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渡》 第1页 《莲花渡》作者:倾十三【完结】 文案 玩劣不堪的天界祸害太子殿下被帝君罚下界去了! 漫天的神仙得知此消息后纷纷奔走相告,心里比平白多了千年修为还高兴。 不过...帝君一家素来护短,这太子殿下是闯了多大的祸事才会被狠心扔下人界? 知道些内幕的老仙故作高深,「据说是...因为太子殿下偷喝了帝君心上人酿的酒!」 「帝君的心上人不就是天后吗?」 「看来,帝后情深的传言也不尽然...」 天君傲娇小气迷路攻,绯颜清新淡雅白莲花受,暮浅一往情深小邪莲 我们的主旨是:三界和平! 1v1;结局oe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重光,暮浅,绯颜,莲汐 ┃ 配角:溯洄,锦歌 ┃ 其它:暮莲 ☆、1、庆天帝双喜承天命,月君道新后缘来初 天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犹记得上次这般大庆还是十多万年前的重光太子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承了这帝位之时。 十万年前,重光太子成了重光帝君,第一件要做的事儿不是排除异己,不是软禁兄弟,也没有一鼓作气的打到地界去立威,而是立马娶了位帝后回来。 在漫天的神仙还没有盘算好要把哪家的仙子推荐给这新任天君自己才能在这天界更加稳固牢靠的混下去的时候,重光天帝便携了一仙子的手,站在凌霄宝殿上说,这便是孤要迎娶的帝后,七日后大婚。 天君七日后便要娶天后,众仙皆是闹了个措手不及。这是谁家的仙子,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呢?关键是,这未来的天后脾性如何,好不好说话?天帝若是发怒让人去跳诛仙台能不能拦得住?下凡歷劫的时候可不可以帮忙说句好话不歷情劫......众仙越想越多,越想越远,越想越觉得悬,毕竟不熟嘛,岂止是不熟,根本就是没见过,现在要投其所好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想到投其所好,众仙终于回过神来,七日后便要大婚,这礼可要怎么送?寒酸的拿不出手,贵重的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眼,说到底还是讲究个「合心意」,想君所想,思君所思,送到心坎上才能让人欢喜,在这新任的帝后面前留下好印象。 于是之前困扰大家的问题又来了,这新任帝后到底是哪家仙子,投其所好也要有个方向,打听清楚了才好思量。众仙瞬间收起了往日凌霄殿上的矜持稳重,开启了八卦之魂四处奔走打探。 老君自持身份,觉得亲自打探帝后之事多有不便,便闭了关去炼丹,说是要出一炉美容养颜吃了还会体内含香的沁芳丹送于帝后作为大婚之礼,遣了身旁随侍的小仙童灵均去打听,打听到了更好,打听不到也罢,反正想好了要送丹药,便一切随缘了。 灵均垂头丧气的到处乱晃,心里苦闷却又不敢发表不满,这漫天神仙都不知道来歷的准帝后,叫他一个小小的仙童如何打探的到?真真是愁煞人也!想着想着没看路,便和对面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住,是我走路晃了神,冒犯了仙君。」灵均连头都没敢抬,只是低头认错,心里一边懊恼自己太不小心冲撞了仙君,一边默默的祈求原谅,希望对面是个好说话的仙君,也好免了责罚。 「嗯?」对面一个略微上扬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带着些丝丝妩媚。 「那,你便要如何领了这冲撞本君之罪呢?」 灵均顿时语塞,他已经听出了这是哪位仙君,低着的眉眼偷偷瞧了瞧对面藕荷色缀满了星月之光的裙摆,心里更是笃定。 「请仙君责罚。」灵均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便道。 「噢,责罚嘛,待你下凡歷劫之时,让本君给你写个姻缘簿子便好,其余的,就免了罢。」 灵均小仙童生无可恋的道了句「是,谢过仙君开恩。」 「你这小仙童,也是来四处打探准帝后之事的么?」 灵均本想着等对面那位走了就赶紧退下,最好能躲进老君的丹房里百十年都不用出来一次,添柴也好扇火也罢,只要能躲了这月君写的姻缘簿子,要怎么样都行。却没想到,月君大人问话了。 月君本名叫姮娥,原就是个薄情的性子,要不当年也不会背着后羿偷偷吃了飞升的灵药,本是两人拥有无尽岁月的相爱相守,却换了个一人独自守着月宫的万载清冷孤寂。此后,姮娥虽掌了天下的姻缘,却时常有意无意的喜好在红线上打个不大不小的结,写的姻缘簿子虽然缠绵悱恻,却多几经辗转难有个好结果。凡人命数至多不过百年,一世写不完的往往还要连载个几生几世,直叫人看尽沧桑肝肠寸断。这漫天的仙童仙官仙君,歷劫最怕的便是情劫,全是拜了现今这位掌了姻缘的月君所赐。 听了月君问话,灵均征了征,如实回答「是。」 「噢...」月君意味深长的吐出一个字,又顿了片刻,才道「我倒是知道些。」 灵均勐地抬头,也忘了参拜仙君的礼仪姿态,这漫天神仙都不知道的事儿,这位怎么就知道了?虽说是掌了姻缘的,但也只能左右的了凡人的姻缘命数,给下凡歷劫的神仙写写情劫的姻缘簿子,何时连天帝的姻缘也能知晓了? 灵均满心疑惑,望着眼前这眉眼带着三分俏,似笑非笑的月君,连忙回过神来低下头,赔了这逾越之罪,又躬身施了一礼,道:「望仙君提点。」 第2页 「嗯...,重光帝君啊,他以前下凡歷劫的时候,是我写的姻缘簿子啊。」月君幽幽嘆了一声,「这漫天的神仙皆躲着我,生怕我布了他们的姻缘,惹上个几生几世的情债,殊不知,渡了这劫,还了那债,才能知心之所向啊。」 灵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话说的很有几分道理,顿时对月君布的情劫少了几分牴触。月君看着这小仙童,将他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噗嗤」一笑。她那些姻缘本子她自己看了都怕,哪里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给洗白了的,果然是年轻好骗啊。 月君掩了掩唇角,正了正神色,接着说:「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的很,当年重光帝君下凡歷劫之时,与一凡女相知相恋,天界一天,人界就是数十年光景,天界不过过了七八天,帝君便歷劫归来,后来便寻了那凡女转世,恢復了前世记忆,又把她安排在了人界的浮仙山修炼,私下又给了长生驻颜的丹药,就等着承了登基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迎娶过门吶。这就是,咱们的新帝君和绮澈仙子的故事呢。」 月君短短几句,说的甚是轻松,一点也没有嚼了天帝舌根的自觉,灵均却是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帝君这情劫歷的定是柔肠百转肝肠寸断,归了仙位还要如此步步为营的安排,帝君也定是爱极了这位绮澈仙子。一直隐忍到承了帝位之后再娶,就是害怕那本应天君帝后共受的天雷劫伤了心之所爱。 灵均得了这许多的八卦段子,拜别了月君,马不停蹄的便往老君的兜率宫去回禀。老君本就是个嘴碎的,可恨正在闭关炼丹,还是炉不容有失要做贺仪的丹药,独自揣着这惊天的八卦内幕不能出关与人分享甚是煎熬,还隐隐有些害怕若是旁人也探听到了这些,等自己丹成出关怕是早就失了这传播八卦的先机,只得蔚然自嘆一句,都是天意啊! 对神仙来说最不值一提的便是时间,凡人一世至多不过百年,若想得一世的百年相守,都不知道得种几世的善因,而对天界的仙来讲,百年不过一瞬,七日更是弹指即逝。 到了天帝迎娶帝后那日,众仙携了备好的贺仪,又由老君从中牵引,写了份万仙署名的摺子,大致是说,新帝承了天命,又娶了日思夜想的心仪之人,天帝威震四海,帝后母仪三界,此等盛况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并且光我天界庆祝还不行,一定要三界同庆才是最好。 绮澈仙子坐在天帝身旁,听了专司文书的小仙官念了这万仙一同上书的摺子,心底里甚是欢喜的,老君偷眼瞧见了新帝后的神色,心道:妥了。 重光天帝挑了挑眉,问:「如何个三界同庆法?」 老君道:「人界自然好说,众仙家合力许上人界凡尘百年和顺便是。」 「那...,地界如何?」 老君顿了一下,想了想,试探的道:「地界既分了鬼都与妖魔界,那便一视同仁,该赦的赦免,该给好处的给些好处?」 「我听说,魔尊前不久也是纳了个魔后回来呢,想必也是乐意配合着同庆一番的。」 重光天帝听的眼皮子都抖了抖,「果然是没有老君所不知的秘辛,连魔界的事儿都如此清楚。」 老君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正色道「自古仙魔不两立,时刻当要知己知彼。」 重光天帝实在听不下去了,挥了挥手道「那便如此吧,烦请众仙家合力为人界祈福,保得百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界百年之内,众仙不可下凡歷劫。至于地界那边......」 重光天帝还没想好地界要怎么办,就听一个通报传话的小仙官上前行礼道:「天帝陛下,魔尊差人送了贺仪来,祝天帝帝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噢?何物?」 「一坛酒,说是魔界的特产,三生酿。」 天帝看了看小仙官捧上来的酒罈子,这酒罈子竟是精緻小巧的有些......可爱?重光一挥袖收了这贺礼,眼底看不出是何种神色,嘴边轻说了一句「甚是小气。」这句说的既轻且快,无人听见,重光正了正神色,自袖中摸出了个光洁温润的珠子来递与那小仙官「去送与魔尊回礼,祝魔尊魔后鸾凤和鸣,早生贵子。」 这小仙官刚下去,殿外便传溯洄仙君到了。 溯洄仙君是重光同父异母的幼弟,此时还是个少年模样,眉目修长,丹凤的眼角微微上扬,唇边总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见人三分和气,却从不过分亲近。 这溯洄仙君什么都好,性子好,模样更好,说话都如同暖玉般温暖人心,就是不喜修炼这点不好,天天摇着扇子养着灵兽摆弄几尾小灵鱼,倒是和人界的纨绔子弟有几分相似。 溯洄递了七彩流光的一对小灵鱼给帝后「恭祝兄嫂新婚大喜。」顿了一下,接道「早生贵子?」 重光「......」 重光脑门冒了青筋,这幼弟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务正业了些,说话也甚是不着四六,这不是自己刚遣了人恭祝魔尊的吗,这么快就被自己弟弟说了回来。连忙扔了把扇子给他,「你既捨得那心尖上的小灵鱼送了兄嫂做贺礼,孤也定不能亏了你,从今往后,你便做这四海君罢,四海水族皆归你管。」 溯洄对这四海君无甚概念,欢欢喜喜的接了扇子,只道是今后寻觅这些漂亮养眼的小灵鱼更是方便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2、天后诞龙凤双生子,小霸王天界霍乱仙 第3页 十万年前的那场三界同庆,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天界多了个四海君,人界得了百年的盛世繁华,地界得了些许的安抚也没再找过麻烦。 三界其乐融融的过了十万年,天帝果然是对天后一往情深,十万年间竟不曾纳过侧妃,连个暖床的仙娥、暧昧的女仙都不曾有过,众仙一边感嘆天后福泽深厚独得帝宠,一边惋惜少了许多拈酸吃醋的后宫段子调剂生活。 这十万年间,魔尊不负天帝之望,生子果真生在了天帝前头,重光抚了抚额,差了小仙官去送贺礼,又回了众仙纳个侧妃的好意,转身回了寝殿。 两万八千年后,天界终于传出喜讯,天后有孕了。魔尊不过一举得子,天后这一胎竟是龙凤双生,当真是还需三界同庆一番。 暮浅小殿下,就是在这么一个三界同庆的日子里降生的。 天后怀的是双生的龙凤胎,生产那日,暮浅动作反应慢了些,便成了后出生的那一个,上头除了父君母后平白的还多了个姐姐。 重光帝君抱着先出生的女儿看了看,眼神微征,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甚是可爱,不哭不闹,眼底似是还带着些笑,低眉亲了一下她小小的额头,赐名玄裳。 相较于玄裳帝姬的安静恬淡,暮浅的出生就显得过于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吼了三天三夜,待整个天界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他吃饱喝足睡好觉又开始了第二场。 天后终日抱着儿子甚是无奈,看看乖巧懂事儿的女儿,再看看怀里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真是心力交瘁。「出生前你父君便给你起了暮浅这名字,大抵是希望能生出一个性子浅淡,温润如玉的儿子,可怎么竟是这般的闹人?」 五百年后,暮浅小殿下终于长到了人界小童两三岁的模样,天后心想,这天生仙胎长的真是忒慢了,何时才能熬到出头之日呢? 殊不知,难熬的日子这才只是个开头。暮浅小殿下自从会走能跑了以后,便正式开启了祸害天界之旅。 溯洄的仙府旁种了一片的海棠花林,仙气萦绕,终年花开不败。林子中间有一方灵池,池子里养了些流光溢彩的鱼儿,或游弋或停靠,或嬉闹或鱼跃,煞是活泼可爱。这池子四海君当宝贝的小鱼,却是被暮浅眼馋了好久。 四海君不在府上之时,暮浅便带了随侍的小仙童偷偷潜了进来,拿了干坤袋来迅速收了池里的小鱼,收完便跑,动作一气呵成。跑出老远以后,又镇定自若装模作样的走了起来,走到老君的兜率宫门口,暮浅不走了,吩咐小仙童拿好了装着小鱼的干坤袋在门口候着,自己一步三摇晃的走了进去。 老君见是暮浅上门,顿时苦了张脸,想着闭关谢客,却又已经被撞见了,这可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啊。说不得,骂不得,更加打不得,却又异常难缠。 见着老君,暮浅小殿下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句「老头儿,借我个丹炉。」 「小殿下,」老君揖了一礼,按照现今天帝天后护短的性子,若无意外,这便是日后下一任的天君了,怎么也不能得罪了才好。 「丹炉是炼丹所用,小殿下这是要修习丹药之术吗?」老君还是报了些许的希望,毕竟如四海君那般不学无术的主儿是不适合承接天命的。 暮浅小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你管我作甚,拿来便是。」 老君见他神色有异,又不说是要干什么,但应该不是想要炼丹,心里便只想着赶紧打发走这混世的小恶霸了事儿,便拿出了个下品的小炉顶给他,见他神色缓和,便跟着问了一句「小殿下可还满意?」 暮浅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两砖,笑了笑便道:「自然是满意的,整个天界还是你这老头儿大方些。」 老君深感欣慰「小殿下满意便好,满意便好。」 「那你还要送我点儿什么吗?」暮浅扬起小脸问。 老君「...」 老君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果然是人老不中用了。 「我......我送小殿下回去可好?」 出了兜率宫,暮浅便带了那几个小仙童寻了个隐蔽的地儿,舀了一丹炉的灵泉水,将他小叔叔那几尾流光溢彩的小灵鱼给炖了鱼汤喝。 四海君回府以后见着的便是海棠花树下,平静无波的灵池里一尾小鱼也没有,溯洄愣了愣,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只是池边有一炼丹小鼎,里面还有些细小的鱼刺儿......溯洄额角冒了青筋,臭小子,不用想都知道是你干的。 玄裳帝姬跪在下首,天帝帝后神色严肃。重光问女儿:「你真就如此定了么?」溯洄来找兄长诉苦告状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幕。 「是。」玄裳垂首,不卑不亢。 「那便如此罢,打你出生之日起我便知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快。」 天后悄悄抹了抹泪「玄儿,为娘......捨不得你啊。」 「母后放心,玄儿......无事。」 「三十三天外不比这天界,你......自己当心。」 「是,那......玄儿就退下了。」 溯洄一头雾水的看着这小侄女儿退了下去,看着自家兄嫂问「这是怎么了?」 重光顿了顿,「无事,这三界都欠了他们的,想干什么都随她去罢。」 溯洄想了想,若有所悟,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可她才刚满千岁啊,人界五六岁小童模样,你就这样放心了?」 第4页 「你倒是给孤说说,不放心还能怎样?」重光本就心烦,没好气的回了这幼弟一句,然后稳了稳情绪,问了句不搭边的「孤大婚之时给你的扇子可曾收好了?」 溯洄将手里的扇子开合着把玩了几下,「一直随身携带,此扇甚合弟之心意。」 「哼!你倒是识货的很。」重光语气缓了缓,「以后若是遇了什么麻烦,这扇子没准儿就是能救命的。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又准备何时娶妻册妃?」 溯洄征了征,完全忽略了后面的那句「我一直想问兄长,这扇......可是那把?」 「嗯。」重光哼出一个鼻音。 溯洄将那扇双手奉上「如此便请兄长收回,此扇,太过贵重。」 重光嘴角扬了扬,眼角挑了挑,语气也更柔和了些「还有什么是比得过自家弟弟贵重的?收好便是。」顿了顿接道「我虽贵为天界之主,却又有诸多身不由己,便只想护了你,这一世的任性妄为。」 「那,暮浅呢?兄长不需护着他么?」 「当然要护,护到他做上这天界之主,便要一切都由他自己走了。」 溯洄紧了紧手里的扇子,拜别了兄嫂便也退了出去。这状还是不告了吧,也好让兄长省省心,相比自己这一世的恣意洒脱任性妄为,兄长终是背负的太多。 回府的路上,溯洄便遇见偷了自己小鱼的暮浅。暮浅蹲在路边,正在逗弄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这圆毛的畜生眼睛竟是通透的水蓝色,像极了暗夜里的星辰,美丽不可方物。 只听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小殿下,这兔子,可是有主儿的。」 暮浅抬眼瞅了那人一眼,「你的么?」 「自然是。」 「我与你交换如何?我煮了小叔叔的灵鱼,总得赔点儿什么给他,毕竟他平日里待我不错,我看你这兔子就甚好。」 「哦?那小殿下要拿什么与我交换呢?」 听到此处溯洄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出去拽起侄儿「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胆大,谁的兔子你都敢要?不过是几尾灵鱼罢了,吃也就吃了,小叔叔再养便是。」 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月君啊,好久不见。」 姮娥似笑非笑的看了溯洄一眼,抱起兔子「见过四海君,如此我便先退下了。」转身离去。 暮浅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家小叔叔,心想「我吃了你的宝贝鱼,你不生我气?」 溯洄拽着他就走,「以后看清楚些,这月君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让她惦记上了,待你下凡歷劫之时怕是会不大好过。」 暮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家小叔叔在护短上面和父君母后并无不同。 玄裳独自去了三十三天外以后,暮浅着实收敛消停了一段时日,直到老君携了南衡星君一同来找天帝告状,众仙才恍然,天界小霸王依旧还是那个小霸王。 南衡星君的屋顶被拆了一个洞,拆下的金瓦被扔在了老君炼丹的炉子里,天帝皱了皱眉,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南衡啊,你那座殿也有些年月没有修葺过了吧?」 星君一愣,答了句「是。」我那殿才修了两百年啊...... 「那便趁机修了罢,堂堂一府星君,切莫不要太过寒酸。」 天帝打发完了星君,便要退了众仙,老君连忙问道「那我的那炉丹药呢?那可是九转金丹!」 天帝眼角都没抬一下,四海君便接过了话头「哎呀您老可算了吧,就你那九转金丹,一万年也不一定能出上一炉,就当是积累经验了罢。」 老君「......」万一我这一炉就成功了呢? 于是众仙总结出一条结论:自从帝姬外出歷练以后,天帝一家护犊子就护的越发不要脸起来,反正如何都讨不了好,今后见了这小殿下躲远便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3、小殿下误饮阁中酒,窥天帝一纸寄思情 暮浅长到五千岁的时候,已经不再屑于干一些下水摸鱼上房揭瓦的事儿了。五千岁的暮浅,有了人界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说起话来温润有礼,修炼起来也算勤勉,天帝帝后颇感欣慰,儿子终于是长大了,近一千年来告状的神仙都少了。(那是因为大家知道告了也没用好吗......) 韶华阁是重光给自己建的个屋子,据说里面放的都是些珍贵奇顽,天地异宝。这屋子平日里不让人进,就连天后也没进去过,连个洒扫修整的小仙童都没有,均是重光亲自打理。 天界有这么个神秘莫测的屋子,暮浅甚是欢喜。于是,天帝携着天后去西方参加法会的时候,暮浅便偷偷解了他父君的禁制,熘了进来。 这还要多亏了这段时间(从惦记上那屋子开始)以来暮浅的潜心修炼,不然又如何能解的了天帝的禁制? 终于能如愿进了这韶华阁,暮浅满心激动的想着父君到底藏些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进去以后竟就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甚至普通的有些......寒酸? 桌椅摆设皆是老旧陈腐的式样,与这天界的流光浮华甚是不搭,暮浅顿时没了兴趣。这韶华阁莫不是个假的?父君为了诳他做的幻影?想想又摇了头,这屋内一切事物皆是真实,想来他父君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弄这么个幻影,但若不是无聊,又怎么会弄这么个地方出来啊? 暮浅正是想不明白,又撇见了桌上放着的一张纸。这书桌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也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只这一张写了字的纸,一支狼毫笔,还有一个精緻的小瓶子。暮浅看了看纸上的字,是他父君的笔迹: 第5页 暮色疏浅弦锦歌, 瞑烟月夜倚栏阁。 飞花弄影醉香栖, 一帘销凝娱君侧。 暮浅看完吓了一跳,他的父君,天界正经的重光帝君陛下,何时会写这样靡靡旖旎的诗出来了? 这是假的吧,这一定都是假的。暮浅被唬的不轻,定了定神,又拿起桌上的小瓶子看了看,这瓶子真是精緻小巧的有些可爱,莫不是父君哪个相好的送的?天界都说天帝情深,对天后之情数十万年始终如一,却没想到自家父君也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时候,怪不得这屋子谁都不让进,原来是个缅怀旧情的地方。 暮浅寻思着,不若等天帝帝后回来,就寻个机会让他父君将那相思之人纳了便是,自己多个姨娘也没什么不好,往后还能多上几个弟弟妹妹,玩起来也更加热闹些。却是没想到,重光当年娶了他母后,却为何没能娶这相思之人,终是只能渲染了这一纸的凄凉,建这么一个屋子来独自伤情。 拔了那精緻小瓶的盖子,暮浅低眉闻了闻,里面装的竟是酒?初看是浅浅淡淡的红色,细看颜色仿若又深了些,酒液上泛着金色流光,定不是凡品,却又从未在天界见过如此佳酿。 这酒闻着很是清冷,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萦绕,暮浅忍不住尝了一口,甜丝丝的没有丁点儿酒气,却有一种仿若晃了流年的错觉。 暮浅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直至那本就小巧的瓶子见了底,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闯了祸吧?父君这酒,应该是喝不得的,虽说平日里天帝护短儿,但这次还真是不好说的很,暮浅不由打了个哆嗦,想不出父君发火会是何模样,赶紧盖了盖子将那小瓶放回原处,往出走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此时身处混沌? 四周一片雾霭萦绕,先前陈旧的小屋早已不知去向,恍若时光与梦境经年相遇,这天地之间,只剩一片苍茫。 恍惚间暮浅只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许是困了亡魂的封印,亦或者载了一厢旧梦的空城。似是执行绘梦般斑斓绮丽,又若残影流扉,寥落伤痕。 再醒过来的时候,暮浅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殿之中,床边坐着天后,他父君冷着脸站在床头望着他。 「你进了那屋?」 「是,父君。」暮浅有些惴惴不安。 「喝了那酒?」 「喝了。」暮浅如实回答。 「好得很!果真是个纵容惯了的性子。你倒是不怕那是坛毒酒。」 暮浅本想接一句,那酒好喝的很,却见他父君眼底布满的寒意,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天后在旁边本想着替儿子开脱几句说说好话,却见重光神色这般冰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深寒。 「暮儿」重光说「下凡去吧,五千岁也当凡尘歷劫了。」 天后被吓了一跳,这是多大的事儿就要罚儿子歷劫,正准备求求情,如若不行哭闹一番也是豁出去了,却听见门外仙官来报:「魔尊求见天帝陛下。」 「魔尊怎么来了?」天后想「十几万年都没进过天界的人......」 重光在偏殿见了魔尊,又屏退了随侍的仙娥仙官,殿外设了结界禁制方才开口:「何事?」只这两个字,似是使尽了气力。 魔尊看着他,看不清眼底有何变化,只接一句:「三界交汇,无极之渊,结界破了。」 「孤知道了。」 重光抬了下眉眼,侧颜如画。「绯颜现在见我,只知道些公事了吗?」 魔尊直视着他「天帝陛下如今又何尝不是公事公办?」 「难道你是在怪孤祝你早生贵子?」重光眼底含了丝笑意,「听说魔尊长情的很,数十万年不过迎娶魔后一人,独宠后宫?」 绯颜眼角跳了跳,实在不想搭理他,只是哼了一句「天帝亦然,彼此罢了。」 重光貌似有些动怒,左手抬起捏住对面之人的下颚,嘴角上挑,眉眼越逼越近,「你便是这么和孤说话的吗?你又将孤当成了何人?」 「你拿了孤的诗,给你儿子起名,真当孤就如此好欺,不介意吗?」 魔尊被他捏着,头部上扬,并未束冠的长髮洒落在玄色的长袍之上,脑袋动弹不得,只能双手发力,将对面之人揽腰抱起。他盯着他「那诗是你送于我的,我用的是天经地义。倒是天帝陛下,又何故用了我的东西给小殿下取名?」 天帝之子名曰:暮浅。 魔尊之子名曰:锦歌。 重光有些语塞,顺势搂了绯颜的脖颈,手指撩拨了几丝他垂下的长髮,这些亲昵是他从不曾和天后有过的,他娶绮澈,也许只因身负天命,需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帝后,也需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子嗣。 如若不是这天命,如若不是这仙魔之分,也许,他们是能携手共度的罢。 重光被他揽在怀里,眼神交汇,鼻尖对着鼻尖,忍不住在对面那稜角分明的唇上啄了一口。 随即恍然,翻身落地,整了整凌乱的衣摆髮髻,轻咳一声「那酒,被逆子偷喝了。」 绯颜一怔:「我以为你早喝了。」 重光脸一黑,终是没将「不捨得」三个字说出口。只因他知,那酒是眼前这人亲手所酿。 「我再给你酿便是,只是平日里并不酿这酒与他人饮,回去现酿怕是要等的久些。」 重光眼角含笑,他知这酒酿的极为不易,否则当初也不会只那小小一坛。突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魔后真身是条蛇?」 第6页 绯颜不明所以,点头应是。 「蛇性本淫,你...悠着点儿?」 绯颜「......」 绯颜一脸黑线,转过头不去看他。 重光暗自嘆了口气,终是没有问出那句为何这十几万年都不曾来过天界找他,来了又能如何?难道看他承袭天命娶妻生子吗?又或者他去魔界,看己之所爱与她人欢好也定是受不了的。 「今次你能过来,就是为了那三界交汇之处的结界之事罢?」 魔尊也正了神色「无极之渊的结界已经被破。」 「你说,那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天地混沌初分时镇下的魔物了,谁又能说得清楚?只是此物一出,怕是三界都将遭难。」魔尊此话说的顺畅无比,完全没将自己列为「魔物」一族。 重光反而一笑,心情甚是愉悦:「绯颜,我将此物除了之时,你便随我归隐三界如何?」 魔尊看着眼前之人,珍而重之的应到「好。」接着说:「我助你。」 重光神色更加开心,「此次回去,有什么消息来与我说便是,我在一天,这天界之上就没人敢为难了你。」 绯颜点头。 「那孤便不送魔尊了,家有逆子还需惩治。」 绯颜嘴角不由抽了抽「听说小殿下近千年来勤加修炼,已经很少再犯错了。」 「绯颜对天界之事到很是关怀。」重光隐了眼底笑意,心想:小畜生倒是精明的很,既摘了顽劣不堪的名头,又拿着勤加修炼的幌子,得了些本事还破了我的禁制,哼! 「可我那酒被喝了啊,喝的一滴都不剩。」重光咂了咂嘴,甚是委屈,十多万年孤都没捨得喝上一口。 绯颜哑然,试探着问:「那...」他本想说那能怎么办呢?亲儿子喝的,我再给你酿了便是,别生气了。 就听重光接道「那就罚下界去吧,也该去人界歷劫转转心性了。」 绯颜「...」 你这个心眼儿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用诗词均原创,吼吼吼~ ☆、4、罚殿下凡尘歷凡劫,秋慈降太子秋暮浅 暮浅小殿下被天帝扔下人界歷劫了,漫天神仙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小殿下长大了,到了该歷练的时候了? 直到当日仙议,众仙看着重光帝君坐在上首,神态自若的说,「孤有一提议,关与暮浅歷劫之事......命簿子一人一句可好?」 众仙「......」 帝君这意思是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众仙一时语塞,竟不知要如何答话......老君拢在袍袖里的手都在瑟瑟发抖,这可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亲生的儿子说打下去歷劫就歷劫了,命簿子还拿出来一人添写一句,这暮浅小殿下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爹,帝君平日里不最是护短的吗?果然帝君还是个心眼小的。 听了仙娥回禀的当日殿前仙议之事,天后再也坐不住了,眼神千般凄凉万般苦楚的看着自己夫君,忽就觉得眼前这人陌生的紧,或许是真就从未看清楚过,想想这十多万年,除了相敬如宾,真就不剩下什么了。 「我知你心里有人」她说,「一直都知道,我亦知道我在你心里占不得丝毫分量,这十万年的夫妻和睦不过是演给这三界看罢了!」她情绪有些激动,控制不住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却又强忍着眼角的胀红,倔强的生生咽下了即将涌出的热泪。「可暮儿他,是你的儿子。」她顿了顿,微不可查的理了理自己的情绪「玄儿已经几千年都毫无半点消息了,我现在只有暮儿,你当真定要如此狠心?」 重光抬眼看着她,这就是自己昭告三界娶回来的帝后,也许只因在人界那一世,她是那人的妻么?他改了她的记忆,心底的求而不得只得藏(zang,四声)在骨子里,藏在再也触摸不到的地方,只想就这么过下去吧,直到这桎梏本心的枷锁解开,便再什么也不顾了,什么也不要了。 「玄儿,玄儿......她是上古五方帝君转世,她......不会有事,你放心便好。」 绮澈愣了一下,什么是五方帝君,为何她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不知道?只道是女儿早慧,要外出歷练,又恍若是要找什么东西,哪想竟是如此复杂。 「我曾说过,这三界都欠了他们的,那便是真的欠。」重光顿了顿「你可知当初女娲补天所用的五彩石,便是这五方帝君的真身所化?天上那么大个窟窿,真当是随便练几块石头就能补上的吗?那是玄、白、赤、黄、青五帝舍了真身,拼了性命堵上的。五帝舍了真身,上古众仙感念他们拯救三界之恩德,合力保了五帝元神并放逐三十三天外蕴养,只盼着有一日还能坠入轮迴。」 绮澈心头一松,得知女儿无恙便好,五方帝君离自己太过遥远,可玄儿却实实在在是自己所出。 「那暮儿呢?」 重光不再看她,只道「如此顽劣不堪,理应受罚。」最后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歷个劫,天界一日人界十年,暮儿很快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绮澈就不明白了,儿子近千年都没惹祸了啊,况且你以前不是挺护短的吗? 重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若看透了她的心,这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疏离。绮澈心头一紧,往日的相敬如宾你都不愿意装了吗?你心尖上那人......到底是谁?你既有天帝之尊,又有谁是你求而不得的? 第7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的动作,那秋慈国本还有百年气数,你将暮儿投去此处,怕是会乱了人界命数,引发霍乱。」 「让暮儿下界去做一世的安稳帝王不好吗?你真要如此心狠,非让他得一生坎坷不可?」 「既是要歷劫,就该把凡人八苦都经一遍才好。」他想,暮儿,莫怪父君自私一回,歷了这劫,才能承袭这天命啊,你终归是要当这天君之人。父君,也只能护你这千年的任性妄为罢了。 秋慈国位于人界中部,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周边各国对秋慈的评价有三:绫罗美玉如云霞,奇珍美景七步花,国风潇洒不拘法。 秋慈盛产绫罗绸缎、黄金美玉,国富民强,即使普通百姓也过得富足安康,并且奇珍美景繁多,遍地皆是天然园林,更是人界唯一出产七步花的地方,凡人长期以此花沖水泡饮,便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故此秋慈国人多长寿。至于最后一句国风潇洒,说的便是——秋慈国内断袖合法。只要有媒有聘,有嫁有娶,双方自愿,即便是男子相爱,也可似普通男女一般成家立户,并且官府认可,律法保护。 秋慈玉宗四年,庄贤皇后诞下一子,玉宗得长子龙颜大悦,赐名瑞。玉宗五年,册长子秋瑞为太子,拜国内名士晏景为太傅,晏景见这小儿年纪尚小,神色便一片淡然,很有一番超然之气度,取字暮浅。 初见晏景时,老皇帝也是被唬了一跳,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似还未及弱冠的少年,眉目清秀,眼角含笑,颇有几分出尘之姿。问「先生便是晏景?」 晏景不卑不亢,只微微一礼,答「是。」 自拜了晏景为太傅,秋瑞便随着老师常年居于宫外,只因他皇帝老子觉得自古以来后宫争宠便诸多阴暗下作之事,怕污了这长子的眼,心里再蒙上些阴影。这儿子他甚是喜欢,将来定是要承接大统的,故此只每月初一十五回宫一次,探望父母,问询课业。 玉宗在皇城里闹中取静的寻了处园子给晏景,环境很是清雅幽静,里面种了些梅兰竹菊,也均是些清幽高雅的植物。还派了大内的影卫暗中保护,毕竟是太子也要住的地方,需得安全可靠了才好。 晏景甚是风骚的将这园子唤作「小竹轩」,还写了副风神俊秀的书法,差人找皇城里最有名的工匠刻了匾额挂在院门上。 秋瑞这师父也是个随性的,自是省了皇宫里那一套繁重礼节,只要该学的课业都会了,该练的字都练好了,便放任不管,反而与宫外小童混为一片,抓虫斗鸡,偷猫遛狗,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尽皆干的手到擒来顺畅无比。晏景对他也甚是纵容,只要不危及性命,不祸害乡里,一切皆随他所欲。 玉宗十四年,秋瑞十岁,宫外的日子一晃十年。这一年的花神祭,过的与往年便是有些不同。 花神祭是秋慈国特有的日子。百姓们过的富足了,自然就会想出些娱乐项目来。秋慈国都皇城边上,往西整整的一条街被称之为西街,这西街便是开满了勾栏楚馆的地方。每年六月十五,西街的勾栏楚馆都要一起合办一场花神祭。 六月十五这日,馆子里的俏姐儿小倌们均是要做盛装打扮,坐着四人合抬的花撵,绕着皇城根的四条街逛上一圈,皇城里看热闹的百姓,可将月初便开始统一售卖的牡丹花簪赠予自己心仪之人,待所有花撵回到原处之时,再看哪位手里的簪子多些,最多的那个,便是本年花魁。 这花神祭,无外乎是得了花魁的姐儿抬了身价,勾栏馆子得了利益,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延续办了下来,而且还办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热闹,办成了这秋慈国的一景儿,当个节似的过。 秋瑞十岁这年,晏景心想,太子也到了总角之年,快极束髮了,宫里指婚都早,指不定的什么时候就要给他皇帝老子拉回去娶妻,今年这花神祭还是带着见识见识的好,也算是一种......启蒙教育? 「暮浅,今年这花神祭,想去看看么?」晏景不急不缓,语重心长的问。 「选花魁的那个吗?我昨儿还见着师父偷偷进了西街小馆,往后师父想去便去,用不着偷偷摸摸。」说完还加了一句「我不会同父皇母后说的。」 晏景顿觉老脸一红,「为师是去听琴的。」 「嗯,我当然知道,那馆子里新来了个叫柳留仙的公子,据说琴技甚是了得,一曲便能飞花停落,鸟虫禁鸣,当真神奇的很。」秋瑞说的两眼泛光,明显是也想去见识见识。 晏景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有些没脸见人了,往后在弟子面前还怎么端起师父的架子? 「留仙公子好看吗?」秋瑞问。 「好看。」晏景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尽量正常。 「琴果真弹的那般好?」 「果真好。」 「师父若是这般欢喜,娶了回来便是。」秋瑞眨了眨眼,贴心的说「赎身之事,不必师父操心。」 晏景「......」 秋慈国阳阳之事是合法的,夫夫携手也经常可见,所以在西街,勾栏里住的是姐儿,馆子里便都是些清俊公子。 晏景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弟子管的太过于松散了些,现在是不是得抓紧往直里掰一掰?就是不知道还来得及不?虽说秋慈国不禁男风,可若是自己教出个好男风的太子来,估计老皇帝得怒。想想小心肝儿不由得颤了颤,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啊。 第8页 于是晏景语重心长的说:「为师不好男风。」末了还加了一句「君子好逑之,当应窈窕淑女也。」 「那留仙公子......?」 「说了是去听琴。」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与否?」 晏景「说。」 「听琴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 晏景「......」 「夜晚清净,听的自然更透彻些?」 「噢。」秋瑞终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晏景刚大大的松了口气,就听见这小徒弟暗自嘀咕「我虽没去过西街,可也是听说过的,勾栏楚馆岂不是晚上更加热闹些?师父又怎会觉得夜晚清净?」 晏景「......」 这太子不得了了,晏景暗下决心,一定要关禁闭,罚抄书,经史子集抄个遍,抄不完还不能吃饭,哼! ☆、5、花神祭秋瑞暖莲汐,晏景道祸星现焚世 花神祭晏景终归还是带着秋瑞去了,当天是六月十五,本该是进宫的日子,晏景随便找了个由头,差人进宫去通禀了一番,将进宫的日子推后一天。 刚出门左转过了一条街,晏景便见着街边巷子里缩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蹲在那处角落畏缩着本就单薄的身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只是眼睛甚是明亮。晏景想,这还是在这繁华皇城里第一次见着如此模样的小儿,看来命数天定,任何地方都是有些命贱的。 晏景装着没看见,拉上秋瑞继续走,各人有各命,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管得了。 正此时,一群衣着艷丽的汉子手里握着棍棒就赶了来,那小儿见状,撒腿就跑,眼见着旁边的巷子是个堵死的胡同,便往街上一个勐子的沖了过来,踉跄一下,摔在了晏景身侧。 晏景「......」 秋瑞本一直张望着西街方向,对眼下之事并未多加留意,此刻见一团小小的人影儿一股脑的扑摔过来,连忙问道「摔疼了吗?地上晒的烫,快些起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扶了一把。 地上的小人儿一愣,还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自己,便不由自主的问了句「公子可否救救我?」这小童不过垂鬓之年,便如此吐字清晰条理清楚。 秋瑞看着挥棒追来的大汉,神色有些不善,自家皇城根前,怎的竟还有如此欺凌弱小之辈? 晏景看着太子殿下这神情,要糟。连忙问道:「何故如此?」 对面那群莽撞汉子见这二位均是姿容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躬身先行一礼「二位公子见谅,冲撞了二位我等真是万死不辞之罪。」说话这人抬眼偷看了下对面神色,接道:「只这丫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她是庆园春的人。」 庆园春,皇城里最大的勾栏,幕后主子是秋家祖上封的一个外姓王爷,姓白,王位世袭罔替,现如今在这朝堂之上也很是有些势力。 白府的王爷不仅好酒好色好敛财,还好开些勾栏赌坊,满朝上下皆知,他却将这当成是娱乐民生的大大好事儿。 晏景有点头疼,牵扯到朝廷之人,便一定是会有些利益纠纷的。他最怕朝廷这些党派利益之事,所以自带着暮浅居于宫外,只教太子课业,却从不妄论朝政。似是不愿沾染这凡俗之事。 况且......听说那留仙公子栖身的潇湘馆也是这白家的? 「多少银子能赎了身?」秋瑞问得直截了当。 于是,太子殿下花神祭还没看成,就先买了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呢?」秋瑞问。 「莲汐。」 「怜惜......果然是勾栏里给取的名儿,不过总归是要比嫣红柳绿的强上许多。」晏景心想,买个丫头便买个丫头吧,这应该也是命数,这丫头命中注定了会有此际遇也说不定,只顺势而为便好。 只是......好好的花神祭热闹没瞧见有些可惜。晏景又听说今日的花魁便是那潇湘馆的留仙公子,更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饭都没吃就回了寝室生闷气去了。 秋瑞「......」 师父你不是不好男风吗? 这小竹轩是没有丫头伺候的,只厨房里一个姓李的厨娘,院子里一个洒扫的小厮,还有个浣衣娘是每日里拿了衣物回去清洗的,并不在园子里歇息。 秋瑞只得叫李厨娘带着莲汐去梳洗换衣,洗干净换了新衣,竟是个粉嘟嘟俏皮可人的小姑娘,比皇宫里那些公主郡主都可爱,秋瑞想,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比她们都好看的美人。 「今日还当多谢公子相救。」莲汐说。 「我才十岁,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了。」秋瑞有些侷促,耳根竟也有些发红「唤我哥哥可好?」 说完又觉是否有些不妥,连忙正色问道「你父母亲人在哪儿?我差人将你送回家吧。」 莲汐眼圈有些发红,伸手去拉秋瑞的衣摆,拉上了又觉得过于唐突,连忙放了下来,竟是侷促中带着些委屈,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你......家里人呢?」秋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到了庆园春那种地方的?」 莲汐的眼圈更红了。 「没有家人吗?」秋瑞问。 莲汐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今后便跟着我可好?」不用将人送回家里,秋瑞竟是满心欢喜。 莲汐点头,轻唤了一声「瑞儿哥哥。」弯了弯唇角,笑起来煞是好看,泛红的眼角还闪了些泪花。 第9页 第二日起床,晏景便见家中多了个模样不错的小女娃娃,试探着问「怜惜?」 「是,多谢公子师父昨日相救。」小女孩儿低着头不敢看他,这眼神有些吓人。 晏景看着她,眼角闪过一抹疑云,去喊了秋瑞便要出门,今天是推迟了要进宫的日子。 「暮浅,」晏景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那个小女娃娃不大简单,稳妥些还是将她送出去吧。给些银钱打发了也行,寻个名头送于藩王也行,总之,不能留在皇城里。」 「师父什么时候心眼儿小的连个小女娃娃也容不得了?」 「为师是认真的。」 「和对留仙公子一样认真吗?」 晏景「......」 你能不能不动不动就提他,他吃你家粮食了? 「莲汐不过是个垂鬓之年的小童......」秋瑞说「无父无母甚是可怜。」 「为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她乃祸星降生,焚世之命。」 秋瑞「......」 师父你什么时候学会占星算命了?听说国师府上还缺个打杂的要不要我推荐你去?国师府的待遇可好了。 晏景神情恳切「为师真没诳你。」 秋瑞正了正神色,端起太子该有的架势,虽才十岁,气势却是浑然天成的带着股威压:「上次进宫之时,听父皇说了北边的藩王近日便要来皇城纳贡,人既然来了就怎么也得回点礼才好。」 晏景心里一喜,这是打算把小丫头送出去了? 「听说这彦旺达藩王颇好男色,我想不若就提议父皇将昨日新晋的花魁送与他罢,投其所好换得边境安稳,甚是划算。礼单上再添些绫罗绸缎,瓷器玉石,反正都是些特产,一併送了便是。」 晏景「......」 这太子才十岁,这是谁教出来的妖孽?晏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为师觉得,一个小丫头也不像是能翻起大浪的,你若喜欢留着便好。呵呵...呵呵。」 「祸星降生,焚世之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师父确定要留着?」 「其实占星算命之术,为师也不是很熟,呵呵...也许,为师算错了?」 「此等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师父又怎么会出错?」秋瑞眯了眯眼,像个狡猾的狐狸。 晏景「......」 既然不能顺势而为的将人送走,那便是註定了的命数,暮浅,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进了皇宫,秋瑞觉得父皇头上好像比上次相见又多了几根白髮,这才不过区区半月,看来自己母国也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安泰祥和。凡事都有两面,国富民强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世上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乐土。 玉宗问了秋瑞近日修习的课业,习读的典册,对周边附属藩王的见解,对朝廷内政的看法,秋瑞一一作答,引经据典,见解独到。玉宗老怀大慰,有子如此,还何患秋慈将来。 「听说瑞儿昨日去了花神祭?」谈完正经的,玉宗决定扯些家常,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自小没有养在宫里,久了怕是会生出些疏离。 秋瑞「......」 晏景「......」 「瑞儿还带回去了个小女娃娃?」 晏景一直都知道那园子有影卫暗中保护,他们出门也都有人跟着,对于玉宗的了如指掌并未觉得惊讶。 秋瑞应了一声,接道:「正想着走时向母后讨几个灵巧的丫鬟带着,以前那园子里并没什么女眷,现在多了一个,虽说还是个小丫头,但多几个丫鬟也是方便些。」 玉宗顿感欣慰,儿子这是长大了,要娶媳妇儿了? 晏景「......」 「陛下,太子已近束髮,我打算开始教习些防身之术,可否?」晏景打算差开这个话题。 「噢?朕还只道晏景是我秋慈国内第一名士,竟没成想还习得拳脚武术吗?」 「父皇有所不知,师父他还擅长占星算命呢。」秋瑞眼中一片皎洁。 晏景「......」 我这是教出了什么样的一个逆徒,老天你怎么不噼道雷下来? 「晏先生竟如此多才?看来将瑞儿交与先生教导,真乃我秋慈之大幸也。」玉宗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吾定当尽力,不负国主之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朕还听说晏先生最近入夜经常去那西街的潇湘馆?」 晏景「......」 你们这父子俩还有完没完了啊,我要怒了,我要怒了,我要怒了啊啊啊。 「那......要不要朕去向白老头讨了人,赐予先生?」玉宗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关心一下下属的私生活,只要能把宝贝儿子教好,其余一切好说。 晏景觉得这两天一定是犯了什么晦气,脸憋得通红,又红得发紫,现在估摸着该泛了青色。 「多谢陛下挂念...不必了,我...自当会处理好。」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6、晏景教太子防身术,潇湘馆留仙露真情 晏景带着秋瑞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天上稀稀疏疏的挂了几盏星,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师父今晚还要去那潇湘馆吗?」 晏景「......」 怎么还提,当真以为为师不敢清理门户吗? 「要去也得先将你送回小竹轩。」 「师父为何就不想着把人赎了出来,这么天天的往过跑终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第10页 「他不愿。」晏景心里长嘆一声,我也想啊。 秋瑞「......」你们的世界太复杂,我果然还只是个纯洁的小孩。 回了小竹轩,晏景当晚竟没有再出门,想必心里也是苦闷的紧。秋瑞刚同莲汐说了几句话,不觉又耳根发红脸颊发烫,赶紧逃回了屋。 一夜平安,第二日大早,天还没亮透彻,鸡才刚鸣了一声,晏景就把秋瑞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秋瑞迷迷煳煳半眯缝着眼睛说「师父你竟是个如此心眼小的,横竖不过就昨日说了几句留仙公子之事,你就不让我睡个囫囵觉?」 「昨日在宫里同你父皇说了的,要教你些防身的功夫,你不也是听见了吗?」晏景觉得头疼,柳留仙这个话柄到底要被念多久? 「还真教啊?我只当师父是要差开话儿呢。」秋瑞一脸苦闷,你当真确定不会趁机报復? 「话都说出去了,不真教那就是欺君,为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让你揪着为师话柄不放,嘿嘿嘿。 晏景正了正神色,端起师父的架子,看起来竟甚是...仙风道骨? 秋瑞想,这人教学问的时候好是一派的儒雅飘逸,今日说要教习些功夫,看着便真是一派宗师的做派,怕是连江湖上的盟主都没他这番气度,当真是扮什么像什么,若是街边摆个摊子拉个铁口直断的大旗去占星算命,也绝对是生意最好的。 「学功夫最重要的就是这基本功,基本功练到位了,才可一通百通举一反三,后面想学些刀枪剑戟的自然也就事半功倍。」晏景说「今日既是第一次开始修习,便先蹲上六个时辰的马步吧,也不宜过于劳累。」 秋瑞「......」 师父你是认真的吗?六个时辰叫不宜过于劳累,六个时辰蹲完我还能站起来吗? 晏景说:「待莲汐起来,便叫她和你一同修习可好?你们两个还可互相监督。」晏景觉得此法甚好。「嗯,让她比你少练上一个时辰便是。」 秋瑞「......」 「如此,你用了早饭便开始吧,为师先出门了。」 「天还没亮师父要出门去哪儿?」 「噢,前次听留仙说南街的赵记豆腐花甚是清淡爽口,为师现在去买刚好赶上出摊。」 「那能否劳烦师父给弟子带上两碗回来?」毕竟蹲马步是个力气活儿,不填饱肚子可不成。「再加上两个驴肉火烧。」 「乖徒弟,早饭你还是在园子里自行解决吧,为师去买了豆腐花还得给留仙公子送去,就不回来了,不顺路啊。」 秋瑞「......」 我怎么自行解决啊?天还没亮,李厨娘还没起床啊。 潇湘馆,晏景坐在柳留仙的寝室里吸熘着豆腐花。「快起来吃,凉了定没有这般鲜美了。」 柳留仙斜倚在床边的小塌上望着他,眼里尽是笑意。「真没想到,今生竟还能见着你如此吃相。」 「嫌弃了?」晏景看着面前这人,不似记忆力曾经的那般稜角分明,眼眉里,唇角上全是含了笑的。「快下来吃吧,天还没亮就去买的,估摸着还得罪了太子殿下。」 「你又不怕得罪他。」柳留仙下了小塌坐在对面,拿起勺舀了一口,「嗯,甚是鲜美。」 「喜欢吃我明日再去买,还想吃些什么说了我一併带过来。」 「见着你便好」柳留仙笑「吃什么都好。」 「那便随我出去,搬进小竹轩里天天看。」晏景皱眉「住在这种地方,你是非得见着我拈酸才高兴。」 柳留仙还是笑,「现在若是不多见你几次拈酸吃醋的模样,往后若是再想看见可就难了。」 晏景「......」你也是个心眼儿小的。 柳留仙见他黑了张脸,放下手里的小勺儿过去将人揽进怀里「以前从未说出口过,我......心悦你。」 柳留仙搂着怀里的人,搂得紧些,再搂得紧些,生怕这又是个日思夜想的幻影,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不管天上地下,再也不用分开,也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他轻轻亲了亲怀里人的长髮,没有束髮髻,没有配发冠,从前那样一丝不苟的一个人,如今竟为了给他买碗豆腐花就这样不顾形貌的出了门,还绕了半个皇城的街。他拢了拢他的发,又往下亲了亲他额头,最后嘴唇划过他的鼻尖,印在了那张唇上。又薄又软,还带着丝丝清冽的薄荷气息,伴着点儿豆腐花的香味儿,如此唤人沉醉。 晏景反搂住越压越低的柳留仙,将人抱上那小塌,「我瞧你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你若不想,那我便不亲了。」柳留仙还是那般笑,在他耳边说的轻声细语,这股暖气儿让晏景整个身子都觉得酥麻。「我如今这副皮囊,可还喜欢?」 晏景恨恨的把他嘴堵住,一手搂住对面那人的腰,一手划进里衣,抚上他的背嵴,嗯,皮肤滑腻,手感好,腰也细,晏景又狠狠捏了一把,弹性也不错。 「只要是你,就是换副生疮长虱的皮囊我也一样搂着。你这名字取的倒是甚好。」晏景说,「要亲也是这般亲。」晏景亲的攻城略地,舌尖打着转儿的挑弄柳留仙的舌,待到双唇分开,两人身上已是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薄汗。 晏景将他揽住,让他枕在自己臂弯里,柳留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捲缩在他怀里,懒洋洋的说「你刚才顶着我了。」 第11页 晏景看看身下「......」 不顶着才不正常好吗? 「要我帮你吗?」 「不要」晏景沉了语气「这地方不行。」千人睡万人滚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在这儿要了你? 「何时肯随我出去?」 「我近日便寻个由头去找那管事儿的说,可好?」 「嗯,」晏景松了口气,将他揽的更紧些。 柳留仙捏了捏他鼻子,又拿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起身说「我去给你抚首曲子,静了心便回去吧,园子里可是还有个小孩儿呢。」 「不想走。」 「怎的还耍上小孩子脾气了?」柳留仙说「自打我住进潇湘馆,这院子不就被你包下了吗?没人进得来,放心便好。」 晏景不满「到底是谁耍了小孩子脾气,非得住进这种地方?」 柳留仙「......」 秋瑞在院子里蹲马步,莲汐也在院子里蹲马步。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蹲马步。晏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你们这是......?」 「当然是在蹲马步。」秋瑞说「不是师父吩咐的吗?让我们互相监督,我可未曾偷懒。」 晏景「......」互相监督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不怕笑场了吗你们? 晏景搬了个竹椅放在树荫下靠着乘凉,又差丫鬟去做了些冰镇酸梅汤来解暑。嗯,这酸梅汤喝着极是清凉开胃,晚间定要给留仙送上一罐。 秋瑞和莲汐本就在太阳底下晒的口干舌燥,现在还得看着自家师父在树荫底下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摇扇纳凉,更觉得煎熬。 秋瑞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父皇给他寻的这个师父真是天理难容。 晏景看着秋瑞,又看看莲汐,果真是个祸星焚世的命格,这劫怕是就要应在她身上了。只是不知,是秋瑞的劫,还是秋慈的劫。 晏景初入宫时,玉宗只感嘆这秋慈名士竟还是如此年轻,后密谈了半日,才知这名士不仅只是名士,还是个隐世的高人。 晏景隐约道明了秋瑞或将应劫,玉宗想着,住在宫里难免得面对些后宫倾轧兄弟相残的事端,或许这劫就会应在此处,便将儿子交给了晏景养于宫外,不然又怎会捨得将个刚满周岁的孩子送出宫去抚养。 晏景起身去书房转了一圈,寻了本最厚重的史册出来,放在秋瑞头上「乖乖顶着,莫要掉了,掉下来就重新计算时辰。」 秋瑞「......」 师父我再也不拿留仙公子揶揄你了,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莲汐在旁边扎马步扎的胆战心惊,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留下来,貌似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还是自己巴巴的上杆子跳的。 晏景看了看她「嗯,我就不给你放书了,等大点再说?」 莲汐「......」小姑娘的内心现在很是复杂,欲哭无泪,能不长大吗?长大了扎马步还要顶书,书掉了还得重新开始,不到时辰不给饭吃,比庆园春苦多了,庆园春起码不虐待人,饭还是能吃饱的,瑞儿哥哥真是可怜。 晏景过去摸了摸她头,放在身边也好,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应付起来也方便些。 中午太阳最高的时候,晏景终于发话可以休息了,秋瑞和莲汐一人抱着一棵树坐在地上,谁也不想再动。等厨娘备好了饭,才让丫鬟搀着去用了膳。 晏景看着他们「当真就这么累?」 秋瑞觉得抬抬眼皮都累,面无表情说「不若下次师父一起?」 晏景笑的像个狐狸「惦记着下次,就说明还是有些乐趣的。看来为师让你们俩互相监督,果然是个好法子。」 秋瑞「......」 ☆、7、柳留仙殿前献琴艺,彦旺达皇城欲结亲 扎了三日马步,皇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北边的彦旺达藩王进皇城了。 这彦旺达长的膀阔腰圆,五大三粗,倒却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每次进皇城纳贡,只带百名近卫,拉着贡品,其余一切从简,很知进退。 玉宗让姓白的王爷带着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着,又在宫里备下了接风的御宴,着人宣了晏景秋瑞进宫。藩王来了真好,秋瑞想,藩王来了就可以进宫,今日就不用扎马步了,甚好。 彦旺达进了宫,纳了贡,把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玉宗便拉着人扯起了闲话。 「爱卿此次来皇都,定要多住几日才好。」 「我从北一路南下,路过的城镇集市与三年前来相比,倒是热闹繁盛了不少,尤其是这皇城里,繁荣昌盛更胜往昔,陛下真乃盛世明君,得遇此等圣主,实乃秋慈之幸,百姓之福。」 文武群臣「......」看看人家这马屁拍的,谁说边境藩王都是些粗鄙之辈了? 玉宗龙颜大悦,「秋慈能有如今盛世,爱卿可是功不可没的。彦爱卿驻守北境,猃狁各部均不敢来犯,百姓安康和乐,秋慈才能盛世长存。」 彦旺达听见皇帝夸他,赶忙行了一礼「都是臣下分内之事。」 玉宗满面笑容,知进退的臣子他也乐意捧上几句。 「朕看爱卿此次进宫,倒是比上次来时红光满面了不少,可是寻着了什么养生驻颜的妙法,也好与我们这些天天在皇城里头固态自封的老头子分享一些?」 彦旺达笑的豪爽,「陛下真会说笑,哪来的什么妙法,不过是风沙吹的多了些,太阳晒的足了点儿,自然看起来又黑又红还冒油光。」说着还拿手摸了摸自己那张糙脸「我那后宫里的可都开始嫌弃起我了。」 第12页 玉宗笑,文武百官也跟着笑,彦旺达搓搓手「听陛下说到养生驻颜,这可是什么都比不了皇城里的七步花,不知能否......赐下官一点走时带上?」 「自然是好的,」玉宗说「朕已经让礼部侍郎拟了单子,连带着些茶叶丝绸玉器一併给你带上。」 「谢过陛下。」 「爱卿为我秋慈驻守边境,劳苦功高,自然是要厚待的,此番还想要些什么尽管与朕说便是。」 拉完家常,玉宗便让内官传了膳。玉宗与庄贤皇后居于上首,坐南朝北,秋瑞共晏景坐于玉宗左边上位,彦旺达坐于右边上位,文武百官各按品级高低安排落座。 「陛下,我此番前来,还带了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舞姬进献给陛下,不如现在就叫上来助助兴?」这干吃饭也没安排个娱乐活动,饭吃着也不香。 庄贤皇后坐在玉宗旁边,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这彦旺达每次来竟是送些吃的喝的倒也罢了,还光是送些女人,漓姬那个贱人就是他送进宫来的,甚是讨厌。 「噢?既然爱卿有此雅兴,朕当然乐意奉陪。」 于是,一群穿红黛绿的大姑娘便上来跳起了大秧歌。 玉宗「......」 皇后「......」 晏景「......」 文武百官「......」 庄贤皇后倒是高兴,若舞姬都是这般货色,不足为虑。 彦旺达笑嘻嘻的看着大秧歌,这就对了嘛,罗鼓震天花花绿绿的,多喜庆,看着就有食慾。姑娘们长的也敦实,看着就是些好生养的,这可比皇城里那些个瘦瘦弱弱还拿着扇子遮住半张脸的舞娘看起来舒坦多了。 大秧歌跳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玉宗顿感松了口气,太闹腾了,西北果真民风彪悍,朕真是欣赏不来。 彦旺达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只油汪汪的烤羊腿,很是意犹未尽,要不要再叫上来跳一段儿?这羊腿还没啃完呢。玉宗看他表情,赶紧给礼部侍郎使眼色,你快弄点儿啥助兴的上来吧,可别让他再开口要跳一遍,朕这小心脏着实承受不起。 礼部侍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秧歌唬的一愣愣的,只觉此等舞乐生平仅见。还没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眼神,那姓白的王爷倒是先一步领悟了。 「陛下,这西北的歌舞果真是让老臣大开眼界。」 彦旺达表示很高兴,看见了没,皇城里有名的纨绔王爷都说好。 王爷说:「老臣近日觅得了一琴师,曲子抚的婉转萦绕,飞花落叶皆为之动情,不若也趁着这喜庆之日,唤上来助助兴?」 玉宗赶紧挥了挥手,「如此甚好,快传。」 晏景一手托着额,自语道「白端己吗......?」 就见殿外一人,穿着月白色的外袍,衣襟下摆处均是同色暗绣的花纹,未束髮髻,只一根与衣同色的丝绦慵懒的绑着漆黑长髮,背着瑶琴,款款走来,正是柳留仙。 晏景眼底一片漆黑。 「小民柳留仙参加陛下。」柳留仙躬身行礼。 玉宗不着痕迹的瞪了白端己一眼,你怎么把这位给朕弄上来了?不知道这是太傅的小情儿吗?要是被那好色的彦旺达看上了可叫朕怎么办? 「免礼。」玉宗看着他,果真是个清俊脱俗的样子,「那便开始罢。」 秋瑞小声问晏景:「这就是那位留仙公子?」 晏景点了点头。 「难怪师父会如此着迷,真是好看。」 晏景「......」 彦旺达看着殿中抚琴之人,眉眼清秀,斜眉入鬓,身材也是修长,太好看了,好看的烤羊腿都顾不得吃了。这人一定要问皇帝陛下要了娶回去,八抬大轿抬回去做正妻王妃。 一曲终了,彦旺达带着头拍手鼓掌,即使听不懂,场面是要先撑起来的。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彦旺达搓着手,「不知陛下可否将这柳留仙公子下嫁与我?不瞒陛下说,我那府上还缺个正妻。」 果真,玉宗想,这人就不该让他出来,白端己你这个惹事儿精。 真是好意思开口,秋瑞心说,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想跟师父抢人,当人家爹都嫌大。 玉宗看了白端己一眼,瞧你给朕找的好事儿,朕看你是闲散王爷当的腻歪了,得空朕就把你那些个勾栏赌坊统统查一查。 「恐怕不行。」秋瑞看自家爹爹神情为难,主动站起来先开了口,有些事儿就得一次堵回去,连个念想都不能给留。「留仙公子虽然现在还居于潇湘馆内,可却是已经许了人家的。」 果然还是自家徒弟好啊,晏景想,知道体恤师父,还知道护着师娘,要不要以后扎马步的时候都不放史册了? 「噢?」彦旺达皱了皱眉头,「下官可否斗胆问一句,柳留仙公子许了何人?」我上门去要能不能行? 「家师,」秋瑞说「彦爱卿刚进皇城,还未曾在坊间玩乐过,不然一定会知道,如今这皇城根下,在茶楼酒肆唱曲儿的琴娘歌姬最爱唱的便是一首《蝶恋花》,这曲儿便是写家师与留仙公子情/事的。」 说完,秋瑞还意犹未尽的哼了几句出来: 梦入潇湘留仙处,且共从容,不知将月暮。罗衣轻解纤云弄,呢喃销魂情暗渡。 一寸春宵恨不如,满川飞絮,人在屏深处。凤衾凌乱枕鸳付,芳痕尤见不忍触。 晏景「......」我怎么不知道。 第13页 柳留仙「......」这定是你那小徒弟干的。 皇帝「......」这小曲儿朕怎么没听过? 「如此便是下官莽撞了,」彦旺达心想,要完,听说这太傅大人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厚爱,人怕是要不过来了。「望太子殿下见谅。」看来这王妃也是娶不回去了。 「无妨,你也是不知情罢了。」 玉宗出来打圆场说,「这柳留仙确实是许了太傅的,前次朕还想着赐婚来着,可太傅一向都是低调惯了,朕便也随了他们去,没成想今日竟能让爱卿生此误会,倒是不要为此有了嫌隙才好。」 「是属下唐突莽撞了。」 「嗯,柳留仙即是许了太傅,可我秋慈清俊可人的后生大有人在,只要是尚未许了人家的,爱卿看上哪个来跟朕说便是,朕自会为你做主。」 「谢陛下。」 如此插曲一出,这接风宴也是草草吃完了了事儿。宴毕,玉宗着人将彦旺达送去了驿馆歇息,遣了满朝文武各回各家,将太子与太傅留了下来。 「瑞儿,今日之事,你未免莽撞了些。」 「不说明白了,孩儿怕那彦旺达不肯死心。」秋瑞说,「难不成父皇还真想将人给了他?我可是听说,他平日里对待他那后宫甚是残忍,每年都得有几个被虐致死的。」 「好歹迂迴一下,」玉宗皱了眉头「先拖上几日再说,毕竟北方边境......」 「父皇坐拥四海,难不成还怕了他一府藩王不成。」 「陛下不是怕了谁,」晏景说「不过是权衡利益罢了。」 「太傅说的是,只是......」只是若不是瑞儿出头,怕是朕就对不起你了。 晏景似是看出了皇帝所想,「就算太子殿下今日未曾替微臣出头,我也定是要保了他的。」 玉宗看他一派的镇定自若,毫不怀疑他每一个字的分量,这晏景,他秋慈国的第一名士,就从未被他看透过。 「罢了,事已至此,也未必就是坏事儿。」玉宗挥了挥手「天色暗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想了想,又接道:「太傅回去还是趁早将人接出来为好,那彦旺达还会在皇城里逗留几日,以免再生事端。」 秋瑞见他父皇神色黯然,情绪很是低落,有些想不明白,明明父皇坐拥四海,明明秋慈盛世昌明,明明百姓安居乐业,明明哪里都是一派繁荣富强的景象,为何还要对一个边境藩王如此忍让?不说柳留仙是师父看上的人,就算只是秋慈的普通百姓,也应当护住了不是吗,若非两厢情愿,又为何要强人所难? 作者有话要说:  《蝶恋花》吶~吼吼吼,有曲儿可以哼出来 ☆、8、诉江山秋瑞心落寞,小竹轩良宵醉留仙 晏景将秋瑞送回小竹轩便去了潇湘馆,秋瑞还是一副些许失落的样子。今日之事,还有父皇日渐憔悴的容貌和鬓角增多的白髮,不由让他对往日的认知动摇了几分。 莲汐从屋里出来,见他一个人落寞的蹲在院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秋瑞如此神情,往日里的机灵洒脱,沉稳自若尽皆不见,现如今就像是一个把糖弄丢了的孩子一般,虽然他本就是个孩子,但平日里的行为却总是让人忘记这一身份。 「瑞儿哥哥?」莲汐轻唤了一句。 「莲汐,」秋瑞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空,「怎么还未歇息?」 「一直等着,听见你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秋瑞把脸埋在膝上,双手环着双腿,有人等着自己回来,这感觉真好。 「莲汐,你说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是皇帝吗?」 莲汐想了想说,「应当是吧,皇帝掌一国财富,手握生杀大权。」 「那为何,皇帝也有诸多的左右为难,身不由己?他不应该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吗,为何又不能随心所欲?」为何连朝中的一个闲散王爷都比不过? 「瑞儿哥哥,莲汐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还要这天下江山何用?」 「瑞儿哥哥若不想,那便不要这天下。」莲汐只希望你能得一世快活。 秋瑞将自己的腿抱的更紧些,他在莲汐身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理解与爱意,虽然才相识几天,但却是仿若一直如影随形的温暖,这与年龄无关,与身份无关。 他的父皇爱他,这爱里却更多的承载了对秋慈未来的寄託,对四海归一的野望;他的母后也爱他,但这爱在深宫凄冷的岁月里已变的不再纯粹,或许成了些许筹码;他的师父亦爱他,但这爱......他有些看不透。只有眼前这捡回来没几天的小女孩儿,对他关怀的毫无遮掩,亦无目的。 秋瑞起身揉了揉她的头髮,不知道从哪天起这个动作就这样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天色晚了,莲汐去歇息吧。」 晏景把柳留仙从潇湘馆里带了出来。今日大殿之上,太子保媒皇帝默许了的人,谁还敢跟他扣着不放? 晏景拿着一纸卖身文书,抬手扬了扬,心情甚好。「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本来就是你的人。」柳留仙看着他笑。 「往后若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晏景看着他说,眼底满是笑意。 「现在我可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了,你就是打我走我也不走,赖也要赖你一世。」柳留仙顿了一下,「当日里也不过是觉得勾栏楚馆里的消息灵通些,能早日寻着你,所有才......」 第14页 「所以才把自己给卖了?」晏景有些不快,明显是...醋了? 「这人界有人界的规矩,你自当比我明白。」 「你何曾在乎过这些?」 「以前自是不在乎的,可如今......」如今有了你,还有了相守余生的盼头。 晏景搂过身边的人,轻吻了他额间髮丝,「有我,你便安心。」 「好。」 当夜晏景便将柳留仙带回了小竹轩。他们回来时夜已经深了,只有园子里挂着的几盏照明的灯笼恍恍惚惚的泛着光晕。 「回屋吧。」晏景牵了他的手。 柳留仙看着他唇角微扬,「好。」 「这个时辰府上的人都歇下了,我去给你烧水梳洗。」 「你竟还会做这些?」柳留仙好奇的看着他,依旧一脸笑意。 「我会的可多了,明日给你烧饭吃。」 柳留仙笑,「你这是要把我养成一副好吃懒做的性子啊?」 「养得你再也不舍离开我,便好。」 一直都是不舍,只是...... 晏景烧了一大桶的热水,看着屏风后面裊裊升起的水雾,以及那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坐在桌边就着昏黄的烛火想,若能一世平淡如斯,舍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要我帮忙擦背?」晏景眼底布满了情丝。 「好。」柳留仙顿了一下说,「要不要...一起洗?」 「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晏景宽了衣坐进桶里,嗯,稍微挤了点儿,水都漫了出来,明日一定要去定做个更大些的。 他从身后搂着柳留仙的腰,那人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眯缝着眼睛,懒洋洋的说「胆子大也都是你给惯的,你可得负责。」 「好,」晏景在他耳畔轻声说「余生全都是你的。」 耳鬓厮磨的缠绵伴着情人的低语撩拨的人一身绯红,升高的体温泡在越来越凉的水里也难消解。 「水要凉了,出去吧。」晏景将人抱起,又小心翼翼的擦干余留的水渍,找了崭新的里衣给他穿上,「去睡吧。」 「不一起?」柳留仙斜倚在床头,松散的白色里衣无法遮挡住好看的锁骨,漾着一波春水的眼底缓缓拉开涟漪。 「嗯?」晏景收拾了木桶,擦干了漫在地上的水花,侧身躺在床边,「这么迫不及待吗?」 他揽住眼前这人的肩,轻拂过他零落在额前的髮丝,将唇浅浅的印了上去,然后越吻越深,越吻越烈,直到对面那人唿吸已近困难,才恋恋不捨的分开。 柳留仙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嘴唇在他心窝上轻轻摩挲,划过那一点绯红的突起便吸允舔舐。 晏景将人虚压在身下,咬着他的耳垂,声音嘶哑语气朦胧「我要你。」 第二天一大早,晏景便端了早饭进屋,一碗清粥,佐几样清淡的小菜,拿着托盘端到床边。 「靠起来先吃些东西再睡。」 柳留仙眯着眼不动,「累。」 「我做的,来尝尝?」晏景语气温柔若水,轻声哄着他。 「嗯。」柳留仙坐起来,「我先去洗漱吧,起来了就不睡了,总不能一天都窝在屋里。」 「不是累吗?歇着便是。」晏景含着笑,白天歇好了晚上才有精神。「厨房里我还炖上了鸡汤,加了些红枣和当归,给你补身子的。」 柳留仙「......」你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不就是昨晚......啊呸!不就是累了点儿吗? 秋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甩了甩昨日低落的情绪,有些恍惚,师父今天怎么没一大早把他拉起来蹲马步?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儿,不是做梦。 秋瑞洗漱完毕去找晏景的时候,就见着师父房里多了个人,退出来重新走一遍,还是多个人...... 「留仙公子?」秋瑞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该叫师娘? 「起来了?」秋瑞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一个激灵赶紧立正站好。 「啊,起来了,今日看着天气甚好。」 「为师不叫你,就不知自觉去操练吗?」 秋瑞「......」 「我是来跟留仙公子,噢不对,我是来跟师娘问好的。」 晏景「......」 柳留仙「......」 晏景挑了挑眉,眼底皆是戏嚯,「昨日琐事颇多,为师还没来得及问你,那《蝶恋花》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瑞左右看看,就看柳留仙坐在桌前品茶,眼底含笑看着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顺便看好戏的模样。 秋瑞「......」你倒是帮着说句话啊师娘,好歹昨日里我也是帮你逃了那彦旺达的魔爪。 「今日起来我便瞧见窗外枝头落着对喜鹊,如今这般看来咱这府里确实是要办喜事儿的。师父,我先去帮你喊了裁缝来,再去宫里问母后讨几匹江南进贡的丝锦,叫丫鬟去买些布置喜堂用的大红绸缎,还有些什么喜糖喜酒的也一併办了,可千万不能委屈了师娘。」秋瑞想了想,「还有唢吶班子也要请来,敲敲打打的才够喜庆。」让师娘嫁的风光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才好过,到时候再弄上些唱戏的、唱曲儿的、说书的、杂耍的...在府里摆上七日流水席,叫路过的都来吃。 晏景「......」 柳留仙「......」 秋瑞说完,一股脑儿的转身就跑,嗯,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恐怕今天是没时间蹲马步了,不对,师父和留仙公子成亲前我都没时间蹲马步。 第15页 「你这小徒弟倒是有意思,」柳留仙说着品了口茶。 「他是不想练功罢了。」晏景一语道破天机。 「噢?练什么功让他怕成这样?」 「扎马步,」晏景嘴角抽抽「顶着史册扎马步。」 柳留仙「......」 你确定这是在练功?你这人果然是个心眼小的。 「暮浅说的,可好?」晏景望着柳留仙。 「什么?」 「成亲,人界的婚嫁热闹的紧,也甚是喜庆。」 「好。」柳留仙喝完最后一口茶,只要是你说的,我便觉好。 「给你准备红盖头?」晏景眉眼上扬,问。「我八抬大轿的将你娶进府。」 「好。」柳留仙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将他的手抓在唇边吻了吻,「不过...今晚我要在上面。」 「恃宠生娇了?」晏景眼底一片深邃。 「不趁着你宠的时候多提些要求谋些福利,难不成等你厌了再闹吗?」柳留仙闪过一丝皎洁, 「可好?」 「别想。」晏景将人揉在自己胸前,轻吻了他的髮丝,又吻上耳垂,在脖颈最敏感的地方咬上一口,落下斑斑爱痕,「晚些再说。」 ☆、9、太傅府吉时结连理,新夫夫相互拜天地 太傅府上要办喜事儿了。近日皇城里街头巷尾都传着这么一句。皇城里的百姓很激动,平日里吃饱喝足没什么事儿做,就喜欢到处凑些热闹,如今能瞧上当朝太傅的热闹,甚好。大街上的人看着都比平日里多些。 「我听说太傅大人找了宫里的织造局连夜赶制喜服,那可都是皇家御用的绣娘。」 「这算什么,听说那喜服所用的布料都是江南进贡的上好丝锦,这可是皇后娘娘才用得上的好料子,一年只有那么几匹,连嫔妃都没有。」 「我可听说要在府上大办七日,流水席开着,还请了几十个的戏曲班子来。」 「啧啧啧...皇上对太傅大人可真是恩宠有加。」 「还是那留仙公子命好,觅得如此的良配。」 「留仙公子大概是潇湘馆里最好命的了。」 于是,继前段时日的《蝶恋花》之后,皇城里的歌姬琴娘又有了新的曲子传唱。这回是首《清平乐》。 千树繁花,不及君芳华。红绫锦幔醉难答,夜澜不消红蜡。 待得娇眼困酣,浮生尽共清欢。罗衣解佩留晚,鬓影梦魂相伴。 秋瑞走在街上听着三五成群的百姓议论,咂摸咂摸嘴,嗯,要不要回头把师父和留仙公子的韵事写成小册子,连载刊印?最好再找宫里的画师配上些插图......留仙公子甚美,自家师父亦甚美,画出来一定好看,城里的百姓都乐意买,又能赚上不少的零花钱,这肯定比写小曲儿赚的多,赚了银子就给莲汐买花戴。 「瑞儿哥哥,」莲汐轻轻拉了拉秋瑞,「想什么呢,差点儿撞上了人。」这大街上近日里人也是忒多了些。 「噢,写小话本卖钱买花戴。」秋瑞接了句,飞着思绪继续想。 「啊?」什么小话本?给谁买花戴?秋瑞哥哥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爱好吗? 「不是不是,」刚刚说秃噜嘴了啊...秋瑞反应上来连忙辩解,一本正经的说,「我在想师父和师娘的婚事。」 「哦,那是得抓紧操办,」莲汐若有所思,毕竟人都住进府里了,没名没份的多不好。 「定日子成亲?」 小竹轩的院子里,晏景伴着柳留仙坐在葡萄藤下乘凉下棋,看着对面跑进来笑容可掬的小徒弟似笑非笑的问。 「是啊师父,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您老人家定个日子便好。 晏景看看对面一脸笑意的柳留仙,「如何?」 柳留仙并指落下一子,「随你。」 「那便七夕吧,可来得及准备?」晏景看着秋瑞问,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来不及看我怎么清理门户。 秋瑞一头黑线,这么急你干嘛不早说,还有七天了啊师父。 「来得及来得及,」大不了我去找礼部侍郎帮忙,他那儿东西全,办起这事儿来也顺手。在讨好师娘一事上秋瑞格外热心。 「那便好,」晏景说,「既然近日里要替为师操持亲事,那每日便少蹲两个时辰的马步吧。」 秋瑞「......」 还要蹲马步啊... 要蹲马步啊... 蹲马步啊... 马步啊... 「知道了师父,」秋瑞一脸郁闷,「那我就先下去蹲马步了。」 「等等,」晏景道,「最近坊间传唱的那两首小曲儿,是怎么回事?」 「什么小曲儿?」秋瑞装傻。 「《蝶恋花》、《清平乐》。」 「哦,那一定是皇城百姓见师父用情如此至深心生感动所做。」师父你怎么知道《清平乐》的,打留仙公子入府你不就没出过门了吗? 晏景「......」 「师父若是没吩咐了那我就下去扎马步了?」秋瑞问的小心翼翼,我要赶紧跑。 「你去把莲汐叫来,」晏景说,「你俩就在这处院子练,刚好我还能看着指点一下。」 柳留仙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个心眼小的实在是太坏了。 秋瑞「......」 秋瑞看向柳留仙,眼睛里泛着一圈儿潮红的水雾,眼看着水珠子就要往下掉。师娘你可得帮我说上两句好话啊。 第16页 柳留仙风轻云淡的品了口茶,「其实我也甚是好奇那小曲儿......」 「我这就去叫莲汐,」秋瑞撒腿就跑。这看上去温婉清浅的师娘,竟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不如叫父皇给他重新找个师父? 秋瑞和莲汐在院子里顶着太阳扎马步,晏景和柳留仙坐在阴凉地儿里下棋品茗,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秋瑞生无可恋。 柳留仙看着秋瑞对面的莲汐,他自打进了这小竹轩,整日里竟是和晏景你侬我侬,自是没有好好在这园子里转过,这小姑娘他还是头回相见。晏景看他眼底露出的疑惑,沖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祸星焚世的命格。就这么个灾星,暮浅这小子还当个宝似的天天带着,想起来就心塞。 七夕这天,太傅府里张灯结彩的挂起了大红灯笼,连门上的牌匾都重新漆了一遍,字也拿金粉重新描过。布置喜堂用的大红绸缎从府里一直挂到街上十里开外,抬花轿要走的路线整条街上都铺满了红毯,街上瞧热闹的百姓都能分到一大包的花生糖果。 秋瑞喜气洋洋的忙前忙后,今日终于不用再扎马步了,简直就要喜极而泣。 前几日秋瑞便在东街寻了处僻静宽敞的小院儿买了下来,今日师父大婚接师娘便是安排了从那处接进府来。虽说留仙公子早就住进了小竹轩和师父没羞没臊,可轿子也总不能在府里抬一圈儿啊。所以昨日,秋瑞就在晏景冰寒的目光下把柳留仙接进了东街小院儿,「大婚前夜新人是不能见面的,」秋瑞拉着自家师父,语气笃定的说。这可是礼部侍郎告诉他的,准没错儿。 太傅府前的大街上,整整摆了一里地的流水席,皇城里的百姓都往前挤凑热闹,没想到这太傅大人平日里那般低调的一个人,这娶亲却娶的如此轰动。真爱,绝对是真爱。 「那彦旺达还没出皇城,你便搞出如此之大的阵仗,好吗?」晏景看着秋瑞语重心长的问。嗯,够风光、够大气、够隆重、够体面、还够排场,甚好。 「管他作甚,」秋瑞撇撇嘴,就是要让他知道,不该肖想的就该趁早打消念头。 「师父赶紧去换了喜服才好,留仙公子的花轿也快进府了。」 晏景进里间去换了喜服,大红色的丝锦上暗绣着双喜如意纹,再加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素纱衣罩在外面,即不花哨又显飘逸。秋瑞围着晏景转了一圈儿,嗯,甚美。主要还是自己选的款式好,眼光甚好。 震天响的唢吶锣鼓声从街外一直传到园子里,晏景站在门外等着迎喜轿,竟有些...激动难安? 身着吉服乌帽的送亲队侍从抬着花轿停落在门口,八抬大轿上用金丝线绣满了吉祥图案,晏景一手轻撩起轿帘,一手伸出,轿子里那人脸上遮着盖头看不见表情,只轻抬起手将那手握住,款步而出。 晏景拉着他走进喜堂。这本是内院里一处会客的小厅,现在被秋瑞布置成了喜堂,地方不大,却格外显得喜庆温馨。 「朝廷里来凑热闹的各位大人都被我安排在了前院大厅里,这里安静些。」秋瑞道,师父不喜闹腾,对师娘又护的紧,要是在外面拜堂,遇见哪个不长眼的要闹洞房那可能要糟。 「嗯,」晏景说,「如此就很好。」 「那吉时到了,便开始?」秋瑞问,有本太子亲自主持,师父你定要满意才好,一定要尽早传授我真的防身术啊。(蹲马步什么的还是忘了吧。) 「好。」 秋瑞清了清嗓子喊,「一拜天地。」 晏景拉着柳留仙互相对拜了一下。 秋瑞「......」 二拜高堂怎么喊?这两位都是个没高堂的,总不能拜本太子吧。 「二拜......」秋瑞还被卡着不知道要怎么喊,就见这两位又相互搀扶着对拜了一下。 秋瑞「......」 「夫妻对拜。」这下你们好好拜,可劲儿的拜,秋瑞心里一股情绪。 晏景拉着柳留仙再次相互对拜。 拜完了,就该入洞房了。秋瑞识相的去前厅招唿各位大人,主要是告诉你们一声,该吃吃该喝喝,别等了,人都入洞房了,礼送完吃饱喝足你们就撤。 晏景看着卧房里门上、窗上贴的大红喜字,桌上放的大红喜烛,还有喜烛旁的喜饼,一阵恍惚。他拿着秤桿挑了那红盖头,拉着他的手,将一枚如血般殷红的扳指套了上去。 「戴好,不准丢了。」 柳留仙抬手看了看,竟是看不出这扳指是何物所制。他抬眼看着晏景。 晏景看着他好笑,揉了揉他的脸,「我亲手做的,戴好了。」 「嗯。」红烛映的两人灿若桃花。 「师父...师娘...」秋瑞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喊,刚才忘了送礼,这会儿来不知道会不会被打。 晏景「......」 柳留仙「......」 晏景一脸不善的打开门,你若说不出个理由,那今晚便不用睡了,院子里扎马步去吧。 「这个,」秋瑞小心翼翼的递了个紫金檀木的盒子给晏景,「给师父师娘准备的贺礼,方才忘了送。」 晏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明天来送不行吗?还是去扎马步吧,太碍眼。 「那我就不打扰了。」秋瑞将门关上,撒腿就跑。 晏景「......」 「什么东西?」柳留仙看他拿进来的木头盒子,做的倒是精美。 第17页 「暮浅送的贺礼。」晏景将盒子递给他。 柳留仙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温润的白玉盒子。 晏景「......」 柳留仙将那白玉盒子拿出来,打开。一股浅淡的麝香味儿扑了出来,盒子里装着乳白色的脂膏,盒盖内侧阳刻着四个大字「大内秘方。」 晏景「......」 柳留仙「......」你那徒弟想的可真周到。 ☆、10、赵将军北疆灭贞吉,侯爷府一夜燃灰烬 秋瑞从师父那出来,拉着莲汐就往门口跑。快跑,被抓住了估计今晚要糟。 「瑞儿哥哥,」莲汐跑的气喘吁吁,「你干什么呀,今日不是师父大婚吗?」 「师父早入洞房了,」秋瑞拉着她继续跑,「今儿是七夕,我带你街上玩去。」 莲汐「......」出去玩也不用跑这么快啊,莲汐好累,脚疼。 七夕也叫兰夜,在秋慈国,兰夜是未婚的青年同爱侣互诉衷肠,起誓盟约的日子。当日民间大街上会开花集,花集上除了卖花,还卖各种的吃食和小玩意儿,供着出来游逛的情侣玩乐。 秋瑞拉着莲汐在花集上漫无目的的逛,看着什么都觉稀罕,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看这皇城中的花集。 「瑞儿哥哥你看,」莲汐指着一个卖面人儿的小摊子,那小贩极是手巧,三两下就捏出了一个眯缝着眼睛的大猫。 「喜欢吗?」秋瑞笑眯眯的问,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这些东西吧,宫里的郡主们就都喜欢。 「嗯。」莲汐点点头,秋瑞去买了一个大肚子的胖娃娃给她,嗯,这个好,多喜庆,摊子上最喜庆的都给你买回来了。 莲汐「......」我能不拿着吗?为什么不买那个可爱的小狗,旁边的那个小马也很好啊。 两个人继续往前逛,路过了一个极是破败的月君庙,莲汐站在门口看了看,「怎么这么破旧?」皇城里这么好的地段儿,为啥没人修呢。 「赶紧走,」秋瑞拉着她就跑,比从家里往出跑的时候都快。「这月君庙邪门的很,听说谁去拜了谁倒霉,姻缘一辈子不得善果。」 「啊?」莲汐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啊这是? 「这庙在秋慈立国之初就建了的,据说是开国的一个将军为了和心爱之人祈福盟誓所建。」 这将军姓赵,名项贤,为秋慈国南征北战打下了大片疆土,后来在西北边境攻打贞吉国的时候和敌国公主相爱。赵将军灭了贞吉国,却将织云公主带在了身边强娶了回来,这公主心里虽然亦是爱慕赵项贤,此刻却心怀国雠家恨,本想一死了之,便能不负了故国,可没成想这时竟发现身怀有孕,稚子何其无辜,只能暂时苟且偷生,改名换姓和赵项贤回了秋慈。 赵将军带着织云公主在边境驻守三年,生了一子一女,边疆渐渐安稳。贞吉国灭后猃狁各部兴起,与秋慈互市逐步繁荣,境边百姓也渐渐增多,织云公主过了三年安乐日子,此时方觉贞吉挑起战事果然是害民伤财的败国之举,如今落得个灭国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便只想收了心和夫君好好共度余生,也算是能为故国留下一丝血脉。 三年后,边境更加繁华,赵将军被召回皇城述职,织云公主望着北境故国深揖一礼,一路随行。 进了秋慈皇城,时任国君便封了赵项贤个闲散侯爷,收了兵权留在朝中,带着家属进宫谢恩的时候还顺手赏了赵夫人个一品诰命。赵将军虽说是被收了兵权,可终归是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下去,远离了征战的疆场而得半生安稳富贵也未尝不好,如此这般阴云尽散,日子本该和美继续,得一个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赵项贤还为此在皇城里寻了个繁华地段修了月君庙,来感念这段姻缘的来之不易,谁成想,还没过两年便出了事儿。 