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美无双》 第1页 晋美无双(晋穿) 作者:锦竹 简介 慢热的故事。前面小白少女时期,后面则是记录“东山再起”再加上最迟钝的动心。本文不虐,涉及歷史,温馨小文一枚。男主超级专情。 不够华丽的穿越,不一样的遭遇。一直笃信花瓶生涯的女主穿越成难民。没有绝色容貌,没有好的背景,在这样战乱的朝代,何以席得一方? 最初的悸动,不过是替身罢了,最迟钝的心动,原来是最真挚的爱情,一直肆意妄想却不敢妄为的,原来一直蓦然回首已在身后等待……【 落后起点 这是她第三次睁开眼看天空,她似乎尝试着睁开眼,能看到家里那蓝中旖旎粉色的天花板。可是“事不过三”睁开看见的依然是那片纯蔚蓝的天空,偶尔飞过的“不明物”让她更加的绝望了。 她穿越了?好像是的,一觉醒来,她不在床上了?手下的土感就知道她现在是躺到地上了。 她只好认命的爬了起来,四周观看。她以为会是春意盎然,鸟语嘤嘤。却不想是一大片的荒地,荒地上尸骨遍野。零星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缓慢的前进。 …… 她一直笃信自己是天生的幸运儿,可是当她如一般的穿越女穿越,别人要不穿越成公主,要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她,穿越成一个饿死的难民?上天真是抬爱她了。 她很悲剧的看着这个身体。第一明显的发育不良,瞧一眼胸前的凸的部位,不知是用飞机场来形容还是用后背长个青春痘来形容。她有些苦涩的撇下眉。摸摸那脸,好吧,她的心灵严重受到了打击。想她在21世纪,不是倾国倾城,也是国色天香,不是沉鱼落雁,也是闭月羞花。芳龄21岁的她,不仅是学校里的顶头校花,还是有名的封面模特。这下好了,她引以为傲的花瓶生涯到此结束了。她张敏敏堕落成个发育不良的粗糙难民。 一路上,她很老实,乖乖地跟着人群前进,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什么朝代,也不知道这些难民去向何处,她只知,跟着,走一步算一步。她想过自杀会不会回到自己原来的床上,但是她不是死过来的,而是睡过来的。她也想过睡过去,但是她怕她这一睡脱离人群,到时候,她可能更悲剧了。 也罢,跟着组织走,不会错。 人生路漫漫。走一步,倒一步。张敏敏同学是深刻体会到了饿死现场的悲壮。她只能闭住唿吸死撑着自己翻腾的胃跟着不倒人群蹒跚前进。 说也奇怪,她走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但却精神良好。她这身体明显就是饿死的。可为何她就那么有活力呢?她总结出,她的灵魂是饱满的。她有饱满的灵魂来阻绝肉体的飢饿。 她不是唯心主义者,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自我满足者。即使不再是当年花见花开的万人迷,她还是乐观主义者。她相信,金子总会发光。 当她穿越第二天行走两个时辰的时候,她看见了曙光。话说那天当她提不起精神,开始萎靡的时刻,突然前方组织高唿“到了 ,到了”的时候,她就精神大振,也跟着欢唿“yeah,终于到了”。至于到哪?为什么来这里,她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想法简单,跟着组织走,不会错。 可是她高兴不到一会儿,就知道高兴太早了,看着城门口严密的士兵,手上拿着矛枪,阻止组织前进。她终于知道组织是要干什么。 进入城市,直捣要饭…… 顿时,张敏敏就垮下了脸。她不想当乞丐。 组织是强大的,顽强地抵抗士兵,“放我们进去”的口号煞是洪亮。张敏敏应着口号,闷闷地打着机灵,这样进去可不是个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突然想起以前玩的ps游戏中有城门梯的城门结构。她抱着侥倖的心里绕到了后门,果真,有城梯。 不得不自夸下自己的机灵,她很骄傲的傻笑后,猫着身子往上攀。 她终于还是相信自己是幸运儿了,此时正是吃饭时刻,值班士兵都下了城门,城门上也就几个懒散打着盹的士兵。张敏敏突然庆幸自己身体的发育不良,让自己娇小的不让人轻易察觉。她很轻巧地飘过他们,走到另一侧的城梯,下去到了组织用人肉反抗到现在的还无用的目的——进入城市。 对于她来说,要饭是打死她也干不出来的事情。但是,人总是要吃饭的,第一天她可以精神饱满寄託于她灵魂。人是铁饭是钢,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是她这个人,靠什么吃饭?以前她有姿色,可以利用,现在?还是算了,且不说这脸长的什么样子,光看这身材……还是另谋他法。 城市就是城市,人声鼎沸,食物也是多。让她“飞流直下三千尺”。以前她最讨厌吃包子,现在看见包子就感觉是人间极品一样,可遇不可求。 她狠狠地跺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注视着那雪白白的包子。 “去,去,别拦我做生意。”包子老闆像扫苍蝇一样赶她。她扁起嘴,嘀咕,丫的,等老娘发达了,把你包子全买了。 她无比无奈。低着头看地上,总希望神能眷顾她,地上捡个包子钱,让她不再那么饿……“我就要这个。”很倔强的声音。还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她好奇的往上一抬眼,就看见两个小男孩抢着一根糖葫芦。 幼稚…… 她很不屑看着那两个小男孩。他们都用很倔强的眼神看着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 一根糖葫芦至于争成这样?再看看旁边有个女人,一脸无奈地说,“这里还有一根,干嘛非要那根啊。” 瞧,这就是没事找事。 “我就要这根。”两个男孩互不相让地盯着对方说。 她现在在挨饿,而眼前这两个小孩在争夺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下她可气的不行。想她来到这里饿着肚子看这一出闹剧,落寞成这样,还是她张敏敏? “你们只要这根?”张敏敏走了过去,很童真地说。 两男孩上下打量她后,继续大眼对小眼,“是。” “也就是阿姨手上的那根不要了?” “我就要这根。”两男孩盯着他们手上还在僵持的那个糖葫芦。 “那阿姨的那根糖葫芦给我行不?” “随便。”两男孩同时说。 她笑眯眯道,“谢谢。”然后很天真无邪地看着愣愣的阿姨。 那阿姨缓过神来,有点犹豫的把糖葫芦给了张敏敏。 一接到糖葫芦,张敏敏就吃了起来。津津有味的那种,还不忘很孩童地道,“好吃。” 她的吃相,把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小男孩吸引目光,然后面面相觑,转向那阿姨,“吴嫂……我要我的糖葫芦。” 吴嫂呆了,张敏敏也不吃了。 “啥?”她吃惊指着着根自己手上的糖葫芦,“这个?” “小乞丐,本少爷什么时候说给你了?”右边的一男孩转正身来,指着她道。 他看着他的打扮,一个标准的小纨绔子弟模样,华丽的衣服,腰上挂个漂亮的紫罗香囊,还有一条别致的手巾,整个儿一个娇贵十足的公子哥儿。 “你和他都说随便。”她指着已经握着刚才争抢不停的糖葫芦的另个男孩。 那男孩嗤之以鼻,“那本不是我的糖葫芦,自然随便。”说着添了下手里的糖葫芦。他的衣着较朴实。 华丽点的冷哼,“什么都跟我抢。要不是每次叔叔叫我让着你点,就凭你?哼。”他转过脸看着张敏敏,“这根就赏给你了。”然后就大摇大摆转身离去。 “少爷,少爷。”吴嫂一脸无奈,拉着还在添糖葫芦的男孩跟上去。 “我还没吃完。” “少爷,别为难我了。”吴嫂一副可怜样。惹得男孩仍下糖葫芦,气唿唿地甩开吴嫂的手,直径向前走。 吴嫂一连嘆息,跟了上去。 看着两个任性的孩子,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过去看看,反正没什么事。 当他们进入一府邸时,张敏敏哑然失色了。果然是大户人家。高大的门扉。刚劲的字体,“谢府”二字。 目的谢府 她总结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个照应。找个大大的靠山最重要。眼前这“谢府”就是她的目标。 她脑中转了很多的想法,到底要怎么去倚仗这大大的靠山呢?于是千帆百转的去思考着。有人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败。这谢府,什么来头? 当她打听以后,她感觉天旋地转。 第2页 此时是公元350年,永和六年。东晋时期。这个城市叫建康。而这个谢府就是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谢家。鼎鼎大名的陈郡谢氏旺族。 她想,这要是把这金龟钓到手,以后衣食无忧了。 话是说早了,怎么能接近这个府邸还是个问题。 卖身葬父? 此身无人问津。 小偷进入?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美□惑? 上联: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下联: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横批:我的妈呀归结出,无计可施。 如此,绝望接踵而至。想她誓死也不去当乞丐,又无一技之长,怎么才能生存下去?焦头烂额起来。 当傍晚时刻,又得考虑住的地方。可是很不幸,建康这么大,竟无容身之地。她甚是郁闷的想,别逼我,逼我就地解决……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她无可奈何的就地解决于谢家门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熘进她眼里时,她很满足的伸起懒腰,微微呻吟一下。却不想一女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看。好像她是不明非生物。 “你是谁?”张敏敏奇怪地嘟囔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那女子回答。 她长的蛮漂亮的。张敏敏满意地点了头。虽然不及她,但也是个美女。又郑重点了点头。可惜,她自己已经是过去式了。又无比的嘆息一声。 那女子见她又点头又摇头,煞是费解,“你在干什么?” “美女,我该叫你一声美女对吧。” 被张敏敏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她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便。” 张敏敏笑,“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在我家门口睡觉干什么?” “没地方睡。” “那也别睡我家门口啊。” “你家门口华丽,睡睡心里慡。” ” “你……”那女子甚是无奈。 她突然灵光一现,这人既然自称是“谢府”是她家,那么自然就是谢府中人了。 那么是否跟眼前这女子打好交道,就能进去呢? “敢问美女姐姐贵姓?”张敏敏用最纯洁的声音问的。 “谢道韫。”她很是骄傲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谢道韫,她可是了解的。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说她也是搞文的,对这些,尤其是对美女兼才女的人物更是了解。她不禁高兴起来,以前为了装出点才女的气质,今天倒真的派上点用途了。 “原来是谢才女。”张敏敏很是恭维地炯炯注视她。 谢道韫被她这么崇拜的一看 ,倒显出几分的尴尬,“哦?你也知道我?”她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乞丐一样的小女孩居然还知道她吧。 “当然知道啦,姐姐的才气在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告诉我了。好像是姐姐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回忽然下起了大雪,谢太傅就把你们召集起来,给你们讲文章义理。过了一会儿,雪下的更大时候,谢太傅忽然兴致大起,问你们白雪纷纷何所似?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而姐姐回答说是,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太傅听后,直夸姐姐的才气呢。” 张敏敏顿时精神大振,她什么时候把这个典故给记住的?好像是看红楼梦林黛玉“咏絮才”的典故是源于谢道韫的吧。也不知道有没记错。 只见谢大美女脸色一青,眉一皱。 这下把她给吓了,难道说错了? “奇怪,这件事情并未在外流传,你是怎么知道的?” 额……其实早就流传1700多年了…… 张敏敏开始演戏,做出痛苦的表情,“我爹爹本是您府中的一名下等用人,但因娘的病情日益加重无以再在府中干活,当时我还幼小,又不能照顾爹爹。爹爹一人支撑的家庭,不堪重担,也跟着倒下。双亲在我9岁那年一一离去,可怜留下我一孤女苟且偷生,毫无生存能力,只能以乞讨为生。” 她觉得自己演的很入戏,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一般美女都有怜爱之心。像谢道韫这样聪慧的女子,张敏敏更是有把握,只要演得真,效果不一般。 果见谢道韫扶起她,一脸感伤,“你真是可怜之人。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你这样在外流浪奔波,飢一餐饱一餐也不是个办法。见你投缘,我请叔叔帮个忙,你到我着当丫鬟好了。” “真的?”顿时两眼发光。随即想变化太快,又做出苦命脸,“美女姐姐真是菩萨心肠。我张敏敏无以为报。”说着,还跪下去准备磕头。 “别别……我这就跟叔叔说去。”谢道韫说完就跑进府邸。 张敏敏熘熘眼珠,这就大功告成?不期然。反正能进去,就是成功的一半。谢家,名门之家,能当个丫头,也是不错的事情啊。 在谢道韫进去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只见她欢快的拉起张敏敏的手,“叔叔说了,谢家还能养得起一个闲人。勉强接受。” 闲人?说她是闲人?当丫鬟还是闲人? 听到她叔叔的言外意思……天,她叔叔太精明。 遇谢道韫 进了谢府,她觉得,名门之家,果然有派头。且不说当她一进府立在她面前的那块石碑的材料。她这没水准的人,都能看出那石碑是用玉雕琢而成。不伦玉的好坏,单凭那玉的大小,想也价值千金。可这谢家,把这么大的财富放在门堂上,显出家底深厚。 谢道韫把她领到一间内廷,说,“第三间房间就是你以后住的房间,你和我的两个婢女住在一起,翠竹和燕燕。他们都是乖巧之人。很容易相处的。” 她虽然不奢求自己能单独一间房间,也想过和人一起住,但是至少能一人一张床吧。当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两张床。她有点郁闷。想找谢道韫说一说,但是她是什么身份?说了就能通?做梦吧。于是她只能坐着房间里,等着所谓的翠竹和燕燕的到来。 当有人把她门推开的时候,她看了过去。当看见来人以后,她问,“你是?” “翠竹。” 当即,她感觉地天崩地裂,顿时血腾地上到了头顶。太过分了。她狠狠地想。她碰到的几个都是美人,为何自己穿越到这副破身子上?身子破也就罢了,长的好看也行,弱女子惹人怜爱也好。这倒好,发育不良,长相一般到太一般。 她还没发泄完,又一女子进来。 她……彻底的绝望了。又是一美人。不是翠竹的那种贤淑美,而是小女孩的那种灵气美。 “你就是新招来的小乞丐?”燕燕煞是高兴地拉起张敏敏左右打量。 小乞丐?张敏敏半微眯起眼睛。 燕燕拉起翠竹,“翠竹姐,以后你终于有伴了,” 她的话,让张敏敏顿时一激灵,“我以后要干什么啊?” “你就跟着翠竹姐帮大小姐整理一些书籍还有跟着大小姐出席一些文学聚会。翠竹姐有时候都忙不过来。” 她有一对梨涡,笑起来,带点女孩的天真。她看着那张脸,不禁感慨,造化,一切都是造化。 “那你干什么?”她和翠竹干这活,那她又干什么? “我负责大小姐的起居生活。”燕燕灿若星辰的笑道。 正如谢道韫所说,他们两个都是很和善的人,只有两张床,他们没让她睡地铺,而是把两张床合併,三人一起睡。 燕燕睡觉不老实,第一夜那晚,张敏敏一直记得,她和她抢了一个晚上的被子。第二天眼圈极黑。 早晨第一缕阳光刚she进来,翠竹就推搡他们起来,“燕燕,记得,洗脸水里要放莲花。” “知道啦,不会再忘了。”燕燕跟着起来,有点睡意朦胧。 翠竹脸上有点愠色,“什么时候能把粗心大意的毛病给改了,小姐现在很是不你。” 燕燕嘟囔,“爱稀罕不稀罕,大小姐如此挑剔,谁受得了。早把我迁走更好。” 翠竹冷哼,“是,你有胡儿少爷撑腰。但你记得,在这个家,是三老爷说的算。他的每句话都是圣旨,你如此,正是他的大忌,你就不知道轻重?” 燕燕被她这么一说就不再说话。 在床的一端还在睡得唿唿的张敏敏终于在燕燕起床后姗姗有了反应。 “咦?现在什么时辰?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燕燕正欲开门出去,转身道,“下人起床的时间是四更。你以后得记得,翠竹姐早就出去干活了。” 张敏敏深知,如果不想一辈子当个下等奴隶就得要把主子服侍好,再者就是自身条件的加强。 第3页 于是乎,她立马起来,以风速般起床收拾自己,再风一样的出去干活。 燕燕把她送到谢道韫的书房外,“你以后就常常在这里干活了。” “嗯。”她送别燕燕就想推门进去。可是思忖下,认为不妥,一个下人,如此规矩还不懂?于是她扣了扣门。 “谁?” “奴婢敏敏。” “敏敏是谁?” 这谢小姐还真是健忘,忍不住嘴抽搐几下。 “小姐不记得你昨日收留了一个可怜的孤女吗?”里边翠竹轻声细语道。 “哦,对哦。进来吧。” 她很是郁闷地开门进去,见谢道韫正在临摹谁的字,而翠竹在研墨。 那她该干什么?她僵硬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就这样一直僵硬着。 “敏敏,你去端杯茶给我。”谢道韫终于开口了。她听她声音如天籁般,屁颠的出去沏茶。 “记得,是雪山银根。”翠竹在后头提醒道。 当她满心欢喜地出去后,又一个问题使得她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该去哪沏茶,也不知道那地方怎么走? 她来回的转悠,希望找个下人问一问,或者来些灵感,无师自通。 见远方来了一名年龄跟她相仿的小男孩,看打扮应该是哪个少爷的书童或者下人,她上前拉住他,问:“知道沏茶的地方在哪吗?” 男孩上下打量她,“新来的?” 她连连点头,却见那男孩扑哧一笑,说实在,张敏敏觉得他长的俊朗,虽然粗布粗衣,却有骨子里的俊朗。 “你走相反的地方了。这里是书院。”男孩笑道,“回走到门庭后方,厨房在那。” 她恍然大悟,难怪她怎么越走感觉越有种的感觉。 “谢谢。”她连连道谢,转身欲走,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愣,“你叫我彭子就好。” “嗯,谢谢彭子。”她也未多想,就离开了。 彭子看着她的身影,又扑哧地笑了起来。 她送的茶虽然姗姗来迟,但是谢道韫未怪罪,想也是知道她新来的,对一些事情不了解。 谢道韫接过她的茶,又开始临摹起字来。记得,谢道韫有一套自己的女子书法,怎就来临摹别人的字呢?甚是不得其解。 见她临摹的字迹带点阳刚的锋利和潇洒的韧性,张敏敏觉得她临摹的字是出自一男子之手,并且还是个让谢道韫很倾慕的人。 只见谢道韫每描一笔,眼神流露出的丝丝贪婪。 定是少女情结。 “翠竹,你说,我临摹的怎么样?”谢道韫放下笔,端起来欣赏自己的。 翠竹很温和的道,“小姐临摹的更甚原着。” 哎……看来翠竹拍马屁不懂得察言观色。 “我觉得小姐的字不如原着的好。”她插嘴道。她这一声,把两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哦?怎讲?”谢道韫绕有兴趣道。一旁的翠竹有点不悦地看着她。 “原着一看便是男子所写,且不说他字里行间所流露的大气,光是每一笔每一画绘的也是潇洒,便知此人是个不一般的人。有着宏伟的志气和骨子里的刚强。” 谢道韫听后,微微一笑,“那我的为何不甚?” “小姐的字闺中带点拘谨。” 似乎一语道破了谢道韫的心事,她有点无措,用微笑掩饰尴尬,“敏敏甚是聪明。能从字里把事物的来龙去脉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这谢道韫是暗恋这字的主人。也不知这主人是何许人。 一提谢安 她是个聪慧的人,可是却是个懒散的人。在21世纪,她有她绝色的容貌,一般什么事情,外表就能解决很多事情。于是她也懒得再去挖掘自己的内在。愿意当个花瓶。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没当花瓶的资本了。于是就得如世人一般卖弄脑袋里的一些东西,懂得圆滑应付。靠不了脸,就只得靠嘴。 事实证明,嘴跟脑的结合,似乎比外表来得更实在点。她在谢道韫跟前,靠着嘴和脑一步步的攀升到她跟前的红人,原本翠竹的地位,随着两个星期的较量,已被张敏敏所代替。 一日,在她还未起床之时,翠竹把她早早的推搡而醒,问道,“不知怎么回事,最近你跟小姐总是神秘兮兮。 她带点困意,嬉皮笑脸道,“也未什么,就是跟着小姐临摹一些字。” “不是。那为何临摹字的时候总是只招你一个进去?不是我小气,以前我本是忙不过来,现在倒好,不仅闲的发慌,还心也跟着发慌。你也不能一人独霸着小姐啊。” 看着翠竹如此,她甚是愉悦。想她也有这个能耐把一项贤惠的翠竹也开始抱怨起来。要是换做燕燕,那岂不是闹翻天? 顺便看了下还在睡意正香的燕燕,敏敏道,“这燕燕的任务是小姐的起居生活服侍。可为何从没看她在小姐身边服侍。” 翠竹嘆口气,“最近她常常在书院走动。我看不久她会被少爷要走。” 敏敏吃惊道,“啥?少爷?要……要她干什么?” 难不成? “胡儿少爷甚是喜欢燕燕。也是她的造化,偏偏那日在花园走过的是她,救了胡儿少爷一命。自此少爷甚是粘腻着她。” 汗,原来是救命一恩。 “那也没什么。”敏敏无趣道。对于这样的恩情,太浅了。“我睡了。” “恩。”翠竹道。 她偷乐。这转移话题还真是成功又恰当。于是美美地有唿唿大睡去。 次日。风和日丽。 敏敏刚一进屋,却见谢道韫扁起嘴,好像遇见很不顺心的事。她也不做任何回应。如平常一样,端起茶水放在谢道韫面前,忙着收拾桌上的零星纸张。 “敏敏不问何事?”谢道韫纳闷,一般她这样的表情,敏敏总是先问她怎么了。 敏敏笑道,“小姐一般不顺心的事只有一件。关于王家小少爷的事情了。” “敏敏甚是聪慧。”谢道韫微微一笑。“过几日就是文坛交流日。我本想一同前去,奈何小叔叔不同意。说一女孩子家抛投露脸成何体统。哎,小叔叔就是迂腐之人,要是三叔叔在的话。就不是这情况了。” 敏敏瞭然。这谢家现成年的都各个为官,也就谢安一个大闲人。不过为何谢安不在府邸? “也不知三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三老爷这是去哪了?”敏敏问道。 谢道韫沉下脸,“三叔叔回他东山去了。” 敏敏愣了愣,不明所以,“东山?” 谢道韫嘆了口气,无比惋惜道,“三叔叔不惜做官,隐居东山快10年了,偶尔来谢府少住几日。或者我们这些晚辈去东山拜访。” 谢安在敏敏心中的印象一直很好。她是学文的,一直知晓,一千七百年,如果问中国歷史上谁最被文化人推崇,那她肯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诸葛亮,另一个,就是谢安。 他的东山再起,是很多失败的人的至理名言。有多少人是这样鼓励自己的?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东山竟然是他隐居之地,并且隐居快10年之久?她不禁哑然。这谢安还真的有耐心。 “哎,本想就着在交流日之时,于王公子畅谈文学,这下得无望了。” “小姐先别这么绝对,你想,在你家中,谁的威信最高?” “自然是我爹和三叔叔。” “那你爹呢?” “我爹在江州为官很少回来。” …… “那你们是……” 谢道韫笑得很自然很温和,“自小教育是三叔叔。生活起居是母亲一手打理。” “敏敏不懂,为何不跟去江州?” 然而谢道韫避而不答。只是平和一笑,“我也不知。” 敏敏就此打住,道,“那么也就只有三老爷可以帮你了。” “可是三叔叔才刚回去,怎样才能帮?” “离交流日还尚早。为何不去东山拜访?”敏敏大雅地微笑。 谢道韫思忖片刻,似乎下了决心似的,“如此,也好。不过我一人前去,似乎有点冒昧,还得找胡儿和弟弟帮忙了。” 敏敏小小的激动一把,这么说她终于可以见到大名鼎鼎的谢安? “敏敏这就去准备。不知小姐是否带敏敏和翠竹、燕燕前去?” 谢道韫摆手,“又不是举家迁徙,带那么多人干什么?你跟我前去就行了。” 第4页 她又小小的激动一把。看来她的地位已经在这两个丫头之上了。不禁的得意起来。 “你去唤羯儿来。”谢道韫站了起来,语气有点倦意。 敏敏愣了愣,“敏敏不知羯儿是……” 她的话,似乎让谢道韫也愣了会儿,“羯儿是我弟弟,谢玄。” 恍然大悟。 “是。奴婢这就去。” 谢家少爷 她前去内廷,问了管家羯少爷在哪?管家告知,在书院就读。但敏敏对着谢府的地图还未搞清楚。有点踌躇起来,管家笑道,“我带你去便是。”她高兴点头应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书院。但之前是迷路晃到书院来。也只是在外停留片刻,现在倒是一进这书院倒是觉得,以前没好奇,是对的。 门庭后栽着一棵算是百岁的枫树。只见枝干粗大。于敏敏的想像力,这棵树应该是到百年了。树的右侧是用大块石头堆积成的小型假山。假山一侧则是个半大的小型池塘。她又发挥自己的想像力比拟,要是掉下去,应该大人死不了,小孩难说的深度。 整个书院几乎三样东西组装,石块,树木,水。别怪她形容的生硬,但确是是如此普通。仅仅那棵百年大树,值得一贊。 管家把敏敏往里一带,作个揖后,便离去。倒好,把她一人晾在大厅里。也不知道这羯少爷到底在哪? 她也只好随便在大厅里来迴转悠,看着大厅的布局。也没什么特别,几张椅子和茶几。茶几上放了一个小松树盆景,歪脖子的那种。对门摆放着紫檀木桌,两边各设一张同质地的椅子。壁上挂着一幅山水风景画。 敏敏仔细一瞧,嘿,竟是出自谢安之手,只见他字迹清秀,柔中带刚得韧性。她虽然不懂,却知,是好字。且看山水的题词,敏敏更是贊了一声。 风流何须问东山。 此风景定是东山吧。 “喝,你倒是很有把握啊。”后方突然听见一男声。 一个还没开始变声的小男孩的声音。 “笑话。我当然有把握,我哪一次输过?”另一已有些变声音的男孩声音跟着从后而响。 敏敏应声转身。却见到门口进来两个争吵不休的男孩。 正是那两个抢冰糖葫芦的。 两人也见正堂站着的敏敏,比较公子样的皱起眉头,“你是谁的丫鬟。书院不准随便进出不知道?” “这丫鬟怎么那么面熟?”朴素点的也皱起眉头在思考起来。 她无比无奈他们的记性,可后想想,她这样的长相,能记起也是个奇蹟。不免气馁了一下。也就仅仅的一下。 “少爷,我是大小姐的丫鬟。”还是直接自报家门得好。 “我姐姐的丫鬟?”公子点的大吃一惊。接着说,“我记得我姐姐就两个丫鬟,一个翠竹,一个燕燕,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烧饼?” 烧……饼?敏敏眼冒金星。她跟烧饼什么关系? 敏敏很严肃道,“我不叫烧饼,我叫敏敏。” 却见公子点的那位继续道,“不管是烧饼还是敏敏。没听过你这人。” “我新来的。” “哦?”他走上前打量道,“我们谢家什么时候审美观差成这样,烧饼也要?” ……忍。 朴素点的男孩道,“燕窝鱼翅吃多了,换个烧饼也不错。”说着还对敏敏一笑。 敏敏感动得啊…… “不过,这个烧饼,感觉是没烤熟的,软巴巴的。”他接着说,还对敏敏一笑。 杀千刀的……敏敏气愤地看着他俩,然后正想发作又来个一百八十度,甜甜道,"长大了,烧饼就熟了,还请少爷们以后品尝。” ……两人哑口无言。 敏敏继续道,“小姐叫奴婢通知羯少爷,请你去趟清淤斋。奴婢通知完毕,还请少爷及早过去。奴婢告退。” 说罢就大步走到门前,狠狠地在他们擦肩而过之时,瞪了他俩一下。 “烧饼,”敏敏顿停。“记得转告姐姐,叫她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谢玄在她身后吩咐着。 “是,奴婢知道了。” “恩,真乖,烧饼。” ……他叫烧饼的时候,她应该直直的往前走。 敏敏一到清淤斋时,却听见阵阵歌声,寻声而至,却见燕燕对着天空唱民歌。 长的不错,歌又不错。如此的人,必当不会是平凡的丫鬟。敏敏有点气馁,她还凭什么去争取高贵不平凡的人生? 燕燕唱完转身却见不远处发愣的敏敏,便道,“敏敏,你发什么愣?” 敏敏向她走去,“也没什么,就是听见你的歌声觉得好听愣了起来罢了。” 燕燕潸然一笑。“敏敏可会唱歌?” 她?以前从来不惜得去学这些唱歌跳舞。但也不能说不会。只是不拿手而已。为了不献丑,敏敏摇手否认。笑道,“我哪有燕燕那么多才多艺。” “敏敏最近甚得小姐宠爱,小姐本是罕见才女,敏敏能博得小姐欢心,你太过谦虚了。” 好样的。敏敏心念道。才不过十来岁的年龄口才却能跟她这个活了快二十五的人比。看来这以后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敏敏微笑道,“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嘛。” 燕燕一愣,“敏敏好才气。” 这是毛主席教育我们祖国花朵的至理名言。敏敏心里嘀咕道。 再次见到谢玄的时候,是自书院回来两个时辰以后,他换了件衣裳,原本玄青色的衣裳,换成了月白色。 这个骚包,小小年纪,就换衣服换得如此之勤。女人如衣服,以后肯定是个风流的浪子。敏敏啧啧摇头想。 谢玄一进清淤斋,就见敏敏摇头看他,好像他不成气候,无比惋惜的样子。他煞是奇怪。 “羯儿。”坐在一旁的谢道韫唤道。 谢玄走了跟前,坐下,“姐姐找我何事?” “我想去三叔叔那拜访。” “咦?叔叔才走不几日,怎又……” “我有些问题想与叔叔讨论。” “那写信就好,何必劳师动众?” “有些东西不能用书写表达出来,总之,你陪姐姐前去就是。”谢道韫有点不耐烦起来。 谢玄也不再说什么,应声道,“好。” “叫胡儿也一同前去吧。” 一提这胡儿,谢玄原本平缓的脸骤变,皱起眉头,一脸厌恶道,“为什么每次干什么事情都得拉上他?” 谢道韫似乎习惯了他的怒气,道,“胡儿自小失去双亲,我们作为他的至上亲戚怎能如此?本寄住我们家已经让他难以颜面,你这样的排挤,还懂不懂礼法?” 谢玄不再说话,只是很微弱的声音说道,“自小本来是我的东西,只要他一声要求,母亲就会把我的东西从我手里拿走给他。他什么都跟我抢,姐姐,你是知道的。” “这也不能怪他,从小失去双亲的痛苦我们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略知其中的痛苦,他只是羡慕你有个完整的家,于是出于嫉妒抢夺。并无恶意,你应知道。” 谢玄不再说话,微低着头,道,“姐姐教训的是,以后羯儿自当大度。” “恩,明白就好,明日我们就去启程,你跟母亲说一下。” “好。” “你去忙你的吧。你与胡儿的功课学得都差不多,别输给他,叔叔们很是看中你们二人。” “羯儿自当听姐姐的教诲,这就去复习功课。” “恩,你走吧。敏敏送少爷。” 一旁的敏敏愣了会儿,道:“是。” 于是跟着谢玄准备出门,却听到谢道韫在他身后道,“你要求的事情,姐姐会慎重考虑给你答案的。” 谢玄停顿一下,“谢谢姐姐。”便出了清淤斋。敏敏在身后屁颠的跟了过去。 离府拜访 晚上,翠竹和燕燕逼视起敏敏来,翠竹先道,“以前凡是去东山小姐都不带丫鬟前去,为何这次带上了你?” 燕燕后道,“即使要带也应该我们三人前去,却只带上了你?” 敏敏被逼到墙角,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不想啊,可是奈何小姐只带我一人前去。小姐说去东山路途较远,你们两个都是水灵之人,长途跋涉的,她甚是捨不得,而我也刚到府上不久,许多事情也不懂。小姐说要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不比其他丫鬟。得经得起考验才行。所以敏敏为了以后不被小姐嫌弃,就自荐跟了过去。小姐捨不得你们,所以就不带你们前去了。”敏敏认为自己的这番言辞有一定的心动性。不仅不会得罪他们,自己也还可以找个好台阶下。 第5页 两人狐疑地对望后,放弃了对敏敏的逼压。翠竹道,“也罢,你跟着小姐去东山,我们也图个清闲。” 一旁的燕燕则开始卸妆就寝,一句话也不说了。 敏敏想。是否就算通过了呢? 原本去东山的计划,被谢母拒绝了,想也是,还都是孩子,怎能放心。原以为计划破灭,却不想,几日后,照顾谢道韫时,家丁捎话说,谢母又同意了,明日就可出发。 翌日,敏敏便收拾起来准备去清淤斋。在她收拾床铺的时候。 “敏敏。”燕燕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不过是男装。她递给敏敏道,“这些换洗的衣服请你帮给我胡少爷,说燕燕已经洗好了。”敏敏愣后接住衣服,点了点头。 “还有……”燕燕嗫嚅起来,脸上带了点娇羞,“帮我叮嘱少爷路上小心。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原来这燕燕是发情了啊。这么明显的关心,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得看看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来到清淤斋,却见到一位妇人,想应该是谢道韫的母亲了。她紧了紧谢玄的衣领,道,“好好跟着姐姐知道吗?” “娘……”谢玄不悦的皱了眉头,不耐烦起来,“我不小了。” 谢母笑了起来,“是是,你不是小孩了。”说着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谢朗,“胡儿,在外不比家。以前你们出去都是你们三叔叔带走,现在你们几个孩子出去我本是有点不放心,可书信告之你们三叔叔,他叫你们过去,我也只好放人。韫儿虽然比你们大,但是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你比玄儿大,就照顾下他。” 谢朗应了一声。谢母放心一笑,眼神刚好扫到敏敏这,随意问了下,“这孩子是谁?” “母亲,她是孩儿的丫鬟。”谢道韫道。 谢母也未再看敏敏,对着谢道韫道,“你怎带一个这么小的丫鬟前去。我派我身边的几个丫鬟跟你过去吧。你身边的丫鬟都太小。” “不了,母亲。韫儿自当能照顾好自己。这丫鬟带过去也是陪我聊天的,一路上跟一堆男子在一起,我一女子自是很乏的。” 谢母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下来,吩咐几句,便催促他们出门了。在门口谢母一手拉着谢玄一手拉着谢朗,“你们得好生照应着。” “是,婶婶。” “恩,知道了,娘。” 谢道韫早已坐在马上上,敏敏跟坐在身旁。 “你这手上拿着谁的衣服?不像是我的。” 敏敏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再看看马车旁在听谢母的临别之词的谢朗。默默不出声。想谢道韫如此聪慧的人自然是知道这衣服是谁的了。如果敏敏自己说出来,难免吃力不讨好。 谢道韫自然是知道了。她继续闭着眼,平和念道,“等下该怎么就怎么说。” “是。”敏敏暗暗咬起舌来。 待他俩上了马车,谢玄立马来了句,“姐姐怎么带烧饼一起?” “烧饼?”谢道韫莫名其妙起来。 “回小姐,这是羯少爷给奴婢的雅称。”敏敏不卑不亢地道。 谢道韫扑哧,“弟弟就爱闹。” “姐姐也觉得好?”谢玄随声应和。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也得问问敏敏的意思啊。” 谢道韫明明就是替她答应了。奴随主便,主子说随便,奴才还能说什么?反正名字而已,叫什么无所谓。于是道,“少爷给的雅称,敏敏很是喜爱。”说着狠狠地瞪着谢玄。 谢玄欣然接受。 “敏敏不是有东西给胡儿的吗?”谢道韫提醒她别把正事忘记了。 敏敏把手上的一件衣服递给他,谢朗面无表情接过,问,“洗干净了?” 他这话倒把敏敏给问住了,又不是她洗的,她怎么知道。正想说,却想起谢道韫的话,便低头道,“回少爷,洗干净了。” “哦。”他把衣服收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谢玄皱着眉头看着敏敏,好像在控斥她。 敏敏当做看不见,乖乖坐在一旁发愣。 这谢家的事情,她……不想参合。谢家少爷和丫鬟的事,她更没兴趣。 她,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狗血抢劫 东山位于浙江上虞,所以路途是有点距离。听车夫说十几天的路程,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 谢道韫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她的目的不是去上虞东山见谢安。光这些来回也是不得而知的时间。 所以她要求快马加鞭,即便是在晚上,也不得休息。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从今天傍晚入了这座不知名的山起,眼皮就一直在跳。有些事情吧,越是怕发生就越是会发生。 马车最终还是停了。 “下车。”只闻几个男人的声音。气势汹汹。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帘子被揭开,只见一脸上有疤的男人兇狠地拉起谢道韫。谢道韫一吓,连忙缩了过去,那男子准备再抓,谢玄扑了过来,“放开我姐姐。”那男子不理会,大手一扇,谢玄就吃痛的拍到一边,谢道韫被拉了出去。 “韫姐姐。”谢朗也反应过来跟着出去,谢玄也吃力的爬了出去。留下在马车上发愣的敏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还来不及接受。 马车下,谢道韫被拉扯出来,她甚是生气的拍掉那男子的手,可男子力壮如牛。纹丝不动。 “老大,一娘们。”那男子把谢道韫拉扯到一个蒙面人的面前。 蒙面了看了谢道韫几眼,“有几分姿色。” 谢道韫狠狠地盯着那蒙面男子。 “兇狠的样子也挺美。”说得甚是轻浮,手也勾起她的下巴。 谢道韫撇头,“你们好大的胆子。” “哦?你不知道?在这余杭地区,我们老大称霸。” “我呸,你们就是些下贱土匪。” “你……”抓谢道韫的那男子来了气,想扇她一巴掌,却被一声嚎啕大哭给顿住了。 哭的不是别人,正是敏敏。 “谁还在马车上?”蒙面男子问。 他的手下连忙把在马车上的敏敏给拉扯下来,敏敏被压到蒙面男子面前,装着很是久逢家人地看着他。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敏敏张着大眼看着他。 蒙面男子皱起眉头,“我该记得你?” 敏敏吸吸鼻子,“忘记我是应该的。你那么漂亮。” 蒙面男子一怔。 敏敏继续道,“即使你现在很丑我也不介意的。” 在她看来,这个蒙面的男子蒙面有两个原因,第一,他长的太漂亮了,第二,他长的太丑了。如果他没想错的话,此时的蒙面男子一定很疑惑。 果不其然,蒙面男子眉头更加的锁紧,“你到底是谁?” “你难道不记得了?再仔细的看看我啊。”敏敏一把抓起他的肩膀。 他的下属准备再把她压起来,结果被蒙面男子制止了,只见那男子专注起来看她,好像很仔细一样。 谢道韫、谢玄、谢朗都木讷着等待剧情的发展。 敏敏哭诉道,“也是,当年我只是在你身边默默无闻的。”然后抹了泪水,“如果当年你不一走了知,娘说……”她正准备胡编乱造,把他弄煳涂,拖延点时间,因为在她回过神以后,她趁他们不备,放出了信鸽。只待救援来。却不想他来了句。 “锦诺。”他在试探的问她。 敏敏吃惊地去看他,不想他的瞳孔骤变,“你……”他半天也嗫嚅不出一句话。 她想,她的吃惊在他眼里是另个意思——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蒙面男子突然温柔了抚摸起她头髮,“锦诺,对不起。哥哥当初是另有隐情的。” 额…… 她不知道怎么接了,事情的发展太狗血,她不知道怎么做了,她也只好按照原来的路子走了。 “呜呜呜,你不知道,锦诺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蒙面男子似是难受的蹙着眉,“我有去寻你和娘,只是当年那村庄不復寻了。” 她哑然。老天,救命啊,她招架不住了。救兵快来啊。她实在无话可说,只得一个尽得勐哭,哭得那个梨花带雨,跟人来疯似的。 “既然敏敏认识你,那么是否可以放了我们?”终于,耐不住的,谢道韫开口道。 敏敏一怔,蒙面男子一顿。其他人还处于痴呆状态。 第6页 “敏敏?”蒙面男子疑惑。 “哥哥有所不知,自离开村庄,娘说我名字克我的命,就唤我敏敏了。” “原来如此,不过还是你以前的名字好。”蒙面男子笑道,“不过你瘦太多了。哥哥都认不出你来了。” “长途跋涉,飢饿常常有的。”敏敏细细斟酌每个字,害怕说错一点纰漏。蒙面男子点点头,“苦了你了。锦诺,娘呢?” …… 敏敏低头想该怎么说呢?鼻子里的鼻涕她惯性地擤了一下,却不想,蒙面男子轻轻抱住她,“别伤心,你还有哥哥。” 额……敢情他是误会了。 敏敏推开他,装着一脸伤心,“哥哥,多亏小姐相救,收了我做丫鬟,我才免除被饿死。小姐是我救命恩人。所以哥哥千万别对小姐无礼。” 蒙面男子温柔看着敏敏,再使眼色。下属领会,松开了谢道韫他们。 只见蒙面男子揭开了面具。 丰神俊朗的模样。浅浅的刘海下的那双眼眸如星辰一般闪烁。英挺的鼻樑,微薄的嘴唇更甚是性感起来。 难怪他会带上面具,不得不说,他,长的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脸蛋,比男子还要俊秀的气质。这个哥哥——极品。 “在下陆锦年,小妹多谢小姐相救。” 谢道韫也被这样的男子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便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明显她不是他妹妹。哪有哥哥长的如此,妹妹却不如此呢?敏敏翻个白眼,这个叫锦年的帅哥,还真是好骗。却不想陆锦年走到她面前,“妹妹跟我回去吧,我会派人送厚礼给他们家。” 那怎么行?敏敏下意识的把他的手推开,“小姐救了我一命,我当涌泉相报。怎能用金钱衡量?我发过誓,直至效劳小姐终生。” 似乎说的严重了点,敏敏又有些后悔,却不想陆锦年不再说话,转身对谢道韫作揖,“小妹以后就拜託您了。望您在出阁那日能把小妹送还到余杭径山陆某这。” “好。”谢道韫点了点头,陆锦年派人把他们三人送上马车。他轻轻地握着敏敏的手,“兄妹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你多保重,记得,这径山永远为你敞开着,记得常回来看看哥哥。” 敏敏点了点头,对于突然多出了个帅哥哥哥,她还是要一段时间消化的。 陆锦年把敏敏抱上车,给了她一个锦囊,“当你去了北方以后,打开这个锦囊,会对你有帮助的。” “嗯。” 陆锦年一直看着马车走远,轻轻地嘆口气。 “老大。”伤疤男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我们回去吧。” “老大,她真是你妹妹吗?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不会认错吧。” 陆锦年一笑,甚是妖娆,“错与不错只在一念之间。” “我不懂。”伤疤男摇头跃上马跟着陆锦年向山走去。 初见谢安 马车上,敏敏还未缓过神来,谢玄就念道,“搞什么,烧饼是那土匪的妹妹?” 谢道韫失了神,也不说什么,只是依旧呆木地看着外面的风景。此时的谢朗倒是回了一句,“事情发展的很费解。” 确实,连敏敏自己都觉得太神奇,她这个身子的背景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要说那陆锦年是她哥哥,她真消化不了,且不说长相不一样,悬殊那么大不说,再者他是个土匪,那她岂不以后会有些牵绊? “烧饼,他真是你哥哥?”谢玄问道。 敏敏连连摇头,急忙撇清关系,“不是啊,当时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出来的主意,我也没想会出这一出,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为何他认得你?说是你妹妹?”谢朗在一旁也问了起来。 “他定是认错了。我的身世我自己还不知道?小姐自是知道的。”敏敏有点心虚起来,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小姐身上。却见谢道韫恍惚应声,“嗯,敏敏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是啊,当时她放了信鸽招救兵,自己拖延时间的。”马车外的马夫也帮了她一把。敏敏连连点头。 谢朗也不再说些什么。倒是谢玄突然态度180度转弯,笑道,“烧饼狗屎运倒是不错,那样的人也能认错妹子啊。”说时还更是讽刺。 敏敏不加理会,“少爷有所不知,敏敏什么都不行,但有一样,敏敏很自信,那就是敏敏有很强的狗屎运。” 谢玄冷哼道,“是吗?甚是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狗屎运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哈。”说罢,就自个的在玩弄起自己腰间那紫罗兰香囊起来。 哼,骚包。她很不屑地撇头。但是脑子突然想,这谢玄以后是什么来头来着?跟他处得不好,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升官发财啊。敏敏懊恼自己的墨水,不记得了。 快到东山时,经过了上浦镇,那是个不大却风味很浓的镇子。敏敏一到这里就便喜爱了。江南风景对于她这个北方人来说,是新鲜的。于是总是拉起帘子观望起这镇子的风光。 “就说这烧饼没见过世面,土不拉几的。”谢玄分外讽刺。 敏敏充耳不闻,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谢道韫嗔笑,“羯儿,你怎么总是跟敏敏过不去?” 谢玄也跟着笑起来,“姐姐,你自是知道弟弟我一向是喜爱美的事物的。” 她骤然没了兴趣,当她听到谢玄的这些话。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到了座位上,乖乖地坐好,一句话也不说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生气。偏偏那不知趣的谢玄继续道,“姐姐,我也是不懂,翠竹一向是姐姐器重的人,怎么就换了人呢?” 谢道韫一愣,脸上顿时染上了红晕,故意生气道,“你是说姐姐的不是了?辱了你的眼?” “姐姐误会了啦。”谢玄连忙否认,却见敏敏此时的洋洋得意。心中那个气愤啊,狠狠地瞪起她。却见这个不要脸的她继续她的洋洋得意,还不知死活的摇摆起脑袋来。 “姐姐你看这个烧饼。”谢玄气得大叫。却见谢道韫笑了起来,“敏敏甚是可爱啊。” “她?”谢玄作呕起来,“她可爱?我倒是觉得母猪可以爬树了。” 敏敏不怒反笑,“少爷您想夸我就直说。” “什么?”谢玄瞪起他那有神的漂亮眼睛。 “少爷没见过母猪爬过树吗?奴婢可是见过呢。” “你骗鬼去吧。” 敏敏恍然大悟,“你怎知我在骗鬼?少爷真是有自知之明。” “你……”谢玄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把谢道韫、谢朗给逗乐了。 “不想敏敏还是个活宝。”谢道韫道。 谢朗看着敏敏笑得倒是很温和的样子,好像他们关系很不一般一样。敏敏浑身一抖。 马车此时快要上山了。 在刚上山不久,却见路上已有一辆马车停在前方。谢道韫揭开帘子看后,回身道,“下来吧。三叔叔来接我们了。” 敏敏一顿。谢安吗? 谢家三兄妹纷纷地下了马车,敏敏也跟了下去。却见正前方的帘子揭开。自马车而下。 后人都说谢安丰神俊秀,儒雅万千。貌比王东海。可当敏敏当真见到谢安的时候,敏敏觉得后来修饰的词,还是太少了。 他几乎就是不能用言语来修饰的一个人,虽然已是而立之年,可是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淡定,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只见他看见站在前方的三姐弟面前,微微一笑,声音也分外的磁性,“真不知这么快就赶来了,一路辛苦了。” 谢道韫欠身道,“叔叔久等了。” “也未等多时。”说着自个上了马车,“回去吧。” “是。”谢家三姐弟各自作揖,重新上了马车,敏敏后面屁颠的跟着。 谢安,好一个隐士。敏敏无比崇敬。 夜访诗说 东山右面的半山腰上,便是谢安的居所。不大的房子,却不简陋。不是陶渊明的那种,属于一种小小的府邸那种。敏敏自下马车以后跟着谢道韫来到主厅。 只是当她正要踏上主厅的时候,却闻一女子的声音。 “哎呦,韫儿是不是要来了?”她声音很高调。 “恩。在外头了。”与她鲜明的对比,是谢安温吞的声音。 声音刚结束,却见一女子自厅里迎面而来。脸上挂着甚是喜悦的笑脸,“韫儿啊。” 一旁的谢道韫上前大大的迈了一步,“婶婶。” 那女子身着不算华丽却很大方。眼角微微向上翘,一双妩媚的眼。身量中等,由于衣服宽松,看不出身材如何。 第7页 “韫儿啊,难得来你叔叔这儿。婶婶这次是不放你走了,你得在这陪婶婶在这住上几日好。”刘氏热情地拉起谢道韫的双手。 谢道韫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一旁的谢玄跟着撒娇起来,“婶婶也不想羯儿了?” 刘氏一看旁边的骚包谢玄连忙疼惜地抚摸起他的头髮,“哇塞,羯儿又俊了很多啊。” 谢朗安静地看着,一句也不参合。这时谢安从厅里走了出来,儒雅地走到谢朗面前道,“胡儿沉稳了 。” 谢朗抿着嘴低头道,“叔叔曾经说过,凡是都要泰山不动,方能一片冰心。” 谢安点了点头,欣慰道,“胡儿懂事多了,不比以前那般任性了。” 此时的敏敏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是当初认识的那个跟谢玄抢冰糖葫芦的谢朗?差太多了。敏敏看怪兽一般看他,一脸的质疑。 她的表情也许是太过明显,再者站在谢朗身边,谢安眼神一扫,便看到完全扭曲脸的敏敏,谢安微微一怔,“这位是……” “张敏敏,韫儿小姐的贴身丫鬟。”敏敏立马自报家门。看似到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她这样冲撞,把所有的目光给吸引住了,都朝她看来。这下她便知自己的鲁莽了,立马乖乖地闭上嘴,欠身乖巧道,“奴婢张敏敏,谢府大小姐的丫鬟。” “哈哈,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啊。”刘氏马上憋不住对着谢道韫说,“性子倒跟我有点像。不过倒是比我知道分寸。” “婶婶这是什么话,敏敏只是个粗俗丫鬟而已,怎能跟婶婶比?”谢道韫温文尔雅道。 敏敏暗地里翻个白眼。切…… “记得韫儿丫头是翠竹和燕燕二人,这张敏敏该不会是上次你向我请求的那个人吧。”谢安不再打量敏敏,转身道对谢道韫说,她点点头,“叔叔这还记得啊,是啊,正是敏敏。” 谢安没了下问,坐在了茶几旁,喝了口茶。 刘氏给了他一个白眼,又拉起谢道韫的说,“正值春分,你可知东山什么最绝吗?” “哦?婶婶告之。” 刘氏偷摸地自个笑,“该是下茶的时候了,你叔叔在山上种植了很多呢。” 谢安笑道,“你婶婶对茶什么都不懂,可就爱去採集。” 刘氏嗔怪,“不行啊,这也是爱好好不好。”说着眼睛瞪得很大。一副生气样子。 敏敏瞧了,觉得这谢安的老婆还挺可爱的啊。不过她更感兴趣的还是他们所说的下茶。她以前伪装高雅时,还学过茶道呢。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她的份啊,她一个小丫鬟……谢道韫的房间位于东侧,正好离主卧百步距离。在这东山,谢安没什么下人,就一个管家和个厨子。还有几个僕人。不过在这宅子里,够用了。她由于是谢道韫从家带来的丫鬟,还是贴身的那种,待遇就不一样的。她便住在谢道韫房间阁塌上。一个屏障的事。 长途跋涉几十日,谢道韫便早早地睡下了。可是敏敏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百无聊赖之时就围着篱笆打转。 转绕到一侧,见几乎黑漆漆的府邸上有一点亮光,她便好奇过去瞧了去。 书桌上摆放着一些糕点,微微的灯光下,谢安在伏案看着书,一旁的刘氏打着哈欠道,“相公,我乏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谢安闻言,放下书,温雅笑了起来,“好,你去休息吧。” 刘氏便起身走出了书房,走在门口,又望里面看了一眼,太暗了,敏敏看不出她是什么眼神,只听见一声重重的嘆息,转身离去。 敏敏眨巴眼,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却听见谢安念起一首诗, 《卧春》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 岸似透绿, 岸似透黛绿。 敏敏听完,愣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理出意思后,哈哈大笑起来。刚笑出声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可是在偷窥,于是赶紧又把嘴给捂住。 但一切还是晚了。谢安皱起眉头,“谁?出来。” 敏敏很老实的走了出来。 “是你?”谢安眉头皱得更紧了。 嗯,是我。”敏敏无辜道。 “三更半夜,你来此地干什么?”声音虽然还是那般温存,却有着不容拒绝的严肃。 “我……奴婢睡不着,于是就出来透透气,却不想转悠到老爷这里,正好又听见老爷在念诗,才……” “既然是这样,那有何好笑?” 敏敏一听,忍不住又扑哧几下,见谢安面容不悦,便道,“这诗听起来另有一番意思。” “哦?怎讲?”谢安面容不变道。 “《我蠢》, 俺没有文化, 我智商很低, 要问我是谁, 一头大蠢驴, 俺是驴, 俺是头驴, 俺是头呆驴。” 敏敏刚念完,却见谢安愣了,然后又自个的再念一遍,脸上出现了不明的红晕,轻咳一下,“这都能听出来。” 敏敏耸肩,“一朗诵,就成这样了。” 谢安一听,又轻声咳嗽起来。敏敏笑道,“老爷,嗓子不好,以后就别念了。” 谢安这一听倒大大的咳嗽起来,敏敏连忙把桌上的茶水递给谢安,谢安轻呷了一口。看着还在偷笑地敏敏,立即正容道,“你倒是没大没小。” 敏敏一听。想这可是阶级很严重的古代啊。她这样,可能抽鞭子的。于是立马跪下,“老爷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 她的马上变化,又把谢安给弄得分外尴尬,“我还没把你怎么的,你干什么那么激动。” 敏敏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种很天真的眼神看着谢安,“这么说,我可以站起来了?”眉宇间还带点嬉皮笑脸。 她的变化让谢安哭笑不得,很无奈地点点头。于是,敏敏雀跃地站了起来,“谢谢老爷的慈悲心肠。” “你读过书没?”谢安没来地问了这一句。 她?中央人民大学在读生!这学歷算读过书吗?但敏敏又想,她把自己的身世说的那么苦,要是说读过很多书,那岂不是自打嘴巴吗? “敏敏只识几个字而已。”说着还装着很可怜的样子。谢安瞧见也未多说什么,“你认识什么字?” 她认识的字多哩。可是叫她怎么形容啊。 “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谢安儒雅站起来,扶正敏敏。敏敏傻愣愣不知道怎么答。 谢安笑道,“不会可不好,最起码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哦。”说着推搡她到桌前,他平铺一张纸,拿起毛笔递给她,“会不会?” 敏敏点点头。这倒把谢安给吃了一惊,他眼睛闪烁起来,“那你写写看。” 她看着那张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纸张,手不自觉的抖了抖。她认识字,可是她不会写毛笔字啊。她颤抖地下了笔。很别扭的写下了“张敏敏”三个字,然后很维诺地去看谢安,却见谢安看着她的字,眉皱了起来,一脸无奈道,“毫无笔法可言。” 她当然知道,她压根就没跟毛笔打过交道。 她装着很无辜地扁着嘴,“老爷,奴婢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已经很好了。” 谢安摇头,“也罢,也不能勉强你。”说着顿了一顿,“我来教你写这三个字。” 敏敏大振,雀跃起来,“真的啊,好啊。”瞧见她这么兴奋的样子,他一恍惚,突然一个影子与她重叠起来,他错愕,甩了下头,清醒一下。 他示意她坐下,她很乖巧地坐下后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只见他轻轻地靠在她身后,右手盖住她的右手,一笔一画地写着“张”字。 敏敏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男人的气息在身后一张一吸,让她倍感不自在。 “学字的时候最好专注点。”谢安嗔怪起来。 她甚是懊恼,谢安最多把她当以谢道韫一辈的人,想到哪去了?她暗骂自己一声,復儿乖巧地跟着谢安写着字。 当“张敏敏”三个字出来的时候,敏敏笑道,“好看。” 谢安松开手,直起身子,一脸温和,“你倒是还有点天分。” 她连忙作揖,“那也是师傅教得好。” “师傅?”谢安明显一愣,随即笑道,“我可没认你这个徒弟。” 敏敏扁着嘴,瞧她得意的,他是主子,你是丫鬟,还以为天上掉馅饼?能不骂你就是好事了。她很是无奈地点头,“奴婢越语了。” 第8页 谢安见敏敏眼中那丝复杂的表情,脑中却见10年前那副同样模样的人儿,鬼使神差地说道,“也罢,我就当你师傅吧。” 敏敏一欢喜,眼中冒光一般,高兴笑了起来。 谢安感染一般,也微微一笑。 抄写任务 于她而言,东晋太过陌生。她浮浮沉沉,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在这里生活下的勇气。以前,在大学,室友称她是妖精。魅惑的男人不计其数。她知道,她根本是毫无刻意的去魅惑那些男人。她也知道,那些室友出于嫉妒的讽刺。而她对这个妖精,也乐得其中。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烦躁自己的美色。讨厌起那些因为自己的样貌而追随自己的男人。当她终于失去那美色的时候,她终究是后悔。美色总比没有的强。 这些感慨,是敏敏在终于不堪重任的重复去伺候别人想到的。 来东山将近快五日了,她眼睁睁地看到刘氏带着谢家三姐弟去上山下茶,自己却在这小小的府邸洗衣烧饭。 可是今日好像不一样。 那便是谢安今日未去跟随。而是呆在花园种植茶花。 敏敏刚忙完,就见谢安在花园里蹲着干活。敏敏好奇走过去瞧上一眼。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谢安干活。 只见他挖了个小坑,把还是花骨朵的茶花一棵棵地栽种在泥土里。他干的很细心,有时偶尔的疲惫,他便注视起那茶花来,休息够了继续种植。反反覆覆,也未站起来过。敏敏也就这样看他种植到他忙完站起来。 谢安一站起来,刚转身就见她在聚精会神地看他。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她撇了下嘴,“很早了。” 谢安不再说话,停顿片刻,道,“跟我来。” 她便跟他来到了书房。是他当时读《卧春》的地方。 她见他拿起一本书,递给她。敏敏翻了几页,不明所以。只不过是一些抄的诗词而已。 “这本书你就拿去临摹吧。会对你有帮助的。”谢安坐了下去,顺便解释道。 她吃惊看着这本书,再去看谢安,不理解为什么会对她也关心起来?只见谢安又拿起一本书递给她,“这是诗经,看不懂的话,问韫儿就好。” "要想长点墨水,就先看看这个吧。” “老爷……”她开始木讷起来,很不理解谢安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没人的时候,叫我师傅吧。”谢安面容温柔,浅浅一笑。 她更是木讷,原本以为那晚的玩笑话,谢安竟然当真了?她真没想到。 她仔细看那些抄写的诗词,几乎都是写她看不懂得诗。抄写的字体好像有很多种,她能认识的,也就只有隶书。 “过几日,你把你写的字拿给我看吧。”她脑海又回放谢安的话。 她有点气馁起来,叫她怎么抄?她毛笔字很差劲很差劲。几乎是动不得的那软绵绵的笔。当她试着去写几笔,还是如当初一样,抖个不停。 “哎呀。”敏敏把眉头皱的很紧,蚊子都可以被她夹死了。犯愁啊。她这辈子跟书法是无缘了。可是谢安的任务怎么办? 一筹莫展。 晚上,谢道韫回来进屋后,见敏敏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便问起。敏敏扁起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拿着那本书发愣。谢道韫接过书,看了几页,脸上带点惊讶的表情,“这是哪来的书?” 敏敏眨巴眼,老实说,“老爷给的。” “给你的?”谢道韫更是睁大眼睛。 “不……不是,老爷是给敏敏写字用的,叫我照抄。” 谢道韫“啊”了一声,“叔叔为何让你抄诗词?” 敏敏答不上来,便把那晚的事情省略些告诉谢道韫,不想,谢道韫不吃惊了,反而笑得很欢,“你完了,做了叔叔的徒弟,你以后有得受了,不过,你以后说不定成才女哦。” 她立马哭丧的脸,“小姐,我可不要当才女啊。” 她的表情更逗乐了谢道韫,只见谢道韫笑道,“这抄写诗词我可帮不了你,不过吧,我弟弟手上可有一份他以前写的诗词,你可以向他求救下,说不定啊……” 谢玄?她气馁。要是他能帮忙,母猪上树了。 见敏敏那副更气馁的表情,谢道韫拍下她肩膀,“别这么气馁啊,我弟弟很好哄的,明天还要下茶,不如带你去,给你制造个几乎说说?” 她顿时两眼发光……下茶?她也可以去了? 谢道韫却误以为她是因为可以得到谢玄的手抄本有希望而开心。 下茶借书 次日,她便早早起床,帮谢道韫收拾着,刚起来的谢道韫见敏敏在忙活,眼神从她身上深深地扫了一眼。 婶婶的话,再次在她脑海迴荡。 “你的丫鬟,会很招一个人的喜爱。” 那个人,是谁?她当时不知道,可昨日情况看来,她便知了,只是她不明白,敏敏哪点招他的喜爱? 敏敏一转身就见谢道韫在盯着她看,浑身一哆嗦,总觉得谢道韫的眼神带点寒冰。“小姐……”她唤了她一下。 谢道韫回了神,尴尬笑了起来,“你也自己收拾下吧,等下一起去下茶呢。” 她一听下茶就高兴地快跳起来,雀跃道,“好啊,好啊,我马上去准备。”说着立马出去收拾去。 谢道韫望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也迷离起来。看不出端倪。 她穿了件短褂长裤就出来了,谢道韫笑道,“你这身是怎么搞出来的啊。” 敏敏不好意思地挠头,“向阿贵哥借的。” “阿贵哥?” “是厨房的伙计。嘿嘿。”敏敏做鬼脸道。 谢道韫恍然大悟,“你倒人缘满广的。” “额,我肚子常常饿,所以就常常跑厨房。”说完,甚是不好意思起来。谢道韫笑了起来,“贪吃鬼。” 当她随着谢道韫道主厅的时候,已经见到人都到齐了,她还特别的注意谢安也在其内。此时的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褂双开襟,正坐在正堂之上。 “韫儿来了啊,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刘氏见来人,只是轻微地怔了一下,丝毫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的那种怔,随后便立马大方热情起来。 骚包谢玄此时又在玩弄自己腰间的紫罗兰香囊,见敏敏也跟着过来,啊了一声,“烧饼怎么也要去?” 敏敏强忍着拳头,撇着头不理会他,倒是作为她主子的谢道韫帮起她教训谢玄,“姐姐想带去,不行?” “羯儿可没说。”谢玄放低了声音。 谢道韫嗔怪,“你总是这般大惊小怪。”她顺便望见一直安静的谢朗,重重地嘆了口气。 谢安这时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好了,咱们上山去吧。” 敏敏顿时来了兴趣,精神大振,兴奋地看着谢安。 却不想,谢安给了她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知道谢安的人都知道,跟以前的不一样。刘氏当即立正在那。谢道韫更是对这个始料未及的微笑呆若木鸡。谢朗沉思不语。 只有无知的敏敏,和天真的谢玄如常。 正逢初春,一些茶叶也都开始可以下茶了。上了山,满山遍野的植物都收入眼底,应接不暇。花朵摇曳,勤劳的蜜蜂来回穿梭,对于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当做没看见一般。 敏敏率先到达种植茶叶的圈地上,仔细去查看每棵茶树。 谢道韫微微眯起眼睛,带点质疑地去看她。 “耶?烧饼怎么知道这些是茶树啊?”谢玄道出了谢道韫的疑惑。 “茶树的叶子可分鳞片、鱼叶和真叶啊,鳞片呈覆瓦状,鱼叶因形如鱼鳞而得名,其侧脉陷而不显,叶缘全缘或前端有锯齿,叶尖圆钝或内凹,叶色黄绿,叶质厚而硬脆。而真叶以椭圆形和卵形居多。这个一看就知道是鱼叶啊。” 谢玄傻愣道,“你这些怎么知道的?” “我学过啊……”她很自然道。但随即发现自己是在21世纪的时候学的。 这下,不仅是谢玄吃惊,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吃惊起来。 敏敏装着不好意思的样子,尴尬挠起头,“以前在一茶庄学的。” 谢玄嗤之以鼻,“切……” 敏敏也不发作,自知理亏,就继续看着茶树的样式。 “哇,这些茶还真是极品啊。”敏敏感慨小声道。 “真想不到你会看茶。”不知什么时候呆在敏敏身侧的谢安,小声附和笑了起来。 第9页 敏敏顿时耳红,“凑巧而已。”确是,她会的当初纯属是为了伪装清高用的。学些冷门却大雅的。 谢安也不回话,自个开始採摘茶叶。 敏敏倒没开始採摘,而是看着其他的採摘。正好见到刘氏正一根根的在採摘。她吓一跳? “谢夫人。”敏敏立马叫了起来。 忙活的几个人都朝敏敏这边看来。 “那个……採摘茶叶不是像您这样採摘的。”敏敏嗫嚅起来。 “啥?”刘氏大惊。 谢安向刘氏那边看去,脸色一沉,再去看谢道韫他们,脸色更是不好。 刘氏有些生气,问,”那该怎么採摘?” 敏敏嗫嚅的不敢说,谢安却在另一头道,“但说无妨。” 她吸了口气说,鼓励自己道,“以採为主、采留结合、及时开採为原则。春茶采名优茶原料,多为单芽,一芽一叶初展或一芽一叶展,采名茶要求原料细嫩匀整,一般採摘一芽一叶初展、一芽一叶展或采单芽,夫人你採摘都是中叶,茶先不说炒的好不好,泡起来的香气也比较浮重的。” 刘氏顿时面红耳赤,看谢安嗔怪的眼神,心里就更堵着慌。不想谢安来了句,“你自己不会也不要乱教坏给孩子。你看看,你这几天採摘的茶叶全得报废了。” “你也没提醒我啊。”刘氏立马抱怨起来。一副快哭的表情。 谢安嘆了口气,“是,是我的不是了。”也便不对她多说什么,转脸对谢家三姐弟说,“刚才也听见了。该知道了吧。” 谢家三姐弟点头后,埋头继续採摘。 敏敏顿时血液沖脑。她怎么就那么激动,这下把上司给惹火了。她暗暗叫苦。欲哭无泪啊。 晌午时刻,厨子带着食盒上了山,给他们送饭。饿得要死的谢玄屁颠地去拿上食盒,查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哇,红烧肉。”谢玄呵呵笑了起来,“姐姐,你最爱的红烧肉耶。” 谢道韫擦擦额上的汗水,笑道,“我看也是你的最爱吧。”说着向一旁的敏敏使个眼色。她不明所以然……谢道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敏敏一下,“羯儿,过来一下。” 谢玄屁颠地走了过来。 “要吃红烧肉得去洗手,你瞧你手脏的。”谢道韫拿起谢玄的手,批评起来。 “有什么关系,有筷子啊。” “有筷子也不干净。去到那头的泉水边洗个手再回来吃。”谢道韫指着她左边山凹处那谭小泉池。 “好吧。”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还是走过去。 “敏敏,你帮我把这手帕也去洗了。”谢道韫把手帕递给敏敏,眼神闪闪发亮。 这回,她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连忙也跟了过去。 泉水很清,谢玄洗好手后准备离开之时,敏敏赶紧叫住了他。 “干什么?”谢玄奇怪地邹着眉头。 “那个……”敏敏不好意思起来,嗫嚅了半天。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样很烦也。”谢玄有点不耐烦起来。 敏敏吸了口气。真是受不了,这么小就脾气这么暴躁,“听小姐说你有一份手写的诗词?” 料不到她会问这个,谢玄愣着点头。 “可以借给我吗?”她没抱任何希望。 “不可以。”果然。 敏敏哦一声就准备打道回府。她的不挣扎倒把谢玄给弄懵了。本想逗逗她的心思被破灭了,撅着嘴,“你就这样啊。” 额…… 敏敏回头看见谢玄一脸不高兴地样子。 郁闷,不高兴该是她好不好。 “少爷怎么了?”她礼貌地问了句。 谢玄见她那样,就像失了兴趣一样,“你不想要了?” “少爷不给,我还能怎么办啊。”敏敏无辜道,但是语气和神态透露出的无所谓。 这下爱面子的谢玄就来气了,好像他巴不得把手写的诗词给她似的。 见谢玄生了气,敏敏就更没话说了,站着半天也不见谢玄有什么动静,就一直站在她面前瞪她。 “少爷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谢玄在后头唤起他,见他还是一脸的生气样,“我借给你。” “啊?”这下轮到敏敏傻了。 “啊什么啊,我看在姐姐的份上,哼。”说着别扭的大步向前走。 敏敏哭笑不得。这小孩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巧会谢朗 过后第二天,谢玄送来他的手抄诗词,那是本不大不厚自己制订的书,敏敏翻开看了几页,贊道,“少爷字写的很漂亮啊。” 谢玄不理会她的夸奖,“记得别弄坏了,这个我以后得收藏的。” “是是。”敏敏点头哈腰笑道。 谢玄嗤之以鼻,“烧饼,我问你个问题。” “嗯?”她奇怪地看他,问什么? “你要我手抄的诗词干什么?” 她不能告诉他,她是谢安的徒弟。要不以他的“大惊小怪”定能弄得满城风雨。 “也没什么,听小姐说你的字好看,仰慕少爷的字就要来看看。” 谢玄狐疑看着她,认为她的话,是狗屁。但也找不到理由回绝,就冷哼,“过几天就还给我。” “是是,少爷。” 谢玄怏怏不快的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坐在书桌旁看着谢玄的字,她对毛笔字不懂,纯属门外汉。随手翻了几页,见到一首诗,谢玄在上面重重地划了一笔。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敏敏细细领会这首诗的意思。蓦然瞪大眼睛,这……这是首情诗? 敏敏汗颜,谢玄才几岁?不过八九岁的年龄,居然……她太无法理解这个骚包的早熟。 她摇头,然后放下谢玄的,拿起谢安的看。也是本手抄的诗词,大部分都是诗经里的诗词,自然她也看到了谢玄划重点的那首诗。谢玄的字尚且幼稚点,谢安的字则是柔中带着刚。她想,她该是仿照谢安的字,还是把谢玄的字交上去呢? 经过严格的心里斗争,她还是把谢玄的字放了回去,认真的开始临摹谢安的字。 谢道韫回到房间,见她在一笔一画地临摹字,笑道,“不是把羯儿的字给借到了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写呢?” 她抬头见谢道韫在看谢玄的字,连忙夺了过来,“小姐,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呵呵,见你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扰啊。”谢道韫看着被夺去的诗词,努嘴,盯着那诗词,”干什么那么紧张羯儿的诗词?” 她大囧,“我要对这诗词负责。” 见她那模样,谢道韫笑得更欢了,“好吧,那你就继续吧,今个小姐也不用你照顾了,你就专心对这些诗词负责吧。” 谢道韫转身就走,也不怎么停留,她望了下她的背影,再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本诗词,“我已经对你负责了,一边呆着吧。”说完,就把那本诗词撇在一旁,继续临摹谢安的字来。 她花了将近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谢安手抄的首诗词,一笔一画地临摹出来,当公鸡“喔喔”叫了起来,她也跟着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她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杰作,好好的欣赏了一番。欣赏完以后便屁颠地跑去给谢安大师献宝了。 她雀跃地蹦跶道他的书房,正准备敲门。里头却传来这样的对话。 “你真好笑。” 是刘氏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 “这么多年了,我真想不到,你还是如此。” 还是刘氏的声音。 “你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依旧是刘氏的声音。 沉默,依旧是沉默以对。 当听到呜咽的声音时,只听见谢安一声,很轻微地,对不起,月儿。 很多年以后,敏敏每次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总是感慨道,世事无常,安能一个歉意了得? 敏敏很安静地离开了书房。他们夫妻的事情,她不好参合,偷听就已经很不对了。 第10页 夜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失去困意,便觉得无聊,而书房又不好过去,只好一个人,快降夜时发神经的爬山。这东山,几乎就只有谢安包了,一般没什么人来,所以她也便肆无忌惮起来。 微光偷摸得爬上山,泛起轻微雾气的山顶,给人染上一股凉气。她一上到顶,身子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才刚一抬头就见到一个少年在仰望着天空。 那个背影,她还是算熟悉的。 胡儿少爷,燕燕的心上人。 此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进还是退。也就只能呆呆站在那看前面的他。而谢朗似乎也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看去,见到在那发怔的敏敏。 他只是微微一笑,有转身背对着她,继续仰望起天空来。 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一走了之?好像很没礼貌。她犹豫不决。也罢。她上前与他并排看着天空。 他不说话,那么她也不会打破这宁静。 “叔叔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灵魂变的。一到白天星星就会消失。跟灵魂一样,见不得光。”谢朗像是自言自语,可明显却是对她说。 21世纪的女性要是听了这话,肯定哈哈大笑了。科学上已经把星星发亮的原因说得很全面,灵魂这一说,简直是谬论。 可是,现在,她是在东晋,还是在一个失去双亲的男孩身边。 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做个倾听者。 只闻他轻轻一笑,“那天空上一亮一暗的,是否就是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和小鸟依人的母亲呢?” 那是仙后座,又名北斗七星。她没说出来,只是附和道,“少爷,您的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你,无论怎样,他们都在保佑你。当你迷路的时候,他们也许会指引你到达正确的地方,你瞧,跟着那勺子的末端,你就会找到回去的方向。” 谢朗终于把目光转回到她身上,“真有这么神奇吗?” “你可以试试啊。”她倒是很自信。那个是北斗七星,定能回去的。 谢朗凝视着她,“陪我一起走?” “可以啊。”她倒无所谓。捨命陪君子喽,反正她也无聊。 于是,她跟着他,他看着天空上的北斗七星,一步步地向前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一个不注意踩到一块石头,脚扭了一下,不过倒不碍事,只是她疼得叫了一声。谢朗转身看着她那变形的脸,扑哧一笑,“你状况还真多。” “不是啦,是没注意而已。”她没好气地说。幸灾乐祸,亏还笑得出来。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她吓得又“啊”了一声。 “我怕你又出状况啊。”夜已经开始黑了下去,她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哦。” 她不是古代守旧女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她无所谓。 当他们果真如敏敏所说回到了府邸的时候,谢朗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她当即收回了手,耸肩道,“我说的没错吧。” 谢朗连连点头,深吸口气,“原来,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护着我,我 一直以为我……”停了下去,脸上失落的表情烟消云散,豁然开朗道,“谢谢你,我原来一直不孤单。” 敏敏点点头,“其实,人的孤单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而已。” 谢朗呵呵地一笑。 她会给他,同样的微笑。 那是少年时期,最纯粹的笑。 逸少拜访 过后几日里,谢道韫开始干正事,与谢安商量交流日。谢安十分贊成她前去交流。于是当她拿到谢安的书函,自信满满地回到房间。那时,敏敏真在盯着自己写的诗词在发愁。 “怎么了?”谢道韫拿着书函盯着敏敏手里的诗词。 “不敢把这个给老爷。”她犯愁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诗词。 “那有什么不敢?你不是叔叔的徒弟吗?交作业很正常啊。” 她不敢告诉她,谢安和他夫人昨日吵架的事情。 谢道韫拿过她的字,轻轻莞尔一笑,“仿叔叔的字?还行,就是太生硬了。” “仿得字都生硬嘛。”敏敏反驳道。 “不会啊,你可是没见过有个人的字,他可以把别人的字仿得比原着还要生动。”她说着的时候,眼睛已经闪出一种难言的情愫。 敏敏自然是知道,笑道,“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她轻摇头,笑而不答。流露的神情,好像在说,你还是不懂。 敏敏鼓足勇气去见谢安是在第二天事情。她小心翼翼来到书房,却见谢安对着砚台发愣。她轻轻扣了下门,成功唤回了谢安的注意力。 谢安见她来了,看着她手上的东西,就明白她来此干什么。他轻笑,招手,“拿来看看。” 敏敏把她的诗词递给她,他随便的翻阅起来,“还是不错。” “师傅的字,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抬头看着她,“是吗?意思是说你很有天分喽?” 敏敏吐吐舌头。调皮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下,再去仔细地看着她的字,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怔住了,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很久才重新抬眼注视着她。似乎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人一样,那样的露骨地打量她。 她料不到他这样打量她,有些尴尬,“师傅。” 他还是那样看着她,好像看不够一样。 “师傅。”她再叫了一声。 他的目光终于缓和起来,似自嘲一般,“我这是怎么了。” “师傅。”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回去吧。” 她不想他就这么简单让她离开,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作完揖后就准备离去。 她刚到门口,却正好撞到一个人,一个她没见的男人。年龄比谢安大些,但身上有股味道,是她最近接触较为频繁的东西,墨香。 那男子也只是糙糙打量她一下,就往里头,一副豪迈的样子。 “安石。” “逸少。”谢安激动起来,“你怎么来了?” “哎哟,说的好像我不能来了。” “哪有。看你说的。”谢安携他坐下,见在发愣看他们的敏敏,吩咐道,“去倒杯茶来。” 她缓过神来,连忙应承出去倒水了。 “安石,最近怎么样。”逸少哈哈笑了起来。 “还不是老样子。”谢安温和道。 逸少见他手上的东西,顿时两眼冒着金光,“呀,这是什么。” 谢安顺他目光看去,连忙把书仍回书桌,一脸平静道,“没什么东西,就是些诗词。” 逸少装着不高兴的样子,“安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知道那是刚写不久的字。” 谢安一脸无奈,“呵,还是瞒不过逸少的鼻子啊。” “瞒不过还瞒着我?真是。”说罢便起身到书桌旁,把那本书拿起来看了起来。 “这谁写的?字真不好。”逸少啧啧摇头起来,“肯定不是安石写的。” 这时,敏敏倒茶过来,见到逸少手上的那本书,低下头,把茶放在茶几上,真转身离去。 “耶?这是什么?”逸少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敏敏顿了顿。脸刷得红了起来。 “ 我自茅庐刚出道 永怀真心天下漂 远志岂是燕雀比 感怀激情如天高 谢家师翁多子弟 谢花却识真名士 安得恩情铭记心” 逸少读完以后,张着嘴说,“呀,这是藏头诗啊,我永远感谢谢安。” 谢安讪讪一笑。 “这是谁写的诗啊?”逸少更是吃惊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答得很自然。 而僵硬在一旁的敏敏,任命的闭上眼睛。死得心都有了。 逸少见屋内除了谢安,就个倒茶的丫鬟。这诗不是谢安自己写的,那显然就只有……“果然是安石,就连一个丫鬟也这么有才气啊。”逸少很是敬佩起来。 谢安笑道,“我也是很意外而已。” 敏敏自知他是把难题推给她了,她要是再坐以待毙,就显得很没礼貌了。 她只得欠身行礼,“老爷教奴婢写字,不嫌奴婢粗俗,奴婢自当感激不尽。”她这番言语,又顺利的把风头转给了谢安。 “哦?安石教这丫头写字?”逸少很恰当地反问。 只见谢安,依旧平静笑道,“有如此挚友爱好书法,总不能丢了颜面吧?” 第11页 好样的,把风头转给了始作俑者了。 逸少一听,红了脸,“我怕了你了。” 谢安笑道,“彼此彼此。” “哎。”逸少嘆口气,“我这次来找你可不是跟你嬉戏,我找你有正事。” 谢安呷了口茶,依旧面不改色问,“什么事?” “现在朝廷不太平啊。”只见逸少深嘆口气。 “哦?怎么了?” “桓温最近动静比较大。” 谢安倒提不出什么兴趣问,“怎讲?” “朝廷以殷浩为中军将军、都督五州诸军事,委以北伐重任,以此抗衡桓温。结果殷浩大败而回,桓温遂掌大权。” 谢安停顿以后,倒笑了起来,“那是很好啊。桓兄有了权力,真是大展鸿图之时。” 逸少狠狠道,“屁,他是狼子野心。” “逸少,你多想了。” 逸少不说话,只盯着谢安道,“我们打个赌。” “哦?” “桓温以后,绝对不是尽忠那么简单。” 谢安笑了,好像既无答应,又像是默认了这个赌约。 政事刚一说完,逸少道,“今日,我带了个人来。” “哦?谁?” “献之,还不进来。” 却见一个12、3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深邃深刻的五官,说不上的和谐。敏敏把他也归类到帅哥行列中。 “谢叔叔。”他腼腆地对谢安点了个头。 “哟,献之变化很大啊。”谢安笑道。 王献之,微微一笑回之。 敏敏傻了。 那个逸少是——王羲之…… 这个献之是——谢道韫的小心上人…… 瞎编乱造 敏敏匆匆赶到谢道韫房间,却见谢道韫在画眉。 她跑到小姐身边,神秘兮兮起来,“小姐,你可知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吗?” 谢道韫专心画眉,微笑,“我已经知道了。” 她的话,反而让敏敏失了兴趣。一直想见的心上人来了,却可以这么镇定?这谢道韫……谢道韫画完眉,起身走到床头的柜子旁,找了件青色的薄纱外褂披在身上。再到镜子边上仔细打量着装。 敏敏看她忙活好一阵子。终于见她回过头问,“怎么样?好看吗?” 她看着谢道韫神采奕奕的样子。跟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禁无奈起来,不管怎么矜持,可是心灵中那点悸动,是怎么也会溺出来。 跟着谢道韫出了房间,来到谢安书房。 “叔叔。”谢道韫微微欠身做个礼。谢安见自个侄女来了,便招手她进来。见一旁的敏敏,眼神稍微闪烁了下。 “哟,这不是韫儿嘛,长这么大了啊。”逸少一副热情的样子,谢道韫点了点头,算是回个礼,“王叔叔这是吹哪的风,来叔叔这里了?” “瞧瞧,果然是叔侄两,我来都用这样的口气,哎,伤心喽。”逸少故作伤心状。 谢道韫立马红了脸,“不是的,王叔叔是误会了。” “哎……”逸少很悲伤嘆了口气。 一旁的王献之笑道,“爹,你就饶了谢姐姐吧。” 谢道韫见王献之袒护她,脸明显的娇羞起来。 哎……姐弟恋啊。敏敏无比嘆息。在这古代,好像不实行啊。 情感这东西,始终带点机遇。强求不来。 谢安见谢道韫这表情,好像猜到了几分似的,“韫儿,献之,你们年轻人互相聊聊,别参合到我和逸少的话题上了。” 谢道韫与王献之互相对了一眼,纷纷起,“那晚辈就告辞了。” 当然,敏敏跟着谢道韫出了书房。 却听见…… “韫儿今年几岁了?” “应该二八年龄吧。” “咦?为何没见她及笄?” “算命说二八年龄时及笄更吉利。” “哦?那么韫儿可以嫁人了。”逸少哈哈一笑。 “快了吧。”谢安也朗朗一笑。 敏敏汗毛竖了起来,看着谢道韫的背影,貌似是快了,女子的身形婀娜,俨然已经是一副少女成熟的模样。 谢道韫与王献之来到东山半腰下坡道的一小亭中,敏敏送来茶水的时候,见王献之真在朗朗笑了起来。 “谢姐姐,你太抬举我了。”她近身,就听见王献之说了这句话。 谢道韫把敏敏手上的茶,送到王献之,他连忙接住,并对谢道韫说了谢谢。她微微一笑,“我可看过你的字呢,写的行云流水般裊娜。” 王献之怔道,“谢姐姐谬赞了。只是信手涂鸦罢了。” 敏敏听他如此谦虚,不免觉得他也太做作了吧。虽然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但也别这么做作啊? “你谦虚了。”谢道韫莞尔一笑。 “哎,想谦虚点嘛。”说着偷偷吐了下舌头。 她,大跌眼镜。这个……是文质彬彬的王献之。 “哈哈,谢姐姐,把你小奴婢给吓到了。”王献之见敏敏嘴咧了很大,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谢道韫见后,捂着嘴扑哧笑,“谁叫你平时伪装那副德行。” 王献之一脸无奈起来,“没办法,爹总是拿我出去炫耀。谁叫我那么有才华?”说着自己倒乐呵呵笑了起来。 她感觉天空中有乌鸦从她眼前飞过。