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第1页 《傻子》作者:哭泣的石头【完结】 文案: 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永远是个傻子,总有一天会变回那个阴狠的鬼无常,却还是沦陷在他温柔的怀抱里的自己,才更像一个傻子吧。 市井小民受vs前期失忆痴呆后期狠辣攻。 内容标籤:江湖恩怨布衣生活情有独钟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壳儿,傻子┃配角:杨竟┃其它: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章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降在夜里。 远处带血的厮杀声没能吵醒苏壳儿,一泡尿憋醒了他。 嘟囔着起床开门,满地白雪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眼瞧见了门口不远处躺着的人。 躺势如此之“大”,是个人无疑了。 走近了,苏壳儿吓了一跳—— 那人手里拿了把刀! 那这一路蜿蜒的暗痕……苏壳儿蹲下拿手捻了些放到鼻下嗅了嗅,皱起眉头,纠结还要不要救这人。 流了那么多血,又冻了这许久。 救不活了吧,苏壳儿摇头嘆息,对着地上看不清脸庞的人投去几眼同情,转身去了茅房—— 憋不住啦。 一边哗哗尿着,一边还想着,你说一个大好男儿,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混江湖。实在逼不得已要靠混江湖吃口饭吧,也学学他苏小爷,见好就收该退则退! 没错,他苏壳儿也混过几年江湖。 实在饿得没办法了,有人拿着刀说,跟大爷我混吧,有肉吃! 肉对那时饿成人干的苏壳儿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 苏壳儿便去了,麒麟帮,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 苏壳儿进去做了三年帮厨。 也经常拿刀,磨得锃亮的菜刀。 不过苏壳儿很满足,有吃有喝又没有生命危险,天底下再没有的好事了。 直到有一天,jian细混进后厨,毒杀了两个堂主一个护法。 那真是个惨案啊。 两个堂主一个护法死得倒挺安详,惨的是当天后厨里所有的下人。 巧在那天苏壳儿轮休,逃过了一劫,饶是如此,也被传进大狱里各种问话。 走时,狱里的血水已经漫到了门口,苏壳儿垫着脚跳着跨过去却还是沾了鞋子。 “全杀了,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这个阴冷的声音传进苏壳儿的耳朵里,苏壳儿两腿一软,差点跪进一地血水里。 身后目光有实体般地扫过来,苏壳儿头都不敢回,也顾不得沾鞋不沾鞋了,屁颠地跑了。 笑话,那可是右护法,人称鬼无常的、帮里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阴狠毒辣杀人无数的右护法,要不是他熘得快,肯定就被当做心虚给砍了! 后来后厨就换了一批人,苏壳儿藉机请退搬到城外做了个普通的农户。 帮里给的安家费足够他安稳过个十年二十年的了。 多好。 非要打打杀杀的,最后命都给送了。 路过院中尸体时,苏壳儿又嘆了口气,明儿报官,让官家处理这事吧。 谁知就在他悲天悯人的时候,那尸体竟然活了! 不仅活了,还闷哼几声就要坐起身来! 吓得好久不活动筋骨的苏壳儿往后蹦出了三尺高。 诈尸啦! 那尸体只挣扎了一下,没能坐起来,又躺倒了。 听说人死后尸体却不会立即死透,痉挛一下也是正常现象…… 苏壳儿定下心,壮着胆子走过去,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那人的心口,冰凉冰凉的摸不出心跳,又凑过去探那人脖颈…… 脆弱的经脉若有似无地跳动着。 竟然没死! 这就难办了。 这人要是死了,苏壳儿可以毫不犹豫的的把他扔在这冰天雪地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去睡他的大头觉。 可是现在人没死,良心告诉他哪怕这人是个恶徒他也不能置他于不顾任他冻死,然而苏壳儿又十二分地不愿意捡这么一个麻烦回去。 纠结半晌,一阵冷风挟着雪花飘进了苏壳儿的衣领里,他好一阵激灵,终于下定决心做回好事,把人带回去。 要说这习武之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苏壳儿费了好大劲才能拖着他在雪地里滑走,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将人拖到了炕上。 摸摸炕,那点柴火估计早烧完了,苏壳儿又去添了柴,重新将炕烧起来。 那人浑身血水和污迹,弄脏了苏壳儿还算清慡整洁的床铺。苏壳儿皱起好看的眉毛,只得去打了盆水,慢慢收拾半死不活的人是衣服容貌。 布巾擦干脸上的灰尘血迹,整张脸露出来,这是一张颇为俊秀的脸。 叫人看了如沐春风的好容貌。 却着实吓着了苏壳儿。 手一抖,布巾掉地上了。 腿一软,人也掉地上了。 人掉地上了还不死心,胡乱蹬着腿要往外跑。 这不是活阎王,哦不,鬼无常右护法吗!他怎么不在帮里好好待着,跑这儿来了!还要死不活地瘫在了他家门口! 待苏壳儿定下心神,发现自己拢共也没蹬出去多远,腿伸伸还是能够到炕脚的。 这副窝囊样子倒先惹怒了他自个儿。 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他早就脱离帮派了,右护法怎么了,又管不着他! 何况他的伤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睡了他的炕,算起来苏壳儿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这样一想,苏壳儿硬气不少,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把人往外拖。 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就当自己从来没起夜没看见他好了——他绝对不想和这人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冻了许久的右护法如何捨得离开温暖的炕?苏壳儿没能把人扯下来反而被对方大手一带,压在了床上。 接触到温暖的被褥,苏壳儿败下阵来,算了,他苏壳儿做不出这种事来。 先睡吧,明天再说。 抬脚将身边的人往边上又踹了踹,苏壳儿裹紧被子,心安理得地睡了。 鸡叫三声,苏壳儿醒了。 一睁眼,对上一双大睁着,却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眼睛。 苏壳儿重新闭上眼,再一睁眼,对面的人脸凑得更近了,不仅如此,还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摸摸苏壳儿的脸。 回顾了一下自己昨天半夜里做的倒霉事,苏壳儿不情愿地接受了现实, “右,右护法,”苏壳儿陪着笑,“您醒啦?” 右护法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吓傻了苏壳儿。 他说:“乌璐鲁哇啦无力呀” 苏壳儿:“……” 不能动,这一定是某个地方的巫祝之语,一动,轻则五脏出血,重则穿肠烂肚! 右护法:“呜呜哈物理卡物无” 苏壳儿:不能动,右护法这是想让他不得超生啊…… “哇呜——” “右护法!”苏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给您做牛做马还不行吗!” 右护法的回应,竟然是摸了一下他的脸。 苏壳儿只觉得被摸了的半边脸瞬间苏麻了,心里一慌,肯定是□□! 右护法还是没有饶了他。 苏壳儿闭上眼,绝望地等着毒发。 等着等着,心里却不甘起来。 他做了什么了?好心地救了他,给他炕睡,不就是没给他被子盖嘛,但是炕这么暖和又冻不死他,他怎么反倒恩将仇报要置他于死地呢! 苏壳儿倏地睁开眼睛,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人,对方仍旧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他茫然啥?奇怪为什么还没毒发吗? 气得苏壳儿抬脚将人踹下了炕,一声很轻的闷响之后,右护法迅速地爬了起来,在苏壳儿反应过来要抱头躲闪之前,右护法自己竟然先抱头蹲到了一边。 苏壳儿:“……” 苏壳儿举起的还没来得及放到脑袋上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右护法这副受了欺负的小狗似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莫名地觉得有点……怪啊…… “右护法?” 抱头蹲着的人没理他。 “喂!叫你呢!” 抱头蹲着的人从手臂间探出一双眼睛,望着他。 苏壳儿这才瞧清楚,这人眼睛里满是好奇和迷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这哪里是他们那个阴狠毒辣的鬼无常右护法啊? 苏壳儿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慌。 ☆、第2章 村头的王赤脚围着右护法转了几圈,神色惊疑,一边转一边还发出“哎,不对啊”“啊,原来如此”等等莫名其妙的声音。 要不是苏壳儿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差点就要以为村里唯一的大夫转行做神棍跳起了大神来了。 “他到底咋了,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王赤脚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悄地探向右护法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指尖弹跳,右护法的头髮就被……撩了起来,露出半边无任何异常的脑袋。 这般行云流水,看得苏壳儿一愣一愣的。 “他脑袋怎么了?” 王赤脚指着那半边脑袋:“你别看这没破没缺的,据老夫估计,应该是受了重物钝击,脑部神经受损,才会有如此怪异的表现。” “哦,”苏壳儿点点头,“就是……撞傻了?”王赤脚一脸严肃地纠正他:“不,是被打傻了。” “哦,反正傻了……哎,大夫,他这边脑袋上有血……” “……老夫说的是对的,他是被重击——”王赤脚手指绕到另一半的脑袋,“这边脑袋然后傻掉的。” “大夫,还在流血啊……” “看我做什么,止血啊!” 所以,右护法是这么傻的。 送走了王赤脚,苏壳儿蹲在右护法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傻子!”苏壳儿叫了一声。 傻子起先没反应,苏壳儿又叫了一声,傻子喉咙里呜呜地说着没人听懂的话。 堂堂右护法竟然傻了,苏壳儿嘿嘿地笑起来,没有错,他不需要掩饰,他就是幸灾乐祸! 第2页 傻子见他笑了,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喉咙里的呜呜声更大了,然而还是没有一个字能清晰地说出来。 苏壳儿笑得更欢快了,好像碰上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傻子也笑得很开心,终于不再抱头一脸防备地蹲在地上了,苏壳儿笑得前仰后合,他也跟着左右摇摆,苏壳儿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他也躺下滚来滚去。 然后两个打滚的人就撞到一起去了,苏壳儿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傻子碰到伤口也是浑身一抖,又抱着头蹲回去了。 本来还担心又给人家撞聪明了的苏壳儿见他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放下心来,十分好心情地拍拍他的脑袋:“傻子,饿了吧,爹给你做饭去啊……哈哈哈……” 就是傻子,也是要吃饭的,饭还没熟,刚飘出些米香味,傻子就悄悄地自以为没人发现地,挪的自个儿蹲的地,眼巴巴地盯着灶台。 苏壳儿是个穷农户。 有钱,不多,还不敢用,万一有个病啊灾的可不得用钱,现在花了以后跟谁哭去。 有房,不大,只有两间,一间大的里面摆着炕锅灶桌子啥的,还有一小间是茅房。 有田,不多,两三亩地,春种麦来秋种稻,富余还是有点的,够日常开销就是了。 总之,苏壳儿对自己现在是生活十分满意。 所以天降一个傻子后,苏壳儿第一反应不是要收留他两人好好过日子,而是想着怎么在这个傻子身上发一笔横财,让他的小日子过得更滋润些。 不要嘲笑苏壳儿,更不要唾弃他,他就是小老百姓,又和傻子不沾亲不带故的,顶多算是在一个帮派里混过,他既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份好心供养个闲傻子。 苏壳儿咬着筷子瞅着扒着饭碗狼吞虎咽的右护法,眯起的小眼睛的满是市井小民的算计。 他可是右护法的救命恩人啊,还想啥啊,把人完好无缺地带回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苏壳儿笑眯眯地给傻子夹了筷子菜:“护法不要客气,吃好喝好啊。” 一夜大雪,掩盖住了所有痕迹。苏壳儿对于右护法怎么躺他家院子里这件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直接领了人去麒麟堂。怕护法这一身劲装太过显眼,又寻摸了蓑衣斗笠给他戴上。 苏壳儿寻思的好好的,右护法武功那么高强,会受伤倒在雪地里,那肯定是被人追杀,还是被不少人追杀。万一那群人没找到尸体不甘心,不是要殃及他这个无辜平民? 所以啊,得遮严实喽。 好在雪地里,这身装束也不算怪异。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可不是嘛,下这么大雪,谁乐意出来。 苏壳儿把手放在嘴边,靠哈出来的热气囫囵暖了一下手。麒麟堂在山上,还没走上山路呢,大雪就浸湿了鞋袜,冻脚疼。 唉,早知道就过个几天等雪化了再出门,右护法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口粮,他这么心急,受罪的还是自己啊…… 苏壳儿回头看了一眼,穿得十分笨拙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苏壳儿给他腰上系了根绳子,绳子这头握在自己手里。 别说,人虽然傻了,却十分听话,乖乖地跟在后面,一点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苏壳儿做了三年帮厨,知道山后有条小道可以直通山上,平日里后勤採买都走这条路。 然而奇怪的是,那怕是这条小路,平日里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他扒扒手指头,哎呦,脱帮五六年,规矩变了?还是这条道不用了?怎么走了大老远了,一个人都没见着? 亭子哨岗还在,只是……下了场雪,下破旧了? 苏壳儿凑到傻子跟前:“哎,你知道咋回事吗?这边人呢?都哪儿去了?” 傻子停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切,”苏壳儿不屑地嗤笑一声,“就知道你啥也不知道,你这个傻子!哈哈哈哈……” 笑声差点震落树上的积雪。 傻子吓一跳,立刻就要蹲下抱头,奈何前面苏大爷绳子一扯,只能踉跄地跟上。 “乌隆隆哇……”傻子嗓子里转了几声,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到了后门,苏壳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如果是路上没人守着还能说是人手不够那些人偷懒,可是后门大开都没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集体春游去啦? 苏壳儿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地狼藉,房子漏顶了,桌子碎成渣了,那边雪下面还冒着烟…… 简直一个事后的战场啊。 苏壳儿咽了口唾沫,捏紧绳子,慢慢靠近傻子——人是傻了,功力还在,万一出什么事说不定来个爆发呢…… “有人吗?”苏壳儿感觉心里慌得不行,嗓音都打颤了,“我来……送菜的,没人我走了啊。” 没有声音。 苏壳儿松了口气,扯着绳子就要跑,一边还不忘招唿傻子:“走吧!走啊!” 这时,“谁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传出来,吓得苏壳儿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送,送菜的……” 木门吱呀一声清响,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苏壳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帮里的老吴吗? 老吴以前跟着老帮主混的,曾经也混得风生水起,只是人过中年一不小心马失前蹄,被人废了武功不说还挖了双眼,帮里念其往日功勋没撵他走,一直好生照顾着他。 “老吴?我是苏壳儿啊?你还记得我吗?” 老吴仰着头想了想:“不记得。” “……”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帮里人都哪儿了?我有事找帮主呢,结果一路走过来,一个弟兄都没瞧见。”“人?” “啊,都去哪儿了?” “都死啦。” “啥?!” “就剩我一个老不死的啦,麒麟帮,没啦。” ☆、第3章 麒麟帮后门门口的石头上,苏壳儿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一夜剧变,难怪堂堂右护法都落魄到变傻了的地步了。 “傻子,”苏壳儿叫唤,“麒麟帮被灭门啦。” 傻子蹲在他脚下,没听见似的抠着地里的土。 “哎,右护法,麒麟帮灭啦,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亏你还是个护法呢,有没有点我是帮里人我自豪的荣誉感啊!” 