织云公主去月君庙上香的时候遇见了自家亲哥,贞吉国的长州太子。长州太子是织云同父同母的兄长,两人从小便很是亲密,贞吉灭国之时她还以为这兄长早已殉国,没成想如今还能在秋慈皇城相见,自是分外高兴的。 织云与长州相诉了分别五年以来的境况,长州没想到五年不见,自家妹子竟然嫁给了毁家灭国的仇人,还成了敌国的一品诰命夫人,这个打击实在是有点大。 「你可还记得你是贞吉的公主?」长州问,「而那赵项贤,他灭了你的母国。」 「自然记得,」织云说,「虽说国雠家恨不敢相忘,可当年...挑起战端的毕竟是贞吉......」 「当年父皇也只是想让子民过的更加富裕,秋慈有大片沃土,盛产金玉,百姓不用劳作便能富贵安康,而我贞吉百姓,辛苦一年也只能勉强温饱,还要看老天是否开眼,赏一个风调雨顺之年。你说父皇,他有错吗?」过得这般悽惨,还要给秋慈上岁贡,贞吉君主自是不愿的。 「可战争...也并不是唯一之法啊。」织云试图找些理由,说服哥哥也说服自己,贞吉灭国已有五年,她...已有些不想再提。「况且,两国之争,苦的终归只是百姓,谁又能说得清谁是谁非?」 「难道像现今的猃狁各部一样和秋慈互市吗?」长州太子笑的苍凉,「你当父皇没有想过与他们互市吗?你又可知那秋慈是如何盘剥我贞吉百姓的?」长州看着织云,「不出五年,猃狁必反。」 当日回到侯爷府,织云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哥哥说的那些,总让她觉得如鲠在喉,让人卡的难受,也许这五年的情谊与安宁,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面对母国被灭的事实,她终归是为自己爱上了敌国的将军找了一个理由,来粉饰内心的慌乱。 第18页 织云这边还在彷徨不安,赵项贤满府的家眷却已经被请进了皇宫。 「有关赵夫人的身世...贤爱卿不想和朕说说?」秋慈国君望着殿下跪着之人,眼底戏嚯。 赵项贤一惊,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陛下恕罪。」 「自古英雄爱美人,赵将军与敌国公主相爱,这也算是传得一段佳话了。」龙椅上的秋慈国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贞吉余孽长州已经进了皇城,当时人既是由你私下设计所放,那现今朕便还将人交与你解决,可好?」 「罪臣...知道了。」我若亲手杀了你兄长,你可还会愿意与我共度余生? 「嗯。」国君满意的哼出一个鼻音,「朕听说赵夫人近日染了风寒,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可要御医去瞧瞧?」 赵项贤浑身一个哆嗦,跪俯一礼,「望陛下开恩,罪臣愿以己之命换/妻之一命。」此刻赵项贤才知,龙椅上那人,要的不仅仅是长州一命。 「朕要你的命作甚?」国君俯视着他,眯了眯眼睛,「你的命本就是朕的。」 「陛下......」赵项贤还想再说些什么,终归还是咽下了满腹所想,龙椅上那人他了解,从跟他征战四方打下这大好山河开始,他就不应该奢望自己还能得一个善终。 「下去吧,」国君挥了挥手,「你一家老小就先暂居宫中吧,朕会帮你把人看好。」顿了一下,又道:「都解决好了,就进朕的后宫可好?」 赵项贤从皇宫出来,一路回了侯爷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织云爱吃的菜餚,两人推杯换盏却各怀心事。直至深夜,酒醉人酣,赵项贤将织云公主环在怀里,亲自在侯爷府点了一把火,将这一切烧了个干净。 秋慈国君收到消息的时候侯爷府早已化为一片灰烬。 至此往后百年间,凡是去过那月君庙拜过的,没有一个姻缘得了善终,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敢去参拜祈福。这事儿在民间也越传越是邪乎,百姓们茶余饭后编了许多妖怪神鬼的段子夹于其中,直到如今,那庙是越来越破败,却也没人敢去动上一下。 莲汐听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这也太可怕了,比跟着瑞儿哥哥蹲马步可怕多了。只是不知道,若是当年那赵将军没有建这月君庙,会不会和织云公主相守一世和乐安宁? 「谁说的准呢?」秋瑞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也难,当年那赵将军私自放了贞吉的长州太子,这本就是死罪。」 还有一句秋瑞没有说出来,他秋家祖上的那位开国皇帝,可是垂涎了赵项贤许久,秋慈断袖合法可就是这位所立的法度。当年赵项贤和织云公主双双殉情以后,国君大发雷霆,不仅将那逃窜在外的长州太子抓住凌迟处死,还灭了赵家满门。这些秘辛自然都是记载在皇家秘典里,不是普通百姓所能得知的真相。 「真是太惨了,」莲汐感嘆道,「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啊。」 「所以说,即便是真爱,也抵不过强权。」秋瑞想了想,秋慈的开国之君确实是个铁腕强权的人物,是他父皇的优柔寡断所不能比的。「不过强权,终也是强不了真爱。」那赵项贤最终也没有选择杀妻偷生,而是宁可与所爱之人轰轰烈烈葬身火海,骨灰相融,连一具全尸都不肯留给国君。 莲汐听他说这绕来绕去的句子有些晕,似懂非懂又若有所思。秋瑞看着好笑,问:「想什么呢?你今后若是喜欢上谁,与我说便是,我定是会成全了你的。」就算是这后位,我也是想留着给你的,全天下最好的,都想给你。 莲汐小脸一红,「瑞儿哥哥说什么呢,莲汐还是个小孩子啊。」说完,又轻轻跟了一句「莲汐只想跟着瑞儿哥哥,一直这样...就好。」 ☆、11、俏莲汐兰夜许芳心,倾安遇白衣少年郎 「走,我们再往前去逛逛,」秋瑞拉着莲汐,揉了揉她的头髮,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还是差过去的好。「这兰夜的花集我还是头回来呢。」 「好啊。」莲汐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觉得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新鲜。 「现在还早,」秋瑞说,「街上都是些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晚些时候应该还有烟火看。」 「瑞儿哥哥不是没来过花集吗?」莲汐仰起小脸,手里举着一个凤凰的糖画,想舔一口尝尝却又有些捨不得,纠结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下嘴。 「是没来过呀,可今儿个要带你来之前我可是打听好的。」秋瑞憋得满脸通红,我最近除了给师父准备大婚,可就想着怎么带你出来玩呢。 「那瑞儿哥哥可知道晚间还有放河灯的节目?」莲汐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在那凤凰羽翼上舔了一口,真甜,还有股子桂花的香味儿。「我以前在庆园春里和姐姐们来过一次,城外的河里放满了祈愿的河灯,远看就像天上的银河一样,可漂亮了呢。」 秋瑞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看着面前的莲汐天真无邪的望着一个糖画,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髮,「往后不要再提庆园春了,那不是个好地方。」顿了顿,他郑重其事的对莲汐说,「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敢欺了你。」 「嗯。」莲汐忽闪着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信你,瑞儿哥哥。」 「可瑞儿哥哥将来若是娶妻了呢?还会对莲汐这么好吗?」莲汐觉得这个问题好纠结,可还是没忍住给问了出来,自从留仙公子住进了小竹轩,晏景师父都不怎么搭理瑞儿哥哥了,将来若是瑞儿哥哥娶了亲,会不会也没空理莲汐了? 第19页 秋瑞看着她笑的一脸和煦,「那我便娶莲汐,可好?」 「当然好呀,可晏景师父说,瑞儿哥哥是太子,将来是要当秋慈国君的,莲汐......」莲汐只是一个被人卖到庆园春的小丫头,又怎么能配得上一国之君呢? 秋瑞眼底藏着笑,拉起她的手,「只要你愿意便好。」 入夜,星光铺满了天际,秋瑞和莲汐坐在皇城最高的茶楼雅座等着看烟火。暗中跟着的影卫不禁感嘆,太子殿下在风月之事上确实甩了自己这一干人等好几条街,我们几个一把年纪了连媳妇儿都还没着落,你才多大啊就知道陪姑娘看烟火了,啧啧啧。 天边亮起第一朵烟花的时候,秋瑞叫影卫将他们带上了屋顶。「这里视线应该更好些。」他将一件素纱刺绣的斗篷裹在了莲汐身上,斗篷上缀着的青色流苏随着风向飞扬。「上面风大,莫要凉着。」影卫在暗中看的又是一阵唏嘘,学着点儿,都学着点儿,不然活该是群打光棍的。 莲汐坐在屋顶,抱着双腿,把斗篷裹的紧了紧,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抬着眼睛巴巴的望着天边时不时闪过的烟火。「真好看。」 「那我们明年还来看。」秋瑞坐在她旁边,只觉得今日说不出的快活。 「虽然好看,可却总是一闪即逝的。」莲汐摇了摇头,明明灭灭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连点痕迹都不曾留下,这未免也太过凄凉。 莲汐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瑞儿哥哥,我们去放河灯吧。」影卫将他们从屋顶带下来,又隐了身形一路护送到皇城外。 皇城外有条河,名叫倾安,很美的名字,很好的寓意。据说是秋慈建都以后那位手段铁血的开国君主引来做护城河的,后来便成了兰夜里青年男女祈愿盟誓放河灯的地方。 倾安河边,影影绰绰的围了好多人,都是些拿着河灯来盟誓的爱侣,他们将心里的情话誓约写于灯上,两人共执一灯轻放于河中,心里默然祷告,若这灯能顺流直下而不灭,便是得了个好兆头。 秋瑞看着倾安河里明明灭灭飘过的点点河灯,仿若散落了一世的繁华,心里想,我愿用这江山如画,聘你一世的天真年华,若时光能永停于此,却也是好的。 「我们也去放一个河灯?」秋瑞拉着莲汐,看她眼底流露出的笑意,小心翼翼的问。 「嗯。」莲汐用力点点头,「我们去放一个荷花状的。」 看她早已跃跃欲试的样子,秋瑞便觉好笑。 「可是我们没有灯啊?」莲汐有些沮丧,后悔没有提前做一个带上。 「那边,」秋瑞沖远处指了指,「有个卖灯的。」他也是刚瞧见,不是所有人手里拿的河灯都是自己带来的,远处那个卖灯的摊子前也是围了不少人。 「我们走。」秋瑞拉着莲汐往那卖灯的老大爷处走。 「这个,这个...」莲汐指着一个荷花状的花灯说,「瑞儿哥哥要这个。」 卖灯的老汉有些迟疑,「这位小姐,这个灯是定了出去的,刚刚一位公子已与老汉付了银子,说一会儿就来取。」 「那可否劳烦老丈与那位公子通融一下,我付双倍银钱可好?」秋瑞看莲汐眼底流露出的失望,第一次干起了砸银子强买的事儿来。 那卖灯老汉一脸为难。 「三倍。」秋瑞说。 「好啦瑞儿哥哥,」莲汐拉了拉他衣角,「我们换一个便好,那个小兔子的也很可爱啊。」 卖灯老汉很是后悔,为何就没有多做几个荷花灯出来,看着可都像是惹不起的主儿。赶紧陪笑道:「小姐说的是,老汉在这皇城里卖花灯,可已有四十余年了,哪个都是栩栩如生,保证个顶个儿的好看。」 「老丈,」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白衣少年由远处走来,看着不疾不徐的,竟转眼就到了近前。跟着秋瑞出来的影卫均是心中一紧,好俊的身法。 「我是来取那荷花灯的。」白衣少年说。 秋瑞望了他一眼,看他长的清俊温雅,身形修长,很是单薄瘦弱,像是个书呆子模样。一袭白衣,领口袖口以及衣襟处都用金线绣了云纹,腰上系一根云纹金腰带,缀了枚温润通透的白玉,却看不清雕了何种纹饰。不禁心想,不知道那彦旺达啥时候走,这一款的估计他也能喜欢。 「这位公子,」秋瑞拱手,「在下唐突问一句,不知这荷花灯可否割爱?舍妹甚是喜欢。」 这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就平復了情绪,看不出一丝波澜。 「哦?可这灯,也是我所喜欢的。」 「公子开个价如何?」秋瑞咄咄相逼。 「难道小公子看我像是个缺钱的?」那白衣少年眼底带着戏嚯,噙着一丝笑问。 秋瑞「......」的确不像是个缺钱的,而且估计比我的零花钱要多,好像还多不少的样子。 莲汐又拉了拉他,「瑞儿哥哥,我要那个兔子的。」莲汐有些后悔,早知这灯只有一个,还是被卖出去了的就不说要了,现今这副局面当真是让瑞儿哥哥有些进退两难,得赶紧把这个荷花灯岔开才好。 「不要荷花灯了?」秋瑞点了她鼻尖一下,「最想要哪个?」大不了叫了影卫来抢,仗势欺人的事儿我可是还没干过呢。 暗中跟着的影卫们内心一片狂乱,太子殿下,这位可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您就听了莲汐姑娘的一句劝吧。 第20页 「要兔子。」莲汐毫不犹豫的说,她虽然还是很喜欢荷花灯,可却不想为此而多生事端。 「那好。」秋瑞揉了揉她的脸颊,付了钱将兔子灯递与她,「我带你去放灯。」 秋瑞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莲汐的情绪他看得清楚,自己竟连一个花灯都不能满足于她,还谈什么倾尽天下?自己终归......还是太过于弱小了。若没父皇母后,若没师父,若没这秋慈的太子之位,他又能算什么?没有这群影卫,他就连带她去屋顶看烟火都办不到。 那白衣少年见他们就此走远,拿着手里的荷花灯紧随其后。暗中影卫又是心里捏了一把汗,你还有完没完了,你拿着灯走就是,我家太子殿下都买了别的灯走了,你还要跟着作甚。 秋瑞见他跟来,拉着莲汐放慢了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那白衣少年也走的慢了些,不经意间往旁边转了一下。 秋瑞「......」 「公子可还有事儿?」秋瑞问。 「哦,」白衣少年说,「买了河灯自然是要去河边放的。」眉角上挑,唇边含笑。 秋瑞「......」 「那公子先请?」 「可我还未寻着与之共放河灯的人啊。」他眼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秋瑞「......」那你跟着我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没人放灯你买个灯作甚。 「那公子不若将这荷花灯转让与我可好?」 那人看着秋瑞,将荷花灯举到近前,「不知小公子可愿与我共放此灯?」 秋瑞「......」我这是被调戏了吗? 暗中的影卫一脸懵圈。太子殿下果然是清俊潇洒人中龙凤,出来放个灯都能被调戏一下。 「不可。」秋瑞黑了张脸,拉着莲汐转了个方向,捧着灯离那人远远的,觉得还不放心,又跟影卫使了个眼色,可别让他再跟过来。 「噗嗤。」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走到河边,莲汐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瑞儿哥哥,人家那可是喜欢你呢。」 「有什么好笑?」秋瑞脸色又黑了几分,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哪家的,不然定要将你写进礼单送与那彦旺达。 ☆、12、有情人愿许一世安,北藩王命殒皇城巷 「要在灯上写些什么?」秋瑞缓了神色,将随灯附赠的炭笔拿了出来。 莲汐仰着小脸想了想说,「我只愿瑞儿哥哥一世快活。」 秋瑞揉了揉她的头髮,只觉心中的不快都烟云散尽,心情甚好。 放完花灯再回到小竹轩时夜已深沉,花集上早已没了人影,路过一个点着昏黄烛火的馄饨摊子也正在收拾。 「饿了吗?」秋瑞问。虽说逛了这大半天都在吃东西,可花集上的街边小食多是些解馋的零嘴,能填饱肚子的却是没有。 「嗯,饿了。」莲汐摸摸小肚子,他们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一顿吃不饱就能饿的心发慌。 「我也饿了啊。」秋瑞说,不提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说起来顿觉飢肠辘辘,恨不得立马塞上二斤熟牛肉进肚。 「还有馄饨吗?」秋瑞加快两步去问那小摊主。 「没啦,小公子若是想吃可明日再来,我们老两口日日都在此处摆摊。」 「噢,」秋瑞有些失望,「那便日后再说吧。」 「要不...」莲汐说,「我们回去自己做点儿吃的?」 秋瑞「......」我不会做饭啊,这个时辰李厨娘也早该歇下了。 「今天可是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大婚,府上总归应该能剩下些吃的。」莲汐眨了眨眼睛,「我们回去去厨房里瞧瞧。」 「那好,」秋瑞拽着她,「快走。」这会儿感觉都快饿晕了。 小竹轩门口还挂着大红色喜灯,映着牌匾红彤彤的,秋瑞拉了莲汐进去,又招了影卫一起,跟了自己一天,大家应该都饿坏了。 秋瑞悄悄地往厨房挪,莲汐在后面轻轻的跟着,影卫们跟在莲汐后面,一行人生怕吵醒了旁人。 「厨房怎么还亮着烛火?」秋瑞奇怪。 「许是李婶子忙忘了吧。」莲汐说,今天那么多宾客,府里能使唤的又少。 秋瑞蹑手蹑脚的去推开厨房门,就看见两个红彤彤的人影正坐在李婶子平日切菜的桌案边吃东西。 「师......师父,留仙公子,晚上好啊。」秋瑞尴尬的挥挥手。 莲汐「......」 影卫「......」 洞房花烛夜你们不在新房呆着跑厨房来干什么?难道要在这里洞房吗?秋瑞四下看了看,难道说自己无意之中发现了事情真相?在厨房里......貌似更刺激? 晏景「......」 柳留仙「......」 「暮浅,」晏景摆了摆太傅的仪态,「为师和留仙都觉得今日之大婚你安排的甚好。」 秋瑞摆了摆手,刚想说这都是做弟子的本分,就听晏景接道:「只是这新房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啊?」秋瑞有点懵,我全是按照礼部侍郎给的单子办的啊,能少了什么?难道是...师父还有些什么特殊需求?可是合欢蛊催情散之类的不是应该你们自己准备吗?我还只是个纯洁的孩子啊师父。 晏景「......」 柳留仙「......」 柳留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臭小孩心理活动怎就恁多?晏景也真是不想和他再讲话,你最近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果然还是多蹲马步比较好,蹲累了直接就去睡觉,也免得想些乱七八糟的。太碍眼。 第21页 「洞房里一应俱全,只是少了些饭菜。」柳留仙一脸生无可恋,托着下巴说。你可别再多想了,我们就是想找点吃的。 「噢...」秋瑞恍然大悟,「终归还是我疏忽了。」 「无妨,」柳留仙说。晏景已经彻底放弃和他讲话了,感觉多说一句都要暴躁。 「你们这是...?」柳留仙问。 「找吃的啊,」秋瑞说,「我们逛了一天,这会儿都饿的紧了。」说完还加上一句,「多谢师娘关心。」 柳留仙「......」我们还是回房去吧,实在是不想和他讲话。 「吃好没?」晏景看着柳留仙,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情意。 「嗯。」 「那我们走。」晏景扶起了柳留仙,留下一句「你们自便。」 秋瑞想,师父和留仙公子可真是恩爱啊,片刻都不想让人打扰。 新房里的红烛还跳动着火焰,烛上描金的龙凤呈祥已经被大红的蜡油煳住了大半。晏景透过烛火看着眼前所爱,人影随着烛火恍恍惚惚,生怕这又是无数个幻梦之中的一个。 柳留仙拉过他的手,用力稳了稳,「这是真的。」抬起那手放在唇边轻吻滑落,「我也是真的。」 「嗯。」晏景将人带进怀里,「我去弄些青盐给你漱口。」 「好。」柳留仙看着他转落的身影,又何尝是你一人觉得这是个梦境。 屋内的气氛旖旎梦幻,晏景觉得心跳难以自控的加快,眼前之人一颦一笑一个简单的句子都能吸引他全部精力,只要有这人在,舍了什么都是甘愿。 「想什么呢?」柳留仙双手环着他的腰身,松散的外袍早已褪落至肩,裸露出大片的肌肤。肤若凝脂白似雪,心窝处却一道并指宽的剑痕。 「还疼吗?」晏景轻抚上那痕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摩挲。 柳留仙看他好笑,「早不疼了,留着它...只是不想忘了你。」 晏景将他搂进自己心窝,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舌尖舔舐着柔软的唇瓣,一点点,轻柔缓慢的攻城略地,直至那人打开牙关,张开嘴迎合他,他又将那舌含住,轻轻吸吮,越来越剧烈,直到两人几乎不能唿吸,才恋恋不捨的将两唇分开。 帐幔内春景一片,晏景将他早已凌乱的衣衫除去,又脱了自己的,吻上他的脖颈,唇落在锁骨处便细细厮磨,最后再轻咬一口,留下一个泛红的牙印。 「唔...」柳留仙将他搂紧,轻哼呻/吟,「你可要了我的命了。」 「你的命哪是那么好要的?」晏景含住他心窝处一点浅红的突起,含含煳煳的答他。 「快些...」柳留仙声音嘶哑,双腿勾住他的腰,身体的迎合诚实无比。 晏景轻含住他的耳垂,拿过秋瑞送的玉盒,挥手扫灭了烛火。屋内漆黑一片,更显得夜中星光璀璨。此时还是兰夜。 阳光洒满了院落,草叶上的露水沉甸甸的反着日光。新一天的清晨什么都是好的。 「想吃些什么?」晏景问。 「吃你。」柳留仙蒙着被子还睡的迷迷煳煳,并不是很想说话。 「嗯?」晏景眉眼含笑,用唇堵住他的嘴慢慢吸吮,「这么吃?」 柳留仙将人推开,往墙边躲了躲,「别闹,累。」 晏景宠溺的帮他将头髮拢至耳后,在额头轻点一吻,「乖,吃些东西再睡。」 「不要。」柳留仙将脑袋埋在棉絮里,赌气似的不理他。谁叫你徒弟那个「大内秘方」这么过分? 晏景看他使小性子觉得好笑,不知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光还能过多久,凡人一世至多不过百年,就算是得了这百年的安乐也是不够的,他比较贪心,只想要生生世世都将人拥在怀里。更何况...这秋慈还能有多少时日的安稳? 「师父...师父......」晏景正想将人再哄哄,好歹哄着吃了早饭再睡,就听见秋瑞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喊他。 晏景「......」 「何事?」晏景黑着一张脸去开门,就见秋瑞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差点儿给闪在地上摔一跤。 晏景「......」你何时学会听墙角了?好歹是个太子好不好?将来可是要继任国君的,怎就恁丢脸。 「父皇刚差人来召我们进宫。」秋瑞站稳身形,一脸严肃的说。听墙角什么的肯定跟我没关系? 「噢?」晏景皱了皱眉,「陛下可说了是何事?」进宫的日子是每月初一十五,这近十年来都没变过,何况昨日又是自己大婚,若无要紧的事儿国主定然不会此时召见。 「没说,」秋瑞答,「不过我看来传话的内官神色,却也不象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如此就更蹊跷了,晏景想,内官是宫里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儿只能说明更加要紧。总归不是国主今日太闲了,要召自己问问洞房之事? 「我去梳洗换衣咱们就进宫。」晏景说,神色略带严肃。 「嗯。」秋瑞点头应了一声,含含煳煳的还是不肯走。 「你还有事儿?」晏景疑惑的看着他,觉得暮浅今日有点奇怪。 「我就是想问问,」秋瑞搓搓手,「昨日送师父的贺礼...可还合用?」 晏景额角青筋凸起,纤长的手指併拢成拳。 「若是合用我再去宫里给师父拿。」秋瑞笑嘻嘻的说,这可是礼部侍郎给出的招儿,把师父哄高兴了能少蹲马步。 第22页 晏景摔门转身进屋,留秋瑞一人站在门口石化。 朝华殿是秋慈国君小憩的内殿,平日里文武朝臣的政议都在前殿的太极宫或是英华阁,并不会带进内殿议事。 晏景和秋瑞被内官带着进了朝华殿,更觉今日之事恐怕是不会简单。 「陛下。」 「父皇。」 两人各施一礼。 「免礼罢。」玉宗单手扶额,神态疲惫的挥了挥手。 「赐坐。」内官听见玉宗吩咐,搬了两张软椅上来。 「多谢陛下。」 「谢过父皇。」 「晏爱卿新婚燕尔,不会怪了朕此时将你召进宫来罢?」玉宗一边看着奉茶上点心的内官,一边漫不经心的问晏景。 晏景「......」总不会是真要问自己洞房之事吧?真要问这个我就怒了啊。 「自然不会。」 「嗯。」玉宗挥了挥手,示意摆完茶点的内官都退下去,等人都退出朝华殿,又顿了顿,才接道:「昨日夜间,那北境藩王彦旺达死了。」 ☆、13、朝华殿群议北疆事,白世子君前戏秋瑞 「彦旺达死了?」晏景皱了皱眉头,这可确实不是个好消息,虽说那彦旺达贪恋柳留仙,可人若是死了,对秋慈来说无疑是个麻烦事。 「死在哪里?谁发现的?」晏景问。 「朕的影卫在西街小巷发现的尸首。」秋瑞见他父皇揉了揉眉心,仿若眉毛里都夹杂了几根白絮。 据说那彦旺达纳了贡却并未离开皇城,终日泡在西街楚馆里与馆内小倌抵死缠绵,很是糜烂。 「陛下,此事目前...可还有谁知道?」晏景问。 「除了影卫,就只有瑞儿和你了。」玉宗说,「朕的影卫口风严的很,但只怕...此事瞒不过白端己。」 晏景想,西街一大半的勾栏楚馆都是那白端己开的,必然是瞒不过了。 「陛下想怎么办?」 「说实话,朕不知道。」玉宗抿了口茶,又揉了揉眉心,自昨夜影卫来报了此事,他已是一夜未曾合眼,两鬓的髮丝已见花白,染料染得了青丝却染不回年华,他已经不再年轻。一国之君的殚精竭虑早已让他筋疲力尽。 「北疆藩王在皇城遇害,此事非同小可。」玉宗想,若是放在秋慈建国之初,他那位手腕铁血的祖上手里,这也并未见得就是什么大事,死就死了,再派一个过去就是,不满意的也能打到满意。可如今,猃狁各部蠢蠢欲动,各地藩王也各怀鬼胎,朝中文武貌合神离,秋慈早已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富足安泰,一旦处理不好......他不敢再想下去。 「死就死了,再派一个过去就好。」秋瑞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彦旺达这般无耻好色,早就看不顺眼了,死了更干净,难道他秋慈还能没人可用了不成? 玉宗没搭理他,若能如此简单为父还叫你们来作甚? 「太傅怎么看?」 晏景想了想,「或瞒,或说,无非两条路可选。」 「嗯,这朕知道。」 「禀皇上,」玉宗贴身的内官在殿外通报了一声,「白王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白端己?」玉宗示意,「宣。」 「这...」内官迟疑了一下,「敢问陛下,可是宣进朝华殿?」 玉宗还从未在朝华殿内接见过外臣,这内官有点拿不准今日皇上所想。 「嗯。」玉宗哼出一个字,说,「就来此处吧,朕不想再动弹了。」 「是。」 「想那白端己也是为此事而来,终归是在他的地界上捅出的篓子。」玉宗又抿了口茶,指尖沾了点儿提神的药膏揉在太阳穴上,顿时清爽了不少。 「看来白王布下的暗探也是不少。」晏景若有所思的说。 「毕竟是在朝中经营了十几代的王爷,勾栏赌坊吃喝玩乐不过也都是做给朕看罢了。」 「陛下看得透彻。」晏景想,这玉宗虽说无甚作为,看人倒是通透。 「参见陛下。」白端己一进殿便跪下行一大礼,「罪臣万死难辞其咎,望陛下降罪。」晏景眼角抽抽,自愧不如。 「噢?」玉宗抬眼看他,「爱卿这是怎么了?」 「陛下不知?」白端己俯身道,「那北境藩王彦旺达死了。」 「是你杀的?」玉宗问。 白端己「......」 「就是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杀他啊。」白端己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那爱卿为何如此?」 「人是在西街后巷出的事儿。」白端己说,满皇城的人都知道,那西街可是他的地盘,一大半的勾栏楚馆都是他名下的产业,就算不是挂在他名下的,也多多少少与他有些关联,若说人在西街出了事儿他不知道,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嗯,此事朕听说了。」玉宗抬了抬手,「爱卿先起来说话罢。」 「谢陛下。」白端己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仿佛轻轻扒拉一下都能倒地不起。 「此事白爱卿如何看?」玉宗问。 白端己偷眼看了看坐在软椅上的晏景和秋瑞,明显自己来之前陛下正在和这两位说这事儿,就是不知现下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白端己斟酌了一下语句,试探着说,「人既已经死了,总归是不能再活过来,不若我们......重新派一个过去?」 第23页 「嗯,」玉宗点了点头说,「人肯定是要派的,北疆不能无人看守。只是......彦旺达已死,这事儿要怎么说?」或者不说,但是朝廷要以一个什么理由重新派人去北疆?到底是由朝廷派人过去接管,还是直接在北疆军营内提一个上来?玉宗觉得一团乱麻,不由又揉了揉眉心。 那彦旺达在北疆驻守二十余年,与猃狁各部诸多周旋,虽说没有多大战功,却也是保得了边境百姓生活安定衣食有余。北疆离皇城千里之遥,本就天高皇帝远,况且又由彦旺达经营多年,说他那是自成一国也不为过,现在突然说要换一个人过去接管,恐怕不止兵士不服,就是满城百姓也是不愿的。 「陛下,」晏景说,「当日彦旺达进皇城纳贡,带的那数百名近卫现在何处?」 「还在驿馆,」玉宗说,「自那日接风宴毕,彦旺达终日流连于西街楚馆,将所带近卫安排在驿馆之中,经常是两三天也不露一面,所以此事,他们应当还并不知晓。」 「嗯,」晏景说,「不管要说要瞒,此一批人都是关键。」 「朕知道,」玉宗说,「天黑以后朕就派影卫过去先将人控制起来再做打算。」 晏景皱了皱眉,陛下这是打算......要瞒了。 「启禀陛下,」秋瑞刚想说点什么,就听那内官又在门口禀报。「殿外有人自称是白府世子,要求见陛下。」那内官偷眼看了看白端己,说是你儿子,可我们怎么都没见过。 「噢?」玉宗想了想,问「朕听说白爱卿的嫡子今年才五岁啊?」五岁小儿此时来见朕作甚?家里也没人看管着吗。 「陛下恕罪,」白端己又跪下磕了一个,「来的应当是我那刚从外学艺归家的长子白怽,此子自小多病,后遇见一上门化缘的游方道人,便跟着去了浮仙山学艺,也是近日刚回来不久。」 「浮仙山啊,」晏景看着他笑了笑,「那可是个好地方,据说是出过真仙的,王爷真是好福气。」 「太傅大人见笑了,」白端己干笑两声,「做父母的,都只求儿女平安,什么仙不仙的,离我们一介凡人终归是太过遥远,不过此次犬子归家,身子到确实硬朗了许多。」 「王爷说的极是,那下官就在此恭喜王爷了。」晏景冲着白端己拱了拱手。 「太傅客气了,太傅昨日大婚,当是本王当面道喜才是。」 「那便宣进来罢,」玉宗看他两人你来我往,实在是不想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扯这些,转头对那传话的内官说,「顺便叫人给白爱卿也端张椅子上来。」 「多谢陛下厚爱。」白端己赶紧鞠了一躬,礼数滴水不漏。 内官宣了白怽进殿,就见一个白衣少年不疾不徐,款步而行,眉眼英气灵动,衣襟袖口处都用金线绣了云纹,金腰带上亦是同样纹饰,腰间缀一枚温润通透的白玉,秋瑞这次看清了,刻的是一只虎头。 「是你?」秋瑞愣了愣,这不就是昨夜在倾安河畔调戏他的那个谁吗? 他被调戏了。 被调戏了。 调戏了。 秋瑞内心有些烦躁,怎么还能遇见,这人真是阴魂不散。那彦旺达死的也真不是时候。 「参见陛下,」白怽对玉宗行一大礼。「见过太子殿下,」又对秋瑞揖了一礼。 玉宗见他二人神色,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秋瑞立马回头,这人可讨厌,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回陛下,昨夜小民在倾安河畔见过太子殿下一面,当时无知,竟冲撞了殿下,请陛下降罪。」 白怽笑眯眯的看着秋瑞说,半点儿要领罚的意思也没有。 白端己在一边抹汗,这个逆子你惹谁不好惹太子?那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啊。 「噢?」玉宗好奇,「如何冲撞了秋瑞,你倒是给朕说说看。」他这儿子让晏景教的从来不肯吃亏,除了师父能让他吃些苦头当真是无人治的了。 秋瑞一脸警告的看着他,你要是敢将调戏了我的事儿说出去定会要你好看。 「噢,」白怽看他表情觉得好笑,「回禀陛下,昨日我抢了太子殿下的河灯。」 「并没有,」秋瑞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那灯本就是他的。」 「瑞儿昨日也去放灯了?」玉宗看着儿子,昨日一夜未眠,还没来得及看派去保护秋瑞影卫的密报。 「太子殿下是带着小公主去的。」秋瑞还没说话,白怽就跟了一句。 「嗯?」玉宗疑惑,「带你妹妹出去了?」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妹妹关系这般好了,不是一向看见就嫌烦吗? 秋瑞「......」 这人怎么恁烦。 「我带了莲汐去玩。」秋瑞耳根有些发烫,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噢...」玉宗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家儿子,再过两三年就该指婚了。 「不是小公主吗?当时太子殿下自称舍妹,小民还以为是小公主。」白怽说。 秋瑞「......」 你能不能闭嘴,不说话谁还把你当了哑巴? 「嗯...」玉宗觉得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正事还没说完呢,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要干什么?「白怽此番进殿所谓何事?」你要敢说是来叫你爹回家吃饭的试试。 ☆、14、世子爷自荐稳北疆,玉宗诺三年姻缘约 第24页 「回陛下,小民为北疆之事而来。」白怽正了神色,收起看向秋瑞的一脸笑意。 「噢?」玉宗颇感意外,看了白端己一眼,怎么此事你们全家都知道了? 白端己觉得如芒在背,很是冤枉,并不是我说的啊。 「那你便说说吧。」玉宗有点不快,他更倾向于将事先瞒下来,怎么现在一小儿也知晓了。 「小民敢问陛下一句,」白怽看向玉宗,「要瞒还是要说?」 「朕还没有想好。」玉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白端己的儿子...有几分意思。 「你只管说说你是如何看?」 白端己在旁边给自家儿子使眼色,快别乱说话了,这事儿放到别人身上定然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可倒好,瞎凑合个啥。 白怽看了他爹一眼。 玉宗说:「不必顾及你爹,朕恕你无罪。」 白端己「......」 白怽道:「北疆现今看似平静,实则一旦打破平衡,便会动乱。猃狁各部一直对秋慈虎视眈眈望风而动,北疆军中亦是分了好几个派系,彦旺达手段狠辣,有他在一天军中各将自然为他马首是瞻,如今他身死,只怕军中先会四分五裂,到时猃狁伺机而动,还要防着四分五裂的北疆军为夺权而与之结盟,情况...很糟。」 秋瑞皱了皱眉,他第一次知道,秋慈边疆竟已如此堪忧,怪不得当初彦旺达进皇城时他的父皇会责怪自己殿前唐突。 「这些朕都知道,」玉宗说,「说说你认为该如何解决?」 这白怽倒是比白端己那个草包强上不少,晏景想,就是不知此子今日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直接派人去接管,」白怽说,「只要是能震慑住北疆军,此事便不足为虑。」 玉宗「......」 你当朕不知道吗,可是朝中现今谁能震慑住北疆军?能用的都分派到了各地,抽调哪一个出来都得一方动乱。 朕这一国之君若说无人可用会不会显得过于悽惨?况且...一旦震慑不住北疆,必然便会引发暴/乱,恐怕到时被派去之人首先就会被杀了祭旗,朝中那群养尊处优的哪个能愿意去,只怕朕今日指派了人,第二日便能来称病辞官。 玉宗觉得头疼,「那你说说,朕该派何人去北疆?」 白怽看着玉宗,眼神坚定,「小民愿去。」 白端己「......」 儿子你可别犯傻啊,你才十五岁,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吃喝玩乐干些什么不好,非要跑到北疆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去,这繁华皇城里有什么不好,你可还没成亲呢。 「你去?」玉宗提起了精神,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殿前这小儿,目若星光眉如黛,除了俊俏些......真看不出有些什么本事,况且看着就瘦,身子骨也忒单薄了些,哪里像个武将的样子。唯有胆色倒是不错。 「我去,」白怽眼神坚定,「小民在浮仙山学艺一十三年,愿为陛下分忧。」 「嗯,朕知道了,让朕好好想想。」玉宗若有所思,或许这白怽真是上天赐给他的福将?想想晃了晃思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当了大半辈子的皇帝了,怎么这点还看不透,那白怽今日肯来殿前自荐,定是有所图的,若说他白端己能生出一个不图回报为国效力置生死而不顾的儿子,全天下恐怕都没人相信。 秋瑞有些意外,难道我看走眼了?你竟还是个爱国的? 「你们都先回去罢,」玉宗挥了挥手,「白怽留下。」 这就要拉着我儿子密谈了?白端己一脸生无可恋,使劲儿给白怽使眼色,你这孩子怎么就恁不省心。 出了朝华殿,晏景准备带着秋瑞回小竹轩,今日之事定要好好思量才好,不然就如那白怽所说,北疆将乱。 见秋瑞一路默不作声,晏景觉得好奇,平日里想让他安静一会儿都不成,怎的听说那彦旺达死了就如此反常? 「暮浅,」晏景叫他,「还在想北疆之事?」 「嗯,」秋瑞点了点头,「也不光是。」 「嗯?」晏景挑了挑眉,「还想什么?」 「没...没什么,」秋瑞连忙敛了神色,「师父怎么看北疆之事。」 「该说的殿前都说尽了,」晏景顿了顿,「那白端己的儿子说的不错。如今只是看国主想如何解决。」 「会打仗吗?」秋瑞问。 「不知道。」晏景说,「我倒是还没问你,那白怽你曾见过?」 秋瑞转过头去,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秋瑞说,「嗯,昨日在倾安河畔头回见。」 「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晏景觉得秋瑞神色有异,怎的一提那白怽就这般情绪?惹着你了还是没欺负过? 「也没什么,」秋瑞说,「不过是为了个花灯,我想要,他不肯让。」 「噢...」晏景意味深长的说,「是莲汐想要?」 「嗯,」秋瑞说,「后来我们重新买了一个,就各自离开了。」 嗯,并没有什么相邀共放河灯之事。 果然是个祸星焚世的命格,晏景想,出去放个河灯都能惹上这么一位,那白端己的儿子竟是来自浮仙山,秋慈的局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另一边的朝华殿内,玉宗看着秋瑞等人退了出去,又缓了一会儿,才道:「你且与朕说说,如何能让北疆军信服?」 第25页 「陛下可唤影卫上殿。」白怽看着玉宗,神态平静。 「噢?」玉宗拍了拍手,十二名玄衣影卫站在白怽面前。 「一起上,全力。」白怽说。 玉宗较有兴趣的看着他,沖影卫点了点头,说,「听他的,莫要伤人。」 白端己这儿子当真胆大,看着瘦瘦弱弱的一副书生模样,没想到还忒楞。 十二名影卫围住白怽,看着眼前这自不量力的少年,不禁想替其父母教训一番。 十二名影卫一起出手,白怽轻飘飘的转身一圈,影卫倒了一地,连哼哼唧唧的都没有,尽皆昏迷。 玉宗「......」 能得此子,白端己你家祖坟是冒了多少青烟? 「好身手,」玉宗说。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人就给朕晕了一地,丢人,忒丢人。 玉宗很是后悔之前说的那句莫要伤人,人家不伤你们就算不错了,他身边影卫这样的估计就算再来一百个也是差不了多少。 「白怽若肯去北疆,此事便可算了了。」玉宗说。 「小民愿为陛下效力。」白怽鞠了一礼,说。 「嗯,如此甚好。」玉宗眯着眼睛看他,「爱卿想要些什么?」 直唿其名变成了爱卿,对这白怽玉宗已是认准了的。只是有些事还需说在前头,莫名其妙前来自荐的少年郎,玉宗并不认为他有多少为国效力的觉悟。而钱财权力,他白府也并不缺。 「并无所求。」白怽说。 「这样吗?」玉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着丝上位者的危险。 难道你还想要朕这天下不成?白府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白怽看玉宗神色,说,「小民此去只求陛下一事。」 玉宗眨了眨眼睛,「但说无妨。」有所求才好商量,不然朕还当真不敢将这北疆兵权交与你。 「三年之内,请陛下不要为太子赐婚。」白怽说。 「噢?」玉宗觉得意外,很意外,太意外了,「你竟是为了秋瑞?」 联想起之前在殿前秋瑞和这白怽的神色,玉宗恍然大悟,后悔没有早些召了护着秋瑞的影卫来问问,顿时觉得头大。 「胆子可当真不小,」玉宗说,「你可知秋瑞是朕最心爱的儿子,将来是要当这秋慈国君的,而我秋慈...不可能有一个男皇后。」 事关自家儿子,话是一定要先说明白的,若秋瑞将来真有此意,纳几个男妃也并无不可,但身处皇家,绵延子嗣才是大事,秋慈太子向来又是皇后嫡出......玉宗觉得头又开始疼。何况他儿子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从庆园春买回来的小丫头,之前在殿上看白怽那嫌弃的眼神玉宗并不能当成没看到。 「小民只求陛下能应下这一件事。」白怽坚持。对秋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自昨日兰夜倾安河畔相见,就觉得好生熟悉,仿佛已经相识了几生几世般,本能的想将人留在身边。 他在浮仙山跟着老道士修炼了一十三年,本已觉得自己无欲无求,奈何如今才知道,那只因自己没有遇见对的那个人。 「此去北疆,我定会在三年之内将局势稳定,待得形势大好,陛下便可随便派了人去接管。」 话说的很明白,兵权,他不要。皇上也不必为此多虑。 玉宗若有所思,权衡利弊。 「如若我不能稳了北疆形式,」白怽说,「那便不回来也罢,陛下只当我今日所求从未说过便好。」 这是要破釜沉舟了?玉宗抬眼看他,如此决绝只为秋瑞吗?还是白府有更大的图谋,这父子俩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何意? 「白怽并无他意,」似是看出了玉宗所思,他说:「家父暂且也没胆子存有异心。」 「嗯,」玉宗点了点头,白怽对自己亲爹用了暂且两字,看来这白端己也不是个安分的,如此到显得他这儿子更加赤诚些。只是......如若往后白端己真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这白怽,又能做到哪一步?如果他真的对瑞儿一片诚心,倒是个可以拉拢的。 「朕可以答应与你有这三年之约,」玉宗说,「三年之内朕不会给瑞儿指婚,亦不会安排任何人于他身侧,只是你要明白,三年后你若能回来,瑞儿依然并无此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于他。」 「谢过陛下,」白怽躬身一礼,「如此便好。」 ☆、15、白端己暗中藏祸心,怒太子闯殿质问父 小竹轩内秋瑞觉得喉咙发干头晕目胀,打了个喷嚏方觉好了许多。这又是谁在念我呢,定然没什么好事。 一日后,关与北疆之事传回了小竹轩。 「国主最后还是派那白端己的儿子去了北疆,」晏景靠在小院的竹椅上喝茶,「彦旺达的死被瞒了下来,那一百多名近卫也被软禁在了皇城,对外只说是北藩王路上暗伤旧疾復发,恳请陛下留在皇城修养,吾皇皇恩浩荡,便准了他在皇城颐养天年,重新任命了个藩王北上接任。这事儿除了我们几个知道,满朝文武皆是被瞒了个结实。」 啧啧啧,秋瑞咂了咂嘴,派去北疆了好,离皇城越远越好。 「就这样瞒下来好吗?」秋瑞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那满朝文武就不觉得奇怪吗?先前彦旺达觐见的时候可是红光满面的很。」 「对目前的形势来说比较有利,」晏景喝了口茶说,「只是后患无穷。」 第26页 「至于满朝文武,都是些官场里摸爬滚打的人精,既然事不关己,皇上要怎么说谁会去多嘴?」 「那为何父皇还要如此?」秋瑞疑惑,连他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的父皇定然不会忽视。 「恐怕这中间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晏景说,「我猜是那白端己。」 「他?」柳留仙靠在他旁边的竹椅上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嗯,此人并不简单。」晏景说,「可还记得当日彦旺达进皇城,是他将你带到殿上?」 「嗯,」柳留仙说,「我当时身在潇湘馆,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我知,」晏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那白端己也应该知道你我的关系。」 「是啊,」秋瑞恍然大悟,「整个西街都是他白府的,彦旺达死了也能第一时间得知,师父和留仙公子之事他就不可能不知道。」 「明知而为罢了,」晏景说,「那彦旺达好男色满朝文武皆知,将留仙带去必然会被看中,只要他开口要了人,国主便会陷于两难之境。」 「国主若允了,我定然会心生不满,若不允,彦旺达亦会生了嫌隙,」晏景看了看秋瑞,「只是没料到,最后这事儿会被暮浅三言两语插科打诨的混过去。」 秋瑞撇了撇嘴,那姓白的心眼怎就恁多。果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可如此不就将北疆的兵权交到了姓白的手中?」秋瑞忧心忡忡。 「暂时是这样。」晏景说。 「暂时?」秋瑞问。难不成到手的兵权还能再交出来不成?姓白的可不像是善类。 晏景将脸凑近秋瑞看了看,「为师很是好奇,那日兰夜在倾安河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那白怽。」 秋瑞一脸黑线,能有什么,跟着那么多的影卫,我还能被人给抢了不成? 「不是都跟师父说过吗?」秋瑞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争了个花灯,」还没争过人家。 「噢?」晏景笑眯眯的看着他,「可是据为师所知,那白怽和国主约定,三年内必稳了北疆局势,三年后便会将兵权交还给国主,到时由国主自行安排绝不多言。」 「啊?」秋瑞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他图啥?」别跟我说什么天下大义为国为民,我才不信那人会有如此好心。 「图你。」晏景笑的像只狐狸,「白怽只像国主提了一个要求,三年之内他回来之前不能给你指婚。」 秋瑞有如晴天霹雳,「师父你别诳我。」 柳留仙在旁边很不厚道的笑喷了茶水。 「我诳你作甚。」晏景挑了挑眉,「为师说的都是真的。」 「父,父皇他答应了?」秋瑞问的战战兢兢。 「答应了。」晏景点了点头。 我竟被卖的如此彻底?不过一个北疆,父皇就将他卖给了白府,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国主应当有他的考量,」晏景说,「那白怽来自浮仙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或许对此事的默认,只是想让那人在将来助秋瑞一力。 再不简单也不能卖儿子啊!秋瑞生无可恋。我才十岁,才十岁,十岁啊。就算是政治联姻是不是也早了点? 秋瑞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净,站起来说:「师父,我要进宫一趟。」 晏景摇了摇头,「白怽已经动身去了北疆,此事恐怕已成定局。」 「那我也要进宫问个清楚。」秋瑞一脸坚定。 「好,」晏景说,「可要为师陪你一同去?」 「不必。」秋瑞转身出了院子。 ***** 「父皇呢?」秋瑞气势汹汹的问玉宗身边伺候的内官。 「回禀太子殿下,皇上还在朝华殿小憩。」 秋瑞转身就沖朝华殿方向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内官急匆匆的跟了上来,诚惶诚恐的说:「皇上吩咐过,谁来了都不能打扰。」 「你敢拦我?」秋瑞挑眉看他,将东宫太子的架势端的十足。 「老奴不敢,」内官赶紧跪下低头行礼,「太子殿下恕罪,陛下这两日真是累的紧了些。」没甚大事儿你还是别去打扰了,皇上都三日晚上没合过眼了。 「让开。」秋瑞怒道。 那内官觉得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太子今日怎的恁凶? 「还不滚开?」秋瑞眯着眼睛问。 内官缓缓挪开身子,跪着不敢起来。 「哼!」秋瑞拂袖而去。 别看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发起火来忒凶。 朝华殿内,玉宗正单手托额在桌案上小憩。为彦旺达之死他已经熬了三日,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今日那白怽已经受了封动身北上,此事终于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父皇。」 玉宗迷迷煳煳的听见有人喊他,是秋瑞的声音。 「父皇。」秋瑞又叫了一句。 「嗯...」玉宗迷煳着眼神抬头看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果然见是秋瑞。 「瑞儿今日怎么进宫来了?有何事?」玉宗问,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宫里也没人要过生辰,这孩子此时进宫定是有事。 「儿臣是来问父皇,那白怽之事。」秋瑞直视着玉宗。 「噢?白怽如何?」玉宗随手拿起桌边的凉茶喝了一口。 第27页 「父皇可曾答应了他什么?」秋瑞问。 「嗯。」玉宗看他眼神有些闪躲,「朕应了他三年之内不会给你赐婚。」 「然后呢?」秋瑞眼底闪过一丝血色,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果然是被卖了。 「什么然后?」玉宗说,「朕就应了他这一件事,哪来的什么然后?」 「然后...难道不是父皇为儿臣定了位男皇后?」秋瑞情绪很是激动,此时眼底布满了血丝。 「朕没有。」玉宗看着他这儿子说,「你莫要想多了,瑞儿。」 「是我想多了吗?」秋瑞问,「父皇你做如此决定之前可曾知会过儿臣一声?可曾问过一句儿臣愿不愿意?」 玉宗觉得很是头疼,情绪不由自主的上升至暴躁边缘,这几日的心力交瘁换来的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此质问。 「身在皇家,本就有诸多身不由己,莫说父皇并没有将他应了给你,就算是将来真让你同白府联姻你也得生生受了。」玉宗看着秋瑞,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峻表情,「你要记住,谁都可以不要这天下苍生,不提我秋慈国运,却唯独只有你不行,你是秋慈的太子,你的一切都要为秋慈而生。」 「既然如此,」秋瑞眼角泛着一片水光,「那这太子儿臣不做也罢。」说完便跪下对着玉宗叩首,「拜别父皇。」 玉宗见他决绝的模样,只觉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刀,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这朝华殿。 瑞儿,你当真为此便恨上了父皇吗?父皇也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你可知?父皇只想让你一世安乐,你可知?全世界最好的父皇都只想留给你,你可知?现如今这满目疮痍的秋慈...父皇只想将它修补完好再交与你手,你可知...?你又可知...父皇有多不忍看见你如此神情? 秋瑞回了小竹轩后,宫里便传出消息,玉宗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三日,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餵进去的药汤尽皆被吐了出来。庄贤皇后在床边守着,看自己夫君已全花白的头髮,泣不成声。 「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都是为了什么?」庄贤皇后在一旁抹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同玉宗讲话,一边将一小勺汤药小心翼翼的餵进他嘴里。「你叫我可如何是好?」 汤药顺着玉宗唇边流下,湿了衣襟。 庄贤皇后将人扶着坐起,靠在自己身上,帮他顺了顺背,又餵进一勺。 「咳,咳咳,咳咳...」似是被药汤呛了喉咙,玉宗开始咳嗽。 「你醒了吗?」庄贤皇后神色激动,赶紧又顺着他后被拍了拍,「好些了没?」 「快,快来人去把太医叫来。」 玉宗咳的愈来愈剧烈,直到咳出一口黑血。 「朕没事儿。」玉宗只觉得自己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从恶鬼嘴里发出来的,整个人虚弱的连抬抬眼皮的气力都没有。 「你都已经昏迷三天了,」庄贤皇后偷偷拿袖摆擦了擦眼角的水光,「臣妾担心的紧。」 玉宗抓住她的手握了握,「怪朕不好,让皇后担心了。」 「别说话了,一会御医来再给你瞧瞧,醒过来就好。」庄贤皇后将他揽在自己怀中,这人是她的夫君,亦是秋慈的君主,他坐拥四海有无数子民,他后宫三千如花美眷,只唯有此刻,这人独独属于她一人。 玉宗想,无论自己多么风光无限,抑或泥泞不堪,到头来能相伴携手的便只唯此一人。 ☆、16、贤皇后侍君渡病魔,父母心江山若如画 「瑞儿怎么样了?」玉宗问。秋瑞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不知那日之后他是否能想的明白。 「臣妾近日还没见过他。」庄贤皇后说,她并不知道那日在朝华殿所发生的事儿,最近日日守着玉宗,哪里还顾得上儿子在干啥,想来无非是跟着晏景念书习武,得闲了再带着庆园春买来的小丫头去街上四处闲逛。 「禀皇后,太医到了。」内官站在寝殿外小心翼翼的回禀,近日皇上大病,皇后娘娘跟着着急,脾气火性自然是大了些。略凶。 「快宣进来。」 宁闵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一小撮稀稀疏疏的山羊鬍子,天庭饱满,脸蛋红扑扑的,很有一副年画上寿星佬的样子。 宁闵拎着一个小药箱进了玉宗寝殿,见玉宗醒了,正靠在皇后怀中,赶紧跪下行礼: 「参见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快免礼,」庄贤皇后说,「陛下刚醒了,劳烦爱卿再给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宁闵上前给玉宗诊脉。 「敢问皇后娘娘,陛下转醒之前,可有什么症状?」 「咳嗽剧烈,」庄贤皇后说,「吐了一口黑血。」 「嗯,」宁闵捻了捻他那几根稀疏的鬍子说,「如此便无大碍了。陛下之前昏迷不醒乃是太过劳累,又气血攻心所引起,如今既咳出胸中淤血,这病便已去了大半,只需温补调养几日便可。」 「我给陛下开几个药膳方子,皇后娘娘按方为陛下调养即可。」 「多谢宁爱卿。」庄贤皇后松了口气,绷了几日的心弦,瞬间感觉轻松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宁闵说,「只是切记,陛下万不可再度发怒受气。」 第28页 「本宫知道了。」 宁闵走了以后,庄贤皇后餵玉宗喝了碗清淡的小米雪菜粥,大病初癒不易过补,也只能先吃些粥水果腹。 「陛下吃完了就歇息吧。」庄贤皇后帮他掖了掖被角,「休息好了才能有精神。」 「不了,」玉宗靠坐起来,「朕都躺了这许多日了,你去帮朕将晏景宣来吧。」 「陛下有何事是非得此时于太傅说的?」庄贤皇后略感不满,况且那晏景从来不问朝政,有什么不能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瑞儿的事,」玉宗说,「皇后不必多问了,去帮朕把人请来罢。」 庄贤皇后撇了撇嘴,觉得此时儿子也没夫君重要,不过还是一脸不愿的去叫内官传人。 晏景跟着内官进了玉宗的寝殿,见国主正靠坐在床边,脸色煞白,形貌颓靡,庄贤皇后陪在身边亦是忧心忡忡。 「陛下可觉好些?」晏景问。秋瑞这熊孩子自那日回去,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连吃饭也是让莲汐送去房间,跟他说玉宗一病不起,也只是淡淡回应一声知道了,却也没说要进宫来瞧瞧。 「好多了,」玉宗说,吃了淡粥,喝了些水,此时声音已经正常了许多,只是还显得虚弱了些。 「皇后在此守了朕几日,也快去歇着吧,朕和太傅说说话便会歇下。」 「是,」庄贤皇后沖他行了一礼,「那臣妾便先回去了,皇上也切莫过于劳累。」她知道,自家夫君这是有话要说,不是自己该听的。 「嗯,朕知道了。」 见庄贤皇后出了寝殿内室,玉宗方才开口:「瑞儿他,还在闹脾气?」 「自那日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卧房,」晏景说,「饭食都是丫头送了进去。」 「气性还真是大,」玉宗觉得好笑,这性子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发起倔来谁都劝不回来,只能等着自己想通。 「朕也是为了他好,」玉宗终是嘆了口气。 「微臣知道,」晏景说,「只是白怽之事,暮浅定然不会同意。」 「那白怽很是有些本事,」玉宗皱了皱眉,「朕的十二名影卫,眨眼间便昏迷不醒,皆他一招所为。」 晏景若有所思,国主果然是在为儿子找后盾呢,若是那白怽肯辅佐秋瑞,在如今这般光景下,他至少还能为秋瑞保得秋慈数十年安稳。至少,也要先将人稳住,不至于去帮了白端己才好。 「即便如此,暮浅恐怕......」恐怕也不会同意,这孩子虽然还没看清秋慈如今的形势如何,但只怕就算是现今秋慈已经水深火热战乱连年,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在他心里,怕是整个秋慈也没有一个小丫头重要。 晏景顿觉头疼,他竟是算不出,这祸国殃民的小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 「朕知道,」玉宗说,「可此事已成定局,只能劳烦太傅回去多开导一下瑞儿,至少...」至少别再闹脾气了,朕也是当真没答应就让你将来一定得娶他,现在人都动身去了北疆,难不成还能半路召回来吗?封个藩王岂不是成了儿戏。 晏景「......」 若是如此好哄,不早就劝出来了。 「朕知道,太傅并非普通学士,」玉宗说,这些年他看的清楚,这晏景不求名利,亦不贪钱财,朝中之事也无兴趣,朋党之争,兵权更替更是与他无关,只是将秋瑞看的颇重。有时候玉宗不禁心想,若是没有秋瑞,晏景也定然不会入世,若非有个柳留仙,这人简直就是无欲无求。 「这些年对瑞儿的尽心尽力,朕也都看在眼里,如今的秋慈国表面虽繁华富足实则却腐朽不堪,也定是瞒不过太傅的眼睛,」玉宗顿了顿接着说,「若瑞儿还是想不通朕之用心,太傅便带了他出去走走罢,看看这江山如画...也是好的。」出去歷练也好,瑞儿,你定要亲眼看了这如画的江山,秋慈的子民,才能明白一个国君该承担起的责任。 「微臣明白了,」晏景躬身一礼,「陛下还是应多休息,莫要再过于劳累才好。」 「朕知道,」玉宗挥了挥手说,「太傅也先下去罢,瑞儿若还是倔的厉害,你带他出去时便不必再进宫跟朕辞行了。」那孩子若是还在使性子,想必也是不愿见我的。 「只是...」玉宗眼底有些浑浊,「时时记得给朕些书信就好。」 晏景看着玉宗明显老迈的容颜,不禁在心里唏嘘嘆气,终归是天下父母心。 回到小竹轩,晏景端了盘点心去找秋瑞。 「喏,」晏景将点心放在桌边,「师父亲自去东街黄记给你买的荷花酥,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刚出锅的。」 「荷花酥是留仙公子最喜欢吃的,」秋瑞抬眼看了看那盘中点心,浅淡的藕粉色酥皮包裹着若隐若现的馅料,刚拿进屋就香气四溢。师父对留仙公子果然好。 「额......」晏景有些不好意思,「顺便给你带了些。」 不是说给我买的吗?师父你这一副我沾了留仙公子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做一个好师父了。 「师父有事?」秋瑞无精打采的问。 「还在跟你父皇置气?」晏景问。 「没有,」秋瑞将下巴放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拨弄一只西瓜虫,那虫只要一爬起来,就将它再巴拉一下,变成一个圆滚滚的西瓜模样。 「自那日你回来,国主便一病不起,怎的也不进宫去看看?」晏景问。 第29页 秋瑞觉得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父皇他现在可好?」 「今日宁闵去看过了,」晏景说,「已无大碍。」 「噢...」秋瑞觉得松了一口气。即使再怎么气,那也是他的父亲,曾经那般的疼他爱他。 「若是还不高兴,师父就带你出去走走如何?」晏景觉得自己近几日面对秋瑞时态度十分和煦。 「你还没出过这皇城,正好我们可以一路看看风景。」 「师父今日可是进宫了?」秋瑞继续巴拉那虫。 「嗯,刚从宫中回来。」晏景拿起盘中的荷花酥咬了一口,清香四溢,甜度适中,留仙喜欢吃的果然不错。 「是父皇的意思?」秋瑞看似问的漫不经心。 「国主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晏景皱了皱眉,这孩子好像有些敏感。「想不想去还要看你,不过为师倒是觉得出去走走也很不错。」 「我那日冲撞了父皇,」秋瑞眼底泛出水雾,「还说不稀罕这太子之位,如今父皇果真不要我了吗?」都想将我赶出皇城了,嘤嘤嘤。 晏景「......」 晏景揉了揉他的头髮,让自己语气尽量显得温柔些,「你想多了,国主并无那层意思。」 秋瑞不信,那为何此时让我出皇城?一般废太子不是都会被驱逐出国都吗? 「是我连累师父了,」秋瑞神情落寞,害得你刚成亲就做不成太傅,这以后没了俸禄可怎么养家餬口? 晏景「......」你是从哪里读到这层意思的? 「师父,」秋瑞说,「你真的会功夫吗?」不是天天蹲马步那种,是真的可以以一敌十上阵杀敌那种。 晏景点了点头,「会。」 「能教我吗?」秋瑞抬头看着他,父皇请你做太傅的时候你都拿蹲马步敷衍我,如今我被父皇贬出皇城你还能教我吗? 晏景「......」想太多会变成怨妇你知道吗? 「自然能。」 「那师父教我功夫,」秋瑞说,「待我像父皇母后辞行后我们便出皇城。」 「国主说,你可以不必去辞行。」 晏景眼看着秋瑞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连辞行的一面,父皇你都不愿见我吗?」 晏景「......」这句真不应该说。 ☆、17、夏雨后四人出皇城,定方位路走东北向 秋瑞终是没有进宫去向玉宗辞行,他认准了自己是被贬出皇城,幽幽怨怨的一个人收拾起了行礼。 拿起一件外袍看了看,金丝银线绣的四爪金龙栩栩如生,秋瑞又将它折好放了起来,既然被贬黜了,这太子朝服便是不能带的,又拿起一件里衣,衣襟处亦是绣了龙形暗纹。 秋瑞「......」 「东西收拾好了吗?」晏景敲了敲他卧房门,「收拾好了便出来,我们也好商量一下要往哪个方向去。」 「噢,收拾好了。」秋瑞又把那件里衣折起来放进柜子,打开门说,「走吧师父,我们去前厅。」 「你收拾的东西呢?」晏景好奇,满眼望去一个包裹也没有,你到底是收拾了些什么。 「我觉得衣物不带也罢,需要换洗的时候现买几件便好,如此轻装上阵岂不是更加惬意,呵,呵呵。」 晏景「......」你师父我可穷的很。 「那我们先去前厅商议一下,明日便出发。」晏景倒是将此行看的甚是轻松,只当是带了柳留仙去游山玩水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想想就很是期待。如若能少带两个拖油瓶,那便更好了。 此行出去,一共只有四人,晏景、秋瑞、柳留仙和莲汐。柳留仙晏景是一定会带上的,秋瑞也不会留莲汐一人在皇城。 「说说看都想去哪儿?」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晏景看着众人问。 「瑞儿哥哥去哪,莲汐跟着便好。」这小丫头倒是不挑。 「只要跟着你,去何地都是一样的。」柳留仙看着晏景,懒洋洋的说,这两人自从成了亲,便越发的没羞没臊起来,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一些。 「那你呢,暮浅?」晏景问秋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选一个出来。」 「不去北方,」秋瑞赶紧嫌弃的摇摇头,好不容易躲开了我哪还有主动送上门去的道理。 「那是西北,」晏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我们可以去东北嘛,还有东南、西南,都是各有各的景致。」 「东南沿海听说有流寇,闹的还挺凶。」秋瑞说。 晏景「......」 「我还听说西南边疆的人都好养蛊,养的虫恁大一只。」秋瑞抡圆了胳膊比划了一圈,比个桌面还大,会吃人的。莲汐眨巴着眼睛看他,打了个哆嗦。 晏景「......」你都听谁说的?真要有那么大的虫秋慈早被虫统治了好吗。 「那就去东北吧,」晏景说,略觉得头大。 「东北闹土匪,」秋瑞懒洋洋的说,「还有熊瞎子,一巴掌就能将人拍飞了那种。」还是这皇城里最好,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出门,要不我们去城外倾安河畔转转也行。 「我看还是西北最好,」晏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西北民风淳朴,去了还有熟人能照应一下,」既不会缺吃少喝,也不会少了你的零花钱,还能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秋瑞「......」 「师父,我觉得还是去东北吧。」秋瑞坚定的说。 第30页 「东北有土匪,」晏景看着他笑,「还有熊瞎子。」 「东北还有人参,」秋瑞说,我觉得留仙公子就很需要补一补。 「再说以师父的神勇威武侠义非凡,区区几个小土匪不过是顺手便能灭了,也正好替秋慈除了害,还百姓一个朗朗干坤。」 「至于熊瞎子,」秋瑞看着柳留仙说,「熊掌可是人间美味,留仙公子可想尝尝?」 「并不是很想,」柳留仙抿了口茶,「我最近吃的清淡,不然还是去西北吧?听说西北面食不错。」 秋瑞「......」 这两口子都是个黑了心的。 「那便定了去东北?」晏景觉得还是要见好就收,秋瑞这两天心情并不是很好,如此活跃了气氛也要适可而止。 「去东北。」秋瑞坚定的点头。 晚间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雨过天晴,从窗口望出去,整个天空像是一块通透的蓝玉,连一丝浮絮都没有。 众人吃了早饭,便出发往皇城外走去。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是清新,路边绿叶葱葱,带着点儿泥泞。 秋瑞回头望了眼皇城的方向,我...这就要离开了吗?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这里面有他出生至今所有的记忆,承载了一城的喜怒哀乐。 一路向北。 出城刚走了半日,秋瑞便觉得浑身酸痛,腿上跟灌了铅似的沉,抬一步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这还是蹲了半月有余的马步......秋瑞想,原来一直走路恁累人。 刚下过雨的日头比往常更烈,秋瑞看了看四周景致,怎么竟是些野花野草,连户人家都见不着? 「师父,」秋瑞说,「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荒郊野外。」晏景说的风轻云淡。 秋瑞「......」若说他师父是有功夫的,步行个百八十里不觉得累也就罢了,怎么那看上去单薄瘦弱的留仙公子走了这半日也还是如此气定神闲,就连莲汐看上去也并无半点疲倦之意。 秋瑞心里很是想骂街。 「我们为什么不走官道?」秋瑞说,官道上有驿站,二十来里地一个,走累了便能歇着,多方便。 「官道是给皇帝出巡驿使送信用的,」晏景看着他说,「你一不是摆了太子的仪仗带着侍从外出巡游,二也没有紧急文书要送往地方州府,走官道作甚?」 秋瑞「......」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 晏景撇了他一眼,「因为师父俸禄有限。」我又没贪过银子,现在还要养家餬口,连带着你们两个拖油瓶的吃穿用度,哪里还有闲钱僱车马。 秋瑞「......」 「师父,」秋瑞说,「有件事儿我刚想起来......」 「嗯?」 「出门的时候我忘带了银票。」秋瑞声音越来越小。 晏景「......」 柳留仙「......」 莲汐「......」 「我身上还有一点碎银子。」莲汐赶紧掏出来一个小荷包,都是些平时攒下的细碎银钱,虽然不多,却也够几人吃喝几日。 「我可什么都没带。」柳留仙无辜的摊摊双手,连那琴都留在了小竹轩内。 「我身上还有些银票,」晏景抚额,很是惆怅。「我们一路上走着看,能不能再挣上一些,紧吧着点儿用,嗯...应该也够?」 「要不我们回去拿钱?」秋瑞两眼发光,「准备妥当过两日再出发如何......」 晏景撇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他,继续往前走。 「可是我饿了......」秋瑞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师父,都走了一上午了,这会儿日头正高,阳光刺眼,连下地干活的庄稼汉都回家吃饭午休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赶路?又不是很急。 晏景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摸了摸下巴说,「那我们现在去找食肆?」 「不先回去啊?」秋瑞略感失望。 「要不你自己回去拿银票,我们就在此处歇下等你?」晏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秋瑞「......」 「我们还是去找食肆吧师父。」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回去拿钱,大不了写小曲儿卖,这事儿我干的颇顺手。 「那便走吧。」 四人继续赶路。 「可饿了?」晏景问柳留仙。 「有些。」 晏景从袖中掏出一小包点心递给他,「喏,昨儿买的荷花酥,先垫垫肚子。」 柳留仙拿起一块小口细品。 秋瑞「......」 莲汐「......」 师父我们也很饿啊。 又赶了半日的路,待太阳已经西斜,方才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有一破落小院。秋瑞用手撑着腰,终于看见希望了。 其实秋瑞很是好奇,为何从皇城出来才走了不过一日,就这般的荒凉,他师父到底是选了什么样的一条路? 待走到近前,就见这破落小院的大门上挂了个牌匾,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天无忧。」 晏景「......」 晏景摸了摸下巴,「这荒郊野外的小店竟有个如此大气的名字,走吧,我们进去吃些东西。」 天无忧名子气派,可院子却着实不大,前面一间破破烂烂的低矮屋子,摆了三五张小桌便是供食客吃饭的饭堂,后院还有三间卧房,除了主人家自己睡一间,余下的两间便给客人歇脚。 秋瑞寻了个看上去略微干净些的桌子坐下,用手摸了一把那桌子,一层油泥。 第31页 秋瑞「......」 心情十分不好。 晏景在他旁边坐下,用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将就些吧,附近应该也没有其余的食肆客栈了。」 秋瑞觉得十分委屈,他从小虽然没在宫中常住,比不了养在深宫的那些王子公主们生活奢靡,可在小竹轩中,至少也是干净整洁而且雅致,被褥衣物也是下人洗干净熏了香才拿给他用的,何时见过这个? 秋瑞更不想说话了。 晏景唤了店主过来,这天无忧是夫妻二人所开,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倒是老实憨厚。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店里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这几位一看就是顶有来头的,能坐在他这小店里让他觉得很有些不安,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吃食来招待贵客。 「有什么便上来吧,」晏景说,「弄干净些就好。」他也实在不觉得这小店还能点菜。 「好嘞!」那店主应了一声,「都是自己婆娘做的吃食,保证干净。」 秋瑞「......」 那这桌子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擦擦吗? 秋瑞还在心里郁闷,就见那店主拿了个抹布上来,使劲儿在桌子上擦了擦,又擦了擦,秋瑞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还是油腻腻的...... 那店主也觉得甚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小店太过简陋,委屈几位贵客了。」 ☆、18、野外遇小店天无忧,苍梧城旧事重提及 没过多久,店主便端上来一大盘的馒头,配了一个葱花炒鸡蛋,一个自己腌的酸萝蔔,一盘炒腊肉和一盘炒青菜。 「小店实在简陋,也只有这些了。」店主有些侷促,「锅里还炖了鸡汤,得多煨一会儿。」 晏景看了看桌上简单的四个菜说,「赶紧吃吧,都饿了。」 店主见众人并未动筷子,赶紧说,「鸡蛋是自家散养的老母鸡下的,青菜是我自己种的,萝蔔腊肉也都是自己腌的,保证干净。」 秋瑞拿起筷子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晏景看他觉得好笑,「看来暮浅也并不是很饿?」 秋瑞夹了一口鸡蛋,又夹了一口腊肉,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嗯,好吃,真好吃。 众人看秋瑞下筷如飞,均是拿着馒头吃了起来。 「嗯,」晏景说,「菜虽简单,味却甚好。」 店主站在一边憨厚的笑,「几位喜欢便好,小店也真是没有什么好招待贵客的。」 「敢问店家如何称唿?」晏景问。 「沈长州。」 「噢...」晏景若有所思,「我看你这小店虽然简陋,门外那快牌匾写的却甚是潇洒,名字取的也颇为大气,沈公子可曾读过书?」 「哪敢让贵客称上一句公子?」沈长州挠了挠头,「山野小民哪里读过什么书,小时候跟着我爹读过几天《三字经》《百家姓》罢了。那牌匾也是我爹写的。」 「令尊定是个才思敏捷的通透人儿。」晏景夹起一口青菜就馒头,不再说话。 沈长州帮众人倒上茶水,便去厨房帮忙添柴,过了一会儿来问:「敢问几位今晚是否在小店歇息?」 「在。」晏景说,「地方可够住?」 沈长州迟疑了一下,他这小院只有两间客房,按理说是够他们四人凑合一晚的,三位公子一间,那小丫头单独一间,挤一挤怎么都能睡上一晚,可谁知这几位爷习不习惯与人同眠? 「那个...后院只有两间客房。」总不能让他搂着媳妇儿去睡柴房?就算是自己睡了柴房也不够他们一人一间的啊。 「如何?」晏景问秋瑞。 秋瑞几乎脱口就出当然是师父和留仙公子睡一间,他自己带着莲汐住一间,话到嘴边又生生停了下来,好像...略有不妥? 「我怕黑,」莲汐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秋瑞说,「哥哥陪着莲汐睡好不好。」 晏景「......」 在小竹轩我怎么没见你怕过黑,明明就是在给秋瑞找藉口。 「当然好,」秋瑞揉了揉她的头髮,「快吃饭吧。」 「那便这样吧,」晏景说,「劳烦沈公子将客房收拾出来,一会儿再烧些热水送到房中。」 「好嘞。」沈长州说,「几位慢用,我这就去后院收拾。」 ***** 吃完饭回了客房,秋瑞泡在晏景房中不肯离开。 晏景「......」 「暮浅有事?」不知是谁喊了一路的累,这会儿是吃饱饭有精神了? 「师父不觉得奇怪?」秋瑞望着他。 「哪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认为这是个黑店。」晏景挑眉看他,是不是小话本看的多了些? 「那店主沈长州,」秋瑞神秘兮兮的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在荒郊野外开破败小店的,还有那牌匾,字迹潇洒飘逸,比起御书房的文官们还要好上几分。」 「嗯,」晏景赞许的看了看他,「暮浅观察的很是仔细。」 「那名字也不像是山野村民该有的,」秋瑞说,一般地里的庄稼汉店里的小二哥不是叫铁柱就是叫二狗,总归是个好养活的贱名,而这沈长州,名字起的到颇有些文化。 「然后呢?」晏景问。 「然后师父就不好奇?」秋瑞瞪大了眼睛问。荒郊野外,破落小店,却挂了副清雅脱俗的牌匾,还有个看上去好像颇有文化的店主,这要是放在小话本里,肯定是个九转迴肠的故事。 第32页 「我为何要好奇?」晏景喝了口粗茶,「只要这店不是黑店,供我们吃喝休息,我管其他作甚?」 柳留仙将床铺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知道些什么你就跟他说吧,怎的天天跟个孩子较真。」 晏景放下手中茶杯。 二十多年前,朝中开科举,有个姓沈的秀才高中了榜眼。此人名穆清,字言之,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当时还是清宗在位,清宗对这位新晋的榜眼很是满意,便封了个御史的官职留用在皇城。 这沈言之为人正直敢于直言,是当时朝中难得敢直谏皇帝之人,清宗也就对他多偏爱了几分。 只是官场通常讲个人情世故礼尚往来,这沈言之却对此颇为不屑一顾,清宗护着他的时候虽没人敢说些什么,可私下里却也是恨极了这人。 慢慢的,清宗觉得沈言之此人什么都挺好,做派也很是端正,可就是太爱进谏了些,谏天谏地谏朝堂,就没有一样是他不进谏的。 今日李家娶亲多用了两个吹唢吶的,明日王家送葬墓碑修高了一寸,后天又让皇上恩宠后宫时须得雨露均沾防止外戚专权......直到后来太子选妃皇家御膳无一没被他谏上过一次。 清宗终于感觉......此人甚烦。 清宗二十六年,白端己承袭了王位,宴请满朝文武的时候将每桌的菜多上了两道,虽然按照祖训法典来说算是逾矩了,可如今的秋慈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寻常人家摆宴也会多做几个菜色,更何况是当朝王爷。这本也不是个大不了的事儿,谁知第二天竟又被那沈言之谏了上去。 吃了人家的席面,一转身就去给主人家打小报告,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可那沈言之本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榆木疙瘩,况且此事按照秋慈法度来说确实是白端己有错在先,清宗便不咸不淡的罚了白端己三个月俸禄,此事方才算了。 这事儿之后,朝中文武恨不得见着沈言之先绕三里地再说。 一年之后,清宗南巡,路过了一个叫苍梧的小县城,这苍梧县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倒是个风景秀丽的地界,清宗喜爱这片山光水色,便多停留了几日。 谁知第二天,城中便有百姓前来告御状,说那知县勾结了苍梧山中土匪,常年欺压城中百姓,若是不按时给衙门里缴纳足够的银钱,便会被土匪抓进山去。 被抓进山的百姓,家里人可以拿了银子去赎人,但若是这人无家无口抑或是家里不愿出钱去赎,很快便会被土匪变成一具尸首,就连这尸首,家里人若是想要领回去也得拿了银钱去换。 清宗听后勃然大怒,立马派了刑部尚书去彻查此事。 时任的刑部尚书名叫周为理,在苍梧县中查了三日,询问了城中大半百姓,说辞都与那日来告御状的青年一致。 周为理将苍梧县令关进大牢,又在府衙后堂搜出了大量金子,此事便算是坐实了那知县勾结匪患鱼肉乡里的罪名。 「可这与那沈言之又有何关系?」秋瑞问,总不能是沈言之被打发去做了苍梧县令吧。 「沈言之没有被贬去做苍梧县令,」晏景摇了摇头继续说,「那时他还在皇城里好好的当御史大夫,虽然不招人待见了些,可却也没人去主动惹他。」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惹这么个谏天谏地的疯子,躲还来不及。 不过那苍梧县令却也姓沈,与沈言之是同乡,按辈分算还是他远房的侄子。 府衙后堂被搜出了数额巨大的黄金,这苍梧县令虽一直并未认罪,却也已经是被坐实了罪名。清宗大笔一挥,将其判了个抄家问斩。 据说后来周为理在苍梧县令府里抄家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其与沈言之的书信,字里行间多少有些暧昧不清的钱财往来,清宗听闻之后大发雷霆,虽然未要了那沈言之的命,却是将他罢官流放。 「那苍梧县令竟敢如此正大光明的跟土匪勾结?」秋瑞瞠目结舌,这事儿要让他碰见也得砍人。 「也不尽然,」晏景说,「苍梧山中有一座金矿。」 「金矿?」秋瑞皱了皱眉。 「嗯,」晏景说,「这事儿那苍梧县令还未来得及上报朝廷,就被砍了脑袋,如此便能解释的通府衙后堂搜出来的那些金子。」 「那被土匪抓的百姓呢?」这可是城中过半的百姓都说过的事儿,总不会是现编的吧。 「苍梧山中确实有土匪抓住百姓索要钱财,可却没有证据与那苍梧县令有关。至于那些百姓所言......应当做不得真。」 「为何?」秋瑞很是疑惑。 「清宗离开苍梧县后,那些曾经做过证告过状的百姓,接二连三都发生了不幸。」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的都不算什么,还有一个在繁华闹市走的好好的,竟就突然被个秃鹫一爪子抓上了天,总之千奇百怪的死法是层出不穷。 「嘶...」秋瑞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大半个城的百姓啊,就这么...都死了? 「都死了,」晏景若有所指,「贪之一字,害人害己。」 「贪恋也是贪。」柳留仙靠着床上懒洋洋的接了一句。 晏景「......」 「那清宗就没觉得有甚不对?」秋瑞问,秋慈清宗可是他的祖父,他爹的老子,若是真犯了这么大的疏忽,他也觉得面上无光。 「清宗回了皇城以后谁还会在乎这档子事儿?」晏景说,吃饱了撑的才会将此事上报。 第33页 秋瑞「......」他第一次觉得秋慈的官场竟是如此黑暗。 ☆、19、害忠良御史遭流放,秘籍载穿花十二式 「还不止这些,」晏景似笑非笑的接着说,「你可知后来是谁接任了苍梧县令?」 那苍梧县发现了金矿,这可是天大的政绩,不管谁来接任县令,只要在任时不出过大的偏差,一任期满都定是会升迁的。 「是谁?」 「那白端己堂弟的小舅子。」 秋瑞「......」 「真是好毒的算计。」即除了沈言之那个碍眼的,又让自己人接管了那有座金矿的苍梧城,这一箭双鵰用的很是绝妙。 晏景过去拍了拍秋瑞的背,「为师平日里并不喜这些朝堂之事,也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这些,不过暮浅,将来你毕竟是要做一国之君的,这些...才是现实。」 「弟子知道了。」秋瑞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定是不能让这满朝如此乌烟瘴气。 「师父,」秋瑞问,「那沈言之真的跟苍梧县令有钱财往来吗?」 「你说呢?」晏景说,「那沈言之为人正直,深受百姓的爱戴,平日里城中百姓送几个鸡蛋给他他也会如数付了银子。」这么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私相授受? 「那这沈长州...」秋瑞若有所思,这沈长州便很有可能是沈言之的儿子,一代忠臣,其子孙却落了个在山野间守着个破落小店的结局,不禁让人唏嘘。 晏景摇摇头说,「不要打扰他的生活,沈家人为人忠厚耿直,对他们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况且清宗当年,也并未见得就全信了苍梧城的事儿......」 「那又为何......?」秋瑞疑惑,若是他祖父并未全信,又为何不继续彻查下去? 「还能是为什么,」晏景说,「除了嫌弃那沈言之实在太过烦人之外,多半也是想保全他性命吧。」毕竟这个性子......若是在朝堂一直混下去,早晚得群起而攻之。 「快回去睡吧,」晏景拍了拍秋瑞的头,「明日还得早起继续赶路。」 秋瑞「......」 「师父,」秋瑞略显委屈,「其实我们也并不是很着急赶路呀。」难道不是应该一路走走停停慢慢游玩吗?为什么一定要赶得这么急,我们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目的啊。 「嗯...」晏景想了想说,「我们好像的确不用这么着急赶路啊。你今日为何不提醒师父一下,留仙可是连午饭都没吃。」 秋瑞「......」 是我没提醒你吗?是吗,是吗?还有,什么叫留仙没有吃午饭,我们都没吃好吗?留仙公子好歹还有荷花酥可以垫肚子,我们只能喝点泉水充飢。 秋瑞觉得很是焦躁。 「那明日我们便吃了午饭再动身。」 秋瑞简直要热泪盈眶。 「太好了师父,」秋瑞笑眯眯的说,关键是这天无忧的饭菜好吃啊,恁大的馒头他刚刚吃了三个。 「不过你还是要早起,」晏景说,「明日起为师便开始教你些功夫。」 秋瑞「......」真的不是再蹲马步了吗? 秋瑞带着莲汐住在晏景隔壁,回到房间,秋瑞看着那仅有的一张木板床有些发愣,这晚上到底要怎么睡才好? 「你睡床上,」秋瑞看着莲汐说,「我去找店主要个蓆子铺在地上凑合一夜就好。」 「还是莲汐睡在地上吧。」 「女孩子怎么能睡地上呢?」秋瑞揉了揉她的头髮,「现在正当盛夏,拿蓆子睡地上反而能更凉快些,你先去睡吧。」 第二日一大早秋瑞就跟着晏景去了天无忧旁边的一个小树林,晏景看他用手撑着腰,一脸睏倦的样子,好奇的问:「昨夜出去做苦力了?」 秋瑞「......」 「在地上睡了一夜,着实硌得慌。」秋瑞打了个哈欠,他平日里睡惯了软床,何时受过这种罪。 「嗯,」晏景深有同感,「那床板睡的也不甚舒服。」 秋瑞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师父,那我们能就此回去吗? 「开始练功吧,」晏景语重心长的说,「为师昨日把压箱底的武林秘籍都给你找出来了,你可定不能辜负了师父这良苦用心。」 秋瑞两眼发光,终于不用再蹲马步了。武林秘籍啊,听起来就很高端大气的样子,是不是练成了就能像小话本写的那样飞檐走壁一叶渡江? 晏景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秋瑞。 秋瑞看着上面《江湖绝色》四个大字一脸懵圈。师父你是认真的吗?《江湖绝色》是什么鬼,别欺负我读书少。还有,你偷偷看这种书留仙公子他知道吗? 晏景「......」 晏景淡定的将那小册子拿了回来,「拿错了,这个给你。」又重新递了一本皱皱巴巴的小书给秋瑞。 秋瑞看了看书名,《蝴蝶穿花十二式》。 秋瑞「......」 难道武林秘籍不应该是《错骨分筋手》、《七窍锁心诀》之类的吗?再不济也得是个《刀剑双杀》、《大手印》什么的吧......这蝴蝶穿花...怎么听着都像是......採花贼? 「师父是不是又拿错了?」秋瑞小心翼翼的问,自家师父自从成亲了以后,就朝着不靠谱的方向渐行渐远。 晏景「......」为师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靠谱? 「这次真没拿错,这可是顶级的轻功身法,在江湖上能掀起腥风血雨的那种。」 第34页 秋瑞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他师父这话到底有几成可信度。 总之,终于是不用再蹲马步了,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练了一上午的轻功,中午几人在天无忧吃了午饭,沈长州的媳妇儿用昨日里剩下的鸡汤煮了一大锅的鸡汤面,又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很是可口。 吃完午饭,几人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上路了。 午后的阳光很是炙热,秋瑞无精打采的往前挪动脚步。 「师父,既然我们不是很赶时间,为什么不午睡起来再走啊?」地上太硬,我昨天一夜都没睡好呀,难道这个时间不应该打个盹儿吗。 晏景「......」 等你午睡醒了,也差不多就该吃晚饭了好吗,我们还要不要走了? 「如果我们天黑前找不到下一个客栈,晚上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秋瑞「......」真是越来越不想和师父说话了啊。 「瑞儿哥哥别怕,」莲汐过来拉了拉他衣角,「莲汐会保护你的。」莲汐握紧了小拳头,语气坚定。 秋瑞「......」 我觉得还是我保护你好些。 「其实露宿野外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柳留仙说,「这个天气露宿反而更凉爽些,也是别有一番景致的。」 晏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柳留仙「......」你最近是不是想的太多。 直到日落,几人还在这荒郊野外转悠,晏景一语中的,今日果然要露宿荒野。 其实秋瑞很想上问一句,师父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天都要黑了啊,」秋瑞说,「我好饿。」 「为师也饿,」晏景拍了拍他头,「甚是想念那天无忧的小菜。」 秋瑞「......」那为何我们不多住一日,又不是很着急赶路。 晏景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先想想晚上我们吃些什么才是正理。」 天都黑了,哪里还能找着吃的?秋瑞腹诽,要是早点说不定还能去看看有没有野果。 「我去看看吧,」柳留仙说,「你们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先歇着,生堆火出来。」 留!仙!公!子!要!去!找!吃!的!秋瑞一脸嫌弃的看向自家师父,难道不应该是你去吗?难道娶到手就不心疼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晏景说的有些......心虚? 「师父,留仙公子一个人去找吃的了,」秋瑞说,你就这么放心?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 「为师知道。」我还没聋呢好不好。 「那你不去帮忙?」 晏景幽怨的看了他和莲汐一眼,「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为师不还得看着你们俩吗。」知道了吗,拖油瓶说的就是你们。 秋瑞「......」乖乖的和莲汐去附近拾柴火,又不是我非要出来的。 刚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柳留仙就回来了,晏景将火堆烧的噼啪作响,将周围映的一片明亮。 「如何?」晏景问。你若没找着吃的那个拖油瓶又该发牢骚了。 「喏,」柳留仙递过来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一条蛇。 