顺便来个雷噼……偶滴神……王献之见敏敏这副囧样,笑道,“谢姐姐,你这个小奴婢好有意思啊。” 谢道韫扑哧起来,“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 敏敏收回下巴,吧唧着嘴,“小姐。” “呵呵,好啦。”谢道韫一副“我不再说了啦”的样子。 “对了,谢姐姐,交流日你会去吗?” 谢道韫道,“自然会去啊。” 王献之略略失望到,“本来打算也去的,只是那天要陪爹去趟北方。” 谢道韫一愣,“王叔叔去北方干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北方动盪很严重吗?”王献之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谢道韫,但又想到谢道韫是一女子,便笑,“献之忘记姐姐是女孩儿家了。” 谢道韫脸一红,“怎么?把我认成男子啦。” 王献之撇着嘴,“说实在的,一般男子都比不上谢姐姐半分,姐姐的气质,也就只有林下七贤能比拟了。” 这个评价对于崇尚林下七贤的时期的人来说,真可谓是高得不能再高。谢道韫也不想在王献之眼里有如此的评价,脸不自然的红起来,喝了口茶来掩盖心中那点躁动。 “听说北方现在战火不断。政局瞬息万变。”王献之很无奈起来,“永和五年,暴君石虎总算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兇狠的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岁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屠戮羯人二十余万,于穆帝永和六年灭赵建魏,遂“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立国不及二载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政权灭掉。邺城落入燕帝慕容俊之手,而关中等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北方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这个过程中,氐族首领苻洪崭露头角了……” 敏敏突然想起曾经看的一些歷史故事不自觉仔细听了起来。 “哦?那王叔叔去干什么?” “我爹听说氐族属于西戎族。苻氏世为氐族酋长,石虎强徙苻洪及其部众十万至邺城以南。冉闵称帝后不久,苻洪自立为王,旋为部将毒死。” “啊,死了?” “是啊,其子苻健遵嘱率众西归。”王献之道,“看来北方要出现另一番强的势力了。朝廷担心,就派我爹去北方勘察。” 谢道韫有些担心起来,“现在北方这么乱,你和王叔叔定要好好照应着啊。” 王献之笑道点头,“本来叔叔想让谢叔叔出山为政,却不想谢叔叔毫无兴趣,说朝廷上有你父亲就行了。” 谢道韫听到提到她的父亲,心中疙瘩一下,“我父亲?呵呵,不提也罢。” 王献之自知提到谢道韫的伤心事,也就打住了。 此时的敏敏却来了兴趣,她是北方的人,对这个东晋她是不不了解,但是对与东晋并齐的朝代——前秦还是有点了解。 再过不久,北方就会有个朝代了。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前秦,而坐皇帝的过几年的也会换了。应该是叫符坚吧。 第12页 “耶,为什么你丫鬟看起来在思考什么呢?”王献之见敏敏一副在想像的模样。 她尴尬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王献之却不依不饶起来,“一定有鬼。”而谢道韫也似乎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起来。敏敏只好妥协,“我就是从北方逃回到南方的。” 好吧,她又开始要编故事了。 说着,她就故意装做回忆伤心往事,“小姐是知道,我父母早逝,我一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怎么做,就跟着一些邻居去外面混钱赚,由于未经人事,被卖到北方当大户人家的丫头。每天一个小馒头,睡眠不超过两个小时,不能忍受,就逃跑了。” “啊,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王献之吃惊道。一旁的谢道韫也怔了怔。 “我是跟着其他奴隶逃出来的。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大户人家的主子们都睡着的时候,我们几个偷摸地爬出狗洞,不想惊扰了正在睡觉的狗主人,它汪汪直叫,又惊扰了它的主人,在我们奋力逃跑时,有很多都抓了回去,听说现在都被做了人彘。幸好我逃了出来。随后我便跟着难民回到了伟大祖国的怀抱。然后就一直乞讨的过日子。”说着梨花带雨起来。见王羲之愤愤不平起来,“太过分,只不过是逃跑,竟然残忍到做人彘?这些北方的野蛮人。” 敏敏听后,暗地里笑了起来,可是在外却哭得更响亮了。 谢道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脸同情抚摸敏敏的头髮,“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在东晋吗?北方那些蛮子不会到这撒野的。” 敏敏“嗯嗯”点头,从衣襟里掏出手帕,打算毫无淑女可言的擤鼻涕。刚把头一侧,竟然见到谢朗和谢玄两人都张着大嘴,吃惊地盯着她看。 她也跟着愣了。 谢道韫顺着她目光也看到他们两个,招手道,“来,都过来。” 两人接踵而至。谢朗看了敏敏一眼,眼中带着深深的同情。随后与王献之客气起来。 谢玄则坐在谢道韫旁边,跟谢道韫说了些什么,她也没仔细听他们说什么。那个时候她只是想死。她编的故事,传到这两个人耳朵里,必定会传到谢安的耳朵里,聪明如他,一定知道她的谎言,到时候……想到以后,她不禁地打了个冷颤。 阿弥陀佛…… 打道回府 王羲之在东山住了一晚,第二日就打算离开,临别之前,举家送别。王羲之拱手道,“安石别送了,我这次去北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当我回来之时,我们得饮酒畅谈啊。” “好,等着你回来。”谢安笑道。 “谢叔叔就此拜别。”王献之也跟着拱手拜别。 “嗯。”谢安点了点头。 王献之向谢道韫、谢玄、谢朗一一点头。到了敏敏这里他直接跳过。 好吧,她一个丫鬟,可以省略不计。 王羲之走后不久,谢道韫也就想回家了。她向刘氏道别。刘氏并未挽留。谢安听后只是吃了一惊,也未说些什么。 在东山的最后一晚,一家人吃起了团圆饭。 可是在敏敏看来,都各有心事一般,一点也不活跃。各个都是闷头吃饭。只有谢安偶尔问句家常。 直到…… “叔叔。我有个请求。”谢朗放下筷子,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饭桌旁。 “何事?” 其他人都呆呆看着谢朗。 “前几日,胡儿已经书信给了大叔伯了,我想去大叔伯那。” 他的话,给了很多人震惊。一向不言语的谢朗却语出惊人。谢安深深看着他,眼睛微眯起来,“你可知你现在才几岁吗?”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振振有词。 谢安也不再说话,小吃口饭,夹了几口菜。在一旁的刘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哎呀,胡儿,你怎么突然下了这个决定啊,也不跟我们这些长辈商量。”她一脸嗔怪样子。 谢朗微低下头来,“对不起婶婶。我知道这个决定很冒昧,可是我已经想过了。” “你大叔伯怎么说?”谢安一边吃饭一边问。 谢朗一精神,“刚才收到了大叔伯的回信,说我随时可以到他那。” 谢安微微点了点头,“那么你就去吧。不过,你得跟你大婶婶道个别。” 谢朗连连点头。 “继续吃饭吧。”谢安平和的脸上毫无波澜继续吃着,顺便吩咐道。 这顿团圆饭,吃得分外压抑。 饭后,谢道韫总是睡不着,便起身走到敏敏床头,“敏敏睡了吗?” 同样没睡意的敏敏起了身,“没呢,小姐。” “我睡不着。” “怎么了小姐?” 谢道韫深深嘆了口气,“谢朗比我还小两岁,比羯儿大两岁半。可是心智已经到这地步了。我很担心我那不长进的弟弟啊。” “少爷还小。” “是,他还小,可是和王献之比,差距太大了。” “小姐就是担心少爷睡不着吗?”敏敏总感觉不对啊。只见谢道韫立马又嘆了口气,“我在担心我自己。” “咦?” “本打算在这再逗留几日,可昨日却收到母亲的信函,叫我及早回去。说是给我个及笄礼。” 敏敏“哦”了一下,感觉很正常。 “我十六了。” “那又怎样?”她很奇怪,十六又怎么了? “女子到十六便可以出嫁了。” 她吓一跳,突然想起王羲之与谢安说得那段对话,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谢道韫的心上人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婚嫁还有几年,可是谢道韫却等不到……顿时同情起这个才女起来,纵使有千万才气,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小姐。不如你可以延迟婚嫁啊。”敏敏顿生一计。 “怎讲?”谢道韫精神大振起来。 “故计从施。” 谢道韫眼睛一亮,“不失个好主意。母亲确实很信这方面。” 翌日清晨,又一马车停在东山之上,谢玄与谢朗和谢安拜别。谢道韫则跟刘氏道别聊天。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你也知道你叔叔,不爱下山。”刘氏一脸无奈起来。 谢道韫道,“婶婶也不必担心,叔叔是严谨之人,再者羯儿学业未成,叔叔定当去监督的。” 刘氏笑了起来,“也是,那我就指望羯儿了。” “其实也未必啊,也要指望婶婶你啊。” “我?”刘氏指起自己,笑道,“我有什么啊。” 谢道韫在她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却见刘氏羞红了脸,佯装生气道,“你个死丫头。” 这时几个雄性聊完了,纷纷走了过来。 “婶婶。”谢玄和谢朗打着招唿。刘氏应承。拉起两人的手,说些话。 谢安走到谢道韫身边,“路上小心点,叔叔就不送了。” “嗯,韫儿自当好好保护自己。” “那就好。”淡淡扫了谢道韫身边的敏敏,转身站在马车旁。谢家三姐弟也跟着上了车。 刘氏在外挥手道别。谢家三姐弟也挥手道别。 车子渐行渐远,马蹄答答声也越来越隐去。 敏敏好半天才揭开帘子向后看,见到东山府邸门口还依然屹立在原地,慢慢成了两个黑点。 “人都走远了,还要看吗?”刘氏站在他身边问他,带着质问的语气。 “其实你并不用那么做。”谢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方。 刘氏咬着牙半句话也不说。 “我一直会信守我当初的诺言。”谢安嘆了口气,转身走进他的府邸。 刘氏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种无名的悲伤自眼底流了出来,轻微地自嘲笑了一下,跟着他回到了东山府邸。 回府后续 当马车准备驰出上浦镇,却被一强壮的男子拦住,他身后同样跟着一辆马车。马夫勒起绳索,“何人?为何挡道?” 车上的谢家三姐弟面面相觑,敏敏道,“奴婢出去看看。” “嗯,“谢道韫点头应承。 敏敏下了车,见到那男子,吃了一惊,“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抢劫他们的刀疤男。 “小姐。”他对她拱手做礼。 她冷汗冒了一下,难道是谎言揭穿了? 刀疤男身后马车的帘子揭开,陆锦年优雅下了马车,依旧带着面具走向她。 第13页 她愣愣等着她走到她身边,愣愣看着他抱在他的怀里,“诺……” 车上的谢家三姐弟跟着下来,看见陆锦年,都明显怔了一下。 陆锦年放开她,春风拂面般的对她微笑起来,而后对谢家三姐弟作揖,“陆某失礼了。” 谢道韫道,“不知陆公子有何事?” 他看了敏敏一眼,回身道,“无事,只是顺便来趟上浦镇,偏巧见到小姐的马车而已。” “哦,难怪。”谢道韫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在城镇里,也不用怕他。 陆锦年跟她打完招唿,于是对敏敏道,“记得曾经给你的锦囊吗?” 敏敏点点头,从腰间掏出锦囊给他看。他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记得以后如果有机会去北方,就打开着锦囊。” 敏敏注视着他,感觉里面有些玄机。好奇看着这个锦囊。 “切忌不要乱打开。”陆锦年道。 “嗯。”她很郑重地点头。陆锦年抬起她的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一种调情的语气对敏敏说,“哥哥要走了,妹妹。” 她愣在那,在场的谢家三姐弟更是木愣起来。 “此次离开不知何时相见。但是妹妹得记得,余杭径山永远为你打开。”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刀疤男注视敏敏很久,也跟上了车……他们的马车答答地向东山驰去……“这个男的是不是变态啊。哪有这么对妹妹的。”谢玄突然愤愤不平起来,看着敏敏几眼,唾弃道,“还对这个烧饼如此,眼睛掉到茅坑里了。” 谢朗沉默不语,只是看了眼敏敏便自行上了马车。 谢道韫走到敏敏身边,拍着她的肩膀,“不要想了,想不出道理就别想了。” 是的,她的确在思考,陆锦年也许并不是土匪那么简单。可是,他为何要认她这个毫无前途的妹妹?她百思不得其解。紧了紧手上的锦囊。 她有种预感,她以后,不会如自己想像的那般简单。 十日的旅途,终于回到了谢府。刚一下马车,就见站在门口等候的谢母。她一脸兴奋地拉起谢道韫,“终于盼你们回来了。” “母亲。”谢道韫甜甜道。 “哎呀,先别说什么,先进去再说。”谢母热情道。 “嗯。”谢道韫率先走进谢府。 其他人都尾随而进。 敏敏刚把东西收拾完,燕燕便急忙赶过来,气喘吁吁,两眼却发光道,“终于回来了。” 她当然知道她高兴的,只是谢朗回来了。 “胡儿少爷在大厅呢,走吧。”敏敏无奈起来。燕燕雀跃拼命点头。 “我们先去弄点茶水再过去。” 大厅内。 谢母原本和蔼的脸顿时皱了起来,“胡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谢朗站起来,深深对谢母鞠躬道,“婶婶的养育之恩,好比再生父母,胡儿没齿难忘。只是男儿志在四方,胡儿不想拘泥于谢家的羽翼之下。所以胡儿才如此决定。未跟婶婶商量,是胡儿的不是。” 周围的空气凝固起来。谢母扶起他,语重心长道,“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你尚小,我甚是不放心吶,倘若你真想前去,婶婶也不勉强你。只是凡是都要多加照顾自己。” “是。”谢朗点头。 谢母脸又平和起来,转身看向谢道韫,"韫儿,你的及笄礼定在下月,你好生准备下。"谢道韫欠身,“韫儿知道了。” “哎,我这个做娘的,都把你这个及笄礼都给忘记了,还是月儿(刘氏)来书函提醒我呢。” 谢道韫一愣,婶婶什么时候这么热情记得她的及笄礼? 这时,敏敏与燕燕把茶端了进来,分别给每人倒了一杯。 “也不知道月儿是怎么了,非要我赶紧把你及笄礼给完成,要不过了几月,你过了二八年龄,就不吉利了。你也知道你娘信算命,也耽误不得,所以才叫你火速回来。要不你还可以和你叔叔好好相处下。” “其实没什么,韫儿也想母亲了,在东山住了也快一个月了。” 谢母点点头,喝了口茶,看着谢玄似乎不开心,心不在焉的样子,问,“羯儿是怎么了?” 谢玄回了神,含煳道,“母亲说什么?” 谢母重复一遍,他道,“没什么,只是想,送姐姐什么及笄礼物而已。” 显然,他在撒谎,都能看得出来,可是没谁揭穿。 燕燕站在谢朗旁边,细细为他倒茶,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偶尔嘴角流出点点微笑。让敏敏感到惨不忍睹的闭上眼睛。 阿门……狐狸精妩媚男人跟这样勾搭是差不多了。 谢玄偏巧看见敏敏对谢朗那边那样嫌弃地闭上眼睛。他望去。不禁皱起眉毛。 “我自己来。”谢朗制止燕燕的殷勤伺候。 燕燕一愣,对于谢朗的冷淡对待,怔忪不知所措。 最近敏敏比较忙,她要忙着找个人假冒算命人,还要四处传播这位算命人如何神通广大,如何料事如神。要知道,把整个建康传播开来,花费的钱财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当然是谢道韫付。只是她虽是谢家的小姐,但是如此大的开销她也吃不消,于是只得变卖一些首饰到集市去。 而这事,也只有敏敏做了。 “怎样?事情办妥没?”敏敏一回来,谢道韫就连忙问道。 敏敏吞了口口水,喘了口气,“小姐放心,奴婢都办好了。” 果不其然,谢母听说建康来了个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而一旁的谢道韫则在煽风点火,故作害羞状,求母亲为她求个姻缘。 当然,结果如计划一般,谢母算命回来,一脸的深沉。谢道韫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却装着满心欢喜问起。 谢母嘆了口气,“哎,算命先生说你不宜早嫁。得再过三年再说。” 谢道韫心里高兴却在外要装作一脸惋惜样。 事后,谢道韫狠狠赏了敏敏,夸她办事效率高又好。自此,敏敏彻底成了谢道韫的小尾巴了。谢道韫去哪都得带她去。 及笄过后 及笄礼,终于来临了。谢道韫穿起一直准备好的雪蓝色的长衫,开敞锁骨之下。白玉色的裹胸若隐若现。双角的髮型也换成了绾髻。髻成一个半球状。头髮上插着一根翠玉钗子。 “小姐真好看。”敏敏觉得谢道韫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与谢安的很相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谢道韫没让敏敏帮她画眉,而是自己动手去画,她画的是远山眉,配上她自然上翘的眼型,再适合不过了。 走至大厅,各色达官显贵都来捧场。形形□的人原本带点喧譁,当见到谢道韫后,变得安静起来。 她行至谢母身边,微微欠身,“母亲。” 谢母点头让她坐在一旁,主持宗妇上前一步乘上一个精緻的盒子。谢母接过,打开盒子,那是一对精巧无比的耳环,白玉而制,形如飞燕。谢母轻轻为谢道韫带上,道,“吾女初成长。为母便把这‘飞燕珏’赠与你,以后该懂事些。” 谢道韫点了点头。 于是再拜,聆听提举宣训,“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谢道韫应承,“儿自当敏之。” 随后就是焚香拜过谢家祖宗,便回到大厅,与一些达官显贵客套起来。 “谢姑娘。”在人群中,传来一份喜悦的声音,只见一位高大的男子扒开人群,朝着谢道韫走来。 “王公子有礼。”谢道韫欠身,温文尔雅。 他先怔了一下,随后别扭笑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凝之。” 谢道韫不答,反而转问,“不知王叔叔几日能回建康?” “我也不知爹什么时候回来,总之,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王凝之耸肩无奈道。 “哦。”她略微失望地低下头。 气氛好像就这样僵硬着。不过还好,谢玄转了过来,“姐姐。” “羯儿。”谢道韫拉起谢玄的袖子,“手上是什么?” 谢玄把手上的东西一把丢给在旁的敏敏。敏敏赶紧一接。妈妈咪……这么沉,她差点脱臼。 谢玄却偷乐的笑,“烧饼,你得多吃点,这么没力气,可是很吃亏的哦。” 她直接给了他个白眼。 谢道韫笑了起来。王凝之有点担心起来,“羯儿,你是谢家的少爷,跟个小丫鬟玩笑,成何体统?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有损你谢家的脸。” 第14页 不至于吧。敏敏看着这个长得也不错的男人。怎么思想这么迂腐不堪?跟小丫头玩闹就损颜面?大题小做了吧。 似乎谢道韫也跟她一样认为,皱起眉头。 “对不起,王公子,我还有其他事情,先不奉陪了。羯儿 ,你帮我招唿着。”谢道韫脸上挂着微笑,还不待王凝之答覆就离开了。 留下一脸苦瓜样的谢玄,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目送着他姐姐离开。敏敏乐开了花,很幸灾乐祸朝他做个鬼脸,屁颠跟谢道韫走了。 谢玄狠狠瞪了回去。 自及笄礼,半月后。谢朗离开了谢家。那是让敏敏难忘的道别,因为她成了众矢之的。 本来好好的送别,却不想在谢朗临走之前,谢朗走到敏敏跟前,中低音对她说,“等我回来。”说着,脸上带着无比纯洁的笑容。 就这四个字,差点毁了她。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撼了,躲在一角落看谢朗的燕燕更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一切。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一向沉默不语的谢朗开口对一个奴婢说了这四个字。 意义深刻。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害惨了敏敏。 造成的结果就是…… 大厅内,敏敏跪在主堂之上,谢母脸色不好的问,“给我解释清楚。” 敏敏半句话都答不上来,只是一味的装可怜,“奴婢跟胡少爷是清白的,奴婢可以发誓。” “那胡儿为什么对你说那句话?” 敏敏脑子突然□,她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谢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如别人所想,对她有意,那也不能把她往枪口上推啊,那如果对她无意,那为什么说这些话?她纳闷了。 “怎么?不说了?”谢母好像失去耐心一般。 敏敏咬紧牙关,“奴婢发誓,我与胡儿少爷绝对清白。” “娘亲,敏敏每日与我为伴,她断不会与胡儿有什么瓜葛的。”谢道韫连忙帮助敏敏求情。 “可是你当时也听见了胡儿说了什么。” “仅仅只是说了‘等我回来’,也并未不妥。”谢道韫解释。 谢母冷哼,“你我这些人都在场,偏偏只对她说,难道你觉得正常吗?” “那么夫人,如果我真与胡儿少爷有瓜葛的话,那他明明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如此说,定会惹祸上身。那为何还要如此?”敏敏豁出去了,当她理不出头绪来的时候,她也只好如此。 她的话,无疑一针见血。谢母冷静思考,觉得却有蹊跷。 这时,谢道韫也说道,“胡儿自小无父母,是母亲把他拉扯大,他对母亲甚是了解,倘若真对敏敏有意,断不会把敏敏推向火坑的。” 就是……敏敏心里拼命嘀咕。 “再者胡儿也小,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许只是对玩伴的依恋,敏敏性格活泼,跟他们玩地比较好而已。对吧,羯儿?”谢道韫对正在发呆的谢玄道。 谢玄怔一下,点了点头,再看看梨花带雨的敏敏,咬了咬唇。 谢母不禁地松了口,“好吧,姑且认为如此,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的发生。” 敏敏连连磕头道谢。呜咽看着谢道韫,谢道韫安慰着抚摸起她的头髮。 那年,谢道韫将近十七,敏敏应该十二三岁,谢朗十五,谢玄十二……那都是些似水年华,回忆里参杂着纯真的故事……论兰亭会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 她,张敏敏终于摆脱了营养不良,发育良好起来。她收拾起谢道韫的衣柜,这时燕燕过来,“餵……” 敏敏转过身。自从三年前那次“等我回来”事件以后,燕燕对她的态度是冷到了极点,不叫她的名字,直接个“餵”字了事。对于这些,她也没多大兴趣,爱咋叫就咋叫,反正她是小姐身边的红人。 “怎么了,燕燕?”她叫的甚是甜腻。她就喜欢跟人家反正来。 “小姐叫你过去趟。”燕燕满脸厌恶对着她。 反而她却更满面春风道,“好的。”于是便雀跃地蹦跶出去。 燕燕冷哼,继续干自己的活。 清淤斋里,谢道韫看着刚收到的信,心中五味俱全。敏敏进来后,谢道韫更是激动道,“敏敏,你过来。” 她递给敏敏看那封信,敏敏一看,眼睛突然瞪大,“呀,王献之回来了?”她现在在谢道韫面前可是没了规矩,直接叫名字来,尤其是对谢玄,她总是叫他“谢美人”。 谢道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激动,“他现在在会稽郡山。” “小姐想去?” “嗯啊。”她一脸兴奋,可是随之又感伤,“母亲那边不好解决。” 敏敏笑道,“那还不好解决,去东山正好途径会稽郡山啊。” “你的意思是……” 敏敏笑得更欢了。谢道韫做无奈状,“总是拿叔叔当幌子。” “去叫羯儿来吧。” 敏敏乐着点头,便跑去书院去了。 熟门熟路来到书院,进来书院内廷,见谢玄在俯身写字,一丝不苟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敏敏有些愣。 谢玄三年如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不似以前。以前是妖娆多刺的红玫瑰,现在是风情万种的百合花。 只见他右手握着毛笔,左手拂袖,额前的刘海无风自动,眉宇间英气逼人,流露出一种透明的妖娆气息。挺直的鼻樑把清秀的脸勾勒出更深邃的立体。性感薄唇无意识的微笑。好看,实在是好看。 敏敏就这样,僵立着看着谢玄。 当谢玄终于完成自己的大作,放下毛笔,微微伸个懒腰,不亦乐乎地欣赏起来,却见门口那烧饼在一幅陶醉的样子看他。 他不免皱起眉头,想起她给他取的外号,就恼火。 “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起来。 敏敏回了神,见他不悦。哎,每次见到她,这位仁兄没了好脸色。她无比无奈地走了过去道,“小姐叫你过去。” “哦,知道了。”谢玄放下杰作,准备出门。 “诶,谢美人。”她连忙唤道。 谢玄立马皱起好看的眉目,“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谢、美、人’你听不懂吗?” 她嘟嘴道,“那也别叫我烧饼。” 谢玄哼了一下,“我乐意。” 敏敏也哼了一下,“我也乐意。” “你……”谢玄撅起嘴来。 她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在他眼前走过,还转身对谢玄道,“美人快点哦。不要让大爷等久了。”一幅调侃样。 谢玄气打不出,“滚。” “哈哈……” 如此放肆的丫鬟也只有谢府这一枚吧。 谢道韫把去东山的事情告诉了谢玄,谢玄也未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一来,他也想走走,二来好久没见到谢安了。三来……可意会不可言传。 谢玄与谢母说明后,便可以随时起身去东山了。 当然,谢道韫的目的不是东山,而是会稽郡山的王献之。 不想,当收到谢安的书函时,谢道韫更是雀跃,原来谢安此时已经在会稽郡山之中了。 几日后,他们便启程了。这次前去,谢道韫依旧只是带着敏敏。 在路途中,敏敏总是想,穿越东晋好多年了。可是她的人生咋没什么大突破或者什么轰轰烈烈呢?不禁嘆息,这样一副尊容,实在太难突破。想要桃花满天飞?嘻嘻,痴人说梦。要是能把眼前这位“谢美人”搞定,就烧高香了。敏敏小心的偷窥起坐在她对面的谢玄。 啧啧,那随便一睹的眼神,销魂。 啧啧,那指骨纤细的手指,完美。 啧啧,那突然圈起的拳头,酷! 啧啧,那拳头突然朝她伸来,躲。 “看什么看?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又想怎么整我?”谢玄收回拳头,俊美的脸上愠色泛滥。 她很无语啊,她是在欣赏美男,为什么他却想到那方面去啦。难道是她欣赏的目光的问题?额,应该是,她一般欣赏人的时候,喜欢半眯着眼睛,如此看来……好吧,不得不说,是她的问题。 “美人,我错了。”敏敏立马求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嘻嘻。”谢道韫笑了起来,“大爷都认错了,美人就饶他吧。” 谢玄嗔怪,“姐姐。” 谢道韫反而笑得更欢了,“美人生气起来,更美了。” 第15页 他似乎到了极点,坐在椅子上面不吭不响了。 谢道韫与敏敏互看对方,都识趣不说话。马车一点驰去浙江地带。 正是阳春三月,答答地马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会稽郡的太守府。车夫下去与开门的下人说了些什么,就回来,对他们说,王羲之与一些朋友都会稽郡山阴之兰亭聚会去了。 谢玄与谢道韫面面相觑后,决定直奔兰亭。 当到兰亭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太阳高高挂起,暖意融融。偶尔传来一两声慡朗的笑声。 谢道韫与谢玄走了过去,纷纷拱手鞠躬,“叔叔,各位前辈。” 谢万见来人,又哈哈大笑,“哈哈,我可不用愁了。” 王羲之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的这些晚辈可不一定比你差哦。”谢万老脸一红,怔着不说话,眼睛瞟到了谢道韫身后的敏敏,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凡是来者都得参加。韫儿丫头身后的那丫鬟也得参加这个游戏。” 顿时,众人目光看向敏敏。她不知所措起来,用质问的眼光看着谢道韫,到底怎么了? 谢道韫有点为难,但是都是些长辈,也不说些什么,倒是谢安来了句,“四弟,你好意思为难一个奴婢。” “三哥此言差矣。刚才不是说,来者必须参加吗?” 谢安抿了敏嘴,想说些什么,倒是王羲之打圆场,“好了好了,开始吧。这流水也不一定到谁那呢,现在争议什么。刚才本就定了来者必须参加的规定,遵守就是。” 于是人人都开始往小溪中走去。并排坐在小溪旁。王羲之拿起酒杯道,“我先开始了。” 于是便念道,“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音。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 “好。”众人鼓掌。 于是,王羲之把酒杯放进小溪中,开始了曲水流觞,饮酒赋词。酒杯到了谢安面前,谢安笑道,“薄云罗阳景,微风翼轻航……万殊混一理,安復觉彭殇!” “好词。”众人连声附和。 朗诵一完,曲水流觞传到了王凝之面前,他微微一愣,拿起酒杯,再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他的谢道韫,他皱了皱眉头,把酒杯放下,念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家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而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众人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谢安拍手叫好。这是首关于男女之诗。谁都知道,王家二公子喜欢谢家大小姐之事。因为谢家大小姐,至今未娶,此行径已经得倒很多人赏识,此刻有做出如此的诗句,可见王家二公子的一片真心啊。 谢道韫听后,面红耳赤,低下头,不去看众人暧昧的眼神。 敏敏听后,不禁为这个痴情男儿惋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再去看王献之,本以为会他会怅然若失的表情,不想却喜笑颜开?这要是让谢道韫知道,该多伤心?敏敏再看王羲之,好傢伙,笑得比谁都欢。而谢安却微微而笑,但眼神中流露的,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 游戏继续进行,酒杯漂流到了孙绰面前,孙绰顿时大笑,拿起酒杯,欢唿道,“流风拂枉渚,停云荫云皋。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时珍岂不甘?忘味在闻韶。” 吟诗过后,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夸此诗甚是自然鲜明。好诗。 游戏又继续着,此时流到谢道韫面前,她拿起酒杯,信手捏来,“峨峨东岳高,秀极沖青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復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敏敏顿时愣了,果然才女,就这样信手捏来了。 众人掌声激烈,一位名士道,“这倒好,我看是没人能喝到酒了,这个游戏得一直继续下去了,哈哈。” 众人也随声应和。 当酒杯很不自觉地流到了敏敏面前的时候,她死命瞪着那酒杯,誓要把它瞪出了窟窿来。叫它有多远滚多远。 可惜,它不怕有窟窿,直接停了下了。众人几乎都不敢唿吸。 敏敏哭丧了脸……阿门,她不会做诗啊。 谢道韫见此情况,道,“我代我婢女吟诗吧。” 谢万不悦道,“这怎么行,得自己来。” “可是叔叔。”谢道韫欲言又止。 敏敏盯着酒杯就吐不出字来。 此时好心的王羲之道,“算了,念不出来,就喝了这杯酒,游戏结束吧。” 她才不干呢。 脑袋突然想到曾经喜欢的一首诗,并确定在东晋之后,便自信满满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刚念完,本来自信满满,却不想,人人都盯着怪物一样看她。 额……出什么事了? 谢道韫在她身边道,“你要当尼姑?” “啊?”顿时她想到这首诗是一个和尚写的。她郁闷了,赶紧来了首小学时候背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道少。” 见其他人还是看怪物一样看她,她急了,又来了首,静夜思。念完以后见众人还是处于痴呆状态,她抓狂了,她的诗都是小学水平,叫她怎么办。她一鼓作气,把小学时候背的“鹅”“锄禾”都背了。 最后脑袋负荷了,最后一首“锦瑟”也背了出来,然后疲惫道,“没了,真的没了,我想不出来了。我喝酒就是了。” 她选择妥协了。 可她刚拿起酒杯想喝,却听见阵阵掌声。“好,太精彩了。”众人欢唿。王羲之更是拿起罈子,寓意干杯,朗声道,“一连做了5首诗,连起都不喘,诗词涉及如此之广。安石家的就是不一样。” 众人齐声欢唿。敏敏脸部抽筋……呵呵,还好东晋在唐朝之前。 “咦,我记起来了,这位婢女是安石收的徒弟,当时看她写给安石的感谢诗呢,对吧,安石?”王羲之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问起来。 众人大跌眼镜,还有这一出?安石收婢女为徒弟? “哈哈,果然是安石,慧眼识君啊。”王羲之笑道。 众人又随声附和。 这倒好,把台阶给谢安下了。 “不知你的字练好没?”王羲之突然问起敏敏。敏敏哑然……谢玄眉头突然一皱。字? “嘿嘿,还在练习中。”她甚是尴尬起来。 王羲之倒乐了起来,“小姑娘有前途。” 敏敏只能傻笑应付。 游戏继续进行着,当酒杯停在王献之身边时,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等待他的吟诵,却不想,他当机立断就把酒喝个精光,“在下甘拜下风,做不出来。”说着眼神流转萦绕,炯炯有神。 额,游戏就这样,被王献之给掐断了。 王羲之似乎也是怔住好一会儿,随后才如常般,“那么我把各位的诗都写出来。” “好好……”各个兴奋起来。敏敏顿感不妙,她剽窃的啊,“那个……我的就不用了。”敏敏小声道。 王羲之惊讶道,“为什么?” 敏敏尴尬,“我只是一个无名氏,要是跟一群名士流传下去,那么这本兰亭集存在价值会打折扣的。” “兰亭集?”王羲之眼前一亮,“不错,这个名字好。” 她又只能傻笑。 罪孽深重啊。 风波渐起(1) 兰亭会后,诗人名士都各奔东西。而谢安一家则在王羲之家里做客。 王羲之任会稽郡的内史,也就是郡太守。他的府邸不算大,没有谢府的面积,但却很精緻。敏敏一进去就觉得,大户人家,场面最重要。谢府一进去时块玉雕的石碑。王羲之的太守府一进去则是玉雕的大砚台。听说是桓温送的。 进了主厅,一行人都纷纷坐下,王羲之似乎还余兴未了,道,“安石,这次你得在我府上多住几日。我们好好交流一下。” 谢安笑道,“逸少,你明知还难为我。” 王羲之佯装无知,“哦,我真不知怎么难为你的。” 谢安知道他故意整他,在孩子面前出丑,但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家还有妻儿,不能久留。” “啊……这样啊,那我写个书信告之月儿妹妹?”王羲之装作恍然大悟,而后贼兮兮笑道。 谢安笑着回答,“自然是好。” 第16页 敏敏听后,这王羲之想戏弄谢安?呵,自讨没趣。谢安之所以不留必是刘氏反对,书信通知刘氏必当吃闭门羹。想让谢安在下辈面前出丑,惧内?可是谢安却很巧妙地把这个问题推出去了。不禁,敏敏真有点欣赏起来谢安来。果然遇事灵活应对。 晚上,敏敏收拾好床铺唤谢道韫休息,却见谢道韫望着窗棂外想些什么。敏敏走了过去,问道,“小姐,怎么了?” 谢道韫望着深夜的月,吟起,“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敏敏,这首诗真好。” 她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首诗只是她偶尔看到,也是觉得好就记得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啊,世间怎么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 “小姐是怎么了?”敏敏总感觉谢道韫有心事一般。 谢道韫轻嘆,“你可知,我比献之大几岁吗?” 她摇头。 “整整四岁。我与他同月同日生。”谢道韫似乎悲怆而来,眼底晕起水雾。 四年,谢道韫等他也快四年了。 “今日,我听见叔叔与王叔叔的谈话。” 敏敏怔了。谢道韫苦笑,“把我和王凝之叫了进去。” 她张大嘴,一副吃惊样,“小姐,该不是想……” “我20了。”谢道韫更是苦笑起来,“一个女子的韶华之年将逝去了。” 她突然无言,只是呆呆看着谢道韫,她似乎是想哭,但是眼底那谭水雾终结不出泪滴。她是哭都没眼泪吧。敏敏突然同情起来。只见谢道韫深吸一口气,转脸对着敏敏勉强一笑,“还好叔叔说缓缓。” 啊?敏敏不明所以然。 谢道韫按住她的肩膀,“我只要再坚持一点,再坚持一点。对不对?” 她也不懂,男女之事,虽然经歷过,但对她来说,只是过眼云烟,没有过刻骨铭心。可是谢道韫之于王献之,那种情意,她只知道,情越真,伤的越深。 风波渐起(2) 王凝之他表达的爱意太过呆板了。只是简单找谢道韫说几句话,而内容也是千篇一律的诗词歌赋。虽然谢道韫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但是一直聊这个,总有厌烦的时候。一开始,谢道韫还是很客气的跟王凝之聊,可是渐渐地,谢道韫开始闭门见客了。是啊,谢道韫有些气馁了,她留在太守府,想见的不见她,不想见的天天缠着她。 谢道韫自此就呆在房间不出,又不想别人打扰。结果敏敏成了个大闲人。一个丫鬟闲起来,就是无所事事。于是想到了“谢美人”起来。没法,跟谁都不熟,只有谢玄,她还熟点。 那只得去骚扰他了。 谢玄住西厢房第四间,与谢安的房挨着。她风尘僕僕的过去,却见谢玄在敲谢安的房门。 咦?她猫着身子去看,谢安打开门,一脸和气招唿他进去。 气氛有点诡异,敏敏是个好奇的猫。于是便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偷偷听了起来。 房间内,谢玄站着不动,谢安招唿他坐,他摇头道,“只是有些问题,问完就走了。” 谢安怔了,便笑道,“那什么事?” 谢玄抿起嘴唇,“叔叔,羯儿……”嗫嚅起来。 “你说。”谢安一脸平静,即使知道谢玄此时有点不对劲。 “叔叔,你是不是想把姐姐嫁了?” 谢安盯着他看,看不出任何情绪。谢玄有点心虚起来,顿时低下了头。 “你问的如果是这个,我会告诉你,你姐姐待字闺中已久了。”谢安拿起茶桌上的茶杯,呷了口。 谢玄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谢安喝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谢玄咬了咬牙,扇形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希望叔叔问过姐姐的意思。” 谢安放下茶杯,轻笑,“羯儿,你可知,你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 “羯儿知道。”他点头。 “你的心思,叔叔早就知道了。” 谢玄无言,等待下文。 谢安嘆了口气,站了起来,拍着快与他一般高的谢玄,“你自是知道你婶婶是什么人。我不会有那心思的。” 谢玄抿嘴,眼神低垂,不言不语。 谢安笑道,“不如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问你婶婶,要是她不同意,那你便把你腰间那紫罗香囊给我。” 他吃了一惊,望着腰间的紫罗香囊,点了点头。 “那么,过几日,你随我去东山吧。” “是。“他应承完,又问,“听说琰弟回来了?” 谢安笑道,“是啊,从外公家终于回来了。” 门外的敏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索然无趣地回去继续她的无聊。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一句也不懂。 三日后,他们也便打算离开了太守府,王羲之似乎意犹未尽,谢安笑道,“以后再来便是。” 王献之点头,看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也便不多什么,但眼睛却炯炯有神道,“安石,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谢安点头便上了马车,挥手道别后,进了马车,见敏敏乖乖坐在一旁,很是乖巧地样子。 她见谢安在注意她,她立马立正身子,顽皮道,“师傅。” 谢安听到这声久违的师傅以后,不禁莞尔一笑,“这几年还好?” 她点点头,却看到谢玄躲闪的眼神。奇怪了……谢安不再多说什么,眼睛微眯起来,像是要睡觉一般。车上甚是安静。谢道韫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道,“叔叔。” 谢安不答,似没听到似的。谢道韫再唤了一遍,谢玄却道,“姐姐,你怎生笨了呢?” 谢道韫更咬紧牙关,低喃,“韫儿忘记了,对不起,叔叔。” 那时,敏敏不知道,谢安没有睡着,而是他不去理会谢道韫,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挣扎也是无效。只是时间的问题。 三年后再踏进东山府邸时,敏敏觉得,没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房子都旧了,还有这个府邸多了个小主子。 谢琰,谢安之子。5岁便送到刘氏娘家学习,因东山无私塾。他比谢玄小八个月,可是感觉却相差很多。 他没有谢玄眼底中那纯粹的干净。似乎歷经沧桑般。至少敏敏第一次见到他是如此。 他们到东山,他立于府邸门口,不苟言笑对着下车的谢安道,“父亲。” 谢安此时也不如平时一样,简单“嗯”了一声,就直径进了屋。 事后敏敏问过谢玄,为什么他们关系如此严重,谢玄扁着嘴表示也不知内情。 看来,这里面有故事。 敏敏也清楚感觉谢琰很不喜欢她。如果是谢玄当初不喜欢她一般,只喜欢美得事物的话,她就不会感到郁闷。可是事实证明,他是从骨子里排斥她的。见到她不仅冷漠,而且还曾经跟她说过唯一的一句话。 看到你就噁心。 她当时懵了。不是厌恶,而是噁心?这个词严重刺激了她幼小的心灵。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委屈,她什么也没干,可是……不知是岁月不饶人,还是物是人非,敏敏再见到刘氏,更是吃惊不能自己,苍老了很多,不过三十又余的年龄,却已经两鬓华发了。 刘氏见敏敏。微愣一下,便招唿谢家两姐弟。与他们聊唠起来。 刘氏偶问起谢朗,谢玄反对谢安道,“他与大叔伯北伐,氐族姚襄败于前秦,归东晋,投于大叔伯。后来大叔伯摔其北上,但对后赵降将张遇安抚不周,张据许昌判晋,又前秦派2万援军,大叔伯败了,失了1.5万士兵。将为建武将军。不过还好从魏国取来传国玉玺;后来大叔伯又收復了许昌。现在镇守石头城,护卫京师呢。”谢玄讲的眉飞色舞,似乎对于军事很感兴趣似的。 谢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刘氏愣着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即笑道,“哎呦,都是些文化东西,我一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 谢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问道,“婶婶自谦了,你定知道诗经里有首诗。” 刘氏怔,不知道谢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婶婶可知?”谢玄笑道。 不想,刘氏先是一愣,后却狠狠瞪起谢安,唿吸明显急促起来,一旁的谢琰生气道,“谢玄,你有毛病吗?” 谢玄不再说话,知道自己言辞严重。谢安却笑了,“此词确实好。” 这时刘氏却冷哼道,“羯儿,你可知此词是谁做的吗?” “周公。”谢玄也不知刘氏为何如此问起。 第17页 “那周公要是女子断不会再做此诗了。”说罢,苍白的脸更加苍白起来,对着谢安道,“你说是吗?相公?” 气氛似乎凝固起来。敏敏看着这齣戏,突然联想在太守府听到偷听到的话,不禁倒吸一口气,联想起来,难道是……谢安想纳妾? 谢安却道,“夫人聪慧。” 刘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苍白的脸色,眼神中流露出的悲怆,似乎要把谢安千疮百孔,“你还是不死心。” 谢安不答。 刘氏愤愤离去。而在一旁的谢琰,却用怨毒的眼神指向了……敏敏? 她没看错吧。那眼神好像她就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现在抓 jian在床,原配悲愤离去,儿女怨恨注视那个骚狐狸精? 她似乎很无辜去看谢道韫,却只见谢道韫跟她一样的表情,很茫然。她再去看谢玄,却见他对她苦苦一笑。 最后,把目光注视谢安,眼底无任何感情,只是望着刘氏离去的方向。 敏敏不傻,她似乎其中的因果关系。似乎明白了很多很多。只是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摸摸自己的脸,确实没什么好吸引的。 风波渐起(3) 一切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敏敏不再是没心没肺起来。她开始注意去谢安了。 虽然谢安的年龄已经过了而立,而她正处于韶华之时。但是谢安从骨子里透出了气质,却可足以获得少女的芳心。本来敏敏对谢安算是有一定的好感,而且还知道谢安以后会很风光。 不是说她虚荣,只是每个女人应有的。她想起以前谢安看她的眼神,不觉的脸上一热。她连忙捂起脸蛋,怪自己如少女怀春般模样。 “扑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敏敏转头,见谢道韫已经站在面前看她很久了,而她却未知。 “小姐。”敏敏脸更红了。 谢道韫站在她身旁,盯着她眼睛,“想得可是我叔叔?” 她保持沉默…… 谢道韫跟着抿了下嘴唇,道,“我叔叔的表达方式,还真是特别。对吧。” 她一怔,好像确实很特别,要让她自己去猜?自己却不明说。要是误会意思,下台阶的只有他。要是真是这意思,便能很明确的知道对方的意思。而且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她不禁地想起刘氏。 谢道韫见她想的入迷,突然有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点质疑,“敏敏,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倒愣了,没想到聪慧的谢道韫想了这么多,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她不禁莞尔,她一直很一般。 “你做的诗很好。”谢道韫由衷表示。 敏敏只是微微一笑,“都是老爷教的。”语气中,她故意表现的很暧昧。 料不到敏敏会如此之说,微微怔了。潸然一笑,却见站在门口已久的谢玄,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羯儿。”谢道韫从未见过谢玄这么安静过,不免有点惊奇。 敏敏闻声转身看门外,见谢玄泰山不动般,站在门外,逆光中,看不起他的脸。 “姐姐。”很冷静的声音。便见谢玄走了进来,逆光渐渐隐去,却见谢玄一脸的笑容。他见敏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有点生气道,“看什么,烧饼。” 还好,如常。敏敏笑了起来,“就是看看谢美人而已啦。” 谢玄冷哼,“你要是再叫我谢美人,小心我把你扔到江里餵鱼。” 她吐舌头,“拉你一起。” 谢玄不说话,半天才吐出一个“哼”的鼻音。 “羯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谢玄听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母亲大人稍来的。” 谢道韫接过,看了,不免担心起来,“为何语气如此强硬?” 谢玄摇头,“姐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母亲如此要求,我们明日便动身回去吧。”谢道韫对谢玄说完,转向敏敏,一脸惋惜的样子。 最后把握一次机会吧。 谢道韫似乎是这样如此对敏敏说道。 她想了很久很久,一人立于山顶之上,仰望着星空,对于明天的离去,也不知何时相见。也许正如此,她心中产生的捨不得,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她在捨不得什么?她以前也经歷过男人的示爱,只是那个时候,不过是不屑一顾,如今呢?难道是寂寞太久?她汗颜,也不至于吧。虽然自己没了鲜丽的外表,但至少也不至于如此需要男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安太与众不同了。可是尽管如此,难道真要跟谢安在一起?敏敏惘然了。 她思考完,准备下山回府,却见谢安早已立于身后百步距离。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 “师傅。”她叫了他一声。 他明显的一愣,笑道,“我以为你会叫我老爷。” 敏敏笑道,“师傅说,没人的时候就叫他师傅。” 谢安上前走了过来,髮髻上的青丝低垂在肩膀上,偶尔的清风,荡漾在那消瘦肩膀上,显得谪仙下凡般。他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觉得如何?” 她答,“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谢安微怔,随即笑道,“妙。” “能问你个问题吗?”敏敏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谢安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注视。 “为何——有情于我。”她说罢,脸烧了起来。 他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猜到了,简单说了四个字,“情不自禁”。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却概括了太多的内容,与太多的牵绊。 她也不再问什么,只是笑道,“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自信。要是我拒绝了呢?” 谢安却笑了,“我只是赌了一把而已。我也未想过,会如此。” 是啊,连她自己都未想过,自己能如此。 也许,她也是,情不自禁。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笑了。简单一笑,却是千言万语。有些东西,挡也挡不住。 那是第一的主动,敏敏握起他的手。轻微,坚定。 他颤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回握,紧紧。 那夜的月色,分外清明。 谢安,心悦君兮君知不知 她的闺名,叫刘馨月。嫁于谢安时,二八年华。那时她很开心,可惜,那似乎是过早的事情。她与谢安从小便有婚约,两家也交往频繁。她以为,从小的爱恋,便会天长地久。 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罢了。 他一直喜爱着她的姐姐。那个虽然淘气却文化卓越的女子,那个她父亲妾所生的女子。她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而她姐姐是谢安心中的一块肉。 可,在她看来,她的姐姐,却是她心中一个扎在心底的毒刺,挥之不去。 她姐姐爱极了谢安的字,总是屁颠找谢安学字。而他们的故事,也从此拉开了序幕。 她姐姐活泼好动,但骨子里却有说不尽的才气。不过三个星期的光景,她姐姐便能把字写的有模有样,谢安也从那时开始欣赏起她。 活泼的少女与儒雅的少年,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的她,不过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着她姐姐与谢安笑时,心中泛起的酸意,让她很难过很难过而已。 也许再美好的事物,天地不容,也许她姐姐与他,只是情深缘浅。 她姐姐有未婚夫,他也有未婚妻。 她姐姐想过与他私奔,可是他却没有同意。她姐姐求过她,叫她把他让给她。她那年太小,只是一味的哭泣。 可是,结局总是让她难以忍受。曾经说过,以后定当名芳百世的谢安却还是煳涂的与她姐姐私奔了。 结局,呵呵,两方家庭的势力,对付这对璧人,轻而易举。但为了谢安在世人中的名气,却牺牲了她姐姐。 把她提早嫁人了,远嫁到了北方。喜庆的婚宴上,新郎不是谢安。而在谢家被禁足的谢安也只能独自伤心。 从那以后,谢安虽然外表依旧,只是内心,变了。谢家要求他娶她,他应了。那样轻松地点头。 洞房花烛之时,他揭开她的喜帕,对她说,“这以后,我便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有其他女子。” 那时她感动,只是不懂,他这番话,只是对他自己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与他的夫妻生活举案齐眉,他对她甚好。而她也无其他要求。她育有一子之后,生活似乎更加让她满意。本来谢家对谢安很是看中,却不想他不惜做官,隐居到东山。那么,她也愿意陪他而去。只要生活幸福就好。 可惜,在她侄女带来一个婢女以后,似乎全变了。 第18页 那婢女开始并无什么才貌,普通不能再普通,而她也一直忽略了她与她姐姐的相似之处。 下茶那次,那婢女当面指责她的错误,让她羞愧。可是她却见谢安责怪她的眼神,和赞赏看着敏敏时,她觉得委屈。 她发现谢安的不同便是他不再总是在丑时回房睡觉了,而是总是过一个时辰左右才回来。她觉得奇怪,便在丑时过后到了书房。只见谢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手上的捲轴。见他静静把捲轴放在书桌旁的瓶颈里,伸个懒腰起来。 她知道他要回去了,便匆匆先他回去。 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 她是个女人,也是跟了谢安十余年的女人。她的夫君从来不会对一个女子眯起眼睛笑,可是却对着那个婢女,眯起眼睛笑过。 她心中微微泛起久违的酸意,这样的笑容曾经给过她的姐姐,如今却给了一个未识多久的婢女? 她的心越来越乱了。 趁着谢安有事,她去看了那瓶颈的捲轴,上面画着是一位巧笑的女子,黛眉桃花眼,一笑盈盈。 那个女子,是她的姐姐,那个她几乎快忘记的女人。 可是,捲轴下面有一张宣纸,那张宣纸皱得很,上面别扭写这“张敏敏”三个字。 她的大脑顿时懵住了,成了空白。 而晚上他一夜也未回房。早上去书房,见他对着那张纸,发笑,笑得如少年般明朗的傻笑。 那刻,她与他吵了起来。她撕心裂肺般,困兽般哭泣。 而她听到的只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对不起,月儿。” 一句对不起,补不会她破碎的心。 那个晚上,他和她都没回房。她站在谢家门外那口井,那里映照着一个不再鲜活美丽的妙龄女子。她自嘲地笑。岁月不饶人啊。 “我说的没错吧。” 她一愣,那个婢女的声音,她转头去看,却见谢朗与她对望着。 却见谢朗连连点头,深吸口气,“原来,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护着我,我 一直以为我……”停了下去,脸上失落的表情烟消云散,豁然开朗道,“谢谢你,我原来一直不孤单。” 那婢女说,“其实,人的孤单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而已。” 看着他们笑,她突然也笑了起来,缺少发现孤单的眼睛吗?她努力地去挖掘,自欺欺人骗了自己十余年啊。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对不起,月儿。 她低吟,却看见此时出来寻她的谢安。但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那前方的婢女。她就死死看着谢安,看他什么时候回神。不想,只是片刻回了神,直径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月儿,我们回去吧。” 她撇头不想去看他。 谢安轻轻拉住她的手,“我说过,我只要你一个妻。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最后还是无力。有时候,身不由己。 她想让那个婢女离开这里,离开她的生活,不想她打扰自己的生活。于是她给谢母写了封信,告之谢道韫快过17,相士说16及笄。怕过了时辰,赶紧唤回去及笄吧。信发出去,她的身心徒然轻松了许多。 可当那个婢女离开了,她就看着谢安一直站着看马车渐行渐远,她好不嘲讽道,“人都走远了,还要看吗?” “其实你并不用那么做。”谢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方。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知道其中是她的杰作。 “我一直会信守我当初的诺言。”谢安嘆了口气,转身走进他的府邸。 呵呵,她知道他会重守承诺。因为他是好男人。但好里不包括她。 三年,她的生活变得乱糟糟的。虽然同以前一样,可是她明显感觉到谢安偶尔的闪神,深夜偶尔的嘆息。还有有时轻轻地自笑。她知道,他想着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是她姐姐还是那个婢女。 直到她儿子的回来,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 那日她百无聊赖在秀女红,却见儿子风尘扑扑手里攥着一本书,怒目圆瞪起来,把书丢在母亲那,“娘,你好煳涂。” 她不明所以看着那本书,是一本手抄的诗词。只是这字,这些别扭的字,她认得。 她顿时无言,见后面有一首诗,“我自茅庐刚出道,永怀真心天下漂,远志岂是燕雀比,感怀激情如天高,谢家师翁多子弟,谢花却识真名士,安得恩情铭记心。”她仔细一看,却是藏头诗,我永远感谢谢安。 “娘,张敏敏是谁?” 她无比无奈起来,“你堂姐韫儿的丫鬟。” 谢琰愤愤,直骂她是狐狸精。 而她却什么也不想说。很明显,谢安移情别恋了。 “我本想问爹一些事情,却在书房找不到爹,于是就无聊,见到紫香匣子。那匣子爹曾经跟我说,里面装着我小时候第一次抄写的诗词是他珍贵的东西,我本想温习以前,没想到,我在里面却发现这个。” 她傻笑起来,不禁想起她初嫁他帮他收拾书房,随意打开一个匣子,里面便是她姐姐的手抄字。后面同样是一首诗,然而那却是一首情诗,“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 一切似乎就是一个轮迴而已。 她抚摸起儿子的头,“记得,无论如何还是你父亲。” 谢琰不语。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开心过,那个婢女似乎就是她的劫数。 风波渐起(4) 他们的事情,似乎很微妙。只是来得太过突然,完全不在预定范畴之内。她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已经是分别时刻。 由于谢母信中语气强硬,必须得火速回府。第二天一大早,便要收拾行李。 东山谢府门口。 谢玄取下腰间的紫罗兰香囊,递给谢安,“侄儿愿赌服输。” 谢安拿起香囊仔细瞧瞧,“羯儿甚爱此香囊吧。” 谢玄不说话,只是盯着那香囊,很久很久。 谢安命人拿一火摺子过来。只见谢安把香囊放在火摺子上烧了,并一贯如春风般的微笑,“羯儿,不介意吧。” 谢玄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羯儿明白,此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至少叔叔是很不喜欢。叔叔一直没训斥我,羯儿自感惭愧。” 谢安笑答,“谢家男子长相都是甚好。但无一人佩戴着女儿般的东西。你现在能懂也是好。” 敏敏看着谢安在教训谢玄,看他一副长者的样子,心里顿时填得满满的,她就喜欢成熟稳重点的。而谢安不仅如此。 只是当她欣赏谢安后,眼睛不小心瞟到刘氏的时候,心中顿时疙瘩一下。 那个女人才是属于他的人。而她……竟然不知道此时现在属于什么位置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敏敏自帘后看着谢安,却见谢安也正看着她。微眯起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脸带微笑,报以安慰的微笑。 她收回目光,见谢道韫欲言又止的表情。谢玄不屑地看着她,眼中多着很多轻蔑。 她乖乖低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堵得慌。 回到谢府,不如以前一般,似乎很是压抑。门前没有谢母的迎接,只有管家见到他们回来,连忙去扶下谢道韫道,“小姐,夫人命你一回来就到主厅一趟。” 谢道韫有些吃惊,便点头,转身对敏敏道,“你把行李收拾下。” 敏敏点头,却闻管家说,“夫人说,叫敏敏姑娘一起前去。” 这……太反常了。谢道韫、敏敏都觉得奇怪。谢玄只是皱了下眉头。 一进主厅,却见谢母不苟言笑看着来人。 “母亲。”谢道韫欠身小心翼翼道。谢玄拱手道。 “夫人。”敏敏欠身。 “羯儿你到旁边坐着。” 此话一出,就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只能等待剧情发展了。 谢母拍起桌子,“韫儿,你好大的胆子。” 谢道韫一惊,有点不知所措。也不记得犯过什么错,欠身问,“韫儿不知道所犯何错。” “还跟为娘装是吗?”谢母显然气愤大了极点,命人把人压上来。 当门外一个相士打扮的人被家丁压了进来时。敏敏顿时紧张起来。 谢母道,“把你三年前谢府大小姐及笄后,所发生的事如数说出来。” 相士唯唯诺诺道,“是,小的本是个不知名的道士,一日有位丫鬟找我,说可以帮我出名,还可以给我一大笔的钱财,只要我帮她去骗一个人。” 第19页 谢母语气阴沉,“所骗何人?” “谢府主母。”相士有丝颤抖道。 “继续。”谢母声音提高起来。 “我当时还有些怀疑。可是后来真如那丫鬟说得一样。我在建康开始小有名气。于是我就答应了那丫鬟的要求,骗谢府主母谢家小姐不宜早嫁,当缓几年。” “很好。”谢母盯着谢道韫,“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谢道韫跪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女儿没什么话好说,任凭母亲发落。” 谢母突然狠狠瞪起一旁的敏敏,“你这个贱婢,定是你怂恿小姐干的是不是。” 敏敏连忙跪下,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母亲,这一切全是我一人所为,不管敏敏的事情。”谢道韫怕谢母指责敏敏,连忙解释道。 “哼,定是这个下贱丫头唆使你这么干的。你以前哪是这样?” “母亲,韫儿是逼不得已。韫儿不想嫁。” 谢母愤恨道,“你可知,你已经20了,母亲纵容你到现在。当年门庭若市的求亲人已经萧条无人问津了。韫儿,你想气死我吗?” “韫儿不敢。”她低着头,无言以对。 “来人,把当铺老闆招来。”当铺老闆走了进来,跪拜,“夫人。” “飞燕珏可还在?“狠狠问起谢道韫。 “当了。”她直接说道。 “很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啊。”然后怒瞪敏敏,“你这个贱婢真是好样的。” 敏敏咬着嘴唇,敢怒不敢言。 “怎么,不服气?”谢母道。 这时谢玄却道,“母亲,东西既然赎回来了,我看不如……” “羯儿闭嘴。”谢道韫反而生气道。 她知道母亲现在在气头上,要是求情,肯定把无辜地谢玄也要拖累,现在自身难保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犯得的错误有多大。 谢母冷哼,继续问敏敏,“看样子你很不服气的样子。” 敏敏继续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要是当众顶撞,必当没什么好果子吃。 “哼,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谢母脸色青黑,“来人,把她送去柴房,严加看管。” “是。”家丁托住敏敏,敏敏挣扎道,“拉扯干什么,我会自己走。”说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谢道韫,脸上写满了担忧。而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棍。” 家丁復又抓起敏敏。敏敏死死挣扎。 这时,谢玄站了起来,“母亲……” 谢母狠狠把谢玄的后话给瞪了回去,眼睁睁看着敏敏被拖了出去。而后传来她杀猪般的嘶吼。 …… 她被打晕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些麦穗,她蜷缩在麦穗之中,臀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她咬紧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做下人就是苦。帮着主子得罪了大主子,受罪的却是她这个做下人的。不过也不怪别人,谁叫她当初那么傲气在谢母面前。她不是当初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张敏敏了。平凡如她,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突然想到谢安。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他的那啥,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会让他心疼呢?想到这里,她就惋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如何让他伤心?敏敏委屈起来。 这时。柴房门打开,却见燕燕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敏敏见燕燕那副厌烦的样子看她,她也只好不说话了。 燕燕把食盒仍到地上,笑到,“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我很开心。” 敏敏不理会她,自个打开食盒,准备吃饭。她有些饿了。 “你可知道是谁告的秘吗?”燕燕绕有兴趣笑道。 敏敏停顿,这个问题她可从来没考虑过。 “那日,我本想把点东西去典当,于是,我便去了当铺,见掌柜跟他伙计说,啊,这玉的当期到了。看来这次赚大了。”燕燕笑得甚是妖娆。 敏敏咬牙,“你虽然恨我,但你也不至于害小姐啊。” 燕燕笑道,“小姐甚是不喜欢我,当年胡儿少爷向小姐要我,可是小姐没有同意。她总是装着清高的样子。让我很恼火。” 敏敏呵呵地笑了,有些傻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突然她很恶作剧一般,“还好,胡儿少爷抛弃你,选择了我。” “你……”燕燕恨道,“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个贱婢,有什么资格?” 敏敏反而笑了,“彼此彼此啊。” 燕儿冷哼,“哼,你知道你以后会怎样吗?” 这个问题……她目前为止还没想过…… “听说,夫人要把你送人。”燕燕笑得jian诈起来,“你完了。” 事情确实很严重。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 “小姐她怎么样了?” 燕燕也许是料不到当自己未来堪忧时,还想到她小姐来。 燕燕不知怎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再面目可憎起来,有些软化道,“似乎是被禁足了,目前翠竹打理着。” 她松口气,小姐跟丫鬟的命运果然不一样啊。随即嘆口气。她以后该是啥命运啊……前途,迷茫了…… 英雄救霉 她开始有点绝望了,每日扎在麦穗里,撅着屁股,翘得高高,怕旧伤復发。这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很无聊。撅着屁股只能发呆,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她掐指算了整整十天了。她就这样,怪异姿势的保持了十天。她倒希望谢母把她早点送人。那样也不用整日跟猪一样。 终于在她撅着屁股,发呆的第十一天。在不是送饭的时间,柴门可爱的开了,阳光洒得通亮,一人在逆光中屹立。 她傻傻看着来人。逆光中,身形颀长,玉树临风般站立在其中。 她看着那人渐渐走向她,逆光渐渐消失,露出温润的笑容。 也只有一人有那样的笑容,谢安……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当看见他的时候,她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来,嘤嘤哭着唤道,“安石……” 谢安听她第一次唤他的字,不免愣了下,便走到她面前,看见她撅起的屁股,皱了一下眉,“疼吗?” 敏敏连连点头。谢安二话不说,直接把敏敏横抱起来。 “啊……”料不到谢安有这样一出,失声尖叫起来,头一歪,正见到在门口的谢玄,他就那样呆呆站着门口,看着一切。眼中凝聚着一丝丝的悲伤。他其实是跟谢安一起来的,只是,敏敏只看见了谢安。 “你得感谢羯儿,要不是他通知我,不定你要关到什么。”谢安道。 敏敏愣了不知说些什么,一向嫌弃她的谢玄,也会在她困难的时候解救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美人……不,少爷,谢谢你。”敏敏嗫嚅出一句感谢话。 谢玄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对叔叔说,“叔叔,等下得去主厅,别忘记了。” 谢安刚点头,谢玄就鞠个躬,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甚是寂寞。谢安眯着眼睛看着谢玄,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气。 敏敏愣愣看着谢玄的背影,又愣愣看谢安在重重的嘆息。 谢安把敏敏直接送到了主厅,他这样堂而皇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横抱着敏敏似乎是在表示什么,下人们都张着嘴一副见鬼一般看着这个诡异的画面。 他们越是这样,敏敏就觉得尴尬,其实她更喜欢当地下情人。这样在阳光下暴露,她感觉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来到主厅,谢安把敏敏放了下来,敏敏扫眼一看,却见谢母眼睛瞪着很大,下巴似乎要脱臼了。一直愣着看着他们。 地fèng,她要钻进去…… “嫂嫂。”谢安拱手。 谢母回了神,点个头。谢安便率先走到谢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敏敏由于屁股的原因,只能一步步的挪。 “安石,韫儿怎么说?”谢母直接进主题。 谢安道,“甚好,点头了。” 谢母欣慰,“也就只有你出面,那个倔丫头才肯啊。” 谢安笑道,“嫂嫂,我们都是为她好。” 谢母笑着点头,眼睛扫到正一脸好奇宝宝观测他们的敏敏,笑容立马消失。狠狠瞪起敏敏。 敏敏条件反she缩缩脖子。不用对她那么凶吧。 “那你看什么时候成亲好?”谢母復问谢安。 第20页 啥?成亲?跟谁? 谢安点头道,“我已问过王家,王家说越早越好,都老大不小了。” 王家?王献之吗?敏敏顿时睁大眼睛。 谢母点点头,“难为凝之了,等韫儿这么久了。” 晴天霹雳般打到敏敏头顶。她小姐嫁的不是王献之而是王凝之?那么她以前所做的努力都打水漂了?她怎么那么煳涂?敏敏一激动,也顾不得自己屁股的疼痛,转身向清淤斋跑去。 “这个贱婢真没规矩。”谢母狠狠道,但却观察谢安的神情,虽然狠话却在收到谢安报以微笑的脸,语气变弱了些。 她跑到清淤斋,很不客气推开谢道韫的房门。 此时的谢道韫,在绣霞披,闻到门被打开,抬眼看去却是敏敏。甚是惊讶。 敏敏见谢道韫居然在霞披顿时脑袋充血,“小姐,你难道真要放弃吗?” 谢道韫看着手中的霞披,眼神中流露出一直隐忍的不舍,“敏敏,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懂一直很有思想的小姐居然如此就放弃自己的幸福。 ” 谢道韫至若无闻般继续绣起她的霞披。 敏敏抢过她的针线,怒道,“小姐,你怎会变得如此?” “你可听过这样一首诗?” 敏敏不言。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敏敏才疏学浅,不懂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她咬了咬牙。 “《出其东门》抒写男子对意中的爱人忠贞不渝的感情,诗以城门云集的众多女子陪衬自己心中的爱人。” 敏敏一愣,“这关你嫁给王凝之什么关系?” “这是王献之赠与郗道茂的诗句。” “啥?谁?”敏敏惊讶,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个人? 谢道韫自嘲般笑,“郗道茂与王献之青梅竹马,相识相知。而我竟然全无了解。” 敏敏不再说话,“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叔叔告之。”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敏敏有些激动,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谢道韫有些生气,“叔叔是不会骗我的。因为我叔叔是谢安。我们谢家笃信敬佩的第一人。” 她怔住了,谢安,他在谢道韫心中,在整个谢家……竟然如此。 “那么为什么是王凝之?小姐不是说他迂腐?”她还是不能接受她与小姐辛苦几年,换来是这样结果。 “我已经20了,大龄女子。” “那非要王凝之吗?” 谢道韫讪讪一笑,“能配得上谢家的也就只有王家,而王凝之因为我一直未婚娶。” 她彻底无语了。因为谢道韫说得确实很现实,她也不得不去面对着现实。 不禁,她想起了她与谢安。 那是似乎没有未来的结果。她不禁苦笑,小妾她愿意吗?以她性格很难,同一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已经很困难,还要做小的? 窝囊…… 谢道韫于永和353年,五月初一,出阁。 道韫出嫁 她忘不了那一日。永和353年,五月初一。锣声击鼓,漫天红罗挂在谢府,喜气洋洋。人们络绎不绝地穿梭谢府上下。只有清淤斋内,一片安静。 她看着谢母一梳又一梳,在谢道韫发间来回。谢道韫安静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不出喜怒哀乐。 “韫儿,娘知道你是个乖巧地孩子,到那自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 谢道韫点头,“娘,你放心。” 谢母“嗯”了一声,把谢道韫的髮髻盘好,带上凤冠。 “娘先去打点一下,待会再来。” “嗯。” 待谢母走后。谢道韫对敏敏说,“我选了翠竹当我的陪嫁丫鬟。敏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丫鬟了。” 敏敏一愣,连忙问,“为什么不要敏敏一起跟去?难道是敏敏做的不够好吗?” 谢道韫轻笑,“就是你做的太好了,我才不忍心。”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 “我知道你倾心于叔叔。只是敏敏,我不以主子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建议告诫你。我叔叔你要不起。” 谢道韫再道,“我听我父亲说过,我叔叔从小文采卓越,不似凡人。不仅临危不乱,心如止水,而且还是个专情的人。” 敏敏一愣,心里顿时慌慌的。 “我叔叔热爱着一个女人,但是却不是你。我想我叔叔之所以热爱你,应该是那女子的原因。” 她的话,说得很明显,她也听得很彻底。她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就立在谢道韫的旁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道韫轻嘆一口气,“以后的路,看你自己选择。我只是告诉你了,前面的路,布满荆棘。” “谢谢小姐教诲。”她半抿着嘴,眼神似乎有些呆板。 谢道韫把飞燕珏塞到敏敏手里,“这是皇太后赠与谢家。听说还有一颗翡翠的。原本是一对,只是找不到了。我现把它赠与于你。” 她木讷睁大眼看着手上的白玉“飞燕珏”,连忙推回给谢道韫,“我收不得,这时夫人赠与小姐的。” “你可知这飞燕珏有个故事?” 她摇头。 “原本这是块璞玉,廉价要死。可有位痴相公意外得到这块玉,便把他雕刻成双飞燕。送给他的妻子。说也奇怪,本是浑浊杂质很多的璞玉,自被刻了双飞燕,吸了这对恩爱夫妻的人气,渐渐一个白嫩如云,一个翠绿如荫。” “我想这块玉不适合我,适合得如意郎君的人。”谢道韫笑道,把飞燕珏塞到敏敏手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谢道韫用诚恳的话对敏敏说,眼神流露出的是由衷的祝福。 一心人?是谢安吗?敏敏自嘲起来,太遥远了……谢母来后,便携谢道韫出了清淤斋,出了谢府。敏敏另一手搀扶上了轿子,进轿子前,谢道韫紧紧握着敏敏,用几乎怜惜的语气道,“不如怜取眼前人。”说罢,进了轿子,敲锣打鼓,轿子抬起,敏敏傻傻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谢道韫的八抬轿子随着鼓号声,渐行渐远。 不如怜取眼前人……在她脑海重复着…… 刘氏来到谢府的时候,是谢道韫出嫁后第二天,谢琰依旧对敏敏使眼色看。有时候敏敏真的想过结束算了,只是每次见到谢安,就放不下。不禁总是想起这个男人的好来。 在同一天,来了一个稀客,那便是谢道韫的父亲——谢奕。他风尘僕僕进了谢家,暴躁的拍起主厅的桌子,似乎很是生气。那天,敏敏只记得,谢奕一回家,就跟谢母吵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谢道韫结婚而没跟他商量,甚至连通知都没有。这让敏敏很费解,于是好奇地问过谢安,不想谢安只是抚摸着敏敏头髮,温润说,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 他还把她当小孩子吗?敏敏问过他,到底对她是怎么看的。谢安只道,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子。 她只是无奈回个苦笑。 谢玄近来心情很不好。至少不再与敏敏抬槓了。敏敏问他怎么了,他总是笑着说没事,可是当听到屋里谢母与谢奕的争执时,他的笑容总是僵硬起来。 谢道韫的新婚第五日归。手挽着王凝之,一派少妇的样子回来。王凝之与谢奕见面聊唠。谢母则与谢道韫。 当时场面热闹,而谢奕与谢母看起来也比较和谐。 敏敏自谢道韫出嫁后没了主子,按照常理暂时是谢玄的丫鬟。所以那日敏敏站在谢玄身边。 “韫儿,在夫家还好?”谢母问道。谢道韫点头,“婆婆公公对我甚好,夫君待我也好。” 王凝之听后,脸上多出笑容。 谢家人都已脸满意的样子。刘氏笑道,“凝之,你可想说,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王凝之脸一红,笑道,“也只有婶婶了解,谢叔叔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的这句话似乎犯了禁忌一般,屋子里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王凝之一脸茫然看着谢道韫,谢道韫也是一愣没回过神,却还是谢安第一个朗声笑道,“我有王羲之这个友,夫復何求?” 他的话刚说完,屋内又復生热闹起来。也只有敏敏一直沉默看着那尴尬笑的刘氏,皮笑肉不笑的谢琰,还有依旧面不改色的谢安。 她心里顿时,多了一种无名的委屈。 而在旁边的谢玄则不动声色勐灌起酒来。 第21页 那晚,谢道韫没有回去,住在娘家,只是不如以前,敏敏找谢道韫有些困难,于是只得找谢玄帮忙,作为现在谢玄的丫鬟,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进了书院,找谢玄。 可就是在书院,见到了谢道韫先行到书院。 “羯儿。” “姐姐。"谢玄放下手中的笔,立正了身子。 谢道韫轻微点头,看着他写的字,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又会写那首诗呢。” 谢玄一愣,随即带点失落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 谢道韫见他这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姐姐这次找你是商量个事。” “姐姐直说。” “叔叔想要敏敏。” 谢玄一愣。 谢道韫笑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敏敏是姐姐的丫鬟,你看着办吧。” 谢道韫一副头疼的样子,“把敏敏给叔叔,会得罪婶婶,”说着还偷看着已经脸色发青的谢玄,“不给,怕又把叔叔得罪了。” 谢玄似乎隐忍很久的决定似的,“那么,姐姐就放敏敏自由吧。” 谢道韫紧抿双唇,道,“弟弟甚是聪明。记得有个陆锦年的说过如若我出阁了,便把敏敏放了,那时我答应了。所以我给叔叔的答案就是敏敏不再是谢家的,来去她的自由。” 谢玄点了点头,把头低得很低。 “其他,只看敏敏自己的选择。” 敏敏转身靠在墙上,突然无力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犹豫了,她对谢安的感情犹豫了……过客散场 跌跌撞撞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谢安的房间,迟疑很久,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刘氏。刘氏明显怔了一下。 敏敏咬牙道,“夫人。” “安石不在,你到主厅看看吧。”刘氏闭着眼,一脸无奈。 敏敏摇头,把头低得更低,“我找的是夫人。” 刘氏愣住,道,“进来吧。”让出道。 “嗯。”敏敏走了进来,屋里有点昏暗,一张双人床,桌上摆放着点心。还有一些女红的东西。 “找我什么事?”刘氏有点警惕起来。 敏敏跪了下来,“夫人,奴婢对不起你。” 刘氏料不到她会如此,脸一撇,悲怆道,“不是你的错。” 敏敏咬着牙,“夫人恨他吗?” 刘氏坐了下来,盯着敏敏那双湿润带点罪恶的眼睛,不禁自嘲起来,“你来这里不会是想求我接受你吧。” 她笑着摇头,“夫人爱他吗?” 刘氏顿时无言,这个词彙,她从来没用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爱不爱,不懂。” 敏敏咬着牙,“他爱你姐姐对吧。” 刘氏眼神突然警觉起来,蹙眉道,“你听谁说的?” 她笑了,笑得有点讽刺自己,“做替身滋味还不如做小三。”说罢,又注视刘氏,“要是他纳了我,夫人怎么办?““那你叫他休了我吧。” …… 她不知道怎么出了那间房间,她只是感觉天旋地转。做小三的滋味,真不好受。 “敏敏。”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敏敏的房间,见她在发愣,唤了她一下。 她呆木地看着谢安,无言以对。 而他,也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呆呆地坐着。 “安石……” “嗯?” “你是想让我做你小妾吗?” 他怔住凝视着她,良久,他轻轻抚摸她的髮丝,“不想。” “那么你是想……”她猜不出他的想法。 他只是一味的轻笑,轻轻地对着她温润的笑。 而她也不再过问。只是在结束会话之前,念了一首诗,“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悽 那么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吧 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天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 再缓缓地老去 。” 他最后总结道,“你的抉择,我尊重。因为我已满足。” 她走的悄无声息。是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悄悄地离去。而她给谢安的抉择就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她不是逃跑,而是放弃。 她自马车上醒来,脑袋迷迷煳煳的,手里握着谢道韫给她的“飞燕珏”。她静静看着这个飞燕珏,想起谢道韫的一句话,“这只适合得如意郎君的人。” 