傻子抠出来不知道是个啥东西,看了一眼就要往嘴里塞。 苏壳儿抬脚踢在他的手上:“哎呦,冬眠的虫子都给你挖出来了,不错不错,可是不能吃啊。” 傻子手疼,抬头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仍要把东西往嘴里送,苏壳儿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 “回去回去!饿了吧?回去煮饭给你吃!” “治好他?”王赤脚惊讶地看了苏壳儿一眼,“他是你亲戚?” “对,我儿子。” “瞎扯什么几把犊子,这人比你大!当我眼瞎啊。” “我是他儿子行了吧,哎呦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就说你能不能治吧。” “哎,小苏啊,你也知道,我只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给人看看头疼脑热还行,他这……伤筋动骨的,我要是能治,早去城里开医馆了,不瞒你说啊,其实我就只看得出来他傻了,他那些个外伤也能治,但除此之外,你问我为什么傻,能不能好……老夫一概不知啊。” “你昨儿还说是被打傻的呢。” “老夫这不是随口一猜嘛……” 苏壳儿脸都黑了:“那就你那点破药膏,还跟我要钱?” “那可不是一般的药膏,是老夫专门去城里买的——哎呦,别打我,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你,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哎呦,好好,我走我走。” 踹走王赤脚,苏壳儿盯着傻子瞧上半天。 “儿子,可不是爹不给你看病啊,是那王骗子没那本事……你以后啊,就安心当个傻子吧,傻子也不错,不知愁不知苦的,我会养你的。” 苏壳儿摸摸傻子的脑袋:“傻子,叫声爹,爹以后就养你。” 傻子傻傻地看着他,没出声。 “叫爹,叫啊,叫声爹听听。” 傻子还是没说话。 “叫啊,爹爹,叫,爹,爹,爹……” 傻子说话了:“唔……” 苏壳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抽:“妈的傻子,你占我便宜是不是!你他妈到底真傻还是假傻啊!你这个傻子!” 今年不光人事怪异,天气也怪异,还没过年了呢,就接二连三降了好几场雪,还一下就是三四天没停歇。终于,又一场降雪之后,农户们普遍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冻灾。 冬眠的庄稼受不住寒冷,冻坏了根,眼看着一亩地收成不过二三,农户们纷纷都皱起了眉毛。 “这可让人怎么活啊。”隔胖大婶圆润的脸蛋上都没了光泽,“本来年年交了租再除去吃喝就不剩啥了,现在我们可吃啥啊!” “没关系的,冻灾属于天灾,朝廷肯定会减租的。”苏壳儿安慰她,然而自己心里明白,四分租减至三分半,剩下的还是要交,没用的。 回到家里对着那个傻子,苏壳儿又是一阵烦恼。 往年他一个人,粮食还有囤余,按道理今年就是没收成他紧紧裤腰带还是够吃的。 但是今年多了个傻子。 傻子还特别能吃,一顿三碗饭都不带打嗝的,好不容易做顿肉,苏壳儿夹了两筷子再抬头,好嘛,人家连盘子端起来往嘴里塞呢。 相比之下,苏壳儿根本没费多少口粮。 他的那点囤货,根本不够吃的。 怎么办?苏壳儿十分为难。 要动老本吗? 三十两真金白银,够普通人家十年的开销了。 不行,那可是他的养老钱! 还没娶媳妇呢,就想着养老了?不如拿出一点…… 不行,万一遇着喜欢的,他要娶媳妇呢?那也是大花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多了那么个傻子,生活才突然变得窘迫的! 第3页 苏壳儿看着一言不发埋头认真挖墙脚的傻子,狠心地一闭眼。 右护法,对不起了,小的也是过不下了。 挑了件最厚的衣服给傻子换上,苏壳儿身量比他小,衣服穿在他身上束手束脚地十分滑稽可笑。苏壳儿看不过去,拿了床小被给他裹着。 这样一打扮的右护法,真的就跟街头乞讨的其他傻子没什么两样了。 苏壳儿想笑的,却笑不出来。 明明不是他的负担,抛弃的时候却怎么也做不到坦然无愧理所应当。 苏壳儿上前狠狠地抱了他一下:“右护法,保重!” 想想几年前的右护法,武功和帮主并驾齐驱不相上下,走过时衣摆飘扬意气风发的样子聚拢了多少人艷羡的目光,一时天时不济,人心不齐,竟要沦落街头沿街乞讨。 还好他傻了,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然不等饿死就要先自戕以谢天地了。 “拿着,这是你的碗,”又递过来一根棍子,“这个给你,雪地难走,靠着点比较安全。” 傻子拿了碗却不接棍子,他以为要吃饭了,两眼放光,呜呜呜地叫着,眼神熘去灶台,直盯盯地看着。 “傻子!”苏壳儿笑了一句,棍子不要也罢,别不知轻重再伤了别人或是自己。 “去吧,不会太久的,你这么高壮结实,肯定没过几天就有帮派来招揽你做小弟了,记得去后厨做下手,不愁吃喝,不要去前面打打杀杀的,不安全。” 明知道傻子什么也听不懂,苏壳儿还是唠叨了好些。 “好啦,走吧。” 苏壳儿领着傻子出门,仍然是拿根绳子牵了,院子里矮墙的那边却突然冒出个人来。 做了亏心事的苏壳儿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却是个妙龄少女,正隔着道墙往这边看呢。 “大哥好啊。”她打招唿道,声音也是格外的悦耳。 她是谁?村里绝没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姑娘,而且隔壁这间屋子,不是空了好多年了吗? “倪丫,进去。”苏壳儿还没来得及抬手招唿,出来一个中年大妈,二话不说就呵斥那个姑娘,“随便和陌生男人讲话,像什么样子!” 那个叫倪丫的女孩委屈极了,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情愿地往屋里挪去。 “这位大哥,这是我不懂事的丫头。” “哪里,姑娘十分可爱……” “我们一家刚从城里搬回来,以后和大哥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照顾啊。” 她这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得苏壳儿折寿几年,赶忙说道:“我叫苏壳儿,大娘可以叫我小苏。” “我夫家姓郝。” “郝大娘……” 叫着有点别扭啊。 “你旁边这人是谁?”倪丫不知何时去而復返,好奇地盯着傻子问道。 “他是个……路过的要饭的。” “要饭的?要饭的长这么好看?” “倪丫!”郝大娘呵斥,“不许胡说,回屋绣花去!” 傻子长得好看吗? 苏壳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肯定没他苏小爷好看! “哎呦,这位小哥如此壮实俊朗,竟然沦落到要饭的地步,真是可惜可嘆啊。”郝大娘惋惜道,话锋一转,“我们两个女人家相依为命,下来乡下之后也没个劳动力,不如就收他做个下人帮手吧。” 苏壳儿一愣,两个女人家家的,还有个没出阁的闺女,傻子过去不是更不方便? “这位小哥,你可愿意?”郝大娘直接问傻子。 电光火石之间,苏壳儿突然决定不把傻子送走了。 傻子是他捡来的,要做劳力也只能当他苏壳儿家里的劳动力,怎么能平白无故地便宜别人? “郝大娘,不巧,我早就把他留下来了,这不今年天灾嘛,家家缺壮丁……不过您放心,以后咱们邻里邻居的,有什么忙您尽管吱声,我和傻子一定尽力!” “傻子?” “哦,对,您别看他长得人五人六的,其实是个傻子,呵呵……” 郝大娘眼神幽暗,叫人看不懂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真是可惜了。”她说。 ☆、第4章 冬天天冷,苏壳儿烧了好久才烧开一锅热水,望望所剩不多的木柴,又得去后山一趟了。 “傻子,过来。” 要说右护法就是不一样,傻了也是傻子里的天才,养了几天,叫唤一声就能听得懂并且乖乖过来了,比胖婶家的土狗还要聪明。 苏壳儿咧开嘴,可不就跟养了条能吃能睡还不能看家除了长得好些没一点用处的土一模一样嘛。 他还从来没仔细瞧过这位右护法的脸,在帮里的时候,右护法本人就如同他的外号一样让人闻风丧胆,眼神一扫就是一阵哆嗦,没几个低阶的喽啰敢抬头看着他说话的。 苏壳儿撩开傻子额前的碎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是挺好看的。 只是越看,苏壳儿越觉得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傻子长得一点都不像右护法,五官是挺像,但是和右护法比起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苏壳儿摸着下巴寻思,不会是他认错了吧? 会不会他救的,是个和右护法长得很像,然后恰好也是混江湖的人呢? 琢磨半天,苏壳儿一点头,很有可能! “你肯定不是右护法,你就是个傻子!”苏壳儿自我催眠似的说道,挥手拍在傻子背上,“愣着干嘛,脱衣服啊,难不成还要老子动手?” 不是右护法,苏壳儿挥手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犹豫和胆怯了。 只是……他心里明镜似的,能和右护法长得一样的,天下没第二个了,他也就是自己给自己催眠壮胆罢了。 傻子呆呆地站着,就跟没被驯过的狗狗听不懂主人的指令一样,连表情都是茫然的。 还真得他动手。 苏壳儿万分嫌弃地瞪了傻子一眼,认命的亲自上手扒衣服,动作十分粗鲁,像是和衣服有仇似的。完了又强行把人按进水里,扔过来一块毛巾。 “洗吧,我出去转几圈。” 去隔壁转几圈,瞧瞧隔壁甜美的姑娘在做什么,是在绣花呢还是在绣花呢还是在绣花呢。 要说这家也真是的,又不是做绣件儿生意的,一天到晚尽让人家姑娘躲闺房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壳儿不去转悠几圈就根本看不见人家的影子。 今天这圈还没转呢,去看看今儿绣的啥。 苏壳儿心里想得美滋滋的,一回头却对上了傻子无辜的一双大眼—— 他就那么光着身子坐在桶里,苏壳儿扔过去的毛巾还半搭在肩膀上,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 得,留着过会儿再逛吧。 这是个连洗澡都不会的傻子。 冬天里洗澡,水汽很多,蒸腾得跟下雾似的。 苏壳儿站在傻子身后,拿了巾步使劲地搓,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浑身冒火。 “我跟你说,也只有右护法你能有这个本事让我苏壳儿苏大爷给你擦背了……哎,不对,”苏壳儿一甩步巾,“还不一定你就是右护法呢!如果你就是个普通傻子,老子不是白养你了!” 他在这儿情绪大起大落的,傻子却十分平静。当然,是因为听不懂苏壳儿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 苏壳儿话音落下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才想起来,这是个傻子。 “算了,看在你是个傻子的份上,”他重新拿起步巾,“转过来,给你擦擦前面。” 粗鲁地把人转过来,苏壳儿一下子愣住了。 苏壳儿身量瘦小,屈尊纡贵地去转个傻子,傻子一转身,水里某物就直直地和他照了个正面。 苏壳儿:“……” 什么嘛,他是傻子,又不是太监,有这个很正常嘛。 嗯,很正常的。 苏壳儿没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 咳,真的正常吗?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苏壳儿没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 哎,反正他是个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偷看什么,直接正大光明地看好了! 于是苏壳儿手搭在桶边上,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 看脸都没看这么长时间的…… 果然不是错觉! 苏壳儿有种自己也脱了裤子和他比一比的冲动。 妈的,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尺寸!他苏壳儿的才是正常尺寸好不好! 他是个怪胎,嗯一定是这样的! 苏壳儿释然了。 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他如此庞然大物,然后他就傻了。 哈哈哈,他傻了,大又有什么用。 哈哈哈。 苏壳儿拍拍傻子的脸颊:“快洗,洗完了我们去看隔壁的倪丫姐姐好不好。” 苏壳儿带了傻子过去,倪丫眼睛一亮,聚焦在傻子身上就怎么都挪不开目光了。 傻子今天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苏壳儿还特地给他梳了头髮。这样打扮过后的傻子,不说话往那儿一站,还真有点唬人的架势。 “苏哥哥你来啦。” 苏壳儿抬手,刚想来个帅帅的招唿,就见倪丫拉了傻子坐在一边,拿了一堆的吃食挨个问道:“傻哥哥,你吃蚕豆吗?” 然后餵了傻子一颗蚕豆,傻子吧唧吧唧嚼了咽下了。 “傻哥哥,你吃松子糕吗?” 然后餵了傻子一块糕点,傻子吧唧吧唧嚼了咽下了。 苏壳儿愣个神的功夫,傻子已经吃开心了。 回神发现自己打招唿的手还在半空,尴尬地放下了。敢情人家姑娘对他只是客气客气,对傻子才是真好呢。 苏壳儿磨了磨后牙,嗯,还是把傻子撵走吧。 “苏哥哥,傻子人可真好,你哪天要是觉得他拖累你不想养了,让他到我们家来,我们郝家养他!” 苏壳儿:“……不不不,我视他如唯一的亲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的!” “这样啊,”倪丫有些遗憾地说道,“倪丫能早点遇到傻子就好了,这样捡他回来的就是倪丫了。” 苏壳儿:“……” 他内心有个小人儿在捶地痛哭,脸这么重要吗?他苏壳儿哪点比不上这个傻子了啊! 苏壳儿拉起傻子:“好了倪丫你绣花吧,我和傻子要回去了。” 第4页 “留下吃晚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家里还有剩饭没吃完……” 一听苏壳儿这么说,倪丫叫唤起来:“苏哥哥你就让傻哥哥吃剩饭啊?” 苏壳儿:“……啊?” “你怎么能这样呢,不想养他就直说呀,傻哥哥这么好肯定会有很多人要他的,你怎么可以就给他吃剩饭呢?” 苏壳儿:“这个……”傻子哪里好了到底?果然还是看脸吗?吃剩饭怎么了?中午剩的饭晚上吃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他和傻子吃的一样的东西好不好! “好了,苏哥哥你回去吧,傻哥哥就留下来吃饭了。” “可是……” “你别说了,能让他吃顿现成的热饭而不是只有狗才吃的剩饭吗?” 苏壳儿:“……” 好,你赢了。 他苏大爷什么时候被这么冤枉过! 苏壳儿掉头就走,什么姑娘啊这是,还没出门呢就跟泼妇似的这么能吵,看以后谁敢要你啊! 苏壳儿一脚踢开路上的一堆冻土。 苏大爷也不要你了! 走了许久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苏壳儿又来气了。 这是个傻子还是个白眼狼啊,餵不熟的吗? 说留就留下了,还知不知道是谁家的啊,一直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这时候人家一个小姑娘一顿好饭就给他留住了! 嫌他的饭不好? 哼,有本事以后都饿着不吃! 苏壳儿回去后,拿热水泡了饭,就着些咸菜吃了顿饭。 吃得啧啧有声的。他的饭哪里不好了,虽然是中午剩的,但可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啊,茶泡饭又香又甜,咸菜也很入味,哪里不好了! 然而几口下去之后,筷子停了下来,苏壳儿的脸也拉耸了下来。 好吧,人家隔壁可是从城里搬回来的,闺女一天到晚都不用帮忙干活只懂得绣花的。估计人家是顿顿大米饭日日三菜一汤吧。 这样一比,他这个粗茶淡饭确实上不了台面啊。 看刚才倪丫餵傻子吃的那几样零嘴儿,苏壳儿住这儿四年没捨得买过,她却随随便便拿来餵个傻子,吃的饭菜肯定也十分奢侈吧。 傻子跟着他也确实没吃什么好的。 他没养家禽牲畜,吃肉都要出去买,所以一个月也就能吃上顿把两顿的肉,除此之外,都是些自家地里的农家菜。 他一个人的时候,盐巴拌饭都能算一顿,也这么过来了。 他一个人习惯了,可是傻子刚被捡到的时候,浑身是伤,虽然除了脑袋上的口子外都是轻浅的皮外伤,可是也留了不少血。药是王赤脚的药,肯定不是好药,吃也没好的吃,恐怕要不是傻子体质好,早扛不住倒下了。 苏壳儿拿筷子撑着下巴,明天去镇上多称几两肉,再叫人杀只老母鸡,好好给傻子补补吧。 可是…… 苏壳儿啪地扔了筷子。 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个傻子好,是他也傻了吗! 那是个不懂得报恩的傻子!有奶就是娘,有好吃的就忘了归家的傻子! 现在肯定在隔壁大鱼大肉呢,他苏壳儿是脑抽了吗,自己吃着茶泡饭却想着给他买大鱼大肉? 越想越气,刚刚还觉得美味的晚饭顿时难以下咽起来。 苏壳儿起身收筷子,不吃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同时而来的还有倪丫的声音。 “苏哥哥,你睡了吗?” ☆、第5章 她来做什么?请他过去一块儿吃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苏壳儿咳了一声,放柔了声音。 “没睡呢,进来吧。” 然而先进来的却是傻子。 苏壳儿一愣:“你们已经吃过了?” 傻子却不管他说什么话,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壳儿的碗,然后抬头看了苏壳儿一眼。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傻子那个眼神里,有一点可以称之为愤怒的情绪? 为什么?因为没有叫他一起吃饭? 苏壳儿无语了。 “哎呀,苏哥哥,你晚饭怎么就吃这个啊……” 倪丫显然也是看到苏壳儿的饭碗。 “中午剩的饭嘛,”苏壳儿不甚在乎地说道,又问,“他怎么回来了?” “苏哥哥你不知道,我娘本来都给傻哥哥盛好饭了,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吃,还非得要回来,没办法倪丫只能送他回来了。” 不吃饭还非要回来?苏壳儿看向傻子,傻子竟然自行拿了平时吃饭的碗,盛了碗饭埋头扒了起来。 苏壳儿:“……” 不会洗澡不会说话的人,却知道吃饭的时候要回家吃饭,会自己盛饭。 他到底是多能吃啊…… “哎,这残羹冷饭的怎么吃啊,苏哥哥你也不管管他!” 苏壳儿坐下来重新端起碗筷:“我们是穷人没那么多规矩,能吃饱就行,大小姐还是回去吧,郝大娘还在等你吃饭呢。” 见劝不动,倪丫一跺脚,走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苏壳儿听到自己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他突然就感觉到了那么一丝,温馨的味道。 半夜,傻子发起了高烧。 苏壳儿不是被他烫醒的。 那太夸张了。 他是被傻子翻来覆去的动静和喉咙里唿哧唿哧的声音吵醒的。 哪怕是个傻子,生病了也是难受的。 苏壳儿一摸他的脑袋,明显高温。 连忙就要下床穿鞋穿衣请大夫,然后想起来,王赤脚住在村头呢,这冰天雪地又黑灯瞎火的,一来一回也得费些时间。 傻子温度这么高,别再烧坏了。 于是又赶忙拿毛巾湿了水盖在傻子脑袋上。 早知道就不给傻子洗那个臭美的澡了,大冬天的,他伤又还没好透…… “好好捂着,我去请王大夫。” 又怕傻子不懂事,把毛巾折腾掉了,苏壳儿转回身,拿腰带将毛巾绑在了他脑袋上,确定绑严实了,才放心出门。 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王赤脚家,然而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王赤脚出远门了!不在家! 苏壳儿急了,吼道:“大冬天的不好好待家里,去哪儿了?” 王赤脚媳妇:“你别吼,吼他也回不来,你家谁病了?” “傻子病了,发烧了。” “发烧?发烧了想办法给他把温度降下来啊。” “不得吃点药啥的?” “老王不在我可不敢给你乱开药,你先回去,想办法把人温度给降了,老王最迟后天就回来了,再给你把药送过去,你看还行啊?” 后天? 傻子要是能熬到后天估计不吃药也能好了。 熬不到后天……后天他回来,傻子都可以入土了! 苏壳儿着急却没能办法,只能原路返回。 即使绑了带子,毛巾还是被傻子挣脱了。 苏壳儿干脆出去取了些雪回来化成水给傻子搭脑门上。这下能降温了吧? 然而雪温度太低,冻得傻子皮肉疼,没放一会儿就让他给挠下来了。 苏壳儿想了想,一咬牙掀开被子,给他来了个全身擦洗。 过了一会儿,傻子脸没那么红了。牙齿却开始打颤了。 这是……降温降过头又冷了? 苏壳儿慌了,赶忙扯了毛巾,捂上被子。 然而傻子人还是在颤抖,冷的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苏壳儿转身去外面,烧热了炕,回来想了想,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一钻进去,傻子就自发地靠了过来,四肢蛇似的紧紧地缠着苏壳儿。 苏壳儿深唿吸了一下——妈的勒得忒紧! 傻子似乎感觉到自己抱到了舒服的东西,恨不得全身都贴在上面,脸也凑过来,压在了苏壳儿的脸上。 苏壳儿:“……” 明明还很烫,他自己却觉得很冷。所以抱到苏壳儿这个刚从外面进来外冷内热的东西会觉得很舒服吧。 苏壳儿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游走进了他的衣服里,触碰到他的皮肤,便黏在上面怎么都不肯离开。 高温和粗糙激得苏壳儿浑身一抖,然后他就好像也发烧了似的,脸颊发烫起来。 肯定是被傻子传染了! 苏壳儿抓住傻子不断游走肆意摩挲的手往衣服外面扯。 “摸个屁啊神经病!” 傻子却不听他的,而且力大无穷任他怎么扯都扯不开。 苏小爷放弃了。四脚摊开,摸吧,都是爷们,没事,随便摸。 粗糙的手掌摸过他的肚子时,苏壳儿:怎么样,爷的八块腹肌帅气吧! 粗糙的手掌摸过他的胯时,苏壳儿:怎么样,爷的小鸟儿十分宏伟吧! 粗糙的手掌摸再往里摸时,苏壳儿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在闭着眼完全凭本能做事的傻子脸上。 “妈的,摸哪儿呢!别蹬鼻子上脸啊!” 傻子被打疼了,脑袋一抽,习惯性地缩回去把自己蜷了起来。 苏壳儿趁机一个翻身压在了被子上,将傻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事啊,发会儿汗就好了。” 早上苏壳儿睁眼,眼前果然又是那张放大了的十分傻气的脸。 傻子睁着眼静静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兴动一下。 “醒了啊。”苏壳儿招唿道,当然不会有回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嗯就说一个简单的头疼脑热不会把他们伟大的右护法怎么样的吧,这一夜折腾之后,真的退烧了。 “饿了没,爷去做饭……”苏壳儿这一起身,发现问题了—— 他啥时候跑傻子怀里来的? 傻子搂着他的腰,胸膛紧靠着他的背,被子里面四条腿缠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一家人似的亲热。 最要命的是…… 抵在他屁股上的那团硬肉是怎么回事? 苏壳儿浑身一麻,傻眼了。 大家都是纯爷们,怎么回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大早上那啥,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代表他能忍受另一个男人的和他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其热度硬度深有体会…… “放开!”苏壳儿瞪他,仍旧没得到回应。哎这傻子,听不懂人话只能靠打了!说打就打!苏壳儿一扬手,这回还没等巴掌落下来呢,傻子就虎躯一震,缩回了手脚,埋在被子里头都不敢冒了。 第5页 这还差不多,苏壳儿满意地放下手。不教训一顿,都不知道谁是老子! 兀自起床弄饭,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在床上独自煎熬而又不得解放。 傻子的需求,他苏大爷会放心上,那他就成傻子了! ☆、第6章 “别动!”苏壳儿手里一个使劲一扯,傻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要捂住脑袋,苏壳儿再一个爆栗打在他手上,“说了别动!” 即使听不懂也知道这样是被不允许的傻子立刻乖乖地坐着不动了。 苏壳儿这才专注于手里的事情——梳头髮。 以前他一直以为,能让他上手的头髮,必定是自家娘子细长柔美的香发,又或者是自家小女儿娇美可爱的小碎发。 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给人梳头髮,那个人竟然是他路边捡来的的傻子,搞不好还会在某一天,变回他的上司大护法。 苏壳儿不禁要感慨一句——这都是什么缘分吶。 越过矮墙,锁了门出来的苏壳儿瞧见隔壁郝大娘在和村里的胖婶吴姐她们在一起唠家常。 “大娘,不去赶集啊?”“哎呦,你要去赶集啊?怎么才出门啊!”胖婶大惊小怪的,“男人们去啦,天不亮就走啦!” “是啊小苏,加紧啦,不然到那儿便宜好货都被别人抢光了!” “没事儿。”苏壳儿应了,“我们也不买多,随便屯点好过年就行。” “哎呦,傻子今天贼俊啊!”吴姐玩笑道,“小苏这是要带他去说媳妇吗?” “那哪能,我自己都是个没媳妇的光棍呢。” 说道媳妇,苏壳儿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自傻子发热两人睡一块儿去的那一天起,几乎回回早上苏壳儿都是在傻子怀里醒来的,就是他前一天晚上睡得离傻子几丈远,第二天一睁眼还是能清楚地数出傻子有几根睫毛,以及抵在他屁股上的,尴尬的晨勃。 再弄张炕? 那不现实,他房子本来就不大,再弄张炕也是一笔花费。 右护法的法器如此宏伟,自被苏小爷收养以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年轻人火气大,他可以理解的。 苏壳儿盘算着,要不……带他去那里那里逛逛? 苏壳儿嘴角扯出一抹邪笑,他才不承认,他是自己想去呢! 所谓那里那里,其实有个很风雅的名字,叫做红袖招。 好吧,他承认有点俗气,不过……通俗易懂嘛,嘿嘿嘿。 苏壳儿来过几回,还是在帮派里的,前辈们慷慨招待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前辈们搂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摇晃着去了内间,然而每回这个时候,苏壳儿就尴尬了,他真的做不到十分坦然地搂着花钱买来的女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后头的房间里。 脑子里的观念束缚着他,让他做不到理所当然。 这一度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没长唧唧不是男人”“站不起来喜欢男人”什么的,越是这样下次来的时候就越是喜欢带上他,似乎他闹的笑话能衬托出他们的雄风似的。 后来,苏壳儿硬着头皮在众人的闹笑声中打破了道德的枷锁,搂着个女人去了后面。 然而不幸的是,苏小爷第一次上阵杀敌,没有经验不过数秒便一泄如注。 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苏壳儿落荒而逃从此再没踏入过风月场所半步。 这个年代,男人花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时隔多年,不长记性的苏小爷又蠢蠢欲动了。 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是不太注意自己这方面的反应的,然而傻子这几天天天早上的反应,好像点燃了他心里的火苗,痒痒的燥的慌。 上次自渎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得了,苏壳儿深吸一口气,“走吧。” 领着傻子走进了红袖招。 推开自动撵上来的红袖招的妈妈,苏壳儿一拍桌子,十分豪气地说道:“叫两个漂亮的姑娘来!” 妈妈喜笑颜开,没一会儿浑身飘着香味的女人扭着腰肢靠了过来。 “小红小翠,好好招唿两位爷啊!” 苏壳儿仔细端详一会儿,选了虎牙的小翠,将婴儿肥的小红留给了傻子——这个妈妈绝对是瞧不起他们,这两个绝对不是红袖招里最好看的姑娘! 不过算了,苏壳儿嘆了口气,漂亮的他估计要不起啊。 “小红,我这个兄弟器大活好,好好招待他啊保证你不吃亏!”苏壳儿挤眉弄眼的说道。 小红笑得一脸红晕,傻子长得俊朗,身材也十分健硕,这样的条件招招手就有人倒贴,她确实不吃亏。 这样想着,她半拽着傻子就要往房间里拖,傻子被拖着走了几步突然愣住,回头疑惑地看着苏壳儿,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不走。 苏壳儿挥挥手,一脸jian笑:“去吧去吧,好事等着你呢!” 他搂过小翠:“我们也进去吧。” 傻子这下不干了,一下子挣脱了小红,三两步追上苏壳儿,硬是挤到了他和小翠的中间。 苏壳儿傻眼了,两个女人也傻眼了。 苏壳儿干笑着指指脑袋:“他这儿……有点问题……” 到嘴的肉总不能不吃吐出来吧?苏壳儿纠结了,傻子这也太不懂事了! 小红媚笑着缠到苏壳儿身上:“官人~我们这儿有大床房……” 明知有些荒唐的苏壳儿这会儿却碍于面子回绝不了,他数次经歷都以失败告终,这次怎么说都要一阵雄风扬眉吐气一回! 硬着头皮答应下,四个人以奇怪的队形进了房里。 床确实大,睡五六个人没有问题。 在小翠经验丰富的逗弄下,苏壳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隐忍而快活地表情里,苏壳儿偷空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人,很好嘛,傻子早就开始干正事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完全由小红主导着,小红脸上动了真情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啊! 刚才的尴尬一扫而光,苏壳儿闭上眼睛,他今天的状态也很好,他要好好享受了,怎么说都不能输给一个傻子啊! 然而就在这时,苏壳儿不经意飘向傻子脸上的目光愣住了—— 傻子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看那目光,竟是直奔他和小翠的结合之处而去!注意到苏壳儿在看自己,傻子抬了眼皮,也直直地盯着苏壳儿看去,满是狂热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灼烧着苏壳儿的神经。 苏壳儿一个哆嗦,泄了出来。 不敢看小翠的表情,苏壳儿扔了银子抱着衣服就跑。 身后小翠没有说什么,倒是小红着急喊道:“哎,人家还没……” 原来是傻子见苏壳儿提裤子跑了,甩开还骑在他身上的小红,跟着跑了出来。 苏壳儿埋头跑了好久,跑到郊区人迹稀少之处才冷静下来,想起来今天来赶集的目的,过年的物件还都没买呢。 结果一回头,就撞上了紧随其后的傻子。 这下苏壳儿冷静不下来了,噼头盖脸骂道:“你这个傻子!还跟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跟着我干什么!不盯着你身上如花似玉的美人盯着我看什么!神经病吗你!” 他认为是傻子害得他再次丢脸,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傻子身上。 傻子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但是苏壳儿尖锐的声音和狠厉的表情足够让他明白,他的饲主生气了。 苏壳儿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恨不得身上能咻咻地发she出刺来戳穿这个碍事的、莫名其妙的傻子。 就在这时,傻子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上前抱住了苏壳儿。 他的头埋在苏壳儿的脖颈了,使得这个拥抱既像是安抚又像是委屈的撒娇。 苏壳儿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只是傻子的这个动作,还因为傻子抵在他腹部的明显的轮廓。 他是泄得太快觉得太丢脸才跑出来的,可是傻子不是,进行到一半的□□,使得火种一时半会无法熄灭。 此刻觉得男人自尊十分受伤的苏小爷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对比的刺激? 他一把挣开傻子,手劲之大饶是一身功力的傻子也踉跄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影子咻地穿过两人身前的空档,扎在了旁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苏壳儿一时反应不过,待他看到那是什么时只觉得浑身陡的一阵冰凉—— 那是一根货真价实、闪着冰冷光芒的羽箭! ☆、第7章 箭头没进树干里不见分毫,可见拉弓之人力气之大,绝对是抱着必要他们死的决心she出去的这一箭! 若不是他气急推了傻子那一下,恐怕傻子现在…… 苏壳儿一阵后怕,下意识地拉着傻子:“快跑!” 傻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跟着苏壳儿跑了。 然而苏壳儿还是天真了,他们行踪已然暴露,敌人如何能善罢甘休? 几只羽箭随之而来,被侥倖避开之后,一队人影尾随而行。 苏壳儿跑啊跑,跑到城中心繁华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傻子,刚刚是什么人啊?” 傻子如果能回答他那就不是傻子了。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吧?看那箭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一平民百姓又没什么仇家……果然你是右护法没有错吧……”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城里的,是我大意了。” “傻子你虽然傻了,打架的功夫还在的吧?如果他们追上来——” 苏壳儿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睁大了眼睛直直地越过傻子盯向傻子身后,他的瞳孔里印着一只箭的影子,那只箭有灵性似的穿过重重人群直奔傻子而来,瞳孔里的影子越来越大…… 竟然毫无顾忌地在人多的街道上动手,这些人到底是谁? “傻子!快躲——” 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危急的关头,傻子不仅没有躲开,反而突然前倾搂住了苏壳儿,迅速绕过苏壳儿的右手凭空抓住了苏壳儿身后那只she向苏壳儿的羽箭。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只羽箭也到达了目的地,扎进了他的背里。 傻子闷哼一声,几欲跌倒,背上和手上的伤口,也不知哪个更疼一些。 苏壳儿惊得差点魂飞魄散,原来对方打算将他俩一网打尽吗! 扶着艰难行走的傻子,苏壳儿没头苍蝇似的在城中巷子里到处乱撞。这家放门口的夜桶被他撞翻了,那家晾在外面的衣服被他扯掉了,所经之处一片惊唿怒骂。 第6页 扶着傻子腰的手没一会儿就被濡湿了,知道那是什么的苏壳儿慌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的,不是被发现就是失血过多…… 苏壳儿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这种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他苏壳儿是混过几年帮派,可是……可是,他连只鸡都没杀过,被追上来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总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傻子受伤太重,需要静卧治疗。 