「下手倒是挺狠,」晏景接过东西,中肯的评价了一句,「快歇会儿吧,我去找个小溪把东西收拾干净。」 真找着吃的了啊。秋瑞双眼发光看着柳留仙,「留仙公子也学过功夫吗?」 「我哪会什么功夫?」柳留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就跟你师父随便学了两招,勉强能打个山鸡野兔罢了。」 随便两招就这么厉害了啊,秋瑞眨巴着大眼睛,原来师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回头定要赶紧将那《蝴蝶穿花十二式》先练熟了再说。 晏景找了条小溪将山鸡野兔都收拾干净,又弄了几根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烤,火舌舔过野味滋滋冒油,香气也越来越浓。 秋瑞眼巴巴的看着火上烤的山鸡兔子,吞了口口水,饿。 「好了吗师父?」忍不了了啊。 「再等会儿,里面还没熟。」晏景嫌弃的说,好歹也是个太子,怎么这般没出息。 秋瑞幽怨的看了自家师父一眼,饿啊。 「好了好了,」晏景将兔子又翻了个面说,「先吃山鸡和蛇吧,兔子再烤会儿。」 秋瑞接过山鸡,唿哧唿哧的掰了一半给莲汐,好烫手。 「可惜了没带些调味料,」秋瑞吃的满嘴冒油,「不然肯定更加美味。」没想到自家师父烧烤的手艺竟这般的好。 晏景「......」 ☆、20、神仙界不涉人间事,落市井太子想生计 填饱了肚子,秋瑞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用手垫着脑袋。晏景去找了些艾草加进火堆里熏蚊虫,夏日的夜晚安宁而静谧。 深沉的夜空中透着点点星光,忽明忽灭一闪一闪,秋瑞看着这满天繁星,觉得深邃而神秘。 「师父,」秋瑞说,「你说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晏景坐在火堆前,让柳留仙躺在自己腿上,又加了几缕艾草进去,这草独有的香味儿便蔓延开来。 「有,」晏景说,「人界的浮仙山就有飞升了的仙。」 「我要也是神仙该有多好,」秋瑞很是羡慕那位飞升了的凡人,「挥挥手便能唿风唤雨,父皇就再也不用为边疆之事而发愁了。」 「哪有这般简单?」晏景觉得好笑,「每个人的命数都是早已註定了的,天界之人在人界有诸多的限制,若是扰乱了人界气运,是会遭天谴的。」天界的神仙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无聊,若是今日你帮某国灭敌,明日他帮敌国灭你,那人界不早就天下大乱了,还谈什么三界共存。 第35页 「神仙都不能插手凡间事吗?」秋瑞略感遗憾,「师父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秋瑞本来只是想感嘆一下,没想到自家师父还真的接了他的话。 「不止天界,」晏景说,「地界也是一样。」这三界之中,人界虽然看似最为弱小,却是天地两界之根本。 晏景顿了顿,接着说「为师也曾去过浮仙山。」想想这话没毛病,确实是去过。 「嗯...」秋瑞应了一声,唿吸慢慢变得绵长,已是睡熟了过去,不知梦里见到何物,紧紧皱着眉头。 ***** 在野外露宿了三日,四人终于走出了那片荒野地。秋瑞看看自己已经污秽不堪的衣裳,很想问问晏景是怎么带的路。 「师父,你真的认识路吗?」秋瑞眼神幽怨。 晏景「......」其实我也并不是很认路啊,反正也没有说一定要去哪里,不如边走边看? 秋瑞觉得生无可恋。 新到的小镇名叫白头,离皇城大概有六七十里地,虽比不上皇城里头热闹,却也很是富足繁荣。 相传这白头镇是一个痴情男子为心爱之人所建,以一镇为聘,愿与之携手白头。可最终这白头镇建好了,那心爱之人却早已另嫁他人。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吃了几天不加盐的野味,柳留仙也有些不淡定了。 「想吃些什么?」晏景揽过他,「此番委屈你了。」 「跟着你我又怎会觉得委屈?」柳留仙笑笑,只是觉得每一天都过的太快。 「馄饨吧,」柳留仙想了想说,很是怀念皇城里的夜市小摊。 四人找了个街边小摊坐下,要了四碗鸡汤馄饨,又加了几样小菜。 「师父,」秋瑞说,「吃完饭我得去买两件衣裳换洗。」他身上的这件实在是有些穿不下去了,月白色的袍子已经看不清楚颜色。 「谁叫你出门不带换洗衣裳?」晏景很不厚道的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只剩下住店的钱了,哪还有多余的给你买衣裳?」 秋瑞「......」是我不愿意带吗?明明就是每一件上都绣了龙纹好吗。 「怎么这么快就没钱了啊?」秋瑞疑惑,「我们不就是在天无忧住了一天吗?」后面三天明明都露宿荒野来着。 「从天无忧走的时候,为师偷偷多塞了几张银票在枕下。」沈长州怎么说也是忠良之后,没理由过得如此悽惨,况且...人还不是被你们秋家祖上贬出去的? 秋瑞「......」这个理由真让他无话可说。 「所以...」晏景说,「我们要想办法开始赚钱了。」不然下顿就得饿着。 「先来想想咱们都能干什么,再做思量。」秋瑞觉得自家师父很是淡定。 「写小曲儿行吗?」秋瑞第一个出主意。 「所以,前段时间皇城里传唱的小曲儿果然和你有关对吗?」晏景眯缝着眼睛看着他。 秋瑞「......」低头乖乖吃馄饨,师父说了什么并没有听的很清。 「要不我去弹琴?」柳留仙说。 晏景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有我在。」并不需要你抛头露面。 「要不咱们去卖艺?」莲汐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你会吞剑吐火球吗?」晏景问。 莲汐摇了摇头。 「那会胸口碎大石?」晏景继续问。 莲汐又摇了摇头。 晏景「......」那还提什么卖艺? 其实秋瑞觉得,赚钱这事儿没有谁比他师父更合适了,不管是占星算命代写书信还是舞刀弄枪耍剑忽悠,尽皆都能手到擒来。简直不要太全能。 在白头镇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秋瑞就偷偷摸摸的熘了出去,寻了个在茶馆里弹唱的琴娘,便准备把昨夜偷偷写的小词给卖出去。听说今天赚不到钱会挨饿的。 秋瑞心想,这刚出皇城不过才三五日,自己就睡了草蓆,宿了荒野,每日都要赶路,衣裳还不能天天换洗,现在还要为生计而奔波,简直就是秋慈开国以来最悽惨的太子。 秋瑞将手里那小词递与琴娘,「姑娘看看可还合意?」 那琴娘白皙的手指接了过来,轻轻打开瞧了一眼,《点绛唇》。 夜烛共剪,小院风情浮滟潋。 疏影清浅,齿并唇轻卷。 恐惊佳妍,暗香微偷眼。 离魂乱,轻吟似怨,共赴巫山殿。 「这词是小公子所写?」那琴娘看着秋瑞眼波流转。 「不是,」秋瑞淡定否认,「家师所写。」 「噢...尊师这词写的,是不是过于隐涩了些?」 秋瑞「......」 琴娘接着说,「唱出来自然是更加露骨些才好。」现在人都愿意听这个,没毛病。 秋瑞「......」再露骨就写不出来了啊,毕竟没经验。 「那这词......?」秋瑞试探问了问,我们可是要等钱吃饭的。 「暂且留下吧,」琴娘说,「看小公子这般人物,想必尊师也是个清高秀才,是不屑于写些靡词艷曲的。」 「多谢姑娘,」秋瑞松了口气。要是让对方知道他师父是当朝太傅,不知道会不会多给几个钱? 「只是价钱上...」琴娘说,「恐怕不能太多。」 「姑娘做主便好。」先把今日的饭钱解决了再说。 秋瑞揣着一把铜钱乐滋滋的回了客栈。 第36页 「一大早干什么去了?」晏景问,一起来就不见人影,果然是练了轻功不喊累了?要不要再把马步蹲上。 「挣钱啊,」秋瑞捧出那一把铜钱,献宝似的交给晏景,看见了没,我赚的。 晏景「......」 「身为太子,抢劫百姓是不对的。」 秋瑞「......」并没有啊。 「恐吓勒索也不行。」 秋瑞「......」也没有啊。 师父我在你心目中为何会如此不堪? 「如此就好。」晏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秋瑞挠挠头。 「明日继续。」 秋瑞「......」 还能不能行了?师父你准备让我养家餬口? 中午几人找了个小店吃饭,店面很小,也不够干净,但是价钱便宜。四人一人一碗素面,加一个荷包蛋,日子过的很是算计。 「暮浅觉得如何?」晏景问,「出来了已有几日,这民间生活可还习惯?」 秋瑞摇了摇头,「与我所想并不一样。」他从未想过吃饭住店花的银子应该从何而来,虽然在皇城里时零花钱并不多,但这也是相对于那些养在深宫的王子公主而言,平时偶尔写个小词也纯粹是觉得好玩,却从未想过当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要如何面对。 晏景点了点头,「这才是百姓生活。」人间疾苦并不是书上写的四个大字,而是切切实实的痛苦挣扎,不得解脱。尝遍人间疾苦,才能超脱这万劫不復。 在皇城锦绣繁荣的表象之下,这末路天涯反而显得更加真实。 「将来你若为君,应得精心尽力。」晏景拍了拍他的肩,不再说话。 「嗯。」秋瑞用力点了点头,百姓生活不易,一国之君又何尝容易? 「师父,」秋瑞吃完最后一口面说,「其实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做这国君。」 莲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原来瑞儿哥哥并不想当皇帝啊。 「嗯?」晏景看他。 「我做了国君,师父便会离开吧?」秋瑞直视着晏景。 「嗯,」晏景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难不成为师将自己卖给你家了?」我还想要和留仙一起携手天涯,并不想管朝廷里那些破事儿。 「我想就一直这样跟着师父,也是挺好。」秋瑞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有莲汐,还有留仙公子,似乎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如果能问父皇要上一块封地,或是干脆找个深山隐居起来,从此不问世事,每天都过的简单快乐,该......多好。 「傻孩子,」晏景揉了揉他的头,「你是一国太子,将来身负苍生。」 「嗯,我知道。」秋瑞说。 小店里光线昏暗,正午时分也透不进来多少光亮,秋瑞悄悄抹了抹眼角,神情略显落寞。 正此时,就听外面大街上吹吹打打的响起了一片锣鼓唢吶声。 「这是有要成亲的?」秋瑞把脑袋从窄小的窗缝上往外探,准备换个话题将情绪收敛起来。 「怎么看着跟师父成亲的时候不大一样?」秋瑞好奇。 晏景「......」 「普通百姓成亲自然不会有那般大的场面。」柳留仙意有所指的接了一句,绣满了金丝线还缀着七彩绣球的恁大一顶花轿。 秋瑞「......」我还不是一番好意,那可是精心准备的,还问了礼部侍郎,师父就成这么一次亲还不得隆重些。 ☆、21、白头镇观县令抢亲,朝堂事乱盘根错节 「这送亲队伍怎么看着有点奇怪?」秋瑞说,「前面敲敲打打的倒甚是热闹,怎的花轿后面还跟着那么些个拿着棍棒的大汉?」难不成是抢亲?这可厉害了,以前只在小册子里见过,活的抢亲队还是第一次见。略兴奋啊。 这小店破旧昏暗,也没雇店小二,就店主一人在前面招唿,后厨是家里女眷在准备吃食。那店主看秋瑞瞧的好奇,给别桌上完饭菜就也凑了过来。 「看几位这样是从外地来的吧。」那店主也不客气,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反正来他这儿吃饭的也定不会是什么有身份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顾忌。 「是啊,」晏景说,「我们是去探亲的,正巧路过此地。」 「没见过这样娶亲的吧,」那店主撇撇嘴,「也就我们当地能见着。」 「这是当地风俗?」秋瑞将脑袋缩了回来,这风俗倒是奇怪,难道那些拿着棍棒的是防止土匪抢亲? 「此地可是闹土匪?」秋瑞问了一句,若真是有土匪祸害乡里,地方官也不应该放任不管啊,毕竟这白头镇离皇城很近。 「哪里有什么土匪?」店主嗤笑一声,「什么土匪能比得上官匪厉害,那是县太爷娶亲的花轿。」 「怎么又去说些乱七八糟的,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厨房里一个穿着围裙的妇女端了碗面出来,很是泼辣,对那店主说,「喏,赶紧去给客人把面端上去,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全家老小都在等着吃饭呢。」说完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还嘀嘀咕咕咒骂了几句,嘴上很是不饶人。 秋瑞简直目瞪口呆,咋还有这般彪悍的妇人? 「让各位见笑了,」那店主把面给客人端了上去,而后又坐了回来,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我那婆娘什么都好,干活也是麻利的很,就是这嘴爱说了些,怕她得罪人,一般都让在后厨呆着。」 第37页 「无妨,无妨,」秋瑞赶紧摆摆手,「尊夫人这是性格直爽。」 店主笑的甚是尴尬。 「敢问店主,」晏景喝了口面汤,不紧不慢的说,「可否将那县太爷娶亲之事与我们说说?」 店主偷眼朝厨房方向瞧了瞧,很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然后看看这小店里也没有更多的客人需要招待,索性壮着胆子便说了起来。 这白头镇隶属于竹谿县,县太爷姓倪,名知义,名字起的很是知书达理,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魔。 全县百姓都知道,倪知义好娶亲,全县百姓也最怕这位知县大人娶亲。据说这位倪知县每隔三五个月便会纳一房小妾回府,打他上任至今,少说也娶了有十好几个小老婆。 娶妻纳妾本是常事,只要主家养得起,谁也多说不了什么。恨只恨这倪知义,每娶回来一个不过新鲜个把月,腻烦了便会将人遗弃,或者流落街头,或者卖与青楼,更还有在他府里便丧了命的。 普通百姓虽然过的不甚富裕,可又有哪个父母愿意将女儿嫁与这样一个禽兽?于是后来,倪知义娶亲便成了强抢。只要听说这十里八乡谁家有个漂亮女儿,他第二天就能将人抢上花轿,管你愿不愿意,吹吹打打的抬进了府,便算是毁了一生。 花轿后面跟着的那几个拿着棍棒的大汉,都是那倪知义养的打手,一是为了抢人,二是防止人半路逃跑,还顺带着提防有人来救,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竟还有如此无耻之人?」秋瑞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 「怎么没有,」小店主撇了撇嘴说,「官府欺民的事儿可多了去了,难道你们就没遇着过?」 秋瑞「......」 晏景「......」 还真没遇着过。 「按店家所说,此事也已有好几年了,就没人管吗?」晏景皱了皱眉。 「哪有人管这闲事?」小店主皱了皱鼻子,很是不屑,「当官的都官官相护,老百姓又惹不起他们,可不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被抢了女儿的不是忍气吞声就是家破人亡,家里有女儿的都千方百计的藏着,生怕被那淫棍色魔派出的探子看见。 莲汐听完,往秋瑞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真可怕,比庆园春可怕多了。 「如此来说,还真是为祸一方啊。」柳留仙若有所思的说。这种事最是让人痛恨,若真是娶回去好好待着便也罢,如今这么说来简直不就是草菅人命吗。 「可不就是嘛,」店主说着沖街边努了努嘴,「看见街边蹲着的那个乞儿了吗?他姐姐去年被那倪知义抢去了府里,到现在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家找了几次都被打手轰了出来,后来还去知府衙门告过状,那知府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回来,不久以后老两口就给气死了,好端端的一家人现在只留下这么一个小儿街头行乞,也真是可怜。」 秋瑞心里紧了紧,没想到他秋慈官场竟如此不堪。 「谢过店家了。」晏景付了饭钱,拉着几人出了那小店。 「几位这就要走啊?」店主觉得很是意犹未尽,「再来啊。」 众人「......」开饭馆真是委屈你了,若是去说书定能发家致富。 「师父,此事我们不管吗?」走在街上,秋瑞看着那行乞的小儿问,这孩子看上去跟莲汐差不多大,却经歷了如此变故。 「得管,」晏景皱了眉头,「暮浅觉得该如何管?」 秋瑞语塞,最直接的法子不就是拿自己的太子身份压人吗?不管那倪知义是何来路,他摆了太子的架子,还怕没人来办吗? 可此行...此行是跟父皇置了气出来的,虽然师父说了父皇并没有想要将他贬出皇城,可秋瑞总是还觉得心里没底。 晏景看着他眼底闪过的犹豫不定的神色,揉了揉他的头髮,「傻孩子,如今还没看出来你父皇的良苦用心吗?」 「嗯?」秋瑞不解。 「国主只是想让你出来歷练一下,亲眼看看这秋慈江山到底如何。」 「是...吗?」秋瑞有些不确定。 「是。」晏景肯定的点了点头说,「这些天你所看到听到的东西,是不是与往常所想有些不同?」 秋瑞点头,何止是不同,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若为师带你走了官道,一路歇在驿站,这些你可还能听着?」 秋瑞想了想,那定是不能的,表面的繁华盛世国泰民安官民有爱不正是演给上位者看的吗?下官演给上级看,上官做给王侯看,王侯粉饰漂亮了再呈现给国主,就这么一层层一次次的将这满目疮痍的江山描绘成了千秋万载的太平盛世。 「想通了?」 「嗯,谢谢师父教诲。」秋瑞觉得此时通透了许多,堵在胸中多日的一口闷气也变得通畅了,「可是此事要如何?」重要的还是解决眼前事,还受害的百姓一个公道。 「那倪知义只不过是个县太爷,」晏景眯起了眼睛说,「却连知府衙门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你可知为何?」 秋瑞无语,我也想知道啊。「求师父解惑。」 「为师成亲之时你与那礼部侍郎来往过密......」还没想到吗? 礼部侍郎......秋瑞瞬间明了,「礼部侍郎也姓倪,那倪知义是......」难道是他儿子? 晏景点了点头,「总之定然是脱不了关系的。」若非如此,堂堂知府又怎会包庇一个小小县令?定是卖了那礼部侍郎的面子,这么些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此之外,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些什么别的利益关系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第38页 秋瑞感觉有些头大,朝廷关系竟然如此错综复杂,一个小县令背后都有礼部侍郎的影子,真不敢想像他父皇平日里是怎么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大狐狸。怪不得白头髮越来越多。 「那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秋瑞挠挠头,想起来就很烦躁。 「看你是想自己办还是交给朝廷办?」 「有区别吗?」秋瑞不解。 「当然有。」晏景说,「想自己办,那我们就直接去那知府衙门告状,为师手里有国主给的令牌,地方官员见令如见君。想来就算是礼部侍郎本人犯了事儿,也没人敢再多加包庇。」 秋瑞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令牌这回事?师父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有令牌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见令如见君啊...啧啧啧,拿出来就能晃花小知县的眼,讨些银子花应该很是不成问题。 想想他今天早上出去卖小词儿回来还要省吃俭用,秋瑞很是替自己心酸了一把。 晏景「......」并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 「若是想交给朝廷办就更简单了,为师直接写封信回去就可。」到时国主必然会派人来查,我们也落的轻松。 「我们自己办吧。」秋瑞想了想坚定的说,此番出来不就是为了歷练吗。 「暮浅真是长大了。」晏景看着他笑,牵着柳留仙的手往客栈方向走。 「我们先回去收拾了东西,歇一会就出发。」 「此番真是委屈极了你。」晏景握紧了柳留仙的手,轻声说。终日奔波倒还好,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觉得是好的,关键是还要面对这许多恼人的烦心事,晏景不由就嘆了口气。 「嘆气做什么?」柳留仙看着他好笑,「与你一起带孩子的感觉......甚好。」这样多像是终日为儿女事而烦恼的普通夫妻,柳留仙眼底漾起一片笑意。 莲汐看着他们相互交汇的眼神,真像是一对神仙眷侣,戏文里唱的那种。很是让人有点......羡慕。 ☆、22、小六子言诉凄凉事,晏共柳劫轿救黄瑛 回客栈收拾了东西,四人便退了房出来。 「先去街上看看那小乞儿吧。」柳留仙说,总归是要找些证据的,你们就这样直接去了知府衙门,恐怕不妥。若是那倪知义抵死不认,还真是没有办法。 「还有今天看见的那个花轿,」莲汐皱着小鼻子说,得赶紧先救人啊,晚两天又不知道被祸害成什么样了。 「还是你们想得周到,」秋瑞觉得很是尴尬,为什么偏偏就自己什么也没想着? 「你是太依赖为师了。」晏景看了他一眼,「下次再遇着什么事儿自己先多想一想,毕竟师父不能一辈子都跟着你。」别整天就知道偷偷写小词儿,脑子都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秋瑞很是努力的思考了一番。感觉这两边事都挺重要的啊。 晏景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你就和莲汐在此处与那小乞儿聊聊,顺便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与留仙去追那花轿,回来以后还在刚才那小店汇合。」 秋瑞点头应了一声,四人便两两一组就此分头行动。 晏景和柳留仙携手去追那花轿,秋瑞见他二人不急不缓踱步逛街似的姿态很是无语,刚想着上前提醒一句救人要紧,就发现哪里还有两人身影。 「师父和留仙公子进了街边的糖糕店?」秋瑞很是疑惑,貌似这个解释最符合真相。 莲汐「......」 「师父和留仙公子是去追花轿了。」 「刚不还慢慢腾腾的闲逛呢吗?」怎的突然就不见人了。 莲汐「......」 「瑞儿哥哥,师父教你的轻功身法你定要好好练习。」 秋瑞「......」 我这是被鄙视了吗? 「我知道了。」秋瑞觉得很是郁闷,我是真没看清他俩是怎么走的。 秋瑞带着莲汐在街边买了一个芝麻烧饼,走到那小乞儿旁边就地坐下。 「喏,」秋瑞将烧饼掰了一半递给他,「吃不吃?」然后把另一半给了莲汐。 那小乞儿一把抢过烧饼就往嘴里塞,生怕秋瑞会再要回去。 秋瑞「......」你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莲汐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吃,「慢点儿吃,这个也给你。」说着便把另外半个也递了过去。 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乞儿,莲汐觉得心头一紧,那日花神祭自己若不是遇见了秋瑞,现在又是何等光景?不禁看了看身边的人,「瑞儿哥哥,谢谢你。」 「嗯?」秋瑞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谢谢你那日救了我。」莲汐说。 秋瑞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髮,我会一辈子都护着你。 那小乞儿瞬间便将一个烧饼塞进了嘴里,烧饼太干噎住了嗓子,憋得满脸通红半天也喘不上来气。 秋瑞看的吓了一跳,别再一句话还没说就先将人给噎死了,师父要是知道估计要糟。莲汐赶紧帮他顺了顺背,也不嫌弃他满身跳蚤泥垢,卯足了劲顺了半天那小乞儿才稍微纾缓些,脸也没先前那么红了。 莲汐顿时松了一口气。「瑞儿哥哥你还傻坐着干啥呀,赶紧去找点水来啊。」人都快给憋住了,你还坐在那干看着,秋瑞第一次在莲汐脸上看到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第39页 秋瑞「......」 我这个太子当的容易吗我? 秋瑞不情不愿的去对面小店要了些清水来,一脸哀怨的递给莲汐,怎的对个小乞儿这般的好。 莲汐「......」 接过清水给那小乞儿慢慢喝了,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劲来。 「现在好点儿了吗?」莲汐问。 那小乞儿点了点头。 莲汐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你叫什么名字呀?」 秋瑞「......」也没见对我笑的这般灿烂。 「小六子。」小乞儿说,「没有名字,爹娘就叫我小六子。」 「那你爹娘呢?」莲汐问。 「死了。」小六子说,「我没钱买棺材,就把他们埋在破庙旁边了。」 秋瑞想,还真是悽惨。「那你们之前住的房子呢?」秋瑞问,他爹娘姐姐在的时候应当是有个完整的家,总该是要有个住的地方吧,就算现在他爹娘亡故了也不该落得如此这般不堪。 「被当官的收了,」小六子说的眼圈发红,「说要修路征地。」那可是他长大的地方,曾经有爹娘姐姐的地方。 秋瑞点了点头,官府征地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将迁出的百姓安顿补偿好就行。「那给你的补偿呢?」据秋瑞所知,秋慈的征地补偿很是丰厚,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当官的征地还有补偿?」小六子瞪大了眼睛。真是...第一次听说啊。 秋瑞「......」 「当然有啊,」秋瑞很是无语,「官府徵用百姓的房屋、田地都是有补偿的,还应该给你重新安排住处。」 小六子「......」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简直想哭都哭不出来。 「没有给你吗?」秋瑞问。 小六子摇了摇头。 看来这秋慈官场比他想的还要骯脏不堪。 「你还饿吗?」秋瑞问他,突然就觉得心里好疼。父皇,这就是我们秋慈的江山吗? 「饿。」小六子点了点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本来还以为会就这么被饿死。 「跟我去吃碗面吧,」秋瑞说,「带汤的不噎人。」 秋瑞将小六子带到了对面他们中午吃饭的小店,给他要了一大碗带肉的鸡汤面,那小店主显然还记得他,很是热情的上来招待。 「小公子心眼可真好。」店主由衷的感嘆,中午他们几人来都没捨得要碗带肉的面,这会儿对这街头的小乞儿倒很是大方。 「多谢店家。」秋瑞接过一大碗面,推到了小六子跟前,「吃吧,慢着点别烫着。」 莲汐坐在旁边用手托着腮帮子,双眼发光的看着秋瑞,瑞儿哥哥帮助人的时候可真温柔。 「今天中午那两位公子怎么没见一起来?」店主很是自来熟的坐在旁边,「就是很好看的那两位公子。」啧啧啧,真是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竟然会来他这种小店吃饭,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估摸着怎么也得是两个个有学问的秀才。 秋瑞「......」店主你这副样子我还怎么问小六子话? 「他们要去街上看看,买些探亲要带的礼物。」秋瑞随便敷衍了一句。 「哦...」小店主略感遗憾。 秋瑞看着小六子吃面不再说话,终归是将人带了过来,这孩子心思单纯,对他们也并未设防,等师父和留仙公子救了人回来再问也不迟。 另一边,晏景和柳留仙去追那花轿,两人施展开身法,毫不费力的就追上了一行吹拉弹唱的送亲队。 轿子后面跟着八个手拿棍棒的大汉,见有人挡在轿前,唿啦一下便围了上来,将晏景二人困在中间。 「几位这是何意?」晏景问。 「敢问二位又是何意?」一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汉子问。 「敢问一句,」柳留仙说,「这花轿可是要送往倪知义倪县令府上?」 「那是当然,」刀疤汉子说,「难不成二位是来给县令大人送贺礼的?」 「动手吧。」柳留仙对晏景说,别跟他们说废话了,劫了人赶紧走。 晏景点点头,那八名汉子只觉得眼前华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 「真是好身手,」柳留仙笑笑看他,「赏心悦目。」 晏景擒住他的下颚,旁若无人的在那两片薄唇上浅啄一口,最近有两个拖油瓶跟着,好久都没亲热了。 那倪知义的八个打手倒下的时候,奏乐班子和轿夫就尽皆跑了个干净,街上路过的百姓也纷纷避之不及,那可是往知县大人府里送的花轿啊,就被人这么给劫了?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就是莫名的......感觉激动? 终于遭了报应啊。满天神佛保佑这两位好看的公子可千万不要被那狗官抓住。 晏景小心的掀起轿帘,就见里面坐着一个一身嫁衣的年轻女子,没有红盖头,脸上还挂着未干透的泪痕,将身子捲缩在角落,肩膀不住的瑟瑟发抖。 「姑娘不用害怕,」柳留仙上前一步说,「我们不是恶人。」 那女子偷偷抬眼看了一下两人,哎呀,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公子?瞬间脸颊顺着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柳留仙「......」 「姑娘若是方便,还是先出来再说吧?」晏景说。 那女子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出了花轿。 「二位公子是......?」是专程来救我的吗?女子心里怦怦直跳。 第40页 「路过此间,」晏景说,「偶然听闻那知县倪知义好色抢亲之事,便想着先将姑娘救下再说。」 「多谢二位公子。」女子福了一礼,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错。 「先离开这儿再说,」柳留仙拉了拉晏景,「去与暮浅汇合了再做计较。」 往回走的时候因为多带了个娇弱的姑娘,速度便慢了许多,二人倒是也不见着急,一路与那女子攀聊了起来。 这女子姓黄,单名一个瑛字,娘家在这白头镇也算是一富户。自打那倪知义上任做了竹谿县县令,抢了几次亲以后,黄家父母便将女儿藏在了后院绣楼,不仅不让出门,就连家中前院也是不让去。 后来听说那倪知义不仅抢亲,还将玩了腻烦的女子卖入青楼,黄家父母便更加担心,自己女儿长的如此如花似玉,可千万不能让那色棍知县见着。 过了两年,眼看这黄瑛出落的越发水灵,黄家父母也就更加担心起来。 ☆、23、马无赖欺民压良善,助恶官强抢良家女 先前还只是将女儿藏于后院绣楼,现在更是干脆在院中挖了暗室,将女儿藏在了地下。 黄家父母心里想着,只要熬到了那倪知义调任,就算是解脱了。若是因此而耽误了女儿嫁人,以后自己养着便是,亦或者等那倪知义离开竹谿县,再为女儿召个上门女婿也是不错。 黄家父母觉得自己盘算的很是靠谱,心下稍安,日子就也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来,可没想到,后来还是出事儿了。 那倪知义是从外地调任而来,自然不知道这小县城里谁家有没出嫁的漂亮女儿,可本地人却是清楚的。 马三儿是这白头镇街面上的混子,往日里欺男霸女的事儿就没少干,早年间还曾与黄家结了些许仇怨,那知县倪知义上任以后,马三儿就自荐去了县衙,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满大街的转悠给倪知义物色漂亮姑娘。明里暗里的帮知县大人干了不少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噁心事。 两年过去了,白头镇本就不大,镇上稍微漂亮点儿的姑娘马三儿早都给找了个遍,迟迟物色不到新鲜货色,知县大人很是不满。于是这马三儿绞尽脑汁的想,终于是想起来黄家好像是有个女儿的,可这黄家姑娘近几年来都没见着过,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镇上,马三儿便去黄宅诈了一番。 黄家父母本就日日都在提心弔胆担惊受怕,见那马三儿上门顿时就觉得五雷轰顶,神情很是慌乱,人家还没诈上两句,自己就先哆哆嗦嗦的露了馅儿。 马三儿回去便将此事报给了倪知义,第二日,知县大人便派了人去黄家抢亲。 说到此处时那黄瑛已经泣不成声,他父亲和县衙来的人争执不休,被一棒子打到了头,现在是生死不知,她母亲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她躲在暗室只能从透气的小孔里朝外望,心里头是又急又恨。 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将黄宅翻了个底儿朝天,见没找着人,又将马三儿喊了来,这马三儿一肚子的机灵精明全都没用在正道上,果然在黄宅里找着了暗室,将黄瑛给绑了出来,临时找了些婆子丫头给她换上喜服,连个盖头也没来得及买,便被匆匆塞进了花轿。 「看来我们还是应该先去看看你父母现在如何?」晏景说,她母亲到还好,她父亲挨了那一下,可别再出了人命。 「嗯,」黄瑛连忙点头,她心里也甚是担心。 「姑娘带路吧。」柳留仙说。 黄瑛心里着急,带着两人走了几条小巷子抄近路,很快便到了黄宅。 「先进去看看。」晏景推了一把大门,门闩已经被砸烂,看来应当是早间抢亲时弄坏的,还没有来得及修理。 黄瑛跑进宅子,嘴里不停的唤着爹娘,终于在后院偏厅见着了人。 黄瑛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爹娘还都在。 晏景和柳留仙跟着进来,就见一个老汉头上绑着绷带,上面还渗着些血迹,斜靠在一张软椅上,精神萎靡,旁边一个老妇人,正颤颤巍巍的往他嘴里餵着汤药,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进来了人也不知道。 「爹,娘。」黄瑛喊二人,「女儿回来了。」 「我怎么好像听着了瑛儿的声音?」老汉轻声嘀咕了一句,「老婆子,你听见了吗?」 「你伤了头,别是产生幻觉了。」那老妇人往他嘴里又送进一勺汤药,「好好歇着吧,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皇城告御状。」 「嗯,」老汉点了点头,「瑛儿一定会回来的。」 「爹,娘,是我回来了啊。」黄瑛眼角挂着一串水珠。 老汉抬眼看了看,「真是瑛儿回来了?」 老妇人将药碗放下,也转过身看着她,真是女儿啊。「瑛儿?你......是被那狗官害死了吗?」明明已经被官府抓去,现在回来,莫不是......回了魂? 晏景「......」 「真是女儿回来了,」黄瑛上前抓住老妇人的手说,「女儿没事儿,是这二位公子救了我。」 此时,这老两口方才看见屋里来了人。 「多谢二位公子救了小女一命,」老妇人抓着柳留仙的手不放,这公子长的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晏景「......」 「他已经成亲了。」 老妇人放开了手,略显遗憾。 黄瑛「......」她娘今日情绪怎么如此跳脱?前一刻还在以泪洗面,转眼间就开始问人家成亲了没有。 第41页 「那这位公子呢?」老妇人看向晏景,嗯,这个也好看。关键是不止长得好看,还有本事,能从县太爷手里把她女儿给救回来,就算搭了全部家产给女儿做嫁妆也是好的。 「我也成亲了。」晏景一头黑线。 「那公子可想纳妾?」老妇人很是不甘心。 晏景「......」 「并不想。」 不想啊......那可真是遗憾。老妇人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这样好的怎么就没让你早些遇上。 黄瑛「......」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老汉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婆娘这般动作,轻咳了两声,说,「此番多谢二位公子救小女回来,小老儿无以为报,只盼着二位若是有什么所需,还请直言相告,小老儿定会尽量满足。」 「老者不必客气,」晏景说,「我们路过这白头镇,也是无意间碰见此事,如今既已将黄姑娘安全送回,我们便也该走了。只是望老者能答应在下,今后若是官府来彻查此事,望能堂上作证,指认祸首,还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老汉点了点头说,「理应如此。」 「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晏景说。 先前想着带这黄瑛和秋瑞汇合一起去知府衙门问罪,可如今看她家这般光景,还是将其留在家中照顾父母更加妥帖些,况且那黄老汉已经答应出面指认,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还有一事,」晏景说,「那倪知义被正法前几位还是要注意安全,这房子最好先不要住了。」 知府衙门比县衙要远上许多,等那些打手醒来回去禀告了倪知县,定然还是会派人来问罪的。 「镇中若有亲戚,不如先去借宿几日。」柳留仙说,「我们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好。」 「多谢二位公子提醒。」老汉说着,沖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老妇人走进内间取了一大把银票递与晏景,「如此大恩实在是不知何以为报,二位公子务必要收下,我们一家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晏景想也没想就将那叠银票接了过来,正愁没钱吃饭住店呢。貌似以后......帮人平事儿也是个赚钱的路子? 老妇人「......」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我还以为怎的都要推辞一番,规劝的说辞我都想好了一打,你就这么痛快的收了?心里很是惆怅啊。 晏景和柳留仙去找秋瑞汇合的时候,三个小屁孩已经在那小店等了许久,小六子更是足足吃了三大碗鸡汤面。 「师父......」秋瑞一脸委屈的说,「你们怎么才回来?」关键是又没钱了啊,都给小六子买面条吃了,我们的晚饭可要怎么办才好? 「将人送回了家我们才过来,」晏景说,「先走吧,咱们去知府衙门。」 「不一起带着那姑娘上路吗?」出了小店秋瑞问,之前计划着好像是要一起带上来着? 「不必了,」晏景说,「黄瑛父母双亲皆需侍奉,等事情尘埃落定叫来做个证便好。」走个过场的事儿,比跟着他们一路奔波强上许多。 黄瑛与小六子的情况不同,小六子终归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跟着他们反而更有保障些。 竹谿县隶属于昌宁州,知府衙门位于湘陵,距离白头镇大约一百九十多里地。 「我们之前三天才走了七八十里,此番去湘陵,岂不是还得再走十来天?」秋瑞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感觉路途漫漫,很是疲惫,这个天气还是睡觉最舒坦。 晏景「......」 「我们之前几天并没有着急赶路,此番去湘陵,就要尽量快一点了。」 「嗯,」秋瑞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大概几天能到?」没出过门的太子对路程真是没有概念。 「越快越好,」晏景说,「迟则生变。」那黄瑛一家可还在白头镇里呢,可别再被抓了去。 关键还有这几个小屁孩儿...晏景撇了秋瑞三人一眼,甚是拖累。若非如此,他和柳留仙两人施展身法,岂不是半天就能到湘陵。 「要不......咱们还是分头行动?」晏景试探的问秋瑞。为师现在很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啊。 秋瑞「......」 「我不认路啊师父。」太子殿下很是郁闷。 「哦......」晏景比较失望,摸了摸下巴说,「那就一起走吧,你们都快着点儿。」 「对了,这小孩儿是个什么情况?」晏景指着小六子问秋瑞,「节省时间,咱们边走边说。」 「只说了叫小六子,」秋瑞说,「爹娘都死了,其余的还没问。」 晏景「......」 那你们在小店等了那么长时间都干啥了? 「我们去小店的时候也不是饭点儿,那小店主极为清闲,坐在旁边也不见有要走的意思,我便什么也没问出来。」秋瑞很是郁闷,又遭师父嫌弃了。 晏景「......」 果然是那店主的风格,下次若是还能见着此人,定要介绍他去皇城里说书。 「师父,」秋瑞怯生生的说,「要不我们买个地图吧。」看你也是个不认路的,咱们别再走错了,这回可是要救人。 晏景「......」 柳留仙很是不厚道的笑出声来,拉着晏景就往街边书摊上走,「暮浅说的很有些道理,我们先去买本湘陵州山川地貌图再上路。」 晏景「......」其实我也没有这么不认路好吗。 第42页 ☆、24、湘陵府击鼓鸣冤情,孙章闻下令拿知义 五人一行,最终走了三日,终于到了湘陵府,湘陵州知府衙门就在此处。路上小六子将自己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与那日小店主所言相差不大,只是又多了个征地之事。 「看来这里面不光是有抢亲的事儿啊。」柳留仙说,这人界官场怎就恁乱。 「贪污受贿,私相授受,这些在官场本就常见。」晏景撇撇嘴,很是不屑。若是不牵扯百姓倒也罢了,可将人害的家破人亡这就有些过分。 秋瑞在旁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俩,感嘆一句,「终于到湘陵府了啊,今日我们就可以去知府衙门吃席面了吗?」 晏景「......」我们在说很严肃的话题好不好。你好歹是个太子,怎么说吃个知府衙门的席面都两眼放光?忒丢人。 「暮浅这两日没吃饱?」晏景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小徒弟,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饱倒是饱了,」秋瑞摸摸肚子说,就是感觉好久没吃肉了,馋。 晏景「......」 「你想吃什么为什么不与为师说?」看把自己弄的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回去还不得找他父皇哭三天。 「我们不是没有银子了吗?」饭都快吃不上了,我还怎么挑,小六子还吃得那么多。出了皇城貌似写小词儿也不是很好卖。 晏景「......」 「暮浅,为师没有告诉你吗?黄瑛父母为了感激我们,给了为师不少银票。」 秋瑞「......」 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若告诉我了我早就喊着去吃酱肘子了。 「为师还以为你最近喜欢吃些清淡的。」晏景很是无辜。 柳留仙过来拍了拍秋瑞的头,「走,我带你去吃馆子去。」 秋瑞热泪盈眶,果然还是师娘疼我。 「我们大概下午才能到知府衙门,先吃顿好的歇歇吧。」柳留仙说着便给三个小孩儿点了一桌子的肉。 「你也真是,那么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柳留仙埋怨的看了晏景一眼,「也不怕将来长不高。」 晏景笑眯眯的望着他,真是一个好娘亲该有的样子。 「别光顾着他们,」晏景说,「奔波了几日,你想吃些什么?」这湘陵州看上去很是繁华,应该有些特产小食。 「一盅鱼子豆腐便好,」柳留仙说,「方才我已经点了,还给你要了蒸粉藕和糯米肉。」 「你这是要不过了啊。」晏景看着他笑。 「反正快到知府衙门了,还怕没钱花吗?」柳留仙觉得好笑,「难道你还能饿着我不成?」 「自然是捨不得的,」晏景想要揽住他的腰将人带进怀里,又看看周围人声鼎沸的食肆,很是不情愿的将手缩了回来。真是好久都没亲热了啊,好怀念。 秋瑞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莲汐小脸红扑扑的将头转过去,我和瑞儿哥哥一样,什么也没看见。 小六子好奇的看着他俩,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赶紧将头低下。 秋瑞拉了拉他,「菜还没上来,走,我先带你去买身衣服换。」 赶了几天的路,也没顾得上将小六子那身乞丐服换掉,都要熏死人了,刚刚进这食肆的时候差点让人给拦在外面。 「莲汐也和我一起去,」秋瑞说,「去给你买梨子糖。」 晏景看着秋瑞很是满意,大方的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他,眼里的神色不言而喻:花完再回来。 电灯泡们终于都走了啊。 一顿饭吃的肚子熘圆,秋瑞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真是好久都没吃的这么舒坦了。 柳留仙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好好的太子,就愣是让晏景那个心眼儿小的给带成了这样...... *****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五人终于晃悠到了知府衙门。秋瑞抬头看了看,湘陵州的知府衙门很是气派。 「怎么进?」秋瑞问。 晏景让小六子上前去击鼓鸣冤。 秋瑞「......」还当是能直接拿出个令牌砸人呢,闪瞎人眼那种。太子殿下很是失望。 「登闻鼓一响,官必上堂。」晏景说,「比我们直接进去方便许多。」 果然,小六子将鼓一击响,府衙里就有差役出来要将他带进去。 「等一下,」晏景几步跟上,「我们是一起的。」 「到底是哪位伸冤?」差役看了几人一眼,明明就没一个像是有冤情的样子。 「都有冤。」柳留仙上前一步。秋瑞默默的跟上。 差役无语,将几人带进了府衙。 湘陵知府姓孙,名章闻,三十来岁形貌,面白浅须,长了一对桃花眼,看上去还挺顺眼。秋瑞想,倒是颇有几番姿色。 见几人走到殿前,那孙章闻将惊堂木啪的一拍,「堂...堂...堂下...下何人?见...见本官为...为...为何不跪?」 秋瑞「......」这知府大人竟是个结巴? 「孙大人还真是官威十足。」晏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你是...何...何人?」孙章闻略一皱眉,此人貌似有点儿......眼熟? 「晏景。」 「太...太...太傅...傅...大人?」 「正是。」 孙章闻惊出了一身冷汗。早就听闻太傅大人从来不问朝政之事,却深得皇上宠信,只一心教导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有心情跑他这一亩三分地儿来了?那...难道太子也跟着? 第43页 孙章闻看了看秋瑞和小六子两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秋瑞身上。「这...这...这位...位...是太...太子...子殿下?」 孙章闻赶紧从椅子上跑下来,动作虽然没有快如闪电,但却是比他说话利索了许多。 秋瑞「......」他父皇怎么用了这么一个人,听他说话不憋得慌吗? 晏景点了点头,孙章闻赶忙着给秋瑞下跪行礼,顺便对着晏景行了个下官礼。公堂之上的师爷衙役看见自家大人都跪了,连忙也跟着跪了一地。 秋瑞把头扭过去,并不是很想理他。就算长得再好看,结巴也不行。 晏景「......」为师也不想和他说话啊。柳留仙站在晏景身后偷偷笑。 孙大人觉得很是无辜,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结巴的。「下...下...下官...说...说话...不...不方便,不...不如...我...我...写...写...写下来...给太...太子殿...殿下...和...和太...太...太傅大人....看?」 晏景点了点头,秋瑞顿感松了一口气,跪在旁边的师爷赶紧去端了笔墨纸砚上来,十分的有眼色。 孙章闻写道「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来下官这有何事?」 「倪知义可是你辖下知县?」晏景问。 孙章闻一个哆嗦,就知道这货迟早要出事儿。 「是。」孙大人写道。 「你可知那倪知义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孙章闻顿了顿写道,「曾经听闻过。」 秋瑞皱了皱眉,「既然听闻过,为何不去查?」 孙章闻头冒冷汗,心里把倪知义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这可要怎么说啊,难道说因为他是礼部侍郎的亲侄弟,我还想抱着这棵大树升官发财,不敢查吗? 「此事暂且不论,」晏景眯起了眼睛说,「我们是打白头镇过来的,人证物证已经齐全,孙大人只需下令抓人即可。」 孙章闻立马吩咐人去白头镇抓人。与眼前这两位比起来,礼部侍郎什么的都是浮云。 晏景很是满意。「孙大人先起来吧,其余的事我们先吃过饭再说如何?」 「自然,自然。」孙章闻连忙点头,吩咐师爷赶紧去找人备饭,这边自己还得小心翼翼的陪着。 孙章闻想,刚才太傅大人好像说了句还有其余的事儿?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都怪那倪知义不知收敛,我可是被你给害死了。 师爷在知府衙门后堂摆好饭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这个季节白天本就长些,头到了这个时辰,秋瑞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孙章闻狠狠的瞪了师爷一眼,让你准备个饭菜怎就那么长时间,那可是太子殿下,一会儿问起罪来谁给你担着? 桌上八凉八热十六个菜还摆了四个汤,秋瑞看着很是热泪盈眶,好久没吃的这么丰盛了啊。 「乡...乡野...野小地,招...招...招待不...不周,还...还望太...太子...殿...殿下...和...和太...太...太傅...大...大人...见...见谅。」孙大人很是郁闷,但又觉得若是什么也不说有些不妥,却又不能将笔墨纸砚拿来饭桌,便硬着头皮客套了一番。 秋瑞「......」你若是能不说话咱们还能好好吃饭。 「孙大人不必客气,」晏景说,「如此便很好。」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谁也不愿意与那知府多说一句。反正是食不言寝不语,我们都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孙大人觉得很是尴尬,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也是着实不容易,虽然科举高中,却因为是个结巴而被打发去了穷乡僻壤做知县,后来好不容易巴结上当朝礼部侍郎,这才升任湘陵州知府没多久,却又因他家那档子破事儿惹上了当朝太子和太傅,真是心酸。 哎,孙章闻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嘆了一口气,时运不济啊。 因为有中午那一顿丰盛的垫底,秋瑞此时并未吃的十分丢脸,却还是让孙大人大开眼界。 看来师爷准备的饭菜很是合口,看看太子殿下吃了恁多,嘴角都沾满了油光,孙章闻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小鬍子,总算是有一件不烦心的事儿。 晏景拿起白巾帕子替他擦了擦嘴,「慢点儿吃,再喝些汤。」 秋瑞点了点头,吃肉,喝汤。 「孙大人怎的不动筷子?」晏景问,一桌子人死气沉沉的,除了咀嚼声什么也听不见,毕竟他们几人还在吃人家准备的席面,太尴尬了也是不好。 我不敢啊,孙章闻在心里吶喊,你们这一桌人谁也不吭声,我也不敢说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大人觉得很委屈。 「大人快些一起吃吧,」晏景说,再不吃一会儿可就没菜了。「等将那倪知义带回来,我们再审审。」 ☆、25、孙结巴堂审倪狗官,小六子家仇得昭雪 孙章闻派出的衙役快马加鞭赶往竹谿县衙,二话不说拿了倪知义就往回赶,只隔了一日,就将人带了回来。 秋瑞很是遗憾,今日才是在这知府衙门入伙的第三天啊,若是能多呆上几天该有多好,伙食好,住的也不错,那衙役骑马跑的咋就恁快? 衙役将人压回府衙的时候已经黄昏,孙章闻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立马叫了秋瑞和晏景来升堂。 孙章闻将主位让给秋瑞,「全...全...全凭太...太子...殿...殿...殿下...定夺。」 秋瑞把脸扭向一边,不想说话。我们为什么不先吃了饭再来升堂。 第44页 「还请孙大人主审此案,」晏景说,「我们旁听即可。」 秋瑞很是好奇,这个结巴到底要怎么问案? 孙章闻一脸冷汗,他也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招人烦。 师爷颇有眼色的端来笔墨纸砚,「大人要问什么只管写出来便是,草民来念。」 孙大人感激涕零,此番若是能顺利过关,定要给这师爷涨月钱。 堂役将堂鼓击响,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升堂。 孙章闻穿着知府官服颤颤巍巍的坐上大堂,晏景和秋瑞在堂后拉了个帘子旁听,过了一会儿柳留仙带着莲汐也坐了过来,很是热闹。 小六子作为原告站在堂前。 「带人犯。」这是师爷的声音。 「孙章闻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把老子抓到这儿来?」秋瑞皱了皱眉,想必说话这位就是那倪知义了,怎就恁愣。 「有人到本官这来告状,本官自然是要审上一审的。」有太子殿下在,孙章闻说的很是有底气。 「哼!」倪知义斜乜了他一眼,「可还记得是谁将你从那穷乡僻壤提拔至此处?」 「侍郎大人知遇之恩下官必然终身难忘。」 倪知义眯缝起眼睛看着他,「那今日之事孙大人又是意欲何为?」 「本官方才已经说了,有人来告状,自然就是要审的。」 「哼!」倪知义很不满。回去定然要让你这知府做不下去。 于是小六子这个原告,便将先前晏景教的状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小六子所言之事,可属实?」师爷拿着大人刚刚写好的纸念。 「属实又如何?」倪知义不屑,属不属实你心里没点儿数吗?这家人又不是第一次来告状,之前是谁将人三言两语就轰出去的?这会儿倒是装起了青天大老爷。 「本官问话,你只需作答。」孙章闻不满,这倪知义仗着自己和礼部侍郎的关系,一向不将他放在眼中,如今自己总算是借了太子殿下的势扬眉吐气一回。「小六子告你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草菅人命三条罪状,你认是不认?」 「我若是认了,想必孙大人也难逃帮凶之罪。」 孙章闻将惊堂木重重拍下,倪知义这句话惊了他一身冷汗,太子殿下可就在后面听着呢。 倪知义瞬间恍然大悟,今天这事儿有些不对啊!这孙章闻竟然敢将自己带来此处问审,背后定是有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倪知义冷哼一声,他虽然办事鲁莽了些,可却不傻,如今孙章闻将他抓来,定然是会得罪上礼部侍郎,恐怕是背后有了了不得的人物撑腰。 「我是抢了几个民女,」倪知义说,「可也仅此而已,孙大人私下里也未见的就有多干净。」 倪知义此话一出,孙章闻感觉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你这是在污衊本官?」孙章闻哆哆嗦嗦的写下几个字交给师爷。 倪知义观他神色,心下瞭然,看来背后给他撑腰之人并不知他私下作为,而且,恐怕此人正在哪里听审。 「孙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倪知义说,估摸着自己这回是逃不了了,怎么也得把这人拉下水才行,转移了上头的注意力说不定还能将自己判的轻些?「打着朝廷征地的名义私下侵占百姓屋舍田地,这么大的事儿就不记得了?」 「果然,」晏景说,「这孙章闻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事儿会不会与礼部侍郎也有关系?」秋瑞问,师父成亲前那几天他天天与这位大人一同商议细节,礼部侍郎也是任劳任怨,事无巨细的帮他出谋划策。秋瑞对他的感官很是不错。 「看样子八成有关。」晏景说,都是一条绳上栓的蚂蚱,哪个也干净不了。 秋瑞略感惋惜,先前还当了这倪大人是好人。 柳留仙学着晏景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髮,「他们在你面前自然都是将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私下里做的事儿才是显露了本心,不要太过介怀。」 就像戴上了面具,你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后面的那张脸是善是恶。 「嗯,」秋瑞点点头,心里很是难过,秋慈到底已经腐烂到了什么程度?藏在这繁华表象下是一个早已经烂透了的心。 倪知义认罪认的倒是爽快,孙章闻匆匆将人押下去退了堂,生怕这个愣子再说出点儿什么。到了后堂,整个官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孙大人辛苦了,」晏景说,「既然那倪知义已经认罪,此案就算是了了。至于如何判,大人按律执行便是。」 孙章闻顿时松了一口气,了了好啊。「太...太...太傅...大...大人...说...说...说的是。」 「嗯,」晏景点点头,「先吃饭吧。」早就听见秋瑞肚子咕咕叫了,怎么最近这么能吃? 「下...下...下官...这..这就...就去...去...去安排。」 「有劳孙大人了。」 终于帮家里人报了仇,小六子心里本该是高兴的,可想起上次自己和父母双亲一起来给姐姐喊冤时,还没进衙门就被轰了出来,又不禁心酸起来。 「朝廷会重判倪知义的,」晏景说,「你也别太难过了。」 小六子点了点头,刚才在公堂上听那混蛋县令说,他姐姐被抢进府里当晚就寻了短见,对方还觉得此事颇为晦气,将人卷了就扔进了乱葬岗,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第45页 秋瑞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拼命给他夹菜,想想这事儿若是落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没有他来的坚强。 「今后有些什么打算?」晏景问,他也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只能先差开话题再说。 小六子摇了摇头,「不知道。」父母姐姐都不在了,家里的房子田地也都没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今后又能如何? 小六子心里其实很想问一句,能不能继续跟着他们,可想想对方身份,便又将话咽了回去。人家已经帮他报了仇,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跟着? 「不然跟着我吧?」秋瑞看着他说,语气坚定。「若是还没有打算好,不如跟着我?」 小六子以为自己在做梦,瞪大了眼睛看着秋瑞,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你不愿意吗?」秋瑞说,「等你想好了要做什么,随时可以离开的。」 「我愿意的。」小六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连忙点头。「谢谢你。」 孙章闻在一边想,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太子殿下收留了?往后若是能混个近卫,他们这些地方官见了也是要客气三分。 「对...对...对太...子...殿...殿...殿下...不...不得...无...无理。」孙章闻对小六子说,怎的连个礼节都不懂,果然就是山野小民,竟然就直接称唿你。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秋瑞很是不想跟他说话,结巴就不能闭嘴吗。 孙章闻一脸郁闷,眼巴巴的望着秋瑞,太子殿下要不要也把我收留了? 秋瑞一脸嫌恶的看着他,饭都比平日里少吃了一碗,赶紧躲回卧房睡觉。 孙章闻「......」我很有用的,上到诗词歌赋下到洗衣洒扫都会,太子殿下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第二日吃过早饭,晏景就准备带着几人出发,直到此时,孙章闻才将心完全放回了肚子里,看来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是真的没想着要查他私自侵占百姓房屋之事啊。 「这几日真是劳烦孙大人了。」晏景说。 「都...都...都是...下...下官...应...应该的。」本来还想在后面加上一句这都是下官的本分,然后就看见秋瑞不耐烦的扭过头去,孙大人赶紧识趣的闭了嘴。 孙章闻将一叠银票塞给晏景,「小...小...小心...意。」 「孙大人客气了。」晏景将银票收起来,多了一个能吃的,花销可是大了不少。 看来太傅大人也并非传说中的不爱钱财啊。孙章闻心里想,往后还是隔三岔五的就送去些好,只要太傅大人肯收,他这官位就妥了。 几人出了知府衙门,孙章闻一屁股坐在软椅上,这几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算是熬到了头。 五人一道走在湘陵府外的小道上,绿叶葱葱,阳光正好。 「师父,」秋瑞说,「那孙章闻明明就不是个好人,你怎么不查他?」小六子家的房屋田地十有八九就是这人给收了去。 「谁说为师不打算查他?」晏景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此种残害百姓之人,可比那倪知义可恶许多。」被害者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如若长此下去必定会引起动盪。 「那为何...?」为何我们就这么走了,其实在知府衙门多吃几天席面也是挺好。 晏景「......」 「这种事那孙章闻必定不是主谋,」晏景嘆了口气,「若是上面无人授意,他一个知府还没这个胆子,朝廷之事还是交由你父皇去解决吧。」就怕继续查下去,盘根错节的揪出来一群人,国主必然是不想看到如此场面...... ☆、26、玉宗查朝中涉案官,荒野外晏景遇南行 晏景将湘陵州之事写于信中,用灵雀传回了皇城。玉宗着手严查,朝堂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有的为了自保,有的为了清除异己,闹闹哄哄的相互倾轧,比个泼妇骂街还不如。 玉宗觉得很是头疼,这就是他秋慈的文武朝臣?每月发下去的俸禄究竟是都养了些什么人! 十五日之后,晏景收到玉宗书信,侵占百姓私产所涉官员竟多达五十六人,带头的果然就是礼部侍郎。主犯抄家问斩,胁从罢官流放。 「此事这才算是了了。」晏景看完玉宗书信,笑笑对秋瑞说,「那孙章闻也被判了个秋后问斩。」 「真是大快人心。」秋瑞唿出一口气,看看小六子说,「你的仇终于算是全都报了。」 「多谢太子殿下。」小六子跪下规规矩矩的沖秋瑞磕了三个头。那日从湘陵府出来的时候,他本还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再管他家房屋被无端徵收的事儿了,本还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却最终是没敢说出来,想着起码是将家人的仇报了,就不要再多生事端。没想到今天竟听了这么个好消息。 「该谢我师父才对,」秋瑞笑嘻嘻的说,赶紧拉着晏景的胳膊去卖乖。 「多谢太傅大人。」小六子又沖晏景磕了仨头。 「不必多谢,」晏景将他扶起来,「往后便好好跟着暮浅吧。」 小六子认真的点了点头,心里想,往后我这条命都是太子殿下的。 「师父...」秋瑞又晃了晃晏景的胳膊。 「怎么了?」晏景挑眉。 「那个...父皇信里还说了些什么?」 「没了啊。」晏景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秋瑞拿过信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生怕漏掉了哪个。果然没有了啊......秋瑞瞬间打了蔫儿,父皇都没说想我呢,连提都没提一句,好失望。 第46页 「你快别逗他了,」柳留仙冲着晏景伸出手,「拿出来。」 晏景乖乖的把另一封信交给他。 秋瑞「......」还有一封啊,师父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知道吗?我会让父皇换一个太傅的。秋瑞鼓着腮帮子瞪晏景。 晏景搂着柳留仙走到一边,假装没看见。 「你怎的天天欺负个孩子?」柳留仙掐了一把他腰上软肉。 因为不能欺负你。晏景十分幽怨,电灯泡又多了一个啊,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也不出皇城。说好的共情山水游戏人间,竟然变成了带孩子和管闲事儿,晏景觉得心口疼。 「国主都说了什么?」晏景凑到秋瑞身后偷偷瞧。有你们这群电灯泡在想亲一下媳妇儿都不行,真烦躁。 秋瑞两个眼圈发红,「父皇让我听师父的话,照顾好自己,莫要担心他,他和母后都好。」 「怎么这就要哭了?」晏景揉揉他头髮,还有师父在呢。 「父皇还说,若是师父无端发脾气,叫我多让着些。」秋瑞连鼻子也红了。为什么要他让着?难道不应该是他发脾气的时候师父让着点儿吗? 晏景「......」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国主这是预见了他带着小屁孩不能跟留仙亲热会找茬? 柳留仙笑的简直腰都直不起来。 莲汐默默的递给秋瑞一壶清水,「瑞儿哥哥,莲汐会帮你一起闹师父的。」 秋瑞认真的点了点头。 晏景的脸又黑了几分。 「暮浅,」晏景正了正神色,说,「师父之前教给你的《蝴蝶穿花十二式》练的怎么样了?」 「基本上都记住了,」秋瑞说,「再勤加练习就能完全掌握。」 「不错,」晏景点点头,「熟练了师父再教你别的。」 秋瑞很高兴,「能让莲汐和小六子跟我一起学吗?」 「能。」晏景说,「小六子若是真有习武天赋,以后便可做为你的近卫。」清清白白从小教出来的,总比宫里安排的那些强。 秋瑞更加高兴了,「谢谢师父。」 「嗯。」晏景看看天,「那从现在开始你便练习身法吧,直到......我们找到下一个城镇?」 秋瑞「......」 师父你果真是生气了吧?心眼怎就恁小。 直到天黑,也没见着下一个城镇的影子。秋瑞觉得自己往前多迈一步都是煎熬,全身都要散架了啊。 「停下来吧,」晏景看看他,「底子太差,还需多多练习。」 「哦。」秋瑞靠在一个木桩子上不动。 「看来还是马步没蹲扎实。」晏景说。 秋瑞「......」 父皇你倒是教教我这个师父要怎么哄啊。 「今晚又要露宿野外了?」柳留仙说,「我去打些野味回来。」 晏景点了点头,让莲汐和小六子去捡柴火。 天气渐渐入秋,已没有先前那般炎热,虽然正午时分太阳还是烤的人头昏,可夜晚却已经有些微凉了。 晏景让两人捡了一大堆的柴火,足足够烧上一夜。 天再凉下去晚上可就不能住在野外了啊。晏景很惆怅,若是自己方向感能好些,也不至于在这荒郊野外走了七天。 柳留仙打了三只野兔,还抓了几条又肥又大的河鱼,都是处理干净拎回来的。 「那个...」晏景接过他手里的野味,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柳留仙笑,「还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 晏景将他拉到一边,支吾了半天,「你知道我们明天该往哪儿走吗?」 柳留仙「......」 你竟迷路了! 柳留仙看着他一脸哀怨,「我一直以为你是要比我认路的。」 晏景「......」 你也不认识啊!那我们要怎么办。 柳留仙很想说上一句,我若是知道怎么走,咱早就不用在这片树林里打转了。 「先去烤兔子吧,」柳留仙说,「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之前从湘陵府出来的时候,莲汐就很有先见之明的买了许多调料带上,毕竟看晏景师父的样子也不是很认路,露宿荒野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正常,准备好调料烧烤才有味道。莲汐还想着,等再走到城镇的时候,一定还要买上几个帐篷带着,天气可是越来越凉了呢。 其实关与晏景路痴这个问题秋瑞在私底下很是纠结了一番,当时从皇城出来的时候,他们东南西北的讨论了半天才决定要去哪儿,可如今看来,貌似只能是走到哪算哪...... 晏景郁闷的烤兔子,莲汐小心翼翼的递上油盐辣椒面还有孜然粉。香气瞬间飘满大半个荒山。 ***** 「致达还有人捏!」(这里还有人吶!自行脑补陕西话。) 晏景刚将一只兔子烤好递给柳留仙,正准备再烤一条鱼,就听见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晏景「......」 「打圆就见致达有霍光。」(周围就见这里有火光。) 就见一个宽眉深目的汉子从远处走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了晏景对面,也不认生,自顾自的盯着火上烤的野味和...晏景瞧。 「香滴狠么!」那汉子盯着火上烤的鱼,两眼冒光。 「这位兄台是......?」晏景问,怎么觉得有点儿...二? 「饿丝陕塬郡人。」那汉子看着晏景笑笑,「饿叫南行。」 第47页 晏景将刚烤好的鱼递给他,南行一把接过,「噫...嘹咋咧嚒!」 晏景「......」 「兄台可会官话?」晏景实在听的难受,这刚摆脱一个结巴,怎就又来了这么一位。 「会丝会社,」南行咬了一口烤鱼,「就丝觉着木有饿陕塬郡话号听。」 秋瑞「......」 秋瑞靠在树桩子上啃一只兔腿,心想,你倒是觉得好听了,可我们听着别扭啊。 南行将一条鱼吃完,又眼巴巴的望着火上烤的兔子。 晏景「......」 「饿认得你。」南行看着晏景,一脸认真的说。 「嗯?」晏景抬头眯起眼睛,「兄台刚说什么?」他们从皇城出来,一路未走官道,也没有特别的目的,经常是走哪算哪,在这荒郊野外的又怎么会有人说认识他? 「我说我认识你。」南行以为他没听懂,换了官话又说了一遍。 「哦?」晏景挑了挑眉,看着他。 「你是晏景嘛,」那汉子怕他听不懂,也不说陕塬方言了,「我一直都特别崇拜你。」 晏景「......」 柳留仙坐在秋瑞身边偷偷笑。 「留仙公子,」秋瑞小声说,「我师父竟然还有崇拜者啊。」 「那是自然。」柳留仙很是骄傲,那可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秋瑞「......」知道你们恩爱,要不要这么一脸花痴。 晏景没接南行的话,继续烤兔子。 「我还特别喜欢你。」南行接着说,行云流水完全没有半点脸红。 秋瑞「......」师父被表白了啊。 转眼看看柳留仙依然淡定的啃一条鱼,秋瑞拉拉他的袖子好奇问,「留仙公子不吃醋?」 「嗯?」 秋瑞以为他没听见,赶紧替南行重复一遍,「他刚说喜欢师父啊。」 「我听见了啊。」柳留仙说。 「那你还不吃醋?」秋瑞惊讶。 「喜欢他的人可多了,个个吃醋不得把我酸死。」柳留仙很是淡定。 秋瑞「......」 这些人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喜欢他师父?性格又坏心眼又小。 晏景将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南行,为了吃个烧烤就说喜欢我,还能不能行了?偷偷看了一眼柳留仙,还好没有生气。 南行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再去打几只回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南行说去就去,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人影。秋瑞小心翼翼的往他师父跟前凑了凑,问,「师父认识他?」 「从未见过。」晏景黑了一张脸,皱了皱眉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来的好生奇怪。 ☆、27、宿荒野留仙忆往昔,辨方向南行紧跟随 过了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南行果然又拎了几只兔子回来,顺带着还有一头......野猪。 秋瑞看着柳留仙,眼神不言而喻,师娘,人家打猎可比你厉害啊。 「这下肯定够吃了。」南行将野猪放在地上,把兔子交给晏景,「真没想到你烧烤的手艺这么好啊。」 晏景「......」 所以你就弄了这么大一只回来?真是烤到明天天亮也烤不完啊。 「心爱之人吃东西嘴刁,」晏景说,「自然就要好好学习厨艺。」 秋瑞望着柳留仙说,「说你呢?」 「应当是,」柳留仙说,「我还真没想到你师父竟专程学过做饭。」可是貌似吃东西嘴刁的那个人是你吧。 秋瑞摸着下巴想了想,以前在小竹轩的时候,每当李厨娘做了什么可口的饭菜,师父定然都要去厨房学习一下的,原来竟是为了留仙公子啊。可是......好像那个时候留仙公子还不在潇湘馆? 「留仙公子,」秋瑞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师父的呀?」 秋瑞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忽视了这个问题,本来以为他们是在潇湘馆认识的,现在看来倒是未必。 「我和你师父啊,」柳留仙想了想,「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真的是有很久了。 「有多久呢?」秋瑞撕了一块兔子肉放进嘴里,好奇的看着他。 柳留仙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那为什么以前没在一起呢?」明明现在就是那么相爱。 小六子和莲汐见他俩靠在树桩子旁边聊天,都抱着烧烤凑了过来,讲什么故事呢,我们也要一起听。 「因为以前......」柳留仙顿了顿,「也许是门不当户不对吧。」 「哦,」秋瑞学着师父的样子拍了拍柳留仙的肩膀,「别将那些门户之见放在心上。」顿了顿接着说,「我将来若是想娶谁,管她是一国公主还是普通百姓,定然是一定要娶回来好好待着的,放在心里宠她一辈子。」秋瑞看着莲汐想,我要娶的只是这个人,而不是一个身份。 「你才多大点儿啊,」柳留仙好笑的揉了揉他头髮,「就想着要娶媳妇儿了?」 秋瑞脸颊发烫,将剩下的兔肉塞进嘴里,「师娘,我这可是在开导你呢。」 柳留仙「......」不叫师娘我们还能好好相处。 「当时你们很难过吧?」秋瑞望着柳留仙的眼睛,「为了门户之见这种事分开,心里一定特别难受是不是。」 第48页 「嗯,」柳留仙点了点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了。」 「幸亏现在结果是好的,」秋瑞想,师父和留仙公子竟然如此不容易才能走到一起,希望自己今后和莲汐也能有个好结局。 ***** 南行将野猪处理干净分成小块交给晏景烧烤,两人在一边忙活的热火朝天。 秋瑞看他二人这副场面,竟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啊呸,秋瑞赶紧把这个心思挥散,留仙公子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跟师父修成正果的,师父若是做了负心人,我一定要第一个反对。 「师父,」秋瑞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那两人现在这幅画面是要闹哪样?「我们都吃饱了,不用再烤了啊。」 晏景「......」 「为师还没吃呢。」 「我也还没吃饱,」南行赶紧接过话头,「烤野猪肉肯定比兔肉好吃,兔肉太干了,油少。等会儿你们也再吃一点。」 秋瑞「......」 再吃师父就要被拐跑了。 「你到底是谁?」秋瑞盯着南行,端起太子的架势问。 「南行啊,刚刚不是说过了吗,陕塬郡人。」 「你跟着我们多久了?」秋瑞很是警惕,这人出现的太蹊跷。 「我没跟着你们啊,」南行觉得很委屈,「我赶夜路的时候见着此地有火光,就过来看了看......」就是这么巧合。 「你怎么会认识我师父?」秋瑞眯起眼睛接着问。 「以前去皇城的时候远远的见着过一次。」南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么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啊,「后来跟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叫晏景。」南行挠了挠头,名字也那么好听。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管他叫师父,自然是当朝太子殿下啊。」南行说的理直气壮。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秋瑞「......」 「你可知我师父已经成亲了?」 「知道,」南行朝柳留仙方向看了看,不就是和那位吗。「我不介意做小。」 晏景「......」 柳留仙「......」 我们很介意啊。 秋瑞觉得一年都不想和此人讲话。 野猪肉在火上被烤的滋滋冒油,映出晏景的影子越发模煳不清。 秋瑞揉揉眼睛,去拉柳留仙的手,我要怎么安慰师娘才好。 晏景将一块表皮烤的金黄酥脆的野猪肉拿给柳留仙,「喏,再吃点。」 柳留仙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生气了?」晏景略微紧张。 「是真吃不下了。」柳留仙在那肉块上咬了一小口,「嗯,果然比兔肉好吃,暮浅再去吃一块吧。」 「好吃就再吃点儿。」晏景不满,怎么老想着熊孩子? 柳留仙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光,旁边还有三个吃的满嘴冒油的孩子,在这静谧的夜里,竟分外温馨。如果没有那个多余的就更好了,柳留仙想,终归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儿......醋了。 「我永远都不会与你生气。」柳留仙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 晏景心中一紧,将人揽在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想将手放开。 *****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着树叶洒向大地,一缕缕的映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几人露宿野外已经很有经验,在附近找了条小溪梳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师父,我们今天要朝哪个方向走?」秋瑞望了一圈四周,都差不多啊,到底往哪边才能走出去。 晏景「......」 「你们要去哪儿啊?」南行巴巴的跑过来问。 秋瑞沖他翻了个白眼,跑去找柳留仙,看见了没,这才是我师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你能不能走远点。 「还没想好,」晏景说。 「那不如我们一路?」南行看上去很兴奋。 「我们要去东北,」秋瑞说,「想来与你也并不顺路。」这人怎么还不走?忒碍眼。 「那可真是太巧了!」南行说,「在下正是要去东北的平雨县。」 秋瑞「......」 这人脸皮怎就恁厚? 「可否同行?」南行眼巴巴的看着晏景问。 晏景在心里嘆了口气,有人带路今晚起码能......不用再露宿荒野。 南行美滋滋的跑去看秋瑞昨晚靠着的树桩子。 「你看它作甚?」秋瑞一脸嫌弃,怎么看这人干啥都不顺眼。 秋瑞什么态度南行也不在意,乐呵呵的说,「从树桩上看年轮,北面的间隔小而密,南面的间隔大而疏。」 晏景「......」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一切与方向有关的怎么都恁难记。 柳留仙笑笑搂住他的肩,「别太在意,术业有专攻。」何况我也不是很认路。 六人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走出了这片荒野。秋瑞大大舒了口气,今晚终于不用在野外露宿了啊。 「师父,」秋瑞双眼发光,「我想吃蜜果子,酱板鸭,虎皮凤爪,牛肉火烧,冰镇凉粉儿还有银耳莲子羹。」 晏景「......」你怎么不说要一桌子御膳? *****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商铺客栈也都在这一条街上。 小六子麻利儿的去定了客房,将自己太子近卫的身份摆的很正。莲汐跟着他一道将行李先放于房中,又跟店里的伙计打听了镇上哪家的食肆味好。 第49页 店伙计为难的挠了挠头,「我们这镇子小,街上只有一家食肆。」 莲汐「......」 镇上的主街不长,一眼便能望到头。 唯一的一家食肆名叫味鲜居,几人坐在略显昏暗的桌前,想想今日终于能睡的安稳些,神色都是放松的。 「几位想吃点儿什么?」小伙计年龄不大,语气倒是老成。 秋瑞噼里啪啦的报了一堆菜名。 店伙计「......」 「您再说一遍?」没听清啊,这嘴皮子咋跟说书先生似的熘。 秋瑞耐着性子放缓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您点这些小店没有。」小伙计说,虎皮凤爪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光听这菜名又是老虎又是凤凰的,哪里能有这样的菜。 秋瑞「......」 「牛肉火烧也没有?」太子殿下很是不死心。 小伙计摇了摇头,「小店倒是有牛肉面,不过晌午间也都卖完了。」 秋瑞「......」 「那店里现在还有些什么?」秋瑞垂头丧气。 「阳春面。」小伙计很是得意,他家的阳春面那可是这小镇上的一绝,县令大人都经常跑个几里地来吃上一碗。 「五碗阳春面即可,」晏景说,「若有鸡蛋也一併上几枚。」 「好嘞!」小伙计说,「我们店有自己做的滷蛋,保证好吃,您几位稍等片刻。」 「嗯,」晏景沖那小伙计点了点头,转身对邻桌的南行说,「兄台自便就好。」 这食肆地方不大,桌子也小,一桌仅能坐上三四个人,秋瑞他们五人将两个桌子拼在一起落座,独独留了南行一人一桌。 小伙计心里奇怪,原来是认识的啊,还当是两拨人呢。 秋瑞将脸埋在柳留仙袖子里偷笑,他师父果然是个心眼小的,饭都点完了才让人家自便,简直不要太尴尬。 柳留仙帮他顺顺背,都要笑抽了,一会儿还怎么吃饭?这孩子最近好像特别粘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近之人,心里感觉暖暖的,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28、味鲜居闻香百末止,痴情女苦寻薄情夫 「这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小伙计让后厨先做上阳春面,又颠颠儿的跑来问南行。 「有酒吗?」南行很心塞。 「有,」小伙计说,「自己酿的土酒,客官可要尝尝?」 「来一坛。」 小伙计「......」 「客官若是一个人喝的话,一坛恐怕有点多......」小伙计好心提醒。 「无妨。」南行大手一挥,很是一副气吞山河。 「客官还要些什么?」小伙计战战兢兢,这人看着怎么有点儿怪? 「再随便上些下酒菜来。」南行咂了咂嘴,好想吃晏景烤的肉呀,早知道今日就应该在那荒山野岭多绕两圈? 「好嘞!」小伙计连忙下去准备,没过一会儿,便将晏景点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几位客官慢用。」小伙计将面条摆好,又端上来十来个滷蛋。 秋瑞吸熘了一口面条,竟出乎意料的好吃。「莲汐快吃,还不错。」 「那是自然,」小伙计很得意,「我们店的阳春面在这十里八乡可都是有名的。小公子再尝尝那滷蛋?」 秋瑞夹起一颗尝了一口,嗯,好吃。「留仙公子快吃。」赶忙给莲汐和柳留仙一人夹了一颗放进碗里。 晏景「......」为何不给为师夹? 秋瑞假装没看见,继续吸熘面条。 柳留仙笑笑揉揉他头髮,「吃完饭今晚便早些休息,咱们也不急着赶路,明日就在这小镇多呆一天吧。」 「嗯,」秋瑞感觉此刻幸福来得好突然,果然还是师娘对我好。 「赶紧过来帮下忙,」店掌柜把小伙计喊去了后厨,过了一会儿就见两人吭哧吭哧的搬了一个大缸出来,放在南行身旁,掌柜的气喘吁吁的说,「客官,这是您要的酒。」 南行「......」 「这...这么大一坛?」 「是呀,小伙计说,先前我便与客官说了,这酒一人喝一坛恐怕多了些。」你可别想退货,我都事先说过了。 「这......」南行很想问问能不能先要个十分之一坛。 就见那小伙计手脚麻利的将酒罈子开了封,「我给客官去拿个酒碗来。」 南行「......」 「多谢。」 「客官不必客气,」小伙计递给他一个大海碗,还很周到的顺便拿了个酒舀子过来,「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喊我便是。」若是喝醉了,我还能将你送去客栈,简直就很周到。 酒罈的封泥打开,本就不大的食肆里充满了酒香,柳留仙闻着轻轻皱眉,低下头吃了一口面,面汤的热气掩盖住不经意流出的神情。 「这酒真香啊,」南行舀起一碗喝了一口,现今方觉得,这一大坛也不算很多。 「店家这酒是自己所酿?」南行问掌柜的。 「是啊,」掌柜的笑嘻嘻的答,「可酿酒方子却不是我的。」 「哦?」南行好奇,小伙计不是说这是自己酿的土酒吗。 每年梅雨季后,这店掌柜都会进山采些菌菇木耳回来晾晒,阳春面的汤底就要用到这些东西。去年进山的时候,掌柜的却见着一个姑娘晕在溪边,山珍也没采成,便先将人赶紧救了回来。回到镇中找了大夫,几日后那姑娘才幽幽转醒,问了缘由才知道,感情是个痴情的女子来找离家出走的丈夫,却在山中遇了勐虎,能留得一命简直就是侥倖。 第50页 掌柜的见那姑娘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便问她是否有意就此留在这小镇,如此负心薄性之人不寻也罢,只当是死了,今后若是遇见喜欢的也可再嫁。 那女子却一口回绝,坚持要寻着丈夫方肯罢休,临走的时候为了感谢店掌柜的救命之恩,就留下了一张酿酒方子。 「世上怎就还有如此负心薄性之人!」南行喝了一大口酒,为那女子忿忿不平。 「谁说不是呢!」店掌柜也是一阵唏嘘,多好的姑娘,怎就不知道珍惜。 「这酒可有名字?」南行问,他已经喝了几碗,酒香醇厚,不甜不烈,一切都是刚刚好。 「那姑娘临走时没说,」掌柜的也很遗憾,「不过她倒是提了一句,若是有人能识得此酒,让我一定要帮她问上一句,为何要不告而别。」 「看来能识得此酒的,定是那姑娘的丈夫了。」晏景说。 「这位公子说的极是。」掌柜的点点头,「可这天大地大,寻一个人又哪里是那般容易?」 「若是两人真的相爱,就算是无间地狱也是能寻着的。」柳留仙说,「可若只是一厢情愿,我想就算擦肩而过也能视而不见。」 「我看那姑娘可是用情极深,」掌柜的皱皱眉,这位公子长的好看,说话怎就这般不中听。 「只是不知道她那丈夫是否也对她一样情深?」柳留仙笑笑说,「这事儿终归是讲求个两情相悦。」 「没错,」秋瑞看着南行意有所指,「若只是单方面苦苦纠缠,却是给人平添了许多烦恼。」 掌柜的嘆息一声不再多言,现在年轻人怎就恁不知珍惜? 「喝一点儿吗?」南行舀了一碗酒递给晏景,「这酒不烈。」 「我不喝酒。」晏景轻笑让开那酒碗。秋瑞狠狠的咬了一口滷蛋,这人怎就如此阴魂不散。 「先前听兄台说此番是要去往东北的平雨县?」晏景问。 「嗯,」南行点点头,「我们可以一道而行。」想想就美滋滋。 「不必了,」晏景说,「我突然决定先去江南走一遭。」 「江南啊......」南行很失望,要不我也先去趟江南? 「明日兄台自便就好,」晏景说,「不必跟我们打招唿了,小徒年纪尚小比较贪睡。」 秋瑞在旁边拼命点头,是啊是啊,我可贪睡的很,你明日起来只管自己走便是,可千万别再跟着我们了,招唿也是不用打。 南行神情有些颓然,人家都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了,自己若再是跟着,是不是就太过没皮没脸了些。 「如此我们便就此别过吧。」南行说,「若有机会......」我定会去皇城寻你。 「如此甚好。」晏景说。 几人将饭吃完便都回了客栈歇息,味鲜居只剩下南行一人自斟自饮,显得很是落寞情殇。 小六子说自己是秋瑞的贴身近卫,非得要在秋瑞房间打地铺睡,最后被秋瑞一脚踹去了隔壁。莲汐笑嘻嘻的帮秋瑞铺好床铺,老老实实的去对面房间休息。 窗外星光璀璨,明日又是个大晴天。 晏景让小二送来热水,帮柳留仙洗漱干净就不再说话。 「怎么了?」柳留仙蹭在他怀里有些不老实,在野外露宿了那么久,总算是能正常睡在屋子里了。 「你识得今日那酒。」晏景语气肯定,并没有问他。 「嗯,」柳留仙承认,「那酒名唤百末止,只是此间所酿,终归是少了些灵气。」 「哼!」晏景将头转向一旁,「自然是比不过痴情女子为丈夫酿的合口。」 柳留仙搂住他的腰,「醋了?」 晏景不理他。 柳留仙将唇印上他额头,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准生气,那酒我只喝过一次。」 一次还不够吗?晏景心想,你还准备喝几次。 「无论以前怎样,」柳留仙将他抱紧,「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晏景将他揽进怀里,「你竟然......」 柳留仙用唇堵上他的嘴,「没关系......有你便好。」 可我...... 「你是我的。」柳留仙坚定的说。 幔帐后一片旖旎。 ***** 第二日大早,阳光正好,秋瑞带着莲汐熘达去街上买早饭,路过味鲜居的时候还特意去望了一眼,听店掌柜说昨日那位公子饮酒到深夜,便说要独自赶路。 好心的掌柜还拦了一下,说这大半夜的可赶什么路,那公子却并不以为意,自顾自就往镇子外面走。 秋瑞很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啊。 掌柜的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秋瑞,「这是那位公子临走时让我转交给你们的。」 秋瑞撇了一眼,并不是很想接。 莲汐把东西接过来,向他道了谢。两人便一路回了客栈。 「拿他的东西作甚?」秋瑞一脸不高兴,怎的走了还要这般阴魂不散,这是要让他师父睹物思人?啊呸!他师父思也是思留仙公子。 「好歹先拿着再说,」莲汐说,「总不能让那掌柜的为难不是。」 秋瑞皱皱鼻子,去叫师父吃早饭。 「师父...留仙公子...」秋瑞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敲门。 晏景「......」 「怎么了?」 「吃早饭了,」秋瑞说,「我买了糖糕还有豆腐花。」 第51页 「进来一起吃吧。」柳留仙打开房门。 秋瑞走进屋里好奇的看了一圈。 晏景「......」 「暮浅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秋瑞赶紧把吃的放在桌上,让莲汐去叫小六子过来。 「我买了留仙公子最爱吃的豆腐花。」秋瑞跑去拽着柳留仙的袖子,看着晏景做鬼脸。 晏景「......」 「暮浅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豆腐花?」柳留仙好奇的问。 秋瑞很是幽怨,能不知道吗,以前在皇城的时候,天不亮师父就要起床去给你买,顺带着就将我叫起来蹲马步了啊。