而她的如意郎君?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莞尔一笑。什么都过去了。她撩起帘子,问马夫,“师父,现在是到哪了?” “姑娘,现在快到豫州了。” 她点头又钻进马车里。本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想去余杭径山找她冒牌哥哥,可是一来离东山比较近,二来,她想见见世面。 她从谢府逃跑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骚动呢?她至少给谢安打了预防针,只是还没向其他人打个照面。哎……想到这里,敏敏不禁嘆气起来。 坐在马车上,她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到了北方似乎天气变得干燥起来,还好才刚刚立夏,要是在夏至时刻,那她肯定受不了坐在马车上。 “姑娘,到豫州了。” 她出了马车,给马夫点钱,“真是谢谢你,这点钱你收下。” “哎,姑娘,你钱给多了。” “你拿着花吧。”敏敏笑后,朝着豫州大门走去。 其实她想去更北方,只是马夫说北方现在还很乱,所以她就只得去了中北地区。 豫州现处21世纪的河南,而敏敏又是北京人,所以风土人情有些了解。 她立于豫州城门外,深深吸口气,这里她谁也不认识,而别人谁也不认识她,她正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谢家,从此跟她绝缘了。摸摸口袋的几锭银子,嘿嘿,出门在外得带多点钱财。想起来,这些银子还都是她偷谢玄的。她耸肩,欠他一个人情喽。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豫州,这块广阔无垠的新天地,她的新生活。 又见故人 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冬。 敏敏早晨早早起来,呵着双手,站在寿阳镇一家小酒楼的阳台上。这个小酒楼名“义薄云天”,起于2年前。从一个一层酒楼,发展到了2层。而功臣也就是这个来自21世纪的她了。 2年前。来到豫州,选择了寿阳镇为居所。收购了这个快倒闭的小酒楼,自己当起了老闆。 开业之际,花上了身上所有的钱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开业典礼。而后又设了贵宾卡,享有贵宾卡一律享有8折优惠。而自创的“红烧狮子头”又被广泛推广。这样的小店就这样以别开生面的方式登场,招牌菜做顶樑柱,造成“寿阳寿阳,义薄云天。”的歌谣开始唱响。 今天,她起的很早,站在阳台上,张望着城门。 “老闆娘,您这么早站着阳台等,猪头也不会把肉提早送过来的。”掌柜笑道。 这样敬业的老闆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以前他是这家酒店的小二,这家酒店的老闆几乎是招个掌柜打理,自己从来不问事,结果掌柜私吞钱财,造成酒店亏空倒闭。本想又要重新找事干。在这家店准备关门查封时,还记得,那样娇小的老闆娘拉着捕快的衣袖说这店怎么卖,看她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捕快不把她当回事就走了,结果她反问起他来。那个时候以为是个无聊的人没事找事玩,随便敷衍说道衙门问去。结果第二天,她就成了他的老闆,以为会重新换人,结果她用了原来的。开了场有史以来最大的开业典礼,创造了回味无穷的独特狮子头,制订一些没有过的生意之道。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竟然把这个酒店弄得有声有色。他真的很敬佩,干了一年以后,她就把他提升为了掌柜,为此他更加卖力。只是怎么卖力也不及她。 敏敏笑了,“阿飞,你是不明白的啦。你瞧以前猪头都是到晌午才送来,他来回几次都见我已经站在阳台向他招手,他心里自然明白了我在等他。所以你没发现他是越来越早了吗?” 阿飞点头,“老闆就是精明。” “哈哈,这个不叫精明,这个叫做利用心里学。” “啥?”阿飞一愣,脑子硬是转不过弯来。 第22页 她摆摆手,“跟你说也不懂啦。你安心看帐本吧。” 阿飞点头,专心看起帐目来。他对这个老闆是彻底搞不来的。 她站了很长时间,终于见到猪头的驴子赶着车过来了。 猪头是豫州屠宰场的屠夫,原本是个卖猪肉的,后来被敏敏建议把豫州少部分屠夫聚集在一起,开个小型的屠宰场,这样不仅可以增大门楣,还对那些需要大量肉品的顾客提供方便,结果猪头真採用了她的方法,赚得钱也比以前多很多,为了感谢敏敏,每次不辞辛苦地从豫州大城赶到着寿阳镇给敏敏送肉,而且还是分文不要的无偿送肉,卖的价钱也比其他人的便宜。为此,这“义薄云天”两年来的肉品都出自猪头家。 这猪头之所以叫猪头,是因为他体型庞大,而脸又是肥肉满盈,所以敏敏给她取个外号就猪头,结果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都叫他猪头了。 猪头见敏敏向她招手,立马红起脸来,“老闆娘,不好意思,又让你等了。” 敏敏赶紧下了楼,“哪的话,是我早了。”看着满车的猪肉,甚是满意,招唿人把猪肉抬回去,便对猪头说,“不过说实在的,你今天确实是来晚了些啊。” 猪头耸肩无奈道,“你是不知道啊,最近豫州城可是闹翻天了。忙不过来啊。” 敏敏来了兴趣,一向平静的豫州,居然热闹起来? “你可不知吧。过几天,你们这寿阳更要闹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了?”说着,敏敏更是好奇起来。 “谢大将军来豫州做刺史了。听说明日就镇寿阳了。” 当她听到“谢”字的时候,心跳骤然停止。这个“谢将军”跟那个谢家是否有什么关系没有?她顿时慌了神。 那天,她总是心不在焉,害怕那个“谢将军”。 次日,寿阳镇热闹非凡。敏敏站在楼台上,默默注视了一队人群自城外而来,一位年龄快到花甲的老翁身着将军铠甲率领队伍前进。 这个应该是谢将军,可是这个人,敏敏不认识。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此谢非彼谢了。 “谢将军就是厉害,任建武将军,统三郡军事啊。”酒客甲。 “我知道,这谢氏的门户支撑的也是谢将军。”酒客乙道。 谢氏门户?敏敏不禁愣住,这个谢氏门户无外乎就是那个谢家了,可是这个谢将军她是当真不认识。 “这个谢将军叫什么名字啊?”敏敏实在想不出,便问起一旁的酒客。 “谢尚谢将军你都不认识?”酒客丙一副吃惊样子。 敏敏尴尬笑了起来,她确实一点也不了解。回过头重新去看一遍这个叫“谢尚”的将军。 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般,直直看着谢尚旁边的男子。 英挺的鼻樑下那似笑非笑的微微弧起的嘴。 这样笑的也就只有那个不苟言语的故人才有……她默默注视着,此时的他已经不如5年前他离开的模样了,稚气已经褪去,浑身散发着一股少年英雄的气概。嘴唇勾起的微笑少女杀手般的勾魂。 谢朗…… 离奇共浴 谢朗骑坐在马背上,看着百姓热情的模样,对谢尚道,“叔叔,你名望很大啊。” 已过花甲的谢尚注视着人群,眼神似乎含着笑意,但脸上却依旧严肃道,“胡儿,以后你应当记住,百姓才是我们的顶樑柱,千万别垮了。” 谢朗点头。经过“义薄云天”之时,他注视着四个字不禁愣了起来,念道,“这酒楼名字起的大气。难怪在豫州城就听过了。” 谢尚也注意到这酒楼,笑道,“听说这里招牌菜是红烧狮子头,下次有机会我们来这里尝尝?我倒也是想见见这家店的主人,怎么想把酒楼名取成这样。” 谢朗笑着应和。再去瞧那义薄云天,脸上的微笑又浮了出来。如此勾人心魂。 对于镇守寿阳的一些事情终于打点完之后,谢尚就念到去“义薄云天”去吃在豫州都有名气的传说般的狮子头。 谢朗笑着便跟了去。谢尚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比较高,尤其是被先秦骚扰过多的中北地区的人民,他们更喜欢这位将军,谢尚一出去,百姓见到都礼貌打招唿。 “叔叔,侄儿好生嫉妒啊。”谢朗嘴唇微微一弧,浅笑中带点戏嚯。 谢尚哈哈大笑,见前方的“义薄云天”便道,“再过几年就是你的天下了,以后你会比叔叔更加厉害的。”说罢就大步进了酒楼,谢朗在后跟着。 当进了这酒楼,谢朗稍怔了一下,“这酒楼生意还真红火。也不知道有无位子了,叔叔。” 谢尚道,“早在前几天,吴知县已经帮我们订好上座了。” 谢朗点头,这时阿飞见来人,连忙应酬道,“谢将军,这边请。”手摊开指向楼上,谢尚与谢朗对了一眼,就跟了上去。 在二楼雅座最佳最上等的就属于最东侧靠近大街的那间房间,既是环境好,又算安静,最主要是视野最好。 他们一上桌,谢尚便问阿飞,“你们老闆呢?” 阿飞一愣,道,“前几日,老闆因为身体不适,便到豫州去看病了,现在还未归。” 谢尚可惜道,“还想见见你家老闆何许人。哎。” 一旁的谢朗道,“叔叔,还有下次嘛。” 谢尚拿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也不知道这下次是什么时候,难得清闲啊。” 他们惯例点了一般慕名而来的客人点的菜式。阿飞招唿后便下了楼。脑子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自谢将军来后,他老闆便总是心不在焉起来。此时正是旺季,却撇下酒楼,到上山去休息,一切给他去打理。还吩咐要是有人找,就说去了豫州回不来?阿飞对这老闆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寿阳是淮南第一重镇,而西南边靠着座山。敏敏也是1年前,偶然发现了山中有谭小小的温泉。于是便施工在山上温泉不远处建造了一小屋子,偶尔泡泡温泉来享受。 寿阳人有些人知道这处温泉,偶尔有些人过来泡泡,但一般晚上就没什么来了。所以她总是趁着夜晚躲在温泉好好享受起来。 现正值冬季,泡温泉自然是最大的享受了。 敏敏现正悠悠自得的泡起温泉来。今天不仅天黑的彻底,而且雾气又重,几乎2米之内已经是皑皑一片了。她不得不说,年龄到了,身体哪个机构都发育起来了。瞧她保养得双峰,那个饱满啊。她已经不是那个发育不良,锁骨下只有干瘪的小笼包了,终于蒸成大包子了。 她享受闭起眼睛,温暖包围着周身,一直热到全身,不禁放松起来。 “咚。”一声异物落水的声音。 她一激灵。勐得睁开眼。什么东西?她吓得都不敢吱声。只是安静僵持等待下一次的声响。可惜,没有。 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划到岸旁,想穿上衣服赶紧走人,却不想在途中手肘碰到类似碰到人的手臂。这下她更是吓傻了。 手臂顿时被人抓住,厉声问,“谁?” 她手被迫箍到身后,背对着那个人。听声音是男的……“女人?”身后男人也是一惊讶。 “废话。”她有些生气,此时是一 丝 不 挂,还好水正好遮住了胸 部。 手终于恢復了自由,那男子有些尴尬道,“对不起。” “把头转过去。”敏敏道。 “是。”男子说罢,就听见水簌簌的声音。想他是转过去,敏敏偷偷转了头,见一头乌黑的发垂到水里。胳膊健硕。在水外的身材可看出,这男子身形高大。 她也不多看了,便赶紧穿上衣服。 “姑娘,衣服穿好了吗?” “好了。”敏敏倒想看看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居然这么大胆这么晚在山中泡温泉? “那请姑娘转个身,我上岸。” 她嗤之以鼻,这个男子还装什么君子。男人的身子早八百年看过了。不过还是装了矜持道,“好。” 等了片刻,有人拍了下她肩膀,“姑娘。” 敏敏翻个白眼,脸上却展开笑容转过身。 …… 时间似乎凝固了。敏敏傻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万分吃惊地对望着他。 他笑了,甚是妖娆起来。 “敏敏?” 她不说话,算是哑口无言了。 他见她不说话,试探的语气加重些,“敏敏?” 她点头,又看着他,“胡儿少爷。” 当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以后,点了点头,“没想到是你啊。” 第23页 她纳闷起来,“胡儿少爷难道不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他微怔,笑道,“韫姐姐不是出嫁了吗?记得当初你那哥哥说过出嫁后就还你自由。” 她没有想到他的记性会怎么好,而尘封已久的往事让敏敏又回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个锦囊? 见她有些失神,谢朗也不打扰,只是一味专注的看她,好像看不够的样子。 好不容易她回过神来,见到谢朗在“含情脉脉”注视她,脸不自觉红了起来,“胡儿少爷为什么如此看我。”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我以为,我们今生无缘。” 她笑道,“还记得胡儿少爷在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呢。” 他听她语气中含着一丝怨恨,便明白了那句话后的效果,想着不自觉笑了起来,“我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啊。” “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了?” “那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我太了解谢家的每一个人了。” “那你为什么那么做?”想起当初,她就纳闷了,又没得罪他,干什么陷害她? 谢朗扑哧一笑,“看把你激动的。” “赶紧说啊。” 谢朗没说,只是更加靠了过来,熠熠生辉地注视起敏敏,然后手一箍,把她圈在怀里,“只是提醒……你,我定了。” 对于他突然地霸道,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连忙推开他,“胡儿少爷在跟我开玩笑?” “你真伤我,深情的告白,对你而言,竟然是开玩笑?”他的眼里多了份戏嚯,让她真的懵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她没法,只能动之以情,同样用戏嚯的眼神道,“敏敏姿色平庸,胡儿少爷看上敏敏什么了?” 他笑了起来,微微钩起敏敏的下巴,亲昵地拉进他们的距离,只道,“谢家人的眼光都差不多。” 他的话让敏敏大吃一惊,不敢说其他。她以为她和谢安的事情也就那些人知道,没想到远在中北的谢朗居然也知道? 大惑不解。 “敏敏……” 谢朗轻轻唤着她,语气甚是轻柔。 “嗯?”疑惑看着他。 “你在这寿阳干什么?” “额……”叫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义薄云天的老闆娘吧。 她咬着嘴唇,又开始演戏起来,“本打算投靠那哥哥的,可惜因为我的一时好奇,便来北方看看,因为盘缠用完的关系,只得先暂住在寿阳。现在偶尔在义薄云天那去洗几个碗赚点吃饭钱。” 不要怀疑她的演技,在21世纪,她是出了名的爱演戏。虽然遭人唾弃,可是演戏有时候也是缓解问题的唯一方法。 谢朗道,“这样吧。让你到军营,当军医的下手。这样不仅能学医,还……那个……那个……”他半天也嗫嚅不出一句话。 敏敏睁着眼,眨巴眨巴地听他说话。 “总之你跟我走就是了。”突然霸道起来,直接总结出他的目的了。 她还有选择吗? “不用了,我想还是继续去洗碗吧。”她赶紧拒绝了。 谢朗用威胁的眼神看着她,“你确定?” “确……确定。”看着她逼近的脸盘,她一点点向后仰,保持点距离。 “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衣服全扒光,然后扔到温泉里,让你一直待着?” 此招……绝。 “你还不如直接强 暴 我呢。”敏敏委屈道。 她这话倒把自信满满的谢朗给弄了一愣,“也可以。”有些木讷道。 “……”当她没说。 “先告诉我你住哪?”谢朗反应到自己刚才那回答,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 “你跟我来吧。” 林间小木屋。看起来简陋,也很小。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敏敏打理的也甚是干净。 谢朗见后,坐在椅子上,看到桌子上一方手帕,还未绣好,便拿起来看看,见绣的是个熊脸样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敏敏看后,“哦,泰迪熊。” 谢朗一愣。“什么熊?” “哎呀就是个熊啦,鸳鸯啊,凤凰啊,那些太复杂了,我不会绣,选个简单点的绣啦。胡儿少爷,你就别总是那么多什么了。” “那么多什么什么?”他一下子懵了。 倒……她吐血身亡。扶桌爬起来,“胡儿少爷。” “诶?怎么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朗扑哧笑了起来,不再是装傻充愣的样子,道,“就是你得到军营去。” 她扁着嘴,“有生命危险不?” “你只是在军营,又不是去战场,放心吧,安全。” 她更委屈起来,“给了理由先。为什么非要我去啊。” “嗯?”谢朗想了想,“我只想你陪陪我。” 阿门,敢情是让她解闷的啊,想来要是不答应,他也不死心,这样来来去去,她早晚得妥协,再者她也爱玩,军营?这个地方还没尝试过。她视死如归般道,“好,跟你去。” 谢朗笑了,明媚无比。 军旅生涯 她回到酒楼去收拾行李,一旁阿飞看着她忙着收拾,在一旁默不作声。就眼巴巴看着她。 “阿飞,有什么话就说吧。”敏敏无比无奈道。她就知道她这样不管不顾地就这样走了,肯定会让他不满的。 阿飞不说话,还是盯着她看。 她只好扁起嘴,一脸无奈。 “老闆娘。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义薄云天是你一手打点出来的,你这样就不管不顾了,对得起和你一起打拼的伙计吗?” 她沉默不语,她确实没想到过这义薄云天来。对她而言这个酒楼只是生存所迫,对她而言,全无留恋可言。她没什么大志向,也不想要什么大前途,她只是喜欢随心所欲。而她只要她喜欢,她便不会在事后,感到后悔。所以在21世纪,她总是被室友称做妖精。换男朋友也总是随心,也从不考虑其他。这样没心没肺……“阿飞,对不起。”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阿飞不再说话,似乎也要沉默了,半响,阿飞嘆了口气,“老闆娘,这义薄云天我会打理的很好,你放心走吧。如果以后厌倦了外面,还请记得,寿阳还有你的义薄云天。” 她点头,笑着。阿飞不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在门前停了下来,没有转头,“我不知道老闆娘有什么过去,但是我一直知道,老闆娘做的总有她的道理。谢少将,他行。” 她一怔,对于他没头没尾来了句这样的话,半点反驳的迹象还没出,阿飞就走了。 快两年没有动过那包行李了。她自箱底翻了出来,打开。里面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也没什么。她翻找出谢道韫送给她的飞燕珏,还有那个她一直忽略的锦囊。把这两样东西塞进行李中,大步的离开了义薄云天。 她,要开始她的军旅生涯了。 到军营报导,她便吓一跳了。果然,军营都是汉子。清一色的男人。她见那些男人都用怪兽一样的表情注视着,眼珠子跟她一点点移动,目不转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敏敏甚是不高兴,沖他们囔了起来。 “唔……”另一营地的士兵起闹起来。她白目一下,无视走到报名地。 队伍排的很长。 一些新进的士兵都睁着大眼看着她,好似很新奇一般。 搞什么?她开始有点不悦。 谢朗下来勘察,兜转却见敏敏站在报名点排队?他一吃惊,连忙把她拉过来,“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你说让我当军医的下手吗?我来报名啊。” 谢朗敲着她的头,“这是新兵报名的地方。你直接找我就是。” 她委屈摸着被敲得地方,“你也没说清楚让我找你啊。” 他仰天无语。 谢朗把她领到军医营地里,屋里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见一位男子坐在椅子上捣蒜着些什么东西。 “顾前辈。”谢朗拱手屹立在帐篷外。甚是尊重这个医者似的。 “人送来了?”语气甚是凉薄。 “是。”谢朗使个眼色,敏敏大惑不解,不就是个军医,干什么那么恭敬? “小女子敏敏,见过先生。”她也只好顺从看看。 第24页 顾军医放下手中的活,转过身,对着他们。 如果说这个是前辈的话,她当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老了。 他很年轻,绝对不过25岁,眉宇英气,深炯的眼,可好像是碧蓝色?他怎么那么像混血儿? 顾军医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她。 天,当真是碧蓝色。她有些错愕,以致谢朗唤她都没回过神。 “敏敏。”谢朗再唤了一次,对于她如此看顾军医,有丝丝不悦。 “啊?”敏敏回过神。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笑过。 谢朗嘆了口气,“顾前辈,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顾军医莞尔一笑,“无妨。” 这位顾军医的全名,叫顾堂,字子息。至于身份,谢朗也说不知道,只知道是谢尚请了七次才从漠北请了过来。他不过而立之年,医术却了得。当年也是偶尔救了差点死去的谢尚。 敏敏在他手下干活,那简直不把她当女子看待,就说这药材,送货人把一堆糙给她,而她则要把一堆的糙给扛回去。扛了回去,还要一根根把糙剪成一寸,顾堂说,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不行,必须正好。她有时候都快崩溃了。手酸就算了,眼睛也开始花了。晚上还要捣药,三个月下来,经过“魔鬼”般的折磨,她原本好不容易养胖的身子,又瘦了下去。乍一看,跟军帐里住院的病人似的。 是啊,敏敏就这样的倔的脾气。想折腾她是吧?行,她坚持给你看。想锻鍊她是吧?行,她结实给你看。这就是敏敏的脾气,不服输。 因为先秦新皇登基,还没有余力发动战争,所以整个军营看起甚是安静太平。军营驻扎在城郊三十里外,所以一般都是呆在营地,只有偶尔的送货人把平时的日常生活用品送来走动。可以说这样的军营与世隔绝了。 而敏敏很是无奈于每日的“苦力”,对顾堂更是吹鬍子瞪眼。当然,只限于在身后偷偷。 其实,顾堂是个温和的男人。至少他对每个人都是不温不火,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其中也包括敏敏。只是就因为他这样的性格,造成了敏敏对他很多偏见。 因为她深知,就是这样不温不火,一旦爆发起来,那可比火山爆发了。对于这样一个人,敏敏总是唯命是从。 一日深夜,军营寂静如空,偶尔几个军帐中闪着摇曳的烛光。在东侧较大的军帐中,敏敏照常认真地捣药。偶尔不自禁打几个哈欠。 顾堂正认真看着一本医书,听着有规律的捣罐撞击声音,不禁微笑起来。 终于把事情干完,敏敏伸个懒腰,看着烛光下的顾堂。背影有些消瘦,长发散至腰间,青色袍子,更显得清瘦。 “顾前辈。”她唤了他一声。 他半抬起眼,等待下文。 “事情都干好了,我去睡觉了。” 他不说话,半天才点头,“你去吧。”依旧是云淡风轻地道。 她也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他看着她一身疲惫的身影,毫无表情的眼神,多了点异样的色彩。 她有些累了。想回自己的帐篷里好好的睡觉。在她赶路的路上,好长时间不见的谢朗唤了她。 她转过身,有些疲惫道,“胡儿少爷,我有些累了,想去睡觉。” 谢朗微怔,略有些失望,“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刚回来,想跟你打个照面而已。” 她微鄂,自她来到军营,谢朗就奉旨去了西北培练新兵。三个多月过后才回来,记得当初他走之前,还特意跑来,似笑非笑塞给她一种杏子,问她好不好吃。她吃后觉得味道挺好,他便献宝似的说是西北特产,叫甘糙杏。待他回来,给她带很多尝尝。那是她也是随意的应了声,还记得他像五年前一样,专注对她道,等我回来。 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 谢朗摇摇头,故意藏在身后的甘糙杏也没了兴致,就塞到她的怀里,“你去早点睡吧。” 看着满满一大袋的杏子,敏敏更是感觉抱歉了。 “做个好梦哦。”谢朗笑道,说罢,便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感觉到他的一丝丝的落寞。 顾堂正式让敏敏接触到医学的时候,是敏敏在这里干了六个月的时候。顾堂给她一本自己撰写的医术,是些紧急抢救的措施。是作为医者最起码的必修课。 当她终于捧着这本书的时候,感激涕零。付出多少辛酸才得到这位严师的认可啊。 顾堂见她一副快哭的表情,有些错愕,“真让你受了很多苦吗?” 她吸吸鼻子,“看我瘦多少了。以前白白胖胖,现在瘦骨伶仃了。” “那么继续加油吧。”顾堂眼中多了点笑意。敏敏重重点头。聚精会神膜拜着手中那本医书。 “你认识字?”顾堂有些吃惊,看她认真看起这本书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得帮她讲解呢。 “那是当然,我语文很好。”她兴奋道,可是……他为什么那么惊讶她认识字呢? 她认识字?顾堂半眯着眼睛,眼中对她多了点怀疑。也许有很多不是他所了解的。 进宫治疗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 在军营呆了几乎有十个月,敏敏认真学习顾堂所知的医学。她觉得,自己应该有小小成绩了。 谢朗自上次回来回来送她几袋甘糙杏,呆了几日就走了,至今未归。她有些想他了。也不知在那怎么样了。 最近,她感觉顾堂常常收集,味甘,性温,配方药物多是植物类。放的较多的元胡、川芎、郁金、姜黄、莪朮、丹参。这些多用于止疼。而最近似乎不打仗,根本毫无伤兵可言啊? 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照常学习药物知识。配些药物。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直到有天,一纸诏书的来临。太后懿旨,招顾堂进宫,而他似乎预先已经知道一般,点头谢恩。脸上一脸平静。 传召人走后,顾堂便起来,平静收拾着行李。敏敏大惑不解,问,“顾前辈,你难道没疑惑吗?就这样进宫?” 他停顿一下,回身对她一笑,“也没什么。我的用处自然是看病。这宫中自然有一位患疾之人,而宫中太医无法治疗,所以外助了。” 她想也是,便道,“那顾前辈多加小心。南方你人生地不熟的。” 顾堂故大惊,“难道你不与我前去?将军道你曾在南方小憩过,所以……” 她大囧,有没搞错。她万分不情愿道,“顾前辈,你放心,敏敏自当好好指引前辈南方之旅。” 又要回去了,而且还是去那个所谓的建康。她逃避的地方。 建康,好遥远的回忆。 太后懿旨,只得日行千里,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到了建康,连歇息都不得,赶忙进了宫中。这就是帝国主义的横霸啊。 这是敏敏第一次进宫,先由大殿等候,再由传召太监带路领去。她没见识过什么大场面,见到超大型的花园,得吃惊一下,自然只是心里嘀咕而已。她没见过池塘里有一只手臂粗大的鲤鱼,得吃惊一下,当然也是在心里……好多好多的“世面”让她应接不暇,也不亦乐乎。皇宫,的确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也是个很奢侈的地方。 而她,只是一粒尘埃,落定于风尘中。皇宫?欣赏罢了。 她很早就听过谢道韫说起当今皇太后了,跟谢家有些渊源。她是谢尚的亲妹妹,是谢安的堂姐。褚蒜子。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能见到这个女人。她很年轻,不过三十岁的年龄。初见时,坐在椅榻上,脸上有些愁云。她和顾堂刚跪拜完,她就连忙叫她们请起,道,“这次招先生来,是希望先生能去看看皇儿的病。” 顾堂瞭然,问道,“还请太后带微臣前去看看。” 褚蒜子点头,便起身走了过来。她和顾堂便跟了过去。 进了皇帝的宫殿,敏敏见帏帐泻下,看不见里面的端倪。想必这皇上病得不清吧。 “太后,容许微臣把脉。”顾堂拱手鞠躬道。 褚蒜子点头道,“来。”便吩咐人把帷幄撩起。只见一个男子微闭着双眼,眉宇间有些蹙起。似乎在隐忍着疼痛。扇形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睡得很不安稳。 可是……敏敏怎么感觉这个人似曾相识? 褚蒜子甚是心疼地看着皇上,顾堂上前坐下为皇上把脉。 半响,顾堂把他的手重新掖会被窝,起身对皇后说,“待微臣配些药,太后请放心。” “当真?”她眼睛顿时一亮,有些欣喜看着顾堂。 “微臣尽力而为。还请太后放心便是。” 褚蒜子点头。顾堂走到案桌旁坐了下来。写了一副药方子。 第25页 “来人……” “太后,微臣这药方也只有小徒能甚是了解,还是让小徒去吧。”顾堂对敏敏使个眼色,她便走上前把配方拿过去,向褚蒜子微微欠身,便跟着奴婢去抓药了。 敏敏看这药方时,吓了一跳,上面仅仅写了“药已配好,行囊之中”。难道是上次在军营之中的?她愕然。 待她把药送去煎。这药得煎7分,闷3分。时长两个半时辰。 好不容易煎好药,便送了过去。 见顾堂与皇太后还在此等候,连忙躬身进去。 “前辈,药来了。”她道。 顾堂闻了下药味,“嗯,香味正确。去送去吧。” 她点过头,走到床头,褚蒜子正欲亲自动手,顾堂唤道,“太后,这些小徒拿手,还是让她来吧。” 褚蒜子微怔,便点头坐在一旁看着。敏敏有些紧张扶起皇上,让他背后靠枕头,坐在一旁细心地餵他喝药。 不知怎么的,敏敏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皇上应该都呆在宫中,她怎么可能见过呢?嘲笑自己一番,开始认真餵起药来。 晋穆帝微微蹙起眉,有些抗拒这苦的药。 这让她很为难,她伺候的可是皇上,皇上抗拒了,她该怎么办?也就只能表面温柔,实质硬塞了。反正现在皇上病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又不知道是谁干的。那就只有做个太后看了。 不想,这晋穆帝是不是不堪忍受似的,直接起死回生,病怏怏的样子立马精神起来,睁开眼睛,蹙着眉,看着正往他嘴里送药的敏敏。 她手立马僵持在空中。不知道怎么办了。 褚蒜子见儿子睁开眼睛,立马上前,“皇儿。”敏敏乖巧让出位子。 晋穆帝还是有些虚弱道,“母后。” “皇儿,你终于醒了。哎,顾神医真是厉害啊。”褚蒜子有些激动感激顾堂。 顾堂却面带微笑回应,“那是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殊不知,晋穆帝却似笑非笑看着已经害怕不行的敏敏。他的醒来,也只有谁知道了。 好的兆头,要趁热打铁才行。 敏敏自此成了晋穆帝的专门药保姆了,专门配药、煎药、餵药。 她总感觉皇上总喜欢似笑非笑盯着她看,让她烦躁不安。 终于,憋不住的一天,她装着胆怯害羞的样子,在餵他药的时候道,“皇上为什么如此看奴婢?” 他笑了,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你认为呢?” 她又不是他肚子的蛔虫,怎么知道? “奴婢怎么知道。” 他笑得更狂了起来,“难不成朕这样看你,是认为你美貌动人?” 允许她脸部抽筋下。 “朕记得你应该是谢家的丫鬟哦,只是好奇怎么去了豫州。” 她一愣,他怎么知道? 看她如此痴呆状态,有些伤心道,“你果然不记得朕了。” “……” “我叫彭子。” 脑袋飞快回忆,突然想起刚去谢府迷路找不到倒茶的地方,记得是有个家僕指引来着,那个名字……彭子? 她吓得手艺哆嗦,差点把碗里的药给洒了。 “嘿嘿,看样子,你是记得朕了哦,还好。”他笑得更欢起来。 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怪物一样看他。 而晋穆帝只是耸肩,“朕那时是想去找谢安叔叔的,所以假扮家僕混进去。” “难为皇上还记得奴婢。” 他扑哧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见一面就记得你了,可能是你让我第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的人吧。” 她讶然。 他笑得有些落寞,“朕两岁登基,称唿不是皇儿就是皇上。朕都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她有些吃惊,两岁登基,现在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当皇帝已经十多年了。 “奴婢斗胆,不知这彭子是皇上的名字?”哪有名字这么奇怪的? 他又扑哧笑了起来,“你很小白耶,这是字。朕名,司马聃。” 没想到这皇帝还一点架子都没有,连名讳都毫无忌惮说了出来。看来有混头。敏敏暗自高兴。 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晋穆帝似乎有了些精神。可以来回走动。只是有些嗜睡。敏敏则全方面的照顾。他们也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还好现在由于年幼而由褚太后掌政,并由何充辅政。这病也没耽误什么正事。 眼看着他的病好了许多。顾堂就有告辞的请命了。 朝夕相处下,晋穆帝甚是捨不得敏敏来,曾问过她是否愿意留在宫中?要是愿意,他便向太后请命。 敏敏婉言拒绝了。宫,不适合她。她这样的性格,格格不入。 晋穆帝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嘆息一声。 “那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必当答应你。”这也是他作为皇帝能做的了。 敏敏转转眼珠子,狡黠贼笑起来,“真是是什么都答应吗?” “嗯。”怎么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么我要做个比顾堂官大的军医。”长期被顾堂欺压。她要做大官压回来。好吧,她承认自己属于过河拆桥,而且还是处于半吊子时。 晋穆帝有些迟疑,“这个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朕现在还不执政,没能力任职。” 她的兴致也就这样退散了,笑道,“没事,那算了。” “可还有别的请求不?” 目前她也想不到其他请求了。 她扁着嘴摇头。 见她有些扫兴的样子,晋穆帝心里堵着慌,连一个小小要求他都办不到。 他咬紧咬,下了决心似的,发誓道,“朕对天发誓,当朕执政之时,必定办到。如若办不到则天打雷噼。” 敏敏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有些讶然。她也只是随性而说,不想他那么当真。 他发完誓,沖了她笑,“不会再不高兴了吧。” 她机械摇头,低声道,“不用那么认真的。” 他只是一味的笑,笑得眼泪流了出来,“敏敏,你若下次见到我,请认得我。” 这是他第一次用我来指自己。 她点头,狠狠点头。 “记得第一眼,叫我,彭子。” 物是人非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冬,离开了皇宫。 她见城墙里高塔上屹立一人。朝着她的方向看来。她向他微微一笑。朝他挥手道别。 天下总有不散的筵席。他们之间只是匆匆而已。 出了皇宫,顾堂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外面的世界,嘆口气,“十多年没来了,变化真大。” 敏敏一听,一惊,“顾前辈不是没来过南方吗?” “呵呵,骗你的。” 她愕然。却见顾堂笑道,“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忘记是什么样子了。” 她不说话,保持沉默。他本来就神秘兮兮的,现在在她看来,这个人整个就蒙了纱,更是不懂了。 车拐到了去谢府的方向,她有些着急,“顾前辈,你这是去哪?” 顾堂无辜道,“去见个友人啊,你紧张什么?” 她能不紧张吗?要是进去了,那么她该情何以堪? 只见车子一点点向谢府靠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上。扑通扑通……嗒嗒嗒嗒……车最终还是在谢府停了下来,顾堂率先下来,“敏敏不进去吗?” “我……”她有些迟疑。 “我带你去见个人。可是个真名士哦。”顾堂笑道。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现在他可能不在府邸应该在东山,但是其他谢府的人?她都认识,而他们也认识她。 “下来吧。” “顾前辈,我就不下去,你自个去吧,我……有些倦了。” 顾堂也不多说,点头便朝谢府走去,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顾堂又折了回来,谢府的门再次叩上。 “怎么了,顾前辈?” “唉……”顾堂嘆息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前行,便对敏敏道,“谢府出大事了。” 咦?敏敏惊讶。 “到底怎么了?”满门抄斩?不大可能啊。 只见顾堂深深嘆息一声,“谢家主母半年前去世了。” 她微微一怔,“然后呢?” “建康这谢家,人去楼空。谢安长居东山,这谢家的势力在建康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26页 人去楼空是什么概念? “谢玄呢?”既然人去楼空,那么他去哪了?敏敏有些着急。 “咦?你怎知谢家有这样一个公子?”顾堂大吃一惊看着敏敏。 “顾前辈忘记敏敏以前居住在建康吗?自然是知道。”她微笑应对,不慌不忙。 顾堂点头,“我也没问,不大清楚。” 她微微一怔,便沉默不语,马车嗒嗒嗒,向着中北前进。 谢美人,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敏敏祈祷。 终于,又回到了寿阳。生活也是依然没有变化。每天裁药、选药、配药、捣药然后是学习医术。 她医术还是半吊子,她也不奢求什么当什么神医,当个伪神医就行。治治皮外伤就好,军医指责就这些了。 日子过的算是清闲也自在。每隔半个月还总收到谢朗的书信,上面毫无其他,只有四个字。 等我回来。 有些好笑,他似乎与她的话中,只有这四个字了。 很多年以后,她才懂得这四个字中包含的不止千言万语,还包含着说不完的情钟意笃。 公元357年夏,晋穆帝正式执政,改为昇平元年。而下诏的两部旨意让全国人民惊嘆。 年仅16岁的晋穆帝,将要大婚。与何充的侄女何法倪喜结连理。 而刚执政的晋穆帝下诏,封张敏敏为四品军医。这不仅是开国以来前所未闻的女子当官,还是军医首次突破等级过六品? 当收到圣旨时,让寿阳军营里的士兵大跌眼镜。而敏敏更是不知所措,这一切似乎对她来说,太快了。 皇上给的承诺果然不是一般的效率。短短半年的时间,让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尚本是身体开始下滑,当听到这样的质疑,硬是气的重重咳嗽起来,“胡闹,混帐。” 而顾堂只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发愣的敏敏。 这个皇帝——情意太重。 有了官,待遇就完全不一样,在整个军营里,除了谢尚,也就敏敏职务最高,她那个洋洋得意啊。虽然敏敏曾经跟晋穆帝说过,要把曾经欺压在她身上的全压回来。话虽如此,可是敏敏还是依旧干着原来的活,与当初无异。 很多人都奇怪,偏偏只有顾堂心知若然。 一日,顾堂道,”该学的,你也都会了,什么时候把你架子摆出来?“敏敏道,“时机未到。” 又一日,顾堂道,“你已经把军医的全部该学的都学到了,什么时候把你架子摆出来?” 敏敏道,“趁热打铁。” 再一日,顾堂道,“你算得上是个优秀的军医了,什么时候把你架子摆出来?” 敏敏道,“那么请顾前辈为晚辈倒杯茶解渴吧,学累了。” 顾堂笑道,“好。” 自那日,敏敏开始每日研读医书,不干活了。 时光荏苒,夏季眨眼之间,流失殆尽。落叶的秋来临了。落叶之所以落叶,是为了让新一代的发展。秋之所以寂寥,是为了营造悲的气息。 昇平一年秋,谢尚病逝。 曾经的繁华与哀愁在这一刻,暮然回首,竟是物是人非。 谢尚是痨病而死。死的突然,却也有预感。顾堂就傻傻站在灵堂之上看着谢尚的尸体。百姓三步九叩,从寿阳一直叩到了军营。噩耗传到建康,皇太后当场晕厥。举国同悲。 敏敏站在顾堂身边,她深知,顾堂虽是年轻,但与谢尚关系匪浅。而他也是谢尚请出山的。 “顾前辈,节哀。”敏敏道。 顾堂莞尔一笑,“敏敏,当初我来这,只是出于对谢将军的敬仰。现在他走了,我也便无他恋。” 敏敏大吃一惊,“顾前辈,你……” “是该回大漠的时候了,来中原三载,乏了。” 她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这军中医疗的以后事务,就由你主持了。” “敏敏难登大雅之堂。”她连忙摆手。 顾堂笑道,“怎么会呢?你的精神,就是很多人没有的。” 是啊,小强精神。打死也不认输的小强精神。敏敏自嘲,那也不过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阿q”精神罢了。 “前辈什么时候走?” “待谢将军弔丧完毕。” 弔丧第二天。谢家人陆续到齐了。这也是一别四年,第一次重新面对的时刻。 第一赶到的是谢奕。身后跟着谢玄。这个已经算是成熟俊逸的男子。他退去了脸上的青涩,可是依旧带着一双干净透明的眼睛。此时眼中夹杂着一些悲伤,也许是谢尚的去世原因。浑身散发出一种清慡通透,白皙的五官更加的深邃。他嘴唇抿得很紧。注视着灵堂的棺木,而没有注意灵堂一角的敏敏。 而敏敏却从他踏入灵堂起,就注意着他。 情何以堪 谢玄默默站在一边,看着棺木里的谢尚,心中五味俱全。半年前,他的母亲也躺过这里,那个时候,他是怎样的心伤怎样的痛苦? 和尚超度,然后举行仪式,一切似乎都快差不多时,谢安来了。带着一家三口。 敏敏见他进来,立马转了身走到内厅去。她还是有些面对不了他。毕竟曾经恋过,即使稍纵即逝。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坐在内厅里喝着茶,似是思考些什么。 这时,顾堂走了进来,问,“怎么不出去?” “不舒服。”她道。 顾堂走到她跟前坐了下来,“谢家可能要败了。” 敏敏一怔,不想他的第一句话是如此? “何以见得?” 顾堂无不惋惜,“谢家一直是靠谢将军增门楣,在朝为官的谢奕,谢万的才能都不及谢将军,何以委託重任?唯一一个真才实学的谢安又隐居于东山不问政事,其他谢家人都年龄太小,更无及可谈,你说,难道不是?” 不知道敏敏是否是多心,他眼神中表露出来的,似乎跟她有关似的,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她装着无所谓的态度。 顾堂只是抿着嘴道,“是啊,你又不是谢家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她想白他一眼,他的语气很欠扁。 他站了起来,朗声道,“谢朗明日也应该赶到。这谢将军与谢朗的感情,不言而喻。” 那是自然,谢朗15岁便跟着谢尚,而谢尚是手把手教育谢朗。里面的栽培比谢安对谢朗的栽培还意义深大。谢安算是谢朗的启蒙老师,而谢尚则是再造恩师。 谢朗最后一个赶到,他有些踉跄来到谢尚的灵堂,眼神有些呆滞注视着棺木,一句话也不说。 敏敏站在内厅门口注视着这个少年。 他把嘴抿得很紧很紧,似乎强忍着痛苦,强忍着悲伤。他缓慢来到灵堂之上,叩拜三下,站了起来。当他抬眼的时候,她看到他隐含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庞滚滚而下。 “叔伯……”谢朗终于无法强忍痛苦,哭了起来。一个少年将军,在众人面前,毫无男子气概地痛苦起来。 谢安走了过去,拍着他的背,“胡儿。” “叔叔。”谢朗哽咽道。 “人死不能復生,节哀。”谢安冷静道。如个长者一般。 谢朗低声抽搐,“知道。” 丧事继续,陆续有些人到达叩拜行礼…… 丧事结束后,人们也纷纷退散。敏敏想一直呆在内厅也不是个办法,再者顾堂这样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感觉自己心里有鬼似的。于是就豁出去,大大咧咧出去了。 谢家人也许还处于悲伤状态,并未注意到敏敏走出来。敏敏走出来后站在谢朗的旁边。 谢朗个子很高,八尺有余。他眉目清冷,眼睫毛上还残留刚才哭过的痕迹。这样一个高挑的男人哭起来,虽然不体面,但还是值得同情。 谢朗发现有人注视他,歪头一看,是敏敏。 他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突然想找个肩膀靠一下,他就那样,把他整个身子向敏敏倾斜过去。压在敏敏身上。他压得很轻,似乎是在等待敏敏把他推开。 可是,她没有,反而安慰似的圈起他的身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如一个慈祥的母亲。 有时候,也得注意场合,尤其是如此尴尬的时候。 这样个举动,人的注意力再集中也会看过去。 在场所有人看见抱着谢朗的人,都怔着一句话也说不了。只听到,在不远的谢安,失声呢喃两个字。 “敏敏……”是那样的冗长悠远的呢喃。 她微微僵硬,抚摸谢朗的手也顿了。 第27页 谢朗也微微睁开了眼,悠悠站直了。 一切,竟在不言中。 她只能用微笑保持残留的骄傲,笑道,“师傅。” 她说得很自然,却让人感觉别扭。 谢安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刘氏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五味俱全。四年,这个女人离开四年,而一切也是物是人非。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谢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怎么得,一股痛恨腐蚀原本脆弱不堪的心灵,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谢安笑道。 他这么说把她给弄愣了,什么意思?他一直知道她在这里吗? 谢朗道,“叔叔,其他的后事,由胡儿去做吧,你们去休息吧。” “我来帮忙。”谢琰道。此时的谢琰已经成熟了许多,不如当初一见就使眼色的男孩了。至少敏敏没感觉到他以前那般敌意。 也许,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谢玄也走了过去道,“一起。” 敏敏看着他们开始忙碌起来了。便微微欠身离去。这些都跟她没什么瓜葛。 军营里多了些不该多的人。而却也要走不该走的人。顾堂走了,跟敏敏打个照面辞了官,就背着行李走了。她也没去送他。 正如他说过,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年是谢尚一人去豫州迎接,彼时,而是一人离去。景也萧条,人也离别。一种离愁。 谢家人也不在军营中多呆,谢奕是江州太守,还有职务在身。过一两日也就该离去。谢玄自然跟着走了。 谢朗本是军营少将。只是去年派去训练新兵,也只是请假而来,过不了几日也就走了。 谢安虽是闲人一个,但是,有些地利人和之时,也不会多呆几日了。 倒好,她图个清闲。依旧可以我行我素了。可是总有些必然的意外。 晋穆帝下诏,谢尚病故,谢奕接替其职。也就是说,谢奕不用走了。他成了敏敏的顶头上司。 谢家人知道这结果后,都是心知肚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在前十七年,这个时期,谢家的门户支撑是谢尚,这支撑倒下,谢家自然是衰败了。但是皇族那边又不希望就这样潦倒,便只有这样了。 谢奕接了职以后,还是得回江州收拾打点一下。谢奕命谢玄在军营中看护,便匆忙起身去了江州。 谢安这边,认为没自己的事了,便打算明日回东山了。 谢奕离开那日的晚上。月明星稀,因时秋,嗖嗖凉风,灌进鼻子里,多了点寒意。 敏敏呆在帐篷里,甚是无聊,便又绣起她一直未完成的“泰迪熊”。她一直以为以后见面会很尴尬,可是现在真见面以后,竟然是相对无言。他们来了3日,都在忙谢尚的丧事,今日忙完,也个个安静,各自忙自个的。其中也只有谢朗一人来过,也只是通告一声,他明日就去大西北训兵了。 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敏敏一怔,猜不出是谁,便招唿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是刘氏。她对敏敏微笑道,“别来无恙。” 她想,这刘氏来有何目的?想不透,就招唿她进来了。 刘氏一进来,见帐篷的摆设,极其简陋,不像是个官住的地方。敏敏注意到她眼神流露出的疑惑,便潸然笑道,“习惯这屋了。懒得换。” 刘氏点头道,“你也真是有能耐,成了这东晋传奇人物了。” “啊。”她说不出话了,怎么个传奇法?她什么也没做。 “东晋第一个女子成官,还是个破例的四品,让人费解。当时以为只是名字相同,却不想,真是你。你是怎么认识皇上的?或许谁推荐你的?” 她的语气,她听不明白。或许她纯属好奇,或许她在暗地讽刺。但是无妨,她问心无愧便是。 “也没什么,就是陪顾前辈照料了皇上,皇上问我要什么赏赐,我就说想要个大官而已。皇上不知道我是童年无忌,当了真而已。也只能说皇上金口玉言,义薄云天罢了。” 她把矛头转到了皇帝那,要是真是讽刺,那么刘氏就去讽刺皇上吧。要真是好奇,她也是把实情说了出来了。 只见刘氏缓缓而笑,“皇上果然重情重义,是个好皇帝。” 是吗?想起那个说过,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认得他,叫他彭子的男人时,敏敏总是唏嘘,下次见他,不知何年何月了。 恨不逢时 刘氏走后,敏敏也不想多呆在帐篷里,也就出去透透气了。军营能呆的地方不多,她也只得去药房取看看。 她一进药房,就见一男子手抓着一些药在嗅,不是别人,正是谢安。谢安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敏敏。有些微怔,笑道,“想找些止咳的。” 她勉强一笑,从药柜里配制一些专门止咳的药。手法熟练,干净利落。谢安见过后,笑道,“真有女医者的样子的。” 她道,“学了两年多了,再不成样子,就是白痴了。”把药包好递给谢安。 谢安笑着接过,道,“你长大了。” 她怔住,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很大。” “人小鬼大?” 她笑过,“算是。” 气氛有些尴尬,都说不出话来,谢安看着手上的这包药,“你为什么学医?” 她答不上来,当时学医是为了谢朗一句,陪他。后来只是认真学了才知道医学其实挺有意思。 “随意而已。” 谢安点头,突然感嘆道,“我还记得你曾经给我念过的诗。” “……” “要是当初,我给你的答覆不是让你自己选择,那么你还会离开吗?” “不会。”她本来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要是他说,我要我们在一起。那么她会变成蛾子,飞蛾扑火也没问题。 谢安笑了,笑得朗朗有声,“我们的沟壑还是深了。” 她默默不语。突然想到一句诗。 “我再叫你一次安石吧。” 谢安默然。 “安石,你可知有过一首诗?” “念来听听。”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谢安细细听后,勉强一笑,“谁的诗?” 敏敏摇头,“随便听来的。” “是吗?好一句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他似在自嘲一般。语气中多了太多的无奈。 她看着谢安那双静如止水的眼,嘆息,“安石,你到底爱没爱过我?而不是以替身的身份去爱过我?” 静默,他安静地注视自己手中的药包。 “是吗?也许我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了。”她嘆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欲走出去。 当走到门口时,谢安在背后像是自言自语,“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她微怔,后好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幽幽念起这首诗,自嘲笑道,“我是谢家人。我不可能得双全。必当负一样。”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深知,如若跟了他,他必当以后因为某些利害关系,负了她。所以选择了放弃她。 突然她明白一件事。 谢安不是不喜政,而是在韬光养晦。 呵。竟是如此……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仰天笑道,可泪还是留了下去。 再见,谢安,再见,安石。再见,我的真名士。 她没有回头,直径大步走了出去。 当她掀开帘子时,谢玄就站在门口,呆立对着她苦涩一笑。 她吸吸鼻子,擦了泪,夺路跑之。 谢玄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良久。 谢安走了,谢奕回来了。而他的回来,让敏敏下巴都吓傻了。谢奕身边的那位娇羞妩媚的女子是谁? 那女子蛮腰一扭一扭甚是风骚。偶尔出来的轻笑,更是魅惑众生。不过敏敏总感觉这个女人有点风尘女子的味道。 敏敏当时见了,自愧形色。她虽然也算是蛮腰,可是,难登大雅之堂。见那女子轻巧走到谢玄旁边,魅声魅语道,“羯儿。” 吓……叫的好亲切啊。 难道是……谢玄也太早婚了吧。 谢玄轻咳,退了一步,有些介怀道,“二娘。” 晴天霹雳。难不成这谢母才去世半年,这谢奕就耐不住寂寞,另娶个美娇娘? 一旁的谢朗见敏敏如此大惊小怪的样子,扑哧笑道,“你脑袋肯定想其他去了。” 第28页 她连忙点头,能不想歪吗? 谢朗撇下嘴道,“二叔刚开始调到江州半年就纳了这个女人。而婶婶是个要强的女子,听说后就死活也不去江州了。几乎是跟二叔断绝了。” 她大惊,难怪谢道韫如此不想提起她的父亲。原来是负了她娘。不过,在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为何谢母如此介怀?想来定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却感情纯洁,容不得一粒沙子。想想谢道韫也是如此。只是不知,她现在好吗?而她自己呢?以前在21世纪的时候,她只要喜欢就能到手的,但仅仅局限于喜欢。那些男人专不专一,她无所谓,反正只是玩玩而已。只是如今想来,当真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只想独自占有吧。 “这个女人很风骚。”见那女人对谢玄很是谄媚。敏敏嘆道。 谢朗笑道,“是啊,要不也不会违背当初对婶婶的誓言。” “什么誓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讶然。竟然是如此…… 看着谢奕对那个谄媚的女子微笑时,敏敏想,这个男人负了那个至情的女子。 而当她看见那个躲闪妖娆女子魔爪的谢玄,一副可怜样。眼神似乎都要哭出来似的。 哎!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敏敏走了上去,拉着谢玄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谢玄吃惊。有些反应不过这个人。 她却不管不顾,对那女的吐着舌头,便把谢玄拉扯走了,还礼貌对谢奕道,“将军,借你乖儿子一用。” 他父亲点头了,那女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敏敏。 她也不多说,直接拉他走到谢朗旁边,待他们刚到,谢朗扑哧笑道,“还真是侠女心肠。” 谢玄却嗤之以鼻,“她?只是刚刚膨胀起来的烧饼。” 她也不反驳,只是丢个白目。 谢玄故意眼神往别处当做没看见。 “你们还真是冤家。”谢朗甚是无奈。只是语气多了点酸味。 三天后,谢朗便打算去大西北。在临走之前,他托人给敏敏稍了一封信,信上依旧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她随意一笑。 永远只有这四个字。 芝兰玉树 一个月以后,谢奕正式接替谢尚的工作。只是还未考察出谢奕的工作时,他也病了,同样是痨病,三个月后,昇平二年也去世。 事情发生的很是让人唏嘘。当然对于敏敏来说,不关她的事情,可是,当她看见谢玄看着谢奕的棺木,眼神痴呆之时,她看见了当初谢朗在谢尚灵堂上的那种悲伤。 毕竟是亲生的,即使再怎么对不起他的母亲,终究是个父亲。 他的二娘却不见悲伤样子,只见把手搭在谢玄的悲伤,好不暧昧道,“羯儿,莫伤心。” 谢玄顿时冷了下了脸,语气极其生硬道,“走开。” 他的冷硬让二娘一僵,随即冷笑,“没了老爷,对我这二娘还真是不客气。” 他不说话,只是有些厌烦表现出来,二娘也识趣,走出灵堂,见敏敏正站在门口,冷哼一下,继续大步走,擦身而过之时,还撞了她一下,似乎是恶意。 虽然不疼,但是心里还是不愉悦。拿她出气?她也只能恶狠狠瞪着她的背影,诅咒她。 出完一口恶气,她便走到谢玄身边。 “我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了。”谢玄反而先开了口。 她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是吞吐道,“节哀。” 谢玄嘲讽般笑道,“母亲走时,都叫我节哀。父亲走时,也叫我节哀。你们可知我节哀多次,已经麻木了?” 他的话似是个绝望人说的话,可是他干净的眼中总是表露出他的情感。此时的伤心只是一种落寞而已。 他只是个落寞的孩子。 “人总是会死的,不要去面对那些逝去的人。应当怜惜取眼前人。” 谢玄木讷,侧身看着敏敏,在看灵堂上的灵牌,注视良久。 “烧饼……” 她一怔。 “我决定了,我要做个将军。无论多么的艰辛。” 她莞尔一笑,“好,加油。” 就是这样一次的会话,促使他们以后命运截然不同。 谢安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他失去了两个哥哥。他再次来到了灵堂上,注视良久。他们的谢家已经倒下了第二位了,难道是天要亡了谢家?谢安静默着。 晋穆帝下诏,谢万接其谢奕的职。可以说,这是皇帝再次眷宠谢家。而这次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无疑只能说是命了。 谢万接了旨,来到了军营。谢朗也接踵而至。 在敏敏看来,这谢万还不及谢奕。他委託这样的重任,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而谢安似乎也是领略到了这一点。对于皇上这道旨意,甚是不满。 丧事过后,谢安把子弟们叫到了一起,跟他们谈论人生之道。谢安冷不丁问了个问题,”你们打算怎样面对人世间的事情,来让自己成为有才能的人呢?” 这样一问,这些未经人事的谢家小辈都被问住了。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深奥,他们几乎也未想过。这时,就谢玄开了口,他道,“就该像那‘芝兰玉树’,在自家门庭前无拘无束地自由地生长!” 谢安微笑颔首,觉得他答得很妙。 现在的局势正是大权臣桓温的势力急剧膨胀的时候。谢玄这样答,正是借“芝兰玉树”来自比,隐晦地说明,这时的谢家子弟,最应该的就是韬晦自处,少说多做,把自己本分的事处理好,不去干预其他家族子弟的事。而谢玄正是明白了谢安的心思。 只是他担心,谢万的鲁莽,也许不懂。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 昇平三年,皇上下旨北伐前燕。谢万与北中郎将郗昊兵分两路。也就是他们得北上,离开豫州。 敏敏做为军医,必须得随军。 在出发之前,谢朗来了信,不再是那四个字,而是另外四个字。 平安归来。 她这次也不能随意而笑,谁也说不准打仗。尤其是毫无把握的仗。谢玄说要跟着过去,谢万也是随意。毕竟是一家人。可是谢玄什么职务也没有。敏敏这时好心道,在她身边打杂,打仗可能需要帮手。 谢万便答应了。 只是敏敏想不通,完全可以不用去的谢玄为何要请命跟随。要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仗。 谢玄给她的答案是,只想去见识。 是吗?她惘然。也不多想了。只有担心这场仗。 她是北方人,对北方冬季寒冷也是习惯了。可是对于初来驾到的谢万等人则是不小的考验。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到了北方,御寒措施不恰当就很容易生病,这谢玄就是个例子。 刚过山海关。全军驻营。 药房内。谢玄捂着被子,缩成一团,在火炉旁边烤火。 敏敏见他这样,也不忘报曾经贬低之仇,好不嘲讽道,“还说要当将军,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直接缩在被窝别起来得了。” 也许是难受,谢玄不还嘴,依旧缩着身子,在火炉旁烤火。 见没了趣,敏敏也不再讽刺了,也坐在火炉旁。见谢玄微闭着双眼,眉毛皱了很紧。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她探手去抚他的额头,却被他打掉了。 “你还真倔。”也不管他的反抗,又去探手抚。碰到额头之时,她蹙眉道,“多大了,发烧成这样还不知道。”虽语气嗔怪,但还是起身去配药。 半个时辰后,她把药端过来,递给他,“喝了。” “不喝。”语气似乎很闹别扭一样。 她有些无奈。还是如孩子一般,还没长大。她硬把药塞到他手上,放出狠话“你想去见你父母就别喝了。一家三口刚好团圆了。” 说罢就转身忙自己的。 谢玄咬咬牙,看着碗里的药一怔一怔,最后还是喝了下去。只听他低喃,“我不能死。” 她忙活的手,停顿。随即笑了起来,又开始忙活。 几日后,谢万收到密函,便吩咐,东路军(即北中郎将郗昊兵)现在在处于作战前夕。暂时不用前进。 驻留在山海关。 敏敏思及既然无事,那么便出去走走。而一人总是不大安全,就招唿还在生病的谢玄。谢玄白目,“你就闲得慌吗?” 她拼命点头。 “这山海关有什么好玩的?” 她思忖片刻,摇头,“好像没什么特别。” “那还去干什么?” 她扁嘴,甚是无奈,“陪一下会死啊。” 谢玄点头。 第29页 她一气,“那我自己去玩。” 他拉住她,很是无奈,“好吧。就一个下午。” 身世之迷 山海关已经算是个关外,现在正逢冬季。风沙很大。他们全副武装才从军营出来。说起来算是正大光明出来。毕竟是军医,说到城镇去买药材就是了。虽然冠冕弹簧,却也是恰当。 两人并排走在小镇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掩盖了他们。谢玄因为病没好,咳嗽了几声,白皙的皮肤也因此泛起了cháo红。白里透红,甚是水灵。 谢玄长的没有谢安那般优雅,也没有谢朗那般硬朗。可是他却有两个人都没有的秀彻。以前算是个妖娆的人,如今长大了,从骨子里迸发出的俊逸散发全身,感觉就是个天神一般。 他长的真的祸害众生。现在这样病弱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了。只见街上上至老妪下至妙龄,都用一种怜惜的样子看着他。而用嫌弃地眼光看着敏敏。 她无奈,好像她是个祸害似的。她给一旁的谢玄一记白眼。 而肇事者因为有些不舒服,不如以前那般抬槓,只管自己走。 “我们这是去哪?”敏敏怎么越来越感觉谢玄好像是有目的的走? 谢玄终于在一家看起来算是体面的酒楼停了下来,笑道,“我肚子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抽动着嘴,鄙视地看着他。然后很是无奈跟着进去了。 不大的铺子,可能逢上冬季,客流量也是稀少。小二热情招唿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客官,要吃些什么?” “有什么吃的?“谢玄问。 “客官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谢玄想想,“来个红烧狮子头吧。” 她对这红烧狮子头甚是敏感,她有些吃惊,“你爱吃红烧狮子头?” “也不是,就是上次在寿阳一家酒店里吃了一次,感觉特别好吃罢了。” 能不好吃吗?是她自己独创的。里面的甜味可不是白糖,而是柿子熬制成的。成本就比别人的高,价钱却是差不多。 待菜送了上来,谢玄吃了一口,蹙眉道,“没有那家的好吃。” 她偷笑,当然。 “你想吃?” 谢玄点头,“挺想吃的。” 见他是个病人的份上,她就多照顾他几分吧。义薄云天的老闆娘亲自下厨,可不是常有的。她起身道,“等我下。”便朝厨房走去。 半响,她便端着一碟香喷喷的红烧狮子头出来,摆在他面前,一副等待他夸奖的样子道,“快吃吃看。” 他有些迟疑地下了筷子,扯下一小块肉,蘸了点酱,吃了起来。 “怎么样?” 他点点头,一副惊奇地样子,“就是这个味道,谁做的?” 她自豪道,“谁端出来就是谁做的喽。” 他愕然,“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敏敏感嘆。 “哦。”他埋头苦吃,随意地应了一下。 见他欠扁的样子,无趣坐在旁边等待。 “听说前秦也要去征伐前燕?”酒客甲道。 “可不是,听说前秦那皇帝可是个狠角色。”酒客乙说。 “是啊,15岁登基,才四年的光景,如今已经威震八方了。这前秦看来是气势汹汹了。”酒客丙连忙接道。 听他们这一说,看来,这次北伐有前秦的参与?要是这样就麻烦了。敏敏知道现在前秦的皇帝是符坚。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只是不知道他的年龄却还是风华正茂书生意气之时。 谢玄听后,也不再吃了,擦擦嘴,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吃完了?”敏敏看他不再吃了。 他点头,“饱了。” “那走吧。”敏敏起身。 他注视着她跟在后面…… 还未到门口时,敏敏被一人撞倒了。她有些抑郁看着撞她的人的脚。一双很大的鞋子,是个男人。自下而上,见一双含笑妩媚的眼睛。 她顿时血气一上,“你……” 只见那男子低下身子,把敏敏扶正,看看她旁边的谢玄,微微颔首,再把目光转移到敏敏身上,笑得分外妖娆,“好久不见。没想长这么大了。” 她嗫嚅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现在是在山海关,怎么可能碰到他呢?太不可思议了。 “嗯?”见她不说话,他歪着脖子,有些奇怪。 “哥哥。”她甚是不好意思起来。 陆锦年听后笑道,“还以为你忘记我了。”说罢看着旁边的谢玄,“这谢家人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啊。没想到几年不见,谢家少爷居然变化这么大。” 谢玄微微颔首,“陆公子谬赞了。” 陆锦年笑道,“过谦了。” 见他们这样礼尚往来,她有些憋不住问,“哥哥怎么会来山海关?” 陆锦年一怔,道,“也没什么,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似乎也是太巧了?她也不反驳,“哦。” “妹妹为何在此?” “很不巧,也是路过而已。肚子饿了来此吃饭。” 陆锦年微笑,“我们兄妹还真是巧合。”语气似乎隐晦了什么。 于是,他们便又进了酒楼,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下来畅谈。 “谢小姐已经出阁了吧。”陆锦年问。 “嗯。”敏敏点头。 陆锦年突然脸色一变,“那为何不去径山找我?” 她哑然,支吾道,“我……我想……”见旁边的谢玄,便装着害羞的样子,欲说还休。 她这个样子,谁都明白其中的缘由了,陆锦年哈哈大笑,“女大不中留。” 当然,谢玄不买帐,眼神扫了她一下。还真能装。 “哥哥这是要去哪?”她话头一转,把原本还自在的陆锦年弄得有些回不过来。 “额……” 这个还要想吗?敏敏奇怪了……其中必当有隐情。 “哎,你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对了,我给你的锦囊,你可拆开。” 这下可把她弄愣了,她半响也说不出话来。现在是心虚。 陆锦年摇头,“把哥哥的话,当耳边风啊。” “哪有。我这就打开就是了。”说着从脖颈中掏出那锦囊。却不想被陆锦年按住,道,“你还是在没人的时候拆开吧。” 他话挑的很明。此处人多混杂。 看来这锦囊里有些秘密了。 而她这个哥哥,似乎浑身上下都是秘密。 而陆锦年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身旁的刀疤男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脸色有些微变,然后缓了下就对敏敏告辞,并说他北方还有个家,有空去一趟。 看着陆锦年远离的背影,敏敏更是费解,这个男人以前就看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今日她更加确定此事,只是她所不明白的就是为何他会认她这个妹妹?亦或者这个身体本身的躯壳就不是个普通的难民? 谜团再现 回到军营,她立马搜索出那个尘封已久的锦囊,打开一看,她更是莫名其妙起来。里面只有一块佩玉,汉八角切法的俏色翡翠。她仔细去看着玉,不禁一愣。这玉……她曾经读研的时候,在一本书上特别介绍过。玉料表面设计主纹,把主纹外的地子均匀琢低在一定深度,将玉纹凸显出来。这样的雕刻是剔地平雕。这块翡翠的质地无暇,书上说用剔地平雕,一般用软玉,而用翡翠雕刻的,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有人专门吩咐雕刻,雕刻出这样精巧的也得是大师,那么,这块玉的主人定是非富即贵之人。想起这是陆锦年相赠,她就一哆嗦,这个陆锦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在她发愣之余,帐篷外来报,“张军医,谢将军求见。” 她微怔,谢万怎么会找她? “进来吧。”她连忙把玉放回到了锦囊之中。 谢万便大步的进来,见坐在当中的敏敏,不悦地蹙起眉,“张军医好没规矩啊。” 她惊讶,对哦,这个人官爵比她大。她连忙作揖,“叩见谢大人。” 谢万冷哼。“这次找你是有事。” “大人请讲。” “郗昊从东前进,必当是先行。我方在后,前后夹击。”谢万拿起桌上的茶就直灌入嘴。 啧啧,上好的茶叶就这么糟蹋了。 “谢将军是统帅,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是个小军医罢了。”她甚是不明白,为何要告诉她? 第30页 “郗昊来信密函说快进前燕边境。我只是来提醒你,我们现在是打仗,不是办家家酒,你假公济私,让下手怎么信服?” 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想他把话说完。 “早知你与羯儿是这样,真不该把你们带来。” 她更是疑惑不解,“敏敏不懂谢将军的意思。” 谢万哼了一声,“敢问张军医下午是到哪儿去了?” 原来他是知道她下午的行踪来兴师问罪。 见敏敏不再说话,谢万更是跋涉起来,“我们谢家可是你高攀得起的,即使是四品军医也是糙芥之身。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羯儿可是我们谢家的心头肉,应当是金枝玉叶相配。我想张军医应当自重点。” 看来也不是兴师问罪她的失职,而是来提醒她别再勾引谢玄?真是可笑。她也冷哼起来,正待想反驳之际,谢玄却闯了进来,走到谢万面前,脸上依旧因为微烧泛起的不正常红,浓眉下的眼睛半眯着,“叔叔,今天下午是我叫敏敏陪我出去吃东西的,我嘴里没什么味道,吃不了军营的饭菜。” 他这样一说,给了敏敏台阶下,反而让一脸自信的谢万弄得尴尬没台阶可下。谢万恼羞成怒,“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哼,进张军医的帐篷还挺随意的?”说罢,眼神看着敏敏还甚是轻蔑。 她真的很想发作,却不想,谢玄又来了句,“我只是激动于叔叔对敏敏的误解而已。” 倒好,帮外不帮亲。谢万甚是生气,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这是何必。”敏敏有些无奈,其实那些隐晦的讽刺她还是能接受的。当初她把别人的男朋友抢到手,原配指她的鼻子骂她贱 货,她也面不改色,看着身边的男人只是不耐烦把他们赶走,然后当没事一样,继续跟她亲亲我我。 她早就看淡了。只是没想到谢玄还这般维护她。她倒反而无奈起来。 谢玄不说话。半响,他坚定地走到她的面前,语气不容置疑,“我见不得你受委屈。” 这样的委屈算不了什么。她本想这般说,可是见他眉宇间闪烁的坚定,她还是迟疑了。定定注视着已经高出她一个半头的谢玄。 他微微撇了下头,有些别扭道:“烧饼只能让我一个人欺负。”他连忙躲避她灼灼有神的目光。 她扑哧一笑。如此别扭的话,也只有别扭的孩子才能说出来。她一笑而过,“好吧,那也得看你是否可以欺负到这个已经烧熟的烧饼了。不好啃哦。” 谢玄冷哼,“反正你被我欺负定了,你等着。”说罢走出帐篷外道,“希望你别逃了。” “我不会逃的。”她笑道。 她不懂,那个“逃”字的意味深长而已。所以说的承诺,很轻巧,很随意。 郗昊东军驻停于淮河以南边上,这让谢万很是费解。应当直捣前燕,为何要停留?甚是不解,便写信发了密函问之。 今日 本是个月盈之夜,然而云却遮羞了,把月给隐藏了起来。造成风高云起之夜。做坏事的好夜晚。 敏敏在药房安心的配些跌打损伤之药。俗称“金疮药”。 “有刺客。”谢万突然在外囊叫。 她一哆嗦,被这突发事件给吓住了。还未反应归来,就见一名穿着夜行衣的人,闯进她的帐篷。她还未来得及尖叫,只见那黑衣人立马伸出一把长剑,抵住她的脖子,“最好不要叫,要不杀了你。” 当凉飕飕的剑气抵在她的脖子上时,她大脑才迟钝有些反应。 "我没打算叫。” 她勉强自己镇定起来。眼前这个人处于癫狂状态,要是激怒了他,她可能就横着出去了。她只能心里暗示自己千万不要乱了分寸。眼前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 外面骚动很大,她听见谢万气急败坏的破骂,还有士兵乱作一团的搜素声。她专注着看着眼前这个黑衣刺客。 虽然蒙住了脸,但是刘海下那双半眯着的眼,似乎也在窥探她。 “你想这样一直僵硬地等搜兵来?”她有些耐不住了。 “我知道你会安排好。”刺客很有把握道,说着还加重了她脖子上剑的力度。 这个刺客还是相当聪明的。 她笑道,“那你这样,我怎么安排?”她低头看着脖颈中的那把剑。 他有些迟疑地拿了下来。 搜查士兵一个个帐篷的搜查,都搜查不到。眼见只有张军医的帐篷了。士兵向谢万请命。谢万怒道,“查,照样查。” 指挥一下,士兵则纷纷撩帘而入,才刚进入,就听见敏敏大叫,“大胆。你们……”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士兵吓傻了。正前方,此时敏敏正在浴桶里沐浴,露出大半的肩膀在外。听见敏敏的怒斥,纷纷背过身子,跪下道,“大人恕罪。” 带头士兵道,“奉谢大人的命令搜查刺客,不想张大人在洗浴。小的罪该万死。” 她冷哼,“你去告诉谢大人,等我洗完了,再让他来搜。” 带头士兵道,“回张大人,小的会转告谢大人,大人的帐篷并无刺客。” 还算这个士兵识相。她轻声恩了一声,见士兵纷纷退散了。才长吁一口气。 躲在药柜后面的刺客出来笑道,“你还挺聪明的。” 敏敏冷笑,直接从浴桶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外衣给穿上。而刺客则是料不到她会当着他的面穿衣。即使里面还有个裹胸。 她见他这般痴愣,哼了一声。他成功回神过来。笑道,“你还真是不一般的特别。” 她不说话,把卸下的首饰都一一戴上。 刺客当看到她腰间的佩玉时,顿时上前,夺了那块佩玉,仔细观摩,眼底甚是惊讶,抓起她的衣领,提了上来,一字一句地问,“这是谁的?” 他语气很生硬,让她有些招架不住。难不成是他杀父仇人的?还是他很重要的人的?她不敢揣摩,她有些踌躇不决。 “快说。”他显然有些激动。 “我……的。” 刺客沉默了,只是上下来回的打量她。有些怪异道,“不可能。” 的确,这玉是那个冒牌哥哥给她的,但已经是她的了。 “你爱信不信。”她也不想多搭理他。虽然说命还在他手里,可是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失控的男人不会伤害她。至少他对这块玉很感兴趣。 刺客睥睨,把玉还给了她。然而手却不安分起来,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深邃。灼热。 “锦诺。”他低囔。 这下,她真的傻了。 那个跟冒牌哥哥曾经唤的名字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她试探问。 那男子放下,把蒙面揭开,当脸赫赫摆放在她眼前时,她有种眩晕,一种恍如隔世般的似曾相识。 他容貌魁杰,硬中带柔的俊朗。 “我是你恪哥。”他笑了起来。 她脑子一片空白,凭空又多了个刺客哥哥?上次山贼这次刺客?以后会不会来个採花贼当哥哥? 见她不说话,刺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中夹杂一股质疑,是的,他在质疑,眼前这个女子是不是他所认识的。可是她的脸,他忘不了。 “我不知道你说谁,我不是锦诺。”她不知道他和那个锦诺有什么过去,即使认对了人,那也是她进入这个身体以前的事情了。与她无关。 他沉默注视着,眼中带点挣扎。但偶尔闪烁出来的确定,让她无处遁形。 “也许你是忘了。”他潸然一笑,有些无奈,“经歷那样的事情,你是当忘记的。” 她完全听不明白。只是如个傻妞,笑着。 他把玉交还给她,道,“这样也好,生活应当自在了。”他抿紧嘴唇,“你我的婚约,就当作废了。早在5年前,我就以为陆锦诺死了。” 容许她吃惊一下,她这样的人也能跟他这样的人联姻?她不得不好奇他是什么身份,而这陆锦诺又是什么身份? “今日我已经把任务完成了,还得多谢你的相助。你我就此拜别。以后记得幸福。”他在她额前亲吻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放开了她。转身正想离开,却被她拉扯住了衣袖。 “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被人吃了豆腐也得知道姓什么叫什么。 “慕容恪。” 允许她联想到慕容復,再联想到燕国,再联想到此次战争是为了北伐前燕……一连串的连结,她大惊,“你是前燕皇室?” 第31页 他微微一笑,“是。”而后翩翩然推开了她的手,“如若有缘,我们再见。此时我还有正事。” 说罢,他就离去。 她该放了这个前燕的敌人吗?她轻笑,她不是个爱国志士。转身,倒在床上,睡去。 俘为人质 谢万收到信函,道郗昊东路军战败。顿时原本自信满满的谢万开始慌张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败北?才几天的光景?谢万万般无奈,下令后撤。 他这道指令,让士兵们也跟着慌了起来,都开始猜测东路军是不是战败了? 敏敏接到着旨意。也是吃惊不已。这样可是败了士气。谢玄蹙眉,有些愤恨说,“煳涂。” 当然,她知道他指的是谢万。确实,谢万这一举动,首先就败了军事大忌,消磨了士兵的气势。古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谢万这样在山海关驻扎多日,本是消磨了许多,现如今又毫无徵兆的撤退,无疑是消磨殆尽了他们的士气。如此,这仗就输了一半了。 谁都懂的道理,而谢万却不懂,只能说他是莽夫。 见谢玄如此义愤填膺,敏敏安慰道,“这样也好,直接班师回去。免去了打仗。” 谢玄眉蹙得更紧,忐忑道,“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郗昊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既然战败了,他也不会密函告之,应当叫叔叔去救援。而不是仅仅告之战败。按照平时粗心的人,必当是以为打不赢了,便自暴自弃退兵。郗昊怎会这般傻气?我总感觉怪异。"经过谢玄这么一分析,敏敏也感觉奇怪得很。郗昊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士,这样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懂。谢万初经战场,对这些不懂,难道他也不懂?即使不知谢万是个粗条之人,也不当这样回密函。这其中事有蹊跷。 他们的猜疑是对的。还在谈论之时,有士兵来报,前燕攻打过来了。 真是好时候,在最低糜的时候适当出击。 敏敏与谢玄面面相觑。似乎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事情果然有蹊跷。被人摆了一道。 谢万应急出战,毫无准备的士兵也跟着出去迎战。此时的东晋士兵,溃不成军。拖沓、低糜、毫无士气。 看着谢万着急的出战,而前燕叫嚣声张,鲜明对比。谢玄站在帐篷外,喟然长嘆,“都没必要打了。” 她轻笑,的确。在面临失败面前她还能笑得出来,不得不说她一点爱国情操都没有。 她站在瞻望台上,看着一场,老虎斗病猫的战争。她拿起望眼镜,眺望。 她微怔。骑在马上,前燕士兵队伍正前方的那人。那个名慕容恪的男人。 他挺直坐于马上,英姿飒慡来酣战。嘴唇勾出必胜的微笑。眼睛直视正前方,说了些什么。前燕士兵集体欢唿。那声势浩大,士气高涨。 她侧脸问旁边的士兵,“在最前面骑马的那位是谁?” “回张大人,他是是前燕王慕容皝的第四子。现骠骑将军。” 她半眯着眼,张望这个自信的男人。前夜他夜访到底是来干什么?难道是他使出的计谋? 战争开始了。双方开始出兵。东晋派出铜墙盾站在一旁守。而前燕派骑兵先出。东晋派she手向前燕发出攻击。看着前燕士兵一个个倒下,后面的则接踵而至……好残忍,用人做肉盾。在骑兵的掩护下,其他士兵奋勇而至。蜂窝捣起般,东晋一下子吃不消,原本的铜墙盾被破,其他士兵也开始乱了分寸。谢万更是慌张不知指挥……一片厮杀。 东晋将军被劫。 一下子,东晋军营群龙无首,更加慌张溃散。 唯一的大官就只有这个只是军医的敏敏。 她半抿着嘴,看着那些热锅上蚂蚁乱走的将士。 “该怎么办?”一名将士甚是着急。 “前燕怎么说?”另一名将士道。 “问题就是说前燕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开出赎将军的条件,也再没有动静。” “那东路军怎么样?” “刚发出信件,询问。也告知朝廷,现在就只能等了。” 个个唉声嘆气,敏敏也不知能怎样。她不是军事家,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听他们的,即使她官最大。 三日后,东路军来消息,那无疑是给这个已经乱成一团的军队一个致命伤。 东路军因为是郗昊突然病倒,并未出兵北伐。还更加怪罪谢万擅作主张,扰乱军情。不加理会。 朝廷方面更是大怒,说谢万太过鲁莽,不加思考,有违将军作风。不加理会。剩余士兵回朝发落。 也就是说,朝廷和东路军都放弃了救援谢万。 将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怎么办了。终于想到军营中最大的官——张军医。 真好,在最难抉择的时候想到了她。她冷眼看着他们。 将士虽然维诺,但还是硬着头皮,“还请张军医发落。” 真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知道谢家不好得罪,把难题留给她,让她背黑锅。 “知道了,让我好好想想。”她装着倦意,摆摆手道。 将士脸上释放出轻松,连忙退下。 他们这些人是些赖皮狗,要是不想去管,他们肯定会齐声说她官位最大,应该由她来抉择。反正是赖定了她。也不想和他们磨叽,直接接了就是。 她坐在帐篷里,左思冥想,也理不出一个好方案。 要不就放弃谢万?她尝试这个想法…… 这时,谢玄撩帘而入。他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走到敏敏身边,眼神躲闪不前。敏敏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的来意。他还没开口,她就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谢玄咬着牙,“那你怎么看。” 她轻笑,“你以为我还有什么选择?” 他是知道情势的,所以他几乎有些哽咽,“虽然有时我也很讨厌他,可是毕竟是叔叔。母亲曾经教育我们孝敬长辈。现在叔叔有难,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试探问,“可不可以交换人质?我去当人质。” 她白了他一眼,“有病。你是什么身份?连个官爵都没有。凭什么换个将军给你?” 他不语。牙关闭得很紧。 她想,兴许是伤了他男人的自尊了。 她嘆口气,“这件事,我会圆满解决的,你去休息吧。” 他注视她良久,点头。然后忐忑离去。 敏敏独自呆在帐篷里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想来想去,翻来覆去,总结出,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站了起来,招唿士兵进来,道:“你去通知前燕特使,说我有事与慕容恪商议。” “是。” 时间定在翌日的早晨。 早晨,她便穿戴好,准备出去,谢玄走了进来,“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促狭道,“咦?为什么跟我去?”她看到他眼中隐含到的担忧,明知故问。 谢玄执拗不去看她戏嚯的眼睛,“总之,你得让我去。” “那怎么行?这可是军事机密哦。”她调笑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可爱逗这个男孩了,以前任意他欺负时,她是奴婢,现在翻身了,自然得欺负回来。 谢玄皱着眉,一副耍无赖的样子,“不管,就是要去。” 被他这般无赖样,敏敏喜笑颜开,“呀,谢家少爷在耍无赖啊。” 旁边的士兵偷乐笑了起来,谢玄见况,大囧。 她故意很勉强的样子,可嘴角不自禁露出的偷笑,“好吧,谢家少爷耍无赖都用上了,再不同意太不尽人情。” 说罢,终于溺不住笑意扑哧起来。谢玄故装没看见,大步向前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嘆,自己身份不一样,胆子也大了。 进入前燕军营,士兵上下打量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慕容恪安排他们在军营中最大的一个帐篷里探讨。可是刚到门口却有一士兵拦住他们,“将军吩咐,只要张大人进去。” “什么?”谢玄咬起牙,一副兇狠样。 敏敏按住他,“稍安勿躁,我过去就是,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她笑道。 谢玄还是有些担心,“他这样是违背常理的。” “无妨。”