆忙走出帐篷,擦过华江羽身边时轻声补了句,“你可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 第82页 华江羽低垂双眼,听着身后逐渐消失的脚步声,缓缓弯腰拿起那把小刀。 - “去哪儿了?”唐忱听见声音,抬头问道。 “我……”华江羽握刀的右手藏于广袖中,吞吞吐吐道,“我……炊事部有人病倒,我替他多送了几份饭菜。” 唐忱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起身来到华江羽面前,因为比华江羽高出一点,对视时微微弯腰,此刻在他人眼中这一动作却又无比暧昧。 “可在我看来,你还是回来晚了。”唐忱微笑道,“要怎么补偿呢?” 华江羽的脸腾地红了。 “补……补什么……都可以……”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然而唐忱离得极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准备好了?”唐忱挑眉问。 “嗯……唔!”华江羽话音刚落,唐忱便迅速靠近咬住他的嘴唇。 唐忱怎么会是这种性格?不应该总是板着他那张臭脸才对吗?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和自己一样爱笑了?也不对,好像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唐忱的双手渐渐抱住了华江羽,他便努力想着其他的事,试图摆脱腹中的翻滚。 推推搡搡中,两人齐齐跌在床上,华江羽脑中一闪,在倒下的瞬间把袖中的小刀甩到床底。随后才慢慢扒上唐忱的脖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努力成果。 唐忱的试探恰到好处。 华江羽正有异常的迹象,他便松了口。 唐忱跪在床上,双手撑着,身下是眼神有些放空的华江羽。 华江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走神,头偏向一边,脸颊发红,唿吸急促得惊人,仿佛若不这样,他就会窒息而亡。不过很快,他眨了下眼,转过头来盯着唐忱,唿吸逐渐平稳。 “好些了吗?”唐忱这才轻声问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要……”嘴唇火辣辣的,好像肿了,华江羽来不及确认,开口就是道歉。 “道什么歉。”唐忱俯身,把华江羽紧紧抱住,又迅速松手下床,“刚刚是不是很难受?” 华江羽连忙摇头,跟着坐起来,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床底那把刀的模样。 “唐忱,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是妖的呢?”华江羽看着唐忱倒茶,问道。 “地牢那次,你妖丹发光了。”唐忱将茶杯端给他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很好奇,你一个讨厌妖怪的人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华江羽也不急着喝,笑着扳过唐忱的脸,与他对视。 “大概,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唐忱任由他摆弄,认真回道,“而且,我也想证明给胡医师看,人和妖是能在一起的。” “当然能呢,你看咱们遇到的,林少爷和春夕姑娘,还有慕安和叶寒灯他俩……”华江羽也认认真真扳手指在数,唐忱看得心里顿生怜惜,又凑近亲了亲他的额头。 - 两人并不知道,帐篷外,仇菁站在寒风凛冽的黑暗中,许久都不曾离开。 半夜时分,旁边的匿馥把她拖进了自己的帐篷。 “这里不比江南,一到晚上就冷得紧,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得了风寒可不好。”匿馥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较厚的衣服,一眼瞥见从来没用过的棉被,想也不想就把它整个盖住了仇菁。 仇菁慢悠悠露出一颗头,见匿馥终于坐下,才说道:“我的事,是柏仄告诉你的吗?” “嗯,不过我只知道你用了他的脑蛊,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害己的东西?想找抛下你的唐忱报仇?可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没有行动啊。”匿馥问。 “你知道唐忱哥哥的事?”仇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他告诉我的。”匿馥没有否认。 “唉……”出乎意料,仇菁竟嘆了口气,“若我说,他现如今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假的呢?” “篡改记忆?我不认为柏仄有这个能力。”匿馥皱眉,能篡改记忆的妖不少,但恰好,她和柏仄都不能做到。 “不是他改的,他只是给了我真相。”仇菁摇摇头,似是陷入回忆,“我不像姐姐和唐忱哥哥,他们有做除妖师的天赋,我只能以我的方式復仇。” “那个叫瞳的傢伙?”匿馥搜索了一下唐忱故事中最大的仇人,试探着问道。 “一开始,是这样的。”仇菁闭上眼,“我姐姐被杀,唐忱哥哥也不见行踪,当时我以为,是瞳导致了这一切。于是我想找到他报仇,柏仄却在这时找了上来。他一来就说,他有一种脑蛊,能让我知道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不过这种脑蛊用无数妖丹养育而成,我服下它,就和妖怪无异,每用一次妖力,便能从柏仄认知中找到我想要的消息,不过代价便是,我会慢慢被脑蛊蚕食殆尽,头痛日渐剧烈,最后化为尘埃,没有迴转的可能。” “这些柏仄倒是和我说过,我指那脑蛊的作用。脑蛊蚕食所得的能量会归于柏仄,与他而言只有好处。”匿馥略一点头,继续问道,“就算当时已经知道这种方法必死无疑,你还是选择了……” 第83页 “因为当时我和唐忱哥哥一样,认为瞳是我的仇人。”仇菁接下去,“我的决心不比唐忱哥哥低,就算以性命为代价,我也要找到他,然后报仇。可就在种下脑蛊之后,我知道了,柏仄所知道的,真正的过去……” 匿馥眯了眯眼,也就是说,唐忱给她的版本是错的? “没想到,那个叫瞳的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匿馥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问道,“说来听听?事实。” 仇菁环顾四周,似是确定帐篷外没人后才缓缓开口—— 前面和唐忱的叙述如出一辙,然而从仇菁和唐忱找到瞳那里开始,事情的一切都变了。 唐忱是和仇菁一起走到洞口的。 看见的也不是仇菱的尸体和握剑的瞳。 相反,洞内,仇菱和瞳正在烤鱼,香喷喷的味道甚至溢出了洞穴,两人的脸上是情人对视时的幸福温柔。 “哎呀,被你们赶上了。”仇菱轻松一笑,招唿二人进去吃鱼。 坏就坏在,赵仙这时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仇菁和唐忱身后,大言不惭地以全村人性命作要挟,要瞳的妖丹和仇菱。 无凭无据,说实话当场几人谁都不信赵仙真有瞬间杀了全村人的本事,要真有,也得活着使用。 没错,瞳毫不犹豫砍下了他的头。 动作无比迅速,出招的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的外衣抛向洞口二人,以遮住他俩的视线——毕竟他们还没见过杀人。 仇菱也匆匆跑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轻抚片刻便将仇菁哄睡。 虽说赵仙自寻死路,但瞳不由分说就杀人的行为引起了唐忱极大的不满。一人一妖顿时吵了起来,瞳大概也没料到唐忱竟会如此,一时忘了自己的实力,跟他干站着吵了大半天。最后仇菱好歹将二人拉开,苦口婆心说了许久,未果,唐忱一怒之下背着仇菁往回走,仇菱也只好匆匆道别,拉上瞳继续向东走去。 原以为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不曾想,等待着唐忱和仇菁的,是何种变故。 赵仙残忍至极,竟真的在村中下杀阵,他一死,杀阵自动引发,全村人毫无防备,死于非命。 仇菁被唐忱抛下,一个人在大雨中,磨破了双手,只为给双亲挖坟。她边哭边挖,泪水雨水汗水混在一起,声音哭得沙哑,眼睛也一片红肿,仍旧无法将心中的悲痛尽数释放。 她一夜之间没了家啊。 整整七天,村中都瀰漫着死尸的腐臭。仇菁哭着挖,挖累了晕倒,醒来继续挖。双手红肿得不像样,却仍旧只能草草挖个大坑,把大家都葬进去,再堪堪填平。 她还太小,力气不够大。过度悲痛与劳累,就算每天吃着家中的存粮,也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仇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村中,漫无天日地生活了一月。 然而在她又一天身着缟素呆坐于被血迹染成黑色的门框上时,毫无徵兆地晕倒了。醒来,脑海中便只剩了一个念头——向瞳復仇。 思索几日,仇菁知道这样在村中是不会有任何奇蹟的,她决定出去闯荡,刚走出村子,便遇见了柏仄。 现在想来,恐怕柏仄并不是碰巧路过,而是专来寻她的。 对于仇菁身上发生的事,柏仄自然心知肚明,却还是一步步引诱仇菁走向了不归路。 以为能有復仇的可能,仇菁却在脑蛊植入的瞬间得知自己的记忆被篡改。 原来,她恨错了人。 对当时的仇菁来说,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感谢柏仄让她知道了真相。幸好,才过去几天,她还没有把自己的恨意真正传达到姐姐的爱人身上。 但是唐忱哥哥…… “我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你真想要他也知道真相?他可和你不同,这一个月,你在村子里什么都没经歷,他可是亲歷者,知道真相后,恐怕会以死谢罪吧?” 这是柏仄的原话。 仇菁这时也便知道了,有些记忆,就算是假的,也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 因为她自己也是,在之前那几天,心中的恨意告诉了她唐忱定会以同样的决心復仇。 “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匿馥听得眉头紧锁。原来事实竟是这样吗?瞳改的还不少,不过至少,结局没变——仇菱,应当在那一个月里死了。 果然,仇菁挣扎了一会儿,小声道:“我姐姐……死了。” - 华江羽静悄悄坐了起来。 “怎么了?”唐忱几乎是同一时间醒过来,开口便问。 “如厕。”华江羽草草回道。 静候片刻,躺着的人没了下文,应该是又睡着了。华江羽不禁汗颜,这旁边的人一动就醒的技能是怎么练就的啊?也太可怕了吧! 直至蹑手蹑脚下了床,唐忱也没有再醒,看来是真放松了。 恐怖如斯。华江羽只有这一个想法。 帐篷外,偶尔一两名守夜的士兵走过,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动静。就连风吹卷黄沙都是静悄悄的。 旁边,匿馥一个咯噔,叫住了准备回去的仇菁。 “哎等等。” “怎么了?”仇菁没有发现外面有人离去,又坐了回来。 匿馥尴尬地一咳:“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不值得了。若是你当时遇见的是华江羽,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第84页 仇菁淡然一笑。 “无妨,唐忱哥哥遇见的是他就够了。” 华江羽一路小心翼翼来到墨的帐篷前。 他知道现在墨不在。 果然,里面并没有人。 “贴身物品……是什么呢?”华江羽小声自言自语,尽量把动静降到最低。 书桌上什么都没有,他迅速将目光锁定在箱子上。 箱子上了锁,不过幸好,柏仄作为一名全面发展的好老师,教过他如何撬锁而不让主人发现。 很快,箱子打开,里面寥寥几件衣服,旁边的是一支羌笛和一个写着“妖怪百录”的本子。 从未见过墨吹羌笛……虽然这样想着,华江羽还是毫不犹豫拿了出来,然后迅速关上箱子锁好。 《妖怪百录》?好像在哪里听过……华江羽想了许久没结果,离开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希望明天墨不会生气”“希望墨不要怀疑到我们头上”“做贼还是挺心虚的虽然知道他不在”诸如此类,也便很快将这个本子抛在了脑后。 - 唐忱翻了个身。 旁边空荡荡的。 “!”他勐地坐起来,这才想起华江羽刚刚才出去。 是自己太敏感了。 唐忱摇摇头,准备躺下继续睡。无奈,始终觉得旁边少了点什么,竟是怎么都睡不着。 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唐忱这样想着,又等了许久,渐渐觉得不对劲。 需要这么久吗? 他突然有些心跳加快。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吧? 正这样想时,身后传来帘帐掀开的声音。 果然还是太敏感了。 唐忱想着,睡意顿时席捲而来,模模煳煳听到身后走来的华江羽好像放了个东西在床下,也没太在意,沉沉睡去了。 - “参谋参谋,睡了吗睡了吗?啊勒,人呢……”墨打开帘子,却发现帐篷内只有一盏尚未熄灭的烛灯。 日常骚扰参谋的太子殿下这天终于扑了个空。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有多甜,未来就有多虐。 我是后妈。 ☆、“今天”,千万不要出来 太子殿下现在非常生气。 一直以来妥善保存的羌笛,不、见、了! 要是让他找出来在谁那里,宫刑伺候! “消消气,你先忙你的,我去找。”仇菁递来一杯热茶,轻轻拍了拍墨的肩膀,走出帐篷。 “算了,让如燕去找吧,你歇歇。”墨抬手,想让她回来。 “那羌笛你不是最喜欢了吗?如燕未必能找到,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仇菁转身不由分说道。 听了这番话,墨显然心情舒适了许多,跳到仇菁面前笑道:“那是次喜欢的,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的参谋啊。” 仇菁脸颊一红,匆忙跑了出去。 “要是参谋脸皮再厚点就更好了……”墨无不遗憾地嘆气。 对于仇菁来说,要找到羌笛真的不难。 从帐篷出来后,她很快便知道了东西的位置。 若不是匿馥一直站在华江羽他们帐篷面前,她立刻就能拿到。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再等一月,自会归还。”匿馥脸上嬉笑全无,眼神坚定无比。 毕竟与柏仄共享情报,仇菁在听到“一月”的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疯了?!为什么还要纵容他再做这种事?!”仇菁脱口而出,“他会……” “他会死,我知道。”匿馥不等她说完便接下去道,“但我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你要清楚,现在的你,这后果根本无法替他承担。”仇菁读懂了匿馥眼中的决心,却仍旧想再劝劝,“万一华江羽想要改变的未来……并不糟糕呢?” “我相信他的决定,即使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改变。”匿馥说到这里,又深深嘆气,“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那我也会以我的性命去保住他。” 仇菁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之后太子殿下没有再在他人面前提过自己莫名丢失的羌笛,听说当晚参谋和太子谈了整整一夜,其中谈了些什么,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 我们都在为了自己所期望的结局而前进,从不回头。 因为怕一回头,自己就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殊不知身后,站着默默为我们付出的,爱着我们的人。 - 二十日后。 “唐忱,生日快乐!”深夜,唐忱刚一拉开帘帐,面前巨大的人影便扑了过来,亏得他下盘稳,这才没让两人都倒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唐忱很是惊讶,明明从未在华江羽面前提过自己的生日。 “仇菁告诉我的。”其实是在看得唐忱的记忆时知道的。华江羽抿嘴一笑,把唐忱拉到桌旁,桌子上竟还摆了一碗面,显然是华江羽算好时间刚煮好的。 “尝尝。”华江羽满脸期待。 吃了这么久华江羽做的饭,不得不说他的手艺很好,和只会煮粥的唐忱完全不一样。煮粥还是当初华江羽受伤时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学的。 第85页 明明只是一碗清水面,里面的咸菜和青菜混在一起,再配上一个全熟的荷包蛋,味道却是极佳。 唐忱连最后一口汤水都喝完了。 “好吃吗?”华江羽就这样撑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唐忱吃完,倒有些像贤妻了。 唐忱略一点头,便见华江羽凑近,轻轻一啄他的嘴唇,把嘴角的一点残渣舔了去。 “好吃还不给我留点?害我只能吃点你嘴边剩下的。”华江羽咂咂嘴,在唐忱愣神中把碗端了出去。 华江羽进步很快,如今唐忱碰他已经不会感到任何不适了。或许真有心理牴触,明明以前那么长时间,光是指甲碰到就会警惕不已。华江羽在改变,唐忱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改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忱总觉得华江羽越来越虚弱。听士兵们说,华江羽白天只要得了空闲就会睡觉,穿的也是别人的两倍厚,明明吃了很多,脸色似乎也一天比一天白,活像被谁抽了血一般。 唐忱想过去问问华江羽本人,不过几次旁敲侧击下来,华江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这就让他为难了。华江羽不知道的话,贸然告诉他,说不定会在心理上增加负担,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些接纳他人,唐忱是再捨不得刺激他了。 正这样想时,帘帐又被打开了,三人同时走了进来。 “将军。”唐忱略一行礼,墨笑嘻嘻坐到他旁边:“参谋说今儿是你生辰,我便跟着她俩一起过来了,来庆祝庆祝?” “咱们五个坐在一起还是头一遭吧……唉,华江羽呢?”匿馥这天终于换下了她的一身绿衫,裹着较厚的羊绒红褂,竟还扎的辫子,又是喜庆又是可爱。 “他去洗碗了,应该马上回来。”唐忱正这样说时,华江羽也进来了,看见一帐篷的人,笑了笑:“你们也来啦?” “怎么,不欢迎啊?”仇菁也暂时放下了军中的要务,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和几个杯子,“小酌一杯,来吗?” “好啊。”华江羽自然而然坐到唐忱身旁,“别是那次那种烈酒啊。” “这次只是果酒,专门让他们去买的。”墨哈哈大笑,“寿星一开始就喝醉了可不好。” 唐忱红着脸咳嗽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 今日大雪,帐篷内却温暖得如同入了春。 - 送走那三人已是凌晨。 “快睡吧,天亮还要训练呢。”华江羽把帘帐牢牢拉完,转身道。 唐忱坐在桌边没有动。 华江羽嘆气。 果酒和烈酒的区别就是,后者一沾就倒,前者还能喝个两三杯。只可惜结果都是一个。幸好他们只顾着灌唐忱了,华江羽这才逃过一劫。 “墨刚说,今日可不必训练。”唐忱严肃道,“他还说我进步很大。” “你有天赋呢。”华江羽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将唐忱哄到床上。 唐忱乖乖躺下,华江羽转身熄灯,也爬了上来。忽觉黑暗中有双手伸过来抱住自己,华江羽笑着拍了拍那双手:“睡吧。” “不……”唐忱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沙哑,鼻息在华江羽颈间沉重了几分,“我的生辰,我想……” “每次喝醉都这么大胆,以后我可不允许你喝酒了,生辰也过了,快休息。”华江羽一手食指按了按唐忱的额头,却被其紧紧握住。 华江羽:“……” 唐忱的双手滚烫无比,让华江羽有些难受。华江羽把手抽了回来,动了动身体。这一行为似乎引起唐忱极大的不满,几近暴力地把华江羽死死抱住,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华江羽很讨厌被完全束缚的感觉。唐忱清醒时是知道的。不过这会儿像是故意这样做,存心让华江羽难受。 偏偏这时唐忱的体温高得吓人,华江羽受不了,皱眉唤他的名字:“唐忱,放开我。” “给我,好吗?”唐忱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唿出的气全打进耳里,华江羽瞬间打了个寒战。 唐忱一手紧紧扣住华江羽的上半身,另一手开始解二人的衣物。他能感到华江羽明显抖了一下,同时带着颤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唐忱……不要这样……” 唐忱不依,仍旧不让华江羽有任何动作。 “呜……”身下之人无法抑制的哭声清晰传入他的耳中,很微弱的声音,带着恐惧。 唐忱突然不忍心这样折磨他。 “你哭了……?”唐忱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喝醉了……”华江羽答非所问,声音却是更加颤抖。这一句下来,唐忱酒醒了大半,不自觉停下了动作,碰到华江羽的脸,冰凉凉的满是泪水。 “唔……”华江羽低哼一声,唐忱听得浑身一颤,差点没能支撑住倒在华江羽身上。 “不……想吗……”唐忱犹豫着问道。 华江羽摇头,也不知唐忱能不能看见。良久,华江羽听得上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嘆息,唐忱尴尬道:“我出去一下。” 待得唐忱胡乱起身走出帐篷后,华江羽才恢復了些许力气,兀自走下床。 第86页 等了许久,唐忱才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华江羽裹着被子坐在桌边,不点灯不吭声,像一座木雕。 “对不起,我……”唐忱主动道歉,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喝醉了。”华江羽仍是那句话。 唐忱缓缓走到他旁边,摸到他的脸颊,上面泪痕未干。 “你很怕。”不是疑问。 华江羽没有说话。 “能……抱一下我吗?”唐忱的胸口一阵收缩,痛得无法忍受。 华江羽坐着没有动。 唐忱觉得自己似乎也在颤抖。在害怕什么呢?怕眼前的人起身离去再也不回?还是怕眼前的人再次陷入过去的噩梦致使如今一切努力白费? “对不起……”唐忱绝望地发现自己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华江羽忽然有了动作。 黑暗中,唐忱看见他抬起右手,缓缓握住自己伸向他的那只手。华江羽的手很抖,也很冰凉,连同这恐惧的感情,也一併传入唐忱心中。 唐忱顿时阵阵心疼,连忙环抱住他:“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华江羽在他怀中蹭了蹭,应是在摇头。 “就这样抱着你可以吗?”唐忱问。 “嗯……”华江羽轻声回应,“好多了。” 胡说,分明还在发抖。唐忱默默低头,放开了双手,“去睡觉吧,你太累了。” “你呢?”华江羽双手撑地,问道。 “我就坐在桌边……需要点着灯睡吗?”唐忱觉得若是现在还躺在华江羽旁边的话,指不定华江羽直到天亮都不会好转了。加之华江羽怕黑,点灯的话应该会安心许多。 果然,华江羽回答了一声“要”,便自己裹着被子重新爬上床睡觉了。 “你……还是上来再睡会儿吧……”良久,华江羽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道。 唐忱手一抖,人没动:“没事,你快睡。” “就算明天不用训练也不能通宵,对身体不好。”华江羽说着坐了起来,直愣愣盯着唐忱。 唐忱心里一暖,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床沿边,左手摸了摸华江羽的头:“那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睡。” 华江羽笑了:“好。” - 天蒙蒙亮时,华江羽翻来覆去才进入沉睡。 唐忱微微嘆了口气,睡是睡不着了,准备出去散散心。 哪知刚走出帐篷,便看见换回青翠薄衣的匿馥站立于寒风之中,腰间的竹笛时隐时现。 “你……”唐忱本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的,嘴一快说成了:“你也一夜没睡吗?” 匿馥:“……” 看来通宵坏处挺大的,这人脑子都坏了。匿馥默默道。不过她确实没怎么睡,考虑了许久,她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唐忱。 毕竟现在还有个华江羽,唐忱应当不捨得自杀了。 “我想告诉你一……”话未说完,眼前突然飞过一颗石子,匿馥下意识往后一跳,再抬头时,却见瞳赫然站在唐忱面前! “你——”唐忱瞳孔一缩,仇恨与愤怒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啧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看来这段时间锻鍊得不错嘛……”不等瞳叙旧完,唐忱背上训练用的剑应声出鞘,直直向瞳刺去。 “等等!”匿馥刚迈出一步,瞳便向后一跳,轻松躲开。 “站住!”唐忱激动起来什么都听不进去,立刻就追了上去。匿馥咬牙,这显然是陷阱,虽不知瞳的目的,但也决不能让唐忱只身去冒险,也迅速跟上了唐忱。 “这里——”不远处墨衣随风飘动,瞳没了身影,唐忱和匿馥同时停下。匿馥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便是石妖所在之地。 “果然……与你有关,柏仄!”匿馥朝那人喊道。听见声音,那人瞬移到两人面前,确是柏仄。 “怎么,二位竟会一起过来?我还以为会再多一人呢。”柏仄深深一笑,毫无疑问再多的那人便指华江羽。 “你想把我们三个都叫过来干什么?”匿馥皱眉,向右一跨挡在唐忱前面。柏仄出现在这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总预感大事不妙。 柏仄耸肩,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唐忱笑道:“那位快死了呢,你没注意到吗?” “你说什么?!”唐忱本就气红了眼,哪受得了柏仄这样说,当即就要推开匿馥向他砍去。柏仄不慌不忙,闲聊般道:“你可知,华江羽为何妖?为何要留在你身边?” “又骗了你多少?” 匿馥皱眉,想让柏仄闭嘴,柏仄却在这时瞥她一眼。 只一眼,匿馥便读懂了他眼里的话语。 “这也是计划,你不能阻止。” 有话说:解释一下,自从华江羽改变未来那天起,他就没有用过妖力了,他预知到的未来也截止在那天。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变未来,也确实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不佳。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自从华江羽改变未来那天起,他就没有用过妖力了,他预知到的未来也截止在那天。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变未来,也确实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不佳。 第87页 ☆、前端 背叛 “殿下,您又一夜未眠。”如燕悄无声息走进墨的帐篷,身后天空已经泛白。 “我在想,我们和敌方都焦灼这么久了,必有一方会搞突袭。”墨按着太阳穴说道,“时机已经成熟,就看谁……” “将军!敌军突袭!外围的帐篷着火了!”话音未落,外面便有一名士兵大喊。 “什么?!”墨一拍桌子,准备穿上战甲迎战,眼前的如燕却突然发难,趁他不备一刀刺去。 墨躲闪不及,被刺中手臂,刀拔不出来,疼得冷汗直冒。 “如燕!”墨捂着手臂,半跪在地上,怒吼道。 “太子殿下,您应该早就明白,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如燕眼神中尽是冷漠,却还说着敬语,更显得讽刺,“只要灭了您带的这只军队,便已然夺得了整个国家。”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饶是涵养极高的墨,此刻也气得骂脏话,“是谁把你从乞丐堆里提出来养大的?我何曾亏待过你?你他妈转身就不认人?!” “殿下,您要认清现实。”如燕一步步来到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没有您,这个国家早就没了,只有您一人在死撑。皇帝沉迷美色,众臣不思进取,百姓心无国事……” “我父皇如何,这个国家如何,轮不到你在评价!滚……!”墨怒极反笑,随手抓起桌上的烛灯就向如燕扔去。 如燕倒也不躲,灯油泼了一身,仍像没事人一样,淡淡道:“殿下,您必输无疑。” 墨低喝一声,竟是强行将手臂的刀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直涌。墨的功夫本就在如燕之上,纵使此刻受了伤,如燕仍旧没有墨动作快,一眨眼,刀已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 或者说,如燕从一开始,就没有杀他的打算。除了那把刀,身上再无利器,被墨杀死本是定局。 只可惜墨并未注意。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我的土地上有敌人的脚印!”如燕只听见了这一句,便软软倒下,再也无法起来。 墨静静看着地上如燕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曾经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光。 可墨来不及感伤。 他是太子,更是将军。 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允许他有丝毫松动。 墨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披上战甲走了出去。 “全员——警戒!迎战!” 十年前。 “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你很有习武的天赋啊,怎么会在这里要饭?” “习武?是指学功夫吗?” “跟我走吧!我可是太子哦!” “太子?那是什么?不过如果你给我饭吃的话,我可以考虑跟你走……” …… ☆、事变 一切都晚了。 如果自己能早点醒来,至少别睡得那么沉,如果自己的妖力没有折损大半,如果……如果早早料到这一情况…… 华江羽的心在狂跳。 周围漫天的火光、拼命的嘶吼、刀剑的碰撞,无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唐忱……”华江羽甚至不敢去想唐忱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身侧一个敌人突然冲来,华江羽险险躲过,迅速又多了几个敌人将他团团围住,几乎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齐齐将刀对准他刺过来。 “呲啦——”衣服被划开的声音。 - “为什么会突击?!!”仇菁显然也刚醒,头髮尚未打理,眼见外围的帐篷已经着火,咬牙,“叫将军,全员迎战!” “仇菁!”话音刚落,便听见墨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敌人突袭,你快躲起来!”墨抓着她的双肩,仔细检查一遍,没发现有伤,松了口气。 “我跟你一起!”仇菁不肯,死命扯住墨的袖子,却惊讶地发现墨手臂上全是血,被黑色的衣服和战甲遮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你受伤了?!”仇菁惊叫。 墨却突然俯身,亲上她的额头。 “如果这次我活了下来,我就取字念仇,必须答应。” “殿……”仇菁急忙想给他上药,却被墨一掌击晕。 “将军?!”在一旁的小士兵惊恐道。 “参谋受伤,不参与前线。”墨平静道,将仇菁抱入了帐篷,来到箱子前蹲下,沉默片刻,像是诀别,像是撒娇,在仇菁唇边轻轻一点。 若我必然战死沙场,至少你要替我见见战后这亘古不变的黄沙。 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一些,剩下的垫在底下,又将仇菁小心放进去,然后锁上。 “我不会让他们进来。” - “怎么?这些问题你一定想过吧?问过他吗?他回答了吗?”柏仄笑笑,匿馥站在一旁。 “我来告诉你吧——我身后的石壁,你要不要上前去看看那是谁?” 匿馥略一皱眉,不知柏仄为何要唐忱去看那两人的尸体。 第88页 唐忱也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柏仄。 “匿馥,你带他去看吧,他不相信我呢。” 匿馥冷哼一声,对唐忱道:“跟着我,小心一点,柏仄虽没有恶意,但要小心那石头。它是会吃人的。” “吃人?”唐忱果然跟着匿馥走了过去,尚未明白是怎么个吃人法,却见石壁上镶嵌着两具紧紧贴在一起的白骨! 唐忱下意识后退一步,匿馥盯着白骨好一会儿才道:“你一定认识他们,是林希正和春夕。” “怎么……”唐忱心神顿时一震。 “华江羽没告诉过你吧?”柏仄来到唐忱身后,幽幽道。 “关他何事?”唐忱勐地转身问道。 “啧啧,华江羽,世间罕见神兽之一的重明鸟,观得过去,窥得未来。当他认识这两人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知晓了他们的结局——”柏仄不躲不闪,恰给唐忱一种压迫感,“既然知道他们最终也不得好死,一开始为什么还要那样帮他们呢?不过是为了在你唐忱面前做样子罢了。” 俗话说得好,谎话七分真。华江羽肯定是不知道现在的结局的,被柏仄这样一诓,倒也像个故事。匿馥不禁佩服,柏仄还是老样子,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总能让人相信。 “他为何要做样子?”唐忱一看便知已信了几分。 “这你得问他了。不过值得一提的还有很多,比如那条横公鱼,华江羽说是他杀的没错,不过全餵给你了吗?那可太浪费了。横公鱼的肉价值连城,任何外伤瞬间都能治好。”说到这里,柏仄轻微停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人,皱了皱眉,继续道,“华江羽定能知道自己之后会受到重伤,可你见他吃过吗?为什么不吃而任凭自己恢復缓慢?” “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在玩弄你们人类的感情。”柏仄故意把重音落在“人类”二字上,强调了唐忱与华江羽最大的区别。 “我为白泽神兽,姑且也算无所不知。你们昨晚的事……华江羽若真喜欢人类,又何必会如此排斥?我可是他的老师,比你了解他。” “柏仄,行了……”匿馥听不下去,出声阻止,却被唐忱拦住。 “那你说他快死了是怎么回事?”唐忱的声音像是强压着激动,柏仄瞭然一笑:“你还不知道吧?本来在那个村子里,你就该杀了他。” “什么?!” “是你突然改变主意,把华江羽救了出去,导致未来改变,所有重明鸟妖力大跌,没几个能活下来。华江羽一重伤,二失去大量妖力,本也不应该活下来……”柏仄看了匿馥一眼,后者别过头,“是匿馥给他过半妖力才保住了命,这只是代价其一。” “若未来真的那么好改,有心人牺牲一两只重明鸟也便正常。你可知,你改的,是整个世界?你们本不会遇见太子,甚至可能在村子里就因华江羽的死不欢而散,太子就是这个国家的命脉,不管会如何,都会比现在的发展要好。” “这个国家早就该灭了,你们却强行延长了它的寿命,在延长的这段时间,不知又有多少暴民杀了多少百姓。这才是,没人敢动重明鸟的原因,因为谁也承担不了这个代价。” “而妖力大量消散,不过是神对其的惩罚而已。唐忱,你才是最大的恶人。”柏仄竟笑了起来,“而华江羽那傢伙,竟想着再次改变未来,想维持这个荒唐的现状,他的惩罚,怕是比上次更甚。” “他要改变未来?!”唐忱一惊。 “你不知道也正常,好不容易把你骗得团团转,又怎会告诉你这些?”柏仄摆手,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匿馥,继续道,“不过嘛,他连这等事都不与你商量,你在他心中,又有多少分量呢?” “柏仄!够了!”匿馥大声打断对话,却见唐忱一言不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唐……哎!等等!”唐忱转身就跑,匿馥来不及劝,暗骂一声准备追上去,被柏仄抓住手臂。 “你真打算替他承担?”柏仄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论我怎么打算,在你告诉唐忱这件事后,不就必然无法改变了吗?”匿馥不回头,同样冷冷答道,“我都忘了,你还有着维持世间秩序的任务,又怎会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改变未来?” 手臂间的力道一松,匿馥迅速向唐忱追去。 -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沉稳的声音于纷乱中响起,竟能穿透空气直达墨的耳边。 墨周围是数不清的敌方与我方士兵的尸首,身上脸上全是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身后不出三步是一个帐篷。 墨闻声看去,眼神闪过寒光,直直对上来人:“你作弊了,胡索。” 胡索便是敌方将军,与墨僵持两年之久的唯一一人。 “兵不厌诈。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胡索轻笑一声,“倒是你,正直得很,那日熘进我军杀穿山甲的,是个厉害人物,可惜,她没杀了‘我’,只是将‘我’打晕。” 墨捂了捂手臂上的刀伤,虽比对方狼狈得多,帝皇之气仍未受到影响。 第89页 “若是当时在那里的真是你,我又何尝不会让她动手?以你这胆小如鼠的脾性,会一人毫无防备待在帐篷里?” “哦?太子殿下可真是知己知彼,不过,你又为何不带着士兵冲上前呢?你身后的帐篷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吗?”胡索眼睛一眯,倒真有些像老鼠,发着狠光,似能将帐篷盯穿。 “有没有呢?我也不知道。”墨略一偏头,看似毫不在意,更让胡索起了几分兴趣。胡索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弯下腰,右脚发力,迅速沖了上去。 “铛——”刀剑相交。 华江羽腰侧一条长长的划痕,从衣服破口处能清晰看见里面被深深划过的血肉。不过他此刻也没多余的心思止血,站在自己和唐忱的帐篷前,双手死死握着夺来的铁剑,一下又一下挡住周围士兵的攻击。 每挡一下,华江羽都能清晰感觉到伤口因用力而迸出更多的血。 “华兄!”身后歇斯底里的喊声传来,华江羽下意识回头,却看见平时一起做饭的小士兵正冲过来挡在他身后——挡住了敌人的偷袭。 华江羽头一次知道震惊二字怎么写。 那小兄弟替他挡了一剑,正中心脏,连遗言都没能说出口。 炊事部的人,都是没多少战斗力的单薄的年轻人。 