巷子看起来幽深,然而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闭,根本无处可藏,苏壳儿一眼望过去,也仅有靠墙的那一堆柴禾可以勉强容纳他们两人。 “先在这儿躲一会儿吧。” 苏壳儿拖着傻子躲进去,傻子背上的那一箭实在太深,血流如注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傻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软软地靠在苏壳儿怀里,眉头因为痛苦而紧蹙着。 看上去伤势竟比他被捡到的那一晚还要深! 苏壳儿对医理一窍不通,进行简单的包扎后对着仍然在流血的伤口,着急起来。这样躲着又有什么用,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傻子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且也没有可以指望的人来救他们。 城中医馆还在另一条街上,走过去无疑要冒很大的风险。丢下傻子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叫大夫也不是不可行,毕竟追杀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一想到要将这种状态下的傻子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走,”苏壳儿拍醒傻子,扶着他起来,“不能睡,快跑。” 苏壳儿起身钻出柴堆,然而下一秒,他又缩了回去——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外面那个徘徊着的劲装男人应该就是追他们的那伙人吧?光天化日持械逗留,怎么都不会是要噼柴吧? 还好他机灵,没被发现。 等了许久,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壳儿才敢探出头四处打量。 巷子里空无一人。 “傻子,快出来!我带你去医馆。” 傻子一个踉跄,压得他直不起腰来,就在这时,耳边一阵风声,却是那人去而復返,正挥刀噼下来。 苏壳儿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也是因为他这一跪,才让两人躲过一劫,闪着寒光的刀刃拦腰砍断了傻子背上的那支箭。 再起身时苏壳儿手里抓了把雪,全撒在了没有防备的男人脸上。冰冷的雪粒撒进眼里,刺激得男人一阵闷哼。 苏壳儿来不及细看,拖着傻子就跑。 “对不起让一让,借过借过……”苏壳儿挟着快意识不清的傻子乱窜着,正着急心里没有办法的时候,问题又出来了——前面是个死胡同。 翻过去?抱歉,他苏壳儿没这个本事。 往回走?抱歉,他苏壳儿没有和敌人正面冲突的胆量。 一咬牙,苏壳儿几乎是拉扯着将傻子拖进就近的一户人家里。这户人家石头砌的大门砖瓦的房子,一看就是户有钱人家。苏壳儿推门而入,庭院梅花树下,一个长衫青年正在桌边悠闲地品茗。 异客的闯入,打扰到了他,不悦地抬眼,却在看到来人的相貌之后,一口新茶噎在嗓子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苏壳儿没注意到他纠结的面容,艰难地将傻子拖进来,关上门还不放心,整个人抵在身后的铁门上,隔着稀疏散落的雪花,望着这座庭院的主人。 “救救我们!”他说道,不是吶喊,也不是哀求。苏壳儿甚至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 不是他不急,对面坐着的青年,若是愿意施以援手,在看到他们满身血迹的狼狈模样时便会明白他们的境遇。 若是不愿意蹚浑水,那他再怎么死皮赖脸,都是徒劳。 本来会推门进来,将希望寄予一个陌生人身上,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碰运气而已。 “救他!”见青年没反应,苏壳儿又说了一声,这次语气里多了些急躁,难道这人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青年几个大跨步走过来,接过苏壳儿肩上的傻子:“他怎么了?” 问话还没问完就看见了傻子背上那个深可见骨的箭伤。 “进屋吧。”青年扶着傻子进了屋,卸下了重负的苏壳儿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天昏地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跑了这一路,精神太过紧绷了,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负荷的。 杨瑾出来看见倒在雪地里的苏壳儿,稍微愣了一下便好人做到底的把他也挪进了屋里。期间指尖悄悄探上苏壳儿的脉门,一号之下惊呆了——这竟是个不会半点功夫的普通人! 那人身边会有普通人? 杨瑾摇摇头,他不信。 这人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才能吧。 雪天昏暗的室内,只有窗户透进来几抹无力亮光。踏上趴着一个昏过去的男人,□□着的背部还插着支残箭,血已经煳住了伤口,然而外翻出来的肉却诡异的干净。 床边坐着的青年盯着男人一声jian笑,手里的银针发着诡异的锋芒—— 哼哼哼,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啊!hiahiahia! ☆、第8章 苏壳儿睁开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那个巴掌大的小窝,什么时候摆上了这么贵重的雕花小几?透着亮光的窗户,上面的窗纸崭新干净,静静垂在一旁的窗帘,布料比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还要好。 苏壳儿眨眨眼睛—— 好希望这是他的家啊。 唉,嘆口气,还是不要白日做梦的好。 “你醒了。”青年推门进来的,手里端着水盆,“洗把脸出来用早饭吧。” “早饭?” “嗯,你睡了好长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青年笑了一声,“要不是没在你身上发现伤口,我真要以为你是昏迷不醒了。” 说到这个……苏壳儿一阵没来由的紧张。 “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怎么样了?” “快死了。” “什么!”苏壳儿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会……”是没有给他请大夫吗?还是……即使请了大夫也无力回天? “他命硬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要去看看他。” 那可是他捡回来的人,捡回来只猫猫狗狗养一段时间都是有感情的,何况捡回来个人呢! 苏壳儿眼眶都红了,如果听到快死了的那个人是右护法,他不会有一丁点感触,但是现在要死了的,是傻子…… 杨竟一把拦住他:“箭埋得很深,差点伤及心肺,确实是快死了,不过……还好你们误打误撞闯进了我家里,公子我可是个神医,别说快死了,就是死人也能给救活,你就放心吧。” 苏壳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医? “这……这么巧?” 杨竟一脸臭屁不自觉摆正姿势的样子,无不在告诉苏壳儿,没错,他就是个神医!自封的神医! “那,麻烦你了!”苏壳儿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来。 “不麻烦,救死扶伤医者本职嘛,只是……”杨竟手一摊,“医药费出诊费麻烦小兄弟先付一下。” 什么!!刚起床的苏壳儿此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神,神医啊,那个……那个俺们俩都是穷苦百姓,药钱诊费什么的……额,这个,那个……” 杨竟作洗耳恭听状看着他,对他鼓励地笑着——他倒要看看,鬼无常的人能穷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厚颜无耻到赖他医药费的地步! 苏壳儿:“额,这个,医药费,这个……其实我和那人不熟!等他醒了你跟他要医药费!” 杨竟:“啊?” “对,你跟他要钱,反正我没钱。”守财奴苏壳儿不等神医反应过来,三两步跨出门去,“哎呀,好饿,吃早饭吃早饭。” 跟鬼无常要钱? 杨竟嘴角拉耸下来,往常给他治了那么多次伤,外带调理身体还附赠这样那样的药丸,他都没敢收过他一钱银子。 跟他要钱? 得了,他还是再当回义诊吧,留着这条小命,凭他妙手回春的本事,要多少钱没有。 苏壳儿背后,杨竟做了个鬼脸,待会儿就过去给他再多扎几针!哼! “神,神医,他怎么还没醒?”对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苏壳儿的这一声神医总叫得十分别扭。 “没事啊,”杨竟安慰道,“我再给他多扎几针就好了。” 苏壳儿满头黑线地看着被扎成刺猬的傻子,背后又被杨竟眼疾手快地添了几针。 虽然他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是扎成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嗯?”被这样问道的苏壳儿,一时不能理解神医所说的关系是什么范畴。斟酌良久,才开口说道:“他是我儿子。” 杨竟:“……” 骗鬼嘞! 他信就是傻子! 这种鬼话他这个聪明绝顶的神医是绝对不会信的! “所以……你儿子叫什么?”杨竟泄下气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眼前这个人是驻颜有术呢?万一躺这儿被他扎成毕业歌的人其实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鬼无常呢? 不明真相之前,他还是谨慎点好…… “哦,他叫傻子,出生的时候脑袋着地,摔傻了,所以就叫傻子。” 杨竟:“……” 这个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他绝对绝对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 “傻了?” 苏壳儿一脸真诚地点点头:“是啊,等他醒了你就知道了。” 堂堂麒麟帮的鬼无常右护法,那个总是让人感觉阴风恻恻的人,竟然傻了?! 杨竟半张着嘴,怎么都不能接受。 难怪啊,若放在以前,就是中了一箭,只要这箭没伤到要害,那人就可以撑着再战五百回合。而昨天他完全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扛着进来的…… 杨竟耷拉着脸,虽然这人以前老是欺负他,对他颐指气使的,看病从来不给钱,他研制的药丸也总被他抢劫一空。但是,他傻了…… “没事,我是神医,我会治好他的。”杨竟没沮丧多久,就恢復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第7页 倒是苏壳儿听到他这么说,愣住了。 “我觉得我儿子现在这么傻挺好的,不用治了。” “那不行,既然落到我神医的手里,大到断头疤小到臭脚气,我都要给他治好了,不然不是砸我神医的招牌嘛。” “不用了不用了,俺没钱给你……” “没事,不是说醒了跟他要嘛。” 苏壳儿囧了,他想起来方才为了赖掉医药费,推脱他和傻子不熟的事,现在又说傻子是他儿子……他这个……神医应该不会发现前后矛盾吧?呵呵,呵呵。 这时,床榻上的男人嘤了一声,悠悠转醒。目光首先对上的,是一下子凑到床边的苏壳儿。 苏壳儿看到他醒来十分高兴,却又不敢先出声,对着傻子惺忪的眼神,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只是背上中了一箭而已,脑袋上没有任何伤痕,应该……应该,不会变回去吧? 真不敢想像,如果醒来的傻子重新变回了鬼无常右护法,苏壳儿会是副什么表情。 “呜哇呜哇。”傻子开口,不清不楚地叫了一声。 杨竟满脸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傻了! 苏壳儿却是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了。 当机立断地拉着杨竟的手说道:“神医,这是我儿子我做主,你只要给他治外伤就行,不许给他治脑袋!” “啊?” “你要敢给他治,我我我……”苏壳儿发狠道,“你把他治好,我就再敲傻他,反正我儿子我说了算!” 杨竟含泪点点头,这人到底是鬼无常的什么人啊!对他这么狠,竟然要他做一辈子傻子!想过去如此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如何能心甘情愿就此做个傻子? 哼,他是神医,伤药里偷偷多加几味药,吃食里加点料,简直轻而易举易如反掌!哼!这个男人,真是太天真了! 那边苏壳儿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出来添置个年货,竟然就给遇上了杀身之货! 好在傻子现在醒了,想想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恃无恐地破门而入,神医不是神仙,到时候别再连累了他。 想及此,苏壳儿诚恳地说道:“今天夜里趁黑咱爷俩就出城回家了,这两天劳烦神医了,神医您再给抓点药,给傻子带回去用。” “今天夜里?”杨竟惊唿,“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半个月内都不易走动,你怎么这么不顾及他的身体!” “我是怕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想来就是因为来了城里暴露了才会引来追杀,还是去乡下吧,人少封闭,他们找不着。” “谁要追杀你们?” “不知道啊,所以才危险啊,那些人就挨家挨户的搜,很快也该搜到这儿来了……神医你会武功么?” 神医炯炯有神:“我是神医,我不需要会武功。” “对吧,你看,到时候追杀的人找过来,给您带来危险我们多过意不去……没事儿您放心,我趁黑扶着傻子慢慢走,不碍事的。” “不行,那万一他们堵在城门口怎么办?你们不是被抓个正着?” 这样一想,确实是不易出城,然而守在城里又迟早会被搜出来…… 苏壳儿揪紧了眉头,这时只听杨竟下了决心似的说道:“看来,还是得要本神医出马了!” ☆、第9章 9 年关将至,旅人归家,百姓赶集,正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站的笔直,一眨不眨地盯着进出城的人,就怕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叫大家都过不好年。 不过城门口两队士兵,没有一个注意到不远处的街头巷角,甚至是高处的房顶上,每隔几米便有一个灰头灰脸却眼神犀利的蒙面人蹲守在那里。 上回失手了,这一次,他们要鬼无常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带刀之人静静地地埋伏在城门口,只等那受了伤的鬼无常路过便跳出来一举将其击毙,再趁守城官兵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之时悄然逃离。 这个计划本该没有任何意外,麒麟帮已灭,昨日陪在鬼无常身边的也不过是个寻常小卒,鬼无常硬生生地受了一箭,哪怕他武功盖世,也定然逃不过他们几人的围攻! 然而几人足足等了三天,这三天里又下了一场雪,彻底掩盖了他们存在的痕迹,他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却没见着一个像鬼许昌的的人。 期间暗中在城里搜寻的人次次无功而返。 城里搜不到人,出陈赫的唯一入口也没见到他。 那么鬼无常能去哪儿呢? 带头的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怎么也想不明白人是怎么熘的…… 而此时五十里开外的一个小村庄里。 苏壳儿气急败坏地指着杨竟:“一共就两只鸡腿你竟然全吃了!” 杨竟望望手里干巴巴的柴鸡腿:“是啊,怎么了?鸡最好吃的部分不就是鸡腿吗?” “那是爷买来给傻子补身体的!你个活蹦乱跳的庸医干嘛抢着吃?” “那不是还有吗?”杨竟指指旁边的盘子里只少了两只腿的全鸡,“剩下那么大,都给他!” 苏壳儿望着那只皮包骨头的瘦鸡,也不好意思说出除了鸡腿没什么肉了之类的话。毕竟贪便宜从村里鸡贩子那里买了只最瘦的鸡的人是他自己。 杨竟啃了几口就将鸡腿扔在了一边,傻子蹲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盯着他看,视线随着他优美的动作滑过一个弧度,仍然盯着地上没啃干净的鸡腿看。 喉咙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苏壳儿一脚踹在了杨竟身上:“滚去城里买十只鸡五只鸭回来!” 不是他粗鲁,而是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神医此人,就是个欠打的,好好说话不行,非得别人踹几脚骂几句才觉得舒坦乖乖做事的人。 而且赖在他家里几天都不想走,大有磨到过年的趋势。 既然如此……他苏小爷要点住宿费伙食费……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杨竟果然没什么脾气地灰熘熘地滚出了他的房子。 那天他们三人做了一辆轿子出城,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轿子里不止一个人的重量,特地花钱雇了会功夫的人抬轿。而守城官兵见了杨竟这张脸,也没再敢搜查下去。 神医的名号,可比武林盟主什么的好使多了,毕竟官阶再高,也算不准生老病死。万一一个天灾人祸,还得求着大夫治病救人不是。 “那些是什么人?” “护法以前的仇家呗。”