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迈出一步准备进去。谢玄拉住她的衣袖,那是她见过他给她最真诚的眼神,他道,“我等你回来。” 她抿了嘴,点头进去了。 屋内,慕容恪翘首道,“等你好久了。” 她不动声色坐在他的旁边,“看来你之所以不吭不响,只是想引我来找你。” 第32页 “嗯哼,你很聪明。”慕容恪拍手鼓励。 她瞟了一眼,继续道,“说吧,你还有什么目的。” 他笑,身子前倾过来,“你说呢?”故意做登徒子的样子,还陶醉在她髮髻见嗅了嗅。 她笑,“我不喜欢小狗在我旁边嗅来嗅去。”脸上优雅至极。 慕容恪耸肩,“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一脸无奈,“只要你开口,我便放了东晋那位将军。” “就这么简单?”她一吃惊。 他嘟嘟嘴,“因为你是锦诺,不想让你负责太多压力。” 有的时候,她真得很想弄明白,这个锦诺到底是谁。可是即使是儿女私情,以这慕容恪的个性断然不会怎么简单吧。 她还是满是狐疑问他,“我想没这么简单吧。” 慕容恪怔住,歪着头,“那你以为呢?” “不知道,但总是觉得不会那么便宜。” 慕容恪放声大笑,“锦诺聪明了,知道我又在跟你开玩笑。哎……以前的锦诺我是说什么信什么的。”说罢,还吁了口气,无比感慨。 她忍不住嘴抽搐,斜眼看他。 他变脸似的又笑了起来,“进入正题,条件是换个人质给我带回去。怎样?” “你可以直接说,你就想把我带回去得了。简言意赅。” 慕容恪笑道,“正是此意。” 她忍不住冷哼,这样讨论的结果她也猜到了。 慕容恪自动忽略她的轻蔑,直接问,“愿意否?”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她反问。 他微笑,“没有。” 事情达成协议,她也不想多说,直接问,“什么时候放人?” “随时可以,只要你什么时候过来。”他随意半倚在椅榻上,似笑非笑地注视她。 她看着眼前的美色,笑道,“你还真是个可怕的妖孽。” 他回给她一个,很轻微的笑容。 她没再出这个帐篷。写了封信给谢玄,再写了封信给皇帝。叫慕容恪全交给谢万。 她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谢玄静站在帐篷外,大叫,“我会等你回来。” 那次她哭了,是那么莫名其妙。一旁的慕容恪走上前,拍着她的背,抚摸她的髮丝。一句话也不说。可眼神中夹杂起一丝丝怜惜。 她没有料到,她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揭开这层身世之谜。 机关算计 她没再出去这个帐篷。写了封信给谢玄,再写了封信给皇帝。叫慕容恪全交给谢万。 她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谢玄静站在帐篷外,大叫,“我会等你回来。” 那次她哭了,是那么莫名其妙。一旁的慕容恪走上前,拍着她的背,抚摸她的髮丝。一句话也不说。 她没有料到,她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揭开这层身世之谜。 她给谢玄的信上写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而她给晋穆帝的则是,“巾帼不让鬚眉?”上面还淘气画个笑脸。 其实她写给晋穆帝的那封是故意的。她是在赌,她深知晋穆帝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情意如此重的人,断然会内疚,而自己却表现的如此深明大义,无疑使之更加内疚。她也是没选择才去当人质,而现在唯一的希望也只能看晋穆帝到底会不会因为她这封信来救她。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前燕国都在龙城,也就是21世纪的朝阳。辗转20多天就到了。刚一到城门,敏敏就听见百姓的欢唿声,人气高涨,人声鼎沸。她撩开帘子,好奇看着前燕的百姓如此热情于慕容恪,受爱戴程度不亚于当年谢尚到寿阳时。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她一怔,怎么刚进城门就停了下来?她还未思及过来,看着队伍的前面站着一个人。应该准确来是,是个女人。她面带微笑,定定地注视着领头的慕容恪。 在马上的慕容恪微微一笑,下了马。 那女子就立马投进他的怀里。众百姓齐声欢唿,“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 这个场面很轰动,至少在马车上的敏敏是吓住了。可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这个王妃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慕容恪稍微放开了王妃,细声道,“你还真招摇。” 王妃吸吸鼻子,“想你了,每天在城门口盼着你回来。” 慕容恪怔了怔,笑道,“傻姑娘。” 王妃拽着他的衣袖摇晃,“打了胜仗,皇上肯定又要赏你了。嘻嘻。” 慕容恪点了点头。想起马车上还有一个女人。蓦然回首,只见那个呆呆看着他们的敏敏正聚精会神。他抿起唇,眼神黯淡下去。 这是预料之外的。 王妃顺着慕容恪的目光看去,距离远的原因看不清楚马车上的人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那个人是女人。 “恪,马车上是谁?”虽然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可是语气中含着点点醋意。 看来计划要变了。慕容恪嘆息。 “回去就知道。”他揽过王妃,笑道。 王妃见都是百姓,也不多什么,默默点头。 慕容恪把王妃抱到马上,自己也跟着上马,一副神仙眷侣的样子,羡煞了在场所有的百姓。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齐声跪拜,何等风光。 马车上的敏敏,不禁羡慕起来,要是自己是那女主角,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感慨归感慨,毕竟这样美好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像她这样的人的身上。 她这样平庸的外表,一点信心都没有。 马车直接把她带入慕容恪的王府上。她有些吃惊,她是以人质的身份到前燕,不是应该要到皇宫去叩拜皇上然后住在皇宫吗? 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是也只能顺从。马车刚停,她撩开帘子,见慕容恪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而一旁的王妃,则是目瞪口呆。敏敏一看,也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和这个王妃——太相似了。 只是他们事后的反应虽然都是质疑地看着慕容恪,但……王妃眼神当中还夹杂着一丝绝望。 慕容恪依旧满面春风搂着他的王妃,眼中多了点戏嚯,“看,我给你找了个姐妹。” 王妃不说话,讪讪一笑。显得分外尴尬。慕容恪对敏敏道,”你自便。“说罢揽着王妃进了王府。 敏敏更是大惑不解。她既然跟这个王妃长的那么相似,为何慕容恪第一次见到她竟然没有吃惊,如见平常人一般? 那么问题自然是……慕容恪见过了她,要么就是关于她的身世?谜团重重,她自己也煳涂了。她在想,是不是有个在人布局?而她只是颗棋子? 带着一大堆的疑问,她进入了王府。 招唿她的是王府的管家,他对她点点头,领她去别院,一个名为“千秋居”的地方。 这地方算是清雅,至少有竹子有流水,还有小假山,俨然是个气派别院。她有些吃惊,这慕容恪对她怎这般好?感觉有点金屋藏娇。她暗笑自己多想,推开门进了卧室。 这时,一直在她身后的管家突然自言自语笑,“主人终于如愿了。” 她转身疑惑,“什么意思?” 管家摇头,顾左右而言他,“姑娘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很好,没见过这么上心的别院了。”她笑道。 管家点头,“确实是上了很多心。”似乎感伤一把,“姑娘你自便,老身先告辞了。” 她微怔,点头。管家作揖离去。 她张望起这间卧室,不是很大,却雅致。里面几乎是深紫色调。紫檀桌椅,紫色帷幄,桌布也是紫色的。看来,这慕容恪爱极了紫色。她有些累了,刚脱衣躺下床,一位婢女碎步走来,敲了下她的门。 “张小姐。王爷请您去前厅一下。” 敏敏坐了起来,这床还没捂热呢,又有事了。她应了一声,穿上衣服打开门,跟着婢女出去。 别院离正堂比较远,她来到前厅的时候人已经都到齐了。只见慕容恪正一脸微笑对她。她咬下嘴唇,见一旁的王妃有些躲闪的眼神看她。 看来,又有一场好戏了。 她走了进来,昂首挺胸傲视慕容恪,“王爷找我何事?还有,为何我会居住你这?” 慕容恪微眯着眼,嘴唇微微勾出一道弧线,“我已通知皇上,皇上答应让你住在本府了。而此次找你,你想借你的玉一观。” 她感到莫名其妙,却见王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锦诺?”慕容恪这一问候,让敏敏惊讶。王妃是锦诺? 第33页 她是锦诺,而王妃也是锦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恪别有深意地注视吃惊的敏敏。而后负手站起来,走到敏敏旁边,“不知张军医可愿意?” 她现在疑云很多,也只能顺水推舟看看这慕容恪葫芦里卖什么药。她点头从脖颈中取下那翡翠的玉,递给他。 慕容恪接过这块翡翠,在手中把玩,嘴唇略带嘲讽的味道。他笑着看着王妃,“锦诺,把你的玉给我看看。” 王妃慢悠悠站起来。从颈脖中取下递给他。 那是一模一样的翡翠,无论是材质,无论是手工雕刻。 敏敏有一丝难言的情绪上了心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王妃手有些颤抖,唯唯诺诺道,“恪……” 却见慕容恪微笑回应,“怎么了?我的锦诺?” 王妃咬紧嘴唇,低眉不说话。慕容恪笑得诡异起来,“拥有同样的玉,外貌如此相似,你说会不会是巧合?”他突然专注看着敏敏。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没那么多智商去猜测。”敏敏扶额按摩自己的太阳穴。 这些乱七八糟,她根本就不知道从哪来找出头绪。一直以为简单的身体,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圈中圈的纠葛。 慕容恪反身转向王妃,好不温和对她说,“还是让我的锦诺来解释下?”说罢眉一挑,把王妃心中那紧绷的弦崩溃掐断。她跪了下去,梨花带雨道,“王爷。” 慕容恪冷笑,“王妃这是怎么了?为夫可没让你跪下啊。” “王爷既然已知,为何还要如此。”王妃泪流满面起来。 慕容恪眼神一暗,“我只是想让我的锦诺自己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这一席话,再明白不过了,她是真正的锦诺,而这个王妃是冒牌的。 王妃低眉哽咽,“王爷应该知道。” 慕容恪娓娓道来,“前燕有陆氏,国之首富。有二女,长女名陆锦年,么女名陆锦诺。皆明珠也,长女性情温顺,么女活泼好动。燕王因陆氏财富,希翼囊中,长女已与南方一商人有了婚约,又知不得宠的第四子与幼女关系匪浅,特将么女赐婚于第四子。” 这么说…… 敏敏吓到了,跪在地上的是陆锦年?那么那个给她佩玉的男子不是她哥哥?那又是谁?而这其中似乎是一环扣一环,让她更加费解。 王妃不做声。继续抽搐。 慕容恪继续道,“而后陆氏却暗地勾结鲜卑族,欲资金转移,商会齐体叛变,这样前燕没了国库来源,将溃不成军。却不想被人告密,燕王大怒,则与莫须有的罪名将陆氏男子抄斩,女子流放南方为婢女。而燕王的第四子与么女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宫门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以保全么女不被流放而在冷宫做宫女。第四子长大成人,拼命立下汗马功劳,而他的请求别无其他,就是娶陆氏么女。” 这时王妃道,“自小,与锦诺除了性格不像,外貌起码七分相似。可是你知?我自小就仰慕你,你可知,当年鞦韆下唱着歌的不是锦诺,是我?” 慕容恪怔了怔。 在一旁的敏敏就如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齣戏。 “是,是我蛇蝎心肠,当衙役问谁是锦诺的时候,我站了出来,那时我告诫她,到了南方去建康找我那未婚夫,再来救我。”王妃哭诉道,“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在宫中当宫女。因为我知道,慕容恪是那么爱着陆锦诺。” 他嗤笑,笑得自嘲。 王妃继续道,“当你揭开喜帕那眉宇间的欢喜,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罪恶,我抢了属于妹妹的一切。可是你给我带来的幸福慢慢腐蚀了我的罪恶。对不起,我只是自私得不想被流放而害苦了她。”说着把目光转向敏敏。 敏敏定定看着这个女人。她确实太自私了,原来是她妹妹的一切全让她给占了。而那个可怜的锦诺在流放中不知道经歷了什么,死去了,而她这缕飘魂附上,代替她继续活下去。 慕容恪有些痛苦,却释然笑了起来,“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他这句话,敏敏和王妃都质疑看着他。 “我的锦诺她的活泼不是装出来的,而且我的锦诺眉间有颗红色小硃砂痣,而我的王妃却没有。那时发现太晚,她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他一丝无奈看着敏敏。而他眼神中似乎夹杂中一丝抱歉。 她想,一夜夫妻百夜恩,何况慕容恪是如此重情的男人?他之于这个王妃,已经有了夫妻情意。 她笑,他为什么要揭穿这编织几乎完美的谎言?这其中到底还有些什么? 却不想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恪……我祝愿你和锦诺幸福美满。”说罢,身子直接沖向前厅的柱子上。还好离敏敏近,她一把把她抱个满怀。 慕容恪也吓了一跳,连忙上下检查王妃,“你疯了?” 王妃只是无声的哽咽。 慕容恪嘆息。 晾在一边的敏敏打个哈欠,慵懒的样子,“我说慕容恪,你找我来,该不是想我让我看你们蒹葭情深?” 慕容恪一怔,放下抽搐的王妃,“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别以陆锦诺的身份活下去。” 她笑,一脸的嘲讽,“为什么?这个女人害的我过得那么苦,凭什么她可以继续当她的王妃?” 虽然受苦的不是她,但是觉得坏人有好报总是让人受不了。 慕容恪抿唇,“你失忆了,我根本没必要去揭穿,你可知为何我还要挑明吗?” 她一怔,的确值得推敲。 “因为我不想我们中别人的圈套。”说着,他好不讽刺自己。 她睥睨笑之,“说说这圈套吧。” 慕容恪点头,“在我发现我的王妃不是锦诺而是锦年时,我曾经很懊恼,但已经成了定局,这里面牵扯太多。有些都挽回不了。于是我便去想找你的下落。可是我查到当时派送你们流放的卒都死了,而父皇把事压了下去没有告诉,我便知道,这其中有干坤。而前秦那边却有动静,说有人微服私访南下。于是我就联想到我一直忽略的前秦。这次东晋北伐,前秦主动联盟于我国。还叫父皇指派我去围剿。而前秦给我将士单的时候,我见到你的头像。那个时候我真的吃惊不已,但却不能确定。而后前秦又密报截得东晋发给东路军的密件,我便想出伪造密件,可我并未见过将军的章印,于是夜访军营,我本是很小心,却因一只野猫打碎了碗而被发现。就逃窜到你那帐篷里,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她有些不懂地问,“能告诉我,圈套是什么?” 慕容恪嘆气,“全前燕都知道,我慕容恪很爱他的王妃。在大婚的时候,发誓只娶一妻。而我慕容恪也是个常胜将军,前燕兵力主心是我。” “哦”她茅塞顿开,“用儿女情长来牵绊你?让你懊恼一阵?好让前秦趁虚而入?” “我目光短浅,总觉他们的目的是如此。” 是吗?她总觉得不是这样,可其他的目的她又想不出来,一想起那个冒牌的“陆锦年”。她心有余悸,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亦或者当初去径山,就是计划的开始?可是这个计划是不是布局的太长?目的却如此短浅? 她也想不出什么,看着慕容恪,笑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脸上太多的戏嚯,看不出一点真诚。 王妃脸色刷白,低声细语道,“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我是张敏敏,东晋四品军医。”她道。 王妃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了。 慕容恪定定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一般。眼神太过复杂,敏敏看不懂,她也没多余的感情去了解,耸肩道,“我失忆了,以前的记忆全部空白,我只是张敏敏而已。” 慕容恪苦笑,对敏敏道,“是吗?我们确实是有缘无分。” 她轻笑。这里多出来的插曲是她始料未及。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也只能当张敏敏。一来,她对这个慕容恪一点感情也没,做他的王妃很难,二来,慕容恪在前燕的声望太高,要是来这一出,肯定也会影响他甚至整个国家。三来,正如慕容恪所说,说不定是个圈套,不能有些变故而被设计人正中下怀。 王妃专注看着慕容恪,慕容恪只给她个安慰地笑容,“你永远是我的王妃,我的锦诺。” 笑容中带着些苦涩。 人生总是必有一失,才能得到另一样。 她得到了这个男人,却失去了不能言语的感情。 而这个男人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挚爱的女人。 第34页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情深意重 王府别院“鞦韆院”,曾经她一直以为是个别名,可后来她在逛院子时候,发现池塘旁边有个鞦韆。她在想,都多大了,还装个鞦韆装嫩?想是这么想,还是好玩坐了上去,盪了起来。 偶尔童心未泯也是个乐趣。她因为盪了好一阵,有些飘飘然起来,没力气盪了。一阵懊恼,后面有了推力,她又盪了起来。 “啊。”她着实吓了一跳,回头见慕容恪一脸微笑道,“好玩?” 她气唿唿:“你要尝试下?” 却见慕容恪眼睛一亮,“好啊。”说罢把她弄停下来。她着地时,还感觉自己在空中盪似的。 看他一脸jian笑,她就想有种报復的冲动。 “我觉得你把方向换一下比较好,朝着湖中盪,很刺激的。”说着脸上一副正经的提议样子。 “是吗?”慕容恪略有些狐疑。 而她却捣蒜点头。 他很听话把方向换了。 “当你盪到最高时候,你试着展开双手,试着飞翔的样子,那样很有意思的。”又是一派正经。 他思忖,“我没盪过,还真不知道。” 她笑道,“盪了你就知道。” 他点头,温温的笑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罪恶。拿人家的信任,整蛊他们。 她帮慕容恪推鞦韆,来来回回地盪着。 当到最高处,她叫,“展开双手试试。” 却见慕容恪只说不做道,“我已经感觉自己在飞了。” “展开更能体会。”在他背后,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眼神。 果然当他展开双手,因为冲力太大,整个人脱离鞦韆,如跳水运动员做个前空翻180度转身,直接进了水。 “哈哈……”她大笑,笑得无法无天。报復的快感就这么着落好了。 可是当她笑得前俯后仰,喘气不出的时候,池面偶尔泛起的涟漪开始慢慢平息。最后平静如镜。 她傻愣了,呆呆的。 玩笑开大了。 “喂,慕容恪……”她对池塘大喊,可是却还是安静出奇。 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她有些紧张害怕了,可是她是个旱鸭子,不能潇洒跳入水中。 “来人啊……唔。”她刚准备叫,嘴却被身后的人捂住。捂住她的那只手还是湿漉漉的。她瞪大眼睛,后脚跟向身后的人一踩,那人吃疼放开她,恶叫,“太歹毒了。” 她更是怒瞪,“谁叫你耍我?” 慕容恪却做出失望的样子,“以为你会奋不顾身去救我。” “我不会水性。”她耸肩,“不拿性命开玩笑。” 慕容恪勉强一笑,“是啊,你不是以前的陆锦诺,不会为了我拿性命开玩笑。” 听他这口气,这个陆锦诺以前还为他牺牲生命来着?啧啧,难怪慕容恪会如此爱陆锦诺。用生命去爱,不是每个人能做到的。 不禁自嘲起来,她这种不肯付出的女人,难怪没什么人能用生命去爱护她,去爱她。 事隔几日,皇上下旨昭慕容恪进宫,还要带上她这个人质。当她进皇宫时,她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有什么事要发生。 而在一旁坐的慕容恪笑道,“没什么的。” 事情正如慕容恪所说,没什么的。 晋穆帝以三年不北伐前燕,开多个通商口与前燕通商。还贊助前燕500万白银支持前燕充军来保护国家安全。割淮河以南三个城池给前燕。 这样的丰厚的条件简直是让人目瞪口呆,就连燕王也是惊讶不已。早就听过东晋第一女子当官,可是没想到这东晋皇帝竟然如此重视这位女子。本是无心于这人质的燕王为此也对这名人质好奇起来。 当敏敏立于大殿上之时,全殿的人无不吃惊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 “这不是四儿的……”燕王有些吃惊看着慕容恪。 慕容恪叩拜,“父皇也是觉得像吧。儿臣也甚是吃惊来着。” 燕王仔细打量起敏敏,“你国已经派出使者来商讨交换条件。我和你国君已经达成协议,你国使者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去。” 效率还真快。她也料不到晋穆帝能如此迅速,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所谓交换的条件让东晋震盪不小,民间更是传出张军医与皇帝之间种种版本。毕竟为个四品军医,开出如此,实在是太离谱了。 “那么还请燕王安排即日起程。”对于这个地方,她没什么好留恋。 这是人质该有的心态,却不是人质该有的礼数。一般人质会说吃完最后一顿饭再走。 燕王也没法,便吩咐下去了。 敏敏欠身,“那么燕王告辞。”再对其他人欠身,却见慕容恪呆呆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眼神夹杂着不舍,似乎在诉说一种不能言语的抱怨。 她也是一怔,随后对他欠身,“王爷告辞。” “我送你。”他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有些失言,现在在大殿。他转过头望下燕王,却见燕王已经一副瞭然的注视着他,“你去吧。” 他抿嘴拱手,“是。” 送至宫门,慕容恪突然开口,“真的不值得留恋吗?” 她望着宫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颀长的身影若隐若现,有些似曾相识。 她回头,第一次专注于慕容恪,“我不是锦诺。你的锦诺在王府等你。” 慕容恪轻闭双眼,“我知道了。” 宫门口,她下了马车,微微习风摇摆着她的衣裙,她呆呆着看着那个春风般微笑的男子,他做着委屈状,“我实在不能等你回来了。” 她呵呵一笑,“真想不到是你。” 谢玄走上前,在离她一步距离停了下来,一脸无奈,“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居然为烧饼服务。” 她呲嘴一笑,“以后服务更多呢。”说罢,转身对身后的慕容恪道,“你就送到这吧。” 发愣的慕容恪看了看也在探究般看他的谢玄,再对敏敏点头,“保重。” “不保重了,女孩子得要身材,你说保条就行。”她故意淘气道。 有些无奈,慕容恪道,“那么……保条。” 她点头,上了谢玄的车,撩开窗帘,对着马车后的慕容恪挥手告别。 慕容恪苦笑跟着挥手…… 这一别,竟是天涯海角,从此平行。 敏敏在前燕只待了半个来月,可是当她再次回到东晋的时候,与离开之前相比,已经面目全非了。谢万被革了职,废为庶民,北伐中不战即溃,丢了15000名士卒。而另一边的桓温他正等着要削除谢家十几年的豫州势力,好为自己逼进建康扫清道路呢,就是他的一道奏摺,把谢万免为了庶人,一把翦除了谢氏家族豫州的立足之本。这一下,谢家可真是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危机。 谢安的两个哥哥都去世了,老五老六声望不足,都只当个小官,而谢家小辈都年龄尚幼,难当重任,眼看就后继无人了,谢安没法不痛心,他再也逍遥不起来了,于是,他痛定思痛,没办法,打点行装,到江陵桓温那儿,给他当了个司马。 敏敏听说这个消息惊呆不已。而谢玄只是感慨,“难为叔叔了。” 他韬光养晦已经很久了吧。 到了建康宫殿,她进谏晋穆帝。四年的时间,时光无论怎么荏苒,她和他久别重逢之时,已经暗淡下去了喜悦。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曾经答应过他,再次相逢之时,叫出他的名字。那时的信誓旦旦,而今已经苍白无力。 她立于大殿之上,叩拜着他,“臣叩见皇上。” 他的眉宇间多了份硬朗,却因为身体差整个人清瘦苍白。他定定注视着她,眼神多了份失望,“起来吧。” 她起身见他专注看着她,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笑道,“谢家已经无兵权,你这个军医,另选个军队呆着吧。” 她不想召见她来,是为了这个?有些迟疑,不知怎么答覆。 这时,从百官队伍中走出一中年男人,对晋穆帝鞠躬道,“臣恳请皇上派张军医到我帐下,我军队中正缺一名医术高超的军医。” 这位中年男人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可整体身型健硕,身材均匀,脸上更是一种霸气散发,目光如炬,标准的剑眉更显得这个人气度。 年轻时,必当是个英俊的男子,而且还是个血气方刚、不可一世的男子。 “既然大司马要求了,就派张军医去你哪儿吧。” “臣谢过皇上。”她与桓温同时叩拜。 第35页 晋穆帝摆摆手,轻微皱起眉头,忍不住咳嗽起来。 看来他的顽疾还没根治。记得顾堂曾经说过,他这病,治标不治本,没辙,能拖则拖。 一旁的太监见状,连忙劝诫晋穆帝,“皇上,皇太后吩咐过,不宜劳累。” 晋穆帝拳手放在唇边轻咳,“知道了。” 太监得到允可,朝大殿喊道,“无其他事,退朝。” 百官齐声作揖叩拜,“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穆帝疲惫起身,由太监搀扶回去。 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朝会,百官纷纷离去,敏敏也正准备回去收拾之时,桓温在后唤道,“张军医留步。” 她回头,礼貌拱手,“大司马。” 桓温笑道,“不必客气,以后是同僚,得互相照应才是。” 她微怔,点了点头,“大司马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打个照面而已。一直未见过张军医啊。” 她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卖了什么药,只能先顺应点头。 这时一太监碎步而来,走到他们面前,“张军医,皇太后请你过去一趟。” 她有些吃惊,连一旁的桓温也吃惊一下,而后绕有深味看着敏敏,“既然皇太后找张军医,桓温也不打搅了。”说罢作揖离去。 她看着桓温背影,感觉以后这路……坎坷。 到了太后宫殿,她一进门,就见太后笑看着她,“你来了?”这样的开场白让她有些惊讶,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过来。”她拍拍她旁边的椅子。 她踌躇不前,不明所以。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太后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她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太后道,“敏敏是吧?” 她准备站起来行礼,却被太后压住,“说说家常,不用什么繁文缛节。” “是。”她点头,极为小心。 太后也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知皇儿与皇后的婚事是怎么来得吗?” 她纳闷,皇族的事,与她何干? 太后却继续道,“四年前,皇儿找我,说他想执政。” 她哑然……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后来我说娶了皇后就可以执政。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个时候我以为皇儿懂事了。可是……他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做了军医。我以为他只是简单报答而已。可是而后皇后向我诉苦,说皇上晚上叫唤过一个叫敏敏的女子。” 太后说得太明显,她自是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我一直很纳闷,所以我想问下你,这敏敏是哪点吸引了我的皇儿?”太后眼神锋利起来。 这次要是答得不好,那便随时掉脑袋了。 她寻思片刻,“敏敏想这只有皇上知道了。” 太后笑道,“回答得好,我问过皇儿,你可知答案是什么?” 她摇头。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 如三岁兮!”太后念完这首诗嘆息道,”这就是皇儿给我的答覆。” 她震惊,何时,她让晋穆帝有思慕之情了?她什么也没做……“敏敏惶恐,不知太后诏我来,是何时?” 太后又一声嘆息,“皇上病越来越重,本想找顾堂再次来朝,却寻觅不着,宫中的那些太医都是些废物,不成气候。见皇儿日渐消瘦,我想,这也是其中之一吧。” 太后的意思就是隐晦告诉她,叫她留在宫中? 翩翩太后继续道,“皇儿与皇后大婚已有四载,可眼看一个子嗣也没有,而皇儿身体又不好。我甚是担心。” 她开始有些紧张了,不知下文又是什么了。 “我想定是皇儿不喜皇后的缘故。跟皇儿商量过选秀填充后宫,皇儿也是无精打采叫我打点。我想,皇儿对别的女子暂时无兴趣,所以我想……”太后故意停顿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暧昧。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驾到……”突然,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一太监的传召声打断。 名花有主 晋穆帝走了进来,似乎料到她在一般,朝她微笑一下,向太后拱手,“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道,“皇儿来的真是时候。” 晋穆帝苍白的脸上顿时充血般,红润起来。勉强笑道,“母后,儿臣不知你的意思。” 太后招唿晋穆帝坐下,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晋穆帝风轻云淡道。 太后别有深意道,“该找个你称心的人来照顾你。” 敏敏一顿,手微微颤动起来。 晋穆帝自嘲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母后不用操心了。” 太后不以为然,端起茶几上的茶,呷了几口,平静道,“母后想来想去,曾经都是敏敏照顾你,她挺合适的。不如封个妃嫔来照顾你。也合了你心意。” 这一席话,让她和他都吃惊起来。 她感到一种绝望,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嘴唇泛起一种难言的苦涩。晋穆帝半眯着眼睛,眼神中游离于敏敏与太后之间。太后一副慈母般神情,敏敏半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丫看不出得表情。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比以前更为严重。太后连忙站起来,轻拍他的背,一丝担心,“好端端的怎么又咳起来?” 敏敏有些呆愣,看着他咳嗽这么严重,欲言又止看着晋穆帝。 晋穆帝回给她一个安慰式的微笑,而后拉住太后的手,“儿臣没事。” 太后皱着眉头,不悦道,“还说没事?”嗔怪后,叫唤太医来……“母后不用了,别忘了,这里可有个现成的。”晋穆帝痴笑看着还有些发愣的敏敏。 她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弓起身对晋穆帝道,“臣来看看。” 他点点头,炯炯有神注视着她帮他捋袖,为他把脉。 脉象混乱,不时还有骤停状况,她有些担心起来,曾经在医书见过他这般症状,似乎是——大凶。 见她脸色不佳,太后更是着急起来,“到底怎么样?” 她不敢说,嗫嚅道,“臣……臣认为,应该……应该……” “应该什么?”太后忍耐到了极点,有些怒气了。 而晋穆帝则绕有兴趣看她窘迫的样子,看够后,为她解围,“应该没什么严重的吧?”含笑注视她,眼神中,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会意,点头道,“是,没什么要紧,就是最近疲劳而已。” 他笑得更开,扶住太后的手,“母后,说了没什么事吧。” 太后还是有些担心,见自己儿子比她还豁达,也不多什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刚才的话题,“皇儿觉得母后这提议怎样?” 晋穆帝眼神一暗,把目光看向又开始傻愣的敏敏,似笑非笑般反问起敏敏,“要是你做我的妃子,你愿意吗?” 她有些慌张,他这么问她还能怎么回答,她只能勉强自己,叩拜,“这是臣的万分荣幸。” 晋穆帝扯出个淡淡的微笑,定定注视着,“不后悔?” 她有些犹豫,而后咬了咬牙,忍住自己绝望的眼泪流出,他在逼她吗? “朕问你最后一次,后不后悔?” 她紧紧咬住嘴唇,几乎想破口而出说,不想当妃嫔,不想进宫当后妃。纵使她心中不停地吶喊,可嘴上却不得不现实道,“不后悔。” 太后原本锋利的眼神顿时软化,道,“皆大欢喜了。” 晋穆帝眼神却没离她半分,她把嘴唇抿得如此紧,似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终于,隐忍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滑下了来。晋穆帝清清楚楚看见那滴刺目的泪水,那仿佛是一把烫心的泪,让他心口多了窒息的疼痛。 原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他只是眷顾一个女子,叫着他连自己都快忘记的名字。曾几何时,那些少时纯真的烂漫,事过境迁后,已今非昔比。他勉强自己欺骗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他以前的瞭然,而今为何会犯错呢?生在帝王家,註定如此……他讪讪而笑,对着太后道,“母后……敏敏是不能成为妃子的,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把她嫁给谢家。” 他的话,如个霹雳般,让太后和敏敏吃惊。 “金口玉言,儿臣也不能反悔啊。”他故意笑得瞭然,苍白的脸色此时显得更加苍白,如张白纸般脆弱。 第36页 太后一句话也不多了,摆摆手,“也罢,皇儿有自己的想法。”说着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敏敏,“你真有福气。也不知是谢家哪个孩子。谢家的孩子可都是人中佼佼者,堪比龙凤。“她咬着下嘴唇,叩拜,“谢主隆恩。” 太后笑着好奇问晋穆帝,“到底是谢家哪个孩子?” 他眼中闪烁看着也同样好奇的敏敏,“再过两年,就知道了。”嘴唇勾出类似苦涩的弧线。 深宫内。 太后褚蒜子走到床榻,轻轻抚摸晋穆帝,脸上愁云不散,“皇儿,你这是何必?只要你一句话,她就是你的。” 晋穆帝靠在床栏上,有些疲倦,忍不住咳嗽起来,“母后,她不爱我。” 太后嗤笑,“那有何妨?多少夫妻不都是先有婚姻再有怜惜吗?” 晋穆帝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专注注视着太后褚蒜子,“母后可曾怨过?” “什么?” “你可曾怨过父皇,那么早早地离你而去?让你独自一人负担这么重,让你刚对父皇有了怜惜,却撒手人寰,留你一人孤苦无依?” 他的话,似乎撞痛了她的痛楚,她明亮的眼睛黯淡许多,勉强扯个微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我不希望她步母后的后尘,我这身体……不配拥有她。”他自嘲看着前方,一丝落寞充斥他的整个人,心疼腐蚀他全身,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眼神绝望道,“正如他所说,不能耽搁自己喜欢的人。” 太后甚是心疼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他是谁?” “一个其实是爱敏敏爱到骨子里却不知的人。”嘴唇虚弱的撇下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弧线。 故人相逢 她收拾好东西就去了桓温江陵那。此时谢安在桓温靡下做司马。她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像见平常朋友一般朝她微微一笑。 他放得下,不一定她也同样能放得下。她甚是勉强对他回给他一个不算是笑容的笑容。 他苦笑,“不用这样吧?” 她嘟嘟嘴,“那要怎样?” “可以当我是师傅,可以是朋友,不要是这样。” 她思忖,嘴嘟得更厉害,似乎在苦思冥想,“我们这个样子像什么?” 他又苦笑,“你说呢?明明很熟悉却显得那么生硬起来。” “最熟悉的陌生人?”她脑子突然想到这个词,自己都吓一跳。而后倒自个傻傻笑起来。 见她这般笑,“能对我笑也行。” 她笑容戛然而止,见身后桓温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突然忘记,此时他们不是在私人空间内,而是在桓温这。 桓温走了过来,一脸和善的样子,但在敏敏看来是笑里藏刀。 “安石何事这么高兴?” 谢安正容转身,微笑应对,“没什么,只觉张军医对我不苟言笑,我只是怨念几句,结果张军医对我开怀大笑。觉得甚是有趣。” 这谢安,还真是不简单,把前因后果交代的一清二楚,却把所有的弊端都给了她。她没好气给了谢安一记白眼。 桓温一怔,笑道,“还真是有趣。”他此时手里拿着一颗类似青糙的东西,他指着这糙对敏敏说,“不知张军医知道这糙叫什么吗?” 她接过细细一看,“在药材里常用‘远志’,又叫‘小糙’。” 桓温故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有人送我一种糙药,我就拿来给张军医看看,没想到张军医一看就识得这糙药啊,不过这糙药为什么有两个名字呢?” 她有些警惕起来,此话总感觉有些弦外之意。而这时桓温的参军郝隆阴恻恻地一笑,“嘿嘿,桓公您不知,这糙药,隐在山石中的部分就叫‘远志’,可长在山石外的呢……”说到这儿,他瞟一眼谢安,“呵呵,就叫‘小糙’啊!” 这郝隆也是个有才学的,他正藉此讽刺谢安隐居时名满天下,好比“远志”,而出山后呢,就来当个小司马,也不过就“小糙”一棵。敏敏欣赏看着郝隆,这个比喻用得很巧妙。 桓温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嗯,这话说得绝妙啊!” 而被讽刺的谢安如平常一般,风轻云淡地微笑,看不出头绪。他一句也不辩解。 她深知,他是个外表不露任何感情的人,想必现在的他,定是有些难受吧。整个谢家也就只有他扛着了,小辈都是些没爹的孩子,也要由他来照看,他的压力定是很大。不知怎得,她有丝同情他。 谢安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吃惊,而后蹙眉,最后又平缓的对他们微笑。 这个男人,把自己隐藏如此深,是否会累? 桓温这个,其实也是算随和的人,至少敏敏在他靡下甚是轻松。因东晋与前燕有协议,三年不北伐,而对刚刚崛起的前秦也不好有所作为,整个东晋战事几乎平稳起来,而她这个靠战事吃饭的人,此刻可以说是个十足的闲人。 正在她无聊慌时,她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谢玄的。他告诉她,他离开了建康,去了江州,把家里的事情打点好就差不多能到江陵帮他叔叔了。 她纳闷,他告诉她这些干什么?跟她有何干系? 第二封,是一直杳无音讯的谢朗,里面不是一封信,而是一片枫叶,上面只写了六个字,“别一日,如三秋。” 她有些愣,他又在开什么玩笑? 在她收信的同日,桓温找了她,意思很明显,他看不得闲人,得派她出去干点活,眼下,西北军正训练火热,有时训练难免动刀动枪伤到,而西北军的军医有些事暂时离开,正好西北军归桓温管,离得近,就招她这个闲人去干点活。 她也没啥抱怨,屁颠去了。吃人供奉,嘴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她忘记了,谢朗正是在大西北训兵。而她过去的时候,谢朗早就在军营口等着她,朝她灿烂一笑。 她怎么感觉自己进了贼窝? “终于来了?”他把她送马车扶下来,笑得春风拂面。 此时正逢夏季,他健硕的胳膊裸 露在外,她瞪着大眼,再看看这个已经不再是皮肤白皙的美公子,而是皮肤古铜的男子汉。虽然身上有点汗味,但是让人有种踏实感,就像是——安全感。 “嗯,你的语气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她看向他。 却不想,他贼笑般,“因为我知道桓大司马肯定会让你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她蓦然瞪大眼,“原来是你……” 他做无辜样,“没办法,太想你了,都快一年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在江陵,就赶紧了。”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对于他这种没正经,她根本就不理睬。直径大步流星走进军营。还未走进去,就见一群小士兵排成左右两排,各个面带含笑,眼神暧昧至极,对她鞠躬,“欢迎大嫂。”声音齐声响亮,震耳欲聋。 她怔在原地,“大嫂?你们大哥是谁?” 后面跟了过来的谢朗,痞痞笑道,“在下。” 她张着嘴,指着他,再看看那些小士兵,怒目对着他,“你在造谣,教坏小孩,毁坏我清白。” 谢朗无辜起来,“我可没对那群小兔崽子说什么,我只是说,等下会来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你们得好生迎接。” 她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话,还是别听为妙,要不得气死。对他白目后,变脸似的对着小士兵道,“我是新来的张军医,在这呆五个月,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哦、” 小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皮肤较黄,个子却很高的小士兵迈出一步,对着谢朗道,“老大,她不是大嫂啊。” “嗯?现在不是。”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敏敏笑道,“我叫小虎子。张大嫂,你好。” 张……大嫂?她有些哭笑不得,“别叫我张大嫂,显得我好老啊。” 他挠挠头,“那叫什么?” “叫我姐姐啊。” 他反而望向谢朗,谢朗对他点点头,他就立马对她说,“姐姐,我是西北新兵第三军营的领队。” 她笑着点头,“谢朗是干什么的?” “你说老大啊,他是整个西北新兵的头。今年特来指挥我们第三营。”他摊手挥了挥身边的小士兵,“这都是我们第三军营的。” 她望着这些都还是稚嫩的孩子们,从来没想过以后这些孩子会成为东晋第一强队,威震八方的“北府”军。 不得不说她来到军营还是闲人一个。这第三军营的孩子们可以说各个都是个精灵的人,对自己也是甚是爱护,训练得更是有分寸。谢朗说,这是他特意挑出来的一支队伍。说着还有些得意。而她也深有体会,从来没想过,以后她的人生跟这队伍牵绊竟半身。 第37页 一日,她闲来无事,出了帐篷转转,见到谢朗正凶神恶煞瞪着小虎子,嘴里念叨着什么,小虎子一脸委屈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走 了过去。 谢朗指着他的鼻子,“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 小虎子这下不服气了,扬起头,“根本就是他的错。” 谢朗一气,扬起手准备巴掌下去,敏敏连忙拦下,道,“你这是干什么啊。还是个孩子。” 谢朗甩开她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问他,他到底干了什么。” 小虎子理直气壮,“第一营的一个小子想来我们第三营,被我打了,哪有这样叛变的,再说就凭那样没素质,哪有资格。” 原来是这样…… “谢朗,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谢朗瞥了他一眼,还甚是生气道,“受了点皮外伤。” 她一怔,“那干什么不找我啊。” 他面有为难之色,不知怎么说。小虎子嗤之以鼻,”那点伤算什么,没把他屁 股踢爆算他命好。“伤在屁股上啊。敏敏给了小虎子爆栗,“干什么踢屁股,多丢脸,还不带我去看看。” 小虎子心不甘情不愿,而谢朗也有些错愕,“他伤的是屁 股……你个女孩子家……” 不是说东晋的人都比较开明吗?连结婚都可以离婚。那为什么作为个医生看下病人,就只是屁股就这么大惊小怪。 给他们每人一记白眼,“小虎子,带路。我命令你。” “是。”小虎子委屈走在前面带路。 看着他们离开,谢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过去。 进了帐篷,见一名身上脏兮兮的小男孩趴在床上,旁边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一脸担心看着他。 “我说了,我没事,你紧张什么?”床上的男孩有些不耐烦道。 床边的男孩唯唯诺诺的样子,“哥,都是我不好。” 这是什么情况?她了过来,两个男生也听到了动静,都转头好奇看着她。 她可不是什么勐兽哦,她一脸和善露微笑的看着他们,“你们好,我是这里的军医,来看看受伤人士。” 床上的男孩顿时像见了鬼一样,想爬起来却因为屁 股受伤又疼了回去,“你……别过来。” “为什么?” “男女有别。怎么军医是个女的啊。”说着还嫌弃样子。 嘿,还嫌弃她了。明显的封建思想,性别歧视。她睥睨笑之,“我命令你躺好乖乖让我看看你的……屁股。”说着还不怀好意。 床上的男孩怔着不说话,自是知道她有官爵,当然可以命令他这个下属。可是……谢朗看不下去了,“敏敏,这个……” “你别说话,我自有分寸。”眼神狡黠看着看着床上的男孩,脸上挂着一幅“禽兽”的表情。 床上的男孩则缩缩身子,一幅“不要”的表情。 可惜…… 帐篷响起杀猪般的嘶吼,“疼啊。” 她用抹布擦擦手,一幅“干完好事”的样子看着床上那个露出可怜虫的表情的受伤人员。 “哥哥……”床边的男孩一丝可怜的看着他哥哥。 那男孩一幅要死的表情,好像失贞一样趴在床上。 ……她走了过去,试探问,“怎么了?” “娘说,过了12岁身体不能给女的看……”床边的男孩替他回答了,“给女的看了,就要负责,娶她……” 她哑然,看那不作声的男孩,瞧他一脸认真,不会是……她尴尬笑道,“我年纪都比你大那么多,算是你长辈了,这些都是跟同辈才有,你就别跟长辈计较。“她干笑起来。 躺在床上的男孩却置若罔闻,“我叫刘牢之。是刘牢之。”说得很坚定,她一恍惚,木讷点头。被他的认真给吓住了。 此后,那个叫刘牢之的男孩修养一段时间就回到了他原来的第一营中,而他的弟弟,被谢朗也派去去了第一营。 其实,谢朗是个性情中人,至少没有小时候那般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模样了。 尤其是现在这德行,让敏敏大吃一惊,他越来越爱跟她开玩笑了。一日小兵来报,说谢朗受伤了,她急急忙忙跑去他的帐篷,见他正趴在床上吃杨梅,一副悠闲的样子,见敏敏来了,笑道,“等你好久了。” 她没好气侧目,“伤到哪了?” “屁股。”他为难道。 她皱了下眉,别扭问,“怎么受伤的?” 他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过来问,“要看看不?” 她也没多想,走了过去,正准备扒他裤子时,他却大惊小怪起来,“你还真不客气啊。” 忍不住再次侧目半眯起眼来,“我说谢少将,你那么啰嗦干什么?” 而他却故意装着清纯的样,一副娇羞状,“男女授受不亲。” 她冷笑,“是吗?” “如果你真要看就看吧。”他看了她一眼,痞痞笑道,“不过曾经有人告诉我,身子不能被女子看到,要不就要负责。你我好像是同辈之人,这样的话……我勉为其难吧。” 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她上下打量他现在脸色红润,心跳平稳,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她大掌一拍,狠狠得拍他的屁股,只见他瞬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你……你居然。” “看起来很好嘛。”她面不改色站了起来,离开他的床,“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站住。”谢朗着急道。 “怎么了?谢少将?” “你……你……” 她朝天翻个白眼,转了回去,一副受教却不耐烦看着谢朗,“请问还有啥事?” “你……你要负责。”他装着委屈的样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 如果谢朗是以前白嫩的美公子的话,她想她还能承受,而此时这个身材已经健硕,皮肤古铜,整个形象是一种阳刚的男人,对她耍起赖皮来,她可吃不消。她立马浑身一哆嗦,打个冷战,“你饶了我吧。” 谢朗见不管用,有些气馁,“你现在变得没情趣了。” “呵,不知是你变得太有情趣,还是我变得没情趣。”她撇下嘴,一丝无奈。 他委屈,“你觉得我是在情趣吗?” “那要不然是什么?” “敏敏可知,我去年过了成人礼?” 她一怔,不知所云,这跟情趣有什么干系? 他见她茫然的样子,略有些难过,露出苦涩的微笑,“没什么。只是感到挫败而已。” 常说,有些女人需要哄,需要逗,他努力去卖乖,去讨好,去暗示,可是对她却一事无成。 待她走后,狠狠把身边的果盘仍了出去。手紧紧握成拳头,砸向床,“笨女人。” 她的确是笨女人,你要是不把话说得很明白,她不会多想什么,也许是曾经太多的男人随口就表白,造成她的迟钝麻木。古代的男子各个隐晦,她不会了解。也不会胡思乱想多猜。 他们之间好像因为这件事一直僵硬着,直到一个人来的拜访。 情真狩猎 那也是将近一个半月以后的事了。谢玄来的很突然,那个时候她正在帐篷里喝茶,小兵来报,说谢朗找她,她很惊讶,要知道,谢朗很长时间没搭理她了,更别说主动去找她。惊讶归惊讶,她还是去了。当她到达,掀开帘子之后,见到里面多了的那个人,她很惊讶,而里面的那位,却没好气摇摇头,“我说烧饼,你还真是大架子,还要去请你。” 她干笑,“我怎么知道你会来?” 谢玄轻笑,似乎不想搭理她了,继续跟谢朗道,“没想到你现在身体变得比我还好了,记得当初你还体弱多病呢。” 谢朗当做没看见她,对谢玄笑道,“多年的风吹雨晒,身子早就锻鍊起来了,我看你也去从军吧,这样不仅锻鍊还能升官发财。”说罢哈哈大笑。 谢玄道,“其实很早就想从军,可惜叔叔叫我再过一年再出仕,现在每天无聊得慌。哪像堂哥你啊,现在威风了。” “威风什么啊,当了四年的少将了,连个屁 官都没升。”谢朗愤愤不平道,可而后又回想,还是无奈嘆了口气,“也就只能这样了,在他靡下干事,事事得他压着。” 第38页 谢玄无奈,“现在桓温的势力庞大,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他之所以请叔叔来当司马,也是想把叔叔捆住,不让叔叔有所发展。” 谢朗点头,“可不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离他,现在桓温处处压迫显贵名门,王家现在还有实力,不敢作为,而戴家远在南方,还未涉及,而我们谢家……”他嘆了口气,“濒临衰败。” “堂哥不可这般悲观,叔叔在此时出仕,虽然常常遭人讽刺,可叔叔都忍了下来,不就为了我们谢家吗?我们这些小辈,当全力支持帮助叔叔,不可灭自己威风,助长敌人士气。” 谢朗点头,突然凝重的脸上多了笑容,“真没想到我们两还有心平气和坐下聊天的时候。” 谢玄撇下嘴,“人总是该长大的。” 谢朗笑道,“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被晾在一边的敏敏,看着他们探讨其乐融融地交谈,而把自己晾在一边,有点气闷,找她来,却不搭理她,这是什么意思? “餵……”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们什么意思,找我来,却都不搭理我。” 谢玄转过头,"哦?我都忘记烧饼的存在了,赶紧来坐。” 她气鼓鼓不依,很是别扭坐在他们旁边,见谢朗正低下头在玩弄手上的杯子,而谢玄在抿着嘴喝茶,气氛不像刚才一般,反而有点僵硬尴尬。 “餵……”她又忍不住了。 两个男人都奇怪看着她。 “为什么我一来,你们就不说话了?”她愤愤不平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哦……”两人应了一声。 “跟你说你能懂吗?”谢朗反问。 “烧饼是没智商的,跟你说了也不懂。”谢玄直接反讽过去。 这样的状况她不是经歷第一次了,当年他们两个就联合起来把她气结过,只是当初谢玄是直言不讳带着刺,现在只是少了刺。谢朗当初半开玩笑,如今话中隐晦多了刺。 她在他们眼中真那么笨吗?她感觉自己挺聪明。 “不知你这次来干什么?”她当他们两人的话是空气,自顾自地问自己想问的。 谢玄苦笑,“怎么?不希望我来拜访下?” “这样啊……”她看看谢朗,“那你们两个聊吧,不关我这外人的事了。”她站起来,正欲离开。 “诶。”谢玄拉住她左边的衣袖。 “餵。”谢朗拉住她右边的衣袖。 三人顿时僵硬起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心里想了什么,两人都没放手的意思。 夹在中间的敏敏左右看着他们,一丝无奈,“我可不是糖葫芦。” 两人原本深不见底的神情,顿时都演化一种惊愕,都连连放下手。谢朗轻咳,“那都是小时的事情了,不能一概而谈。” 谢玄嘴微微一勾,“是糖葫芦还好解决了。” 见他们语无伦次,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掸掸衣袖问谢玄,”打算呆几天?” “五六天吧,来看看,然后去叔叔那帮忙。”他有些尴尬喝着茶,眼睛多了点恍惚。有点做贼心虚。 “江州那边的事好了?”她反问。 谢玄一怔,随意一笑,显得漫不经心,“还好。” 谢朗这时问道,“你二娘你怎么处理?” 他显得有些慌张起来,“能……怎么处理,让她跟这个过来呗。” 谢朗却爆料说了一句,“我看这二娘不想当你娘了,想当你的人了。” 敏敏错愕……真假? 谢玄也是一阵错愕,“你别瞎说。” 谢朗却嗤笑,“你看不出来?对你那么粘腻,又对你动手动脚,你二娘年纪又不大,而且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你别着了她的道,你也知,父亲的妾可以继给儿子。你小心点。” 谢玄脸色不好,“我还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 敏敏见他如此,嗤之以鼻,“男人是经不住美□惑的。”她,都把男人看透了。 “我心里有人了,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谢玄一激动站了起来,眼神坚定无比看着敏敏。 这下把敏敏和谢朗吓住了。她凝视着谢玄,“是……是吗?” 原本坚定的目光,当她专注看着他的时候,他有些躲闪,嗫嚅道,“是……但她没有我。” “你表白了啊?”敏敏吃惊问道。 谢玄有些吃惊看着这么八卦问他私事的敏敏,“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她刚想回答,一旁的谢朗憋不住了,连忙站起来笑道,“好啦,问这些无关的事干什么,明日天气明媚,我们去打猎吧。天天训练兵都训练累了。既然堂弟来了,就放松一下吧。” 谢玄笑道,“好啊,可以一试。” “我可以不可以不去?”她试探问道。 两人此时默契道,“不行。” 好吧,她捨命陪君子。 次日,她有些睡意朦胧得爬起来,着好行装,准备去所谓解闷的打猎,当她撩起帘子看见外面细雨濛濛欲湿衣的天气,心里一乐,是否不用去了? 可嘴还没弯到一半,前面两位已经着好行装向她走来。 “还真能睡啊,看你别叫烧饼,叫猪好了。”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懒惰。” 两人一来就对她冷嘲热讽了。她无心于这些,指着天说,“这样的天气还出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出去?”两人很有默契同声道,都一怔,互相看看对方,显得尴尬。 她轻笑,“好吧,你们都不嫌天气不好,我也不多说什么,一起走吧 。” 确实,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打猎。可看这两位兴致勃勃地样子,她也不好驳了他们的兴致。 从未骑过马的敏敏这下还真是窘了,看着高大的马发怔。 “可以给我头驴吗?”她盯着着高大的马,单看那马鞍在她头顶,踏板在她进腰部哪,上去也是个问题,这下不是捨命陪君子的问题了。 谢朗一怔,“你不会骑马?” “我说过我会骑马吗?”她刚一说完,就被谢玄横抱上马,而后自个跟着上马,扶住缰绳,一副出发的样子。 “你……”她被他如此一暧昧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还要带你这个拖油瓶,这下要输给堂哥了。”谢玄一脸戏嚯看着谢朗。 谢朗却甚是明朗道,“那还得谢谢堂弟了。”嘴唇勾出一抹别有深意地笑容。 “胜负还不一定。”谢玄毫不示弱,对着怀里的敏敏道,“准备好了,要出发了。”说完,鞭子一挥,马儿蹄子一沓,奔驰而行。 “我不会输给你的,驾。”谢朗在后咬牙切齿喊道,也驾马而来。 争夺比赛,正是开始。她以为是长普通的狩猎,却不知,是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夺。 在军营的东侧,有片茂密的森林,不算大也不小,反正她没去过只听说过。 谢玄直捣靠山附近。 “为什么去这里啊。”当马儿终于停下来,她看看周围茂密从深,事先都被树木糙丛挡住,有些担心,往后看,也见不到谢朗的影子了。 谢玄不回答她,下了马,“下来吧。” 她迟疑道,“我……下不来,太高了。” 他一怔,笑着展开双臂。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不知怎么得,感觉他变了好多,记得刚穿越来见他一副妖孽样子,而后处处与她作对,直到他父母接连离去,他也似乎长大起来。虽然没有谢朗那般说不清楚的变化,却有让她足以吃惊的理由,他对她,不如以前那般不和善,眼中多了些温柔。 “喂,我手臂都酸了,想好跳下来没?” 她扑哧一笑,“想好了,我跳,你要接住哦。”她跳进了他的怀里,他稳稳地接住。 反作用力太大,造成她胸口砸到他硬硬地胸膛有些微微疼痛,她吃痛离开他的怀抱,却见脸已经通红的谢玄有些傻傻地挠个头,“不是……很疼吧。” “没事,就砸得胸部疼了点。”她刚说完,就知道此话说得……她一脸尴尬看着谢玄,见谢玄已经红透了双耳,拉着马往前走了。 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瞧这话说的。 她小步跟了上去,“那个……那啥,我们该到哪狩猎。” 第39页 “我也不知道,对这里不熟悉。” 啊?她吃惊停了下来,“那你来这干什么?早知道该跟着谢朗走了。” 她的话,让他一愣,冷笑,“是啊,你该跟他走,看他英武的在你面前she杀头勐兽。朝我得意的微笑。” 他的话很酸,她听出味来,有些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我们出意外,毕竟对这里不熟。” “没……”他话说到一半,眼睛却注视着敏敏的身后,一眨也不眨。 敏敏看着他的眼神,预感告诉她,身后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心。”谢玄立马抓起她的肩膀往外推,她还未回来得及转身,见谢玄手上多了条蛇,那蛇死死咬住谢玄的手臂,谢玄用匕首砍了过去,那蛇才松了口,掉落地上。 谢玄按住手腕,耷拉手臂,让毒血顺着流下来。样子痛苦无比。 “谢玄。”她好不容易从惊吓回了神,看着他流下的那些黑血,心里顿时发蒙。有毒! 毒性开始蔓延,谢玄有些撑不住倒了下去,敏敏立即抱住,“你撑着点,我去找糙药。” “笨蛋,找到糙药后,我都死了。”他勉强一笑。 “你才笨蛋,我是医生,我知道蛇出没的地方,附近就有糙药。”说罢,想让他平躺在地,却被他按住了,“烧饼……” “嗯?哪里不舒服?” 他指指心。 “不会这么快吧。你等着,我马上去找药。” 他再次勉强动了动力,“我心不舒服是因为我怕我死了,都不能开口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表明心意。” 她略带难过道,“别这么笃定你就会死,我马上去找糙药。” “不……烧饼。”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我要说。” “你跟我说没用,你得亲口对你喜欢那女子说啊。”她有些着急,耽误正常急救时间,后果很严重。 他越来越微弱,轻笑,“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似乎一丝解脱的样子,含笑晕厥过去。那样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 微微细雨,也渐渐大了起来,淋漓着这满堂的情真意笃。 浅酌深情 雨越下越大,浸透她和他的衣裳,她就这样的呆呆地注视他的脸庞,有些惨白却显得安详。她勐得一怔,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把他连忙平放于地,吃力地拖他到树荫下,把马捆在树上,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她没时间再去找糙药,朝着那条死蛇走了过去,拾得地上的匕首,在蛇的七寸那割开。她没杀过生,隐忍着吐得冲动,把手往蛇肚子里掏出蛇胆,血淋淋的掌在她的手上,她小心翼翼的把蛇胆放入他的口中,可是蛇胆太大,他又昏迷,根本塞不进去。 一咬牙,把蛇胆塞到自己嘴里嚼烂,嘴中顿时奇苦无比,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对上他的嘴,把蛇胆一点点推进他的嘴里。舌头的碰触,让她脸红心跳。她还是第一与男人如此……即使在以前,跟那些男友也只是简单嘴碰嘴,从未如此唇舌相触。如今倒好,把这第一次给了这个小子。 好不容易“餵”完蛇胆,又跑到死蛇那边,用树枝撬开蛇的嘴,从怀里掏出手帕,有些不舍看着自己辛苦绣的泰迪熊,一咬牙,蘸取蛇的口水,而后把蘸有蛇口水的手帕绑在他的伤口上。 手臂伤口周围都有些被毒感染糜烂了。她有些心疼看着这个伤口,现在该去找糙药了。 那糙药很好识别,只要上面粘有蛇的口水,形状是菱形的叶子,最稍俏处,分三叉就是了。她寻觅良久,总算看到几棵,拔了几棵,一边放在自己嘴里嚼,一边小跑回去。 刚把糙药往他嘴里塞,感觉他嘴里的舌头微微一动,与她的缠绵一下,她有些错愕,连忙离开他的嘴,只见他微微蹙起眉,有些难受的样子。 “谢玄……”她试探叫唤,可是他没答应,已经蹙着眉,显得难受? 她復又把嘴贴了上去,重新餵他吃药。 “嗯……”他的舌微微颤动。 她总感到不对,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同样错愕看着她的谢玄。 她连忙蹦起来,有些尴尬看着他,“你……你醒了啊。” 谢玄有些虚弱点了点头,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事造成脸红害羞还是中毒刚刚解了点造成的cháo红,总之脸有些微红,“谢谢你。” 她干笑,“呵,没什么,你好了就好。”她上前把他扶正,“你现在的状况,不宜走动。” “可是天色已晚,待在这里不安全。”谢玄微弱声音道。 “没事,这样的林子应该没什么很勐的勐兽吧。”她自我安慰,她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 而谢玄却给了她打击,“说不准,对这里不熟悉,但一山总有一虎,还是小心为妙,不知堂哥会不会找来。”略有些担心看着敏敏。 “到时候见我们没到约定的地方,自然会来寻的。我们现在还是自求多保才是。” 谢玄点头,盯着旁边的马儿道,“马上那有火摺子,等下烧点火,最好找那些多烟的树枝。” 她懂他的意思,生烟救援,她懂。 她找了些樟木树枝,在马鞍挂的袋子摸索火摺子,可是她不怎么会用,吹了半天也吹不出火星。 “我来吧。”谢玄虚弱看着她,勉强露出微笑。 她见他这样,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还吹不过我呢,还是我来吧。”说罢,自己用吃力吹了起来。 他微微怔着看着她卖力吹着火摺子,虽然声音微弱却有说不出的坚定,“以后……我会十倍还你。” “还我什么?” 他微微一笑,“好好照顾你。” 她怔愣凝望着他,又想起受伤之际那些话,唿吸突然停滞,他眼神是如此坚定,没有半点做作玩笑。 她有些慌张,急急吹着火摺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这个人,当不了真,一当真,她就没了主见。她知道,她和他之间不是玩。 火摺子终于有了火星,她拿干叶子引火,火渐渐燃了起来,看着裊裊飞升起的烟飘散在整个树林的上空,她突然安心起来,坐在谢玄旁边,嘟着嘴,“现在我们就等救兵来吧。” 他点点头…… 两人找不到什么话题交谈,显得分外尴尬起来。气氛凝聚成冰,感觉冷飕飕。她干笑,也不该说些什么。 “你当我那时说得话是开玩笑的吧。”他勉强一笑,“我很明白你心里的想法。” 她一怔,呆呆看着他。 他笑道,“我本想把这个秘密一直隐瞒下去,只是那时怕自己不行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着谁。” 她扯出个微笑,“我心里?你说谢安吗?那都是好多年的事了。” 他怔忪看着她,听她继续有些失神道,“我一直不明白爱一个人是怎样的。也许你跟我一样,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我之于谢安就是那一时冲动的情不自禁。而他也是错误地把感情寄託于我罢了。” “是吗?”他有些自嘲,“我也是一时冲动吗?” “我想,是的吧。”她也不能笃定什么,她和他之间,交集只在童年时,那时,他们又懂得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空,被烟燻得有层烟雾的天空,显得那样迷茫,他呆呆注视着,吃力抬起自己的左手,遮住额头,低喃,“我这一时冲动竟然维持那么久,久到自己都分不清,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她呆呆看着他,清清楚楚看到他眼角微微泛起的水汽……“烧饼,你以后一定要幸福。”他终于不再看天,回看她,有些迟疑,“好好找个人照顾你。” “其实,我并没拒绝你。”她有些苦笑道。 他愣了愣。 “我只是想让你我想想,我,不想玩了,游戏红尘,好累。”她朝他灿烂一笑。 他一直愣愣注视着,嘴微微上扬,“我等。” 等到你捨得回首时,你会发现,站在你身后一直陪伴你的是我。 半柱香的时间,谢朗就赶到了。他有些错愕看着树下“促膝而谈”他们,小兵们也面面相觑。 敏敏见谢朗来了,把来龙去脉都叙说一遍,当然,有些比较隐晦的事情她省略了。谢朗走上前,凝视着谢玄,“你还不是一般的傻。” 谢玄只是朝他一笑,眼中已经闪烁出答案,他心甘情愿。 毒伤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加上没有及时更好的治疗,手臂上那道疤可能消失的机率很小,在军营的医疗技术又不佳,所以谢玄在受伤的第三天准备回到江陵治疗。 第40页 在临别的时候,敏敏没有去送他,是谢玄要求的。他说,不希望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她答应了,没去送他。坐在帐篷里,心不在焉等着他离去。 谢朗站在马车旁,看着还是有些虚弱的谢玄,他笑道,“堂弟,你这次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谢玄点头,“还好。以后会小心的。” 谢朗眼中似笑非笑,定定看着谢玄,“你和敏敏之见是否……” “没有堂哥想得那样。”谢玄浅浅露个微笑。 谢朗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谢玄。半响,似乎思考一件事情,“堂弟,四叔现在怎么样?” 谢玄嘆口气,一丝的无奈,“自上次失败后一蹶不振,皇上开恩,让他做个散骑常侍,可是叔叔还是不能释怀,每次借酒消愁,眼看着身子也越来越差,总担心长久下去……” 谢朗会意,不由得嘆息,“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叔叔这样也是理解,谢家败在他手上,他伤心自责情有可原。可是这样作践自己,还是不可取。三叔叔没说些什么吗?” 谢玄摇头,“现在三叔叔自己都忙不过来。” “那劳烦堂弟帮忙了。” “这是应该的。”谢玄笑道,“堂兄也在这好好干,早晚有天能出头的。” “自然。” 他们就这样道别,各个分道扬镳。谢玄去江陵养伤帮谢安的忙,而谢朗依旧当他的少将训练新兵。 而敏敏依旧无所事事。 她就是个船到桥头自然直,随波逐流的女人。她以为她会很安静呆在东晋过日子,只是后来的一切,她才明白,她想平静,别人不愿意。 当谢玄对她表明心意以后,她的心就乱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总是让人来个措手不及。 公元362年,谢万病逝了。谢安以奔丧为名返建康。谢家子弟也都纷纷跟去回了建康。这是谢家第三个长辈去世了。 敏敏得到这个消息大为惊讶,短短几载,这谢家怎么厄运连连?她向桓温申请去建康慰问慰问,桓温一口答应,还叫她向谢家慰问,因为公事原因,不能参与。 她真的没有想过,她这次去建康,改变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有与她息息相关的,一概改变了。 意外赐婚 那是她多年未踏入的地方,她看着谢家大门,心中有种缅怀,那是多年前生活过的地方,而那时是何等的无忧无虑?而今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门堂上的白布,是一种刺目,她迟疑地迈了进去。 灵堂上,谢家人都各个站立着,她进去后,不由得一呆。不仅是她,灵堂上的人,都呆住了。 “小……姐。”她哽咽唤住谢道韫。 原本有些不确定的谢道韫也更是迟疑道,“敏敏?” 她拼命点头。谢道韫眼睛一亮,走了过去,“真的是你?变化真大。” 她的小姐何尝不是?当时是妙龄分别,如今已经是为人母的少妇。谢道韫脚下一个小女孩真瞪着水汪汪的大眼,上下好奇地打量敏敏,“娘。”她轻轻唤一声。谢道韫笑道,“这是我女儿,蕊儿。” 这时,一位男子走了过来,搂住谢道韫,“韫儿,不可这般失礼,现在是在灵堂之上。” 谢道韫一愣,点了点头,看了看敏敏,苦涩一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与谢玄不过分别四个多月,再见时,谢玄脸色还是很差,苍白地目空。她不多说什么,在谢万的灵堂上鞠躬后,走到后堂坐下。 她知道定会有人来找她,只是没想到的,会是谢琰。 他已经长成翩翩公子,书生意气。他走到她跟头,直接坐在她对面,“好啊。” 她怔了怔,“还好。” “还真是谢谢你放了我爹。” 她一怔,有些无奈,“这不用谢。” 他却炯炯有神看着她,“总之谢谢你,我娘现在快活多了。”说完他突然把头贴了过来,她一吓,后退了几步。 他很仔细地看她,“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 她一怔,甚是惊讶,“此话怎讲?” 他嗤之以鼻,“你在跟我装傻?” “没有。我是真不知你话的意思。”她有些心虚了,她确实有点装傻充愣。 谢琰打个哈欠,显得分外慵懒,“我爹喜欢你,众所周知。羯儿哥喜欢你,一般的人都看得出来。” 她还真看不出来。也许是自己缺根筋,不是他表明,她还真不知道。不免苦笑,她什么时候情商降低到如此? “可是你可知我胡儿哥也喜爱你?” 她无不震惊他的话。 见她这德行,他更加得意起来,“我们谢家的子孙是怎么了,怎么喜欢这种缺根筋的人?” “你这话不能随便说的。”她显得有些严肃。 “我可是有依据的。”他笑道,“胡儿哥早在几年前就成人礼了,谢家也为他找好了妻子,可是他却告诉我们他有了心上人。说给我们看呢。胡儿哥很少回来,这次回来,你知道他对我父亲说了些什么吗?” 她已经猜出一部分了,有些吃惊。 “他说他将请皇上下旨把你许配给他。”眼中含笑,一脸暧昧看着她。 她咬紧嘴唇,“谢安怎么说?” 谢琰故作神秘摇头,语中带笑,“可意会不可言传。”留给她一个迷,就走出去,回到灵堂。 留下心乱如麻的敏敏。她真的不懂,为何谢家的人都与她纠缠不清?她还理出头绪的时候,谢道韫走了过来。 “敏敏。” 她抬头,看见谢道韫,微微一笑甚是勉强,“小姐。”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吗?”谢道韫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谢玄他……” 谢道韫一笑,“他身上的余毒虽然清除了,但是毒性侵害他较为严重,造成现在身子还很虚。” 她点点头。 谢道韫见她心事重重,担忧问,“怎么了?” “敏敏不懂,为何谢玄会喜欢我,为何谢朗也喜欢我?我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能没才能,要背景没背景,喜欢我干什么?”她甚是不理解。她一直以为,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看重的就这三样,如今这两个男人让她彷徨,曾经一直笃信的东西,而今看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谢道韫静静听着,而后浅浅一笑,“敏敏你可知,有些喜欢是从骨子里,是从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迸发出来的,无关这些。可以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 她嘲讽般笑道,“一时冲动,何能长长久久?” 谢道韫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难受,“胡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冲动,可是自己的弟弟,我很是了解,他对你早就上了心。从小到大,他是个腼腆的男子,有什么事从来都放在心上。小时候母亲总是对胡儿比较好,羯儿喜爱的东西,只要胡儿一句话,就会归了胡儿,为此,他不轻易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告诉别人。” 她怔了一下,谢道韫继续道,“其实我很早就看出羯儿的心思了,只是那时以为他也只是偶尔的欢喜,却不想,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呵呵,我也不知说什么了。至于胡儿,他心思沉重,想些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道韫的语重心长,让她为之一振。她竟然不知,他喜欢她很久了。可是她之于谢玄的感情,并无儿女之情。 谢万的葬礼很是平常,一来他被贬为庶民,后得晋穆帝怜悯,復得散骑常侍一职,但却是个小官。所以葬礼也不体面,即使是谢家人,但整体来说,谢家差不多败了,也就跟皇太后有些瓜葛的谢家,现在算是苟延残喘。 葬礼一完,皇帝就下旨召见谢安。敏敏在谢家是客,谢道韫虽然是谢家人,但现在嫁给了王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也不算是谢家的人了。他们住在厢房那儿。 夜晚时,他们两便出来谈谈心,坐在厢房外的石凳上畅谈。女儿家的话总是很多。 当敏敏问谢道韫现在是否幸福时,谢道韫脸上突然凝重起来,自嘲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总之丈夫对我很好,孩子很听话就是了。” 敏敏大为惊讶,这难道不就是最幸福的事吗?齐家欢乐。难道还介怀王献之吗? “小姐,你还没忘记王献之吗?” 谢道韫一怔,随即笑道,“都是少女情怀的事了,现在为□为人母,谈这些干什么?” “可是,我总感觉小姐放不下。” 第41页 谢道韫撇下嘴,“你可知?当你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幸福,而给他幸福的不是自己,那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她沉默不语。 谢道韫甚是勉强自己道,“他与郗道茂成亲了,现在很幸福。还好分了家,要不,我真的很难承受。” 这么快就成亲了?敏敏大惊,“才几岁就成亲了?” “女子及笄之后就可以出嫁,男子过了16同样可以娶妻。我算是晚婚了。” 她大惊,这么说来,自己早就过了及笄年,并且早就步入晚婚的年龄了?想起,谢朗现在也二十多了,谢玄也十八了,也是快到成亲的年龄了,突然想到谢琰的话,不免有些惊慌,谢朗真的会向皇上要她吗?而且皇上也说过,把她指给谢家。而谢家子弟这么多,到底是哪个? 她想要的答案,却在第二天揭晓了。一切似乎是那样顺其自然,却有太多的出乎意料。 翌日,她收到旨意,进宫面圣。 时隔不久,再次进了宫,再次见到晋穆帝。不是在朝会上,而是在内阁进谏。 而她到达的时候,里面不止皇帝一人,还有谢安在内。 里面的气氛也甚是诡异。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来的心慌。她碎步而至,向晋穆帝鞠了躬,“皇上。” “平身。” 她慢慢抬起头,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吓呆了,端端几月不见,晋穆帝竟然瘦得快没人型了,瘦骨伶仃屹立在上,正含笑凝视她。那眼神中有着很明显的眷恋。 她慌忙别开眼,低下头。 “张军医,这次招你来,一事相告。” 她直觉告诉自己,定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谢家有一位子弟想让朕赐婚。” 原来是这件事,她静静听下文。想必事情不那么简单。 “你可知是谁?” “臣不知。”她拱手,眼神开始有些焦躁担忧,皇帝诏她来到底为何事? “谢少将,谢朗。” 她咬着唇,等待下文。如今她是被安放在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只能听天由命。 晋穆帝细细看着她的变化,见她大义凌然的样子,他真的很想问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吗? 晋穆帝似乎是咬着牙道,“是不是朕把你赐给谁你都无怨言?” 她微微抬头看着晋穆帝,有些木讷,“皇上所做的都是对的。” 晋穆帝笑了,笑得咳嗽不止,却还是在笑,“好好,真是太好了。”转脸看向谢安,“看来朕是白操心了。她一点也不在乎。” 谢安沉默会儿,拱手道,“皇上英明。” 晋穆帝不停地咳嗽,似乎快把肺都咳出来,一旁的太监有些着急,扶住晋穆帝,“皇上,该休息休息了。” 晋穆帝摆摆手,扶额按了按天目穴,“无妨,你先下去。” 太监一丝担忧,看看台下两个都保持低头的二人,摇头回到了原位。 “既然张军医一点意见都没有,那么就照谢安的想法,把你赐给谢奕之子谢玄吧。” 晋穆帝的话,让她惊讶不已,为什么会是谢玄,又为何……她看向谢安,她不明白,同样是侄子,他为何驳了谢朗的请求,为何上书让皇上把她赐给谢玄? “这是朕答应谢安的。”晋穆帝看出敏敏中的疑惑,却故意再给她制造一份疑惑,“很多年前,谢安就跟朕说了,我也答应了。本想听听张军医的意愿,却不想,张军医如此。”晋穆帝笑了起来,“这样似乎对不住谢少将。” 谢安拱手,“皇上赐婚于谢家已是莫大的恩赐,谈何对不住呢。” “谢安,此言差矣。怎么说得完美些。”晋穆帝做冥思状,“本是谢少将求得张军医,可朕偏偏把张军医另嫁他人,这样甚是对不住谢少将,我看桓温的侄女不错,不如把她赐给谢少将吧。你们谢家最近厄运连连,两件喜事,沖沖喜也好。” “臣谢过皇上。”谢安叩拜。 呆立在一边的敏敏咬了咬唇,不知在想些什么,太监轻咳一声提醒她该行礼了。她怔忪看着晋穆帝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捉摸不透,只得下地叩拜,“臣谢过皇上。” 一切,似乎太过突然。她还来不及消化。那个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却是刚对她表白不久的谢玄? 晋穆帝闪烁的眼神含笑看着死死咬住嘴唇的敏敏。他知道她很难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他是真的希望她幸福,没人有比谢玄更适合她。 他不适合,谢安也不适合。所以他们帮她找个最适合的。 谢朗,不是不适合,而是爱得过于自我。 大婚花烛 旨意一发出去以后,整个建康富贵显赫家族,无不震惊。把桓温的侄女嫁给谢家孩子,无不是拉拢桓温,免去谢家遭桓温的压迫。而朝中唯一的女官下嫁给谢家,无疑不是又增加了一股小小势力,如此一来,潦倒萧条的谢家突然熠熠生辉起来,这无疑是皇帝的再次垂爱。这其中也许是皇太后的原因。 其他人议论纷纷,可谢家人全都震惊了。谢朗几乎是满腔的愤怒跑到谢安地书房,第一次对他敬仰的叔叔歇斯底里,“叔叔,为何会这样?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谢安此时坐在书案旁,正一笔一画勾勒字,有些漫不经心道,“对叔叔可以这般无礼吗?” “我只是想问叔叔,为何新郎不是我,而是谢玄?” “哦?你为何笃定自己就是新郎?” “是我向皇上赐婚,把敏敏指给我的。”他顿时激动起来,眼瞪得很大,似乎有些冲动。 谢安定定看着他,似乎看个笑话一般,“你还是不懂吗?皇上是在帮我们,你娶了桓温的侄女,对你是百益而无一害,他会看在你是他亲戚的份上,不再压迫你,反而提升你,懂?” “可我要的是敏敏,其他女人我不要。” “作为谢家的人,说出这般话应该吗?”谢安有些生气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谢朗轻哼一声,“叔叔,你为谢家牺牲,并不代表我们同样要牺牲。正如谣言所说,为何是我娶桓温的侄女而不是谢玄?他也是谢家人,为何单单要我去牺牲?” “因为你在桓温那做事。” 一怔,轻笑,“荒唐,你就是偏袒谢玄,你也知道他也喜欢敏敏,现在他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 谢安摇头,“你与羯儿的区别就是于此。” 他木讷。什么于此? 谢玄知道后,大为不解,怎么会?他有些忐忑,上次表明心意以后,敏敏并未答应,现在强制拴在一起,她愿意吗?他有些迟疑去找她,想问个清楚。 他敲开她的门。她开了门,见是谢玄有些微愣,“是你?” “我能进来吗?” 她点头,让出道。 他们相对而坐。 “我……”他不知道怎么开始说,似乎鼓足了勇气问道,“你现在开心吗?” “不开心。”她很直接说道。 谢玄虽然知道了答案,但真真切切听到后,还是忍不住难过,独自低喃,“是吗?早就猜到了。” “我不想欺骗你。”她回答得很诚恳。 谢玄简单笑了笑,“这样……”抿嘴而笑,“我去跟皇上说,叫他收回成命,一切责任我来承担。”说完,起身正欲离去。 她连忙拉住他,他一顿,不明所以看着她。 “你疯了吗?他是皇上,他说过的话,岂有收回去的?” 他笑了笑,一丝无奈,“可是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她顿了顿,放下他的袖子,“其实你很好,不是为此不开心,就是迷茫罢了。这么突然要嫁人了,有些不适应,现在我愿意嫁给你,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娶我。” 他定定看着她,笑道,“你愿意嫁,我就愿意娶。” 她也笑了笑,“那么以后,还请夫君好好照顾我了。” 他轻笑,如此专注望着她,眼神诚恳,“好。” 门外,站良久的谢朗,轻轻扯出一个微笑,终于明白自己与谢玄的区别,他不及他半分。 至少如果他是谢玄,他不会去理会她的感受,她是否愿意。 他承认自己输了,无关其他。他定定看着门,也许透过门,祝愿里面的新人,白头到老。 一丝寂寥缠绕在他身旁,事已成定局,也力挽狂澜不及了。一笑而过,默默转过身,接受了一切……大婚定在下个月,而这一个月似乎变化也多。一来,谢朗终于被桓温重用,调到东阳任职,二来,谢安被调到吴兴做太守。三来,谢玄顶替了谢安原来的职务,做了桓温靡下的司马。这一切似乎是瞬间发生,谢家的地位因此也提升了不少。 第42页 不得不说,谢朗的这场婚姻,给谢家带了很大的便利。至少桓温暂时不会对谢家不利。 而谢玄的这场婚姻,可以说,只是给谢玄一个仕途的华丽开场仪式。此时的谢玄刚刚二十,说不大也不小了。 谢玄与敏敏的婚姻要数最开心的还是谢道韫,在快大婚的那时,谢道韫总喜欢拉着敏敏看看绫罗绸缎,凤钗宝珠什么的。有时候,敏敏总会想,这人生还真是戏剧化,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给那个不可一世的妖孽,自己曾经认为会祸害姑娘的少爷。 因为是皇上赐婚,大婚时办得很是风光,因为大司马的关系,达官显贵更多的是阿谀奉承。 不过这场二对新人婚礼对于谢朗来说是个讽刺,他身边娶得女人不是自己想娶的,而旁边的却是,这可能比剐上他几刀还要难受吧。 这场婚礼她也不记得怎么完成的,喜帕遮住她的视线,她就本分的做一套婚礼该有的礼仪,然后按照该发展的发展,由媒婆送进了洞房等待夫君。 她独自一人呆在新房中静静等待,也许等得太久,她有些耐不住了,偷偷掀开喜帕向房间四周看去。正对她的是一大圆桌,上面点燃了两根火红的蜡烛。桌上摆放些无关就是红枣花生莲子什么的。