蹲了马步还没得吃。 「以后暮浅若是想吃什么,便与我说。」柳留仙揉揉他头髮,就像是对自己家孩子一般宠溺。 「留仙公子为何从不叫我秋瑞?」秋瑞很是好奇,以前除了师父之外,好像所有人都叫他秋瑞,现在便是师父和留仙公子两个人叫他暮浅。 「暮浅是你的字,」柳留仙认真的说,「你师父给你取的字。」 秋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好像都一样啊。 ☆、29、转瞬间三年如流水,平雨县再遇痴南行 端在手里的豆腐花是热气腾腾的,糖糕一口咬下去还有些烫舌头。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饭就让晏景和柳留仙心生暖意。 「那是什么?」柳留仙指着一个被秋瑞放在角落的小布包裹问。 「垃圾,」秋瑞说的毫不犹豫,「我还没来得及扔。」 莲汐「......」 「嗯?」晏景疑惑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拿过来给师父看看。」 秋瑞很不情愿的将东西递过去,「味鲜居店掌柜给的,说是南行临走留下的。」 晏景「......」 晏景将东西接过,默默的放在旁边。 「怎么不打开看看?」柳留仙问。 「要看你看。」晏景有些烦躁,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多一句嘴干啥。 「那我看了?」柳留仙将包裹拿过来,方方正正的用布包的很整齐,里面是......秋慈地形地貌图,好多份秋慈地形地貌图,大到州府,小到郡县,放了整整一包裹。最下面还压着一叠银票和一封信。 柳留仙「......」 「真没想到这南行看上去憨憨的,竟还是个如此心细之人。」这是知道晏景不认路啊,还怕他少了银子花。 「喏,」柳留仙将信递给晏景,「给你的。」 秋瑞撇撇嘴,师娘你心咋恁大。 晏景不接,「你看吧。」 「又不是写给我的,」柳留仙笑,「看吧。」 晏景很不情愿的将信接过来,打开。唿......还好没有写什么过分的话。 南行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相遇短暂,望日后再见。有这些地图在无论他想去哪里都不会迷路,留下银票也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他路上过的更加舒适些。 晏景将信看完便叫小二拿了火盆来烧掉,气定神闲的收起银票和各种地形地貌图,继续喝豆腐花。 秋瑞「......」要不要这么镇定! ***** 一晃三年,晏景和柳留仙带着秋瑞三人走遍了大半个秋慈,一路或走或停,闲散惬意。从江南水乡到东南沿海,几乎每一寸国土都有他们的足迹。 三年以来,秋瑞长高了不少,也沉稳了许多,莲汐也出落的更加好看,一颦一笑都透出灵气。 一路上,晏景边走边教他们习武,如今三人身手已皆是不弱,按照柳留仙的说法,就算是扔进江湖里也是能开宗立派的。 「再过一阵子我们就回皇城吧,」晏景说,「都出来三年了,你父皇也催过了许多次。」 秋瑞有些犹豫,离开父皇母后已经有三年了,他早就想回去看看,只是......只是三年期满,那白怽是不是也该回皇城了? 那人若是回去,他父皇又将是个什么态度? 「不如我们再去东北转转?」秋瑞说,本来出门的时候就是说要去东北的,怎么最后却偏偏就没去那里。 晏景「......」他很怕再遇见南行。 柳留仙过来拍拍他肩膀,「无妨,那人定然是已经走了。」又不是定居,怎么会过了三年还呆在东北? 「嗯,」晏景点点头,「我知道,那我们就再去一趟东北,然后就回皇城。」 「好。」秋瑞下定决心,总归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回去的时候我们走官道,」秋瑞想了想说,这样就能快一点见到父皇母后。 几人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走,自从有了南行留下的秋慈地形地貌图,他们果然就很少再露宿荒野。 有时候秋瑞心想,还真是挺怀念那段日子的,留仙公子去打猎,师父忙活生火烧烤,他们几个小孩围在火堆旁眼巴巴的望着滋滋冒油的食物,还没熟透就想伸手去拿一块尝,也不怕烫。 「在想什么呢?」柳留仙见他低着头也不说话,还当是又想起了白怽之事。 「没什么,」秋瑞说,「只是觉得与师父和留仙公子在一起,过的很温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有这种想法,但又确实觉得这般生活,比那冷冰冰的皇宫要强上许多。 「你是秋慈的太子,」晏景过来拍拍他肩膀,「将来是要担起这国家重任的。」 「嗯,」秋瑞点了点头,心下有些失落。 第52页 「瑞儿哥哥还有莲汐。」莲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抱住秋瑞胳膊,「莲汐会一直陪着你的。」 秋瑞耳根子有些发红,就像偷偷喝了酒一样。 路上走的还算顺畅,偶尔遇见几个不长眼的贪官污吏也都被晏景顺手办了。直到前阵子秋瑞才发现,他师父手里果真是有枚令牌的,上面刻着四个很是霸气的大字:「一人之下。」 「我父皇竟然将这块令牌给你了?」秋瑞疑惑。这令牌在整个秋慈仅此一块,地位仅次国主,所有君臣百姓见此令牌皆须听令,违者重惩。 「这本就是太子令,」晏景说,「国主给我目的也是让为师帮你保管。」 「哦,」秋瑞心下瞭然,父皇对师父从来都是信任的,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不会将这块令牌交出去。 「快走吧,」晏景说,「我们若是动作够快,天黑前还能走到下一个集镇。」 自从教了这三个小孩儿习武,赶起路来果然了快了许多啊。柳留仙摸摸鼻子想,身法练的很是不错。 ***** 平雨县是东北境内临近边境的一个县城,与北辰国接壤。七日后,秋瑞一行五人来到了平雨县。 虽然地处边疆,气候苦寒,这平雨县看上去却并不显得落魄,相反还相当繁华。 看来当地官员治理的还挺不错,秋瑞想,秋慈官员也并非全部一无是处。 随便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几人便熘熘达达的往集市上逛去。 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摆摊的售卖各种小东西,挎着篮子的婶子大娘们大着嗓门和摊主讲价,年轻的妇人跟在自家小娃娃后面追追撵撵。秋瑞看的会心一笑,若秋慈百姓都过得这般幸福和乐,他便要想法子说服父皇将皇位传于二弟,自己今后就只管跟了师父去逍遥快活。 莲汐跑去买了一大把的冰糖葫芦给每人手里都塞上一个。这东北的糖葫芦和皇城里的可不一样,咬上一口嘎嘣脆,酸里透着甜,中间还夹了核桃和榛子。 「真好吃!」莲汐整个眼睛都要眯成两条缝,咬在嘴里细细品。 「我们去茶馆坐坐吧。」秋瑞说。 每到一个地方,茶馆都是他们必去之地,此处人员最是复杂,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皆有,也就最能听着些平日里听不到的东西。 平雨县最大的茶馆位于集市东边,几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雨前龙井,几碟干果茶点。此时前方正有说书先生在讲段子,说到激烈处便口沫横飞激情四射,很是具有感染力,旁边围着听的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台上,生怕少听进去一个字儿,间或还往上扔些零碎铜钱打赏。 「此间百姓倒是安乐。」秋瑞说,眼底尽是笑意。 「嗯,」晏景表示同意,「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小县城也能有此民风。」 「看来这地方官倒是个肯办实事儿的。」秋瑞想,回去定然要将此人嘉奖一番。 「不要过早下结论,」晏景喝了口茶,感觉味道还不错,「我们先呆几日再说,此地若是真没问题,我们就直接回皇城。」 「嗯,」秋瑞点了点头,开始听那说书先生讲花妖魅惑神仙的故事。 「原来真是你们啊!」一段故事还没听完,秋瑞就见一个人影朝他们走来。 「南行?」秋瑞皱眉,还真是阴魂不散。 「是我是我,」南行在他们对面坐下,「早先听说你们要来东北,想着怎么也是会来的,真没想到过了三年才等到你们。」 秋瑞「......」 「你就一直在这儿等我们?」 「是呀。」南行说,「上次分别以后我就来了这里。」 「等了三年?」秋瑞抚额。 「对呀,本来还想着若是你们再不来,我就动身去皇城,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了。」南行很高兴,这真是太有缘分了。 「给你留的东西见着了没?」南行问晏景。 「没有。」晏景说的气定神闲,「什么东西?」 南行很是遗憾,怪不得等了那么久,肯定是又迷路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没收到就算了。」 晏景「......」那么多银票就算了?真是有钱啊。 「兄台既然在此处呆了那么久,可否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柳留仙问,打听一下总是没错,若这人也说此处果真祥泰安乐,那他们也就可以启程回皇城了。 「不寻常的?」南行疑惑,什么才是不寻常的啊。 「此处父母官如何?」柳留仙换了个说法继续问。 秋瑞「......」 为什么你们还可以聊的这么自然?难道不应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南行想了想说,「此处县令为人还不错,在百姓中口碑也好,不像是个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 柳留仙点了点头,和他们先前所想差不多。 「你们准备在这儿呆多久?」南行问。 柳留仙想了想说,「此地若无异常,最多呆个三五日我们便启程回去。」 「要回皇城了吗?」南行看向晏景。 「嗯,」晏景点头。 「那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南行说,「我也好久没有去过皇城了。咱们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秋瑞很想说一句,我们并不需要你的照应。 晏景「......」 第53页 就知道不能听暮浅的,他怎么不说去西北。 「我觉得应该不大好,」晏景说,「我已有心之所爱,兄台若是执意纠缠不休,我亦将不再如此客气。」 此话说的霸气!秋瑞默默在心里给师父叫了一声好,想着定要好好记下将来好对那白怽讲。 南行觉得很是委屈,「我也只是有些想去皇城了而已,」并不是要对你纠缠不休啊。 「那便各走各路。」晏景说。 ☆、30、小县城偶闻荼芜香,仙客来小二贊县令 「就连搭个伴也不行吗?」南行情绪很低落,被拒绝了啊,连结伴而行都没有机会。 「恐怕不妥。」晏景说。 南行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 「既然如此......」南行鼓足了勇气,任谁被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之千里,也不会还满脸笑容,「在这平雨县的几日,还请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还不死心啊?秋瑞心想,这人还真是个痴情的。 「那就有劳兄台了。」柳留仙对南行施之一礼。 南行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怪不得晏景会对此人如此痴情,真真是个如兰君子。 晏景瞪他,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就是那个最薄情寡义的。 「敢问南行兄,」柳留仙说,「这平雨县可有什么特别的?」来都来了,总得找点什么逛逛。 「特别的啊...」南行想了想说,「十分特别的倒是没听说,不过此地和北辰国相邻,倒是有不少别处见不着的特产,小玩意儿也多些。」 「说到这北辰国,」晏景笑眯眯的看着秋瑞,「你可知北辰国君每年都会往秋慈皇宫里送上几张画像?」 「什么画像?」秋瑞不知。 「北辰国君的妹子,北辰公主的画像。」 「他想让我父皇纳妃?」秋瑞问,怎么周边的藩王国主都是这个套路,不是想嫁个公主过来,就是想娶个郡主回去?总之就是不和秋慈结个亲都不好意思出门,将来若是他继承了皇位,定然不能助长此等歪风邪气。 「并不是,」晏景摇了摇头说,「那北辰国主可有远见多了,一心想将公主嫁于秋慈太子。」 秋瑞「......」 「画像年年送,却也没得过你父皇回话,那北辰国君就又动了心思。据说是因为他妹子比秋慈太子大了十几岁,那国主便开始想着不如自己先生个闺女出来日后嫁与秋慈。」 秋瑞「......」竟是如此的锲而不捨。 「若是有闲暇,」晏景说,「我们还可以扮成商旅去那北辰国转转,感受一下异国风情。」 秋瑞「......」 秋瑞默默的去拉柳留仙,并不想再跟晏景说话。 「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吧。」南行说,「我知道有家食肆菜做的十分不错,环境也还尚可。」这晏景虽说是他求而不得的心之所爱,揶揄起徒弟来却是有些...损。 南行带着他们去了平雨县最大的馆子,秋瑞抬头望了望,足足有四层楼那么高,很是有些气势磅礴。这在南行眼中仅仅是尚可?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平雨县百姓可真是富足啊!」秋瑞感嘆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县城,就能有如此气势的食肆。 这食肆名曰仙客来,大大的金字招牌被太阳一照反出熠熠光辉,店伙计都穿着长衫在门外站成整齐的两排,见有客人进来便一齐行礼,动作很是整齐。 南行带着几人上了四楼雅间,这屋里金顶玉壁,屏风上绘着工笔花鸟,连地板上都铺着色调柔和的织锦绣毯。桌边一盏香炉,裊裊升起缕缕青烟。 「好别致的薰香。」柳留仙说,味道清雅却又香入骨髓。 「此香名为荼芜,是西域一弹丸小国的贡品,没想到竟能在此处闻见。」晏景说,「你若是喜欢,回去我便去寻些来。」 柳留仙笑笑点头。 「这平雨县竟如此富裕?」秋瑞有些不敢置信,先前还没进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楼建的挺高,作为一个县城的食肆显得过于隆重了些,可没想到进来之后才是大开眼界,这雅间的装饰摆设,无一不是精品,就连楼下散座用的桌椅板凳都是上好木料所打制,就算是拿着皇城里的酒楼来比也是不遑多让,何况还燃着这荼芜香,此香向来珍贵,就算是在皇城里也并不多见。 「可不是嘛,」南行说,「我刚来那会儿也是被吓了一跳。这间雅座是整个仙客来里最好的,望眼下去便能瞧见大半个县城的风景。」给晏景当然要选最好的,南行笑的很是憨厚。 雅间里均是铺了动物皮毛的软椅,在这浅冬时节让人觉得心里也毛茸茸软乎乎的,屋内四周燃着火盆,一走进来就觉得一股暖意,像极了江南午后的阳光。几人落座,店小二笑容满面的捧了食牌上来,「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态度极为恭谨。 「招牌菜都上来,」南行大手一挥,很是豪气,「再加上些蜜果子,酱板鸭,虎皮凤爪,牛肉火烧,冰镇凉粉儿和银耳莲子羹。」 「好嘞!」店小二说,「您几位稍等。」 秋瑞坐在莲汐旁边托着下巴磕想,我怎么觉得这些菜名有些耳熟? 莲汐轻轻拉了拉他,小声说,「瑞儿哥哥,上次我们和南行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些菜你都点过。」 秋瑞疑惑,我们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吃过饭了?好像就在荒郊野外吃过一次师父做的烤肉? 第54页 「瑞儿哥哥可还记得味鲜居吗?」莲汐说,「我们吃过阳春面的那家。」 「哦...」秋瑞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味鲜居的阳春面他可是魂牵梦萦的想了好久。没想到三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当时不过是馋的紧了随口报出的菜名罢了。 秋瑞觉得这南行好像......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如果他肯不缠着师父的话,和他们一起回皇城貌似也还不错? 饭食很快便被端了上来,从蜂蜜熊掌、人参炖鸡到给秋瑞要的小食,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让南行兄破费了,」柳留仙看着这一大桌子菜,不知道该从何处下筷。 「喏,」晏景很不客气的舀了一碗人参鸡汤给他,「先喝这个。」好久都没炖过鸡汤给你喝了,可得好好补补,看都瘦成了什么样子。 秋瑞看的两眼放光,虽说后来有了银票,他们一路过的却也并不铺张。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了啊,秋瑞想,本还以为得回了皇城才能吃顿好的。 「真没想到此县地处边境,竟然能如此富足安乐。」秋瑞对那上菜的店小二说,「还有你们如此气派的一间食肆。」 「谁说不是呢,」店小二将菜摆好,「客官您可算是说着了,我们这地儿以前可没这般繁华。」 「哦?」秋瑞抬眼看他,「愿闻其详。」 「平雨县能有现今这般景象,可都是这任县太爷上任了以后的事儿,」店小二说,「若是换了以前的日子,别说是过得富足了,能吃饱饭的都少。」 「这么说这县太爷可真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啊!」秋瑞感嘆,想着回去就跟他父皇说说这事儿,也好将人提拔一下。 「可不是嘛。」秋瑞明显看见,说到县太爷的时候这店小二都两眼发光,那是股子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意。 「自打县太爷上任以来,」店小二说,「便带着全县百姓发展生产,还和那北辰国做上了买卖,我们平雨县的佛像在北辰国可是受欢迎呢。」 「佛像?」秋瑞疑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平雨县还产佛像的。 「平雨县好像并不盛产佛像吧?」晏景说,眉头皱了皱,有些疑惑。 「那都是以前,」店小二说,「自打这县太爷上任,便让大伙儿做起了佛像,先前我也疑惑过一阵子,吃都吃不饱,还做那些有甚用?神佛若是真能保佑百姓,又如何能落得个家家户户食不果腹?后来没想到竟都是要卖到北辰国去的,还赚上了大把的银子。」 「贵知县倒是很有些头脑。」晏景点了点头,又去舀了一碗鸡汤给柳留仙。 「那是,」店小二说的眉飞色舞,「我们现今日子过的好了,可都得感谢县太爷。」 秋瑞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店小二见几人不再和他说话,便道「您几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喊我便好,我就在门外伺候着。」 「这事儿怎么先前没听南行兄提起?」柳留仙喝了口汤,说。 「我来的时候平雨县就是这样的啊,」南行说,「我也没觉得此事有何不妥的。」造福百姓嘛,多好的县太爷,现今这样的官可是少见得很。 「我也是随口一问罢了,南行兄不要往心里去。」柳留仙指了指远处的一盘黄焖豆腐,晏景便很有眼色的将其端了过来。 秋瑞「......」我还没尝上一口呢你就端走? 「瑞儿哥哥吃这个。」莲汐夹给他一块酱板鸭,这可是给你点的,不能浪费。 「你不喝酒吗?」秋瑞问南行,这人当年在味鲜居的时候不是光要酒喝吗。 南行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心里嘆了一声,自从喝了那小店的佳酿,别的酒便都入不了口,有机会一定要去问那掌柜的买一份方子回来。 「实不相瞒,」南行说,「自从三年前在味鲜居喝过一坛不知名的土酒,现在再喝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倒是不如不喝。」 秋瑞点点头,也并未深究,本来就是客气一句,也没真的想关心你喝不喝酒。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秋瑞腆着肚子嚷嚷着要回客栈休息。不行了不行了,简直一步都动不了了。 莲汐好笑的过来扶着他,「就不能少吃点?」 「好久没吃的这么可口了,」秋瑞笑着摸摸肚子说,「你不是也没少吃嘛。」 莲汐「......」 我哪有吃很多?况且我也没吃的走不动路。 南行一路将几人送回客栈,站在门口依依不捨,很是不想离开啊。 「南行兄还有事?」柳留仙问。你们都不和人家说话,是不是也太......那啥了些?毕竟刚刚吃了顿丰盛的,总不能一抹嘴就不认人。 「没事没事,」南行摆摆手,「就是想问一下晚饭怎么安排,我去提前定地方。」 ☆、31、小客栈众人打边炉,冰雪天初定卧底计 众人「......」 还能不能找一个更好的理由了,我们刚吃完午饭,肚子还是胀的。 「不用麻烦南行兄了,」柳留仙说,「晚些时候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在街上买些小食便好。」 「这怎么行?」南行不满,不是说好了在平雨县这几日我做地主吗?并不害怕你们来吃大户。 「中午吃的多了些,」柳留仙也不想说话了。 「那晚些我来找你们,」南行说,「我带着你们去逛。」 晏景「......」又不是几岁孩童,还要个大人带着。 第55页 几人回到客房,晏景去泡了壶茶。「去西南时带回来的普洱,赶紧都过来喝些消消食。」 秋瑞捧着个茶杯,喝不下了啊。 「看你那没出息样,」晏景撇撇嘴,「秋慈太子是个吃货,说出去谁信?」 「没人信就对了,」秋瑞将茶杯放在旁边,捧着肚子说,谁叫你终日也不给我弄顿好的吃,我当个太子容易吗。 「恐怕我们得晚走几日了,」晏景喝了口茶说。 「南行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秋瑞看着自家师父笑嘻嘻。 晏景「......」 「可是为那知县?」柳留仙问。 「嗯,」晏景点了点头,「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总归先去看一下再说,若真无问题我们也可放心回皇城。」 「师父说的对,」秋瑞揉揉肚子,「明日一早我们就去。」 ***** 长时间的连续赶路,几人皆是身累体乏,饱餐后的午觉睡的也就格外香甜。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秋瑞才迷迷煳煳转醒。 「真是能吃能睡。」晏景瞥了一眼秋瑞。 「赶了这许多天的路,你让他好好睡一觉又如何?」柳留仙不满,怎的老是跟个孩子过不去,像个怨妇似的。 晏景「......」 都是你宠的。 秋瑞看他二人觉得好笑,像极了寻常小夫妻为了让不让孩子吃糖而拌嘴,一个板着脸严厉训斥,一个偷偷宠着惯着心疼。 「莲汐呢?」秋瑞问,若是今后他和莲汐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当真是皇帝都不要做了。 「那小丫头可比你勤快多了,」晏景说,「早醒了带着小六子和南行去买吃的。」 秋瑞「......」合着最能吃最能睡的人都是我? 晏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终于明白了啊。 「我们也出去转转吧,」柳留仙打断他俩,怎的见面就掐。「兴许在街上能碰见他们。」 「好,」秋瑞去拿了个厚厚的斗篷给柳留仙,「夜里凉。」 柳留仙好笑,揉揉他头髮,将那斗篷披在秋瑞身上,「怎的还照顾起我来了?你才是个孩子啊。」 秋瑞皱皱鼻子看着晏景,你也不去拿个斗篷给师娘,这大东北夜间可是冷的紧。 晏景「......」熊孩子最近怎么老是想跟我找茬? 集市上唿唿的刮着北风,已完全不见白日里热闹的痕迹,家家户户将门闭的严实,只能从窗缝里透出昏黄的烛光。 「街上都没人了。」秋瑞将斗篷紧了紧,真是冷。 「我们也快些回吧,」晏景将柳留仙往怀里揽了揽,风太大。 「莲汐他们出来多久了?」秋瑞问。 「时间不短了,」晏景说,「我们回去等吧,这会儿街上也没什么人了。」兴许回去就能看见。 「嗯,」秋瑞点点头,看见转角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正在收摊,跑过去买了两包回来。 「给,」秋瑞递给柳留仙一包,「抱着捂手暖和。」 晏景「......」这孩子怎么最近对留仙这么殷勤? 秋瑞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哼!才没你的。 三人转身往客栈方向走,回来果然见莲汐和小六子已经在房里等着,旁边烧着两大盆炭火,瞬间感觉冻僵的身子在慢慢回暖。 桌上放着杂七杂八一大堆吃食,还有一个......南行。 这人怎么还在这儿?晏景假装没看见,去给柳留仙解斗篷。 「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也就先行告辞了。」南行说,这会儿很是通情达理知进退。 「今日劳烦南行兄了,」柳留仙说,「路上慢些。」 「怎的买了那么多吃的?」秋瑞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啃,咋这么硬? 当然是怕你不够吃啊。莲汐看看秋瑞,很想这么接上一句。 「我们刚才在街上,还见着了知县大人贴的榜文。」小六子一边剥一个核桃一边说。 「哦?什么榜文?」晏景问。 「说是要多招些工匠去做佛像,给北辰国赶一批货。」 「这么急啊?」晏景摸摸下巴,随手捏起一块核桃酥吃。 「看着就是很急。」莲汐点点头,吃了一脸的点心渣。 「这个时候天寒地冻的,通常手艺活儿也都不做了。」柳留仙说,「怎的还要赶工?」 「就是如此,」晏景点点头,「我们明日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秋瑞小心翼翼的将脑袋伸出窗户,唿出的气息立刻变成缭绕白雾,整个街上也是一片雪白。 「下雪了啊!」秋瑞穿上厚厚的棉袄,像一个棉花球。 「恐怕今天出不去了,」晏景看了看天,雪还在下,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偶尔能看见有几个熊孩子在上面打滚熘冰,戴着个只能露出眼睛的帽子。 「等雪停了再说吧,」柳留仙过来拉住他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也不急于这几天。」 「嗯,」晏景点点头,给他又加了件棉袍。「我去问店小二要些材料,我们今天就在这客栈里打边炉。」 「太好了师父,」秋瑞过来拉着晏景撒娇,「我要和师父一起去。」 「怎么一说到吃就这般兴奋?」 秋瑞笑嘻嘻,「因为好久都没有打边炉了啊。」 想他们去蜀中的时候,几乎每天一顿涮肉,沾上红彤彤的辣椒油,那滋味简直,啧啧啧,人间美味。那是整个旅途伙食最好的一段时间。 第56页 晏景去问店小二借了工具调料,自己开始熬汤底,秋瑞趴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师父,真是贤良淑德啊。 「留仙公子,」秋瑞说,「我师父他以前也是这般的......」贤惠吗? 柳留仙噗嗤一声笑,「你师父从前可不这样,整日里板着张脸,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 秋瑞「......」那你还能看上他?想想他师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秋瑞不禁打了个哆嗦。 「在外人面前伪装坚强罢了,」柳留仙说,「其实心底里脆弱的很。」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在一起......」秋瑞想了想,终归是没有说出来。 「没有如果,」柳留仙摇摇头,「我和他都想要变得更强,因为我们心里有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因为心里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便要变得更强吗?秋瑞想了想,看着莲汐,我也想要变强呢。 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屋里面热气腾腾的打着边炉,几个人围在铜炉边,眼巴巴的等着开锅。 「好香呀,」门外传来南行的声音。 秋瑞「......」这么大雪你也来? 「能加我一个吗?」南行挪了张椅子过来。 人都坐过来了,能说不行吗。秋瑞将一块牛肉沾满了辣椒放进嘴里。「你也能吃辣?」 「当然,」南行说,「我可是陕塬郡人。」 秋瑞点点头,陕塬郡盛产辣椒,据说当地百姓没菜吃的时候,就着辣椒也能吃下三五个馒头。 「其实你不说方言的时候,也不是很招人烦。」秋瑞说,「若是能不纠缠我师父,就更好了。」我还能邀你去皇城里做客。 「嗯,」南行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细细品着,「今日能再吃上一次你师父做的饭,就此魂归地府也是值得。 晏景「......」要不要说的这么悲壮,一顿饭而已,又不是特意给你做的。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南行说,「此间事了......你们也就要回皇城了。」我会将你放在心里,一辈子藏起来。 「嗯,」晏景点点头,「如此甚好。」 只要不聊这个话题,席间氛围还是很和谐的。莲汐被辣的小脸红扑扑的,一边吸熘嘴一边去夹肉吃,额前都冒了细细的汗珠子。 「唿...太过瘾了。」小六子唿出一口气,继续下筷如飞。 晏景给柳留仙夹了些菜放进碗里,生怕被几个熊孩子给抢光。 柳留仙看着他们一脸笑意,如此,真好。 「天好了就去查那佛像的事儿吗?」南行问。 「嗯,」晏景点点头,「可有办法混进去?」 「我昨天回去打听了一下,知县招工只要本地人。」 「这样啊......」 「说是为本县百姓谋的路子,外乡人一律不收。」南行说,「最少也是得在本地定居了三年五载的,才有机会被招进去。」 晏景看着他,要不你去? 「我不行,」南行连连摇头,虽说他在这平雨县住了三年,可平日里做的都是生意买卖,还颇有些家底,对城中百姓也很照顾,县城里的人大多都认识他。若是这么一个人突然跑去知府衙门做工,是不是显得过于......别有用心了些? 「南行兄是否能介绍人进去?」柳留仙问。 「等雪停了我去试试,」南行说,「不过不一定能行。」 「无妨,」晏景说,「先试试再说吧。」 「你们打算让谁混进去?」南行问,既然要介绍人去,总得先编个身份出来。 「我去吧,」小六子说。这事儿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去,莲汐一个姑娘也不行,看看太傅大人和留仙公子更是没有一个像是能做苦力的,只有他是穷人家出身,还当过街头乞儿,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行,」南行点点头,「我也觉得小六子去最合适,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远房的侄子,大老远过来投奔,想寻个生计。」 「恐怕不妥,」晏景说,「远房亲戚大老远来找你,难道不应该安排在自家商号吗?」 「没事儿,」南行笑笑,「只要我表现出一丝半点儿的不耐烦即可。」 ☆、32、小六子智入县令府,巧取信师爷进荒宅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待雪停的时候都能没到腰间。县太爷派了官差在街上扫雪,还有些百姓自发的来帮忙,忙活了两天才算是能走人。 晏景众人在客栈里足足打了五日边炉。那日南行来时雪已下的很大,吃完饭索性就在这客栈要了间房住下,顺带着也跟着一起吃了五天。 真希望这场雪永远也不要停,南行从窗户往外看,街上的雪大多已经清理干净了,明日应该就能正常出行。 「明日就去吧,」晏景说,「此间事了,也能早些回皇城。」他近日里总觉得仿若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又抓不住一点头绪。 「好。」南行点点头,「今晚我就回去,明天来带小六子走。」 「你今晚将小六子一起带着就好,」晏景想了想,「也好掩人耳目。」 「嗯。」 ***** 平雨县县令姓尹,名清如。天气转晴,街上的雪也都收拾了干净,便叫师爷在衙门后堂摆了桌子,开始招收来报名做工的百姓。 「还缺人吗?」南行带着小六子走进府衙后堂,就见师爷一个人正坐在桌子后面打盹。 第57页 「缺。」师爷迷迷煳煳的揉了揉眼睛,将头抬了起来,「哟,这不是南员外吗?怎么您也来了?」我们可招不起您这位大爷。 「喏,」南行将小六子推出去,「师爷可否行个方便,给这小子找个活计?」 「哦?」师爷疑惑,「这位小哥可是我平雨县人?」怎的没见过呢。 「不是,」南行说,「这是我远房的侄子,家中糟了变故来投奔于我的。」 「哦......」师爷捻着山羊鬍,将一个字音拉的老长。 「这恐怕不合规矩,」师爷说,「县令大人是为本城百姓在谋福利,向来不招外地人。」 「不能破个例吗?」南行将一张银票塞进师爷手里,「这孩子也是可怜,家破人亡的。」 「南员外家大业大,可是这平雨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师爷将那银票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还怕安排不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吗?」 「谁说不是呢,」南行嘆了口气,「若是早前便也罢了,可我刚寻了个媒婆说了门亲,女方家讲究多,不愿沾惹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说是怕坏了宅子里风水,人既然已经来了,我又不能给赶出去,刚好瞧见咱这府衙里招工,便给您送来了,工钱我出,您看着给寻个活计,管个吃住便可。」 「嗯...」师爷继续拉长腔,「南员外果然如百姓所言是个仗义疏财的性子。」 「哪里,哪里,」南行又塞了张银票到他手里,「师爷谬赞了,都是在外讨生活的,谁也不容易。」 「那好吧,」师爷收起银票说,「人就先留在这儿,我尽量看着给安排。」 「多谢师爷。」南行赶紧一礼,瞪了小六子一眼,「还不快谢谢师爷?怎就恁木讷。」 「谢谢师爷。」小六子也学着南行的样子行了一礼,很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憨厚样。 「不必客气,」师爷挥了挥手,「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小六子说。 「说大名。」师爷头疼。 「啥是大名?」小六子仰起头问,一脸天真无邪。 「就是姓啥,叫啥。」师爷心想,怪不得落个家破人亡,这孩子也忒憨。 小六子挠挠头,「俺爹姓赵,俺叫赵二狗。」 「行了行了,」师爷说,「去跟你叔父辞行,先跟我呆着吧。」 「哦。」小六子转过头对南行眨了眨眼睛,「叔父再见。」 南行好不容易忍了半天的笑,见他表情差点没憋住,赶紧正了正神色,端起一副叔父的姿态,「嗯,跟师爷在府衙里一定要听话,凡是都要听师爷的安排,不可多言,记住了没?」 小六子点点头,「记住了。」 师爷在一旁很是满意,本来还想着收了银子煳弄几天便找个由头将人打发回去,竟是没想到这孩子这般呆板憨厚,现下里又缺人手,倒是正好先使唤着用上一段时间。 「那叔父便走了。」南行沖他挥挥手。 「叔父,」小六子眼圈发红,「娶了婶娘以后,便来接我回去吗?」 南行「......」 这孩子以前混过戏班子? 「如此便劳烦师爷了,告辞。」南行赶紧匆匆离开府衙。 「好说,好说,」师爷看着他笑笑,「南员外大婚之时我再去讨杯喜酒喝。」 ***** 从县衙里出来,南行在街上兜了几个大圈子,买了一堆红纸彩花、果品糕点,很是有一番要下聘的架势,最后才转回晏景入住的小客栈。 「南兄这是要干什么?」柳留仙看他拿进来的一堆东西,目瞪口呆。 「从府衙出来怕有人跟着,便做做样子。」南行说。 「可还顺利?」晏景喝了口茶问。 「还算顺利,」南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小六子可真是个人才。」 「怎么了?」秋瑞巴巴跑过来坐在柳留仙旁边,从南行带的一堆东西里扒拉出一包果脯吃。 南行将在府衙之事说与了众人听,秋瑞笑得前仰后翻,这小子可真会演戏。 晏景笑笑,果然是我教出来的。 「只要能将小六子留下,总是能多少探听出些消息的。」南行说。 「嗯,」晏景点点头,「我们等着便是。」 「现在也只能等着。」柳留仙见秋瑞吃的不停嘴,忍不住也捏了枚果脯放进嘴里。 「嗯,南兄这果脯哪里买的?」柳留仙问,还挺好吃。 「喜欢吃?」晏景看着他问。 「嗯,」柳留仙说,「还不错,味道挺特别。」 「如此就麻烦南兄再去多买些回来。」晏景说的毫不客气。 南行「......」 「我再去买。」 「多谢。」晏景表情很是诚恳。 ***** 冬日的夜间天黑的极早,白日里还能见些阳光,这会儿街上已经北风唿啸。家家户户早早便将门关严,再挂上一个厚厚的棉帘子,在屋里烤着炭火,偶尔还有几户人家将红薯丢进火里烤,香味飘出老远。 子夜十分,街上一片昏暗,这种天气连打更的也不愿出门,点点星光都化不开这浓重夜色。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街头转角,恍若鬼魅。 「如何?」见小六子进来,晏景问。 「今日在县衙里呆了一天,暂时没什么发现。」小六子说。 第58页 「嗯,」晏景点头,「万事小心,这几日若是没有发现便不用来了。」 「我明白。」小六子说,「今日偶然听见县衙师爷说,好像还要招上许多人。」 「此事必有蹊跷。」晏景想了想,「哪有常年购买数量巨大的佛像这个道理?现在还要在如此天气下赶工......」 「太傅大人放心,我会多加留意的。」小六子躬身一礼,「我先回去了。」 「嗯,」晏景点头,「随机应变,注意安全。」 第二日晌午,太阳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小六子眯缝着眼睛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翻了个身继续睡。 「怎的还不起来。」师爷进来一把掀开他被子,「你叔父可没说你这样懒。」 「师爷早。」小六子赶紧做起来,揉揉眼睛便去拿衣服穿。 「还早呢,都晌午了,」师爷说,「快穿上衣服收拾一下起来吃饭,下午就带你去做工。」 「哦,」小六子挠挠头,这就要做工了啊,还没睡够呢。 师爷转身出去将门关上,心想,不止呆,还懒,倒是不问多余的,姑且还能用上,反倒是太聪明的不敢用。 午饭还算丰盛,四个菜一个汤,有荤有素。小六子足足吃了五碗饭,待要去盛第六碗的时候,师爷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你每天都这么能吃?」师爷问。 小六子摇摇头,「第一次吃这么饱。」 「吃饱了还吃?」师爷头疼,可别是个傻的。 小六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怕下顿饿着,有的吃就多吃一些。」 师爷「......」 「我一定会听话好好干活的,求师爷别赶我走。」小六子眼圈泛红,「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 「行了,」师爷说,「跟我去做工的地方吧,只要好好听话干活,以后都能吃饱。」 「嗯,」小六子点头,「师爷待我真好,比叔父还好。」小六子笑。 「哦?」师爷挑眉,「你叔父待你不好吗?」 「叔父待我挺好,」小六子想了想说,「可叔父要娶婶娘就不要我了。」 「走吧,」师爷将他领出县衙,「以后要学会靠自己。」 师爷带着小六子上了一辆马车,四周窗户都用棉帘子遮着,只一个车夫在前面。 「呀,还能坐马车。」小六子兴奋的用手摸摸,「真是马车啊。」 前面的车夫开始驭马,小六子没站稳差点摔出去。 「坐好。」师爷说。 「哦哦。」小六子惊魂未定,咋恁可怕。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六子缓过神来,左右看看,师爷正闭目养神,便好奇的用手去掀那布帘子,想看看走到了哪里。 「不要乱动。」师爷说,语气比平时严肃许多。 「啊?」小六子赶紧缩回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走到哪儿了。」 「我怕冷,」师爷语气缓了些,外面风大。 「哦。」小六子将手放在腿上,老老实实的坐着。 马车驶了许久,最后停在一处荒凉院落前。师爷带着小六子往里走。 「这就是要做工的地方?」小六子左右看看,有些好奇,整个院子都破破烂烂的,还一个人也没有。 「嗯,」师爷点点头,很想将他敲晕了再带上,怎的话恁多?不过......这个年纪有些好奇心不是正常吗?师爷想,他若是真表现出来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那才是可疑。 穿过前门走进院中,一路来到后院,越是往里越显得破败,屋顶早已残破,偶尔看见一两样家具也是腐朽的,小六子跟在师爷后面小心翼翼的走,唯恐被带进个鬼屋。 ☆、33、枯井下暗中藏洞天,机灵六地下探玄机 冬日里本就寒冷,这破败荒凉的小院中更显得阴气森森,一阵穿堂风颳过,小六子打了个寒颤,牙齿都不由自主的打架。 「师,师,师爷。」小六子哆哆嗦嗦,「我,我们还要走多远?」 「就快到了。」师爷说着,挪开了院中井盖,「跟上来。」 小六子跟着师爷顺着那井下软梯向深处走去,到了地底,墙壁上都燃着火烛,倒是灯火通明。 继续往里走,就能听见敲敲打打的声响,还有来来往往忙碌的工人,师爷将小六子交给一个中年男人,「这是陆师傅,往后你便跟着他,先做学徒。」 「知道了,」小六子赶紧点头,「师爷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嗯,」师爷哼出一个音节,不再理他,转身去与那陆师傅攀谈。 「进度如何了?」 「若想要一月内完工,至少还要增加五十人。」陆师傅说。 「这冰天雪地的到哪儿去招那么多人?」师爷皱眉。「实在不行先将休息的时间缩短一些。」 「嗯,」陆师傅点头,「我尽量安排。」 「不打扰你们了。」 师爷走后,陆师傅便带着小六子往干活的地方走。「叫什么名字?」 「赵二狗。」 「我先教你打磨抛光,」陆师傅说,「干活机灵些。」 ***** 这几日秋瑞在小客栈里过的十分无聊,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集市上也没有刚来时那般热闹,偶尔出去转一会儿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僵,最后还是不得不折返客栈。 第59页 「也不知道小六子那边怎么样了。」秋瑞自己嘟囔,「还要等多久才能回皇城?」 「后悔来东北了?」晏景问。 「那倒没有。」秋瑞嘴硬,「就是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些不习惯。」 「又没人拦着你出去,」晏景说,「是你自己非得呆在屋子里。」 秋瑞「......」 外面那天气把人心跳都要冻住了,要怎么出去? 「师父不是也没出去吗?」秋瑞继续嘟囔。 「为师又不觉得闷。」 秋瑞「......」 「不如今日我们去仙客来吃饭?」秋瑞提议,那里面四季如春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菜也好吃。 「师父没银子。」晏景瞥了他一眼,继续喝茶。 秋瑞「......」 师父你再这样我就去找南行了啊。 「谁说想去仙客来吃饭了?」南行从外面走进来,「正好今儿个我也想去,还真是心有灵犀。」 「喏,」晏景指指秋瑞,「跟你心有灵犀的在那儿。」 秋瑞眼巴巴的望着南行,到底去不去啊。 「走,」南行大手一挥,「仙客来雅间。」 外面是寒冬腊月,仙客来雅间里却依旧温暖如春。秋瑞舒服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靠在软椅上,真想把卧房也搬过来。 南行点了菜,待小二下去方才开口。「小六子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晏景摇摇头,心里有些烦躁,近日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只想将此间事了,早日回皇城。 「别急,」柳留仙握紧了他的手,「既来之则安之。」 「嗯,」晏景点头,「你最近可有什么预感?」 「有,」柳留仙皱了皱眉,「但却不甚明了。」 晏景心底更加疑惑。 「我前两天听说,东北总兵近日要来平雨县,」南行说,「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这时候来要作甚。」 「哦?」晏景也觉得奇怪,「这个东北总兵我倒是听说过,在民间口碑还不错,将这东北边境守的也算固若金汤,算是有些本事。」 「要是能查出平雨县令到底有何猫腻,这东北总兵来了岂不更好?」秋瑞说,「直接将人交与他办,咱们也省的麻烦。」 「嗯,」晏景点点头,「我们也好快些回皇城。」 「师父最近倒是比我还急着回去。」秋瑞笑嘻嘻,「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个如花美眷在皇城里等你。」 「等我的如花美眷倒是没有,」晏景品了口茶,「不过三年期满,等你的却是快从北疆回来了。」 秋瑞「......」 「留仙公子,」秋瑞一脸委屈的去揪柳留仙的袖子。 「谁叫你招惹他的。」柳留仙笑笑,「赶紧去跟你师父赔个不是。」 秋瑞「......」 「莲汐,」秋瑞可怜巴巴的又往莲汐跟前蹭,他们一起欺负我。 「瑞儿哥哥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莲汐揉揉他头髮,就好像小时候秋瑞揉她头髮那样。 当夜,小六子鬼魅一般的回了客栈。 「有发现了?」晏景问。 「嗯,」小六子说,「那日县衙师爷坐着马车将我带到了一处破落宅院,路上故意绕了些弯子,我想扒开帘子看看,被他一脸严肃的喝止了。」 「真是可疑,」秋瑞说,「如此做派若是说他们没猫腻都不会有人信。」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还没休息?」小六子对自家主子表示关心。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晏景说,「你继续说,不用管他。」 「是,」小六子继续,「那处宅院早已破烂不堪,从院中的一口枯井下去,便是一片空地,所有做工的百姓都是在那里面干活。」 「所有?」晏景问。 「对,这几天我趁方便的时候四处转了转,大概能有个两三百人。」 「这么多人?」秋瑞惊讶,「那得有多大一块地方?」 「地方很大,应该修了有些年头。」 「你们在那地下空间就是做佛像?」晏景问。 「嗯,」小六子说,「暂时只让我做些打磨抛光的简单活计,要求也不高,简单处理一下就算完工,但必须得快。」 「如此啊......」晏景若有所思。 「那日师爷将我带去的时候,管事儿的陆师傅还跟他说,若是一月内想全完工,最少还需五十名做工的。」 「知道了,」晏景点点头,「这次辛苦你了。」 小六子笑笑,「不辛苦,我这条命都是太子殿下的。」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我要你的命作甚,」秋瑞撇撇嘴,「等回了皇城便给你谋个正经差事,也别见天儿的跟着我瞎混了。」 「此事回去再说,」晏景打断他问小六子,「还有什么发现吗?」 小六子认真想了想,「对了,我发现所有佛像都是木制的,不止是经我手的,好像所有人做的佛像都是木头的。」 「空心还是实心?」晏景问。 「空心。」 「知道做好的佛像都运去了哪儿吗?」 「还不知道。」小六子说,「我回去会尽快查清楚的。」 「嗯,」晏景点点头,「你早些回去吧,莫要被发现了,万事小心。」 「谢太傅大人。」 第60页 「可还记得回去的路?」晏景问,在街上绕来绕去啊,还怎么能记住。 「自然记得。」小六子说,「太傅大人放心。」一晃便没了人影。 「这小六子倒是个练武的苗子。」柳留仙看他出去,感嘆了一句。 「那可是我教出来的。」晏景自豪。 柳留仙「......」这也要显摆一下?暮浅也是你教出来的怎就不见你说。 ***** 秋瑞晃晃悠悠的从晏景屋里出来,看见莲汐房中还亮着烛火,便敲了敲门。 「瑞儿哥哥进来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秋瑞问。 「这个时间除了你还有谁会来敲门。」 秋瑞「......」 莲汐也跟师父学坏了啊,就不能不噎人吗。 「回皇城以后,国主陛下就会给瑞儿哥哥指婚了吗?」莲汐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秋瑞说,可我不想娶旁人。 「瑞儿哥哥想当皇帝吗?」莲汐仰起脸看着他。 「若是可以,」秋瑞顿了顿,「不想。」 「嗯,」莲汐点点头,「离开皇城这段时间,莲汐过的很开心。」 「我也是,」秋瑞说,我也喜欢每日都能同你在一起。 一丝黑雾从莲汐眼底闪过,只一瞬间便又恢復正常。秋瑞揉揉眼睛,「夜太深了,早些睡吧。」 「嗯,」莲汐点点头,「瑞儿哥哥也早些睡。」 秋瑞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煳煳中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第二天晌午,晏景正哄着柳留仙多加件衣服出去吃饭,就见莲汐兴沖沖的跑进来找秋瑞。 「呀...」看两人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莲汐赶紧退了出去,「那,那个,瑞儿哥哥不在这儿吗?」 「暮浅没跟你在一起?」晏景奇怪。 「没啊,」莲汐站在房门口,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好纠结啊。 「奇怪了,」晏景皱眉,「平日里这时候不是和莲汐腻在一起,就是喊着要去吃饭。」 「快去找找,」柳留仙推他,还站着干什么。 四处找了一圈儿也没见人,晏景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怎就恁不省心。 「房里找了吗?」柳留仙问。 「没有,」晏景说,「莲汐那丫头来过来的时候应该是找过了的。」 「没啊......」莲汐小声说,「我直接过来的,往日这个时间瑞儿哥哥不都是在师父这吗?」 晏景「......」就没一个是省心的。 「快去看看吧,」柳留仙拍拍他。 几人推开秋瑞房门的时候,就见他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脸颊发红,昏昏迷迷的神志不清。 「这是怎么了?」晏景吓了一跳,赶紧去摸他额头,滚烫滚烫的。 柳留仙过去看了看,「发热,去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怎么会突然病的?」晏景皱眉,秋瑞从小是他带大的,从未病的如此严重,尤其是这三年学了些功夫,身体更是强健,别看平时经常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要打起架来恐怕现在秋慈的将军没有一个是他对手。 「东北天气干冷,或许是水土不服。」柳留仙说,「莲汐快些去街上请个郎中过来。」 「嗯,」莲汐应了一声跑得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全部扔进了存稿箱,每天早上9点会自动更新一章 嗯,虽然文名很劝退,文案不出彩,故事也不怎么吸引人,但我还是坚持写完了,简直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流泪...(真是臭不要脸) 谢谢每一个肯收藏的小天使,么么哒~ 已经在构思下一本的人设,不会笔名自杀也不会换号重开,依然跟你们保证开文不坑,等我酝酿好了就来撒泼打滚求预收,因为数据已经这么凉了再不会撒娇可能会被冻坏w(?Д?)w 所以说写文脸皮就不能太薄o(n_n)o 悄悄透露一下,下一本是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或许可能还会跟这本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本写的都完全没有大纲,有些剧情自己也是很惊讶!) 风格上会更加轻松一些,依旧古耽 想了一个很劝退的文名,但是我起名废这可肿么破!我也好无奈啊啊啊!经常性被一个名字卡文半天的作者你们见过咩Σ(っ °Д °;)っ 最后很认真的求一遍收藏,再求一遍评论...悄悄看你们的留言我会很激动,这样表示自己不是一直单机( ╯□╰ ) ☆、34、无端端秋瑞染病疾,老郎中暗指遭邪祟 「好端端的怎么还能水土不服?」晏景很是纳闷。 「如果不是水土不服,」柳留仙皱了皱眉,「那便可能是邪祟入魂。」 「邪祟?」晏景疑惑,哪来的邪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 「先等郎中来了再说吧,」柳留仙说,「人界颇多桎梏,我......」 「没事,」晏景将他搂住,「没人能害的了他。」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莲汐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白鬍子老大爷回了客栈。 「师父,师父,我把郎中请来了。」 老大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小丫头慢着些,老汉实在是跑不动了啊。」 「人命关天,」莲汐拉着老郎中往秋瑞房间跑,「您再快上两步,这就要到了。」 第61页 就是人命关天啊,老郎中默念一声,再这样跑我就要先一步驾鹤西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秋瑞房中,老郎中先坐下给自己顺了半天气儿,才开始给秋瑞诊脉。 「瑞儿哥哥怎么样了?」莲汐见他将秋瑞手腕放下,赶紧问了一句。 「别急躁,」晏景说,「先听老先生说。」 「这位小公子脉象平缓有力,毫无半点阻滞,心跳正常,唿吸平稳,完全不是一副有病的样子啊。」老郎中一脸纠结,他行医将近四十载,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种症状。 「瑞儿哥哥在发热,」莲汐急得双眼通红,「你怎么能诊不出来呢。」 就是因为发热这才奇怪,老郎中心想,若是不发热这人不就是完全正常的吗。 「恕老朽医术浅薄,」老郎中拎起药箱起身告退,「我再多一句嘴,此症不像是生病,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应该去请个跳大神的来。」 莲汐若有所思。 晏景「......」 早就听闻东北民间有跳大神的传统,百姓还爱供奉家仙,没想到连个老郎中也信奉这套。 「果真要去请个跳大神的来?」柳留仙问。 「请什么跳大神的,」晏景黑了一张脸,「先观察一晚再说吧,以暮浅的体质说不定明日便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柳留仙松了一口气,「我还真怕你会病急乱投医。」 小六子不在,南行今日也没来,莲汐一直在秋瑞房中伺候着,额上搭了浸过凉水的白巾帕子,一盏茶功夫就换一个。 「瑞儿哥哥你快好起来吧,」莲汐捧着小脸看着秋瑞,看他眉头紧皱或是略微舒缓,像是在梦里极其挣扎。莲汐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泪珠子顺着脸颊滴落在他指尖,不知不觉便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大早,莲汐睡的正是昏天黑地,迷迷煳煳间觉得好像有人推了她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呀,瑞儿哥哥你醒啦!」莲汐瞬间变得清醒,「我去叫师父去。」 「醒了?」晏景看着秋瑞,一副明明很想关心人家却又绷着张脸的样子。 「我不就睡了一觉吗,」秋瑞说,「你们干嘛这么紧张。」 「昨日你高热不退,」柳留仙说,「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毫无意识。」 「我只是觉得这一觉睡的长了些,模模煳煳的还梦见了些东西。」秋瑞想了想,有些头晕。 「梦见什么了?」晏景问。 「想不起来了。」秋瑞揉揉太阳穴,「好像梦见了,又好像没有......」 「别想了,」柳留仙过来拍拍他,「醒了就好。」 「嗯。」 「想想今日吃些什么?」柳留仙问,「还要去仙客来吗?」 秋瑞双眼放光,使劲点头。 「我没银子,」晏景站在一边黑着张脸。 「哦...」柳留仙嘆气,「既然你师父这么穷,那我只好上街卖唱带你去吃了。」 果然还是师娘好啊!秋瑞抓住柳留仙袖子不撒手,使劲儿在脸上蹭蹭。怎么能捨得让师娘抛头露面去卖唱,我看还是将师父卖给南行靠谱些,那南行看着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往后也定是不会亏待了师父的。 晏景「......」 「我觉得凑凑数吃一顿饭也是够的。」晏景压着火气。 「我想去雅间吃。」秋瑞继续拽着某人袖子不放手。 「好,去雅间。」柳留仙今天特别好说话。 「我还想吃熊掌,」秋瑞继续蹭蹭。 「你够了啊,」晏景怒了,「到底还有完没完。」 「你怎的老跟个孩子计较?」柳留仙不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吃好点?」 晏景「......」 「你们说的算。」 秋瑞捂着被子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师父啊师父,你也有今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辈子你都要栽在留仙公子身上了。 当天夜里,秋瑞早早的便歇下了,毕竟是病了一场,身子多少还是有些虚弱。 子夜十分,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盐粒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哗哗作响。黑暗的长街上一个人影闪过,没入了不起眼的小客栈。 「又有发现了?」晏景看着小六子,进展很快啊。 「嗯。」小六子点头,递给晏景一张图纸,「这是去那荒院的地形图,枯井位置我已经做了标记。」 「好,」晏景接过来看了看,「就在这城里?」 「嗯,离这小客栈也不远。」小六子说,「那处地下空间十分大,被隔成了两部分,我做工的地方只是其中之一,近几日都是不分昼夜的在赶工。」 「另外一部分呢?」晏景皱眉。 「另外一部分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昨日跟着陆师傅去搬佛像,前面的人不知怎么绊了一跤,手里的斧子砸在了墙上,那墙便被砸出一个窟窿,晚间我偷偷又去探了探,那面墙壁也都是木制的,旁边应该还有一处空间。」 晏景点点头,「想来你们做好的佛像也是被搬去了旁边那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六子说,「每日里都能做出数以百计的佛像,却从未见过有人来将它们运出去,想是通过什么渠道都运去了另一处空间。」 「我们这处做工的都是普通百姓,私下里我也打探了一下,都是为了多赚些银钱养家餬口,也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小六子接着说,「来的路上也都是被蒙了眼睛,坐着封严实的马车,由师爷引着的,一批货赶完,发了工钱,师爷会再将他们送回城中。」 第62页 「如此神秘兮兮的这城中百姓就没有心生疑惑?」晏景问。 「有是有,可师爷说了,这是北辰国买家的要求,他们对秋慈出产的佛像极其珍视,任何一个环节都要保证万无一失。何况给的工钱又多,对这些百姓也并无影响,一批活干完自然都会被送回去,也就没人再去关心这些。」 「对秋慈出产的佛像极其珍视?」柳留仙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先前不是还说,这些佛像的做工都极其粗糙,只为赶个速度吗?」 「所以这其中才有问题。」晏景说,「所有佛像都是空心的,对做工又并无要求,终日里藏在地下鬼鬼祟祟的赶工,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恐怕这尹清如卖给北辰国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佛像。」 「我回去会尽快查清楚的。」小六子说。 「嗯,」晏景点头,「现在日夜都在赶工,你此时出来恐怕太过冒险。」 「没事儿,」小六子挠挠头,「夜里总归还是会给一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晏景想了想说,「三日内若无发现,你便回来,不用再继续查探了。」 「是,太傅大人。」一个闪身,人影便已不见。 「不打算查了?」柳留仙过来帮他揉揉肩膀,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后,酥酥痒痒的很舒服。 「尹清如藏在佛像里卖给北辰国的不管是什么,必定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晏景将人搂在怀里,「若是查不着也不必强求,直接去抓了定是不会冤枉于他。」 「急着回皇城了?」柳留仙挑起他一缕头髮绕在指尖,轻轻拽一拽。 「嗯,」晏景说,「近日里感觉越来越不好,早些回去也好应对。」 「真是希望日子能永远这般平静的过下去。」柳留仙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了这些日子的朝夕相伴,还怎么再捨得回到过去? 「不是说好了吗?」晏景将人搂紧,「事情都了结,我便什么也不管了,只要你。信我。」 「暮浅他...」 「他长大了,」晏景说,「所有事情都该自己去面对。」 往后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熊孩子跟着了啊,柳留仙心里还挺遗憾,看惯了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明争暗斗的互相揶揄,突然说要少一个人,感觉还挺......空落落的。 「我看你最近对暮浅倒是很上心。」晏景眼底尽是笑意,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当成自家孩子惯着罢了,」柳留仙笑,「看你整天对他黑着张脸,暮浅也着实可怜。」 晏景「......」 他气着我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可怜可怜我? 「别跟个孩子似的小气,」柳留仙捏捏他鼻子,「都多大个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除了你哪还有人敢笑话我?晏景心里堵得慌。 「说起来...」柳留仙顿了顿,「最近你有没有觉得莲汐有什么不对劲的?」 晏景很想说上一句,我一直都没觉得她对劲过。 「祸星焚世的命格......」晏景说,「恐怕最近的预感要应在她身上?」 柳留仙摇摇头,若有所思,「不是这个。近日里我怎么总是感觉,这孩子灵魂深处好像还藏了些什么?」 「相对来说这个祸星的命格,反而更像是为了引人耳目的一个表象。」柳留仙接道「希望此间事能早些了结。」 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只是暮浅若要与这小丫头在一起,终归是祸福难测。 ☆、35、东北军宿营荒山顶,太子师暗中试向黎 三日一晃便过,秋瑞的精神已好了许多,外面的天气却越来越冷。太子殿下整天无事可做,又闲的无聊发闷,终日里净是同晏景斗嘴打趣,嬉笑怒骂,如那般灿若年华。每当此时,柳留仙都会一脸笑意的靠在椅子里看着,间或再给秋瑞帮上几句腔,直到晏景被气的脸色发黑,方才作罢,很有一副见好就收的架势。 三日后,小六子又潜回了小客栈。 「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晏景看看天色,刚朦胧的见黑,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我回来禀告一声,这三日并无发现。」小六子说,「陆师傅将人看的极紧,我立马就得回去。」 「无妨,」晏景说,「你也不必再回去了,明日我们便去拿人。」 小六子摇摇头,「我今晚若是不见了,陆师傅见少个人必定会心生疑惑,恐怕后面有变,我还是回去再呆一日。」 「那也好,」晏景点点头,「来时路上可有人发现?」 「没有,」小六子摇头满脸自信,「来回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们发现不了我。」 「嗯,」晏景很是欣慰,「回去路上小心些,行动那日见机行事,保护自己为主。」 「我明白。」小六子一闪便消失在了街头。 啧啧啧,秋瑞看的一脸羡慕,「小六子的功夫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我都没看清人是怎么走的。」 晏景撇了他一眼,很不想说话。人家练功的时候你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和莲汐一起吃东西...... 客栈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盆,外面却又飘起了雪花,被风一刮吹进眼里,就挡住了路上行人的视线,众人都匆匆的往家里赶着。 南行推门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对着炭盆发呆,考虑今晚到底要吃些什么。 「吃饭了吗?」南行搓搓手,抖落了一身的雪花,落在地上立马化成了一滩水渍。 第63页 「还没,」秋瑞懒洋洋的靠着,很想去仙客来,却又不想出门,好纠结。若是能把仙客来的厨子请来就好了,秋瑞想了想,这个主意貌似不错。 「要不还去仙客来?」南行说,「我请。」 不想动啊,秋瑞摇摇头,仙客来也不能让他在如此天气冒雪出行。 「我去准备材料继续打边炉吧,」晏景说着看了秋瑞一眼,就你这样的用不了多久小六子就能一个打俩。 「那感情好!」南行心情很好,能再吃一顿心上人做的饭,就算立马天人永隔也是至此不悔的。 「这几日怎么也没见南行兄过来?」柳留仙说。 「这几天把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了一下,等你们走后,我也打算换个地方呆了。」南行说,其实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皇城啊,又怕晏景不高兴。 「嗯,」柳留仙点点头,「南行兄此番打算去哪儿?」 「还没想好,」南行惆怅,「秋慈万里国土,总归是有我能去的地方。」 柳留仙点点头,「若无意外,我们明日便去拜会一下东北总兵。」 「有眉目了?」南行意外,这么快啊。 「差不多了。」柳留仙说,「此番来平雨县,还要多谢南行兄的招待,日后兄台若是去了皇城,我们一定要尽一番地主之谊。」 「应该的,」南行看着柳留仙笑笑,「我其实...特别羡慕你。」能让晏景如此视若珍宝。 「南行兄这样的人,日后定能寻着一个两情相悦的共此一生。」柳留仙笑笑。 「希望如此罢,」南行苦笑,他这被子心里恐怕都再也装不下旁人了。 晏景将汤底熬煮好,铜炉里咕噜噜冒着滚烫的辣椒油,香气飘满了屋子。几人围在桌边开始吃,气氛略有些沉闷。 「明日什么时候去找东北总兵?」南行问。 「一大早。」晏景说,「早些了结此事,我们也好早些动身。」 「我跟你们一起去。」南行说。 「其实你不必如此。」晏景说,「我们已经麻烦了你许多时日。」 「你们在平雨县时让我尽这地主之谊可是先前便说好的,」南行说,「难道你还想我日后再缠着你?」 「那便随你。」晏景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换一个结果。 一顿饭吃到夜深,外面飘的雪渐渐小了些,南行在客栈要了间房住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雪已经停了,阳光射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上很是晃眼。 晏景给柳留仙加了件棉袍,又加了件披风,雪狐皮制的帽子端端正正的给他戴好,方才满意。 柳留仙哭笑不得的任他摆弄,「我怎觉得妇人坐月子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捂这许多?」 「外面冷,」晏景说,「出了太阳化雪可比昨晚下着的时候还要冷些。」 柳留仙撇撇嘴,出了太阳这雪也化不开,只会冻住。 秋瑞把自己和莲汐都裹的像个棉花糰子,几人一路出了客栈,南行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们四人,好像......就自己穿的太过单薄啊,果然是个没人疼的。 东北总兵名叫向黎,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脸上的鬍子长的略微张扬,说起话来声若洪钟,看上去倒是豪爽的很。 向黎近日便驻扎在离平雨县不远的山头上。 「这东北总兵怎么这个天儿跑荒山野岭驻扎着来了?」秋瑞嘀咕,好生生的不在府里呆着烤火炉,跑这鬼地方来作甚。 「东北边疆天气寒冷,相邻的几个国家也尽都是些苦寒之地,想要适应在这种天气下作战,当然要时不时的出来操练一番。」晏景说,难道都跟你似的终日里呆在火盆跟前取暖吗?一旦发生战事还不得第一个被灭。 「这么说来这向黎还是个尽忠职守的?」秋瑞说。 晏景想了想,「此前倒并未听说此人有何不妥。」如若不然也不会想将平雨县的事儿交给他办。 「若非真的尽忠职守,那定是城府太深。」柳留仙说,「先探探口风吧。」 ***** 五人一行刚走到向黎驻扎的山下,就被驻守的兵士拦了下来。 「此山总兵大人已经戒严,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晏景有事求见。」晏景递上了一封拜帖说。 「稍等。」那小兵拿了拜帖匆匆向山上跑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着一个粗壮汉子从山上迎了下来,走的虎虎生风。 「这位就是向黎?」秋瑞问。看着还像是个忠良。 晏景点点头,「人不可貌相,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谨言慎行些。」 「原来是太傅大人,」向黎大老远的就迎了上来,「下官有失远迎。」 「总兵大人过谦了,」晏景拱拱手。 「赶紧先回山上营帐再说,」向黎着人拉了几架马车过来,「太傅大人请,山路颠簸,还望多担待些。」 「总兵大人客气了。」 山顶已是皑皑白雪,将士们的营帐都很简陋,秋瑞跟着晏景上山,不禁感嘆这些才是守护秋慈一方安宁的好儿郎。 「不知太傅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向黎将几人迎进最大的营帐,便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又不是傻子,难道这冰天雪地的太傅大人是来看风景不成。 第64页 「我们前些日子到了平雨县,」晏景仔细观他表情,「近日听说总兵大人来了此处,便想着前来拜会一番。」 「平雨县?」向黎皱皱眉,「县令可是尹清如?」 「应当是吧,」晏景顿了顿,「我们此番并未去县衙里。」 「如此便好。」向黎松了口气。 「总兵大人何故如此?」晏景问。 「那尹清如我可是盯了他好久,」向黎骂了句娘,「那小子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往北辰国卖了些什么,搞的神秘的紧。」 「竟然还有此事?」晏景惊讶。 「方才听太傅大人是打平雨县过来,我还生怕会打草惊蛇了。」向黎说。 「我们并未去平雨县衙,」晏景说,「此番过来也只是为了见一故友,并未表露身份,想来应当不会坏了总兵大人的事儿?」 「那便好,」向黎挠挠头,「我是个粗人,既然太傅大人亲自来了平雨县,还烦请相助下官除了那尹清如。」 「自当效劳,」晏景拱拱手。 「有劳太傅大人了,」向黎说,「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明日便下山。」 军营里的日子都过得清苦,几人和向黎一道凑合啃了些干粮。 「实在是条件有限,」向黎不好意思的说,「只能让太傅大人吃些粗茶干粮,若是天气好些,还能进山去打些野味回来。」 「无妨,」晏景说,「如此便已经很好,总兵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太傅大人对尹清如之事有何看法?」向黎说。 「我这还是一头雾水呢,」晏景笑,「全凭总兵大人做主,我就旁观罢了。」 夜间,众人都早早便歇息下了,营帐里的火盆烧的噼啪作响,柳留仙偎在晏景怀里,悄悄耳语。 「你可觉得这向黎有问题?」 「说不准,」晏景说,「看似也不像作伪,只是有些奇怪。」 「嗯,」柳留仙点点头,「尹清如在平雨县为官已有些年头,偏偏我们来了向黎才说察觉他有问题......」 「明日静观其变,」晏景将人搂紧,「你要多加小心。」 「你将暮浅护好便是。」柳留仙笑,「看样子向黎好像并不知道暮浅也一道来了。」 「若此人真有问题,不知道反而是更好些。」晏景说。 「太傅大人常年伴于太子身侧,这可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柳留仙说,「就怕他是假装不知。」 晏景皱了皱眉,若这貌似忠良的向黎有如此心机,那此行怕是会有些兇险。 「别想了,」柳留仙亲了亲他,「若向黎真是有异,我们现在都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跑也跑不了。」人家可是整个军队,他们只有区区五人,就算能跑出去也得付出些代价。 ☆、36、尹清如私下贩军火,护所爱南行惨殒身 第二日大早,向黎便带了浩浩荡荡近千兵士同晏景一起下了山。 「总兵大人,」晏景看着浩浩荡荡这些人,「这些人......都带上?」 「为了万无一失,」向黎说,「多带些人总是好的,那尹清如狡猾的紧,这么些年我也才得到些零星半点儿的消息,况且听闻他手下还有大批百姓做工,若是暴动起来没有些人手压着恐怕有失。」 「总兵大人想的周到。」晏景拱了拱手。 「周到啥呀,」向黎笑,「我就是一个粗人,都是些打仗打出来的经验罢了,无论如何也得先护着百姓。」 「总兵大人高义!」晏景由衷赞佩。 「为朝廷镇守一方,自然要先为一方百姓着想。」向黎说。 ***** 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进了平雨县,周遭百姓尽皆好奇,向黎派了些兵士去街上安抚,只说是冰天雪地总兵大人派了人来帮忙扫雪除冰,却也并未言及其他。 这样就相信了?晏景心想,此地百姓未免也太好忽悠。 「往年若是出现雪灾,这样的事儿倒是也发生过。」南行小声说,「这位总兵大人在整个东北都很得民心。」 原来如此啊,晏景暗暗点头,若此行能一切顺利,这向黎倒真是个好官。 向黎带着晏景众人,直接来到了一处荒宅院中,晏景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小六子绘出的地形图,跟此处完全吻合。 院中一口枯井,向黎命人将井口守住,又派出一部分人去城外树林守住另一处出口,然后叫了贴身的侍卫,去县衙里将平雨县令尹清如拿来。 「太傅大人看如此安排可妥当?」向黎问晏景。 「总兵大人算无遗策,下官佩服。」晏景心想,城外树林处的出口,可是小六子都没打探出来的,看来应该是他先前所说的另一处空间向外运货所用。 「太傅大人谬赞,」向黎笑着答了一句,「等下将那尹清如抓来,我们便可清剿了这处地下,与他当面对质。」 「如此甚好。」晏景说,「等回皇城,我定要向国主陛下上表今日总兵大人之功劳。」 向黎听的心下高兴,又派了百十人手持弓箭,在这破院中埋伏下来,以免一会儿混乱之际有想趁机逃窜的。 「总兵大人想的真是周到。」晏景继续恭维。 没想到师父拍起人马屁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秋瑞心想,怎的对我就从来没这般客气过? 此地离平雨县衙并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向黎的侍卫便将尹清如带了过来。 第65页 这尹清如三十来岁模样,长的倒是白净,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嘴角自然上挑,让人看着不禁心生好感。 「本官将你带来此处,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向黎瞥他一眼。 尹清如看看四周,又瞧见站在向黎身旁的晏景众人,「下官不知总兵大人这是何意。」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向黎说。 「还请总兵大人明示。」尹清如躬身一礼。 「哼!」向黎皱了眉头,「那你今日就当着太傅大人的面给本官说说,这地下暗室是作何之用?」 「太傅大人?」尹清如疑惑,怪不得啊。 晏景不得不站出来笑笑,「此间事我并不明了,今日只是跟着总兵大人前来见识一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尹县令还有何话可说?」向黎感觉自己的暴脾气就要上来了。 「此处地下确有暗室,」尹清如说,「为与北辰国贸易,赶制佛像所用。」 「做个佛像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向黎抬头望了望天,「当真是其心可诛。」 向黎最后一个字方才出口,晏景便觉全身发麻,回身一看,已有数十只利箭射向秋瑞,眼看着已经来不及动作,只得将人搂住护于怀中。 「你没事吧师父?」秋瑞轻轻推了一下晏景,你可别吓我啊,我再也不与你斗嘴了。 「为师没事,」晏景回头看看,自己毫髮未伤,一个人影早已将他护的密不透风。 事发突然,柳留仙第一时间施展身法去制住了向黎,只有擒了带头的方能破这僵局。他未想过晏景会受伤,却忽略了南行会为他以身做盾,护住那个他这辈子都註定求而不得的人。 「你可还好?」晏景将南行扶住,数十只利箭尽皆刺入他背嵴,恐怕早已回天无术。 「暮浅,莲汐」柳留仙喊了他们一声,「尹清如还在向黎的近卫手中。」他已制住向黎,却分身乏术再去顾及尹清如,只得叫了这两个还分不清状况的熊孩子。 「如今总兵大人还有何话可说?」柳留仙说,眼底涌出秋瑞从未见过的深邃黑暗。 「无话可说。」向黎道,「成王败寇罢了,只是我千算万算,却终归是算露了一点,太傅大人的枕边人竟是如此高手。」 「不及总兵大人演技之万一。」柳留仙手下发力,捏断了他脖子。 「南兄怎么样了?」柳留仙问。 晏景摇摇头。 「无...妨...」南行说的很用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吐出来。「如此...死...倒是干净,还...能...让你...时时记得我。」 「别说话了,」晏景皱眉,「我带你去找郎中。」 「不...去了,」南行闭上眼睛,「前日...还...还能...吃...上...你亲手...做的...做的饭...,该...该知足了......。今后...我便...再...再也...不会...缠着...你。」 柳留仙默默转身去审那尹清如,不忍再打扰他,那几句心里话,不说出来就当真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不要再说了,」晏景想将人带去找郎中,可他背嵴上早已被刺的满目疮痍,一支支利箭还插在肉里,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南行努力挤出一个笑,此时却显得有些扭曲。「客栈...里...有...有个...包裹...,里面...里面是我...这些年...全部...全部家当...,你...收...好...,以后...以后去哪儿...都...都记得...带个...地形图...别再...迷路了......」 「嗯,」晏景点点头,「你别说话了好不好,我带你去找郎中。」这是他对南行说过的语气最和缓的一句话,甚至带了些哄孩子般的软语,可是南行却再也听不见了。 南行嘴角还带着丝笑,手心里抓着他一片被自己染红了的衣摆,很是懊恼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他这般爱整洁,一定又会怨自己吧,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弄干净,只得抓在手中,仿佛抓的紧紧的,他就发现不了,也不会与自己生气。 ***** 向黎身死,尹清如被押回了县衙大牢,连带着师爷和陆师傅等一干主犯,尽皆被收押。 晏景将南行的遗体放在冰棺里,葬在了平雨县城外风景最好的一块地方,墓碑上只有四个大字,是他亲手所刻:南行之墓。 晏景伸手触了一下那墓碑,我愿许你来世安好,只是...莫要再遇见我。 「你没事吧?」柳留仙揽住他,额头与他相抵,「有我在。」 「嗯,」晏景点点头,「我从未想过人界会有人因我而死。」 「我不能许他今生,」晏景接道,「亦不能许他来世,只望往后生生世世都不再相遇,没有我,他定能过的安乐。」 「好,」柳留仙将他搂紧,「回去吧,风大,还有孩子们在。」 秋瑞带着莲汐和小六子默默的跟在晏景身后,一路回了客栈,几个人难得沉默。 「师父......」秋瑞过来拉拉晏景衣袖,眼圈里也泛着些水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着死人,可这死的切切实实是自己身边相识之人,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明明前些日子还在一道吃饭,明明自己还想着下次见了要怎么揶揄他怎么让他请顿好的,明明自己还很讨厌他缠着师父,可如今人突然没了,秋瑞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没事,」晏景拍拍他的手,「暮浅今日想吃些什么?师父准备材料,我们还打边炉如何?」 第66页 秋瑞摇摇头,眼眶更红了些,南行最爱吃师父做的饭啊,只要能蹭上一顿,几天都咧着嘴笑。 「总要吃些东西的,」柳留仙说,「我去给你买些点心?」 秋瑞继续摇头,莲汐过来拉着他,眼圈里也泛了红。当日他们若是反应能快些,若是能准备的再充分些,若是能早些将那向黎看的通透,南行就不会死。 可是......终归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那尹清如审了吗?」秋瑞问。 「嗯,」柳留仙点头,「我亲自去审的。」 这尹清如与那向黎,私下里早就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地下暗室里搜出来的木头佛像,里面私藏了兵器和火/药,每年都会往北辰国运上一大批。 「私下贩卖军火?」秋瑞被惊的目瞪口呆,这向黎胆子怎的忒大。 柳留仙点头,「所以他们行事才如此小心,此次若不是急缺人手,小六子也没法子混进去。」 小六子很想说一句,还是要多亏了南行帮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怕自己一提,太傅大人和太子殿下又要平添惆怅。 「看样子,咱们刚到那山下,向黎便已经起了疑心。」晏景说,「这人还真是心思缜密。」 「若是这样...」秋瑞道,「为何不在山上直接沖我们下手,还非得到山下来陪我们演一齣戏?」 「恐怕是拿不准我们此番到底带了多少人来,」柳留仙说,「向黎定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便是太子殿下,那日的利箭才会尽皆射向你。」若非如此,岂不是应当首先针对晏景? 秋瑞被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要谋反啊。 「而且他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查出了多少,」晏景接道,「可没想到字里行间我都只字未提,为了以防万一,最终只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毕竟若是露出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私下贩卖秋慈军火与谋反同罪,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一行人留下再说,事后再找个由头往土匪山贼身上一推,反正他们也不是大张旗鼓摆了太子仪仗来的,谁知道就在什么地方遭了难呢。 ☆、37、朝堂上彻查谋逆罪,顾清让痛失唯一子 秋瑞心里很纠结,此前竟然还当了平雨县令是个好人,将这一方小城管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乐富足。 「早说了人不可貌相,」晏景过来拍拍他,「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即使是再繁华的表象,内里也早已经腐烂不堪。 秋瑞点点头,「向黎若不是把师父当成了个只会出谋划策动动脑子的文人,恐怕就得手了。」 「我们这一行人拎出哪个去他都不是对手,」晏景说,「莲汐那小丫头都能打两个。若不是他顾及许多,在山上便让军队将我们围了,只怕栽的就是我们了。」 只是可惜了南行...... 「这个天气可会影响灵鸟传信?」晏景看着柳留仙问,那对传信的灵鸟便是他送来的。 「不会,」柳留仙说,「只是速度上恐怕会慢些。」 「无妨,此事还需尽快告知国主陛下,北辰国暗中购买了这么些年兵器□□,必定是狼子野心不愿安分了。」 秋慈军用的火/药是黑/火/药,辅助军队作战威力极大,而秘方却一直掌握在秋慈皇家手中,北辰国此番作为,其心可谓昭然若揭。 「师父,」秋瑞说,「我们什么时候回皇城?」 「现在平雨县没了县令,东北总兵向黎身死,恐怕我们只能等着国主派了人来接管,才能动身了。」 毕竟边疆不能无人守,向黎身死,当晏景亮出手里那块一人之下的令牌时,东北军中将士尽皆听令。 「这东北军倒是比西北军听话啊!」秋瑞感嘆,想想三年前彦旺达死在了皇城里,他父皇可是头疼了好一阵子,即怕西北暴动,又怕猃狁乘机而入,最后还是派了白怽去方才压住场面。 「情况不同,」晏景摇摇头说,「彦旺达是死在了皇城里,西北将士必会疑心藩王是被国主所害,此乃其一;西北边疆向来比东北混乱,猃狁各部从未安分,此乃其二;而向黎却是和尹清如私下贩卖军火,当众对太子放冷箭,被抓了现行的,东北军中就算是有不服的也得生咽了这口气,否则必会被当同党追究。」 秋瑞点点头,拉着晏景袖子蹭啊蹭。 「怎么了?」 「师父,」秋瑞带着些鼻音,「我想南行了,以前老觉得他讨厌,此时......」此时却心里疼的好像刀割。「师父,为什么要死人?为什么不能同身边在乎的人永远守在一起?我想要父皇、母后、莲汐、师父还有留仙公子,我们能不能永远都在一起?」 晏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髮,「暮浅,人生无不散之宴席。你会长大,你的父皇母后会老去,师父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人生在世,若能得一人相伴相守已是万幸,又何尝能再要求这许多?」 孩子,到何时你才能将这些看透? ***** 皇城里,玉宗收到了晏景传来的书信,勃然大怒。私卖军火,加害太子,与北辰国勾结,样样都是死罪,这东北总兵向黎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此事必须彻底严查。 与此同时,国师府里也收到了一封密函。 「公子已在平雨县身死。」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战战兢兢的俯身跪着,眼上遮着半张青铜面具,看不清神色。 第67页 「我知道了。」上首一个老人靠在榻上,眼底有些浑浊不清,年纪已经很大,仿佛动一下都很困难。 「南行他...终归是没有逃过此劫。」老人嘆了口气,若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在他还没出生便将其生母赶出了府,让他在外流落多年?自己这一生测国运,算民生,为保一国平安强行逆天改命,多护了玉宗十年太平,可终归是没保住自己的儿子。 南行只知自己名叫南行,却从来不知道他是姓顾的。当朝国师顾清让唯一的儿子。 「他还没出世我便算出了这孩子会有此一劫,只以为离开了皇城便能躲过去,没想到终究是天意难违。」顾清让自言自语,「泄露了一生的天机,最后却报应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国师节哀。」瘦小的黑衣人跪的全身僵硬,却也不敢多说一句。 「南行他...是被何人所害?」顾清让问。 「东北总兵向黎。」 「那他也就不必再活着了。」顾清让说,「让他去陪葬。」 「向黎也已身亡。」瘦小的黑衣人说,「公子是为太傅大人挡箭,被向黎手下射杀,一共一十六箭,两箭入心。」 「晏景吗?」顾清让想了想,仔细回忆起这位太傅大人的形貌,他已经太久没有出过门了。 「哦...我记得之前有影卫说过,南行心悦当朝太傅?」 「是,」黑衣人说,「公子曾在皇城见过太傅大人一面。」就那么远远的一眼,就赔进去了一生。 「晏景是不是已经成亲了?」顾清让想了想,好像是隐约有这么个事儿。 「是,」黑衣人说,「太傅大人对柳留仙很是宠爱,对公子先前纠缠略有不满。」 顾清让挥了挥手,「你下去罢。」 第二日,许久不问世事的当朝国师顾清让将白端己请来了府上。 「许久不见国师大人,近日可还安好?」白端己客套了一句,摸不清国师大人心中所想。 「王爷不必客套了,」顾清让说,「与王爷这般心思通透之人说话,老头子也就不绕弯子了。」 「愿闻其详。」白端己喝了口茶,嗯,上好的雪顶青,难得的好茶叶。 「你想要这秋慈天下,」顾清让说,「老夫只想这天下大乱,所以...我们合作?」 「哦?」白端己放下茶杯,「国师大人何出此言?如此便是冤枉死了本王。」 「听闻玉宗已将向黎叛乱之事交与了王爷彻查?」顾清让似笑非笑的说,「想那兵部尚书也快命不久矣。」 「既是国主陛下所託,本王必定会彻查清楚,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尚未可知。」 「太子与太傅外出歷练已有三年,途径各地,凡是平日里碍了王爷眼的,不都已经被有意无意的治了罪?」顾清让抿了口茶,「王爷这招借刀杀人,用的着实高明,若不是老夫费了些心思,恐怕也还被蒙在鼓里。」 「国师此话可有证据?」白端己挑眉。 「王爷不必动怒,老夫并无恶意,若是想找王爷麻烦,那西南藩王现今岂不是听命于白府?」顾清让将茶杯放下,「老夫是真想同王爷合作。」 「为何?」白端己皱眉。 「方才不是说了吗?老夫只想要这天下大乱。」我要这天下,为我儿陪葬。 「王爷回去想想罢。」顾清让挥手送客。 ***** 「国主陛下回信了。」晏景从灵鸟爪上取出信件,「此事背后竟然还有同谋!」 「啊?」秋瑞惊讶,又谁啊,他秋慈还能不能消停些了,这些年不管走到哪儿都得抓出几个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的,这还怎么得了。 「兵部尚书,」晏景说,「陛下说此事交与白端己彻查,揪出来兵部尚书竟是同谋,这种勾当已与向黎合作多年,不止军火武器,还卖些秋慈情报给番邦小国。」 「那就是不止北辰一国?」秋瑞惊讶。 「不止,」晏景说,「与北辰周边小国均有过合作。」 这可是叛国罪! 「将来若真打起仗来,不知道要有多少秋慈儿郎葬身在本国武器火/药之下。」秋瑞感觉心口一紧,不自觉的便去抓晏景,「师父可有解决之法?」 「没有,」晏景摇头,「只盼这场仗来得晚些。」既然无可避免,那就越晚越好。 「父皇可说了何时派人过来?」 「接任的官员已经派出来了,应当近日便到,」晏景说,「我们很快就能回皇城了。」 第三日,晏景又收到一封书信,西南藩王叛乱,西南边疆告急。 