杨竟想也没想嘴巴一秃噜就给说出来,完了也暗道不对。 苏壳儿一脸惊讶地盯着他:“你认识傻子?” “我……咳,本神医有幸给右护法治过几回伤。” “哦,”苏壳儿将信将疑,想起什么似的,“那你还要收钱?” “呵呵,”杨竟干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怎么敢收右护法的银子……” “你刚刚就抢了右护法的鸡腿。” “……”杨竟抬脚迈出门槛,“我马上去城里给护法多买十倍的鸡鸭鱼肉。” 这还差不多,苏壳儿满意了,本来趁着赶集就是要置办些年货的,结果摊上这么个事,屁都没买着,这下挺好,不花一分钱就能过个饱年…… 一转头看见傻子偷偷摸走了桌上剩下的鸡肉,躲到了桌角边上,埋头动物似的啃着,一双发亮的眼睛也像护食的动物一样戒备着。 苏壳儿一看到他这样子就生气,一脚踢在他撅着的屁股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神医这一走就是三四天,眼看着明儿就是年三十了,家家张灯结彩杀羊宰鸡的准备过年,就只有他们家,冷灶粗粮,两个男人盘腿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冷清得没一点过年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柴火眼看着烧完今晚的,明儿就没得用了,年三十还要去后山上砍柴,这真是苏壳儿过得最悽惨的年了。 捡了个牛逼的右护法,却是个傻的,一分钱没捞到不说,还白吃白喝他苏小爷的。 遇着个有钱的神医把,这么多天不见人影……肯定是跑了…… 苏壳儿咬牙切齿,别再叫他遇上,不然他就叫傻子揍他丫的! 傻子望着苏壳儿扭曲了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面缩了缩。 正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 “苏哥哥你在吗?” 听这甜腻的声音,除了隔壁那个如花似玉的倪丫不会再有旁人了。 苏壳儿踢了一脚傻子:“你去,开门。” 傻子竟然听懂了似的,慢腾腾地挪下床,以要把门拆了的架势开了门。 苏壳儿正惊奇着傻子的智力的精进,就看到他一把夺过来倪丫手里的食盒,蹲墙角吃去了。 切!原来是狗鼻子闻到了好吃的味道了? “傻哥哥别急,都是给你的。”倪丫甜甜地笑道,“这不快过年了,我娘做了好多点心,特地让我送过来给傻哥哥尝尝的。” 苏壳儿瞥了一眼食盒里白的绿的红的黄的十分精緻的糕点,咽了口口水……给傻哥哥尝尝?不给苏哥哥也顺便尝尝吗? 倪丫走过去蹲在了傻子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傻哥哥,里面也有倪丫亲手做的哦,你要全部吃完哦,不然倪丫会伤心的。” 苏壳儿白了眼傻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需要她提醒,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根本剩不下半点残渣。 苏壳儿又吞咽了一下。晚饭还没吃,好饿啊……傻子会不会留一点给他啊…… “那苏哥哥我走啦。” “哎我送你,”苏壳儿跳下炕,意思性地把人送到了门口,“替我谢谢郝大娘,老送吃的过来,叫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送走了倪丫,苏壳儿回头再看那食盒,竟然已经空空如也,傻子正狗似的挨个舔着自己的爪子…… 他竟然真的一块都没有留给他! 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明知道自己不能和一个傻子计较,苏壳儿还是生气了。 这下挺好,傻子吃饱了,他气饱了,也不用做饭了,能省一顿是一顿。 苏壳儿合衣倒头就睡,迷迷煳煳中感觉到傻子舔完了爪子,便乖乖地熄了灯,躺在了他旁边。 第8页 总算还知道熄灯。 苏壳儿心里好受了一些,睡了过去。 ☆、第10章 10. 傻子蹲在墙角呆呆地看着苏壳儿。 后者蒸了一锅馒头,多套了件麻衣,重新绑紧了篓子的绳带,拿起门口檐下斧头甩了甩,在石头上磨了几下,最后背起篓子,将麻绳和斧头丢进去,又揣了几个馒头在怀里。 然后走到傻子面前毫不犹豫额地踹了他一脚:“走啊!” 傻子挨了一顿踹,下意识地就要躲,又看到苏壳儿背着个篓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苏壳儿回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篓子就掉进了他怀里。 “你背。” 傻子接到篓子,探头进去瞧了瞧,一捆麻绳,一柄斧头。 嗯,没吃的。 傻子随手扔了篓子,斧子掉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苏壳儿回头脸都气青了,噼头盖脸地一顿连打带骂。 “你个痴子傻子呆子蠢蛋!这是上山砍柴用的傢伙事儿,你说扔就扔了?你个败家子你在老子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天叫你背个篓子你就甩脸不干了你这个白眼狼二百五……” 傻子不停闪躲,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时候围墙那边探出个秀气的脑袋。 “哎呦苏哥哥!你干嘛打傻哥哥啊!”倪丫满脸怒火,“你不想收留他跟我们说,我们家自然会好吃好喝地招待傻哥哥,傻哥哥傻了本来就可怜,你怎么还能下得去手打他呢!” “……”苏壳儿袖了手,讪讪地咳了一声,“玩闹而已玩闹而已。” “哼,”倪丫白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傻哥哥你过来,还没吃早饭吧,这儿有些糕点你拿去吃吧。” 糕点?苏壳儿望着那晶莹翠绿形状优美可爱的点心,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他也没吃早饭呢,昨儿一食盒的点心都进了傻子的肚子,今天又给他送吃的,这个倪丫献殷勤献得也太殷勤了吧! 傻子可不管这些,看见倪丫手里的好吃的就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似的,自发地靠了过去。 苏壳儿一把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个馒头:“不用倪姑娘费心了,我们有吃的。” 他把馒头塞进傻子手里,傻子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望望那边一盘又香又好看的点心,右脚抬了起来。 苏壳儿拽了他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傻子!你嫌弃馒头没有人家的点心好吃?还是嫌弃小爷我没人家姑娘好看?” 气急之下一时口快,也没仔细去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好啊!你既然嫌弃,你就去她家里去吧,当上门女婿还是当傻宠随便你乐意,反正……反正,我苏小爷不要你了!” 傻子可听不懂他说的这些,见他松了拽他袖子的手,便三两步地跨到倪丫面前,望了她一眼,就拿过盘子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往嘴里塞,待走回苏壳儿身边,盘子里就只剩下两块糕点了。 苏壳儿眼巴巴地馋着好久的吃食,没想到回回都一个不剩地进了傻子的肚子里。 他咽了口唾沫,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傻子不明所以,盯着盘子里的糕点许久,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拦在苏壳儿面前,捏了块糕点就塞进了苏壳儿的嘴里。 苏壳儿:“……”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傻子最近越来越通人情世故了?竟然能看得懂他的脸色,塞吃的的动作虽然有些粗鲁,却也懂得分享了? 这样下去……傻子迟早会恢復清明的神智,重新变回以前那个阴狠的鬼无常…… 鬼无常回来的时候,傻子就死了…… “苏哥哥!你们背着篓子干嘛去呀!” 正在苏壳儿胡思乱想的时候,倪丫绕过自家院门,竟然不顾闺秀礼仪,一下子扑在了苏壳儿的背上。 别看她细瘦小小的,力道竟十分之大,苏壳儿被她这一扑就像受到了重击,立马咳得惊天动地,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我们,我们去后山上砍些柴火。”苏壳儿赶忙避开来,揉着似乎要被震碎的心口,“你们家却柴火吗?我们两个大男人上山,可以顺便帮你们也带一些。” “好啊好啊,谢谢苏哥哥。”倪丫眼睛亮亮的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你个傻子看什么看!从我嘴里掉地上的你还想吃?走了走了!” 入寒之后就接二连三的大降雪,山路被大雪覆盖,看不清楚而又湿滑难走,还好苏壳儿隔着十天半个月就会上来一趟,坎些柴采些野生蔬菜,有时候也会下个陷阱捉些小动物,所以这条路他还算熟悉。 只是降雪之后天气格外寒冷,又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想多集些木柴好过年,所以沿路近些低些地方的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一副被扫掠过的痕迹。 苏壳儿望着高处的树枝:“傻子,你能够得着吗?” 傻子背着苏壳儿强行给他套上去的篓子不明所以,苏壳儿白了他一眼,拿出斧子亲自示范给他看:“像这个样子,挥斧头,砍断这很树枝,明白?” 傻子仍然傻傻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动,明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苏壳儿认命了,看来这苦力活还得他自己做,他挑了棵看上去十分结实的树,围着转了几圈,拍了拍树干。 “在下面等着。” 苏壳儿摩拳擦掌,然后竟然十分灵活地上了树。傻子呆站几秒,竟然也要往上爬,被苏壳儿一声呵斥,吓得不敢动了。 两人相处,时常叫苏壳儿有种养的不是人,而是某类大型犬科动物的错觉。 一只贪吃却胆小的犬科。 苏壳儿攀爬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摸索着去砍这根树枝上的副枝。在平时很轻松的活,也许是因为雪后树枝湿滑的原因,也许是苏壳儿穿得太臃肿的原因,又或许是下面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原因,反正因为这样那样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的原因,苏壳儿手下不稳,一下子没扒住树干,滑了下去。 掉下去的一瞬间,苏壳儿的脑子是断片的,对于竟然会从树上掉落的事怎么都不能接受。 之后就是恐惧—— 他啊地叫出声,心里想的全是他要死了他要被摔死了的。 再下一秒,他摔在了雪地上。 没有想像的疼,苏壳儿闷哼一声,睁眼看到了头顶的那根树枝。 唿,还好不是很高。 他揉揉后背,这才发现他并不是直接落在地上的……傻子竟然在他下落的那一瞬间飞扑过来,垫在了他身下! 苏壳儿望着趴在地上闭着眼不省人事的傻子,一下子慌了神。 “傻子!傻子!”无论他怎么拍打喊叫,傻子都一动不动,脸色发白,紧闭着眼睛,表情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苏壳儿颤抖着扒开他的衣服,果然看到傻子后背上开始癒合的伤口又裂开,冷天里流的血似乎更浓稠了。 得赶快找到神医! 苏壳儿只有这一个念头。 冬天的后山连药糙都难找,对疗伤一窍不通的苏壳儿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去找神医。 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苏壳儿安慰自己,之前受伤的时候都没事,现在只是伤口裂开来而已,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即便这样,背起傻子的时候,苏壳儿还是手脚发颤,摔倒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勉强能把人背在身上,却因为傻子比他高壮许多,两只脚还在地上。 苏壳儿背着他一路拖行,几乎花光了他苏小爷这辈子所有的力气,苏壳儿背着傻子,就好像蜗牛背了沉重的壳,也只能走得像蜗牛一样慢。 实在走不动了便放下来歇一歇。傻子还是没有醒,苏壳儿掏出怀里的馒头,撕了一块放傻子鼻子下面。 “你不是贪吃吗?快醒来吃馒头啊,你醒一醒,醒过来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还是你嫌弃馒头没有隔壁姑娘的点心好吃?你醒一醒,我带你回去去跟她家要,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傻子,你醒一醒啊傻子!” 明知道对方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苏壳儿还是焦急得快哭出来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平时总欺负傻子,却是一直真心当他是自己的家人的。 大冷天雪地里荒无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苏壳儿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天这么冷,傻子流了好多血,现在没事,却不敢说这样拖下去也没事。 苏壳儿一咬牙,重新将人背起来。 “傻子你再撑一下,马上就回去了,回去我就去喊王赤脚先给你看看,然后再去找那个神医,要点灵丹妙药,叫你不疼不痒的两天痊癒伤口,好不好?你不要睡了,起来自己走吧好不好?爷我真的背不动了……” ☆、第11章 还没进家门,苏壳儿就看见自家两道门大敞着。 神医回来了?苏壳儿大喜过望,这可刚巧赶上了。 然而等他进屋看清了情况,才明白髮生了什么—— 有陌生人进了家里。 桌子倒了,锅碗瓢盆被砸在了地上,柜子坏了一边的门,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还被扯出来扔到地上满是泥脚印,被子被撕成了两半,棉絮都跑出来了。 苏壳儿将傻子放到炕上就赶忙奔向自己的小金库,还好银子还在,只是装钱的罐子被泄愤地踢倒磕破了一些。 种种痕迹都表明来的是敌非友,一无所获之后就拿他的东西撒气。 还好苏壳儿除了那点碎银子,家里的东西都不值钱。 苏壳儿摸了摸傻子的脑袋:“我去叫王赤脚。” 出了门不放心,想了想又回头把门锁上,还拿了根扁担卡在了门框上堵着。不放心傻子一个人留在被袭击过的家里,又不得不去叫大夫,着急的苏壳儿跑得飞快,路过隔壁的时候,余光瞄到隔壁倪丫家竟然也是房门大敞空无一人,两个女人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么说不止他一家遭到了袭击? 苏壳儿想不明白了。 王赤脚对着伤口琢磨半天,说道:“这伤得不轻啊。” 苏壳儿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了。 “不过用的药很灵啊,恢復得很好啊。” 苏壳儿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但是怎么会又裂开了呢?啧啧,这就好像又受了一次伤,虽不如上次的兇险,却也很严重啊。” 苏壳儿:“……” 第9页 他一把揪起王赤脚的衣领:“你只要告诉我他怎么样才会醒就行了!”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王赤脚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衣领,“你再这样粗鲁我不治了!” 苏壳儿赶忙放开了他。 “哎,要说这小兄弟也真可怜,怎么接二连三的生病受伤呢?”神医拿出自己的药箱子,取出伤药给傻子抹了,“这伤虽然裂开了,却危及不到生命,顶多会烧一场,然后伤口会自己癒合的,你就放心吧,至于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为什么?” “却不是伤口的问题,应该是……”王赤脚指指自己的脑子,“这儿的问题。” “脑袋的问题?” “我问你,他是不是摔倒了才会导致伤口裂开昏迷不醒的?” “……咳,是的。” “这就对了,”王赤脚摸着不存在的鬍子,“依老夫之见,他之前脑部就受过重伤,这次又受到了钝击,人脑精细,如何能不昏迷?”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不急,不急。” “……”苏壳儿将王赤脚推出门,“滚滚滚滚滚!” “哎,年轻人不要如此粗鲁,你还没给钱呢,你在这样子下次可请不动老夫了我告诉你……” “送”走王赤脚,苏壳儿看着炕上昏迷不醒的傻子沉思起来,看来还是要去找神医啊,去城里上回遇见他的那处宅子找,只是傻子现在昏迷不醒,生活难以自理,兼之也不知道是谁将家里破坏成这样,他很怕那些人会再来寻仇。 虽然没正面交过手,但十有八九是冲着鬼无常右护法来的…… 苏壳儿想起方才路过隔壁郝大娘家时看到的情况,他倏地起身,别是傻子连累了她们了吧! 从他家到隔壁,几步路的距离,苏壳儿却能脑补出当时的情景—— 上次she伤了傻子的那伙人,嗅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他家里来,没找到傻子之后,愤怒得就差拆了他的房子,这时候隔壁倪丫听见动静以为她们回来了,兴沖沖地跑过来,结果正撞上这一幕,那伙人干脆就来了个杀人灭口,倪丫高声唿救,引来郝大娘,可惜郝大娘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只是,尸体…… 快要踏进倪丫家的脚一顿,改为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进去,同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条fèng。 “倪丫?郝大娘?你们在吗?”苏壳儿轻声叫道,生怕声音太大,吵到什么似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一叫,倪丫和郝大娘竟然从屋内走出来了。看到她俩,苏壳儿吓了一大跳,镇静下来才汗颜地发现自己想多了。 “苏哥哥,你们回来啦?”倪丫探头朝他身后看了看,“傻哥哥呢?” “哦,他……睡觉了。”不知道为什么,苏壳儿下意识地不想让她们知道傻子昏迷不醒的事,“我看你们家门大敞着,怕你们两个女人家出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我们能有什么事……倪丫,你刚刚回来忘了关门了?” “哦,对,是我忘了关门了,苏哥哥,谢谢你关心了。” “你们没事就好,”苏壳儿点头,又看了她们一眼,总觉得两人今天有些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哎,等等。”郝大娘突然叫住他,去厨房拿了个食盒出来,看到熟悉的食盒,苏壳儿有些无语,不会又是那种莹绿色的糕点吧? “娘!”倪丫挽住郝大娘的手,“这……就剩最后这点了我还要吃呢,您不能,再给傻哥哥吃了!” “倪丫乖,你想吃娘再给你做,这些就给小哥吧。” 倪丫这一说,苏壳儿就跟自家孩子抢了别家孩子的吃的一样惭愧。 “大娘您还是留给倪丫吧,傻子已经吃了不少了……” “给你就拿着,”郝大娘态度却十分坚定,“给那位小哥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 “……” 苏壳儿心里又不是滋味了,明明他才是正主的邻居,怎么一个个都对个傻子这么好? 他也想吃好伐…… 回去后傻子仍然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要转醒的迹象。苏壳儿将食盒放在桌上,怕傻子醒了之后眼瞎看不到,想想又将盖子打开,端出那碟糕点,果然又是莹绿这样的颜色。 是绿豆糕吗?冬天做绿豆糕? 苏壳儿凑鼻子上去闻了闻,没有绿豆的味道,却也问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舔舔嘴唇,很想尝一块,又转头看看床榻上的傻子,算了,他就爱吃这个,都给他吧。 苏壳儿本来想将傻子託付给隔壁母女照看几天,他好去请神医,可是刚刚转那么一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放心这母女俩。 母女二人从城里突然搬回乡下,家里也没个男人,也不知道靠什么过活,更没见过什么来往的亲戚朋友。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傻子热情过头了,天天给吃的,他们俩出门就一定能碰上母女俩中的一个。 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来着实有些不寻常。 看来这个村子住不得了。苏壳儿脱衣上炕,明儿买辆村里的牛车,铺上糙席被子,直接带着傻子住进神医家里去吧。 神医是傻子的旧识,又救过傻子,只有他不会害他。 苏壳儿心里有了主意,放下心来,累了一天的他也懒得做饭洗漱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直到半夜,被熟悉的动静吵醒——傻子又发烧了。 一回生二回熟,傻子这回再发烧,苏壳儿就不像上回那么紧张了,轻车熟路的打了水拧了毛巾给傻子敷上,棉被扯成两半,只能将里面的被胎裹在了傻子身上。 本来今天要去砍柴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柴苏壳儿一咬牙,将桌子凳子拆了,总算烧热了炕。 傻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看上去挺壮实的人发个烧就像做噩梦的孩子一样又哭又闹的。 “好了好了,”苏壳儿拍这他的背,真的有种在养儿子的错觉,“待会儿就好了……” “冷……” 苏壳儿手触电似的勐地一抖。 他没有听错吧?刚刚傻子说了,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肉,不过如果jj不给发就没办法了 ☆、第12章 12. 苏壳儿给他掖被子的手触电似的勐的一抖。 受重击把脑子摔坏了,再受重击就能把脑子摔好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 那,他这寒碜的炕上躺着的,就不是那个只知道吃的傻子,而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右护法了? 苏壳儿下意识地往床尾挪了挪。 大半夜诈尸都不带这么吓人的。 “冷。” 傻子闭着眼,眉头紧紧蹙着,好像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苏壳儿给他餵了点水,有些纠结地看着床上的人。 发个烧而已,不至于像中毒了一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吧?苏壳儿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傻子的脸颊。 “右护法?右护法?” 傻子当然没有回应他,反而背过身去,整个人蜷缩起来。 苏壳儿看他这副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好像,傻子是被他砸到才昏过去的…… 王赤脚的药早给他吃过了,记得上回傻子发烧,吃的也是王赤脚家的药,当时傻子也没像这回这样痛苦啊。 苏壳儿心里没底,难免就有些慌张,想着是不是因为傻子快恢復神智了所以反常的原因。 “傻子?傻子?”苏壳儿叫了两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能拿来取暖的衣服都给傻子围上了,最后想了想,自己也爬上了炕,将傻子整个搂在怀里。 触到傻子皮肤的时候苏壳儿一惊,傻子浑身滚烫,却还在一直喊冷,他不懂医理,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他。 “傻子,不,右护法,您吉人有天相,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早上苏壳儿神智稍微清醒就立刻睁开了眼睛,翻过身来要去查探傻子的体温。 这一动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衣服里紧紧掐着他的腰让他都没有办法翻身的大手,以及腿根里硌得他有点蛋疼的膝盖,都不太对劲。 睁着眼冷静了一下,苏壳儿叫了声。 “右护法?” 没声音。 “傻子?” 还是没声音。 苏壳儿费力的扒开大手,翻过身去,就看见一张睡梦中都傻透了的脸。 他抬起手,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脸上。 睡梦中被打的傻子惊得浑身一颤醒了过来,捂着被打疼的脸颊一脸惊慌不定地看着苏壳儿。 唿,还是傻子。 那就好,那就好。 苏壳儿再一脚踹开他的腿:“规矩点!” 苏壳儿教训完傻子,气势十足地抖了抖没啥形状凌乱的被胎,往自己这边扒拉扒拉,闭上眼继续睡。 天刚蒙蒙亮,还早呢。 让他没想到的是,向来胆小,打一巴掌能蹲墙角蹲半天的傻子竟然又抱了上来。 不仅抱上来了,两只手还十分自觉地又从苏壳儿的襟口伸进了他的怀里。 苏壳儿脸都青了,这都什么习惯啊。 待傻子的腿也像之前那样想要挤进他的腿fèng的时候,苏壳儿不能忍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连人带被子将傻子踢下了炕。 掉地上的傻子一脸无辜地盯着苏壳儿。 那眼神不知怎地突然让苏壳儿想起,那天两个美人儿骑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傻子也是这样,偏头过来牢牢地盯着他。 只是不同的是,那天傻子眼里带上了狂热。 苏壳儿尴尬的瞥过眼神,重新躺回去,将枕头捂在脸上。 不管了,傻子嘛,毛病多也是正常。 他苏小爷要是跟他计较,迟早得气死。 所以过了一会儿,傻子又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爬回炕,重新以八爪鱼的姿势抱住他的时候,苏壳儿没有再理他。 孩子睡觉总喜欢搂着大人睡嘛。嗯,他可以理解的。 昨天照看傻子到半夜,可没精力陪他折腾。 第10页 苏壳儿走在大街上,手里一个鼓囊囊的钱袋,里面是救了右护法帮里给的奖励,黄澄澄的金锞子,足足有二十枚! 他喜滋滋地走着,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正盘算着是拿这些钱买房子呢,还是买地呢,还是买房又买地呢。 正在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女,美女穿着薄纱,里面的肚兜红牡丹肚兜隐约可见,她挥动着手里的帕子直直地朝着苏壳儿走来,两步开外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苏壳儿张着嘴巴,口水流了一地。 极品美女啊!他苏小爷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女人! 美女的帕子轻拂过他的脸颊,妖艷的小眼神一勾,就像勾魂似的将苏壳儿勾去了旁边的客栈里。客栈的掌柜笑得可热情了,还给他们开了最上等的客房。 红纱帐,金丝被。美人儿衣衫半褪。 苏壳儿忙不迭地脱光了自己,扑了过去。 春宵帐暖,身下的物事被美人儿含在嘴里百般□□,直到一阵类似尿床的感觉穿进他的脑子里,苏壳儿勐的惊醒了。 他赶忙掀开被子,然后就被惊到了。 他真的做了个春梦,然后还真的慡到了。 不过并不能怪他欲。求不,因为他会做这种梦,是因为有只不老实的手,正揉弄着他的命根子。 从绝世美女变成硬邦邦的傻子的冲击实在太大,苏壳儿怎么都没办法接受,傻子的唇凑了上来,啃咬舔舐他脖颈处的皮肤。湿滑的感觉使得苏壳儿又是一个激灵。 “右,右护法?” 傻子没有吭声,搂紧了他。 苏壳儿转过去看,果然在傻子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狂热。 “右护法,您……有需求,小的去帮你找十个八个女人过来,小的……不好吃啊……” “右护法,您要是……好这口,小的也可以去找小倌给您,保证个个比小的清秀活好……” “右护法,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还要娶媳妇呢!” 苏壳儿嚎了半天对方的都没搭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右护法?”苏壳儿叫了一声,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便改口道,“傻子?” 还是没反应。 苏壳儿闭上眼,横着脑袋抬手拍了傻子一巴掌。 腰上的手一缩,再睁眼果然看到了傻子一脸畏瑟地表情。 这是……没恢復? 苏壳儿唿出一口气,心里陡然明亮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十分不愿意傻子变回那个阴晴不定冷漠无常的右护法,自打傻子说了个“冷”字,他便一直万分戒备提防着。 直到此时,傻子已经退烧了,并且还是他的那个傻子,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 “不要闹啊,爷知道你年轻憋不住,年后再带你去红袖招行了吧。” 傻子当然听不懂他的话,记吃不记打的他很快又缠了上去,苏壳儿一遍又一遍地挡开他的手,他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抱上去,就好像苏壳儿身上抹了能让他上瘾的药一样,简直比吃的还要诱惑他了。 “傻子!”苏壳儿没耐心了,大清早的,如果是和个美人儿,他还有心情颠鸾倒凤戏耍一番,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拉扯不清的,这叫什么事啊! “傻子!你给爷住手,爷真的要生气了!” 傻子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愣了一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扑了过来,手指直捣黄龙摸上了他的屁股。 “啪!” 苏壳儿真生气了,他也是个有脾气的血性男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傻子被打懵了。 只有两三岁的智力的他,不能理解苏壳儿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之前还一起做过这种事不是吗?他感觉很好想再做一次,就好像吃过一顿肉很难忘想再吃一顿是一样的道理啊,为什么苏壳儿会这么生气呢? 他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委屈,当然他自己是不能理解或是述说这种感情的,他只能用行动来代替他的想法。 傻子直接将苏壳儿摁在了炕上。 傻子本就比他高比他壮,之前又是练武的,就是傻了,底子还在,真的认真起来根本不是他这种平民百姓能抵抗得了的。 当傻子一只手束缚住他胡乱挥舞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毫不温柔地撕扯着他的衣服的时候,苏壳儿终于惊慌起来。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3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封,先发点上来,最近工作很忙,有空了就更 “傻子!傻子!”苏壳儿大叫着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力量悬殊之下,一股被压迫的窒息感让苏壳儿有种几乎下一刻会被撕碎的错觉。 “放开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的好不好?” 傻子哪里能听得进去,哪怕他变傻了,男人的身体,男人的本能还在,别说吃的了,就是现在旁边躺着个花枝招展的美女,也不一定比他眼里的苏壳儿有吸引力。 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天红袖招里,躺在吟哦的女人身下的苏壳儿,满脸隐忍的生动表情,印象之深刻,超过了红袖招里所有的女人。 床上的苏壳儿,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就好像每天早上那样,睡着睡着就将傻子吸引了过去,非得搂搂抱抱伸手进去摸几把才觉得圆满。 隔壁倪丫家的点心,和苏壳儿,是傻子为数不多的意识里,不能缺欠的东西。 他看着苏壳儿此时有些躲闪的表情,本能驱使他亲了过去,就好像在品尝什么诱人的芬芳似的。而实际上,苏壳儿的味道对他来说也绝对不会逊于糕点的美味。 “傻子,傻子——” 当衣服全部被剥落,只剩个裤脚还挂在腿弯的时候,苏壳儿已经涨红了脸,几乎要被逼出眼泪来。虽然不想,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一个爷们被这样压迫的时候,心里也是害怕的。 “傻子!你让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苏壳儿摆出最兇狠的表情,平时这个时候,傻子早就畏惧地抱头蹲墙角了,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都红了,样子比苏壳儿还要兇狠,最糟糕的是,他身下不容忽视的兇器,正恶狠狠地抵着苏壳儿。 傻子不懂得同性之事的技巧,他只能横冲乱撞,因为没了正常人的理智,便可以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这样狠狠撞击苏壳儿饱满的臀部也很舒服,但是在撞到某处凹陷之地的时候,更加舒慡的感觉叫他福灵心至。 就是这儿了,他想。 傻子撞进去的那一瞬间,苏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从没体验过的感觉,痛得失去了神智,身体整个被噼开,内脏都要被戳穿了。 “哇啊——” 苏小爷没骨气地大哭起来。 放在以前,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会有被强上的一天。 大概也从来没想过,强了自己的男人,是他养了好些天、好吃好喝供着的人。 苏壳儿只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如果不捡一个傻子回来,他现在应该暖洋洋地躺在炕上吃着压货等过年。 而不是在年三十的早上,被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男人摁在破碎的被褥上,肆意地进出发泄。 相比于苏壳儿灭顶的痛苦,傻子则是天堂般的快活。 仿佛生来就该这样似的,进去之后他便自发地动了起来,没有谁交过他,记忆中也没有半点残留的印象,但他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比起红袖招里不真实的情爱,这场风花雪月才更销魂。 ☆、第14章 比意识先醒的,是尖锐的痛觉。 苏壳儿还未睁开眼睛,各种记忆便已扑面而来,他有短暂的窒息。 他被傻子强上了。 他养的傻子,强迫了他。 身后的人不懂他的心情,正抱着他又揉又舔,若是之前的那场□□里,苏壳儿是心甘情愿的,那身后人的动作将是最温情脉脉地温存。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傻子那大型犬科似的沉重且cháo湿的唿吸喷洒在脖颈上,苏壳儿就像被虫子钻了心一样难以忍受。 他掀被起床,不出意料地腿一软跌下了炕。 一身龌龊的痕迹瘫坐在地上,真真的狼狈至极。 “你走吧,”他说,“傻子,你走吧,我养不起你了。” 如果他只要容身之处,他可以腾出一半的炕给他。如果他只要一餐之饱,他可以省出一半的口粮给他。 