平时不爱吃这些东西,而今忙活一天了,感觉有点饿了,便站起来,拿几个放在嘴里嚼着吃了起来。 忙活许久,与那些官场的人应酬的谢玄,终于摆脱了,准备朝新房走去。 “堂弟。”同样身为新郎的谢朗叫住了他。 他有些吃惊转身,对他点点头,“堂哥。” 谢朗露个微笑,见谢玄身上喜庆的红色分外扎眼,他勉强自己不要难过,很是平和地问,“事情都办完了?” 他点头,一丝疲惫,“真没想过大婚这么累。” 谢朗苦笑,“但你心里很甜吧。” 他怔了怔,看了看谢朗,有些抱歉道,“堂哥,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一笑而过后,拍拍谢玄的肩膀勉强自己道,“好好待敏敏。” 他重重点头,“我会的。” 谢朗抿着唇,无奈耸肩,“去吧,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他点头后,转身朝着新房走去…… 谢朗就这样眨都不眨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他仰天苦涩一笑,当低下时,已是满满的泪水……一切都结束了。她将成为他谢朗的弟妹,那个他曾经爱过的人。 他把泪流满面的悼念,变成满面春风的告慰,告慰自己,生活还得继续。因为他是谢家人。 转身,迎向祝贺的来宾,浅浅一笑。 敏敏拍了拍手上的果屑,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这时,谢玄推门而入,见她这般姿态,有些苦笑,“你怎么自个把喜帕给揭开了?” 她怔了怔,见穿着红色长袍的谢玄,那明媚的眼睛,一丝含笑。不知怎么得,她又被他给祸害了,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谢玄特别的漂亮。虽然男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但是那时的她真的只想用漂亮来形容他的妖娆,他给她的视觉震撼。 见他的新娘如此惊艷般看他,谢玄有些腼腆,轻微低下头,“没见过我啊。” 她回了身,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张罗着,“来,过来坐。” 他点头上前在她旁边坐下,“你倒好,把喜帕给揭开了,把我的活都抢去了。” 她嘻嘻一笑,坐回到喜床,把喜帕从新罩在她头上,坐正道,“来吧,揭喜帕。” 他有些呆滞,不想她来这么一出,甚是无奈,走过去,揭开了喜帕。见她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谢玄不是感到浑身发暖,而是恶寒,甚是苦笑道,“你装得好搞笑。” 原本含情脉脉地注视顿时怒目圆瞪,“你咋没一点情调?” 谢玄又一阵苦笑,“你想要情调?” “至少配合点嘛。”她有些抱怨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红色的绣花鞋。 谢玄定定凝视着她,深唿一口气,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颔,眼中带着一股若有的雾气,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他本是个妖娆的人,如此一来,敏敏有些呆滞了。似乎有些被他迷惑了。他专注看着她,雾气的眼眸中隐现出如烟似雾的情愫,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她轻轻地闭上了眼。 可是刚要触及到她的唇瓣之时,他停了下来,有些震撼注视着她……她发觉触感还未有,便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是谢玄带笑的眼眸。 她忍不住暗地骂自己,这情调,可真是太有情调了,差点整个人都迷惑过去了。她推开他,有些尴尬看着他,笑笑,“刚刚睡着了。” 谢玄扑哧一笑,“那我们先睡吧。” 她一怔,有些不自在,“我现在不困了,你……你先睡吧。” 谢玄看着她,苦笑道,“好吧。” 说着,宽衣准备睡。敏敏则目不转睛盯着谢玄一件件脱去,剩下亵衣亵裤,他完美的身型展露出来。她勐得吸口气。 她可从来没发现,这个妖孽不仅有祸害的外表,还有喷血遭人嫉妒的身材。 天,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嫁给这样一个大妖孽……谢玄走了过来,看着她,“你确定不睡吗?” 她赶紧摇头。他轻轻笑了笑,“那么我先睡了。” 她连忙点头。 谢玄上了床,盖好了被子,叮嘱她,“你也早点睡吧。别太晚了。” 她点点头。 谢玄轻笑,转个身,睡去了。 她就这样呆呆看着谢玄的背影,直到眼皮耷拉下来,再也睁不开为止……妖孽惑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来时,她睡醒了。她懒懒地伸个懒腰,睁开眼睛。 嗯?她怎么睡到床上了?她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衣服。还好,完整。应该是谢玄抱她上床的吧。她挠挠头,下了床。 这时门推开了,谢玄衣冠楚楚走了进来,见敏敏刚下床,微微怔了怔,笑道,“这么早就醒了?” 她瞟了眼,“你不是比我更早?” 他笑了笑,“昨天睡得蛮香的嘛。可是苦了我,把你给扛上 床。” “这是相公的义务。”她得意起来,“娘子难受要百般呵护护成宝,娘子失眠要连哄带骗哄着睡,娘子开心要喜笑颜开陪着笑。这就是标准的相公了。”她一脸期待着他信誓旦旦地答应。 谢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沉思皱起眉头,“那是否娘子难受是护在怀里?娘子失眠哄着一起睡?娘子开心陪笑拉拉小手?” 她一怔,点了点头,又想不对劲,赶紧摇头……这感觉怎么有点歧义? 谢玄扑哧一笑,“这么好的义务,相公自然是答应。” 她老脸一红,撇头不去看他,怎么大婚以后,这谢玄不再跟她作对,反而开始调侃起她来。 “对了,我们去正堂吧,好些人在等我们呢。”谢玄收回笑容,一本正经道。 她点了点头,起身正欲走出去…… “等一下。”谢玄停顿一下。 “嗯?”她转身看他,却见他把手指往嘴里一啃,顿时血涌了出来,他把带血的手指在床单上蹭了蹭。床单上洇出一小片的血迹。 这……他在给她制造落红?她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已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本是应当,而他却不勉强她,反而帮她……谢玄用手帕擦了擦手上剩下的血迹,含笑道,“这下,一切都就绪了,走吧。” 她盯着他手上的那方手帕,“这手帕……”那上面赫然出现的泰迪熊让她一滞。这整个朝代也不可能有另一个人还会绣泰迪熊了。 谢玄看了看他手中的手帕,脸上顿时染起红晕,“上次被蛇咬,你帮我包扎,我看这手帕图案很新奇,觉得蛮喜爱的,就拿来当自己用了。你要是想要回去,我洗干净就还你……” 她心中不知涌出怎样的难言情愫,只觉得自己眼热得很,她吸口气,抿着嘴摇头道,“不了,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谢玄静静一笑,“那么,我们去正堂吧。” 她点了点头。当谢玄与她并排走时,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谢玄一愣,她笑道,“夫妻本当这样啊。” 谢玄含情注视道,轻轻一笑…… 她觉得,妖孽一旦专注看她时,她总是会想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看来她也差不多被他给祸害了。 出门时,遇见一嬷嬷,后面跟着抱着床单的丫鬟。嬷嬷见他们,欠身道,“少爷夫人。” 第43页 谢玄道,“你去忙吧。” “是。”嬷嬷含笑看着敏敏,便带着丫鬟去他们房了。 她怔怔看着谢玄,谢玄一丝无奈,“这是规律。” 原以为他那多此一举,只是给别人看的,怕别人说三道四,如今,原来是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正堂上,谢安刘氏正喝着谢朗的新婚娘子敬的茶,刘氏感觉甘甜可口,一丝含笑道,“胡儿,思琴很是乖巧啊。” 谢朗微微点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叫思琴的女子,脸带羞涩之情,侧目娇笑,“相公。” 谢朗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另一对新婚夫妇走来,敏敏搀着谢玄含笑走来。谢安远目就见他们走来,眼神不禁一瞬的暗淡下来,但火光时速又恢復过来,含笑注视着他们。 谢朗逃避般直接把头撇了过去,思琴原本红润的脸颊,顿时失了血色,呆呆注视着这么一对夫妻走来。 谢玄含笑,敏敏柔情,好一对璧人,在外人眼里,甚是羡煞。 敏敏看见谢安那刻,心扑通加速,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轻松自然,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对他很有礼貌一笑。 谢安淡淡回给她一个微笑。刘氏也定定凝视着她。她顿了顿,不知自己该怎么先开口,过不了自己那关,她一丝无奈道:“能否不叫叔叔婶婶?”她首先开了口。 思琴大惊,不想这小辈竟然这般大胆。谢安对于她这样一句,有些吃惊,随后言笑,“张军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刘氏大雅笑道,“是啊,张军医随意。” 她也微笑,挽着谢玄道,“相公,我去盏茶了。” 谢玄点头。敏敏对大家点头,算是礼貌,就出去了。 “玄弟弟的妻子真是特别啊。”思琴有些讽刺笑道。 谢玄一怔,“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思琴大惊,看看谢朗,谢朗却当没事一般低着头喝茶。她向谢朗撒娇道,”相公,玄弟弟对妻子这般宠爱,你是否也会如此?” 谢朗盯着思琴看,似乎毫无生气般看,随即笑道,“会,会比他对他‘妻子’好上加好。”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妻子”二字。 听不出语气的思琴又撒娇起来,扑倒在谢朗的怀里蹭了起来。谢朗很是温柔抚摸着。 只有谢安、谢玄心神不定起来……也许谢朗还是有点介怀吧。 敏敏端了杯茶回来,对谢安刘氏行个礼把茶端给了他们。谢安有些涩涩拿着这杯茶,看着茶杯良久才喝了下去,那股热气蔓延到他的身体,他感觉在燃烧内脏般难受,甚是勉强。刘氏平静喝了口,慈祥和睦道,“羯儿,敏敏甚是体贴。” 谢玄看着叔叔如此,微微低下头。“婶婶垂爱。” 这时,早上那嬷嬷碎步走来,站在门外张望。谢安见到,招手她过来,她连忙跑上前,上下打量两对新人,一副暧昧至极看着,而后偷笑对着谢安咬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谢安原本平静的脸突然有些落寞点了点头,嬷嬷报告完毕就恭恭敬敬地离去了。 谢安有些安静呆滞一会儿,回神后把茶放在桌上,“该办的都办了,过几日都回去好好做事吧。新婚燕尔虽然情笃,但也不宜放纵。” 谢安这话,怎么听得这般别扭?敏敏莫可名状,看向谢玄,却见谢玄脸色有些微微苍白。 思琴一听谢安这话,连忙娇羞不已,偷偷瞄了会儿谢朗,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一会白一会红,有些担忧拽着谢朗的衣袖,嗫嚅道,“相公,哪不舒服吗?” 谢朗努力平静自己心中那悲愤交加的情绪,怕自己失控,隐忍着摇头。 可思琴还是担心看着谢朗,眼神柔情万种。 刘氏看着这些男人,轻轻嘆口气,曾以情重负情浓,偿还了一个人的情重,却负了一个人的情浓,这感情的债,怎能还得清? 新婚燕尔,本该亲亲我我几日,然谢安下达了命令,也只好各个分道扬镳去工作。 谢朗早早收拾好,带着思琴去了东阳。谢安似乎也不怎么想多留,一家子也紧跟其后去了吴兴。整个谢家人去楼空,当敏敏再次迈离谢家门口时,不免有些感慨……曾几何时,她会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谢家,会想到自己会与谢家有着千思万虑尽如空般的纠葛……望着从谢家大门出来,面带妖孽般的男子,她从未想过,那么多年前的纨绔少爷,会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他走了过来,笑道,“我们走吧。烧饼。” 这婚都完了,他竟然还叫那个雅致的绰号?她停顿,半眯着眼,“美人,你说什么?” 他僵硬,干笑道,“走吧,娘子。” “哎……一大美人娶了个大烧饼,悲哀哦。”她仰天长笑,“造化弄人,看还臭不臭屁。”一副得意看着谢玄。 “没事,烧饼好吃就行。以前有个烧饼说成熟了给本大爷尝尝的,你说是吧?”他瞟了瞟她,别有用心道。 她老脸一红,给他将了一军。八百年前的话竟然还记得。瞧他强忍着笑,她就呆不下去了,直接蹿到马车里,躲了起来。 谢玄终于笑了起来,虽然很是温润。一种宠溺的情怀从他眼底涟漪而过,也钻进了马车……生活还得继续,感情还在培养……不断地意外也在接连的发生……未来对手 现如今桓温的势力越来越大。很早时候,他坐镇荆州,出兵伐蜀灭了成汉,很快把益州据为己有,大权臣的模样开始显现无遗。 最近他又把丞相司马昱整得焦头烂额,他高喊北伐,却把大军沿着长江下移,看上去像是北伐却又像是在进逼建康,把司马昱吓得即使没有魂飞魄散也惊慌失措不已。实在没法,司马昱只能给桓温加官进爵,劝告他止住大军,答应过前燕停止三年战争。结果桓温不依,称晋穆帝当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倒好,把当今的皇上都骂了。 因为晋穆帝身体欠佳,大事都是司马昱做主。司马昱又怕桓温,整个朝廷简直是炸开了锅。无论司马昱怎么劝说,桓温就是要北伐。 无奈,司马昱请命于晋穆帝,晋穆帝大怒,我国怎么能失信于人,驳了司马昱的请求。司马昱左右为难,一狠心,下了决心,北伐,但伐的不是前燕,而是刚刚崛起正在壮大的前秦。 这无疑是老虎身上拔毛。司马昱派殷浩领兵上阵。可这位“白望”将军大败而归。桓温不屑地上了一封奏表,殷浩被免为庶人。 朝廷上也没良将可派,司马昱妥协,让桓温上阵北伐……身为桓温靡下的司马和军医,自然是随军而发。 公元362年深秋,桓温北伐前秦。 那时,她还刚回到江陵不到一个月,就下令随军而发。她感觉自己就快虚脱一般。谢玄甚是心疼,想为她请假病休,敏敏不想多事,就没让谢玄去,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如今她也是谢家的一份子,她也要为谢家的利益着想。 只有卖乖桓温,才能一点点茁壮。 在北上的过程中,敏敏还是不支倒地感染风寒。桓温军队好不容易行至灞上,百姓见很久没见大晋的军队,痛哭流涕地在路边欢迎他,桓温心里不知是喜上眉梢,还是自己感觉也有些赶了,决定在在灞上休息三日。 当得知这消息,心疼敏敏的谢想玄赶紧去打听灞上最好的大夫,却被敏敏拦住了,她笑道,“我可是医生耶,我知道自己什么病,看什么大夫。”说着拿出自己配的药方递给谢玄,“你去镇上药店去给我抓点药就是了。” 谢玄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还是顺应着她,拿着药方出去抓药。而他这一出去,却遇见了一个以后留名千古的人。 那人便是——王勐。 他打听到灞上最有名的药店名为一和堂,他前去抓药,却见一位青年男子对药店老闆道,“你给我抓的药,少放了半两当归。” 药店老闆一脸不置信打开男子给他的药包查看,也看不出自己助手有少那区区半两,他自个拿称量了一下,还真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两。 掌柜悻悻地把剩下半两放了回去,道,“这下不少了吧。” 王勐甚是满意把药包包好,离开了店铺。 谢玄注视这他的背影,觉得这人还真有意思。 “呸,半两还计较,还什么清高。”掌柜对着他的背影骂道。 谢玄好奇问,“掌柜,那是何人?” 掌柜一脸嫌弃说道,”他叫王勐,家贫如洗,贩卖畚箕为业。都穷到这份上了,还手不释卷,刻苦学习,想自荐去当个官,可他这人为人特别抠门,却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不计较,身上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他还不屑那些跟他同行的打交道,装什么清高。人缘不好,自荐多少次也白扯。” 第44页 谢玄细细听后,感觉甚是有趣,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他的特别之处仅仅只有于此吗? 事实证明,不止。 当他药抓回去,为敏敏煎药送过去时,敏敏就像个没病似的下了床对他微笑。他嗔怪,“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赶紧躺下去。” 她摇头不依,眼神炯炯道,“你听说没?刚才营中来了怪人。” “什么人?” “我也不知啊,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 谢玄皱了皱眉头,“你还在生病。” 她当机立断把谢玄手上的药喝得精光,痛苦吐着舌头,“好苦啊。” “谁叫你这么着急?”他从衣袖里拿出红枣来,递给她。 “哎,还是相公想得周到。”她卖乖似的把枣子吞了进去,拉住谢玄道,“走,去看怪人去。” 敏敏所说的怪人就是王勐,因为他身穿麻布短衣,径投桓温大营求见。如此随意也就罢了,偏偏还一面扪虱,一面纵谈天下事,讲的滔滔不绝,旁若无人。桓温不是个浅薄之人,他觉着这王勐还有些意思,而且王勐把国家分析得很是透彻,心里暗暗惊讶,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帅十万精兵仗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我这里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呢?” 而王勐却一针见血,直言不讳地回答:“您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来。” 当敏敏听王勐这么一说,她真的大为惊讶,好有魄力的一针见血,直扎桓温要害。桓温要是恢復关中,只能得个虚名,而地盘却要落在朝廷手上,这样得不尝试。与其消耗实力,失去与朝廷较量的优势,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留敌自重。王勐暗带机关的话,触及了他的心病。敏敏想,这王勐是有才华,可惜不该如此毫无措施就去触及桓温心中那块石头。 似乎谢玄也是那般认为,他低声道,“桓温的心思可不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桓温默然久之,无言以对之时,他的下属薛珍立马唤道,“直接攻破长安确实是个好主意,将军咱就试试……” 桓温眼睛一瞪,“混帐,现在战略还未出,你就急于攻心,他日上阵,岂有你这般马虎?” 薛珍被骂得不敢回嘴,可是却忍不住嘀咕,“长安攻下该多好。” 这下桓温更是来气,这样忤逆他不仅让他难堪,还怕自己的心思被别人挖掘,他一气之下,下令道,“把薛珍给我军法处置。竟敢公然指责将军?” 这罪行未免太大了吧,再者薛珍跟了桓温这么久,这样不尽情面,看来是真的把桓温弄得狗急跳墙了。 王勐一听,仅仅就说了几句忤逆的话就军法处置了?他不禁有些胆怯起来,看来和桓温是道不合。他想了想,就立即行礼告辞,说家中还有些急事。 桓温本也无留人之意,摆摆手让他去了。 敏敏和谢玄看着这场闹剧,相视一笑。可是这王勐确实是个人才。他们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王勐会成为谢玄的第二对手。 桓温想现在正值深秋,麦子快成熟之时,本想等麦子熟了以后就地筹集军粮,谢玄觉得不妥,就地解决虽然能解一时之需,但要是这场仗是持久战的话,那就只是杯水车薪了。可是桓温却很有自信,这场战能速战速决。桓温分析,现在前秦虽然发展迅速,但是政治方面还分有实力,明争暗斗,哪有那么多功夫打仗?给他们来一记勐药,让他们失了斗志,那么胜利就在望了。虽然桓温分析很有道理,但是谢玄怎么觉得就地筹集军粮不是明智之举。至少给自己断了后路。 而谢玄的想法在第二天就印证了。秦军割尽麦苗,坚壁清野。眼见军中因缺少军粮,士兵身心俱振,士气开始低落,闹的人心惶惶。 在桓温还在焦头烂额想对策之时,秦军又派人给桓温捎来一封信。是符坚所写,上面仅仅几个糙糙的汉字,“游戏还是刚刚开始……” 符坚这话,说得诡异,却很有震撼力的动摇了桓温还想北伐的决心。 真是恨角色符坚。竟然先用军粮让军心大动摇,然后写封威慑性的信让头目也跟着动摇,这种不攻自破的手段,还是有点高明的。谢玄分析道,要是这样,那么只有一个方案,防止损失,撤返襄阳。这也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桓温这回听了谢玄的话,直接退到了襄阳。到了襄阳,桓温越想越不甘心,他这样战败而归,不仅名声大落,还要成为笑柄。 而谢玄在他彷徨之时,提议,他去攻打前燕的洛阳。 这提议让桓温眼前一亮,现在前燕政局处于混乱,这可经不起伐。要是把第一大城池给占领,那不是将功补过吗? 桓温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北上伐燕。 敏敏知道这个消息,找到谢玄,有些难以置信,“你叫桓温去攻打前燕,你可知道,我们东晋可是跟前燕有协议的?” “知道,但是桓温想去,拦也拦不住。我只是提议而已。” 敏敏轻轻自嘲笑道,“你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吧。即使桓温赢了,他背负着背信弃义之名,毫无君子可言。名望大落。要是输了,他不禁损兵折将,还要赔了夫人。军队和名声全无。” 谢玄不说话,默然不动。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心计的时候。” 谢玄微微曲起双手,攥成拳头,隐忍着莫名的难受,一丝艰难道,“你不懂,为了保住谢家,不得不除去阻碍要颠覆谢家的势力。这就是一种责任,我谢玄也是谢家的一份子,我不仅要保住谢家,还要光耀门楣。懂吗?” 敏敏一笑,轻轻地抿嘴一笑。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曾经那个有这无比干净眼睛的男孩,此时已经消失了。 是啊,孩童时期的天真烂漫,在这战火燎原的时代,只是一张无用的废纸罢了。仅仅值得回忆罢了。他们都是被生活所逼迫而出的狡黠,仅仅只是为了生存。 这就是生存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初放蔓延 桓温对前燕下了战书,书云,请准备迎接我们的来犯。 他没有表明用意,简单直白告之要打仗了,请准备好作战。如此随意毫无头绪的战书确实有点耍无赖。毕竟有盟约在前。 前燕为之一振,原本动盪的朝廷被桓温这么一搅和,更加躁动不安,燕王慕容儁更是火烧眉毛顾眼前了,只得硬着头皮重新请回慕容恪。 因为慕容恪上次俘虏人质使得前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合约便利,慕容恪原本声望高居,这么一来功高盖主,使得燕王担心歷史上比比皆是篡位也会在慕容恪身上发生。不得不说慕容恪聪明,自知之明地请命辞去大将军一职,做自己的逍遥王爷。 而如今,士兵涣散,朝无良将,朝中大臣各个都进谏让慕容恪去打这场仗。还有些人提议,找前秦支援。 燕王也无他法,想不到其他能行之策,挥泪丢弃自己的原则,请慕容恪“出山”。 却不想,慕容恪这时却以“有疾无能”推辞。谁都知道,慕容恪是对燕王抱怨曾经对他的不信任,如今有事就有求于他,要是这么便宜答应,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慕容恪这般“得寸进尺”燕王是又急又气,大臣们各个进谏速请慕容恪出征,如此两面夹攻,燕王万般无奈,放下皇帝尊严,亲自去请了。 既然皇帝都亲自来请了,慕容恪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大大方方洋洋洒洒重新披铠甲,去上阵了……而桓温这边,桓温正坐在椅上,对着洛阳的地势发呆。攻克洛阳,也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谢玄只是桓温靡下的司马,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不用参合,而他也只是看戏般看他们龙争虎斗。 不过眼下,有件事情,让他有些头疼。那就是……关于他和敏敏的流言。而敏敏也似乎也是为这事心烦着。 大婚后却不同房睡?即使吵架,也得有个限度吧。而且两人看起来又没吵架的样子。难道是谁有什么隐疾? 在谢家,他们确实同床睡过,可大都和洞房花烛夜情况相似,谢玄先睡,敏敏后知后觉再睡,再一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而她大咧咧已经在床上了。 如此持续到回到江陵,谢玄开始忙于公事,就成了她先睡,而谢玄后睡,醒来,还是她大咧咧躺在床上了。后来才知道,谢玄从来也没回过房,一直在书房睡。而这情况到了行军时也是如此,以前敏敏不知,后来谣言越穿越开,她才知道,谢玄从来也没回过房睡过觉。 她有些气愤,却又失了锐气,她当时那么做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行周公之礼吗。那她气什么呢?她又没有理由……在她纠结了很长时间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找谢玄了。 第45页 此时谢玄在阅读兵法,敏敏敲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莲子汤。她把汤放在案桌上,“相公喝汤。” 谢玄一怔,没见过她如此献殷勤过,不免有些防备,“敏敏找我有何事吗?” “相公……”她撒娇一屁股直接往谢玄的大腿上坐去,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奴家好想你哦。” 她这一出,把谢玄给吓愣了。好端端地怎么对他这样了? 敏敏对自己这齣甚是满意,端起桌上的莲子汤,舀了一勺,放在谢玄的嘴边,温柔如水道,“来,相公喝汤。” 完全呆滞的谢玄有些木讷张了嘴,敏敏巧笑餵着他喝汤。当满满一碗的汤水都灌给了谢玄,敏敏在他胸前画圈圈,“相公累吗?” 谢玄眼神此时很深暗,眼底羡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他抓敏敏不安分的小手,压抑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啊,在勾引你。”她眼中带着笑,貌似好像勾引成功了。 “你知道后果吗?”谢玄开始喘着气,另一只空闲的手忍不住搂住她的腰肢,把她更加揉进自己身体一点。 她见他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起来,有些吃惊,她只不过实施她计划的第一步,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效应? 谢玄轻轻靠在敏敏肩上,问道髮丝中淡淡清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这样我会吃了你的。”谢玄似乎是用最后的理智在说话。 她的目的就是让他吃了她的……她做娇羞状,復搂住他的脖子,“哦?怎么吃法?” “就是……”他脸红了起来,不知该怎么说。 她贼笑,勾起他的下颚,歪嘴一勾,“是这样吗?”说罢,唇覆上他的……“唔……”谢玄瞪着眼,呆呆注视她轻微闭起的眼。 此次碰触在谢玄眨了第三次眼的时候停止了。 真是个呆子。她有些郁闷起来。她都先上了,他居然只知道发傻眨眼?难道还要她撬开他的嘴来个激情拥吻? 见敏敏嗔怪看着自己,谢玄有些发愣,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似乎有些不对? 她见他竟然还迷茫的注视她,不知她怪他是为什么?好吧,她已经迈出这一步了,是他不领情,不是她的错。 她本想站起来,可是仅仅只是离开他大腿不到半寸,又被谢玄给压了回去。 “干嘛?” 谢玄不说话,只是呆呆注视着她,良久,轻轻绾起她鬓角处的青丝,“当我决定要吃你的时候,你是怎么也逃不过的……但不是现在。” 她有一丝震撼,男人本色,他竟然对她没□?一丝难过起来,“为什么不是现在?” 谢玄轻笑,狠狠搂住她,“我要等到你心中有我的时候,可以为我难过的时候。” “你还真是纯洁。”她轻笑,她挺喜欢这样被他抱着。 他半响都不吭声,把头埋在脖颈中,“我只想对你的心,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婚姻负责。” 她怔了怔,显得一丝诧异。 他轻笑,“我们之间,我要的是感情。”他轻轻松开她,在她额前浅浅一吻。 她傻愣注视着这个男人,这样一个妖娆万分的男人,告诉她,他要的是感情不是□。他又一次打破她曾经笃信的定律,男人都是下 半 身的动物。 她眼眶湿润起来,点头,轻泣。 那以后,他们之间如常,他们之间却多了一种情愫,信任。流言蜚语他们置若罔闻。 桓温因为先发制人,在慕容恪还未赶到洛阳城之时占领了洛阳,这一消息传得很快,传到了朝廷里,晋穆帝甚是怒火,把一堆的抱怨牢骚全发在司马昱身上。司马昱甚是窝囊,一股怨气也不知向谁发,还要苦口婆心劝桓温把洛阳还给前燕。 桓温当然不依,还高调道要迁都到洛阳才能巩固江山。这下把司马昱给吓得屁滚尿流,万般无奈,司马昱又给他加了官,桓温才肯罢休不再提迁都的事。 也许谢玄没有想过现在的朝廷是由司马昱暂时执政,而司马昱又是个孬种,原本他的一石二鸟之计泡汤了。后想想桓温是什么人?老狐狸一只,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知? 他自嘲笑道,“还是我太嫩了。” 敏敏一丝苦笑,轻轻拍着他的背,“相公莫要急,什么事情不是顺手就能捏来的,这心计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想得那么全面的。” 谢玄嘆了口气,握住敏敏的手,勉强笑了笑。 她覆上他的手,似乎给他力量一般,“我们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一次失误就丢了信心。要不以后还怎么走?” 谢玄点头。 桓温觉得交换洛阳,而自己因为是“刽子手”不好出面去洛阳还城,于是找谢玄代理此事。 上级命令下来,当然第一时间去办理,他们便早早起身去了洛阳。驻守在洛阳的官兵把他们领到使馆内,见到了久违的慕容恪。 慕容恪含笑注视着他们,“别来无恙。” 谢玄上前坐在他对面,敏敏也跟着坐了下去。慕容恪眼睛不眨凝视着敏敏,带点笑意还有更多的嘲讽。 “慕容将军,我们谈谈洛阳之事吧。”谢玄有些不悦,而后想过曾经敏敏呆过前燕,还是被他虏了去,心里就更是一层疙瘩,如今见慕容恪这般“有情有意”看着他的妻子,那就变成了赤 裸裸的不慡了。 慕容恪看够了敏敏,看了看谢玄,“还请问你是……” “桓温大将军的司马,谢玄。” 慕容恪做恍然大悟状,又含笑看着敏敏,“奇怪了,张军医怎么也来了?” 敏敏刚想说,谢玄撇嘴抢先道,“她是我拙荆,来陪我也不为过吧。” 慕容恪一丝不确定看着敏敏。 她有些无奈,看着谢玄这着急的样,苦笑点头。吃醋的男人,别扭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慕容恪细细注视起谢玄来,眼睛一闪烁,“是你……那个去接敏敏的……”他哑然,分外苦笑转向敏敏,“这可好,你找到你的如意郎君了。” 刚开始她听这话有些别扭,可是当她回想到以前曾经暗示过谢玄是她心上人过,不免更有些苦笑起来,转脸看去,谢玄正含情脉脉注视着她。她有些无奈了,这个醋罈子打翻的男人,非要显示他的所有权了。 她也只好给他一个,很是有爱的微笑。 “咳……”慕容恪轻咳一声,尴尬笑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 洛阳分毫不差还给前燕,至于道歉,桓温不受,而前燕也没多大的功夫去追讨这份道歉,就此作罢。事情谈判的很顺利,接近尾声的时候,慕容恪却提出一个要求,他想单独与敏敏谈一谈。 谢玄吃醋归吃醋,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徵求敏敏的意见。见她点头了,他只是讪讪一笑就走出使馆外等候。 “真没想到你嫁人了。”慕容恪轻笑地开场白。 “不快了,与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已经时隔2年了,这两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是吗?也许事情在变,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哦?你说什么不会变呢?”她想不出,还有哪样,不能让时间风化的。 他只是莞尔一笑,并不作答。 时间似乎有些凝固起来,周围空气也不通畅起来,气氛就这样开始僵硬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她站起来,准备走人……“你当真什么都忘了吗?”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语气中参杂着些难过。 她停住,顿了顿,轻笑,“我什么都忘记了,你也忘记我这个人吧。”她深吸一口气。 “锦诺,时间不能改变的是真情。无论怎样,你忘记过去,请你要记得,我慕容恪永远爱着陆锦诺。” 她轻轻闭上自己的眼睛,丝丝痛苦,“我会代你转话给陆锦诺的。”她大步离开了使馆。 有一样东西在心底顽固扎根的就像蒲公英,即使被风化了,所传播的种子会布满心房,让人慾罢不能,那东西就是可怕的爱过的记忆。 当她走出使馆,突然照耀的阳光微微刺伤她的眼,带点湿意的眼眸看向正在含笑对她的男子,那个她一生的良人。 “我们可以回家了。”谢玄伸出手,摊在她面前,凝视而专注着她。 她微微一笑,把手放进他手里,“恩,我们一起回家。” 有一种东西,当天时地利人和正好时开始蔓延的,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逝者如斯 第46页 公元363年初春,即使到了春季,江陵的气温还有些微寒。谢玄收到谢安的来信,他们一切安好。谢朗那边,他做了东阳太守,思琴也有了身孕。一切似乎都不错。谢玄心满意足收回了信,这时敏敏走了进来,见他往怀里塞东西,好奇问道,“相公放了什么?” 谢玄见敏敏来了,笑道,“没什么,叔叔的家书,一切都安好。” 她点头,坐了下来,“今年真是奇怪啊,都四月多了,却还是这般寒冷。” “那你得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了。” 她笑道,“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你瞧你穿的。”谢玄身着一件较为单薄的深色棉衣,本就微瘦,穿得又单薄,有些弱不禁风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失笑道,“我是男人,怎跟你们这些柔弱女子相比?这些足够了。” 她瞥他一眼,不屑道,“你就吹吧。瞧你手都冻红了,还不冷?” 他怔了怔,有些窘态,“我也没想到今年有这般冷。” “你等着。”嗔怪他后,走出了房,不一会儿,返回来,手里拿了一件新作的绒毛大氅,披在他身上,“见你都没有大氅,就帮你做了件,还挺合身的。” 他有些吃惊,心里顿时暖暖的,微微一笑,“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她有些尴尬笑道,“礼尚往来嘛,去年寒冬那么冷,仅仅因为念叨雪狐狸的毛漂亮,就跑去为我打猎,天天看你冻得跟紫人一样的晚归,誓要狩得一匹雪狐狸才肯罢休。” “我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很漂亮。”他笑得很平常。 她不知怎么说,对于自己这长相,她太有自知之明了。无奈笑了起来,“也就你说我漂亮。” “漂亮不一定是要有美丽的容颜。” 她愣了愣,“难道男人不是偏爱漂亮的女人吗?” 他耸肩,“的确,第一印象确实是看容貌,可是……真正喜爱到最后的,不是容貌,而是这个人。” 她定定看着这个男人,一丝诧异,曾经她以为有绝色的容貌就可以拥有所有,直到交往过那么多男人以后,才知道,外貌虚得太多。难为这个男人竟然看得这么透彻,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盈盈一瞬间,是她笑得最美得那刻。 谢玄定定看着她,站了起来,倏地搂住她,“我的妻,你是上天赐予我最美的恩赐。” 她木讷,双手抬了起来,抱住他,笑道,“整天被你灌蜜,我都软了。” 他扑哧一笑,松开了她,定定看她,“软了多好,天天抱着带着。” “龌龊。” 他笑了起来,“难得有人说我龌龊。天天勾引你,你说哪天我能得逞呢?” 她白了他一眼,“等到你死的时候。” 他垮下脸,“原来你喜欢抱尸体啊。”他摇摇头,“为夫那时可感觉不到夫人的怀抱了。” 她半眯起眼睛,“谢玄,你给我去死。” “这么快就想投怀送抱想让我死?何不现在就投怀送抱?正好一起暖暖身子。” …… 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有时那般柔情似水,有时却那般欠扁。她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精彩了。 然而,在这初春之时,一场悲剧在慢慢拉开了序幕。 消息传来很突然,看似平静的一天,却因为这条消息瞬间掀起波涛。 年仅二十的晋穆帝,驾崩了。 消息传到江陵时,敏敏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迷煳起来,踉跄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个她曾经承诺过第一眼认出他,叫他彭子的男人逝世了。那个为了给她承诺牺牲幸福的男人离开了。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已是天各一方。 举国同丧时,敏敏就呆呆看着凄凉的夜空,手中拿着太后寄来的书信。她明日就启程去建康,去见那个少时用明眸注视她的男人。 谢玄不吭声走到她旁边,轻揽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相公的肩膀一直是娘子的避风港。” 当她突然靠到他肩膀上,她心中那块压抑很久的难过突然决堤般倾尽,她抓起谢玄前胸的衣角,痛哭道,“我对不起他……” 他怜悯顺顺她的头髮,“没有什么对不起,只有愿不愿意。他做那么多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书信,把脸贴在谢玄胸前,泪水浸湿,咽成一片的悲伤。 他无言,只能紧紧抱住敏敏,试图去减少她心中的疼痛……身在帝王家,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即使喜爱终不能专宠一生,无论他的婚姻还是生活,所牵连的是整个朝代。坐拥江山,却无福消受所谓情爱。想过占有却碍于身子,他所想到的一切,只是他还在的时候,希望你好。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没听到你最后唤出他的名。 手中那在凛冽寒风中瑟瑟颤抖的书信,如一朵曼陀罗侵蚀……他们赶去建康时,晋穆帝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她奉懿旨去见了皇太后。失去唯一儿子的褚蒜子着一身素衣,有些凄凉注视前来的敏敏。 他们各自不说话,直到皇太后递给她一木匣子,“打开看看吧。这是皇儿临终前叫我转交给你的。” 她轻咬唇,缓缓打开匣子,当看见里面东西时,心翻腾起来,一手捂着嘴,一手拿起那东西。 翡翠色的“飞燕珏”。 “飞燕珏有个传说,持有这两块佩玉的人将会恩爱一生。当年元帝把白玉一枚赠与谢家,留下一枚翡翠色在宫中,后康帝把这枚赠与皇儿。” 她怔住,不知该怎么表达。 皇太后一丝嘲讽,“不想你的腰佩上竟然是白玉飞燕珏。这是上天的戏弄还是故意的嘲讽?” “臣只能说,一切只是造化,这本是当年一故人赠与我,希望臣找个如意郎君罢了。”她谦卑道。 “你这故人,就是谢家大小姐吧。”皇太后无不嘲讽道,“真没想到,你竟是谢家那丫头。” 她愣住,听皇太后的语气,似乎认识曾经的她。 皇太后感慨,“那时,让皇儿偷跑出去去了谢家,回来后总是挂着笑脸,一问才知,去了谢家,说有个丫鬟很天真唤着他的名字。那时觉得可笑,竟不知,这声名字,对皇儿是多么重要。从来也未想过生在帝王家的孩子,竟然会忧郁,一来没伴寂寞,二来太小面对的冷暖环境让他心灵挫伤。他那么在乎是应该的。” 皇太后轻轻合上眼,“这玉你拿去吧。算是了却皇儿的心愿了。”说罢,摆摆手,有些乏力站起来,一位宫女上前搀扶。皇太后再看看敏敏,轻嘆,“你别辜负皇儿的一片心意才是,惜取眼前人吧。” 她欠身,“是。”盯着手中那块翡翠色的玉怔怔不已。 她出了皇宫,心事重重回到了谢家,见到大腹便便的思琴正在前院散步,思琴似乎也注意到她,轻笑走了过来,“弟妹,从皇宫回来了?” 她随意点头。 思琴抚摸起自己的肚子,甚是怜惜道,“弟妹看看我以后是不是会生男儿呢?” 她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对付这种炫耀怀有身孕,刺激别人的女人,她相当不屑,冷冷道,“嫂子不好意思,我是军医,只看伤,不看这些。” 思琴一怔,有些嘲笑起来,“哎,你也得注意这些才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还是新婚,但是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总是不好,平时给你和玄弟补补才是啊。” “相公身体甚是威勐,敏敏身子也特别耐摧,我们只是暂时不想要罢了,嫂子这些方法还是自个不时之需用吧。” 思琴气得脸一红,冷哼转身就走了。 她冷笑,有些烦躁地逛起了前院,当走到桃园的时候,她见前方有两个人,她怔了怔,是燕燕和谢朗? “少爷……” “找我何事?”谢朗有丝不耐烦的样子。 燕燕见此,有些难过,“少爷,你可不能不顾燕儿啊,燕儿眼看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以后该怎么交代啊。” 谢朗皱了皱眉,“那次不是叫你喝了那药吗?怎么会有了?” “我……我怎么知道,少爷,总之你不能不管燕儿啊。”她一瞬的恍惚,随后拽起谢朗的衣袖摆起来。 谢朗拂袖,烦躁不已,“你先去伺候思琴去吧,这事我会解决的。” 燕燕眼睛一亮,“好的,少爷。”雀跃的离开。 敏敏身子一躲,没让燕燕看到。 她再看谢朗一副躁动的样子,甚是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和燕燕有了那层关系了? 第47页 谢朗正走向敏敏这,敏敏想了想,现了身,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你这样对得起人吗?” 谢朗先是木讷,随后冷笑,“这事,你管不着。” 她注视良久,轻嘆,“谢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负责的人,可是你现在干了些什么?我真的很失望。” 他把嘴抿得很紧,眼中偶尔闪烁的隐忍,眉头蹙成一团,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似乎看出这件事另有隐情,以她对谢朗的了解,谢朗不是这样的人。 “到底你和燕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跟你了?”她问道。 谢朗轻闭着眼,“别说了,总之是我不对,但是这件事我不想让思琴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告诉桓温,那就闹大了。” 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有些介怀道,“那么你想怎么做?”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只要当做不知道就好。” 她默然良久,“好。” 她怎么也没想过,谢朗会那样处理…… 不到三天,事情就发生了。 那日她还在躺在床上酣睡,急促地敲门声振醒了她。她一看门,一丫头就语无伦次道,“夫……人,不好了,燕燕……” 听到燕燕的名字,她精神一下提了上来,“燕燕怎么了?” “夫人跟我来……” 丫鬟带她去的地方,是燕燕的房间。当她敢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谢家的人。 谢玄见她来了,嘴微微一撇,“你来了。” 她点点头,把目光看进房内,不禁哑然失色……不离不弃 燕燕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抽搐,轻轻泣声。而旁边的一个男人同样衣衫不整,头髮凌乱跪在地上。 她想她是猜到谢朗是怎么处理了。他做的不绝,却很瞭然把责任推卸了。而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成了代罪羔羊。 谢安脸上无表情在屋内坐着,默不作声。刘氏坐在旁边静静等待谢安的发落。 一切只看谢安怎么做了。 谢安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口,“你们做出这些苟且之事,你们认为我该这么处理?”他睥睨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老爷,我跟阿贵什么都没,我也不知我为什么一醒来他躺在我旁边,老爷……”燕燕着急跪走到谢安脚下,抱住他的裤腿道。 谢安微微蹙了眉,身子挪开,“什么都摆在面前,岂有抵赖了事?” 跪地的男人这时开口道,“还请老爷定夺。” 燕燕木讷,哭得更加兇勐,“明明什么都没有……我燕燕岂能看上你?我的男人是……”她哀怨看向谢朗那边,可没停留一会儿,燕燕就晕了过去……当燕燕醒来时,有些空洞转脸看着床旁的敏敏。 “老爷决定把你许配给阿贵了。你怀有三个月身孕,刚才太激动动了胎气。”敏敏为她掖下被子。 燕燕把嘴唇咬得很死,“我孩子的父亲是谢朗。” 敏敏怔了会,继续掖着被子,念道,“有些事情还是知道进退得好。” 燕燕轻轻闭上眼睛,“他对我终究是无情。” “既然知道他对你无情,为何还要爱下去?”敏敏轻笑,被男人所伤却还要如此执着,在她们看来是为爱痴狂,在男人看来却是犯贱。 燕燕捂起被子,痛哭起来,“可是我是真的好爱他。” “那他怎么报答你的爱呢?”她冷哼。 被子里的人儿依旧痛哭,很久以后露出了脸,已是满脸泪痕,“如果我是你,他就不会这般无情了。” 她怔忪,燕燕却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是占了你的光。” 她静静听着来龙去脉。 “他心里一直有个人,但我却不知是谁,我拼命讨好他的妻子,只是想更亲近他,我费尽心思,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却换来这般可笑的笑话。原来谢家少爷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有女人投怀送抱没有理由拒绝,你说是吗?”她又红了眼,可话中多了狠劲。 “这么说,你把责任推给我了?如果不是我,这样的结局就不会发生?”她像听个笑话,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人。她甚至有些搞不明白,为何明明知道是谁的错,却总喜欢把罪推卸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在他们之间的角色扮演最多是个影子罢了,她从来没参与其中。 燕燕死死咬住嘴唇,“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难过,我明明比你优秀,为何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思琴比你更优秀,为何会喜欢你呢?”她当机立断给燕燕泼了冷水。 燕燕愣愣看着她,自嘲笑了起来,“你果然不同。难怪他们总喜欢对你另眼相看。” 她轻轻扯出了微笑,“我知进知退。” “知道了,他虽对我无义,但我却做不到无情。你留下来无非是劝我别说出真相罢了,我听你的便是。” 她没料到她会突然软了下来。甚是好奇多看了她几眼……“能有他的骨肉,我已很满足了。”她抚摸自己的肚子。 她定定看着燕燕富有母性的样子,难道就是因为母性为了孩子原谅了谢朗的无情吗? 她回到房间,见谢玄正坐在茶几旁,似笑非笑看她。 “谈好了?”谢玄拉住她的手,示意坐下来。 她会意坐在他旁边,“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 谢玄轻笑,“孩子的父亲不是阿贵,而是堂哥吧。” 她吃惊看着他,不想这也能猜得出来。 “她昏倒之前的眼神传达的信息,谁都看得出来。” 她木讷,谢玄继续道,“其实叔叔也知,只是当睁眼瞎罢了。” 谢玄突然正脸定定看着她,“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事?” 她吓着往后仰,“啊……就是从宫中回来的时候……”于是把事情包括与燕燕的谈话都告诉他,谢玄沉思后,微微笑道,“其实堂哥并不是无情。他可以用很多方法解决这件事,可是他却用了最仁慈的方法,帮燕燕找了好归宿,不动声色把事情解决到完美。” 她忍不住冷哼,“这也叫完美?阿贵背了黑锅,燕燕痛苦一生。” “娘子此言差矣。阿贵卖身于谢家,也就是说,他的一生都在谢家,娶妻也要看谢家的意思。他小小个厨师助手也许一生都不能婚娶。而燕燕倘若真成了堂哥的妾,你说,思琴会好生待她吗?而我们谢家也可能遭到牵连,桓温能善罢甘休吗?” 被他这么一分析,她觉得这事这么处理确实是大大减小利害关系,不动声色避免了一场躁动。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她忍不住蹙眉,“你们男人都这样,吃干净抹嘴,拍拍屁股走人。” 谢玄垮下脸,“为夫可没干过此事。” 她瞟他一眼,“你要是干了,也别告诉我。” “为何不告诉你?” “美丽的谎言,可以避免痛彻心扉的伤害。”她简单一笑。 谢玄挽着她的手,坚定凝视,“始终如一,不离不弃。” 她木讷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男人,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这是这个男人给她的毒药,叫不离不弃。让她从此万劫不復……家事国事,事事关心。 晋穆帝逝后,因无子嗣,由成帝的儿子继承。其实是个傀儡皇帝,执政的还是大丞相司马昱。而司马昱又是怕桓温的孬种,这下,可是说半个江山都是桓温的了。 那么桓温洋洋得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了。于是桓温又琢磨起以后,结果琢磨出来的就是——北伐。 这种精神不得不让人佩服。至少敏敏是佩服他坚持不懈的精神。尤其是休息不到半年又要北上。 她是实在厌烦了打仗了。 国事已经把她弄得焦头烂额,这家事有也不甘落后跟了上来。 自从上次“燕燕”事件解决以后,谢家都各自去忙着公事,分道扬镳了。她也跟着谢玄回到江陵,这一回去,谢玄的二娘就泪奔直接进了谢玄的怀里,“羯儿……” 谢玄连忙推开二娘,“二娘,别这样。” 一旁的敏敏,半眯着眼看着这个还是风韵犹存的女人,如此公开的“投怀送抱”让她很不慡。 二娘眄视敏敏,对着谢玄眼中调笑似的道,“羯儿,你也真是,说好去接二娘怎么把我一人摞在江州这么久?” “额……因为正事忙得有些应接不暇了。”谢玄丝丝尴尬笑道。 第48页 突然,她有点内伤,有种小小的占有欲,看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很是不慡。 她也不使性子,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她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之家挽住谢玄的胳膊,“相公,我累了,陪我去歇歇吧。” 谢玄怔住,有些感激看着敏敏,“好。”转脸对二娘道,“娘子有些乏了,我陪娘子去歇息。” 二娘狠狠瞪了眼敏敏,却面带微笑对谢玄道,“那羯儿去吧。” 终于逃脱魔掌的谢玄微微松了口气。敏敏不屑道,“干什么那么尊重她?” “她毕竟是我二娘。” 她有些不慡快,“二娘就可以投怀送抱吗?” 弄得半天,原来是她吃了点小小的飞醋。谢玄明白后,忍不住扑哧起来,“娘子,你要是投怀送抱,我会一直抱着不撒手的。” 她狠狠瞪着他,“你认为我会吗?” “不会。”他摊手,一脸无奈。 “知道就好,像这种投怀送抱太幼稚,要是我直接扑上前,亲个大花脸。”她甚是不屑道。 谢玄一听,笑了起来,“这种迎接方式,我们得练习几次,要不以我的自制力,我怕到时控制不住……” 她听出他的话外音,抿住嘴不敢多说什么。他们之间似乎愈加的暧昧,可要是戳破了,后果她怕是不能承受的。 所以对他,她总是若近若离。可是偏偏他总是步步逼近,让她无处遁形。 在江陵只呆上三日便要随桓温去北伐枋头。如今桓温蓄势待发,看来是对这次北伐很是有信心。 当北上时,所有的官员都跑到姑孰给桓温送行,其实这些官员都是等着看结果。到了金乡,由于干旱水枯,水路不通,他派属下将军毛虎生派人在鉅野凿河道三百里,引汶水与清水交汇,大小军船相继,连绵数百里。 这次的北上,她算是大彻大悟于行军。她是个军医,每日呆在帐篷里熬制伤药,整个大军营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是扎在男人堆里的女人。 直到某天,有位小官调侃谢玄,“你倒好,有个妻子作陪,可怜我们这些男人天天飢饿啊。” 她自是明白这些。但却从来没有去多想,直到作战前夕狂欢那晚,军中新近了一些军中用品,她才明白。 男人果然都是狼。 那些军 ji各个妖娆,腰蛮强劲,在你身边扭一扭,整个身子都疏散了。那个狂欢节的夜晚,莺声撩乱曙灯残。篝火通明,火光爆破的吱吱声显得更为盛况空前。 桓温甚是高兴,选了个最漂亮的女人抱在怀里玩亲亲。其他兵官也各自挑了个美女饮酒作乐。 而敏敏则是不动声色坐在谢玄旁边吃着点心,见谢玄也十分认真吃了点心,对周围的糜烂风趣甚是不理会。她有些好奇,“相公难道不想与他们一般玩乐吗?” 谢玄笑道,“人生莫大的欢乐不过就是妻子在侧。” 她笑得妩媚起来,“要是我不在,你是否会和他们一起呢?” 他含笑,很认真地告诉她,“会。” 她脸顿时凝重起来,想到他怀里抱着其他女人,有些难受。谢玄见她脸上表情如此,有些好笑,掌住她的手背,“官场上的捧场做戏是要的,不过嘛,妻子一直在身边的话,那么便大大不同了。”他很认真的凝视她,把手握得更紧了,“所以,我总希望,在侧的,是我妻子。” 她不闪躲注视着谢玄,微微有些感动。 “哟,快看谢司马跟张军医……”官员甲突然叫了起来。 他们也回了神,看见周围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 “哎!你说谢司马多幸福,行军打仗有妻子作陪,可怜我们这些爷们独守空房哦。”官员乙道。 谢玄礼貌回应,“哪里,你们活得却很潇洒。” 这样暗中的讽刺可不是好的。不过这些官员也是来找茬的,不给点颜色看看确实是不好。敏敏偷乐笑起。 官员乙脸刷红,继续花天酒地。桓温这时饶有兴趣道,“刚才你们这对璧人在酝酿什么呢?那般含情脉脉啊。” 桓温这一说,其他人都附和叫唤起来。 “俗话说夫唱妇随。你们小夫妇也让我们眼红看看什么叫珠联璧合啊。”桓温来了兴趣,突然提出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谢玄有些为难看着敏敏。而敏敏更是不知所措。 其他人却一味地起闹,对别人来说,此时气氛分外沸腾,对他们来说此时气氛分外冰冷。 谢玄突然紧了紧敏敏的双手,敏敏顺势抬起头,却见谢玄给她给安慰的一笑。她还来不及品读此次微笑的韵味,谢玄直接拉起她入怀,抵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吻了下去。 唇齿相触那刻,她只知道脑子突然嗡了一声。手抵在他胸前,能清楚地触碰到他加速的心跳。 他启开她的贝齿,柔软而又缠绵地轻舔。心尖随着颤动起来,拥抱她的力度忍不住加大。 “嗯。”她微微呻吟一下。篝火处得吱吱火热如此时的两人。 他呆滞一会,轻轻离开了她的唇,凝视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一般。敏敏有些娇羞,微微低下头。 “啊,还真是情真意笃啊。”桓温朗声大笑。其他处于呆滞的官员也跟着热闹起来,狂欢又开始了新的热闹。而那一晚,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总是紧紧攥在手心里……那个晚上,鼓吹喧阗、笙歌鼎沸到了深夜,男人们都喝了很多酒,当狂欢结束之时,几乎都是抬着出去。 而敏敏也不例外,谢玄的酒量好,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喝了很多,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在行军之时是在一个帐篷中就寝,但一般谢玄会在深夜出去,直到早上再回来,她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却也不多问。 顺理成章把他托回到帐篷,丢在床上,独自喘着粗气。 别看谢玄有些清瘦,许是高的原因,那重量对于她来说,有些困难。她还没伺候过醉酒的男人,不过谢玄酒品很好,即使喝醉了也只是乖乖睡觉。 她有些好笑注视着这个男人,想起在宴席上他那火辣辣的吻,脸就烧了起来,不自觉注意他的双唇,丰满又性感的翘唇。 谢玄喃喃了什么,吧唧嘴巴一下,侧着身子继续睡觉。 颀长的身躯弯成月牙,他安静地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脸上一脸的纯真,漆黑的髮丝耷拉地遮挡住他眼睛,高挺的鼻樑构架出深刻的五官。鼻翼的微微颤动,让她心底盪起一种安详。 她从来没发现,看一个男人睡觉会有如此祥和。一阵寒风飕飕而过,一激灵,才知道自己发愣有多久。她赶紧走上前,帮他轻轻脱去外衣和鞋子。终于完成“脱衣”工作,准备帮他掖被子,手却被突然醒了的谢玄按住了。 她怔了怔,呆木注视着眼神迷离的谢玄。 此时的谢玄眼神不仅涣散迷离,还有些神志不清,“敏敏?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在这能在哪?不过想想每次他都是深夜去别的地方,哪能见得到她? 谢玄轻轻拂着她的额角髮丝,柔情似水般,“这个梦,希望一直下去。” 她怔住,有些难过,“这不是梦,傻瓜。” “嗯?”谢玄木愣,眼神却依旧涣散无焦点。 看来是喝多了。她嘆气,想给他熬点解酒汤,但手却死死抓着她的手,“别离开我。” “我只是去给你熬汤。”她想去扳开他的手,奈何他抓得很紧。她只好无奈回身死死盯着他。微闭的眼,轻轻颤动,脸上带着不安,睡得很不踏实的样子。 她忍不住把手拢住他的脸颊,定定看着他的脸。他长得那么好,为什么有情于她?他的条件可以找更好更美的名门淑媛。 “呆子……”她忍不住对着他的脸娇羞骂了起来。 枋头战败 第二日,谢玄终于睡意朦胧睁开眼,见是在自己的帐篷,心里微微安心了。 “醒了?”敏敏从帐篷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些洗漱用品,脸上洋溢着满满微笑。 谢玄轻点头,“昨天定把你累到了吧。” “没有,你睡觉很乖。”她递给他方巾。 他抹了下脸,递还给她,“那就好。” “相公……”她定定注视,欲言又止道,“你以后深夜还是别出去了。” 谢玄怔了怔,“无事,我习惯晚上公事了。” 呆子,木头,大笨蛋……她心底又气又无奈,她已经这样暗示了,居然还傻呵呵的,简直气死她了。 “娘子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好?” 第49页 她能脸色好吗?她瞟了他一眼,“相公还是抓紧时间收拾吧,桓大将军的吩咐别忘记了。” 他顿悟的样子,“对哦,差点忘记正事。”说完,掀开被子,见自己剩下亵衣亵裤,脸微微红了下,赶紧穿上衣服。 她走了过去,拿开正在扣扣子的手,帮他扣上扣子,“这是娘子该做的。” 他凝视着她,心中填了些无言的幸福,待她把扣子扣好,抬起头时,轻轻在她额头落上一吻,“这是相公该做的。” 空气中瀰漫着温馨的气息,他们相视而笑。 他们来到大棚,其他军官都已到齐,一军官调笑道,“瞧这对这么晚来,昨晚肯定是累到了。” 其他军官也笑了起来。谢玄不作答,只是对桓温作揖后坐下来。敏敏也顺着坐下等待。 桓温浅笑,“这次,不知大家有何建议?” 话一落,郗超上前拱手献计道,“小将觉得,我们首先就得先发制人。现正值七月,清水入河,难以通运。如果敌人相持不战,运道断绝,那样就会陷入危境。我们现在不如率全军直趋邺城,鲜卑敌寇畏惧明公威名,必望风逃渍,远遁辽碣之地。假若他们敢近战我军,大事也可立见胜败。如果燕军坚守不出,四周百姓皆会为我军所用,易水以南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桓温思忖,认为不妥,“一战而决胜负,过于轻率,不能尝试。” 郗超又献计:“我们还可以屯兵于黄河,济水一带,控引漕运,待资储完备,明年夏天再进兵”。 桓温復摇头,“时间长久,燕军必当能更加防备,师出无功。"被桓温这么一说,郗超也犹豫起来。 这时谢玄道,“郗参军说得并无道理,舍此二策,连军北上,进不能速决,退必遭阻遏。如果鲜卑与我军不战相持,渐至秋冬,供运输军需的河道冻结,后勤难以保障。而且,北土早寒,我军将士又无裘褐厚装,到时难免饥寒。” 桓温皱着眉,似乎也在考虑此事,而后还是不採纳。 于是他们只能继续北上。谢玄道,此次胜算机率很低。 北上开战皆捷,俘获燕将慕容忠,黄墟一战,大败燕将慕容厉两万劲骑;林渚一战,又赢了燕将傅颜。不久,燕国高平太守举郡投降晋军。一切似乎很是顺利。 八月,桓温屯军于武阳。当地人很是合作,起事接应导致直抵至枋头。这下士气更是高涨,似乎并不如谢玄所说,胜算应该甚高才是。 前燕上下惶惧之时,燕王愁眉不展,慕容恪自告奋勇,表示:“请命臣率众击之,如果不胜,走未晚也。” 燕王似乎就等着他这一请命,立马当机立断以慕容恪为南讨大都督,率兵五万以抵拒晋军。同时,前燕又派使臣往前秦请救兵,并答应割虎牢以西之地给前秦作为酬谢。前秦派二万前支救援前燕。 大战似乎要开始了…… 双发蓄势待发。 可偏偏桓温逡巡观望,耽误了大好时机,一切皆如郗超所料――先前开凿的水道因为干旱水位下降,不能再凭此水道运粮;晋将袁真又没能如期打通石门,此条水路也断绝;延至十月,燕将又师兵切断桓温陆路粮道。 毫无预兆,整个战事开始向燕军一方倾斜。 但是不知燕军打着什么注意,两百多燕军骑兵前来挑战,打了一会回就战败逃跑。晋军随后勐追,正陷慕容恪埋伏圈,一战就损失几千人马,“军人夺气”。 接连下来,桓温数军皆败,粮储不足,听闻前秦援军又要赶到,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令焚毁舟船,尽弃辎重铠仗,从陆路急行军撤退。 这一大变化,敏敏吓了一跳,对谢玄的神机妙算甚是好奇。便问这是为何? 谢玄只是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兵之大忌,自当是粮糙。这可得有一百个把握。再者就是士气。士气高涨是好事,可是要是太过于轻剽,反而会被人来个下马威。再者就是……”他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内部之间的三心二意不团结,是东晋群臣一直不能北伐胜利的最关键因素。要是让桓温胜利了,后果是谁都不希望的。” 他的一席话,正中命脉。谁也不希望有损失自己利益的事发生。 十一月,军显败而还,晋帝仍派人携牛酒至山阳犒军,并遣会稽王司马昱于途中迎接桓温。可祸不单行,桓温之妻南康公主不久也病逝。桓温郁闷至极,深以枋头之败为耻。同时,他差遣百姓大筑广陵城,自己率军移镇其中。由于屡起兵役,又加上瘟疫流行,百姓困苦,死者近半,一时间远近皆怒,桓温威望渐损。 重新归于平静地回到了江陵,谢玄也收到了谢安的家书,谢安做了吏部尚书。因内部有司马昱,外有大司马桓温,并无大权。谢朗有了个儿子,取名为谢重。 一切似乎只是微妙变化,不过也算是崛起的先兆。她虽然不知道谢安是什么时候成为一朝宰相,但是却是早晚的事。 桓温那边枋头大败后,名声大落,为了重振名望,他竟然想到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就报称司马奕一直是阳萎,在藩王位子时与内宠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搞同性恋,并称司马奕与嫔妃所生的三个儿子其实是那三个男相好的种,还道司马奕欲立这几个“杂种”为皇嗣“建储立王,倾移帝基”。同时,桓温、郗超还派人在民间散布小道消息,朝野议论纷纷,不知真伪。于是他又上书给皇太后褚蒜子,废掉司马奕,立元帝少子、会稽王司马昱为帝,并把已经以皇太后名义写好的诏书底稿送呈褚蒜子。 也不知褚蒜子是怎么想的,贊同废立之举。于是桓温就宣读了太后旨意,可是却出现了百官不知废立程序如何,这时,尚书左仆she王彪之建议按照《汉书》中霍光废昌邑王立汉宣帝的程序进行。 敏敏知道后,甚是不解这王彪之是王家的人,怎么会去帮着桓温呢?难道不想保住王家势力? 然而谢玄却笑说,行废立时他们不反对,这时的桓温是惹不起的,而且只是换个人当皇帝,没有易姓,谁当皇帝都一样。现在只能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见相公都这般镇定,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只等以后的发展。 桓温一不作,二不休。桓温一一歼除了阻碍他的人。 司马昱本就是个幌子,怕极了桓温,谢玄对这位影子皇帝评价甚恰当,认为简文帝是惠帝之流,只不过是清淡方面比惠帝略胜一筹罢了。 国家的事,是一团糟,对于敏敏来说,她是无所谓的,可是她的家事,却让她一筹莫展。 那便是她与谢玄的关系,眼看与她同时婚配的谢朗与思琴已经有了儿子,身边的人不免对他们也都关注起来。如今她还未与谢玄有实质性的发展,时间久了怎么办? 自从枋头回来,他再也没踏进她的房门半步,他为什么好端端躲着她? 魅香魅惑 她见如平常一般,他还没来,便独到书房去找了他。她敲了门,便进去,见谢玄正专注看着文案, 谢玄也感觉到来了人,见是敏敏,笑道,“还不睡吗?” “一个人睡睡不着。”她用同样的微笑看着他。 谢玄眼神莫测注视着她…… 她也不躲闪注视着他…… 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不该如此大胆直白。 谢玄最后败下阵,静静走到她身旁,“走吧。我们回房睡吧。” “为何最近总是躲着我?”她不依,固执站在原地。 谢玄呆滞一会儿,半天说不出话来,试图揽住她的肩膀,却被她打去,一副倔强的样子看着他。 “娘子……” 她还是倔强看着他,誓死要个结果才肯罢休。 谢玄目不转睛,“不走?”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没什么,最近忙。” “可以忙到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嘛?”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讨好拽着她的胳膊,“好好,是我的错,以后常常去看你。”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出于以前阅人的经歷,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他低头,半响不说一句话,沉默良久,他幽幽道,“如果你不想走,那么我走。” 她怔忪迷茫起来,竟然撇下她离去?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带着一种决绝,忍不住咬住舌头。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那么心伤…… 一念起,千山万水,一念落,沧海桑田。 那微薄的爱情,她奢求过什么?她一直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谢玄出了书房,屹立在堂前,负手仰望,一丝落寞笼罩他的脸庞,似是自嘲冷哼,他整颗心感觉冻结一般,他所执着的,到底有何意义?无奈嘆了口气,有些事情总是情非得已。有些人说不出哪好,却替代不了。他有时也会纳闷起,为何独独恋上她? 第50页 他轻声去了她的房,房门虚掩,他蹙眉,把门关严实。此时的她正伏在案上睡过去了。他走上前,见她脸上挂着泪痕,睫毛下水汽凝重。他有些心疼,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桌上被泪水咽得模煳的宣纸引起他的注意,他拿起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眼神昏暗,呆呆注视这句诗…… 她挪了挪身子,腰有些疼,想伸个懒腰,见肩膀上披了件再熟悉不过的大氅,她动了动嘴唇,不知该怎么说,他来过了吗?眼不小心扫到空空的桌面,一下愣了。他看到了那句诗?他定是懂那句诗的意思。 她突然害怕起来,那句诗只是伤心信手捏来,并不是自己心里所想。他定是误会了。她腾地站起来,跑出房门。 跑到书房,里面并无他人。她懵了,到底去哪了?现在是深夜,他该去哪呢?她一丝丝慌张,她不知怎么寻觅,见二娘的一婢女有些慌张端着酒壶出来。 她诧异,这么晚这个女人竟然独自饮酒?她马上联想到了谢玄。她大步挡住婢女,“你主子房里面还有谁?” 婢女支支吾吾道,“大……人在里面。”她把手中的酒紧紧攥住,显得躲闪。 敏敏瞟了眼,夺过酒壶,闻了闻,眼不自觉跳了起来……魅香? 这个变态老女人,居然想吃了她相公。 她狠狠瞪着婢女,向二娘房间狂跑,踹开门,见谢玄倒在案上,手上挂着一瓶酒。二娘本是痴痴注视着,却被敏敏的突然拜访给吓了一跳,“你……” 她怒不可遏抓起二娘的手臂,“他怎么会在你这?” 二娘词惭,只能抵抗敏敏的暴力,“你这人怎这般没礼貌?我是你长辈。” 她冷哼,“既然知道自己是长辈,还为老不尊想上我相公的床?” 二娘一怔,吞吞吐吐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酒里放了魅香。这魅香点燃可以陶冶床第之欢,可是放在酒里,却跟□无疑。” 二娘慌了神,扭捏拜託敏敏的挟持,“既然被你发现了,你去解决就是了。” 呵,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她半眯着眼,甩开她的手,“你是二娘,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要是有下次,我让你以后做‘万人骑’娼 妇。”说完狠话,她就扶起谢玄走了出去。 完全吓蒙的二娘颤动着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竟然看到了她眼中的凛冽,那是一种来势汹汹的恐慌。 “热……”在路上谢玄梦呓般唤了起来。 她暗地咬着唇,扶住他,快速去房间。这二娘要是直接下□就好了,那只是简单的□,可是偏偏下的是魅香,有着比□的更强大□,还有一种梦境,心底最想的性幻想……受了魅香的人,眼前出现的无论男女都会幻化成他心中最想要的人,然后……想起来,她就不禁打颤。那跟乱杂交的禽兽有什么不同? 一到房间,她把他甩到床上,叉腰看着一直在扒自己衣服的谢玄,“热……”呢喃着。 她得想个办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这药的勐尽可不是随便能忍住的。她努力回忆曾经读过的医书,可是脑袋浆煳似的想不起。挠头嘆息,还是到书房去翻阅好了。 她还没迈出步子,谢玄就从背后抱住了她。她闻到浓浓的酒气和火热的喘气。她怔住,僵硬起来。 谢玄搂住她的腰肢,头抵在她脖颈上,微微侧着头,轻吻她的耳根,轻声唤道,“敏敏……”轻柔细声,婉转缠绵。 这是她第一听谢玄叫她的名字,心中油然生出满腔的激动,这声清浅的呢喃,却让她欲罢不能。 他的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肢,嘴唇游离到耳垂,轻轻舔了一圈。如此的调情,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轻舔变成了轻咬,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自腰肢而上,轻轻抚上她的双峰。 如道电流般自身体而过,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动弹。魅香现在是让谢玄产生一种梦境,也是一种渴望,饥渴的药效还没传达。要是她一动,兽性可能就迸发出来,到那时,她可真会被谢玄摧残死。 未经人事的谢玄想解开敏敏衣衫的扣子,可是没经验怎么也解不开。感受到他越来越滚烫的肌肤,她知道药效快要发作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可不想跟谢玄有了那层关系,一来他神志不清,二来,这药效太勐,她怕她会死在床上。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挣开谢玄,拼命跑出去。可是跑了不到三步,谢玄就拉住了她,把她甩到床上,压了上去。 她有些愣住,还未叫出来,唇就被吻上。他有些急促地、焦躁地狂吻,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把她熏得有些迷失了自己,竟然任由他的激情退散她的不安。 衣衫一件件撕去,当凉意传到她整个身躯的时候,她上身已经赤 裸呈现在谢玄面前。他吸吮着她身上每寸肌肤,狠狠地,一口一块青紫。嘴里时不时的呢喃着,“敏敏……给我……” 不管以前多么温文儒雅,受到魅香,都会变成禽兽一样求欢。 她突然害怕起来,开始反抗,她对于男女云雨之事一直很牴触。见谢玄眼神中的那股炽热的□,更是害怕不已。 当他想退去她的亵裤之时,她失声尖叫,手狠狠甩了谢玄一巴掌,这一掌的力度很大,只见谢玄原本痴狂的模样突然变得清晰,定定看着她。 她紧紧抿住双唇,双手互抱,挡住外露的身躯,与他相视。 谢玄喘着粗气,有些不稳拿起被子包裹住她,“敏敏……”他轻轻唤着,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对不起。” 话刚撩下,就飞奔出去。留下发愣的敏敏…… 他……要去哪?思忖不出,裹着被子也沖了出去。 寒风簌簌,凛冽的寒气直灌她的身体,她紧紧裹住身体,去寻谢玄。耳畔突然传出落水的声音。她怔了怔,跑到池塘旁喊,“谢玄……” “你先回去。”颤抖不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旁,她噙着泪水,喃喃自语,“傻瓜。” 她不是不想帮他,她只是害怕而已。 书云:受魅香,可成一夜七欢郎。在那寒风刺骨的冬夜,谢玄泡在池塘一夜之久。而这一夜也足够让他好好想想这一切……僵持冷战 经过“魅香”以后,她与谢玄的关系更加僵持。领南郡相突然暴毙,位子空缺,谢玄主动请去领南暂时任职。桓温答应了,因为是暂时,所以不用带家属前去。 而他也未跟敏敏提起过去领南任职。直到他要走的时候,她才知道。她默不作声看着谢玄离开府中……她知道他还在误会那首诗,她几次想去找他去解释,可是他却不断地逃避,现在连看她都不想看了,直接去远方任职。她还能怎么做? 他离开了,人去楼空。她望着这栋寂寥的府邸,自嘲笑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这么难过?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底驻扎了,当她想去面对的时候,他却逃了。这是多么恶劣。 在马车上的谢玄空洞远目,脸上隐忍着痛苦,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轻笑,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现在朝廷是“非暴力不合作”,官员表面上谁也不跟桓温作对,让他挑不出毛病。不过桓温想做什么,官员们都想出一切办法跟他周旋,桓温甚是无奈。桓温出道这么多年,除了桓家人外,只有郗超和王珣两个亲信。从皇上到百官,现在几乎都站成同一条战线。百官大多数都是名士,打心眼看不起当兵起家的,相对而言,百官更喜欢谢安。他们只是怕桓温,却从骨子里逆他。 可以说桓温最后失败的就是“以暴力服人”。 她收到朝廷的旨意,四品以上官员,去建康例行公事。这倒好,离开空荡荡的江陵,免得庸人自扰。 刚收拾玩行李,桓温就派家丁来,说是一道前去建康。她也不好回绝,就跟着家丁一起去了桓温的府上,桓温见敏敏来了,笑道,“难为你一女人在家,当时欠缺考虑,不应该让谢玄去领南。” 她轻笑回答:“明公这是什么话,都是为朝廷办事,本该就鞠躬尽瘁,怎会计较这儿女情长呢?” 桓温怔了怔,“也是也是。”笑得有些牵强。 客套话她会说,话中带讽,她也会。 可是他们刚想上马去建康,一位官员从远处驰马而来,有些急促道,“大人,这是皇上给你的密函。” 桓温微微瞟了下敏敏。敏敏做出无谓的样子,桓温讪讪一笑,接过密函,打开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 第51页 见桓温在思忖什么,她有点好奇,这傀儡皇帝到底告诉桓温什么了? “张军医,我突然想到有其他的事,暂时不能去建康了,我看还是你自个先去吧。”桓温思忖半天的结果竟是如此。 她自然无他法,只能宽厚笑着,无妨。 于是便自己上了马车,自己去了建康。 雨雾缭绕,冬季的寒冷杂带着湿气,那便是彻骨的冰凉。她涩涩坐在马车上,缩着自己的身子,突然怀念起那个妖娆的男人,那个至今还在误会她的男人。 也不知,这个冬季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她刚到建康城门,忍不住仰望城门上的字体。一如刚来的时候,那时她何曾想过自己的世界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低眉独自笑了笑,正视却见谢安已经在城门口等待她。 马车自他身旁停下,敏敏下了马车,对他笑道,“恭喜加官晋爵。” 他一笑而至,“累了吗?” 她摇头,“不累,就是有点冷。” 他怔会儿,随即又笑道,“那么还是赶紧回府吧。” 她点头,便上了谢安为她准备的马车,驰向谢府。 进了谢府,她感染般四周张望,谢府已经没了那时婚嫁当初的喜庆,显得寂寥。来到大堂内,她又想起那个男人来了。 谢安见她如此落魄的样子,问道:“羯儿没跟你来吗?” “他去岭南暂时任职郡相了。” 谢安思忖点头,“你也不去陪他吗?” “他不需要我陪。”她嘲笑般似自言自语。他现在连见她都不想见,说话都不想听,更别说出双入对了。 谢安不说话,静静看着她眼神闪烁的哀怨。 “敏敏可知,我当初为何请命先皇,把你指配给羯儿吗?”谢安猝然问了她一句。 她一呆,完全想不到谢安会把当年积郁的问题说了出来。 “第一,我对羯儿厚望很重。第二,我对你亦有情。第三,羯儿很爱你。” 她默然良久,“他……”他现在定恨她了吧。 “你爱羯儿吗?”谢安突然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中的犀利让她无处遁形。她躲闪着他的眼神,不去触碰。 谢安轻笑,“你就这样,只知道逃……从来不扪心自问过,逆来顺受,对你对别人都是一种折磨。”他眼底突然一过伤痛。 她咬着嘴唇,低头还是沉默。 谢安突然抬起她的下颔,“你再这样,羯儿可不是能让你霸一辈子的。” 她大惊,眼睛倏然增大,盯着谢安那带笑的眼……“我也不会宠你一辈子。”谢玄放下手,背对负手,“谢家大小事,还是我做主,你与羯儿婚配已有一年之久,胡儿与思琴与你们一起婚配,你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样,时间长了,你自是要明白这其中的必然性。” 谢安的话,她是自然明白,纳妾吗?她忍不住嘲笑道,“如果他纳妾,那么请让他休了我。我的婚姻里,容不得第三人。” 她的话,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来说,无疑是大胆的。谢安注视良久,终于勉强笑道,“是吗?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太过深远,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也没想过,这句话,能让谢安一直铭记在心。 几日后,他们才上朝,她真没想到,皇帝司马昱原来是病危,之所以劳师动众集中官员其实只是想让桓温回建康。可偏偏桓温没来,还上奏表示皇上龙体安康,定会好转,国家大事可问谢安王坦之的意见,他们可是国家栋樑。 其实司马昱的意思,是想让桓温回来继承大统的,偏偏桓温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司马昱平时身体甚好,为何就快要死了?于是就会想到定是朝中官员给他下的套,诱他进宫对他不利。 她想到那日他接到的密函,想来,定是司马昱催促桓温赶紧来建康,自己时日不多,拖不得吧。 不禁好笑起来,这司马昱算是画蛇添足了。 虽然知道桓温最后失败了,却不想,原来桓温是犯了这种不该犯得错,丢失了不该失去的机会。 在她来建康第六日,司马昱在弥留之际立了太子,世子昌明在病榻前立了太子。 不到三日,司马昱驾崩。太子即位。 这几日,谢安忙坏了,几乎伏案不出,整个谢府就她与谢安两个主子,下人不好打扰,但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她没法,只好深夜端了些滋补的汤药敲开谢安书房的门。 “谁?”里头传来一丝疲倦的声音。 “敏敏。” 里头沉默良久,“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见谢安手中提着毛笔迟迟不肯下笔。她试探问道,“不知安石有何烦心事?” 谢安注视她良久,嘆息道,“最近皇室真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先是先皇下诏让桓温摄政,好不容易摆平,让先皇改为‘依诸葛武侯、王导丞相故例辅政’,可是皇太后非要下旨诏令桓温依周公居摄政例,内辅幼主,外安国政。与先皇先前诏书如出一辙。” 他眉头锁得很紧,似乎很愁。 自然,他愁得还是谢家的利害关系,这是作为谢家子弟必要的责任。也许对于国家,还是有点情意。 “那么安石想怎么做?” 他苦恼摇头,“王家似乎有妥协的意思。” “那安石呢?”她有些认真凝视他。 他笑,“不敢奉行。” “那么便是了,照着自己的意愿去做吧,眼下无非是王家的妥协让你意志不坚定,王谢本是在同一条战线上,分家不得,应当糙拟份策略给王家,阻止这件事的恶化。我想王家自然是有分寸。我也相信以安石的口才,定当能说服王家的不坚定。” 谢安怔忪着与含笑的敏敏对视,“难为你想那么多……” 她淡淡撇嘴,“我是谢家人,这是自然的。” 他仅仅朝她笑过,一句带过,“多多考虑羯儿吧……” 她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微微点头。 一直僵持被动的冷战,终究不是个办法。她该主动了。 不过,她这次来建康还有个目的,这也是她想了很久的事,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份信函递给谢安。 谢安不明所以接过信函,看了看信函,竟然是请辞书。 “你想好了吗?”他看着信函,问道。 她点头,“身为妇道人家,本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朝廷的是,我也不懂,还是你们这些男人去干吧。还请安石递交给新皇。” 他默不作声,“羯儿知道后,会很高兴的。” 她莞尔一笑,“是吗?我只是想做个贤惠的妻子,虽然还在努力,但已经尽力而为了。” “你下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她点头,“安石也早点歇息,不宜操劳。那我先下去了。”她转身准备出去,谢安忍不住笑道,“你终扪心自问了,得出的答案,很值得鼓励。” 她没有转身,原地独自微笑,“曾以情重负情浓,而今才知相思重。”说罢,大步离开书房。 谢安凝望她的背影良久,盯着书案上的宣纸发怔。 挥洒写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兰亭会上,她念道的诗,他一直记得…… 一直埋在心底,永远开不了花…… 她与他的过去,只能忆成惘然。如果当初他抓住她的手,也许结局,截然不同。 但他,从不后悔。她的婚姻里,容不得第三人。他的故事里,容不得一点瑕疵。 这其中,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赴鸿门宴 谢安给简文帝司马昱写了谥议,派人送至桓温的手里。当信件送出去时,谢安似笑非笑跟敏敏开玩笑道,“这次怕是要惹上杀身之祸了。” 当时以为是开玩笑,竟不想,一语成谶。 桓温引兵入朝,尽人皆知,他是来“诛王谢、移晋鼎”的。而这时,皇上竟然下旨,命谢安王坦之领百官到新亭迎接大司马。不得不说,这是个多么巧妙地迎接。 敏敏想,这个命令定是褚蒜子命令的。现在皇上才多大?她也是从皇室考虑,先保住皇室,其他都不管。桓温要杀谢安王坦之,那么便送上去迎接你,让你杀。消气了,是否就可以放过皇室?实在不答应,立你为摄政王总可以吧?褚蒜子的打算确实好。 谢安也似乎想到了,一笑而过,晋祚存亡,在此一搏了。 今日眼看桓温就要率大军前来,敏敏一直认为英武的王坦之竟心慌意乱跑来谢府,找到谢安问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是请皇上收回成命吧。这不明摆着把我们往刀子上推吗?” 第52页 谢安糙糙看了一他一眼,平静道,“大晋国祚的存亡,就看这一次了,你还是稍安勿躁,一起和我去迎接就是了。” 王坦之一听,浑身哆嗦,“还真去?” 在一旁的敏敏,见王坦之那模样,忍不住扑哧起来,“王大人,你放心吧。这次你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张军医,你怎这般笃定?”王坦之还是有些慌张。 她笑了笑,她是自然知道,要是这次失败了,哪有以后的“东山再起”?她含笑看着王坦之,“我信得过谢安啊。” 此话一出,王坦之颓废哭丧着脸,“这神人也有不灵的时候。” “您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要是死了,我陪你一起死?”