这么年轻,靠着心中一腔热血撑到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就没了呢? 华江羽回过身,只接住一具渐渐冰凉的尸体。此刻就算是将人紧紧抱住,他也没有任何不适,相反,他甚至希望着怀里的人还能再动。 敌人丝毫不给他悲伤的机会,两人提剑直刺上来,另有一人趁机走进帐篷检查。 华江羽这才勐然抬头,眼里充满血丝,握了握手边的剑,一咬牙,放下人,向后一跳,将剑掷出! 他力道极大,铁剑不容阻拦,径直穿透想进帐篷那人的胸膛!而两旁的人毫无干扰,在华江羽跳开后迅速反应,两人俱是将手一翻,依靠冲力向他夹击。 华江羽尚未落地,情急之下竟无法想出较好的躲避方法,双手护于胸前,硬生生用两手手肘接下两剑。 骨头没断,但大概裂了。华江羽只觉得痛,全身上下都很痛,双手无法再使力,也不能跳得很高,否则会把腰间的伤口拉得更大。偏偏这时脚踝又不合时宜地阵阵剧痛,站着都很困难,更别说逃跑了。 华江羽情急之下扫视四周,地上零零散散倒是有许多兵器。一剑刺来,华江羽就势弯腰,一手持一把重剑,使力反击时自己的伤势也更加严重,好歹是一挑二将两个敌人打成重伤。 极度失血使他眼前阵阵发黑,华江羽眨了眨眼努力保持清醒,眼见着敌人已经全部围向了另一边的太子,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帐篷,停顿片刻,一瘸一拐往太子帐篷赶去。 而墨这边也不容乐观。 他和胡索都挂了彩,喘着粗气,凭心中一股执念硬撑。 “真是可惜,若你没有受伤,说不定就能赢我了。”胡索一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道。 “呵。”墨在战斗时从来都不苟言笑,与胡索正好相反。 “投降吧,无论你是否赢我,你都保不住这个国家了。”胡索突然站直身子,轻蔑道。 “那可说不定!”墨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胡索精力耗尽一时未能躲开,竟真的被他一剑斩下头颅! 胡索的头在空中转了几圈,他的眼睛睁着,却没有多少意外。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你错了,就算我受了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墨对着他那没有头的尸身冷冷道。 “殿下!”华江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墨警惕回头,正对上一个小兵偷袭一剑。 “!”墨向后大退两步,终于抑制不住大口呕血。 他被刺中了肺部。 瞬间不能唿吸的痛苦使墨完全丧失战斗力,他勉强把自己的剑插入地下,两手死死撑住才能让自己保持站姿。 华江羽早已筋疲力尽,见这场景,硬逼自己再次挥剑。 华江羽的剑术的确有待提高,但对付小兵足矣。 剑起,剑落。 血溅四方。 “殿下……”华江羽强忍反胃,抬头去看,墨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帐篷前面,双手撑在剑上,充满威严。可睁开的双眼,不知何时没了神采。 他这才发觉,周围安静下来了。 大火还在燃烧,但不再蔓延。遍地的尸体,将黄土染成一片红的鲜血。这是死寂。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成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位。 华江羽不太相信,几乎是爬到墨的面前,右手在他眼前挥了又挥,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太子殿下……”华江羽颤抖着唤道,墨再没了反应。 墨死了。 太子死了。 原来,这就是自己要改变未来的原因吗? 原来,这个原因竟是如此令他痛苦吗? “仇菁……对了!仇菁!”华江羽像是恍然大悟,跌跌撞撞滚进了帐篷。 墨直到死都守着这个地方,那么仇菁一定在这里! 仇菁一定要活着! 华江羽疯了般拖着几近残废的身体到处翻找,突然听见敲打的声音。 第90页 他停了下来。 猝然安静的帐篷内,箱子里传来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仇菁被锁在里面了!华江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在把手放在锁上的瞬间迟疑。 把仇菁放出来然后呢?让她看到墨的尸体吗? 这样做与杀了她有何区别? 可她迟早都要面对这个事实。 华江羽这样对自己道,深吸一口气,受伤的双手想要灵活撬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强迫自己冷静,至少要双手颤抖得不那么厉害,剧痛使冷汗爬满了他的额头。 - “天,发生了什么?!”匿馥紧跟唐忱身后,回到这边,远远便瞧见将熄的火焰。 唐忱眉头紧锁,嘴上并未说什么,加快了步伐走向帐篷。 周围是暴风过后的宁静,带来的不是平安,只有无尽绝望与孤寂。依稀记得自己帐篷的位置,赶过去时除了遍地尸首,竟只有那个帐篷完好无损,就像是之前一直有人守着这里一般。帐篷前还倒着一个士兵,之所以引起唐忱注意的原因,是他当胸穿过一把剑。其他士兵要么残缺不全尸首分离,要么血肉模煳,而这个人肢体完整,双目圆睁,应当是瞬间毙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死。 不知为什么,唐忱见到这个人,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是华江羽。 唐忱习惯丢剑,华江羽是知道的。 华江羽杀人了? 匿馥想得倒没唐忱多,趁唐忱进帐篷找华江羽时转身去了墨的帐篷。她要知道活下来了多少。 “华江羽!”还没跑近,匿馥便听见了仇菁的喊声。仇菁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喊过华江羽。匿馥心下一沉。 “你为什么不帮他?!!” “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帮他!!!” “你不是要改变未来吗?你为什么没有改!!” “仇菁!”匿馥勐地冲上前去。 墨仍然站在帐篷前,了无生气,却让人感到一种旁人勿近的恐怖。华江羽就倒在旁边,似乎是被仇菁推倒的,而仇菁也跪在地上,两手拽着华江羽的衣领。两人身上都是血,但仇菁并没有受伤。那些血都是华江羽的。 “你把他还给我啊……”仇菁没有注意到匿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华江羽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任凭仇菁伏在他身上大哭。 “华江羽!”唐忱也匆忙跑来,却见这幅场景,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华江羽眼睛一抬,缓缓转头,看见唐忱,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只可惜不是很成功,嘴角上扬的同时,眼睛也再支撑不住,闭上了。 ☆、你们可都闭嘴吧 唐忱没有受伤。 这是华江羽倒下前脑中唯一想到的。 后来感觉像是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有唐忱愤怒扯着他吼的,有匿馥温柔拂过他脸的,有仇菁在他面前号啕大哭的,还有,墨一脸坏笑请他喝酒的。 无数的梦交织在一起,像是要把他的头撕裂。 “呃……”挣扎许久,华江羽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睁开双眼,几乎是找不着北,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裂,华江羽不满地皱了皱眉,却总是不能聚焦到那人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出手去摸摸这个人的脸。 “都说了,别动。”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塞进了被子里。动作算不上粗暴,却也不怎么温柔,像是很生气。 华江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唐忱!”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啊。”唐忱似是轻笑一声,嘲讽道。 华江羽努力眨了眨眼,终于能模煳地看到一个黑色人影坐在床边,面对着他。 “怎……”华江羽不知道唐忱怎么回事,才说出一个字,就被外面匿馥的喊声打断:“唐忱!快出来!仇菁醒了!” 黑色人影犹豫片刻,还是匆匆跑了出去。 “等等……”华江羽没能抓住他,差点翻下床,又是一阵眩晕。 仇菁昨天崩溃,匿馥没了安眠粉,只能用妖术强行使她睡下,此时醒来,必然又是一番哭闹。 唐忱跑过去时,仇菁正与墨紧紧拥在一起,匿馥在一旁抿唇,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唐忱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仇菁……将他安葬了吧……”过了许久,匿馥终是走过去,拍了拍仇菁的肩膀。 “不要!”仇菁突然大叫,把脸从墨的怀中抽出,匿馥这才看见她早已泪流满面,双眼红肿不已。 “他要守在这里!谁都不能动他!” “不要动他,兄弟们都在这里……” “我也在这里,他说的,要带我回宫!” “凭什么夺走他的性命?!你们凭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没了爹娘没了姐姐,现在连喜欢的人也要从我身边带走吗?!!” “为什么总是带走我最爱的人?!!我有做错过什么吗?!!” 匿馥喉中哽咽,只能轻声劝道:“够了,仇菁……” “华江羽为什么不来救他?!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为什么还是不管不顾?!” “为什么不救他?!!!” 第91页 唐忱走上前去,抓住仇菁的手腕:“仇菁!” 仇菁这才回过神,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垂下眼眸。 “听话,把大家都葬了吧。”唐忱深吸一口气,放开仇菁,大步走开。 是的,现在,先安葬大家。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他也需要冷静。 可他冷静不了。 死的是他的好友。 想要以命换命的是他的爱人。 “唐忱……” 唐忱抬头,发现华江羽撑着破烂的帐篷现在不远处。 “华江羽?!你伤还没好,别出来!”匿馥惊叫一声,急忙想要把他拉回去。不止是他的伤势,现在,华江羽还是不要出现在仇菁面前比较好。 不过幸好,仇菁好歹恢復了理智,并没有再冲上来乱发一通脾气。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对华江羽微微欠身:“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我……唉……”华江羽始终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来。 他想解释自己来迟的原因。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也要守住自己的帐篷以免床底那只羌笛被破坏?因为他在赶来的途中被敌人团团围住?还是因为那双不争气的脚痛得他几乎不能走路? 像是在推卸责任一般。 唐忱走过来,不由分说将他背上,往帐篷走去。 “你杀了多少人?”唐忱问道。 “八个……”华江羽回答得很小声。 “伤了多少?”唐忱继续问。 “十三个……” 唐忱没有说话。 很快进了帐篷,把华江羽放回床上,唐忱盯着他的眼睛,良久,问:“你骗了我多少?” “不,我没有骗……”华江羽一惊,不知唐忱为何会认为他在骗他,却被唐忱冷冷打断:“没有骗?你说你是人,匿馥是人,蛊雕遇人血现妖丹,白幽又是怎么被你杀的?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在我面前就像个武功白痴?你是不是连说喜欢我都是假的?!” 唐忱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拳砸在床沿边,手砸的生疼,胸口也生疼。 “不是……” “你不是要改变未来吗?你不是为了改变未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不在乎我的感受吗?你不是想死吗?”唐忱说着,站了起来,“我偏不让你如愿。” “不是这样!唐忱你听我说……”华江羽急忙拉住唐忱的手腕,却被无情甩开。 “急了?怕我把你的努力白费?”华江羽双手手肘伤还未处理,被甩开时动作太大,以至于无法立即支撑,倒在了床上,唐忱见状,顿了顿,而后才道,“二十一人,你自己先想好处罚方式。至于改变未来或是别的什么,你想都别想。” - 匿馥在安顿好仇菁才听说了这回事,正准备去质问唐忱,他恰好进她帐篷询问仇菁身体。匿馥毫不犹豫噼头一顿吼:“你太过分了吧!那种情况下如果他不杀人,死的就是他自己啊!” 唐忱却只是看她一眼,道:“他本就想死,怎么还要为了活下去而杀人?” “你!” “够了!既然你觉得不行,那你就用你们妖怪的方式解决!”唐忱也火了,对匿馥吼道。 匿馥一愣,显然不相信唐忱还会在意是人是妖这种问题,顿时眼里满是泪水:“唐忱,是,我们隐瞒身份在先,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介意这个吗?华江羽怎么对你的你看不出来吗?为了你那可笑的復仇你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心吗!” “就听柏仄那一番胡说,你就对华江羽翻脸,你考虑过华江羽的感受吗?!” “那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骗我很好玩儿?你敢说柏仄说的是假的吗?!!”唐忱丝毫不示弱,也是气得一拍桌子。 匿馥哑言,闷闷坐在他对面。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帘帐被打开,华江羽走了进来。 “我来领罚。”他看着唐忱,轻声道,“打板子也好,跪一整天也好,我都没问题的……唐忱,别不要我……” “你来真的?!”匿馥惊得起身,看看华江羽,又看看唐忱。 “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改变未来。”唐忱冷冷道。 “用我的血连续浇灌墨的羌笛三十日,并不能使用……哎?”华江羽说着,左手便被唐忱捉去。 衣袖稍往上翻,便能看见他左手手腕上参差不齐有好多条伤痕,有的快好了,更多的才刚结痂。 难怪,华江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虚弱。 而自己这么多天来居然没有引起重视! “训练用的竹条给我。”唐忱对匿馥吩咐道。匿馥应了一声,下意识就去一片混乱的训练场找竹条。找着找着才幡然醒悟:我为什么要帮他?我不是在吵架吗?! 还是闷闷不乐找到一根竹条回到帐篷,扔给了唐忱。 就当给这件事做个了断吧。她想道,转身走了出去。 唐忱换了只手,将华江羽的右手摊开,拿着竹条,毫不留情打了一下,雪白的手掌上瞬间出现一条红印。 整个帐篷出奇的安静,唯有竹条挥动以及打在皮肉上的干脆声响。唐忱没有停下,总共打了二十二下才放手。 第92页 “二十一下,为你伤的人。最后一下,为你伤的你自己。”唐忱说完,又将竹条折断,远远扔出帐篷,“把羌笛还给仇菁,之后不允许出帐篷一步,也不允许再有任何自残行为。” 华江羽始终没吭声,右手完全肿成了一个包子也没有喊一声痛,跟着唐忱回到自己的帐篷。直到他说完,才低垂着眼答道:“好。” 唐忱看他一眼,准备出帐篷,华江羽却急忙叫道:“不要走!”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唐忱头也不回,“……我去拿药。” 华江羽嘴唇一抿,不再阻拦。 唐忱刚走出去,一个药瓶便被扔了过来,仇菁站在他面前:“这个药治外伤挺有用的……你刚刚打了他?” “嗯,谢了。”唐忱手中一紧,捏住小小一个药瓶,“……你要不……再休息一下?” “不,休息得够多了。”仇菁摇摇头,匿馥从炊事部之前在的地方走了过来,手中端了一碗面,放到仇菁手中:“一直都没吃东西,饿了吧?东西被毁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面,我煮的也没有华江……也不是很好吃,将就一下吧。” 仇菁嘴角微微上扬,又立刻收了回去,“谢谢,我当时太激动才将愤怒都撒在华江羽身上的,还得去跟他道歉才行。” “让他先一个人反省一下,你别进去。”唐忱拦住她,“还有,吃完面后,羌笛,你拿回去吧。” 仇菁一愣。 其实她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冷静下来后想想,如果华江羽不想改变,又为何会偷走羌笛,更何况现在离那天根本不足三十天。唐忱这样一说,她便肯定华江羽直到今天都一直在坚持。 一直在坚持往自己手腕上割一条疤。 华江羽甚至都无法保证改变后的世界又会是个怎样的世界。 “好。我等会儿去。”仇菁点点头。 果然,她也无法做到用华江羽的命去搏墨的命。 - “能跟你聊聊吗?”仇菁站在书桌前,俯身询问躺在床上的华江羽。 “这要问问唐忱……”华江羽小声道。 “若他不愿,你觉得我能进来吗?”仇菁笑了笑,反问道。 不知怎么,华江羽觉得这笑容很不真实。大概是不太相信仇菁还能微笑吧。 “对不起,之前拿你撒气了。”仇菁收了收姿态,略一欠身。 “没、没关系啦,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被当成出气筒了……”华江羽挠挠头,“坐下吧,你太累了。” “很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但是,现在,我能将羌笛拿回吗?”仇菁摇摇头,仍旧站在他面前。 华江羽却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坚持了这么久一定是下定了决心的,但是……我并不想改变什么……唐忱哥哥也不愿,我想,墨大概,也不希望这样。”仇菁连忙道,“所以……我想拿回这个……墨唯一剩下的东西。” “是唐忱逼你的吧?”华江羽问道。 “不关他的事,我的确,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亲近的人牺牲了……”仇菁走到床边,看着华江羽,似是看到了墨,温柔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我相信他和我一样。” 华江羽嘆口气,拍了拍仇菁放在他头上的手,下床弯腰在床底下摸出了那支羌笛。二十多天的不见天日,加之一直用血液浇灌,羌笛变得黑乎乎的,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就算这样,仇菁还是宝贝似的把它捧到了胸口。 “对了,刚我把药给唐忱了,大概等会儿他就来上药……你的手……他真的没留情啊……”仇菁突然放下羌笛,眼神飘向华江羽发肿的右手。 “他还在气头上。”华江羽表示理解。 “还有……” “什么?” “没猜错的话,你的左手手腕应该……”仇菁说着,轻轻拿起他的左手,翻开衣袖,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还真的,挺痛的。”她听见华江羽无奈一笑,“同一个地方受伤多次,真的一次比一次痛苦。” “虽不知你如何知道我是太子的,但既然我出身宫中,你也应该知道,那些酷刑我比你更清楚。我也还清楚,同一个位置,第二次受伤,可比第一次痛苦得多。”太子当日威胁他的话语,他还一字不漏地记得。 仇菁愣了下,随即撇下一句“对不起”便匆忙跑了出去。 “仇菁?!发生什么了?!华江羽骂你了吗?!”帐篷外传来匿馥的喊声。 好傢伙,果然一直蹲在外面! 华江羽正想隔着帐篷回骂几句匿馥,唐忱突然进来,吓得他马上缩回床上。 “给她了吗?”唐忱装作没看见,径直坐到桌旁,“过来,擦药。” 华江羽缓缓挪了过去,瞅着对面这人的脸色,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又把他点炸:“给了。” “以后若再想着改变未来,我就打断你的双手。”唐忱嘴上说着,动作却轻柔至极,仔细擦药。 第93页 “嗯。”华江羽点点头。 “还有,抱歉,对你发火了。” 华江羽勐地把手抽回,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唐忱?”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人?还是你还在介意我骗你的事?” 唐忱本想好好道歉,没想到华江羽反而不领情,后半句一说出来的瞬间又想到了柏仄的话。 “我不该介意吗?”唐忱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冷笑道,“你们妖怪不是最喜欢欺骗人类的感情了吗?难道还要我好声好气地求你们继续欺瞒我?” “唐忱!”华江羽大声打断他,“你是真瞎还是假瞎?我到底有没有欺骗你的感情,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不知道吗!还是你非要我挖出自己的心来给你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 “你不是妖吗?挖心有何用?你应该挖的是妖丹!”唐忱也站起来,举起手中的药瓶晃了晃,随即勐然将它摔向地面,小瓷瓶瞬间摔得粉碎,药膏煳了一地。“呵,我都忘了,你们能自己恢復,哪里需要什么药。” “别吵了!唐忱,你少说两句!”匿馥听见响声闯了进来,想把唐忱拉出去,却被他一甩手臂。 “别碰我,妖怪。” “啪——!”匿馥一巴掌毫不留情扇了过去。 “你清醒点吧,唐忱!”匿馥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忱,“既然这么介意,当初就不要把我留下,就不要把华江羽从地牢里救出来!” “妖怪怎么了?妖怪也比你看得清!嫌我们碍眼就滚到别的帐篷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匿馥还欲再说,被华江羽拍了拍肩膀。 “别说了……都冷静一下吧……”华江羽朝唐忱瞥了一眼,微微嘆气,转过身。听见身后唐忱咬牙道:“是,是我瞎了。” 唐忱说完便快步出了帐篷,匿馥“哎”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追出去,转身安慰华江羽:“你再休息会儿吧……唐忱他……唉,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不会想再看见我们了。正好,大家都冷静一下。” “嗯……” 匿馥盯他半晌,犹豫着开口:“你也……别想着……我想,柏仄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了……” “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吗?”华江羽听见柏仄的名字,突然抬头。 “大概……” “你知道多少?” “不多,而且和唐忱无关。” 华江羽这才復又低头:“好吧……天色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匿馥担忧地看了华江羽一眼,刚准备走,感觉自己踩到了黏煳煳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药膏一类,地上还散着不少碎瓷片。 真是,不怕一个不小心被划伤吗……匿馥嘆口气,悄悄用妖术将瓷片尽数收集带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唐忱是真心道歉的,但华江羽觉得这个行为是在拉开他俩的距离,两人矛盾也就越大。 柏仄:这也在我的计算之中,没想到吧!(众人:你也闭嘴。) 附:众所周知,碎瓷片是实验室中防暴沸的…… ☆、绛草茕孑昨梦泪 “怎么?他承认了?” 唐忱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没有被烧烂砍破又离华江羽较远的帐篷,刚坐下,柏仄就出现在了面前。 “我和他的事,不需要旁人干涉。”唐忱冷冷一句,已是下了逐客令。 “干涉嘛,我倒没那个闲心。”柏仄嘿嘿一笑,两手一摊,“我就是来传个话,之前那个地方,有个你一直想杀的妖在等着你,大概会等到后天吧。你若是想亲手了结他,可就只剩这一次机会了。” “……为什么?”唐忱皱眉,问道。 “这便是我和他的事了,你也不需要知道。”柏仄笑眯眯把拒绝的话还给了他。 “去不去由你,不过可要抓紧时间。” - 仇菁本想一个人走走冷静一下,没想到看见唐忱气沖沖地到处张望,似在找什么。唐忱这容易激动的脾气还是老样子,准是和华江羽闹矛盾了。仇菁摇摇头,悄悄跟在后面。 没想到他找的居然是一个完好的帐篷。 这矛盾有点大了吧,都分开睡了,还分得这么开。仇菁暗自想着,正犹豫要不要去劝一下,转眼又看见柏仄闯了进去。 仇菁:“……” “好吧我只是偷听一下,柏仄绝对不会告诉脑蛊他找唐忱哥哥说了什么。”仇菁想,蹑手蹑脚蹲在了帐篷旁。 听见了他俩的对话。 仇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唐忱的妖必然是瞳。瞳等着唐忱去杀他?为什么?唐忱会去吗?他打得过瞳吗?若真的杀了瞳,届时妖力失效,他回忆起真相了又该怎么办? 仇菁几乎瞬间得出一个较好的方案:不让唐忱过去。他不去的话,大不了永远找不到瞳,若是去了,便与自杀无异。 然而事实是,柏仄前脚刚走,唐忱便快步走了出来。 仇菁蹲在后面,直觉若是不拦住他,后果会非常严重。 第94页 “唐忱哥哥!”仇菁果断沖了出去,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唐忱哥哥,冷静点!那一定是个圈套!” 唐忱微一皱眉:“你听到了?” “是,仇菁不该偷听,但唐忱哥哥你真的不能去!”仇菁丝毫不退让,大声道。 “我必须去。”唐忱表面倒是比之前平静,却更让人觉得危险,“我相信柏仄的话,若是不去,可能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必须报仇,仇菁,村里几十条命,还有仇菱……我必须去。” “逝者已逝,唐忱哥哥这是何苦?!”仇菁说完立马闭了嘴。 逝者已逝、逝者已逝…… 用在她身上不是更恰当吗? 她劝唐忱放下过去,那她自己呢?放得下吗?那么多美好而又温馨的回忆,真的能尘封吗?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真的能忘掉吗? 唐忱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伸出右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你我都明白的。” “不,不一样。”仇菁摇摇头。 除了你,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再关心我的人了。而你不一样,你还有华江羽和匿馥。 这些话,仇菁又如何能说的出口。 “可华江羽怎么办?你……”仇菁决定抛出杀手锏,谁知唐忱本来好好的,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如何干我何事?”唐忱冷冷扔下这一句,绕过仇菁大步离去。却在走出一步后停了下来。 华江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 “你要去哪里?”华江羽问道。 “你管的着吗?”唐忱迅速反问。 “唐忱,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华江羽向前一步,与唐忱的距离不足一臂,“我不会让你去的。” 华江羽并不知道唐忱要干什么,赶过来时正好看见仇菁挡住唐忱。既然仇菁要拦,说明唐忱打算做一件无比危险的事。 “挡我者死。”唐忱说着,右手顺势噼了过去,华江羽硬生生用肩膀接下,痛得面目扭曲,却仍旧清醒得很,目光清澈地盯着唐忱。 “那你就先杀了我。”华江羽淡淡道。 “你以为我不会吗?”唐忱竟真的摆出架势,出手极快,然而华江羽反应比他更快,在碰到他之前便已经向左侧一弯腰,并瞬间把住唐忱的右手,一脚扫过去,试图将唐忱撂倒。 若是以前的唐忱,他可能,不,是一定会被撂倒。可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他也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招式了。唐忱脚底发力,当即空翻,落地时右手一扯,自然而然把华江羽面朝上控制住压在地上。 “我说过吧?不允许出帐篷。”唐忱盯着他的双眼。 “不出来,怎么知道你要去找死?”华江羽还在挣扎,无奈唐忱全身的重量一起压在他手腕上,根本使不上力。 “你不也是一直在找死吗?”唐忱反驳得让华江羽一时哭笑不得。 “唐忱哥哥,既然华江羽也不愿让你去,你就别去了好吗?”仇菁适时上前温声相劝。 唐忱没有回答,勐地起身,华江羽也被拖着站了起来,尚未站稳,便觉后颈被重重一拍,当即失去知觉。整个人软软扑进了唐忱怀中。 “仇菁,看好他,别让他出来。”唐忱背对着仇菁,严肃吩咐道。 “……非去不可吗?”仇菁问道。 “非去不可。”唐忱把华江羽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帐篷,将箱子里不知谁的衣服拿了出来,又把华江羽放了进去。与墨当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仇菁呆呆站在他身后。 “咔”,铁锁上锁。 “我要去做个了断。”唐忱终于肯回头与仇菁对视,不知怎么,他似乎在她身上看见了仇菱。 “那……唐忱哥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着回来。”仇菁忍住心酸,蹲下来郑重道。 “嗯。” - 就知道华江羽绝对会去找唐忱回自己的帐篷。 匿馥无聊地坐在箱子上,心情很是不爽。 华江羽这算什么?被占有欲超强吗?都这样了还不想离开唐忱身边,就算唐忱在气头上也要去找他,这不是在自虐吗? 匿馥想了想,跳下来,拍了拍屁股,悄悄走向石壁。 “现在,你可不能过去。” 忽然一阵风吹过,捲起漫天黄沙,匿馥眯了眯眼,抬头正对上那青色人影。 “如果我偏要过去呢?”匿馥眼中血红隐隐闪烁。 “你觉得,现在的你,打得过我吗?”柏仄似是嘆了口气,于空中落下,匿馥这才看清他脸上一成不变的假笑。 “试试。”匿馥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 - 走了许久才又回到石壁。今日没有太阳,压抑的云厚厚排在天上,却始终没有下雨,唯有烈风狠狠刮过。 “来的真快。”身后突然有人笑了一声,唐忱迅速拔剑砍去,砍了个空。 “居然是训练用的剑,你的剑呢?”瞳跳到三步之外,问道。 “怎么,杀你不需要用那把剑。”其实是墨死后他也没时间去找他的剑,被没收后一直没还。 第95页 “那可是仇菱的剑……”瞳没说完,只见唐忱动作愈快,杀意越发明显,竟差点就将他划伤。 “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用剑的天才。”瞳一边笑着,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这才多久?进步就如此明显。” “啊,对了,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旁边似乎都有那只狐妖啊,怎么,她对你有意思还是……” 匿馥如同华江羽一般,在现在的唐忱面前都是不能提及的名字。他们就像□□一般,令唐忱厌恶至极。 唐忱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对准眼前这个自己找了一年的仇人,一次又一次地砍过去。 到后面,就连瞳也无法再分心与他瞎扯,表情逐渐变得认真。 - 仇菁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箱子。 墨在把她关进同样的箱子里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吗? “参谋,你觉得,咱们还能支撑多久?” 墨问她这个问题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这个军队已是强弩之末?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当时又是怎么回答的呢?说“殿下,请不要这么说,我们会赢的”,还是“殿下,抱歉,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感觉都不是她的风格。 箱子“哐当”一声,里面的人似乎醒过来了。 仇菁却脑袋一阵剧痛,险些摔在地上。 大概还能最后使用一次妖力吧。她这样预估着,静静听着箱内的动静。 箱子内开始发出连续而又毫无规律的敲打声,里面的人彻底醒了,急切想要出来。 “仇菁!我知道你在外面!快放我出来!”华江羽闷闷的声音从里面穿出来,伴随着阵阵敲打,听着就觉得痛。 仇菁偏头,并不理会他的喊声。 “仇菁!仇菁!唐忱他、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我要去追他!你快放我出来啊!”可任凭华江羽怎么敲,也无法从箱子里出来。那里面剩下的空间不小,却也并不大,纵使他力气再大,也无处施展。 “你想知道吗?唐忱哥哥的过去。”仇菁来到箱子前蹲下,平静道。 动静顿时消失。 华江羽很想说“我不管他有什么过去只要现在和我在一起就行了”,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是在意的,唐忱的过去。 他想知道唐忱的一切,就这么简单。 所以他同时也惧怕着。 惧怕唐忱有一天会忍不住询问他的过去。 这也是华江羽不主动问柏仄真正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原因。 但若是仇菁……仇菁必定会使用妖力。 是了,仇菁想,当时,她没有回答。她想让殿下抓紧现在,却也如现在的华江羽一般,句子在嘴里转啊转,就是转不出来。 最后,还是墨先打破沉默,兀自笑了笑:“也不对,我问你这个干什么?参谋定会要我抓紧现在吧?” 不对。仇菁默念着。不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我就是想看你继续努力的样子。 华江羽,你也一定很想知道吧?唐忱哥哥的过去。 “不……”华江羽才犹豫一会儿,谁知仇菁当他默认,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箱面,藏青色的光芒不太刺眼,却也强烈得让她略一皱眉。 华江羽看见的同时,仇菁也能看见,唐忱在逃离村子后的经歷。 仇菁苦笑着闭眼。原来竟是这样。 一片沉默中,率先回过神的还是仇菁。脑中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蚕食,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仇菁悄无声息打开了锁——唐忱走之前交给她的。其实唐忱内心也希望着,华江羽最后能去找他吧。 她的唐忱哥哥,总是这样别扭。别扭得有些孩子气了。 相似的帐篷,相似的木箱,被困与开锁的人互换。 不同的是,当箱子打开后,华江羽并没有冲出去。 “再不快点的话,他可能会死哦。”仇菁提醒他。 “你不去吗?”华江羽坐在箱里,抬头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她。 “我就在这里,不去。”仇菁摇头,脸上看不出痛苦,亦不再有悲伤,“倒是你,之前那么着急,怎么现在还有空和我聊天?” “唯独这件事,我插不了手。况且,”华江羽顿了顿,“他不信我了。” “从头骗到尾,他再无信你的理由。” “你也没有吗?” 本以为华江羽会反驳,突如其来的一问,打得仇菁有点懵。 华江羽直直望着仇菁的眼睛,令她本就胀痛的头更痛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再使用妖力。”华江羽皱眉,似在强忍着自己的感情,“连这个你竟也不信么?” “原来我的离去,也会使重明神兽伤心啊。”仇菁只一笑,将华江羽拉起来。 “别这样喊我……”华江羽脑中的画面满是唐忱说他妖怪时那厌恶的眼神。 “好,那未来的老闆,来安楼,要麻烦你们了。可不要让它失去新主人哦。”仇菁径直把他拉到帐篷外,外面是毫无生机的荒原,众多没来得及收拾的破败的帐篷,在烈风中依旧屹立不动。只是,再无士兵居住,这些帐篷总会倒下。这一刻也不会太久了。 第96页 “走吧。替我对他说声抱歉,抱歉瞒了他这么久。”仇菁将手放下,转身向墨的帐篷走去。 华江羽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劝。仇菁那时就说了,她要和太子在一起。太子在这里守护她到死,无论是谁,都无法将她从这里带走了吧?连她自己也做不到。 “再见。”华江羽咬牙,快步离去。 风沙依旧,曾经欢快得不像军营的军营,也只剩了一人。 然后一人也不剩。 “傻,明明不会再见面了。”仇菁,伏在书桌上,耳朵紧贴着桌面,眼睛盯着桌面上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羌笛。随后闭上眼睛,似乎努力想听到些什么。 “怎样,有听到我敲桌面的声音吗?”带有戏嚯口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两行泪沿着眼角滑落。 “听到啦,殿下。” 全归于宁静。 最后的灰也随着帐篷的倒塌归于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句是什么呢? 儿子女儿走好「鞠躬」 ☆、香黛无名荒自焚 唐忱心中蓦地一沉。 应该与瞳无关。那么,出事了吗?有谁。 “分心?”瞳略一偏头,抬起右手轻轻一指,唐忱便感到自己耳边似乎擦过什么东西。 “不存在。”唐忱迅速摒除杂念,拼尽全力发起进攻。 即使此时的两人都已有些力不从心。 - “呲——” 远远望见前面有两人打得焦灼,华江羽尚未跑进,一枚针划破空气将他衣服破了个口子。 随即一抹翠绿挡在自己面前。 真是鲜艷的颜色,瞬间夺走了他的全部视线。华江羽定定看着她的背影。 “跟我好好打,突然攻击路人算什么?”匿馥语气冰冷,若转过身,华江羽还能看见她血红的双眼,与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噗,路人?”不远处,柏仄飘飘然落地。真是奇怪,明明打得那么激烈,光是远观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杀气,此刻短暂休战的两位却连气都不喘,除了匿馥额上一层细密汗珠,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刚刚经歷一场战斗。 “别说笑了,除非他马上转身回去,我姑且可以放他一马。”柏仄轻笑一声,匿馥凝气一捏双拳,震开了迎面刺来的几根针。 “我要去找唐忱。”华江羽从后面轻轻一拍匿馥的肩膀。 匿馥没有回头,只是瞥了瞥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没有发出任何光芒。 “去找你的,这里有我。” “这我可不能答应。”柏仄听到匿馥的话,笑着插话道,“不好意思,现在他不能过去。” “走!”匿馥重重将华江羽推开,随即勐然冲上前,手中聚起一团火向柏仄拍去。 柏仄竟也不躲,右手举起硬生生挡住她的攻击并反弹,同时左手迅速出招,无数致命银针向华江羽刺去! “看好了,这就是没有妖力的你,和我的差距。” 