「兵部尚书刚被下了大狱,连带着还有他手下几个将军,朝中现今已经无将可用。」晏景皱眉,怎么接管东北的官员还未到。 「这可怎么办?」秋瑞在房中打转,「父皇母后可会有危险?」 「暂时应该没有,」晏景说,「只怕夜长梦多。」 「那白怽呢?」秋瑞说,「西北边疆早已稳定,他为何还不回皇城?」若是那人在,至少还可派去西南镇压叛军。 「还在西北,」晏景皱眉,「不知为何三年前彦旺达之死被西北军知道了,现在正闹着要朝廷给一个说法,有白怽在,至少还能暂时压着些。」 秋瑞颓然。 柳留仙过来安抚着拍了拍他,「别怕暮浅,还有我和你师父在,还有莲汐,我们都在你身边,接管东北的官员一到,我们立马就起身回皇城,若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走官道,用不了几日就能到。」 第68页 「嗯,」秋瑞点头,将衣角紧紧攥在手里,谢谢师父,还有留仙公子,谢谢你们能一直陪着我。 又过了五日,玉宗派来接管东北的官员终于到了,秋瑞也顾不得客套上几句,便跟着晏景往皇城赶。 每到一处驿站,带上干粮换了马便继续出发,秋瑞心中惦记着父亲,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瑞儿哥哥,」莲汐将他叫住,「今日休息一晚吧,再这样下去人也受不了。」 「不必了,」秋瑞说,「你们不必管我,到下一个驿站便住上一宿,官道安全,我先自行回去。」 晏景之前又接到了一封玉宗的书信,信上说西南战事吃紧,玉宗为了鼓舞士气要御驾亲征。 「我护着太子殿下,」小六子眼神坚定。 「好,」秋瑞点点头,将干粮一口塞进嘴里,就了口水,翻身上马。 「我们一起,」晏景说,不容他反驳,带了柳留仙先行离去。 ☆、38、西南逆玉宗亲讨伐,陕塬逢百年难遇灾 昼夜不停的赶路,秋瑞终于回到了皇城,阔别三年,如今再度回来,景物未变,心境却已不同。 未及洗漱更衣,秋瑞径直进了宫,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瑞儿,」庄贤皇后捧着儿子的脸,三年不见,这张脸黑了些,也瘦了些,脱了稚气变得更加稜角分明,「你在外受苦了。」 突然见着自己儿子,庄贤皇后喜极而泣。 「父皇呢?」秋瑞问,「父皇可还安好?」 庄贤皇后顿了顿,「西南战事吃紧,你父皇他等不及你回来,已经御驾亲征去了。」 「何时走的?」秋瑞问。 「今早。」 「母后在宫中等我。」秋瑞来不及安慰母亲,转身离开皇宫,策马追赶,只盼着父皇的大军还没走远。 官道上是浩浩荡荡的秋慈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秋瑞策马一路前行,终于看见了最前面的龙撵。 「父皇...父皇...」秋瑞使劲儿抽了身下宝马两鞭子,跑的快些,再快些,就要到了。 「瑞儿?」玉宗隐约听见秋瑞的声音,连忙回头。 「父皇...」秋瑞挥挥手,他已经看见玉宗转过了身。 「瑞儿。」玉宗道,「瑞儿...」 「儿子想您了...父皇。」 「回去吧,」玉宗说,「瑞儿回去吧,不必担心为父。」 秋瑞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军前面的龙撵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直到这号称百万的雄狮也再也看不见一个身影,方才落寞的驾了马回宫。 他从三年前与父亲大吵一架以来,这还是头次相见,却只能夹在百万军中,匆匆一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玉宗亲征,太子监国,秋慈虽然一片风雨飘摇内忧外患,该过的日子却也得接着往下过。 晏景依然带着柳留仙住在小竹轩内,秋瑞却已入住东宫。 自打玉宗亲征以来,一年之内,西南捷报频频,秋瑞总算是舒了口气。只盼着父亲能早些班师回朝,他好继续无忧无虑的混在师父身边,可他却忽略了自己在经歷这许多事情之后,心境早已与当年不同。 玉宗十八年末,西南传来战报,秋慈军大败,国主亲上战场,腿部受了箭伤。秋瑞心头一紧,这场仗已经打了快一年,之前传回来的都是打了胜仗的消息,本还以为战事很快便会结束,没想到此时竟然败了一场。 玉宗十九年,西南战事持续,周边小国也纷纷望风而动蠢蠢不安,只怕秋慈大军稍显败事,便会挥军北上。 西北内乱还未完全解决,若不是白怽压着,恐怕早已被猃狁乘机而入。 与此同时,陕塬郡大旱,自打开春以来滴雨未下,百姓一片怨声载道。湖水小河早已干涸,地里的庄稼也尽皆旱死,整个八百里秦川,土地都皴裂成了一块块的龟纹。 关中地区颗粒无收。 江南水量也比往年少了许多,整个秋慈的百姓都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中。 秋瑞看完最后一张奏摺,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繁华盛世的表象终于是掩盖不了这腐朽不堪的内里了吗?父皇,你何时才能回来,我到底要怎么办? 秋瑞换了便服从宫里出来,身边只跟了小六子和莲汐两人。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在这皇城的大街上散步了啊,秋瑞想想,上次上街的时候是在何时?貌似已经是四年以前了吧,那时候还没跟师父出皇城,整日里完成了课业便四处游荡,没有西南战乱,没有陕塬大旱,没有西北动盪,也没有朝廷里一群阳奉阴违的官。那时候,真好。有师父,有父皇母后,后来还有了莲汐和留仙公子,这些他珍视的人。 「上次我们在皇城里逛是何时了?」秋瑞不由自主便问了出来。 莲汐侧着脑袋想了想,样子有些娇憨。「四年前吧,那天是七夕,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成亲,我们还逛了街上的花集。」 「四年了啊。」秋瑞感嘆。 就是那日他们遇见了白怽,秋瑞皱眉,往后的日子便越来越偏离原先的轨道。虽然这些恐怕迟早会来,可他终究还是认定了白怽是事端的开头。 「瑞儿哥哥最近都很不高兴吗?」莲汐拉拉他,却并未向往常一样得到些许回应。 「没有,」过了好一阵子,秋瑞才揉揉她头髮,「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 第69页 明明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莲汐小声嘟囔,以前笑容明媚的瑞儿哥哥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莲汐还想吃糖糕吗?」秋瑞问,他记得以前莲汐最是喜欢吃东街王记的炸糖糕,而留仙公子就喜欢吃荷花酥。 「嗯,」莲汐点点头,「不如再买些荷花酥吧,我们一会儿去小竹轩看看晏景师父和留仙公子。」 「好。」秋瑞笑笑,每次见到师父和留仙公子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仿若又回到过去的错觉,真好。 ***** 「你们听说了吗?咱秋慈国现在已经全乱了套。」 刚走到东街街口,秋瑞就听见周围的百姓在三三两两的议论。他就近寻了个茶摊坐下,想听听这些事在百姓中间又是被如何议论的。 「谁说不是呢?」一人道,「皇帝陛下可是都御驾亲征了。」 「是啊,」另一人脸露担忧,「可是陛下御驾亲征都去了一年多了,怎的还没平了西南动乱?」 「不好打吧,」先前那人说,「我先前听说西南人都擅长用蛊毒,那玩意儿可厉害了。」 秋瑞想想自己以前貌似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挑起嘴角笑了笑。 「蛊毒啊...」一个粗壮汉子闻言打了个哆嗦,「那玩意儿可吓人。」 「西南起码还有陛下亲自镇守,我可听说西北也不太平。」 「你们说咱秋慈国年年风调雨顺,好好的怎么说乱就乱成这样?」 「什么风调雨顺?」一人嗤笑,「陕塬郡那边都旱了许久了,你难道没听说过?」听说陕塬郡人现今每日都有被活活渴死的。 「我说的是往年,往年可不就是风调雨顺吗?谁知道如今这般光景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神仙都是保平安的,我可是听说如今这副局面,全因秋慈出了一名祸星。」 「什么祸星?」其余人大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秋瑞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们可知四年前,太子殿下收留了一个小女孩?」那人道,「当时太傅大人就说了,这小姑娘是个祸星焚世的命格,若是留在身边,会影响秋慈国运,将来必会天下大乱。」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 「那后来呢?太子殿下把那小女孩送走了?」 「并没有,太子殿下一直将她带在身侧,据说将来是要娶了做太子妃的。」 「果然是妖媚惑主啊,四年前太子殿下不是才刚满十岁?」 「如此妖孽竟然一直留在我秋慈储君身侧?」 「有现今这副局面太子殿下难道还不准备将人处理了吗?」 「我看难,听说太子殿下可是将那祸星宝贝的很,走哪儿都带着。」 秋瑞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隐隐泛了白色,脸上毫无血色,一片寒霜。「我们走吧。」 莲汐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袖子,「瑞儿哥哥...他们说的,你别在意。」 「嗯,」秋瑞的声音也是冷的,冰寒入骨。 「瑞儿哥哥,」莲汐拽着他,一脸认真,「如果用莲汐便能换来秋慈太平,莲汐愿意去。」 「别多想。」秋瑞握住她的手,手心也是冷的。 「那我们去买糖糕吧。」莲汐想打断他的思路,不要再想那些议论。 「你去吧,」秋瑞揉揉她头髮,「我在这儿等你。」 「那你......」莲汐不放心。真的没事儿吗? 「有小六子在,无妨。」 莲汐去王记买了炸糖糕,又去旁边买了一包荷花酥,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 「我们去小竹轩吧。」莲汐说,每次见到晏景师父,瑞儿哥哥心情都会好。 「嗯。」秋瑞点头,「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他。」 小竹轩的牌匾还是晏景亲手所书的那块,里面还是种满了梅兰竹菊,这个季节花都还没开,只有些竹子是郁郁葱葱的,涨势很是喜人。 「暮浅来了?」柳留仙正在院子里侍弄一盆不知名的小花,见秋瑞进来很是高兴。 「嗯,」秋瑞点头,却全无半分亲近的意思。「太傅大人呢?」 柳留仙愣了愣,暮浅一向是叫晏景师父的,今日这是...... 莲汐觉得气氛很是尴尬,将刚买的荷花酥递了上去,「瑞儿哥哥知道留仙公子爱吃这个,还惦记的很吶。」 柳留仙将东西接了过来,笑笑,「你师父他在书房练字。」 「嗯,」秋瑞寒着一张脸往书房方向走,「你们都在这儿等着,不必跟来。」 「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儿?」柳留仙问小六子。 「宫中每天都有好多事...」小六子抚额,他练武是有天赋,可识文断字就差了些,秋瑞每天要看的那一大堆奏摺密报,他瞧上一眼就觉得头疼,如何还能知道都写了些什么? 秋瑞推门走进书房,仿佛能将整个房间冻住。 「暮浅来了?」晏景见他进来,将毛笔放在架上,收起了桌上的宣纸。 「太傅大人和留仙公子果然是心意相通,连见本王头一句话都说的一模一样。」 晏景抬头挑眉,暮浅今日怎的□□味这般重。 「可是最近朝堂之事很烦心?」晏景问。 「不敢劳烦太傅大人费心。」秋瑞说,「太傅大人既然志不在朝堂,便烦请日后不要妄论国事,更不要将天灾人祸尽皆推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身上。」 第70页 「暮浅此话何意?」晏景皱眉。 「太傅大人心知肚明。」秋瑞冷眼瞧着他。 「我不知。」晏景说,「暮浅有话直说。」 秋瑞盯着他眼睛,仿佛从此便能看透此人内心,却终归只见一片坦然。 ☆、39、秋瑞恨晏景散谣言,柳留仙进宫为人质 「我差点儿就忘了,师父的演技一向很好。」秋瑞笑笑。「口才也甚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景不悦。 「这就要恼羞成怒了吗?」秋瑞看着他,「你在百姓之中散布谣言,说莲汐是祸国殃民的祸星时,怎么没想一想我会不悦?」 「为师何时说过这些?」晏景愣了一下,「我没有。」 「四年前便说过,今日我又听街上百姓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秋瑞冷哼一声,「你明知道我喜欢她,若是再动旁的心思,我便让留仙公子变成祸害秋慈的魔头,寻了副好皮囊来迷惑当朝太傅,想来这个故事若是多加润色必然会受皇城百姓喜爱,到时候为了除魔是烧是剐可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你敢!」晏景指着他,「留仙他对你不薄。」 「莲汐亦对太傅大人尊敬有加。」秋瑞与他对视。 「此事真不是我所为。」晏景觉得很冤枉,他都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好吗。 「此事只有你知,」秋瑞眯了眼睛,「当年第一个说起此事的,不也正是太傅大人吗?」 「你......」晏景很想清理门户。 「还望太傅大人日后自重,毕竟现今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你敢威胁我?」 「本王说的是事实。」 「太子殿下此番到底意欲何为?」晏景看着他,看不清眼底神色。 「与太傅大人叙旧,」秋瑞将手放在背后,「顺道说一句,往后若是无甚要紧事,太傅大人就不必出这小竹轩了,毕竟现今不比往日,街上可是乱的很。」 晏景眯着眼看他,「你要软禁为师?」 「话可不能这么说,」秋瑞瞥他一眼,「如今整个秋慈都动盪不安,为保太傅大人安全,本王只能出此下策,本王一会儿回宫就会加派人手日夜护着这太傅府,等到何时天下太平,自然不会再限制师父自由。等到那时,太傅大人不管是想继续为官,还是辞官回乡,本王都会准了。」 晏景嗤笑,「暮浅觉得困得住我?」 「自然不能,」秋瑞笑眯眯的看着他,「太傅大人武功盖世,本王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近日母后经常睡不安稳,我想请留仙公子进宫为母后抚琴安神,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晏景「......」你...这个逆徒! 「本王知道太傅大人与留仙公子日夜相守恩爱有加,可看在本王一片孝心上,还望成全。」 「既然太傅大人不语,」秋瑞接道,「那本王可就当你是答应了。」 秋瑞从书房出来,晏景并未跟着,眉头紧锁,到底是谁,将莲汐之事传了出去?好毒的一招转移视线离间师徒......秋慈恐怕,已经回天乏术。 「瑞儿哥哥你和师父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莲汐笑眯眯的过来拉秋瑞,小六子疑惑的揉了揉眼睛,他刚才在莲汐低头的一瞬间,从她眼底看见了一片黑雾,想再看清一些却什么也没有。 真奇怪,小六子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秋瑞问。 「哦,可能是我眼花了。」小六子笑笑,「太子殿下,我们现在要回宫吗?」 「嗯,」秋瑞点头,「出来了许久也该回去了,只是还要烦请留仙公子随我进宫一趟。」 「有事?」柳留仙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秋瑞说,「我母后近日总觉心神难安,失眠多梦,所以想请留仙公子为她进宫抚琴安神,方才我已同师父说过了。」 「那好,」柳留仙说,「我去取了琴来便随你去。」 「不必麻烦了,」秋瑞笑笑,「宫里珍藏了诸多名家古琴,留仙公子瞧的哪个顺眼,直接拿了用便好。」 柳留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那好。」 ***** 国师府上,自打南行身死,顾清让越发显得老迈,本就浑浊的眼底现今更是睁也睁不开的模样,脸上也是颓败的灰白色,仿佛已经燃尽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几月未见,国师大人这身子怎的看着又弱了些?」白端己从侍从手里接过茶杯,「还当要多加保重才是。」 「劳烦王爷关心了。」顾清让说,声音嘶哑。 「西南那边怕是要顶不住了,」白端己喝了口茶,自顾自的说。 「玉宗亲率百万雄师,能被拖了这许久,西南藩王也算是有些本事。」顾清让说,「无妨,不是还有西北吗?」 白端己皱眉,「西北...恐怕不妥。」 「西北藩王现今不正是白府世子?」顾清让抬眼看看他,「王爷这是不忍心让自己儿子背上一个叛国的骂名?」 「已经都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何不忍的?」白端己内心苦闷,「恐怕我那逆子不肯听我的。」 「哦?」顾清让意外,难道几年前白怽去西北镇守不是这白端己下的一步棋? 白端己嘆了口气,「此事不说也罢。」 「到底何事?」顾清让问,「既然王爷已与我合作,又有什么是不能开诚布公的?」 第71页 白端己一咬牙把心一横,「若不是我暗中将当年彦旺达在皇城遇害的消息传去了西北,那逆子恐怕早已将西北安定兵权交还给了皇帝,自己跑回皇城来了。」 「家门不幸呀,」白端己接道,「我也不瞒国师大人,白怽能去西北边疆,全是因为太子殿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自家儿子和玉宗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还有这事?」顾清让心想,这师徒二人果真都是个祸害人的,让人喜欢了就心甘情愿的去做一切。 「太子殿下心中好像却并无令郎。」顾清让喝了口茶润嗓子。 「说到太子,」白端己道,「近日皇城百姓中的传言国师大人可听过?」 「当然,」顾清让笑了一下,嘴角牵动着脸皮显得更加狰狞。「那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白端己大吃一惊。 「四年前我曾听玉宗玩笑似的提过一句,说太傅算出了那小丫头是个祸星,当日里也没在意,最近闲的无事便又推算了一番,竟然果真如此。那晏景这么多年被玉宗捧着,想来也是真有些本事的,将此消息放出去,正好离间了太子与太傅的情谊。」 「国师大人果真高招!」白端己由衷敬佩。「据说前几日太子将柳留仙请进了宫为皇后抚琴安神,还在太傅府外加派了人手看护。」 「此事我知,」顾清让说,「什么抚琴安神,不过是留个人质在宫中罢了,看来百姓谣言太子是认定了太傅所传。」 「你去安排下面的事吧,」顾清让挥挥手,「既然西北动不了,也总得想想其他法子。」 ***** 五日后,西南传回捷报,玉宗大胜,西南叛军尽数被诛灭,周遭小国也消停了下来。 留下了一部分军队处理战后事宜,玉宗已率大军班师回朝。 「太好了!」秋瑞放下手中奏摺,这是一年多以来他听过的最好一个消息。 可是...要和谁去分享? 秋瑞唤来莲汐和小六子,「西南胜了。」 「太好了,」小六子没心没肺,「太子殿下这下能好好休息了。」终日都把自己埋在一堆奏摺里,想想就可怕。 「嗯。」秋瑞笑笑。 「我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傅大人吧!」小六子今日有些兴奋。 秋瑞「......」 「瑞儿哥哥不想去?」莲汐拉拉他。 「去。」秋瑞说,「这就去。」 莲汐眼底闪出一片黑雾,比先前更浓了些。 小六子挠挠头,我又看错了?莲汐最近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终归是回不去在外面的日子了,小六子心想,那时候多好,太子殿下没有这么多烦心事,还能整日见着太傅大人和留仙公子,莲汐也是很可爱。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 小竹轩内,晏景正靠在院子里喝茶,见秋瑞进来也并未抬眼,自顾自的继续晒太阳。 「师父,」秋瑞说,「西南胜了。」 「嗯,」晏景哼出一个音节,并不是很想理他,都打了胜仗为何还不将柳留仙给他还回来。 「父皇已经班师回朝。」秋瑞也不在意他态度,「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等父皇回来,」秋瑞接道,「我想母后的失眠也会好上许多。」 「所以?」晏景瞥他一眼。 「到时留仙公子就能继续和师父相伴余生。」秋瑞笑笑,今日他心情甚好。 晏景继续喝茶。 「师父既然不愿与我多说,那我便先告辞了。」 从小竹轩出来,小六子有些纳闷,怎的感觉今日太子殿下与太傅大人说话时,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瑞儿哥哥我们还要去哪里?」莲汐问,她心里有些担忧,好像瑞儿哥哥最近脾气总是很大的样子,而且越发的不受控制了些。 「去东街给你买些小食吧,」秋瑞说,「宫里的点心又不爱吃,老是惦记着这些路边小食。」 莲汐沖他笑笑,心里想,那是因为这些承载了她最欢快的时光啊。 几人难得出来如此闲散的逛一回,秋瑞正看着莲汐走进一间铺子买蜜糕,迎面便有一匹马沖了过来,小六子将他往旁边一拉,「太子殿下小心。」那马却已然停在了秋瑞面前。 「太子殿下,」马上的驿官翻身下马,当街躬身而跪。 「何事?」秋瑞不悦。怎的在街上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有什么是不能回宫再说的。 「八百里急报。」驿官将一封信函双手捧上。 秋瑞接过看了一眼封口的火漆,「回宫。」 「这是怎么了?」旁边见着这一场面的百姓小声议论。 「好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你看太子殿下刚才那神色,可别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不能吧?我可是刚听说西南打了胜仗呢,陛下已经班师回朝。」 ☆、40、帝后亡泉下再相会,求不得秋慈易新主 密函上说:东北叛乱。 秋瑞坐在案前,皱紧了眉头。东北终归还是出事儿了。 「太子殿下,」内官上前行礼,「有驿官觐见。」 「宣。」 秋瑞打开密函,另一封八百里急报,玉宗途中听闻东北叛乱,已经改道去了东北,暂时不回皇城了。 秋瑞心中一紧,想立马去换了他父皇回来,自己亲上战场,可是......一来一去间,这偌大的皇城又要交给谁?还有谁是他能信任的?秋瑞将两封密函一併放于火上,待火舌将其舔为灰烬方才作罢,连他曾经最信任的师父都是如此,还有谁能值得相信? 第72页 东北大乱,新上任的东北总兵联合北辰等国,向秋慈内陆进犯,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 玉宗带出皇城的百万雄师,经过西南征战,已经死伤过半,又留下了部分坚守西南,剩下的再赶往东北早已是疲惫不堪。 「不如手下先护送陛下回皇城吧。」一位将军说,东北战事严峻,不止要面对东北军,还有北辰等国参与其中,这一仗要比西南难打许多。 玉宗摇摇头,他回去了,要派谁来?「西北怎么样了?」玉宗问,若是白怽能抽开身倒是可以考虑。 「暂时还算稳定,但全凭西北藩王施展手段压着。」陛下若是想抽了他过来,恐怕西北也安稳不了。 玉宗抚额,轻嘆了一声,问「太子在皇城可还好?」 「太子殿下监国尚算顺利,只是......」 「嗯?」玉宗挑眉,「瑞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属下听说,太子殿下好像...好像将太傅大人软禁了。」 「怎么会有这事?」玉宗震怒,「先前怎么无人向朕禀报?」 「今日才传回来的消息,」那将军小心翼翼的答话,真是还没来得及说啊。「太子殿下将柳留仙留在了宫中做质。」 「真是荒唐!」玉宗拍了桌子,大发雷霆。「派人传信回去,让瑞儿将人放了,去给太傅赔礼。」他秋慈已经到了如此风雨飘摇无人可用的时候,这孩子怎么还会如此?瑞儿与太傅之间的情谊就是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到底是为了何事才能做到如此? 玉宗挥军去了东北,皇城里也并不太平。陕塬郡大旱尚未缓解,朝廷无力拨粮赈灾,大批难民涌入富庶之地,皇城周围,江南水乡,已经尽皆都是难民足迹,整个民间都已人心惶惶。 当人们连最起码的生存都没有保障的时候,一切的道德律法早已经荡然无存。难民无吃无喝,官府救济不利,便只能抢,从开始的小偷小摸,到后来成群结队打家劫舍,整个秋慈乱成了一锅粥。 百姓怨恨官府抓人不利,难民怨恨官府不予救济,官府抓了一批又一批的暴民,却依然连绵不绝没有尽头。 「怎么会这样?」秋瑞茫然的看着皇城百姓,往日里闲散恬淡的模样早已不见,一个个匆匆而过,表情紧张。 自打大批难民进了皇城,街上已经没有小摊小贩再敢出来做生意,整个街道都显得萧索凄凉。被风颳起的树叶落在秋瑞脚边,又随着下一阵风飘向远方,如此决绝。 玉宗十九年末,皇帝与东北叛军大战时不幸被俘。秋瑞看着手上的一纸密函,簌簌发抖。 「父皇......」这无力的两个字,他只能在心中吶喊。 第二日,国主被俘的消息在皇城传开,百姓成群结队上街游/行,要求太子处置祸星。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繁华盛世说出来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放到混乱不堪的年代就成了人们抓住希望的一个藉口。 百姓们坚信,因为太子收留了一个祸星焚世命格的小丫头,而导致了如今秋慈的这场动乱。 秋瑞一个人坐在东宫,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没有人还可以依靠。 外面游行的百姓已经逼到了宫门口,庄贤皇后也在门外苦劝。「瑞儿,你父皇已经落得如此下场,你为何还要这么固执?」 「儿臣敢问母后一句,陕塬大旱,东北叛军作乱,哪一件事是与莲汐有关?」 「母后知道没有,可是......」可是宫外百姓认为有。 「所有人都来逼我,现今就连母后也要如此吗?」秋瑞眼眶通红。 「不是母后要逼你......瑞儿。」 「那母后便请回吧,」秋瑞说,「不必再多言。」 皇城百姓将皇宫围了整整三日,莲汐远远的偷偷看了一眼秋瑞,眼底的黑雾又浓了些。她揉揉眼睛,心里想,无论是谁,都不能如此伤害瑞儿哥哥。 第五日的时候,驿官送来密函,玉宗被俘,不堪受辱,已经自尽身亡。叛军本想用这皇帝来要挟太子换取更多的好处,如此一来恼羞成怒,将玉宗尸首炼制成了尸油,在军中点灯照明所用。 秋瑞的指尖深深陷进肉里,鲜血淋漓。 当日晚间,宫廷政变,白端己细数了秋瑞十大罪状,以他包庇祸星、治国无方、导致百姓暴/乱为由逼宫,扶持二皇子秋笒登上帝位,号明宗。 秋瑞和庄贤皇后皆被软禁在后宫,秋笒生母漓姬为皇太后。 当夜子时,小竹轩内人影一闪,晏景便没了踪迹,一盏茶的功夫后,晏景与柳留仙已经从宫里出来。 「走吧,」晏景说,「秋慈气数已尽。」 柳留仙皱眉,「暮浅他......」 「自有定数。」 当夜一把大火,太傅府被烧成灰烬,有人说是难民趁夜打劫做下的案子,也有人说是新帝登基要剷除异己,毕竟原先的太子秋瑞也被软禁了起来。 「你若早听了母后的,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庄贤皇后摸摸儿子的脸,「为什么就这样舍不下一个小丫头。」 秋瑞不语,他被软禁了起来,可莲汐又在哪里?会不会已经被交给了乱民。 庄贤皇后将儿子搂进怀里,就好像他小时候那样,帮他拢了拢头髮,语气轻缓,说:「瑞儿,母后要去找你父皇了,若能逃出去,你就隐姓埋名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莫要回来,也...莫要...报仇。」 第73页 「母后...」秋瑞心里发慌,抬头去看的时候,庄贤皇后已经七窍流血,没了声息。他母后......竟然是一直在身上藏了毒药的。 泪珠子刷刷的往下掉,秋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上一次哭的这般伤心是什么时候了?三岁还是四岁他已经不记得。 「来人,快来人...」秋瑞大喊,「快叫御医来,快,快来人......」 终归是软禁人的冷宫院落,在宫里混久了的内官丫鬟,又有谁愿意趟这趟混水,只要人没跑出去,只当是没听见罢了。 秋瑞坐在地上,抱着母亲守了一夜,也喊了一夜,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 王爷府里,白端己很是志得意满,玉宗死了,听宫里昨夜传回来的消息,庄贤皇后也死了,如今只要扶持着秋笒坐上两年皇帝,等这秋慈天下太平时他便要取而代之。 白端己想了想,秋瑞也不能再留,西北局势已经稳定,一旦他儿子回来,再想处置秋瑞就不那么容易了。白端己嘆了口气,果真是家门不幸,那么多的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你不要,偏偏看上这么一位,真要是成全了你,他白家日后还怎么延续香火?总不能将这偌大的江山交与庶出的吧。 只是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找着莲汐那个小丫头,交予暴乱的百姓处置了,也能平息这场风波。当日逼宫竟然只抓住了秋瑞身边那个个身手不错的小子,却竟是直到如今也没见着那小丫头。 「王爷,」管家前来禀报,「王爷,门外有个小丫头说要见您。」 「什么样的小丫头?」白端己挑眉,难道是自己刚想到就送上门来了?真是好运来了便挡也挡不住。 管家想了想,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背景的,别再是个暴民?「老奴还是将人轰了去吧,免得打扰了王爷。」 「不必。」白端己说,「将人带上来吧。」好不容易来的,再让你给轰走了?白端己瞪他一眼。 来的果然是莲汐。白端己看着这小丫头,眼神清澈处乱不惊,果然是跟在太子身边见过世面的。 「你是莲汐?」白端己问。 「王爷不是正在找我吗?」莲汐说,「又何必明知故问。」 「倒是牙尖嘴利。」白端己笑,「说说你的目的。」 莲汐眼底泛出一缕黑雾,再抬眼时却已经清澈明亮,「我愿被王爷交给乱民处置。」 「哦?」白端己意外,就这么来送死的? 「作为交换,还请王爷放了太子殿下。」莲汐与他对视。 「小姑娘,」白端己看着他笑笑,「你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秋瑞可不是我抓的,放不放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我既已经来了,王爷又何必还如此惺惺作态?」莲汐说,「我相信此事王爷有能力办到。」 「你既已经来了,就不怕本王直接将人抓了送给暴民?又何必还要在此跟你多费唇舌?」 「因为我是祸星啊,」莲汐看着他笑,「总得用着点儿特别的法子处置才能管用,如若不然,过个三年五载再借尸还魂回来找王爷復仇,那也是说不准的。」 「你我都知道,祸星焚世只是一个藉口,」白端己看着他,眼底有一丝的不确定,「小丫头难道还当了真不成?」 莲汐笑笑,「若不是当了真,王爷又何必如此紧张?」 「你......」 「我如何?」莲汐直视他双眼,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浓,好像化不开的一潭黑水,随即又恢復如初。 「你...」白端己指着面前这小丫头,难道所谓的祸星是真的? 「王爷觉得如何?」莲汐问。 「好。」 ☆、41、怨嗔会白怽回皇城,劫皇陵私下救暮浅 庄贤皇后最终还是被葬在了皇陵,与玉宗的衣冠冢葬在一处,虽然局势依旧混乱,可面子上该做的也是做了齐全。 庄贤皇后下葬后,秋瑞被押去了皇陵守孝。名为守孝,实则白端己还是想寻个机会将人处置了的,只等莲汐那个小丫头被暴民处死了就翻脸不认人。 西北边疆已经安稳,白怽将藉由彦旺达之死挑头闹事儿的尽皆处以极刑,又带着军队将猃狁各部打退入茫茫草原,方才坐回藩王府。 「皇城那边怎么样了?」白怽问,先前已经收到了玉宗身死的消息,他现在只是担心秋瑞。 「庄贤皇后服毒自尽,新帝登基。」手下打探消息的兵士说。 「登基了啊,」白怽笑笑,你无恙便好。 「那个...」小兵士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原先的太子已经被废,据皇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二皇子继位了。」 「什么?」白怽捏碎了手里的白瓷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兵士战战兢兢的很是为难,「听说,听说是,是白王爷带着二皇子逼的宫。」 他父王......白怽颓然的坐下,如此,你便更恨我了吧。 「回皇城,」白怽说,「立刻备马。」 「废太子已经被打发去了皇陵守孝。」小兵士说,提醒的很是及时。 「那便去皇陵。」 「可是西北这边......」 「西北如今已固若金汤。」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有战事。毕竟他已在此经营了三四年,即使是听闻了彦旺达已死有些挑头闹事儿的也不成气候。 第74页 从西北一路,白怽日夜兼程,身后跟着的侍从被甩下了一批又一批。 「王爷,停下歇一歇吧。」此次跟来的侍从都是随他在战场上一路混上来的,皆算心腹。 「不必,你们歇下,我继续赶路,皇城汇合。」 你就是不累马也要歇啊,侍从苦着张脸,王爷一路已经跑死三匹马了,都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平日里稍微受些委屈都会不高兴,怎的这会儿就如此捨得都给累死? 白怽换了匹马,装了些干粮在身上,一骑绝尘。 皇陵外被派了重兵守着,秋瑞觉得好笑,难道给自己爹娘守孝,还怕他跑了不成?只是,小六子已经被抓,莲汐现在到底如何了? 即使身手再是了得,也终归是敌不过千军万马火器炸药,秋瑞看着这些守军,竟有好多曾经都是他的近卫。如此,还当真是荒唐可笑。 「可否问上一句,」秋瑞找了个看着眼熟些的守卫,「你可知莲汐现在在哪儿?」 「不知。」怎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那个祸星?守卫在心里腹诽。 「哦...」秋瑞点点头,只要没被抓住便好,「多谢。」 事到如今,秋瑞好像突然想通了许多事情,想想那日在小竹轩他与晏景对峙,师父脸上明显是茫然不知的神色。他当日里急火攻心,只当是晏景在跟他演戏,如今看来,说不定自己早就钻进了白端己设的圈套。能在自己全无所查的情况下扶了他那只知吃喝玩乐的弟弟上位,这白端己果真是谋划已久而且隐藏甚深。 秋瑞抬眼看着天空,天还是如以前那般蓝,丝毫未变。父皇,我终归是丢了这秋慈江山,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还有师父,你对我那般好,我却...我却这样伤你心爱之人,你肯定特别恨我吧。 「再问一句,」秋瑞问那有些眼熟的守卫,「太傅大人他,可还好?还有留仙公子,在宫中可还安好?」 「留仙公子怎么样我不知道,」守卫说,「太傅府早已经被烧了个干净。」 「什么...?」秋瑞愕然,「烧了?」那个他长大的地方就这样被烧了,那他师父......可是师父他武功这般高,他......可他终归也是一个人,就像小六子一样,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的围剿? 秋瑞抱着自己双腿在地上坐到深夜,守卫换了一班又一班,除了来送饭的也没人理他。 都是他的错,所有事都是他的错。秋瑞想,当年就是他意气用事与父皇大吵一架,那竟然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与父亲单独说话,但自己却如此伤了他父亲的心;现在他又自以为是的与师父闹翻,连他心爱之人也被自己软禁在宫中,到如今生死不知。秋瑞啊秋瑞,秋暮浅,你今生又到底对得起谁?莲汐算是什么祸星命格,真正的祸星不应该是你吗? 指尖缓缓陷进肉里,他多想挖开来看一看,自己这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是不是早已经腐烂黑透了? 「秋瑞你干什么?」秋瑞衣襟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眼睛有些模煳,头脑也不是很清楚,他觉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随后又摇摇头,自嘲的想,谁还会再理你呢?那些在乎你的人不是早已经被你害死了吗?你就是个祸星。 秋瑞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皇陵,周围光线昏暗,远远的有一个人影坐着,却看不清楚容貌,只看着是穿了一袭月白色衣衫。 秋瑞试着动了一下,想要找点水喝,可方一用力,心口处就撕裂般疼,秋瑞倒吸了口凉气。 「你醒了?」那人道。 秋瑞眯着眼睛看,还是看不清楚是谁,这声音也不像是自己所熟悉的。 「是我。」那人走近了些,将他扶起来,端了碗水用勺子小心翼翼的餵到嘴边。 白怽! 秋瑞一把将他推开,白瓷碗碎了一地,水也洒了他一身。 「我不知道会这样。」白怽说,拿起角落里的一把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我再去给你倒一碗来。」 「不必。」秋瑞听见自己嗓子里吐出来的这两个字,嘶哑难听,比打磨钢铁的声音还要刺耳。 白怽顿了顿身形,眼底露出一丝失望,你果真是恨死了我吧。 他连续端了十碗水过来,秋瑞就打了十碗,每打一次,他就拿了扫帚来收拾干净,然后继续再端,直到秋瑞连将水打翻的力气也没有的时候,他便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餵进去。 「你伤口裂开了。」他看着秋瑞胸前缠着的白色绷带被血染红,皱了皱眉,取了些药来给他换上。 秋瑞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听话,」白怽轻声安抚他,「好了才能找我报仇。」 秋瑞心里觉得好笑,找你报仇?怎么找?现今整个秋慈都掌控在你老子手里,我又算是什么?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去给你煮些白粥来。」白怽帮他换上药,缠了新的绷带,然后又将被角往里掖了掖。 秋瑞缓缓的往里蹭了蹭,看着墙。 白怽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唿吸困难,心痛难当。 「秋瑞,」白怽试探着叫他,「快些好,好了我便带你去找莲汐。」也许,这才是能让你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秋瑞嘴唇动了动,「你肯定知道。」 「嗯,」白怽点点头,然后才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又接了一句,「我知道。」终于是肯跟自己说话了,白怽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也要先将你的伤养好再说。 第75页 白怽转身去厨房煮粥,秋瑞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里,光线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屋里只有他躺着的这一张木板床,狭窄而陈旧,却铺满了柔软的锦缎,被子里有一股好闻的阳光味道。远处有一张木桌,旁边放着最普通不过的长条板凳,方才白怽就是坐在那里。角落里除了一把扫帚,已经堆满了被他打破的白瓷碎片。 秋瑞将眼神收了回来,望着这低矮的屋顶发呆。莲汐可还安好?师父可还安好?留仙公子可还安好?小六子可还安好? 「吃饭吧,」白怽端了一碗粥进来,小心翼翼的将秋瑞扶着靠在床头,又在他背后加了几个软绵绵的垫子。 「我自己吃。」秋瑞伸手去接,手却端不稳一个小小的白瓷碗。 白怽将碗拿稳,看着他苍白的指尖心里不由就疼的厉害。当年自己若没有逞能去西北,定能将他护的周全,如今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自己又能去怪谁?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他父王的算计吗?就连彦旺达之死引起的事端也是被算计好了的吧,若非如此,他也能早些赶回来。白怽将指节攥的发白,终归都是怪他,既然如此喜欢,又怎么就能捨得离开这许久? 「好了就让你自己吃,可没有几个碗再让你摔了。」白怽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轻轻吹凉,然后送到他嘴边。 秋瑞张嘴吃了一口,眼睛却不看他。说是白粥,却是用鸡汤煨出来的,里面加了些补气疗伤的药材,带着些许的甘苦。 白怽餵的很用心,一勺一勺的看他将整碗吃了干净,眼底终于是带了些笑意。若能将人一直留在身边,他愿煮一辈子的粥,扫一辈子的屋。 「还要吃吗?」白怽替他擦擦嘴角,「还有许多。」 秋瑞点点头,却不说话。多吃一些,才能好的快些,才能去找莲汐。 秋瑞整整吃了三碗,白怽就一勺一勺的餵了三碗,眼底笑意越来越浓,看他吃粥心里面都这般快活,虽然他还是不愿与自己说话,可这粥总归是自己煮的。 「没想到你还挺能吃的。」白怽看着他笑。 秋瑞不吭声。没想到你还会煮粥。 「可要躺下吗?还是再靠会儿?」白怽问。 秋瑞看着墙,不说话。 「小竹轩虽然被烧成了灰烬,可是却并没有太傅的尸体,当晚柳留仙也从宫里失踪了。」白怽说,这些应该都是他想知道的吧。「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皇城。」 「嗯。」秋瑞点点头。 ☆、42、爱别离莲汐甘赴死,放不下缘何缘来处 白怽倒了热水来帮他擦脸,又端了盐水来给他漱口,最后将他身后的垫子都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平,「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何时去找莲汐?」秋瑞问。 「等你好了。」白怽将被子给他盖好,「我就歇在旁边长凳上,有事喊我。」 秋瑞想了想刚才看见的长凳,就睡在那里吗?果然是父债子偿,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白怽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屋里便完全暗了下来,想来外面也是深夜了吧,秋瑞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屋里很静,能听见两个人唿吸的声音。 「莲汐现在在哪儿?」秋瑞问。 白怽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如何就能下得去手将自己伤成这样?指尖入肉,像是要生生将心挖出来一般,鲜血淋漓的染满了衣襟,他若是晚到了一步......连想都不敢去想。 「莲汐在哪儿?」 「大牢里。」白怽不想骗他。「三日后在皇城处决。」 「三日内我要能下地。」秋瑞说。 「好。」白怽说,「秋瑞,若你先遇见的是我......」我们会不会换一个结局?好像晏景和柳留仙那样,不问世事,恣意潇洒? 「亦不会。」秋瑞闭上眼睛,就算你待我再好,也是白端己的儿子,与我有毁家窃国之仇。 「若没有我父王......?」白怽最终是没有问出这句,哪有这许多如果,他与白端己连着斩也斩不断的血缘,又何来如果。 「休息吧,」白怽说,「明天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黑暗中,秋瑞将被子裹的紧了些。「你不过是喜欢我这副皮囊罢了,又何必如此?」现今秋慈都在你白家手中,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又何必来做这些端茶煮饭的事情,难不成是犯贱,得不到的才最好。 白怽皱了皱眉,将腰间那块雕了虎头的玉坠子攥紧,「我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是我熟悉之人,认识了几辈子那么久,与其他无关。」那是种刻入骨髓的情怀。 真是笑话!秋瑞心想,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很快便沉沉睡去。 白怽在黑暗中看着他的方向,仔细听他逐渐变得绵长的唿吸,觉得很安稳。 第二日清早,迷迷煳煳间秋瑞就闻见了屋外飘进来的香气。 「醒了吗?」白怽帮他擦擦眼睛,「醒了便吃饭。」 怎的除了睡就是吃?秋瑞在心里腹诽一句,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就能跟东街的屠户一个体型。 「我煮了鸡丝面。」白怽还将软垫放在他身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着,「你尝尝看如何。」 秋瑞感觉今日有了些力气,自己将碗端过来吃,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他餵。 「我倒是宁愿你多让我餵上几日。」白怽心中略感遗憾,想想他昨日乖巧吃粥的样子,眼底不自觉便带上了笑意。 第76页 秋瑞往里挪了挪,将头转向一边。 「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白怽道,「我昨日收到了消息,小六子跑了。」 「嗯?」秋瑞脸上闪过一丝神采,跑了啊?跑了好,果然是师父教出来的人,没有给师父丢人。 「我知道那是跟在你身边的人,」白怽说,「跑了也能让你安心些。」 秋瑞继续吃面。 「面做的可还合口?」白怽坐在一边看着他吃,心情略好。 「小六子我会安排人送到西北,那边都是我的人,没有人会伤害到他,你放心。」 秋瑞将面吃完,把碗递给了他。 「再来一碗?」白怽问。 秋瑞点点头,这人做饭还挺好吃,跟师父厨艺一样好。 「莲汐是被白端己抓的?」秋瑞接过面条,问。 白怽顿了一下,「不是。我父王...白端己一直在找她,可最终是她自己去的白府。」 秋瑞心下觉得好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在我面前和白端己撇清关系吗。 「莲汐她...」白怽接道,「她要用自己一命,换你自由。」 秋瑞端着碗的手明显滞了一下,将剩下的半碗面递还给白怽,心底是涩涩发苦的味道。 白怽皱了皱眉,若不是莲汐,也许秋瑞早已被秘密处决了吧。父王...白端己...你到底还要怎样?你想要这天下,可我惟愿一人无恙。 ***** 三日后。皇城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自从有大批的难民涌入,百姓基本都闭门不出,街上萧条荒凉。 「今日终于要处置那祸星了。」一人道。 「就是就是,早就该处置了的,怎么又拖了这许多时日。」 「听说要选个阳气最旺的日子,还得寻了法器,才能压制住祸星的魂。」 「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那可不是,这可是祸星,几千年都见不着一次,邪门的很,若是不一次除干净了,万一再来个借尸还魂可如何是好。」 「还是早点处决了才能安心。」 「听说新帝登基,第一道诏令就是要将这祸星处决了。」 「这新帝果真是个明君。」 「若是让之前那位当上国主,真将这祸星娶了母仪天下,咱秋慈还不得乱成什么样子。」 「可不是吗,这还得多亏了白王爷当机立断,拥立二皇子上位。」 白怽带着秋瑞混迹在百姓中,将这些议论听的一清二楚。 「别在意。」白怽将他的手握紧。 秋瑞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救人。」 皇城外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架子,莲汐被绑在架子顶端,脚下堆满了浇上火油的干柴。秋瑞远远看见只觉心痛难当。竟然是为了换他自由,真是傻丫头。 「怎么救?」秋瑞问白怽。 「四周都埋伏了西北王府的人,一会儿趁乱抢了人就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作计较。」 秋瑞点点头,终归是与这人朝夕相处了三日,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使性子,他都不着恼,只是小心翼翼的哄着。秋瑞看着远方的莲汐,说「救了她,我们便此生不见。」 白怽顿了顿,终究是忍住了哽咽说出来一个字,「好。」 「国雠也好,家恨也罢,我都不会再算到你头上。」秋瑞说。 白怽苦笑,本只求你此生无忧,现今却只能尽量保你无恙。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偌大的一块空地越来越拥挤,推推搡搡间难免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埋怨几句,争争吵吵随处可见。 就是此时。白怽将一枚信号放飞空中,咻的一声绽放开来。 秋瑞紧张的将手紧握成拳,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撕裂开伤口,胸口又蔓出点点殷红。白怽看的心痛,想将人揽进怀里,却终归只是停留在他肩旁,轻轻的拍了拍。 西北王府预先安排的人没有出现,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秋瑞手心出的汗越来越多,直到四周射出数万羽箭,直冲高架上那个小小身影。 「怎么回事?」秋瑞怒视着白怽,将他推向旁边,向那架子上的人影冲去。 白怽茫然的愣了愣,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秋瑞...」 来看热闹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想往前挪上一步都十分困难,秋瑞一路往前挤,被人推过,被人骂过,被踩过脚,还被故意掐过,白怽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为什么提前安排的人一个也没出现?为什么? 一直挤到最前面时,秋瑞终于看见了莲汐,小小的身子已经被羽箭插满,脸上毫无血色,也无半点表情。 白端己手里拿着一个锥形器物走到莲汐身旁,仿佛感觉到有人过来,莲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下面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动了动嘴唇,却终归是没有发出声音。 秋瑞看清了她的唇形,她说:瑞儿哥哥,等我。 一锥落下,从天灵盖直刺没入莲汐头部,这最后刑法,是白端己亲自动的手。 「莲汐......」秋瑞大叫一声向前冲去,周遭百姓纷纷指指点点,认出了他的都想方设法将人拦住,生怕他会破坏了除祸星的仪式。秋瑞气血攻心,喷出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将人抓住。」白端己冲着守卫说,「生死无论。」 白怽终于挤到近前,将人护在怀里,直视着台上的白端己,觉得如此陌生。 第77页 「父王要做什么?」白怽说,「莲汐已经身死,还不肯放过秋瑞吗?」 「怽儿怎么回了皇城也不先来看看为父?」白端己看着自己儿子很是失望,「为父可是日日都念着怽儿。」 白怽皱了皱眉,「你早知我回来了?」 白端己点点头,「你离开西北那天为父便已知道,只是没想到这许多时日过去了你也不来将为父瞧上一眼,为父心里很是难受啊。」 「我暗中安排的人呢?」 「安然无恙,」白端己说,「陛下请他们进宫喝茶了,顺便了解一下西北局势。」 「你...」白怽指着自己父亲,终归是将乱臣贼子四个字咽了回去。 「怽儿,跟为父回去吧。」 白怽直视着白端己,这人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人,小时候他只要有个一丝半点的不舒服便会心急如焚到处找郎中的人,可如今,这也是伤他所爱,伤他心的人。 「不必了,」白怽说,「王爷求的荣华富贵,恕在下消受不起。」 白端己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涌出些水雾,怽儿,你可知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当年将你带走的那老道士说过,只有坐拥四海,才能破你命格啊。 「王爷......」属下有些为难,白端己让他们抓了秋瑞,可人现在在他儿子怀里,你要我们怎么办才好? 「罢了吧,」白端己挥挥手,「祭台烧了,回宫。」 「是。」属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你们父子之间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的好,我们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43、舍终身秋瑞轻生死,回天界暮浅歷劫归 白怽带着秋瑞又回到了先前的小破屋,帮他清理了伤口换好绷带,又仔细的将今日在人群中碰擦的淤青涂上药膏,最后将人轻轻揽进怀里,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地方将他弄疼。 也只有他昏迷不醒的时候,白怽才敢这样将人揽住。 秋瑞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正躺在白怽怀中。「放开我。」秋瑞盯着他眼睛,面无表情。 「秋瑞,待你好了,我就带你回西北好不好?」白怽将他搂的紧些,生怕眼前只是个镜花水月,会就此没了踪影。 「放开我。」秋瑞说,「你这个骗子。」我怎么就会相信了你?我竟然会相信你帮我救莲汐,我可真是可笑,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我没有骗你,」白怽将他搂的更紧些,「我的行踪早被白端己知道了,我派去的人也被软禁在了宫里。秋瑞,你相信我好不好。」他以为自己一切做的隐秘,就连住处也是找了个毫不起眼的小破屋子,可没想到,终归一切还是被他父王算计了进去。 秋瑞想挣脱开来,却终归是没有力气,只得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秋瑞,」白怽说,「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振作起来好不好?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你。」 白怽有些慌乱,现今秋瑞的眼神,与那日他在皇陵见秋瑞自戕时是一样的神情,生无可恋。 「秋瑞,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你要什么我都允你。」 「我要莲汐。」秋瑞说,「你能允我吗?」 莲汐...莲汐...莲汐已经被他父王万箭穿心,灭灵钉直入天灵盖,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永远魂飞魄散。我又要拿什么还给你一个莲汐? 「秋瑞,跟我回西北,」白怽敛起自己慌乱的神情,「我帮你把秋慈江山夺回来,我把这天下夺回来还你。」 秋瑞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笑,仿佛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顶好笑的笑话一般,「我父皇不在了,母后不在了,莲汐也不在了,就连师父和留仙公子都走了,我还要这秋慈江山做什么?」 秋瑞看着白怽,一字一句的说,「这江山,送你了,自己慢慢玩去吧。」 「我要秋慈江山做什么?」白怽慌忙的把人搂进怀里,「我只想要你,即使你再讨厌我,恨我,我也只想你无恙。」 「我渴了,」秋瑞说。 「我去给你倒水。」白怽让他靠在床头,「别乱动,我这就去给你倒水,很快,很快就来。」 秋瑞看他转身去了厨房,从随身的玉佩中取出一粒金灿灿的小珠子放进嘴里,同他母后当日吃的一模一样,皇室秘方,入口即化,见血封喉。这可真是好药,秋瑞心想,在皇陵的时候他便一直带着,也亏了是藏在玉佩暗中的开关里才没被白怽发现,终于是没有浪费。 白怽将水端过来的时候,秋瑞已经没了生息,白瓷碗摔在地上,洒下一地碎片,就如同秋瑞当日摔的那些一样,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秋瑞...秋瑞...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要喝水吗?快起来喝水。」白怽惊慌失措,怎么办,他要怎么办,可人躺在他怀里,终归是再无丝毫生机。 ***** 「暮浅回去了。」皇城外的倾安河畔,晏景皱了皱眉看着远方,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比我预计的早了些。」 柳留仙站在他旁边,依旧一袭白衣,风华正好。「其实我很想问上一句,这命簿子到底是谁写的?」 「怎么?」晏景问。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嗔会、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可是一个也没落下,这才短短几年?写命簿子的可真是个人才,放在你那儿简直可惜,不如将人借给我如何?」 第78页 晏景一脸黑线。「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暮浅自己惹下的事端,又怎么怨得了别人。 「你这是想为暮浅出头了?」晏景问。 「他总归是叫了我几年师娘的,」柳留仙说,「我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让人给欺负了去。」你既不想管,还不准我管了吗? 「看来你这师娘当的甚是用心。」晏景笑,将他揽进怀里。「可别忘了,是谁将你给软禁起来的?」 「说到这个,」柳留仙看着他,「你倒是甩手甩的甚好,暮浅被人算计成那般,也不见帮忙。既然如此,又何必一直跟着?」 「就算我帮了又如何,不过就是将如今这番局面推迟几年罢了,你此番真身越界,呆的久了终归是不好。」 柳留仙将他搂得紧些,「暮浅回去了,你也便要回去了。」我是不舍。 「秋慈的命数早已註定,无论是谁动了这一方气运都将遭反噬,我也只能顺势而为。」晏景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早些回去吧,等我把该解决的事情办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信我可好?」 「嗯,」柳留仙点点头。 「白怽此人你怎么看?」晏景问他。 「看似倒是极喜欢暮浅。」 「此人我看不透。」晏景皱皱眉,「也许是我想多了,毕竟人界桎梏颇多。」我又不是真身下界。 「回去吧。」晏景吻了吻他的唇,「上了我的花轿,就永生永世都得是我的人。」 「是你的。」柳留仙笑,指尖轻轻摩挲过拇指上的红色扳指,「一有消息我便去找你。」 「好。」晏景将手紧了紧,不捨得放开啊,一刻也不舍。有了这般日夜相伴的时光,又怎么还捨得再回去过些睹物思人的日子。 ***** 史书记载,秋慈明宗继位当年,白端己除祸星,安民心。 废太子秋瑞与西北藩王白怽不知所踪。 秋慈最后一任国师顾清让老死家中。 难民□□,小竹轩大火,原太傅晏景与所爱柳留仙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次年,陕塬郡连续大旱,江南水乡亦颗粒无收,秋慈全国陷入危机。天子无道,白端己取而代之,明宗与其生母暴毙宫中。 东北边境的北辰国再度入侵秋慈,西南军打着为玉宗復仇的旗号挥师北上。 时至天下大乱,四分五裂。秋慈诸侯割据,各自为政。 五年后,新任西北藩王统一南北,平定内乱,军阀混战结束,番邦小国尽皆臣服。白端己被斩于皇城外空地,与当年莲汐被万箭穿心之地相同。 西北藩王登基为帝,取国号:瑞。 瑞国开国之君姓刘,据说只是乞丐出身,后来拜了个很有本事的师父学得一身武艺,机缘巧合之下去了西北,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收復了大片国土江山。 此人终身未立皇后,仅一侍妾留下了子嗣,却也没给任何名分。直到这位皇帝去世,儿子登基,才册封了母亲为太妃,据说是因为先皇临终有旨,后位空悬,死后亦不可合葬。 ***** 暮浅小殿下回了天界!漫天神仙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都躲在府里闭门不出。若是让这位知道了命簿子是他们一人一句写出来的,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折腾。当时写的时候怎么就没悠着点儿,好歹也留个好点儿的结局?众仙皆嘆,果然还是重光帝君手段高明一些。 「父君。」暮浅回天界第一时间就去见了重光帝君。 「嗯,」重光点点头,「回来了?」 「儿臣回来了。」 「此番下凡可还顺利?」重光问。 暮浅「......」 「前十三年颇顺。」 「哦?」重光笑眯眯的看着儿子,那可不是,你刚下去那天众仙还都在想这命簿子要怎么写呢。 「怎么说?」 暮浅很是不相信他父君就完全不知道在人界发生了何事,如此明知故问又是想闹哪样。 「后面天下大乱。」暮浅说,「父皇将儿臣歷劫的命簿子交与了哪位仙家手中?」先问出人来,后帐咱们慢慢再算。 「哦...」重光漫不经心的说,「你说的是命簿子中的哪一段?」 暮浅「......」 啥?命簿子还分了好多段?每段是不同的人写的? 「儿臣知道了,」暮浅心想,感情我歷个劫,还成了天界全仙参与的大型活动了? 「暮儿知道什么了?」重光问,眼底藏了一丝笑。 「儿臣知道,以后还是少惹父皇不开心为好。」会被罚的,命簿子一人一句故事接龙那种。 「嗯,」重光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是乖巧。」 暮浅「......」 「儿臣敢问父皇一句,」暮浅看着重光帝君,一脸认真。 「你想问秋慈莲汐之事?」重光看着儿子,「万箭穿心,灭灵钉没入天灵盖。」 「那将如何?」暮浅握紧了拳头,手心紧张的冒出冷汗。 「魂飞魄散,永远泯灭在三界之中。」重光说。 「父皇可有办法?」暮浅看着他父君,你可是天界之主,受万仙朝拜,与天地齐寿。 「无。」重光拍拍儿子的肩膀,「暮儿,人界有人界的规则,天界不可过分干预。」 「那也只是不可过分干预,又不是完全不能干预,父君有办法的对吗?」暮浅想起了莲汐受刑那日对他说的:瑞儿哥哥,等我。 第79页 「凡人的魂魄本就不受天界管辖,更何况是个魂飞魄散的。」重光说,「你让孤有何办法?」 「暮儿,」重光接道,「你此番下凡是自尽身亡,按天界之法,应当算是歷劫失败。」 暮浅「......」 难道还要重新再去一次?那般过往,任谁也不想再经歷一次。 重光挑了挑眉,「那今后便安心修炼吧,人界之事不要再多想,经歷的事,遇见的人,对你来说都不过只是一场心境的歷练,你可明白?」 暮浅神情落寞,「儿臣知道。」可是莲汐,莲汐真的就回不来了吗?你不是说过让我等你吗。 「凡人之所以颇多苦难,说到底还是逃不开贪妄二字,」重光说,「白怽对你求而不得,你对莲汐求而不得,南行对晏景求而不得,都是逃不开心底的贪恋。」 暮浅点点头,有些似懂非懂。真的只是贪恋吗? ☆、44、重光教暮浅断贪妄,绯颜训锦歌尊本心 「暮儿,」重光看着他,「你可知你身归天界之后,白怽如何了?」 「儿臣不知。」暮浅很想说上一句,我才不想知道那人如何。 「带着一具求而不得的躯壳,用尽所有方法让其不腐。」重光说,「这就是贪恋。」 暮浅「......」 「儿臣知道了,」暮浅说,「儿臣回去会想通的。」 「嗯,」重光点点头,「暮儿,若是孤准备退位,让你继承这天帝之位如何?」 天帝承接天位之时是要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的,此后方可为万仙之首,与天地齐寿,歷届天帝退位归隐也不过是腻了这永无止境的枯燥日子,有的自愿坠入轮迴,有的隐居三十三天外,还有的散尽一身修为化作星辰。他父君正值壮年,与母后又恩爱有加,为何会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父皇这是何意?」暮浅问。 「孤只是随便说说,暮儿不必放在心上,」重光说,「只是觉得这帝位早晚也是要交于你手中的,早些说了你也好早做准备。」 暮浅心底隐隐有个想法,难道是与韶华阁他父君思念之人有关? 「父君,」暮浅说,「您已贵为天界之主,若是真有什么喜欢的人,娶回来便是,母后应该也会理解。」 重光「......」这恐怕不单是你母后理解不理解的问题。 「父君若是多娶个姨娘回来,这天界往后也能热闹些。」暮浅接着说,「若能给儿臣再添几个弟妹,就更好了。」 重光「......」这些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重光帝君黑了张脸。 「父君是真的喜欢在韶华阁内的追忆之人吧?」暮浅继续滔滔不绝,「若是母后不允,儿臣便去替父君说情。」 「孤今日只是随便说说,暮儿回去吧。」重光很是不想再同儿子讲话,快走,赶紧走,怎的歷劫回来还是如此烦人,看来这命簿子写的还是过于温和了些。 ***** 暮浅小殿下歷劫回来了,众仙虽然都心虚的躲在府里不愿出来,但重光帝君说了,得庆祝一番。于是天界又迎来了一场空前大庆,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还邀请了地界魔尊魔后。 对暮浅来说,他在人界已度过一生,虽然短暂了些,也悽苦了些,但终归是一次完整的轮迴,但对天界众仙来说,却过了才不到两日。 「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众仙私下里议论时都表示很遗憾。 「命簿子轮到谁手里了?」老君问,怎的这么快就给写死了,我可还没过瘾呢。 南衡星君抬眼往月君方向看了看,赶紧眼观鼻鼻观心。 月君啊......老君沉默,那就难怪了。 老君还记得,十多万年前他府上有个名叫灵均的小仙童,很有些修炼的慧根,前阵子已经飞升成了神君,却不知道在何时得罪了这位月君大人,下凡歷劫之时被安排上了一段将军爱上敌国公主的戏码,而皇帝又对这位将军生出了些痴恋的情愫,最后落得个一把大火自焚的下场,都回来好些日子了,直到现在还将自己闷在府里,简直就是可怜。 最可怜的是,灵均一把大火将自己烧死,算是歷劫失败了,他又没有暮浅命好,有个当帝君的老子,只得过段日子缓过神来,再下去一趟。 老君暗自喟嘆,可怜啊可怜,真是可怜。 「谁可怜啊?」 老君正在低头长嘆,勐地听见有人同自己说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更是心惊,赶紧正了正神色,「老夫见过暮浅殿下。」 「嗯,」暮浅笑眯眯的看着这老头儿,怎的胆子还是这般小,见了自己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我听的老君方才好像在说谁可怜?」 「殿下可能是听错了,老夫并未说话。」矢口否认的本事老君也很是拿手。 「哦?」暮浅疑惑,「我还当老君是在感嘆我下凡经歷之事甚是可怜。」 老君「......」可跟我没关系啊,命簿子可还没轮到我手里呢。 「殿下说笑了,」老君想着得怎么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说起殿下歷劫,我府上的小仙童灵均飞升神君时好像也是去了人界秋慈歷劫,如此说来倒是与殿下有些缘分。」 「哦?是吗?」暮浅觉得心里疼了一下,秋慈......那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是,」老君说,「殿下若想见见灵均,老夫愿意为殿下引荐。」灵均啊灵均,你可千万别怪老夫祸水东引,我实在是怕了这小殿下,你们歷劫之地相同,说不准还能有许多话题好聊? 第80页 「不必了,」暮浅说,「天界一日人界便是十年,想来老君府上这位神君在人界也不会与我相同时代。」 「殿下说的极是。」 暮浅转身离去,心里想着,莲汐,我如何才能将你寻回来? ***** 地界,魔都。 绯颜从忘川河畔回来,采了整整一大筐的彼岸花,颜色如血般鲜红耀眼,都是寻了开的最旺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花放进一个个罈子里封存起来,只等着这花儿长叶子的时候再采些回来。 彼岸花,花开彼岸,开花无叶,叶落花开,花叶两不见。他要酿的酒,却需将这花叶配齐了才可,每出一滴都是珍品。 「你捨得回来了?」一袭黑衣的女子看着绯颜,神情虽显得冷漠,却藏不住眼底的一丝情意。 「嗯。」绯颜点点头,「不过是出去了两日。」又有什么大惊小怪。 「你越界了。」那女子说,眼底的情意化作不甘。 「姒鸾,」绯颜说,「我心中有数。」 「你一声不响的就去了人界,连说都不同我说一声,你把我当作了什么?把锦歌当做了什么?」 那女子有些歇斯底里,我是担心你,你知道吗,是担心你。 绯颜认真的将最后一朵花封在罈子里,心想这次应该能酿的多一些了吧。彼岸花他并不喜欢,总觉得花开叶落两不见显得过于凄凉了些,但这却是三生酿的主要材料。 「你是这魔都的魔后,」绯颜认真想了想说,「永远都是,锦歌是未来的魔尊。」 「那你呢?」姒鸾勐然间觉得有些心痛,他今日穿了白色的衣衫,她以前从未见他这么穿过,整个魔都都是以玄色为尊,他现在这般,又是想要如何? 「我只是绯颜。」绯颜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一枚红色的扳指,嘴角不自觉便涌出丝笑,「我会尽快传位于锦歌,你且放心。」 「你要抛下我们母子了吗?」姒鸾再也顾不得丝毫矜持,扑进他怀中,将人紧紧搂着,生怕就会这么不见了。「你若是喜欢上了旁人,那便娶回来,我一定不会为难于她。」 「并没有。」绯颜将她轻推开,「不要多想,我只是厌了这魔都的生活。」 「是厌了魔都的生活,还是厌了我?」姒鸾看着他,这人是她的夫君,能与她相敬如宾,却从未情意绵绵,就连锦歌,都是她使了些手段才怀上的,现在,竟然连这表面的夫妻和睦也不愿继续下去了吗? 绯颜小心翼翼的收起封了彼岸花的罈子。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不如这些装花的罈子重要?」姒鸾自嘲的笑,他果真是全无半分情谊。 「我要酿酒罢了,」绯颜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我去人界寻过你。」姒鸾看着他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些什么。 「我知。」绯颜点点头。 「我留下了百末止的方子,」姒鸾说,「你可喝过?」 「无。」绯颜与她对视,「这酒我永不会再碰。」 「多么决绝!」姒鸾笑,仿佛这是天地间最好笑的笑话。「你不过是恨我诳你喝了这酒才怀上锦歌吧?说出去谁信?别人眼中鹣鲽情深的魔尊魔后,竟然生个儿子还要颇多算计?绯颜...绯颜,你娶我回来又是为何?」 「因为魔都需要一位魔后,」绯颜看着她,「仅此而已。」 「我将你放在这个位置,就是许了你衣食无忧世代荣华,」绯颜接道,「也请魔后遵守本分,莫要肖想太多。」 姒鸾颓然的坐在地上,绯颜已经翩然离去。莫要...肖想太多吗?我倒是愿舍了这些虚名荣华,从一开始,我便只求一人而已,难道这也是肖想太多吗? 门外一个玄衣少年见绯颜出来,低头唤了一句,「父尊。」 「嗯,」绯颜点点头,「锦歌已来了许久?」他是知道的。 「是,」那少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父亲,「母后她...父尊你别怪母后。」她只不过是太过珍视父尊啊。 「父尊不会怪你母后,」绯颜拍拍儿子肩旁,都这般高了啊,时间过的可真快,想一想,他第一次叫自己父尊是什么时候来着呢?绯颜揉揉眉间,竟是想不起来了,看来这许多年自己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关切也确实是少了些。 「锦歌,你会怪父尊吗?」绯颜问。 锦歌摇摇头,「我只希望无论是父尊,还是母后,都能过得快活些。」不似这许多年的愁苦。 绯颜点点头,帮他揉了揉眉心,「小小的年纪不要总是皱个眉头,将来可是要做魔尊的人。」 「父尊真的打算离开我和母后吗?」锦歌看着自家父亲,一脸希冀。 绯颜点点头,「锦歌,每个人都有他所选择的生活,父尊只是想归隐三界,并不是不要你了。」 一丝失望挂在脸上,最终还是没有听到那个自己想听的答案啊。锦歌攥紧手指,看上去一脸倔强。 绯颜安抚的将儿子的手抓在手心,他本想像对秋瑞那般揉揉头髮,可却发现儿子已经比他高了。 「锦歌,你日后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千万莫要错过,也千万莫要有太多顾忌。」莫要像父尊这般,平白等了许久。 锦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觉自己还很小,喜欢的人应该还离自己很遥远。 ☆、45、入天界魔尊携妻行,魔后疑绯颜贪慕仙 第81页 「父尊心底有喜欢的人吗?」锦歌问。 「有。」绯颜点点头,那人早已刻进他心里,融入骨髓。 「母后她...」可知? 「不是你母后,」绯颜说,「很早我便与他相识。」早于你母后,甚至早于我当上这魔尊。 「那父尊当初为何没有与那人相守?」锦歌不解,若是真喜欢,又为何不相守?而是娶了他母后回来,让两人受尽折磨。 因为什么?绯颜想想,因为我以为这仙魔之别是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吗?还是因心里怕他会嫌弃自己。瞬间思绪万千,却最终只对儿子说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父尊,」锦歌说,「方才我过来的时候,是为了告诉您一声,仙界大庆,天君邀请父尊与母后同去。」 锦歌觉得他父尊的问题好像太过复杂,应当不是现在的自己能理的清楚,他父尊这么些年都没想明白的事儿,他又如何能知道,还是赶紧将正事儿说了要紧。 「哦?」绯颜嘴角扬了扬,「何事大庆?」是你想见我了吗,重光。 「听说是天上的小殿下人界歷劫归来?」锦歌有些不确定,这么些年里天界不管有什么事儿也没主动邀请过魔尊,如今只不过是个小殿下歷劫归来怎的就要这般兴师动众?难不成里面有阴谋? 「哦,」绯颜说,「我知道了,你去告知你母亲吧,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 「真的没关系吗父尊?」锦歌有些不放心,怎么想这事儿都是蹊跷的紧。 「无妨。」绯颜说,「锦歌放心便好,你留在魔都守着。」 「嗯,」锦歌用力点点头,「父尊放心,我一定会将魔都守好的,不会让天界趁虚而入。」 绯颜觉得好笑,这孩子是以为天君跟他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啊,这一副趁他父尊不在,天界要攻打魔都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锦歌不必紧张,」绯颜笑笑,「天界此时不会进犯魔都,你安心在家呆着便好。」 ***** 天界大庆果真是很讲究场面的,姒鸾跟着绯颜一路进入天界,就见着到处都有洒落的花瓣,香气萦绕,弹琴奏乐的仙娥随处可见,看似是杂乱无章的随性而为,仔细听来却是一首首和弦恰到好处的曲子。 「天界真美啊。」姒鸾说,她还是头次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些,与魔都不甚相同。 「嗯,」绯颜点点头,甚美。 姒鸾看看周遭的仙娥仙君,再看看陪在身侧的自家夫君,同样的白衣飘飘,倒显得自己一袭玄色长裙突兀了些。 姒鸾幽怨的看着绯颜,你也不提醒我换身衣裳,好歹不也应该入乡随俗些吗?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难不成绯颜是看上了哪个仙娥?怪不得这么多年也没能得偿所愿,如此就说得通了,魔尊所求之人竟然在天界。 姒鸾四下里看了看,身旁路过的仙娥仙子个个都是面容姣好身段婀娜,款款的小碎步挪上一下脚底就会冒出朵朵鲜花,姿态简直优雅至极。再看看自家夫君,一袭白衣,眉眼含笑,比在魔都之时不知道高兴了多少。姒鸾越想越觉得事情一定就是这般,心底带着怨气,悄悄在绯颜胳膊上掐了一把。 「嗯?」绯颜皱皱眉,「怎么了?」 「好看吗?」姒鸾问。 「什么?」绯颜不解。 「天上的仙子好看吗?」姒鸾看着他小声说,「若是看上了哪个,就大胆的去问天君要人,何苦天天见了我就好像见着仇人似的,又不是我不允你纳妾。」 绯颜「......」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所以说女人就是不能太闲,无事可做就容易想七想八,最终将自己想成个怨妇。 「难道不是吗?」姒鸾幽幽道,「夫君所求之人难道不是在这天界?」 绯颜「......」天界是在天界,却不是这些个仙子仙娥。绯颜默默的换了一副表情,将眼底的笑意敛起来些。 ***** 凌霄宝殿之上,重光坐于上首,绮澈伴于身侧,下面坐满了仙君神君,气氛很是喜乐祥和。 「禀天君,魔尊魔后到。」传话的仙童上前行礼。 「快请。」重光眼角含了笑,说。 下面坐的各路神仙心里都还在纳闷,怎的帝君就想起将魔尊请来了?这可是几十万年都从来没有的事儿,而且看样子帝君还挺高兴?说好的仙魔势不两立呢? 绯颜带着姒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众仙皆是一副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 绯颜「......」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个什么表情,难道重光说了要与自己私奔? 「见过天君。」绯颜微行一礼,姒鸾跟在旁边亦步亦趋。 「魔尊不必多礼,」重光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是穿白衣好看呢。 「这位便是魔后了吧?」重光将视线落在姒鸾身上,「果真是艷压群芳的姿容,怪不得能得魔尊如此喜爱。」 绯颜「......」你这是又醋了? 「谢过天君,」姒鸾心里美滋滋的,看见了没,看人家天君多有眼光,绯颜你个不识货的。 「孤此次请魔尊前来,除了暮浅歷劫归来庆祝一番之外,还有事与众仙家说。」重光一本正经的对着下首众仙说。 绯颜「......」难道你想就这么昭告三界要与我私奔?会不会有点......不妥? 漫天神仙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家主子。 第82页 「三界交汇处的无极之渊,前阵子结界被破了。」重光说,「这可是关乎三界苍生的大事,孤请了魔尊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绯颜感觉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时觉得...略微有些遗憾? 众仙恍然大悟,就说今日帝君怎的专门请了魔尊,原来是无极之渊出事了,那可果真是大事,马虎不得啊。 「此事孤会与魔尊协力破解,望众仙家也能从中协助。」重光看着绯颜,眼底一片笑意。如此你便能随时正大光明的来天界了。 「我等必将尽力。」一个个神仙满脸认真的对天发誓。 「如此甚好。」重光说,「魔尊还有何话要说?」 「请天君放心,本尊定会全力相助。」绯颜说,「只是还有一事需由天君定夺。」 「何事?」重光挑挑眉,绯颜你这副一本正经与我说话的模样简直太...太招人喜欢了。 「地界鬼都一直受天界所辖,」绯颜说,「本尊此次前来,鬼都的阎君请我顺便给他带句话,说是想请天君派名鬼君去协助管理鬼都。」 「哦...」重光想了想说,「那就劳烦魔尊辛苦些,顺便管了鬼都之事?」 众仙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帝君这是要将鬼都拱手相送啊!可真是下了血本。地界魔都与鬼都一向各自为政,鬼都受天界所辖,而魔都一直想一统地界,如今重光帝君竟白白送了这样大的好处给魔尊,看来那无极之渊的麻烦可是不小。 绯颜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这是要...下聘?想着又暗自摇摇头,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拇指上的红色扳指,感觉到丝丝清凉。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心理活动有些多啊。 姒鸾站在旁边很是高兴,地界这是要都归他夫君所管了啊!真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绮澈微微皱眉,重光今日怎的这般大方,送出去时容易,今后若是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如此便多谢天君了。」绯颜行了一礼,若是当成下聘,他收的可是心安理得的很。 重光笑笑,让仙童去搬了软椅来给魔尊魔后。暮浅坐在溯洄旁边打哈欠,怎的这般无聊。 「怎么了?」暮浅感觉有人拉自己,「小叔叔何事?」 「好歹是庆祝你歷劫归来呢,」溯洄说,「你是不是正经些。」哈欠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擦一下,还有没有点儿天界太子的仪表了? 暮浅拿起个果子啃了一口,哈欠继续一个接一个的打,「实在是太过无聊了些。」 溯洄「......」活该被你父君罚。 「小叔叔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拿出来看看?」暮浅来了点儿精神,他小叔叔在整个天界可都是出了名的会玩。 「没有。」溯洄转过脸去不看他,有什么也不能拿给你看,小时候头天刚给你看过我养的七彩朱雀,转过天来你就能趁我不在偷偷烤了吃,这事儿我可还没忘。 暮浅「......」小叔叔你这一副防贼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小叔叔,」暮浅贼忒兮兮的说,「我父君给你那把扇子呢?拿出来给我玩玩呗。」 「没带。」溯洄悄悄的把扇子收进袖中,给了你我还能拿回来? 「小叔叔甚是无趣。」暮浅又咬了口桃子,继续打哈欠。 「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溯洄有些于心不忍,话说暮浅下凡歷劫也甚是可怜,这命簿子都被写成了什么样子,自己怎么说也是他长辈,理应给些安慰才是。 「去哪里转?」暮浅抬抬眼皮,整个天界就没有他没转过的地方,早都腻了。 溯洄看看还在跟魔尊客套的重光,心里也觉得甚是无聊,最后咬咬牙说,「走,咱上地界转去。」 暮浅立马来了精神,地界啊,他还没去过,不知道在那儿能不能找着莲汐的魂魄? 「我先走,」溯洄说,「等会儿你再熘出来,我们在栖云亭见。」 暮浅点头同意,看来他小叔叔深谙此道。 溯洄寻了个藉口出了凌霄宝殿,重光知道他这幼弟一向不喜这种场面,便也没强留。天后设了宴,天君与魔尊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众仙推杯换盏,殿上仙乐绕樑,歌舞迷醉。 暮浅在他父君面前故意晃了晃,又在各路神仙中间穿梭一回,与他母后闲聊了几句家常,最后又将魔尊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好看,甚是好看。 ☆、46、议正事重光暗偷香,四海君私下探地界 暮浅在殿上东窜西跑的晃到众仙头晕,方才寻了个机会偷熘出去,重光无奈的摇摇头,本还以为歷劫回来多少会消沉一段时日,没想到竟完全没受影响,倒是也让他安心不少。 绯颜看的好笑,这样的暮浅才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甚好。 「听说小殿下此番下凡歷劫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绯颜笑眯眯的说,「可否问上天君一句,是哪位仙家给小殿下写的命簿子?我也好讨教一番,日后好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去歷练歷练。」 重光「......」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呢?难道还当真要为暮浅出头不成? 「此事不提也罢,」重光抚额,准备把话题岔开。 看他这副模样绯颜也并未再刨根问底,顺手拿起手边的点心咬了一口,是在秋慈吃过的荷花酥。 重光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吃,又让小仙童端了个香炉上来放在他身旁。 第83页 是荼芜香的味道。绯颜心下感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当时自己只是随口一提,他竟都记得。 「这香倒是别致,」绮澈说,「怎么我以前从未在天界见过?」 你没见过的可还多着呢,重光瞥了她一眼,私自扰乱了人界秋慈国命数,这反噬你可承受得起?想起这个就心烦,重光揉了揉眉心。 「关与无极之渊的事,孤还要与魔尊详细商量一番,」重光说,「就先不陪众仙家饮酒赏乐了。」 众仙暗自心想,看来这次的篓子可是不小,看帝君都急成了什么样,打着小殿下歷劫归来的名头请了魔尊上来,匆匆就将人叫去了商议。魔后在心里暗自腹诽,果然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就说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将鬼都送与他夫君手中,原来竟是要绯颜去给天界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绯颜随着重光一道去了偏殿,依旧屏退了侍从设了禁制结界。 「坐下。」重光让他靠在自己平日坐的软椅上,「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嗯?」绯颜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要干什么?」 「担心你,」重光说,「你此番真身越界,又在人界呆了那许多时日,多少是会受些影响的,可千万别不往心里去。」 「有你这句便已足够。」绯颜将他拉近怀里,「真是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我亦是。」重光说,「无极之渊的事情解决了,我便传位于暮浅。」 「好。」绯颜吻住他的唇,手指在他背上细细摩挲,好想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骨子里。 「才几日未见就这般动情了?」重光将人搂紧,反压上去。 「不一样,」绯颜双眼有些迷离,毕竟在人界的,只是你一缕神魂。 重光的手指顿了顿,他这般毫无顾忌的待自己,为何自己却总是有许多牵绊负了他? 「信我,」重光在他锁骨处留下一朵吻痕,「绯颜信我。」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暮浅从凌霄宝殿出来径直去了栖云亭,就看见他小叔叔正拿着把扇子托起对面一个仙子的下颚,满面含笑,眉目轻佻。 暮浅「......」我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 暮浅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 「暮浅,」溯洄叫住他,收了手中的扇子,那仙子赶紧慌慌张张的跑了开去。 「那,那个,小叔叔继续?」我真是路过的。早知道小叔叔你有如此雅兴,我就在殿上继续无聊了。 溯洄一脸黑线,「走吧,去地界。」 「那个...」暮浅沖那仙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真的不继续了吗? 「那暮浅继续去殿上作陪魔尊,我在这儿躲会儿清净?」溯洄挑了挑眉。 暮浅想了想,还是算了,虽然魔尊长的挺好看,但看多了也是会腻,况且他堂堂的天界小殿下,老盯着魔都之主看算是怎么回事。 「我跟小叔叔去地界。」暮浅态度坚定,一副不带上我都不行的架势。 溯洄拿扇子虚晃着敲了一下他额头,「主意变的倒是快。」 「小叔叔又来敲我,」暮浅揉揉额头,「都要被你敲傻了。」 「你可不傻。」溯洄笑笑,「我可是听说你偷偷破了你父君在韶华阁的禁制?」 暮浅「......」能不提这个吗?要不我怎么会被罚的这般惨。 「跟小叔叔说说,」溯洄贼兮兮的说,「你父君在里面都藏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暮浅说,「就一坛酒还被我给喝了。」 「就喝了坛酒?」溯洄惊讶,「你父君就把你罚下去了?」 暮浅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这酒一定很好喝,」溯洄笃定,「说不定是你父君藏了几万年的佳酿,被你一口气给喝了恼羞成怒也是应该。」 暮浅「......」是挺好喝的。 「小叔叔咱能不说这个了吗?」暮浅一脸哀怨,「怎的突然就变得如此八卦?」 「岁月漫长,小叔叔觉得甚是无趣,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不是?」 暮浅「......」然后你就来找我了?暮浅看着自家小叔叔笑眯眯的模样,怎的自己下凡歷个劫的功夫,画风就扭曲成了这样。 「其实只要不面对你父君,小叔叔基本都是这副模样。」溯洄一副你懂的表情,谁让他兄长平日里那般严肃?天天绷着张脸。 「小叔叔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去找方才那位仙子探讨一下修炼真谛。」暮浅一本正经的建议。 「哪儿是什么仙子,」溯洄嗤笑,「方才那是魔后带来的女侍,见你迟迟不来,我便去套了几句话罢了。」 暮浅「......」 「还是小叔叔想的周到。」 「嗯,」溯洄笑眯眯的点点头,一副你还得多学着点儿的样子。「说起来,我也是没去过地界呢。」 那可不,哪个神仙会没事儿跑那转悠去。 「那小叔叔可认得路?」暮浅突然就想到了人界的师父晏景,路痴真是一场灾难。 「应当差不多吧...」溯洄说的不是很确定。 暮浅「......」 ***** 两人一路飞到庸城,果然在此地转了十七八个冤枉圈儿。 「小叔叔真的认识路吗?」暮浅很想转身回去。 溯洄「......」 「就快找着了,别急。」 第84页 「小叔叔这句话已经说了十三次了。」暮浅抚额,很是无奈。 「这次一定能找着。」溯洄心想,恁大的三界,怎就没人造出来个能指路的法器? 终于在转了第二十一个圈儿的时候,两人成功潜入地界。 「可真是不容易啊!」暮浅感嘆,心下决定以后定是不能再同溯洄单独出门,怎么也得跟着个认路的才行。 「总归是到了,」溯洄说,「我就说能找着吧。」 暮浅「......」 「我们现在去哪儿?」暮浅问,既然已经到了地界,那是不是可以先去鬼都看看,能不能找着莲汐的魂魄。他表面虽然还是一副轻松惬意无忧无虑的样子,可心里装了人,心思也就重了许多。 「暮浅想去哪儿?」溯洄问。 「我听小叔叔的,」暮浅说,「好歹你还打听过,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暮浅想去鬼都。」溯洄表示很惊讶,「难道你来地界不是想寻人界那小丫头的魂?」 暮浅「......」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吗? 「那便去鬼都吧。」 「在小叔叔面前不用如此。」溯洄拍拍他肩旁,「你父君曾跟我说过,愿许我一世的恣意潇洒任性妄为,小叔叔亦是希望你不要被天界的规矩所束缚,一切唯心便好。」 「嗯,」暮浅点点头,眼底闪过丝落寞的神情,「小叔叔,我真的很想找着她。可是......」可是父君说了,魂魄泯灭三界,那是他也没有办法挽回的。 