她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倒是让王坦之震惊了。 谢安蹙眉道,“你还是少参合这件事,这可不是玩笑话。” “我知道啊,不过这次我很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摆平的。”她眼底太多的信任让谢安有丝恍惚,谢安注视良久,轻轻一笑,“希望我能对得起你的信任。” 于是,他们三人便上路了,当然,王坦之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偏偏扭不过谢安。 桓温在新亭摆得阵势确实有些吓人,威风凛凛,大阵兵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后面埋伏着士兵。来的大臣们各个惊恐,有些人也开始商议不如让桓温做摄政王,捡回一条命。 敏敏看着这些官员,不禁嘆息,一国当难,只为求自保,甚是悲凉。她侧头看着谢安,见他眼睛凝视前方,额头的青筋似乎开始跳动起来,想来谢安并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攸关性命的事,可不是小事,他不是神人,也是个跟他们一样的人,谢家的支柱就是他,要是他倒了,该怎么办? 再看看一边的王坦之,头也不敢抬,冷汗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把官服都快浸湿了。再一看,他手中抱着的上朝记事用的手版也拿倒了,而他竟不知。 哎,看来王坦之是指望不上了。一切只能靠谢安了。 谢安大大方方上前见礼,环顾四周看了下周遭的形势,直截了当问,“明公!我听说那有道的诸侯,当为国家守卫四方,为何您却要置兵于帐后?” 本是气势汹汹的桓温,被谢安这么一问,怔了良久。 谢安先声夺人,反而占了主动权。一句话把桓温逼得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杀了他们去篡位,要么就乖乖就得接受朝廷的裁决。 时间一点点流逝,桓温似乎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他选择了后者,缓和了脸色,轻笑道,“哎,安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得不防备一下。”然后吩咐撤去了兵将,竟拉着谢安闲聊起来。谢安也顺着跟他聊,两人高高兴兴聊了半天,如好朋友一样,满朝的大臣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兇险严肃的事,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敏敏会心一笑,安石就是安石,不仅利用的心理战术,还利用了自己所有的优势,简单一句话中包含的却是庞大的言语。 这次谢安的化险为夷,使得谢安的威望和地位再一次空前提升。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感觉将来取代桓氏而与司马家“共天下”的家族,非谢家莫属。原来王谢其名,王家经过王坦之的“倒拿手版,汗流浃背”之后,被远远甩在谢家后面。 皇室也甚是满意谢安这次勇赴“鸿门宴”,一不推辞,二不不满,并且把事情圆满解决,褚蒜子开始盘算怎么开始重用谢安这个人才了。 桓温糙糙参拜了司马昱的陵寝,就回姑孰了。 事情圆满结束,谢安因为这件事,得到皇太后的重用,以后便要一直呆在建康。敏敏也打算去领南找谢玄了。 在临行前,谢家门口,谢安就安静立于门前,看着敏敏上了马车。 敏敏撩开帘子,言笑妍妍,挥挥手,“安石多多保重。” 谢安淡淡一笑,点了头。马夫挥起鞭子,马儿答答开始启程。谢安一直目送着她一点点远去,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 细水长流的儿女情长,与他绝缘。 面无表情地转身。 他,要开始他的“东山再起”了。 深冬的天,数九寒天 ,冰封雪地,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敏敏忍不住双手捧在嘴边呵气,想想谢玄一向没什么厚实的暖衣,该怎么熬这样的冬天? 行至半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到领南。她来事先没有通知,自个打听到谢玄住在原来郡相的府邸上,来到郡相的府邸时,感觉大门紧闭,一时她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唐突,有些迟疑敲了敲府上的大门。 一位老翁蹒跚开了门,细细打量着她,问道:“姑娘找谁?” 她很礼貌微笑,“我想找谢玄谢大人。” 老翁甚是惊讶,又细细看着她,“你是谁?” 她怎么感觉这老翁对她有些防备? “我是谢大人的姐姐。特来拜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得好。 老翁一听,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本严肃的脸顿时明朗,“哦,是谢大人的朋友啊,进来吧。” 她怔了怔,难道不用禀报吗? 有些古怪进了府中,一路上老翁不停问谢玄的人品怎么样,谢玄待人怎样,她也只能一味的夸,甚是不理解,这老翁是要干嘛? 把她领到前堂,见一妇人做在堂前喝茶,见敏敏来,有些惊讶。老翁这时上前,“妇人,这是谢大人的姐姐。” 妇人一丝诧异,“呀,这难道是王夫人?” 她尴尬起来了,她与小姐可差很多。光是外表就不能比,自己干嘛冒充小姐?当时也是觉得这老翁对她太防备,里面定有干坤,也许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妇人更是诧异,“王夫人怎么不跟王大人一起来,怎独自一人来?” “夫君甚忙,我是有事找谢玄谈的。” 妇人点头笑道,“哎,我这就派人叫谢大人来。” 她摆手,“不了,你们带我去吧。不用那么麻烦。” 妇人微愣,笑道,“也好。何伯,劳烦你带王夫人去一趟。” 老翁点头,对她摊手笑道,“夫人请、” 她微微点头。 这个府邸不算大,却也不小,来到梅花盛开的花园时,她能清楚闻道一种淡淡清香,甚是清慡。老翁见敏敏有些怡然的样子笑道,“这是我们小姐种得。” “你们小姐还真是雅致。”她笑道。 老翁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小姐从小得我们夫人严格□,不禁琴棋书画,舞蹈也是一绝,上门求亲的人更是门庭若,可惜,小姐眼光极高。” 她讪讪而笑,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口,行至名为“听雨轩”的楼阁之时,她心口顿时紧了起来。 深墨的格调,谢玄在书桌上绘字,一位巧笑美艷的女子在旁边研磨,其境如神仙美娟一般,让人不忍打扰。 老翁笑道,“我看也只有谢大人才配得上我们小姐。” 她攥紧拳头,冷笑,“可是谢玄已经有妻子了。” 老翁嗤笑,“有妻子也可休了啊。” 她半眯着眼,定定看着眼前那副和谐到刺眼的景致。 “玄哥哥,我有些冷了。”那女子突然撒娇嘟着嘴道。 谢玄微微抬起头,有些吃惊,“那你回去穿衣吧。这墨我自己会磨的。” 女子巧笑张望到墙上挂着的大氅,指着大氅,“那个先借我披着好了。”说罢还未等谢玄同意,自个就去拿了。 “啊……”谢玄欲言又止,见她都披上了,也不再说什么。有些无奈笑道,“还真拿你没办法。” 眼前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她只感觉分外扎眼。老翁这时还火上浇油一脸欣慰的样子,“哎,谢大人就是宠我们小姐。” 她看着谢玄有些无奈却带着好笑地看着那女子,心就酸了起来。什么时候自己也知道吃醋了? “咦?”那女子突然见门外屹立两个人,甚是惊讶。谢玄一丝诧异,转身见敏敏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脸色大变。 “小姐,跟你介绍,这位是……”老翁要介绍的时候,敏敏先入为主,笑里藏刀走到谢玄旁边拽着他的胳膊,甜甜道,“相公。” 她的话,女子和老翁都怔住了。谢玄怏怏抽出胳膊,勉强一笑。他这动作,使得原本有些难过的小姐豁然开朗,有些看好戏的看着敏敏。 第53页 敏敏暗自咬舌。随即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对着还在错愕的老翁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给相公一个惊喜所以才对你撒谎的。” 老翁勉强呵呵笑,小姐好奇看着老翁,老翁对小姐躬身,“谢夫人当时说她是谢大人的姐姐。” 谢玄一丝诧异,敏敏回给他一个调皮的表情,耸肩笑之。他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欣喜看到她?不是想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她吗?他撇头对小姐点头,“梅儿,这是你嫂子。” 梅儿?叫得好亲昵呢,他还没在公众场合唤她的名呢,心中又涌了一道酸意。即使如此,脸上却还要大大方方对这个碍眼的小姐微笑。 小姐只是微愣一会儿,随即很是礼貌对她欠身,“嫂子好。” 看来这个小姐不是好对付,要是做出不依,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她会觉得这个小姐只是肤浅之人。可是如今看来,这般快的速度调整心理,以后跟她做法还得留心点。 礼尚往来,她走过去,扶正她,“起来吧,干什么这么客气,相公在这都劳你照顾,该是我向你行礼才是。” 她话意思说得很明了,以前她不在,你占点便宜就算了,现在有她了,你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 小姐也是个聪明的人,暗自咬唇,乖巧拉着老翁出去,还不忘道,“玄哥哥和嫂子先聚聚吧,待晚饭好了,再叫你们。” 谢玄微笑点头,“有劳了。” 敏敏也虚伪笑得甚甜,“谢谢了,妹妹。” 小姐点头拉着老翁离开。老翁似乎有些不愿意,有些不友善地瞪了眼敏敏。敏敏完全当做透明没看见。 她捍卫自己的相公,哪有错?想跟她抢男人?她曾经可是有名的妖精,不过那时她有着出众的外貌,如今她有些心虚,抢男人,好像没什么资本了……大起大落 室内满堂春色,帷幄中,一名俊逸的男子静静注视着在怀中的女子,似乎看不够一般,自个傻笑起来。 在怀的女子,半眯着眼看着傻笑的男子,“从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爆发力。” 他紧紧了手臂,把她更嵌入自己的怀里,笑道,“我也不知自己的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疯狂到她都晕了。想到刚才的那些画面她就觉得甚是难堪。曾经看过的男女云雨之事都是骗人的。什么享受,什么欲罢不能,仅仅只针对男人而已,她是让他享受到疯狂,她却不幸不堪禁脔直接晕了过去。 忍不住推了推谢玄,娇羞道,“以前真是看走眼了,以为你翩翩君子,现在看来是披着羊皮的狼。” 谢玄有些无奈,復揽住她,“我是喜极而狂了。下次我温柔点。” 还有下次?她突然意识到,这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致生生不息。 突然想到一句诗,忍不住自个笑了起来。谢玄有些奇怪,问,“笑什么?” 她贼笑道,“ 花 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句诗可真是为这此情此景给量身定做的。谢玄怔了怔,脸上顿开笑意,随即向她压去,“那么娘子,今多为我开一次吧。” 她还未反应过来,微张嘴想说什么,唇就被覆住了。一两下的挑逗……她就妥协地搂住他的背,跟他翻云覆雨去了。 她发现,她的潜质,在谢玄的带领下,一点点被挖掘出来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响贪欢,竟不知帷幄外良久站着一个人,脸通红,不知是听了里面的声响还是气的……原本想叫去吃饭,竟看得如此春光。帷幄影she出的男女交合的暗影,让她更迈不出步子……“敏敏……”那声魅惑的磁性声音,柔情似火的唿唤,更荡漾在这个春室。 帷幄外的女子噙着泪,捂住嘴,飞奔出去。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自知,玄哥哥很爱他的妻子,每晚酣睡嘴中不自觉唤着的那个名字。 敏敏——如梦魇般萦绕着。 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种千言万语的情话,一种情深似海的唿唤。 半夜,她打个哈欠慢慢起身穿衣,不想打扰酣睡的谢玄。她做在茶几旁,倒了杯水,找到随身带的物品,翻出一小瓶药,倒出一粒吞到肚里。 稍微有些安心了,转身回到床上睡去…… 翌日,她还有些朦胧睁开眼,已经是天明了,枕边也空荡荡的了。她无奈耸肩,她还真是嗜睡,相公比娘子起得还早。 她起床穿衣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准备喝时,梅儿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嫂子,起来了?” 她平和点头,“不知妹妹找我有何事?” 梅儿扯着一个不算是微笑的微笑,“也没什么,今儿玄哥哥向我们告辞罢了。” 她怔了怔,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用一副懵懂的样子看着梅儿。 “玄哥哥想要离开,向我母亲告辞呢。” 原来是这样,不过想想谢玄确实暂时这个职务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禁想笑,要不是她“以身相许”他的丈夫还真会一直固执不肯去见她,打算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一丝无奈,摇头笑道,“那么妹妹找我有何事?” “我想请姐姐去劝劝玄哥哥留下来。玄哥哥在这里干的很好,一些父亲不能解决的事情,玄哥哥全解决了。我想没有任何人能比玄哥哥胜任这个职位了。”她说得有一丝难过,更多的是不舍。 她看着眼前这个“情敌”,哎,真是愚蠢至极啊。她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相公长期跟情敌在一起呢?即使对相公的事业很有帮助。 在她字典里,绝对不要让自己吃亏。 “好的,我会劝劝相公的。”她轻笑。不答应也要装着答应,不要让敌人产生更多的敌意。她要装着很贤惠,不让她说闲话。 梅儿不想她这般实体,点头欠身道,“麻烦姐姐了。” 她只是依旧很有礼貌的微笑送客。 刚送梅儿不久,谢玄便进来了。他脸上洋溢着春风拂面的微笑,走进她揽住她,“敏敏,我们回江陵可好?” 她舒服的靠着他的臂弯下,“嗯,好啊。什么时候走呢?” “把手上的事忙完就走。差不多几日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相公为什么这么想走呢?” 谢玄尴尬笑道,“多呆无益。桓温给我的任务我也都完成了。” 她点头,“新王登基即位,安石这事可干的甚好呢,现在桓温恐怕已经没了以前的士气了。” 谢玄刮着她的鼻子,“你个人精,什么事都看得这么透,你可知现在桓温不仅没了士气,而且身体愈况不如前,我想大势已去了。我们王谢终于可以大展鸿图了。” 她拉住谢玄的手,在他手心画着一个又一个圈,“相公以后定会成为盖世英雄,驾驭千军万马,统领四方。” 谢玄笑了起来,握住她的双手,“身边无论如何,都有我的妻,陪伴左右。” 她给他一个很是温馨的微笑。心底却在自问:谁能知道以后? 很多年以后,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想起当初的一番话,要是自己不那般多心,以后很多事都是没必要发生的。 谢玄为了脱手这边的事,每夜都加夜班,虽然告诉她早点睡,可是不知何事起,她总是痴呆坐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才能入睡,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依赖吧。每日清晨,她总是能在床上伸个懒腰。她知道是他每晚抱她上 床,而她总是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直到他也躺下去睡。他很无奈,即使如此,她还是要乐此不疲循环做着,不为别的,只是提醒那个男人,关心她着凉时,她也记得你要休息。 谢玄手头的工作完成了,便想告辞了。那日清晨,他携着敏敏去向梅儿的母亲告辞,她一直记得梅儿眼神的哀怨,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敏敏,而她却只能一副“爱莫能助”回復给梅儿。 不是她人自私,而是她对自己的相公自私。她只想把自己的相公栓得紧紧的,仅此而已。这是每个作为妻子所要捍卫的吧。 离开邻南之时,敏敏问过谢玄,要是她一直没来,他会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他说不会,因为没了儿女情长,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可曾想过梅儿爱恋着你? 他轻揽住着她,他这辈子心里只有一个人,只想陪她一人细水长流,天长地久成埃尘。 她笑过,希望能如此。 桓温身体愈加变差,很快,有些撑不住了。对于自己差点戳手可及的天下感到万分沮丧。无奈,既然得不了天下,也要给自己一个死后风光。 第54页 于是上书朝廷,等他死后,他想要实行“九锡”之礼安葬。朝廷上下无不震撼,这“九锡”之礼是皇上才能实行的安葬,这桓温什么意思?不明摆着……在议论纷纷之时, 朝廷也没表明下诏答应了桓温的要求,这无疑是皇室的拖延,虽然桓温已经大势已去,可残余的力量也是经不起让他们考验的,衡量全局,还是模煳表态算了。那就拼命地改吧,改来改去,直到桓温去世。 这事敏敏听后,慵懒靠在谢玄身侧,“你们还真是绝情,桓温临死要求都要折腾他。” 谢玄只是糙糙一笑,“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那样是对自己残忍。” “呵呵。”她笑了起来,“要是你娘子有招一日落入敌人手里,叫你损害自己的利益,那么你是否会心慈手软呢?” 谢玄揽住她,一声不吭,良久以后,吁口气,喟然长嘆,“你定当理解我的。” 她早知道这答案,但听了以后不免有些落寞。 “我爱你,是出于自己。但我却有出生就该有的责任,那种责任,是身不由己的。” 她静静依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却直视前方,默默点头。 与生俱来的优越,也要靠以后负生的责任维持,以待生生不息。不知是一种悲哀还是荣耀? 半年以后,桓温去世,把桓家大事託付给最小的弟弟桓沖,把自己的南郡公的爵位传给自己最小的儿子桓玄,那时的桓玄才四岁。 北方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前秦灭了前燕。当敏敏知道这消息时,竟然不自主的流了泪。那不是出自自己的感情而是出于一种本能。也许这身体的主人还存在一点意念吧。谢玄见敏敏听到这消息竟然哭了出来,甚是吃惊。他抹去她的泪水,有些心疼道,“怎么了。敏敏?” 她摇头,笑着流泪,“没事,相公。我只是不受控制的哭泣而已。”那种本能的心痛与她无关。 他也不再多说,揽住她,轻轻拍着,“敏敏,以后的路一定要在我身边好好陪我。” “怎么了?” 谢玄顿了顿,重新拍着她的背,“叔叔现在在削弱桓沖的势力。皇太后也被叔叔请来临政,如今桓家势力已经快消失殆尽了。叔叔来信说,他请职当扬州刺史,朝廷方面也得到了任何,过几日就起程去扬州了。而我和堂哥也将随之调至。” 这其中的复杂纠葛,她是不自知的。她只知道,此时的谢安已经声望无人能及。再过不久就是人人朝拜的第一宰相,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相公,也会成为一位盖世英雄。 可是她的心里,为何如此忐忑不安?似乎预知未来的坎坷与艰辛。 谢安把东晋的天下几乎很有条理的安排好了,把桓沖调到荆州上任,这是上下游都有了保证,桓沖领荆州,谢安领扬州,各自相安,彼此之间没有怨恨,也不再争斗了。而前秦和东晋的南北大战拉开帷幕了。而这一切不仅奠基了东晋“谢安”时代,也奠定了谢玄的风姿卓越。 谢安终于把大局打好了,桓谢两家很是和谐相处。国家虽然整理好了内乱,但外扰还是一大棘手问题。下游必须要有个强大的军队力量才能更加稳定保证国家的安全,于是在谢安的坚持推动下,决定加强一只精英队伍。而此时兖州位置竟然空缺,谢安藉此机会推荐了谢玄。皇室那边也无异议,直接下达指令招谢玄回朝领旨。 在江陵的谢玄听到这消息甚是惊讶,而敏敏似乎是预料般,帮他收拾好了行李,静静站在他旁边道“相公此次一定别让安石失望哦。” 谢玄不答,仅仅微笑而过。 兖州刺史这职务可不是好当的,北方现在已经蠢蠢欲动,兖州在前线,压力很大,谢安毫不犹豫地“举贤不避亲”的行为虽然朝廷版本不一,但是大部分的人觉得谢玄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 对于叔叔的这举措,谢玄也早已料到,收拾好行囊,携敏敏准备直接去兖州了。 敏敏有些无措,问道,“相公,不是说要到朝廷上去復旨吗?怎就直接去任职了。” 谢玄笑,“那只是官方礼仪而已。这事归叔叔管,叔叔的意思可能也是叫我直接去干活,这些礼仪他自有办法,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赶紧干活。”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当官,就是个苦力。 兖州在下游地区,地处湿润,离江陵很近。更神奇的是,桓温当时的大西北军现在归兖州,也就是说,归了谢玄。他们还未到兖州,就直接去了西北大营。 她不禁有些感慨起来,这个西北大营,对于她和谢玄来说是极为有意义。 他负伤后的表白依旧萦绕在耳旁,有时想,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自马车而下,谢玄把敏敏扶下马车,笑道,“真没想到,我再来这,竟然有了你。”说罢,揽她入怀。 她娇羞一闪而过,“人多。” 他这才反应过来,整齐的排列着三队,气宇宣扬立正在他们面前。确实是个严格守纪的军队。 他微微一笑,走上前道,“你们好,我是新调任的兖州刺史,兼江北诸军事。” 三个队伍为首的三名年轻男子各自上前一步,对谢玄鞠躬,“将军好。” 其中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鞠躬道,“将军,小将刘牢之,帅三方军队来迎接您。” 刘牢之?敏敏有些迷茫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身形修长,体型健硕,虽然没有谢玄那般完美身形,却有比谢玄更加健硕的身躯,皮肤呈古铜色,剑眉下的那双一瞬不瞬直盯着她的眼睛……咦?他怎么不看谢玄只是牢牢盯着她看?脑子回忆起曾经,试图找回点记忆。关于这个叫刘牢之的男子。 当回忆起那次被临时调任到大西北军,遇见那挨了板子,强行扒了一位小男孩的裤子时,不禁哑然了。 当初那倔强的眼神再次呈现在眼前与这鹰眸重现时,她真不相信,时间竟然把人能演化成这样?虽然年轻但是脸上却无任何微笑,对整个世界似乎敌视一般的双眸看得都有些心悸。 谢玄也察觉到眼前这位叫刘牢之的小将死死盯则身侧的敏敏,不禁皱了眉,揽住敏敏,对刘牢之道,“不知内子有何得罪刘少将的吗?” 刘牢之眼神漂移到谢玄身上,原本严肃刚毅的脸顿时软化,轻轻摇头,“夫人的脸只是有些面熟而已。” 原来是想确定她是不是他印象中的人。 谢玄愣了会,抓敏敏肩膀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些,轻笑对着敏敏问,“娘子可有这印象?” 他脸上挂着微笑,但在她看来,那是如浮云一般,只要她的气息有些不对,那微笑就会消失殆尽。她虽然不知谢玄生气什么,但是也要眼观鼻息,“相公不知,刘牢之我可是认得哦。” 她的话,让谢玄一怔,抓她肩膀的手更是力道加重了。刘牢之也甚是惊讶注视着她,眼神闪烁,却有一丝复杂,刚硬的脸庞此时更加的凝重,死死看着抓她肩膀的那只手。 “当初救过他一次,对吧?”她轻笑。无视了谢玄重力,无视了刘牢之紧抿的双唇。 她知道,身侧的这个男人,她伤了太多次了,她不想再看他的隐忍。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之于当初,她只能是一笑而过,她没想过这个年轻人还能记得她。 谢玄手劲松了,带着微笑看着刘牢之,刘牢之轻扯出微笑,“夫人还记得小将真是荣欣。夫人救命之恩,小将没齿难忘。” 她微笑对他,“你严重了。你应当好好效命于朝廷才是。对吧?” “是。”刘牢之微笑鞠躬。 她挽着谢玄,有些好笑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男子,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一直记得“非礼”他的她。 那晚,谢玄弄疼了她。他带着一股暴躁,她不理解。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这个男人,那时不仅生气,还有难言的痛楚。 次日醒来,谢玄已经不在枕边。她惯例从衣服里找出瓶罐倒出一粒药服了进去。有些舒心伸个懒腰走出军营。 操场上,年轻的士兵在有秩序做了晨练,领头的刘牢之在一旁指挥着,谢玄则站在台上观望着。几乎整个操场上都是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初涉战场 敏敏仰望谢玄那刚毅的面容,不禁心颤了。他还在介意吗?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能去证明自己此时的心里,只想有他。 点兵时,谢玄目不转睛注视眼前的士兵们,手指着中间的队伍,“这是第几队?” 刘牢之拱手道,“回诸军事,这是第三队。” 第三队?敏敏甚是惊讶,把目光转到第三队的士兵们,已经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也不记得是岁月的变化,还是物是人非,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些孩子了。 第55页 “哦?”谢玄脸上多了些兴趣,笑道,“几年前,训练你们的是谢朗吧。” “正是,谢少将现在也不知调任去哪了。”刘牢之笑了,笑容中多了份讽刺。 谢玄自然是看见他笑容中的特别,半眯着眼再次看他,眼中多了些笑意,“这第三队,我想好好考察一番。” 刘牢之点头,转身对着第三队为首的一位男子道,“你去准备吧。”脸上毫无任何表情,有板有眼的样子。 呀!敏敏终于认出为首的那个男子了,是当年第三队的队长。小虎子? 只见小虎子也没表情地点头,吩咐下去。第三队齐体点头,军事化转身整齐向后走,依次离开操场。 她总觉得,自她走后,这个军营中必然发生过什么事?岁月的变迁能把一个人从里到外的改变的,只有……出了事故,或是大喜或是大悲。 她的直觉告诉她,是大悲。 第三队的考察很严,首先从耐力开始,整个山绕了三圈再回来。而其中要是作弊了,那么将军规处置。 第三队派出了300人,两天以后,回来了278人。 再次是技巧决斗和she击比赛。这次谢玄派了少将级人物参与,与剩余的278人比赛,结果能完全胜出的有102人。 最后,则是军事策略。谢玄分别列出5种战阵,分出25种情况来应对,要剩余102人想出不同的办法。 结果,27人脱颖而出。而谢玄则把这27人分别编排成三组,一组九个支队,这9个支队分别分配到100人,让选出的27人管理。 这个方法不仅减少了管理难度,还大大加强了积极性。因为这27人都是集智慧与勇气于一身,并且心态都是积极性,这些从底层出来的人,定不负众望。 当谢玄有条有理地指挥着士兵们,敏敏在远处定定注视着这个男人。这是她的相公,一上手就游刃有余的男人。她有时真的打心底佩服他,无论是怎样棘手的事,都很轻松环环解开。 一时女儿情长萦绕在心头,不禁笑了起来。 她的相公以后是个盖世英雄,因为他的名字叫谢玄。 忙了一天的谢玄疲惫进了帐篷,见敏敏端正坐在床旁,笑道,“难得见你这么端庄。” 她扁嘴,微皱着眉,但还是卖乖拉他到床旁坐下,“相公,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她突然闭嘴装作很难开口的样子。她这表情让谢玄更加好奇起来,復问:“到底什么事?” “我想……我想……以后陪相公操兵阅兵。” 谢玄怔住,有些好笑看着身边的女人,揽住她,“你一女子不好在外风吹日晒的。” “可是我想嘛。” “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却心疼你。要你受苦,我可要天打雷噼。” 她扁嘴,作出可怜样。眼睛偶尔抬起看看他,又低头不说话,嘴里偶尔哼出“嗯”的轻嘆。 谢玄甚是无奈,“你把我吃得死死的了。好吧,就从了你。” 她嘴角上扬,一副jian计得逞的模样,圈住谢玄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相公,爱死你了。” “嘻嘻……相公也爱你。”说罢,压她倒床。 她娇羞双手拄在他胸前,“相公……” 谢玄轻笑,暧昧在耳际轻吻一下,带着一□哄,“嗯?敏敏?” “你最近有点勤快了。”她轻笑,成功见谢玄脸上染上了红晕。 他轻点她的额头,落下浅浅一吻,“最近特别喜欢小孩。所以想造个疼疼。” 她怔了怔,眼神多了些闪躲,“这事急不得。” 他轻摇头,额顶着她的额,眼睛异常明亮,“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对吧?敏敏?” “嗯。”她恍惚点了点头。 她很想告诉他,有时十分耕耘也不一定有一份收穫。尤其是生育这方面。因为这是两人的事。 敏敏开始跟随谢玄去巡视操兵。公事归公事,他此时一丝不苟,她也乖巧站在旁边观望。 自从分组以后,每组每队都有条有序管理。虽然各法不一,但却拥有共同一个特点,严格按照军规训练。坐如钟站如松,行如虎。 谢玄对此甚是满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在公事时搂住敏敏,笑称,“这第三队堪称精英。” 她捏他肩膀,“瞧你这德行。” 谢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刘牢之走了过来,见他们欢笑相拥,有些迟疑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无任何表情,很公式化道,“诸军事,今日还要不要测试?” 谢玄收回笑容,“照常。” 刘牢之点头,“从命。”抬头望了望敏敏,眼中多了点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无言的样子。他低下头转身走了。 他这一系列动作,全收在谢玄的眼底,他半眯着眼,更加搂紧敏敏,似在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你是我的。” 她蹙眉,胳膊上抓力很大,有些疼,但听到谢玄那声既颤抖又坚定的矛盾的声音,她忍住了。轻轻靠在他身上,“是啊,是你的。即使不要了,还是你的。” 谢玄的力度明显小了,柔柔在她额上一吻。 她还是带给他不安,即使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的人。他还是不安,她不知道,是她做得不够,还是她以前让他绝望太多次。 终于明白,他那么想要个孩子,只是想证明,她完完全全是属于他。 训练不过一个来月,谢玄的眉头原本舒展,如今又蹙成一团,细心的敏敏看在眼底,终于在一晚就寝的时候,忍不住问起,“相公最近是怎么了?” 谢玄嘆气道,“北府军的人数太少,把其余一些都加起来,不过一万人,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她思忖一下,“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人多力量大,这北府军确实是少了点,朝廷方面没出什么政策吗?” “徵兵。” “这可是强制性徵兵?” “嗯。这是惯例的方法。” 她眉头皱得很紧,她读过一些歷史,哪个朝代不是强制徵兵遭到民怨,非本愿的士兵能全心全意做个好兵吗? 见她那股忧愁的气息在脸上浮现,谢玄不禁好笑起来,“看来我们是想到一起了。” 她怔住,呆呆看着谢玄。 “以暴力服人与以德服人,真正长久的,是后者。这行军打仗也是一个道理。以强制徵兵与以自愿从军,真正有魄力的,是后者。” “那么相公可找到好的办法没?” 谢玄摇头,勉强一笑,“要是想到了,也不用这么愁了。” 她抿起唇,似在苦思冥想,鼻中吐出重重一口气,“拉拢人心的办法也就只有两种,一种是以恩情,另一种是以利益。” 谢玄微眯起眼,有些神游去思考敏敏这句话的意思。突然,眼前一亮,脸上乌云退去,明媚起来,“我知道了。” “哦?”她绕有兴趣起来。 谢玄眉飞色舞道,“我们大营在广陵,北方人要想从东路攻破长江天险,占领建康,就必须控制住广陵,才能顺利渡江。” “这我知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更是好奇,只见谢玄的眼睛更亮了起来,嘴边的弧度愈加弯了起来。 他倏地把额抵住她的额,一脸含笑,“这是对侵略者而言。北方流民百姓,也要走这条路,从东晋建立开始时,北方汉族百姓就失去家园,为了躲避残酷的战乱、外族的压迫,有的就举家迁徙到南方。这些人大多都聚集在淮河、长江一带。朝廷每隔一段时间就迁徙一些百姓来安置,但是即便如此,流民仍然大批地涌来。而朝廷也一下子解决不了。于是这些流民就集合成一个团体,虽然有大有小,但是都有组织有领导,还有自己的武装。而广陵恰好是这些流民团体最集中的一个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她更是惊讶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盯着他看,“相公是想利用这些团体?” “不叫利用,叫双收利益。”谢玄笑了起来,“他们都是饱经磨难的老百姓,这些人个个都满怀国恨家仇,一门心思想打回北方老家,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残酷歷练,几乎人人都练了一副好身手,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和精力去训练。” 她点头,“确实是既快速又利索。但是要怎样才能团结他们呢?”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亲了亲她微热的唇,“这些,你相公也想好了,你拭目以待吧。” 她还来不及回话,谢玄就立马把她抱起。她差点失声尖叫。却听见谢玄说:“我们也去造一个军队吧。” 第56页 苦笑…… 任由他去了。而那一次过后,她没有去吃药。也许是在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让她也能放下的机会。 谢玄干事效率很快,他第二日就张罗部下去贴告示、发邀请函还亲自去面谈。 徵兵半个月之久后,收罗到广陵各个流民组织大半。北府军一下子人数骤涨3万。不得不说谢玄才干超群,上任三个月不到,把一个涣散不及的军队改头换面成一个卓尔不群的军队。 而且让敏敏吃惊地是,这些流民都很团结,并且很听从谢玄的命令。她想不出,谢玄是怎么办到的。 整个军队众所周知,诸军事夫人也在军营中。而且甚得诸军事的宠爱。每次操练,都能看到诸军事旁边有着他的夫人。 而和平的操练训兵维持的时间不过五个多月,谢玄就接到了一份朝廷来的快讯——派兵支援襄阳城。 谢玄一接到这旨意甚是惊讶,一来,他的军队刚建立不久,还是初级阶段,二来,要是去支援,空下的下游该怎么办?让前秦钻了空子直接到建康?反覆思量,谢玄也不知该听不听旨意去救援了。 北府军各个将士听后,都反对去襄阳救助,理由出奇一致,北府军是堡垒,动了,建康怎么办? 被他们这么统一反对,谢玄更是无奈。 作为妇道人家的敏敏,自然在一旁静观其变。这些利害关系她不是不自知。襄阳在上游桓沖与下游谢玄军事范围之外。桓沖也向朝廷发出“全重江南,轻戍江北”。而襄阳正在江北。桓沖也没多大的精力去支援,毕竟他也是放不下他的荆州。 她的相公,也是怕护住了襄阳,毁了建康。但是要是襄阳失手,上游的桓沖就被控制住,无法下来支援。前秦向前推就是长江,进攻的目标就指向下游了。 无论是选择哪一条,都是不利。在面临两难时,谢玄选择了放弃襄阳。 东晋的国都在建康,失不得。 他情愿自己独自面对强大的前秦军队,也不要国家受到一丁点的威胁。 这就是他的选择。 她也不知他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为这个国家值得吗?为了谢家值得吗? 以后,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谢家去放弃她呢?她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 谢玄没有听从朝廷的指挥,朝廷也只好派镇守江陵的刘波去支援。其实这也是垂死挣扎而已。秦军17万,刘波虽然有7万,但是还是小巫见大巫。加上刘波也怕搭上他的兵,迟迟不前,造成围困的襄阳城外,7万晋军在外观火。 如此,襄阳城只能拱手相让。虽然襄阳刺史极力挽回,可是还是无回天之力。 襄阳城,被破。 秦军一举南下。开始去攻打彭城。话说这彭城,地处淮河以北。离前秦势力范围最近,有点想保也保不住的意思了。可是这城却不能失。要是被破,秦军将过渡直接到淮河以南的淮阴和盱眙。如果东晋丢了这两个城,那么江淮的局面就会很难控制。从盱眙向南,不远就是三阿,再南就是广陵,正是谢玄所处。 也就是说,这直接威胁到了谢玄。要是前秦胜了,那么直抵长江,兵临建康城下。 一切只看谢玄了。她虔诚希望,这次他能平安……智解彭城 前秦怎么打算呢?谢玄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桓沖那边已经自顾不暇。而且,对于前秦,近在眼前的这个彭城,防备又十分薄弱,守城的戴逯只有几千兵力。 思量再三,他决定去支援戴逯。 敏敏知道后,不动声色为他打点一切,临出发前,她坚定握住他的手,“相公……” 谢玄知道她的用意,另一只手覆在她手上,语气柔和,却语重心长,“行军打仗,太过危险,你还是呆在这儿哪也别去。” 她良久凝视着谢玄,嘴唇抿得很紧,握他的力度也增了些,“新婚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他吃惊地注视着她,良久,眼眸深邃不见底。面容倏地柔软起来。 她继续道,“我愿与你同甘共苦,生死相随。仅此而已。” 他笑了,笑得温润如玉,面如朝阳,“好一句新婚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一把搂住她,“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巧笑回抱住他,“你什么也不要做,这只是人之常情。” 何不是人之常情?一个爱你如斯的丈夫,何德何能要求他的情浓依旧?再铁石心肠也会被软化。日久生情,确实是人之常情而已。 她之于他,早就在不知何时何地,已动了情,那么轻易,却来之不易。 因为她的“新婚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让谢玄感动了,他便怀抱娇妻去了战场。 不得不印证一句,患难见真情。他和她也就在这战乱的岁月中,一点点磨砺出铿锵的真情。 谢玄率领一万军队出发。军队驻扎在淮河南岸的泗口。 “诸军事,探子来报,说彭超带领五万秦军把淮河以北的彭城给包围了。并且把军械辎重放在附近的留城。”下属刘牢之进入大营復命道。 此时谢玄在勘察地理形势,手中拿着一幅地图,听刘牢之这么一说,忍不住放下地图蹙眉思考起来。 在一旁的敏敏,本是百无聊赖插着附近摘的鲜花。闻这一消息,不禁也停顿起来。 五万对一万?这情势还真是严峻。 谢玄突然笑道,“看来,我们得智取不能硬碰硬了。” 见她相公在笑,她不禁也莞尔一笑。他笑了,就说明他想到办法了。他就是这般游刃有余,一上手,总是能想到好的办法。 “你派人潜入彭城通知戴逯,我们会解救他们,叫他稍安勿躁。再去放出消息,说我们去攻打留城,缴军械辎重。”谢玄眼中带着狡黠,甚亮甚亮。 刘牢之一怔,带着惊奇的目光注视谢玄那双甚是自信的眼眸,拱手道,“是。”他转身离去,眼睛一瞟,见敏敏同样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谢玄。顿了顿,大步迈出帐篷。 “相公,你这是要干什么?”屋内,无其他人,敏敏把一束鲜花插在瓶子里,放在谢玄的桌子前。 谢玄见面前的鲜花鲜艷欲滴,红似血染一般,他轻笑把她揽过来,让她坐在他大腿之上,“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注意力转到留城,分散点兵力,这样,我们去救援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她恍然大悟,圈住他脖子,眼中带着笑意,“你这般自告奋勇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这北府军才刚建立,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把她搂紧了些,大笑,“这其中也是为自己打算而已。要是秦军破了彭城,将会直捣我们广陵,那时可不是蚀把米那么简单。” “相公总是想得那么全面。”她头靠在谢玄肩上,似笑非笑。 他却刮着她的鼻子笑着说:“你个小淘气,明明已经看出我这方案的破绽不是?” “哟,被相公发现了。”她吐吐舌头,拿起他的手,在掌心上画着圈圈,“调虎离山固然能救彭城,可是他们毫无损兵折将,可以继续再来。” “哎!”谢玄握住她画圈圈不安分的小手,在唇边落个吻,“我的目的只是缓冲下燃眉之急。只治标不治本。” “相公这是为何?” 谢玄讪讪而笑,面容多了些苦涩,“我只是想……” “……”她呆呆看着谢玄,等他答案。 他也同样凝视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突然一丝难过萦绕在心头,他紧抿着唇,欲言又止,最终是没回话,倏地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 她一吃惊,在他怀里眨巴下眼,“怎么了?相公?” 他摇头不说话,只是仅仅抱住她,显得很不安。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蹊跷。 “到底怎么了?”她拍了拍他的背,带点哄骗孩子的味道。 谢玄更加搂紧她,咬了咬牙,“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你是否会离开我?” 他这么突兀来了句,让她更是奇怪,可是看着搂住自己的男人,身子有些颤抖,显得如此不安,她没再去追问,把自己身子放松依在他怀里,“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即使你厌倦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答应过你,不离不弃。” 他为之动容,在她耳际上轻轻落了一吻,“我怎么会厌倦你?你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妻子。我只是怕你知道了我的心机城府,步步为营以后,厌恶我。” 算计?她怔了怔,不明所以,“相公此话怎讲?” “我之所以选择调虎离山,目的其实不是缓兵解救燃眉之急。其实是……让秦军在西边会师直抵建康,大晋面临势如破竹。” 第57页 他的话,让她万分惊讶。她不敢置信松开手试图离开他的怀抱,但谢玄却执拗死死抱住她继续道,“听我继续说。” 她放弃挣扎,听着…… “我之所以救援彭城,是因为彭城刺史是戴逯。与王谢齐名的名门望族戴家。如果我救了他,那么必当欠谢家一个人情。” 目的这么简单?不可能。 谢玄抿嘴良久,继续道,“桓沖搬到江南,不去救襄阳,是‘畏秦’;刘波不听指令,不敢出战,是‘畏秦’;朝廷上下,纷纷进谏割地避战,也是‘畏秦’。要是来个扭转干坤,奇蹟直至秦军得胜。那么这些现象不会再有,而且……不仅影响士兵们的士气还能得到百姓的忠实信任。” 她静默,不说话。 谢玄苦涩一笑,“要是拯救了国家危难,我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威望。” 谢玄说完,松开了她,紧张盯着她的眼眸。 “你就那么有自信会赢吗?”她蹙眉,有些忐忑。 他摇头,“只是在赌,大概七成的胜算。” 她不敢置信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呵,是吗?”他笑得甚是苦涩,“我是不是很卑鄙?” 她了解谢玄,他做这事,隐瞒了她必定很辛苦,他对她,从来藏不住话。但是以谢玄的胆量还不至如斯。 “谢安是否有参与?”她能想到的,就是谢家的顶樑柱。没他的同意,谢玄敢一意孤行? “这是我与叔叔一起策划的。” 果然,能从根深蒂固剖析出利害关系的,谢玄还不及谢安。姜还是老得辣。 但是这个策划确实很好,不仅让名门望族戴家欠个大人情,还可以让朝廷风气蒸蒸日上,士兵士气上涨,百信更加信服大晋。更重要的是,让初出茅庐的谢玄一下子脱颖而出,一次沖天。 多么好的计策,但是胜算,只有七成。他们赌得太大,大到后果不可估量。 就算胜利了,后果……也是必将惨重。 后来,真是如此,利益与失去,总是平衡。筹码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在潜入彭城的任务中,面对五万秦军的重重包围,确实有点困难。正一筹莫展之时,刘牢之上前进谏道,“小将甚懂水性,我可潜水进入彭城通知。“谢玄一怔,想到彭城有一湖泊正好连接淮河,要是潜水进入确实是方便许多。但是只有一人,未免有些冒险。 在谢玄还在思量之时,一直沉默在侧的小虎子倏地迈出一步,拱手请命,眼神有说不出来的坚定,道,“末将水性超群,愿意一同前行,协助刘参军顺利完成任务。” 刘牢之嘴上轻哼,眼神嫌恶不屑。似他是病毒一样。 谢玄没注意他们之间存在的别扭。自顾思考他们的话,甚是满意道,“甚好,你们去准备吧。” “是。”小虎子不苟言笑,刘牢之抿嘴不语,纷纷转身离去。 在谢玄旁边一直站着的敏敏看出他们之间的别扭,甚是好奇起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脑子突然忆起一个小男孩来,刘牢之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为什么没见到了呢? 似乎……这几年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她还没细细琢磨出究竟来,谢玄派人对秦军放出风来,要去攻打留城了。彭超顿时吓得不清,要是军队没了辎重那还打什么仗,进什么攻?不加思考直接班师杀奔留城。 这下给谢玄钻空子了,一举进攻彭城。 当终于歼灭敌人成功解围,进入彭城之时,戴逯站在城门口老泪纵横握住谢玄,“多谢谢家北府军相救啊。” 谢玄潸然一笑,“无妨,举手之劳。” “哪里,要不是你们,我可要被俘成俘虏了。” 谢玄笑得灿烂,这时,从戴逯身后走来的刘牢之上前叩拜。 戴逯道,“哎,还得多谢这位刘参军的及时提醒,要不我怕我是撑不住了。” 谢玄半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牢之,他脸上凝重,眼神黯淡,似乎有些事,没见到与他一同行动的小虎子,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田少将殉职了。”刘牢之暗自咬着唇,“都是我粗心大意,一时心急上岸,造成水花太大,骚动了留守彭城边上的秦军,寡不敌众,田少将为了我的安全,掩开秦军,庇护我成功脱险。结果自己却被虏获,他不投降被秦军,在城门外当众杀害了。” 一旁的敏敏死死咬着牙,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曾经那么活泼的小虎子,到不苟言笑的小虎子,如今却是永远沉睡的小虎子。 她失控抓起地上的男人,掴了他一耳光,“你怎可以撇下他一人?他这样袒护你,你却置若惘然?” 她的激动让谢玄着实吓到了,连忙搂住她,让她不要躁动。 刘牢之不再说话,低沉注视着地上。 不一会儿,戴逯上前,扶起刘牢之,“你起来吧,错不怪你。”可是固执的刘牢之依旧稳如泰山不动。 戴逯手里拿着一方血帕,递给谢玄道,“这是田少将临终前,用血写的字,还好秦军没兴趣拿走,一直留在城门外,解困后百姓才把这手帕交给我,现在把着帕交给谢大人了。” 敏敏夺了过去,上面赫赫然写着,“刘,已还命了。”她定定看着这些字,不言不语。这五个字是……第三队的何谦也看到了这血帕,上前拱手道,“刘参军的弟弟是为了救当年粗心的田少将牺牲的。”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她目不转睛注视着在地沉默不语地刘牢之,突然内疚不已,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言。 谢玄看在眼里,轻轻搂住她,怕怕她的肩,“你的心情,刘参军会理解的。” “对不起。”她甚是抱歉,为自己激动囔囔自语。 刘牢之依旧跪在地上,手攥着很紧,那似乎是一种爆发,他眉宇间深邃幽暗,倏地,像思考很久似的站了起来,幽幽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自嘲地笑道,“你之于我,不仅仅是对不起。” 她一怔,不自禁把头转向谢玄,见谢玄脸上无任何表情注视着刘牢之,忽然羡出一抹不是微笑的微笑。 他的话,谢玄的神情,让她整个都蒙了。 而以后发生的事,让她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旗开得胜 在谢玄解救彭城以后,他不加停留,立马回到广陵调整军队,准备迎接前所未有更加严峻的挑战。 在他回兵淮南之时,秦军已经分成两路推进,俱难夺下了重镇淮阴,然后立即向南推进,而西边符坚派了毛当、王显的大军前进,合攻淮南。保守估计秦军进攻下游的总兵力达到了14万。14万合兵一处,彭超、俱难又拿下了淮南另一重镇盱眙。并不停留,继续向南逼近,彭超作为先锋,派6万人包围了三阿。三阿离广陵只有100多里。 东晋朝廷方面,从皇上到百官,无不惶惶不安。无头苍蝇似的瞧着谢安,等待他的决策,希望他能解救这迫在眉梢的事情。 谢安不动声色,脸上看不出一点焦躁,手持牌板,大大方方,不徐不疾上前进谏,“臣以为事情都到这程度了,还有什么计策呢?兵来将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是了。我们防吧。” 朝廷上下不想聪明绝顶的谢安也没想到什么办法,看来也就只有努力防守了。皇上到百官把这棘手的事情全权由谢安指挥处理了。 谢安派弟弟征虏将军谢石带领水军,驻扎在涂中,沿江防御;派右卫将军毛安之等率领4万人驻扎在堂岜,一方面守卫建康,一方面接应谢玄。 不成想,秦军的毛当率领2万骑兵袭击毛安之,晋军一下子溃败了。归根到底的原因,还是那该死的“畏秦”。 现在是真的到了国家存亡的时刻了,谢安也终于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他指示谢玄,立即北上救三阿,阻止秦军对广陵的威胁。 谢玄接到命令,立即调整军队,前去三阿。 谢玄的北府军刚建立不及,没什么名气,他也是名士出身。不仅朝廷方面报以怀疑态度,就连秦军也各个惊奇好笑般看着这场闹剧。 尤其是包围三阿的彭超,谢玄上次使计没动兵力就把戴逯给救了,他还很是介怀,这下好了,他们可以动真格,看看他武将出身的武夫还是他名士出身翩翩公子,谁才是真材实料。 于是,彭超派靡下大将都颜率领秦军中的精锐骑兵当道阻截。要知道秦军的骑兵只要两万就把毛安之的四万军队打的溃败不堪。 谢玄在出发前去三阿之时,他召集了北府军队全部士兵,他站在讲台上,眼神说不出的刚毅,义正言辞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在我们不远的三阿,有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军队正等着我们,他们虎视眈眈觊觎我们的家园,现在朝廷上下都眼巴巴地把希望寄予我们,我们就是国家的希望。我,谢玄在此立誓,绝对不会辜负国家对我们北府军的希望,我们誓死报效大晋。”他一拳沖天,神情坚定注视前方,满腔的激情挥洒全场。 第58页 北府士兵齐体高举兵器,大喊,“大晋必胜,勇往直前。” 站在一旁的敏敏,温柔注视着她的相公,她也必当誓死在他身边。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谢玄侧头转向她,对她莞尔一笑,这一笑似乎比山盟海誓更显得的笃定。 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府大军全军出发,总数五万人。谢玄率领他们行至三阿附近的白马塘,在路上突然停了下来。坐在马车的敏敏有些奇怪撩起帘子一看,竟然是正好跟彭超靡下大将都颜撞个迎面。 双方各自防备起来,排头步兵围成一堵人墙,保护着领头的将军。 谢玄摆手笑道,“就地解决?” 都颜没料到这么巧合,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始。只见谢玄嘴角一歪,手一摆,似笑非笑般道,“出。” 他后方的士兵如蜂窝一般涌上来。都颜吓得一哆嗦,慌张指挥,“防。” 秦军以为谢玄的北府军与普通晋军一样,畏惧他们,熟不知他们不仅各个武器精良,甲冑坚固,而且各个身手了得、身形矫健,最可怕的就是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在打仗,简直就是在拼命,根本不管是不是骑兵,遇见就砍,断了马脚,断人脚。 一向畏秦的晋军竟然如此兇勐,这是从来没见过的,秦军当时就懵了。这一愣神的功夫,北府军就势不可挡地杀了过来。 …… 白马塘一战,谢玄打败秦军精锐骑兵,当场斩杀了都颜。北府军士气顿旺,纷纷竖起武器,要求谢玄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攻打。 谢玄竟然不加思考,直接答应,直拿淮南。 刚才经歷了生死搏斗,亲眼目睹了这一战的敏敏,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着实吓得不清。 因为她的丈夫,也在其中。她很害怕很害怕……白马塘首战大捷,意义重大,本是晋朝人人“畏秦”的局势,不攻自破。打败了秦军最厉害的骑兵,斩了他们的大将。东晋朝廷上下各个对谢玄刮目相看。虽然谢安依旧无任何表情,但是暗地里还是欣慰一笑。 好的开始,是好兆头。 秦军方面,彭超探到这消息,几乎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名士出身的翩翩公子竟然赢了他的精锐骑兵? 彭超不得不防备起来,通知俱难,把三阿包围得严严实实。秦军人数达到了十万。 而谢玄此次出征,只带了三万人。 只是彭超想有利地调动军队让北府军吃不了兜着走,不想他还没回过神来,北府军就犀利进攻。他想赶紧调动军队,可这时,北府军的势头几乎不可挡了。两军混战,北府军一个敌五,把秦军打得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实在是被北府军的勐击给吓怕了,秦军赶紧撤军逃跑。一直退到了刚刚拿下不久的盱眙。 谢玄在淮南一战中,依旧是硬碰硬,结果完胜。北府军士气又大大高涨,谢玄却会心一笑后,立即下旨,继续追击。 谢玄把彭超打得一点气也喘不过来。秦军好不容易稳住军心,本想死守,可是还没坐踏实,谢玄的北府军就赶来兵临城下了。这时的秦军是又疲惫又害怕。 彭超毫无办法,硬着头皮跟谢玄继续交战,结果还是惨败而归,秦军士气低落,一听北府军就闻风丧胆。几个回合下来,彭超实在扛不住了,无路可走,退到了最后一个据点淮阴。 节节胜利,让谢玄甚是高兴,但是仅仅只限于表情,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不停留,直接去攻打淮阴。 颠簸流离,敏敏从不叫苦,咬着牙,跟着谢玄的脚步走。她不想离开他半步。谢玄虽然心疼,却还是捂着她的头髮怜惜道,“还有两战了,忍着点。” 她重重点头,嘴角忍不住微笑,“我的相公是盖世英雄。” 谢玄怔了怔,拥她入怀,“我的娘子是整个世界。” 她巧笑躲在他怀里,甚是明媚,“那我们的孩子呢?” “?”谢玄不明所以注视着她。 “我想为你生个孩子。”她缓慢说了出来,谢玄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道“你不是不想要吗?” “谁说的?”她蹙眉。 “每次你都会下来吃药……”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上嘴。 。 她呆若木鸡注视着他,“你……都知道了?” 他涩涩一笑,“我不怪你。” 那是假的。他看到她吃完药后舒心的表情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还是没有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她还是不想有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不忍心揭穿,他怕他会失控咆哮,他怕他会放弃。即使她带给了他无数次的绝望,但只要能见到她,那就是一点希望。 敏敏紧紧抱住他的腰肢,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一句话,“对不起,我爱你。” 谢玄抚摸着她的发,“敏敏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给我个孩子吧。”她委屈道。 谢玄怔了怔,随后苦笑,“我想要一个军队的孩子。” 她愕然,甚是哭笑不得,随后想到“得孩子”的过程,贼笑扑倒他,“那么娘子就从了相公,相公多卖力点哦。” 她的相公不仅是个了不起的将军,还是个了不起的丈夫。 他总是可以把她挑拨地欲罢不能,飘飘欲仙。她的呻吟就如催化剂一样,让谢玄驰骋激昂。 罗帐内,她扑在谢玄身上,不动弹了。 “怎么了?”谢玄轻吻她的耳际,一股怜惜。 她有些虚脱趴在他身上,“在上面好累。” 谢玄一听,脸顿时红到了耳根,轻咳一下,“那下次……”他还没说完,就被狼女狠狠地吻住了。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意 yin的调笑,“但是好舒服,嘿嘿。” ……只听见罗帐内,出来享受的呻吟和翻滚的声音。 “我要在上面。”一女子杀猪般尖叫。 “你上面好多次了,让我一次吧。” 接着,呻吟声继续…… 为卿而死 秦军逃到了淮阴,谢玄分析出,现在的秦军还是有不少,但都已经差不多磨灭了士气,一点信心也没有了,这可是一举歼灭秦军的好机会。谢玄左思冥想,得想出一个斩糙除根以除后患的好办法才行。于是,最终想到了一个妙计。他派刘牢之领一路人马去攻打秦军淮河上停泊的浮航和白船,然后又派大将带领水军,在夜里乘船了上,烧掉淮河上的桥。这是完全断了彭超与俱难的后路。让他们无路可退。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谢玄就开始进攻了。在淮阴之战中,彭超和俱难知道了谢玄不给他们后路,也只能背水一战了。但是哪能打得过?损失惨重,拼出条血路,带着残兵败将逃过了淮阴,渡江到了君川。这才缓过神来。 北府军,那个勐啊!十万大军,竟然惨败成这样。彭超惶惶不安对符坚发出密函,告之状况。 当符坚收到彭超的密函,勃然大怒,撕了密函,下旨,亲自去看个究竟。 谢玄这边呢?此时北府军驻扎在淮河以南沿岸,遥望前方,过个河就是君川了。谢玄瞻望一江之隔的君川,嘴角不禁微笑起来。 他的打算自然是斩糙除根了。所以必须趁热打铁渡江去君川,决一胜负。 在出发之前,敏敏就为他打点好了,可是谢玄却按住她忙碌的手,一脸柔情揽过她,“这次你就等我回来吧。” 她怔忪看着他,“为什么?” “这都是胜利在望的事,你就安心在这等我凯旋归来。” 她抿起唇细细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不舍。 谢玄轻嘆口气,拥她入怀,“行军打仗,我们男儿都疲惫不堪,何况你一女子?你陪我颠簸了两个多月,我甚是心疼。现在我只想让你休息而已。” 她的手抚着他的胸膛,头抵在上面,倾听着他的心跳。不言不语。 谢玄笑过,看着怀里如猫一样乖顺的她,眼中温润带着宠溺。 她拿起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心脏处,专注而坚定道,“你要知道,这里已经完完全全被你霸占了。” 他怔住了,手轻轻按住,感触到心脏处为他跳动。他低头吻住她的髮丝,享受地闭上眼睛,“敏敏,等我回来。然后我们一起隐居山中,生一军队的孩子。” 她倏然睁大眼,“那你的官怎么办?” “辞了。” 怎么会?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升官加爵,增大谢家门楣吗?怎么会就放弃了? 谢玄好像知道她心里所想,嘴角轻轻上扬,“我们谢家的家训就是如果选择了要去干某事,那就一定会把事情干得很好,无论有多艰难,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顶住。” 第59页 听他这一说,她明白了。谢安不愿做官,但一旦做了官,就全心全意把这官做的坦坦荡荡,无愧朝廷。而谢玄也正是如此,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的圆满,不留一点痕迹。 突然,又想到谢玄之于她的感情,忍不住扑哧起来道,“难怪你会如此忍耐,对于我,你还要追求完美。让我死心塌地爱着你。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家的家训,让我找到你这样好的相公。 谢玄怔了怔,露出些尴尬,“这都是叔叔的教诲。” 谢安?她甚是吃惊。有些苦笑。她和他的媒人竟是谢安?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中,让她和谢玄纠葛不清。 不得不承认,人生的际遇,多少是带点宿命的。 她这一生,与谢家,是剪不断理还乱。 “以后跟相公,隐居山中,白首不相离。”她笑道。 谢玄听闻,笑得甚是明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和他,都找到了这“一心人”,现在只需白首不相离。 谢玄走后,敏敏常常独自一人眺望江上,盼望着她的相公早日回归。 不到三日,她盼的人没回来,却盼到了谢朗而至。将近两年没见到的他们,见到时,却变成了公式化的问候。 “我来,受叔叔的命令支援谢玄的。”谢朗公式话地说。 他皮肤比以前白了许多,眉宇间少了份硬朗,却多了柔情。神情中少了当初的霸气,但是却也消失了微笑。 她语中带笑,“他去君川了,你怎来这支援了?” 谢朗哑住了,搔着头髮,颇窘迫的样子。 她也不多追问,直接问:“什么时候过去?” “我只身前来,朝廷还在向东南那边调动兵将呢。” 她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转脸再去看他,却见他正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眼中闪烁不定,似欲言又止。 她轻扯一个微笑,“你……你和思琴最近好吗?”她找不到话题,半天只能吐出这句慰问的话。 谢朗讪讪而笑,似是在自嘲,却又像是回答无关紧要的事,“什么都好。” “哦。”他的一句话,让她想接下来问的问题全部答了。她怏怏笑着,不再说话。 谢朗原本闪烁的眼,此刻暗淡下来,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情绪,似悲伤,似哀怨,“你无话跟我说了吗?” 她咬了咬唇,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他们之间,连叙旧的必要都得省去。对她还是对他,甚至对谢玄与思琴都是好的。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曾经的种种,还是要避免触及。 谢朗见她不情愿的样子,喟然一嘆,“好吧。”随即笑了笑,问道:“这次如果堂弟胜利了,这次可是功不可没。必当加官晋爵。” “相公说打完这一仗,便辞官,带我去隐居山中。” 她语中带着甜蜜,语笑嫣然的样子。谢朗怔忪一下,笑了起来,“是吗?堂弟真是上了心了。” 她的笑容凝聚在脸上,如烂漫的山花灿然朝阳。谢朗眼眸带着缱绻,嘴角苦涩……他希望一直萦绕在心的那坚不可摧的思念能瞬间瓦解。可是他做不到。看着自己喜爱的人幸福,但幸福不是自己给的,那是多么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骚动不安。一名士兵踉跄爬了进来,惶恐道,“不好了,我们行营遭不明秦军袭击了。” 两人不可置信对视一下,有经验的谢朗立马问道:“留守行营有多少了?” 士兵皱眉抿唇,甚是痛苦,“还不及500人。” 谢朗大振,“堂弟怎这般煳涂,怎么也不考虑他妻子的安全。” 整个大营里都是些伤残小兵,谢玄当时也没考虑到秦军会把眉头指向暂时驻扎救助伤病的小本营。 外头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谢朗连忙指令:“赶紧找辆马车来。” 士兵连忙称是,跑了出去。谢朗对在一旁有些怔的敏敏道,“现在我们只有逃了,赶紧走。” “我得收拾点东西。”她连忙跑回自己的大营,从床底下拿走了三块玉佩。胡乱收拾点衣服,跑了出去。 谢朗已经在外打点,见她跑来,道,“走。”把她抱上马车,带领几十个士兵从后方出去。 “其余的士兵怎么办?”在紧急关头,她还是很善良地顾及着其他人。谢朗一丝震撼,却听见在他身后的几个有官衔的士兵举起矛枪道: “誓死效劳谢将军,誓死保护夫人。” 他们各个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眼神太过坚定,让谢朗与敏敏为之一振。 她吸吸鼻子,悲怆道:“我定当转告相公,他有如此忠诚的下属。” 士兵们的矛枪在地上狠狠一戳,表明心意,纷纷向外沖,与秦军决一死战。 谢朗二话不说,挥鞭驾马…… 可是……区区不足五百的士兵怎是对手?后方之路,怎能轻易逃窜?在他们的正前方,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士兵,正等着他们。 谢朗骤然停下,对着车内的敏敏道:“不要出来。”说罢,吩咐其余士兵出列作战。 寡不敌众,谢朗是知道,他也不报生存的希望,他只想,那马车里的人儿能够平安。他带领其他士兵奋勇杀去。 在秦军中,一个俊逸出尘的男子嘴角轻翘,眉不跳,心不乱挥一挥手。 秦军前方的士兵首先出列。那是与谢朗同样多的秦兵,而不是全军出动。谢朗虽是不解,却有些怅然,他到底能不能保护的了她? 北府军以一敌五,交锋第一次,胜出。 秦军中坐在马上的男子嘴更加上扬,又是一摆,第二列秦军出列。 他似乎不是想至他们于死地,而是在探测他们的实力。 于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一一被他们歼灭。 直到第六列之时,谢朗这边只剩下6人。再这样下去,不被杀死,也会被累死。谢朗盯着前方,想看清马上指挥秦军的人,但是距离太原,他看不清。 他眼神睹到秦军右侧是片不大不小的林子,上了马车,持起缰绳,赌命一般对其他剩余6人道:“上马,去林子。” 6个听指挥,迅速上马,带着马车,齐体奔向林子……秦军见后,把目光转向马上的那名男子,只见那男子脸上难得的微笑展露,下令道:“放箭……千万别she到了那辆马车。” 一接到指挥,秦军的弓箭手上前,站成一排,齐体向那些奔向林子的人马she去。 “嗉”百发弓箭脱弦而发,即使是浑天法术也无济于事。 6人一一倒下,谢朗咬咬牙,拼命奔驰。 敏敏在马车上呆不下去,撩起帘子,把头探了出来,看到只剩下她和谢朗,把嘴唇咬得更紧了。谢朗回给她一个勉强的微笑,见后方见不到了秦军。微微送了口气,停下了马车。钻进马车,抓起敏敏带的行李,掏出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把发盘了起来,扮成一女子的模样。这一举动把敏敏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她甚感不安起来。 她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却听到后方有阵阵马蹄声。谢朗也不回答,直接出了马车,驾着马车继续奔驰。 “敏敏……”谢朗幽幽一声的唿唤,那似乎是一种决绝却深远的呢喃,他轻扯个微笑,“原来……我也是可以为你死的。” 她一吓,见他正在解马,马车本是两匹马,他扯出一匹,上了马。 “你……”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想去抓住他。 但还是迟了一步,谢朗笑着驾马,“他们的目标是你。”说罢,在对剩下的那匹马狠狠挥一鞭,马儿顿时一嘶鸣,拉着马车狂跑而去,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渐行渐远。她呆呆看见后面目送她的谢朗驾着马朝着另一方向驰去。她想尖叫,想吶喊,想痛哭,可是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 秦军中马上的那俊逸出尘的男子,似乎就等着这一时刻,嘴角弧度再次上扬,眼中参杂着一股无名的恨意,下令道:“she杀骑马的那人。”他看着马上的人,带着一种轻蔑,或是一种嘲讽,他眼神糙糙看了一眼。他转向了奔驰的马车,笑意更浓了。 终于,他还是要见到她了。 马车跌跌撞撞,快要把她五脏六腑给震碎了,她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的翻滚。马车的轮子突然绊在路中的石头上,引起车内巨大的震动,她一个不稳,直接撞在马车里的椅柱上,脑袋瞬时懵了,感到一股疼痛贯穿到全身,眼睛慢慢地也睁不开了。 马车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制拉停,帘子被撩了起来,她努力睁开眼去看。 第60页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正在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是他? 她试着伸出手去碰触到底是不是真实,然而大脑的巨疼,让她无力再抬起,昏厥过去。 何必戚戚 在广阔的天空下,一望无垠的糙原上,她踏着迷茫的步伐,四周张望,突然一丝恐慌袭来,她拼命地奔跑,她希望找到一处让她安全的地方,让她不再流离失所。她发疯地奔跑,拼命地、绝望地。远处恍惚之间似乎有了一个人儿,在向她招手,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前方的男子对她招手,脸上温熙如初,明亮的眼睛正含情专注于她,轻声唤出:“锦诺。” 她呜咽捂住唇,看着向她招手的男人,她想去奔向他,却怎么也迈不出步伐,她伸出手想让他拉住她的手,可是那个男人却一点点消失,一点点。她想嘶吼,却发现自己没了声音,她绝望跪在地上,不停地呜咽无声。眼前突然幻出一人,跪在她面前,安抚着她,轻声说:“以后,你就呆在我身边吧。” 她蓦然抬起头,却见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眼中带着邪魅,更或者带着一种……深深的恨意。 她拄着手,倒退了。可是眼前人却兇狠抓住她的手,原本笑意的眼眸突然骤变,变成了犀利。 “我要让你知道,你伤我伤了有多深。” “啊……”脑袋瞬时发出前所未有的痛楚,她捂住脑袋,摇晃着脑袋,痛哭起来。 “哈哈……锦诺啊,锦诺啊,我是那样恨你入骨啊。”眼前的男子狰狞大笑,仰天长笑。可眼角却涔出了泪。 她痛苦痛哭着,喃喃说着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她勐地睁开眼睛,入眼帘的是紫色的帷幄。她怔了怔,刚才的情景竟然是梦?为何却那么真实?她恍惚起来,试着想站起来,却脑袋一疼,硬生生的跌回了床。她吃痛的呻吟一下,紧紧咬起嘴唇。 “夫人,你没事吧?”一双焦急的眼关心地注视着她。她看过去,是个不过二八年龄的小姑娘,扎着双角的髻,一身青色的衣裳。 “这是哪?”她看看四周,一屋的紫色格调,不禁有些吃惊。怎么让她想到了慕容恪当年让她住的“千秋院”里格局?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并不十分绝艷的女人,看不出一点吸引力,可是为何会让她的主子那么上心呢?她晃脑不去想,回答她:“这是天一山庄。” 天一山庄?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她记得在她失去神志的那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门口已经走来一人,他眉宇锁得很紧,一进来却专注注视起她。 她看着来人,竟然不知怎么称唿他。叫哥哥?谎言没揭穿前她也许会叫,此刻,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叫眼前这个曾经自称是陆锦年的男人。 “醒了?”他歪嘴一笑,如当初一样的微笑。 “嗯。”她点头,不放过他眼神中任何情绪,“你是谁?” 他愣了会儿,探究看着她,“不记得我了?” 她当然记得他,并且深刻记得。这个从头到尾都是谎言的男人。只是她不知他现在又在计划着什么?她记得慕容恪说过,这个男人跟前秦有关,而她也是在被秦军追逐的时候昏厥被救。明显眼前这个男人是前秦中人。而她正是阻碍他们掠夺的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敌人。 衡全再三,她决定装着失忆,一脸迷茫地反问:“我该记得你吗?” 料不到她会忘记他,再次试探问:“你记得你自己吗?” 她想了想,“不记得了。你知道吗?”她甚是迷茫,认真盯着他看。她想知道,这个心机城府的男人会怎么回答。 男人也注视着她良久,似乎有些怀疑,但看见她依旧很笃定的迷茫,竟然有些软化了质疑。眉宇间原本深锁渐渐展开来。他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微眯着眼睛,在她鼻上轻刮一下,甚是宠溺,“你是我的……”他眼中突然溺出一种明媚,轻嘆一声,抱住她,“我的宠儿。” 她怔在他的怀里,不知这个男人又打着什么盘算?宠儿?哼,感觉怎么像是宠物?她心底冷笑,脸上却一副天真的模样,“是真的吗?” “我会骗你吗?”他眼眸中突然羡出别样的色彩。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心思太过深沉,她根本就琢磨不透,会不会这次是自己挖个坑却被他给活埋了? 她顿了顿靠在他胸膛。头上的一双眼却没放过她痴呆的表情,忽明忽暗看着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眼神此刻却温柔无比。 一旁的小丫鬟吃惊张着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主人眼神竟然如此柔情。怎么回事? “我该叫你什么?”她装着懵懂的样子,如猫一样。 他有些恍惚,抬起她的下巴,眼不禁眯起,“你想叫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似笑的眼,这个男人每一句话都是如此逼人,要是说出一点破绽,他也不会揭穿,而是一点点摧残她。 既然落在他手上,不做垂死挣扎,就这么认输?那不是她。她对着他很无辜地眨巴眼,“不知道。” “叫我——主人。”他含笑。 “主人?”她大惊,他好毒,让她卑微成这样。她惊慌看着他,却见他眼神中竟然有着一股……报復的气韵。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点着她的唇,眼皮微微下垂,“你定会让那些比你漂亮的女人羡慕死。” 她倏地增大眼,这句话怎么如此让人惊慌。 “我要带你回家,好好宠爱你。”他笑了起来,邪魅众生。 “这……不是主人的家吗?”她咬起唇,甚是不得其解。 他眼神忽然昏暗,点着她的额,嬉笑道:“我的家,比这大千倍万倍。那里有很多人,会让你很享受的。” 她不禁哆嗦起来,他眼中带着太多的危险信号,让她彷徨不安。她……惹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在她修养的这几天,除了头部偶尔产生的剧痛并无什么,偶尔来的大夫为她把脉后,却不给她开药,只是开些补品而已。 几日相处,她知道侍奉的那丫鬟叫青儿,从小买到天一山庄侍奉这里的主子,也就是那个男人。青儿也不知她主子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一个月会来这住三到五日。 她问这是在什么地方,青儿告诉她这是山海关附近。 她一听山海关,就想起很久以前,她与谢玄曾经路过,并且遇到了他。他还曾经邀请过她,说这里,他有家。 不想,竟是这天一山庄。 真是造化弄人,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做客”了。 在她修养近七天,她的“主人”再次光临她的寝室,那是她正准备午休。他脸上甚是阴霾,不和气把服侍她的青儿支走,大刺刺坐在她床上,盯着她眼,一句话也不说。 她知道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想问,但显得仓促。要是问了,那么就显得她不“纯洁”了。 于是她只有装着很好奇的样子看着他,唯唯诺诺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不问你出了什么事,而是问我怎么了?这叫做迂迴战术。 他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又不禁恍惚起来,嘆了口气,苦涩笑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说罢又把她拥在怀里。 她头抵在他的胸膛,眼睛却突然幽暗起来。定是发生什么事,要不,以他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简单表白而已。 可是她想不出,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在她还在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大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大……”他迟疑一下,“主子,被破了。” 在她眼前的男人似乎听到平常事一样,轻轻应了一声,抱她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宠溺道:“我的宠儿,我带你回我家。” 她的眼却看着来到的那个大汉。她知道他,脸上有这个伤疤的大汉,一直跟随在这个男人身边。 伤疤大汉也看着她,兇狠一瞪,怏怏跪下,“主人,你看怎么办?” 抱着她的男人停了轻抚她的手,嘴角微微蠕动,“这不关我们的事,他们自当会处理。我们只等收拾烂摊子吧。你下去安排打道回府吧。” 伤疤大汉点头,拱手道:“是。”说罢就去办事。 一直安分在她怀里的她,细细品味着一席话,被破?是城被破?现在战事也就前秦与北府军。是她相公把君川破了吗?她一舒心,还好,她的相公没什么事,平安无事。 只是,她相公要是知道她不在了,会怎样?那个至爱她的相公,是否以为她死了? 第61页 她惘然起来,她的以后该怎么办?她不禁加大力度拥住搂她的男人。 感觉到她突然地主动,有丝诧异,低头凝视着在蹙眉的她,“怎么了?” “疼。”她的心口好疼。刚刚心里装着一人时,却硬生生拆散,是命运的劫数,还是她和谢玄的缘分已尽? “头疼就休息吧。”他错愕,放开了她。她慢慢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俊逸的男子,如果不是他,她怎会流离失所与她的相公分离?都是他的错。她要想尽办法回到她相公那。 而现在也只能顺从他。 她乖巧点头,躺了回去,假寐。 一直专注看着她的男人,心底却参杂着千言万语。到底他还要不要给她一次机会? 随即自己嘲讽一番,他……曾经发过誓,要报復,狠狠地报復。而此时,确实是报復的最好机会。 他看得她专注,看到了骨子里以后报復的快感。 三日光景以后,她便被那个男人带走,离开了天一山庄。在她的要求下,一同把青儿也携上。 夕阳西下,残败去了天际的那抹熠熠生辉的朝气。她也踏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步步惊心、错一步就万劫不復。 东晋,满天欢喜。谢玄这次大破秦军10万人,不仅给前秦吃了个下马威,让秦军暂时无法再次发动进攻,双方都进入了调整状态。这也是一段真正难得的太平盛世。 晋帝大为喜悦,不仅封谢玄为冠军将军,并且把徐州刺史也加给了谢玄,这样一来,徐、兖两州终于恢復正常,重新成了一个方镇。谢玄从此成为建康的保护神。 谢安也因为荐贤有功,剧中指挥,加封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他是继承桓温,第二个可以招贤人的大臣。 晋帝准备给谢家办个大型的盛会,谢家拱手谢恩。但当满堂欢喜的盛宴上,谢玄却缺席了。 。 所以的达官显贵都缄默不语。也许是都达成了一种协议,概不谈,关于谢玄夫人和谢朗的生死未卜的事。 谢安主持盛宴,脸上挂着笑容应对他们。然而心中却溃堤苦涩。敏敏失踪了,谢朗也失踪了。驻扎在淮河以南的行营全军覆没,在后方林子中找到的尸体中也未有敏敏与谢朗的尸体。而前秦方面自从战败也未有了动静,一切都在无声中匿迹。可是……敏敏,你到底是生还是死?谢朗,你是否在敏敏身边保护着她?一切都无从知晓,一切如同枷锁捆绑在谢安的心上,凡是一想,他的心就疼痛不已。 他亦如此,那失去爱妻的谢玄会是怎样? 层层高官加爵在这冠军将军上,即使成为手握重兵,一朝之上,威震八方的将军,却没有保护好自己挚爱的妻子,叫他情何以堪?他几乎带着绝望,带着悲悯苍天的情绪,整整躲在房间三天不出。 谁也不知道这位将军,在房间干过什么,想了什么,只知道,三天后,他带着蓬松凌乱的头髮,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凛然傲霜般吩咐下人打点一切,进宫晋见,请命去速速去徐州任职。 晋帝知晓,答应后,他便离开了谢府,无声无息。 谢安也只能嘆气,不做任何表现。他知羯儿的性子。 时间的荒野,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于千万人之中,去邂逅自己的爱人,那是太难得的缘分, 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彼此不断的错过,错过了杨花飘飞的春,又错过了枫叶瑟索的秋, 直到漫天白雪,年华不再,在一次次的心酸感嘆之后,才能终于了解——即使真挚,即使亲密,即使两个人都已是心有戚戚,两人的爱,依然需要时间来成全和考验。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容易,放开释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她死了,他也会去坚守着心底那最后一滴泪,为得仅仅是——他曾那么地爱过一个女人,爱到心坎。 纠葛万千 浩瀚无垠的大地屹立起一方无双的宫殿,风格不比江南之中的建康娇柔万千,而是好比大糙原的风范,广阔粗犷。 敏敏在马车上痴呆看着这座宫殿,惊慌地回身注视着她的“主人”,这前秦的宫殿,竟然是他的家?那么他就是……符坚? 符坚似笑非笑,带着兴奋看着她的惊慌。似乎预料一般,笑意更加浓厚。 她不敢置信,她惹到了怎样的男人?符坚,那个自小在外求师,弒兄夺嫡,壮大前秦的睿智男人。她吞吐道:“这里是哪?” “前秦大王住的地方。”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 她倒吸一口气,脑中千帆百转也绕不出头绪来,这么说他确确实实是符坚了。 见她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余音绕樑道:“怎么了?” 她慌张摇头,装着无辜的样子,“主人是住这?” “自然。” “那你是前秦大王?” “嗯哼。” 她紧紧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尖叫起来,可是还是控制不住颤抖,她努力控制自己快要爆发的绝望,让自己平静下来,露出不算是微笑的微笑,“主人好厉害。” 符坚只是微笑,眼神中带着深不见底的诡异。他的厉害还多着呢。 他们一进宫,门前就有很多大臣迎接。当她被符坚扶下马车,看过去时,见王勐有些微愣看着她。 符坚把她推到王勐身边,笑道:“丞相,你看我的宠儿怎么样?” 王勐回了神,看了她一眼,脸上也从刚才的惊奇变得平稳,拱手道:“大王的眼光总是有独到之处。” 符坚轻笑,把她拦住,看着其他的臣子,似乎在找一个人。当他看见右角落躬身站着的那人时,嘴角的微笑更浓了,突然宠溺地凑到敏敏的身旁,对着一旁服侍的太监道:“让她入住‘兆尧殿’吧。” 此话一出,让在场所有的百官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将要入住未来皇后宫殿的人。 当右角落的那人也抬头看去时,竟是一脸不可思议,眼中骤然带着怒气地看着符坚。 符坚似乎就等着他生气,竟然笑得更欢。 敏敏眼神顿时灰暗。慕容恪?他竟然在前秦为官?前燕亡国,符坚竟然把亡国之臣为之重用?她真的猜不透这个符坚,心思诡异,心机更是城府地让人惊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当她进了这宫以后,她深深体会到了沧海桑田的一粟是多么渺小,多么卑微。 她的到来,给这整个皇宫带来了惊世骇俗。大王带了一位女子,入住了未来皇后的宫殿。 好奇的人,都想去见一见,到底是何等姿色,让不耽于女色的大王,有了特例?因为谁都知道,即使是独宠的绝色李贵妃,育有长子,拥有高贵身份,也没坐上皇后的位子。而新来的那位,竟然直接入住,这是何等的暗示?空缺的后位是否有主了?宫中众说纷纭,猜测不一,但一致的认为,此女子定是比李贵妃更倾城倾国。 当后宫笃定这一看法以后,伺候‘兆尧殿’的一宫人来报,所谓的神秘女子长相其实……很一般很一般,别说倾国倾城,就是清秀可人都不及。这话一传开,整个后宫炸开了锅,对这神秘女子更是好奇万分。 都想去一睹风采,奈何大王下令,不得探访,弄得更像个宝似的。各宫的娘娘都摩拳擦掌,耐不住。仅仅只有李贵妃脸上从容。 佳乙殿。 李贵妃低眉抚琴,眉宇间从容淡定看着琴,嘴角似有若无的勾出一抹微笑。一旁的宫女走来,把一副捲轴递给她,她接过打开一看,笑道,“真有此事?” 