匿馥耳边飘过柏仄的话,但也只是如清风飘过而已,她行动快于大脑,柏仄这一招已使她重伤,心知无法赶过去,情急之下只能祭出妖丹,使出全部妖力为华江羽制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结界。 那些银针打在结界上,又悉数被结界自身所吸收,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只是…… “你……”柏仄瞳孔骤然缩小,迈出一步,復又定住。 匿馥也勐地停下,低头看了看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 原来,妖力大量消逝时是这种感觉。当时近乎消失的华江羽,也是这样吧? 不痛苦,只是由内而外的乏力。似乎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匿馥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华江羽。华江羽满脸的不可置信。 能见到重明鸟震惊的表情,也算不负此生了。匿馥自嘲般笑笑。 匿馥很想再摸摸华江羽的脸,做着鬼脸对他说:“真是不好意思,喜欢了你这么久。” 等了你这么久…… 等来了与想像中完全不同又异常相同的你。 “狐妖姐姐有一天也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吧。”匿馥脑中突然闪过当日白幽说的话。 真是,明明只想逗逗曾经的玩伴才决定一起走的,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餵……”匿馥轻轻开口,华江羽本在慌乱之中想要度给她妖力,听见这声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没有窥探过我的过去?” 华江羽顿住了。他知道匿馥想听到他说“不是”。 “说谎的傢伙,天打雷噼。”匿馥微微一笑,吐出最后一句。 你忘了,没关系,我帮你想起来。 “匿馥!”柏仄在身后喊,不过匿馥知道他不会上前,虽然只是直觉。 华江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勐然攥紧,咬紧牙关,微微颤抖,却不敢抬头。 匿馥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她的身体便像碎片一般消散一些。 周围莫名安静了下来。 华江羽一动不动。 匿馥用尽全力,终于走到华江羽面前。真是可爱。她想着,还是只小鸟时也这么可爱,当初他胆子可大了,经常靠在她肩上睡觉。 第97页 匿馥缓缓伸出右手,浑然不觉自己脸上已满是泪水。 拜託了,最后让我摸摸你吧。 可她的手尚未碰到华江羽的脸,整个人便已成了灰烬消散在空中。唯有一颗红色的妖丹落在地上,不再发出任何光芒。 华江羽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似乎老天也看不下去,匿馥没能如愿碰到华江羽,强烈的感情却将她的记忆全都传达给了面前的华江羽——拥有能看到过去的能力的重明鸟。 视线内,一只手伸过来,把地上的妖丹捡走了。 - 四百年前。 彼时的匿馥刚刚修炼成人型,妖力尚弱,仅能维持孩童形象。 心智外表皆为孩童的匿馥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山林中与一只小鸟玩躲猫猫。 不过这不是普通的小鸟。林中最老的古树爷爷告诉她,这是重明鸟,本应该现形即为人,可惜出了点意外,目前只是只有神性的小鸟,连说话都做不到。 “出了什么意外呀?”匿馥问。 “重明鸟,于盛世而生,其强弱由当世盛衰程度决定。只可惜,它出现之时,恰逢敌国偷袭,整个华式江山顷刻覆灭。于是它也就成了史上妖力最弱的重明鸟,出生时甚至只是一只小鸟的形态。”古树嘆着气,用老人特有的缓慢语调讲述了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 “不太懂,总之,它很弱是吧?”匿馥挠挠头,竖起食指道。 “哈哈哈哈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可不要小看了它的能力哦。” 当初的匿馥不懂,直到后面她才明白所谓“它的能力”究竟厉害在何处。 她喜欢和它玩躲猫猫,别的都无所谓。 “你听得懂我说话吧?”某天,匿馥坐在树下晃着双脚,小鸟靠在她肩上,用身上的羽毛蹭了蹭她的脸颊。 大概是在说能听懂。 匿馥点点头。 “我听古树爷爷说,山下有很多很多的人,我想去看看,你和我一起吗?”匿馥偏头,眼珠下滑,看见小鸟嫩黄的羽毛。 “人类世界据说很好玩呀,还有许多大人和婴儿,和我不一样的人……”匿馥想像了一下,大概是真的觉得很好,不由得笑出了声。 可是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身后的树上。 “唧唧。” “唉~你不去吗?”匿馥撇了撇嘴,很是委屈。 小鸟啄了啄树干,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匿馥大抵也能猜出来它想说什么。 “你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唧唧。” 小小的孩子总是能很快便忘记悲伤。匿馥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等我游歷一番,我一定回到这里找你——或者在这期间你也修炼成人,来找我!” “就这样说好了哦!不许反悔哦!” 小鸟扑腾着翅膀,带下几片树叶。 “说谎的傢伙,天打雷噼!” - “柏仄,他可是我的猎物。” 柏仄直到现在,才有些懂了匿馥为何会这样说。 匿馥,拥有千年修为的九尾狐,其过去必然也极难探索。就连柏仄也仅仅知道从四百年前到现在这个阶段而已。 由于她的情感,才让他又了解得多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这样一个大妖怪,终究也无法渡过情劫,轻而易举死在了自己手上。 “唉,最后也就这颗妖丹还有点用。”柏仄将妖丹紧紧握住,忽觉一只手飞快地伸过来,柏仄侧身一躲,顺势抓住了它。 “你要干什么?!”华江羽双眼泛红,力道丝毫不减,重重甩开柏仄的手。 “我干什么需要告诉你吗?”柏仄轻蔑一笑,转身道,“滚吧,不拦你了,连抬头都没勇气的傢伙,不值得我动手。” “匿馥也是蠢,居然会喜欢你这样的胆小鬼。” 他以为,匿馥心里的,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类,那个受无数仰慕却低调至极的人类。 没想到,她在遇见那个人类之前,已经遇到了这个最弱的重明鸟。 “我会去找唐忱。”华江羽在他身后一字一顿道,“然后,我会来找你——如果你把她的妖丹毁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柏仄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华江羽定定看了他片刻,继续向前跑去。 柏仄不会毁了匿馥的妖丹。华江羽很肯定。所以他没有去抢。 对不起,再次丢下了你,选择了唐忱。 谁让我喜欢他呢? 因为不敢面对匿馥,不敢面对她的感情,不敢回应她的感情,所以一直对她都是忽冷忽热,最后时刻也更加无法抬头。 那么你呢? 亲手杀了她的你,现在作何感想? 柏仄瞥见华江羽的背影,抬头,空中除了飞沙,似乎还有星点光芒。 末了,青色人影重重吐出一口气。 …… - “我?古树爷爷一直叫我小狐狸,名字……” 这是小匿馥下山后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的对话。 对方是个人类小孩,和她想像的那种流着鼻涕吃手指的小孩完全不同。 第98页 小孩只是路过,替吃霸王餐的匿馥付清了帐。 “你吃得好多啊!”然后小孩惊讶道。 “唔,多……吗?”匿馥舔了舔手指,“你刚刚给他们什么啦?” “钱呀,吃饭是要给钱的。”小孩耐心解释道,“你是刚下山的妖怪吧?是什么妖怪呀?” “白狐,再修炼几百年就能成为九尾狐哦!”匿馥叉着腰,很是得意。 “好厉害呀!我叫泥团,住在城里。你叫什么呀?”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回答。 匿馥本以为泥团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到他家去玩时还不断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对人类改观”。 后面的事情却一发不可收拾。 泥团的父亲是炼丹师。而泥团帮她的原因,则是为了把她骗到自己家中成为父亲的原料。 当匿馥跟在泥团身后进入院中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牢牢网住。 “这是什么?!”匿馥惊得连忙想挣脱开来,可不知为何无法使用妖力,甚至越挣扎越难受。 泥团转身,匿馥刚想开口求助,意外地读懂了他的眼神——泥团是故意的。 他的眼神连同整个表情都冷漠至极,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毛虫。 “乖儿子,干得好!这可是个极品啊!”泥团身后缓缓踱来一名中年人,笑容满面,重重拍了拍泥团的肩膀。 “请问,您是炼丹师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男人警惕地一抬头,发现来人竟只是一名青年,然气度非凡,一颦一眼透出淡淡笑意。 匿馥也跟着回头,恰对上青年的眼睛。青年无视了她身上的网,对她微微一笑。 “我……我是啊!怎么?”男人皱眉,不明白他的目的。 “哦,冒犯了。我途径此地,见这只小白狐着实可爱,若是就这样被拿去炼丹,岂不可惜?这样吧,在下能否出点补偿费,就当我买下了她,如何?”青年话语中尽显涵养,却已经动手将匿馥身上的网给扒了下来,一边牵着她的手,另一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递给男人。 男人犹豫片刻,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顿时笑开了花。这么大一笔钱,足够买下好多只比这只还珍贵的狐狸了! “不……不行,这狐狸可是我儿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稀有种,这……这点钱……不够!”男人眼珠子一转,既然这青年这么有钱,何不多敲他点钱? “方才所给的已是我全部的钱了,若炼丹师仍然觉得不够,那在下也不介意动用些武力。”青年略一欠身,威胁之语脱口而出,想必经常干这类缺德事。 男人震惊不已,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青年拉走了匿馥。 匿馥懵懵懂懂,直觉青年比男人好得多,也就由着青年带她离开。走出几步,她才想起自己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回过头想说一声再见,却见泥团仍旧被他爸把着肩膀,表情漠然。 或许我在他眼里也就是个会被做成丹药的小道具吧。匿馥无不失落地想着。第一个朋友就这样吹了,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青年注意到她的低落,拉了拉她的手,匿馥转过来抬头看他,他笑笑:“你好,我的名字是林初,你有名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重明鸟本身并没有这些能力,它只是只带来祥瑞的鸟儿而已,这些都是我自己加的(嘿嘿) 接下来会是匿馥的回忆杀,甜甜的哟~ ☆、她与林家 “我没有名字。”匿馥回答得很干脆。 “这样啊……”林初没有让她立刻想一个,也没有说帮她取。 “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林初停下脚步:“嗯?” “你也要把我拿去炼丹吗?会不会很痛啊?” 匿馥的眼睛直直盯着林初。盯得他不由得笑了:“他们是炼丹师,需要妖怪的妖丹。我只是个道士而已。” “古树爷爷说,道士也是要除妖的。”匿馥偏了偏头。 “嗯……的确是这样。那你怕吗?”林初眯眼想了想,弯下腰问。 “你打不过我,我不怕。” “哈哈哈哈,真是可爱。”林初大笑几声,摸摸匿馥的脑袋,復又自言自语,“果然,就算外表是个孩子,怎么也已经是个有几百年道行的妖怪了呢。” 匿馥无辜般看着他,想了下,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扯了扯。 “去哪里呀?” “嗯……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林初蹲下来,双手把住匿馥的肩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会任由他们把你做成丹药还是会杀了他们?” “当然是杀了他们啊,我差点就动手了。”匿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下能告诉我去哪里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林初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与匿馥无言相对片刻,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可匿馥还是一脸单纯,连眼神都清澈无比。 匿馥听见他轻轻嘆了口气,然后看着别处道:“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我该去哪里?”匿馥不明所以。 第99页 - 城里很热闹,尤其是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 林初带着兴奋无比的匿馥转悠了大半个晚上。匿馥一路上不是在吃糖就是拿着风车,与正常人类小孩无异。 有那么几个时候,林初以为她是自己的孩子。 终于,万家熄火,万籁寂静。林初和匿馥坐在一个房顶上,看着这一片漆黑的城镇。 “开心吗?”林初转过头,笑着问匿馥。 “当然开心啦!”匿馥嘴边还有些吃剩的糕点渣子,激动得双臂大开,扑进了林初怀中。 “哎!”林初很是意外,没想到这小狐狸还喜欢抱人。 他的心变得软了一些。 “该带你去了,你应该去的地方。”虽说如此,林初还是把匿馥抱着跳下房屋,走向原本想好的地方。 只是方式变了些许,他们是偷偷熘进去的。 “为什么不直接走进来啊?”匿馥走在又黑又长的走廊上,应林初的要求,轻声问道。 “因为……”林初欲言又止,直至走廊尽头,他一把拉住匿馥,示意她往里面看。 里面很大,有很多很多独立的牢房。 是牢房。 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铁栏杆外还有一些人走来走去,身后都背着把剑。而被关着的,匿馥知道,都是妖怪。还是和她一样的妖怪。 拥有红妖丹的妖。 “因为,你本该成为他们的一员。”林初这才缓缓出声。 匿馥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同类。 那些傢伙为什么不反抗呢?被关在里面多难受啊。而他们又是为什么被关的呢? “那个铁栏上有我的符,他们无法使用妖力。”出来后,林初才跟她解释,“他们被抓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都是有红妖丹的妖怪。这种妖怪,嗜血嗜杀,留不得。” 匿馥只觉得此时吹来的风很冷,特别冷。 “被关在里面是因为他们被杀了的话会释放出很多妖气,对人类是有害的。”林初说着,低头看了眼匿馥,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也要被关在里面吗?”匿馥打了个寒战,问道。 “不,”林初笑了笑,紧紧握住匿馥的手,“我带你回家。” - 匿馥始终没想明白林初当时改变主意的契机是什么。 几天后,她才知道林初是人界最强的道士,也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人,世人皆要敬他三分。明明只有二十四岁,法力却早已在那些老道士之上。初见之时她说林初打不过她,可能还真不一定。 不过林初本人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他住的是山上的木屋,不小也不大,装下两人刚刚好。 这么优秀的人,却没有道观,连徒弟都没有。别人想找到他都得提前到他住处前留下一张纸条,不过纸条太多,他去不去又得看运气。 自从匿馥来到这里之后,他倒也少了些麻烦,一些小问题都是匿馥去解决的。 不伤人,不见血,这是匿馥留下来的条件。 有时候匿馥甚至觉得自己是最不像祸妖的祸妖了。不但不伤人,还要顶着林初的名号去帮人。 而她的名字,也是林初取的。 他说:“你就像山间那些没有名字的花,好看又不会特意引起他人注意。你就叫匿馥,怎么样?” “好呀好呀。”匿馥当时正啃着他做的肉饼,忙点头答应。 她也有名字啦!不知道泥团会不会高兴呢?哦对,泥团大概已经不记得她了。没关系,林初记得就行。 林初真是个万能的人。 匿馥短短二十年学会了武功,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制作丹药,学会了许许多多的技能。 而林初竟一如当初,看起来还是个没轻没重的小青年。二十年的光阴,一个不会变老的人,一个尚未长大的妖,时间在这个木屋里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 “林初林初!” 又过了十年,匿馥修炼得当,顺利“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女。这日,刚下山的她突然又急忙跑了回来。林初本要跟着出门,与她打个照面,差点被撞飞。 “匿馥,怎么了?”林初扶额,这么久了,小傢伙还是这么莽撞。 谁知首先回应他的是一个婴儿的哭声,响彻整个木屋,清脆又有强大的穿透力。 “我我我捡到一个婴儿!”匿馥激动得话都说不清,“该该该怎么办啊!” “冷静冷静,他周围有大人吗?”林初急忙把孩子抱过来,生怕匿馥一个不稳就摔了他。然而林初显然少算了一步,匿馥双手得以自由,顿时整个人一阵乱跳。 “没有,我开始以为是谁丢了个袋子!谁谁谁知道居然是个孩子!” 被抛弃的孩子。 林初垂下眼眸,匿馥见他这样,知道他定是心情低落,也便停下了扑腾。 “那他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啊?”匿馥歪了歪头,“为什么啊?” “因为……”林初突然闭嘴,不知怎么解释才最好。总不能直接告诉匿馥这孩子的爹娘不要他了吧? “他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了。” 第100页 然后林初总结道。 匿馥呆愣片刻,恍然大悟:“你什么时候找了媳妇?” “没!不是,匿馥呀,你不是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吗,什么时候见我带女人回来过?” “可你经常好多天都不回来啊。” “我那是去游歷!” 不知为何演变成了这样。 - “林初林初,我该叫他什么呀?”匿馥轻轻摇着林初亲手做的摇篮,里面是熟睡的小傢伙。 “嗯……也对,他还没有名字的……等等,等我今晚回来给他取个。”林初忙着出门,边穿鞋边道。 “我也要取!”匿馥勐地跳起来,小婴儿被这动静吵到,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哭了,匿馥连忙乖乖坐下继续摇。果然,婴儿立马舒展开来,眼睛都没睁开。 “我的名字就是你取的,该我给他取名字了!”匿馥一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 林初轻笑出声,点头:“你取就你取吧,我走了啊,好好照顾自己——哦对,还有那孩子。” 待得林初走远,匿馥趴在摇篮边上,看着胖嘟嘟的小脸自言自语道:“小傢伙,你为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啊?你爹娘呢?你爹娘给你取名字了吗?” “他们是不是不要你了啊?要不我把他们杀了,然后砍下他们的头来陪你?” “你怎么还在睡啊?呀!怎么屁股是湿的!!!” 匿馥本想去找孩子的爹娘,最后却因他各种麻烦事耽搁得忘了。 “林透?”子夜,林初披着月光归来,便听到了匿馥想的名字。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他的背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取名为透,一片空白。”匿馥笑笑,还煞有意味地解释一番。 “好听,不愧是你取的。”林初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笑着摸摸匿馥的脑袋,“那就叫他林透吧。” - “错啦错啦,动作再大点。”匿馥拿着根细细的树枝,轻轻托起十几岁大的孩子的胳膊。 这个孩子便是长大后的林透。 林初总是下山,十几年来几乎都是由匿馥将林透带大,连功夫都是匿馥教的。不过林透更小的时候让匿馥捏了不少汗,顽皮得过了头。匿馥整天都在担忧这傢伙什么时候别把自己给玩死了。 不过这么顽皮的孩子有个好处——他几乎磨光了匿馥所有的暴躁脾气。 如今十七岁的林透已长开,若说林初是初春之时一滴温润晨露,那林透便是大漠黄沙中桀骜狂风。林初眼底装不住的温柔,林透则连眼光都散发出英气。 就这样外表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匿馥却执拗地要林透叫林初父亲。幸而林透虽看起来倔强无比,性子倒是和林初神奇地相似,像是在迁就匿馥般,一见到林初就嘴甜地喊爹。 “爹!”院外传来声响,林透立马停下了动作,沖林初跑去。 “今天也在练习啊。”林初笑笑,看着匿馥点头。 “小透子有灵力,虽没有你的强盛,但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道士哦。”匿馥也看着林初,笑了笑。只可惜她现在还是十四岁模样,说这番话时总有些别扭。 “小狐狸,看清楚了,现在是我看起来比较大,你应该叫我透哥哥,而不是什么小透子。”林透转身对匿馥吐舌。 “嘿!怎么说话呢你!你爹一回来就乱说话?你爹可不会罩着你!你要想想是谁把你带大的?”匿馥回敬了他一个鬼脸,指着他的鼻子道,“还是小时候好些,调皮是调皮了点,好歹会跟在我后边叫我姐姐,多可爱啊!” “嗯,所以你现在可以叫我哥哥,我把你带大啊。”林透哈哈大笑,躲过匿馥的拳头。林初笑看两人打闹,许久才道:“行了行了,该休息了,别累着。” “好嘞!爹。”林透说收便收,乖乖站着挨了匿馥一拳头。 “哼,饭热着呢,林初你累了一天肯定又没吃饭。小透子快去睡了。”匿馥蹦到林初前面进了厨房,又回头对林透道。 “好好。”林透看着两人的背影。双手背在脑后,哼着小调回了自己的房间。 - 那天晚上,林初突然把她叫到院中,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时间到了。”林初温柔的声音像是随时会飘散在空中,捉摸不住,“我房间里的那些丹药,就给你啦,可不要浪费哦。” “时间?”匿馥歪了歪脑袋,打量着林初。 岁月在男人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除了两鬓微微泛白的头髮,在怎么看他也如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般年轻。 古树爷爷的确说过人类的寿命很短,但和林初相处了如此之久,她几乎已经忘了这码事。 “你要死了吗?”匿馥毫不忌讳地问出口,林初微笑着嘆气:“这类话可不能对别人说。” “哦……好。”匿馥懵懵懂懂地一点头。 林初深深看着匿馥的眼睛,里面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到最后,他也只是微笑道:“你能成长到如此这般,我已满足。” 匿馥半懵半懂,被林初哄回了房间睡觉。第二天再醒来时,已是正午,林透破天荒没来喊她起床。 第101页 “小透子!林初呢?!”匿馥醒来没见着林初,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恰好林透刚从外面回来,她连忙把住林透的双肩问道。 “爹他……”林透抿了抿嘴。 匿馥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莫名有些胸闷。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整个人却非常不舒服。 “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匿馥哽了一下,“死”字到了嘴边,记起林初让她别再对别人说这类话,又给吞了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林透听懂了。 “当然会,你也会。”林透看了她一眼,匿馥隐约觉得他很伤心,“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惜的是,林透没有说到做到。 他没有辜负匿馥那日当着林初的面的那番夸赞,不过他并没有成为一名道士,而是远近闻名的除妖师。听说他自己编了一本很厉害的书,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妖怪的介绍,名为《妖怪百录》。 林透在三十岁时出远门歷练,匿馥跟在他身边;四十岁时娶了妻,匿馥送了喜糖。从那之后,匿馥便一人生活在当年的竹屋里。 林透时不时会来看望她,带着他襁褓中的孩子和爱妻。匿馥会像以前逗林透那样逗婴儿,惹得林透和妻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匿馥还记得最后一次,林透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妻子是普通人,早已西去,至于那孩子,也已死于吸入过多妖气。 “小狐狸。”林透轻飘飘落入院中,看着正在扫地的匿馥。 “你都好久没这样喊过我了。”匿馥一时惊讶,回道。 “我想,我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林透笑笑,拿过匿馥手中的扫把放在一边。 “算算时间,你活得比林初还是短了些。”匿馥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你俩都不怎么显老啊。” 林透一愣,低头略一嘆气,笑道:“你心里装的果然只有爹呢。” “不。”令林透意外的是,匿馥回绝得很果断。不同于以往,如今的她已见得太多。聪明太多。 “我已修得九尾,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你爹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朋友,你们也都是我的家人,仅此而已。” 林透思索片刻,无奈地点头,“那,真是抱歉了,小狐狸,这个家以后,只有你一个了。” 匿馥默默看着林透离去,像是对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不,小狐狸没家了。” - 一年后,山上的匿馥遇见了柏仄,再次踏入山下的世界。 十年后,匿馥找到了林透的后代,得知林家已发展成为一个除妖师家族,暗中保护林家世代。 两百多年后,匿馥被柏仄怂恿,化身吴府丫鬟,此间林家被灭,唯剩林希正一人。匿馥与林希正无来往,因此断联。 再之后,匿馥发现吴府竟有横公鱼,与柏仄使计时被唐忱和华江羽干扰。认出华江羽便是当年的重明鸟,心中感情復燃。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柏仄故意把匿馥支开的。 ☆、唯一的记忆与那唯一的解 沙沙—— 风捲动着黄沙,发出细碎的声音。 在这漫天的土色之中,一抹血红混杂其中。 唐忱草草撕下自己的衣角,在战斗的空隙草草包扎止血。 瞳的情况比他还要差点。 两人都已筋疲力尽,全靠心中那股执念在支撑。 “……喂,你若真杀了我,你也会因吸入妖气过多而死,知道吗?”瞳仰起头,瞥着唐忱,虽说是笑着,却仍一直在提防。 “不用你废话。”唐忱擦擦嘴角,摆正了剑。 这些华江羽早就告诉过他,林希正也强调过,除妖师皆短命。 唐忱自认已做好觉悟。 却在远远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时溃如决堤。 “唐忱!快住手!”华江羽觉得自己都快飞起来了。失血严重导致他现在都有些使不出妖力,但匿馥用命为他造的结界,保护他的同时,也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着本属于匿馥的妖力。也因此,华江羽能看起来与全盛时期无异。 可还是太远了,唐忱没有听到,只是失神了一瞬。 瞳看准时机,使出全力一击,唐忱回过神来,情急之下用力朝瞳的方向掷出剑,整个人再向一边翻滚。 瞳眨了眨眼,他似乎看见仇菱站在对面,一如既往地对他笑。 “对不起。”他看见仇菱对他道。 大概真是运气,唐忱的剑恰好贯穿瞳的腹部——也是他妖丹所在之处。 下一刻,华江羽赶到,一把把唐忱拉入怀中扑倒在地,一阵强光从瞳的身体里爆而出发,浓重的妖气压过两人,连空中的飞沙都消失不见。 唐忱脑袋一阵刺痛,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他知道了。 他想起来了。 真正的过去。 - 村里的人都死了。 唐忱失去理智,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有心中一直想着:是那个道士,是瞳,若不是瞳杀了道士……如果瞳……没有出现就好了…… “唐忱!”突然有人叫他。 唐忱这才醒转,回头却见瞳一人。 第102页 “你……” “小心!”瞳打断他的话,似乎想跑过来,但是晚了。唐忱听见声响,又转回去,仇菱的脸被放大了无数倍在他面前,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血红双瞳。 唐忱甚至来不及惊唿,直直对上了仇菱手中的剑。 幸而仇菱在见到他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右手一偏,只险险划伤了唐忱的手臂。 唐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伸手去抓,竟真的抓住了仇菱握剑的那只手。 “仇菱?!”唐忱碰到人,下意识大喊出声。而仇菱勐地一顿,一眨眼,变回了人类的黑色瞳孔。 “……唐……唔啊!”仇菱只来得及看他一眼,随即紧紧捂住脑袋。 “快离远点!她妖化了!”瞳急忙赶来,一手握住仇菱,一手推在唐忱身上。 仇菱听见瞳的声音,似乎挣扎得更加厉害,却无济于事,隐约又有红光闪过。唐忱没松手,死死盯着瞳,问道:“什么妖化?为什么仇菱会妖化?” 瞳没来得及回答唐忱的问题。 仇菱忍受不住,大喝一声,硬生生拖着唐忱的手把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仇菱!!!” 事情发生得太快。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唐忱的眼中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红色,那是仇菱逝去的生命。 他看见仇菱倒下,看见她血红的双瞳渐渐失了神色,看见她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看见瞳缓缓合上了她的眼睛。 然后他听见瞳的声音: “怎么会有奇蹟呢?人和妖在一起,註定是悲剧。” 唐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还抓着仇菱,却感觉不到温度。 仇菱死在了他面前。 是他杀了仇菱吗? 他离开家,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仇菱手中的剑反射着诡异的光,唐忱的眼神紧紧定在上面。 “你干什么?!”瞳暴怒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唐忱拍醒,唐忱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拿起了剑。 “我……”他顿了顿,道,“我的村子没了,亲人也没了,如今连仇菱也……” “什么?村子?!仇菁呢?!她怎么不在这里?”瞳好像很生气,唐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没脸见她……没脸见任何人了……” 瞳眉头紧锁,唐忱的样子很明显,他已经放弃了。 “那个唐忱呢?”瞳还记得之前问过仇菱。 “他是个很好的人,应该……很喜欢我,不过我一直觉得,他就像哥哥一般。”仇菱笑着回答,“怎么,吃醋啊?” 瞳轻笑一声,从后面环抱住仇菱,道:“是啊,我可不希望有个对你这么好的哥哥。” “哈哈,你可别再对他发脾气了,我还是希望他和小菁都能找到对的人吧。” “偏心啊,我呢?” “我还不够啊?” …… 瞳闭了闭眼,唐忱毫无徵兆地倒了下去。 “那就带着对我的恨活下去吧。” 他抱起仇菱,孤单离去。 不管如何,他也是那赵仙的帮凶,唐忱和仇菁恨他,也是理所应当。 希望在你杀了我之前,能找到再次活下去的意义。 - “唐忱……唐忱……唐忱!” 再次睁开眼,是华江羽焦急的面容。 唐忱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头痛欲裂。 怎么回事? 华江羽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因为他看见唐忱的双眼隐隐泛红。 “妖化?!”华江羽小声惊唿,回过头看,身后只剩下了唐忱丢出去的那把剑,再无其他。 唐忱听见这词,更觉疑惑,头部的剧痛却迫使他根本无法思考。 啊啊,好像,胡医师也说过,妖气对人来说是有毒的,解法……解法是什么来着?好像无解吧? 真是可惜啊,明明都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怎么现在反而有点不甘心了呢? 也没有太过不甘心,就是……好像是……有些话还没有对华江羽说。 是什么呢?不记得了。 哦对了,是“对不起”吧?“对不起朝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铤而走险。” 不对,还有“谢谢你”吧?“谢谢你陪我走到现在,谢谢你这么关心,谢谢你来找我。” 应该还有,他还想骂华江羽,怎么不听话来找他。还想问仇菁和匿馥,怎么没一起过来。还有…… 算了,真是,说不完了。 唐忱最后只无力地张了张嘴,一个音都没发出来。突然他感觉不太对,好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覆在了他唇上。这个味道他应该很熟悉,但已经感知得不太清晰了。而后好像有什么被他吃下去了,冰凉凉的像是丹药一类的东西,总感觉这个应该还能发光。 - 华江羽眼见唐忱就要丧失意识,一咬牙,毫不犹豫俯身下去。 冷静,调动体内所有的妖力,尽量平稳地把妖丹送出,再送入唐忱体内。不过是妖丹而已,唐忱绝不能死! 第103页 这样想着,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华江羽额上全是冷汗。 他不是没有体会过体内妖力枯竭的滋味,但在清醒的情况下,这种感觉仍让他感到恐惧。 妖丹逐渐被逼入唐忱口中,华江羽也早已冷汗连连。所幸,唐忱唿吸渐稳,已无性命之忧。 他醒来后,估计会狠狠揍我一顿吧。华江羽长长吁出一口气,趴在唐忱身上闭目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唐忱终于能再次听到些声响,感觉也渐渐在恢復。 首先感觉到的是一成不变的寒风,打在脸上毫不留情;其次,则是有人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正是因为这个人传来的体温,才让他不至于被风颳成雕塑。 唐忱睁开眼,适应了一下环境,才缓缓开口:“……华江羽?” “在!我在!”身上那人勐地弹起,唐忱瞬间觉得好冷。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头还痛吗?”华江羽的脸进入他的视野,唐忱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仇菱。 “我想起来了……是我……瞳他……”唐忱有些不知所云。他应该早就明白的,瞳的妖丹不是红色,为什么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呢? 但华江羽还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瞳的错,更不是仇菱的错。”华江羽眼中有一丝心疼,他把右手放在唐忱额上,“都过去这么久了,放下吧。” “怎么可能……”唐忱沉痛地闭上眼睛。 华江羽看着他的样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 该放下的,也是时候放下了。 华江羽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将耳朵贴在唐忱胸前,没有异样。唐忱却被他动作惊了一跳,紧张得一动不动。 “还觉得头痛吗?”华江羽温声问道。 “没、没有了……”唐忱咳了一声,侧身坐了起来。 华江羽没有察觉,只是给他让了些空间,继续问道:“真的没有任何不适了吗?” “没有。”唐忱正了正脸色,“你怎么出来的?不是让你别来吗?仇菁她……” “唐忱。”华江羽突然握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还有……很多事想告诉你,你先别激动……” “等等。”唐忱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好像很高兴,表面却还是保持着严肃,“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我是怎么醒过来的?我应该……妖化的吧?” “所以你先别激动……”华江羽的声音有点小,像是怕唐忱又生气,“我把我妖丹给了你,也就是说……你现在算是半妖……” “我知道!你很恨妖怪!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你之后打我也好直接走掉也好,我都不会后悔!”华江羽双臂平放连连摆手,“因为我想你好好活着。” 唐忱看见自己之前受的伤竟已痊癒,不由得愣了愣。 “就算你真的很讨厌妖怪这个身份,我也不会……”华江羽继续说着。 “成为妖怪又何妨?”唐忱蓦地说道。 “我现在不讨厌了。”如同在村庄救下华江羽之后的那样,唐忱对他偏头一笑。 现在轮到华江羽愣在原地了。这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唐忱笑起来果然还是这么好看。 “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很多话想说吗?” 唐忱把华江羽拉了起来,两个单薄的身影牵在一起,倒显得坚不可摧。 华江羽隐隐觉得,曾经那个爱笑温柔的唐忱回来了,现在才算是初次相见吧? - 唐忱得知了仇菁和匿馥的事情后并没有表现得太悲伤,或许只是不想华江羽再受伤。毕竟仇菁在他离开后就化成了灰,匿馥也是为了他耗尽妖力。无论说什么,华江羽也只会是更伤心的那一个。 “现在去哪儿?”华江羽由唐忱背着,一步步远离荒漠。 “你不是说,仇菁把来安楼交给我们了吗?”唐忱闷闷答道,“你怎么这么重了?” “以后住她那儿也不错……我身强体壮,重点儿怎么了!” - 太子战败,最后的阵线被打穿,本以为城中会是一片战乱景象——虽说的确乱了,但不是因为敌国入侵。 而是内乱。 