「总要亲自找了才能知道结果。」溯洄说,「我们走吧。」 地界的天空是灰濛濛的,山是黑色的,水也是黑色的,到处都蔓延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这就是地界吗?」暮浅四周看了看,压抑而沉闷。 「嗯,」溯洄点头,「地界汇聚了世间所有至阴至邪的气息。」 「天地初分时,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这便形成了最初的天地二界,而人界就处于天地之间。」溯洄接道,「凡人修满功德便能飞升成仙,死后便坠入地界重入轮迴,这就是天地人三界的规则。」 「神仙既然凌驾于凡人之上,又为何不能左右凡人命运?」暮浅不解。 「因为命数是天定,」溯洄说,「天界之人只能给下凡歷劫的神仙写写命簿子,却无法左右的了普通凡人之命数。一个人生于世间,你可以给他荣华富贵抑或无上权力,可此人最终的结局如何却早已註定。」想当年重光大婚之时,还是集了天界众仙家合力,才能保得人界百年乐安。 是这样的吗?难道莲汐早已经註定了是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溯洄说,「这中间偶尔也会出现变数,是连命运也无法左右了的。」 「变数吗?」暮浅看着溯洄,「小叔叔可知道如何才能产生变数?」 「这我哪里能知道?」溯洄收起了先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整个天界的神仙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一个变数,我这样的又哪里能参的透。」 暮浅「......」 「也许你父君可以,也许不能,总之变数这东西难捉摸的很,也许只需一个契机便会出现,也许耗尽一生也追寻不到丝毫。」溯洄用扇子扒拉了一下暮浅的头髮,长高了啊,不好摸头了。「总之一切随缘。」 「小叔叔,」暮浅道,「我感觉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说。」 溯洄「......」这就对了,我要是能将这些说的通透,当年继任天位的也就不是你父君了。 「我们还是赶紧去鬼都吧。」暮浅说,「回去迟了会被父君发现的。」 「怕你父君了?」溯洄憋着笑。 怕啊...暮浅心想,这么多年都护着自己,不管惹出什么乱子也没见真的发火,谁知道一旦罚起来就是这般的毫不留情。 ☆、47、入地界遭遇鬼打墙,竹林外初见翩锦歌 「我也怕你父君,」溯洄说,气场太强,总让人感觉心里发憷。 暮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等回去我定要把小叔叔这句评语说给父君听。」 溯洄「......」还是不要了吧,我也很怕被罚。 「小叔叔知道去鬼都应当往哪边走吗?」暮浅看着眼前分了六七条岔路的路口,内心一片焦虑。 溯洄「......」怎的有这么多条路!一般路口不是顶多只有四个方向的吗? 「要不我们扔个石头决定?」溯洄说的毫无底气。 暮浅「......」 「我觉得如果小叔叔实在不知道往哪儿走的话,我们可以一条一条试一下。」也比扔石头靠谱些。 溯洄觉得,也并没有比扔石头好上多少。 暮浅选了一条看上去比较顺眼的,两人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了下去。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溯洄四下看看,「这块地方我们刚才好像走过?」 「这四周一片都是黑煳煳的,怎么看都是差不多的啊。」暮浅打量了一下周围,感觉阴风阵阵。 溯洄随手念了个诀在地上留下印记,「我们一边走一边做些记号。」 暮浅点点头。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溯洄突然看见了前方地上的印记,这么狗血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暮浅「......」还能不能行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下次准备充分了再来? 「小叔叔,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查查地界的地形图,等下次有机会了再来?」 第85页 「哪还有下次?」溯洄很郁闷,「你今日没听见你父君说的吗?鬼都现在归魔尊管,我们好不容易趁他不在偷熘进来一次,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暮浅「......」那我们也要能先找着路才行啊,方才在外面就转了二十几圈,现在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也许魔尊回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暮浅感觉很惆怅。 「别紧张,」溯洄安慰了他一句,「我们先按破解鬼打墙的方法试试。」 暮浅「......」真的能行吗? 「这可是在地界,」溯洄说,「都是些阴邪的东西,出现鬼打墙一点儿也不奇怪。」 暮浅觉得也是,恐怕是之前被他小叔叔识路的能力给唬着了,导致自己现在什么都爱往迷路上想。 想起鬼打墙的破解方法,暮浅警惕的瞅着溯洄,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 溯洄「......」 「你还想不想去鬼都了?」 「想,」暮浅说,「鬼打墙你破。」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暮浅怎的这么小气?」溯洄一脸哀怨。 暮浅点点头看着溯洄,就是小气。 溯洄「......」 「那我们先回去?」 「不,」暮浅说,「方才小叔叔说的,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魔尊不在地界,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那有劳暮浅破一下鬼打墙?」溯洄循循善诱。 「也不,」暮浅坚持,「小叔叔若是破不了,我回去便于父君说你与魔后女侍暗生情愫。」 溯洄「......」你个忘恩负义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帮你打探消息! 「暮浅果真不去破解?」 「不去。」暮浅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 「那好吧,」溯洄喟然自嘆,「我去。」 暮浅「......」竟然答应的这般痛快?那你早说啊! 「那个...小叔叔,」暮浅欲言又止,「你真的能破?」 溯洄「......」那你来? 暮浅赶紧摇头,「如此施展手段的机会还是留给小叔叔的好。」 溯洄「......」那你哪来的这么多欲言又止? 鬼打墙最简单的破解方法:在走不出的地方用童子尿浇上一遍,阴晦之气立马消散。 看着眼前笔直的一条大路,暮浅舒了口气,果然是鬼打墙啊! 「你看着我做什么?」溯洄将头转向一边,气鼓鼓的不去看他。 暮浅捂着嘴偷偷笑了半天,「侄儿是没想到,小叔叔竟然这般的守身如玉。」简直值得笑上一年。 「难怪暮浅不去破解,」溯洄笑的很是狡猾,「想来早就失了贞操?」 「才没有,」暮浅黑了张脸,作为长辈,你想法怎么能这般不正经?我只是...只是觉得随地排泄甚是丢脸啊。 「好了好了,继续走吧。」溯洄玩着手里的扇子说,「不准将这事儿同旁人讲啊。」 「哦。」暮浅答应了一声,心里想,可是有把柄被我抓在手里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通往两个方向。 「应该一面通往鬼都,一面通往魔都吧?」暮浅说,「我们该怎么走?」 「随便选一条吧,」溯洄想了想,「若是不对再返回来便好。」 「若是我们贸然进入魔都范围......」暮浅有些心虚,会不会被当成不怀好意啊,毕竟是趁魔尊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若说没有点儿什么目的任谁都不会相信。何况他们二人一个是天君的弟弟,一个是天君的儿子,在整个天界都属于位高权重那一类。 「额...」溯洄也有些心虚,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魔尊,估计重光也得将他扔到人界去走一遭。 「要不...我们这次就算了?」溯洄说。 暮浅「......」很不想放弃啊。 暮浅咬咬牙把心一横,「我们随便选一条走,若是觉得不对就赶紧撤。」已经都走到这儿了,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那好。」溯洄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小叔叔今日就捨命陪君子了。」 暮浅略感动。 「若是被你父君发现了怪罪下来,你可得给小叔叔顶着啊。」 暮浅的一丝感动荡然无存。 冲着左边的方向一直往前走,道路变得越来越宽,浓重压抑的黑色却显得浅了些,越往前走,黑色越淡,色彩变得越发鲜明。 「这是哪儿啊?」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暮浅有些惊讶。地界还有这般雅致的地方? 「你们是谁?」一个玄色衣衫的少年从竹林后冲出来,一剑指向溯洄,看着年纪应当比暮浅大些。剑气森寒。 「路,路过的。」溯洄小心翼翼的把那剑尖往下压了些,仔细看了看对面之人,齿编贝,唇激朱,生的好一副俊俏模样。 「路过?」对面的少年抬抬眼眉,「不信。」 「真是路过啊,」溯洄感觉自己都快哭了,这是不是又迷路了? 「你们不是地界之人。」那少年丝毫没有将剑放下的意思。 「我们的确不是地界之人。」暮浅上前行了一礼,毕竟是自己贸然闯入在先,姿态先要放的低些。「此次前来地界,只是有些私事需去鬼都查明。」 「哦?」那少年扬起嘴角,「你可知此处乃是何地?」 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吗!暮浅郁闷,自己这趟回去一定没事儿就把三界地形图拿出来背,背到再也不会迷路为止。 第86页 「恕在下不知。」 「连此处乃是何地都不知道,就敢随便编排出个理由来诳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年少好欺?」那少年的剑尖又往前递了几分,蹭上了溯洄的鼻尖,一滴鲜血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小叔叔,」暮浅紧张的看了看溯洄。 「怎,怎么了?」溯洄比他还紧张,毕竟还被人拿剑指着。 「你流鼻血了。」暮浅淡定了下来,还好没被捅一剑。 溯洄「......」流鼻血很值得炫耀吗?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拿剑的少年大怒,挥手一招攻向暮浅。 暮浅心中也是生出几分火气,「与你好好说话不听,非得动起手来才高兴吗?」这人是不是犯贱? 玄衣少年与暮浅打成一片,剑光交错,人影憧憧,溯洄在旁边看的...很是赏心悦目。 你倒是来帮忙啊,暮浅心里腹诽,他小叔叔在旁边发什么愣?这少年不好对付,难道不应当先合二人之力将人制住再说?也恐再生变化。 「你们可别打了,」溯洄在中间拉架,「我们真是来找鬼都的,只是...只是迷了路。」 「当真?」玄衣少年将剑势敛了些。 暮浅点点头,「就是这样。」 「那你们到魔都来干嘛?」玄衣少年问。 什么?暮浅呆楞楞的问,「这里是魔都?」 玄衣少年点点头。 怎么看怎么不像啊。暮浅又四下里看看,还以为迷路迷的离谱,走到了人界...魔都怎么会是这般清雅精緻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森森鬼气暗无天日的吗?时不时还得飞起几只蝙蝠衬托气氛。 玄衣少年「......」你们到底是哪里看来的这些? 「那请问鬼都如何走?」暮浅决定不耻下问,反正小叔叔是靠不住的。 「你们是顺着一条大路走过来的?」玄衣少年问。 暮浅点头,没错,就是那! 「另外一个方向就是鬼都。」 暮浅「......」二分之一的机会都能走错,这到底是什么神气运? 「原路返回去就是了。」玄衣少年将剑收起,等着他们离去。毕竟是来路不明的,总要看着走了才能安心。 「多谢。」溯洄上前行了一礼。 暮浅「......」感情他小叔叔还有如此谦恭有礼的时候? 「冒昧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溯洄接道,「来日定当好好感谢一番。」 暮浅「......」感谢人家拿剑指着你? 「锦歌。」玄衣少年吐出两个字,不耐的挥了挥手,怎的还不走? 原来是魔尊之子啊!溯洄想,生的可真好看。 溯洄和暮浅离开了那片竹林,顺着原路往回走。锦歌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尽头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难道真是两个来找鬼都的?偏生生趁着他父尊不在时来,怎么想都觉得有阴谋。 「这是什么?」锦歌从地上捡起一个白色小瓷瓶,上面绘了些兰花图案,瓶底倒是没什么落款。 「还挺雅致的。」锦歌想,他父尊一向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见了一定会欢喜,就当是...物尽其用?转身回去将其随手放在了绯颜房中。 「不好...」走出去老远的溯洄摸了摸袖袋,不见了啊。 「小叔叔怎么了?」暮浅一脸疑惑,溯洄今日有些反常啊。 ☆、48、无意中遗失小瓷瓶,于鬼都追寻莲汐魄 「没,没事儿,」溯洄说的吞吞吐吐,「就是好像,少了样东西。」 「可是很要紧?」暮浅皱眉,「我们折回去寻。」 「也不是很要紧。」溯洄有些脸红。 「小叔叔到底丢了什么?」暮浅疑惑,这是一副什么见鬼的表情。 「就是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暮浅问。 「媚药。」溯洄很是不好意思。 暮浅「......」小叔叔你随身携带媚药做什么? 溯洄看着暮浅很是心焦,连忙解释,「不是我自己用的。」 暮浅心想,要是你自己用的鬼打墙你也破不了。 「是给我新近养的一只重明鸟吃。」溯洄说。 暮浅「......」小叔叔你何时沾染了如此嗜好?怎么听着都有些...难以启齿啊。 「哎呀也不是,」溯洄很着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 「行了小叔叔,」暮浅语重心长的看着溯洄,「回去我便让父君给你尽快娶一位正妃回来。」就算不娶正妃,侍妾也是要有一个的。 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可不是有点儿......那个啥吗?暮浅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脸同情的看着溯洄,跟看人界修鞋的老光棍是一个眼神。 「是我养那重明鸟把它当零嘴吃。」溯洄感觉自己很想找个洞钻进去。丢脸啊。 暮浅「......」这鸟竟然如此...神武? 「是真的。」溯洄解释。 「好吧,我信是真的。」暮浅继续往前走,并不想再跟溯洄讲话。 「那药是我自己配的。」溯洄继续说。 「小叔叔果然博学多才。」暮浅说,□□都会配,啧啧啧,可了不得了,以后自己还是尽量离他远点儿好。 溯洄觉得自己好像越解释越糟糕,心里面很焦虑。这药能掉哪儿了呢?可千万别是刚才打斗的时候掉在小竹林了。溯洄想起锦歌那张俊俏的小脸,丢人吶。 第87页 暮浅往前快走了几步,此时已经走到他们破解鬼打墙的那条大路上了。 「这次我们向右走,」暮浅说,「按方才那少年的说法,应当就不会错了。」 「嗯,」溯洄点头,「我们得尽快了。」这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天界的庆宴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 天界之上,重光和绯颜回到了凌霄宝殿,绯颜坐回姒鸾身侧,眼底若有若无的带着丝笑,轻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点心送进嘴里,笑意更甚。 「天君方才同你说了些什么?怎的去了这许久?」姒鸾轻声问。 绯颜摇摇头没说话。 「不管说了什么,你可都不能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天君这是想把那无极之渊的烂摊子扔给你呢。」姒鸾说,「以前从来也没见请你来过天界,现如今有事儿了就将人叫来,这天君行事还真够现实。」 绯颜又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依旧什么也没说。 「你平日里不是不爱吃这些吗?」姒鸾问,「难道天界的点心也比魔都做的好吃?」 你可否少说上两句?绯颜觉得头疼。 「怎的还将衣裳也换了一件?」姒鸾疑惑,方才穿的可不是这件。 绯颜「......」 「我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了,湿了一身。」 是吗?姒鸾狐疑,怎的不用个净尘咒。 ***** 越往鬼都方向走,气氛越显得阴森,暮浅一边打哆嗦一边想,这才是地界该有的样子啊。 一路往前,两人无话,却是各怀心事。暮浅一心想着能就此寻着莲汐的魂魄,溯洄却还惦记着他那个不知道丢在哪里的小瓷瓶。 满天神佛保佑,千万别让锦歌寻到了。溯洄在心里默念,关键不光丢脸,还怕被人想歪。 「小叔叔你在念叨什么呢?」暮浅疑惑,怎的一路都神神叨叨的,本来这鬼都气氛就显得诡异,被他这么一念,不自觉就会毛骨悚然。 「你们是何人?」还没等溯洄答话,就见前面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走了过来,手中还举着一个三叉戟,样子很能唬人。 「敢问此处可是鬼都?」暮浅觉得自己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是又怎样?」那小鬼一脸蛮横,作势就要过来拿人。 「阎君可在?」暮浅问。 「阎君也是你能说见就见的?」小鬼二话不说,直接动武。 「果然是小鬼难缠,」暮浅退后了一步,「交给你了小叔叔。」 溯洄「......」我又不是你跟班,我是你叔叔好不好,难道你不应该在长辈面前表现一下? 溯洄心里腹诽,手上动作没停,捏了个指诀便将那小鬼定住动弹不得。 「何事喧譁?」从远处走来一个文邹邹的书生,看那小鬼动弹不得也并未惊慌,沖暮浅二人行了一礼,「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暮浅。」 「溯洄。」 「原来是天界二位殿下。」书生再行一礼,比之方才动作更标准了些。「在下是阎君身侧专司文书的师爷,敢问二位殿下此番前来鬼都有何吩咐?」 暮浅「......」鬼都也有师爷?还真是与人界同步啊。 「哦,我想来查个魂魄的去向。」 「二位殿下请随我来。」师爷瞪了那小鬼一眼,说了多少回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早晚把自己害得再死一次。 「多谢师爷。」溯洄很是客气。 「阎君今日家中有事不在鬼都,不知下官带二位殿下去查可好?」师爷暗自捏了把汗,阎君小舅子要成亲,他也很无奈啊,这不是正赶着去送礼嘛就遇见了这二位大神。 「好。」暮浅说,「只要师爷能查到,并无不可。」 「自然是能,」师爷说,「整个鬼都的魂魄去向都是我亲手整理的。」阎君也没我清楚。 「那就再好不过了,」暮浅说,「麻烦师爷了。」 「下官不敢当,能为二位殿下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师爷的套话说的很熘。 师爷带着二人来到了专门存放档案的仓库,暮浅打眼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啊,架子上层层叠叠的堆满了文书资料,每一摞都比人高。 暮浅「......」这要从何查起? 「敢问小殿下所查之人姓名?」师爷问。 「莲汐。」 「何处人?」 「秋慈国。」 「可知生卒年月?」 「大概生于秋慈玉宗七年,卒于秋慈明宗元年。」 师爷进去捧了两本册子出来,「并无小殿下所述之人。」 「什么?」暮浅问,「这是何意?」 「人还未亡,或已魂飞魄散。」师爷顿了顿,「我方才查了与小殿下所说之人所有相关人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秋瑞接过师爷手里的两本册子,「多谢师爷。」 「不必客气,」师爷说,「只是这些资料属于鬼都所有,我并无权力让小殿下带走,所以只能委屈二位殿下就在这里看了。」 「无妨。」暮浅说,「我看完便交还师爷。」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师爷说,「前方有一小桌,二位殿下可自便。」 暮浅点点头,跟溯洄一道去看资料。两人一人一本,暮浅看的极为用心,半响之后,终究是一脸失望。 「小叔叔看的如何了?」暮浅问。 第88页 「挺好看。」溯洄接了一句。 什么?暮浅一头黑线。 「这写的可比人界的话本子还精彩。」溯洄啧啧啧感嘆了一句。 「小叔叔看的是什么?」 「方才师爷给的资料啊,我们不是一人一本?」溯洄说,「与那小丫头有关的几个人,命数还真是离奇。」 暮浅「......」你看的到底是谁? 「总之我看的这本也没有更多关与莲汐的消息。」溯洄合上资料,很是惋惜,「看来真的是魂飞魄散了啊。」 「她说过要我等她,」暮浅说,「她不会骗我。」眼圈开始泛红。 「即使是真的魂飞魄散,也是还有可能存在变数的。」溯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侄儿,只能让他先将希望寄托在变数之上,至少...心里还能存个念想?也许日子久了,就能慢慢淡忘。 「嗯,」暮浅点点头,暗自下决心回去就要好好闭关,若是自己真能参透小叔叔口中的命运变数,莲汐是不是就能回来? 「我们走吧。」溯洄将两本资料放在那小桌子上,「已经出来了许久,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发现了。」 「嗯。」暮浅将衣摆攥在手里,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去与师爷打个招唿咱们便走。」 「好。」溯洄很想安慰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理也理不清的□□,却又乱的让人这般上瘾,伤了心,还伤了自己。 两人一道回了天界,一路上比来时顺利了许多。溯洄一个人回了四海君府,暮浅又转回凌霄宝殿。 「暮儿这么久去了哪里?」重光皱皱眉,怎么说也是给你办的庆宴,样子还是得做一下的。 「去帮小叔叔餵鸟了。」暮浅想起溯洄新养的那只重口味的重明鸟,一熘嘴就说了出来。 重光「......」还能不能正经点儿了?以后要怎么继任天位。 「小殿下真是好兴致,」绯颜看着暮浅笑笑,「有机会我带你去魔都玩儿,我也养了些鸟儿。」 「如此便谢过魔尊了。」暮浅冲着绯颜行了一礼,客套了一句。 绯颜自怀中摸出一块墨色的玉石出来,走到暮浅身边放在他手里,「此番前来天界也是为了庆祝小殿下歷劫归来,这个,便权当是贺礼了。」 重光看着他手里那物,眼神错愕,「此物过于贵重,魔尊还请收回吧。」 暮浅赶紧顺势将东西还了回去。 「身外之物罢了,」绯颜将东西交给暮浅,「别听你父君的,只当是长辈给了个见面礼,你拿着便好。」 暮浅抬头看着自家父君,我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啊? 「那你便收下吧。」重光说,「收好了,莫要辜负魔尊一片心意。」 「是,父君。」暮浅对着绯颜行一大礼,「多谢魔尊。」 绯颜点点头坐了回去,很是遗憾没有再听到一句师娘。 ☆、49、魔都喜姒鸾又有孕,恼绯颜天界见重光 「你给的是什么?」待绯颜再度落座,姒鸾轻声问。 「没什么,一块普通的寒玉罢了。」绯颜说的轻描淡写。 「那天君怎的还说此物贵重?」姒鸾不解。 「我哪儿知道去,」绯颜道,「也许是因为天界不产寒玉?」 姒鸾点点头,深以为然。 天界一场庆宴办的宾主尽欢,绯颜带着姒鸾向重光辞行回了魔都,重光眼底带着些黯然的笑意看着他远去,心上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帝君在想什么呢?」绮澈陪在重光身侧,看他眼神有些飘忽,心下不解。 「在想你,」重光看着她,「暮儿此次下界歷劫,你却私下动作扰乱了秋慈命数,恐怕会遭天罚反噬,你...可心里有数?」 「臣妾知道。」绮澈福身一礼,「为暮儿,为帝君,臣妾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悔。」 重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待无极之渊的事情解决,我便会传位于暮儿。」 「那帝君呢?」绮澈感觉心被揪了一下,涌出无限酸楚。 「归隐三界。」重光说,「天界之事我也不会再过问。」 这是要抛下我们母子了吗?绮澈心想,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那...臣妾呢?」绮澈问,心里盼着能听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答案。 重光顿了顿,「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暮儿。」 「臣妾愿与帝君一同归隐。」绮澈抓住重光的衣袖,目光恳求。 「孤只不过是刚有一个想法而已,」重光不动声色的佛开她的手,「天界还有这许多的事情未解决,天后不要多想。」 ***** 绯颜与姒鸾回了魔都,就见锦歌立在小竹林前等着他们。 绯颜笑笑,「锦歌就一直站在这里?」 「父尊,母后,」锦歌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有事发生?」绯颜皱眉。 「也不是什么大事,」锦歌挠挠头,便把暮浅二人来过的事情说了一番。 「此事无妨,」绯颜拍拍儿子肩膀,「你回去歇着吧,父尊知道了。」 「真的没事儿吗?」锦歌疑惑,趁父尊不在的时候来了奇怪的人,难道不应该彻查一番? 「真的没事儿。」绯颜笑笑。这事儿略微一想就能知道来的是谁,暮浅...你是来地界寻那小丫头的魂魄了吧,迷路的毛病倒是与重光一样。 第89页 「我看锦歌说的对,」姒鸾想了想,「咱们还是不能大意,趁你不在跑咱地盘上来八成是天界的探子。」 绯颜「......」 「都回屋吧,我也累了。」绯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姒鸾很是贤惠的去厨房煮了一碗解乏醒目的汤水给绯颜,端进屋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绘了兰花的白色瓷瓶,姒鸾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心里腹诽,又把安神丸到处乱放,随手打开便倒了几粒进汤里。 「给,」姒鸾说,「趁热喝了吧,安神解乏。」 绯颜接过,将汤放在身旁小桌上,「你不必专门去厨房做这些。」 「我乐意行了吧。」姒鸾翻了个白眼,谁让自己就是喜欢眼前这人呢。 绯颜无奈,「奔波了一天,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别总这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姒鸾说,「看着你把汤喝完我收了碗便去。」 绯颜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姒鸾「......」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话说现在天君也算是有求于你,你怎的不趁机开口要人。 「喏,」绯颜将空碗给她,「喝完了。」 姒鸾接过碗,转身出去。想想锅里还剩了些汤,便给自己盛了一碗,也加了几粒儿「安神丸」进去。 当夜,锦歌想着今日贸然闯进魔都的两个人辗转难眠,既然不是地界之人,那...便应当是天界的,可他父尊却又说无妨,来人到底有何意图? 锦歌披上件外袍走出卧房,躺在屋顶上看着天空,地界是没有日月星辰的,有的只是漫天黑暗。锦歌闭上眼睛想像一下,满天星光是何等璀璨,何时...才能看见?想着想着,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今日来人的那张脸,还真是阴魂不散,锦歌挥挥手想要将这画面挥散,却突然听见一丝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楚。 锦歌听的脸红心跳,虽然还未经人事,人界的话本子却也是偷偷看过的。锦歌默默走远了一些,还能听见,又远了一些,直到退出魔都范围,锦歌方才松了口气。 他父尊同母后不是今日刚吵过架吗,怎的还能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锦歌摇摇头,真是不懂。 ***** 「你昨晚给我喝了什么?」第二天一早,绯颜一脸寒意的看着姒鸾。 「解乏的汤水,」姒鸾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接了一句,感觉还没睡醒,头晕。 「解乏的汤水?」绯颜看着她冷笑,「我竟还从来都不知道,魔后扯起谎来是这般的行云流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姒鸾从床上坐起来,锦被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点点红痕显得更加耀眼。 「你知道。」绯颜将一件外袍扔在她身上,眼底是一片深不可见的黑暗。「穿上你的衣服,出去,再也莫要进这个房间。」 姒鸾气急,瞪着眼前这人,前夜还如此情浓蜜意,怎的能转身就翻脸不认人?「绯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还想安心的做这魔都的女主人,」绯颜将她的脖颈掐在手里,「便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将人一把推开,绯颜转身离去。 「父尊这是怎么了?」看着绯颜黑着一张脸锦歌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边,昨晚不还好好的吗?难道白日里吵架更有助于夜晚发挥? ***** 两个月后,魔都传出消息:魔后又有孕了。 绯颜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出来,他已经将自己关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中,除了收集无极之渊的消息之外,他谁也没见。 「父尊...父尊,」锦歌在门外敲门,「我能进来吗?」 绯颜走出来,又转身将门关上,「何事?」 锦歌「......」 连亲儿子也不让进啊?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母后有孕了。」锦歌显得很高兴,想起两个月之前那个夜里,脸上又开始发烫。 「知道了。」绯颜转身进去将门关严。 锦歌「......」就说了这么三个字就完了? 绯颜坐在一个小桌旁,看着自己曾经为这屋子题的三个大字发呆。重光...你又要怪我了吗?说好了一同归隐,说好了此生相伴,我怎么...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不起你? 绯颜转身离开小屋,径直去了天界。还站在门口愣神的锦歌恍惚间从门缝里看见了三个字:故人嘆。 「谁是父尊的故人呢?」锦歌挠挠头,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去想了,锦歌转身欢欢乐乐的去找魔后,自己可是就快要当哥哥了呢,想想就很值得高兴,虽然父君总是黑着一张脸,但也阻止不了他即将要当哥哥的好心情。 ***** 「魔尊要见天君?」重光身旁随侍的小仙童正笑眯眯的看着绯颜。 「是,」绯颜说,「劳烦仙家通传一声。」 「魔尊此来何事?」小仙童问,「帝君交代过,若是魔尊前来,定要我问清楚了才行。」 「无极之渊之事。」绯颜撒起谎来完全没有负担。 「请魔尊稍等。」小仙童敛起笑,一本正经的去禀告重光。毕竟这可是大事。 重光揉揉眉心,「那便叫进来罢。」 绯颜看着他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之上,眼底毫无一丝情意流露,心底一疼,你终归是气我了。 「魔尊既然亲自来了,」重光微抬一下眼皮,「那便说明无极之渊的事儿有眉目了?」 第90页 绯颜看看侍立在旁的仙童仙娥心想,单独见我一面,你都不愿了吗? 「事关重大,」绯颜说,「还请天君屏退左右。」 「哦?」重光带着丝戏虐的笑,「此处都是我天界之人,魔尊放心便好,消息不会露了出去。」 绯颜看着他,一声不吭。 「说起来魔后有孕,孤还没恭喜魔尊呢。」重光让人去拿了个灵气缭绕的如意来,递与绯颜,「孤的贺礼,魔尊莫要嫌弃。」 绯颜不接,直视着他的眼底泛出些涟漪。 「你们先下去吧。」重光挥了挥手,微感头疼。「如此魔尊便能说了?」 绯颜一头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的将他搂住。 「你别气我,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重光「......」 「魔尊这是何意?」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姒鸾给我下了药,你信我。」绯颜眼圈泛红,渗出丝丝水雾。 重光在心底嘆了一声,终归是于心不忍,将人搂进怀中。 「你不气了?」绯颜抬眼看着他,试探着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怎么不气?」重光板着张脸,「孤已经决定,往后再不见你。」哼!你个水性杨花的。 「那我便去死。」绯颜盯着他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便散尽修为气运,自毁元神。」 「你在威胁孤?」重光挑眉,真是好大的胆子。 绯颜摇头,「若你恼了我,气了我,不愿再见我,那我独自一人在地界还有何意义?」绯颜将头埋在他胸前,「若是没有一丝期盼,我又如何能过了这十几万年?」 重光一怔,眼神逐渐柔和下来,「绯颜...绯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也不要再说这种话,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不会真的恼了你。」 「那你还气吗?」绯颜在他身上蹭了蹭。 「气。」重光一把将人抱起,「所以...你得负责,什么时候让我把气儿消了,什么时候再放过你。」 绯颜将人搂紧,挥手又加固了两道禁制结界,眼底尽是绵绵情意。「真想一刻也不离开你。」 「很快就能如愿,」重光吻了下去,「绯颜信我。」 ☆、50、损修为魔后保爱女,小公主冷舞降魔都 暮浅小殿歷劫归来的庆宴结束后,便在府上闭了关,众仙皆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还以为天界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没想到竟然如此平静。 「这可不合常理啊。」老君想不明白,莫不是还在别的地方憋着什么坏?总之近些日子见了暮浅一定得有多远躲多远,省的无端端就被惦记上。 暮浅闭关后十个月,地界传来消息,魔后诞下一女,取名冷舞。 「魔尊与魔后果然如传言般恩爱,」众仙议论纷纷。 「这么多年了魔尊竟然还这般长情,与魔后如胶似漆。」 「那可不是,听说魔尊无论走到哪儿都将魔后带在身侧。」 「即使再恩爱又如何?」老君撇撇嘴说,「我可听说魔后新诞下的小公主生来便先天体弱。」 「啊?怎么还有这事儿?」 「我也是听说,」老君将声音压低,「听说小公主生来便是病体,魔后可是舍了半生修为才将女儿保住。」 「啧啧啧,还真是世事无常。」 「谁说不是呢,」老君嘆气,「不过终归是将那孩子保住了,也算是喜事一桩。」 「幸好,幸好,这孩子有个好爹娘。」 老君点点头,「听说魔尊还给女儿渡了些修为,虽然是个刚出生的娃娃,现在看上去却已有人界五六岁小童大小。」 这得是渡了多少修为啊!众仙倒吸一口气,魔尊还真是性情中人。 只是...不知魔尊消耗如此之大,会不会影响帝君所託之事?毕竟是已经将鬼都都送出去了啊。 「你们操这些个闲心干嘛?」老君晃晃悠悠的往兜率宫走,「天塌了有帝君顶着,地陷了有魔尊扛着,咱们只管吃饱了不饿,有热闹看就好。」 众仙齐齐点头,老君说的极是。 「将来若是谁娶了这地界的小公主,可不就一步登天了吗。」一个刚飞升天界的小神官边走边感嘆,自己若是现在转投地界会不会太晚了些? 「哎呦!你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儿?」小神官一个没留神撞在了对面来人身上,还没看清是谁,顺嘴便先熘出来一句。 「嗯?」对面那人语调上扬。 小神官抬头看了看,我的妈呀!这这这不是魔尊大人嘛! 「魔,魔尊恕罪,我...我走路有点走神。」小神官很是慌乱。魔后不是刚生了闺女嘛,您老人家不在地界陪着,这个时候来天界干嘛? 绯颜看了他一眼,问道「天君可在?」 「在在在。」小神官低眉顺眼道,「刚结束仙议,天君应当还在凌霄宝殿。」 绯颜点点头往凌霄宝殿方向走去。 「敢问魔尊找天君何事?」小神官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当你问的,还是莫要多问为好。」绯颜看他一眼,径直离去。留下小神官一人一脸纠结。真的不需要我先去通传一下吗?速度快,效率高,还不要赏钱。 ***** 「魔尊这个时候来找孤,是来讨贺礼的?」重光看着站在殿前的绯颜,「孤可是记得,之前已经给过了。」 第91页 绯颜「......」你个心眼小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是无极之渊的事,」绯颜一本正经道,「有眉目了。」 「哦?」重光挑挑眉,这阵子每次来都拿这个当藉口,当真是很好用? 「你们先都下去吧,」重光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又顺手布了道结界。 绯颜「......」你这么轻车熟路的是要干嘛? 「这次真是无极之渊的事。」魔尊感觉心力交瘁,这人莫不是偷情上瘾了? 「孤就喜欢看你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重光走下来将人搂在怀里,「绯颜今日能来,我很高兴。」 「别闹了,」绯颜往后退退,「先说正事。」 「唔...」魔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重光堵上了嘴。 绯颜「......」 一吻深沉,仿佛要到天荒地老,久久之后两唇分开,重光还带着丝不舍的遗憾。将人打横抱起,重光往偏殿走去。 「真的有事儿。」绯颜横在他怀中,勾住他脖颈,眼神陷入迷乱。 「有事儿也一会儿再说。」重光吻住他后颈,一路往下,怀里的人体温逐渐升高,两个身影纠缠在一处抵死缠绵,忘却了时光,忘却了身份,整个天地之间都只剩下眼前一人,也惟愿只此一人。 ***** 「我今日来当真是有事。」绯颜蜷缩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丝春色,语气微微嗔怒。 重光将人往怀里紧了紧,「谁叫绯颜如此秀色。」一副明明是你勾引了我的模样。 绯颜「......」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 「你可还记得人界的那个小丫头?」 「你说莲汐?」重光皱眉,「当然记得。」 「万箭穿心,灭灵钉直没天灵盖,本该是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绯颜看着重光,「可她又回来了。」 「什么?」重光惊讶,「真的?」 「千真万确。」绯颜点头,「不仅回来了,还转世成了我闺女。」绯颜感觉很头疼。 「你...是说魔后诞下的那个?」重光揉揉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 「嗯。」绯颜道,「我开始并未发现有何异常,直到那孩子出生,竟是个先天病体。」 绯颜本来想着若是实在保不住那便算了,反正...反正这孩子的来路也让他心中堵得难受,可姒鸾却愣是耗了半生的修为将其生了下来,绯颜想着自己日后必定会随了重光归隐三界,终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姒鸾,便为这孩子渡了些修为,以保她身体康健,往后也能与母亲相伴。可没成想渡修为的时候,却发现这孩子竟然与之前在人界遇到的那个小丫头是一样的命格,祸星焚世。 「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是莲汐转世。」重光道,「那终归是你的血脉。」 「我在她额前,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记。」绯颜说,「这些日子我虽然次次都以无极之渊为藉口来寻你,但私下却是下了些功夫去查的,你可知无极之渊里被封印的是何物?」 重光皱眉,绯颜既然说了是他下了些功夫查的,那便绝对不仅仅是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而已,藏在背后的艰难阻险即使他不说,自己也能想的到。 重光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这段日子绯颜辛苦了。」又要来天界哄自己,又要去查这许多事,重光有些后悔,这漫天的神仙见天的都在闲着八卦,怎的自己就能让心爱之人这般辛苦,却白白养了那些个无所事事的。 绯颜摇摇头,「谁都知道无极之渊里封了混沌初开时的魔物,对付这些东西,当然还是我这个魔尊去合适一些。」 重光将他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直到指尖碰触到那枚红色的扳指方才心中好受了些,「绯颜一直将它戴着?」 绯颜点点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快别闹了,听我说完。」 「无极之渊里封的是一株天地间浊气所化的莲花,」绯颜接道,「冷舞额前便有莲花印记,与我所查上古典籍记载相同。」 「这...」重光疑惑,「这也不能说明冷舞便是莲汐转世。」 「这数十万年来,你可还见过祸星焚世的命格现世?」 重光摇头,别说是这数十万年,就是从三界刚形成那会儿算,这个命格也没出现过几次。 「无论如何,冷舞都是不能留了。」这句话一说出来,绯颜便觉心中一紧,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不管她是何物转世,终归是与自己有了一世的父女情分。 「绯颜...」重光将他嵌入自己怀里,「若是不忍,我们便不去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就此归隐,只你我二人,往后不管这三界再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已经为这三界,辜负了太多年华。 「此事若不解决,你又如何能安心传位于暮浅?」绯颜道,「我又如何能安心传位于锦歌?」我们终归已经有了这许多牵挂。 「又何况,此株邪莲只要还尚存一丝气息,便能坠入轮迴重新转生。」绯颜说,「灭灵钉在人界也算是阴毒至极的法器,却还是不能将其彻底泯灭。」 重光皱眉,「那如何才能让其彻底泯灭?」 「我想了许久,好像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绯颜道,「毁了她的真身。」 「此等魔物,若不是她自愿相托,谁又能寻着她的真身?」重光摇摇头,「冷舞出生时先天体弱,想来是人界的灭灵钉多少对她有些损伤,不如我直接去......」重光本来想说,直接去一掌拍死得了,最后想起自己要一掌拍死的是怀中人的亲闺女,终归是没将话说的这么直接。 第92页 绯颜「......」怎么都感觉此时画风太过诡异,自己竟然与本该对立之人一起热切讨论怎么灭了自己亲骨肉,若是让魔都歷届魔尊知道了,会不会直接从万魔冢里爬出来扇自己? 「此事还是让暮浅去吧,」绯颜觉得头疼,「还在人界之时莲汐便对暮浅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也未曾惹出什么乱子,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让她自愿交出真身,那此人必定是暮浅。」 「暮浅吗?」重光想了想,他并不想让暮浅再见莲汐。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愿的,」绯颜道,「暮浅早就去地界鬼都寻过莲汐的魂魄。」只是你不知罢了。 「还有这事儿?」重光一头黑线,这是被罚的还不够啊! 绯颜点点头,「就在暮浅歷劫归来天界大庆那日。」还寻错了路来了趟魔都。 重光「......」怪不得平白消失了那么久,还说什么是给溯洄餵鸟去了,想来此事溯洄也是脱不了干系! 「那...此事便让暮浅亲手解决吧。」重光道,暮浅若真能堪破这一情劫,自己也就能真正放心让他承袭天位了。 ☆、51、赴封城洛冥统魔军,仙魔战一触将即发 「总不能让暮浅直接便去了魔都要人?」重光想了想说,「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办好的,总得寻个理由让暮浅呆在地界才好,更何况冷舞到底是不是莲汐转世还未可知,就算是,此生对暮浅还留有多少情谊也是未知。」 「你说的都对。」绯颜点头,他也很是头疼。 「不如我们打一架?」重光挑了挑眉道,「我继任天位这么久,好像还从未干过些除魔卫道的事儿呢。」 绯颜「......」 「你若想要地界,我愿随时奉上。」 「你这是要我不战而胜了?」重光笑眯眯的看着他,「仙魔不两立,咱们总归是得打一场才好。」 绯颜皱眉,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绯颜不要多想,」重光吻了吻他鼻尖,「我要一场仙魔大战,让暮浅名正言顺的去地界魔都。」 ***** 天君与魔尊合作应对无极之渊之事,恰巧此时魔后诞下一女,本应当是个天地二界紧密合作的融洽时期,却没成想这时候天界竟有些个不长眼的在背后嚼魔尊舌根,说小公主生下便是先天病体,一副病病殃殃的早夭相。 嚼舌根还被绯颜逮了个正着,魔尊大怒,径直去了凌霄宝殿质问天君,没想到天君却是个护短的性子,几句话便不冷不热的将魔尊打发了回去,最后连个贺礼也没捨得给这新生的小公主送。 魔尊黑了一张脸返回魔都,当日便宣布与天界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后来越想越气,自己鞍前马后的为天君追查无极之渊的魔物,竟还遭遇如此对待,此事若是真帮天君做完了,还不知道天界是怎么样一副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当夜,魔尊便暗中调兵遣将,准备随时向天界发难。 ***** 「到底是谁在背后议论了魔尊之女?」凌霄宝殿之上重光帝君脸色很难看,「自己给孤站出来。」 这...老君心想,那可多了,估么着得有半个天界的人。 「孤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平日里太过清闲了些,无极之渊这么大个乱子,一个能出来出谋划策的都没有,在背后议论人家长短倒都是颇有本事。」重光看着下面站的这一片默不作声的神仙想,要怎么将这群不靠谱的交到暮浅手里?真让人头疼。要不然考虑一下都扔到人界去算了,不经歷个几生几世的爱恨别离,这群人是看不明白现今的日子过的有多舒坦。 「帝君息怒。」老君慢慢悠悠的走出来作揖行礼,听八卦的时候都有你们,这个时候怎么一个个都蔫儿了?早晚得让帝君把你们都扔人界去,命簿子交给月君写。 「既然事已至此,帝君就是发再大的脾气也没用,还是想着先怎么平息了魔尊的怒气才是要紧。」 「那老君倒是说说孤要怎么平息了魔尊的怒火?」重光嗤笑一声,「鬼都都送出去了,你总不会想着让孤亲自去地界请罪吧?」 「老臣不敢...」老君心里腹诽,魔尊当日在气头上来找你的时候直接推出一两个嚼舌根的抵罪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偏偏死要个面子,最终连个贺礼也没给人家,心里没气才是怪了。 「这事儿既然是你们惹出来的,」重光眯起了眼睛,「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魔尊要战便战,我们天界都接着就是,也省的各位仙家闲的难受。」 众仙「......」帝君这是要攻打魔都啊!啧啧啧,现今可不止魔都的事儿,这是要与整个地界为敌呀。 「帝君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老君战战兢兢道,「如今无极之渊的事儿可是还没解决,此时与地界开战实在并非良策啊。」 「哦?」重光瞥了这老头儿一眼,平日里就属你嘴最碎,要说此事与你无关恐怕整个天界都没人会信。「如此的话...那孤就派老君前去地界安抚魔尊?」 老君「......」你把老头子孤身一人派往地界,我还能有命回来?若真要派好歹也得找个武将出身的,我可就是个炼丹的啊。 「既然如此,老君也不必再多言,」重光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孤要与魔尊一决高下。」 ***** 地界,魔都。 第93页 姒鸾将冷舞紧紧搂在怀中,小丫头刚出生时体弱,被她父尊渡了些修为后此时已强健了许多,看着像是人界五六岁般大的女娃娃,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小脸胖乎乎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一把。 「你真要与天界开战?」姒鸾看着绯颜,总觉得她这夫君越发的让人看不透,按她原先的想法,绯颜应当是愿意与天君合作的,也并未在一些小事上与天界计较,可此时却又说打便要打,整个魔都的人马都被召集了起来,也不像是要唬人的。 「自然是要。」绯颜道,「总不能就这样让人欺了冷舞。」 姒鸾心里一暖,他总归还是在意这个女儿的。「可是...可是冷舞才刚出生不久,虽然你为她渡了修为,可终究还是个体弱的婴孩儿,若是此时发生战乱,恐怕会受了惊吓。」 「你带着冷舞呆在魔都,哪里也不要去,锦歌也会留下来护着你们,」绯颜说,「其余一切都交给我便好。」 ***** 封城是天界与地界交汇处的一座小城,破败荒凉,人烟罕至。封城地方不大,却大大小小的有不少火山,空气里瀰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道。 洛冥奉了魔尊之命来封城守着,刚一进城,就被扑面而来的黑灰煳了一脸。 洛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的比地界还阴森鬼气,也不知道魔尊让他来这儿守着有何用意,这么个破地方,莫说是天界,就是他们魔都也是不稀罕。 「将军,我们真要跟这儿守着?」洛冥手下一个低阶的魔官一边递上来个帕子给他擦脸一边问。 洛冥皱了皱眉,「既然魔尊说了要守,那便是要守的,吩咐下去,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 「听说魔尊派出来的人都守在了封城?」天界之上又展开了一场八卦讨论。 「也不知这魔尊是怎么想的,那片地方...啧啧啧,想来天君也不会放在心上,他要守便去守好了。」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还当是要怎样呢,没成想就守在那么一块儿绝地了,魔尊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众仙正八卦的兴高采烈,重光身侧的小仙童便来传人,帝君说了,宣众仙殿前仙议。 众仙一边往凌霄宝殿方向走,一边还在热烈讨论,这下帝君可以放心了,这仗看似也不像是能打起来的样子,魔尊也就是唬人的本事大些,真要动起真格的就怂了。 「魔尊已经过界,派人守在了封城,众仙家可都知道了?」重光坐在上首,看不出是何神色, 「我等都听说了。」老君道,猜不透帝君所想之前,还是莫要多言。 「嗯,」重光点头,「那众仙家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去管他便是了,」南衡星君说,「封城那个地方,也不是能长期呆下去的,时间久了魔尊自然会将人都撤出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星君此言也颇有几分道理,」重光看着他笑眯眯道,「可毕竟是家门口让人给堵了,孤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大舒坦。」 老君「......」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果然是多说多错。默默的看了一眼南衡,自求多福吧。 「那帝君觉得此事...?」南衡试探的问了一句。 「魔尊都堵到仙界家门口来了,众位仙家还要问孤此事如何解决?」重光挑了挑眉道,「自然是要打回去的。」 殿下众仙皆倒吸冷气,帝君近日里是受了什么刺激,怎的非要跟魔尊过不去,莫不是看人家添了个闺女心里嫉妒? 「哪位仙家愿意领天兵前往封城?」重光问。 殿前一片寂静,一个个神仙都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大气儿也不敢多喘一口。谁愿意去那鬼地方?更何况还要迎战魔尊。 「既然没人说话...」重光眯缝着眼睛看了下面一圈,「那孤便派南衡星君前往如何?」 众仙如蒙大赦,皆是松了一口气。 南衡星君「......」怪我方才话多喽? 南衡星君很不情愿的领了天兵前往封城,心里暗下决定,下次不管帝君再说什么,自己也一定要学乖些充耳不闻。 ***** 洛冥领着魔都将士在封城守了三日,日日被火山灰呛的头疼,他们这些修为高的将领还觉得好些,尤其是一些修为低下的魔兵,简直苦不堪言。 「何时才是个头啊!」洛冥暗自嘆了一声,本还以为魔尊派了自己是去攻打天界,这可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谁知竟是守着这么个死城,天界的人又不是傻子,能来这鬼地方应战才怪。 洛冥呸呸两下,吐出的口水都是黑的。这空气污染到底是得有多严重!洛冥心塞,也不知道这一趟回去会不会留下些暗伤,不是迎敌对战打出来的,是愣被火山灰呛出来那种,想想都很丢人。 「将军,将军,不好啦!」洛冥手下的先锋官一边跑一边用手捂着嘴喊,还不忘拿袖子再擦擦脸。 洛冥「......」你那袖子都看不出颜色来了,灰比脸上都厚。 「怎么了?」洛冥无精打采,还有什么是比现在这副样子更糟的吗? 「天天天界派兵打过来了!」先锋官惊慌失措。 「什么?!」洛冥立马来了精神,天界这帮人莫非是脑残不成,还真的打到这鬼地方来了? 「天君派了南衡星君,领着数万天兵打过来了。」先锋官以为自家将军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第94页 「我知道了,」洛冥说,「传令下去排兵布阵,我要应战。」 先锋官「......」 「将,将军,真的要迎战吗?」 洛冥点头,「魔尊既派了我过来,就自然是要迎战的。」怎的这么多废话。 「可,可是...」先锋官战战兢兢看着自家将军欲言又止。 ☆、52、互猜疑两军困封城,弃前嫌同议脱困计 「嗯?」洛冥不悦,「怎么了?」 先锋官看看营帐方向,心里腹诽,还能是怎么了?咱这几万魔军,现在就没几个还能囫囵个儿的站起来,被那黑灰呛的上吐下泻都是轻的,还有不少都是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回魔都以后还能恢復不。 洛冥「......」 「如今还能迎战的,有多少?」 「大概一千左右?」先锋官大概估摸了一番。 洛冥「......」这还要怎么打啊?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魔尊,所以此次被派了来送死的?想想不应该啊,貌似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差事。 「其余人等现在都是个什么情况?」洛冥问,心里盘算了一番,要不然先撤了再说?毕竟天兵是今日刚到,他们却已经死守三日。 「好些的上吐下泻,严重些的重度昏迷。」 洛冥「......」貌似撤都不好撤啊。果真头疼。 「叫上几个状态还好的,先随我一道去看看吧。」洛冥内心十分苦逼。 「是。」先锋官战战兢兢的去营帐喊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状态好的?要不一会儿也晕上一次? ***** 一入封城,南衡星君就感觉头痛欲裂,这都是个什么情况?满天的飞灰,刺鼻的气味儿,还有暗无天日的压抑。 「魔尊派来的人真是守在这儿了?」南衡星君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呆住人的,比自己先前想的还要糟糕许多。一刻就能窒息,何况自打魔都动兵以来都过了三天。 「应当...是在这儿没错吧。」手下的小仙官也不是很确定,莫非魔都的人都天生精奇,能抗住这些污染?怪不得魔尊会选了此处守着。 「那便去看看吧。」南衡星君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想着赶紧查探完了返回天界。 浩浩荡荡的天兵有序的进入封城,瀰漫了火山灰的空气上方悄悄形成了一个屏障,将这处死城彻底隔离出三界。 「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南衡星君四处看看,「这封城地方应当不大,怎么走了这许久也未见着一个人影?」 「我看这地方太过诡异,」一个小仙官说,「魔都的人也未必就能守下去,说不定早都撤了回去。」 「嗯,」南衡点点头,「再看看,若是还没发现我们便回天界。」 ***** 「天界的人在哪儿呢?」洛冥问先锋官,怎的走了半天还不见人?莫不是一进来就退了出去? 「属下也不知道啊...」先锋官感觉很委屈,刚刚正准备晕一个来着,就被将军喊了过来。动作还是太慢,很需要回去再练一下。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洛冥自语道,「咱们进来那日,这封城好像没这么大吧?」怎么转了这许久还没看见那日入口? 「属下怎么也觉得怪怪的?」先锋官打了个哆嗦,还感觉越来越冷。 「走,」洛冥道,「我们先回营帐再说。」 明明是原路返回,洛冥却觉得这路怎么无端长了许多,心里疑惑,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此地越发诡异,我们还是早些撤了回去才好。」 「嗯。」先锋官使劲儿点头,早就该回去了啊,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去做饭。 ***** 云端之上,重光与绯颜隐了身形看着封城方向。 「结界被破之前,此城可是彻底隐匿在三界之中了啊。」重光笑眯眯的说,「你说这局我们谁赢?」 「谁赢都好,」绯颜笑笑,「无非是个一三五、二四六的区别,对你来说难道不都是一样?」 「当然不同,」重光咬了咬他耳垂,「绯颜永远都是我的。」 「是你的。」绯颜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亦是我的。 ***** 南衡星君在封城中转了好久,此地无法计算时间,他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疲惫至极。修为低下的天兵已经陆陆续续昏迷了过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晕了就再也没有起来。 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南衡皱眉,灰尘也越发的多了些,视线都已经变得模煳。就好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封闭空间里。 「得快些找到出路,」南衡道,「不然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他现在悔极了在凌霄宝殿上多话。 「星君...」小仙官说,「我们莫不是中了魔尊的奸计?他早就派人在此处设了阵法来等我们自投罗网?」 「很有可能,」南衡说,只是此处到底是个什么阵法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 「将军...」先锋官拉着洛冥不撒手,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啊。 「再坚持一下,我们得找到出路。」 哪儿还有什么出路啊?先锋官欲言又止,都绕了这么久了,先前进来时的路早就不见了踪影,此处明显是被人设了结界,结界不破,谁都别想出去。 「天界这群道貌岸然的小人!」洛冥咬牙切齿,「要打便打,就会搞这些小伎俩,简直阴险至极。」 第95页 「将军,将军,」先锋官指着远处,「前面...前面好像有人。」 「嗯?」洛冥沖他所指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着有一群人往过走,看衣着...是天界之人? 「我们要不要先躲一下?」先锋官小心翼翼的问,自家将军这会儿脸色不大好看。 「躲什么躲?」洛冥炸毛,「好不容易撞见了,就是出不去也得先打一架再说,老子可是憋了好久了。」 先锋官「......」若这真是天界的阴谋,恐怕我们跑都来不及,将军你怎么还敢往跟前凑? 「前面可是天界之人?」洛冥撕了块衣摆将口鼻蒙住,扯着嗓子喊。 「星君,前面好像是魔都的人?」小仙官往后缩了缩,说话怎么恁大声音,好可怕。 「过去看看,」南衡说。心下疑惑,若是魔都的人,怎么看着与我们一样狼狈? 「在下仙界南衡星君,」南衡拱了拱手,「敢问阁下是...?」 「魔都,洛冥。」 南衡星君「......」那你们这副落魄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吗? 洛冥心下疑惑,这些人看着并不比自己好上多少啊。 「你们...」南衡与洛冥二人同时开口。 ......疑惑太多了啊。 「阁下先请。」南衡星君很是知书达理。 「敢问星君,此地如何才能走出去?」洛冥盯着南衡双眼问。 「你不知道?」南衡星君抚额,「难道此地不是魔都设下的圈套引我们入套?」 洛冥「......」我们自己都走不出去了,哪有这样引人入套的,同归于尽吗? 「真不是魔都的阴谋?」南衡不可置信,勐然推翻先前设想,有些接受不了。 「我还当是仙界设了什么阴毒的诡计。」洛冥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更加阴险一些? 南衡「......」我不过是多了句嘴就被帝君给派了过来,我也很无辜啊。 「莫非...你们也找不着出去的路了?」南衡问。 洛冥摇摇头,能找着路谁还在这儿呆着? 南衡星君感觉很头疼,「这可如何是好啊?」不断有人受不了这灰尘侵蚀而昏迷不醒,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谁也走不出去。 「洛冥...兄可有办法?」 「无。」洛冥摇头,「你们进来之前还能见着入口,自打听说你们进来了之后,那出口便不见了。」难道真不是你们搞的鬼? 南衡感觉自己即冤枉,又委屈,且不知所措。 「此事真与我们无关,」南衡道,「你看看我们进来的这数万人,一路走下来现如今还能有几个站着的?天界若真是有甚阴谋,也不会白白赔上这许多性命。」 洛冥点头,是这么个理儿。「那此事...」此事就复杂了啊!天界的人以为是魔都设的计,他们又以为是天界搞的鬼,这中间真正作乱之人......洛冥倒吸了一口冷气,是要将他们天地二界一网打尽啊。如此阴毒!三界之中竟然还有人敢同时算计他们两界的人,其心可诛。 隐匿在云端之上的重光帝君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此事复杂,」洛冥正色道,「我看我们还是先暂且放下芥蒂,一同想了办法先出去再作计较。」 「我也正有此意。」南衡松了口气,看他那暴脾气,还真怕就这么打起来。 于是两人就近寻了个地方坐着你来我往有商有量,气氛很是和谐。南衡星君学着洛冥的样子也撕了块布蒙住口鼻,果然感觉唿吸通畅了许多。 ***** 「已经有结果了,」绯颜笑笑看着重光,「你输了。」 重光皱皱鼻子,怎的就突然打起了喷嚏?「孤还以为你手下那个怎么也得先动一次手再说。」明明看着就是那么莽撞,怎的还跟南衡心平气和的聊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洛冥此人。」绯颜偷笑,「洛冥可是从来都不肯吃亏的,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这么个鬼地方,肯定是想着先出去了再说,断然不会在此时便与南衡星君动手。」 「哦?」重光挑眉,「那出去了以后呢?」 绯颜摇头,「出去了以后也不会,洛冥定然会第一时间回魔都,将此事告知于我。」 「绯颜对此人倒是了解颇深。」重光怨念很重。 「你怎的连这种飞醋也吃?」绯颜觉得好笑,「那不过是魔都一员大将罢了,我多了解一些也可...」 「也可如何?」 「也可人尽其用。」绯颜帮他拨开被风吹散的髮丝,心眼真是小。 「将人都带出来吧,」绯颜道,「那黑灰虽然无毒,吸多了终归也是不好。」 重光将脸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再给你次机会,三局两胜如何?」绯颜觉得好笑,怎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一言为定。」重光将人拢在怀里亲了亲,又软又香,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我穿越成了和亲皇子》已经在勤勤恳恳存稿了哦! 预计会在这本完结时发,大约六月中旬的样子 如此,求收藏~~ 么么么么哒 ☆、53、莫名状两军险逃离,一波平又起离川计 「快看快看,」洛冥手下的先锋官指着远处一脸兴奋,「将军,看那,那边。」 「怎么了?」洛冥皱眉,老子这正商量着怎么出去呢,你在旁边瞎吼啥。 第96页 「出口,出口。」先锋官有些语无伦次,实在是太兴奋了啊。 「什么?」洛冥与南衡一同向远处望去,果然就见着他们进来时的入口。 「就这么又出现了?」南衡揉揉眼睛,难道封城的入口还是定期封闭的不成?以前可没听说过啊。 「无论如何先去探一下再说。」洛冥明显比南衡镇定许多。 「嗯,」南衡点点头,「那便你我二人同去,让其余人在这里先休整一下,若真是出口,我们先赶紧撤出去再说,此地甚是邪门。」 「好。」 洛冥与南衡二人几个起落便出现在了远处,剩下的天兵魔军忙着清点人数,能动的扶着昏迷的,一个个整装待发,就等着自家将军一声令下便往出撤离。 「真是出口。」须臾间南衡便随洛冥回来了,吩咐手下天兵尽快撤离。 洛冥点点头,「是出口,没有埋伏,现在就动身,以免迟则生变。」 「你们先往出走,我和洛将军断后。」南衡星君很有一股大义凛然的气势,手下天兵尽皆感动落泪,星君大人真的是太体贴了,哪个仙子若是今后嫁了他,那简直就是几辈子仙缘换来的福气。 洛冥「......」谁说要同你一起断后了?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问过我了吗? ***** 封城这场战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了,双方各自零伤亡,除了一些吸多了黑灰的兵士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之外,简直就是一趟封城自助游,顺带着还附赠一场密室脱困。 据说地界的魔尊大发雷霆,将带兵的洛冥罚去了看城门,随后便重整旗鼓,准备对天界再次发难。 ***** 天界之上,重光听着南衡星君在详述封城之事。 「莫名其妙被困住了?」重光挑眉,「星君是不是回去再想一个好些的理由来搪塞孤?」 本星君说的可都是句句属实,南衡在心里咆哮,「属下不敢,此事数万天兵皆是亲眼所见。」并不是我在骗你。 「这样啊...」重光道,「也许是你们怕被孤罚?」所以一道捏了谎也未可知。 南衡「......」真想吼一句天地良心。 「事已至此,你便先下去吧,」重光想了想道,「回去静思己过。」 「是。」南衡松了口气,此时我巴不得回去静思,再也不想来趟这浑水。 ***** 三日后,重光帝君收到消息,魔尊派独子锦歌秘密潜入鬼都与人界交汇之地,妄图拘禁凡人魂魄,用来献祭上古邪阵。据说此阵一旦成功触发,天地变色,万物皆沦落魔道,人界会变成修罗地狱。 「此阵真有如此厉害?」重光摸摸下巴,我怎么没听说过。 「哪有这般的阵法?」绯颜嗤笑,「若真有此阵,魔都早就一统三界了。」 「看来绯颜野心还不小啊。」重光捏捏他的脸,「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魔尊狼子野心,所图甚大。」绯颜靠在他怀里笑,「我图的可是天界之主。」 重光在他额前印下一吻,「冷舞最近如何了?」 「看不出任何不妥,」绯颜道,「还是赶紧将暮浅带到魔都去试探一番的好,你我也可安心。」 「嗯,就快了。」 「我已经让锦歌去了离川,」绯颜道,「这次你准备让谁来?暮浅吗?」 「你怎的老是惦记着那逆子?」重光不满,「暮儿还在闭关,天界那些个神仙又没一个是能靠得住的,这次我打算让溯洄去。」 「四海君?」绯颜想了想,「可我听说四海君修为一般,此去...会不会不妥?」 「无妨。」重光道,「混沌红尘在他手里,自保总是够的。」 「你倒是捨得。」绯颜在他怀里蹭了蹭。 「就剩这么一个幼弟还在身边,」重光嘆了嘆,「性子又是那般单纯,我总得护了他周全。」 「嗯,」绯颜点点头,「你且放心,我会暗中派人盯着些的。」 「不用这么紧张,」重光道,「溯洄虽然修为差了些,小聪明却还是有不少,更何况我会布下结界,离川也不会有危险。」 ***** 「魔尊之子已经动身去了离川,众仙家此次谁愿前去阻拦这一场三界浩劫?」重光帝君看着前来仙议的众仙,一个个恨不得将脑袋钻进洞里,天界养了这么一群废物,竟然到如今还没被魔都灭了,简直就是奇蹟。 殿前一片寂静,简直落针可闻。 重光揉了揉眉心,「既然无一人愿为孤分忧,待此事了解便都滚下人界歷劫去吧,也省的孤看着心烦。」 老君往前走了一步,重光挑挑眉,「怎么?老君愿意前往?」 「不...不是,老臣只是站的有些腿麻。」 「腿麻就跟府上好好呆着,」重光挥了挥手,「莫要再出来让孤看着眼烦。」 「是,那老臣便告退了。」老君转身便走,腿脚十分麻利,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在腿麻。 众仙「......」我们也很想回府上呆着啊。 「四海君,」重光道,「此事孤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阻止魔尊之子。」 溯洄一脸慌乱的领了旨,这就交给我去办了?我还没搞清楚离川要怎么走...... 「我能与人一同前往吗?」溯洄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他哥这会儿脸色看着不怎么好。 第97页 「只要有人愿意,你随意。」 溯洄看了一圈殿前低着头的神仙,得,还是我自己去吧,暮浅若是没闭关倒是可以叫来一起。 「暮浅什么时候出关?」四海君弱弱地问了一句。 「此事紧急。」重光道,「你还是别指望着带暮儿一起去了。」 溯洄「......」我也就是这么一问,感觉十分委屈。 ***** 从凌霄宝殿出来,溯洄径直去了藏书阁,看门的老仙正眯缝着眼睛打瞌睡,一晃一晃的像是随时有可能从椅子上摔下来。 溯洄将人推了推,「仙翁。」 老仙挥了挥手,迷迷煳煳的咕哝一句,「别吵。」 「仙翁!」溯洄将声音放大了一些,「放我进去查点儿资料。」 很赶时间的。 老仙迷迷煳煳的看了他一眼,「四海君啊,你今日怎么有空到这藏书阁来了?」 「查地形图。」溯洄丢下一句话,一熘烟的便不见了踪影,动作十分的敏捷,真的是在赶时间。 ***** 离川是地界与人界的交汇处,人死魂出,魂魄都要进入鬼都经过审判才能再度坠入轮迴,而离川,便是人魂进入鬼都的必经之地。 「也不知道父尊派我来这地方作甚!」锦歌一边漫无目的往前走,一边嘀嘀咕咕小声念叨。还想在家逗妹妹玩呢,突然就将他一个人派来了这种地方,父尊到底是想干嘛? 一个人啊!锦歌的内心十分悽苦,听说被困在封城的洛冥将军还带了几万魔军在身侧的,怎么轮到自己时就是孤身上阵? 一路上不断见到匆匆而过的亡魂,锦歌皱了皱眉,莫非此时人界发生了什么祸事?怎的近日有这许多的人魂。 见到一个落单的小童,锦歌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让自己看着尽量和善一些。 「小娃娃,你怎么会来这里呢?」锦歌问。 「随着爹娘一起来的。」这小童眼神有些茫然,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爹娘呢?」 「不知道,」小童想了想,「方才还在呢。」 真是个煳涂的小鬼,锦歌将他抱起来,「哥哥带你去找爹娘好吗?」 「嗯。」小鬼点点头,「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你,你,你,你干什么?」 锦歌正抱着小鬼往鬼都方向走,就见着迎面走来一个眉目修长的清俊公子,手里拿着把摺扇,很有一番翩然若仙之错觉。 「是你?」锦歌看着来人,这不就是那日闯入小竹林的人吗! 「锦歌你要干什么?」溯洄看着他怀里抱的小鬼,「快把他放了。」他哥可是说了,魔尊派儿子来是拘禁人魂发动邪阵的。 「为什么要放了?」锦歌疑惑,自己将他送到鬼都去难道不是在助人为乐?这人怎么这样,还让不让人做好事了? 「总之你先放了再说,」溯洄看了看那小鬼,这么小一只你也能下得去手?怎么就恁残忍!白白生了一副好模样。 小鬼往锦歌怀里钻了钻,那人谁啊?怎的恁凶,为什么不让大哥哥带他去找爹娘。 「大哥哥是好人!」小鬼鼓足了勇气喊出来一句,然后赶紧将脸埋进了锦歌怀里。 「好人?」溯洄给气乐了,「他要拿你去练邪阵,怎么还成好人了?」 锦歌「......」练邪阵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好吗? 「你胡说,」小鬼对锦歌很是信任,「大哥哥是要带我去找爹娘。」 「坏人在骗小孩子的时候通常都会先给个糖果许些好处。」溯洄说的很肯定。「你莫要被人给骗了。」 「是这样的吗?」小鬼泪眼汪汪的看着锦歌,又看看溯洄,最后经过艰难的内心挣扎对溯洄说,「你才是骗子!」 溯洄「......」 「我哪一点长的像骗子了?」溯洄想了想自己的模样,明明就是俊美绝伦相貌堂堂的翩翩佳公子嘛,一点儿也不猥琐,一点儿也不像骗子。 「你明明就骗我说大哥哥是坏人。」小鬼感觉很委屈,骗人,还凶。 「你真要带他去找爹娘?」溯洄看着锦歌问,感觉自己实在是跟小鬼无法沟通。 「自然,」锦歌道,「不然你以为呢?」 溯洄「......」我自然以为你要抓了人魂去练邪阵,难道不是? 「那我跟你一道去鬼都如何?」溯洄退而求其次,先将人看紧了再说,我果然是天界最聪明最有正义感的神仙,且帅。 「好。」锦歌的眼神似笑非笑,看你到底想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我穿越成了和亲皇子》求收藏中! 昨天上传了文案,不过好像还搜索不到,得上作者专栏里去戳一下 ( ╯□╰ ) ☆、54、送小鬼再遇四海君,离川境患难见真情 溯洄在路上将整个事情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的好好想了一遍,怎么都觉得此事甚是怪异。 若魔尊真是要练邪阵,怎么会只派了锦歌一人前来?就算魔尊十分相信儿子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他哥也不该放心让他一个人来拦截锦歌。 顶多只能拦截,根本无法阻止,溯洄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很清晰的定位。 那......他来离川又有何用? 人家若是真想发动邪阵,他也阻止不了啊!说不定还得将自己搭进去。 第98页 「锦歌,」溯洄试探的问了一句,「你父尊派你来离川真不是抓人魂的?」 锦歌「......」说过了你又不信,十分不想和这人讲话。 「那你来离川是有何事?」溯洄穷追不捨。 锦歌抬头望天,我要知道不就好了吗!父尊真是什么也没说。 「那你来离川多久了?」溯洄问。 「这些天离川可发生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溯洄问。 「你在离川见没见过一种黑色的小鱼,眼睛是通透的紫色?我寻了好久的,好想要一只。」溯洄问。 「你知不知道离川为何总是这般灰濛濛的?」溯洄问。 「离川离魔都远不远?」溯洄问。 「你知不知道魔尊为什么要跟天界开战?其实我觉得魔尊并没有很想攻打天界。」溯洄问。 ...... 一路上溯洄一直在问各种问题,从鬼都到地界,从人界到天界,花鸟鱼虫妖魔精怪尽皆问了个遍。小鬼开始还好奇的偷听了几句,后来直接趴在锦歌身上唿唿大睡,这人不仅凶,还能说。 「你能少说几句吗?」锦歌被吵的头疼,这人还真是一刻也不肯歇,说话有瘾? 「其实我在天界没这么多话。」溯洄道,「就是此时觉得无聊想跟你聊聊天。」 锦歌「......」求放过。 「我还真没听说过天界还有你这么一位话痨。」 「你不说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溯洄略微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可是上次就问了人家的名字。「天界,溯洄,请多关照。」 「原来是四海君。」锦歌心里腹诽,怪不得你哥要把你给派出来,简直神烦。 「好说好说。」溯洄一副要接着侃侃而谈的模样。 「先将这小鬼送去鬼都吧。」锦歌道,很不想再继续讲话。 「也好。」溯洄笑笑,「办完正事儿我们再好好聊。」 锦歌「......」我还很忙。 ***** 两人一路将小鬼送去了鬼都阎君手里,阎君见着锦歌很是客气,毕竟现如今鬼都也是归了魔尊麾下,对小公子多说几句好话又不吃亏。 「小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如此小事竟还亲自走一趟。」阎君搓搓手,跟在锦歌后面怕马屁。 溯洄「......」到底是宅心仁厚还是包藏祸心,可还没个定论。 「四海君也同来了啊。」阎君恍然大悟,原来你也在吶! 溯洄感觉很胸闷,你要不要这么现实? 「既然将这小鬼送来了,我便也不多留了。」锦歌挥挥手对小鬼说,「阎君会帮你查到爹娘在哪儿的。」 「大哥哥要走了吗?」小鬼仰起小脸看着锦歌,有些不捨得呢。 「嗯。」锦歌点头,「大哥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还要去离川呢,也不知道父尊到底是要干啥,难道真要发动什么邪阵不成? 这就要走了啊!阎君有些不舍,还没好好拉关系呢,更何况...小公子长的如此好看。 ***** 在阎君毛骨悚然的眼神下,锦歌迅速撤离了鬼都。 「还要去离川吗?」溯洄问。 锦歌「......」你怎么也跟出来了? 「我也要去离川。」溯洄说,「刚好路上还有个伴儿。」 谁要与你结伴而行!锦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上我们顺便还能聊聊。」溯洄说,说不定聊着聊着就能增进感情呢?感情好了这仗自然也就不用打了。 锦歌「......」 「你去离川干嘛?」 「盯着你。」溯洄说的风轻云淡,没错,他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将人盯紧了,别让三界出乱子。 「我有什么好盯的?」锦歌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这厮看上我了?简直可怕。 「帝君不知道从哪儿收到消息,说魔尊派了你去离川拘禁过往人魂,用来发动毁天灭地的邪阵。」溯洄看着锦歌道,「所以派我来盯着你。」 锦歌皱眉,什么毁天灭地的邪阵?他们魔都还有这种东西? 「所以,魔尊派你去离川到底是干啥?」溯洄问。 我要知道不就好了!锦歌在心里怒吼,想发火都不行,那人是自己父尊啊,怎么能这样坑自己。 「我真不知道。」锦歌道,「父尊根本就没说去离川干嘛。」 溯洄「......」还有这种操作? 「那我们更要一同前往了,将事情查清楚。」 锦歌警惕的点点头,「那你路上少说些话。」 溯洄觉得很无辜,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你看这地界鬼气森森的,看着就心里发毛。 ***** 鬼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灰濛濛黑煳煳的一片,只有点点磷火照出些光亮。越往离川方向走溯洄越觉得心里发毛,阴气越来越重,还冷。 「怎么了?」锦歌问,这人好歹是天君的亲弟弟,怎的这般脆弱,多走几步路就开始打摆子? 「冷。」溯洄说,上下牙都开始打哆嗦,现在他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感觉温度是降低了一些,锦歌想了想,那也不至于会被冻成这样? 「还有,还有多久,到离川。」溯洄感觉自己睫毛上都结了冰,眼皮都快被冻住。 「已经到了。」锦歌说,这会儿是比他先前来的时候温度低了许多。 「到,到了啊。」溯洄哆哆嗦嗦,「那,那我们要去哪儿?」 第99页 锦歌「......」都这样了还想着去哪儿呢? 「我看你还是先回天界的好。」 「那,那你呢?」溯洄艰难的抬起头看锦歌。 你管我做什么? 「我送你回天界。」 「我,我哥他,他现在跟,跟魔尊不对付,你,你去天界恐怕不妥。」溯洄很会为人着想,真是贤良淑德。 都成什么样了还管这些?「那你自己能回去?」 「恐,恐怕不行。」溯洄将外袍又往紧裹了裹,刺骨的寒冷啊。 锦歌「......」 锦歌默默的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他身上,「我先送你回去再说。」若是四海君真在地界出了事儿,这仗就算不想打也不成了,锦歌头疼,你说你这个修为跑来凑什么热闹。 「好。」溯洄点点头,拿锦歌的外袍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又往他跟前凑了凑,感觉暖和了些。 ***** 两人一道往天界的方向走,开始锦歌是扶着溯洄,后来搂着他肩旁让他能暖和些,直到现在溯洄已经整个人都缩在了锦歌怀里,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的一动也不想动。 「我们怎么还没到出口?」溯洄鼓足了一口气问,实在是太冷了啊。 锦歌四下里看看,这地方刚才明明就来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有些不对。」锦歌道,「你还能坚持吗?」 「我,我尽量。」溯洄将脑袋又往里缩了缩,心里想,回去一定要向老君讨要个能生火的法术。 锦歌带着溯洄继续走,怀里的人越来越冰,连带着他自己也觉得身子发冷。 「你怎么样了?」锦歌晃了晃溯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锦歌拾起他的手腕,脉搏微弱。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他们遇见了和洛冥一样狗血的事儿,离川也被封住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似乎就是事实。 ***** 魔尊此时正坐在一片山泉溪流间抚琴,琴声裊裊,白衣翩翩,恍若谪仙。 远处的瀑布形成了一大片光幕,重光挥手,光幕上反射出此时离川的画面。 琴声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太过了些?」绯颜皱眉,四海君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了啊。 「不会,」重光摇头,「若不到如此绝境,也看不出他二人将做何选择。」 画面里锦歌已经寻了个山洞将溯洄安置在里面,又想法子生了许多火堆在旁边,溯洄的身子越来越冷,整个脸上都已经结出了一层冰霜。 「锦歌已经做出了选择。」绯颜说,「他并没有伤了四海君。」 重光眯起眼睛,「我只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可是将来的地界之主,天地两界能不能继续和平共处下去,全在乎他一念之间。 「何时将他们带出来?」绯颜看着光幕中的溯洄,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坚持多久。 「很快。」重光道,「你猜锦歌会自己去找出路,还是在这山洞陪溯洄死守?」 「锦歌是我教出来的。」绯颜道,「他将来不会干危害天界之事。」 重光点了点头,却没说话。我信你,却也信人心难测。 绯颜嘆了口气,转身去将琴收了起来。 「绯颜生气了?」重光去拉他的手。 绯颜侧身躲了躲,「没有。」 「没气为何要躲着我?」 「锦歌的心性如何我最是清楚,还望天君得知结果以后赶紧将人带出来。」绯颜转身离去,「魔都今日事务繁忙,恕不奉陪。」 「绯颜要走?」重光顿了顿,从身后将他搂进自己怀中,「绯颜,给我一个安心的理由,就这一次。」 ***** 火光已经将整个山洞映的通红,锦歌感觉温度上升了许多,可溯洄为什么还这般冰冷?若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会被活活冻死。 「四海君,」锦歌道,「你起来同我说说话,你不是说要找人聊天的吗?」 「四海君...」 「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先走了?」 ...... 锦歌摸了摸他额头,已经冰冷刺骨,两片薄唇也被冻成了深紫色。 这可如何是好? 锦歌心下做了一个决定,将自己指尖划开一道血口,让温热的鲜血慢慢流进他嘴里。魔尊的血脉,能寒暑不侵。 ☆、55、种善因锦歌救溯洄,协停战相互遣质子 「你输了。」绯颜留下一句话翩然而去。 ***** 溯洄再恢復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天界,躺在自己温暖明亮的寝殿之中,空气里都是香喷喷的。 溯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又蹭了蹭,真是舒服啊,只是...嘴巴里为何有一股子血腥味儿? 溯洄皱了皱鼻子,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刚一睁开眼,溯洄就看见自家亲哥跟床前站着。 「醒了。」溯洄点点头,「哥...哥,能给我口水喝吗?」渴。 「平日里让你好生修炼,偏偏总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重光一脸黑气。 「我是怎么回来的?」溯洄想了想,自己被冻晕之前应该是...在锦歌怀里?那他现在回了天界,锦歌呢? 「你还有脸问!」重光道,「被人家给扛回来的。」真是丢尽了脸。 第100页 溯洄「......」 「是...锦歌?」 「嗯,」重光哼出一个音节,很是不想搭理他。 「那他人呢?」溯洄紧张的看着自家哥哥,可别是被你给关了才好。 「回魔都了。」重光道,「他既然肯救你一命,我定然不会为难于他。」 溯洄感觉大大的松了口气。回去了就好。 「哥,我想喝水。」溯洄指指自己的嗓子,「一股子血腥味儿,难受。」 「若没这股子血腥味儿你也撑不到回来。」重光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这是啥意思?溯洄有点懵。 重光叫了小仙娥给他送来清水,「这段日子你便好生歇着吧,我会去找魔尊谈停战之事。」 溯洄深感欣慰,若是自己受一回伤天地两界便能言和,那这伤受的简直太值得!更何况...自己还被锦歌抱了一路? 重光帝君转身离去,溯洄接过小仙娥手中捧来的清水一饮而尽,实在是嗓子太难受了啊! 「你看着我怎么是这副表情?」溯洄看那小仙娥脸颊绯红,躲躲闪闪的低着头,心里顿生疑惑。 「没,没什么。」小仙娥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就想跑。 「你等等。」溯洄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了许多,「说,到底是怎么了?」 小仙娥低着头不说话。你被魔尊之子抱回天界这种事可要我们怎么说?听说一路上还含着人家的手指?即丢脸,又香艷。 「真没什么...」小仙娥战战兢兢,「就是看君上回来的时候受伤颇重,我们私底下都甚是担心。」 「真的?」溯洄疑惑。 「真的。」小仙娥笃定,眼神很坚定。这事儿必须是真的。 ***** 这场仙魔大战打的简直如同儿戏,比个人界两军对垒的相互骂战还不如,人界好歹还互相骂娘问候一下敌方祖上,可这仙魔之战却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了了之了? 四海君回天界以后虽然受了重伤,却也查明了离川并无所谓的上古邪阵,更何况还是被魔尊之子亲自送了回来,这份救命之恩天君也只能认下,忍气吞声的去魔都与魔尊和谈。 ***** 「两局你都输了,」绯颜说,「第三局也就罢了吧。」本来还想哄哄你个小心眼的,谁叫你上次一定要玩这么过火。魔尊心里也是有气的。 「只要绯颜不气了,孤都认。」重光道,「我信锦歌将来能处理好与天界的关系。」 魔尊将头转向一边,这会儿才愿相信吗?哼! 「绯颜如何才能原谅我?」重光开始装委屈,眼巴巴的看着魔尊,一副想要将人抱进怀里却又不敢动手的模样。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绯颜看着他认真的说,「我信你,便会信暮浅,只要你一句话,整个魔都我都可以舍了给你,我只请你信我教出来的人,锦歌他是个纯良的孩子。」 「嗯。」重光郑重的点头。想起那日他交给暮浅的魂玉心里便不是滋味。绯颜为他,真是什么也可以舍了不管,但他...却总将这些看的过重,顾忌太多。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重光将他搂进怀里,「你能舍的,我都可以。」 「先将冷舞之事解决了吧。」绯颜感觉头疼,每次和他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闺女他都有一种罪恶感,虽然说是魔物转世,但毕竟...也是投到了魔都来,这种感觉太过奇怪。 「此事好办。」重光笑的皎洁,这事儿可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 据说天君和魔尊密谈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界和魔都同时宣布停战,并且达成统一战线——先一同了结无极之渊之事。 为了避免在一致对外期间双方生了异心,天界需将暮浅小殿下送与魔都做质,同时魔都亦会将锦歌小公子交与天界为质,双方互遣质子,直到此事完美解决。 ***** 众仙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会被派去攻打魔军了啊!生活还是那般美好。 万事难两全,仙界魔都众人都十分满意此事的解决办法时,总是有人怨念深重,简直心焦焦。 「你就这么放心让暮儿独自去魔都?」绮澈泪眼汪汪的看着重光,「暮儿他才刚歷劫回来没多久,你怎就对他如此狠心?」 