宫女熙答道:“娘娘,此事当真。大王从来没在‘兆尧殿’过夜。” 李贵妃反而蹙眉,“不大像大王的作风啊。” 宫女熙笑了起来,为李贵妃捶背道:“一个平凡如尘的女子,大王怎能看得上?” “那为何大王回带回宫,又让她住在‘兆尧殿’?” 宫女熙失了声,一时也想像不出所以然。 李贵妃眼神忽然幽暗起来,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跟宫女熙说:“总之,以后有戏看了。” 敏敏入宫以后一直待在‘兆尧殿’,来来去去见到的也就驻守‘兆尧殿’的宫女太监,还有一直跟随她的青儿。她有些烦闷,不知道这符坚到底卖着什么药,冷落她吧,但又每天赏赐不断。又是新做的衣服又是金银珠宝,但是从不来此。她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直接送给了这宫中的奴才奴婢们。 见敏敏有些生闷气的样子,青儿关心道:“夫人莫着急,主人……哦不,大王会来的。” 她尴尬笑了笑,她烦闷可不是他要不要来,而是她该怎么平安地走出去。 第62页 一多事的宫女道:“听说,最近大王常常去李贵妃那。” 她仰天长嘆,这关她什么事?她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好不好?不过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这符坚这么做是不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是否真的失忆?要是当做无所谓的样子,一点也不渴望他到来,对个无依无靠的宠儿来说,是说不过去的。这‘兆尧殿’都是他的眼线,她的反应在他眼中展露无疑,她想了想,以防万一,她得装。 于是,她做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样子,轻声嘆了嘆气,装着很忧郁走到窗棂旁看着月色正浓的夜,如一个思念丈夫回归的怨妇一般。 在‘兆尧殿’的人,无疑都被渲染一般,各个都缄默不语。低着头,陪同哀默。 “哎……”她哀愁地嘆了口气。 “哎……”青儿跟着也嘆了口气。 “哎……”离她最近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跟着嘆了口气。 “哎……”一传十,十传百,‘兆尧殿’的人都齐声嘆了口气。 “大王……”探子跪在符坚面前汇报,“‘兆尧殿’上下因为张夫人思念大王嘆气所感染,齐声嘆了口气。其震撼效果,不言而喻啊。” 符坚一怔,不禁哑然。有这等事?他之所以几天不去见她,只是想试探她到底是否真的失忆。不想结果竟是这样?他不觉失笑,她还是如当初那样,给他震撼。 他侧目吩咐随身太监总管林公公,“去‘兆尧殿’。” 林公公怔了怔,“大王不是每次这时都要去‘佳乙殿’吃夜宵吗?” “有变。” “是。”鞠躬从命。 在‘兆尧殿’震撼嘆气波动下,大王居然换了往常的习惯,不去吃夜宵,而去看人?! 在第二天整个后宫又传开了,原本大王对‘兆尧殿’冷淡,后宫有些猜疑发生了什么事,正高兴着呢,结果昨晚的骤变让她们都大惊失色,这‘兆尧殿’是何等的了得啊,把“不吃‘佳乙殿’的夜宵就睡不着的大王居然破例去了‘兆尧殿’? 更让人瞪目结舌的事,这‘兆尧殿’的主子生气使小性子把大王赶了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 躺在贵妃椅上摇摆着,敏敏怡神自得听着青儿叨念:“夫人真是厉害,整个后宫对你是刮目相看,大王的绝对宠爱,无人可及啊。”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甜甜道:“是吗?” 心中却冷笑,他对她如斯,不过是让人嫉恨她吧。他昨日想在‘兆尧殿’就寝,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没经大脑以长时间不过问使脾气,而他却那么依她。后来想到,是着了他的道了。他这样宠她,无非就是让后宫所有女人都嫉恨她——侍娇而宠。这是没有得宠的人多大的忌讳啊。而她又是之于她们而言多么恶劣。 而且还是对个毫无名分毫无来歷的女人。 看来以后还是大智若愚才行。 她轻微闭着眼,心神荡漾起来,她的相公不知怎样了,他定是以为她死了,那么他会怎么样?她不在的这两个多月里,他还好吗? 想起以后与他遥遥无期的相见,眼角不自觉地划过几道泪痕。 突然,有人为她温柔地拭去她的泪,那样温柔如水,细心呵护。 她睁开眼,看见符坚真用一双含笑的眼看她。含笑的眼中有说不尽的嘲讽,但却在深处竟能看到一丝丝不察觉的温柔。她不敢深看,他眼神带着太复杂的情感,让她有些恍惚。她慌张想站起来,却被他按住,“怎么哭了?” “还不是你的杰作?”她娇羞嗔怪,但又显得拘谨不再说。 符坚明显一怔,深深看着她,抬起她的下巴,带着笑道:“记得昨天是你把我赶走的。” 她咬着嘴唇,顿了顿,“那你就不能哄一哄啊。我那时是来气。”她如此明明白白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想消除他心中的防备。 符坚勾着一抹莫测的微笑,唇轻轻靠了过来,快要触及到她的时,轻声吐气,如游丝在她唇上萦绕,“是吗?” 她心里不断地打颤,她突然意识到,有可能不会完璧归赵。眼前这个男人随时是可以把她扑倒在床的。 她重重吸了口气,要是真的会那样…… 如下了决心一般,她轻轻勾住她的脖子,语笑嫣然,“嗯。” 符坚笑了,似乎在听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把她的手扯了下去,“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眨巴眼,不知他又在打什么注意。默默被他拉了出去。 前秦宫殿的最右下角,名为“狱府”。专门关犯人的地方。她被符坚拉到这。 当她一步步走进去,越来越阴森的气息,让她顿时心血上不来,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是地下第三层。不仅阴冷,而且会让人唿吸不顺。”符坚带笑道。 她知道,北方偏寒,地下一层该是最暖的,但再地下的话,就是冷了,越到地下,氧气也越少,唿吸就不顺了。 她被他带到了最末端的地方,看着四周都是拷具,心颤抖起来,不好的预感袭来。 他把她扯到右边,让她去看牢房里的人。 只见里面的人被驾在钉板上耷拉着,整个头髮披散,上身裸 露,血肉模煳得根不看不清是什么人。符坚吩咐人把他下巴抬起来。 当面目模煳却稜角分明的脸呈现在她眼前时,她倏然睁大眼,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这个人。 “其实,我也是可以为你死的。”那声哀怨决绝的话萦绕在耳边,她紧紧捂住嘴,忍住尖叫。 那样鲜活的他,被严刑拷打折磨成这样,已经血肉模煳了。 符坚带着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嘴角不禁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后退几步,侧目却见符坚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她咬了咬牙,原本空白的大脑顿时清晰起来。 她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恨意,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歹毒恶劣的男人。 她攥紧着手,突然抓住符坚的手,狠狠地掐入他的血肉,慢慢抬起头,那样痛苦地看着他。 他嘴角的微笑更浓,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如此专注。 她紧紧咬着牙,倏地双手抱住大脑,痛苦摇晃起来。嘴里不时呻吟着:“疼。” 那是从脚到头的疼痛。 符坚慌张抱起暴动不安的她,紧紧抱住,“锦诺……锦诺……” “疼。”她拼命地挣扎,想挣脱那牢不可摧的怀抱。 “快传太医。太医……太医。”他咆哮起来,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轻声轻哄,“锦诺……锦诺,你的笨蛋在这里,别怕。” 她突然安静起来,抵在他胸口上。眼神幽暗起来,微眯住眼。 符坚,我一定要报復你…… 她一直痴呆看着上面的屋樑,回想起自天牢后的事……“怎么样了?”符坚紧张跺脚,几乎失控的样子。 “大王……额,夫……人情绪波动得厉害,脑中本有淤血,所以……” “那到底还有事没?”符坚烦躁道。 “大王放心。前段时间保养甚好,母子平安。” 符坚点了点头,坐在她床榻旁,细细抚着她的眉,“锦诺……你眉中的那点硃砂,是我命里的劫。” “我是那样恨你入骨啊……”他轻轻抚摸起她的小腹,脸上挂着微笑,“你肚子里的孩子……定是可爱吧。” …… 她肚子里怀着她相公谢玄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她抚摸着小腹有些苦笑。她一直在喝药,三年来,无所牵绊。终于安定下来,想为那个至爱她的男人生个孩子,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如今,在她流离失所的时候,她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孩子,你母亲要是保护不了你,你父亲会不会怨我? 孩子,别怪母亲利用你…… 她开始害喜,而且很严重,来得突然,来得急剧。其实都是她自己的杰作,她用药催化了怀孕效果,她做这么多,那是她发现了……符坚之于陆锦诺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知道他恨,但在旁观人看来,他亦是对她有情的。 心已惘然 她的害喜反应太明显,其他后宫之人的眼线也如实的禀告了。在外人看来,她是怀了大王的孩子。 佳乙殿。 李贵妃听到此消息,原本平静的脸上竟然多了慌张。她抚摸着小腹,笑了起来,“竟然跟我同时有了!” 第63页 宫女熙端着一碗鹿茸汤递给李贵妃,笑道:“娘娘放心吧,她只是个来如不明的女人,即使怀了大王的子嗣也没用,最多母凭子贵,得个夫人的名分。再怎么得大王的宠爱,没有靠山的话,也登不了天,大王同意,文武百官也会出来阻挠。娘娘不用担心。” 李贵妃微喘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大王也知道我有了身孕,你说,我和那个女人的待遇,哪个比较好?” 宫女熙一下子说不出话,她也说不准大王的看法,李贵妃有坚强的靠山,对大王有着百利而无一害,再加上李贵妃有着绝色外貌,多年来一直独宠后宫,但大王这后位一直空缺,也没用让谁去担当的意思。而那个来歷不明的女人却……所以实在是难说。 李贵妃也察觉到了她的犹豫,竟笑了起来,“看来谁都有自知之明,这个女人,太大的威胁了。” 宫女熙怔怔看着李贵妃,她知道她主子一笑,就不对了。 “我想,我是该出马了。”李贵妃笑得更温柔了,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低声温柔道:“对吗?孩子?” 宫女熙抿嘴不语。 自求多福吧。那个女人。 兆尧殿内,甚是清净,青儿来回在殿内跑动,一太监被她转的头晕,一脸无奈问:“青儿妹妹,你能不能别再转了?” “哎哟,我是着急嘛。”青儿跺脚,“这几天夫人天天呕吐得厉害,怀孕的人又不能吃多药,这可怎么办啊。” “通知皇上了吗?”太监问。 “叫林公公转告了。可是……一点回音都没有,这不着急吗?” 太监也跟着蹙眉起来。 这时,内屋敏敏轻声传唿,“青儿。” 青儿一激灵,对太监吐吐舌头,就屁颠跑进内屋,推了门,探头往里看。敏敏正坐在床上一脸微笑看着她。她连忙碎步而进,欠身道:“夫人有何吩咐吗?” “你帮我找太医来。” “啊?”青儿一吃惊,“昨儿不就刚看过吗?夫人又哪里不舒服了?” 她哪儿都好,却故意装着大病不愈的样子。目的只是想让自从天牢回来已经差不多五日没来的符坚过来。 “你照做就是了,还有记得告诉太医,最近我有出血的症状。” “啊!”青儿吓了一跳,虽然不清楚出血有多严重,但在她的理解中,出血就是出了问题。于是火速去太医院,找太医去了。 敏敏看着她离去,慢慢下了床,从衣服里掏出那瓶当年一直吃的避孕药,她攥在手里,一言不发。 孩子,别怪母亲,只是逼不得已。但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你。 自淮南之战后,前秦损兵折将,原本军事雄厚的前秦,进入了长期的休眠期间。东晋那边也开始调整军队,不攻也要把守的工作做全。东晋好些百姓指明要主动从军加入北府军。作为几乎被东晋百姓神化的谢玄,依旧温和对人。只是有心人都能看出,他笑得不容易。 谢安来到徐州,见到了谢玄。谢安见他如初一样,但眼神中多了隐忍,嘆气道:“羯儿,你这样太勉强自己了。” 谢玄紧紧咬住牙,轻轻闭上眼,“叔叔,让侄儿任性一回吧。” “哎。”谢安轻声嘆息,拍怕他的肩,“难为你了。要是觉得累就去巫山去调节调节吧。” “不了,现在手头还有些事,等着处理呢。” “嗯,处理好了去巫山调节调节吧。你也不是铁打的。”谢安嘆了口气,心中五味俱全。 “不知思琴最近怎样了?”谢玄突然问起思琴来。 谢安也是一愣,随即平缓道:“一病不起。” “哦。”谢玄明显失望了。谢安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总会有消息的,别气馁。” 谢玄应声称是。但眼中还带着深深的不安。 他总是不安,那时心悦卿兮卿不知,让他总是惴惴不安怕自己走进不了她的世界。走进了她的世界,却又害怕自己走进不了她的心。人总是贪心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专属而执着的怨念。 当他走进了她的世界,走进了她的心时,他以为他便能肆无忌惮的去拥有,放下不安。可是命运的牵绊,让他又明白了。相爱不易,相守更难。 得了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承诺浩渺无垠…… 前秦宏伟的大宫殿。 符坚正用嗔怪的目光狠狠注视着坐在床上的敏敏。他有些粗鲁地端着药,一口口餵她喝药。 床上的人儿很乖,有条不理地慢慢去喝着送到嘴边的汤药。 站在一旁的青儿却如偷了腥的猫一样在偷笑。 夫人派她去太医院找太医,太医急忙来给夫人开药方,但是使性子的夫人却不肯喝药,病重不就医,让人是又无奈,又犯愁。状况持续一天,大王就火速赶了过来,亲自餵药。 瞧瞧,夫人真是爱撒娇啊。 符坚看着眼前乖巧喝药的她,回想到当初的自己,那时自己病得很严重,也是不肯就医,使着性子等着她来照顾,结果她是很不情愿地来给他餵药,父命难为。但是他还是那样开心,即使粗暴餵着他,把嘴皮烫掉了。 眼前的女人太乖巧喝着药,样子却是那么幸福。 即使他很粗暴餵她喝药,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如他当初那样……他定定看着她,竟然心中涌出一种酸楚,当年他拼命地追逐着,无论怎样总是到不了她的面前,终于心力交瘁之后,又给他再沉重不过的背叛。爱之深,恨之切。他曾经是那么爱着那个对他好的女孩,当知道一切不过是伪装的时候,他竟然有了喜悦。因为他终于可以放下追逐的脚步,步入仇恨,不再那么那么执着又痛苦的去追逐,可是……他越是恨她,恨到忍心去杀她,恨到一步步让她步入绝境。但为何到头来进入深渊的是他自己?他真的好恨好恨,为何折磨他?他要到何时何地才能去罢休,那份痛彻心扉的眷恋? “唔。”她烫到一般捂住嘴,不想再喝了。 符坚才从理智中甦醒过来,端着汤药递在她面前,“继续喝,不想失去孩子就乖乖喝了。” “主人……你想要我们的孩子吗?”她定定注视着他,看着他失神了起来。 他顿了顿,喃喃自语,“我们的孩子?” 她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竟然心虚起来。她猜测符坚不会对付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的,毕竟他是前秦人人敬仰的伟大帝王。 符坚嘴角顿开笑意,握住她的手,眼神竟然多了点温柔,“锦诺,我很想要我们的孩子。” 她怔怔于他骤然的温柔,怔怔于他指尖那不可多得的真情。 “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定跟母亲一样惹人爱。”符坚拍了拍她的手背,抽出了手,有些苍凉地走离床旁,吩咐青儿道:“好好照料着夫人。” 说罢,就走了出去。 敏敏注视着他萧索的背影,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其实他也是可怜之人。 “陆锦诺,你在干什么?”他看着锦诺抱着一只小羊,准备撩开衣服想餵奶的样子,慌张按住她的手。 “喂,大笨蛋,你是父亲,我是母亲,我们应该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我要给他餵奶啦。” 那是多么可笑却期盼的回忆啊! 在第二日,符坚传旨封“张敏敏”为夫人。 当她接到指令以后,竟然有些无措。这可怎么好啊!后宫其他嫔妃也暗自松了口气,仅仅只是个小夫人而已。 符坚给了明确的答覆,无疑就是说,后位不是她。他突然的变化,反而让她有些胆怯。她把她的位置放在很明确的地方,把当初的心意变了,只是她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意又是如何了。 佳乙殿。 青梅清香馥郁,瀰漫在整个殿堂。李贵妃轻轻嗅着,有些怡然自得,但不到片刻,随即又暗淡下来,心中甚是堵塞。 宫女熙走了过来,“娘娘,要不要换了这清香?” “青梅香气很怡人。”她苦笑,“那是一种彻到骨子里的瀰漫。” “所谓青梅竹马,就是这个意思吗?小时候的遗韵早就彻到骨子里了?”宫女熙很聪明,很明白李贵妃的意思。 李贵妃笑得牵强,有些苍然,在正确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那么是註定心殇的,即使万劫不復地去更改,还是会发现,终究是错。 大王。你何时才能清醒啊!!要是你还有一丝犹豫,那么请让我断了你那纠葛不了的情丝吧。 她成了符坚的夫人,册封上,虽然只是糙糙把牌名拟在符坚的后宫名册上。符坚一瞬不瞬盯着名册上赫然写着的“陆锦诺”,心中油然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温存。 第64页 宰相王勐看在眼底,也不多说,虽然心里不大愿意这个女子入前秦宫中,但是他看得出来,他的大王很欢喜这个女人。 一开始让她入住未来皇后才能住的“兆尧殿”,让她成为众矢之的。那时他反而放心。如今当他把她置于小小夫人的位置上,他反而担心起来了。 他开始想保护她了…… 她要搬离“兆尧殿”了,既然有了名分,这特殊的宫殿不适合她入住的。一般小小的夫人是跟其他比她等级高的嫔妃一起住的。 说也好笑,后宫所有的嫔妃都抢着要她。不过符坚一个也没同意,而是单独给了她一处偏殿。 不算华丽,但却清净,至少这偏殿远离其他嫔妃的住所。听别人说,这原来属于冷宫的一部分。她不禁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打入冷宫了? 不过事实证明,不是。 她刚一搬迁,大大小小的嫔妃就眼巴巴来拜访了。青儿说本来都该她去拜访比她等级高的妃子的。她也只是简单笑笑,她才不管这些礼仪呢,她又不是真的做了符坚的妃子。 各个嫔妃都争相拜访,结果各个都失望透底。 不好看,性格也淡淡的,撩拨不起一点激情。唯一可圈可点之处就是那双还算水灵的眼睛有些像独宠的李贵妃。 他们猜不透,这大王到底看上了她哪点?难道就是眼睛像李贵妃,就收了?真牌的还在呢。 对于他们离去的失望态度,她显得很从容。如果是当初,她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严重的打击。毕竟她曾经是那么侍奉花瓶生涯,认为美貌是生存的首要条件。但是是他,改变了一切,让她知道,即使不倾国倾城,也可以得到一爱你如斯的男人。 想起谢玄,她心中油然一股暖流,随即又悲莫起来。 那遥遥无期的等待,她要等到多时? 忽然,她脑海中竟然产生一种怜惜,眼前若隐若现出符坚那哀伤的表情,“我那么爱你,为何不为我停驻脚步?” 她愕然起来,眨巴眼,拼命摇晃自己的脑袋,她这是怎么了?自从他有了温柔的目光以后,她脑中常常幻化出他这么一句话。 心有戚戚,但心已归属。 当她迎来李贵妃的拜访时,她总感觉眼前正含笑注视着她的女人,知道很多。很多关于她的事。 更或者说,知道很多关于陆锦诺与符坚的事。 她这次来,好想也是别有深意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接受挑战。 温柔扼杀 华清殿中,四目相对之时,竟然多了许多寒气。青儿端着茶出来,浑身不禁哆嗦起来,唯唯诺诺挪着步子,把茶放在桌上,就匆匆离去。 “贵妃娘娘找我有何事吗?”她先发制人开了口。 李贵妃温和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问候下。”然后拿起茶杯在嘴边吹了吹,“我只是觉得我和妹妹有些缘分。一起怀有大王的子嗣。” 她怔了怔,竟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怀了孩子,而且是正宗的。她来难道是来炫耀的? “妹妹,你可知大王虽然有18位佳丽,但是多年来,大王一直只有我一人育出的长子。而今,竟然双喜临门,我与妹妹同时有了,我想大王定是欢喜的很啊。” 符坚只有一个孩子?而且还是眼前这个女人生的?她不禁正眼多看了她几眼,很美,很标志的女人。 李贵妃心中笑了起来,定定看着她,而后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簪子,“这簪子很适合妹妹,送给妹妹,不知妹妹喜欢不喜欢?” 一支黄金成凤于天的簪子。看起来很显贵。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手接了过去,仔细端详着,嘴角露出欣喜的微笑,“姐姐赠送的,妹妹自当喜爱。” “妹妹喜爱就好。”李贵妃笑了起来,而后站了起来,整理下衣服,“妹妹,以后要是有空就到我那坐坐,现在该是去吩咐厨子给大王整理夜宵了,哎~!大王一天不吃佳乙殿的夜宵就睡不下。” 她轻笑,这个能激起她吗?她错了,彻底错了。她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去处,他心恋何处。 “那姐姐就不要耽搁了,赶紧去忙吧。” “嗯,那姐姐先告辞了。” 她点了点头,欠身送别。 送走李贵妃,她细心地端详起李贵妃特意跑来送她的簪子,来回观察,也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特意送她一支簪子,总是说不过去啊。她左思冥想也想不出原因。这时青儿走了过来,一脸好奇看着她手里的簪子,“夫人,这簪子真华美啊。” “是啊。”确实制作精緻又大方。 “李贵妃娘娘也捨得送啊。”青儿瞪着天真的眼,“女人都爱这些玩意儿,这么华美的簪子大多数都是宝贝似的收藏。” 她轻点头,贊同青儿说的。看着簪子上的凤凰,那双熠熠卓光的凤眼,折she出刺眼的光芒。 忍不住,微微邹起眉来。 华清殿又归于平静了。嫔妃们的黯然失趣,再也没到华清殿走动。只有偶尔来的李贵妃来窜窜门。 符坚从她搬来华清殿就再也没来过。 她虽然得到了清净也是她所想的,可是长期下去,她与她相公的相会是何等的漫长啊!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快刀斩乱麻。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虽然知道自己容貌不及这宫中佳丽的任何一位。但是还得精心打扮,因为她要让符坚知道,她为他打扮了,只想去见她一面。 她特意挑了符坚惯例在晚上吃夜宵的半个时辰前去了佳乙殿。 她的到来,让李贵妃有些吃惊,但当看到一向素颜的她也打扮起来,她就知道她的来意了。 李贵妃笑脸迎对,客气招唿她进来,“妹妹怎么这么晚来啊!?” “哦,姐姐不知,本来妹妹早就睡了,做了个梦,梦见姐姐送给我的簪子变成了凤凰进入我身体,把我给吓醒了。” 李贵妃脸色有些微变,随即笑了起来,“那说明妹妹以后可是有凤体之期啊。” 她就等着她这话,敏敏心中骤然冷笑起来,脸上却面带微笑,双手握住李贵妃的手,“姐姐瞧你说的,那凤体我可担当不起呢,姐姐育有长子,定当是你啦。” “妹妹严重了。”李贵妃躲闪她的眼睛,有些不自然。 她反而大大方方,反客为主,看见桌子上的点心,拿了起来,细细吃着,“姐姐这糕点真好吃,是姐姐自己做的吗?” 原本有些发愣的李贵妃,看见她把桌子上的糕点吃了,吃了一惊,“呀,那可是留给大王的。” 她立即僵硬了。烫手山芋一样放下糕点,“完了。” 瞧瞧自己得意忘形的。以为自己的巧嘴把人可以弄得心惶惶,这下,她把大王的糕点吃了,符坚不知道又要怎么先折磨她,给她出难题。 她正在心神不定,门口突然传唤,“大王驾到。” 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来的。她搓搓手上沾的糕点屑,赶紧恭候符坚的大驾。 符坚走了进来,也没瞄下面跪着的人,糙糙说一声,“起来吧。”然后走到桌子旁,看见盘子里不大整齐的糕点和旁边的屑,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贵妃哑然,嗫嚅了半天,也吐出一句话。 “是臣妾吃了。”敏敏自告奋勇地承认错误。 符坚一听,声音怎么如此清晰?他蓦然看向跪在李贵妃右下侧的女子,心中竟然参杂着一股酸楚,他魂牵梦绕想去见的人,现在竟然在他面前了。他一直希望再控制自己,而今见到了,反而平静了太多。 “抬起头来。”他低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来,她深唿一口气,抬起头来,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呈现在他眼前,他的眼神更加幽暗了。 “你怎么在这?”他依旧压低了声音,声音有些颤抖。 “臣妾……”她故意调整了语气把原本急骤的变成了平静的,“来拜访李贵妃娘娘的。” “哦?”他忍不住失笑,竟然亲自把她扶起来,抬住她的下巴,“真是不乖,竟不说实话。” 她咬着牙,但眼中竟流露出娇羞,微微侧着头,“大王……”声音销魂不已。 符坚带着笑容放开她的下巴,“小妖精。”他转身去取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口,“你也爱吃?”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敏敏。 “是,甚是好吃。”她欠身回答。 “哦?”符坚把目光转向一直还在跪在地上的李贵妃,大惊,“爱妃怎么还跪着,赶紧起来。”连忙扶住李贵妃,“你已有两个月身孕,得多加小心才是。” 李贵妃原本暗淡的脸上多了些笑容,“大王不必担心,臣妾已有经验,倒是妹妹第一次有身孕,没什么经验。” 第65页 话锋转到敏敏这,敏敏心里顿时堵塞起来,符坚知道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而且还知道是毁了他十万大军的罪魁祸首的人的孩子。要是他要报復的话,那是回天乏力。 想到这里,她突然紧张起来,身上居然出了冷汗。 她仔细盯着符坚脸上的表情,然而她仅仅只看见他脸上一霎那的僵硬,而后的从容,“是啊,爱妃,你得注意点。”他带着笑容别有深意地看着敏敏。 敏敏暗自咬着牙,欠身点头,“多谢大王关心。”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否是在对她发出暗示,他想要对她的孩子不利? 还没等她思忖完,嘴里被硬塞了个糕点,她“唔”了一声,看向符坚,正见他含笑对着她说,“好吃吗?” 她眨巴两下,点了点头。 符坚脸上笑意更浓,“爱妃口味还没变啊。” 他这一席话,让李贵妃和敏敏都愣住了。还没变?难道是她以前也吃这样口味的东西? 更或者说,符坚是因为她曾经爱吃所以爱吃?爱屋及乌? 符坚见他们这反映,突然也怔忪了。随即欣然一笑,好想是默认了他们心中所想。 那晚,敏敏是不知怎么度过的,只是心中有种罪恶油然而生。符坚是真的真的……算个好男人的。 夜宵吃完后,符坚却要去华清殿。 当场,她有了一丝惊慌,但表面却要装着很镇定。符坚的眼从没离开过她。 随后符坚便带着敏敏出了佳乙殿。李贵妃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多了份苦涩。 宫女熙这时走了过来,为她披上大氅,“娘娘。” “你知道吗?我多年的陪伴也不敌那个女人略施小计的邀宠。” 宫女熙不知怎么说,继续听李贵妃念道,“每次他来吃夜宵总是心事重重,今儿却是满面笑容,因为他可以不用再爱屋及乌了。” “娘娘……” “吩咐厨子,以后晚上不用做夜宵了。” “啊!”宫女熙大吃一惊,“大王那……” “大王不会来了。”她苍凉一笑,“因为他找了更让他满意的‘夜宵’。”说完就转身回屋,耸了耸身上的大氅,“我们睡吧,今夜很静啊。” 华清殿。两人相对坐在桌子旁。 符坚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眼中带着笑意,“爱妃看起来很紧张。” 她挪了挪身子,“大王错觉了。” “是吗?”他笑意更浓了,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的挑拨她的髮丝,有意无意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看见她脸上的别扭,心中甚是欢。 “想我了?” 他竟然用“我”字来自称?她怔了怔,脸上染着不自然的红晕,点了点头。她这样女儿般的羞涩,让符坚心情大慡,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闪烁不定,似乎想把她吞了似的。 敏敏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心中有些恐慌,她这样勾搭,不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虽然她想过,有可能被吃的可能,但是……她心里还有些芥蒂。感觉她这样是背叛了谢玄。虽然她的目的是想早日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你早些睡吧,怀有身孕,不宜晚睡。”这时的符坚竟然站了起来,打横抱起她,走到床边,把她安放在床上,在她额前轻轻落了一吻,俯下 身为她脱鞋。 她一惊,想说些什么,却被抬头的符坚温和的目光看愣了。 “安心躺着。” 她迟疑一下,忐忑地躺了下去。 她的鞋子被脱了下来,符坚捧着她的小脚,竟笑了起来,“还是这么雪白。” 一下子哑然不知,符坚已经走离出了华清殿。 敏敏呆呆直视着屋樑,一行泪竟然划下了脸颊,那是一种不自觉不出于她自身的泪水。 陆锦诺,是你哭了吗? 其实,你心中也被这样爱你的人,感动了吧!他其实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如果不是你的残忍,也许……结局就不是这样。 也许,如果,没有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以完全改变选择的方向。如果他出现的早一点,也许她就不会和另一个人十指紧扣……可是一切都不能重来…… 如果当年他放下心中那尘封多年的心痛,会不会就没有了她张敏敏的存在。 她紧紧闭上眼,挥去这个男人给她的干扰。 谢玄,才是她的相公,她的良人啊! 怅然若失 次日,她踱步于华清殿前,最近她没怎么催化害喜,可是却还是有些勐烈。也许是正值两个月,害喜并发得厉害。她看华清殿前一大片园子里空无任何植物,觉得怪可惜的,她吩咐青儿在这里种些茉莉。 茉莉生长得快,花又特别清香。她觉得,很适合。如果不是怀孕,她可能会自个下地去种了。她特别地爱动,也特别地爱吃。她总喜欢吩咐青儿去给她带吃的来。 白天她就闲着无趣乱转,晚上就陪着符坚斗法。 他每晚都来,脸上阴晴不定,她每次都提心弔胆,却慢慢也泰然处之。他从没有碰她的打算,她也不知是为何,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去琢磨,安心养胎才是重要的。 可她可以怡然自得,其他人却眼热得很。谁都知道大王不吃“佳乙殿”的夜宵会睡不着,而今,大王每次把佳乙殿的夜宵时间改到华清殿小坐,让那些后宫佳丽是又气又恨,凭什么那样长相的人能得宠?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啊,敏敏每次都在思考着,她不过是他曾经遗落的一角,她和他早就没了瓜葛,她不是曾经的陆锦诺,即使他对她有遗情,那也是不给她的。她是占了陆锦诺的身躯,仅此而已。 她那么明白自己的处境位置,可是她为何心颤?不是心动的颤抖,是久封尘心的骤然破裂后的颤抖? 她忍不住深深吸住一口气,那是多么恶劣的心动啊!难道是陆锦诺赠与她的吗? 难道……是陆锦诺想告诉她——她曾经爱过符坚? 她突然好奇起来,陆锦诺与符坚曾经是怎样的?为何符坚恨她入骨欲罢不能? 她真的很好奇,好奇到莫名其妙嫉妒起来…… 符坚惯例在那个时候来到华清殿,坐在她的旁边,拄着脑袋,搅着她的髮丝发呆。 他每次都是这样的动作,然后抚摸她的脸后就离开。 这次她不再沉默,发问道:“大王,臣妾可否问一个问题?” 然而他却没有允可,只是依旧绕着她的发,在她指尖来迴转悠,“你想问的,我不会回答。” 她愣了愣,不再说话了。也许他在逃避着,一直在自我保护的逃避那道伤疤。 符坚绕着她的髮丝纠结在指尖,他怔忪地盯着髮丝很久很久,终于像是自言自语道,“爱我吗?” 一下子,她哑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呵呵……”符坚笑了起来,稍加重了手指间的力度,“是吗?不确定吗?” 她咬住牙根,不发言语,任凭他轻微产生的怒气。可是他仅仅只扯了一下就不再用力了,反而放开她,准备离去。 她凝视着他萧条的背影,竟然有种悸动,产生去抱住他挽留他的悸动,可是她没有。 她可以允许身体出轨,但绝对不允许心灵出轨。那不自觉产生的悸动,只能温柔的扼杀去了。 她爱他吗? 她爱的是谢玄。 他呢? 这个身体爱着……也许,或者应当。 在她还处在烦闷的时候,前秦宫殿有了一项活动,这是每年都要进行的“行酒”。 所谓的“行酒”就是十一月初把酿成八年的女儿红从梅林里挖出来祭花。所祭的花,自然就是梅花了。 似乎宫中所有的人都期盼这活动的到来。敏敏听这么一说,也有些兴趣了,至少可以不用那么无趣呆着了。 可是她对这“行酒”是一点也不了解,为此有些无从下手,还好李贵妃在“行酒”前来看看她,跟她打个照面。于是她也就了解这行酒的事。不想李贵妃一听就乐了,说,“这行酒日可以说是我的荣耀日呢。” “咦?这是为何?”敏敏也提了兴致过来。 李贵妃扑哧一下,“你可不知,这行酒,自然就是对着梅林祭酒,话说这是先祖曾经挚爱的女人葬在这林下,先祖就在每年的梅花初放时来祭拜,而梅花一般都是十一月初绽放,所以到了后来就成了每年例行的规律了。” 原来是这样啊…… “而且更神奇的是,每个妃子倒酒于梅林,要是哪个妃子能把酒渍咽成梅花状,就能得皇上连续一个多月的独宠。” 第66页 难怪后宫佳丽都蠢蠢欲动,没事就开始倒画弧了。原来都是为了这一个月的独宠啊! 不过,这李贵妃怎么会那么悠闲与她聊天而不去争取那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呢? “姐姐为何不去先试验一把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只见李贵妃笑意浓了些,“每一年的行酒,都是我独占鰲头。” 难怪那么自信呢。 她也不说什么,反正,她也是凑个热闹而已。 梅林位于正殿,也就是符坚的寝宫后面。待她去的时候,十八位佳丽已经纷纷站好,各个相互聊天。她一个也不不怎么熟悉,有些兴趣黯然地左顾右盼。 其他佳丽也懒得和她多接触,因为他们都很有自知之明,邀宠?邀不过她,因为她是有目共睹的受宠。但他们也不屑一顾于她,因为没有姿色的女人得到比他们更多的宠爱,让她们咬牙切齿,套近乎这事,办不到。 种种原因,敏敏就一人独处一派在梅林间孤芳自赏了。 “大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从远处就看见两个身影慢慢走来。形如蒹葭伉俪一般甚笃。 其他十八位佳丽都暗自咬牙跪下行礼。慢一拍的敏敏也有些不着节奏地欠身。 符坚随便睹了一眼,就侧目吩咐太监,行酒开始。 每个妃子手里都收到一小壶酒。敏敏偷偷闻了一下,哇……好烈性的女儿红啊。她不会喝酒,所以闻到这勐的酒就忍不住哆嗦起来。正好却被符坚给看到了。 他带着笑意抿了抿嘴,把酒一口灌进嘴里,吧唧几下,然后念起了祭词。 她看他轻轻地念叨几句,而后难得一脸温和对着几位佳丽道,“老规矩。按阶级等级来。”他多看敏敏几眼,眼中竟然闪烁不定。 她抿嘴不语,甚是有些当做没看见,低着头看着鞋子在地上来回画圈圈。 “呀,还挺像的。”一位佳丽有些激动起来。 而后在她旁边负责比较的林公公摇头道,“不及李贵妃娘娘的。” 佳丽顿时跨了脸…… 看着一个个佳丽失望的脸,她好笑起来,至于吗?其实这些都是内定好的事,林公公要谁赢就谁赢,其实她感觉前几个都比李贵妃的强,只不过对于林公公而言,不好惹罢了。 终于轮到她的时候,她本想糙糙了事,却听见林公公突然轻声地劝慰,“张夫人有双如此秀丽的手,画起来一定不俗。” 她这席话让她为之一振,而后忍不住抬眼看向符坚,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微笑,好想在说,“定要画好了,不准马虎”。 再去看看佳丽们,都嗤之以鼻各个盯着她看。好想怕她作弊一般,而李贵妃虽然脸上平静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焦急让她明白,她现在是俱虎难下了。 她也只能正常发挥了。其实她不怎么会画画,她当时画完也觉得很一般,至少是不可能得胜的。 可是林公公却微笑宣布,获胜者,张夫人。 她顿时僵硬起来,而其他人却聊到一般,李贵妃也是对她面无表情地微笑。然,符坚那双熠熠生辉的眼,一刻也没离开她。 她将独宠整个一个月。那是件多么漫长的路要走? 当日晚上,她便收到了林公公的传话,叫她去长青殿沐浴更衣。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她一下子没了主见,别扭地去了长青殿,打理容妆,洗漱干净。而后就去了符坚的寝房,坐在床上良久,心也越来越焦躁起来。 她忍不住喘着粗气,心中更是焦躁不安。这一次,会不会成真的了?她在胡思乱想之际,符坚已经倚靠在殿门外,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她抬眼看到了他,握了握拳头,平静自己的心神不定,等着他的到来。然而他却一动不动倚在殿门外,不进来。 他是想与她僵持吗?她不知道,她从来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她一声嘆息,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符坚面前,欠身恭迎,“大王。” 符坚眄视笑之,立正起来,抬起她的下颔,一点点逼视着她,“嗯?爱妃?” 他半眯起的眼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挑逗,紧紧逼视着她。她还未大唿一声,嘴就被封住了。 他轻狂地在她唇齿之间游离,狠狠抵住她的头不让她有半分的挣扎,他一步步前进,而她却一步步被逼后退。 符坚几乎是横冲直撞把她逼到床边然后扑倒在床。 她有些扛不住地闷哼一声,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感觉有股不明物要从咽喉里涌出来,她极力的控制住,慢去推在她身上的男人,她的突然反抗,让符坚一怔,自觉地站直了。 一解脱,敏敏就捂住嘴跑出门外,在门外的门槛下,呕吐起来……符坚默默注视着她有些痛苦的呕吐,他咬紧牙关,半声不吭,直到感觉自己的难过才回了神,走到还在呕吐的身后,轻轻抱住她的腰,那样安静地抱着。 敏敏怔着不说话,任凭身后的男人抱着,听着自她背后传来有力的心跳。 他们就这样屹立在夜色正浓的星空下,直到符坚放开了她,把她转正,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她,“他出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在她额前浅浅落下一吻,而后扬长而去。 她盯着地板,耳边萦绕起他的话。 “他出生以后,你就是我的。” 她轻轻抚摸起肚子,潸然一笑…… 孩子,他放过了你,你安全了。可是…… 她怆然仰望起浩淼的星空,繁星闪闪,内心却一片凄凉……她该感谢他的慈悲,所以该以身相许吗? 彼失得失 后宫传出,张夫人在独宠的第一天,大王缺席于华清殿,而是去了佳乙殿。 后宫其他佳丽各个都嗤之以鼻,张夫人只是不自量力的主,即使有独宠的特权,最终的裁决权,还在在于大王。 对于后宫佳丽的流言蜚语,她早就麻木了,对于上次过后,他怏然离去,不再踏入华清殿之时,她就知道,她可以安心养胎了。 她平日里也没多大的兴趣爱好,每日也就吃喝拉撒,能过一日算一日,可是这样“米虫”的日子过了不到三日就起了变化。 西域那边的小国派使节来进贡了。按照前秦规定,当盛宴款待。而作为符坚名义上的女人,她也是有义务去捧场做戏。 她接到符坚盛装出席的口谕后,倍感无奈。平日里符坚赠与她的诸多款新衣和金银首饰,这下是派上用场了。挑了件蛋黄色的素棉衣裳,配上一件白色的雪纱坎肩,感觉不是很繁缛却大方。她感觉甚是满意。可青儿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夫人这么打扮确实大方,可是未免有些不符合夫人的身份。” 想想也是,一国之君的女人,怎么这般寒颤去赴盛宴?想来想去,想到以前李夫人赠与她的簪子,正好配起来,雍容大方。她也没多想,就把盒子里装着的簪子插进自己的盘发中,大步去赴宴了。 宴席上,符坚坐在最高处,他旁边坐着李贵妃, 两人在交头接耳些什么,符坚的脸上难得有着平和的笑容。 至少见到她以前,他脸上挂着的笑容都不是那么沉重的。 她低调地蹒跚走到自己该坐的位子上,静静茗茶。她也不知为何突兀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灼热视线,她怔了怔,看了过去。 慕容恪正坐在斜对面的一桌子旁,盯着她看。 她怔了怔,随后对他笑了笑。慕容恪被她突然的一笑,懵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笑容的符坚,在不经意间看见他们二人的“深情巧笑,眉目传情”脸上顿时正容严肃,布满乌云。 在一旁的李贵妃面不改色地端起茶几上的茶水,细细品尝中。嘴角却若有若无勾出一抹莫测的笑容。 盛宴就此开始。 西域使节碎步而来,单手放在胸前,绅士地鞠躬道:“我的大王,唿喝王派我来送大王一样至宝。” 符坚深锁的眉骤然开明,笑道:“何物?” 西域使节笑道:“大王请稍等。” 说罢,后面一人上前一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鞠躬进献。 符坚眯着眼,绕有兴趣使个眼色。一旁的林公公就上前接住盒子,再递给符坚。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朵似玉妖娆盛开的雪莲花。 西域使节道:“这种雪莲花按常理是三十年开一次,而这朵雪莲花则是到了三百年才开了一次。” 哦?符坚看着这朵娇艷欲滴的雪莲花,心情大慡,“既然西域王这般厚爱,赠与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不知该如何谢礼啊。” 西域使节再次绅士鞠躬,“唿喝王吩咐,这是赠与王的礼物,不需回礼。” 第67页 “哦?这样啊,那还得谢谢西域王的厚爱了。” “臣自当转告。” “哈哈……”符坚大笑,招唿着,“来来,我们看看节目。” “是。”西域使节退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起节目。 这些节目无非就是些歌舞什么的,没什么特别,敏敏也没多大的兴趣去看这些,自个地来回倒茶吃东西。 节目一个个的换,时间一点点推移,她感觉有些内急,就蹑手蹑脚站起来,出了大殿。 符坚余光一扫,顿时明亮的眼睛灰暗起来…… 她还未离开大殿几步,身后就有人叫住她。她一听声音就知是谁了。她转身看去,对他微微一笑。 慕容恪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会成为符坚的夫人?” 她想,他心里的疑问一定很多……但他最关心地居然是这个? 她装着很无辜的样子,“不应该是吗?” 慕容恪一怔,“你不是与谢玄成了夫妻吗?为何会和符坚在一起了?” “谢玄?何人?”她看着他,很迷茫的样子。 慕容恪顿时惊得愣住,随后像是猜测到什么,不觉得失笑,“锦诺,你怎么常常喜欢失忆,忘记过去,忘记那些曾经爱过你的人?” “嗯?” 慕容恪不再说说什么,一直注视着她良久,当看见她发间的簪子一霎那,他怔住了,“凤簪。” 她顺着他的目光,摸着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你认识这簪子?” 慕容恪随之一笑:“怎不认得?这是我当年赠与你的定情信物啊!” 她“啊!”了一声,这不是李贵妃明明赠给她的见面礼吗?怎么成了慕容恪赠与陆锦诺的定情之物? 她一时也说不出心中的郁结之情。她突然发现,在她穿越之前,发生了很多事,而直觉告诉她,陆锦诺不是简单成了难民饿死的。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感觉她的身子被强迫地拽到某个人的怀里,她抬眼看去,竟是符坚那钢刻般的阴沉脸。 “爱妃好有闲置啊!”符坚低头对她温和一笑,但在她看来,那是笑里藏刀的。 她躲在符坚的怀里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慕容恪。只见慕容恪拱手道:“大王,臣还有事,臣告退。” “嗯。”符坚盯着慕容恪离去的背影,眼神竟然飘渺起来,回身 看着怀中的敏敏,一手把夺了她的簪子,“可以解释下这簪子是怎么来的吗?” 看着符坚不高兴的眼,她嗫嚅道:“是李贵妃娘娘赠的。” 符坚的脸一怔,轻轻“哦”了一声,讪讪而笑,“以后别戴这东西,不是我送你的,你就不要。” 她凝视着他眼中那似在回忆的惆怅,觉得甚是奇怪。为何她说这簪子是李贵妃赠与的,符坚明显的心不在焉了?而这簪子明明是慕容恪赠与陆锦诺的定情之物,又为何在李贵妃那里?一大堆的疑问让她莫可名状。要解开这一大堆的谜团,得找到线头,而李贵妃就是这线头。 符坚的脸上不是那么愉悦,敏敏看在眼里,咬了咬唇,反手抱住他的腰肢,不言不语地乖巧在他怀里窝着。 符坚搂紧她,低声呢喃,“锦诺,请不要假装那么在乎我,我很傻,我会当真的。” 她咬住牙关,依旧窝在他的怀里……陆锦诺,你把你那沉重的罪恶诸加于我了……当年陆锦诺明明与慕容恪是一对璧人,可是最后心里有了符坚。如今她张敏敏明明爱着谢玄,她却那么怜悯着眼前这个人。她之于他,参杂了太多的情感,那么得不可思议。 符坚温柔扶着她的发,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萦绕心头。锦诺啊……你是我猜不透的不知所措,我是否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要是你有了记忆,你该多么痛恨我的肆意妄为啊……此时另一边的东晋徐州,在冷冷星空下,一位男子萧索的背影格局在其中,显得那么苍凉。 他凝望着星空,心里默念:敏敏,你还好吗? “玄哥哥……”一名女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递给他,“夜深了,还是去睡吧。” 谢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低声说道:“谢谢。” 梅儿只是莞尔一笑,“敏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谢玄怔了怔,随即有些苦涩一笑。 在几个月的勘察搜索中,终于在山海关附近的林子找到了敏敏逃走用的马车,马车里都是血,让人不得不往歪处想,他一直坚持再去找,终于在林子的河岸边找到了一具快要腐蚀的女尸,那女尸身上穿的就是敏敏常常穿的衣服,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她不幸遇难了。 于是,谢大将军终于宣布,他的髮妻去世的消息。 在他万分痛苦之际,他去了巫山,然后遇见了在巫山代发修行的梅儿。他知道是他给她的打击太大,造成她心字成灰,除了抱歉,他真的别无选择。他的心里只容得下那个逝去的女人,他的妻……谁,可与我同舟,纵横万载无双? 谢玄凄凉仰望星空,那个本以为可与他同舟共济,纵横万载无双的女人,是真的不在了吗? 前秦大殿。宰相王勐看着手里的昨日刚进献的雪莲,不禁长嘆,“大王,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啊!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都有。” 符坚笑道:“宰相谬论哦。” 王勐摇头嘆道:“大王可不知,这天山雪莲分三等,傲雪之莲,蓄阳之莲,还有就是这朵千载难逢的迎阳之莲。大王可不知。” 符坚嘆道,“原来这就是所谓流传到今的金莲?” “正是。” 符坚倒吸一口气。金莲,它盛开的条件极其苛刻,必须迎得天山上第一缕阳光。而这阳光也是天象中说的“一字”。所谓一字,就是天空中并成一排连续九颗星。而这花,一等就是三百年……才盛开! 还真是极品,西域王还真是捨得呢! 在她怀孕三个月之时,她总是感到不安。因为三个月之时,是孩子最容易小产的时候。所以她对自己的起居生活,很是讲究。 虽然她拥有独宠的特权,可是符坚分给她的时间也不过一周两日。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李贵妃。 那一日,风和日丽的早晨,她信步走在御花园欣赏花花糙糙,其实她也没那么多闲情,她是想找一玫瑰花,养颜用的。她又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玫瑰,所以在这有“百花之堂”的御花园中找寻。 “咦?妹妹怎么在这?”李贵妃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见正经过的敏敏,就喊住了。 敏敏怔了怔,走了过去,“姐姐。”欠身行礼。 李贵妃上前搀住她,“有身孕了,就别那么计较了。” “礼还是不能废的。” “哎!妹妹这是要找什么?看你四处张望的。”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找跟月季花差不多的花种,不过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她略有些失望道。 “咦?妹妹说的,可是玫瑰?” 敏敏顿时一怔,“姐姐也知这花?” 李贵妃捂嘴,盈盈一笑,“西域王曾经进献过这种花,见它生得美,所以就一直记得了。妹妹是想要这花?” “嗯。最近发现皮肤不好,也许是怀孕的原因,所以想养养颜。而且玫瑰还有养胎之效呢。”敏敏没说玫瑰里面含有养胎素,说了也听不懂,敏敏接着笑道:“姐姐不会笑我吧。” “怎么会?妹妹这么才华,竟然知道那玩意儿有那功效。啊,我也想用用呢。姐姐带你去採摘,妹妹能多做一份给姐姐不?” “自然好啊!”敏敏笑道。 李贵妃捂住笑之,“妹妹你等等哦,大王快过来了呢?” “啊?”原来是李贵妃与符坚相约在御花园约会啊,好有兴致呢!可惜,她这第三者插足了! 等了一刻,符坚就来到亭子里,手里捧着一束花,兴致勃勃道:“雅如,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敏敏与李贵妃这时正坐在一起喝茶,听了声音,都转头看向符坚。 只见符坚当场愣住,原本带着笑脸看见一旁的敏敏,顿时冷下来,蹙眉,“你怎么在此?” 他在问她?敏敏郁结。好像很不欢迎她似的。 李贵妃这时打圆场,“大王,是我叫敏敏来此的……”然后把採摘玫瑰的事跟符坚商量了一下。符坚思忖片刻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前些日子下霜,路面打滑,而那些花又没开花,还有用?” 第68页 “臣妾要的就是花骨朵。” 符坚睥睨着她,冷笑,“你事还真多,你这脸还有投资的必要吗?” 她不答,任凭他的冷嘲热讽。 于是三人就到御花园的东侧“名花院”去採摘玫瑰花。 符坚还在抱怨,“为什么非要亲自去採摘?” “他们不认得玫瑰,很容易跟月季混淆的。”敏敏答道。 符坚不说话,揽住一旁的李贵妃,“地面滑,小心点。”语气甚是温柔。李贵妃一脸幸福的点头。 晾在一边的敏敏,嘟嘟嘴,果然不是亲身的,就是待遇不一样……孩子,娘来保护你。 “名花院”其实是徒有虚名而已。“名花院”是个大走廊,两旁都种植着各种奇花异糙。里面虽然百花盛开,但是看起来长久没修葺,空中甚至弥撒出一种腐木的气味。走廊上的木质台阶有些看起来都岌岌可危了。 符坚一闻,蹙眉低声咒骂,“这群崽子,竟然敢跟本王偷工减料?” “大王莫气,这不发现了?下次罚就是了。”李贵妃笑着安抚符坚,符坚在一旁点头,看向敏敏,只见她四目张望花林之间。他蹙眉揽住李贵妃,“她还真热衷于这花。” 李贵妃笑道:“敏敏还年轻,自然爱多些保养。而且又能养胎,这话确实好啊。” 与他们并排走的敏敏回道:“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世界上没有丑的女人,只有懒得女人,只要肯讲究打扮,总有一点会是吸引人的。所以呢,丑女一定不能自卑,要有自信。活出更精彩。” “呵呵,敏敏说得极是啊。”李贵妃笑着回应。而符坚则冷哼,“无稽之谈。” 她只吐吐舌头,转移注意力,东瞧瞧西望望,找玫瑰。 当真前方出现一抹血色一般的红时,她眼睛一亮,兴奋指着前方台阶上惊叫:“在那。” 李贵妃也好奇旺盛,大步跟着敏敏去看那抹血红。 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像个少女时期的活泼女子,符坚眼中带着笑意。 一个是他最爱的,一个是他最重要的,此时他感觉到一种安逸。其乐融融的安逸。 可是那只是一瞬间罢了…… 两个女人都只注意到前方的玫瑰却忘记了脚下,上阶梯之时,一阵打滑,长久没修葺的木质台阶顿时像裂开的地fèng,两人同时惊唿,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在下坠……敏敏突然感到一种绝望,这么一摔,孩子肯定是要没了……生子之痒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将要感受到的剧痛。 如果她没了孩子,她就与谢玄差不多没什么瓜葛了。如果她没了孩子,后宫佳丽定当高兴吧。如果她没了孩子,符坚会怎么做?如果没了孩子,她连在这个世上活得动力都没有了……她陷入彻底绝望…… 然而长久没感觉到痛处,而是感到一股暖流包围在自己全身,明显是一个人的怀抱。她倏地睁大眼,抬头看着符坚布满汗水的脸……还有那双凝聚泪水的眼。他……一国之君竟流泪了? 符坚救了她。 那么同样怀孕的李贵妃…… 她吃惊转头,却见倒在地上,一双哀怨的眼注视着他们的女人,她的身下,是比红玫瑰还要刺眼的鲜红……一双大手遮住了她的眼,颤抖而又哽咽的低声,“不要看。” 可是她看到了,看到了她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眼神。 是一个女人最绝望、最决绝的哀怨……将心比心,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痛楚。 如果你母亲和我同时掉入水里,你会救谁?这是多少现代女不会再问男友或老公的笑话?然而这个问题曲折呈现在符坚面前,一个是对他很重要的女人,怀有他的孩子。一个是他很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在女人和孩子之间,他选择了……流着滚烫的泪水选择了……敏敏的孩子保住了,可是李贵妃的孩子,因为那一摔,小产了。敏敏有着前所未有的罪恶,要不是她心血来cháo想去采玫瑰,碰巧遇见李贵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她一直待在华清殿不出,她不敢去见李贵妃,她感到万分懦弱……事情发生的几天后,传来了消息:李贵妃自愿请去“青缘寺”代发修行!苻坚也允可了。 这一消息在后宫传开,各个佳丽都称道:这张夫人,实在是高!高得深不可测,高得变化莫测。 他们以为这场意外失子是她的蓄意谋划,他们以为这场意外失子是她的耀武扬威。 都认为她是拿孩子去证实,谁才是苻坚所爱?如果选择了她,那么她不仅有利的打击了李贵妃的士气还让她失去孩子,失去在后宫的颜面,不能再呆下去。 如今李贵妃确实是呆不下去了,所以自动请命去带髮修行。而她这个“张夫人”也成功登上了蛇蝎女人的行列。让人避而远之。 她听到这样的谣言至若惘然。因为她实在是百口莫辩。这些谣言确实是如毒虫一样,一招被蛰,就会毒发攻心。 连华清殿的宫人都有些相信的样子了。 那么苻坚会怎么想?他到底是相信他们还是她? 然而结果一直拖延,一直拖延到冬日过后,春天的到来……整整三个多月,从小腹微隆到大腹便便,他都没再踏入过华清殿。她成了一名忧郁的孕妇。整天惶惶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直安分守己呆在华清殿,虽然华清殿俨然成了冷宫,但她依旧招唿着其他宫人把华清殿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不奢求他的到来,她不是他什么人。她只奢求……她真的不是他想像那般蛇蝎女人。 如果不是积郁长久,造成的毫无胃口营养不良。她就不会早产,如果不是早产太早,她就不会难产……如果不是难产,她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苻坚。 那日原本相安无事的早晨起床,没有经验的她,当发现床上湿了一大片,以为是自己尿床了,吓得顿时羞愧不已。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叫别人收拾,自个忙活起来。可是忙活不到一半,下腹产生的下坠感让她难受不已。她这才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叫唤青儿……她第一次生孩子,一点也不会。羊水早就破了,而不自知。因为差生产期时间甚多,宫中没有找来预定的稳婆。太医也不能进入帮嫔妃生育。火烧眉毛了,苻坚才赶来,他脸上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吼得来表示他的着急。听见里面快要哭的求救,苻坚只想冲进去。 年纪大的宫女连忙拦住苻坚,“大王,稍安勿躁。” “滚。都生了这么久了,还没生出来?”他带着怒气,脸上勃然不悦。 宫女欠身道:“里面没有专业稳婆,都是些稍有点经验的大龄宫女,再加上夫人早产,造成了难产。还请大王稍安勿躁,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苻坚甩手,狠狠转过身去……胸口起伏不定,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难受。 当年的那次决定,到至今还犹记自己的后悔莫及,要不是她还活着,他真的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华清殿内寝。 敏敏试着深唿气,让自己能平静,可是总是忍不住被疼痛卡住喉咙,轻轻嘶鸣一声。 宫女们不停地叫她努力,可是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已经把力气耗尽了,她喘着粗气,一 点点地再使出最后的力气。 可是奈何……孩子依旧没有出来…… 她真的想放弃了,她一点点萎蔫,慢慢地沉下眼皮……“啊!夫人!快睁开眼睛,快睁开眼睛啊!”宫女大叫,其他人更是忙活一团。 在她还没完全闭上眼睛之时,她看见横冲直撞的符坚破门而入,撩开帘子,瞪着血红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她嘴角微微上扬。 他还是相信了她…… 苻坚大步上前,摇晃着眼前已经闭上眼睛的女人,撕心裂肺嘶吼:“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你个死女人,你欠我那么多,竟然想再次弃我而去?死了也别想我放过你……”他狠狠地,几乎是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脸上的疼痛和下腹的剧痛让原本想休息的敏敏有些想睁开眼,她眼还没来得及睁开,苻坚立即捧上她的脸大叫:“死女人。你个死女人。” 宫女们都不敢做声,任凭苻坚干扰他们工作。 “我还在生孩子呢,大王。”下腹的剧痛,让她吃力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跟蚊子一样。 苻坚这才安静退了两步,退到帘子以外,转身不去看,“你要是不出声,我就转过去,再掴你几个耳光。” 敏敏顿感无力,难产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遭到非人待遇,掴耳光?也就只有苻坚想得到……要是是她相公,一定是很温柔地吻她,叫她不用害怕,有他在之类的话。 第69页 可是苻坚眼中那明显得惊慌暴走,其实也是一种温柔……从早晨开始到傍晚,她才把孩子生出来。 当听到“哇哇……”孩子哌哌落地的洪亮哭叫时,她解放般得放送了身体,躺在床上,汗水淋漓了全身,但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生孩子,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恭喜大王,生个皇子。”老宫女笑道,连忙抱起孩子,递给苻坚。然而苻坚却没有接住,只是蹙眉道,“这不足月的孩子得多加看护,要是有什么闪失,要你们的脑袋,赶紧找奶娘餵奶水。” “是是。”老宫女连忙把孩子递给其他宫女,吩咐道:“赶紧的。” 宫女们又各自忙活的一团。 苻坚使个眼色,让其他人都纷纷退去,撩起帘子看着躺在床上微闭眼的敏敏,推了推她,“醒醒。” 还未深睡敏敏蹙眉缓缓睁开眼,见苻坚脸色凝重,她刚想坐起来,却被已经俯身的苻坚吓了一跳。 苻坚俯身抱住她,“死女人,要是下次再吓我,我定把你打入冷宫,再也不见你。” 她失笑,这样看来,苻坚其实也不过像个别扭的大男孩一样。不过……即使她对他有着怜惜,她还是不能呆在他身边,她是要回到谢玄身边的,孩子需要父亲,她也需要相公。 一直装着失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要是突然说自己恢復了记忆,那定比当初直接说得还要惨。 如果苻坚能把她的孩子视为己出的话,那也是件好事……她还在想事之际,唇就被苻坚吻住了,虽然是轻轻一吻,但却坚定无比,“欠我的,你要用一辈子还。” 她定定注视着无比认真的苻坚,那双铿锵犀利的眼,如一团火焰燃烧着她的身躯,她感到一股无言的热气从身体一直凝聚到眼底,汇成一汪泪水,滚滚而落。 “锦诺,你欠我一辈子。”脑海顿时传来一声绝望而又沉重的嘶吼。而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惊慌地躲在旁边人的怀里,轻微闭上眼,竟是潸然泪下。 那是陆锦诺的回忆吗?那是多么沉重的回忆啊!然而脑海中却忽闪出一双带泪的眼,不停地请求她,答应苻坚,求求你,答应苻坚……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努力抬起手,伸向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好,用一辈子还。” 陆锦诺,你是否是想让我替你去还他?或者是让我替你去爱你想爱的人? 她的到来,是冥冥之中的一次偶然,还是规划之中的一次必然? 她带着茫然答应了一个算是承诺的诺言。之于她来说,答应的无关痛痒,可是是真的如此吗? 孩子的到来,给整个宫中带来一份不小的喜悦。她不知怎么表达苻坚对这孩子的感情,不是他亲生的,却如此看重她的儿子。在满月之时,设了一个隆重的盛宴。她“张夫人”的盛名在后宫中又掀起风云来。 在宫中生个儿子,是非常重要的。要是在子嗣薄弱的皇家,那就更不言而喻了。 可惜……这个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苻坚俨然像个父亲一样张罗起孩子的满月盛宴。只不过,盛宴过后几日,敏敏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臣们权苻坚早日给皇子起名。 孩子不是苻坚的,要是入了前秦朝宗的名册上,就真是成了他的孩子了。而她一点也不愿意如此……这样不仅对不起谢玄,也同样对不起苻坚…… 在一筹莫展之时,竟出现了转折,那便是王勐。他第一个反对现在起名。虽然他没明说,却清楚明白,这个孩子来歷不明。敏敏来宫不过6个余月,虽然孩子早产,但是其中连贯就不对,他见过她,知道她是谢玄的妻子。 而苻坚也知道隐瞒不了他的宰相,就暂且搁置了。 孩子问题解决了,而她还来不及喘气,又一个问题迎面而来。苻坚说过,孩子出生,她就是他的。 现在,是时候了。近日,她一直身体不适,苻坚也没多大追究,可如今两个月了,再不适,说不过去。 苻坚每次的到来,都让她心惊胆跳。她是个感情洁癖的女人。她不愿意对不起谢玄。但局势被她的作茧自缚已经无法挽回的余地。 她奶水少,所以孩子暂时被奶妈管着。华清殿加了些宫人伺候,这两个月来,络绎不绝穿梭各个宫殿。谁都知,华清殿,有个贵主,被大王宠上天……她成了“独宠”的夫人。 一晚,苻坚照惯例来到华清殿,对她温润一笑,手覆在她发上,来回的乱摸。 “大王……”她娇怒嘟着嘴不悦。 苻坚却朗朗一笑,揽着她,“最近身体怎样?” “还有点虚,无妨。”她不自然笑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苻坚抬着她的下巴,“明日,跟我去西域一趟,身体吃得消吗?” “西域?”她怔忪注视苻坚,感到有些不明所以。苻坚只是笑笑,“想还礼给西域王而已。” “什么礼物呢?”她好奇一问。 苻坚笑道:“前秦最大的财富是人口兵力。” 她愣了愣,苻坚笑着凝视着她,“西域王,想得东晋的淮河以南的三座城池而已。” 东晋?好久远的地放,那个男人,她的相公,现在还好吗? “这次,不知会不会碰上把我十万大军歼灭的谢大将军呢?”苻坚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谢大将军,她的相公…… 渐渐走远 苻坚打算支援西域,攻打还在养兵蓄锐的东晋。而这次,则是亲自去西域去“送礼”,以表诚意。 此次拜访算不上隆重,苻坚仅仅只是派了一些人跟随出使。敏敏担心孩子,即使苻坚怎么让她安心,她都说什么要带孩子出去。 其实,她也是有目的的,她正在规模一个小计划,难得出宫得把握好这次机会才是。 苻坚无奈,扭不过她的固执,于是便多带了几个宫女一路上照看孩子。 西域与前秦挨着,路途说远不远,却也不近。敏敏想,要是遇见抢劫杀人,她跳下马车,能否扬长而去?结果她被自己的想法笑傻了。她还真会胡思乱想啊! 不过要是真有这样一件事发生,她真的会抱住孩子扬长而去。她不可能跟着苻坚去同生共死。 他不是她的什么人。真的什么也不是。她不断的心里暗示,可愈暗示,她心中就疼痛几分。 她什么时候这么博爱起来?真是可笑…… 苻坚一行人很安全迅速地进入西域境内。 西域地处沙漠,城池甚少。几乎就是沙漠中的一点绿洲。他们刚进入沙漠,马车卸下,换上了骆驼。 骆驼的铜铃在一下没一下的“玎玲”,敲开了她的沙漠西域之旅。 风沙偶尔渐起,偶尔掀起的浪沙吹进了她的眼里,她“唔”了一声,柔起眼睛来。 同骑坐在她身后的苻坚,圈起胳膊,把她包围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抬起她的下颔,嘴轻轻吹着她眼睑,“怎么样?” 他的举止很温柔,她别扭转身看向前方,“还好。” 苻坚呵呵一笑,重新把她揽紧了些,“西域其实也是个好地方,虽然地处大漠,但是人杰地灵,有些东西还是好的。” 她笑:“一般大漠都有宝藏哦。确实是人杰地灵?” 苻坚奇怪地撇了下脑袋,随即敲着她的脑袋,“瞎说什么?我所说的人杰地灵是百姓的和气统一,民族也统一。这是羡慕不来的。什么宝藏不宝藏?” 她一下子哑然,苻坚羡慕的仅仅是这些吗?突然意识到,前秦是个多民族国家,整个胡族也不及汉人多,统治者胡人不及被统治者胡人多,以此极少数统治极多数不同种族的民族,问题随之无穷。苻坚是氐族人,要统治一个几乎都是汉人的前秦,赢得团结,真的是件很难的事。 难为他一直在为此担忧,当时的北方的汉人一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南迁去东晋,另一个就是留在前秦,接受北方政府的统治。而这些留下来的汉人有个特点就是,往好的方面讲是宽容接受,往坏的方面讲就是奴性。他们很难做到兔死狗烹的事,不管谁当皇帝,日子照过,只要不要危害他们的生存。于是大多数事都得不到百姓的积极性。 百姓没了积极性,一个国家就岌岌可危了。 见苻坚眉宇锁得那么紧,她竟然也跟着忧愁起来。 其实做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进入一座名为“萨克其”的城市,是一所大型的绿洲城市。他们在一所客栈住下。 做主子就是比做下人好,什么事都是下人打点。她就轻松坐在房间里等着人来伺候。 第70页 青儿这时把孩子抱了过来。敏敏一看孩子,心里乐了起来,连忙接住孩子道:“一路上多亏青儿的照看了。” 青儿努嘴笑道:“夫人,小皇子可乖了,从来不哭闹,一点也不麻烦。” 敏敏对她微笑,拍哄怀里的孩子,嘴上带着微笑。 怀里的孩子,脸上圆嘟嘟的红润,闭上的眼睛微微颤动,偶尔吧唧的嘴,显得特别可爱。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从她肚子出来的孩子,那是多么神奇的事。 在她还在自我陶醉之时,苻坚走了进来,看见她一脸幸福的样子看着孩子,一怔,随即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坐在她身边,也跟着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很可爱。” 没注意他进来的敏敏一听他的声音随即愣了愣。想到怀有他的孩子的李贵妃,心中多了份抱歉,“对不起,大王,如果不是我,李贵妃娘娘就不会……” 她还没说完,苻坚就一手覆在她的手上,苦涩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忍不住咬着唇,苻坚子嗣薄弱,目前为止也就一位长子,真不知该怎么还他……正在思忖时,怀中的孩子就突然醒来哭闹,青儿一瞧,道:“看来是要吃奶了。” 敏敏怔了怔,本能的想把衣服掀起来,餵奶……当看见苻坚正一脸笑意看着她时,她脸顿时羞赧起来,嗫嚅道:“大王,你……”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先出去一下。 只见苻坚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拄着脑袋,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她见他没有走的意思,顿时不知所措。把孩子递还给青儿:“给奶娘去餵吧。” 青儿瞄了眼苻坚,见他没什么反对,就抱住孩子一边哄一边找奶娘去了。 苻坚待青儿走后,像忍了很久,大笑特笑起来。 他这么一笑,把她弄得更慌了,“大王……您笑什么?” 苻坚不能停止地笑,只是双手拄在她双肩上,胸膛起伏不定,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正容道:“我也想吃奶……” 一听,她感到一股冷风从耳朵直接灌到大脑,顿时□石化。苻坚见她这神态,扑哧笑了起来,“当年你也是当着我的面掀衣服餵奶给小羊,那时我拦住你,你问我理由,我就说了我想吃奶,结果被你暴打一顿。” 确实很欠揍。 苻坚接着说,“如今,可是没胆量暴打了吧,要是能让你打,是否下得了手呢?”他带笑的脸上凝汇成一股深不见底的潭水,让她沉溺在其中。 她想拼命挣扎,可是却感到无力感…… “没有想过。”她无力地道。 苻坚看了她很久,似乎料到一般,“没事。”放开她的肩膀,独自一人走到窗棂旁,负手而立,“锦诺……” “是?大王?”虽然他背对着她,但还是礼貌地的欠身。 “你是母亲,我是父亲。我们应当好好照顾孩子。”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那样年少时,无知的话。可是如今,却是个奢求。 敏敏咬唇点头。虽然他看不见…… 苻坚转身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问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震惊于他的认真,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在一起?她曾经承诺过一个男人,对他不离不弃。 但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大王是王,我是你的妃,自当是在一起。” 苻坚笑了,笑得苍然,“是这样吗?” “是。”她答道。 “很好。”苻坚不再说话,一把抓起她胸前的衣服,咬牙道:“那么……妃子伺候大王再合理不过了?对不?” 她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伺候我。”苻坚眼中带着怒气,一字一顿道。 她半天也做不出一个动作,只是极其勉强的挪动几步,有些害怕道:“大王”。 “我不想说第二遍,我可爱的锦诺。” 她紧紧咬住唇,痛苦闭上眼…… 相公,对不起…… 她勾住苻坚的脖子,垫脚蜻蜓点水在他唇边烙下一吻。而后对他暧昧一笑,勾魂不已。 苻坚眼神黝黑瞭然,歪嘴一笑。敏敏二话不说一个勐扑直接狠狠吻了上去,她的小舌在他唇外来回挑拨,惹得苻坚一声闷哼,直接张嘴吞噬了她不安分的小舌。她一惊唿,被苻坚横抱而起,朝着大床走去。她被很不客气地摔倒在床上,苻坚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直接俯身再次吻住她。轻狂、霸道。 他巧妙地把她的腰带一扯,瞬间衣服的松散让她心中一晃,她颤抖地抱住苻坚,不让自己肆意落下的泪水让他看见。 此时已经完全欲望点起的苻坚只是不断熟练的把怀里的人儿一点点弄得火热。她极力控制自己心底的欲望,苻坚的手法真的太过巧妙了。她时不时的惊唿一声,呻吟的声音一起,苻坚就更加燥热起来,扯掉她碍眼的亵衣。 当她终于毫无保留的光裸着身躯呈现在苻坚面前,苻坚顿时停了下来,那么突兀地抓起她满面泪水的脸,瞳孔骤变,“哭了?” 她咬住唇,扑倒在他怀里,“喜极而泣罢了。” “是吗?”苻坚原本的欲望已经扑灭,他推开她,眼神半眯,拾取她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上,“一碰你,我就疯了。” 苻坚怏怏起床,嘲讽背对着床上的人儿:“记得……你欠我一辈子。” 她默默看着他离去,有些怆然对着窗外的明夜,她真是个下 贱女人……明明那么不愿意背叛谢玄,却还是在苻坚怀里呻吟。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狠狠地抹去一点痕迹也不剩。她的心已经脱离初衷,一步步走上歧路。 苻坚不是她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她要想尽办法回到谢玄身边。 那晚过后,第二日她出了屋下楼,见苻坚正在吃早点,脸色暗沉,像是一夜都没睡好。看见她来了,随即露出不算微笑的微笑,“来,坐。” 她应声走来,坐在他旁边。一旁的侍从立马加了碗和筷子。 他们在外称,老爷夫人。身份不宜曝光。 “老爷今儿起得真早。” 苻坚一笑,点了点头,“等人。” “咦?等何人?” “不是等你就是了。” 她顿时不再开口,拿起勺子喝粥。 粥还没喝到一半,只见客栈进来几个人,直接朝他们走来,一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对苻坚拱手道:“实在是抱歉。因为沙尘太大,耽搁行程,造成迎接晚了。” 苻坚上前,扶住他,“瞧瞧说着哪话?”看苻坚如此客气,她想,这个男人定是西域王吧。 男人抬起头来,对苻坚款款而笑。 当她看见这个男人时,她惊讶不已。他的样貌跟顾堂,她的恩师好像啊!一样碧蓝色的眼,高挺的鼻樑,混血儿的模样。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耳上环着一颗璀璨的金色的水晶体,显得更加华贵而已。 西域王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注视,回身瞅了一眼,对她温和一笑。她稍微怔了怔,不言不语。 西域王既然都亲自迎接,他们也不多留,应当直接马不停蹄地直接朝西域国都前进。 只是西域王好像来此不仅是迎接苻坚那么简单。他让她们再呆一个晚上,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苻坚也不追究,直接同意了。 好奇的敏敏则是对着西域王愈加注意了,他长得像顾堂,而且是极其的相似。那么其中有着某种联繫。 一日过后,西域王回来派送他们去西域国都。到了国都,西域王为他们准备一所大宫为寝居住,吩咐打点了一切,晚上准备举行盛宴款待。 盛宴将至,敏敏为苻坚打理衣着,苻坚笑着握住她的手,“回去以后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吧。” 她一怔,点了点头。 苻坚用手指点住她的额头,“这次我们是客人,记得多吃少说话。” “大王!”羞赧蹙眉。 “哈哈。逗你玩啦。”苻坚慡然一笑。 “咳咳。”门外传来林公公的干咳声。苻坚应声回头,林公公立即跪安道:“西域王在厅里等候。” 苻坚应了一声,转向敏敏,难得温柔道,“等我。” “嗯。”她乖巧点头,看着苻坚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俱全。 苻坚一进大厅,就见西域王已经起身向他走来。 “秦王,我与东晋国交涉了。” “哦?结果?”苻坚饶有兴趣。 “他们好像没什么精力打仗了,貌似直接举旗投降。”西域王笑道。 第71页 “你可知我去年损失十万将兵吧。那谢将军就如此简单投降?” 西域王嘆息摇头,“他们想和平解决。正好他们派了使者来我西域讲条件。” “所派何人?” “东晋第一宰相谢安和第一将神谢玄。” 背道而驰 西域王设了一个很大的宴席。当天晚上盛况空前,不绝如缕。歌舞昇平之时,敏敏穿了件青玉色双肩袄,里面衬着奶黄色的雪纱裙。被青儿搀扶到苻坚面前。 苻坚看她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贤庄打扮,还真有趣。” 敏敏撇嘴,“是大王要带我这‘有趣’的人来的。” 苻坚呵呵一笑,揽过她,“千金难买我愿意。” 两人对视而笑,迈起步子朝着盛宴方向去了。 青儿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好一对儿女情长般的皇室夫妻。心中不由有些艷羡,随即一笑,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有些东西也是琢磨不透的劫数。 她刚刚踏进盛宴大殿上时,见西域王真很客气跟他们打招唿,她也没多大注意,她心里没由产生一股不安,让她唿吸不畅,她忐忑坐在苻坚旁边。她的心神不定让苻坚见到了,苻坚关怀问:“怎么了?” 敏敏报以安慰地微笑,“没什么,有些紧张。” 苻坚不做声,安静坐在一旁喝酒。他要的结果也快得到答覆了。 片刻,大殿引起了骚动,似乎又有客人来了。西域王照样与他们打招唿,所有人脸上都很平静,只有见到谢玄的敏敏,脸上霎时变得苍白。 她慌张挡住自己的脸,怕他能看见她。可是后来想想……她不是一直想回到他身边吗?为何要躲闪呢? 她怆然而下,手突然抓起旁边那人的手,狠狠地抓着不放,似乎带着一股诀别的味道。 苻坚盯着她死死抓他手的那双惨白的手,他忍不住咬着牙,一句也不多说,另一只手附上,几乎用微弱的声音唿唤,“有我在。” 她沉痛闭上眼,似乎下了决心似的,勇敢抬起眼,去看向谢玄……她的相公啊! 她看到了什么?为何她看到是如此的事? 谢玄的旁边已经有了一位姑娘,那个叫梅儿的姑娘,此时她正与她的相公言笑妍妍,神情怡然?好比蒹葭情深的伉俪?她几乎掉进地狱般的坠落,手的力度慢慢散去,顿感无力。 她一直努力去坚持,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吗?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惩罚她的不忠? 她带着哀怨去注视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她以为一生的良人啊! 谢安坐在谢玄旁边,看着谢玄与梅儿有些欢愉的说些什么,不免奇怪问了问。 谢玄回道:“叔叔可不知,有沙漠之舟称的骆驼可是有两个肚子,储水用的。刚刚听梅儿说起呢。” 坐在谢玄旁的梅儿笑道:“这也是以前偶尔在一本书籍上看到的而已。”嘴角带着微笑,宁静得很。 谢玄呵呵一笑,谢安也只是适当点头,眼睛偶尔一抬,看见对面那双哀怨的眼睛,愣住了。 “敏敏。”谢安几乎毫无自觉地念道这个名字。 还在谈论的谢玄当听见谢安的话时,也停顿下来,他莫可名状把目光转向谢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就那样惊呆注视着眼前那个女人,一声宫廷盛装,宛如一位贵妇一般坐在自己对面,她眼神也一瞬不瞬注视着他。两人目光交错,似乎千言万语,却只能无言! 她以为他看见她,会站起来大声唿喊她的名字。她以为她可以那样毫无忌惮的扑向他的怀抱,她以为她还可以向当初一样,高喊出“相公”。结果……她想要的结果竟然灰飞烟灭。 他们仅仅只是彼此注视着几眼,谢玄就撇过头不再去看她。 身边的人把手揽在她肩膀上,默默无言。 直到良久,身边人幽幽一句:“你从未失忆对吧?当你怀孕时我就知道……你还在骗我。” 她震撼看着旁边的男人,只见苻坚莞尔一笑,“你终究还是我,他不要你了……” 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很深沉,深沉到她不可言喻。他一早就看出她在假装失忆,那么为何迟迟不肯揭穿?他带她来的目的,难道就是要证实给她看:她的相公不要她了?她狠狠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想把他看出一个窟窿来。而苻坚却淡笑而对,“女人,你还是不懂男人,尤其是像我像谢玄这样的男人。”随后他把手拿开,静静坐在桌前喝起酒来。 她真的很想掐死他们。她再次看向谢玄,见他在喝闷酒,余光注视到了谢安,她正眼看去,只见谢安正对她温和一笑,一如往昔。 她涩涩回个微笑,心中怆然,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她在那一刻是否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心疼?那样怆然泪下的身心俱灭。 西域王隆重登场,他观望台下,笑道:“我西域小国,能有幸请到大秦大王和东晋第一宰相谢安,第一将神谢玄真是何等的荣幸,来来……”西域王站起举杯。 指明三人也站起举杯饮酒。 接着一曲流觞,舞女衣袂飘飘,伴着裊娜多姿缓缓走来,轻步曼舞如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如鹊鸟夜惊。舞女的风姿让在场所有的人连连叫好。她默默注视着一脸平和的男人们。心中冷笑不已。 这时,还在沉浸在舞姿妙曼的歌舞中的西域王突然道:“呀,大秦王妃好像是不服啊。” 西域王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达官显贵都忍不住看向她。她根本就没想到,突兀地成为焦点。当听到西域王叫她“大秦王妃”时,谢玄的手攥成拳头,那样紧紧的。他脸上几乎是盛怒,亦或者是暴躁不安。谢安面无表情地轻声道:“大局为重。” 谢玄深深吸口气,狠狠瞪向敏敏。而她顺利接住了这个憎恨的眼神……她感到委屈,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不想,苻坚却在这时对西域王来了一句:“爱妃刚产育一子,身体不适而已,并不是所谓的不服。” 这一句看似轻柔淡漠,却让人产生窒息感。她似乎感到谢玄再次she来的憎恨感,也许此时的他在质问她,为何要背叛! “呵……秦王好福气,刚纳不到一年,就有一子,可见感情甚笃啊。”谢玄好不嘲讽的撇嘴一笑,拿起酒杯,狠狠饮去。 苻坚很温润回应:“还好还好,不知谢大将军是否也有喜事?” 只见谢玄嘴边勾出一抹微笑:“在下亡妻已一年又余。并无所出。” “啊!谢将军也不续弦了?”苻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劳烦秦王关心,在下暂且毫无这个打算,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谢玄的目光牢牢锁住敏敏,那样真真切切。 她真的很想冲过去告诉他实情,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儿女情长排在国家大事之后。 苻坚不再过问,而是把话题转移,问道一些西域的人文风气,也就是客套而已。他们的正事也是在事后。 这顿盛宴,她食不下咽。她始终没有勇气去看见谢玄的眼神。她太清楚明白他刚才话中的意思。 为何我与你结婚五载,你却不愿与我生儿育女?而跟他一年,就育有一子?难道是真的感情甚笃于我吗? 为何我愿意坚持我们之间的约定,而你却背弃?我在等你一个答覆,只要一个答覆。 她是个背弃者,十足的背弃者…… 她不堪忍受半途离席,她知道很不符合礼仪,可是她真的扛受不住心里的压抑。 一到寝宫,再坚强的外壳,也抵挡不住心中的抑郁,她第一次如孩子一般痛哭起来。 青儿听到了动静,不动声色站在她的旁边静静地听着她哭泣。 她哭得时间不长,糙糙擦了下泪水,见到站在一旁的青儿,微笑而对。 青儿却道:“夫人,青儿虽然不知夫人所谓何事而哭,但是青儿还是愿意见开心的夫人。” 她一直很信任青儿,虽然年纪小,却懂事。她觉得青儿算是个好的倾诉者,于是把她的故事,告诉了青儿。 青儿听后张着嘴半天也吐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嘆息道:“青儿不知夫人口中的相公是如何,但青儿很清楚,大王是真心的。至少青儿没见过大王眼底真正有过谁,除了夫人。” 也许,她迷恋的,就是那冷酷外表下的淡漠中有着一泓温暖的清泉,是属于她的。也许是每个女孩骄傲的趋势,虚荣心的满足。 那晚她没等迟迟未归的苻坚,早早地睡去了。第二日醒来,天空的颜色昏暗,乌云密布,像是快要下雨一般,她迟疑起床,唤“青儿”。 第72页 青儿应声敲门而入,手里端着脸盆道:“夫人这次起的甚早。” 她怔了怔,“大王起来没?” 