胡索那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他选择与墨同归于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到最后,西北也没有军队再进来。 朝廷之内群龙无首,丞相武将各成一派,争夺着那宝座。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坐上去的,是一位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位小人物却有着大本事,几年之内便重整朝廷,国家进入强盛阶段,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唐忱和华江羽回到来安楼时,周围仍有不少乱民与难民,人人自危。街上无当日繁华之景,街上随处可见饿死的动物甚至于人。 来安楼便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一道门隔绝的仿佛是两个世界,门外,民不聊生,门内,安静祥和。 “姐姐出门前曾吩咐过,房间早已备好了。”白趣微笑着接过二人的包裹,无视他们身后吵吵嚷嚷也想进来分粥喝的难民,迅速关上大门,“天气寒冷,二位快些上楼休息吧。” 第104页 “多谢。”唐忱略行一礼,有些奇怪地看了白趣一眼。 倒不是因为她的行为。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中谁是真的,谁又是装的。更何况,她们这里不过是个茶楼,不是施善场所。唐忱奇怪的,是其他的东西。 白趣有所察觉,礼貌地问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唐忱正犹豫应该怎么说,身后华江羽推了他一把,面带歉意道:“没有没有,他太久没见过漂亮的姑娘了,失礼了。我们先上去啦!” 白趣掩嘴微笑,这位华公子还真如姐姐所说那般嘴甜。 “我为什么看不出她的身份?”刚上楼,唐忱便问华江羽。 有了妖丹,唐忱也能像华江羽之前那样分辨人和妖了,只是无法使用妖力,大概妖丹也知道他并不是它的主人。一路上唐忱都能看出哪些是人哪些是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三观本就给颠覆了一番,哪知回来后竟还有看不出身份的。 “别惊讶,她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华江羽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仇菁这个楼里的姑娘,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她哪里找到的这么多人……” “所以名为‘来安’,不是对她自己说的,也不是对客人说的,而是对那些姑娘说的。”华江羽一眨眼,笑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那就好好安顿下来。” 何止她们,你我亦是如此。 华江羽没有说完,唐忱已明白他心中所想。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唐忱微笑道,握住了华江羽的手。 从现在开始,好好感受有对方存在的世界。 你给了我新的归宿,我给予你新的生命。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啦,喜欢he的小伙伴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要填的坑已经不多了,相信大家也都猜到华江羽的过去是怎样的。接下来先放第一卷的番外,星期三晚十点和星期天早十点更,之后就进入第二卷。个人感觉第二卷是非常虐的,所以……慎重吧!下面放出很久以前写的对第一卷主要角色的评价。(有些许剧透,慎!) 评价一:华江羽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妖怪,但他从不会主动去寻求。虽然最开始跟在唐忱身边只是因为仇菁的委託,但唐忱不经意间对他的关心使他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没错是“久违”)。为了回报他,这大概就是华江羽想让他与仇菁重新相见的理由。其实华江羽十分温柔,也能看出一些,他会关心仇菁的身体,会在意匿馥的妖力,更会义不容辞地挡在唐忱前面。但由于各种经歷导致他太过敏感,所以唐忱总是对他的各种行为表示十分疑惑。华江羽经歷的一连串事件都使他快速成长,也更加找不到自己的归宿,这时唐忱对于他就是唯一的稻草,他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抓住它。后来又见证了伙伴一个个在面前死去,悲痛之余,唐忱更显得重要。最后总结一下,在我看来,华江羽也只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而已。?? 评价二:对于唐忱,其实我是非常矛盾的。他的人设一直在专情与绝情之间反覆横跳×,至今都没有个定义。他的经歷算不上简单,但绝不复杂。他原本也只是个爱笑有暗恋的女生的少年而已,一系列变故让他性格大变,却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温柔,对华江羽是,对匿馥也是。可能是极其反感被骗吧,对于从头将他骗到尾的华江羽,他其实是恨的。他不知道华江羽的苦衷,也根本不了解华江羽的过去,所以在后面会这样生气。华江羽也正是知道,所以才一直追他,即使被厌恶至极。当然,唐忱知道华江羽有难言之隐,他真正气的还是华江羽的隐瞒与不信任。当看到华江羽来救他时,他是很开心的。“成为妖怪又何妨?”他恨的根本就不是妖怪,而是自己。这是他的结,只是解开结的是华江羽。?? 评价三:匿馥在初设中其实是最中心的人物,所以我对她还是有点偏爱的。作为一只千年狐妖,匿馥大半生都是一个人在山林里度过的,直到后来和林透下山才见识到了繁杂的世界,所以其心理年龄……我觉得比经歷了更多绝望的华江羽要小得多……这不重要,她后来跟柏仄学坏了,只知道看戏,当自己深陷其中时,才会明白戏中人的无奈。她大抵是知道柏仄喜欢她的,只是一个抵死不认,一个爱的是他人。她也明白在华江羽心里,自己远没有唐忱重要,这又如何?她可是千年狐妖,虽懂的少,经歷还是很足的。她深知华江羽不会选择自己,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了他结束生命。我想,她应该是自愿的。她很单纯,除了郑家,她没有恨过任何一人。虽然最后没能碰到华江羽,我想她那时也绝没有“恨”这一感情,无论是对柏仄还是对华江羽。愿女儿在天堂开心。?? 评价四:仇菁开的来安楼也是初设的中心地点。对这个孩子来说,懵懂之时重要的人全部离世,邻居哥哥唐忱也失踪,这打击无疑是非常大的。她想復仇的愿望应该比唐忱大得多,所以她也选择了更加极端的方法。也有一说是她遇见的是柏仄,而唐忱遇见的是华江羽。所以啊,柏仄不是华江羽,给仇菁的也只能是□□而不是一把可以剪断过去的剪刀。仇菁知道了真相,想告诉唐忱,可唐忱却是以仇恨为生,她知道,华江羽也知道。所以她直到最后也没有说,而觉得很抱歉,对不起唐忱。仇菁在姐姐死后可以说是毫无幸福可言,所幸,仇菁在人生最后一段终于也遇见了自己的那人。他们这一对我站!坚定地站!太子墨是仇菁最后的精神依託,仇菁也明白太子想让她活下去的心愿,可是已经晚了,在墨死之前仇菁已经被下了死亡证书。所以,最后能与黄沙一同漂浮在战场,仇菁很乐意。墨在等她呢。?? 第105页 评价五:其实别说前面四位了,亲妈表示也不太明白柏仄的脑迴路!!!柏仄似乎一直只喜欢当旁观者,不插手,也不离去,把世间冷暖全当做一场戏。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好奇传说中重明的眼睛才答应交易,得以见到华江羽。又因一时玩笑放走了华江羽。。。后来也只是为了得到《妖怪百录》而和郑家合作,负责支开匿馥,结果谁知匿馥就这样遇到了华江羽(怎么都是华江羽)。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动了情的,亲妈表示,他不告诉我!!!他大概是我在整部小说中最抓不住的人(妖)了。亲手杀掉了自己爱的人,我不知道他有何感想。总之结果,匿馥化为星辰,白泽神兽怕是要隐退江湖了吧??? 评价六:太子墨可以说是非常受宠了(耶),感觉他才是我亲儿子(华江羽:你说什么?)~他的性格应该是众人中最开朗最活泼的了~作为皇宫中人,何况还是太子,他的心机不可谓不深,但在仇菁面前全都化成一滩白水~虽然仇菁作弊了,但她的确是唯一一个能读懂墨心思的人类,也因此,墨对她的态度也与他人不同。两个人的感情应该是在日常相处中慢慢建立起来的,因此也最为牢固。墨其实应该是想把仇菁带回皇宫的吧,在这场仗打赢后,只可惜。他应该也是有过不短的挣扎期的,从他问仇菁愿不愿意去皇宫看他就能看出来。他知道仇菁是个自由的姑娘,也知道她还有来安楼需要经营,但仇菁回答愿意时,他内心可是雀跃不已。他的离去是仇菁永远的痛,也是我的遗憾。不过,能保护到仇菁,能让仇菁继续活下去,他离去时,也应该满足了。这样的儿子不多啊(哭)。 ☆、番外 他的生日 第二年的大雪,唐忱独自坐在楼中,看着街上混乱不断。 华江羽从今早醒来就不见了,唐忱倒不担心——今天是他的生辰,华江羽肯定是出去准备礼物还是什么了。不过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顺便他回来的时候再抱怨几句。 唐忱无奈地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 “华公子的生辰?这个姐姐从未提起过。”白趣正打扫完一间屋子,拿着扫帚对唐忱道,“况且,就算姐姐知道,她也不可能会告诉我们啊。” “也是……”唐忱心道果然,仍不免有些失望,“还是多谢了。” “若是唐公子真想知道,我认为直接去问他是比较好的选择。”白趣抬头看着唐忱,眨了眨眼,“这会让他感觉到你在意他。” “可我连他生日都不知道,怎么说得上在意?”唐忱嘆气,摇头。 而且,唐忱不太想让华江羽知道他打听他生辰的事,总感觉有些惭愧。 “怎么会呢,感情嘛,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之上的。让对方知道你在了解他,也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白趣沖他比了个大拇指,又继续收拾房间去了。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你们这样的人,我希望他们都能像你们一样,能有好的结局。”白趣的话从房间内隐隐传来,唐忱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的家乡,是指她以前所在的世界吧?虽说要适应这边的生活,无论无何还是会想家。直到现在,唐忱也时不时会梦见小时候,梦见爹娘,梦见仇菁和仇菱对着他笑。 但梦的最后,都只剩下华江羽站在最亮的地方等他。 - “所以,你像个疯子一样在楼顶大喊我的名字,把我叫来,就是想知道华江羽的生日?”柏仄的笑容里透露出杀气,拳头已经捏好了。 就在刚刚,唐忱爬上来安楼的屋檐,趁着街上的混乱喊了几遍柏仄。因为不知道怎么找到他,本想着这样应该也不行,谁知柏仄很快就怒气沖沖地从天而降,差点把唐忱直接拍下去。 “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还是说你也不知道?”唐忱一本正经地点头,丝毫不在意柏仄就快要举起来的拳头。 “这种把戏对我会有用吗?”柏仄强行保持微笑,“我的规矩,想知道一些东西就得拿另一样东西来换,华江羽应该告诉过你吧?” 柏仄从未告诉过唐忱他的名字,既然都能在房顶上叫他,不用妖力就知道华江羽肯定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去……啧啧,这能算作色令智昏吗? “说过……不过我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我还有匿馥之前那个装安眠粉的瓶子,你要吗?”唐忱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 柏仄:“……” “罢罢罢,好歹那小子做过我徒弟,当给他个人情了。”柏仄一拍手,两人转眼出现在三楼的隔间里,“里面暖和一点……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还是得先提醒你一句。你知道华江羽是什么妖吗?” “重明鸟,生于盛世,能看见未来和过去,以及……” “停停停——够了够了,前半句就够了。”柏仄连忙阻止,华江羽果然把老底都给揭了,无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真是,没骨气! “既是生于一个国家最强盛的时刻,那转过来想想,重明鸟一旦出现,便说明这个朝代即将走向衰败,可能很慢,也可能很快。而华江羽则是最特殊的情况,他刚现世国家就被灭了,那对于他来说,生日意味着什么?”柏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唐忱听得极为仔细,到最后脸色一变。 第106页 “若你还想知道他的生日……知道他的国家被灭的日子,去这上面的地址,我随时可以告诉你。”柏仄手一挥,凭空变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递给唐忱。 “谢了。”唐忱抬头,却见柏仄伸着手。 “瓶子。”柏仄简短道。 “……”唐忱下楼从箱子里翻出来,吹掉上面的灰,幸好当时没扔。柏仄刚拿到就消失了,也不知在急什么。 华江羽的确说过,他的国家在他出现那天便没了。唐忱竟没意识到这一点,还到处问他的生日。 唐忱懊恼地一拍脑袋,这才看了看柏仄给的地址,在江南一带,离这里还是有点远,来回大概十天。 所以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远还能听到唐忱喊他还这么快过来的? - 天色渐晚,白趣已上来问了几遍华江羽是否回来,问得唐忱也开始焦虑。现在外面还很乱,他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就在唐忱准备出门找华江羽时,他突然从门口蹦了进来。 “去哪里呀?”华江羽背着双手,笑嘻嘻地蹭到唐忱面前,“一天不见,想我没?” “该罚。”唐忱一点他的额头,“竟然在外面野了一天。” “餵!外面这么乱,我怎么就野了?”华江羽赌气般拍开他的手,从身后拿出了一串竹子做的风铃。 “这是……”唐忱有些惊讶。说实话,他本以为华江羽会出去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想到他竟自己做了一个风铃。 “好少女啊。”唐忱直率道。 “我——呸——唐忱你能吐点人话出来吗!我做了一天哎!”华江羽超想把手中的东西直接塞唐忱嘴里,又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一天,硬是忍住了。 “你看,我还在里面刻了字,五个竹筒五个字,‘唐忱华江羽’,嘿嘿,厉害吧?”华江羽一手提着风铃,一手拿起一个竹筒,里面的“唐”字映入唐忱眼里。 “厉害。”唐忱笑着低头,“但你还是让我担心了整整一天,这个小东西可打发不了我。” “嗯?等等我先把它挂好!好不容易做好的!” 之后路过的白趣表示她看到楼梯上掉了个风铃,竹子做的,很别致,还挺好看,很符合众姐妹的少女心。 - 深夜,唐忱将灯点燃。 “怎么——”华江羽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睡不着。你累了,快睡吧。”唐忱帮他把床帘放下,自己坐到桌边。 他仍有些在意白天柏仄说过的那些话。 华江羽哪肯乖乖听话,唐忱以前可从没有半夜坐桌边的习惯,肯定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华江羽“蹭”地坐起来,才想起自己现在不宜再运动,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一瘸一拐下了床走向唐忱。 “你起来干什么?!冷!别又着凉了!”唐忱反应很快也很大,抓着华江羽就往床上扔,华江羽顺势也抓住了他的手。 “那你也别下床,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华江羽对他一笑,“还是说,这是不能告诉我的?” 唐忱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微笑,嘆了口气,回到床上。 “嗯?”华江羽还等着他回答。 “唔,我想想……” “喂喂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还要斟酌一下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吗?”华江羽瞬间嚷嚷起来,夭寿啊,唐忱居然也有要隐瞒的一天? “唉别吵……”唐忱一手把华江羽的脑袋按回枕头上。 华江羽:“?!” “你看啊……虽然你告诉了我你的身份。你的能力,以及匿馥、柏仄他们的身份和能力,但我还是对你一无所知……比如你的过去。”唐忱慢慢说着,感觉到华江羽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唐忱低头,正对上华江羽的眼神。他只记得在以前,不小心碰到华江羽时,餵药时,亲热时,他都是这样的眼神。有神,却无比冷漠。现在倒是很少见到了,所以刚对上时,唐忱不免愣了一下。 就一愣神的功夫,华江羽已经恢復成常态,又摆出一副臭脸:“怎么,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啊?那可长了。” “你想说时再说吧。”唐忱知道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华江羽也并不想说。 “只是,从上次我的生日,已经一年了,我却没给你过过生日,也不知道你的生日。” “噗。” 唐忱发誓他听到华江羽憋笑没憋住的声音了。 “啧,要笑就笑吧,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生日。”唐忱顿时不爽,怎么回事啊华江羽不是应该沉默然而什么都不说的吗?亏他还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柏仄或是白趣说我可能会伤心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咳,不好意思,继续。一个生日而已,至于想那么多吗。而且我对我的国家没什么感情,毕竟我也没见过,那时候我才刚有神识而已。只是我作为一只妖,还是已经活了四百年的妖,懒得每年都庆祝,更何况之前还没别人陪着,一个人过也没什么意思。”华江羽大笑,拍了拍唐忱的肩,“不过现在你在我身边,每年都过过也行……那就告诉你吧,七月初五哦。” 第107页 “哈哈哈哈记住了啊,这好歹是,我国家灭亡的日子,以后的这天,你都要好好把我供着,顺便再多买点好吃的,最好还能给我表演表演剑舞,演个什么落魄太子忍辱负重多年,最后重夺江山的故事也……” 一开始唐忱还听得认真,甚至还有点小感动,越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微笑着压过华江羽,咬牙道:“之前没折腾够是吧?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每次你都一声不吭,活像块石头,让你出声都不行,平时不是挺会耍嘴皮子吗?” “大概是我……太专注了没听到?哎哎哎,以后我吭声行了吧!吭了!太晚了别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 唐忱:哎呀! 华江羽:怎么了? 唐忱:白给了柏仄一个瓶子!(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拿来换的,可惜了。) 华江羽:??? 柏仄:(嘿嘿嘿) ☆、番外 仇的源头 本来是非常顺利的。 仇菱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准备往回走。 谁知在一个拐角处猝不及防被人往前一拉,险些两人扑倒。 “嘘!”她听见那人在她头顶上小声提醒,随即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仇菱小声问道,一转身,与瞳面对面。 瞳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女孩的眼睛,当场愣在原地。 “问你呢,你受伤了?”仇菱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妖?” “是。”瞳收回眼神,别过头去,脸微微有些发红。 “你在躲谁?我沿路过来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仇菱视线下移,确认的确是他受了伤,似乎挺严重的,腹部还在流血。 “你不也没察觉到我的气息?”瞳反问,问得仇菱一时咋舌。 “……呃,你修为比我高,我当然……” “嘘!他来了!”瞳勐地捂住仇菱的嘴,静待片刻,把仇菱推了出去。 “哎!”仇菱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时,恰好看见瞳挡在她身后,挡住了来人扔过来的一张符纸。 符纸威力极大,仇菱被保护得很好,还是能感觉到它打在瞳身上时瞬间爆发的杀伤力。瞳自己却毫无防备,重重喷出一口血。 “餵!”仇菱急忙张开双臂接住瞳,不远处,赵仙冷笑着走近。 “这下你可躲不掉了吧?”赵仙说着,又举起了一张符纸。 仇菱情急之下只得将自己和瞳换个位置,沖赵仙大喊:“他不是祸妖,你凭什么杀他?!” “小女娃,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杀。”赵仙眼中丝毫不见留情,说话的同时已然准备出招。 瞳暗叫不好,勐一发力,先赵仙一步将他重伤,然而符已扔出,准确无误再次在瞳头顶爆炸。 “要完了。”瞳在最后一刻闭上眼,想道,“躲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甩掉这个道士。” 瞳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如此勐烈的炸裂中喷出血液,温度也逐渐流失。 “餵!坚持住!” 最后一击却没有打在他身上。 仇菱只来得及用剑挡住最后一击,好歹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也不容乐观。 瞳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仇菱焦急地唤他,不由得一愣。 自现世以来,人类便不断在追杀他,只为了他那价值不菲的妖身。这个女人,是第一个救他的人类。 “你……”瞳慢慢开口。 “别说话!我带你回去!我爹能救你!”仇菱努力把瞳扛起来,看了看赵仙之前所在的方向。那道士受了重击,现在已经跑了。希望不要再遇上。 “谢谢……怎么称唿?”瞳靠在仇菱肩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仇菱一顿,微笑道:“仇菱,除妖师。不过我不会杀你的,放心吧。” “瞳……我叫瞳。”瞳也笑了,仇菱很温暖,他很喜欢这种温暖。 “别说话啦!马上带你回家!” ☆、番外 一个蜘蛛精引发的 仇菁怕虫,尤其怕那种有很多条腿还有很多毛的虫。 然而一天独自上山采草药时,她遇到了一只特大号蜘蛛精。 “啊啊啊啊啊啊!”仇菁看到它的瞬间,身体快过大脑,回过神时已经在边跑边叫了,原本提在手上的篮子似乎还被她扔向了蜘蛛精,人家本来不在意她的,被砸火了,嗷嗷叫着追赶。 两条腿的怎么跑的过八条腿的,仇菁眼见着就要被追上,一旁突然杀出个白影,一个锋利的东西在空中飞了个圈,竟将蜘蛛精腿上粗大的毛尽数削断。 蜘蛛精反应极快,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逃得比追仇菁时还快,眨眼就不见了。 仇菁回头,恰好华江羽背对着阳光对她微笑:“姑娘,不用怕了。” “谢谢,你是……重明鸟,华江羽?”仇菁刚得到柏仄的力量不久,还不太适应。略行一礼后直言问道。 “是的,想必姑娘便是山下刚开张那家的老闆娘,仇菁姑娘吧?听闻姑娘无所不知,看来果不其然,光是看我一眼便能知我身份,厉害。”华江羽翩翩然也施一礼,伸出右手,空中的东西飞回他手中,竟只是一把白扇! 第108页 “妖力罢了。不过,重明鸟竟能看见未来,这倒是奇特的能力。”仇菁笑笑,自然而然与他交谈起来。 华江羽却转身向山上走去,出于礼貌,仇菁也跟着他往回走。 “喏,仇姑娘的篮子,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了,也不好分辨,只好重新采了。”哪知华江羽竟是回去帮她捡篮子的,仇菁不禁对这人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不过根据柏仄给她的信息,仇菁不自觉有些害怕他,因而没能及时接下。 “怎么了?”华江羽察觉出她的异样,轻轻一笑,问道。 “没什么……”仇菁连连摇头,拿过篮子,和华江羽一起往山下走去。 果然,华江羽其人,看似温柔可亲,走在他旁边时却总感觉阵阵寒意。也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华公子,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吗?”良久,仇菁开口道。 “嗯,但说无妨。” “我想让你帮忙找一个人。”仇菁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华江羽。 华江羽也停下脚步,笑了笑,道:“行啊,反正我也一直在游歷,顺便帮你找好了。能告诉我要找谁吗?” “好。他叫唐忱,今年十八,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和你一样瘦,但比你高点……”仇菁欣喜至极,滔滔不绝地开始描述,华江羽则安静地听着。 “我大致知道了,找到了需要带他来你这里吗?还是需要传个话什么的?”听完,华江羽问道。 “不……”仇菁想起那天,当自己哭累时,回头想找唐忱哥哥,却怎么也找不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的唐忱哥哥已经丢下她离开了。 直到现在,仇菁虽不恨他,却也不知如何面对他。 华江羽很识趣地没有插话,等着她继续说。 “不用了……你到时候,传个书信给我吧,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六级加油啊!枯了 ☆、番外 过去与未来 -1- 在匿馥去吴府当丫鬟的时候,完成与郑老爷的协议,得到那本人人渴望的书——《妖怪百录》。 柏仄本是这样计划的。事实前半部分很成功。 林家趁机被灭得只剩林希正一人,就在柏仄快拿到报酬的时候,郑老爷突然说他女儿回来了,还说女儿现在只有灵魂,需要《妖怪百录》得到蛊雕妖丹,才能真正復活。 这什么情况? 柏仄很快便知道,是匿馥搞的鬼。 匿馥用魅惑术假扮成郑恬岚,把《妖怪百录》要到她手中,还借郑老爷之手杀了蛊雕为林家报仇。 毕竟是瞒着她偷偷进行的交易,柏仄也就只好作罢,心里盘算着到底怎样才能把林透写的这本书弄到手。匿馥报了仇,灭了郑家,书也在她那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找柏仄麻烦。 再一次见面,便是柏仄竟也跑来和她抢横公鱼的时候了。 华江羽被他打晕,本想就这样晾到第二天早上,匿馥又跳了出来,说华江羽是她的猎物。 你怎么知道他的?柏仄当时很想问她这个问题,但问出来就表示自己不知道。笑话,白泽神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能被人发现破绽! 于是直到最后柏仄也不知道匿馥到底什么时候遇见的华江羽。 -2- “听说了吗?吴府那个少爷失踪了!”街上,有人路过吴府时,小声对身旁的人说道。 “你是说这个吴府?少爷?吴芫?”同伴指指面前这扇大门。 “可不是嘛!他之前被一个妖怪迷了眼,差点连命都丢了!老爷好不容易请来除妖师,病刚好,又不见了!唉,真是作孽啊。” “吴老爷也不容易啊。” -3- “你要他的血干什么?”匿馥皱眉,问道。 “做一个妖丹,骗一个人。”柏仄笑了笑。 “所以需要大量的妖力来假装这是一颗妖丹?”匿馥瞪大了眼睛,柏仄居然会用这么损己的方法,仅仅是骗一个人。 “聪明。”柏仄继续笑着,“还有问题吗?报酬我记下了哦。” “我死后,妖丹归你。”匿馥点点头,“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以及……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柏仄看了看周围,仍旧是那个看起来十分老旧还有些破败的院子,还有小小的一个房屋,“他若知道,现在可就笑不出来了。” “这么严重?” “当然。这个院子,虽说目前是我的,不过以前,是他和那个人类的。准确来说,是那个人类的。” 匿馥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不能信你,你当初还那么信誓旦旦跟我说这是你的。” “所以那个人类是谁?”匿馥看向他,突然回到话题,“不对啊,这都多久了?你说那是个人类……” “嘘,天机不可泄露。”柏仄神神秘秘地竖起食指,压低了声音。 “他的确是人类……” -4- “真是好久都没看见这么繁华的景象了。”华江羽走在大街上,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里,在唐忱面前使劲晃。 第109页 唐忱毫不客气,在那糖葫芦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口咬下一个。 “啊!还我!”华江羽后知后觉,把糖葫芦举高,另一手抓住唐忱的肩膀。 “真想要?”唐忱笑眯眯地盯着他,刻意把嘴里的糖皮咬破,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吃吧,剩下的都是我的。”华江羽红了脸,转过身飞快地吃下一个。 “不抢了不抢了,转过来。”唐忱连忙赔笑,双手放于华江羽两臂,将人转了回来。 “好不容易又看见这幅景象,今晚想去热闹的地方玩玩吗?”唐忱问道。 “好啊好啊,听说为了庆祝新皇登基,今晚没有宵禁,可以玩到很晚,咱们去看烟花吧!”华江羽满脸兴奋,嘴边沾满了糖。 “现在还是早晨!”唐忱提醒道,从袖中抽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 “那现在还要去哪里玩啊?”华江羽握住他的手问道。 “你先玩,今天白趣托我买菜,平时买菜那姑娘生病了。”唐忱把手帕揣回袖子,摸了摸华江羽的头。 “好吧,我可不想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华江羽嘟了嘟嘴,虽说满脸的不愿意,却还是松开了手。 “知道,这不是没让你去嘛。”唐忱又笑,华江羽做了个鬼脸便跑远了。 “慢点!”唐忱在后面大喊,摇摇头,转身去买菜。 这大概是唐忱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若他没有答应白趣就好了。 若他没有与华江羽分开就好了。 华江羽看了看远处的山,突发奇想,决定去山上摘些花放在房间里。 一摘就是一个时辰。华江羽抱着手中的一大束各种各样的野花,琢磨着唐忱应当已经买完菜了,于是准备下山,这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怪不得脚一直很痛。 希望能快点赶回去吧,唐忱别久等了。华江羽想着,忍住脚踝传来的阵阵疼痛,加快了步伐。 突然,他看见有人朝他走来。 那人离他较远,华江羽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当发觉这个人时,华江羽就像被黏住了脚,怎么也走不动了。 身体里的各处似乎都在燃烧,血液好似在沸腾。 不正常! 华江羽下意识想逃,刚迈出一步,这种灼烧感愈发明显,温度甚至越来越高。 “啊!”华江羽被烫得大叫,却不知怎样避开——怎么避开?这种着火的感觉是从他体内传来的。 “你……”那人想要走近,可他离得越近,华江羽便越难受。 华江羽皱着眉,看着那人焦急的脸,想:完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采来的花掉了大半,还剩几株被华江羽捏在怀里,早已被他的身体烧成黑色。 “别……过来……”华江羽硬撑着想要远离眼前这个人,不,他能肯定,这绝对是一只妖。只可惜自从把妖丹给唐忱之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连人和妖都无法分辨了。 那人,不,那妖果真没有再靠近他。只是仍旧一脸担忧。 华江羽顾不上他,跌跌撞撞往后走去。 太难受了。 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的痛苦,已经快要窒息了。 华江羽不禁想起在那个牢房,唐忱正是在熊熊烈火中把他救出去的。 唐忱,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华江羽无声地张开了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奇怪,他到底是什么妖怪? 晕倒前,华江羽终于想起来了。 柏仄曾经说过,重明鸟是一种特别的鸟,因为一只鸟就代表了一个朝代。所以,若是两只重明鸟相遇,必然会有一方被对方烧死,与双方的意愿、能力都无关,有关的,只是他们所代表朝代的强弱。 “所以你绝不能与其他任何一只重明鸟有接触,特别是当代的重明鸟,因为在自己所代表的朝代里,重明鸟是无敌的,而很可惜,你的国家显然没能给你这样的殊荣。” 作者有话要说:  华江羽死过两次,一次过去,一次现在;? 华江羽活过两次,一次现在,一次未来。? 《过去未来》篇,新卷开启,仍旧是周日早十点更新哦。 ☆、你好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 墨色衣套,背着一把剑,腰间还有一把小刀,气质完全不同于周围的人。 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那人注意到他的眼神,看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像是走了神。 这是个好机会! 赵卿想,主动走近那人。 “你好,请问……我们见过吗?” 那人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真是好看,若能每天都看见这样的笑容,心情必定也会好很多。 想到这里,赵卿不免有些低落。 “我想没有,方才有所冒犯了。在下唐忱,敢问阁下大名?”唐忱沖他抱拳,后退一步,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华江羽不喜欢他和其他人离得太近,他还保持着这个习惯。 “赵卿。”赵卿回以抱拳,并没有理解这一动作的意义,却也没问什么。 第110页 “看你的装束,你是除妖师吧?”赵卿率先开口。唐忱点了点头。 “有妖怪啊!”唐忱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远处一位妇人的喊声打断了他。他朝那边望去,发现是一只发狂的文鳐鱼在乱窜。 唐忱丢下一句“失陪”就沖了上去,抽出剑向文鳐鱼刺去。然而它跑得太快,唐忱还没碰到,它便已经窜向了另一条街。 “等等!”赵卿赶在唐忱追之前叫住他,“要抓住它是吧?我可以帮忙!” 唐忱犹豫了。 说实话,见到赵卿的那瞬间,他身上的衣服,还有散发出来的妖气,都与华江羽极其相似,以至于他第一眼差点认错。 还有就是在赵卿走近他的时候,他心口处的妖丹突然有些升温,整个人也很不舒服,这更让唐忱疑惑,这个赵卿究竟有何用意? 但赵卿的眼神,还有语气,都不像是有所图的样子。 唐忱决定多观察一下这个人,不,这只妖。唐忱不知道他是什么妖,这也很奇怪。华江羽的妖力在之前应该是比大多数妖怪都要高的,所以唐忱能知道他见过的所有妖怪的种类。赵卿还是第一个他看不出身份的,也不算,柏仄他也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柏仄的种类。 赵卿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至少,他的妖力便已在华江羽之上。 “你怎么帮?”唐忱在思考许久后问道。 “跟我来。”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赵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他走到了河边。 此时已是初夏,河边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在河边玩耍的孩子,岸边摆了不少他们抓来的鱼。 “你不热吗?”赵卿看着那些玩闹的孩子,突然问道。 “有点。”本来是不热的,在你身边总觉得有点热。唐忱没说出来,只暗暗吐槽。 “咦?”赵卿突然发出疑问,唐忱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盯着自己腰间别着的扇子。 夏天随身携带一把扇子不足为奇,赵卿好奇的是眼前此人,衣服墨黑,裤子墨黑,剑鞘墨黑,刀鞘也墨黑,唯独这扇子,白得有些过分,居然还是把纸扇。唐忱将它保护得很好,扇子隐藏在剑鞘下,以至于他刚刚一直没发觉。 “我能看看这把扇子吗?”赵卿问道。 “抱歉,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唐忱有些为难,向后退了些许,把扇子又藏了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不看也没关系的。”赵卿连忙道歉,轻轻嘆了口气。 “……没事。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唐忱没注意他的失望,回到了主题。 “啊,马上。”赵卿立马恢復状态,指了指城内的方向。唐忱看过去,恰好看见一个东西正飞快地往他脸上撞! “!”唐忱连忙把剑挡在面前,那一瞬间,眼前一片混乱,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世界似乎都染成了红色。 待回过神时,那只发狂的文鳐鱼已被唐忱切成了两半,血溅了他一身。身后传来小孩尖叫的声音和慌乱逃跑的声音。 唐忱:“……” “怎样?帮到你了吧?”赵卿还在一边笑嘻嘻地“邀功”。 怎么上天安排在他身边的人都这么怪趣味??? —— “停!就在这里!”华江羽急忙叫住唐忱,唐忱此时已非常不耐烦,皱眉盯着他。 “别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嘛,来,看我,笑一个。”华江羽在他面前特意放大了笑容。 “你不是说要帮我找到那只妖怪吗?在这里干什么?”唐忱有些恼怒,大声问道。 “哎呀,人啊,要有耐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等到那只化蛇的……”华江羽摇头啧啧,抬眼,悄悄指了指前方,“吶,看见没?它化成原型准备钻洞了。现在正是杀它的好时机,对了,妖丹在它尾巴尖。” 唐忱顿时认真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便把那只妖怪杀了。 “可以啊!”华江羽远远站在原地,沖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怎么知道的?”唐忱没有回应他的马屁,严肃地问道。 “秘密。”