但如果傻子的需求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至现在这种情况,他没有办法也不想满足的时候,他只能昧着良心,捨弃他了。 傻子听不懂他的话,看到苏壳儿跌下了床,他也下了炕,偎到苏壳儿身边,伸手就要去揉他的屁股。 “呜呜呜呜——” 似乎是在说,跌疼了吧,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苏壳儿打开他的手。 傻子的智力在慢慢恢復,他能感觉得到,迟早有一天,他会完全恢復,重新变回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无常。 右护法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壳儿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傻子的名字。 帮里没人敢直唿右护法的名讳,这也导致他的名字渐渐被人淡忘直至他理所当然地姓鬼名无常。 “傻子,”苏壳儿牵起傻子的手,领他出门,“走吧。” 他甚至还对傻子笑了笑,仿佛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过了今天,他和这个人,不管是傻子也好,是鬼无常也好,都再没有半点联繫,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所以他原谅他。 不过再也不想看到他而已。 苏壳儿敲响隔壁的大门,郝大娘开门出来,看到一身整齐衣物还端着自己的碗的傻子,也有了些预感。 “你这是?” “今年年荒,我养不起他了,你们不是挺喜欢他的?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郝大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领了傻子进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壳儿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 其实算算,傻子来他家前后也不过二十多天,却好像已经养了他二十几年一样不舍。 他把他捡回家之后,傻子就总是受伤。郝大娘家那么有钱,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吧。 第11页 苏壳儿回去后盖上破被子闷头就睡。 身后的上不过走了那么几步,就又流血了,不过他也不想管了。 迷迷煳煳中,苏壳儿想,这真特么是他过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新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忙得昏天黑地。。。。对不起了各位看官 ☆、第15章 15. 苏壳儿发起了高烧。 向来硬朗的他,终于还是没能忍受住深入体内的痛楚。 他梦见自己在爬一座山,很高很高的山,仰着脖子都望不到顶的高山,却要他两条腿爬上去。 这真是难于上青天的状况了。 不仅如此,山路上还障碍重重,刀山火海荆棘冰窟,他挨个地走过去,尖锐的痛楚从腿根传遍全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身体就像针插似的痛得难以忍受。 这是个噩梦。 梦里的苏壳儿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一阵敲门声唤醒了他的意识,也将他从梦里拉回现实。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不减分毫。 “谁啊。”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石子磨过一样粗砾,干得快冒烟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发烧了。 门外无人应答,敲门声又响了几下。 苏壳儿起身下炕,给傻子买的药还剩一点,他打算煎一副喝喝。 打开门却愣住了。 门外傻子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站着,看到门开了,理所当然地绕过苏壳儿进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这是…… 屋里锅碗瓢盆挨个响过的声音明确地诉说着,没错,傻子就是到点回来吃饭的。 苏壳儿无奈地回头:“我没有做饭,你就在郝大娘家吃吧。” 这样说着,苏壳儿注意到门边上委屈地站着的倪丫。 “他说什么也不吃我们家的饭,非得要回来……” “这样不行,他傻,听不懂你们的话,你们得拦住他。” “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谁拦得住他啊。”倪丫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了,伤心的就好像养了别人家的养不熟的宠物一样。 傻子就是这只宠物。 苏壳儿明白她们对傻子的态度和想法,却抱着“她们一定会给他好吃好喝”的想法坚决地捨弃了他。 “我明天就走了,”苏壳儿别过眼,“以后就不回这里了,他要来就来吧,来过几次没饭吃也就不会这样了。” “啊?苏哥哥你要走了?去哪里啊?” “去县城里投奔亲戚……带着他累赘不方便。”苏壳儿支吾着。 那边傻子没找到吃的,竟然生起气来,将锅盖使劲一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沉闷中似乎掺杂了一些清脆的断裂声。 苏壳儿打眼去看,果然看到了锅盖上的裂fèng。 傻子把木质的锅盖打坏了。 好嘛,反正他明天就走了,反正他家里也被砸的不剩啥了,反正他连自己都被人糟蹋了,一个锅盖而已,砸吧砸吧。 苏壳儿阖上眼帘,强忍住泪水。 肯定是病痛让他变得脆弱了,明知道不能和一个傻子较真,却还是觉得好伤心。 他强迫了他,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学会了发脾气。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你把他带回去吧。” “带不走的,傻哥哥虽然傻,但是可拗了,你明天就走了,再留他一晚上吧,”她拿出出场必带的食盒,“我看你们也没有做饭,刚好还有点糕点,你们拿去吃吧。” 苏壳儿接过食盒,随手递给了傻子。 “好好对他,”他说,“变成傻子,也不是他愿意的。” 倪丫点点头,面色竟也有些沉重。 送走了倪丫,苏壳儿又躺回了炕上。 他太高估自己现在的体力了,他已经懒得熬药了。 算了,受着吧,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桌上有点心,吃吧。” 他说完这句,意识就混沌了过去。 ☆、第16章 傻子其实已经有点自我意识了。 至少他认识面前桌子上的糕点盒,知道里面有他喜欢的好吃的,也知道躺在炕上的这个人,是他有记忆以来最亲近的人。 一个傻子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吃完喜欢的食物,再躺在亲近之人的身边。 这一切他做的理所当然。 苏壳儿发烧了,像个火炉似的向外散发热量,随时可能因为高烧而送命。 但是一个傻子是不会有这些常识的,他只觉得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有个温暖的东西偎着很舒服,于是他紧紧地搂住了苏壳儿。 鬼无常所练武功阴狠毒辣,连内功心法也是为正道所不齿的阴柔派,这导致他的体温一年四季低于常人,又加上性格本就冷淡从无波动,若不是心跳还在就该怀疑他是不是活死人了。 就是这样凑巧,他这特殊的体质救了苏壳儿一命。 后半夜,苏壳儿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 意识一回笼,嗓子冒烟似的干渴就难以忍受了。 “水……” 声音响在空旷的夜里,他才想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哪里会有人给他倒水。 挣扎着起身,马上感受到腰上不容忽视的力道,转眼一看,傻子在一旁睡得正香。 这个傻子! 苏壳儿挪开他的手,起来喝了点凉水,冰渣渣的凉水一路顺下去,润了喉咙却也激了肠胃。 苏壳儿一阵哆嗦,赶忙又钻回被窝里去,被子还是那床被撕坏的被子,不过盖了两天,却也觉得还是能将就盖的。 人不能惯,这个天,冻死的都有,他有被子有暖炕已经很好了。 但是看着炕上的傻子,苏壳儿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躺回去。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同床共枕就不是单纯的睡觉了,哪怕傻子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什么也没发生,苏壳儿还是害怕地不敢上前一步。 望望窗外,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算了,不睡了。 苏壳儿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的东西他一样带不走,他只要带着他的钱罐子,到哪里都可以生根落户。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没必要带。 苏壳儿坐在炕脚角落里,细细地想着将来的打算。 再找个村子,买两块地,继续当他的农民。 再也不要捡会咬人的傻子了,那种事情,换了其他任何人,苏大爷都可以砍对方几刀然后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一样释然,只是当对方是他已经视为家人的傻子的时候,痛觉里掺杂了被背叛的伤心,那就不一样了。 傻子迷迷煳煳中感觉怀里空了,他睁开眼睛寻了寻,发现了倚在炕脚睡着了的苏壳儿。 他不懂苏壳儿为什么睡那边去了,他的手自发地伸了过去将人重新抱进怀里,失而復得的满足感让他深深地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早晨异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莫名的激盪起来,下半身贴合的触觉使他想起来,之前有过的非常美妙的感觉。 他记不清别的,但是那种感觉刻印在脑海里,十分的清晰。 他的手伸下去,捏了捏对方挺翘的地方,确认了就是这个触感之后,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急躁起来。 情不自禁地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 还未癒合的伤口再次被扒开的痛楚惊醒了苏壳儿。 随即他就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 傻子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有往下的趋势,湿滑的舌头痒得他要往后躲,然而屁股后面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托着他不允许他后退一步,另一只手正在他的亵裤里肆意妄为却不得要领地动作着。 没想到第二次噩梦这么快就登场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恐惧,那么第二次,就是愤怒了。 苏壳儿“啪”地一巴掌打在傻子脸上。 “滚!” 邻居的狗不听话,非要上来咬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 而傻子也确实像小狗一样萎缩了一下,眼神委屈而谨慎地盯着苏壳儿,怕极了他再打一下的样子。 天亮了,他该走了。 苏壳儿收敛怒气,起身拎了早收拾好的包,扫了一眼他住了四五年的房子,顺带也扫了一眼那个四五年里唯一一个和他最亲近呃呃呃人。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他是个男人,可以为了尊严连命都不要的男人。 容不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 ☆、第17章 苏壳儿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傻子起先还安安静静地等在屋里,以为他只是出去一下,却不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他肚子饿了,翻了一遍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找到的时候,傻子终于急了。 往常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出去的,外面得世界对他来说太陌生,但是这一回,久未等到饲主的傻子毅然决然地踏出了房门。 矮墙那边倪丫正探头探脑地望着。 “傻哥哥,过来吃饭啊。”她招唿道。 傻子只给了她漫不经心地半眼,就出了院门。 门口一条东西走向的泥径小路,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傻子望了一眼,扭头跑进了隔壁倪丫家里。 这可把倪丫高兴坏了,赶忙叫郝大娘盛饭上菜。 “傻哥哥,饿坏了吧,你——”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傻子便目不斜视地绕过她,直奔屋子里去了。 倪丫摸摸鼻尖,好吧,他现在是个傻子,不能计较这些。 过来就好,过来就好。 然而傻子旋风似的进屋转了一圈就又出来了——他没找到苏壳儿。 在他有限的脑容量里,苏壳儿没有在隔壁,还能在哪儿呢? 傻子歪头想了想,立刻往屋后面跑去。 苏壳儿砸了他一下的后山,他觉得他肯定去那儿了。 彼时苏壳儿背着小的可怜的行囊,已经到了城里。 大年初一的早晨,街道上冷清又热闹。三五成群的人走亲访友地拜年,热闹极了,但是每个人都匆匆路过,没有一个人停留下来,冷清极了。 苏壳儿做了个深唿吸,抬脚就走——他要去投奔个有钱人! 想来神医这样……出尘的人,大年初一也不会有什么人可以去拜访,何况他还欠他苏爷好几顿饭…… 果然苏壳儿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神医正对着杯冷茶,看着本医术看得十分入神。 第12页 苏壳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神医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勐地睁大眼睛。 “是你?!” 苏壳儿点头,“是小爷我,别看了,傻子没跟来。” “哦,说好的鸡过几天差人给你们送过去,你快回去吧,我没空招待你。” 这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苏壳儿的火气蹭地上来了。 “行啊,麻烦你付个饭钱,你在我家蹭吃蹭喝了三天,一天一百两,三百两!”苏壳儿一伸手,“给钱。” 神医这才从书里抬起脑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你背着什么?” “小爷我的全部家当。” “你……背着你的全部家当来我这里做什么?” “投奔你啊!神医你缺不缺学徒?” 神医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怀里摸索出几张银票。 “爷爷给你的压岁钱,拿去花,然后……别烦我,本神医真的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看书啊?”苏壳儿凑过脑袋去,“什么什么药什么什么经……” 不是苏爷不认字,而是那字都是古时候弯弯绕绕的字体,他能认得一两个已经很不错了。 “哎呀,走开走开,”神医推开他的脑袋,专注起来的神医谁的帐都不买,“回去和傻子玩去。” “傻子?我不要他了。”苏壳儿十分轻松地说道,强行忽略了心里咯噔一下的痛觉。 “啊?”神医惊唿,“什么叫不要他了?” “他不听话,我不要他了,”苏壳儿耸肩,“就是这个意思。” 神医再次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实没有看到右护法的影子。 “那他人呢?” “我送给邻居家养了。” “你当他是条狗吗?说送人就送人!” 苏壳儿再次无所谓地耸耸肩。 神医犹自张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苏壳儿不想再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他遗弃傻子是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他挥挥手:“走了。” ☆、第18章 神医不待见他,苏壳儿就真的不知道要去哪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苏爷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待见他了?苏壳儿摸摸口袋里的银票银锭子,哼,他有的是钱,比之前多很多的钱,大可以活的比以前还要好! 不是没地方住吗?哼,苏大爷去买座房子去,还要去买座城里的房子! 苏壳儿趾高气昂地找了中介看房子,然而在了解到房价之后就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城里就是城里,房价不是一般的贵,他一个小老百姓眼里的好多钱,在有钱人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神医之前给他的一百两银票,瞬间就变得紧促起来。 买座房子,绝对是不够的。 租一间房子,却是可以的。 只是一年房租一付,剩下的钱就不能挥霍了得小心花销了。 