青儿摇头,“昨儿大王二更才回来,见夫人睡了,就去正殿睡了,现应该还躺着呢。” 她“嗯”了一声,起床穿衣洗漱,随意问了下:“可知……东晋那些大使所住何处吗?” 青儿眨巴眼,嘆息道,“夫人,您……哎。”青儿端茶递给她,她接住,静静等青儿的接话。只见青儿道:“青儿早就为夫人打听好了,青儿知道……这样夫人才不那么痛苦。” “谢谢你,青儿。” “夫人,早去早归。您是秦王的妃子,不宜出入,青儿为您准备了宫女衣服,还有夫人您早去早归,要是大王醒来,就不好说了。” “嗯。” 她穿上青儿为她准备的宫女衣服,碎步穿梭在西域王为东晋使者准备的寝宫,去找那个男人。 她四处张望,希望能巧遇。 “敏敏。”果真,巧遇了,可惜不是谢玄。 她望着前方的谢安,她走了过去,“安石。”她的语气平静而又颤抖。 谢安看着眼前的她,笑:“找谢玄吗?” “是。” 谢安语气调高起来:“如果你还在乎他,请让敏敏在他心中死去吧。” 她蓦然抬首,眨巴眼问,“为何?” 只闻他一声嘆息,用了他平生最大的情绪道:“谢家的希望早晚是他,而作为一名将军,不能有太多的牵绊。而且……”谢安回到从前的淡笑,“你的婚姻里,已经有了第三人,之于你与羯儿来说,已是支离破碎。而你也扪心自问,你放得下那个男人吗?” 她不想,谢安竟把她看得那么透,她微动下嘴唇,念道:“我爱他,一直爱他,我答应过他,就算他不再要我,厌烦了我,我也会一直身边,不离不弃。” “那么你是否做到了?你这么做对他公平吗?你可知你告诉他,你这一年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对他是怎样的残忍?”谢安不徐不疾问。 她选择了沉默。 “你不知他知道你死的消息,是怎样的。羯儿这孩子太固执了。” “……”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如果你告诉他,这一年你一直呆在前秦宫殿,你是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我不知他会怎样。你还是选择沉默,让他心中留下你们美好的回忆吧。” “安石!”她几乎声音开始沙哑起来,“也许你是对的。”她和谢玄有着美好的回忆,可是却参杂了背叛。也许以后在一起有着不必要的隔膜,倘若彼此留下美好无暇的回忆,那么就会彼此毫无芥蒂。 对不起他,已是必然。何必在他心口上再划上一刀呢?留下美好的回忆,对谁都是好。她自嘲一笑,转身而去,留下落寞的背影。 谢安默默注视她的背影,对不起,敏敏。 他望向天空,深蓝的天空,和他眼角不易察觉的泪水。他为了谢家,为了国家,也许是仁至义尽了。 羯儿,请原谅叔叔冒昧为你做的选择。你就当敏敏死了吧……斩断情丝 寝宫之内,萧索的季节,落叶哀哀,凋零的叶子片片落下。一片叶子被人接住,落进那人落寞的眼里。 谢玄轻轻嚯了口气,叶子再次随风飘起,缓缓降落。 “玄哥哥。”梅儿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件大氅,递给他,“天气转凉,早晨寒气重,还是多穿点吧。” 谢玄一直默默看着她手里的大氅,嗤笑:“我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不是吗?” “……”梅儿愣愣看着他,不知怎么表达,不禁紧紧握住手中的大氅。 谢玄轻笑把大氅接过,摸了摸这件一直不离身的大氅,似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诉说:“这是她为我做的大氅,一直离不得身。每当她不在我身边时,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如今……”他自嘲笑了起来。 “玄哥哥,我感觉秦王身边的那个夫人不是敏敏姐。要是真是如此一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谢玄笑而不答。只是盯着手中捧着的大氅发呆,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拔起手中的剑,向它挥去,一剑下去,大氅破了个很大的口子。 梅儿甚是吃惊注视着谢玄,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心里难过……他把心中最后的一点慰藉也敲碎了。 谢玄本想再继续,可是第二剑是怎么也下不了手。看着大氅苦笑了。他是真的难以再做到再去挥一剑。 他真的支撑不住。叫他如何去忘记曾经的诺言,曾经的海誓山盟。 谢安这时走来,看着地上那件谢玄一直视为珍宝的大氅,上面的一道剑痕,嘴角苦涩不已,心也沉甸甸,无奈转身离去。 皇上下的婚约,也许谢玄会同意了。 秦王住的寝殿。 她碎步进来,有些心不在焉,连一直坐在床头等她的苻坚都没注意。她坐在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刚想去喝,眼神却正好抬起与苻坚那似笑的眼神对上了。 她一下子呛了起来,杯里的水不稳的洒了,“大王。” 苻坚走了过来,为她拍了拍背,有些温柔道:“回来就好。” 她一怔,抬眼看去,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她那般的好,好得让她恐慌,再这样下去,她定是万劫不復。 她躲开他欲伸出的手,“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谢玄的妻,为何还要陪我一起做戏?” 苻坚讪讪收回手,呵呵一笑,“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一怔。 “把你禁在后宫,就可以一辈子无忧了。可是你心里的一堵墙是我无法逾越的,我希望这堵墙能碎了,让我更加接进你。” 她抿嘴不语。 苻坚却接着说,“本来我想只要得到你的人……可是……”他嘴边的笑意浓了浓,“我似乎贪心了。” “你还真有把握,我能被你俘获?”她轻笑,却笑得悲哀。还真是讽刺啊。 苻坚剑眉一挑,“当年我能,多年以后,我还是能。” 她又怔住,当年?是陆锦诺吗? 只见苻坚抬起她的下颔,慢慢靠近她,“当年你不肯下毒,不就是捨不得我死吗?嗯?” 她的脸开始发白,愣怔看着他。 “四皇子的未婚妻。”他抚摸起她的脸,“从小的青梅竹马,为了一颗棋子,背叛的父亲,背叛了整个家族。” 她听后,震惊看着他。 “我是多么恨你……”苻坚轻轻吻了一下她,“既然不忍心,却为何不对我母亲手下留情?” 他在说什么? 苻坚呵呵一笑,“为我生个孩子吧。要不每次看到谢玄那孩子,我这一嫉妒,就不知我心里一憋气,会做出什么事。” 她咬着唇,刚才接受的信息太多,让她消化不了。不过眼下,苻坚的问题,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其他我都答应你。” 苻坚笑了,明媚无比。“答应我,不准回到谢玄身边。” “好。” “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我才是你的丈夫。” “好。” 她的逆来顺受,反而让他多了暴躁,心中憋了口气,急需想发泄出来,闷闷地说,“给我生个孩子。” “好。”依旧是那么淡淡,那么无关痛痒。 她不再奢望自己能得到谢玄的原谅,只希望,尽量保佑她与他唯一的牵绊,那个无辜的孩子。 她之于苻坚,也许是害怕,亦或者,是溺水中最后的浮木。 几日后,西域王与东晋方面达成协议,东晋与西域通商,商人可来去自如。借给西域两个城池暂且管理两年。其实也是片面的意思。算得上是不平等合约。但也没办法,缓兵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目的达成,东晋方面就都开始启程回去。她就站宫殿的眺望台,看着谢玄的身影一点点走远。 也许,她和他真的是陌路天涯,两不相见。 努力给自己一个微笑,转身回去,等待她的,还有很多事……东晋走后苻坚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频繁去西域王那,然后三更半夜才回来,他很嗜睡,也许是累的。 她开始闲了起来,她一闲,心中总是堵得慌,于是常常不自觉的去干某事,对西域的珍惜药品甚是热衷。 她频繁出现太医院,然后问了很多关于医学方面的事,比如她一直很好奇的雪莲,尤其是西域王赠与给苻坚的那朵。 第73页 太医告诉她,那朵雪莲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并且灵性很大,可以召回前世的记忆等等,说得很玄妙,听得却有兴趣。虽然知道大多是些谬论。 日子一点点过去,苻坚也终于似乎干完正事,准备打道回府了。她当然毫无疑问跟着他继续回到大秦宫殿,做他的“张夫人”。 谢玄,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天下总有不散得宴席,已经是曲终人散之时。天南地北,陌路已天涯。觉得悲凉,却无可奈何花落去。 两年过后…… 大秦宫殿,正值夏至,炎热的太阳烤焦了大地,聒噪的知了一时没一时的叫个不停。青儿摇摆着蒲葵扇,对着床上安逸的人道:“夫人,今年的夏天真热。” 床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轻微闭起的双眼,显得有些不安。这时一名小男孩跑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跑到她的床上,蹭到她怀里撒娇道:“母妃,我想吃鸭梨汤。” 敏敏坐了起来,忍不住咳嗽起来,把怀里的男孩抱正,“吃多了不好。明天再吃吧。” 男孩不开心的嘟嘴,可怜巴巴看向青儿,“青儿姐姐……” 青儿扑哧笑了笑,“明天哦。” 男孩嘟嘴变扁嘴,不再说话。 敏敏笑了笑,宠溺地把手在他发间揉揉,“就知道吃,瞧瞧,肚子都长出来了,圆鼓鼓的。” 男孩吐吐舌头,蹦跶下床,做个鬼脸又跑了出去。 “呵呵,夫人,小皇子还真活泼。”青儿捂嘴笑了笑。敏敏仅仅莞尔一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重起来。 两年了……她真不知该拖到什么时候,也许他是该发现的时候了。 在她神往之时,苻坚大步走来,怀里抱着刚逃跑的男孩,如慈父般逗弄:宝儿。想吃什么?” “鸭梨汤。”叫映儿的男孩大声诉求。 苻坚笑道:“可以。” 敏敏赶紧接住话,“大王,前几天,他就是喝鸭梨汤喝了拉肚子呢。” 苻坚一副瞭然的样子,重新对怀里的映儿说,“原来都生病了,那就先喝药了再喝鸭梨汤吧。” 宝儿大叫:“不喝,好苦。我不喝鸭梨汤了。” 苻坚哈哈大笑,把 他放了下来,一着地,宝儿又飞奔了跑了出去。 敏敏走了过来,帮他把衣裳退去,道:“也就只有大王能治得了他。” 苻坚干燥喝了杯水:“我不在这几日,瞧你把他惯得。” “大王一来不就得了?” 苻坚不语,看着为他扇风的敏敏,偶尔不自觉咳嗽。眼中噙着一股雾气,“敏敏……” “嗯?”现在的苻坚很少叫她锦诺了,几乎都是“敏敏”称唿。两年来,大秦宫殿谁都知,捧到天上的张夫人,独占后宫之宠。苻坚大多时间只进她的华清殿。 他笑了笑,“你这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身体越来越差,难道是这原因?” 她一怔,淡漠道:“这也是着急不来的啊。” 苻坚不答,眼中参杂着莫测的情绪,“是吗?” 她依旧淡淡微笑。 苻坚也不多加说话,只是深深看着她,问她:“要是有一天,我要亲自去伐晋,你会怎样?” “与君相随。” “呵呵……”苻坚朗朗一笑:“很好。” 说罢,就拿起衣裳,准备出去,走至门槛,转身告诉她,他计划十月伐晋。拭目以待吧。 她眼中毫无情绪,只是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 她仰望熠熠发光的太阳,刺目得睁不开眼,但她却固执地去看,滚滚泪水,浸没了眼中参杂的不明悲伤。针无双头锋利,人无两副身心。倘若一分心,那么註定只能期期艾艾,苦度一生。 她一直愿意做个明媚的女人,一直……一直都是,不曾改变。 不受控制得,她又咳嗽起来,哎,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 苻坚为这一战,计划了很久。为此耗费的精力也是不言而喻。可是当他召集大臣在太极殿,商讨伐晋,却遭到朝臣的劝阻。无非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再者毫无理由去伐晋,不是上策。还是积聚粮食,等到东晋灾难降临、自己失德的时候,才是好时机。 可是苻坚决心已定。听不进去。 朝臣无他法,只能求苻融去劝诫。他是苻坚的弟弟,也是征西南大将军,最得苻坚的倚重。 太极殿上,只剩下他二人。 苻坚等着他说一堆的措辞。 苻融开门见山道:“如今伐晋有三个难点,第一,天道不顺;第二,东晋自身并无失德。第三,我们频繁作战,士兵士气低落,经过上次的教训,有些畏敌倾向。大王还是听听群臣的意见吧。” 苻坚变了脸色,有些不悦:“连你也这样,我还能寄託给谁?” 苻融跪下,脸上有板有眼,“大王难道不记得王勐宰相临终前的话吗?大王偏爱的鲜卑、羌人、羯人都布满京师,这些人都对我们有深仇大恨,要是大王离京,他们趁机作乱,倒是可是危在旦夕却无能为力啊。” 苻坚却依然觉定,“事情我已决定,我将联合西域一起去攻打东晋。” 苻融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凄凄问了一句:“大王,你心里的不安,到底是什么?” 被苻融这么一问,苻坚明显愣住了。苻融却继续道,“几年来,大王甚少出入其他嫔妃宫殿,这本是大王的私事,可是……那个女人真的好到您这么较真吗?” 苻坚不答,等着他继续说。 “那女的是东晋第一将神谢玄的妻子吧。”苻融无奈耸肩,“三年独宠也无所出,确实是件很无奈的事。” “闭嘴。”苻坚明显不悦道。只见苻融跪下:“大王,何必为一个女人如此?” 苻坚冷笑:“你真会自作聪明。我苻坚是这样的人吗?前秦大多数百姓都是汉族,他们一门心思想归顺东晋,上次淮南之战大败,民心更是动摇。我到要打个胜仗警告他们,我们氐族不比南方的东晋差。” 苻融蠕动下嘴唇,不再说些什么。 而苻坚却眼神忽然昏暗起来,他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男人? 自十月开始,他不断去讨论南侵的事,可是天下总有透风的墙,东晋方面也有所察觉。 在苻坚还在规划之时,刺史来报,西域上次向东晋借的两座城池被东晋强制用兵力讨回,不仅如此,上游还直逼长江,攻占了多个城池。 好啊,先发制人?上游是由桓沖治理的。看来“上下齐心”来抵抗他的南侵了。 苻坚玩味一笑,似乎这场战,会很有意思了。 连本带息 大秦宫殿内。 青儿为她细心地束髮,“夫人的发,真滑顺呢。” 敏敏看着铜镜上的自己,依旧平平的脸,好无特色,虽然还看起来年轻,但是眼角不露痕迹的鱼尾纹在慢慢滋生。 “青儿,我可有白髮?”她随意问了问。 青儿手上一哆嗦,不自然道:“怎么会呢?” 她见她这般,就知道真相。她嘴角笑起:“有白髮是正常的事,人总是会老的。” 她已经不年轻了,虽然这几年在大秦宫保养了,但是长期服用那种药,身体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青儿一见,连忙拍拍她的后背,“夫人,要不要吃药?” 她摆手,“不用了,你帮我把白髮拔了吧。” 青儿吸吸鼻子,“夫人才三十多……就……”看着有些憔悴的敏敏,青儿鼻音越来越重了。 “没事,那药副作用太大了而已。” 青儿不语,认真为她拔髮,嘴里念叨,“这样不仅伤害您,还伤害大王的。” 是啊,伤了自个身子,却也伤害那个把她宠爱至极的男人。可是心里那道坎,是怎么也过不去。她曾经也不愿为谢玄生孩子,孩子是两人修成的爱情结晶,她一直认为是那么神圣。直到自己心里真真切切明白自己爱上了谢玄,她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知道这太自私,也许是太被宠的关系,造成她的侍娇而宠。 如果她再为苻坚生育,之于她来讲,她做不到。因为在他之前,已经有人了,如果真要代替,除非……是那人对不起她。而如今,是她对不起那人。 青儿为她拔了白髮,数了数,道,“又多了。”然后为她一一放在匣子里。她说过,她想留住她的白髮。看看匣子里的白髮,快有一绺了。 第74页 她呵呵笑了,“正常。”而后起身,做起平常事。她平时就绣绣东西,难的不会,向青儿学了些简单刺绣。想起当年秀的那只限量版的“泰迪熊”心中就油然一股悲伤,那方帕,是否他还留着? 她摇了头,又多想了。 “咦?夫人是在绣字吗?”青儿瞄了一眼,甚是好奇起来。 “嗯。”她笑道:“明黄的线确实很夺目啊。一看就知在绣字了。“青儿捂住一笑,“夫人,您这一看就知是绣给大王的。” 她脸上笑得妖娆起来,“是啊,明黄色只有帝王才有呢。”她盯着手中的荷包,赤红色的绸缎,明黄色的线。确实很扎眼啊。 在她忙活这时,门外太监传唿,“大王驾到。” 她慢条斯理放下手中活,站了起来,等待他的到来。 苻坚大步走来,看见含笑的她,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他们之间都不再有宫中礼仪了。如平常夫妻一样自然。 敏敏一笑,靠在她怀里,“今天天气气慡,人也就跟着气慡了。” 苻坚朗朗笑之,瞅到桌子上的女红,拿起来看了看,脸上喜色更浓,“给我做的?” “嗯,无聊之作。” “喜欢。”他直接了当,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夫人可是要绣什么字?” 她盈盈一笑,“可否绣个名?” 苻坚一愣,随即缓神,点了点她鼻子,“有何不可,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而笑。 “大王,最近甚忙吧。”她端了杯茶,递给他。 苻坚接住,点了点头,嘴角勾勒出一股微笑,“我可要出去几个月,一人呆在宫中可否?” 她微怔,抱住他的腰,“那么这几日,你都得是我的。” 苻坚怔了怔,无奈苦笑,“可不行,这几日忙得很。” “那我去你殿上住,不打扰你。”她恳求的目光注视着他,让苻坚又怔了半天,他是真的读不到她,有时那么淡漠,让他绝望;有时却那么粘腻,让他受宠若惊。这个女人,比他想像的难懂,比他想像的还要有爱。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去原谅这个女人,他曾经要报復的女人,结果还是不忍心,还是陷了进去。 她住进了苻坚寝殿,又是首例。后宫之人早就习以为常了。大王那么宠她,还有什么好说呢?他们早就漠不关心,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一连圣宠五日,在第六日之时,苻坚就出发了。她独自留在苻坚宫内,看着满室的装潢,心中不禁嘆了口气。 他那么信任她,她这样做,到底应不应该?她叫唤了青儿。 青儿小步走来,“夫人。” “计划行事吧。” 青儿咬咬唇,有些隐忍,“夫人,您这样对得起大王吗?” 敏敏一怔,不想青儿眼中竟有了那么多的不舍和抗拒? “这是我的事,你就照着做吧。”她撇头不想去理会,心中开始躁动不安了。 不想,青儿扑通跪了下来,大哭,“夫人,您不能这样,大王爱您如斯,您怎能忍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与大王与有近三年的恩情,您就真的要这样吗?” 敏敏咬了咬嘴唇,犀利注视着梨花带雨的青儿,抬起她的下颔,有些阴森地问,“你为何哭?你在为我,还是在为大王?” 青儿不语,牙咬得很紧,最后仅仅吐出:“没有一个人比大王更情深意重的对夫人您。您这样,太伤害他了。” 她一直注视着青儿的眼看,她想去看清楚,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婢女,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却被眼底那抹不平震撼了。 也许她说得对吧。她随意笑了笑,还真是难办的事啊……“你下去吧。”她疲惫摆了摆手。 青儿看了她几眼,无奈地退去了。 人人都知苻坚爱她爱得很深,当初也是人人都知谢玄爱她爱得很深,而她爱谁爱得很深?这份爱将何以为报? 爱之类的云云,真的是难理出头绪的东西。想多了,还真是难以自拔困扰。 她走到案旁,拟了份手谕,盖上玉玺,笑了笑。苻坚太信任她了……连玉玺都告诉她在哪。 多年之前,她行走于这条黑漆漆的走廊,眼前那么黑暗,但心中有着信念,是想回到谢玄的身边。 而如今,当她再次行走于这条黑暗的走廊,眼前却甚是光明,看着前面为她撑灯的太监,她嘴角挂起微笑。世事无常,只是多年以后。 再次来到尽头,看着牢里坐着的人,心中酸酸的。狱卒为她开了门,把钥匙交给她,就走了出去。她缓步走了进去,低声道:“别来无恙。” 坐在地上的人,闻声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等你好久了。” 她一怔,随即笑笑,跟着坐了下来,“怎讲?” “敏敏,我们虽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两小无猜。”谢朗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当初你反应那么激烈,让苻坚失措抱住你时,你阴沉的眼眸就告诉我,我定当会回来的。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她看着谢朗的苦笑,沉默了。 “你在宫中独宠,算是家喻户晓了,连这里的狱卒都谈论张夫人以后必定做皇后呢。” 她轻扯微笑,为他把链锁解开,不想,谢朗却狠狠抓住她的手臂,那样用力:“早知你会这样,我真不该救你。” “是呀,你要是不救我,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她撇下他的手,似乎生了气,帮他把链子解开后,想站起来。 可是谢朗却一个勐扑,把她抵在墙上,双手按住她暴动的手,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想怎样?”她暴动一会就安静了,眼色也淡漠了许多。谢朗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答应了他什么?才让他放过我?” “没什么,他难得不在宫中而已。” 谢朗再次沉默,随即哈哈大笑,“你认为我们可以安全出宫吗?” “不,你走,我不走。” 谢朗一怔,皱着眉,“别告诉我是为了我安全出去,你才不走。” 她摇了摇头,凄悽然的样子。眼神却坚定看着他,“你可以很安全的走,而我不走,与你无关。” 谢朗沉默了,半响,低下的头缓缓抬起,面无表情道:“堂弟怎么办?你这样让堂弟情何以堪?” “相公他应该身边有个好女子了,他们可以相亲相爱,不会像我一样,只要他一味的付出,而我却不肯付出半分。” 谢朗看着她眼中闪出的哀怨,隐忍着不再说话,终究还是唉声嘆息,“你明明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好了,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呢,你速速跟我走吧。” 谢朗松开她两只手。 她一解放就站了起来,准备出牢房,刚走到门槛时,后面的谢朗却道:“我走了,他会把你怎样?” 她顿了顿,“不会怎么样,只多是难过一阵子,我已不是第一次让他难过了。”扯出个无奈的笑容,“你之于他,无关痛痒。”说罢,出了牢房。 谢朗看着她的倩影,默默跟着她出去。 她把谢朗护送出宫后,便独自呆在苻坚的寝殿,无关痛痒地绣着那个荷包。当把一个“文玉”字刚刚绣完最后一横时,心中也划了一道横。人吶,就是这样,不得不去做很多事,只要一横心罢了。 她把青儿为她多次拔下的白髮捆成一团,塞到荷包里,算得上是白首结髮吧。 按照原计划,苻坚大概要去一个多月,可是时间到了还是迟迟未归。这是了不得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是其他外族心有异数,可能就危险了。 高层都开始担心起来,怕这样前朝的事再次发生,现今太子还太小,京师只有些弱兵,要是外族揭竿而起那可怎么办? 本来朝中之事不该由女子过问,但如今苻坚只有一子,又尚幼,宫中无皇后,唯一得宠的就是她了。 她虽有些哭笑不得,为何总是临难之时都找她呢?高层猜疑的无疑是对的,但要避免此时发生缓冲之际,只得有人顶着。朝廷上下,谁能顶?当初有王勐,如今王勐去世,还有谁? 蓦然发现,苻坚的朝臣中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不禁的,她同情起苻坚来,一个国,当没了信任的人,全要靠自己,确实太累了。难怪打仗也要亲自出马。 她嘆了口气,她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还在想怎么避免外族揭竿而起。事情却已经发生了。鲜卑族首领从北方而下,派三万大兵想一举攻下京师。 第75页 这下朝廷上下,都无措了。这可怎么办?京师留守的不过才六千人,根本无法抵抗。 太极殿上,她看着百官都焦头烂额的样子,心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位朝臣拱手出来:“不知夫人可向大王告知?” 敏敏点头,“告知了。” “现在箭在弦上,告知顶个屁用?自求多福才是。”一位比较暴躁的上前应答。 敏敏忍不住扶额,稍微好的咳嗽又响起,她阵阵咳嗽,本来殿上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只见上面的敏敏咳嗽几声,停了下来,微弱的说,“这几天夜晚是什么天气?” “大概有些大雾。” 她点了点头:“派留京的六千士兵去赶制一些稻糙人,能做多少就多少。还有,京师方面最好都歌舞昇平,盛况空前。越热闹越好。” 朝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见敏敏笑道:“空城计?懂?” 他们才懵懵懂懂点头。 其实这些太虚了,也只是想缓缓时间。要是他们不中计,那真是枉然了。不过……眼下,只希望苻坚能及时回来。 留京的六千士兵做了很多稻糙人。敏敏吩咐夜晚把这些稻糙人放在糙木之中,头上带上兵帽。 都不知这位夫人搞什么,却也依照她做了。不想这么做几天,鲜卑人却撤兵离去,并且上报,这次前来,只是为了保护京师,见京师兵力尚足,觉得多余就撤兵了。 朝臣们个个瞪着眼,不再多说,只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夫人,这样的独到见解,难怪盖世大王情有独钟。 其实她也是有病乱投医罢了。 几日后,苻坚没有回来,而是苻融回来了。他告诉敏敏,苻坚偶感风寒,滞后不前。 她咬了咬唇,请求前去照料。苻融立马应承了,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着急的女人,心中五味俱全。 也许,大王没有爱错了,当然,也只是也许。她这次巧救大秦,也仅仅只能证明,她不会加害大王而已。 关于他们 哒哒马车,渐行出城,敏敏撩起帘子望向外面,终于是出了京师。以后的路还要怎样才能不那么坎坷呢?她笑道:“我这一生还是真颠簸啊,安息歇在一个地方的时候真少。” 坐在旁边的青儿接口,“夫人这不是颠簸,而是走得路多,遇见的事多。” 她呵呵笑之。她遇见的事真的很多,多得她都没想到过。以前混在谢家,为得是生存;嫁给谢玄,为得是生存;呆在苻坚身边,也是为了生存。她最终的结果,终结了她最初的目的。生存之道,不过就是听天由命。 马车行至郊外,极目望去,远处有座慈庵若隐若现。她随口问问,“这是什么慈庵?” 青儿想了想,“应该是青缘庵吧。” 青缘庵?不正是李贵妃代发修行的地方吗?她顿了顿,道:“去看看吧。” “是。”青儿撩帘对马夫说了些什么,马车就朝青缘庵去了。 青缘庵是个很僻静的地方,人少。可能是皇家嫔妃来得频繁,成了专属吧。 她们上了台阶,敲了门。敲了几下,门缓缓开了,露出个尼姑的小脑袋,问,“找谁?” “李贵妃在吗?”敏敏问。 尼姑对她上下打量,眼珠转了转,“没这个人。”说罢想关门。 “哎!”敏敏用手一挡,“我是皇宫来的,请你向李贵妃通报一声,说有名张氏求见。” 尼姑再看了她几眼,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尼姑好傲慢。”青儿有些不悦。 敏敏只是一笑而过,哪个地方自有清高人在。不该那般计较的。 等了半响,慈庵门开了,那名尼姑道:“进来吧。” 她笑了笑,跟着尼姑进去了。 她们行径一个念经的小屋子,尼姑转身道:“绝尘师姐在里面等候呢,不过绝尘师姐吩咐,只让张氏一人前去。”尼姑盯着青儿,奉命行事拦住欲跟敏敏进去的青儿。 青儿着急看着敏敏,敏敏只是笑了笑,“你外头等我吧。” “是。”青儿抿嘴狠狠瞪了瞪那尼姑。尼姑却眼皮也不眨一下。 敏敏走了进去,一股浓重的檀香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咳嗽几声,见一直面对观音的尼姑转身看她。 她一怔,不是带髮修行吗?怎么是彻底出家了?她走了过来,对李贵妃刚想欠身,却被她捷足先登,“贫尼绝尘,叩见张夫人。” 她连忙扶起她,“姐姐,你这是……” 李贵妃面无表情道:“张夫人所说的李贵妃早就在失去孩子那刻,已经死了。” 她咬了咬唇,心中有些难过,十分抱歉道:“都是妹妹不好,要不……” 李贵妃却一笑了之,“张夫人不必自责,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愣了愣,没想到还有比她还觉得无奈的。 “不知张夫人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敏敏答不上,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想看看姐姐罢了,只是没想到姐姐竟然出家了,不是说带髮修行吗?” 李贵妃潸然一笑,“带不带发有何区别,那个地方不属于心已死的人。” “姐姐很爱大王吧。” 李贵妃一怔,手指微微掐了掐手上的珠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敏敏坐在她面前,拄着头,怅然若失的样子,“姐姐,当初你送我的凤簪有何用意?妹妹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凤簪怎会是前燕慕容恪将军赠与一名陆锦诺的东西?” 李贵妃原本毫无波澜的脸突然羡起一丝涟漪,她顿了顿,轻微闭上眼,“那是个很冗长悲壮的故事,你想听吗?” “想。” 李贵妃念道:“前燕的首富,陆氏。他的财产是让整个国家都觊觎的数量。当时的大秦不过是个还站不稳的小国,听说前燕有个首富就慕名去拜访。陆氏是个聪明人,把一大笔财富投资给异国,要是没什么抵押是断断不肯的。那时的大王很特别,他不像其他皇族那样只知舞刀弄枪,他是皇族唯一一个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当时的大王特别喜爱这个孙子。” 敏敏听到这里,似乎知道后来的事了,便道:“陆氏的要求就是以大王为抵押吗?” 李贵妃笑道:“怎么可能?那时前燕长长骚扰大秦,刚刚建立的大秦怎能抵抗?为了和平,不得不把要拿皇长孙和太子妃作为人质。可是谁又愿意让这么高贵的血统前去呢?” 她一下子心中五味俱全,难道是他做了替代羔羊? “大王的母亲身份不高,仅仅是当时太子的一个普通小妾,于是被选中,携大王一起以人质的方式进入了前燕。” 李贵妃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大王这一生的劫数也从此开始了。陆氏财富不仅让大秦觊觎,就是前燕也是觊觎很久。燕王不得宠的四儿子便与陆氏的小女儿有了婚姻。他们算得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大王与太后就被派送到不得宠的四儿子那居住。” 她眨巴眼,等着故事的发展。 “陆氏的小女儿名锦诺,是个活泼的女孩,她的天真和活泼让初来前燕的大王有了改变,原本抑郁的心情由于她的带动变得明朗爱笑。大王也是那时有些喜欢那个女孩。然而陆氏是个老jian巨猾的人,他认为,与其让女儿嫁给不得宠的四皇子还不如嫁给大秦的皇长孙。于是便一直给陆锦诺制造机会,培养和大王的感情。大王的情窦初开就那样开始了。我说过,陆锦诺和四皇子的感情甚笃,她并不想和四皇子分开,而四皇子亦不想她跟了别人。” 那么苻坚恨陆锦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李贵妃笑道:“什么都有不透风的墙。姜还是老的辣。燕王知道陆氏的打算,很怒。于是,他开始宠四皇子,不知给他灌输了什么思想,总之,四皇子对大王与太后起了杀心。那时,他们不过是年幼的孩子。燕王说,其实对四皇子抱有很大的希望,要是能为国效率,证明自己,以后定会前途无量。每个不受宠的孩子听到父亲如此说,定是很高兴效率的。” 敏敏讶然,“燕王是想让四皇子杀大王吗?可是要是查出来,前燕和大秦就会有不共戴天之仇,燕王会这么笨吗?” 李贵妃笑了,“说得很好,所以后来才造成了大王那么恨那个女人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陆锦诺杀大王?” “如果是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恨了。”李贵妃嘆息,“燕王的计划是让陆锦诺杀大王,然后责任推给陆氏。他便可以得大陆氏所有的财产。他答应四皇子放过陆锦诺,并允诺以后可以大婚。四皇子觉得,可以和喜欢的女孩完婚,剷除一直阻碍他们的陆氏。更重要的是能得到燕王的重视,那么何乐而不为?” 第76页 “陆锦诺能答应吗?” “能,四皇子说的是杀了大王,以后他就可能是燕王,而她就是皇后。把嫁祸给陆氏的事,自动删除了。” 敏敏无言以对,只是感觉陆锦诺真的很笨。不过,那时她们还那么小,又懂什么?不过是大人们利用的棋子罢了。 “可是她答应得那么轻巧,却做不到了,因为她爱上了大王。” 这个敏敏早就感觉到了,心里那么多次的悸动,都是陆锦诺传给她的。 “可是她也爱着四皇子,一面是旧情人,一面又是新欢,你说,这个女人她能怎么选?” 敏敏睖睁地抿嘴,这就是歷史重演吗?敌人……却同时上了心……她音有些不稳地问:“那么她怎么选择的?” “她?选择了旧情人,帮助他杀了大王的生母,可是对大王……她下不了手。” 难怪……要是直接去伤害他,他也不会恨她入骨,她杀了他至亲的人,那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她的心不由的一颤,悲痛地闭上眼睛。针无两头锋利,人无两副身心。要是硬掰成两份,那必定是殇。 要么伤害其中一个,要么伤害自己。 陆锦诺伤害了苻坚,也伤了自己…… 李贵妃笑道:“是不是觉得她不可原谅?” 她点了点头,苦涩一笑:“后来呢?” “后来?大王能原谅她吗?”李贵妃嗤笑,“大王逃回到大秦,东窗事发,燕王早就想好了对策,陆氏满门抄斩,女子流放。” “陆锦诺该很后悔吧。”她难过一阵,结局註定悲凉啊。 “是啊,也许是真的很后悔,也许是真的恨了四皇子,叫她姐姐替她出宫,自己独自去流放赎罪。” 她讶然……原来真相是陆锦诺故意成全她姐姐的。 “那凤簪怎么到了姐姐手上的?” “应该是说怎么到大王手上的。” 她再次震撼,默默看着李贵妃,等待她揭晓答案。 “大王恨透了她,派杀手去杀她。” 她倏然睁大眼,苻坚要去杀陆锦诺?难道就是苻坚杀了她,她张敏敏才会魂穿才此? “于是杀手带来这枚簪子,大王把这簪子送与我。”李贵妃说:“大王的寓意是想忘记过去,怜取眼前人。” 那么沉重的过去,真的该忘记啊! 可是苻坚终究没有忘记过去,怜取眼前人。有时爱愈是想拒绝,却愈加不能罢休。这就是情不自禁,怨不得人,只能说,那人就那么正好的进入自己的心房里。 她忍不住笑了,凄凉地、无奈地。 忘记过去,怜取眼前人才是……曾经那么多人说过,可谁又能做得到? 一孕知心 早在多年之前,他的心就不再属于自己,他曾经放纵着自己去放弃她,可是终究忍不住看她一眼的剎那,于是就那样的沉沦在自己编织的蚕茧里,相望于现实。这就是矛盾的苻坚,一直不肯放过自己。造成他心中郁结越发的强烈,可是依旧对她,那般得好。 敏敏一直都不知道苻坚与陆锦诺的过去,竟是这样。心中不禁颤抖起来。当年的陆锦诺放弃了苻坚,如今的她呢?她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她该何去何从?她不禁无奈呵呵笑了起来,连她自己都矛盾的不行了。 坐在马车上的敏敏一直发呆看着郊外,脑海中依旧响起李贵妃的话,你放弃了他一次,请你不要再放弃他第二次。 放弃了一次,还有什么理由再放弃他一次?她痛苦闭上眼,她何德何能再去放弃这么好的人……晨曦,马车行至项城,在城门外苻坚早早就在那等候了。她刚一下马车,就见苻坚站在她面前对她傻笑。她眨巴眼,也笑了笑。 苻坚把手向她伸来,她看了看,把手递了上去。苻坚把她抱在怀里,用大氅把她包围住,嘘寒问暖,“晨露重,小心身子。” 她呵呵一笑,依偎在他怀里,“大王您也是,不注意身子,自己都感染风寒了。” 苻坚一笑,“无妨,我是男人。” 她静默看着他,心中有些酸涩,这个男人……一直很孤单吧。他们一到会馆,就有下人给她递热唿唿的糖水,她喝了口,甜甜的,“我都快两个多月没见到大王了,一见面大王就给我喝甜水,是不是想一直腻大王您啊。” 苻坚怔了怔,随即简单一笑,“也好。” 她看出他眼中的不经意,感觉总有些不大对。刚想说些什么之时,腹中突然一阵反胃,刚喝进的糖水变成酸水全吐了出来。 苻坚一看,连忙扶住她,“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事,就是太甜了,腻住了吧。”她连忙摆手,朝他顽皮一笑。苻坚却不依,“不行,得去看看。”二话不说,直接招了太医。 她很无奈,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招唤太医,实在是有些劳师动众了。 敏敏静静躺在床上,很安静看着太医为她把完脉。见太医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对苻坚作揖,脸上一脸的喜色,“恭喜大王,夫人是喜脉。” 什么? 苻坚和敏敏都瞪着大眼,吃惊不已。 她……怎么可能会有孕?明明每次都吃药,为何?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苻坚也从震惊中醒来,这个女人竟然有孕?……怀有自己子嗣的女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此时整个房间已经只有她和苻坚了。苻坚平静坐在她床边,静默注视着她,轻轻抚着她的额,“敏敏。” “嗯?”她望向他。 “谢谢你。”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大王何出此言?”她震惊注视他的答谢。她不认为她哪点值得他的感谢,只是苻坚简简单单握着她的双手,“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她抚摸着小腹,用微乎极微的声音道:“大王,把宝儿交给谢玄吧。” 苻坚握她的手明显僵硬一下,良久,他抬起她的手,轻轻吻上,“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此时的苻坚太过温柔,让她不明白,是否是这孩子的到来?她抚摸起小腹,她又成孕妇了。 只是这孩子来得太过诡异了,明明每次她都吃药,难道说是苻坚早就知道了,暗自做了手脚?可是……这不大可能,他根本不知她服用的是什么药,怎能动手脚?唯一的偏差就是——有人换了她的药,唯一知道药的事,只有青儿! 敏敏找到了青儿,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是简易说了句,她怀孕了,她不知哪出错了? 青儿很自觉地跪了下来,不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青儿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随意地回答,是她干的。 敏敏沉默了很久,才有些不肯定地问,“这是为什么?” 青儿也沉默了很久,回答道,“夫人不该如此。” 好一句不该如此,她冷哼,“你何出此言?” “在青儿眼里,大王完全失去了自我,全心全意地向着夫人,即使知道夫人不愿为他生育,依旧平静地为夫人。” 她此时的眼眸定是犀利无比的。她冷冷看着青儿,“你心疼?” 青儿不答,只是低着头,“夫人,您应该知足。” 敏敏实在忍不住仰头冷笑,知足?她一直是很想知足却没有那个命。 “你太多管闲事了。”敏敏嘆息扶额。她又多了个负担。她无奈问起,“你怎知大王知道我不愿为他生育?” 她知道的事还真不少。敏敏冷哼。 青儿答:“去年夫人感冒临幸那次,大王关心夫人特意去厨房为夫人煮姜汤。那时青儿按照惯例在为夫人煎避孕药。所以……” 敏敏沉默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不去揭穿她,依旧那么卖力想让她为他生儿育女。 忍不住抚摸起小腹,一阵感慨。 “青儿,你出去吧。”她嘆息摆摆手,有些无力。 青儿咬了咬嘴唇,“是。”正欲离开,却被敏敏叫住。 “大王不是你恋慕的对象,你得懂。” 青儿深深吸了口气,悲痛的闭上眼,“青儿不是恋慕,只是感动而已。”说完,就大步离去。 敏敏怔忪看着青儿的背影,一时回不了神。 局外人都能感动做些什么,而她这个当事人,却……她真是个差劲的人啊! 她有了身孕,便一直待在房门不出,苻坚因为事多,也很少来看她,偶尔的相聚,也是简单的拥抱后一起睡觉。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二月初,苻坚那晚还在她身边睡着,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第77页 快报,王显攻陷豫州失败,退了三百里。苻坚一听,就耐不住了,觉得不再呆在项城,直接去豫州亲自指挥。 本来依照敏敏的个性,肯定是想一起去的。可惜此时的她身怀六甲,要是跟去,这样颠簸,肯定不好。一来不方便,二来,她身体很差,要是一个闪失,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于是她便独自一人留在项城,等他归来。但她心中太多的不安。此次战争,凶多吉少。 二十天过后,士兵报捷,大王攻陷了豫州。她听见了,更不安了,他成功了,就意味着谢玄失败了。 他们之中谁输谁赢,都是她不忍看到的。即使现在的她,没资格插足谢玄的事。早在三年前,她便与他没什么瓜葛。 她此次怀的,感觉与第一胎很不一样。只有六个多月,却很大很大,比第一次起码将近大一倍。行动很不方便,偶尔散步回来,都累得气喘吁吁。青儿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调侃,“大王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 敏敏听后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确实是太大了点,对她这个病弱的人来说,还真是……不适合。 事情总有峰迴路转的时候,那便是,防到了东边,防不到西边。苻坚把兵力都集中在东边,而西边却漏出了个大空子,于是东晋方面偷袭西边,一个个攻陷……而项城,正是西边淮河岸上。 还好苻坚给她留了很多士兵保护。她被安全派送出去,朝着豫州的方向前进。她实在太吃力了,加上路上的颠簸,真的想死的心都有。她坐在马车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胸口突然产生了窒息感。 她要坚强。坚强。 青儿紧张看着敏敏,“夫人,难受吗?” 她点了点头,说话都有些不清,“真的很难受。” 青儿有些着急,却又无措。 这时马车却骤然停了。 两人对眼相看,有些怔了怔。青儿撩起帘子一看,“啊!”赶紧缩回马车,嗫嚅道:“不……不好了,正好迎上了东晋军。” 她颤抖着嘴唇,紧紧握住青儿的双手,“谁……谁带领的?” 青儿摇头,“不知道啊。” 敏敏深唿吸,亲自撩起帘子,此时的秦军各个举起兵器与东晋大军对峙着,东晋大军的最前方,一匹黑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人,此时的他风姿卓越,睥睨看着前方的秦军,似乎很是不屑的样子。 敏敏咬了咬唇,是他? 马上的男子似乎也看向了她,见到她,怔了怔,原本明媚的眼突然暗淡下来,盯着她的肚子很久很久。 她感到他的目光,紧紧捂住肚子,眼神却很坚定。 那么倔强,那么富有母性的保护欲,让马上的男子当场愣住了。 开战前端 刘牢之目光深邃,他的眼神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就那样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如炬,似要证实眼前所见虚实。 良久,刘牢之轻轻嘆了口气,对她露出个不是笑容的笑容,而后挥一挥手。 东晋大军见此,纷纷放下兵器,等待他的指挥。 只见刘牢之对秦军道:“我们战场上见吧。” 秦军面面相觑。 敏敏感激的目光注视着他,笑了笑:“继续上路。” 秦军这才也跟着放下兵器。晋军让出道来,让秦军走过。 马上的刘牢之两手牵着缰绳,目光一直跟随马车。马车渐渐与他背道而行。他默默注视直到远去,还是他的参军召唤他,他才回得了神。 “我说,拼命美男,你怎么一直盯着那孕妇看?”他的参军调侃道。 刘牢之牵着马,坐在马上,踱步不去搭理他的参军。 参军不依不牢,“拼命美男,你都快而立之年了,也不见你娶个娇妻,该不是看到孕妇就产生我见犹怜之情了吧?” 刘牢之瞄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多事。” 参军缩缩脑袋,“可是我看拼命美男你看那孕妇的眼神,很是……依依不捨,还是第一次呢。那孕妇也没什么突出的,不过看打扮,好似是大秦宫中的。” 刘牢之不再说话,咬了咬唇,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终究还是嘆气作罢,策马飞奔,飞尘溅起,呛得参军阵阵咳嗽。 今天的拼命美男,很反常啊。 坐在马车上,敏敏咳嗽两声,青儿赶紧递给她一片薄荷叶。她含在嘴里,苦涩一笑:“这下可好,身体好像又糟了。” 青儿嘆息,“夫人您还算命大,刚才那位将军放过我们了。要是开战,那就糟了。” 敏敏点了点头。心想,可不是?当时自己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上了。要是一开战,就算赢了,以她这么弱的身子,孩子是指定保不住,自己也可以一命呜唿了。 欠了他一个人情。可是世间上最难还清的,也是这人情债啊!她自我感慨一番,以后的路,她真的是怕要很难走得完了。 她又阵阵咳嗽,这该死的病。 路程行至五日,终于到了豫州。这是她第几次来豫州了?她算了算,第二次了。 想起第一次来豫州,她以为她能改变一生。结果确实是改变了她一生,让她备受困苦,备受思虑,备受痴缠。 她望了望豫州城门的大字,这第二次来,可否让她再次改变,免她哀愁,免她清苦,免她思忧? 深吸一口气,再次踏进了这故土。 从前豫州是东晋的,此刻,搁主成了前秦的了。 苻坚没来接她,只是派了人来。她便跟着使者去了寿阳。寿阳是军事重地,记得当初,她就是在这遇见了谢朗,然后踏上了不平之路。 她没有直接去苻坚那,而是去了她的“义薄云天”。将近十多年没来了,此时的酒店已经翻新了好多遍,她一踏进去,只见一个素未蒙面的人接待她。她有些兴趣黯然。 “请问,你这家店的老闆呢?”她忍不住在坐下那刻问了问。 接待她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那人听她这么一说,着实愣了会,有些不自在道:“你找我们飞掌柜啊。” “恩。”她点点头。 “飞掌柜去进货了,大概等会儿就回来吧。” “那我等等。” 年轻小伙点头就离开了。 她看着自己坐的雅室,有些无聊坐着等。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青儿问了问:“夫人这是来干嘛?” “嘻嘻,就是见见故人。”她难得露出欢快的表情倒把青儿给吓到了。 他们也不过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人敲门而入。是阿飞。此时的阿飞见到里面的女子,瞪着双眼,看了老半天才热泪盈眶走了过来,激动喊了句,“老闆娘。” 他这么一喊,倒把青儿给吓到了。 敏敏嘴角带着微笑看向阿飞,“别来无恙。” 阿飞噙着泪点头,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不觉得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恭喜老闆娘了。” 敏敏望了下自己的肚子,笑而不答。随后站了起来,道:“阿飞,这次前来,是想把这酒店完全交给你。” 阿飞怔了怔,连忙跪下道:“老闆娘,阿飞说过,这个酒店永远是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归还。” “那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所以就收下这个酒店吧。而且我都十年没打理,酒店的壮大,都是你的功劳。与我无关。” “可是老闆娘……” “好了,你就放心收下吧。”敏敏也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站了起来。青儿连忙扶住她。 敏敏突然凑过脸,附上青儿的耳朵,“青儿觉得阿飞怎样?” 青儿一听,窘迫撇过头,“夫人您说些什么。” 敏敏呵呵大笑,“阿飞,要是哪天我身边这丫头不能再照顾我了,我把她赐给你,让她好好照顾你。” “夫人。”青儿窘红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然而敏敏脸上的不正经,又让她看不出所以然。 阿飞脸也煞白,“老闆娘,看你说的……” 敏敏耸肩,对着青儿说道,“走吧。” “是。”青儿小步跟了上去。 敏敏回到苻坚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刻。苻坚老早在房间等她,她一到来,苻坚就凑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想到如此“隆重”的接风礼。吓得“啊啊”叫。 苻坚紧紧抱着她,聆听她的肚子,“乖乖,想死我了。” “你就想肚子的孩子啊,哎!”她嘆息,一阵委屈。然而苻坚却哈哈大笑,把她又抱了抱,“如果不是你的,就不想了。” 第78页 敏敏推了推他,示意把她放下来,苻坚会意放了她。 着地后,敏敏道:“大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想在豫州她也是呆不了多长时间吧。 苻坚道:“派梁成去攻打东晋的洛涧,现在正等着消息。” 敏敏点头,略有些失望,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漫漫无边的等待吗?东晋,想到这个词,心中就隐隐作痛,想要去忘记的事,想要忘记的人,仅仅只要一词,心就溃不成军了。望向苻坚,他正凝视着她,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直在凝视她。 她咬了咬唇,轻嘆。事已成定局,何必庸人自扰?眼前这个男人……她再去凝望起他,此时的苻坚,不再给她机会,紧紧抱住她,“女人,我允许你心里有别人。” 她讶然怔忪在他的怀抱里,只听见头顶响起,“当年爱你时,却爱不对时间,如今爱你时,却不再计较是对不对时间。” 她为之一振,抬手抚上他的脸。苻坚却微笑,“在我之前,你总是会遇到心尖上的人,我终于明白,我总会在错误的时候无可自拔。何必要在一起?” 苻坚顿了顿,独自嗤笑起来:“何必在一起,让我因为害怕失去你,没了勇气独自一人过活?” 她轻轻闭上眼,不想去感受他的痛楚。她害怕自己会哭泣,无法承受的痛苦。 “何必在一起,明明知道你爱的不是我。”苻坚更加紧紧抱住了她,“女人,可是我放不下你,原谅我的自私吧。” 早在三年前,她就没想过,再能回到谢玄的身边。她安慰抱住苻坚,这个男人啊!她该拿他怎么办啊?! 一个月后,快报传来,攻陷洛涧失败,大将梁成被北府军当场杀死,秦军损失五万,而北府军却只派了五千人。这一消息让苻坚郁结不已。有时嘴里碎念,“那该死的刘牢之!” 率领五千北府军的就是刘牢之。 敏敏只能安静听着苻坚的唠叨,就那样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而后递给他一杯茶,再坐回一直安静着。 她很想告诉他,不要再打了。可是无济于事,苻坚眼神那样坚定。要是她阻挠,他肯定会多想的。也罢,他们男人的世界,有些是女人无法跨越的。 正如她曾经问过谢玄的。倘若有一天,她与国家,让他选择,他会选什么?谢玄给她的答案是:你是懂我的。 她是懂他,所以很自觉放弃了他。与其让他告诉她,他要的是国家,还不如自觉离开,让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也许是太有自知之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反而让自己作茧自缚了。 节节失败的消息传来。让苻坚烦躁不安,本来“压制东西,直取中州”的战略算是完美,如今全打乱了。连续被东晋斩杀十名大将。连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梁成也被斩杀了。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直到一天半夜跑到水边泡上一个半时辰去消火。狼狈地回来,一脸的阴霾。敏敏从来都是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毛巾等着他,安安静静地。 苻坚髮丝低垂,上面滴着水滴忧郁地站在她面前。有些自嘲地抬起头,“见笑了。” 敏敏一句话也不说,有些心疼为这男人擦去头上的水,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发。苻坚一直低着头,任凭她去。 “大王,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您不犯大晋,大晋也不会犯大秦的,和睦相处可好?”她实在有些不忍起来,终于把积压多日的心思说出来。 然而苻坚并没回答,只是有些颓废地把头抵在她的肩上,疲惫道:“我是个要强的人。” 因为要强所以绝对不服输。敏敏明白他言外的意思,拍了拍苻坚的头,“有时要强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望向那夜月色当空,煞是明朗。苻坚一直是个骄傲却脆弱的人,也许输了,反而是对他的解脱吧。 那么,请一切悲剧,蜂拥而至吧。 洛涧攻陷失败,秦军都退回了豫州。晋军乘胜追击,步步逼近眼看到了淝水,要是晋军渡河过来,那么就不堪设想了。苻坚派张蚝强度淝水,绝对不允许晋军再逼近。张蚝领着重兵与谢石的大军打了起来。由于人力多,胜利了。本想乘胜追击,可是谢玄也跟着赶来,带领一大批晋军反击。张蚝见此,又退回了淝水右岸。 结果,谢玄带领的晋军开始隔着淝水与秦军大军对峙着。 在燃眉之急,苻坚反而平静了很多,邀着敏敏去了寿阳城头,向淝水对岸眺望。对岸是八公山,谢玄就在那布阵扎营。 敏敏望去,笑了。谢玄“远在天边”。与她有着一条河的距离,然而那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想他吗?”苻坚风轻云淡道。 她愣了一愣,“有些吧。” 苻坚眺望而去,“以前我一直无视那个男人。这是我第一次正眼去看他所带的兵,就是他带的兵,屡屡让我大秦强军失败,丧失了志气;就是他带的兵,让我明白,好多事情我都想错了。” “大王……”她竟然无言。 “敏敏。” “嗯?” “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乃成功之母。大王。”她淡定回答。 苻坚望了望对岸,再望回她的肚子,“敏敏,这世界有着太多这样那样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离合合。我们之间,也许也抵不过命运变数吧。” 她一怔,低垂着眼,她来到这个地方,也许是命运给她的一个变数吧。让她参透所有的争取和努力,都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老天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 他们的结局,一直跟着歷史轨道走,而她的插足,会不会有些变化? 当初不该 与晋军僵持一直维持到将近半个来月。苻坚有些不耐烦了。一来自己的京师无主,再拖延对自己大大不宜;二来,他们是主攻,这样消耗的话,不仅磨灭了自家的斗气,粮食殆尽也是个问题。三来,要是主动渡河,那么在水上的防御力大大降落,晋军几个箭都是致命的。不得不说,这谢玄真是头脑灵光,懂得消磨秦军时机,等待晋军机遇。 在他开始烦躁不已之时,朱序有事禀报。说起这朱序,就是当年秦军攻打襄阳,坚守襄阳城近一年的襄阳太守。苻坚见他为人忠厚,就纳贤重用,当了个官。任职就在豫州不远。此次前来,也不知卖了什么药。苻坚不想应付,直接唤人赶走。 偏偏那时敏敏路过回房,见到了那人。朱序一见到敏敏就吃惊指着她叫她谢夫人。 一时,她心中五味俱全,怏怏然笑着招唿,“你认错人了。” 朱序肯定摇头,“当年轰动一时的唯一女官下嫁给还未有官爵的谢将军人人得知,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敏敏沉默,当年?那一年,都将近十年了。十年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无奈嘆口气,随意笑笑应付。 朱序似乎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敏敏应承,跟着他去了个隐蔽的地方。 一到,朱序轻嘆,“夫人,不管现在你的处境是什么,你得明白一件事,你是大晋人啊。我们得帮助大晋啊。” 追根到底,她还不算是大晋吧。她该算是前燕之人。不过怎么算来,苻坚都是她的敌人。 “你有何用意?” “夫人,我们只要渡过淝水就能见到谢将军了。我们该里应外合,把前秦这些野人赶出我们大晋。”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不是在大秦为官吗?怎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序垂头嘆息,而后又振作起来,“可是现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得把握。” 她轻笑了,她可没他那么爱国。她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漂流瓶,漂到哪算哪,管那么多?以前她肯定会为了谢玄做的,如今即使她欠谢玄的,也做不到去背叛苻坚而成全谢玄。 “夫人。”见敏敏那般心不在焉,朱序有些着急了。 “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只是……我不会参合的。” 朱序听这么一说,更着急了,“夫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您怎么不为谢将军考虑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到此话,她心狠狠痛了一下,自嘲笑道:“我还有何百日恩?”她抚摸起自己的肚子。 朱序沉默,低沉道:“秦王是抢了夫人您,这根本就不是恩情,是侮辱。” “他没有强我,而是我作践自己酿成的结果。” 第79页 她总喜欢自作聪明,结果让自己牵绊一生。 “夫人,您这样,谢将军情何以堪?” “他现在定是找到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吧。”想起西域宴会他身边的梅儿,她轻嘆。当初要是她能成全,谢玄也不会痛苦。曾经她就被人奉为“最不值得爱”的妖精。不懂得关心人,只想让男人关心。那时她很想反驳,她美丽动人,爱她的男人自动给她好处是自愿的,无关她也要同样付出。如今看来,她没有了绝世容貌,也依旧不肯去付出。男人给她十分,她才愿意挤出一分。怪她太自私?不然,她也想做个明媚的女人,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朱序听敏敏如此说谢将军。不禁摇头嘆息,“夫人您太小看谢将军的情谊了。谢将军丧偶后,皇上有意赐婚,但倔强的谢将军抗旨不从。您可知,抗旨罪名多大?您可知谢将军的理由是何?” 她木讷不语。 “谢将军在大殿高亢抗旨道:曾经在娶亡妻那刻,对天发誓,一生一世,只娶一个。一生一世,只爱一人。恕不从命。” 她怔了怔,不再说话,不再言语,甚至连唿吸也不再有。她又自作聪明一回了。她又一次辜负了情深意重的那个男人。 果然是人人皆知的“最不值得爱”的妖精。无可厚非。 “夫人,谢将军如此,你可会辜负?”朱序再次激将她。 敏敏真的开始乱了,什么都乱了,作茧自缚这么长时间,掐指抠算,总以为自己料事如神,太多的意外,让她开始渐渐喘不上气。她无措得撇头不去看朱序的咄咄逼人。 她只能逃……逃得越远越好。 “夫人,您好好想想。”身后的朱序,在后还是依依不饶的劝阻。 她狼狈回到了房间,却见苻坚正躺在床上,眉目皱得厉害,显得那么不安无措。 她下意识为他掖了下被子。突然,苻坚做恶梦般呓语,“我没输,我没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了?为什么?”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言不语。 苻坚开始,惴惴不安了。 经过朱序的再三请求,苻坚终于答应了见他,朱序的用意是想让他做说客,让两军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作战。苻坚正愁的就是这件事,于是痛快答应了。 敏敏知道朱序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答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直在煎熬,却也煎不出一个所以然。 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吧。 在朱序作为说客前往淝水的左岸之前,朱序再一次利用人际关系,要求与敏敏在他暂住的客栈相见一次。 她有些无奈,硬着头皮前去赴约。跟苻坚撒个谎就出去了。 可是在约定点,见到的不止是朱序。还有……谢玄。 没有恍如隔世,也没有热泪盈眶,彼时,他们的相见仅仅只有一个微笑。 他没有当初那般风姿卓越,俊逸非凡,也没眼底那股说不尽的温存了。从头到尾有的只是刚硬,眉宇间不经意出现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谢玄望见她的肚子,有些闪神,讪讪而笑,“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 谢玄点点头,有些无趣道:“宝儿很乖。虽然到现在也不肯叫我爹。” 宝儿回到谢玄那,也不足八个月吧,最多半年。宝儿跟苻坚快三年了,改不回来是正常的。 她虽没把心里话说出,但还是勉励道:“迟早会的。” 谢玄迟疑了会,“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那孩子是我的?” “感觉没什么必要了。”她忍着泪,不想让自己决堤。 谢玄跟着沉默了。良久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只是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当初真不该那样。” 当初真不该?敏敏听后,冷笑。太多的当初真不该,要多少如果?然而世上根本就没如果。 她不想再叙旧了,直接问,“你找我有事吗?” 谢玄怔了怔,摇头,“只是想见见你。” 她也怔了怔,有些失笑,有句话卡在嗓子眼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随后败下阵来,“谢玄。” “你第一次这般正正经经唤我的名字。”谢玄自嘲而笑。 有吗?她回忆,在她做奴婢的时候,叫他少爷;在她当军医的时候,叫他谢美人;嫁给他之后,叫相公。 确实是从没正正经经叫过他的名字。曾几何时的千山万水,如今却是沧海桑田了。 她失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娶个妻吧。” 谢玄倏地睁大眼,定定看着她,似乎是咬牙切齿,“这是你希望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心头一疼,微闭上眼,“对我,你不值得。”强忍住心口的剧痛,她连忙站了起来,想离开。却不想,谢玄抓住了她的手臂,很紧很紧,没有放手的打算。 他一字一顿道,“不是值不值得的事,而是愿意不愿意的事。对你,我一直愿意。今生今世……” 她终于决堤得落了泪,那么无助,“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甩开了他的手,大步离去。 谢玄咬着唇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嘶吼,“我们之间,我要的是感情。” 她顿了顿,停下步伐。回忆起新婚那年她想献身,而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温柔无比道:“我们之间,我要的是感情。” 他要的感情,她还能给得起吗? 她悄无声息回来,碎步而至房间,此时的苻坚正在锁眉思索作战方略。她走过去,问,“大王还不歇息吗?” 苻坚抬头,迷茫的眼神,耷拉的眼皮甚是疲惫,“过来。” 她怔了怔,走了过去。她一到苻坚身边,苻坚就搂着她,小心翼翼靠在她肚子之上,嘆息。 她抚摸着他的发,安慰道:“大王,休息休息吧。” “敏敏。”苻坚难得不带感情对她说道,“如果我失败了,你走吧。” 她顿住了。 “答应我,要是我败北了,请你离开我。” “为什么?”她哽咽起来,不明白为何赶她走。 苻坚亲吻她的肚子,温柔无比,甚至带着一股怜惜,“只想在以后的回忆里,我是个王者。” 她有着窒息感,从里到外如条看不见的白绫嘞住她的脖子,她终于撑不住,哭了。抱着他的脖子,骂道:“傻瓜,你怎么这么要强。” “不是要强,只是你入到我骨子里了。”苻坚痛苦闭上眼,“我错了,对不起。敏敏。我不该把你留在身边,当初真不该啊!” 又是当初真不该,又是。为什么每次都要去后悔做曾经一直执迷不悟的事?难道真的不该吗?曾经那么执着,只是想满足自己心中所希翼。如今到头来,才领悟,原来一直是个错,真真切切的后悔,当初真不该! 哪有那么多不该,哪有? 她深唿吸,似乎是对苻坚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从来不后悔。” 苻坚一怔。呆了那很久。而后似乎想通什么,抱着她的力度大了些,“很好。” 很好,她没后悔。很好……他们没有留下遗憾。 他们一直在寻觅,寻觅,那个他们都有的结局 ­虐恋情深 朱序作为说客谈判回来,给苻坚一封信,是谢玄亲笔写的战书。苻坚有些奇怪,什么事还要用书信来交谈?遂打开一看,目光立即凛冽起来。 谢玄的意思是苻坚不远千里来到大晋,却临水布下了阵,不再前进。为了速战速决,让苻坚的兵队后退几步,晋军就可以大展拳脚,过了淝水,好好打一场。一直这样僵持也不是个办法。 虽然此话正何了苻坚的打算。但是他总感觉谢玄真会如此便宜他?里面定当是有什么阴谋吧。想来想去,心中就开始犹豫不决。要是答应了,中计怎么办?不答应的话,一直僵持,主动方的秦军早晚有一天磨灭殆尽,反而不攻自破。 但仔细看谢玄这封战书,这话里头总有些讥讽,来了东晋却不来打?这是什么说法?怕他们? 苻坚一领会此意,心中就不悦了。想想谢玄也折腾不出什么,怕他不成?于是吩咐下去,等下开会议决定此事。 正值午膳之时,苻坚惯例去了敏敏那。此时的敏敏也终于把手上的针线活给绣好了,看着自己绣得“文玉”二字,会心一笑。 见苻坚走了进来,把自己刚绣好的荷包塞到苻坚的手上,笑道:“喜欢吗?” 苻坚俯首望了望手中的荷包,不禁笑了起来,“绣工真差。” 原本兴奋的脸因为苻坚这一句话,有些气馁,有些气鼓鼓想去夺回荷包。然而苻坚却躲了过去,“不过很喜欢。”手也开始好奇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一看里面的白髮,怔住了。 第80页 敏敏微笑:“这叫白首结髮。不过这里面只有我一人的白髮。” 苻坚盯着手中拿起的一撮白髮,勉强一笑,“敏敏,真不知你长了这么多白髮。” 敏敏吐吐舌头,“也没什么,人总是会老的嘛。” 苻坚轻轻抚摸她的脸,“来看看我有没有,帮我拔了吧。” 她一怔,“大王怎么会有?”男子都比女子老得慢,她与苻坚年龄相仿。而她也是因为服用那种药过度把身体搞垮,再者心中长期郁结忧愁引起的。 苻坚拉着她的手,自己坐到她的梳妆檯上,对着面前的铜镜道:“看看吧。” 她一下子不知怎么劝阻,想了想,还是任由他去好了。她把苻坚的盘发散开,用梳子梳顺。然后细细找起他的发中的异色。然而全是乌黑的头髮,她笑:“大王头髮很黑呢,并无白髮。” 苻坚眼皮耷拉下来,遗憾道:“是吗?没有白髮?”他自个缕了一撮,“还真希望能长出几根来,与你白首结髮。” 敏敏扯出个微笑:“来日方长。” 苻坚却没有直接回话,只是一直注视着手中那一小撮白髮发怔。白首结髮?他真的想过,一不小心,就与她白头到老。 可是之于他,真是个奢侈。 午膳吃得很安静,两人似乎喜爱了沉默。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叫恬淡。于他们,这叫心中有着难言之隐。 苻坚吃了一碗就不再吃了,他放下碗筷,对着还在吃饭的敏敏道:“晚上陪你,今儿下午有些忙。” 敏敏也跟着放下筷子,点头。苻坚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就出去了。敏敏凝望着桌前的碗筷,一下子有说不出的惆怅。 这场仗…… 她轻轻嘆息,叫唤青儿过来。青儿一来,敏敏便道:“青儿,你在这帮我看守,我去去就回来。” 青儿一怔,“夫人,你这是想?” 敏敏不做声,只是自个挺着大肚子离开。青儿实在不放心,吩咐了其他人,便跟在敏敏后面照应着。 不想,敏敏转身有些不耐烦道:“别跟着我,干你自个的。” “可是夫人,您现在的情况是随时都会临盆的。” 她摸摸肚子,“没事,我能应付。” “可是夫人……”青儿还是有些担心。 “你就呆着吧,我会速速回来的。”不再多说,就自个继续前进。 青儿望着敏敏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更加忐忑了。她知道夫人要去哪,可是那个地方真的不该去。 敏敏去的地方就是朱序住的客栈。她的到来,让朱序为之一振。敏敏也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谢玄,你帮我安排。” 朱序犹豫了会,道:“恐怕不行,现在正是作战前夕,谢将军肯定抽不了身。” “那你找刘牢之来见我。”她是非要见到晋军的某人才行。 朱序还是摇头,“夫人,您不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如此,是不对的吧?” 她看出朱序眼中带的质疑,可是心头自问,是啊,什么都该顺其自然,如此不是逆了歷史的轨道吗?她这是在做什么?可是想到骄傲的苻坚,心中就有些不安。他能承受自己以后的后果吗?他是那么骄傲又要强的人。 “夫人定是想让谢将军手下留情吧?”朱序有些嘲讽道。 她迟疑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夫人这么有自信我们大晋能赢?”朱序眉一挑。 她低垂眉目,轻笑,“我是了解的。”她那么了解谢玄,她曾经的丈夫,是那样智勇双全,是那样盖世无双。他总是可以把腐朽化为神奇,总是能九转干坤而不动声色。 她还了解,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 那样骄傲的人,能承受吗? “既然夫人了解,自当拭目以待。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其实,里面不仅包含国家的事,呵!” 她倏地瞪大眼,望向朱序。 朱序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该拥有的骄傲,尤其是已经成□过的男人。谢将军如此,秦王也如此。” 她碎念:“所以……” “所以,一切命中注定吧。”朱序笑了。 而她,却沉默了。好悲壮的命中注定。这难道就是命里的定数吗?想起苻坚这一生,她不禁喟然长嘆。他这一生,一直在拼搏,用自己的血与泪拼搏的到底得到了什么?是一场悲剧。 她这位歷史的插足者,凭什么去改变?又再妄自菲薄了。不禁摇摇头,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笑了笑,对朱序抱歉道:“打扰了。”可笑容才凝聚到一半,就感觉下腹有种下坠感。她萌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连忙告辞。 “夫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朱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连连摇头,着急离去。 她得赶紧回去。她有些着急拼命往回赶。要是……想到自己将会出现的状况,就吓得不行。 可是下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下面开始流水了。 不好,羊水破了。她紧紧咬住唇,默念,快点回去,快点回去……疼痛感愈加强烈,她支撑不住倒下了。她粗重喘气,努力挪到树下。蹲坐在树下,一点点努力控制疼痛。 “夫人。”朱序看见树下的敏敏吓了一跳,“夫人,你等等,我去找人。” 她努力点头。 …… 她不晓得她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他有了知觉,自己躺在苻坚的怀里。她摸摸扁平的肚子,一惊。已经平了。 难不成?她眼睑下垂,自个喃喃,“对不起,大王。孩子……” 苻坚怔了怔,嘆息,“我要的不是你这个对不起。” 她吸吸鼻子,不再说话。 苻坚见她这模样,捧着她脸,“怎么这么不乖?不知道自己快临盆了吗?独自出去多危险?你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怎么行?” 她不再说话,依旧低垂着眼。 苻坚深深嘆口气,让她的头抵在他的下颚,“女人,你要是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定不饶你。” 她沉默。 这时,青儿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见敏敏醒了,兴奋道:“夫人终于醒了啊。” 她怔了怔,望着青儿手里的孩子,一股热流直窜到眼底,有种欲哭的冲动,“那孩子……” 青儿望了望手中的孩子,再看向苻坚。只见苻坚柔情似水注视着敏敏,手轻轻握紧她的,“我们的孩子。” 她吸吸鼻子,对青儿伸手道:“让我抱抱。” 青儿却有些迟疑。 苻坚轻轻收起敏敏伸出的手,“太医说你身子太弱了,加上……”他眼神突然一暗淡,“总之现在你连下床都不允许。” 这时又一老妇人走来,手里同样抱着孩子,对苻坚鞠躬道:“大王,我们把孩子安放歇息了。” 敏敏望了望两个孩子,有些怔忪。苻坚点头应承,而后一脸温存道:“你生了龙凤胎。” 生了两个孩子? “要不是这两个孩子命大,自个爬出来,可能都是死胎了。”苻坚一脸好笑,“也就只有你才能在晕得状况下还能生孩子。” 她一时无语。自个也偷着乐。 然而苻坚却没多露出笑容。他突然深沉道:“敏敏。” “嗯?” “以后我不会勉强你了,你别再吃那种药了,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她愣了一愣,随即低下头,“你都知道了?” “你是不想活了吗?那种药再吃会死人的。你知道你此次是九死一生吗?”苻坚显得有些余怒。 敏敏不答,微微闭上眼睛。 “你不爱我知道。但请不要这么伤害自己。不是为谁,至少……”苻坚停顿了会儿,“至少为了你自己……为了谢玄。” 她眨巴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苦涩笑了笑。 苻坚嘆口气,温柔把她重新放在床上躺好,“好好休息吧。明日决战,要是失败了……我放了你。” 她怔怔于他眼中的沉痛,忍不住想去握住他的手,然而苻坚已把手挪开,吩咐青儿好好照顾她。便离开了。 敏敏一直注意着苻坚的离去,眼眶也湿润了。她吃那种药定是伤他至深吧。 青儿轻轻挪步走到她身边,为她安静地掖了掖被子。敏敏握住青儿忙活的手,“青儿。” 青儿哽咽躲闪了她,“夫人,您……” 第81页 她有些无奈,“你也在怪我吗?” “青儿没资格怪你。只是夫人,我真没想到,您竟然想……” 敏敏笑了笑,“我是个感情洁癖的人。我是真的做不到在他还在的情况下,与另一个男人承欢。我答应过他,对他不离不弃。可惜,我最终还是违背了。” “那大王呢?你可知,大王爱你至极,你如此,比在他身上刮几刀还难忍受。”青儿甚是开始愤愤不平了。 “嗯,我明白。”她笑了笑,有些疲惫,微微闭上眼。 青儿微微蠕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可惜此时的敏敏已闭上眼,似睡了。她轻轻嘆了口气,收拾下房间就出去了。 假寐的敏敏忽然睁开眼,无神直视上方的帷幄。心中一直压抑的石头突然破碎了,当真相揭穿,她竟然有丝解脱。她原来是个感情洁癖的人。在他还在的情况下,与另一个男人承欢,她做不到。她心底的罪恶一直侵袭到了全身,让她生不如死。 倾国倾城,也许是好的。那样她就有藉口,要是有爱她的男人,她可以冠冕堂皇心里默念他们是爱得不真心,爱得仅仅是那绝世的外貌。那样她就不会那么痛苦。而如今,因为在她没有任何出众值得爱慕下,找到了肯为她动情肯为她坚守诺言的人。找一个爱你的人,可以明媚的笑,因为他爱她,从此一心一意。然而当你遇到两个同样情深意重之时,却不能再微笑,因为他们都爱她,而她却无两副身心,最后只能苦涩与无力。周旋在两个那么好的人之间。 她忍不住闭上眼。她终究只能选择那条路,别无退路。虽然她知道伤到了苻坚,很深,很深。她所能做的就是放弃自己……第二日,阳光普照,天空湛蓝湛蓝,一朵云也没有。她小心翼翼想坐起来,却被青儿拦住了,“夫人,不可不可,太医说这几天你不得起来。” 敏敏脸色苍白,“不要,想坐一坐。” 青儿有些为难,“夫人,您就忍会儿,大王刚赴战场,打算与晋军决战了,待大王回来吧。大王说今天会陪夫人去看夕阳呢。” 夕阳?她怔了下,随即笑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然而脑袋突然一嗡,立即坐了起来,慌张问:“你刚才说什么?大王赴战场准备决战了?” 青儿脸色一变,连忙扶住敏敏,“天啊,夫人,小心身子,太医说过不准乱动,要不会大出血。” 然而她却脸色更加发白道:“大王走了多久?” 青儿抿嘴,“刚刚。” “快快,把大王招回来。” 青儿脸色也发白了,“怎么了?” “你先不要管,去……快去。”敏敏心中怆然,只是有个念头,不能让他走,因为她清楚的明白,那场决战,太过残酷,太过悲壮。 想起来,敏敏的心就打颤。她……还是放不下啊! 青儿嗫嚅:“知道了。”她被敏敏的激动吓到了。她从来没发觉,一直比较淡漠的夫人,竟然有失控的时候。她连忙跑出去。 希望一切来得急。 倾城倾国 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出奇。苻坚持缰绳不自觉向天空看去,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生死存亡,国家兴衰在此一搏了。他眼低下,一股怅然若失萦绕心头。如果结局是他失败了,他是否放得下?他摇头嘆息,他的自尊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的。 绝对不允许…… 他朝着淝水而去。 他是个帝王,一个骄傲永远不低头的男人。 淝水边上,晴空万里,微风吹散了即将迎来的一场厮杀!谢玄气宇轩昂坐在战马之上,望向江的另一头,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玄哥,你这次有把握吗?”谢琰坐在战马,骑到他旁边。 谢玄毫无表情道:“既然他答应退几步,那么胜算就是十成。” 谢琰不明谢玄为何脸上看不出喜悦,甚至感觉他脸上布满愁容,似乎不想打这仗。在谢琰看来,一般谢玄有这种怅然表情,那必定是想到那个女人了。 “玄哥,还想嫂子?”谢琰只是试探随意问问而已。 不想,面无表情的谢玄为之动容了一下。 果然!谢琰有丝无奈。都多少年了。谢玄抗旨赐婚,委婉拒绝梅儿,心心念念依旧是那个女人。 一时想到了他的父亲。这么多年,也少了笑容,一心一意为着国家为着谢家。大多是心知肚明。 心中那人失去,便只会一门心思去干别的事,去忘记那心疼惆怅的往事。 他父亲如此,他的玄哥也如此。 谢玄望向江涛,眼微微低垂,“打完这仗,我便褪去铠甲。我真的累了。” 谢琰看到谢玄眼中那悽然的眷恋,不由嘆息,“玄哥,我真不知,嫂子让你用情至深啊。” 谢玄抬首,温和一笑,“不是用情至深,而是……”他曲折蜿蜒回忆曾经的片段,“她就那么碰巧契合到我心坎而已。” 谢琰突然质问,“那么梅儿一直陪在你身边,你难道一点心动没有吗?” “有。感动过。只是……”谢玄无奈一笑,“她没那么碰巧而已。” 没那么碰巧在他心里无人时,相遇而已。 谢琰一笑,他的父亲,难怪说谢玄才是最适合那女人的……寿阳会馆内,敏敏已经起来了,她双手绞着手帕,显得如此紧张。青儿没有及时召回苻坚。那么她该怎么办? 想了不一会儿,脑子却剧痛起来,喉咙也像卡刺一般,忍不住咳嗽起来,愈咳愈感觉胸腔里有股热流涌出来。 终于……一股粘稠从嘴里忍不住吐了出来。她感觉捂住嘴,手摊开一看,一手的鲜血。 她怔了一怔,随即无奈一笑。这药日积月累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不过……她一想到苻坚,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到底该不该去管那! 江水波涛汹涌,两大军队各自一边对峙着。苻坚望去。朱序在苻坚旁,拱手道:“大王,你看这是?” “你去问问,谢将军是要我们退多少步?” “是。”朱序应承,便下马划船过去。半响,他半躬身谦卑道:“谢将军道只需能容他的军队即可。” 苻坚半眯着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这谢玄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既然答应人家退几步,也不好反悔。反正也料不出谢玄到底能干出什么。 于是,苻坚就指挥十五万大军齐体转身,退后几步。 秦军被大王这么一指挥都蒙了,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攻反而退呢?秦军都面面相觑。虽然心中疑问和猜测不一,但是都听从整齐地转身,一步步后退。 苻坚也跟着大队后退。可是他的右眼皮却跳得甚是厉害,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直作祟着。 还在苻坚惴惴不安之时,一旁的朱序突然大叫:“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顿时如江涛拍岸一般传播。在阵形之后的十五万顿时炸开,惊慌不已。苻坚一愣,一股难言之情填满了胸腔。难道……他震撼转身,竟然发现晋军在后偷袭,发起了强攻。前面竟是一场散沙,秦军根本毫无回招之力。眼看晋军以横冲直撞的速度速速攻陷一层又一层。 秦军原本有秩序的“退兵”顿时变成了“逃跑”。纷至沓来,混乱不已。苻坚原本尚稳的马也被突兀地骚动,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位少将从前方混战中逃出,狗吃屎般跌倒在地,“大王,我们遭偷袭了。现在我军全部混乱,扛不住了。大王,您还是速速撤退吧。” 苻坚死命咬住双唇,大骂,“jian佞小人,谢玄,你个jian佞小人。”他疯狂地冲进混战之中。 “大王,大王不可啊!会有危险的。”少将还没说完,一辆马车在他旁边停下,敏敏赶紧下车,脸色苍白看向岸边的混战,抓着少将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少将一看敏敏,脸也跟着苍白,“大王……大王进混战了。” 敏敏一听,脸刷得更白了。她感到一种窒息感围绕周身,让她喘不过气。 那个笨蛋!她心底又气又急,望向那么乱的战场,一咬牙,夺过少将手中的马,直接骑了上去。而后也奔赴到混战中去。 “娘娘!”少将更是惊呆,四处张望,却见不到任何士兵能去保护她。 难道天亡大秦吗?少将一股绝望仰天长哭! 苻坚停下马,俯视看向马下的尸体,周围众多人还在混战,前方还有一批在拼命逃跑的秦军朝他来。 他深唿吸一口,待他们跑近,竟发现是一大批。似乎是疯狂地逃跑。苻坚大怒:“混战东西,给我转身作战。” 第82页 然而那些如疯狗一般,管他是谁,直接向他撞去。 “大王!”敏敏生平第一次用最歇斯底里大吼,那一声在混战中却分外清晰。 苻坚刚闻其声,就被逃跑一下包围在其中,一个个发疯似的逃跑,马一个不稳,把苻坚跌了下来。 “大王!” 原本镇定的谢玄当场一愣,他似乎听到敏敏的声音?他想都没想就策马奔去。 “玄哥!”谢琰慌张想去招回他,可是他已经走远了。 刚才那声音……似曾相识。谢琰也未多想,跟着策马过去。 敏敏踉跄跳下马车,腹部顿时大痛,狠狠忍着努力奔跑那其中,她看见苻坚摔倒在地上了!她倏地瞪大眼,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扑倒在他身上!然刚覆在他身上,一个个接踵踩在她背上! 一下又一下…… 在身下的苻坚瞪着大眼,看向面目因疼痛开始歪曲的敏敏。 敏敏很想给他一个微笑,可是胸腔一股热cháo不受控制喷了出来。鲜红的血,喷洒到苻坚的脸上。印上了苻坚不可置信的目光……“不!”苻坚发疯似的吼叫!后面跟着晋军却硬生生退散不动。因为他们接受到已经奔驰而来的谢琰的命令。他吃惊望向苻坚怀里的女人,不可置信,用质疑目光看向他前方早到的谢玄。 苻坚失措的想去擦拭她嘴角的鲜血,“敏敏,你醒醒,别吓我。” 敏敏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努力才睁开一个逢,虚脱对他微笑,尽最大的努力去伸手擦拭他脸上的鲜血。她的手轻抚他的脸,“你可知,我一直想做个明媚的女人,不倾城不倾国,只想去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可惜,我最终还是没做到!苻坚,你是个好男人,可惜……”她重重咳嗽一声,又吐了一口鲜血,有些无力道:“对不起,我爱你,可我已经有谢玄了!” 时间似乎凝固起来,那一声表白,戛然而止,她的手一点点落下,无支力的坠落在地。 微风习习,吹散了战场上的血腥味。此时阳光明媚无比,明媚地普照在每个人眼里,每个人心里……愿做个明媚的女人,不倾城,不倾国,只愿倾尽所有去爱一个。对不起,我爱你,可我已经有谢玄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