华江羽故作神秘地一眨眼,“才刚认识不久你就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啊?” “……无聊。”唐忱把剑一收,径直离去。 “哎等等我啊!没我你怎么分辨人和妖啊!” —— “你走神了。”茶楼里,赵卿一手在唐忱面前晃了晃,道。 “啊,抱歉。”唐忱看了看周围,不是熟悉的那座楼,内心空荡荡的。 赵卿很是无语,这个人是有多喜欢黑色?换了衣服还是一身黑!简直太可怕了。 “你居然还不会洗衣服?我以为一个人出来游荡的都会这个技能。”赵卿指了指楼下,那里,有专门的姑娘在洗唐忱的衣服,当然不是免费的。 “以前会。”唐忱别过脸,自从和华江羽一路后,无论是煮饭、洗衣服,还是管理钱财,都是华江羽一手操办,他唐忱只用杀妖杀妖再跟着走就行了。现在倒好,他什么都不会了。 “你住哪里?要不我等会儿送你回去?”唐忱突然想起来,问道。 第111页 “我?我也是四处游荡的,四海为家!”赵卿笑了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不笑了?” “他也说过……”唐忱忽地喃喃,又走神了。 “嗯?谁?说过什么?”赵卿凑近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公子,衣服已经洗好,丫头给您晾着了。天色已晚,公子要不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有姑娘上来敲门道。 “行。”唐忱起身开门,准备出去选房间,赵卿在后面叫住他,“哎,我呢?” 唐忱回头笑笑,“赵兄要不也住下?” “公子,这边请。”姑娘适时走进他的视线范围,微笑着邀请。 赵卿被唐忱的笑容惊得一时失神,很快,他走上前:“好。” —— “……赵兄,你的房间在那头。”唐忱无奈,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赵卿在他身后,声音十分单纯,“可唐兄你的房间为何这么大?” “我要的便是大一点的房间。” “那多浪费啊。” 不浪费。 一点都不浪费。 华江羽不喜欢狭小的空间。 至少在这种方面,要做好准备。 准备…… “你似乎很喜欢走神呢。”赵卿打断了他的思维。 “啊?哦……没什么,快睡吧,不早了。”唐忱说着,走进房间准备关门。 “唐兄看来并不想睡觉。”赵卿拍了拍他的肩,直截了当地说道。 “嗯?”唐忱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能说说你在烦恼什么吗?” “依我来看,唐兄其实并不是四海为家。相反,你有个很大的家,你的房间也很大,你也觉得很温暖,对吧?那唐兄为何要离开温暖的家呢?并不是为了游歷吧?为何一开始要告诉赵某说你四海为家呢?” 赵卿一连串的问题接连着砸来,很不幸,唐忱并不想回答。虽然他很好奇赵卿是如何知道的,但一看见赵卿,他就越发觉得这个人很像华江羽。 连聒噪的性格都很相像。 “……抱歉,我累了,想休息。”唐忱垂下眼帘,下了逐客令。 赵卿并没有出去的意思,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盯着唐忱。 “唐兄,你在逃避吗?” 听到这句话,唐忱打了个哆嗦,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赵卿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会被吓到呢?这是唐忱那瞬间的想法。随即觉得奇怪:自己又是怎么觉得他不会被吓的? 赵卿简短地道歉后便匆匆离去,唐忱看着他的背影很不是滋味。 那随脚步微微飘起的白色衣摆,像极了华江羽。 —— “昨天抱歉了。”第二天,唐忱见赵卿已坐在楼下,走过去对他道。 “没有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唐兄能够同赵某分享一下你的苦恼,一个人憋着总归对身体不好。”赵卿给他倒了杯茶,缓缓道。 唐忱摇了摇头,“我本无意隐瞒什么,只是昨日情绪有些不稳定,还冒犯了赵兄。” “那现在能说说吗?”赵卿笑着看向唐忱。 唐忱盯着手中的茶水,看不见热气,水面泛着波纹,一如他的眼睛。 “我在找一个人。” ☆、那个女孩 “唐忱,怎么了?” “今日是……” “清明……要去看看吗?他们。” 一个小小的杂物间,里面却什么杂物都没有。相反,它很干净,连灰尘都落不上去。 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有三个牌位——仇菱,仇菁,墨。 华江羽将这里照顾得很好,连牌位前的水果都是新鲜的。 “你天天来?”唐忱不免有些惊讶。这小房间是他们和姑娘们一起商量着收拾的,摆好灵牌后他便再没有进来过。 “偶尔,这水果是我昨天摆的。”华江羽拍了拍他的双肩,“白趣她来的多一些,基本都是那些姑娘在打扫。” 唐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很过分。 “也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你,非特殊日子就别来了。”华江羽立马在他身后说道,推着他走了出去。 “今天准备了菜饼哦,走走走我饿了。” - “唐兄喜欢吃什么?”饭店,赵卿坐在唐忱身边问道,“要不多点些肉类?” “不,不必了……”唐忱抬手制止了他,“蔬菜对身体好。” 唐忱原本是无肉不欢的典型代表,但华江羽不喜欢吃肉,还每次都要说教他一番。 赵卿默默盯了他一会儿,没有坚持。 “一定很重要吧?唐兄在找的人。”饭菜上来后,赵卿忽地问道。 “嗯。”唐忱垂下眼眸,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那你们……是怎么走散的呢?” 唐忱一顿。 赵卿似乎很好奇,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盯着唐忱。 第112页 唐忱嘆了口气,别过脸,看着地面:“我去集市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外面……一直没回来。” “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赵卿瞧见他这番痛苦的样子,心里莫名难受,甚至隐隐开始讨厌那人。 “一定是这样,他不会不打招唿就走的。”唐忱毫不犹豫道。 “唐兄找了有三个月了吧?他……恕我直言,他该不会……” “我相信他还活着。”唐忱倏地打断他,“他一定在等我。” “……” 二人沉默。 自从和赵卿同行后,他便越发频繁地回忆起和华江羽的往事。连唐忱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他们之间已发生过这么多事,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一路上的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成为他回忆的契机。 华江羽怕冷,也不知道春天的时候能不能穿厚点。所幸已经开始入夏,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华江羽脚踝的旧疾,走不了太远,但他把周围方圆十公里都找了个遍,竟没一人见过他。 唐忱每到一家客栈,都会要大一点的房间,因为华江羽不喜欢狭窄的地方,万一找到了,可以就此休息一晚。 华江羽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唐忱一直在郊外寻找。 看着桌上满盘的菜,华江羽估计也不会再说他挑食了。 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你呢? “唐兄……唐兄…”赵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啊……嗯?”唐忱后知后觉,投去询问的眼神。 “店家说,附近有个小城镇,人不算很多,要过去看看吗?” “好。”唐忱起身,赵卿也站起来去付钱。 那一身白衣,走路时飘扬的长髮,翩然的身影,都像极了华江羽。 唐忱看得出神。 正巧赵卿回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唐忱率先移开眼睛,待赵卿走近后挠挠下巴,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我和他……很像吗?刚见面时唐兄也是如此。”赵卿没有看他,语气有些冷漠。 “不……说来奇怪,你与他完全不一样。无论是相貌还是身高……但给我的感觉,却非常相近。”唐忱实话实说,没注意到赵卿渐渐消失的笑容。 “那唐兄可否描述一下?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呢。” 唐忱被他的话带入回忆,他仔细想着,边走边道:“他叫华江羽,和你一样,也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你比我高出一点,而他在我眼睛这个位置……脸型也不一样,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笑的时候是个花花公子,不笑的时候又像个文弱书生。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笑,我觉得很假,但好像别人都挺喜欢他笑的,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 “你笑起来也很好看。”赵卿突然插了一句,唐忱顿了一下,并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回到家后,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特别是最近一年,经常喊累。问他原因也答不上来,还不肯吃药。” 说到这里,唐忱微微嘆气,赵卿想了想,道:“所以他失踪那天可能也是因为太累了,不小心在哪儿睡着了吧?” 唐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见天色渐晚,前方已能看到房屋,示意赵卿加快脚步。 “若真是这样,那他应该第二天就回来。”走着走着,唐忱冷不丁说了句。 “的确……” - 女孩是这城里众多小乞丐的其中一个。 因为常年吃不饱,营养不良,今年她已十岁,看起来仍像是只有六岁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乱蓬蓬的头髮搭在肩上。红扑扑的小脸怎样也洗不干净,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也因如此,女孩总是被欺负的对象。还手,打不过;躲开,追得更凶。 这日,就因女孩得到的铜板比其他乞丐多,大家便一哄而上,将她的铜板尽数抢走。女孩哭喊着,想夺回自己的钱,一个个拳头落下来,砸在她身上,甚至脸上。 女孩紧闭着双眼,从一开始的反抗渐渐变成了一味地自保。突然,她感到落在身上的拳头停了下来。 女孩有些疑惑,悄悄睁开一只眼,正巧看见一双手向她伸来,吓的连忙又闭上。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双手并没有打她,反而将她拉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再欺负她,就别想完整地离开。” 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冰冷的警告,略感惊讶。小小年纪胆子挺大,她一时竟想看看那人是谁,护住她的又是谁。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净的白。接着,便是他腰间极为明显的一把白扇。 “没事了,我叫赵卿,你叫什么名字啊?” 然后她听见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 “我……我没有名字。”她怯怯道,同时打量着眼前的人。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扇子,一直微笑的脸,浑身都好像散发着温暖。 和吓跑那群乞丐的人完全不一样。 黑色的衣服,凶神恶煞的表情,走过来时还气势汹汹。 第113页 “扇子。”唐忱将手伸到赵卿面前,简短道。 赵卿没有犹豫,很快解下了腰间的扇子还给唐忱。 “唐兄果真是如此爱惜这把扇子啊。”赵卿笑笑,“不过下次要揍人的话,还是交给我吧,它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弄坏的样子。” 唐忱皱了皱眉,似是不太愿意。 “这次交给我不是保护得好好的吗?” “……”唐忱看见他怀中的女孩,嘆了口气,道,“好。” 赵卿转过头,摸着女孩的头,对她温柔一笑:“以后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记得跑快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女孩似懂非懂,点点头。看见唐忱抱着双臂离开,赵卿也站了起来跟着他,女孩想了想,跟了上去。 “怎么了?”赵卿见她没有离开,转身又问道。 “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女孩低着头,声音极小,但赵卿还是听见了。 “这个……”赵卿有些为难,看了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唐忱,牵起女孩的手快步走到唐忱身边,“唐兄,这女孩想与我们同路。要不带上她吧,她一个人,连名字都没有……” 唐忱站定,静静看着女孩。 有点像小时候的仇菁。看起来都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一。” “嗯?”赵卿和女孩俱是一愣。 “没有名字,就叫小一吧。”唐忱收回眼神继续走,“我乱取的,不喜欢可以换。” “唐兄你是同意了吗?!”赵卿才反应过来,与女孩对视一眼,欢欢喜喜跟了上去。 “可以吗?小一?”赵卿弯下腰问道。 “嗯!”女孩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她喜欢这两个哥哥,也喜欢黑衣哥哥给她取的名字。 唐忱回头瞥了一眼女孩,闭上眼道:“前面有客栈,先在那里休息吧。” - “唉,自从我们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来过新人了。”饭桌上,华江羽一手撑着桌子,幽幽道。唐忱默默把他的手拉了下去。 “这是好事。”白趣笑笑,添好的饭递给了唐忱。 “虽说是这样啦……”华江羽夹了一筷青菜到唐忱刚拿到的碗中,“但是好无聊哦。” “哎唐忱,要不,咱们去找个没家的小女孩,把她养大怎么样?” 唐忱被这一主意惊得够呛,咳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多呢!现在才安定下来,有好多孩子没了父母在外乞讨的,还有好多连名字都没有呢!”华江羽说得渐渐激动,全然没注意唐忱偷偷把自己的碗与他的白饭碗对调。 “我想想啊,要是遇到这样的孩子,最好取个简单的名字,小一就很不错!因为他们不会写字,学自己的名字时就不会太难……” “咱们可要好好带那个孩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到我们这儿一定要吃好穿好……” 华江羽竖起食指说着,感觉就差那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了。 “都听你的,快吃吧。”唐忱看不下去,催促道。 “好……等等,唐忱你是不是把碗换了?!” 结果到最后都没能遇见这样一个孩子。 现在倒凭空捡了个和华江羽当年描述一模一样的。 - “慢点吃,别噎着了。”客栈楼下,二人围坐在桌边,赵卿见女孩狼吞虎咽,连忙递给她一杯茶。 小一也不客气,接过茶水“咕咚咕咚”一口就喝完了,继续夹菜扒饭。 “唐忱!啊不……唐兄。”赵卿抬头,便见唐忱手里抱着一大堆衣物走进大厅。 “叫我唐忱便好。”唐忱的声音藏在衣物之中,有些不真切。他走到小一身边坐下,待她停下来看他时才把手中的衣服给她看:“这是给你买的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得多了些。” “你喜欢就拿到自己的房间去吧,若还想要,我等会儿带你去买。” 小一嘴边全是油,她却毫不在意,尖叫着抱过衣服,布料上占满了油。 “先把嘴擦了!你看,弄脏了。”赵卿连忙将女孩和衣服分开,拿出手帕把她的嘴擦干净。 “没关系,反正新衣服都是要洗的。”唐忱笑笑,伸出手一刮小一的鼻尖,“不过以后可要注意形象哦。” “……哦。”小一嘟着嘴,大抵是听进去了,没有死死抱着衣服不放。 “怎样,这里的人有见过他吗?”赵卿想起正事,抬头问道。 唐忱闭上眼,摇头。 “没人见过,我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小一愣愣地听着,感觉两位大哥哥应该是在找一个人才路过,顺便救下她的。 “唐忱哥哥,你们在找谁啊?”小一想了想,决定问问。 唐忱听见这一称唿,却是一顿。 唐忱哥哥……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唿了呢?今年的清明,他还在找华江羽的路上,直到现在也没有祭拜仇菁他们。 第114页 仇菁……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知道吧?华江羽的所在。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唐兄?唐忱?”赵卿大声喊了几声,唐忱才回过神。 “啊……没事……我们……我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唐忱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下意识握住了身后的扇子。 赵卿坐在小一旁边,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垂下了眼帘。小一偏着头,似是在等唐忱给出更多的信息。 唐忱微微弯腰,拿出扇子在小一面前展开,干净洁白不容玷污。 小一看着这面扇子,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人穿着比赵卿身上的衣服还白的白袍,笑容带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像是一个名字,两个字的。 “他是我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鸭! ☆、偶遇故人 小女娃,小女娃, 你为什么要流泪? 什么,什么?你在找他? 他在哪里呀?他过得怎样呀? 没关系,风会带给你消息。 风会带来你想要的所有的消息。 - “起风了。”赵卿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唐忱。 唐忱则弯腰,变戏法般从身后扯出一个披肩搭在小一身上,动作行云流水。 “你这倒是挺熟练啊。”赵卿打趣道。 “因为华江羽他经常会冷……”唐忱说到这里顿住,又陷入了沉思。赵卿和小一显然已经见惯不惯习以为常,并没有打断他的回忆,只是静静地站着等他。 不过唐忱也没有走神太久,很快,他便忽地抬头笑了笑:“抱歉,刚刚又走神了,继续走吧。” “唐忱哥哥,爱人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吗?”小一始终不理解这个词,见唐忱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倒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认知。 “是的,那是比你自己的命都要重要的存在。”唐忱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我也想快点长大~~~”小一不满地撇撇嘴。 她之前不敢问唐忱哥哥,于是跑去问赵卿哥哥,结果赵卿哥哥说她长大后再告诉她。万般无奈之下,她才直接问唐忱哥哥,没想到,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小傢伙,现在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太早啦!”赵卿在前方回头笑道。 多了个小朋友,一路上欢乐了不少。 至少唐忱现在,是真的在微笑。 “咦……这不是……”突然,山林中出现了不属于他们三人的声音。 唐忱勐地看过去,却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穆安和叶寒灯。 “你们……”叶寒灯显然很惊讶,伸出的右手不知要指向谁。 唐忱知道他在惊讶什么,眼神沉了下去。穆安看见他的表情,便知发生了意外,一手挡在叶寒灯前面,示意他别再提。 赵卿适时打破沉默:“你们……认识?” “啊,唐忱哥哥之前帮过我们。”穆安心领神会,立马答道,“去我们家坐坐吧,看你们也走了很久了。” - 几年过去,两个男孩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气,挑柴做饭练字样样在行,他俩甚至在附近的小村庄里开了间药铺。 “大哥哥你们好厉害呀!”小一在药铺里看见一排排的药盒,不由得惊嘆道。 “其实现在再想想,当时我们真是什么都不懂,华江羽哥哥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穆安挠挠头,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捂住嘴瞄向唐忱。叶寒灯在一旁嘆气,穆安一不留神也说漏嘴了。 唐忱几乎是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小一在他旁边,感到氛围忽地变化,有些奇怪地看着唐忱。 “吃苦?”唯有赵卿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反而还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位华公子,出过意外吗?” 穆安和叶寒灯都不敢回答,盯着唐忱。后者被盯了半晌才缓缓道:“他受过很重的伤,当时穆安和叶寒灯都在。” “所以唐忱你之前说的他的旧疾……” “是,那时候被贯穿了脚踝。”唐忱点点头,小一在一旁听得有些害怕,向他靠近了些。唐忱注意到,伸出左手将小一揽入怀中,继续道,“他背上至今都还有很大一块烧伤的痕迹。” “……烧伤?”赵卿一愣。 唐忱奇怪他的反应,将眼神投了过去。赵卿随即回过神,笑了笑,问两个青年:“那你们没再见过华公子吗?” “嗯?华江羽哥哥……是失踪?”穆安与叶寒灯对视一眼,松了口气,他俩之前都以为华江羽已经不在了。还好,若只是失踪…… “那之后没见过了,所以唐忱哥哥在找他吗?”叶寒灯问道。 “能不能说下华江羽哥哥失踪时的衣着?不记得的话,失踪的时间,还有大概的位置,应该记得吧?”穆安突然严肃,补充道。 “或许我能找到他的位置。” - “没关系,风会带给你消息~”第二日清晨,唐忱走出门时,叶寒灯正站在风中唱歌。 第115页 “这是?”唐忱问道,叶寒灯闻声回头。 “穆安教我的,是他们风妖之间流传的一首歌。” “唐忱哥哥!”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唐忱转身,小一恰好扑入他怀中,“咦,穆安哥哥呢?” “他去找消息了,很快回来。”叶寒灯趁机摸了摸她的脑袋,“真可爱,和匿馥姐姐长得挺像的。” “像吗?”唐忱疑惑,仔细观察着小一,没瞧出哪里像的。 “表情很像,嘿嘿,匿馥姐姐笑起来也这么没心没肺。”叶寒灯说着,穆安突然从他身后出现,整个人压向他。 “啊啊啊啊要摔了!”叶寒灯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果真脸朝下摔了下去。罪魁祸首则笑嘻嘻地跳到一边,双手背在身后:“唐忱哥哥,我找到了!” - “你醒了?” 像是很久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眼前一片模煳,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属于唐忱的声音在他旁边问道,华江羽皱了皱眉,想动,好像动不了;想说话,嗓子好像也哑了。 “唔,看来伤得还是挺严重,你暂时别说话,也不要动,再过几日应当就会好些了。”那人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华江羽怕极了,想抓住他,使出全力移动手臂时却又传来剧痛,全身上下都在罢工。 照理来说,那人应该看见了,这么大的动作,除非他瞎。但他没有停顿,没有转身扶住华江羽,甚至没有犹豫,径直离去。 华江羽好不容易伸出了一只手,却是收不回来,只能由它晾在床外。又不甘心地眨眼,眨了好久,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这里很大,像是药铺里的隔间,床边摆了不少药,仔细一闻,空气中似乎确实有药的味道。 是哪位好心的妖医路过救了他吗? 华江羽努力回想,记得的最后一幕便是自己在那山上,被体内灼热的温度烧得意识不清而倒下,迷迷煳煳之中,好像有人把他扶了起来。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顾自回想了一会儿,听见动静,华江羽抬头,见救他的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看装扮,应当是一名妖医没错了。不过,好像有点眼熟?但华江羽搜遍记忆都没见过这张脸,或许只是之前见过与他很相像的人。 “你昏迷了三个月,我还以为你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妖医轻轻搅拌着,语气平淡,却让华江羽顿时紧张起来。 “三……个月?”华江羽声音沙哑,身体显然尚未完全甦醒,可他急着要调用所有肢体,紧紧抓住了妖医的手,“我……昏迷了三个月?!” “命挺大,若非我路过,你铁定死在那儿了。”妖医不为所用,轻轻一甩便甩开了他的手,把碗放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睛道,“可还记得你是谁?” “记得,我的名字是华江羽……记忆没有问题。”华江羽知道他想问记忆,连忙回答,又问道,“这是哪里?” “你可以叫我吴医师。”吴医师点了点头,“这里是我的药铺。” “不不不,我是问……” “岁城。” 离来安不远也不近,来回大概十天的样子。但是,当时那座山,他所在的位置,怎么也应该是来安楼所在的灵城更近才对啊。是因为吴医师的药铺在岁城所以才走了反方向吗? 吴医师不知他在想什么,正准备把药端给他喝,却被突然抓住了手臂。 “拜託,能不能送我去灵城?我家在那里,三个月没有消息,我家人一定很着急!”华江羽语速极快,无不透露着焦急。 可吴医师只是看了他一眼,稳稳噹噹把药递到他嘴边:“你如今伤势未愈,走那么远,恐怕会死在路上。” “那……那能不能,替我给我家人带封信?就在灵城的来安!”华江羽药也顾不上喝,死死盯着吴医师。 “你好好养伤,喝完这碗药,我便替你送信。”吴医师答应了,华江羽这才稍微放心,开始喝药。 - “岁城?”唐忱皱眉问道,“你确定是这里吗?这里……” “三个月前,岁城的吴医师从灵城边的一座山上背回一个被严重烧伤的白衣男子,而他和华江羽哥哥长相极为相似,应当就是他本人。这是风妖告诉我的。”穆安点头,同时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赵卿,在后者注意到后急忙移开眼神,继续道,“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应该被那位吴医师安置在屋中疗伤了。屋内没有窗也没有风,它们没办法进去。” “他……被烧伤?”唐忱难得忍住立马去找华江羽的冲动,抓住了穆安口中的重点。 “嗯……风妖说,要不是吴医师恰好出现在那儿,华江羽哥哥铁定没命。”穆安知道唐忱体内有妖丹但仍看不见风妖,悄悄把耳边的小风妖拍了下去。 “事不宜迟,咱们快去找他吧!”倒是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赵卿首先反应过来,推着唐忱和小一,连告别都没有,往灵城的方向走去。 “你在隐瞒什么?”待看不见那三人的身影,叶寒灯才突然问道。 “……”穆安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犹豫片刻,道,“风妖还跟我说,华江羽哥哥失踪前的状态很奇怪,从内而外地升温,甚至把怀里的花都烧没了。” 第116页 “这么严重?” “不,重点是,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唐忱哥哥现在身边这个。” - “唐忱,你刚刚想说岁城怎么了吗?”赵卿抱着小一,问道。 “华江羽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个你说过。”赵卿飞快打断,他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唐忱没有注意他的异样,小一有所察觉,但只是愣愣地看了眼赵卿。 “岁城是这边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平日里大街上都有不少人……虽说最开始我也去过,但那时并没有找到……”而且去那里时,不止是为了找华江羽,还有柏仄。唐忱没有说出后半句。 柏仄就在岁城。 唐忱当时找到了那里,那是岁城边上一个山坡上的院子。整个山坡顶只有这一户。但很可惜,柏仄并不在那里。 当年他站在来安楼顶大吼几声都能叫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唐忱几乎当场就确定,柏仄不愿帮他。 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柏仄若是想藏,唐忱就算找遍整个大陆都找不到。 但更奇怪的是,华江羽为什么偏偏在这里?柏仄到底有何关系? - “吴医师!”华江羽撑着坐了起来,“怎样?信送到了吗?” 兴许是心理作用,华江羽这几日恢復得极快,在过几日怕是就能下地了。 “信已送出去了,我想你的家人很快便能收到。”吴医师照常端来了一碗药,吹了吹,递给华江羽。 “多谢!”华江羽心下一喜,接过药。 他一定要在唐忱接他回去之前痊癒! 只是,今天的药,出乎意料地有些甜。以前都是苦得无法下咽。 华江羽抬头,正想问怎么回事,突然一阵眩晕,连面前的吴医师都看不清。 “唔……”华江羽闭上眼睛,左手抓住床单,想要摆脱这种晕眩感,却无济于事。 “好好睡一觉,你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吴医师的声音从他右侧传来,有点不真切。 不知怎么,华江羽总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他是谁 “唔……华氏江山,生于江边,形态为鸟,就叫华江羽吧!”小小的人儿跪在岸边,看着河里的倒影自言自语道。 “狐狸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修炼成人型了。”华江羽嘟着嘴,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土地上,也不嫌脏。 彼时的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孩童模样,穿着普通人家的麻布衣裳,红扑扑的小脸还沾了不少泥巴。 “行吧!我下山去找她!” 茫茫人海之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华江羽摇摇晃晃走了几日,来到一个城镇。此时这城还不叫岁城,而是岁晏城。 虽说妖怪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但人界的这些小玩意儿可稀奇多了。比如现在,他正盯着人家卖的米糖流口水。 “你想要吗?”身后一个男孩问道,华江羽转身。这个男孩与他同高,白白净净,穿着不知比他干净多少倍的白衣,看起来十分瘦弱,笑起来甜甜的。 华江羽勐地点头,男孩哈哈一笑,从兜中拿出了两块铜板:“两个米糖。” “小寒又下山玩儿啦?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那老闆看见男孩,接过钱,递给他两块米糖,笑眯眯地搭话。 “是呀,谢谢王伯伯,祝你生意兴隆!”男孩小小年纪嘴倒挺甜,老闆大笑几声,挥手与他告别。 “给!”男孩把一块米糖递给华江羽。 “给我的?”华江羽很开心,问道。这个男孩似乎天生有一种亲和力,华江羽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一定很好。 “你不是想要吗?”男孩笑笑,“我知道你是妖,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吧?你是什么妖啊?叫什么呀?” “我叫华江羽!”华江羽接过米糖,啃了起来,“为什么你知道我是妖但不知道我的种类啊?” “嗯……我妈妈是妖怪,我能分辨人和妖,但不知道妖的种类。”男孩想了想,简单说道。 “哦哦,我是重明鸟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华江羽和他一起走在街上。 “我叫夏寒。”男孩沖他眨眼,“我就住在那边的山坡上,要来玩玩吗?” “好呀!”华江羽立马就答应了,“你的名字好奇怪啊,夏天为什么会感到寒冷呢?只有冬天才会冷啊。” 夏寒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许久,他才看着地面道:“我姓夏,出生在冬天,所以父亲给我取名叫夏寒吧。” “也不对啊,我听说,人类有孩子的时候是非常开心的,就算是冬天也不会感觉到冷!”华江羽举起右手,一握爪,“但是如果叫夏暖的话,感觉不好听啊,嗯,还是夏寒好听些,你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噗。”夏寒被他这一套说辞逗笑了,干脆坐在山坡上,指指身旁不太明显的小道,“这样上去就是我家,咱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嗯嗯!”华江羽也跟着坐下。 “我听我爹说过,重明鸟不都是能看见未来和过去的吗?那你知道会遇到我吗?”夏寒说着,看向华江羽。 第117页 “能啊,但是我的妖力不足,现在还不能看见未来发生的事,而且也只能看见别人过去一天之内的事。”华江羽作势就要抓住夏寒的手,“比如我现在碰到你就能看见你昨天经歷的事……哎哎?!” 夏寒在他碰到之前已经先行跳开,让他扑了个空。 “哈哈!我昨天经歷的事是秘密!你不能看!”夏寒叉着腰俯视大笑。 “哇!有本事别跑!”华江羽立马爬起来,哇哇大叫想要抓住夏寒。夏寒哪会给他机会,当即迈开步子就往坡上跑去。 “停!到家了!你没捉住我!你输了!”夏寒一手拍在自家院子的大门上,阻止了华江羽继续前进。 “哇,你家的院子好气派啊,这么高的围墙,大门还是实心的。”华江羽停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正对着大门,感慨道。 “嗯。”夏寒却突然没了笑容,干巴巴地回应。 “你怎么了吗?”华江羽见他不对劲,想上前查看。谁知夏寒靠着的大门忽然打开,夏寒没了支撑,眼见着就要摔倒,华江羽一急,下意识跑了过去。 人没拉住,自己倒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张网给盖住了。 突如其来的力道把华江羽也砸得摔在了地上,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夏寒从地上爬起来。 “夏寒……?” 夏寒却没有看他,兀自盯着一旁的地面。华江羽这才看见,他身后的院子,是怎样一幅地狱光景。 一个个方形牢笼并排着摆在院中,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两只妖怪,院中央有个巨大的丹炉,下方还有火在熊熊燃烧,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一只化蛇在水池边洗脸,听见声响回头,对着他怪异地笑了笑,又转回去。诺大的院子,几乎被牢笼占满了,还有两个房子。一个很小,里面应该只有一个房间,远在院门的华江羽都能听见里面传来哭喊声和很多男人的笑声。另一个房子,则走出了一个人。 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寒。 “做的不错,儿子。”他看了华江羽一眼,笑着摸了摸夏寒的头,“这可是重明鸟,养个几年,有大用处。” “什么意思?这是……你爹吗?夏寒……”华江羽双手抓着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眼前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夏寒没有回答他,突然挣开父亲的手跑进了屋子里。 夏捕,也就是这个男人,注意力全在华江羽身上。他隔着网,一把抓住华江羽的左手,穿过网洞,“咔擦”一声,把一个铁环拷到了手腕上。 “啊!”华江羽吃痛,抽回手。 那铁环不知怎么回事,贴在皮肤上像是要与皮肤融为一体,温度极高。内部好像还有刺,深深扎进皮肤,不出一会儿就有血从铁环边缘渗了出来。 令华江羽惊讶的是,被戴上铁环后,他使不出妖力了。能感觉到妖力在体内,但却堵在了出口。 现在的他,与普通人类无异。 华江羽后知后觉地想要逃跑,被抓住了头髮,半拖半拽地被扔进一个铁笼里。 “夏寒?!夏寒……”华江羽十分无助,只能喊着夏寒的名字,双手抓在栏杆上。 “别喊了,夏寒不会来救你的。”旁边突然有人对他道。华江羽转头,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孩,不过因为无法使用妖力,不知道男孩的身份。 “夏捕是炼丹师,他儿子夏寒每月下山带一只妖怪上来。我们都是被夏寒骗来的。”男孩平静地说着,脸上和身上的伤痕却说明了他曾遭到了怎样的毒打。 “看到水池旁边的那条蛇了吗,小心他,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监视我们的,夏捕说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不小心惹夏捕生气了,他就会把你拖出去,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你。”华江羽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是他刚刚看见的那只化蛇。 “也不知道夏捕用了什么,每个逃跑的妖怪最后都被抓了回来。喏,那边那个小房子就是用来惩罚逃跑的妖怪的,里面是昨天那个逃跑的妖怪,还有那些经常来的人,我们在外面听声音都觉得可怕。” “经常来的人?” “看穿着,应该是地方官员,每次都是成群结队的来。来了也不问我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而是随意从我们中点几个,然后就会被蛇拖进那个房子。如果有逃跑的妖怪,那我们就会逃过一劫,只有逃跑的妖怪被拖进去。” “拖进去……会怎么样?”华江羽听着从进门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哭喊,声音的主人像是痛苦到了极点,沙哑着嗓子还在不住求饶。 “……不知道。逃跑的妖怪每次都只有一个,但挺多的,我也才来两个月,还没被拖进去过。不过……从那个房子出来的妖怪,样子都很惨,甚至只能爬着走。” 