重光顿感头疼,天后近日怎么愈发的爱哭了些? 「魔都又没危险,」重光道,「况且魔尊之子一样会来天界。」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凡事都还有个万一。」绮澈感觉自家夫君越来越不通情理。 「此事是孤与魔尊一同定下的,断然无法更改。待无极之渊之事解决暮儿便会回来。」重光拂袖而去。天天哭唧唧的像是个什么样子? ***** 此时魔都,同样上演了一番母子分离的戏份。姒鸾怀里紧紧搂着冷舞,一脸哀怨的看着绯颜。 「此事我不允。」姒鸾坚持。 「此事已定,并无更改余地。」 「你怎的能如此狠心?你就是再厌烦我,锦歌终归是你的儿子。」姒鸾眼泪婆娑的望着绯颜。 「照顾好冷舞。」绯颜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女孩儿,在梦里睡的香甜。 ***** 重光离去,绮澈缓缓起身,亲手做了一碗甜汤端给暮浅。 「暮儿,娘亲进来了?」绮澈敲敲门。 「母后怎么来了?」暮浅将门打开,接过绮澈手里的汤碗。 第101页 「听你父君说要将你送往魔都做质,母后心里不舍。」绮澈道,「喝了吧,母后刚刚亲手做的。」 「父君想要和魔尊放下芥蒂一道查询无极之渊的事,也唯有此一法了。」暮浅说,「母后且放宽心,此去也不过是为了安魔尊的心,不会有危险。」 「嗯,」绮澈点头,「母后知道。」 暮浅将手里的甜汤一饮而尽,还和小时候喝过的滋味一样,甜丝丝的带着股香气,虽然他早已经不嗜甜食,可这汤,却是母后的一片心意。 暮浅将空碗放于桌上,觉得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扶着桌沿便晕了过去。 「暮儿...暮儿...」天后推了推儿子,真是晕了。 绮澈小心翼翼的将暮浅扶到床上躺好,掌心轻探他眉心,幽幽自语,「暮儿莫要怪娘亲,娘亲今日收你一丝魂魄留下,也是为了防个万一。你父君...你父君他永远也不知道做娘的有多心疼。」 第二天,便是暮浅动身去魔都,锦歌来天界的日子。 重光将暮浅叫到身边,屏退了周身一众仙童仙娥,连绮澈也被他请了出去。 「父君有话要同我说?」暮浅疑惑,难道此去魔都还有事不成? 「嗯。」重光点头,「如今暮儿已经长大,再也不是小时候那般模样,万事小心这些话父君也不必同你多讲,此去魔都,你还有一事须得替父君打探清楚。」 「什么事?父君直说便是。」果然还有事啊!暮浅心想,看来他父君也是狡猾得很,同魔尊商议着互遣质子,私下里却又交代自己密探魔都,啧啧啧,果然是能当天君的。 「相传魔都有一圣物,拥有魔化三界之威力,你此去魔都,顺便将此物打探出来,最好能拿回来给父君瞧瞧,若是真如传说那般,孤也好早做打算,将其毁了。」重光帝君编起故事来毫无压力。 暮浅「......」父君你上次还说魔尊之子去离川是为了发动什么上古邪阵,结果小叔叔不还是被人家给救回来的?你确定这次不是坑我? 「溯洄上次之事是个意外,」重光看透了儿子所想,继续蛊惑,「这次可是真的,典籍里都记载过。」 「噢...」暮浅撇撇嘴,「那我尽量?」 「此等关乎三界的大事,暮儿怎能如此随便?」重光循循善诱,「不是尽量,是要一定办到。」 暮浅「......」还能不能好好的去做人质了? 「暮儿可是天界将来的帝君,」重光道,「理应义不容辞的为三界安危着想。」 暮浅「......」 「父君可有什么线索?」总不能让我满魔都的去翻?还有没有一点做人质的自觉了?估摸着自己到了魔都也不会有如此之大的自由。 「当然有,」重光道,「据说那圣物是一株莲花。」 暮浅眼巴巴的看着重光,「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重光道,「你去将那株莲花找出来便是。」 暮浅「......」就这么一个线索?我要去哪儿找?那莲花是个什么样子的?连啥颜色都不知道我去湖里摘一朵回来你要吗? 暮浅简直要泪奔,你明明就是在坑我。父君简直愈来愈不靠谱了啊! 「此事就这么定了。」重光拍拍儿子,「去同你母后打个招唿便上路吧。」 我能反对吗?暮浅默默心塞。 相比鬼气森森的鬼都,魔都简直就是圣土。暮浅已经是第二次到魔都来了,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魔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能将这处于地界的魔都建成此般模样。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竹林兰草随处可见,比人界的胜景还要优雅些,也没有天界那一股子不通人情的味道,倒是更显得恬淡静谧。 「原来是小殿下到了。」绯颜含笑看着暮浅,「既然来了,就别见外,你在天界如何,在魔都亦能如何。」 ☆、56、入魔都暮浅遇冷舞,四海君心中生情愫 「见过魔尊。」暮浅施了一礼,「我会遵守魔都的规矩。」 「实在是不必如此,」绯颜道,「魔都之人向来随性,小殿下在此不必觉得拘谨。」 魔尊竟然这么好说话!暮浅觉得很是受宠若惊,眼前这个看着可比自己亲爹强多了啊,好羡慕魔尊的儿子。 锦歌若是能听见暮浅心声,一定会反驳一句,你想的简直不要太多。 「多谢魔尊。」暮浅发自内心道。 「不必客气,」绯颜说,「只要不出这魔都范围小殿下可随意。」 说到底还是软禁啊......暮浅腹诽,这魔尊怎的这么虚伪?叫人随意却又不能出了魔都,哼!果然能当上一界之主的心眼都贼多。 ***** 同一时间,锦歌亦到了天界。 重光将人带去了一片清净院落,笑眯眯道,「锦歌暂且住在此处可好?」 竟然是天君亲自接待自己?锦歌有些懵,难道说天君今日很闲? 「全凭天君做主。」锦歌施礼,来之前他父尊可是都交代过的,在天界一定要谦恭有礼,尤其是对天君,万不可失了礼数。 「嗯。」重光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的便来同我讲,想去哪儿转转也全凭你高兴,和你在魔都之时一样便可,千万莫要拘束。」 「多谢天君。」锦歌有些摸不清楚状况,这天君对自己怎的如此客气?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四海君的缘故? 第102页 「锦歌跟孤不必客气,」重光挥挥手,「老君的兜率宫你可以先去看看,看有什么想要的丹药直接拿了便是,就说是孤准了的。」 做人质竟然还有如此好处!锦歌简直要泪流满面,这天君对他可比他亲爹还好啊。 ***** 听说锦歌入了天界,溯洄让仙娥扶着颤颤巍巍的准备去瞧瞧,毕竟是于自己有救命之恩,若是来天界被他哥难为了自己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小仙娥一脸深意的看着自家主子,看来传言果然不虚,四海君真是看上了那魔尊的儿子,刚听说人来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瞧瞧,这得是有多痴情!简直太让人感动。 「快走几步。」溯洄催促。 小仙娥也很无辜啊!您都这样了还想着要快走几步? 「君上,实在是不能再快了啊。」再快你就得晕了。 「你知道锦歌到了何处吗?」溯洄问。 果然啊!小仙娥一脸瞭然的表情,就知道君上你心急如焚。 「听说帝君吩咐了,要亲自安排锦歌小公子的住处。」 看看看,我就知道要出事儿,重光打小心眼儿就小,若不是自己跟他年岁相差实在太大,估摸着也得像另外几个兄弟一样被他派去镇守各处仙山。 「那你可知天君将锦歌安排在了何处?」溯洄感觉心都凉了半截。 「听说好像是挺清净的一处院子,」小仙娥说,「我带君上去找找看?」 「马上去,快点儿。」溯洄很急。 真是痴情啊。小仙娥心道,没成想四海君竟是如此痴情的一个人,若是早些知道...早些知道也不行,四海君他喜欢男人?小仙娥想到这点果断被自己吓了一跳,四海君怎么能喜欢一个男人呢?长的这般清俊洒脱,果真是浪费了。 ***** 再见到锦歌的时候溯洄看见他正跟自家亲哥坐在一起品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溯洄「......」我眼花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难道锦歌不是应该被虐的很惨?关小黑屋都是轻的,怎么也得关封魔塔镇妖楼里,里面到处都是三味真火,还得有几个凶兽守着,等自己赶过去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然后自己哭天抹泪的去求重光,不放人就自戕那种...... 「溯洄,你想什么呢?」重光玩味的看着这傻弟弟,八成又要以为自己会虐待锦歌。 「没,没什么。」溯洄很无辜,「就是听说锦歌今日来天界,过来看看,顺便谢谢那日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四海君不必放在心上。」锦歌笑笑,帝君已经许了他那么多好处,估摸着也都是因为自己救了溯洄,被他喝了那么多血的事儿也就不计较了。 「那是应当好好道谢,」重光一本正经的说,「你喝了人家那么多血,锦歌将你送回天界的时候脸色都是煞白的。」 什么?溯洄很懵,脑袋很晕,喝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过?怪不得那天醒来就觉得一嗓子眼儿的血腥味......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喝...喝血?」溯洄战战兢兢的指着锦歌问,「他的?」 「地界魔尊血脉有寒暑不侵的功效。」重光道,「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回天界?」 溯洄「......」 四海君很是沮丧,本还以为自己就算是受了些伤,也终归是挺过了离川的刺骨冰寒,没成想竟然是喝了人家的血才活过来的? 「多谢救命之恩。」四海君规规矩矩的冲着锦歌施了一礼,心下腹诽,算起来我可是你长辈,啊啊啊! 「四海君不必客气!」锦歌笑眯眯,天界待遇真好,人也懂礼数。 「既然溯洄来了,那孤便先走了,」重光站了起来,「你陪着锦歌在天界逛逛,也算是先给那救命之恩付点儿利息?」 溯洄「......」 「臣弟知道了。」真的是好纠结,还有点儿...小开心? ***** 魔都,暮浅靠在一张软椅上正百无聊赖的剥果子吃,身旁站着两个腰细腿长的妖娘服侍着。一个拿着扇子扇着香风,一个端着酒杯时不时的餵他一口。 简直就是骄奢淫逸!暮浅一边安然享受一边腹诽,魔都果然是个好地方。 「小殿下过得倒是悠闲!」 悠闲的时候总会有些找茬的!暮浅翻了个白眼,「原来是魔后啊。」 「嗯,」姒鸾哼了个鼻音出来,「我都不知道现今来魔都做质子日子竟是这般舒坦?」 暮浅「......」同样都是魔都的人,魔尊魔后的差别咋就那么大? 「娘亲...」魔后正黑着一张脸,一个小女孩就从远处跑来扑进了她怀里,「娘亲怎么在这儿?冷舞找了你好久。」 「冷舞乖,娘亲是要去找你父尊,给冷舞寻好吃的。」姒鸾宠溺的揉揉女儿头髮,「冷舞先自己去玩吧,娘亲一会儿就来找你。」 虽然魔后凶了点儿,可待自己的闺女倒是极好。 暮浅想,大约天底下所有的娘亲都是这样,他母后也是这般宠溺着他,若是姐姐还在天界,母后也一定是这么一副温柔的神色看着姐姐。 「咦?」冷舞转过脸来便看见了暮浅,「这个哥哥是神仙吗?」 「是啊,」暮浅笑眯眯的说,「哥哥是从天上来的。」 冷舞眨了眨眼睛,「神仙哥哥可真是好看。」 第103页 魔后在一旁脸色更黑了些。 「娘亲,」冷舞问,「神仙哥哥会一直留在我们家吗?」 姒鸾「......」他若一直留在这儿,你哥哥还怎么回来? 「不会。」姒鸾柔声说,「神仙哥哥也有自己的家,过段日子便会回去。」 冷舞好失望,「那我能去神仙哥哥的家里玩吗?」 「这个要问过你的父尊才行。」姒鸾毫不犹豫的将皮球踢给魔尊。 冷舞若有所思,过去拉着秋瑞的衣摆,眼中尽是皎洁,「那神仙哥哥在我们家的时候能陪冷舞一起玩吗?」 有那么一瞬间,暮浅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个感觉......好像是莲汐。 暮浅正了正神色,蹲下来摸摸这小女孩儿的头髮,就像他在人界对莲汐那般,语气和缓,「当然可以啊。」 ***** 重光走后,溯洄总算是把绷着的一根弦放松下来,唿...他哥气场太强,简直忒吓人! 溯洄一屁股坐在重光刚做过的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先压压惊。 「怎么这副表情?」锦歌奇怪,上次在地界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溯洄又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感觉好多了。 「我哥...气场太强。」溯洄道,上次不是同你说过的吗。 「你怕天君?」锦歌有些好笑,怎么还怕成这样? 「那不是怕,」溯洄语重心长道,「那是敬重。」 敬重成这样也是头一次见!锦歌噗嗤一声没忍住,简直笑的肚子疼。 「你至于吗?」溯洄撇撇嘴,「难道我哥那样的你不怕?」天天绷着张脸,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偶尔开口说几句不是噎人就是罚下界。 锦歌认真的想了想,「开始来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怕的,可我觉得天君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啊。」 什么?竟然会有人说他哥好说话?漫天神仙听见了会被活活笑死好吗?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小还爱记仇。 「我哥...天君他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溯洄觉得此事很诡异。 「其实天君很和蔼的,」锦歌道,「那日我将你送回来时本都做好了准备会被扣押,没成想天君不但没为难我,还将老君的九转金丹给了我一颗。」 什么?!溯洄震惊,他哥莫不是被人夺舍了?九转金丹我都没有一颗好吗?暮浅也没有,到底谁才是天君的亲儿子? 难道真相竟是天君与魔尊有私情?溯洄小聪明透过现象看透了本质。 不过...说起被锦歌送回天界,溯洄便觉老脸一红,「那,那个...我真的,喝了你的血?」 锦歌点点头,何止是喝了,简直喝的不要太多。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溯洄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你看我以身相许怎么样?还好在最后关头剎住了闸。 锦歌摇摇头,「天君已经许了我不少好处,此事便算是到此了结,往后不要再提了。」 溯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些许失落。 了结了啊...我倒是愿意就此欠着你些。 「我哥他真没有为难你?」溯洄很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想想锁妖塔什么的就簌簌发抖,说不定晚上回去还得做噩梦。 「真没有。」锦歌觉得好笑,怎的堂堂四海君还这般婆婆妈妈的。 「没有就好。」溯洄喝了口茶掩饰心中的慌乱,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镇定自若之人,他喝了这人的血,还欠了这人一命,或许这一世都还不清。 真希望,他能一直留在天界。 ☆、57、共冷舞再见倾安河,听风阁溯洄暗伤心 在魔都的日子虽然过得悠闲,暮浅却也并未觉得有多开心。魔尊待他虽好,可再好也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一旦他单独遇见魔后,就是一场冷语相讥的嘴仗。 暮浅觉得很苦恼。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惹了魔后,怎就能那么持之以恆的针对他,把他当成是魔尊私生子似的。 「暮浅最近不高兴吗?」绯颜看他一个人坐在竹林旁,关切的问了一句,「可是魔都有人欺你?」 暮浅摇头,很想说一句让魔尊大人去管好自己媳妇儿的那张嘴。 「暮浅有任何事都可与我说,」绯颜拍拍他肩膀,「像...对你父君那样便可,不必见外。」 我来魔都可是做质子的,又不是给你当儿子的。暮浅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冷舞今日没有来找你玩吗?」绯颜问,「我看冷舞那孩子倒是真喜欢跟你亲近,比粘着她母后的时候还要多些。」 魔尊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果然是如他所想那般。 「冷舞应当还在魔后那里吧。」暮浅说,八成又被她那个兇巴巴的娘亲拦住了。 「嗯,」绯颜点点头,「这片竹林的后面有一处小河,是我专程从人界移来的,河水也算是清澈甘甜,你若是闲的晃倒是可以去转转,若是冷舞愿意,带她一起去玩也很不错。」 「我知道了。」暮浅看着绯颜说,「我一直想问魔尊一个问题。」 「什么?」绯颜挑挑眉。 「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暮浅实在是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明明天界有人得罪了魔尊,明明前段日子两界还在打仗,明明这表面的和平也是建立在互遣质子的基础之上,可为何眼前的魔尊,却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即看不出野心勃勃,也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反倒是一片坦荡对他极好。 第104页 而且...在他眼底还隐藏了一片深情。 暮浅觉得自己不会看错,那种情意,他在人界歷劫之时就见过,晏景对柳留仙,柳留仙对晏景,南行对晏景,都是如此。 「你又没得罪过我,我为什么要为难你?」绯颜看着他笑笑,「我并不是一个爱找麻烦的人,给别人找麻烦,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就算是这样,你亦可以对我不闻不问,又为何...?」为何如此嘘寒问暖,生怕我在魔都受了一点儿委屈的样子? 不知为何暮浅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白怽这个人,该不会...魔尊也对他有此企图?简直就要簌簌发抖。 「别想多了,」绯颜道,「我对你好些,锦歌在天界才能过的舒坦些。」 就这么简单?暮浅想了想,理由简单,却完全说的通啊!看来自己最近是过的太悠闲了些,爱胡思乱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暮浅若是没事儿了我便要去忙了,鬼都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恭送魔尊。」暮浅小殿下礼数很周到。 ***** 自从锦歌来了天界,四海君几乎每天都要拖着病体去找魔尊之子谈天。此事在天界已经被一群吃多了闲的嘴还碎的神仙传出了各种版本。 开始一版据说是从老君嘴里传出来的,魔尊之子为四海君的美色所折服,不顾其父的强烈反对,毅然而决然的放弃了在离川发动上古邪阵,并甘心用魔血温养四海君娇弱的身躯。 后来传到南衡星君那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版本。四海君为了在天君那里护住魔尊之子,不顾病弱娇体,天天伴在爱郎身侧,天君但凡有半点动作,就以自戕相逼。又恩爱,又感人。 传到月君那里的时候,四海君和魔尊之子的爱恨情仇已经延续了七生七世,据说在上古时期,四海君的前世便为了锦歌前世犯下了毁天灭地的罪过,后来被罚生生世世相爱却爱而不得,简直十分悽美。 ***** 「你们天界...众神仙都这么闲?」当锦歌听完第n版他与四海君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之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溯洄仔细想了想,说「很闲。」除了嘴碎和八卦以外,他真不知道这些人平日里还都干些什么。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原来天界竟是如此风气啊!」锦歌由衷的感嘆了一句,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被魔都灭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这些人可比人界写话本子的落魄秀才要难缠许多。」溯洄道,「你别往心里去便好。」 其实还挺希望你往心里去呢。溯洄想,若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好像...也挺好? ***** 魔都的小竹林后面是一条平静的小河,河流不算宽,却蜿蜒绵长。 暮浅带着冷舞来到这条小河畔的时候,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河...是秋慈的倾安河吗? 看着眼前蜿蜒清透的河水,冷舞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神仙哥哥,你说这河是不是特别好看?」 「嗯。」暮浅点头,河还是从前那条河,可眼前的人却已经不再相同。「好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魔都里还有这么好看的一条河呢?」冷舞眨眨眼睛。 「以前没有吗?」暮浅问,怎么突然间就生出一种魔尊是有意让他来此处看的感觉。 冷舞仰着头想了想,「我也不是很清楚。」 毕竟才刚出生没多久啊,暮浅心想,就算是平白被渡了这些个修为,也终归还是个婴孩儿。 「如果河面上能布满花灯,那一定就更漂亮了。」冷舞望着这片河水,好像陷入了沉思。 暮浅觉得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冷舞喜欢花灯吗?」 冷舞迷惑着双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花灯?神仙哥哥你说什么是花灯呢?」 暮浅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努力的想让自己看出些什么,「花灯在人界是祈福用的,凡人会将它们做成许多不同的形状,在中间点上烛火,写出心中所想放进河中顺水漂流。」 「冷舞想要什么形状的花灯?」暮浅问。 小姑娘眯着眼睛想了想,「莲花最好看了,我想要莲花灯。」 「我下次做一个给你。」暮浅揉揉她头髮,「我们回去吧,呆久了你娘亲又要怪你贪玩。」 「娘亲才不会真的罚我呢。」冷舞扬起小脸,「神仙哥哥,冷舞不想让你回天界。」 「我现在不会回去。」暮浅眼神温柔,「会陪着冷舞。」 「那以后呢?神仙哥哥能不能永远都陪着冷舞?」 「以后啊...」暮浅想了想,「以后神仙哥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可以帮你吗?」 「我要去找一个人。」暮浅说,就算是魂飞魄散泯灭三界又如何,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希望,就一定会找下去。 「神仙哥哥是要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吗?」 「嗯,」暮浅点点头,那是三界中最好的女子,为了他甘心魂飞魄散的女子。 「原来神仙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啊。」冷舞瘪着小嘴,「可是冷舞喜欢神仙哥哥呀。」 暮浅笑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啊,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冷舞看着眼前的小河流水,觉得脑海中不断有一个画面在与之重合,点点烛火随着河灯飘向远处,寂静的夜越来越沉,站在屋顶抬头望去便能瞧见漫天的烟火,璀璨明亮,照耀在自己心中。恍恍惚惚间仿佛天崩地裂。 第105页 ***** 每次去找锦歌的时候溯洄好像都能从他眼底看出些不耐,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待他,生怕他会厌了自己。 面对这个话痨,锦歌也很无奈。自己来天界也有些日子了,平日里听一些仙娥仙童私下聊天,这四海君好像并不是如此多话的一个人?怎的见了自己就恁能说? 「你在天界呆的可还习惯?」溯洄跑的越发勤快了些,天界关与他二人的传闻已经能写成一部史诗,爱恨情仇,辗转悱恻,各种版本满天飞。 据说重光帝君看了之后都暗自皱眉。 若是不看见你还是挺习惯的。锦歌在心里暗自感嘆一句。 「还好。」 「我看你天天闷在这小院里也不是个事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四海君很殷勤。 锦歌仔细想了想,闷确实是闷了点,可若是和这人一起出去......明日会不会又传出些什么更加离奇的段子? 「走吧,走吧,」溯洄过来拉人,「听风阁旁有一片塘子里载满了莲花,这个时候花开的正好,刚好咱们去瞧瞧。」里面还有些漂亮的小鱼,可都是我养进去的。 什么?看花? 锦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溯洄拽了起来,旁边端茶水的小仙娥瞪大了眼睛望着,今日这茶水可是没白送,竟然看到了如此香艷的一幕,四海君迫不及待拉爱郎什么的简直太有看头,果然是赚到了。 我不想去看花...锦歌内心咆哮,你说你一个男神仙没事儿去看什么花?闭闭关修修炼不好吗? 听风阁地处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往这儿跑。天界的大小神仙好像更加热衷于嚼舌根传八卦这项伟大的传媒事业。 「如何?」溯洄站在听风阁中,望着眼前一片花海,千姿百态,含苞欲放。 「平日里我若是心情不好,便会独自来此处看看。」 锦歌「......」你这人竟然还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今日也想带你来看看,溯洄心里想,天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片莲花是我留恋的风景,只是...想与你分享。 「好看吗?」溯洄问。一阵风吹过,塘子里的莲花轻轻摆动,盪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纹。 「尚可。」锦歌实在是不觉得一片莲花塘子有甚好看。 「你若不喜欢我们便去别处。」溯洄笑笑,将眼底的失落尽数掩饰。 「四海君,」锦歌皱眉,「这段日子在天界,承蒙你多关照。」 溯洄愣了一下,笑笑,「我知道了,往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锦歌点了点头,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仿佛疼了一下。错觉!锦歌想,这一定是错觉。 「我送你回小院吧。」溯洄说。转身的剎那,无限落寞。 ☆、58、怒绯颜痛斥结髮妻,寻白帝玄裳千年归 魔后大怒,据说已经将地界闹的人仰马翻。 「姒鸾,你到底是要如何?」魔尊皱着眉头看她,「闹了这些日子也该够了,不要太过。」 「是我太过,还是你纵容那个质子?」魔后指着暮浅,内心悲愤,「若不是他,舞儿又如何到如今还昏迷不醒?」 「暮浅他并未对冷舞做什么,」绯颜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就算没有,舞儿也是同他一起出去才会如此,」魔后眼泛泪光,「到底谁才是你的亲骨肉?这般护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姒鸾,」绯颜俯身看着她,「记住你的身份,老老实实的当你的魔后,你还是这魔都的女主人。」 「你在威胁我?」魔后觉得眼前之人愈发的陌生,「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威胁于我!绯颜,就算你不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也当为冷舞想一想,她...她可是你的亲骨肉。」 「冷舞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绯颜将她一把推开,转身离去。 暮浅「......」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难道传言中的魔尊魔后伉俪情深都是假的? 姒鸾怨毒的看着暮浅,「我的舞儿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也不用再想着能回天界了。」 魔后这是要恁死我啊!天界小殿下暮浅感觉簌簌发抖。 ***** 地界的冷舞小公主昏迷不醒,天界却迎来了大大的一桩喜事。虽然暮浅小殿下还在魔都为质,但是玄裳帝姬回来了。 据说这玄裳帝姬几千年前便去了三十三天外歷练,如今回归天界,天后着实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玄儿回来了...」绮澈的手指轻轻划过女儿的脸庞,已经长的这般大了,与小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玄儿,娘亲好想你。」 「玄儿也想娘亲。」玄裳依偎在母亲怀里,「这些年来娘亲过的可还好?」 「好,都好。」绮澈帮女儿拢了拢头髮,「怎的这般瘦了?」小时候明明就是胖乎乎粉嘟嘟的,现如今看她穿着湛蓝色的流苏宫装,白皙的肩头上都能若隐若现的看着骨头,心里便疼得晃。 「玄儿长大了啊,」玄裳笑笑,将绮澈搂得紧些,「玄儿好想娘亲。」 「暮儿呢?」玄裳问,「还如小时候那般调皮吗?」娘亲可是为弟弟操碎了心。 说到暮浅,绮澈便忍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泪。 「娘亲怎么了?」玄裳帮她擦了擦泪水,「莫不是暮儿有什么事儿?」 「你弟弟才是个命苦的,」绮澈将暮浅被重光罚下人界歷劫之事与女儿说了一遍,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命簿子被写成连载长篇。 第106页 玄裳「......」听着貌似还...挺带感的? 「暮儿从小便玩劣不堪,能有此一劫也是好事。」玄裳尽心安慰自家娘亲,顺便替她父君开脱。 「这怎么还能算是好事?你弟弟他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回来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娘亲宁愿他回来便哭闹一番,也比现在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强。」绮澈越说越觉得暮浅简直受了天大的不公,「更何况,如今还被你父君送去了魔都为质,还不知道要受了怎样的虐待。」 「弟弟去了魔都吗?」玄裳皱眉。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你父君是怎么同那魔尊商议的,让你弟弟去魔都,让魔尊的儿子来天界,我看那锦歌在天界过的倒是滋润,至少还有你小叔叔护着他,就是可怜了我的暮儿,一个人在魔都孤苦无依。」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这种事,天后简直手到擒来。 小叔叔护着魔尊的儿子?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天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亲莫要再伤心了,」玄裳帝姬略感头疼,若是娇弱少女哭唧唧倒也罢了,她母后这个年纪干这种事儿就有点...不忍直视?「既然魔尊之子在天界并未受什么委屈,我想暮儿在地界也不会被为难的。」 ***** 过了三天冷舞小公主还没有醒,暮浅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会听了魔尊的话带她去河边玩,听说冷舞在出生之时就体弱,魔后更是舍了半生修为才将女儿勉强保住,自己怎么就能这般没有分寸?若是她真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暮浅想,自己恐怕真的不用再想回天界之事了,就算魔尊有心护着自己,魔后也得和他同归于尽。 快点醒吧,暮浅心中暗自祈祷,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凡人遇着困难就会向神仙祷告,那神仙遇着困难又当如何?自己这行为也确实是有些可笑。 ***** 玄裳帝姬一回来便将天后哄的很开心,就连暮浅小殿下被送去魔都做质这回事也提的少了,整个天界的神仙都喜气洋洋,重光帝君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玄儿,」重光看着女儿,已经这般亭亭玉立了啊,「此去三十三天外,可寻着了你想找的?」 玄裳摇摇头,「没有。」 「可否告知父君,你到底在找什么?」 「一个人。」玄裳说,「埋在我心底,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人。」 「是...?」重光疑惑,也不敢确定,「可用父君帮你去寻?」 「他已经坠入轮迴。」玄裳摇头,「若是有缘,我们也定会再见。」 「父君,我一出生你便算出了我乃玄帝转世吗?」 「嗯。」重光点头,「你一出生,父君便知道。」 「我是带着些前世的记忆。」玄裳看着她父君,「也许是执念太深。」 世间之事,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重光暗自喟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执念过深。 「能和父君说说,你是在找何人吗?」 「白帝。」玄裳说,「也许他早就想忘了我罢。」毕竟,毕竟他也从来就未爱过。 ***** 冷舞昏迷的第七天,魔后已经快要把整个地界拆上一遍。自己的女儿还在昏迷,小巧精緻的面庞上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手心里紧紧攥着被角,额上不停的渗着冷汗。 「我现在就要他给舞儿偿命!」姒鸾指着暮浅,「你若还要护着他,那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姒鸾,」绯颜道,「这些天你闹也闹了,该砸的想拆的也都折腾了个遍,也该消停阵子了。」 「舞儿还没醒,我凭什么不能要他偿命?」所以说女人撒起泼来是拦也拦不住的。 「舞儿还没死!」绯颜语气重了许多,「不要动不动就将偿命挂在嘴边,你若是还要这般无理取闹不知收敛,从今日起便不要出了这间屋子,也免得给魔都丢脸。」 「你要软禁我吗?绯颜!我早该将你看透的......枉我对你一片痴心,却终归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质子?简直是好得很。」 当天,魔都便传出消息,魔后失心疯,魔尊下令其不得离开寝殿,重兵看守。 暮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了许多疑惑,这魔尊对他...好像的确有些不一般。 「魔后也是心疼冷舞心里着急,魔尊为何要这般决绝?」暮浅看着绯颜,传言中的鹣鲽情深呢?不是说数十万年来独宠一人吗? 「我已忍了她许多时日,闹成这般若还是不知收敛,还不如关了了事。」绯颜看看暮浅,「你不必往心里去,此事与你无关,我与魔后之间...一直就存在些问题的。」 「可是...」暮浅想了想,可是大家都说你们恩爱有加夫妻情深啊。 「外界的传言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绯颜看着他好笑,「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传言。」 暮浅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外界还传说他父君对母后情深义重呢,可就他所知,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也并未有多融洽,寝殿也是分了两间。更何况,他父君还有一间缅怀私情的小屋子。 「魔尊是有喜欢的人吧?」暮浅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我说的不是魔后,是一个让你求而不得的人。」 「暮浅怎么会这么问?」绯颜看着他笑笑。 「因为我父君心里就有另外一个人。」暮浅说,「他还有一个小屋子,设满了禁制结界,里面却只是些缅怀故人的破烂东西。」 第107页 「噢?」绯颜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你父君他不是对你母后一往情深的吗?」 暮浅撇撇嘴,「魔尊刚也说了,传言不可信。」 「那你父君的小屋子里都放了些什么?」绯颜挑起眉角,「暮浅可否与我说说?」 「不过就是一间普通摆设的小屋子罢了,」暮浅说,「简单的桌椅板凳,桌上放着首酸熘熘的小诗,还有一小罈子酒。」 「对了,我父君还给那小屋子起了个名儿,叫韶华阁。」暮浅撇撇嘴,若不是弄的如此郑重其事,他又怎么会这般无聊想着去打开来看一下,结果被罚了吧。 「韶华阁...」绯颜嘴里默默念了一遍,我以为你早已忘了,却不知你一直视若珍宝。重光,重光...但愿我们莫要再彼此相负。 ***** 听说四海君一直闷闷不乐,玄裳帝姬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探望了这位小叔叔。 「溯洄。」玄裳直唿其名。 溯洄看了她一眼,这是哪里来的漂亮仙子?怎么以前自己从来没见过,看着也不像是新晋飞升上来的啊。 「这位仙子...你找我?」溯洄一脸疑惑,难不成自己被锦歌婉拒,命运便安排了一个如此水灵脱俗的小仙子给他?溯洄内心很是纠结了一番,可我还是觉得锦歌好啊。 「就是找你。」玄裳帝姬毫不客气的坐在他旁边,端起小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溯洄「......」那个杯子是我刚用过的啊,现在的仙子都这般豪放了吗? 「我刚回天界。」玄裳抓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一脸神秘的凑到溯洄跟前,「听说了不少你与魔尊之子的故事,快给我说说看,到底哪个版本的最接近事实?」 溯洄「......」你这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问八卦?天界果然是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四海君心塞塞。 ☆、59、闲帝姬天界戏溯洄,四海君错愕醋锦歌 看着对面这眉眼如画的漂亮仙子,溯洄觉得自己十分之招架不住,不仅行事豪迈,话题露骨,就连这领口...貌似也开的低了些? 四海君十分想说一句求放过。 「跟你说话呢,你躲什么呀?」溯洄刚想偷偷熘走,就被对方拽了回来。看样子,这仙子的修为也比自己高许多啊! 四海君简直欲哭无泪,天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人物! 「你到底是谁呀?」溯洄问,简直就快要哭出来。 「你不认识我?」玄裳眨了眨眼睛,伸手勾住溯洄的下颚,「再好好看看。」 溯洄正在努力的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上过这么一位,就见着小仙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君,君上,锦歌公子来了。」 来通报的小仙娥偷偷摸摸的抬眼看了看玄裳,现今的仙子都这么主动了吗?今日自己可是要见识一场魔尊之子捉姦在床的戏码?简直不要太刺激。 锦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在这么一幕,玄裳略显轻佻的挑着溯洄下颚,溯洄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眼底还带着些...泪光? 锦歌「......」这是被欺负了? 魔尊之子黑着一张脸看看眼前画面,「我是不是来的不大是时候?」 本来还想着自己那日是不是对溯洄的态度过了些,怎么说在天界的这些日子人家也是对自己不错,今日来瞧瞧他,也当是给彼此个台阶下。 锦歌是如此安慰自己的,完全不会承认其实心里...甚是想念。 没成想才几日不见,他就让自己看见了如此香艷的一幕?简直就是水性杨花,还红杏出墙,还...还如此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就敢这样? 「你...你别误会。」溯洄赶紧把玄裳扒拉开,一脸都快哭了的表情,「我不认识她啊。」 「我可认识你。」玄裳在一旁煽风点火,传说中的锦歌小公子醋了啊!她家小叔叔竟然有此爱好,简直...简直就是太激动人心了! 天界的日子这么枯燥,又不能像在三十三天外的时候偶尔找个上古遗蹟耍耍,那么...玄裳眯起眼睛,耍小叔叔刚好可以解闷。 锦歌的脸更黑了些,转身就想往出走,谁要在这看你们拉拉扯扯?简直就不成体统! 「你别走!」溯洄一把将锦歌拉住,「咱们把话都说清楚。」 小仙娥站在旁边不捨得走,眼睛亮闪闪的直发光,今天简直是赚大了啊,锦歌小公子捉姦,空降漂亮仙子发难,四海君到底花落谁家?是选择纠缠了七世的爱恨情仇,还是幡然醒悟另投她人怀抱,简直不要太劲爆! 「你还有事?」玄裳瞥了那小仙娥一眼。 「没...没事。」小仙娥战战兢兢,这个仙子好兇,还是锦歌小公子温柔些,四海君若真是选了这个,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还不得受尽了欺负,想想就十分悽苦。 「没事儿你还站着干嘛?」玄裳杏目倒竖,一脸你太不知趣的模样。 小仙娥偷眼看看溯洄,她可是四海君府上的人,不是谁都能唿来喝去的。 「嗯?」玄裳挑眉,还不听话怎么的? 「你先下去吧,」溯洄道,「不叫你别进来。」都快打起来了,你还跟那站着看热闹,是不是应该对你们加强管教? 「是...」小仙娥十分不舍,「那君上有事要记得叫我。」 叫你能干嘛?看热闹吗? 「不相关的人都下去了,咱们把话说清楚。」四海君今日说话十分硬气。 第108页 「噢?说什么?」玄裳帝姬玩味的看着她小叔叔,气急了呢。 「说你是谁?来找我干嘛?我分明就不认识你!」溯洄还拉着锦歌的手。 牵手了呢!玄裳眼冒贼光,好恩爱的样子! 「你真不认识我了?以前你还抱过我呢。」玄裳笑容很皎洁,小时候是被抱过嘛! 溯洄「......」感觉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锦歌「......」还有这样的事儿?原来你竟还是个始乱终弃的。 「我真没有...」溯洄都快哭了,「就算有我也不记得了啊。」 不记得了?锦歌将手抽出来,都抱过了还能不记得? 「你到底是谁?」溯洄指着玄裳,手指都开始哆嗦。 玄裳噗嗤一声笑出来,很豪迈的用手撑着腰,「不逗你了,我是玄裳啊,小叔叔果真不记得玄儿了?」 「玄裳......」溯洄立马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你这是要干嘛?」 锦歌炯炯有神,原来是玄裳帝姬啊,吓了我一跳。 「玄儿刚回天界,立马就来看小叔叔,怎么小叔叔竟然对玄儿这般凶?」玄裳帝姬立马换了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简直就像受气小媳妇。 「你...你...那你刚才...」溯洄想了想,好像方才玄儿也没对自己如何啊。 「玄儿方才怎么了?」玄裳看着溯洄,「玄儿若是哪里惹了小叔叔不高兴,小叔叔只管罚我便是。」 溯洄「......」我要真敢罚你,你母后明儿就能来把我这仙府给拆了。 「这位想必就是魔尊之子了?」玄裳看着锦歌道,果真是长的好看,怪不得她家小叔叔会这般喜欢,看刚才那副模样,明明就是心里在乎的很。 「在下锦歌,」锦歌道,「久仰玄裳帝姬大名。」 果真是久仰,以前只听闻天界这位帝姬自小便懂事,在暮浅小殿下还漫天祸害的时候她就已经能镇定自若的独当一面,后来更是直接独自去了三十三天外歷练,没成想...竟是这副模样? 传言果真不可信!锦歌在内心告诫自己,以后不管外面传了什么,自己都要只当没听到。 「嗯,嗯,我知道你。」玄裳一脸深意,「你是我未来的小叔夫嘛!」顺便还眨了眨眼睛,十分俏皮可爱。 锦歌「......」什么是小叔夫?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唿? 「那你们好好聊?」玄裳说,「听说你这几日都没来看我小叔叔,你看他这都瘦了多少,为伊消得人憔悴,啧啧啧,可真是可怜,难道小公子就不感动?」 什么叫为伊消得人憔悴?溯洄一脸黑线,他这小侄女儿此次回来画风有些不对啊,莫不是被什么妖女夺了舍? 「你果真是玄儿?」溯洄疑惑,「我那乖巧的小侄女儿?」 「难道小叔叔还想我是旁人?」玄裳毫无压力的抛了个媚眼过去。 锦歌「......」天界真是乱! ***** 魔后被魔尊禁了足之后,暮浅每日都会去看看冷舞,小姑娘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额头出的冷汗也更紧密了些,暮浅感觉心里很难过,明明前段日子还跟在自己身后不停的喊神仙哥哥,明明就是那般活泼的性子,如今这样,也怪不得魔后会发狂。 「魔尊,冷舞真的没事儿吗?」暮浅疑惑的看着绯颜,为何女儿都已经这般模样了,这个当父亲的还不为所动。 「相信我,暮浅,舞儿她...她会好起来。」只要有你在,她心里的念想就不会断,又如何会醒不来? 「真的吗?」暮浅帮冷舞擦了额上的汗珠,手指动作轻柔。 「信我。」绯颜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没事儿可以去魔都里到处转转,若是真觉得闷了,我便带你回天界,听说玄裳帝姬回来了。」 「姐姐她回来了?」暮浅瞬间失了神,他姐姐已经离开了天界几千年,如今回来...想必娘亲一定是很高兴的吧。 「嗯,」绯颜点头,「我刚收到的消息。」 「那...我真的可以回去看看吗?」毕竟还是在魔都做质子,暮浅小殿下很清楚自己现如今的身份。 「当然。」绯颜拍拍他肩膀,「我带你去,偷偷的,天界和魔界的人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待我这般好?」暮浅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魔尊的态度让暮浅觉得越来越奇怪,若先前只是为了让锦歌在天界能过的舒坦,那这次竟然肯将魔后关起来也要保着自己就太不正常,更何况现在还说要带自己回天界? 「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上次我信了,」暮浅道,「可是和这次的事儿加在一起我就不信了。」 「为何?」绯颜问,「两次有什么不同吗?」 明明就很不同好吗?暮浅看着绯颜,不说话。 「我对你并没有恶意。」绯颜说。 「我知道,」暮浅道,「我也知道魔尊并没有要一统三界的野心。」 「噢?」绯颜扬了扬嘴角,「这也是暮浅自己看出来的?」 「是,所以我才好奇,魔尊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天界众仙都在传,魔尊...」 「传我狼子野心,妄图一统三界,还要踏平天界?」绯颜笑笑,「想说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我难不成还能将他们嘴堵上。」 「可是...」暮浅疑惑,可是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这些日子他看得出来,魔尊...心里唯有一人。 第109页 莫不是他觊觎自己母后?! 暮浅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若是在乎他们说了什么,我早就被气死了。」绯颜笑笑,「与自己无关的人,说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暮浅想了想,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暮浅,」绯颜说,「待我和你父君的协议结束,你便要回天界了,今后若是你承袭了天位,还望看在今日你我的情谊上,善待地界。」 「我会的。」暮浅说,「只要魔都不危害三界。」 「锦歌也不是个暴戾的性子,」绯颜道,「若你们今后能和平相处,那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魔尊放心,若锦歌公子能如您这般明理,天界必将与地界和平共处。」 「我信暮浅。」绯颜道,「若是你父君要你来魔都寻些什么,你自己去寻便是。」 暮浅「......」你竟然知道?我刚刚还想着魔尊大人你这般待我我还要偷偷拿你们魔都圣物有些不厚道,怎么你就知道了? 绯颜眼底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无妨,我不会为此为难暮浅。」 暮浅「......」还能不能行了?我要拿的可是魔都圣物,在你眼里就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如今魔都的圣物竟都是这般的不值钱? ☆、60、传八卦众仙惹玄裳,潜天界暮浅疑绯颜 玄裳帝姬刚重返天界不到一天,这个消息便已经在众仙之中传了个遍。老君带着一群嘴碎的神仙正在热切讨论帝姬之事,就有更劲爆的消息从四海君府上传了出来。 溯洄与魔尊之子的爱恨情仇,中间竟然还有个仙子插了一足! 这...简直就是太有看头了啊! 老君简直都要泪流满面,天界已经枯燥了十几万年,终于有些乐子可以寻了。四海君之贡献不得不说! 于是,最新版本的相爱相杀被编成了各种段子从各个仙府流传出来。 据说这插足的仙子本是九天玄魔转世,一直觊觎四海君的美色,非要与其双修,还不知羞耻的在四海君府上酥胸半露,使尽了手段魅惑勾引,正巧此时被锦歌小公子撞破,将四海君从妖女手中救出...... 玄裳帝姬一边听小仙童绘声绘色的讲故事,一边悠哉悠哉的剥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吃。 「然后呢?」帝姬问。 「然后锦歌小公子大发神威,将那仙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小仙童意犹未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更新的版本听。 「锦歌可是魔都的人,」玄裳挑眉,「为什么这故事中他就成了与我小叔叔天作之合的一对?仙界的仙子反而成了魔女转世?」 「这个......」小仙童想了想说,「也许这样讲故事会更刺激些?」 玄裳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深以为然。 「这故事是从哪儿听来的?」帝姬问。 「回帝姬的话,这个版本是从老君兜率宫里传出来的,相较于其他版本,据说老君府上传的总是更接近事实一些。」小仙童双眼放光,我这里还有妖精报恩版,人鬼殊途版,命运弄人版,生离死别版......总之应有尽有,结局各不相同,不管是喜欢听甜宠,还是钟情于虐恋,都能满足帝姬您的要求。 「看来老君果然是太闲了啊!」玄裳帝姬感嘆一句。 第二日,天后便传了老君觐见,说是帝姬初归天界,这些年在外可着实受了不少的苦,希望老君能帮忙给多练些丹药好好补补,最好给暮浅小殿下也练出一份来,这样姐弟之间才显得公平。 老君莫名其妙的领了旨正准备退下,就看见玄裳帝姬拎了一个硕大的包袱过来,吭哧吭哧的搬的很是费力。 老君「......」帝姬这是要干嘛?三十三天外收破烂去了? 玄裳帝姬将包袱霸气的扔给老君,说,「这些都是我从上古遗蹟中找的些草药,麻烦老君都帮我练成丹药吧。」 老君「......」这得有多少草药啊!看来帝姬这些年的收穫颇丰? 「这里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些搬不动了,回头我差人给老君送到兜率宫去?」帝姬笑容明媚的看着面前这老头儿,哼哼哼!编故事,来,继续编一个,今日本帝姬就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个时间! 老君「......」这还只是一部分?三十三天外的上古遗蹟什么时候这么好探了?不是说都是些进去便凶多吉少的地儿吗?怎么看着感觉跟帝姬家的后花园似的! 「老君看可好?」天后看着自家闺女一脸笑意,我们玄儿就是有本事。 「好,好,能为帝姬炼丹是老头子的荣幸。」老君看着那一大包袱药材发愁,这我一会儿可要怎么拿回去才好?你一个堂堂帝姬就不能找个空间容器装进去再给我吗? 「老君果真是天界最好说话的神仙!」玄裳笑眯眯的说,「还烦请老君回去腾出几间空屋子来。」 「帝姬要亲自看着老头子炼丹?」这是要监督我吗?老君一脸哀怨。 「当然不是,」玄裳说,「炼丹又没什么好看的,腾出屋子不过是方便放药材,我一会儿便差人给你送去。」 老君「......」 要放整整几屋子的药材?三十三天外现在都成了药材园子了? 玄裳帝姬你要不要这么彪悍! 「此事就有劳老君了。」帝姬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纯良。 「反正药材这么多,麻烦老君也给暮儿练出一些来,还有四海君,父君母后都要,若是哪味药不够的话便来与我说,我再去一趟三十三天外就是。」 第110页 老君「......」三十三天外的上古遗蹟肯定不欢迎帝姬。 「我知道了......」老君颤颤巍巍道,心里默默盘算,这次得闭关多久才能把这许多药材炼制完?到时候怕是四海君早都与锦歌小公子喜结连理了,这八卦我可还没听够,简直就是太遗憾。 「敢问帝姬,这丹药是否急需?」老君转身之前最后一番挣扎,希望能再宽限我几日编故事。 「倒也不是很急,」玄裳努力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能在小叔叔成亲之前练好就行,我也好当成是贺礼送去。」 老君「......」按现如今这个趋势,我恐怕夜以继日的闭关也来不及吧。 老君走后,天后略微嗔怒的看着自家闺女,「那老君可是惹着我的玄儿了?」 「当然没有。」玄裳撇撇嘴,他倒是敢惹我呢。 「那玄儿为何要这般戏耍于他?」天后嘆了一句,「毕竟老君也是一把年纪了,在这天界也算是个元老。」 「谁叫他嘴碎!」玄裳帝姬拉着娘亲撒娇,「小叔叔和锦歌已经被他们传的三界皆知,还不知道收敛些,并且愈发的过分了。」哼!还敢把我加进去?还说我是妖女转世。 「你呀...」绮澈无奈的揉揉女儿头髮,玄裳往后躲了一躲,「小时候那般乖巧懂事,怎的现今这般玩劣起来了?」 「娘亲不要再揉了,头髮都要乱成个鸟窝样。」玄裳嘟起小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时候暮浅闹的厉害,若是我再闹,娘亲得有多心烦?」 「娘亲知道玄儿懂事。」绮澈笑笑,「可你小叔叔的事儿...溯洄也太胡闹了些,怎就能与那魔尊的儿子不清不楚?天界有这许多温良贤淑的仙子他不要,偏偏要找一个男人,可真是丢尽了天界的颜面。」天后感觉很心烦。 「我看那锦歌倒不像是个心思不正之人,」玄裳说,「若是真待小叔叔一片真心,是不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刚回来那天我可就听说了,在离川锦歌为了救小叔叔都失血过多了呢。」 「你懂什么?」绮澈说,「他可是魔尊的儿子,仙魔不两立。」 玄裳偷偷撇撇嘴,仙魔不两立什么的,都是几百万年前的事儿了,如今难道不是三界和谐最重要?她家小叔叔这也算是为和亲而献身? 「娘亲怎么也这般迂腐?」玄裳蹭在绮澈怀里撒娇,「父君当年爱慕娘亲,不也是力排众议的将娘亲迎上了天界吗?」 你父君...真的是爱慕我吗?绮澈感觉心里被揪了一下的疼,她已经越来越看不透重光。 绮澈强压着心中的疼,宠溺的看着女儿,至少娘亲还有你,还有暮儿。「若是暮儿回来了,看见你如今变成这副样子,一定会觉得小时候挨的骂太过冤枉。」 「暮儿才不会。」玄裳眨眨眼,「暮儿小时候也就是顽皮了些,心眼倒是不小。」才不像她父君那般,心眼又小说话还爱噎人,除了对他们姐弟二人能和颜悦色,这漫天的神仙就没有一个没被他恁过的。 绯颜带着暮浅偷偷潜入天界的时候,暮浅感觉自己这几千年都活到了哮天犬身上,认知完全被颠覆。平日里他认为固若金汤的天界守卫,在魔尊面前竟然都形同虚设?他父君联合天界众仙耗费万年修为布下的结界法阵魔尊竟然能找到入口?这入口可是按照天上星宿变化所设计,就连他也不一定能算的这般准确,眼前的魔尊又是怎么做到的? 魔尊真的对一统三界没有想法?暮浅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自己先前怎就那般天真,原来魔尊还是个会演戏的,弄不好还偷偷去人界找戏班子学过。 「暮浅在想什么呢?」绯颜问。 「我只是在想,为何魔尊会对天界守卫如此熟悉?」暮浅眼巴巴的望着绯颜,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我若说是你父君告诉我的,暮浅可会信?」绯颜笑笑,拍拍这孩子肩旁,还顺便帮他拢了拢头髮,比对锦歌时还多了几分慈爱。 暮浅摇头,当然不信!他父君可是天界的重光帝君,前阵子还要硬刚魔尊来着,又怎么会无端端将天界守卫阵法尽数相告? 「我可没有骗你。」绯颜说,「暮浅以后便会知道。」 知道什么?暮浅小殿下一脸疑惑。难不成你真的和我娘亲有私情?这些其实都是娘亲告诉你的? 暮浅一脸冷汗,简直细思极恐,都如此熟悉了,这得是偷偷来过多少次啊?难道说魔尊待他这么好是因为他其实是魔尊大人私生子? 暮浅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他今后应当继任的不是天君之位,而是魔尊之位? 「想什么呢?」绯颜将暮浅拉了一把,「少想些乱七八糟的。」 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暮浅心中腹诽,作为一个合格的魔尊,你难道不应该以踏平三界为己任吗?把天帝的儿子放身边宠着算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一点人界小话本里反派的自觉了。 绯颜「......」这孩子果然是心理活动太多,脑子抽起风来的时候简直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暮浅,」绯颜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你这个年纪,杂念还是少一些为好,修炼为重。」 啥?这么快就开始进入老父亲式说教了吗?魔尊大人你入戏好快! 「你将来是要承袭天帝之位的,要生生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若是修为跟不上,可是会身死道消。」绯颜道。 第111页 暮浅觉得十分委屈,这魔尊还有完没完了?难道是想来人界暗度陈仓那一套,等自己当上了天君再来相认,到时候天界可不就不攻自破了吗?此计甚毒! ☆、61、四海君艷名传天界,魔尊子暗中护溯洄 魔尊感觉心力交瘁!暮浅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到底都是从哪儿脑补出来的?他待他好,明明只是因为他是重光的儿子罢了,对自己而言跟锦歌是一样的重要。 「我们还是快走吧。」绯颜此时很不想再和他讲话。 「哦。」暮浅跟着一起走,心里还在琢磨刚才想的到底有几分可能。 前面有一列巡逻的天兵走过,绯颜立即拉着暮浅躲到了暗处,「小心些,别被发现了。」此时天地两界的关系可正是微妙,若被抓了个正着,还不知会被天界那群碎嘴的传成什么样。绯颜想了想,重光这些年过的也着实太不容易,天天面对的都是些不是告状就是互相传段子的,也难怪什么事儿都要思虑再三,处处处心积虑。 暮浅「......」我回个家还怕被发现了?简直就是天界歷史上最悲催的太子。 暮浅躲在绯颜身后,仔细听了听,这些天兵在聊天?巡逻的时候竟然还能聊天?天界的军纪如今都这般松散了吗? 「魔都的兵士平时也是这般?」暮浅疑惑的问绯颜。 绯颜摇摇头,脸色却越来越黑。 那你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暮浅心里嘀咕,难道不应该偷着乐吗,好歹也是对立阵营。 暮浅的脑袋往前伸了伸,竖起耳朵仔细听,难道他们在私底下敢聊我娘亲的事儿? 「咱们四海君这回可真是了不得了。」天兵甲说。 天兵乙道,「可不是吗,啧啧啧,天界君上与魔尊之子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我已经跟着兜率宫的本子听到了最新情节,说是两人早在离川之时便已经同床共枕了。」 「赶紧别听兜率宫的本子了,听说老君要闭关炼丹,近日都不会再更新新的情节。」天兵丙道。兜率宫要烂尾! 「啊?老君怎的会突然要闭关炼丹呢?」天兵乙问。 「这谁能知道去!」天兵甲道,「我开始追的也是兜率宫的本子,今日也是听老君座下相熟的小仙童说的,怕是最近这段时日都不会再出新内容了。」 「不如去听听南衡星君府上的本子,我倒是觉得比兜率宫的缠绵许多,」天兵丙说,还附带了一脸你们懂的表情,简直不要太猥琐。 暮浅「......」怪不得魔尊大人脸色越来越黑,这天界的小本子传的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些?连堂堂四海君也能拿来编排?而且还是老君和南衡星君带头,分了几个版本在各种流传? 「那个...」暮浅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魔尊,毕竟也是天界这些个嘴碎的惹出来的事端,「魔尊不必往心里去,天界众仙...平日里闲了些,是有些爱传八卦的嗜好。」暮浅干笑,他感觉自己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事实上这些人哪里是爱传八卦,简直就像是因此而生。 绯颜「......」 「你们天界...平日里传的这些个段子,都是真的?」魔尊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问暮浅。 「有真有假吧,」暮浅想了想说,「大部分是先得有个开头,他们才好往下编,空穴来风的事儿倒是少。」 小殿下还在琢磨自家小叔叔这事儿能有几成可信,就见着魔尊的脸快黑成与夜色分不清楚。 「魔尊可别往心里去,他们传这些九成九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做不得准。」暮浅这话说的很心虚。 绯颜点点头,「要不我们今天先去锦歌住的地方看看?」 暮浅「......」不是带我来看姐姐的吗?小叔叔有什么好看。 「也行吧。」暮浅答应,有一种深深的人在屋檐下之感。 自打玄裳帝姬来四海君府上闹过一出乌龙之后,溯洄便又开始每天去找锦歌饮茶谈天,有时候即使不说话,也能静静的坐着喝一下午茶。随侍的小仙娥十分敬佩她家君上,简直就是痴情到了一定境界。 「看来四海君每日都很悠闲?」锦歌看看对面那人,月白色的袍子出尘不染,每次来的时候都眼角含笑,好像这三界之中就没有能令他心烦的事儿。 「我是不怎么忙。」溯洄笑笑点头,手里的摺扇一开一合,内敛着一层温蕴的宝光。 这么闲怎么不去修炼?锦歌腹诽一句,天天到我这来干嘛,还嫌你们仙界的小本子传的不够快吗? 「四海君若是无事,大可以在府上闭关修炼。」锦歌喝了口茶说,在离川都能冻成那样,你这几万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这人若不是先天仙胎,恐怕几辈子也不可能成神。 「我只是想见你。」溯洄说,「看见你便觉得心中踏实。」 小仙娥双眼都要闪出小星星,君上这是要表白了吗?啊啊啊,好有爱,好激动,好想立刻去与小姐妹们分享。 锦歌「......」即使真的要说这种话,也别当着旁人的面好不好。 「难道四海君不觉得仙魔有别?」锦歌眼底闪过丝侷促,「我在你们天界的身份,可还是魔都送来的质子。」 「一个身份罢了,我又能有多在乎?」溯洄意有所指,若你愿,我便舍了这四海君的身份又如何,若你允,我便跟了你去魔都又如何? 锦歌抬了抬眼皮,嘴角刚扬起一丝笑意,便又皱紧了眉头。「四海君请回吧,我今日有些疲了。」 第112页 溯洄将眼底的笑意敛了回去,一丝失落垄上心头,你终归还是...不喜我吧。 小仙娥在旁边瞪着眼睛为自家君上抱不平,锦歌小公子怎能这般伤了君上的心?真真是不解风情,可惜了君上那般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了。 「我们走吧,」溯洄起身,沖他笑笑,「让小公子好生休息。」 「父尊。」待溯洄走远,锦歌方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一处转角阴影行了一礼。 「嗯。」绯颜黑着脸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暮浅。 「父尊怎么来天界了?」锦歌看看暮浅,怎么还带着这人?那日同溯洄一起闯进了魔都的还有他。 「我不能来?」绯颜挑眉,「我若不来,又怎么知道锦歌如今在天界混的如此人尽皆知。」 锦歌「......」 「父尊都听说了?」 「嗯。」绯颜点头,「锦歌是如何打算?」 暮浅在一旁听的炯炯有神,第一手资料啊!当事人亲口承认什么的可比八卦段子带感许多。 「孩儿不知。」锦歌低头,眼底一丝慌乱一晃而过,若自己承认了什么,哪怕表现出一丝半点儿的欣喜,父尊会不会对他不利?明明修为就那般低下,还不肯好好用功,若不是天君护着,恐怕随便来一个什么人都能伤了他。 「不知吗?」绯颜道,「我刚瞧着四海君倒是对锦歌颇有情意。」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暮浅立马来了精神,原来他小叔叔真的看上了魔尊之子!这消息若是坐实,一定会震惊三界。 锦歌把头往下埋的更深了些,不敢直视绯颜。 「父尊若是不喜,我自不会再见四海君。」锦歌说,「只是...只是孩儿恳请父尊,莫要伤了他,四海君他并无恶意,这段时日也对孩儿照顾有加。」 「你的事自然由你自己做主。」绯颜道,「父尊早就与你说过,希望你一切唯心所愿。」 那你为何还黑着张脸?锦歌心里吐槽,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好像随时会打人。 绯颜心里暗暗嘆气,这可真算是孽缘,魔都和天界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命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同重光,锦歌共溯洄...... 「父尊此来是...?」锦歌小心翼翼的问。 「听说玄裳帝姬回来了,我带暮浅来看看他姐姐。」绯颜说,「刚潜进来的时候听说了你同四海君的事儿,所以来顺便瞧瞧你。」到底给我惹出了什么乱子。 暮浅?锦歌看看绯颜身后的少年,这就是天界那个小殿下吗?原来上次同溯洄一起闯进魔都的就是他。 说到玄裳帝姬,锦歌不由得脸色青了青,这位...怎么说呢,这位帝姬实在是太过霸气,不仅戏弄溯洄,那日之后每次见着自己都会意味深长的看到他心里发毛,听说老君也被这位帝姬整治的不轻快,简直就是可怕。关键是天帝与天后还护短,生生是把人欺负了也没话说。 「玄裳帝姬啊...」锦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前日还见过呢。呵呵...呵呵。」 锦歌小公子怎的是这副表情?暮浅疑惑,难道他还看上了姐姐?简直不要太花心! 「你见过我姐姐了吗?」暮浅问。 「见过。」锦歌实在不想提起此人,怎的比魔都的妖娘们还奔放,口不择言、领口太低也就罢了,还喜欢动手,摸摸小脸掐掐小腰什么的简直做的不要太顺手,连溯洄都不放过。 「我姐姐她可还好?」暮浅眼神急切,都几千年没见过了啊,姐姐应当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仙子,就是不知道是否还是如小时候那般的性子淡薄。 你姐姐她好得很!简直不能再好。锦歌心想,自打她回来,全天界的神仙就没有一个比她过的好的了。 「小殿下真是说笑了,玄裳帝姬自然是好。」锦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在暮浅眼里这表情简直诡异无比。 绯颜也在心中腹诽,怎的是那样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暮浅仔细回想了一下,玄裳从小便比他乖巧懂事,每次他被父君母后骂的时候都会被说上一句「你瞧瞧你姐姐,你若能赶得上她万分之一,父君母后也就不会这般操心。」 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挨骂多大概是因为这个姐姐太过懂事,便衬得他更加玩劣了些,可后来姐姐莫名其妙就独自去了三十三天外,暮浅方才觉得,有个姐姐一直在自己身旁护着是多幸福,挨骂的时候给他求情,被罚的时候偷偷给他送些吃的,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他,姐姐也会一一报復回去,虽然这些报復最后都算在了自己头上,但姐姐总是对自己好的。 暮浅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挂上了丝笑。 ☆、62、冷舞醒暮浅返魔都,莲花塘绯颜询天帝 绯颜看了锦歌一眼,「把自己的事情好好理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至少都应该要有个交代。」 「我知道了,父尊。」锦歌小公子今日在魔尊面前表现的很怂,甚至有一种私下里有了喜欢的姑娘然后还没来得及带回家就被爹娘抓个正着的错觉,即怕爹妈不喜会棒打鸳鸯,又怕喜欢的姑娘受了委屈。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锦歌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 「嗯,」绯颜点头,「如此便好,毕竟你也长大了,这些事自己要处理好。」 「孩儿知道了。」锦歌道。 第113页 「我们走吧。」绯颜看看暮浅,「去看看你姐姐?」 暮浅兴高采烈的继续跟在魔尊后面,要去见姐姐了呢。 锦歌「......」到底谁才是您儿子?怎的对我就黑个脸,带着暮浅就一脸和顺! 走出了锦歌的小院,暮浅愈发的奇怪了些,这魔尊大人对天界的了解,好像比他所想的还要更多啊。 不止结界禁制,就连何处有楼阁庭院、园林花草都是一清二楚,简直比常年住在天界的神仙还要熟悉。 「魔尊真的对天界无所图?」暮浅问。 「暮浅觉得呢?」绯颜笑笑。 「我先前觉得魔尊并无觊觎天界之心,可如今看魔尊对天界的了解,心下便不确定了。」暮浅挠挠头,想不明白。 「我若说现今最大的愿望便是三界和平,暮浅可信?」 「我不知道。」暮浅摇头,亲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这魔尊若非真是良善,便是个城府极深的。 「暮浅不必想这许多,」绯颜笑笑,「我今生绝不会对天界发兵,信我。」 暮浅撇撇嘴,不对天界发兵,那前阵子打的是哪门子的仗?害的小爷现在还在地界受制于人。 「有时候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就是事实,」绯颜似是看透了暮浅所想,「也许前阵子是我抽风了吧。」 暮浅「......」幸亏两界兵士无一伤亡,不然您这没事儿就抽一回代价可有些大。 暮浅还在心里腹诽,绯颜已经顿住了脚步,望着远处点点星河,眼底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暮浅,我们回地界吧。」绯颜说。 「不去看我姐姐了?」暮浅略显失望,说话怎就这么不算数?说好了是带他看姐姐的,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的禁制结界,竟然就见了一眼儿子?你若早说想儿子了我还跟着来干嘛? 「总有机会再来的,我们今日得先回魔都,冷舞醒了。」 「冷舞醒了?」暮浅惊讶,心底里也松了口气,毕竟人是跟着他出去了一趟才昏迷的。 「我刚收到魔都的传音,」绯颜道,「我们现在就回去。」 绯颜带着暮浅一同赶回魔都的时候,冷舞正坐在小竹林旁的石凳子上等着,在一旁伺候的妖娘见了绯颜神情慌乱,只说是小公主怎么也不肯听劝,非要在外面呆着。 「无妨,你们都下去吧。」绯颜挥挥手,立在一旁的妖娘如蒙大赦,一个个蹑着脚赶紧退了下去。 「冷舞怎么不进屋里呢?」绯颜看着小女儿,笑的温柔。 「冷舞在这里等爹爹呀。」冷舞调皮的眨眨眼睛,明明在跟绯颜说话,眼神却瞄向了暮浅。 「是这样吗?」绯颜揉揉她头髮,「你是等爹爹还是等神仙哥哥?说谎可是不好的。」 「一起等。」冷舞摸摸小肚子,「等了这么久你们才回来,冷舞都饿了呢。」 「快进屋吧。」绯颜将他们都带进屋去,又叫厨房做了些吃食上来。 「冷舞刚醒,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暮浅皱了皱眉,怎么刚好些就在外面吹风,魔都虽然比鬼都亮堂许多,可终归也是处于地界,阴气自然就重了些。 「瑞...睡了那么久,冷舞觉得现在可清醒了呢。」冷舞看着暮浅,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光亮,好像每一个眼神里都透着亲近。 「冷舞还是要乖乖的把身子养好才是。」暮浅揉揉她头髮,「彻底好了神仙哥哥就带你去玩。」 「真的吗?」冷舞一脸兴奋,「那我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绯颜坐在桌边看着这个女儿,再看看暮浅,若是没有那般的隐患,这两人应当也是...会幸福的吧?天意难违,果然都是命数。 听说冷舞小公主醒了,而且好像身子还比之前更健朗了些,被禁足的姒鸾也宽了心,闹腾的次数都少了许多,虽然还未被魔尊解了禁制,却也收敛了性子。 魔都里,冷舞天天跟在暮浅身后,比昏迷前更粘着他了些,伺候的妖娘私下里都在传,冷舞小公主人虽还小,却已经想着要将自己嫁去天界了,可比她们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小妖高瞻远瞩许多。 你们魔都也这么爱传八卦?暮浅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绯颜,话说冷舞才多大,这样也会被传段子是不是太过火了些?魔尊大人你就不管管吗?那可是你闺女。 绯颜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简直不带走一丝风尘。 暮浅「......」要不要这么绝情!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父亲了。 绯颜心下默默算了算,暮浅来魔都已有六十余天,此事,应当也快接近尾声了。 听风阁旁的百里莲花还开的正好,此处在天界也是极为偏僻的地方,越过这片花海便是诛仙台,又有谁没事儿会往那晦气的地方去?简直躲都来不及。 绯颜站在听风阁中,望着远处朵朵白莲,深思悠然。 「来了?」绯颜转身,白衣飘渺。 「绯颜好久都没来见我了。」重光一脸怨念,「还在生气?」 绯颜摇头,「过去的就不提了,我已有九成把握,冷舞便是莲汐。」 「确定了吗?」重光笑眯眯的看着他,「此事终了,我们就再也不问三界事。」 「冷舞应当是想起了什么,上次昏迷以后,如今看暮浅的眼神都不大一样。」绯颜道,「若她不是...那邪物所化,与暮浅到真是一对好姻缘。」 第114页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重光看着他,将人带进自己怀中,「我们等不起,也输不起。」 「可是暮浅...」绯颜心中有些挣扎,暮浅...他那么在乎的一个人,若真让他亲手解决了冷舞真身,会是什么样的打击?此事若放在自己与重光身上,绯颜连想也不敢想。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重光看着远处,「暮浅会慢慢想通的,这是命数,我亦无法参透。」 「仙魔之别岂非也是命数?」绯颜抬眼看着他,「你与我又当有何结果......」 「我会与绯颜退隐三界。」重光紧了紧手臂,「绯颜信我。」 惟愿如此。如此而已。 「早些回去吧,这片塘子虽然很少有人愿意来,可溯洄却是极其喜欢的。」重光与怀中之人抵了抵额头,眼神宠溺。 「溯洄与锦歌......?」绯颜抬头看着重光,这也算是冤孽了吧。 重光「......」提及此事,重光帝君感觉很是头疼。 「绯颜怎么看?」 魔尊大人想了想,此事若是真的,其实...除了辈分有些乱之外,好像也并无不可? 「我与锦歌说过,一切唯心便好。」绯颜仔细观察重光脸色,生怕这人一个不满意就做出棒打鸳鸯的事儿来。 我自己的事儿还没理清呢!重光有些头疼。「随他们去吧,我们已经管了这三界许多的事端,总不能事事都得你我操心。」 「正是如此。」绯颜笑笑,心下为儿子松了口气,「只是你们天界那些个传小本子的,确实是有些...」何止是有些,简直就是很需要好好管教! 重光瞬间黑了一张脸,果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八卦都传到地界去了,此事了结便要你们挨个都下凡一趟! 四海君觉得近日里心情很是不好,整天将自己关在府中也不愿出门,坐在桌边发呆都能发一下午。 又被拒绝了呢!溯洄内心苦恼,都两次了,魔都来的果然都是无情的! 「君上可要喝些茶?」随侍的小仙娥小心翼翼的问溯洄,这都几天没去找过锦歌小公子了,各个仙府上流传的话本子可都要断更了啊,想想就十分可惜,谁能理解一个八卦听众想要催更的心。 「不喝。」溯洄盯着手中的扇子瞧的入神。 「那君上可想出去走走?」小仙娥问,「这都在府上憋了几日了,君上也该出去透透气,现如今听风阁旁的那处莲花塘子景色可是正好。」 「不去。」溯洄继续盯着眼前扇子,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去锦歌小公子院子里串个门?」小仙娥继续建议。 溯洄抬头想了想,「好。我们就去找锦歌!」就算被拒绝了也要问出个理由,四海君悲壮的想,至少也要还了救命之恩的人情,就算往后再不相往来,也得两不相欠才行。 「给我寻个锦盒来,」溯洄把手中的扇子递给那小仙娥,「把它装进去。」 「君上这是要...」这是要闹哪样?小仙娥不敢伸手去接,这不是天君送您的扇子吗?平时喜欢的要紧,碰都不给旁人碰一下,今日这是抽了什么风? 「叫你去就去,」四海君今日很不耐烦,「哪里来的这许多问题。」 君上最近可真兇!小仙娥乖乖去找锦盒,把扇子妥妥噹噹的包装好,还在盒子上用红绸带系了一个大红花。 溯洄「......」这是仙界最新的流行包装?怎么看着有点像...嫁妆? 「君上看看这样如何?」小仙娥兴高采烈的问,这个包装可是她用心想了半天的,看上去即喜庆,又呆萌,一看就知道是君上送出去的,简直就是很般配。 ☆、63、四海君赌气送红尘,救锦歌殒身诛仙台 溯洄带着小仙娥一同去了锦歌暂住的小院子,一路上碰见的神仙都炯炯有神的看着四海君,捧了恁喜庆的一个锦盒,这是要...?下聘礼还是送嫁妆!看上去就很有故事啊。 四海君一路面无表情,心里却十分忐忑。 锦歌仍旧坐在院子里品茶,地界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但在天界,他喜欢白日的阳光,亦喜欢夜晚的星空,还有...看某个人滔滔不绝的说些无聊的话题。 锦歌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挺烦的,这三界之中怎么就有人恁能说,往往茶水都换过了三四回,还能继续说的津津有味。可当他习惯了以后,却又觉得有个人在身边一直唠叨没完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公子,四海君来了。」锦歌正有些出神,身边随侍的小妖便来上前禀报。这小妖名唤青狄,是魔后遣派随他从地界一同上来的。 「溯洄?」锦歌的嘴角明显向上弯了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是。」青狄道,「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锦歌「......」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有礼了?不是从来都径直进来的吗。 「快请。」 「公子...」青狄顿了顿,「您同四海君之间...可真有情?」 「嗯?」锦歌抬头看他,「母后派你来是监视我的?」 「属下不敢。」青狄低头,「来之前魔后的确吩咐过,公子有任何事都需向她禀告。」 「然后呢?」锦歌挑了挑眉,「你跟母后她都说了什么?」想想上次自己父尊来时黑着的那张脸,锦歌心里就带着股怒火。果然魔都都是群竟会私下里告小状的吗?也比天界那群传小故事的好不到哪儿去。 第115页 「属下什么也没说。」青狄的头更低了些,「属下不敢背叛公子。」 「是吗?」锦歌笑笑,「你不用害怕,抬起头来,跟我说说。」 「说...说什么?」青狄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家主子。 「就说说...」锦歌想了想说,「你对四海君的看法?」 青狄「......」 「四海君清新淡雅出尘之姿,最重要的还品貌双全,与天界那群碎嘴的完全不一样。」青狄绞尽脑汁想了些夸奖人的话,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心里吶喊,主子,您要是再继续问我可就没词儿了啊!简直就是十分苦逼。 「嗯。」锦歌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去请四海君进来吧。」 青狄的动作十分敏捷。 锦歌笑眯眯的又喝了口茶,觉得味道都香醇了许多。 「来了啊?」锦歌看着溯洄,眼底含笑,「坐。」 「喏。」溯洄将绑了大红花的锦盒递给他,「给你。」 「送我的?」锦歌将东西接过来,「是什么?」 溯洄鼓着张嘴,「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往后我们便两不相欠。」我再也再也不来惹你烦了,溯洄心想,也省的你见着我就一副不耐的表情。哼! 锦歌「......」谁要你来报答什么救命之恩? 锦歌小公子瞬间黑了张脸,将那包装精美的锦盒随手放在桌上。 溯洄看的心里生气,连收个东西都不能高兴些吗?就那么随手一丢,你到底是有多烦我? 小仙娥眼底冒精光,这是闹脾气了啊!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的最有爱了。 青狄把脸转向一边,我什么也没看见。这种小两口当众闹别扭的模式是要闹哪样啊!他们魔都内敛高冷的小公子咋就变成了这样。 「你不打开看看?」溯洄瞥了一眼锦盒,心里默默的与那把陪了自己十多万年的扇子说再见。虽然还是很不捨得,但这却是他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一件东西。 锦歌挥了挥手让青狄下去,青狄小朋友感觉大大的松了口气,走的时候顺便还拉上了溯洄身旁的小仙娥,谁要看你们那些纠葛缠绵!简直就能闪瞎人眼。明明就是几句话的事儿,竟然总能纠缠半天再生些误会,比人界的才子佳人话本子还一波三折。 小仙娥恋恋不捨,我还想看啊。好不容易来一场现场直播,怎的还不让人看? 待人都下去了,锦歌方才将那锦盒打开,看见了里面的扇子,顿时皱起了眉。 「怎的把这扇子给我了?我记得你可是随身带着的。」 锦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打第一次遇见,溯洄好像一直就拿着这把扇子。 「嗯哼!」溯洄别扭的哼出个音节,「报恩嘛,总归是要有点诚意。」 锦歌笑笑,站起身来将扇子放进他手里,「心意领了,我陪你去莲花塘子走走去?」 溯洄紧紧握住扇骨,送礼都送不出去吗?锦歌你到底是有多嫌弃我。 四海君内心十分失落,努力平復了心中情绪,将嘴角努力向上扬了扬,说,「好。」 「不高兴了?」锦歌用手背擦擦他脸颊,如此亲密的动作他做起来竟然行云流水,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没有。」溯洄嘟着嘴。 锦歌说,「就算看起来在笑,可语气总是能听出些悲伤,也许出去走走就能好些。」 听风阁附近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白莲开的正好,随风飘摇。 溯洄看的有些出神,来过这么多次,却从未有此刻这般风景独好,心里也从未有此刻这般百味杂陈。 锦歌他...今日到底是何意?溯洄心里揪了个疙瘩,感觉解不开就喘不过气来。 「我们围着这塘子走走?」锦歌提议。 「好。」四海君今日的话格外的少些。 「这个你拿着。」溯洄将扇子塞回他手里,「既是送出去了,我又怎么还能收回来?」 锦歌将扇子接过,一打开便泛起莹莹宝光,看着就不似普通物件。 「这是天君给你的?」锦歌问。 「嗯。」溯洄答了一个字。 「天君能给你的,定是个了不得的宝物,我又怎么能要呢?」锦歌想去摸摸他头髮,可看他脸色,终归是将手停在了半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怎么今日看起来傻呆呆的。 「救命之恩又怎么能是把扇子比得了的。」溯洄心想,你可真是识货的很。 「早都同你说过了,再也不要把什么救命之恩挂在嘴上,」锦歌说,「我不要你报答。」若真想报恩,还不如随我回了地界,锦歌小公子在心中默默的想了一下。 「你怎就连我的东西都不肯收?」溯洄看上去有些情绪失控,「就那般讨厌我吗?你将它收了,我便以后再也不来烦你,我们两清还不行吗?」 锦歌「......」那就更不要收了。 溯洄眼圈有点发红,憋了几日的情绪一旦发泄出来便如同洪水勐兽般收也收不住,「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它扔了也罢。」 溯洄将那扇子一把抛向远处,就跟个得不到糖果使性子的孩童一样。 扇子飞过莲花塘,渐渐落在远方。锦歌无奈的嘆了一声,飞身去接。怎么还像个乱扔玩具的小孩一样?以后若真随他去了地界,一定得改了这么个性子。 「锦歌!」溯洄勐然间想起了什么,此时只恨自己平日里不喜修炼,法术用的乱七八糟,想要追上他都毫无办法。 第116页 「锦歌!」溯洄用最快的身法挡在他面前,这瞬移用的绝对是超常发挥了吧,溯洄心想,若是哥哥知道他还能使出如此速度的瞬移也是会夸赞几句的。 锦歌回头沖他笑了笑,「我给你把扇子拾回来,下次莫要再扔了。」 「锦歌!」溯洄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目光温柔。「两清了,我们。」 四海君与魔尊之子的小话本一夜之间便在天界绝迹。往日里没事儿便串门子聊八卦的众神仙皆躲在府中不敢出门,生怕这个时候会触了重光帝君的霉头。 老君在兜率宫里闭关炼丹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你说四海君跳了诛仙台?」老君将一味药材加入丹炉,小声问那生火的小仙童。 「是啊,」小仙童缩了缩脖子道,「这事儿现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天界,众仙都在府中闭门谢客,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去惹帝君。」 「不应该啊...」老君咂咂嘴,「四海君不是正与那锦歌小公子如胶似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不开?」 「我也只是听说啊,」小仙童的声音放的更低了些,生怕隔墙有耳被谁听见传到重光帝君那去,「听说四海君是为了那魔尊的儿子情殇才从诛仙台跳了下去。」 老君捻了捻鬍子,心想,果然是魔都出来的人,兵不血刃就让四海君跳了诛仙台,连带着重光帝君也得乱了心性,这可是一招釜底抽薪啊!真真是好毒的计策! 「那帝君现在如何了?」老君问,他这丹药必须亲自时时刻刻守着,想知道点儿什么八卦消息就得让府上这些个小仙童出去打探,心里真是十分捉急。 「不...不知道啊。」小仙童战战兢兢,「我只听说帝君将四海君救回来的时候,人已经马上就要神形俱灭了,帝君立马闭了关,到底如何现在谁也不知道。」 「这可真是冤孽!」老君心中感嘆,多亏了玄裳帝姬之前坑了自己一把,他才算是在这风口浪尖上躲过一劫,若是四海君真救不回来了,之前那些个传八卦段子的恐怕没有一个会得了好结果。 「天后那边呢?」老君问,「有什么动静?」 「这倒是没听说过天后娘娘怎么样,我只听说玄裳帝姬很是气急败坏,直接去将锦歌小公子揍了一顿,据说锦歌被帝姬揍的满身血污,看上去极其悲惨。」 玄裳帝姬果然是不能惹啊!老君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同帝姬打好关系。就从练好这一炉丹药开始!老君默默的想了一下那几屋子的草药。 「那锦歌小公子就这么让帝姬揍?」老君疑惑,好歹也是魔尊的儿子,在天界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还能得了? 「听说锦歌小公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到现在还跪在重光帝君寝殿门口。」小仙童心想,这是知道惹祸了赔罪呢还是为四海君担心呢? 这是何意啊?老君很是不解,都让人情殇的去跳了诛仙台,又何必再来这般惺惺作态?魔都果然都是些狼子野心的,十分需要提防,即不可靠,又不温柔,天界之人一旦惹上便会倒霉。 ☆、64、暮浅共冷舞临人界,说书人再论秋慈事 冷舞自从醒了以后,不止精神好了许多,就连胃口也是增长不少,每顿吃了饭菜以后,还闹着要吃些点心。 绯颜专门安排了一众妖娘伺候着小女儿饮食,暮浅也是跟在她身旁陪着小心。 魔都里的妖魔私下里都说,冷舞小公主虽然出生时颇多磨难,可却是个遇难呈祥的命格,只要过了那个坎儿,就能一帆风顺永远幸福。 暮浅帮她拿掉嘴角的一块点心渣,倒了一杯花露递过去,「喝点儿这个,竟吃些点心了,也不嫌噎的晃。」 冷舞笑的即调皮又可爱,仰着小脑袋看着暮浅问「神仙哥哥,我们今日要去哪里玩呢?」 「冷舞想去哪里玩?」暮浅笑笑,陪着冷舞身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是魔尊交给他的任务。 暮浅在心中暗自喟嘆,冷舞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小姑娘,明明天真活泼又可爱,却生下来便是个残缺的命格,即使魔后损了半生修为来换她安稳降生,却终究也无法做到逆天改命。 绯颜告诉暮浅:按冷舞的命数,很可能过不了这一期的彼岸花谢。就当是可怜一个父亲,尽量让她过得开心。 暮浅挥散了心中的思绪,拿了块帕子帮冷舞擦了擦嘴角,问,「今日还要去河畔放花灯吗?」 冷舞仔细想了想说,「不去放灯了,我们今日去人界好不好?」 「去人界?」暮浅愣了一下,「冷舞怎么会想去人界呢?」 「因为冷舞还没去过人界啊!」小姑娘说的很是理所当然,没去过当然想去看看了。「神仙哥哥去过人界吗?」 「去过。」暮浅眼底闪过一丝愁绪,随即又被笑容代替,人界啊!那里有他永远也忘不掉的人和永远也忘不掉的经歷。 「神仙哥哥是去人界干什么呢?」冷舞眨巴着大眼睛很是皎洁。 「歷劫。」暮浅说,「神仙哥哥曾经去人界歷劫。」 「那后来呢?」冷舞撑着小下巴问。 「后来...」暮浅眼神暗了暗,他曾以为的繁华盛世就那般不堪一击的毁了,生离死别众叛亲离分分钟教会他做人,唯有一人不离不弃却也因他而死。 莲汐...暮浅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你在哪里,我要如何才能寻着你? 