刚说完,就看见那里门开了,一群男人一边拍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走了出来。化蛇点头哈腰送走了他们后,才慢悠悠走进去,把里面一个孩童模样的妖怪拖了出来。 华江羽看得后背一阵冷汗。那已经不能称作为一个人了,浑身没一处完好的皮肤,没有穿衣服,也便能清楚地看见他身上无数的咬痕和淤青。而他的眼睛无神,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118页 “别看了。”旁边的男孩对他道,“看着挺难受的。” 华江羽已经看呆了,男孩嘆口气,上前将他从栏杆边拉开,蒙住了他的眼睛。 但在这之前,华江羽已经看到,那孩子被无情扔进了炼丹炉。那瞬间,沙哑的惨叫从炉中传来,生生划破了华江羽的认知。 “我们……也会那样吗……”即使看不见,华江羽还是睁着眼睛,声音颤抖。 “如果你说的是被拖进那个房子,我想,只要不逃跑,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男孩在他耳边道,“如果是被扔进炼丹炉,这是一定会的。毕竟,我们就是为炼丹而被关在这里。” “所以……”男孩的声音突然压低,“既然横竖都是死,你想试试吗?试着逃出去。” - 或许是这里的一切对华江羽的冲击力都太大,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男孩。他要离开这里。 男孩自称袁宝,是地下深处的宝石化形。袁宝告诉了华江羽很多,比如不能哭喊,否则化蛇会来割破喉咙;比如手上的铁环戴上就取不下来,也用不了妖力,因为妖力会传输给制作它的人也就是夏捕;比如夏寒曾来对所有妖怪说过,除非他爹死了,否则谁也别想逃出去,也别想取下铁环;比如,他们每天都会被迫餵下噁心的血肉,这些都是被炼丹的妖怪的。 来到这里整整一月,华江羽每天都像在地狱一般。袁宝说,之前逃跑的妖怪都是一个一个跑的,如果他俩一起跑,说不定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铁环限制了他们的妖力,所以只能等每天餵食的化蛇打开笼子的那瞬间跑出去。但在那之前,还要找个好时机,趁夏寒再次出去找妖怪,这里少一个人的时候最好。 华江羽发现,夏寒其实也并不是自愿的。夏捕每天都要求夏寒出去找,其实他应该每月至少带一只妖怪上来,但他的藉口是妖怪很难找到,一直拖到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昨天是最后一天,他没能找到妖怪,于是他爹揪着他的耳朵,拖到庭院中,当着众多妖怪的面,脱下了他的衣服,用鞭子抽他。 夏寒的哭声顿时充满了整个院子,大家都不敢出大气,唯有华江羽在中途没忍住大声叫了夏寒的名字,被夏捕狠狠瞪了一眼。平常总在水池边的化蛇也不见了踪影。直到将夏寒打晕,夏捕才收手,又把他儿子拖了回去。 今天夏寒一瘸一拐地早早出门,想必是昨天被打怕了。化蛇今天也心不在焉,时刻注意夏捕的行踪,生怕被他抓住。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华江羽和袁宝对视一眼,化蛇刚刚打开铁笼,两人勐地一推。袁宝率先冲出去,用头把化蛇撞飞,华江羽紧跟其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这一撞,的确把化蛇撞得一瞬间停止了思考。袁宝在华江羽打开大门后,正准备冲出去,脚下一紧。他低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缠了一条蛇。 “华江羽!快跑!”袁宝知道这是化蛇的妖力,自己应该是跑不掉了,但化蛇也不能出去,只希望华江羽能快点出这个院子。 华江羽什么都不管,奋力跑着,全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他的确跑出了院子,却在跑出去的瞬间倒在地上。 左手铁环突然开始吸收他的妖力,华江羽因妖力不足而没有力气支撑。 原来铁环才是核心! 看着夏捕黑着脸来到他面前,华江羽只感到绝望。 ☆、一生的噩梦 “求你!我们错了!不要……”华江羽抓着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哀求道。 现在还是正午,大概一炷香前,他和袁宝逃跑失败,华江羽才知道为什么之前逃跑的妖怪都会被抓回来了,一出这个院子,铁环就会抽走他们的妖力! 夏捕在把他们抓到房子里后就不见了,化蛇守在门边,满地的蛇咬碎了他俩的衣服。不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了他那天看见的那群人。 华江羽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可怖至极,他们甚至什么都没说就按住了袁宝。华江羽哭着求男人们,却也被按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啊!”华江羽哭着道歉,突然被咬了一口。 “哦?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其中一个男人使劲揉着他的头髮,笑着问。 “错……我们不跑了……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华江羽像是看见了希望,眼巴巴盯着那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救……救救我……华江羽……”旁边袁宝细微的声音传来,华江羽怕极了,还是鼓起勇气对趴在袁宝身上的男人们求道:“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错了,再也不跑了……” 男人们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对华江羽身边的那群人使了个眼神,华江羽随即被死死按住,头被迫偏向袁宝那边。 华江羽害怕得闭上眼睛,突然自己的身体传来刺痛,痛得他又睁开了眼睛,袁宝那边的场景尽收眼底。 太痛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怪会一直哭喊,因为他也止不住地叫喊求饶。 眼前摇晃的场景慢慢模煳,华江羽已不知道自己是否合拢过嘴,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第119页 耳边充斥着男人们的笑声,占据了华江羽所有思维。无数张男人的脸进入他的视野,他们的眼里尽是嘲讽。而他们眼中倒映的自己,弱小得连蚂蚁都不是。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求求你们……不要看我……不要看着我笑…… 求求你们…… 华江羽竭力张嘴想要求饶,被堵了个干净。零零碎碎的声音也无法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再次回过神时,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华江羽痛得动不了,袁宝就倒在旁边,惨不忍睹的模样与他那天看见的相差无几。 化蛇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之中,不紧不慢地拖走了袁宝。 “不……”华江羽的嗓子显然已经受伤,他挣扎着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袁宝被拖出去。夏寒竟然也在,他在门边靠了一会儿,进来拖华江羽。 袁宝之后会被怎样,那天的妖怪已经告诉了华江羽。 “夏……夏寒……”华江羽流不出眼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袁……袁……救……” “你为什么要逃跑?”夏寒没有理会他的求救,冷冰冰地问道。当然,华江羽此时无法回答。他直直盯着门口,眼神专注,专注得无神。 等夏寒把华江羽带出去的时候,炼丹炉外的袁宝已经没了妖丹,如同尸体般毫无动静。 “吃了他。”夏寒按着华江羽的脖子,差点就要把他按在袁宝身上。 “少爷,这样他是不会吃的。”化蛇走过来,拖走了袁宝。 华江羽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自己支撑着向前跪走出一步。 “不……别……不要杀他……” 右手被人提了起来,华江羽没管,挣扎着继续向那边走去。 “不要杀他……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逃了……不要杀他……” 袁宝没有意识,华江羽的求饶也没有任何分量。 “不要!!!” 华江羽勐地用力,却被夏寒瞬间按住。 袁宝在华江羽面前被化蛇生生切成了血块。 夏寒提着华江羽,在炼丹炉前等了片刻。化蛇回来,端着一个大碗,二话不说捏住华江羽的脸颊,直接灌进了嘴里。 “!”华江羽一阵反胃,双手却被夏寒抓着,无法反抗。 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他们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要他吃下朋友的血肉? 华江羽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他没了说话的朋友,也没了逃跑的欲望。 化蛇只杀了袁宝而没杀他,应该是夏捕的意思。 华江羽能感觉到,通过吃同伴的血肉,他的妖力大幅增长,虽然仍然无法使用。 时间被他刻意忽略,转眼就是六年。 六年间,华江羽已是十八岁模样,夏寒也有十六岁了。 身边的妖怪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一直被留了下来。 夏捕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贪婪,令他非常噁心,却又无法反抗。 倒是夏寒,那次事件后再也没碰过华江羽,甚至没与他说过话。 华江羽没想过,这种浑浑噩噩苟活的日子,竟会有完结的一天。 他还记得那天,夏寒在深夜时推开自家大门,带回了战乱的消息。 夏捕听到后十分震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毫不犹豫走向他的笼子,将他拖了出来。 终于能解脱了吗…… 华江羽竟有些释然,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夏捕划开他的脖颈,用流出来的血在地上画了个血阵。 “马上就成功了……我马上就会成为皇帝了……”夏捕嘴里念叨着,手上还在不停画。 华江羽面对着夏捕,所以他看见了。 夏捕因为太过兴奋而终于有了破绽——他的后背没有任何防备。 估计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偷袭。 夏寒在他身后,悄悄抽出了自己的刀,果断而残忍地刺进了夏捕的胸膛! 夏捕动作一顿,良久,僵硬着转身:“你……” 不等他说完,夏寒将刀拔出,顿时鲜血四溅,本就没画完的血阵又被夏捕喷出的血覆盖,再也无法使用。 “他们可在下面等着您呢,爹。”夏寒蹲下身,在夏捕耳边缓缓道。轻轻一推,夏捕便倒在了地上。 华江羽失血严重,到这时意识已经非常模煳,后面发生了什么也全然不知。 - “羽……好些了吗?” 再睁开眼时,华江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衣,有点小,应该是夏寒的。 华江羽脑中突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后背一阵寒意,问道:“你……你爹呢?” “我爹他,已经死了。”夏寒摸了摸他的头,“我在昨晚已经把所有妖怪放走了,也把我爹那些东西全都毁了。” “只有你的铁环取不下来,又因为你还在昏迷,我就先把你抬进我房间了。” 第120页 华江羽举起左手看了看,铁环果然还贴在手腕上。 “不过我爹已经死了,所以我想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了。”见华江羽想起来,夏寒连忙将他扶着他下床。 走出房屋,外面果真如夏寒所说,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华江羽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清水池的全貌,也才意识到,这个院子是真的很大。 “只可惜那只化蛇也趁乱跑了,它当年杀了和你一起逃跑的那只妖怪,我本想杀它偿命的。” “它们……都走了吗?”华江羽呆呆问道。 “嗯,你也要走吗?外面正是战乱,恐有危险……” “要的。”华江羽看向夏寒,笑了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夏寒。我就知道你很好,以后我一定会经常来这里看你的。” “这样啊……”夏寒低下头,但很快又抬头,对高出他一小截的华江羽笑道,“好,一定要经常来哦,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很多!” 华江羽笑出声,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出大门。 - “吴医师……?”华江羽迷迷煳煳中醒来,发现吴医师背着他正往山上走。 是要回去了吗?! “醒得真快,不多睡会儿吗?”吴医师闷闷的声音传来,华江羽立马撑起身子往前面看:“不必了不必了,我不困。” 没什么比回去更重要更振奋的了。 终于能看见唐忱了! 只是……这条路……好像有点眼熟? 虽然过了一百年有些变化。 等等……过了一百年? 华江羽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准备说话,却见吴医师已经背着他来到了一个院门前。 不……不要开门…… “你找的人还活着,我没说错吧?”吴医师对院子里站着的那白衣人道。 华江羽看见那人,整个人一僵,大脑瞬间死机。 夏寒…… 你为什么…… 还活着? 白衣人转过头,那张脸,毫无疑问就是夏寒。 十九岁的夏寒。 标志性的桃花眼在看到吴医师背后的人时弯成了月牙:“看来……柏仄那傢伙胆子大了不少啊,竟会弄个假妖丹以假乱真。” 吴医师的衣服被华江羽捏成一团,但他一直站着没动,还把华江羽紧紧箍在背上,华江羽想转身离开都不行。 “嗯?居然还真的没有妖丹了?”声音越来越近,想必是夏寒走了过来,华江羽没有抬头确认的勇气。 “人我就放这儿,先走一步了。”吴医师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说着竟真准备把华江羽放下。 华江羽慌乱之余想抓住吴医师却扑了个空,而后想直接跑出去,被夏寒一把抓住手臂狠狠摔向地面。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华江羽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许久不见,你都不多陪陪我吗?羽,莫非柏仄给我的真是你的妖丹?不对吧?你的妖丹呢?”夏寒蹲在他旁边,声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但华江羽知道这不是撒娇。 这是质问。 华江羽没有说话,忍住背部因摔倒传来的阵阵疼痛,快速起身想要开门出去。就在他快要碰到门锁时,身后一阵风颳过,强有力的一只手抓着他的脖子直接按在了门上。 “嗯?你身上……”夏寒凑近他的脖子闻了闻,“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放开……”华江羽唿吸困难,使劲扳夏寒的手,不想夏寒因此更加用力。 “他是谁?你的妖丹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羽,你变得不听话了,你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不行,不能说出唐忱,不然…… “他,是,谁?”夏寒一字一顿,脸色极为难看。华江羽脸涨得通红,始终没有透露出一个字。 “算了,知道他是谁也不是很重要……”夏寒却忽地松手,华江羽瞬间腿软,靠着门缓缓坐下。谁知还没碰地,夏寒提着他的衣领往水池拖去。 “你身上太臭,洗干净才是最重要的。”不由分说地,夏寒直接将他扔进了水池。 虽说现在是初秋,但水池中的水仍然冰冷刺骨,加之华江羽本身身体原因,使得他很快在水中打了个喷嚏。 “冷……” 夏寒蹲在岸边,强迫他坐在池中,池水恰好盖过喉咙。 “羽,你怎么会与别人亲近了?”夏寒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忘了我吗?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没有……” “多在池中待一会儿吧,你实在太臭了。” - “这里离岁城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行程,一时半会儿急不了的!”夜幕降临,奔波了一整天的赵卿实在忍不住,拉住了唐忱,“小一的脚都肿了!” 唐忱暗暗跺脚,听到小一脚肿后立刻转过身,轻轻捲起她的裤子。果真,脚踝处已经有些红肿。 “怪我太心急了,忘了你还只是个小孩子,跟着我是不是很累?”唐忱想起华江羽也是这样,走不了多远就会脚肿。以前明明都能记在心里的,再怎么也不会走太远或太久,还是沖昏了头,竟没注意到。 第121页 小一见他一脸的自责,连忙摇摇头,右手轻轻摸到唐忱的脸:“没事的,唐忱哥哥。小一不痛!小一知道唐忱哥哥想找到华江羽哥哥!继续走吧!” 赵卿将她抱了起来,嘆了口气,道:“唐忱,还是歇歇吧,天色也不早了,总不能连夜赶路吧?” “嗯。”唐忱摸了摸小一的头,“小一真懂事,明天唐忱哥哥一定不走这么急了。” “好!” - 房间内,唐忱倒了两杯热茶,打开窗户,像是在自言自语:“阁下可是有什么事想说?在树上站了许久怕是早已累了吧。”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压得极低的笑声,唐忱迅速转身,柏仄却已经坐在座位上悠哉悠哉地喝茶。 “不错,有进步。”随意将一颗瓜子挑进嘴中,柏仄沖他挑眉道。 “是你。”唐忱略一皱眉,关了窗,走近桌子问道,“之前找你你不在,怎么我知道他的位置后你就主动来找我了?” “不不不,”柏仄摆了摆手,“我找你,和你知道他的位置没有直接联繫。就算你还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现在也不得不来找你。” “华江羽他发生了什么?!”唐忱立马意识到不对,双手“啪”一声打在桌上,气势汹汹。 “他现在倒还能活……如果他不乱说话的话。”柏仄看了看他,嘴角一弯。 “你什么意思?”唐忱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或许,柏仄将要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华江羽的过去吗?”柏仄把另一杯茶递给唐忱,示意他坐下,“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免得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华江羽自己肯定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说总有他的理由。”唐忱没有坐下,拒绝得很干脆。 唐忱固然很想了解关于华江羽的一切,想知道以前的他都经歷过什么,但他并不会强迫华江羽回答,也不必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真是个死脑筋……”柏仄重重嘆了口气,“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给你消息,分毫不取,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 “这就对了嘛!岁城对华江羽来说,可是噩梦般的存在,你见到他后若是觉得他与平常不同,到时候可别来找我。” 唐忱静静地看着柏仄的眼睛。狭长的双眼,完全不知道装着什么,但唐忱也知道,柏仄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什么兴趣,而是真的在为华江羽着想。他完全相信柏仄说的话,所以也更心慌——华江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与平常不同? “怎样?你要知道吗?”柏仄见他久久不回答,挑眉问道。 “……请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标题为“一生的噩梦”? 华江羽由于这次事件从此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被人盯着看,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害怕血。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华江羽昏迷了三个月,在吴医师那儿恢復了三个月,没写出来,现在是初秋,也是唐忱一行出发去岁城的时候。 ☆、真的是口误 华江羽很喜欢睡懒觉。 谁不喜欢呢?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是一个人的终生追求。 但天下怎么会有唐忱这种人?!自己起的早不说,非要拉他一起起床! 若说唐忱叫起床的方式是大吼或者美食诱惑,华江羽还能不中招,继续睡他的。可问题是,唐忱既不开口,也不下床,只一个劲地在他身上乱摸,摸得他鬼火起。 不过好在只要华江羽说昨晚太累,唐忱就不会过于动作。 比如现在。 清晨,微微有些寒气,却无法进入这温暖的小屋。 能听见火炉里烧木材的声音,屋内的主人十分了解华江羽那怕冷的性子。 华江羽迷迷煳煳中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昨晚好像睡得挺早的,但头很痛,还是不想起床。他照常赖着床,隐隐觉得有一只手在被窝里不安分地摸着。 “唐忱,别闹了,我累了,再睡一会儿哈。”华江羽转了个身,想要把那只手拿开。碰到的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整个人瞬间清醒,华江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夏寒反抓住他的手,笑了笑,华江羽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 “哦,你终于说出来了,唐、忱?这个名字……啧啧,没我的好听。” “不……” 夏寒起身准备离去,华江羽慌乱中只扯住了他的衣摆,重心不稳从床上摔下来。 “不要……不要去找他!”华江羽颤抖着喊道。 “啪”! 华江羽被狠狠甩了个巴掌,后脑勺撞向床沿,发出闷声一响,听着都觉得痛。很快,他的左脸出现红肿,嘴角渗出血,眼睛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泛着泪。 夏寒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下蹲掐住他的脖子,道:“你是怕我杀了你的相好?你是我的,他也是我的,我怎么捨得杀他?我会让他看着,看着你流血,看着你在我脚下哭!我会让他明白,夺走我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第122页 “倒是你……”见华江羽已憋红了脸,夏寒松手,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拖。 “宠物怎么能这么要求主人呢?做错了事,该罚。” “不……” “当着我的面喊外人的名字,谁教你的?更要罚。” 不容华江羽反抗的力量,一点点将他拖出房间。华江羽只穿着单薄的一件睡衣,加之昨天在池中泡了许久,似乎是感冒了,便更对冷暖敏感,不停打颤。 华江羽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怎么也不肯松手。夏寒加大力道,发现还是不行,顿时发怒,抬起一脚便把他的手踢开,再把人整个摔在地上。 “我错了,夏寒……夏寒……我错了,我不乱说话了,不要打我好不好?”华江羽哆嗦着抓夏寒的衣服。 “真是怀念,你上次这样求我,还是在那天吧?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宠物不需要说话,你怎么忘得这么快呢?没关系,今后,你忘了的,我都会让你重新想起来……忘掉那个唐忱,重新成为我的。” 夏寒弯下腰,抵着华江羽的脸轻轻一笑,从身后解下鞭子,右手一甩,鞭子重重打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华江羽本能地往后爬,一鞭抽在小腿上,本来搭在上面的衣服裂开,现出一道血痕。他却没有再发出声音,因为他知道,再随意说话的下场只会更惨。 不等华江羽转过身来,一道道鞭子落在他背上。夏寒眼中泛着红光,恶狠狠道:“只有这样你才能长记性,只有这样你才会回来!那人有什么好?!你凭什么做梦都能梦见他!你凭什么把我忘了!!” “我没有!”华江羽背上火辣辣的疼,举起手臂护着脸哭道。 “不要打了!不要打……”华江羽被打得受不了,哭声越发明显。夏寒顿了顿,随即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那你会忘了他,从今以后只看着我吗?” “好……” - “唐忱?怎么了吗?”赵卿转身问道。 刚刚走得好好的,唐忱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小一被唐忱牵着,睁大了眼睛盯着唐忱。 “没什么……”唐忱也说不上来刚刚什么感觉,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好像快下雨了。”最后,唐忱只能看看天,随意敷衍过去。 “前面有客栈,去那里休息吧。”赵卿指指前方。 “是不是有点早了呀?”小一抬头,天空阴沉沉的,但现在才刚吃完午饭。“我们不是在赶路吗?” 说完小一便感觉到赵卿投来的目光,后背一凉,立刻闭上了嘴。唐忱还在思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再多走一会儿吧,应该还会有客栈的。”唐忱想了会儿,对赵卿道。 纵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赵卿还是暗自嘆了口气,答应了:“好吧……” - “羽,外边儿冷,你就在房间里待着不好吗?”夏寒一把拉住正准备到院子里去的华江羽。 华江羽漠然地回过头,像是思考了许久,又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但他还是停下了。夏寒习以为常,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以示奖励。 “真乖。” 看着夏寒心情甚好地走进厨房,华江羽独自走到客厅中,在餐桌前坐下。门大开着,院子里的景象尽数收进他眼中。 一百年过去了吗?夏寒为了保持当年的模样,应当费了好些功夫。但华江羽并不想深究这些。只要在夏寒身边,华江羽就停止了思考,什么问题都不想。 也不算是所有问题,他整天担心的,就是“不听话”。因此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活。 “羽,今天也还是你最爱的青菜哦。”夏寒将还冒着热气的菜摆在桌上,见华江羽已经乖乖坐在那里等着,不由得更加开心,站在华江羽旁边,一手撑着桌子,眼里只剩下那微微泛白的嘴唇。 以前,这是他的。 不仅如此,华江羽也是他的。 可现在居然有其他人也品尝过。 夏寒绝不饶恕。 撑着的那只手用力一拍桌子,把华江羽吓得整个人都缩了一圈。夏寒强压住内心的愤怒,熟练地摆出一副笑脸道:“羽,等会儿洗个澡吧,身上太脏了,尤其是脸,要多洗洗。” 可我昨晚才洗过。华江羽没有看他,只轻轻点了下头。夏寒的洁癖起了很大的作用,也多亏了他的洁癖…… 唐忱现在怎么样了呢? “羽,怎么了?”夏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走神,立刻警觉起来,“你还在想那个唐忱?” “我……”华江羽下意识抬头想要否认,但他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便明白,他不可能骗过夏寒。 果然,夏寒立刻抓住了他的脖子,眼中的温柔全然消失,只剩了狠戾。 “你不是说你会忘了他吗!” 一如既往毫不留情,华江羽喘不上气,凭藉自己最后一点意识尽可能地去讨好夏寒,像个要糖的孩子般轻轻扯着夏寒的衣服。 夏寒果真很快松手。华江羽还记得他最喜欢什么,甚好。 然而接下来华江羽说的话就不好了。 第123页 华江羽忽地流泪道:“夏寒,我……我忘不了……我忘不了,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忘了他?” 宠物不听话了。 不听话的宠物应该受到惩罚。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被自己掌控。 夏寒再次不由分说地将华江羽拖出房间,抽出鞭子直直打在华江羽胸口上。 华江羽勐喷出一口血,夏寒视而不见,鞭子如雨点般打来,连给华江羽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红叶纷纷落下,似是想要把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掩埋。 院里太安静了,站着那人愤怒的喘息声与地上那人微弱的唿吸声在给不断挥舞的空气伴奏,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亦如此清晰。 “够了,夏寒。”突然,一只手将鞭子当空抓住,柏仄出现在华江羽面前,冷冷盯着夏寒道,“他失去妖丹太久,体质早已不復从前,再打,他就真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夏寒冷哼一声,想扯回自己的鞭子,奈何柏仄难得认真,竟让他没能收回。夏寒将手一松,绕过柏仄,一手捏着华江羽的下巴,凑近感受着他的唿吸,缓缓道:“他是我的,我让他什么时候死,他才能死。现在,我还没玩够,他不可能死。” “别闹了!”柏仄去拉夏寒,却被勐地推开。 “柏仄,别多管闲事。”夏寒回头看他,眼神满满的怒意与杀意,“你用假妖丹骗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要不是羽现在就在这里,我一定先杀了你!” “哦?你真有那个自信,能杀得了我?”柏仄毫不退缩,冷笑着反问。 “有没有,你自是知道。”夏寒没有点破,又转过头看华江羽。 华江羽双眼无神,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表明他现在还留着一口气,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本就单薄的衣服如今连遮蔽都做不到,就连脸上也有数条鞭痕。 “乖,说你错了,你会忘掉他,只记得我,心里只有我。”夏寒将他扶着,温声道。 “不……”不知是否是看见夏寒而害怕,华江羽开始抽搐,两眼死死盯着天空,嘴里却还是清晰地发出了声音。 夏寒的脸色瞬间布满阴翳,又用力抽了华江羽一巴掌,“说!” “……不……” “啪”!又是一掌。 华江羽浑身都没了知觉,却固执地拒绝着。 像之前那样随便撒个谎,自己不忘就行了,又何必自讨苦吃? 华江羽也说不清,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唐忱了。 见不到,就意味着离忘记不远了。 他不要这样。 他想见到唐忱。 “夏寒,他要死了。”他听见柏仄说道。 “不,我要他亲口承认。”夏寒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他要死了!” 或许吧,华江羽再也没力气睁眼,自顾自想道,他早该死的,在那个地牢。 如果不是唐忱…… 唐忱,你在哪里? 唐忱,我好想你。 唐忱,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到你身边…… 唐忱…… 别不要我…… 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 华江羽睁开眼,面前是没见过的天花板。 “别动,我可不想再给你包扎一次。”柏仄的声音幽幽从旁边传来。 “这里……”华江羽听话地没有动,愣愣盯着空气,问道。 “客栈,可以理解为我把你劫出来的,夏寒还在找你,不对,现在是在找我们了。”柏仄嘆了口气,看了看紧闭的门窗,继续道,“给你简单治疗了下,尽早离开这里吧,你也知道,若是被夏寒抓到,可就不止在屋外挨鞭这么简单了。” “谢谢……”华江羽偏过头,脖子顿时传来刺痛,他强忍下来,看见柏仄坐在桌边,仍旧是那身不容接近的青墨色衣袍,脸上却隐隐显出些许无奈。 “从此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柏仄看着他,“就当我这个做师父的帮你最后一回吧。真是个大麻烦。” 夏寒的宅子就像有法术一般,一离开那里,华江羽的脑子才又开始转动。 “你是想说,以后我不能再见你了吗?”乖巧的语气,听不出华江羽的半分情绪。 “就是这个意思。”柏仄点点头,“我不喜欢麻烦,恰好你就是。” “对不起……” 柏仄将这三个字嚼了嚼,无味,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华江羽忽然叫住他,一抬头,又扯到了脖子,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柏仄不耐烦地转身问道,看样子是真的讨厌极了这个小伤员。 “你……给夏寒的假妖丹……是……匿馥的吗?”华江羽有些艰难地问出,柏仄瞳孔微缩,随即皱眉道:“匿馥可是红妖丹,怎么可能用她的来假扮你的?她的妖丹还在我这儿。” 第124页 “哦……” ☆、抓个正着 “外套不是在你床边吗?怎么还是只穿着内衣?你不是怕冷吗?”清晨,柏仄看着推开他房门的华江羽,皱眉道。 “穿再多,夏寒还是……” “你还想被他抓回去吗!”柏仄被气得不行,直接打断他,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扔给华江羽,“那我救你出来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 “……对不起……”华江羽接过外套,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穿上。 “你除了说对不起还有没有别的用处?这一百年长回去了?”柏仄毫不客气地指着他额头,恨铁不成钢,“夏寒让你低人一等,你就真的低人一等?你就这么甘心成为他的所有物?” 华江羽低着头,没有反驳,看不见表情。 柏仄盯了一会儿,自认倒霉,收的唯一一个徒弟竟然一百年毫无长进,也是没谁了。 “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了。”柏仄转过身,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华江羽轻轻点头,退了出去。 唉,明明之前和唐忱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像个正常人的,搞得他都忘记这只小妖其实已经没妖丹,甚至快要消失了。 柏仄以前就觉得,夏寒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类,现在也不例外。至少,在摧残别人精神这方面,夏寒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 - “这里……就是岁城了吧……比想像中冷一点……”赵卿搓着手,笑嘻嘻地对着唐忱说道,“唐忱,放轻松,都到这里了,想必多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他的下落了。” “是呀唐忱哥哥……哎唐忱哥哥!走慢点呀!”小一也从心底感到高兴。唐忱哥哥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呢?会比赵卿哥哥还好看吗?总觉得赵卿哥哥也很喜欢唐忱哥哥,唐忱哥哥喜欢他吗? 然而唐忱是一刻也等不了了,走在街上,看见人就问。 “您好,请问您见过一个穿着白衣,比我矮一点,看起来像书生的人吗?” “没有唉……” “没有没有。” “没有哦大哥哥。” …… 出乎意料地,没人见过他。 “唐忱!” 唐忱心急如焚,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腕,那一瞬间,他以为是华江羽,欣喜地回头,却发现是赵卿。 “唐忱,冷静点!你还记得那个半风妖说的吗?有位医师救下了他,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养伤呢。咱们先去面馆吃碗面,然后一起去找医馆怎么样?小一饿坏了。”赵卿知道,只要每次一搬出小一,唐忱便会暂时压制住他急切的心思。果然,唐忱瞬间冷静下来,看了眼赵卿身后气喘吁吁的小一。 小一察觉到唐忱的眼神,抬起头来对他甜甜一笑。 “……好。” - 华江羽搓着双手,慢慢走在街上。 一如百年前的岁晏城,街上很是热闹。 身上的鞭伤仍旧隐隐作痛,他的恢復能力大不如前。 心里空荡荡的。 华江羽想回到来安,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在这个城镇,他总是会迷失,最后总会回到夏寒的家。 所以他走得很慢,他不想去那里。 唐忱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他在找自己吗?他为什么没问柏仄?柏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还是,柏仄没有告诉唐忱? 一定是柏仄没有告诉唐忱。那个傢伙,虽说救了自己很多次,但还是个性情古怪的妖。 唉,又冷又饿,幸好柏仄在这件外套里揣了钱…… 华江羽抬头,努力回忆着自己所在的这条街。 嗯……好像不远处就有个面馆…… 华江羽这才有了点动力,加快脚步,远远望见红色的招牌,果然有个面馆! 快速走了一段距离,勐然看见有三个人坐在外面,正在吃面。华江羽顿住了。 能不顿住吗?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旁边坐着将他烧成重伤的妖,还有一个女孩!三个人,其乐融融。唐忱还伸出手,擦掉女孩嘴边的油。 看着唐忱脸上的笑容,华江羽觉得内心一阵刺痛。 唐忱,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你身边有了更重要的人! 华江羽本想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那妖的脸上,然后一脚踢开女孩,指着他们说:“唐忱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抢走他?!” 可他们同时发现了他。在赵卿转过头的瞬间,华江羽便觉得心头好像又有一团火开始燃烧。 快逃。 不逃的话,又会受伤。 不逃的话,就要面对这种事实…… 脑袋一片浆煳,华江羽已经飞快地转身逃跑。 唐忱吃着面,偶一抬头,竟发现华江羽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用他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用他最不希望看见的眼神。 一时间,唐忱的大脑里只剩“嗡”的声音。 赵卿见他如此,也转过头,便看见华江羽与他对视一眼,狼狈地跑了。 唐忱瞬间回过神,什么也没说,勐然站起来去追。赵卿反应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手,无奈唐忱跑得太快,没碰到就跑远了。 第125页 “唐忱哥哥?!”唯有小一不知道状况,被吓了一跳。 “走,去追。”赵卿飞快地抱起小一,朝唐忱离开的方向跑去。 “哎客官!你们没付钱!”小二慌忙跑出来拉住赵卿。赵卿暗自咬牙,开始掏钱。 华江羽很久都没有这么跑过了,不出片刻就累得气喘吁吁。 “华江羽!华江羽!”唐忱在后面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却让华江羽回想起往事。 不要看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这样盯着我。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们!” “求你们放过我们!” 唐忱的声音越来越近,华江羽的头很痛,急忙拐进一个小巷。巷子里相较外面要清净得多,华江羽抬头看了看,熘进了一家客栈。 唐忱紧追不放,眼里只有那一抹白影。白影进了小巷后便消失了,唐忱急得到处看,巷子里有不少店家,他不假思索进了中间那家客栈。 果然,华江羽正在二楼走廊上,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唐忱飞奔上去,赶在华江羽锁门之前将门撞开,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 “我找了你好久。”像是要把华江羽整个埋进他的怀抱,唐忱加大了力道。 华江羽还未来得及说话,听见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心道不好,挣开唐忱把他拉进了衣柜。 “……”来人在他们门口停了脚步。 “你有出去不关门的习惯?”华江羽听见那人问道。 “啊?我关了的啊。”外面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又是一阵脚步,想来是那个女人走了过来,“你确定不是你刚刚回来开的?” “当然。”男人回道。 外面沉默了。 华江羽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怎么会没看出这个房间有人,怎么会躲进衣柜而不是跳窗逃跑,怎么会拉着唐忱一起躲衣柜! 身后有一双手从腰部将他抱住,似是在安慰。 衣柜很窄,但又很高,勉强能装下两个人。华江羽现在背对着唐忱,感受着身后唐忱尽量压低的唿吸,脸不自觉有些泛红。 “大概是小二进来收拾忘关门了吧。”女人道,“别多想了,你房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是。”男人说完便走了进来,似乎坐在了桌边。女人的脚步声响起,进了隔壁房间。 有倒茶的声音,男人在给自己倒茶。不过华江羽听出来,他倒了三杯。如果算上那个女人,那应该还有一人?还是…… 男人没有关门,坐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女人已经在干自己的事,放下了茶杯,慢慢踱到衣柜面前。 要完!华江羽和唐忱都屏住了唿吸。 突然有人在门上敲了三下。 “干嘛呢?不是说去看花灯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是那个女人。 “你……”男人似乎想说什么,被女人打断了。 “我突然很好奇花灯是怎样的,你不是也没见过吗?走吧,别换衣服了,懒得洗。”女人走过来,拉着男人离开,走的时候用力关上了门。 就像是故意给什么人听的。 华江羽耐心等了一会儿,确定两人暂时不会回来,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身后。 深唿吸—— “放手。”华江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我找了你好久……”唐忱把头埋在他背上,并没有放手。 华江羽不想在这狭小又黑暗的地方与他对话,右手狠狠一拍柜门,身体向前倾,唐忱重心不稳,只得放开转而拉住他的手。 “找了我好久?”华江羽忽地回头,甩开他的手,眼里竟是少有的愤怒,“你怎么找的?和陷害我的妖怪一起?再带着个小孩儿?” “陷害你的妖怪?”唐忱一时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 “哦,对,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因为你肯定会丢下他的。所以他才能和你走得这么近不是吗?那你呢?你怎么看的他?” “我……” “他还穿着白衣,你最开始一定是因为他的穿着和身份才和他一起走的。不过你不知道他有什么身份吧?他和我一样,都是重明鸟!” “如果一直找不到我,你是不是就和他一起生活了?!还是你已经在这么做了?那个女孩,是不是和我当年描述的一样?没爹没娘,是个乞丐?” “真是可笑,我在这里等你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这样一个事实。” “你追我干什么?看我过得有多么落魄吗?看我现在有多惨吗?还是来笑话我那悲哀的过去?!” 华江羽两眼通红,唐忱原本想解释,但华江羽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华江羽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这么多并不好听的话。 夕阳打进窗户,照在两人的脸上,显出几分光晕。华江羽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像是嘆气,随即抬眼看着唐忱,一字一顿道: “唐忱,原来我等不到你了。”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华江羽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就这样吧,回到夏寒身边…… 第126页 “说完了吗?”唐忱忽然开口问。 华江羽顿了顿,默认。 唐忱上前一步,面对面将他抱进怀中。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我一直在找你,听穆安说你在这里之后,我立马就赶来了。” “小一也是,因为你说过,你想要那样的孩子,于是我答应了,用了你取的名字。” “穆安说你重伤被医师救下,我松了口气,因为你还活着。既然你活着,就一定会等我找到你。我只是没想到……你的状况似乎并不好……我询问了柏仄你的过去很抱歉,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纠结呢?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够了……”华江羽蓦地打断他,手一抬,推开唐忱的同时,手臂的伤也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伤?”唐忱眼尖地抓住,撩开衣袖,才发现华江羽手臂上竟还不止一道伤。而且这种伤痕,像是鞭伤……手臂都这么多的话,那身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夏捕用鞭,他的儿子夏寒,继承了他的鞭子。”华江羽任他抓着手臂,不轻不重地说道。 “你不是在医师那儿吗?柏仄还告诉我,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啊,那夏寒?”唐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莫非那医师就是不知为什么还没死的夏寒?夏寒为什么要打华江羽?华江羽性情大变,定和夏寒脱不了干系。 “医师?吴医师?”说起这个医师就来气,虽说是他救了华江羽没错,但也是他把华江羽重新推回了夏寒身边,“对,没错,是有个医师,但他‘好心’把我送了回去,所以我才会被打,所以柏仄才会把我救出来,所以我才会遇见跟别人说笑的你!” 华江羽越说越激动,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怎么都唿吸不进新鲜空气。唐忱立刻察觉出异样,连忙将他扯回来,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冷静点,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再这么激动了……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可我冷静不下来。 华江羽的眼泪在此刻像是毫不值钱,止不住地流。 就连华江羽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容不得唐忱和别人说笑。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求你……”华江羽颤抖着,慢慢擦掉眼泪,“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唐忱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华江羽第二次求他。第一次,是在那个村子里。 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唐忱并不想放手。但找到的这个人,似乎经歷了很多很糟糕的事情,以至于情绪一直都很激动。此刻若是不答应,怕是会更加激动。 “好……”犹豫许久,唐忱才小声答应,“咱们先出去吧。” 出了客栈,华江羽便没了表情,全程像个木头人,跟在唐忱身后,也不知到了哪儿。 “医师,能帮忙看看他身上的伤吗?” 唐忱一句“医师”惊得华江羽勐地回过神,抬头见不是救他那位吴医师,这才松了口气。 “进隔间吧,你不是想一个人静静吗?正好在里面睡会儿。”唐忱像是后面长了眼睛,在他抬头的瞬间回过头笑道。 医师看了他俩一眼,示意华江羽跟上。 “……”华江羽故意不理会他,跟着医师进了隔间。 不曾想隔间里已坐了一人。 华江羽唿吸一滞。 “不愧是当世重明鸟,就算只对视一眼也能窥其未来。”夏寒笑笑,站了起来,递给医师一袋银子,医师会心一笑,轻轻一点便将华江羽放倒,随即走了出去。 ☆、人生就是起落落落 一百年前。 华江羽满怀着期待,迈向了他以为再也无法逃出的庭院大门。 门外即是新生。 即使妖力尚未恢復,那要命的手环也未能取下,但普天之下何其不有,区区手环,总有办法取下。华江羽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自由,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竟然在夏寒的帮助下得到了。 这些,在他之后回想之时,都觉得—— 真是天真。 哪怕当时的自己冷静一点点,思考一点点,都能轻易发现漏洞。 可他没有。 华江羽在出门的瞬间倒了下去。 那种一下重新跌入谷底的绝望,他至今记忆犹新。 “羽,不过是骗你罢了,你竟真的想就此离开我。”身后的夏寒嘆了口气,莫不遗憾地走上前,将他打横抱起。华江羽瞧见他的眼睛,感觉从身体直直冷到了心里。 “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呢?” “你是特殊的,只有你是特殊的。” “只有你在意过我的名字,只有你在意我,我只有你了。为了你,我连夏捕都杀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 他不该好奇夏寒的名字,不该着急夏寒的身体。 不该信了夏寒。 华江羽全身上下都被恐惧深深笼罩不得动弹。他眼睁睁看着夏寒抱着自己走向了卧房,开始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服。 第127页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我的宠物。”夏寒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刚刚做了件让我很不开心的事,所以接下来是惩罚。” 惩罚…… 华江羽的眼前忽然现出当年逃跑失败之时,那些骑在他身上的丑恶脸庞。 “不要……”华江羽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那天的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若是再来一次…… “夏寒……求求你了,不要这样……”手环的力量还在,导致华江羽连动动手指都十分吃力,只轻轻碰到了夏寒的衣服,“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想去外面的世界。求你,不要!” 曾经的刺痛再度袭来,华江羽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开始陷入以前的噩梦,而这个噩梦似乎永远没有醒来的一天。 - “什么?!华江羽他把你打晕后跑了?!” 唐忱在外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医师和华江羽出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进去一看,却只看见大开的窗子和昏倒在地的医师。 医师略一点头,唐忱虽觉得华江羽不太会做出这种事,但现下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连继续追问都放弃了,直接冲出门寻找。 从窗子跑的话,只有两个方向…… 唐忱快速思考着华江羽会走哪边,聚精会神之际突然一人从天而降,唐忱下意识抽剑格挡,却发现来人是柏仄。 “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没告诉我?关于华江羽和夏寒的?!”唐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柏仄略一偏头,竟是笑了:“是。我怕你承受不住。” “华江羽现在在哪里?”唐忱已许久没有用这样兇狠的眼神对着别人,柏仄轻轻一点他的额头,道:“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他的过去,是我最后能说的事情,至于他在哪里,我想你看完这段就能猜到了。” 青光一闪,柏仄竟是直接把自己的记忆传给了唐忱。 - 柏仄第一次来到岁晏城,也是一百年前左右。 他来这里不为别的,便是听说这里有一只重明鸟,想来看看这传说中的神兽真身是个什么样。 来到宅邸时,院中只有夏寒。此时的夏寒已有十七岁,一双桃花眼不无魅力,手指骨节分明,一条藤鞭卷挂于身后。 柏仄本来对自己的身高十分有自信,见到他后却感到阵阵威胁——夏寒竟有他额头高,再过几年,怕不是会比他还高。 当然这不是正事。 “你就是白泽?”夏寒微笑着邀请他坐在石凳上。柏仄大大咧咧坐上去,顺便接过夏寒递来的茶杯。 “夏公子,听说,您找我?”柏仄抿了口茶,方才慢悠悠问道。 “那我便直说了,我想长生不老。”夏寒开门见山,毫无感觉自己刚刚说出了一个多么荒谬的想法。 “长生不老?”柏仄挑眉问道。 早知道,自古想要长生不老的人类一抓一大把,就连皇帝也想尽各种办法炼制丹药。到底有无一人成功?其中利弊如何?无人可知。 “你可要知,就连妖怪也不能始终年轻,万物之生皆有其因……” “我当然知。”夏寒蓦地打断他,“这些你不必管,你想见到重明鸟吧?我可以让你见他。” “……”柏仄看着他的眼睛,心知夏寒是那种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他想要长生的目的大概也是因为…… “咔哒”,住房处的门被轻轻打开,就此缓和了两人较为僵硬的气氛。 柏仄便是在此刻与华江羽初次见面。 华江羽的衣衫并不算整洁,看样子纯粹像是他自己不会穿,而夏寒在与自己谈话没空而已。一双眼睛透不出丝毫光芒,脸上亦没有任何表情,俨然一具行尸走肉。 华江羽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只自己慢慢挪到了水池边,盯着水面出神。 “他便是……”柏仄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这只重明鸟竟会如此了无生气。 “是。”夏寒笑着点头,低头喝了一口茶,转身对华江羽道:“羽,过来。” 华江羽如同机械一般,夏寒说完的瞬间就站起身走了过来。 直到将注意力放到石桌边上,华江羽才看见院子里多了个人。 柏仄想错了。他原以为华江羽现如今只是一个人类的玩具,却发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瞬间,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好像也不是那么无神。 嘴角一勾,柏仄无奈仰头:“既然提前让我看见了,就不得不告诉你了啊。” “合作愉快。”夏寒愉悦至极,点点头,“羽,来,坐我腿上。” 柏仄抬头,见华江羽有些犹豫,不免更觉有趣。华江羽捏了捏拳头,一言不发地抬腿,一脚跨过夏寒,抱着他坐了下去。 虽说是夏季,但男人最多不穿上衣,不穿裤子是个什么情况?柏仄不由得咋舌,隐隐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颇有风度地起身道:“那丹药所需药材我回去拟一份出来,明日交于你。” “有劳,不送。”夏寒搂着华江羽,笑道。 柏仄头也不回地离开,忽略掉身后的声音。 第128页 - 后来听说,华江羽在他拜访之前偶尔还会自己到院子里看看天,玩玩水,散散心。那日之后,这可怜的小妖连门都不肯出了。 兴许还有救。 柏仄这样想。 - 长生不老药是真的存在,但其药材极难取得,无数的人在途中便死了,以是至今未有真正成功之人。 夏寒这几日很是烦躁。 仅仅两年,他的样貌已有大不同,可华江羽还是如当初那般,未曾改变。这也是他想要长生的原因,他不想这么快老去。 华江羽全然不知他的想法,他也从来没说过。可现在却不得不为了药材而长途跋涉甚至赌上生命。 柏仄这一年来也来过几次,带来了不少关于药材的所在,但即便如此,夏寒也没再让他见过华江羽。华江羽只能是他一人的,怎么可能给别人看。 可惜,还有多数药材,已不是出门一两天便能找到的了。 临走前那一晚,夏寒终于想到一个点子。 既然无法改变分开的命运,那就在对方身上刻下永生的印记。 华江羽一直想不明白,夏寒那晚为何行为异常。之前至少还会顾及他的感受而有所收敛,那晚却像是要将他生生撕裂般。被折磨得意识不清时,突然感到背部传来刺痛,好像有一根针刺了进去。 “啊!”华江羽没忍住叫出了声,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摸了摸他的脸道:“羽,这可不行,你都一年未曾对我说话,怎么能因为这点痛就叫出来呢?让我有些妒忌了。” 虽是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倒没有受到影响,飞快地刺进去,又□□。很快,华江羽的背上有了淡淡的一个“寒”字。 不要再刻了…… 华江羽眼泪止不住地流,却无法制止夏寒的行为。 “我可不允许有任何人碰到你,所以,你的脸、肩膀、后背、腿……”每说到一处,夏寒就在那里狠狠地咬了一口,感受到华江羽逐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笑了笑,“记住了吗?” “没记住的话,就再来一遍……这个字也是,颜色不够深呢……” …… - 华江羽躺了一日。 没有虫鸟的喧闹,亦没有树叶落下的沙沙声。 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唯有天上的太阳忠实地从东边转向西边,迎接月亮的来临。 日月交际之时,华江羽终是奇怪得坐了起来。 不正常。 快一天了,夏寒还没回来。 刨开凉被,全身尤其是后背一起传来一阵剧痛,华江羽还未站稳就重重摔在地上。恰巧房门这时被打开,华江羽以为夏寒终于回来,也就没急着动,哪知门口那人就此站住,轻笑了一声, “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呢,没想到竟然还下不了床吗?” 华江羽脑中瞬间闪过那日青衣男子的脸,抬头一看,果然是他。 “果然,还留了点人性?” 柏仄走近,近距离盯着华江羽的眼睛。华江羽很久没和除夏寒以外的人有过对视,那日柏仄来访时也不过是记住了他的样子。 此时被盯的难受,华江羽不安地动了几下,想要起来。柏仄收回目光,伸手准备拉他。谁知碰到华江羽的一瞬间,华江羽就像变了个人,“啪”地打掉他的手,身体也勐地后退,后脑勺撞到床沿,右手捂着脑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柏仄。 华江羽颤抖不止,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柏仄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呆愣片刻随即似乎懂了什么般,兀自耸肩笑道:“夏寒还真是养了条忠心的好狗啊……” “上次来时你也没有出声,照理说,妖化人不可能化成个残废啊?你是被夏捕给弄哑的?”柏仄极有耐心地蹲在华江羽面前,像哄小孩那样微笑着问他。 然而华江羽没有作任何回答,仍只惊恐地盯着柏仄,倒是像极了受惊的宠物。 柏仄嘆口气,抬头想了想,忽地笑着说道: “唉呀,能有这么有神的眼睛,我才说你还留点人性,但不能像常人一般对话的话,看来你也没什么用了。” “反正夏寒已经死了,没人能护着你了,将你卖到风月场所去,我还能赚几个钱。” “风月场所不知道么?就是跟你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每天要面对不同的‘客人’而已。” “我想你应该早已习惯这样的事了吧?不过就是……” 柏仄说着,一打响指,桌上华江羽的髮带便飞过来,将他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后。 华江羽听着柏仄的话,信以为真,连连摇头,被绑后更加恐惧,在床边缩成一团。 柏仄似是满意了,右手拍上华江羽的肩,顿觉手下之人剧烈抖动了一下,准备抬脚踢他。柏仄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他的脚一扯,华江羽便整个被扯倒在地。 一掌拍在华江羽耳边的地板上,柏仄压在他身上,用与其动作完全不符的温柔语气道:“别害怕,若是你能说话,我就当你还有用,不卖去那种地方。” 说完,柏仄也不松手,静静等待着。 华江羽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此刻又是正面仰躺被整个压住,腰部早已硌的难受,脑中夏寒昨晚的话和柏仄刚刚的话缠绕在一起,将他的恐惧无限放大。他张张嘴,想要发出一个音节,无奈太久没说过话,喉咙嘶哑到根本发不出声。 第129页 柏仄见他张嘴,便知恐吓有效。又等了许久,华江羽终于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不……不要……我……不……想……去……” “声音太小了,再说一遍。”柏仄兴趣大发,忍不住取弄华江羽。 “我……我不想……去……风……场所……” 华江羽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柏仄满意地点点头,站了起来,再一打响指,髮带松开了去,华江羽这才能将双手从身下抽出,侧身躺在地上喘息。 “不错不错,看来你只是许久不曾说话,原来不是哑巴嘛。”柏仄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陪这小子演了那么久,竟把自己演得有些累了。 华江羽却突然抬头,一字一顿道:“夏寒,死,了?” 柏仄一愣,这才想起之前似乎是说了这话,笑着点头:“对,夏寒为求长生,在寻药材的时候死了。”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华江羽一眼。 “你自由了。” “……” 华江羽缓缓从地上爬起,仍旧站不稳,摇摇晃晃靠到墙边,举起右手给柏仄看,右手手腕处,紧贴着皮肤的铁环与之前无异。 “不、可、能。” 柏仄眯了眯眼,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何从面前这人身上察觉不到任何妖气,而他却能保持人形的原因了。 他靠近华江羽,后者本来放松的神情再次瞬间紧绷,正准备逃开,被柏仄一把抓住右手腕。 华江羽后背顿时惊起冷汗,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臂使劲往回扯。然华江羽此时不过常人身体,甚至不如正常男子那般有力,又怎可能敌得过柏仄。 柏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反应,一动不动,末了才道:“说话。” “……” 华江羽显然还没熟悉对话,憋红了脸也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唉,算了算了,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这样一个小妖。”柏仄自讨没趣,松开手,铁环却也跟着到了他手中。 华江羽连退了几步,才恍然瞧见了柏仄手中的铁环。 铁环……开了? 不可能…… 除非…… “夏……”华江羽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夏寒跟你说的应该是,除非他死,否则这封印无法被他人打开。”柏仄笑笑,将铁环扔向门外,“那么,现在你信了吗?” “夏寒……死……”华江羽的大脑一片混乱。 昨天,夏寒怪异的举动,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那他在我背后……刻了什么? 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眼前闪现过无数画面,脑袋快要炸掉般,华江羽再也忍受不住,跌跌撞撞跑到房外呕吐不止。 “反应居然这么大吗……”柏仄靠在门边自言自语,现在华江羽浑身散发着重明鸟特有的气息,看来在被囚禁的那几年,夏捕给他餵了不少血肉。 “你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妖力了,我说过,你自由了。”见华江羽有所缓和,柏仄对他的背影道, “这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新年快乐!特意比平常多更了些哦!虽然是刀也要开心过大年哦! ☆、摸爬滚打 华江羽始终不明白柏仄为何会来告诉他这些事,然而当柏仄理所当然睡在客房的时候,他似乎终于有点明白了。 这人分明只是来蹭住的! “嗯?这里的主人死了,我又是主人唯一的好友,来这里住上几日,不算过分吧?”柏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笑看着华江羽,“倒是你,明明已经可以离开了,怎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华江羽被问得不知所措,想了许久没想出理由。 “即使是一只老虎,当有人将它囚禁在院中时,刚开始它会想尽办法逃出去,每次失败后都会有严厉的惩罚,那么不出一年,即使没了束缚,它也不会再出去了。”柏仄闭眼道,“你也不敢再出去了吗?” 华江羽摇摇头。 “哦,我想起来了,你的能力——所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之前,华江羽在封印解开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自己浓厚的妖气。与刚下山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能在短短几年超越自己四百年修为的,但华江羽隐隐有所感觉,很可能是那几年被迫灌下的同类的血肉…… 华江羽再也想不下去,胃里一阵翻涌,未来的事也全部进入了他脑海,直到他死亡的画面,全部。 华江羽动动唇,努力发出声音:“我想……学妖术……” 柏仄静默片刻,没有直接答应。 本来对于柏仄来说,华江羽仅仅是个有趣又罕见的妖怪罢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趁夏寒出去的时候好好看一眼,不料捅了个大娄子,事情发展的方向虽没有完全脱离自己预料,但现在这种情况,着实是他最不愿遇到的。 第130页 柏仄思索许久,决定留在此地,这华江羽竟真不走,还要求他教他妖术!柏仄活这么久,倒没见过这么天真的妖怪! “我要是你,早就躲回山上再也不出来了。”柏仄缓缓道,“你不怕遇到第二个夏捕?” “不会。”华江羽肯定道。 “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小子。”柏仄见他如此认真,不禁笑开了怀,“有趣,要我教你可以。首先,你要能正常说话。” “要不……你先每天去买菜练练?” “……” 于是第二天清晨柏仄给了华江羽一个菜篮,欲将他赶出门。 “……你先……把衣服穿好。”看着卧房中站着的华江羽,如果他的衣服能不这么歪歪扭扭的,柏仄的心情估计会好些。 华江羽盯着他,然后,摇头。 “……你……不会穿衣服?”柏仄猜想着他摇头的意思,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觉得自己大概遇到了智障。 华江羽慢慢点头。 “……” 夏寒不是把你当宠物而是把你当公主在养吧??? 然而华江羽又无论如何都不想被人碰,为了不让“买菜”这一计划夭折于胎中,百般无奈之下,柏仄选择直接用妖术给他穿好衣服,顺便提到门外,加上那个菜篮。 华江羽已许久未见到外面的世界,刚开始时还有些恍惚,两眼直愣愣盯着天空。直到雁群飞过,他才慢悠悠坐起来,拿起菜篮端详。 不过是竹子编成的最普通的篮子,华江羽却看了很久。食指抚摸过竹篮的纹路,被竹刺划开一道伤口。伤口处很快结出一颗血珠,红色的,和记忆中的颜色一样。 华江羽忽然慌张起来,扔开菜篮四处张望,想找个东西把血珠抹去。然而周围只有植物,他草草扯过一片树叶,也不管是否擦干净,也不懂是否止住了血,把受伤的右手紧紧背在身后,又换了左手将菜篮拾起,向山坡下挪去。 结果毫无疑问是一无所获。 刚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华江羽连菜篮都没带上,火速转了个方向跑了, “……哦。”给华江羽开了门,见他两手空空,柏仄并不惊讶,“所以,先回去把篮子找回来。” - “说话。” 柏仄靠在门边,看着想要进来却又迫于他威压而犹豫着不敢动的华江羽。 华江羽好歹会记得带上菜篮了,然而还是空的。 恐惧。 巨大的恐惧包围着他。 那种被所有人用散发着贪婪的眼神盯着的感觉,那种被捏来捏去的噁心感,以及那种…… 华江羽很怕,怕得想吐。 就连现在只有柏仄一人盯着他,他都觉得恐惧。 内心深处对那段记忆的排斥。 华江羽紧闭着嘴,柏仄瞧见他露出的右手正在微微发抖。 “第四次,什么都没带回来。这次你得自己把原因说出来,要不然就别进屋。” 等了许久,柏仄的确是站得脚痛了,啧了一声,转身走进院子。 华江羽连忙按住了门,被柏仄狠狠一瞪,还是硬着头皮想要进来。 柏仄右手一挥,院门无视华江羽的抵抗,毫不留情将他关在门外。 华江羽急忙拍门,柏仄的声音从门内幽幽传来,“第三遍了,说话。” 柏仄说完门外就没了动静。 又过了许久,柏仄在院中坐得无聊,实在好奇华江羽现在在干嘛,悄悄跳上围墙往下面瞅。 华江羽自是没有发现。此刻的他背对院门,低头看着手中的菜篮,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呆呆地坐着。毕竟夏寒在时,他每天的生活状态便是如此。 柏仄当然等不了这么久,冲下面喊: “餵!你真不准备进来啦?小心被路过的坏人拐走啊!” 华江羽勐地转过身站起来,一脸渴望地盯着柏仄。 柏仄微笑地看着他。 “进……”华江羽终于开口,却也只吐出了一个字。 “进?进什么?” 柏仄笑着问道。 华江羽指指门。柏仄指指他的嘴。 犹豫许久,华江羽才像是下定决心,皱眉道:“进……屋……我想,进去……” “真是不懂,你还真把这里当你家了?” 柏仄嘆口气,跳下围墙开了门。 华江羽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还真是毫无生气的眼神啊…… 柏仄摇头,暂时放过了这一话题。明明平常都挺像个正常人的,除了不发出声音,可一旦提到夏寒以及与夏寒有关的一切,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夏寒在他心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 华江羽在一个月后学会了自己穿衣服,三个月后终于再次学会了对话,五个月后不再怕血怕受伤,甚至还能够做出一顿像样的饭,半年后终于能用手碰他人,柏仄很是欣慰。 嗯,孺子可教也。 只可惜始终不会轻功。 真是奇怪,明明变成原型的时候飞得挺高的。这是什么设定吗??? 第131页 虽不会轻功,但在待了不足一年时,华江羽还是提出了离开。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再次见面你为什么要伤我,但还是谢谢了。”离开时,华江羽是这么说的。 “那肯定是因为你欠揍。”柏仄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华江羽似乎轻轻嘆了口气,转身离去。还没走几步,他回过头,柏仄还靠在门边目送,猝不及防一个对视。 “铁环,只要除被套住的人外的任何人妖力在主人之上,都可以解开吗?”他突然问。 “对。”柏仄没有问他为何突然想起这个,只是点了个头。 “夏寒……死了吗?” “就算他没死在路上,只要你过个一百多年不回这里,他迟早会死……会问这个问题,你也应该知道你再也不会看见他了。” “……是。”华江羽垂下眼,似是有些失望,或是别的情感。他没有再问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 现在。 “夏寒……”华江羽浑身是伤倒在院中,已被打得没了力气,一动不动,怔怔盯着夏寒。 “不要……不……” 夏寒黑着脸,将鞭子扔在一边,转身去屋里拿了一根木棍出来。 “不听话。”夏寒冷冷地看着他,一脚踩在他背上,木棍对准了膝盖。 “不要……啊!!!!” 惨叫声溢出小小的庭院,听着叫人难受。 - 唐忱疯了般在城里奔走,整整一晚都没停下。 怎么会这样?华江羽肯定还在这个城里,可为什么哪里都没人看见过他? “话说,昨天有人背着个人去那边的山上,那个背上的人好像和你说的有点像。”终于,有个人回道。 “背去山上?”那人的同伴很奇怪。 “山上好像有一户人家吧?估计你找的那个人住在那里,不过大伙都没去过那山上,也就没人知道。” “多谢!”唐忱一抱拳,快步跑去。 如路人所说,山上的路杂草丛生,显然很少有人走过。但一路上都有刚被踩过的痕迹,唐忱有种预感,华江羽就在上面。 山上果真只有一户人家,唐忱知道,那是夏寒的家,冷清得像是无人居住。 唐忱悄悄跳上围墙观察,院内只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旁边是一个水池和一个房屋。房屋很小,应当无法容下两人以上的数量。 和百年前相差无几。 让唐忱窒息的是房屋前的那一小块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华江羽!”唐忱当即跳下去,勐地推开门往卧室奔去。 坐在床上的,不是华江羽是谁? 华江羽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双眼有那么一瞬间恢復了神采,盯着他,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 “你是谁?”攻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忱转身,发现是一个也穿着白衣的人类。这个人比他高出些许,俯视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夏寒?”唐忱毫不示弱,后退一步到华江羽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看到这一动作,夏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横抱双臂,冷笑道:“你就是唐忱?” 唐忱微怔,随即意识到可能是华江羽说的,不免有些疑惑,还有些生气。华江羽为什么还要同这种人说话? “初次见面,我叫夏寒,是……羽的主人。”夏寒指指华江羽,刻意停顿片刻,“只要你现在出去,并不再来打扰我们,我可以原谅你对羽做过的一切。” “主人?打扰?”唐忱回头看了看华江羽,后者没有任何反应,“看他这副样子,分明是不堪忍受你的折磨。我会带走他,并且让你付出代价!” “说的挺像一回事的。”夏寒笑了一声,同样看向华江羽,“那你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 唐忱深吸一口气,蹲下看着华江羽,温声道:“华江羽,我这就带你走。” “你走吧。”就在唐忱准备打开被子带华江羽走时,华江羽突然出声,“我不想跟你走。” 唐忱震惊不已,不再犹豫,一把掀开被子。 “你的腿……怎么肿成这样?!还有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华江羽并没有穿裤子,衣服堪堪遮住大腿,以至于膝盖及以下的伤痕显露无遗。 “没什么……断了而已。”华江羽似乎颤了一下,语气冰冷。 唐忱倒吸一口气,不由分说将华江羽抱起,小声在他耳边道:“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回去再教训你。” “这么轻易想带走我的人?你没听到他说不想跟你走?”夏寒一步挡在门口,右手背在身后,已做出攻势。 “他明明说的是‘救我’,你听不见,我听见了。”唐忱迅速回道,一手抱人,另一手抽出剑。 听到这句话的华江羽却忽地哭了。 该是有多伤心?像是压抑了许久,强忍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却始终有细细的抽泣声漏出来,一声声打在唐忱心里,打得他的心阵阵发痛。 华江羽终于开口,带着哭腔颤巍巍道:“唐忱……我痛……膝盖……好痛……” 第132页 “嗯,我带你去看妖医。”唐忱安抚着他,忽然夏寒的鞭子抽来,唐忱迅速一剑挥去,鞭子没能砍断,剑先脱了手,直直向夏寒飞去。 空间狭小,夏寒无处可躲,只能尽力向后仰,却听见窗户被破开的声音。 唐忱竟抱着华江羽跳窗跑了! “呵……哈哈哈哈哈!有趣,唐忱……在我面前抢走我的人……我定要你不得好死!”夏寒拾起地上的剑,脸色怪异,又重重把剑扔到地上,一脚踩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出现了!唐忱的祖传扔剑术!屡试不爽百发百中!(已被拍飞) ☆、第二十二人 唐忱走得很快,因为他不愿让华江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但他也走得很稳,因为华江羽受了重伤。 “好像……你总是在受伤。”一路上,华江羽一句话都没说,唐忱颇不习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华江羽没有吭声。也是,这让人家怎么回? “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唐忱一字一顿道。 良久,背上传来细小的一声:“……嗯。” “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唐忱内心一阵欢喜,忍不住回头,即使看不到靠在他背上的华江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华江羽闷闷问道。 “知道什么?夏寒吗?” “嗯。” “我刚得知你在这里的消息时,他来告诉了我一些,然后……昨晚……他把所有都告诉我了……”那些连回忆起来都倍觉痛苦的往事。 “没关系。”华江羽抵着他的背,轻声道,“已经没关系了。”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 “赵卿哥哥,我们都找了一天了,唐忱哥哥到底去哪儿了啊?”小一手捧热乎乎的煎饼,有些失望地问道。 去那个半人半妖的家里抢人了。赵卿盯着面前的山坡,思考片刻,回答:“城里还没找完,咱们再逛逛吧,唐忱哥哥不会丢下我们的,他找到人了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小一天真地与他对视,赵卿笑了:“唐忱哥哥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 唐忱哥哥也很喜欢你啊。小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咬向煎饼。算了,赵卿哥哥好像不太想说话,唐忱哥哥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心上人吧? 赵卿忽地起身,小一不明所以,眼看着他拦住了一个穿青衣的人。 “你就是柏仄吧?”赵卿开门见山地问道,实则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人就是柏仄。 柏仄眯了眯眼,在赵卿几乎将要碰到他的瞬间侧过身,随即才微笑着道:“是我,没想到我竟然还能遇见当朝重明啊,真是此生所幸了。” 赵卿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并不意外,他也从未意外过。 “那个方向继续走下去,便是城门了,柏仄公子是要离开这里吗?” “这里很讨厌,不是吗?”柏仄沖他一眨眼,转头看见了小一。 “真是可爱的孩子,像是华江羽那小子会喜欢的类型。”柏仄绕过赵卿,在小一面前弯下腰。 小一怕生,伸手想抓住赵卿的衣服,却没想柏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柏仄的手很温暖,却怎样也化解不了手中那颗红珠子的冰冷。这小珠子到小一手中时,那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她一哆嗦。 “红妖丹。”赵卿面无表情,看向他的眼神却较之前多了分不解,“我一直都很想问你,这么重要的故人的东西,你为何会把它如此随意送给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 “大概因为她让我想起了那位故人?红妖丹的确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但它只能救没了妖丹的妖怪——有些人却总以为能够復活自己重要的人,为此,几百年前,甚至还有专门关押红妖丹妖怪的牢狱。”柏仄站直了身体,又摸了摸小一的脑袋,“小傢伙,听懂了吗?这东西可以救一个妖怪的命,你可以把它给任何你信任的人,它现在是你的了。” “还有你,”柏仄看向赵卿,“所谓爱,并不是一味地占有。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我的过去,也看到了那位夏寒的为人,希望你不要成为那种人,他发展到这步,是最坏的结局。” “唯独不想被你说这种事……”赵卿嘆口气。 柏仄挑眉:“我的事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过取捨在你,我已经撇清关系了,后会无期。” “做了这么多,你是为了你那所谓的徒弟,还是为了……匿馥?”赵卿高声问道,柏仄刚转过去的背影勐地一顿,许久才偏了偏头,道:“现在还能听到其他人喊出她的名字,就挺好的。” 待得柏仄的身影消失不见,小一才拉了拉赵卿的衣服,问:“赵卿哥哥,匿馥是谁呀?” “嗯……算是,刚刚那个哥哥的故人吧。”赵卿想了想,回道。 “是他的爱人吗?好像大家都有爱人,赵卿哥哥你也有吗?”又一次听见了这个词,小一越发不明白,也越发想要明白。 “没有哦。” 第133页 “对了,小一,这个东西,能给我吗?”赵卿弯下腰,笑着指指小一手中的红妖丹。 “当然可以呀!我相信赵卿哥哥!”小一连原因都没问,豪爽地把东西递给赵卿。 赵卿看着这小小的红珠子,一时无话。 - “就快下山了,还撑得住吗?华江羽?”唐忱稳稳地走着,抬了下身后的人。华江羽哼了个声表示还醒着,不料唐忱突然急剎车。 华江羽抬头一看,眼熟,这不是吴医师吗? 华江羽:“吴医……” 唐忱:“吴芫?” 华江羽:“???” 吴芫?吴芫???是谁来着?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吴芫看着他俩,冷笑一声:“好久不见,除妖师。” 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偏偏吴芫又将这三个字咬得极为清楚。 “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唐忱眉头皱在了一块儿,现在的吴芫看起来,就像是以前的他和杨天笑结合起来的模样。 杨天笑……唐忱记得他应当是被自己砍成了两半才对。 “我如何,用不着除妖师你关心。只是,许久未见,除妖师的看法似乎大有不同啊。以前连白幽都不肯放过,如今居然把一个妖怪背在身上。”吴芫并不靠近,他站在小路的尽头,背后是横贯的道路,来往的人群并未注意到这里。 “哦,对了,除妖师现在,应该也不算人类了,却还要干着杀死自己同类这等事吗?” “闭嘴!” 唐忱还没说什么,华江羽便已经沖吴芫大声吼了起来。 “唐忱如何,也用不着你来评论!” “哦?”吴芫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笑,抬下巴指向他们身后,“那你觉得,你的事解决好了吗?” 唐忱眼疾手快,察觉到后面划破空气的声音,瞬间背着华江羽跳开。 “吴医师真是帮了个大忙啊。”夏寒右手一挥,甩出的鞭子回到了他手上。 “羽,跟我回去。”夏寒向华江羽伸出手。 “抓紧我。”唐忱沉声对华江羽道。 “除妖师,你的对手是我。”吴芫头微微一偏。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吴芫。 唐忱看见脚下的影子变化,心知这是杨天笑的能力,立刻跳了起来。夏寒没放过这一大好机会,挥手扬鞭,被华江羽一把抓住。 “华江羽小心!” “羽!你竟想要对抗我?!” 唐忱和夏寒同时喊出声,华江羽抓住后又迅速扔开,生怕被夏寒扯了回去。 “手有没有受伤?”唐忱一边躲着黑影和鞭子,一边回头问道。 “没有。”华江羽声音极低,像是没力气了。 “华江羽?”唐忱隐隐觉得不太对,担心却又没有办法,终于在又一次踢开鞭子后,夏寒扔向他一把剑。 “还你的!” “糟糕……”唐忱被迫向后跳,不料正正撞上身后的黑影。 与夏寒的强硬完全相反,那一团黑色比棉花还软,直到华江羽陷进去一半了唐忱才发现。 “华江羽!”唐忱急忙转身,却被华江羽推开。 吴芫动作极快,见抓住了一人便立刻带着黑影离开。唐忱瞬间慌神,被夏寒用鞭子绊住了脚,一剑直指胸膛。 “铛”的一声,剑被挑飞,赵卿出现在夏寒面前,身后还跟着个小一。 “是你……”夏寒阴沉着脸,恶狠狠看着赵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接着道,“虽说昨天是你告诉了我羽的位置让我找回了他,可这也不能成为我放过你那位的原因啊。” 唐忱勐地看向赵卿。 -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一处荒凉的土地上,四周无人,寒风刺骨,吴芫“咚”地一声把华江羽放了下来。 “呃……”华江羽摔得不轻,更何况还没有站立的能力,被吴芫踩在地上。 “我还记得,你说,是你杀了白幽。”吴芫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是。”华江羽承认,虽然并不是他。 “为什么?白幽她从未害人!”吴芫说着,脚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华江羽疼得闭上眼。 “她害了你。” “胡说!” “胡说?你不知道在你晕倒后你爹有多担心,生怕你就这样上去陪你娘!你昏迷了多久?足足七天!要不是你爹,你早没命了!”华江羽莫名愤怒,转了半个头吼道。 “可你呢?醒来后什么都不说,一心只想着白幽!” 是的,明明他自己也是这样。 即使现在在骂着吴芫,他满脑子也全是唐忱。 “若不是丫鬟将你打晕,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会再次患病?!” “闭嘴闭嘴闭嘴!”吴芫被激怒,终于拔出腰间的小刀,径直刺下去。 - “有些时候,不用妖力也能打败一个比你厉害的人,不过需要一些技巧。”院子里,柏仄耐心教导着华江羽。 “比如,这里有一把小刀,有个人力气比你大,同时你的行动受限,而他直直刺向你的心脏,你怎样能够快速躲开?”柏仄说着变出一把小刀,缓缓指向华江羽的心脏。 第134页 “侧身?”华江羽侧了个身,躲开了攻击。 “这样的话,只躲得了一击,他攻击的速度比你躲避的速度要快,所以还是会被杀。”柏仄摇头,右手握着小刀就快抵上华江羽的胸腔,左手则抓着他的右手,“很简单,这样轻轻一拍,左手再向前一推——” 刀尖换了个方向,指向了柏仄。 “只要推下去,敌人就会被反杀。” “很简单吧?” - 很简单。 真的。 华江羽尚未反应过来,双手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 开始是一滴一滴的血,像雨一样,滴在他脸上。后来这血根本止不住,大片大片地落了下来。 与当年在太子帐篷那儿不一样。 当年仿佛全世界都是血色,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尸体,倒容易使人麻木。 而现在,只有吴芫一人。 他的血却似乎远远多于那些人,多于华江羽那时伤的二十一个人。 “你……”吴芫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虚弱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妖怪还能这么迅速地杀人。 吴芫的意识消失前一刻,他看见眼前这个杀了白幽,也杀了他的兇手,身体竟开始有些透明。 这样,也罢。他熬过了恶鬼的反噬,成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早该去见白幽了。至少最后,能看见兇手之一受到报应,白幽应该也能安息了。 华江羽看着倒在一旁的吴芫,心跳极快,眼睛却无神。 他杀了吴芫。 怎么会这样?不对,从见到唐忱起,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明明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虽然不多,至少是能维持生命的。 可为什么身体还是在消失? “唐忱……唐忱?唐忱你在哪儿……”华江羽有些无助,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也不知自己念叨着什么。 - “我知道你是重明鸟,你也能看见未来和过去。”唐忱看起来无比平静,即使他内心不住地压制住揍赵卿的冲动,“之前那些事,我先不追究,告诉我,华江羽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赵卿从未见过他这种冰冷的眼神,更让他心痛的是,在华江羽的回忆中,唐忱即使在最生气时也没有对他用这样的眼神,“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我能带你去……” 夏寒被无视得已经没了存在感,很是烦躁,一鞭挥来,却在快要碰到赵卿时被看不见的东西弹开。 “放弃吧,夏寒。”赵卿突然回头对他道,“他从来都不是你的宠物,你知道,他更知道。” “……”唐忱皱眉盯着夏寒,夏寒亦皱眉盯着他。 “走吧。”赵卿拉着唐忱很快消失,夏寒正准备后脚跟上,衣服被扯住了。 “夏寒哥哥,有人对我说,爱并不是一味的占有。我不太明白你们的关系,但我觉得,华江羽哥哥喜欢的应该是唐忱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拆开他们?唐忱哥哥找了好久,他真的很担心华江羽哥哥。”小一其实很害怕眼前这个夏寒哥哥,因为他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也冷冰冰的,说出来的句子也总是很可怕。但是,他要跟唐忱哥哥抢华江羽哥哥吧?那这样的话,就一定不能让他成功。 “……小傢伙,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夏寒许久未见孩子,不由得愣了愣。 “我……我叫小一……有、有十岁了……”小一被他盯得直缩脖子,小声回答道。 夏寒第一次见到华江羽时,也只有十岁,也和她一样,看起来瘦瘦小小,感觉什么也干不好。 华江羽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 “我可等了华江羽哥哥一百多年呢,这样说来,岂不是我更可怜一点?”夏寒坏坏笑道。 “可……可华江羽哥哥喜欢唐忱哥哥啊……”小一被吓出哭腔,无奈此时只剩他俩,跑都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万一华江羽哥哥更喜欢我呢?” “我……我感觉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鑑定完毕,夏寒乃小孩控! ☆、陪你去看花灯 “感觉?感觉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 “华江羽!!!” 不知为何,看见空地上呆呆坐着的那名白衣青年时,唐忱有种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赵卿站在与华江羽安全距离以外,远远看着拥抱着的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是,心里一直呵护着的小陶瓷,忽然掉了,碎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一直很讨厌的那人嘆了口气,说, “唐忱,我终于能好好看着你了。” “什么……意思?”唐忱隐隐觉得不安,低头一看,华江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很久以前,他背了一只鸟妖上山,那只鸟妖也是以这样的速度消失的。 唐忱很害怕。 “不……不要消失……”唐忱紧紧抓着华江羽的两肩,似乎这样就能减缓速度。 第135页 华江羽惨澹一笑:“我杀了吴芫,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杀人的……在那里也是……那二十一个人,我不想伤害他们的……” “我知道,这些都不怪你。”唐忱从未如此渴望奇蹟,也从未如此渴望这一切只是梦。说不定明天睁开眼,华江羽还在来安,还在他旁边赖床。 “之前其实是有感觉的,觉得自己快要消失了,所以……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你没有抛下我,真的很开心。” “别说了……” “唐忱,别这样……”赵卿看着唐忱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很是心疼。 “赵卿……赵卿……你也是重明鸟,你一定知道吧?怎么才能救他?!怎么才能不让他消失?!”唐忱突然想起来,转身跑过去激动地说道。 “唐忱!冷静点!”华江羽一个不稳趴了下去,明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他却无法触碰到唐忱。 真远吶…… 华江羽呆呆地抬头,正好对上赵卿的眼睛。 赵卿在低头看着他,而不是唐忱。 赵卿……想表达什么呢? 华江羽勐然想起之前他与唐忱还有那孩子一起吃面的场景。 当时的赵卿,笑得真开心。笑得真傻,像他自己。 赵卿的嘴一张一合,华江羽听不到声音,却意外地看出来他在说什么。 “我不想你活着。” 唐忱没有注意到。唐忱太过情绪化了,每次一激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唐忱!”华江羽忽地大喊,唐忱一愣,回头看他。 该说什么呢?该道别些什么呢? “别不要我……” 从唐忱松手的那刻,赵卿便知道,他输得彻底。 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可他心中仍期待着,或许会有第二个改变未来的事发生。他知道,以前发生过这种事,何其幸运,改变的人,正是唐忱。 可惜这次,直到最后,唐忱都没有偏离原本的路线分毫。 唐忱紧紧抱着华江羽,即使他已经微微透明。 “没有不要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唐忱轻轻说着,就像是在哄小孩睡觉。华江羽在他心中,不正是最爱护的那个小孩吗? “我……”赵卿远远出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来救他。” - “夏寒哥哥,如果华江羽哥哥要离开,你会让他离开吗?”小一力气没夏寒大,只能抱住夏寒的大腿,跟着他一步步缓慢移动。 “你觉得呢?”夏寒觉得有趣,竟没有让她下来。 “会的吧,夏寒哥哥很好的,都没有打我!”小一努力抬头朝他一笑。 这个世上,小一是第二个觉得他很好的人。第一个是华江羽。 可他辜负了华江羽。因为当时的他无法反抗夏捕。现在不同了,他有实力,也有了足够的寿命。 所以华江羽绝不能离开他身边。 - “他会消失是因为没有妖丹,就像人没有心脏。只要妖丹回到他体内,便可救活他。”赵卿向唐忱招手,示意他过去,唐忱犹豫片刻,摸了摸华江羽的头,站了起来,“但现在他的妖丹早已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而能够代替他妖丹的,只有红妖丹。” “所以林希正说红妖丹能復活也不是没有道理……”唐忱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 “……”赵卿低头,取出柏仄给他的红妖丹。 该不该告诉他们呢?这个妖丹的主人是他们曾经的朋友。 算了吧…… 回到华江羽身边时,他已经没了意识,身体就快看不见了,扶起来时也就像羽毛那样,轻得感受不到。 红妖丹凑近华江羽时便微微发光,竟自己悬浮空中,慢悠悠融进华江羽身体里去。 效果很显着,想必它的主人原先也是个妖力充沛的大妖怪。华江羽很快恢復实体,睁开了眼睛。 “……咦?”华江羽看着眼前唐忱的大脸,一时不敢相信。 然而唐忱什么都不解释,轻哼一声就把他抱住了。紧紧勒住的那种,差点被勒死。 赵卿始终没向前一步。 就这样吧,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够了。 正这样想时,突然有只手搭在他身上,力道极大,像是在极力压制怒气。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夏寒。 “孩子,取走。”夏寒冷冷在他身后说了四个字,脚一踢便将小一踢开,一步步走过去。 他这一脚丝毫没控制力量,小一在地上滚了几圈,擦伤不少,顿时就哭了。 “小一!”赵卿脸色一变,急忙去抱起小一。听到声音,唐忱和华江羽也看了过来。 “……夏寒。”华江羽小声念叨着他的名字,右手撑了一撑。无奈虽说妖力充沛,断了双腿却还是不能自己恢復。 “华江羽!”唐忱低喝,挡在他和夏寒之间。 “姓唐的,现在我很不高兴,马上离开……”夏寒语气极具威胁,尚未说完,华江羽便双手用力,把唐忱转到自己身后,夏寒因此戛然而止。 第136页 “唐忱,相信我……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华江羽靠近唐忱耳边,轻轻说道。 唐忱一僵,低下头:“我不想你再受伤。” “这次不会了。”华江羽偷偷对他一笑,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乖,这才对嘛。”夏寒很是满意,张开双臂,轻松把华江羽抱起来。 闻到夏寒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了,丝毫未变,挺好。 可你终究已经不是人类了。 连妖怪也不是,只是个内脏早已腐朽的怪物。 柏仄曾有意无意间透露,世间确有长生不老药,但其维持的只是人类的外貌,他们的内部,早已腐败,所以他们不用再休息,也不用再吃饭。 华江羽不知道夏寒费了多少力气弄到了所有材料,也不知道他这一百年间都在哪儿,经歷了什么。但这些对他来说,也都不重要。因为夏寒已经不是他的全部了。 那一刀刺进去的时候,夏寒没有任何防备。 华江羽被重重摔到地上,闷哼一声,唐忱迅速赶来再次将华江羽拦在身后。 “夏寒……”华江羽声音很轻,他平静地看着夏寒因痛苦与不可置信而扭曲的脸,“在很久以前,柏仄问过我,问我想不想离开,问我恨不恨你。” “哼……”夏寒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的。 “我其实……没想离开,也……并不恨你。我知道人类的寿命很短,如果陪在你身边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愿意陪你直到你死去。那时,我的世界真的只有你了。” 华江羽感觉到唐忱全身肌肉一紧,心里暗自高兴,拍着他的背,继续道:“但现在,我有唐忱,还有很多朋友,我发现以前自己的那种想法是错的。你也是,不要再沉迷过去了,也不要做那些傻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说这么多,不就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吗……”夏寒看了看还插在自己胸前的刀,他能想像,这里面是怎样一幅腐败景象。 “不是这样……”华江羽还想说些什么,被唐忱拦住,夏寒眼中最后闪过一丝杀意,却因那一刀而再也动不了了。 “你没有做错,他百年未死,早已天理不容。”唐忱把华江羽背在身后,不再去看地上那吴芫与夏寒的尸体。 “赵卿,”隔着老远,唐忱突然向愣在原地的赵卿喊道,“几个月来,承蒙照顾。虽然我很生气你隐瞒了我这么多,但,最后能救下华江羽,我很感激。若有需求,等华江羽腿伤好后,定尽全力满足。” 赵卿自嘲地笑笑,沖他摆摆手,示意他快些带华江羽疗伤。 “唐忱哥哥,你要离开了吗?”小一突然大喊。 “嗯……你若想我了,可随时到来安找我。”唐忱看着小女孩,心里阵阵暖意。 “好!小一一定会经常去看你们的!” - “……小一,你不和唐忱哥哥一起吗?”唐忱转身离去时,赵卿问道。 “唐忱哥哥还有华江羽哥哥,如果我也走了,赵卿哥哥怎么办呀?”小一天真地抬头回道。 “……谢谢你,小一。”赵卿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赵卿哥哥还是这样笑好看,之前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吗?” “有!” - 盛世之下,赵氏江山维持数十年,终因赵氏后继无人而禅位至高氏,从此,又是一番盛世。 赵卿终于也不再是最强的重明鸟,身旁却始终跟着个女孩,直至女孩寿数已尽。 谁也不知女孩究竟有何方法能在妖怪身边如此之久。唯有一白泽神兽听闻此事时,感嘆了句,世间为情倾尽一切的人类何其之多,可惜真正有实力寻得解决之药的人,少之又少。 又传,来安楼中的年轻女子及其两个老闆多年未见颜貌改变,却又不似寻常妖物,多人问及皆不答,以至于越传越神乎,竟有人道那来安楼的人皆为天仙下凡。 - “现在出去买点东西都有人问长生不老的法子,我都说了我是妖怪,居然还有人不信?!”华江羽把手里东西往桌上一扔,气鼓鼓地回家发泄。 “你确实变不回鸟了啊。”唐忱本在整理帐单,听到声音歪头一瞅桌上的东西,笑出了声,“你出去这么久,就为买个花灯啊?” “还不是他们都围着我问,我怕人多,他们又不愿放我走,僵持了好久……怎么,今晚我想去放花灯,你不陪我啊?”华江羽几步跳到唐忱面前,双手一拍,把他手中的帐单按在桌上。 唐忱笑着嘆口气:“我不陪你的话,怎么帮你挡住那些人啊?别跳了,谁能相信你这样子几年前还被人打断过腿?” “你都说了是几年前了,早就好了!算了,你陪我去放花灯,我就暂时不跟你生气了。” “意思是回来了继续生气吗……好啦我开玩笑的!回来回来!我错了!” 白趣看了看桌上精緻的花灯和尚未翻完的帐单,嘆了口气,把很久以前自己在楼梯上捡到的风铃放在了花灯旁边。 第137页 今天的来安也依旧很欢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安》正文到这里就结束辣,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两位男主也算是歷尽艰辛才修得这样的结局,实属不易。(本来是个be的,我写着写着真的不忍心于是想了好久憋出个he……) 哈哈,不管如何,好歹he了哈哈……接下来大概还有两个番外了,一个是主角团的,另一个与主角团无关,而是他们遇到的那一男一女,花灯的源头的小番外。(也是很久以前的小脑洞,既然都出镜了还是写下来吧) ^v^番外写完估计过段时间会开新坑,正常向密室逃脱类的悬疑长篇哦~ ☆、番外 我们都曾被温柔对待过 part 1 七百年前 匿馥趴在林透床边,脸上带笑,嘴角留着一串口水而不自知。 今天小透子又尿她身上了。她急急忙忙换下衣服,又气不过,往小傢伙屁股上拍了两下。谁知小傢伙就这样哭个不停,弄得匿馥又是抱又是餵奶,好不容易哄睡着了,自己也累得够呛,趴在一旁也睡了过去。 于是林初回来时便看见了如此一番景象。 不知道匿馥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笑得这般开心。林初摇摇头,拿了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既然做了好梦,就不打扰你了。 part 2 一百年前 夏寒起床时,华江羽还在熟睡,那乖巧的模样惹得夏寒忍不住想捏他的脸。 唉。 夏寒笑嘆一声,走出门去。不多时,又拿着帕子走进来,仔细将华江羽的脸和脖颈擦了个遍。擦完还不忘轻轻一咬他的耳垂。 part 3 几月前 “参谋,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墨撩开帘帐,探进半个身子问,却见仇菁一手撑着下巴,竟是已经睡着了。 墨眨眨眼睛,蹑手蹑脚走进去,坐到她对面。良久,似是确定她已熟睡,墨趴在桌上,仰视着道:“参谋啊参谋,你可终于落到本将军手里了!” 仇菁没有反应,此人更是大胆了。 “仇菁?菁儿~随本太子回宫如何?做什么参谋,做未来的皇后才对嘛!” “菁儿~菁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自言自语了半天,墨终于不再玩闹,走到后面把仇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走出帐篷。 不一会儿,又探进半个头小声强调:“默认了啊!” part 4 现在 华江羽睁开眼睛,床边罕见的一个人也没有。看窗外,应该接近中午了。 轻轻一动就会牵扯大大小小的伤口,华江羽却还是呲牙咧嘴地坐了起来。 髮型很乱,真是,原来自己每天都做噩梦吗?唐忱肯定又摸头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哼! 华江羽嘟着嘴,握拳几次,妖力比昨日又恢復了许多,想必又是匿馥偷偷输给他的。 明明不用输自己也能慢慢恢復的。华江羽嘆口气,瞥见床头柜上摆了两个碗,旁边还有一张纸。 华江羽端起装着药的碗,一边喝着一边拿过纸来看: 哥哥如果饿了,柜子上的碗里有稀饭,药苦的话旁边还有米糖。米糖是唐忱哥哥昨天买的哦!还有,我们三个去买药了,唐忱哥哥在门外装篱笆,有事叫他就摔碗吧,喊的话伤口又要裂开了。——叶寒灯 别忙着下床!——慕安 这两个小傢伙不会写字,字是我写的!我们天黑前回来!——匿馥 ……感觉我像是团宠……华江羽喝完药,扔颗米糖在嘴里,默默道。 ☆、番外 突然落入新世界 段依柳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迷幻。 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小说头疼,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坐在了海边。 还穿着一袭火红长裙。 她的风格明明是清新小短裙好不好!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观察四周,海边的沙滩,自己坐在一个茶馆里,来往人群都是古人打扮。摸摸口袋,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银两倒是不少。想想也是,古人又没有身份证和手机,也不需要坐火车,能随身带的当然只有钱了。 所以她是怎么就接受自己穿越这个设定的?所以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所以这是哪个朝代??? “这里没人吧?”有人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段依柳抬头,是个蓝瞳男子。 外国人??? 什么企图??? 段依柳没有回答,一脸警戒地盯着他。他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挠挠头,有些腼腆:“不好意思,我就是有些好奇,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因为姑娘是在下第一个看不出身份的……额,妖?” 去你的妖,我是人! 段依柳本想恶狠狠骂他,突然反应过来:妖?这个世界有妖? “你是……”段依柳这才仔细观察面前的男子,蓝瞳蓝衣,心脏处的妖丹也是蓝色的,面相纯真善良像个三好学生,但却是妖怪,还是一条青龙?! 等下…… 她怎么一眼看出这么多东西? 男子当然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见她停顿,马上道:“我叫青竹,很少能有出来玩的机会,如果有冒犯……” “段依柳。”段依柳觉得这孩子意外的可爱,虽然他的年龄似乎是自己的好几十倍…… 第138页 “那我叫你阿柳可以吗?”青竹甜甜一笑,段依柳小脸一红,别过头道:“你你你能别一上来就对别人这么……这么……” “嗯?我娘说,小名可以增进与对方的感情。我觉得你很有趣,想增进与你的感情。”青竹毫不犹豫道。 噗。实诚,真实诚。 抱拳了老铁。 “咳……那个啊……所以……你说……你看不出我的身份?”段依柳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会被这孩子带偏的,于是率先回到正题。 “嗯,因为我很强,却仍旧看不出你的身份,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会妖法,所以想问问。” 奇怪,这个设定很熟悉啊。 段依柳摸了摸下巴,天啊!这不是她写的小说的设定吗?! 妖力强的能看出妖力弱的身份,穿越的人没有身份,以及……人和妖的结局註定是悲剧。 想着想着,段依柳便忘了青竹的问题,反而问他:“我问你哦,你知道‘来安’吗?” 青竹一愣,段依柳想,难道猜错了吗?也是,她写的小说里并没有青竹这个人。 “阿柳是想去来安吗?我以为这个城里的人都知道它在哪里的。”青竹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你知道?!”段依柳双手一拍桌子,竟直接站了起来。 “知道啊,就在灵城中心,离这里也不是很远。”青竹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让她坐下,继续道,“不过来安的老闆娘仇菁在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据说是两位男老闆在管理。” “等等等等……”段依柳手一挥打断。 什么情况? 这确实是她的小说,但是,仇菁是怎么死的?两位男老闆?不会是唐忱和华江羽吧?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问题太多她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不过看样子,青竹应该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问了也白搭,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更何况,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当然要去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来安又恰好是收留穿越者的地方,就算回不去也好歹有个容身之所。 “那个……你能……”花了一秒钟思考好后,段依柳开口,哪知青竹料到她想说什么,果断点头:“阿柳想去来安吧?我可以带你去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段依柳连忙道,管他呢,这青竹接触起来和看起来一样老实,要真是装的……大不了拼一下同归于尽! 段依柳自认果断豪爽遇事冷静,才不会哭哭啼啼多愁善感。当下与青竹结为同行,往灵城出发。 “对了,这里是哪里啊?”走着走着,段依柳突然想起来,问道。 “这里是岁城郊外。阿柳,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呢。” “我是人类啦!” “咦?!妖力比我还强的人类?!” “不不不,你肯定比我厉害,不过你可以理解为我有那种别人看不出我身份的妖力。” “厉害啊!” “哈哈哈哈……” - 结果没想到走了好几天才到岁城中心。 这岁城有点大啊!旁边还有山是怎么回事?! “今天太晚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青竹走过来递给她一把钥匙。几天下来,段依柳也了解到不少。原来岁城的旁边就是灵城,前几年发生战乱,好不容易才恢復成现在这样,街上仍有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并且在今年初春之时,来安楼老闆之一失踪了。 真是奇怪,唐忱照理来说应该在很久以前杀了华江羽才对,这没按照剧本来是怎么回事?对于失踪,倒在段依柳意料之中。若是他俩在一起,唐忱也该承受不了华江羽的妖毒了,怕不是失踪,而是…… 想到这里,段依柳不禁嘆气。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正是因为不想让唐忱杀了华江羽而冥思苦想了好久,结果还没想出来,便已经来到了他俩都活下来的世界,只可惜似乎即使那时候活下来了,现在也不见得幸福啊。 “刚刚小二说今晚有花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青竹冷不防打断她的思维,“我上来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花灯节呢。” “不想去。”不知道自己刚刚想到哪里了,段依柳赌气道。 “唔……”青竹显然很失望,但他也没打算一个人去,只得放弃,“那先出去吃饭吧,吃完就回来休息。” 有点可爱。段依柳看着青竹,默默想道。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两人吃完饭回来后。 “……”青竹顿在自己那房门大开的房间前,他记得之前确实是段依柳上楼来放东西的,她没给他的房间关门? “你有出去不关门的习惯?”刚好段依柳走在他后面,青竹转过身对还在楼梯上的段依柳道。 “啊?我关了的啊。”段依柳闻言很是奇怪,几步走上前,“你确定不是你刚刚回来开的?” “当然。”青竹肯定道。 段依柳一阵沉默。 在思考到底是小偷还是小二时,段依柳却突然注意到衣柜里似乎有人。 第139页 就像是直觉一样的东西,她几乎在瞬间就肯定了里面有两个妖怪。一个有重明鸟的妖丹,却是人类的身体,另一个没有妖丹,但很明显是妖身。 重明鸟?和人类? 段依柳心脏开始狂跳。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那两人。 “大概是小二进来收拾忘关门了吧。”在青竹面前,段依柳还是保持着冷静,道,“别多想了,你房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是。”青竹没有异议,走进去坐在桌边。段依柳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青竹到底知不知道他房间里有人,只好先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把耳朵贴在墙上,使劲偷听。 段依柳无比庆幸这里的建筑不好,完全没隔音。有听到倒茶的声音,原来青竹有喝茶的习惯吗?但他好像倒了三杯? 段依柳一动不动贴在墙上,她能确定青竹是不知道她在干嘛的,那多的两杯茶肯定没她的份。 卧槽!那不就是给他俩的吗! 隔壁传来脚步声,想必青竹是准备请那两个出来了! 段依柳赶忙跑出去,青竹没有关门,他果然已经站在衣柜前了。段依柳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在门上敲了三下。 “干嘛呢?不是说去看花灯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努力扯出一个不怎么怪异的微笑。 “你……”青竹想说什么,段依柳猜出来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打断青竹的话。 “我突然很好奇花灯是怎样的,你不是也没见过吗?走吧,别换衣服了,懒得洗。”说着她直接走过来,拉着青竹离开,走的时候用力关上了门。 衣柜的隔音应该也很差吧?要不要下去的时候脚步再重点?这样他俩应该才会放心吧? “阿柳?那衣柜……”走出旅馆,青竹才小声提醒她。 “我知道。”段依柳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我认识他们,所以……能不能不去打扰他们?” 段依柳并不认为传闻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他们两人必定是在刚刚才重逢,虽不知为何跑进了青竹的房间,但他们一定有很多要说的吧…… “那两人很奇怪,根据我所知道的,他们……就是来安楼的两个老闆吧?”青竹没有答应,反而问道,“你不是想去来安楼吗?为什么还要拉着我离开?” “不必了。”段依柳垂下眼眸,“没那个必要了。” 段依柳全然忘却自己去来安的本意其实只是找个容身之所而已。 大概这算是生命中总有些人见不得? 大不了四处走走嘛,她还没完全了解这个世界,等身上的钱花光了再去来安也不迟。 “对了,你应该一直住在深海吧?这次上来应该有事要办,我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吧?”段依柳突然想起问道。 青竹歪头看了看她,忽地笑了:“本来是没有的,现在有了。” “没有?没有事情吗?那你上来单纯是玩的吗?”段依柳莫名其妙。 “现在有啊——” 青竹说着拉起段依柳的手就往河边跑去。 “啊???” “你不是说,突然有兴趣了吗?我们去看花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哇!居然卡在了99章!这算什么! 不管怎么说,来安的番外也更完啦!没有第100章真是很看不下去但是真的没有了……(快速逃走) 第一部完结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