第117页 「后来歷劫结束我就回了天界啊。」暮浅敛住了神思,努力让自己笑了笑。 「这样啊...」冷舞的表情略感失望。 「既然冷舞想去,那我们今日便去人界。」暮浅揉了揉她头髮,帮她把刚刚蹬掉的鞋子穿好。 此时的人界,离秋慈国破已过了近一千年。暮浅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做买卖叫卖的小贩,勾栏里揽客的姑娘,街头杂耍的艺人...都活灵活现的与一千年前恍若重叠。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变了的只是人的心境。 「神仙哥哥在看什么呢?」冷舞见他站在街上愣神,拽了拽他衣摆。 「我们既然已经到了人界,冷舞就不能再叫我神仙哥哥了哦。」暮浅说,「在人界这样喊,让凡人听了去是会被吓到的。」 「那我要唤你什么呢?」冷舞抬头看着他。 暮浅心中本想说,那便唤我瑞儿哥哥吧,最终却只说出一句「冷舞可以唤我暮浅哥哥啊。」 冷舞眼中又闪过一丝失落。 「人界的集市还是很热闹的,我们去看看吗?」暮浅问。 「当然要去啦。」冷舞恢復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拉着暮浅就往人多的地方挤。 「小心点儿啊,」暮浅说,「街上人多,你别撞着了。」 「我要去那边看看。」冷舞指着围了好多人的一块地方,「那边人好多,肯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暮浅「......」原来你还是个爱凑热闹的? 好不容易挤到近处,暮浅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冷舞个子小,挤进去了也看不见什么,暮浅就让她坐在自己脖子上,就好像是人界一些驮着孩子的爹娘一般。 「看见了吗?」暮浅在人群中被挤的难受。 「看见了看见了。」冷舞明显很兴奋,「暮浅哥哥,是表演杂耍的哦。」 「嗯。」暮浅应了一声。 「他们在耍蛇吶!」冷舞兴致很高。 「嗯。」暮浅想快点离开,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哇!这是会法术吗?这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的胳膊放进蛇嘴里?」冷舞惊唿。 「嗯。」暮浅有些不耐烦了。 「暮浅哥哥暮浅哥哥,」冷舞高兴的在他脖子上颠儿了几下,「那个人吹笛子就能让蛇跟着跳舞呢,真是太神奇了!」 「嗯,」暮浅说,「还要看多久啊?」 「还没完呢。」冷舞高兴的挥舞着小拳头,「怪不得就这里人多,果真好看呢。」 蛇有什么好看的?暮浅开始腹诽。 「暮浅哥哥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吧。」冷舞道,「还能给蛇餵果子耶。」 暮浅「......」你们魔都的蛇妖那么多,用得着跑这儿来看个没完? 暮浅假装没听见。 「再往前走点嘛。」冷舞蹬了蹬小腿。 暮浅脸色黑了些,这是把我当马骑了?简直不要太过分! 暮浅想起魔尊说的话,象徵性的向前迈了一小步。 冷舞显得更高兴了些。 好不容易看完耍蛇,暮浅带着冷舞找了个清雅的茶楼坐下,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 「公子这是带着妹妹来集上凑热闹的吧?」小二见他二人衣着不凡,拿着抹布将桌椅好好的又擦了一遍。「公子小姐请。」 「嗯,」暮浅瞧那小二还是个爱说的性子。 「二位要些什么?」小二将抹布搭在肩上,一脸和气的问。 暮浅说,「一壶雪顶春,一壶果茶,再上几盘瓜果点心。」 「好嘞!二位贵客稍等,小的去去就来。」小二麻利儿的下去准备。 冷舞笑眯眯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暮浅,就好像很久以前。 「冷舞累了吗?」暮浅问。 冷舞摇头,同你在一起来人界,又怎么会累呢。 「我们在这茶楼先歇一会儿,中午想吃些什么?」暮浅问。 「炸糖糕。」冷舞笑嘻嘻的看着暮浅,露出两颗小虎牙,表情十分可爱。 茶楼小二恰好此时将茶水端了上来,「哟!小姐要吃的这口现如今可是不好买了。」 「为什么呀?」冷舞疑惑的看着他,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小食啊。 「这种吃食已经太古老了,听说早年间还有些公子小姐偶尔爱吃上一个,现如今街面上的点心铺子都是借鑑了西域传来的配方,做出来的点心即好看又好吃,谁还会再想着那油汪汪的糖糕呢?慢慢的也就没人再乐意做这生意了。」 小二将茶水点心摆好,「小姐您看这芙蓉糕,就是我们茶楼请了专门去西域学过的师父做出来的,外酥里嫩,吃着定让您唇齿留香。还有这个黑山雪域,吃起来冰冰凉凉的,这个天气里特别解暑。」 「吃吧。」暮浅将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冷舞用小勺挖了一口黑山雪域放进嘴里,甜丝丝软糯糯的透心凉,味道的确要好过炸糖糕很多。可是...冷舞心底也有些失落,终归是时过境迁了吗? 小二招唿的很是殷勤热情,帮冷舞将果茶倒进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里,道,「二位若是不急着走,小店一会儿还有来说书的先生讲故事,保证精彩。」 「是吗?」暮浅来了些兴致,想想在人界的时候,他还偷偷写过些晏景和柳留仙的艷词小曲儿,那段日子,真是很好。「都说些什么故事呢?」 第118页 「妖魔仙鬼,志异精怪,书生小姐,前朝旧事...不管您想听哪一个说书先生都能讲出来,若是觉得讲的不好,您不给他赏钱便是。」小二憨憨的笑笑。 「多谢。」暮浅递给他一锭银子,「结完帐剩下的便给你留着吧。」 「这怎么能行?」小二傻眼,「公子就算是要给小的赏钱,也用不了这许多啊!」 「给你便拿着吧。」暮浅笑笑,还是个老实人,可比大多数经年混迹在市井中察言观色的可爱许多。 「那...这...我便收下了?」小二战战兢兢的看着暮浅,「多谢公子小姐。」 「收着吧。」暮浅喝了口茶。 能来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基本都是这一行当的翘楚,大都与这茶楼有个短暂契约,一个故事说几日,在这家说几个故事算完,一家说完再去另一家茶楼说,如此反覆轮迴,每家的茶客都能有新故事听。 暮浅的茶刚喝了两杯,冷舞还在啃一个水蜜桃,说书先生便来了茶楼,吩咐小厮摆开架势这就要开讲。 周遭的茶客都端着茶水瓜子围了过去。 「我们也过去听吗?」冷舞将最后一口桃子塞进嘴里。 「我们坐这里也一样能听见。」暮浅说,「他们无非是想凑热闹搞个气氛。」暮浅小殿下想起冷舞挤在人群里看耍蛇的样子,就浑身不自在,再也不想带她去凑热闹了啊。 「哦。」冷舞又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啃。 暮浅「......」怎么恁能吃啊! 说书先生捋了捋花白的鬍子,又清了清嗓子,待周围的茶客都过来的差不多了,方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接上回书,云生进京赶考,恰遇山贼劫道,被抢了盘缠细软不说,还中了贼人迷烟,那迷魂烟不仅让这白净书生浑身无力,竟然还带了些催情效果......」 讲到激烈之处那说书先生便顿了下来,拿起个大茶缸子抿了口水,示意身旁小厮拿了盘子去下面收一圈铜板。 暮浅「......」现在的故事都能讲的如此露骨了? 相比起来自己那几首小词儿简直就像是从四书五经里出来的。 「吃了果子我们便走吧。」暮浅对冷舞说,这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再把冷舞给教坏了。 「暮浅哥哥不听了吗?」冷舞问。 「不听了。」暮浅心想,这一趟书若是听下来,回去魔尊还不得抽他。 「别讲这段儿了,」暮浅正准备带了冷舞走,就听围着说书先生的茶客喊了一句,「这段儿上个月在四方茶楼都听过了,先生好歹也换个故事说说。」 老先生略微尴尬了一下,很快便被经年累月练就的厚脸皮盖过了颜色。 「那诸位想听些什么?」 「终日里不是些神仙鬼怪便是文弱书生被土匪糟蹋,先生倒是也说些正经故事来听听?」一个穿长衫的青年道。 说书先生内心很是纠结,难道你们现在都不喜欢听三界秘史书生艷遇了? 「那我便给各位讲一段秋慈迷案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下面的茶客起闹,「妖魔鬼怪我们听的多了,这秋慈古国的事儿倒是可以听听。」 暮浅「......」秋慈迷案又是几个意思? 「暮浅哥哥我们还走吗?」冷舞说,「要不咱也听听?」 暮浅又坐了回去,听,必须听。 「那秋慈古国美人如画,盛产金玉,还有个能延年益寿七步花,为何就一瞬间亡国了呢?」说书先生又捋了捋鬍子,「原来那秋慈国的末代太子秋瑞,原本竟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下凡歷劫......」 暮浅「......」大爷您是真·真相帝。 「那西北藩王白怽,与秋瑞太子可是註定了三生三世的姻缘......」 暮浅「......」如今最不想提及的人,没有之一。 「谁知中间竟然凭空插进来一个莲汐,这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却是魔都妖魔所化,来到人间就是为了破这秋慈国命数......」 暮浅「......」暮浅小殿下有了一种被当众编排的感觉,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我们还是走吧。」暮浅特别后悔方才怎么就抽风了想听一听。 「嗯。」冷舞偷偷笑。 「话说白怽救了秋瑞,当时遮天蔽日的一阵妖风颳过,这两人便消失不见,从此再未在世间出现过......」 走到茶楼门口的时候暮浅听着了这一句,两人一同消失不见是什么鬼?说的好像一对情人看破红尘退隐江湖似的,明明就是自己吞了毒药嘛。 真是感觉浑身都在掉鸡皮疙瘩。 ☆、65、重光帝捨命救溯洄,有情人相互诉衷情 溯洄被重光从诛仙台上捞出来的时候仙魄已经残缺不全,若不是他最后关头抓紧了那把混沌红尘扇,只怕早已经泯灭在三界。 重光帝君脸色黑的十分难看。 溯洄的身影已近透明,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的抖啊抖,脸色白的像雪一样。 重光帝君在屋内设了个结界,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也许,这才是命数的终结,他和绯颜竟天真的将天命想的如此简单。 什么隐退三界共度余生,重光面上惨然一笑。想像总归要比现实美好。 重光手心中的光晕渐渐扩大,将溯洄覆盖其中,慢慢的,一点一点滋养他即将涣散的躯体。 若早知会有今天...重光定了定心神,继续将修为渡进溯洄体内。 第119页 即使十不存一,也得尽力留他一命。 「好些了吗?」重光将隐隐泛出些死气的手掌并指成拳,背在身后。 「兄长?」溯洄努力睁了睁眼睛,感觉光线有些过于明亮,只得眯缝成一条缝隙,隐约的看出重光的轮廓。 「嗯。」重光点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子很轻。」溯洄皱眉,「不受控制了似的。」 「你在诛仙台已经伤了根本,怕是得将养上一阵子才能感觉好些。」重光看着他,终归是没有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我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兄长了。」溯洄笑笑,「没想到竟还能留下个残躯。」说不出心里是悲凉还是庆幸。 重光重重的嘆了口气,「待你觉得好些,便去地界吧。」 「为何?」溯洄心里一揪,又隐隐有些欣喜。放不下的人,终归是放不下。 重光顿了顿,眼底已然没有一丝情绪。「你伤的过重,我...兄长现在只能保你一副魂体,若是溯洄再想留在天界...恐怕是不成了。」 魂体吗?溯洄心中凄凉。原本就那般嫌弃我了,如今残留一副魂体,你恐怕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吧。 「待溯洄去地界,便接任鬼君之位。」重光道,眼神却看向了地界方向。 溯洄「......」鬼君不是魔尊兼任吗?难道自家哥哥是要他跟魔尊打一架,把鬼君之位抢来? 「你直接去与魔尊说这是我的意思。」重光道,「他不会为难于你。」 溯洄点头。 「往后在地界,要好好照顾自己,」重光道,「凡事莫要再冲动。」 溯洄点头。 「地界鬼都有些个鬼修的法门,没事儿自己就多加研习一番,以魂体入道也可再塑肉身。」重光道。 溯洄继续点头,怎么觉得...他哥今日的话有些多? 「莫要再沉迷于观花养鱼的琐事,」重光道,「若今后我不能再护着你,好歹也要有个能自保的能力。」 溯洄点头。 「把扇子收好了。」重光将那把一併从诛仙台捞上来的混沌红尘交给溯洄,「此扇的威力与修为相关,日后你自己多多摸索就是。」 「我知道了,兄长。」溯洄此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让家长操碎了心的倒霉孩子。 「嗯。」重光仔细想了想,可还有什么要与他交代的。 「你与锦歌之事...」重光停顿了一下。 溯洄感觉整颗心都被一把揪住。 「只要你们彼此真心,兄长不会发对。」 若只是我一厢情愿呢?溯洄惨然一笑。 「锦歌于你有情。」重光道,「这些日子他一直便在殿外跪着,你可想见见?」 一直...跪着吗?溯洄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心中有愧罢了,毕竟那日摔下诛仙台的是自己。 「让他回去吧,」溯洄说,「就说我没事儿了,也不会怪他。」 「做决定之前,问问自己的本心。」重光道,「溯洄好好休息,为兄先走了。」 溯洄靠在床上,思绪的画面慢慢闪过,有哭有笑,有甜有殇,嘴角的表情随着脑海中画面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他毫不迟疑去拾那扇子的瞬间。 溯洄深深吸了一口气,披上外袍走了下来。 昴日星君今天必然十分的勤勉。溯洄出来看了看头顶日头,烈日炎炎的大好天气。 锦歌还在殿外跪着,披散的长髮上有些污渍,身上的袍子也还是那日穿的。看见他出来,死气沉沉的眼底才算是有了丝生息。 溯洄将他扶了起来,跪地多日的躯体已经变得僵硬,额角被日头晒的冒着丝丝汗水。 溯洄说,「你这样...就不怕我心里难受?」 「你推了我出来,自己掉下诛仙台,就不怕我心里难受吗?」锦歌的声线已经沙哑,多日水米未进,此时听起来倒是跟人界小话本里写的妖魔鬼怪一个声音。 「谁要跟你两清?」锦歌将他一把搂进怀里,「谁说我要跟你两清了?」 溯洄「......」这是...被表白了? 四海君心里十分高兴,还略微带了丝羞涩。 用手轻轻戳了戳锦歌的小腰,「松开我,快点,喘不过气了。」 锦歌呆呆的赶紧放手,并且手足无措。 「先进来吧。」溯洄将他带进重光的寝殿,心里默默祈祷他哥别这个时候再回来。 「我不过躺了几天,你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四海君进入傲娇模式,还一脸嫌弃的看着锦歌。 锦歌「......」那是诛仙台好不好,若没帝君护着你,早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去洗个脸换身衣裳?」溯洄说。「亏了玄色不显脏。」 锦歌将他狠狠的揉进怀里,「溯洄,跟我回地界,再也不准做这样的傻事,我不用你护着,也不愿与你两清,最好永远都不清不楚。」 什么叫永远都不清不楚!溯洄使劲推他。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你松开点儿,我现在是魂体!」很脆弱的好不好。溯洄心里紧张,会不会被嫌弃? 「魂体?」锦歌将他松开,手指颤颤巍巍的碰了一下他脸颊。 「我哥说了,救的晚了些,这辈子恐怕只能这样了。」溯洄道。 「我不嫌。」锦歌小公子突然顿悟死缠烂打的真谛,就算是魂体也要带回去。 第120页 溯洄笑眯眯的看着他。 「天君还说什么了?」锦歌问。 「还说我如今不能再呆在天界了,得去地界将养。」溯洄一副悽苦的表情。地界无依无靠啊。 锦歌简直要给重光帝君送一份厚礼。 「我哥他还说...」溯洄眼泪汪汪的看着锦歌。 「还说了什么?」锦歌看他这副表情就开始紧张。 「还说让我去抢你父尊的鬼君之位。」溯洄这回是真想哭,他若是真跟锦歌好了,是不是也得叫魔尊一声父尊?抢自己公爹的头衔这种事儿会不会太过惊悚? 四海君很自觉的就将自己放在了被嫁的一方。 锦歌「......」 「我去问父尊要。」魔都小公子宠妻模式上线。 溯洄笑眯眯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快去洗漱换衣喝水吃东西。」 「好。」锦歌笑。 「头髮得好好洗。」溯洄闻了闻,臭了都。 「好。」锦歌继续笑。 那你还站着不动?溯洄将人往外推,快去快去。 其实主要是怕他哥这时候回来...毕竟不在自己的寝殿,想干什么都不自在。 「这是干嘛呢?」锦歌被溯洄推着撞到了人身上。 「玄儿啊!」看到来人之后,溯洄感觉很尴尬,立刻摆出一副长辈姿态。你进屋都不敲门的吗?我现在可是修为全无的魂体,需要重点保护。 「小叔叔醒了?」玄裳帝姬眯起眼睛看着锦歌,这货竟然还敢来! 「多亏了你父君。」溯洄瞬间陪了一张笑脸上去,感觉这小侄女儿比他哥还不好惹。 「小叔叔既然醒了,往后可要将人看的清些。」玄裳瞥了一眼锦歌,「这次是恰巧被父君救了,下次可不一定还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玄儿说的都对。」溯洄跟在玄裳帝姬后面巴巴的干笑。 「不该见的人也莫要再见了。」玄裳撞了一把锦歌,说的就是你,还敢在这儿杵着?还有没有点儿自觉了? 跪了几天的锦歌小公子站的不太稳,晃了晃。 溯洄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扶住。 玄裳把溯洄扒拉开,「小叔叔这是要干嘛?」 「我与锦歌之事玄儿还是不要操心了吧...」四海君难得的硬气一回。「你父君也是默许了的,待锦歌回去的时候,我也会随他去地界。」 「小叔叔说什么?」玄裳帝姬眯起眼睛,「许是玄儿最近耳背,没有听清?」 「我说,」溯洄鼓足了勇气,「我与锦歌两情相悦,我要随他回地界!」 锦歌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是吗?」玄裳看着锦歌,「公子可要与我说说?」 「是,」锦歌道,「我要带他回地界,亦会待他好,不会让他受委屈,玄裳帝姬请放心。」 「放心吗?」玄裳抿了抿嘴唇,「之前我的确对你还挺放心,结果我小叔叔就跳了诛仙台。」 「我可没跳。」溯洄站出来据理力争,「谁没事儿会跳那晦气的东西,我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不小心掉下诛仙台什么的,简直就是很丢人。 玄裳「......」自家小叔叔这是得多有情趣,跟诛仙台附近摔来摔去?玩呢! 「小叔叔知道玄儿关心我,」溯洄说,「小叔叔现在有了喜欢的人,玄儿也应该替我高兴。」 「算了算了,」玄裳挥挥手,幸好人已经醒了,幸好小叔叔这次无恙,爱就爱吧,要去地界就去吧,自己这个找人找了几千年的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家爱的死去活来。 玄裳帝姬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溯洄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小侄女儿的气场是越来越足了啊,已经跟他哥不相上下,真是可怕! 「不舒服了?」锦歌过来扶他,「再去躺会儿?」 溯洄艰难的挥了挥手,「先让我坐会儿,」腿还哆嗦呢,总算是走了! 「玄裳帝姬她...就是关心你,怎的怕成这样?」锦歌觉得好笑,即使自己被揍了一顿,那也是他活该! 「你不觉得玄儿她气场太强?」溯洄疑惑,「跟我哥越来越像。」 锦歌摇头,「天君其实很和蔼。」 溯洄「......」你见到的莫非是个假天君? 「大家都是关心你。」锦歌说,与他额头相抵顺便蹭了蹭,「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溯洄点点头,「你也快去歇着吧,要沐浴换衣,不然下次就将你赶出去。」 四海君洁癖发作。 「好。」锦歌将他抱到床上,将被角掖好,实在是太过温柔美好。 溯洄沉沉的睡了过去,嘴角还弯弯的翘起来。 ☆、66、姮娥言痴情多命数,天地情万年皆坎坷 重光帝君从寝殿出来后,心绪有些飞扬。有些感伤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抬起已经布满死气的双手,重光努力将那一层黑气压了压。无论是天界还是地界,这些景物都是万年不变,能在自己心里留下痕迹的,却唯有一人而已。 「绮澈,」重光先去看了看他名义上的妻,他一双儿女的娘亲。 她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形容端庄,就如同十多万年前的大婚之日一样,让人丝毫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帝君来了?」绮澈起身福了一礼,过来将他扶住。「帝君今日来臣妾这儿,是有事儿?」 第121页 自打玄裳回来以后,绮澈已经很少再为暮浅的事儿来跟他问责,两人相敬如宾,却也平淡如水。 「来看看你。」重光道,「玄儿最近可还好?」 「玄儿自然是好的。」绮澈眼底含着笑意,这女儿就是她的心头肉。「只是玄儿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我还想着寻个机会跟你提及此事呢,看看天界有哪家的仙君合适。」 「玄儿的事交给她自己便好。」重光道,「待暮儿回来,便让他承袭天位。」 「这么快?」绮澈惊讶,「暮儿年纪尚小......」 「等不了了。」重光看着她,眼底一丝灰暗,一丝愧疚,一丝说不清的情绪,相互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看不出深浅的漩涡。 「帝君...你...」绮澈眼里漾出些情绪,这是要打算离她而去了吗?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我只是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绮澈不要多想。」重光道,「溯洄从诛仙台掉了下去,救他耗了我不少修为。」 绮澈心中松了口气。「四海君他还好吗?」 「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往后也只是个魂体。」重光道,「后面的路只能他自己努力。」 「嗯。」绮澈将这么多年的端庄抛到脑后,双手环住重光腰身,「帝君这么多年一直护着他,也当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重光将她双手挪开,「绮澈,我闭关以后,照顾好暮儿和玄儿。」 「帝君要闭关多久?」绮澈扑进他怀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重光轻轻拍拍她肩膀,「溯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好呆在天界。」 绮澈看着重光渐行渐远的背影静静发呆,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所有的运气。虽然最终...绮澈紧了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欢喜。 从绮澈的寝宫出来,重光一个人在天界漫步,近日里因为溯洄的事儿天界已变得十分清净,漫天神仙尽皆躲在府里避风头,连个人影儿也很难瞧见。 路过的花草庭院都是旧景,平日里没在意过,此时看来倒也觉得新鲜。 重光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听风阁。溯洄便是在此处出了事端,自己上次见绯颜也在这儿。 百里莲花随风摇曳,看不出一丁点儿将要颓败的迹象。 「见过帝君。」重光正看着这莲花塘子出神,便听见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唤他。 身后来了人,竟都察觉不出了吗...重光定了定神思,转过身去。 「是月君啊。」重光道,全天界都害怕招惹上的仙君,今日看起来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重光突然间有个想法,若是天界投票选出一个最不受欢迎的神仙,那一定是非月君莫属。 「月君今日怎么有闲情逸緻来此处?」重光道。 「我看天君来了,便跟过来看看。」姮娥说。 重光「......」被跟了一路,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帝君可有心事?」姮娥问。 「月君所掌的乃是人界姻缘,必定是见多了求而不得,得而不能相守的事儿吧?」重光答非所问。 「感情之事,莫非贪念。」姮娥道,「若无贪恋,又怎么会有求而不得、得而不能相守呢?」 重光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三界苍生,谁也逃不过一个命数。」姮娥轻手抚了抚怀里的白兔,「有些凡人只觉自己爱而不得,却不知其实亦有人对他爱而不得。前世之因,今生之果,兜兜转转,爱恨交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到底是别人负了你,还是你负了他人?」 「月君说的甚是有理。」 「我为凡人布姻缘,虽然颇多悲剧,却也是帮他们了结了一世因果纠缠,若缘散而未尽,来生也定会再次遇见。」姮娥看看重光,「帝君来此可是为四海君之事烦恼?」 了却了一世的纠缠,来世也定会再见吗?若没有来世,又当如何? 「溯洄已经无碍,我只是想些旁的事。」重光看看姮娥,「孤一直很好奇,月君自己的姻缘被安排到了何时?」 「我嘛!」姮娥笑笑,一丝妩媚伴着一世凄凉,「我活该得一世孤寂。」 「我看过了人界太多的爱恨情仇,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将对方一剑穿心、明明已经心有所属却要被迫与他人欢好、明明付出了真心的却被践踏如泥......」姮娥说的漫不经心,「自己又怎么还会想要陷入这片泥沼?」 难道这些悲剧虐恋不都是出自你手?重光简直就要一脸黑线。 「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设了一个开头,」姮娥似是看出帝君所想,「事情的发展却往往出乎所料,这就是人心,人界最神鬼莫测的变数。」 「就比如一个将军与敌国公主两情相悦,这只是我设的一个开端,若他们肯抛下国雠家恨荣宠地位就此隐居,那必定会得一世幸福安乐,但若是一方选择回归朝堂,最终的结局也必然悽苦。选择权一直都在当事人手中,我从来就未曾参与。」 重光心中一动,他与绯颜,若放在人界又何尝不是这种对立的关系?天界帝君,与魔都之主,若是一开始便肯抛下一切归隐三界,是不是如今也能有个好结果。 「帝君要走了吗?」见重光转身离去,姮娥福身一礼,「恭送帝君。」 从听风阁出来,重光径直去了地界,听了那月君的话,此时他惟愿只想见一人。 第122页 「你怎么来了?」刚过地界边缘,绯颜便出现在他眼前,重光默然无语,只是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绯颜皱眉,「脸色一点儿也不好看。」 「绯颜可还愿与我一同归隐三界?」重光看着他,眼底竟然带着水雾。 「当然愿意啊。」绯颜帮他擦擦眼角,温柔的亲了亲他额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冷舞的事情解决完就什么也不管了吗,今日这般又是怎么了?」 「即使我不能与绯颜长相厮守,绯颜也愿吗?」重光靠在他怀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绯颜轻轻抚顺他背嵴,想让他情绪尽量平稳些,「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重光重重的吸了口气,「我如今修为散尽,气运全无,仅剩下这残缺不全的元神,绯颜可还愿意?」 就连走到地界来见他,都是拼了全力的。 「自然愿意。」绯颜趴在他胸口蹭了蹭,眼角泪滴已经湿透他衣襟。 绯颜努力挤出一个笑挂在脸上,声音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凄楚揪心,「还有多少时日?」就连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都不忍再开口问上一句。 「也许是十年,也是是十天,」重光道,「我本不想来见你......」可终归还是来了,自私了这么多年,竟然到最后也是这般自私。 「幸好你来了。」绯颜亲亲他嘴角,「不然往后我若是知道了,定会日日怨你。」 绯颜笑笑,「若是我发疯迁怒了天界,这么多年你想维护的三界和平岂不就是白费了?」 绯颜说,「莫要多想,就算只剩一秒,这一秒也要是我陪着你过的,如此便好。」 绯颜说,「更何况我们还有时间,无论是十天亦或十年,总是能想出些办法来的。」 绯颜说,「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你还未喝到我亲手酿的三生酿。」 绯颜说,「我们去人界吧,天界一日,人界十年,与你厮守多一秒,都是好的。」 绯颜说,「此时你还愿见我,愿与我说实话,我很高兴。」 绯颜吻上他的唇,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愿意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绯颜眼底的温柔能化开冰雪。 「溯洄与锦歌闹别扭,不小心掉下了诛仙台。」重光道,「这是命数。」 「嗯。」绯颜笑笑,「我此生都不信命数,你也不要去信。若是信了,我便不会遇见你,不会爱上你,不会为你不顾一切。」 「原本以为你并未在意我,以为仙魔有别,以为你会嫌弃了我的身份,可我当了这魔尊之后,方才后悔一切。」绯颜笑,笑容凄凉。 「我知你所想,一直都知。」绯颜说,「若我没有当了这魔尊,你也定不会承袭天君之位对吗?」你是怕若是其余兄弟当了天君,会第一时间攻打魔都对吗?我又怎会不知? 其实一开始便是我选错了,伤了你的心。 我当了魔尊,你方才肯承袭天位。 我娶了姒鸾,你方才肯娶了绮澈。 我生了锦歌,你方才肯生下暮浅。 我又怎么会怪你,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重光...」绯颜看着他说,「若仅是要救溯洄,你定然不会如此。」这些年你来你为了稳固天界,为了与地界之间的和平相处,私下里做了多少努力只有我明白。 「跟我说实话,」绯颜拿出那枚血红色的扳指,「这到底是什么?」 重光接过来帮他戴好,笑笑,「这是你与我成亲之时的聘礼,不准再取下来了,戴好。」 「人界有诸多的桎梏,我看不出这是什么,你当我回魔都以后还看不出来吗?」绯颜的声音开始哽咽。这是你抽了元神混合了心头血炼制的,你真当我还不知吗? 重光说,「我喜欢绯颜,无论给你什么,都是自愿。」 怪你过分美丽。 亦怪我过分着迷。 你怎么那么傻?绯颜心底悲戚,若是没有这枚扳指,你又怎么会这般?若是没有这还未恢復的元神,你又怎么会这般? 「我去与暮浅说,让他尽快找到那株莲花。」绯颜说,「然后我便带你去人界,若是还没有办法,我们就去忘川,就算我亦散尽修为,也定然要保住你元神不散。」 绯颜顿了顿,「若是连如此都不行...那我也定要保你有一丝轮迴的机会,就算在忘川河里泡上千年万年,我亦会等。」 「绯颜...」重光眼神暗淡,你这又是何必?只留余生短暂,就此相忘岂不是更好。 「你若不舍我受千万年的忘川之苦,就好起来。」绯颜眼神坚定,「十几万年我都等了,你知道我定然不会在乎这几千几万年的时光。」 「好。」重光道,「我们一同想法子,再也不理三界事,无论怎样,我都再也不与绯颜分开。」 ☆、67、游人界再忆往昔景,倾安畔愿君偿所愿 暮浅带着冷舞刚刚从人界返回魔都,就见着绯颜站在小竹林旁等着他们。 「父尊。」冷舞吐了吐舌头,今日她家父尊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冷舞赶紧躲在暮浅身后,偷偷的伸了伸脖子张望。 「嗯。」绯颜点头,「冷舞先回屋去看看你娘亲吧,整日里往外跑,你娘亲很想你。」 「噢...」冷舞嘟起小嘴往魔后的寝殿走。 第123页 「魔尊有话要与我说?」待冷舞走后,暮浅问绯颜。 「我收到消息,天界出了些事端,你父君恐怕要闭关很长一段时日,」绯颜说,「你父君派人传了话来,希望你尽快完成他交代的事儿,回天界承袭天位。」 暮浅「......」堂堂魔尊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来替天君传话?还是为了要让他快点偷到魔都圣物?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天界出了何事?」暮浅问。 「四海君不慎掉下诛仙台,」重光眼底黑暗,「你父君为了救他损了些修为。」 暮浅小殿下倒吸一口凉气。早就与小叔叔说过没事儿别往听风阁跑,漫天的神仙都躲着那个晦气的地方,就他没事儿去得瑟,这下好了吧。 按魔尊的说法,暮浅心想,他父君应当不仅仅是损了些修为那么简单。 「我父君他...无碍吧?」暮浅心里有些着急。 「无碍。」绯颜拍拍他肩膀,有我在,就定然会无碍。 「魔尊,」暮浅说,「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我父君要我来魔都找东西?」 绯颜点头,「这本就是我与你父君商量好的事儿。」 暮浅「......」怪不得还来互遣质子那一套!明显就是做给天地两界的人看的。这俩人的心眼儿简直忒多了些。可要找的不是你们魔都的圣物吗?还用得着我来? 「魔都这圣物已经丢了许多年,我也是算着它或许与暮浅有缘?」绯颜说,撒起谎来简直就是行云流水。「而且据我推算,这魔都圣物或许与无极之渊的魔物相关。若能尽快找出来,也好毁了保三界安宁。」 暮浅「......」小殿下清楚的记得,他家父君当时说的可不是这套说词。能统领一界的人物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 「你父君已经闭关,待此事终了,我也会传位于锦歌,往后的天地两界,就是你们说了算的。」绯颜看着远处的一间屋子,他曾经将它唤做故人嘆,如今故人已来,又何苦再来嘆息! 「冷舞,」暮浅将一只鸡腿放进她碗里,「慢些吃,满脸都是油。」 冷舞笑眯眯的拿起鸡腿啃,小嘴巴一动一动的,特别可爱。 「神仙哥哥怎么不吃呀?」冷舞说。 天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哪里吃的下去?父君现今到底如何了?娘亲若知道了定然心里难受,好在姐姐回来了,多少也能安慰她一些。 「我还不饿。」暮浅说,「冷舞是魔都的小公主,肯定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吧?」 「我只要神仙哥哥喜欢就好。」冷舞笑。 「那魔都有什么地方是冷舞没去过的呢?」暮浅问,「冷舞没去过哪里,神仙哥哥就带你去哪里玩好不好?」 「魔都啊...」冷舞想了想,「基本都去过吧,魔都哪里有人界好玩,我们下次还去人界好不好?」 暮浅「......」再也不想去看耍蛇啊。 「既然魔都冷舞都去过了,那可曾见过魔都里有一株莲花?」暮浅问,「传说是你们魔都的圣物呢。」 冷舞眼里闪过一丝看不清明的情绪。 「神仙哥哥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冷舞道。 「以前听说过,所以好奇。」暮浅说。其实他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冷舞会知道,毕竟是连魔尊也不知道在哪儿的圣物,她一个小丫头又怎么能清楚。 「我知道。」冷舞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明亮。 「真的吗?」暮浅惊讶,她竟然真的知道?「那冷舞能带我去看看吗?下次我还带冷舞去人界玩。」 冷舞扬起脑袋想了想,说,「神仙哥哥若是明日还带我去人界玩,我就带你去看。」 「好!」暮浅答应的毫不犹豫。 「神仙哥哥是想要那株莲花吗?」冷舞问。 他何止是想要,听他父君与魔尊的意思,是要他把那邪莲毁了。 「我就想看一看啊,」暮浅说,「心里有点好奇,你们魔都的圣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噢。」冷舞继续啃鸡腿,不再说话。 日升月落,人界每一天都是按部就班的在过。凡人虽苦,但会苦中作乐。 「冷舞今日想要去哪儿玩?」暮浅问。 只隔一日,人界已过十年。 昨日来的茶楼已经易了主,店小二也早已换了人,说书的是个年轻后生,也不再讲秋慈的故事。 冷舞坐在茶楼里看向街上,当真是恍若隔世。 「就转转吧。」冷舞说,「去哪里都好。」其实只想与你在一处,再来一次人界。 秋慈早已湮灭在人界的歷史,后面的瑞国也被替代。王朝更替,兴衰荣辱,百姓却只能顾得自身温饱,又有几个会在乎如今的国君是姓秋还是姓刘。 「好吧。」暮浅拉着冷舞,「我们就随便转转。」 山顶的野花大多已经凋谢,也许很快天气就会转凉。暮浅将一个织锦的斗篷给冷舞披上,继续前行。 冷舞将那斗篷紧了紧,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暮浅哥哥真的很想要魔都的莲花吗?」冷舞问。 「嗯,想看看。」他是想要的吧,毁了那株莲,也能让重伤闭关的父君心安。 「我会帮暮浅哥哥找到的。」冷舞说。 「谢谢你,冷舞。」暮浅揉揉她头髮,若是莲汐还在,该有多好。这人界风光未变,变的只是身边之人。 第124页 「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冷舞笑笑,嘴边有两个小酒窝,「暮浅哥哥无论想要什么,冷舞都会帮你找到。」 「冷舞是个好孩子。」暮浅说,「冷舞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吗?冷舞想了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得偿所愿,就一定是幸福的。 于是冷舞认真的点了点头,「暮浅哥哥也一定要幸福哦。」 幸福吗?暮浅也想了想,若是还能寻着莲汐,那便是幸福的。 莲汐,谢谢你,给了我这许多的期许。 虽然还未得到,便已经失去。 山顶风大,两人未做停留,便又转回闹市。 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挤在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前,街边的算命先生搭起了铁口直断的旗子,卖馄饨的老夫妻正在忙忙碌碌的给食客做吃食......一切都是该有的样子,宁静祥和。 「冷舞今日想吃些什么?」暮浅问,「人界的小食魔都可没有,想吃什么可要赶紧说。」 冷舞仔细想了想,「还是想吃炸糖糕。」 「那我们便再去找找。」暮浅拉着她走街串巷的寻炸糖糕,可一大圈下来,街头巷尾连一口支起来的油锅都没寻着,更何况是那热气腾腾一咬一口糖稀的炸糖糕? 冷舞一脸失望。毕竟早已时过境迁,从前最普通不过的吃食如今却是千金难寻。 「不如我们换一样吃?」暮浅建议。 「去吃糖粽子吧,」冷舞说,「我也喜欢吃的。」 「好。」暮浅笑着摸摸她头髮。 「我刚听这街上的百姓说,今日晚间会放烟火,冷舞想去看看吗?」 「嗯。」冷舞点头。 转瞬即逝的烟火,生命如此短暂,就如同她一般,生生世世都只为喜欢的人绽放。 再回魔都的时候暮浅没有见到绯颜,不知道魔尊大人去了何处。 冷舞今日的兴致看上去不是很高,一场绚烂的烟火完全没有让她显出丝毫兴奋,与往日的活泼可爱截然不同。 暮浅有些意外。「冷舞是不是累了?」 「冷舞不累。」她说,「暮浅哥哥,我们再去放一次河灯吧。」 「都玩了一天还不想休息吗?」暮浅揉揉她头髮,「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般大精力。」 「放了河灯就去睡。」冷舞撒娇,「好不好嘛,明日我便带哥哥去寻魔都的圣物。」 「好。」暮浅笑笑,并未将真能寻着魔都圣物放在心上。 小竹林后的河水还是蜿蜿蜒蜒,河面平静无波,只在有风的时候泛起几道波纹。 暮浅曾经问过绯颜,这河是不是秋慈皇城外的倾安河。绯颜当时回答他:是。 暮浅后来问他,为何要把倾安河移来魔都,绯颜停顿了好一阵子,才说:因为喜欢它的名字。 魔尊竟是个名控!暮浅当时听到这个答案以后很是震惊了一段时日。后来想想,这魔尊本就与自己所想有太多不同,即使再多一条,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暮浅哥哥,」冷舞看着眼前河水说,「你觉不觉得,这条河特别漂亮?」 「嗯。」暮浅点点头。这条河也是承载了他最难忘的一段记忆的地方。 「暮浅哥哥喜不喜欢冷舞?」冷舞看着他问。 怎么感觉小丫头今天特别奇怪? 「喜欢呀,」暮浅揉揉她头髮,「冷舞那么可爱,大家都喜欢呢。」 「不是你说的这种喜欢。」冷舞道,「我说喜欢暮浅哥哥,是以后想要嫁给哥哥的那种喜欢。」 暮浅「......」这么小就不要想太多好吗?魔尊大人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所以...暮浅哥哥喜不喜欢冷舞?」 暮浅「......」 「暮浅哥哥心里有喜欢的人啊。」暮浅蹲下来看着她眼睛,「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冷舞眨眨眼问,「哥哥喜欢的人是天界的仙子吗?」 「这个问题等冷舞长大我再告诉你。」暮浅说,「今天想要放什么花灯?」 「都要。」冷舞看着河面,心里想,若是一只花灯便能许一个愿望多好,我愿你一世安好,愿你得偿所愿,愿你爱而相守,愿你...愿你永不相忘。 暮浅挥手,术法变出了一岸的河灯。 冷舞拿起来一个兔子形状的看了看,认真的在上面写上一行小字。 「冷舞要许什么愿望?」暮浅问。 冷舞将那河灯放入水中,隐了眼底的不舍,扬起嘴角就挤出两个酒窝,「冷舞想要三界和平,再无战乱。」 「嗯。」暮浅眼神温柔,「我也希望如此。」 小兔子的花灯随着河水越飘越远,灯上的一行小字渐渐被河水晕染开,现如今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明日定是什么也看不见了的。 「莲汐愿你得偿所愿。」 ☆、68、冷舞诺暮浅寻莲花,幻梦境莲汐终如愿 第二天一大早,冷舞便兴沖沖的来找暮浅,完全看不出来前日里有过的低落情绪。 「暮浅哥哥,」冷舞说,「我们走吧。」 「冷舞又想要去哪儿玩啊?」暮浅笑笑,问。 「暮浅哥哥忘了吗?」莲汐仰着小脑袋,「我今天要带你去找魔都圣物啊。」 「真的要去吗?」暮浅摸摸她头髮,「冷舞真的见过吗?」 「当然啊,」冷舞说,「我是不会骗暮浅哥哥的,」 第125页 「那好。」暮浅说,「冷舞吃了早饭我们就去。」 早饭只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依然不见绯颜身影。冷舞的胃口还是很好,暮浅看她吃相可爱,忍不住就带了丝笑在唇上。 「我们走吧。」冷舞仔细的把最后一口粥吃进肚子,「我吃饱了。」 魔都的小竹林后是倾安河,倾安河再往远处走,便是一片黑色树林,林子里有一片死气沉沉的沼泽地,散发出的瘴气能噬人魂魄,平日里妖魔鬼怪都会躲着走。 「在这里?」暮浅指着前面一片黑树林问冷舞。 「不是。」冷舞笑笑,「就在这倾安河畔。」瑞儿哥哥,我又怎么会捨得带你去那片死地? 「倾安河畔?」暮浅疑惑,自从魔尊告诉他小竹林后的这条河,基本上每日都会来一次,这里又怎么会有什么魔都圣物! 「暮浅哥哥,你向东一直走,走到倾安河的尽头,就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冷舞说,「那地方只能你一个人去,我不能陪着你。」 暮浅心中疑惑,向东一直走吗?那一片地方他去过一次,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去吧。」冷舞说,「我就在这里等哥哥。」 去看一看好像也无妨?暮浅想,反正不过是走一遍而已。 一直往东,景色与先前并无什么不同,直到尽头,暮浅看见的也不过是一块大一点的石头。 果然就不该相信一个小女孩儿的话。暮浅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就是人界说的有病乱投医?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暮浅转身返回。 低头错肩的霎那,一个身影映入眼眶,看上去竟是那般熟悉。 暮浅皱眉,「你是谁。」 「你的梦。」那人道,「梦境最神奇的地方,不就是能让你得到一切求而不得的吗?」 暮浅仔细看着面前之人,与他日思夜想的莲汐有七八分相似,却不是个十三四的女童模样,而是亭亭玉立的曼妙少女。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暮浅手上暗中去抓随身的佩剑,那本该放了宝剑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 暮浅小殿下神情慌乱。 「方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你的梦境。」少女说,「瑞儿哥哥,莲汐好想你。」 「你是莲汐?」暮浅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画面交错出现,梦里的,现实的,发生过的以及自己想像中的,最终汇聚在一处,形成了眼前的景物。 「你想念莲汐,我便是莲汐,你想与莲汐厮守,我便与你厮守,你不愿再理那些朝堂纷争,这里便没有纷争。」少女说,「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瑞儿哥哥可满意?」 「我...是秋瑞?还是...暮浅?」暮浅头痛欲裂。 少女笑笑,「那你想做秋瑞,还是暮浅?」 「这里的一切,都可如你所想。」 「真的吗?」暮浅看着她,「你真的是莲汐。」 少女微笑点头。「瑞儿哥哥,莲汐回来了。」 暮浅眼前闪过一丝画面,莲汐那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唇形告诉他:瑞儿哥哥,等我。 莲汐的身影与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是因赌气而许久未见的小姑娘,再见时已成聘婷少女。 「瑞儿哥哥,」莲汐说,「你还愿意娶莲汐吗?」 「愿意,当然愿意。」暮浅说,「我愿以天下为聘,与莲汐共度繁华。」 少女莲汐笑颜如花,过来牵着他的手,「瑞儿哥哥,那我们便成亲。」 眼前的倾安河畔,瞬间变作一处清俊雅致的小院,暮浅抬头看看门匾,「小竹轩?」 「是啊,小竹轩。」莲汐说,「莲汐此生最快活的日子,都在这里。」 暮浅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好像很重要,却又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暮浅回来了?」面前一个身影打断了暮浅思路。 「师父?」暮浅看着来人。 「见了为师怎么就是这般表情?」晏景说,「都快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你少说他两句,」一个白衣翩翩的俊雅公子瞪了晏景一眼,「暮浅定然是高兴的紧了,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留仙公子?」暮浅看着他,与自己记忆中的丝毫未差。 「嗯。」柳留仙笑笑,「想来是国君终于同意了你与莲汐的亲事,高兴傻了吧?」 「你不生我的气吗?」暮浅看着柳留仙问。 「我为何要生暮浅的气?」柳留仙说,「待暮浅好还来不及。」 暮浅感觉自己被晏景狠狠的瞪了一眼。 「行了,」晏景说,「既然你父皇好不容易同意了你与莲汐的亲事,那便去好好准备吧。」 「父皇...?」暮浅有什么在心底揪了一下。 暮浅被莲汐拉着去了后院,宫里送来的大红绸缎已经堆满了屋子,庄贤皇后派来的丫头喜娘将莲汐带到了一边挑选喜服的款式,暮浅被老宦官拉着去量身形,忙忙碌碌的一切都像是成亲该有的样子。 暮浅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感觉就该如此。 「瑞儿哥哥?」送走了宫里的一群人,莲汐笑眯眯的看着暮浅。 「嗯?」暮浅将她的手放进手心,莲汐的指尖冰凉如雪。 「冷吗?」暮浅问。 莲汐摇摇头,「瑞儿哥哥不高兴?」 第126页 「高兴。」暮浅说,「要与你成亲,又怎么会不高兴?」 「我们快去吃饭吧。」莲汐拉着他,「不然师父一会儿又要嫌你慢。」 「好。」暮浅同莲汐一道去了饭厅。 「秋瑞莲汐你们快来尝尝,」柳留仙笑容温暖,「今日可是你们师父亲自下厨。」 留仙公子不是一贯随师父唤他暮浅的吗? 暮浅坐在桌前,面前八菜一汤。 「真丰盛!」莲汐说,「师父辛苦了呢。」 「嗯。」晏景瞥了一眼暮浅,「还是莲汐更加乖巧些。」 暮浅大婚的日子被定在了下月初八,是玉宗请国师再三推算出的良辰吉日。 小竹轩里每日都过的既忙碌,又喜庆,从宫中调拨出来的宫女将整个院子布置的喜气洋洋。 「虽说成了亲,太子殿下便要居于东宫,可终归也是在这小竹轩住了许久的。」庄贤皇后身旁的老嬷嬷拉着暮浅唠家常。「太子殿下回宫住,皇后娘娘可是特别高兴呢。」 「听说东宫那边皇后娘娘早已收拾妥当,定然不会委屈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暮浅茫然的看着眼前老嬷嬷,母后吗...?母后她...暮浅觉得头痛欲裂。 为什么有些事情一往深想就会这般? 暮浅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眼前景物,幔帐已经换成了大红色的龙凤呈祥,今日那老嬷嬷还说,西北边疆传回来消息,猃狁各部已经尽皆臣服秋慈,这可是天大的好兆头,太子殿下大婚,天下四海归一,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吗?暮浅在对这四个字的遐想中渐渐沉沉睡去。 平静而温馨的日子过的极快,暮浅与莲汐大婚已经近在眼前。皇城里的百姓都是一副喜乐荣荣的样子,据说玉宗下令,太子大婚,免赋三年。 暮浅隐约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暮浅觉得头痛欲裂。 「瑞儿哥哥你怎么了?」莲汐拉起他的手,「明日我们便要成亲了呢,瑞儿哥哥不高兴吗?」 「与你成亲,我又怎么会不高兴呢?」暮浅揉了揉眉角太阳穴,「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忘记了办。」 「有什么事儿是比我们成亲还要紧的呢?」莲汐眼底带着笑意,「在莲汐心里,瑞儿哥哥就是最要紧的,无论你想要什么,莲汐都会给你。」 太子大婚,自然是要比太傅大婚时的场面更加宏大。礼部侍郎亲自主持,宫里的乐师将喜乐奏的震天响。边境的藩王,周边的小国尽皆来贺,整个秋慈都是一片四海昇平。 暮浅从喜轿中将莲汐接出,若隐若现的大红盖头下是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暮浅心中却有些不确定。 「瑞儿哥哥怎么了?」莲汐隔着红色盖头,轻轻问了一句。 「莲汐,」暮浅说,「我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太不真实。」 「今日可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呢,」莲汐说,「瑞儿哥哥不要瞎想。」 「嗯。」暮浅拉着莲汐走进喜堂。 礼部侍郎的声音若隐若现,暮浅拉着莲汐茫然的跪拜天地,大殿之上的玉宗与庄贤皇后面容越来越模煳,待到礼成,暮浅周遭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暮浅拉着莲汐,眼神急切而茫然。 「因为我想在走之前,能嫁给你啊,瑞儿哥哥。」莲汐看着他笑,笑容还是那般纯真。 「瑞儿哥哥还记得是怎么来这里的吗?」莲汐问。 暮浅一想下去就觉得头痛欲裂。 「瑞儿哥哥还记得要找什么吗?」莲汐问。 「找什么?」暮浅强忍着疼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莲汐将一株白莲递给他,这花儿含羞待放,形容正好。「喏,瑞儿哥哥想要的。」 「莲花!」暮浅好像瞬间明悟。「我想起来了,我是要找魔都的圣物。」 「你...」暮浅看着眼前的莲汐,「你到底是谁?」 「我便是这株莲花啊,」莲汐笑笑,「瑞儿哥哥,莲汐等了你好久。」 「你...真是莲汐?」暮浅有些不确定。 「嗯。」莲汐点头,「我是莲汐,也是冷舞,若瑞儿哥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 「冷舞...?」暮浅错愕。 天地初分之时,混沌初开,除了孕育出先天法宝,还有一股至邪之气随之而出。 然而世间万物,相生相剋,有阴有阳,至邪之气与至善之光纠葛杂糅,最终形成了一株双生并蒂的莲花,一株两朵,一黑一白,一善一恶,相互制约,谁也逃不开对方的枷锁,幻化成人形便是一体两魂。 后来,这株莲便自我封印在了无极之渊。 无极之渊在何处?天帝魔尊都只道是在三界交汇,却不知所谓的无极之渊其实并无实体,只是个四处飘荡的幻境。 那日暮浅偷入韶华阁醉酒,便是误入了恰好游荡此处的无极之渊,解了封印,将这一株莲花放了出来。 被封印的日子太过久远,这一株双生并蒂莲早已相互耗尽了元气,无法在天界久留。恰好暮浅被罚下界歷劫,这莲花便也跟着去了人界,转生成了莲汐。 怕被看出端倪,邪莲初时只得隐匿,想日后再寻个好时机祸害三界,恰好当时秋慈陷入混乱,邪莲便有了復甦迹象,暮浅受其影响,情绪越来越不容易控制,暴躁多疑,就连晏景也被他怀疑,将柳留仙留在皇宫当作了人质。 第127页 莲汐怕秋瑞如此下去会失了本心,便想趁那邪莲还未完全甦醒用人界的灭灵钉将其彻底毁灭,于是在秋瑞被抓之时,莲汐便主动去找了白端己,亲自将能让那邪莲残魂彻底泯灭的灭灵钉交给了他。 所以莲汐在受刑之日,才会对暮浅说出那句:瑞儿哥哥,等我。 如莲汐所愿,如此一来,本应是一株双生并蒂的莲花,黑色那朵果真消失不见。 受那灭灵钉的影响,莲汐的魂魄在人界滞留近千年方才转去地界,恰巧遇着魔后有孕,却註定是个先天残缺的孩子,莲汐便将自己一缕魂魄投进了魔后腹中。 初生之时,魂魄微弱,莲汐只得蛰伏在冷舞识海,所以初见暮浅时只觉得愿与他亲近,却并未想起自己为何想与他亲近。 直到那日首次见着倾安河,莲汐心中所动,昏迷一场,方才转醒。 可暮浅来地界,竟是为了拿她真身。 莲汐笑笑对他说,「瑞儿哥哥,只要你想要,我便会给你。」 莲汐说,「瑞儿哥哥,拿着这株莲出去,帝君和魔尊都会安心。」 莲汐说,「瑞儿哥哥,这场梦里,有秋慈皇城的小竹轩,有院中的长亭流水,有盛世的万载繁华,有花开花落,还有你和我。莲汐已知足。」 莲汐说,「瑞儿哥哥谢谢你,虽然现实中莲汐还是不能嫁给你,但是梦中却已得偿所愿。」 莲汐说,「瑞儿哥哥,这段记忆是莲汐最宝贵的,就让我自私一回,一个人把它全留下了。」 莲汐说,「瑞儿哥哥,从幻梦之境出去后,你不会再记得莲汐,莲汐却会一直一直将你放在心里。」 ☆、69、白莲毁冷舞亦魂归,魔后悟宁化姒鸾琴 暮浅觉得自己睡了好久,脑海中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又想不起来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醒来之时,正有微风吹过河畔,暮浅揉了揉眼睛,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株白莲。 「终于找到了啊!」暮浅将那莲花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父君与魔尊一心要找的魔都圣物就是这个?看上去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神奇的地方啊。 「冷舞!」暮浅看见站在河畔的魔都小公主,「怎么还站在这里啊?」 冷舞眼神有些迷茫,她怎么会在这儿?「神仙哥哥!」见到暮浅冷舞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回去吧,」暮浅说,「河边的风会大一些。」 暮浅将手中的一株白莲收了起来,带着冷舞一同回到了小竹林。 「魔尊。」看着院中的那一袭白色身影,暮浅过去打了个招唿,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知道还会有如此爱穿白衣的魔都之人,而且竟然还是魔都之主。 「暮浅回来了?」绯颜看了看冷舞,心下瞭然。「冷舞去找娘亲玩吧,父尊有事情要和你神仙哥哥说。」 「嗯。」冷舞蹦蹦跳跳的去找姒鸾。 「暮浅找到了?」绯颜问。 暮浅将那株白色莲花递给绯颜,「是这个吗?」 绯颜接过来看了看,并指成拳,那株白莲便瓦解消散,最终连一丝粉末也未留下。 暮浅觉得有一种揪心的疼痛蔓延开来,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此间事终于算是了结。我已经将锦歌与溯洄带回了地界。」绯颜说,「暮浅如今可以回天界了,天君之位还需要你去承袭。」 这样就算是完了?暮浅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找了这么久,没成想一瞬间便算完结。 「嗯,」绯颜点头,「溯洄如今是魂体,已经不能再长久呆在天界,我会将鬼君之位留给他,锦歌也会接任魔尊之位。」 「那魔尊呢?」暮浅问,「你又要去何处?」 绯颜笑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还要陪他度此余生。 「嗯。」暮浅点了点头,「多谢魔尊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暮浅发自内心的对绯颜施礼。 「舞儿!冷舞!...」正在此时,魔后的声音从内殿中传了出来,伴随着大声嘶喊的是痛彻心扉的哭泣。 「冷舞有事?」暮浅往内殿方向跑,刚刚进去时明明还好好的。 「暮浅回天界。」绯颜说,「魔都的事我会处理。」 「可是冷舞她...」暮浅想起来绯颜之前同他说过的,冷舞先天残缺,即使勉强出生,也过不了这一期的彼岸花谢。 「那是冷舞的命数。」绯颜道,「暮浅先回去吧,免得姒鸾见着你又会发难,我会处理。」 绯颜走进内殿的时候,冷舞已经全无声息,小小的身子躺在姒鸾怀里,脸色惨白。 那莲花的真身都被自己毁了,冷舞又如何还能活!绯颜心中暗自喟嘆,最终竟还是自己亲自下的手。 「冷舞原本就先天有缺,这也算是她的命数。」绯颜看着姒鸾,「锦歌已经回了地界,你不要太难过。」 「我难过,是因为我是她的娘亲。」姒鸾看着绯颜,觉得这人从未如此陌生。「不似你这般无情。」 「我叫锦歌来陪你,」绯颜道,「事已至此,你我又能如何?」 姒鸾将怀中的冷舞搂紧,大滴大滴泪珠子往下掉,即使平日里再坚强孤傲,此时也忍不住泪滴。 「娘亲...」锦歌跑过来跪在她身旁,手指轻轻抚过冷舞的脸颊,「妹妹她...」 姒鸾看看锦歌,强忍了泪水,「锦歌,往后你若是遇见了爱的人,便要爱的此生无悔,万不可如你父君那般,将一个不爱的人留在身边。」 第128页 「嗯,娘亲,」锦歌说,「孩儿已有了所爱之人。」 「那就好,」姒鸾抬起指尖去摸儿子的脸,一点一滴的仔细记住每一处轮廓。「锦歌自小就乖,娘亲放心。」 「你父尊要离开魔都,往后锦歌就是魔尊了,」姒鸾说,「锦歌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你爱的人。」 「锦歌知道。」锦歌帮姒鸾擦了擦眼泪,「孩儿也会照顾好娘亲。」 「傻孩子,娘亲不用你照顾。」姒鸾看着怀中的冷舞,「娘亲这一世,只爱过你父尊一人,到头却也不能与他相守;娘亲想尽办法要护住你妹妹,舍了半生的修为却还是未能得偿所愿,你说娘亲是不是很没用?」 「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锦歌说,「娘亲还有我,还有我爱的人,以后我们都会对娘亲好的。」 「锦歌又在安慰娘亲了。」姒鸾笑中有泪,「我用尽一生,也留不住你父尊的心,护不了你的妹妹,锦歌,娘亲不会再让你有事。」 姒鸾将怀中的冷舞交到锦歌手中,「好好安葬你的妹妹。」 姒鸾周身华光四溢,「锦歌,娘亲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漫天的光华将姒鸾包裹其中,看不清楚容貌表情。她说,「娘亲愿捨弃一切,往后便只有这姒鸾琴陪着锦歌了。」 一朝绚烂华光,瞬间恢復如初,姒鸾所在之地却已没有了身影,只留下一把竖琴,弯曲的蛇身连接着琴弦。 此琴名曰:姒鸾。 **** 暮浅再回天界的时候,感觉到久违了的灵气扑面而来,大大的唿吸一口,简直不要太舒坦。 暮浅四下里看了看,怎么今日天界的人这么少?他父君已经闭了关,既没有仙议又无法会,难道都闷在府上酝酿新的八卦段子? 暮浅小殿下被自己深深的雷到了,这漫天的神仙果然都是不靠谱的,幸亏了魔尊没有一统三界的宏愿。 「你是...暮浅?」小殿下正在发呆,就听见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喊自己。 暮浅寻着声音看过去,我...我...我...我去!哪里来的漂亮仙子! 鹅黄色的长裙下摆是半透明状的宫纱,一字领口露着香肩,胸口处还若隐若现...天界何时有如此奔放的仙子了,暮浅觉得...简直不要太美好! 「这位仙子...方才是在喊我?」暮浅立马小星星眼。 「嗯。」玄裳帝姬眉角含笑。 「仙子认得我?」暮浅问,心中十分的得意,本殿下在天界也是颇有些名气的! 「自然认得。」玄裳帝姬道,「你小时候还往老君的丹炉里撒过尿。」 暮浅「......」 这位漂亮的仙子姐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那定然不是我干的啊!简直就是很冤枉。 「你还偷看过四海龙王家的小丫头如厕。」玄裳帝姬继续说。 暮浅「......」 「让我想想啊...」帝姬做出一副努力思考样,「你还...」 「我还往玄裳帝姬碗里放过虫子。」暮浅黑了一张脸,「姐姐。」 若如今他还没猜出来这位是谁,那完全可以放弃天君之位去混吃等死了。像他家小叔叔一样,做一只合格的天界米虫。 噗嗤!玄裳捂着小嘴笑。好几千年不见,这个弟弟真是愈发的可爱了。 暮浅心想,好几千年不见,这个姐姐真是愈发的看不透了。 「暮浅刚回来?」玄裳问。 「是啊...」刚从地界回来就被自家姐姐调戏了一次,小殿下心里十分难过。 「要去见母后吗?」玄裳问,「我给你备了些丹药放在母后那儿,与你一道去。」 「多谢姐姐惦记。」暮浅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是副什么表情。」玄裳帝姬很不满意,「来给姐姐乐一个!」 暮浅「......」为何几千年不见,他姐的变化如此之大?从前那个温婉贤淑的玄裳帝姬难道是个假的? 「不逗你了,」玄裳帝姬良心发现,「随我去找母后吧,父君闭关之前吩咐过,你回来便要承袭天位。」 暮浅好像终于知道了为何今日天界如此冷清,有他姐在,谁还敢没事儿出来找晦气。 暮浅和玄裳一同去找绮澈的时候,正好见着灵均仙君领了三五个新近飞升的小仙来拜见天后。 其中一个白衣飘飘,暮浅瞧着有些...眼熟? 「是你?」暮浅刚往玄裳帝姬身后躲了躲,他家姐姐就站到了那人身前。 暮浅「......」还是不是心有灵犀的好姐弟了?说好的双胞胎心灵感应在哪里! 绮澈坐在上首,往殿下瞧了一眼,「既然是玄儿认识的,那此事便交给玄儿吧。」 「暮儿,」绮澈说,「随母后进来,我有事与你说。」 「知道了,母后。」暮浅瞬间熘到绮澈身旁,动作行云流水。 「暮儿方才怎么了?」绮澈皱眉。 「没事儿...」暮浅道,「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怎么去了趟魔都,脑子还不好使了?」绮澈笑笑,「那都是些个刚从人界飞升上来的小仙,灵均现如今负责这些琐事,带过来给母后看看罢了,走个形式。」 「嗯。」暮浅挠挠头。 「暮儿此去地界可还顺利?」绮澈问,「你父君也真是狠心,将你一人送去魔都,母后有多担心。」 「我不是都回来了吗!」暮浅跟绮澈撒娇,「况且那魔尊待孩儿不错,吃喝不愁,在魔都当了好一阵子的大米虫。」 第129页 「你呀...」绮澈摸摸儿子头髮,「都是要当天君的人了,还这般没个正形。」 「这不是在母后跟前嘛!」暮浅笑,「我在外面可不这样,保证是严肃深沉,不苟言笑。」 绮澈被儿子逗的乐,「喏,你姐姐专门给你留的。」 暮浅接过来看了看,还真有丹药给他啊!真是仙界好姐姐。 「你姐姐这些年在三十三天外受了不少苦,往后你若是能让着她便让着些。」绮澈嘆了口气,「虽然玄儿回来什么也未同母后讲,可她心里一直有根刺,母后知道。」 「嗯!」暮浅收起整整一大瓶的丹药,「孩儿知道的。」 「那暮儿今日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开始准备承袭天位之事。」绮澈正色道,「此事重大,万不可马虎,你父尊当年承袭天位,也是落下了伤的,更何况你如今的年纪修为都不如你父君当日。」 「孩儿修炼可从来都未曾马虎。」暮浅撇撇嘴,要不又如何能打开他父君的禁制。 「行了行了,母后知道暮儿用功,我们暮儿既努力又有天赋,简直就是天界的翘楚。」绮澈夸着儿子自己都忍不住笑。 ☆、70、遇白帝玄裳求不得,归神魂再忆前尘事 「你们先下去吧。」玄裳对着灵均挥了挥手说,「你看着安排就行,他留下来。」 灵均仙君刚飞升没多久,又歷了场刻骨铭心的情劫,现如今在天界过的时刻都战战兢兢,处事谨小慎微,生怕会一不小心再将哪位给得罪了。 见着玄裳帝姬这般表情,灵均低头施礼毫无拖泥带水的便退了下去,顺带着拉走了一帮不明所以刚从下界上来的小萌新。帝姬的热闹也想瞧,是嫌自己活太长吗? 「白帝...」玄裳看着眼前之人,「你可知我寻了你近五千年?」 「这位仙子怕是认错人了,」那人道,「小仙白怽,刚从人界浮仙山飞升天界,日后还当多多关照。」 「你不认识我了?」玄裳帝姬有些迟疑,「我...我是玄帝,玄儿啊。」 白怽笑笑,「小仙真是从未见过仙子。」 「呵!」玄裳眼底灰暗,「你竟连一丝记忆也不肯留给我吗?你可知这些年我寻你寻的有多苦?」 白怽「......」这到底是谁家仙子,竟然如此难缠? 「我真不认识仙子啊!」 「也罢...」玄裳道,「你既不愿记着我,又何必再来这天界?」只当从未相识,此生不见难道也不行吗?又何必走到近前再告诉我原来不识。 白怽「......」不认识你难道连天界都不能来? 「我的确不认识仙子,」白怽正了正颜色,「小仙也无什么大彻大悟的慧根,但今日能飞升也是努力修炼的果报。」 「你来天界何意?」玄裳问。 「得道飞升,这不是人界每个修炼者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吗?」白怽笑笑,「仙子难道不知?」 「得道飞升?」玄裳苦笑,「你若还在意这个,又怎会转生去了人界?」 「难道我前世还是仙?」白怽想了想,「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个有仙缘的。」 「你...」玄裳一甩袖子,简直不要太生气。自己在意的事儿在他人眼中看来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那小仙君此番一朝飞升,当真是可喜可贺了!」玄裳帝姬立马换了一副妩媚神态,表情切换自然流畅,手指还勾了勾白怽下巴,眼底泛出丝丝涟漪,低垂的领口若隐若现一片唿之欲出的山峦。 玄裳帝姬若是下决心要勾引起人来,简直不要太妖孽! 「仙子这是何意?」白怽将头转向一边,往后退了退。 难道天界的仙子都是如此奔放?白怽被吓了一跳!可这一路随着灵均仙君走来,见过的仙子莫不是娉婷端庄浅笑嫣然的啊...?眼前这位又是个什么情况! 「小仙君初来天界,一定是很需要一位靠山的吧?」玄裳帝姬媚眼如丝,「天界那些个老神仙,可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呢。」 「不劳仙子费心。」白怽又往后退了退。 「我又不会吃了你,」玄裳往前紧跟了几步,「小仙君怕什么?」 「我能飞升,」白怽眼神坚定,「与什么一心向道全无半点关系,只因对心中所爱执念深沉。所以仙子的好意小仙心领了,还望仙子自重。」 「听起来到真是令人感动!」玄裳帝姬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你来天界是为了找人?」 「不错。」白怽道。 「你又怎知所找之人便在天界?说不定早已入了地界鬼都踏入轮迴,缘分已尽,此生可就再无相见的可能。」玄裳帝姬继续蛊惑。 「若他已坠入轮迴,我自会去忘川等着。」白怽道,「仙子恐怕从不曾想过,所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样的万念俱灰,我寻遍天下只为他尸身不腐,最后还是师父将我一语点醒,能在人界受此大难的,定然是天界的仙下来歷劫,我方才愿意继续苦修,仙子又怎会明了其中艰辛?」 玄裳「......」白帝,你又可知我寻不见你时是怎样的万念俱灰?此生再见,却已相见不相识,命数和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玄裳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恹恹,「愿小仙君早日寻着心中所爱。」 ***** 暮浅收了玄裳给的丹药,潜心闭关了月余,最后由着绮澈选了个吉祥日子,一举受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承袭了天君之位。 第130页 「果然还是我的暮儿有本事,」绮澈笑眯眯的看着暮浅,「比你的父君要强。」 那自是必然的!暮浅天君心中傲娇。 「别高兴的太早了,」玄裳帝姬撇嘴,「殿外还站了漫天的神仙等着给你庆贺,可做好准备了?」 暮浅「......」 「麻烦姐姐去与他们说...」 「要我说什么?」玄裳挑眉。 「就说我被雷噼了,伤的忒重,一时半会儿肯定下不了床,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都别跟这儿凑热闹了。」暮浅心想,谁要见那群整日里除了八卦就会熘须拍马的,简直神烦。 玄裳「......」还是自家弟弟够狠,说起自己来毫不犹豫一气呵成,简直就像是没事儿便会练习一番。 「暮儿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绮澈皱眉,「新帝登基,众仙拜见,也都是走个过场,你也当露个面去见一见。」 暮浅撇撇嘴,很是不想去。 绮澈将儿子拉到了身边,「如今你已经是天界之主,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耍小性子。」 「还不如让姐姐去做天界之主。」暮浅小声嘀咕,毫无一丝远大抱负。 玄裳帝姬在一旁撇嘴,顺带着翻白眼。我才不要接这个烂摊子,除非白帝肯娶我! 「你姐姐她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绮澈摸摸儿子头髮,「傻孩子。」 嫁人什么的你们就不要想了,玄裳帝姬将头转向一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除非是白帝。 「暮儿当了天君,也要考虑娶媳妇儿的事儿了,」绮澈道,「若是看上了哪家的仙子,就来同娘亲讲。」 暮浅「......」母后你不要跳脱的这么快好不好,刚刚明明就还在说姐姐嫁人,突然说起我是几个意思,姐姐会伤心的好吗。 玄裳帝姬很没义气的偷偷熘了出去。「我先去安抚一下外面等着的仙家,母后与暮儿继续聊。」 不要剩我一个啊...暮浅帝君心里吶喊。看来当儿女的,不管已经做到什么职位,都是一样会害怕被逼婚。简直就是逢年过节,合家团圆必不可少的尴尬话题,与之相辅相成的还有一整个系列,比如什么时候生娃,什么时候生二娃...... 暮浅帝君眼巴巴的瞅着自家娘亲,只盼着赶紧将他放过。 「母后还有一事要与暮儿说。」绮澈正色道,「你父君将你送去地界之前,母后曾经自作主张收了你一缕神魂留在天界。」 暮浅「......」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别多想了,娘亲将你迷晕了才动的手。」绮澈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简直不要太生动。 暮浅「......」看来即使是娘亲给的东西也不能乱吃。 「你父君那般态度,我也是迫不得已,」绮澈道,「地界险恶,娘亲也不过是留个后手以防万一。」 「娘亲真是用心良苦!」暮浅由衷感嘆。 「好了好了。」绮澈佯装嗔怒,「以娘亲的本事,只能留你一丝微弱的神魂,我若不说你甚至都察觉不到,如今你回了天界,也承袭了天位,娘亲便把这缕神魂还你。」 「为何我刚回来时娘亲不说?」暮浅疑惑。 「还不是怕你乱想分心,耽误了承袭天位的大事儿。」绮澈道,「反正也没什么影响,娘亲便先忍住了没有告诉你。」 绮澈伸出右手,纤长的指尖上一缕纯洁的白光,轻点在暮浅眉心,那白色光晕便瞬间消失不见。 「好了。」绮澈道,「暮儿仔细感受一下,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暮浅眉心紧皱,无数被遗忘在角落的画面涌入脑海。莲汐的,冷舞的,最后汇聚在一处,形成梦境中那个少女,嫣然浅笑,静谧如水。 她说:瑞儿哥哥,等我。 她说:瑞儿哥哥,莲汐等了你好久。 她说:瑞儿哥哥,只要你想要,我便会给你。 「暮儿怎么了?」绮澈心惊,「有哪里不对的就告诉娘亲。」 「无妨。」暮浅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滴早已经湿了眼眶。「谢谢娘亲为孩儿留下的这一缕神魂,我才能想起她来。」 「想起什么?」绮澈觉得儿子这会儿神情很不对劲,「她是谁?」 「想起本该刻骨铭心,永不相忘的事。」暮浅道,「天界之事就麻烦娘亲与姐姐了,如今暮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看着暮浅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绮澈心里开始纠结,自己这次自作主张的留了他一缕神魂,到底是对是错? 突然之间,暮浅就想起还在人界之时与晏景的一段对话。 暮浅问,「师父,若是家国天下,与至亲至爱只可二选其一,当如何?」 晏景道,「大丈夫当选君临天下。」 暮浅问,「若是让师父选呢?君临天下亦或柳留仙?」 晏景当时顿了顿,最终说,「君临天下。」 「为何?」暮浅问。在他的认知里,这师父一向便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除了柳留仙之外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 晏景却说,「有时候,只有掌了这天下,才能护住想护之人。」 可是师父...暮浅此时早已泪流满面,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也觉察不出一丝疼痛,如今我已掌了这天界,却也没能护住那个想护之人啊! ☆、71、为聚魂暮浅奏混沌,悯众生命数本天定 第131页 「魔尊!你给我出来!」 锦歌正搂着溯洄在屋内温存,便听见暮浅在外面歇斯底里的大喊。 锦歌「......」这是要闹哪样?他父尊闭关之前可说过了,要他与暮浅和平相处。 溯洄「......」魔后与冷舞新丧,不能成亲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被小侄子打扰好事,当上天君就很了不起吗? 「何事?」锦歌黑了一张脸出来,这人打不得也骂不得,即使绯颜没有交代,他还是溯洄的亲侄子。 「绯颜呢?」暮浅问,眼眶红着状若癫狂。 「闭关了。」锦歌道,「如今我便是魔都之主,天君有何事都可与我直说。」刚打算送份贺礼去天界贺他承袭天位,人就打上门来了,这是来找茬的? 好!很好!简直就是好得很!暮浅心想,他父君闭关了,绯颜也闭关了,当初让他来地界寻莲汐真身的就是他俩,若是说这俩人什么也不知道傻子才会信。 「既然绯颜不在,那莲汐之事你可知道?」暮浅看着锦歌,眼神迫切。 「莲汐?」锦歌疑惑,「莲汐是谁?」 「莲汐就是暮浅在人界歷劫时的相好。」溯洄拉了拉锦歌,在他耳畔小声解惑。 暮浅很是无语,特别不想再看见他小叔叔这副吃里爬外的模样。 「莲汐便是冷舞。」暮浅直视锦歌双眼,「你的妹妹。」 锦歌简直一头雾水。我真不知道啊! 溯洄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他侄子今日气场太强,难道当了天君的都会有气场加成? 「我要救莲汐。」暮浅说,「地界可有法子?」 锦歌默默摇头,「冷舞已经去了多日,如今天君就算是想聚魂,怕是都难。」 「那当日你们魔都为何不为她聚魂?」暮浅说,「那可是你的妹妹。」 「冷舞本就先天有缺,母后强行让她降生已是逆天改命,又如何还有再聚一次魂的可能?」锦歌眼神黯然,这个妹妹他也是捨不得的。 「可是...可是...」暮浅说,「绯颜诳了我去寻莲汐真身,怪不得他们说我能寻着...其实他们早就知道......」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父君与魔尊算计的那个?什么仙魔之战,现在想想哪里真的打起来了?什么互遣质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的去魔都罢了...... 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有如此之深的算计? 「你告诉我,」暮浅抓住锦歌衣领,「如何才能救她?如何?」 看着眼前的人如此悽惨模样,锦歌望着溯洄,还好我们算是有个好结局。 「若是能救回她,舍了这天界又能如何?」暮浅说,「三界之中,又有哪一个能如她对我那般?」 「暮浅,你冷静点儿。」溯洄小心翼翼的来拽侄子衣袖,却一把便被扇飞。 「溯洄如今是魂体!」锦歌怒道,「你伤心难过也好歹得有个分寸,我们又从来没有对你不起。」 「莲汐若是救不回来,还留着地界如何?」暮浅说,「留着天界又如何?」 「你简直是疯了!」锦歌看着他说,「不要迁怒无辜。」 「她为了让三界安心,甘心将真身交给我,莲汐何其无辜?」暮浅道,「现在又有谁有资格跟我谈无辜?」 「暮浅...」溯洄声音有些小,气息也不太稳。 「你别说话了,」锦歌将他打横抱起,「我先送你回屋去歇着。」 「让我说完,」溯洄道,再不让说这侄子就真要疯了,天君发疯岂不是三界都要遭殃。「暮浅可听说过聚魂曲?」 「什么是聚魂曲?」暮浅一把拉住溯洄双手,「小叔叔快与我说。」 「你站远点儿。」锦歌抱着溯洄往边上躲了躲,现如今可没有什么天君,这货就是个□□。 「聚魂曲是用上古法器混沌奏出来的曲子,相传可以聚死者魂魄...」溯洄说,「不过也只是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如此便好,」暮浅两眼发光,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之人看见了希望之光。「小叔叔可知混沌琴在哪儿?」 「你别太过分啊!」锦歌不满,「这种上古传说中的法器,溯洄又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就在我这儿。」溯洄将那把扇子递给暮浅,「拿去吧,这本就是你父君给我的。」 锦歌「......」你还真知道? 暮浅「......」扇子能弹曲子?小叔叔你莫非以为我这般好哄? 「这扇子名唤混沌红尘,本就有两个形态。」溯洄说,「琴名混沌,扇曰红尘。」 溯洄顺便瞪了锦歌一眼,我当初将如此上古神物送与你你竟然还不要,哼! 「只是小叔叔修为太过低下,始终唤不出它琴的形态。」溯洄说,「如今将它给你,是小叔叔唯一能帮的上的了......」 暮浅接过溯洄递来的扇子,从未如此珍视的将它捧在手心。 「谢谢小叔叔。」暮浅道。 ***** 华光绽放,红尘扇在暮浅手中变化成琴,指尖轻抚,便自然流畅出绝美乐章。 这便是聚魂曲吗?暮浅心中一动,没成想这曲子是蕴含于琴中,靠着修为发出的。 「我与你同奏。」锦歌将溯洄抱回了房中,取出一把竖琴道,「此琴名唤姒鸾,是我母后所化,若是真能聚得冷舞魂魄,想来母后也是十分高兴。」 第132页 「多谢。」暮浅道。 这聚魂曲,每拨弄一下琴弦,耗的便是百年灵力,灵力耗尽了,便耗修为,修为也耗尽了,便耗神魂。 魔都小竹林外,暮浅盘膝而坐,一曲弹了七七四十九日。 「暮浅他还好吧?」溯洄小心翼翼的拉拉锦歌, 看看自家侄子现今模样,眼神空洞脸色苍白,简直是碰一下就会倒的样子。 「脱力了。」锦歌皱眉,「不能让他再弹下去了,这混沌琴太过于霸道,再这样下去暮浅非得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溯洄简直要抽自己两巴掌,为啥就把这琴给了暮浅?简直就是手贱。 「不要自责。」锦歌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若你没将此琴给他,这三界恐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可是暮浅他...」溯洄心里十分担心,这可是他侄子,他哥重光唯一的儿子,现今还是天界之主。若他有事,天界又当要如何? 「我先将他送回天界,你放心。」 锦歌去扶暮浅的时候,暮浅已经深度昏迷。都晕成这样了竟然还能保持着抚琴的姿势?锦歌内心深深的敬佩。 「他没事儿吧?」溯洄一脸担心,就这样将人送回去,他家嫂子会不会把锦歌给扣押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嗯。」锦歌点头,「也好。」 ***** 暮浅刚承袭了天君之位便消失不见,绮澈心里已经很是焦急难安,面子上却还得将这漫天的神仙安顿好,只是说暮浅需要闭关调养。 「你说暮儿他到底去了哪儿?」绮澈拉着玄裳一脸愁苦,都怪自己私下里留了他一缕神魂,若非如此,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上哪儿知道去?玄裳帝姬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莫不是追姑娘去了?这个可能性十分之大。 「娘亲也别太担心了,」玄裳说,「暮儿都已经长大了,现今还做了天界之主,要做什么定然是心里有数的。」 「话是说的没错...」绮澈嘆了口气,「但是...」就是不放心啊,就算当了天君那也得是我儿子,难道去哪里不应该跟她这个做娘亲的说一声? 「我看娘亲还是放宽心些好,」玄裳笑道,「如今三界和平,天下清明,娘亲该是好好享享清福才是。」 绮澈眼底泛出丝笑意,「你这么一说,娘亲倒是想起来了,我的玄儿与那新近飞升上来的白怽仙君如何了啊?娘亲可还天天盼着你与暮儿各自能早些成亲,也好让我尽快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那可才是享清福。」 玄裳「......」我倒是想嫁,可人家早就将我忘了啊。 帝姬心里十分苦闷。 「禀告仙后娘娘,」传话的小仙官从殿外进来说,「魔尊求见。」 嗯,暮浅承袭了天位,绮澈已经成功由天后升为仙后。 「魔尊来了?」绮澈皱眉,暮浅不在天界,此时魔尊来做什么。 「一同来的还有四海君。」小仙官道,「还...还...」 「还有什么?」玄裳问,「怎的传个话都说不明白?」 「还有天君。」小仙官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天君是被抱回来的啊,看着就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暮儿!」绮澈大惊,从软椅上站起来,「快将人带进来。」 「暮儿这是怎么了?」看着被锦歌抱着进来的暮浅,绮澈简直立马就要进入暴走状态,儿子消失了这许多天,难道是给魔都抓去了? 「应当是...耗尽灵力修为,伤神力竭...」溯洄低眉顺眼的不敢看绮澈,偷偷瞧了一眼玄裳,这大侄女也是黑了张脸。 绮澈仙后紧握双拳,双眼瞪着锦歌,指节已经发白。「是你们魔都干的好事儿?」真是好大的胆子,将人弄成这样再送回来,是要跟天界示威吗? 「是暮浅自己奏混沌琴所致,」溯洄默默擦了把冷汗,幸亏自己跟着来了,就知道他家嫂子是个护犊子的,若是让锦歌自己来,这会儿恐怕是已经被关进了镇魔渊里。 「哦?」绮澈挑眉,「听鬼君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魔尊?」 溯洄「......」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只要你能不生气就好。 四海君心肝颤颤。 玄裳帝姬探了探暮浅脉搏,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暮儿如何?」绮澈问。 「如小叔叔所说,耗尽灵力修为,力竭所致。」玄裳皱眉,这可要如何是好,堂堂的天君竟然修为全无?日后就算了醒了又如何能让这漫天的神仙信服? 「暮儿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跑到地界去弹琴弹到力竭?」绮澈看着溯洄问,「鬼君可有合理的解释说与我听?」 此时的鬼君溯洄很像是新嫁的小媳妇儿,受了气还不敢多言。 「暮浅他...他是为了给莲汐聚魂...」溯洄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往锦歌后面躲了躲。 锦歌将他的手拉住紧了紧,道「既然已经将天君送回,我们便先告辞了。」有气也请不要冲着我家溯洄撒。 绮澈「......」心里十分不甘。 「娘亲,」玄裳道,「先安顿好暮儿要紧。」 「嗯。」绮澈瞪了溯洄与锦歌一眼,将暮浅带去了寝殿。 「你们还不快走?」玄裳看着溯洄,对锦歌说道,「暮儿弄成这样,娘亲还在气头上,还望魔尊不要放在心里。」 第133页 「无妨。」锦歌说,「天君他弄成这样...也是我们考虑不周。」 「嗯。」玄裳点头,深以为然。 溯洄「......」脸皮厚也是他哥一家的遗传特点,人家那谁只不过是和你客气一下而已啊!要不要点头点的这样理所应当。 「你说暮浅不会有事吧。」溯洄担心了一路,心里揣揣不安。 「性命无虞。」锦歌道,「修为与灵力只能日后慢慢恢復。」 溯洄松了口气。 「那莲汐呢?」溯洄问,「聚魂曲暮浅生生弹了七七四十九日,可有效果?」这曲子若是白弹了,那才是天大的祸事,等暮浅醒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 锦歌笑着捏了捏他脸颊,「怎么自从来了地界就变呆了?你现今可是鬼君,鬼都每日多少魂魄坠入轮迴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 「你是说...暮浅聚魂成功了?」溯洄惊喜,「莲汐坠入了轮迴?」 「你自己回去查查不就知道了。」锦歌笑,「自打来了地界便整日里呆在魔都,鬼都竟连去也没去过。」啧啧啧,这鬼君当的,当真是十分不称职。 「你这是嫌弃我了?」溯洄双手叉腰,「要赶我走?」 「我怎么敢嫌弃夫人?」锦歌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鬼都的事儿都帮你处理好了,不愿意去就不去,有我在。」巴不得你每日都住在魔都里。 「谁是你夫人?」溯洄将人推开,表情十分委屈,聘礼都还没收到呢。 ***** 绮澈将暮浅安置在了寝殿,玄裳过来的时候他还昏迷不醒,脸色惨白,本来浅淡的唇色略有些青黑。 「也不知道暮儿要多久才能醒过来。」绮澈嘆了口气,当日暮浅下界歷劫,她私下里将儿子投去了秋慈,本想着找个富庶强国让暮浅做一世安稳帝王,却没成想反而扰乱了秋慈命数,重光当时就曾告诫过她,私自干预人界命数会遭反噬,她还当只要是为了儿子在所不惜,今日看来这反噬竟是应在了暮浅身上。 绮澈悔不当初。可如今后悔又能有何用? 「娘亲不必担心,暮儿会醒的。」玄裳拍拍母亲后肩,「何况他心中还有执念。」 「娘亲如今只是后悔,」绮澈道,「当日里没有听了你父君的话,私下改了暮儿歷劫的国度。」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遇见那个莲汐?至今还惦念不忘。 「命数本就天定,又不是母后一人所能左右。」玄裳说。 就像她与白帝,上古时期便已经註定无缘,即使再度轮迴千万世也依旧没有一个交集的可能。 暮浅与那莲汐若是註定的命数,即使没有下界歷劫,也是终会遇见。 ***** 人界,浩国。 新国初建,天下初定。 结束了数十年的诸侯割据各自为政,百姓终于迎来了一个大一统的时代。 日子过的安稳平静了,自然就想着要找点乐子,茶楼酒肆说书弹曲儿的生意变得十分红火。 白鬍子的说书先生身旁带着个十五六的清秀丫头,老头儿一顿,小丫头便伶俐的帮几句腔,逗的满堂宾客皆喝彩。 「爷爷今日说的累了,要不丫头自己来上一段儿?」老头儿笑眯眯的看着孙女,一脸宠溺。 「说什么呢?」这丫头穿着绛红色粗布麻衣,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搭在肩上,眉眼灵动,俏皮可爱。 「就说说当今的武林盟主一扫千军如何?」 「不要不要,」红衣丫头摇头,「武林之中尽是些打打杀杀血雨腥风的事儿,爷爷又怎么捨得能让我这么天真无邪又可爱的孙女说?」 「那你要说什么?」老头儿捻了捻鬍子,「诸位客官可还都等着吶,再不快点今天收不到铜板晚上可没饭吃!」 「爷爷尽会欺负我!」红衣丫头撅了撅嘴,「让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呀!」老头儿撇嘴,「你不就是还想说那秋慈古国的故事吗?」 老头儿看着孙女一脸嫌弃,「都过了几千年了,谁还会乐意听?」 「我听。」一个白衣青年将一枚金叶子放在老头儿桌前,「就请姑娘说说秋慈末代太子秋瑞的故事如何?」 老头儿瞬间两眼放光,打发自家孙女儿赶紧去说书,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回去也将这一段儿再熟悉一遍?有豪客听啊! 「有劳姑娘。」白衣公子含笑坐下。 老头儿偷偷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公子衣着可真是考究的紧,衣襟上都暗绣着纹路,腰间的虎头玉佩也是温润通透,看着就不似凡物。 小丫头朗声开讲,一板一眼煞是认真,神情专注,表情也极其到位。 白衣公子端起茶杯浅尝一口,眼角恰好撇见茶楼外大街上的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帮媳妇儿拢了拢散在额前的髮丝,问「莲汐今日还想吃炸糖糕吗?」 「当日要吃!」名唤莲汐的少妇仰起头看着自家夫君,「瑞儿哥哥做的炸糖糕最好吃了。」 「那我们今日便不去找师父了,回去给你做炸糖糕。」 莲汐努力想了想,「还是去找师父吧,瑞儿哥哥只有炸糖糕做的好吃,可师父做什么都好吃。」 他宠溺的揉了揉莲汐的头髮,「见天的去打扰师父同留仙公子,这样不好。今日我们回去自己做饭行不行?」 「也行!」莲汐笑笑,笑容映衬着夕阳,美好而生动,「不过要瑞儿哥哥做饭。」 第134页 ...... 白衣公子将视线收回,说书的姑娘正讲的兴起,他却留下一杯温热的茶水翩然离去。 老头儿拉了拉自家孙女,人都走了,定然是你这一段讲的不好,赶紧换一段说吧。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爷爷,「要不我说段儿天界的事儿?」 下面的茶客顿时来了兴趣,「姑娘真是博古通今,连天界的事儿都知道!」 「那是自然!」小丫头抓着辫子晃了晃脑袋,「因为呀,如今的天君,可也是个女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个长篇小说就这么完结了, 感谢能看到此处的小天使!~ 么么哒!~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