苏壳儿撇撇嘴,仔细数着剩下的钱两,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苏壳儿从来就不是坐吃山空没出息的男人,他要靠自己的双手白手起家发家致富! 憋了两天主意,苏壳儿推了个小推车,上街卖早点! 他不会做什么花哨的菜,馄饨饺子皮,面条小汤圆,三鲜元宵粥,这些个家常早点还是会的,刚好他租的房子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所以说,城里的房子贵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在这里,到处都是钱,就看你会赚不会赚了。 卖早点就早上起得早些,快晌午的时候收摊回去,剩下大半天的时间还可以悠闲地四处逛逛,就这样轻松的生意,一天下来也能挣三四十钱的银子呢。 这对以前的苏壳儿来说,简直就是暴利啊! 早知道这样,还种什么田啊!还不一早儿就来城里摆摊做生意了! 这样的日子苏壳儿过得十分舒坦,不到一个月,邻居一个大爷见他勤劳能干,长得还周正,就想招他做女婿。 大爷的女儿苏壳儿见过,小家碧玉的温柔女子,就是两只眼睛不太正,有些歪。 不过没关系,人家温柔啊,真正的柔情似水。 早上苏壳儿卯时不到就要起床摆摊了,那女人家竟也早早地起床,带上熬了个把时辰的粥,陪着苏壳儿一起摆摊,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粥。 苏壳儿不好意思? 苏壳儿可好意思了!他脸皮可厚了,人家伸过来的勺子,他脸都不红一下就接了,然后还笑着回一勺子,简直比两个小夫妻还要甜腻。 邻里街坊见到他们无不笑着询问好事的时间。 女人娇羞地低头,一副都听相公的模样。 苏壳儿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是想找个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做老婆过一辈子的,不需要太漂亮,温柔体贴就行了,这一点这个女人再适合不过了。 但别人问起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犹豫,只是喉咙一梗,“快了快了”这样敷衍的话就出来了。他前天晚上明明想好了,下个月挑个良辰吉日就娶了女人给她一个名分,然而下次别人再问起来,他还是犹豫着没有说出明确的日期。 女人也有些着急了。 他能感觉得出来。 名声于她们女人家而言有时候比命还重要,她都这样豁出去不要脸面地黏着他了,他却总是犹豫不定,这样下去,万一哪天他不想娶了,她要找谁哭去啊。 女人咬咬牙,看来还得来个最后一步,吃定他才行。 苏壳儿万万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急,他正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熘达着。 离开村子已经快一个月了,他却还是感觉做梦似的似的不真实。他迅速地融入了现在的生活,强行忘却了之前种种,他甚至不记得自家门口的路有几个泥坑自家屋顶的烟囱有多高了,也不记得村里大叔大婶们邻居大妈们了,还有那个,导致他抛却久居之地出走的人。 他感觉就快要不记得傻子的模样了。 只有他抱着头害怕的蹲在墙角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可见。 傻子真的侵犯了他吗?他真的抛弃了傻子了吗?又或者,他真的捡了个傻子回来吗? 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苏壳儿拍拍脑袋,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 他自嘲一声就要回去,回去安安心心地过他的小日子,也别犹豫了,明天就把女人娶了,来年生个胖娃娃承欢膝下,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日子还不过出花儿来。 然后下一秒,苏壳儿就被一只香苏手拉扯了过去。 “来嘛,小相公,进来玩一玩嘛!” 招牌式的露骨苏麻的声音,苏壳儿扭头去看,果然是红袖招。 他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瞧他这怂样,熘达一圈自己竟然就能熘达到这种地方来了!他是多饥渴!赶快娶亲赶快娶亲! 苏壳儿想走,突然就想起那日和傻子一起的那日,傻子看他那一眼,意味不明情绪不明的眼神,竟比后来钉进他身体里的热物给他冲击还要大。 傻子到底什么时候,对他生了那样的心思的? 傻子也是有情绪的,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只是这样的情绪这样的喜怒哀乐,一般人是难以察觉难以懂得的。 还是傻子,只是当他和红袖招里的女人们一样?在他需要或者想要的时候,就可以暴力地抓过来发泄一通? 苏壳儿皱眉,他不该带傻子来这种地方的。 某种意义上,是他教坏了傻子。 苏壳儿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他四处找了找,没瞧见一个人,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女人过来找他走的时候忘了熄灯了,虽然随便进出他的屋子是不太好,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去说成亲的事了,苏壳儿也就坦然了。 迟早是夫妻,计较这么多干嘛呢。 于是他洗漱脱衣,准备睡觉。 然后就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惊到了。 他的床上躺了个人。 不用想了,除了女人还能有谁呢。 女人浑身只穿了个粉红肚兜,满脸通红地躺在他的被子里,时不时望他一眼,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地样子,在昏黄的灯光印衬下,苏壳儿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娶过亲了。 这些天他总浑浑噩噩的,人家要饺子他给下成馄饨,人家要面皮他给下成汤圆…… 苏壳儿一哆嗦,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儿?” 这让人家一大闺女怎么回答?总不能明白地告诉他,我想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吧?女人只能娇羞再娇羞,低头再低头。 她这副样子,傻子在这儿都该明白了。 苏壳儿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还没成亲么…… “你想睡我的被窝?成,我去柴房将就一晚上。” 一见苏壳儿扭头就想走,女人急了,她都脱光了躺他被窝里了,他怎么还这么不识趣呢! 这下再顾不得颜面了,女人起身,一双藕臂环过苏壳儿的腰身,将他往回扯。 “别,别走……奴家……奴家……” 苏壳儿没听到她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他腰间的两只手上了。 女人的力气不大,然而却莫名地让他想起,那天夜里,傻子的大手也是这样卡住他的腰,让他退不得进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他兇狠的撞击…… 被强迫之后的阴影,终于在这么多天之后显现出来。 苏壳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为什么都要强迫他?为什么? 他心里有恨也有害怕。 于情一事,他本就没什么经验,为数不多却又十分尴尬地体验又都给了红袖招里的姑娘,而这件事剩下的,便是傻子带给他的痛苦回忆。 苏壳儿再承受不住回忆的重量,他躺在泥土地上,脖子都撑不住脑袋,地面上的泥渣子硌得脸疼,他却毫无知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一夜所有的记忆突如其来地,全部涌入了他的脑袋。 他躲避了那么久,却还是不得不再次接受残忍的事实。 傻子强迫了他,他没有办法不得不逃离那个地方。 就他这个样子,还妄想娶妻生子? 他身体会復原,会过得了这一道坎,但他心里能过得了这道坎吗?他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的妻子欢好吗? 第13页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因为如此,傻子带给他的打击,才会十分的具有毁灭性。 “不要逼我,”最后趴在地上哭得女人莫名其妙的苏壳儿说道,“我不想做这种事情,不要逼我。” ☆、第19章 最后还是女人自己讪讪地披了衣服,温柔地抚摸着这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男人。 “你哭什么。” 她这样温柔,叫苏壳儿再说不出敷衍的话来。 “我……我,我不能娶你。” 女人一惊:“为什么?你嫌弃我?” “不是,你很好……是我,我,我……”苏壳儿一咬牙一闭眼,“我被一个男人强上过……” “啊!”女人惊唿一声,跌坐在地。 毕竟以她的阅歷,这样的事情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 “你,是断袖?” “不不不,”苏壳儿连忙摆手,“我不是……” 然而女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没关系,”她说,“我不强求你,我这就回去让和我爹说……” “不是……”苏壳儿刚想解释,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如果他没有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只是为了过日子而过日子,那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的好。 “对不起,”苏壳儿低了头,“影响了姑娘的名声,就说是我的错我的不好好了,哪天姑娘真的嫁出去了,聘礼钱算上我的一份。” 女人温柔地笑:“你太客气了。” 然后隔天邻里街坊就传出两家亲事黄了的消息,原因是苏壳儿喜欢男人,欺骗于她。 苏壳儿歪头想了想,嗯,行,他一大男人,不在乎名声啥的。 他还是照常过他的日子,早半天出去摆摊,晚半天没事揣一兜瓜子儿到处熘达。 只是谣言慢慢扩散他又无心闢谣之后,他就不大在家周围逛了,因为总是会有受大人指使的无知孩童朝他扔石子泥巴,围着他打转取笑他是个“二尾子”。 这就让苏壳儿觉得很困扰了,他都不能好好散步了,逛的圈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远,常常一出去就是半天。 他都逛累了。 于是苏壳儿考虑搬家。 他去问房东能不能退了他剩下的房租,然而得到的回覆是,房租一旦交了概不退还。 这可是没有的道理啊。苏壳儿想和他理论,然而接触到他充满恶意和鄙视的目光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社会,有钱人都兴养个娈童男妾啥的,都没见他们这么反感。他这还不是真的龙阳断袖呢,竟然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果然三六九等分来分去还是得看钱啊。 苏壳儿嘆了口气,怎么办呢,想再租房子就要筹钱,筹不到钱就要学会忍受。 这样一想,算了,还是忍忍好了,不过是一群小孩子的玩闹而已,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于是搬家之事暂告一段落,结果没过两天呢,就出事了。 苏壳儿像往常一样去摆摊,生意也像往常一样不瘟不火。 快收摊的时候来了一大帮子人高马大的男人。 苏壳儿看到他们,不仅没有生意上门的高兴喜悦,心里反而咯噔一声。 他们都是这一带有名的地痞流氓混混,这样兴师动众地找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和一碗平和的粥? 苏壳儿提起精神十二万分小心地应付着。 “老闆,给我们兄弟几个每人来一碗馄饨,要纯瘦肉馅的,馅要足。” ☆、第20章 苏壳儿包进去两倍的馄饨馅给这群人端上去,他们果然没有对馄饨有什么“见解”。然而三江口吃完之后,他们还是发难了。 “小子,你们家的馄饨放了什么料?怎么味道怪怪的?” 能放什么料,一般的油盐酱醋而已。 “怎么能呢这位大哥,我这边的馄饨陷都是我亲手和的……” “你亲手和的?”那人打断苏壳儿的话,上下诡异地打量了他几眼,“难怪一股怪味,你是拿伸进你自己**的手又去和的面和馅吧!” “对!难怪一股屎味!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屎恶二尾子!赔钱!” 各种难听的话接踵而来,都是苏壳儿长这么大没听过的极其恶劣的话。二尾子三个字一出来,苏壳儿心里就有数了。 又是一帮“为民除害”的人。 对方人多势众,苏壳儿不言语,转身开始收摊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然而对方有备而来又是存心闹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上来三个人几下子就把苏壳儿少得可怜的傢伙事儿也给摔光了。 炉子歪倒在地,整个断裂了,烧红的碳火洒了出来。 锅碗瓢盆能摔坏的都被摔坏了,就是苏壳儿自己,也被摁在地上捶了几拳。 没有打脸,专攻他的腹背,痛得苏壳儿只能虾米似的蜷起身体。 “谁,让你们来的。”他痛得要岔气了,声音虚弱无力。 那伙人却避之不谈,只道不要让他们再看见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然后一群人搜颳了所有的钱财扬长而去。 苏壳儿躺在地上,慢慢地缓解疼痛。 其实他真的没啥感觉,等疼痛过去,他甚至连那群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他们只是受命于人,除此之外真没啥值得他记着的。 苏壳儿慢腾腾地挪回去,在门口碰见了隔壁的女人。 女人见他弓着腰痛苦的样子,赶忙扶了过来。 “你怎么了?” 苏壳儿摆摆手:“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慾言又止,神情纠结又懊悔,苏壳儿有所感应,赶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果然看到自己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不给钱又不给住,房东这是真的打算赖帐了。 告到官府也没用,指不定县令还会因为他的“断袖”赏他二十大板。 “唉。”苏壳儿深深地嘆了口气,果然城里还是不适合他啊。 “苏大哥,对不起……”女人怯怯地跟在身后,满心懊悔的模样。 苏壳儿大度地摆摆手:“没事,哥理解。” 她想保全自己的名誉,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他苏壳儿,又得挪地方了。 苏壳儿思忖许久,要不还是回村里去种他的一亩三分地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回去吧,有吃有住生活乐无边,又是住习惯了的地方,邻里还十分和善,多好! 回去吧,在外面还得再找安身之处,还得重新适应环境,还得再处邻居,烦啊! 只是回去了,还有个他不想面对的傻子…… 犹豫半天之后,苏壳儿决定先回去看看情况,他离开一个月,说不定傻子已经把他给忘了,就当他是个陌生人了呢? 到时候他们做个邻居,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可以。 嗯,可行。 苏壳儿重又收拾行囊,摸回了村里。 ☆、第21章 踏进村口的那一刻,苏壳儿忍不住深深地唿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不适合浪迹的人,短短一个月,却如久别再重逢一样叫他感动。 步伐情不自禁地就快了许多。 路过村头王赤脚家,门锁着,苏壳儿想,肯定又是出去哪家看诊去了。 再过了两家,果然看到王赤脚正站在人家门口东指西点地装再世华佗。 久违了的场景。苏壳儿露出会心的笑容。 心里不禁就想着,待会儿遇见胖婶怎么打招唿,碰见隔壁美丽的倪丫怎么搭讪,还有,如果遇到了那个傻子…… 他还会认得自己吗? 毕竟是个傻子…… 苏壳儿可以预想之后傻子看见他却不认识他,看了他一眼又转脸过去的冷漠表情,明明只是预想还没成为真实,苏壳儿就已经满脸恼怒了。 这个傻子!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如果还敢不认识他一样无视他,苏壳儿一定要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打得他直到认识他为止!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苏壳儿心里一惊。 他这是在害怕,傻子不认他吗? 他其实是希望傻子还能记得他吗? 苏壳儿咕噜了一把脑袋,莫不是他脑袋出问题了吧!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隔壁郝家的大门是掩着的,这多少让苏壳儿轻松了一些。但是走进自家大门时,又担心倪丫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从矮墙那边探头过来看。 这样想着的苏壳儿,进自己家门都搞得好像做贼一样,先是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圈,没看到别的人影之后才放心地推门进去。 一个月没回来,墙角似乎都已经老化剥落,走近一看才知道那只是堆积起来的泥尘。 再往里,屋子的门竟然没有锁,半掩着,屋里投影昏暗,什么都看不见。 苏壳儿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这是,有人在家吗?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生怕动作稍微大些,就会惊动什么人似的。 然而门里一个人都没有。 门一个月没有关,屋里进了许多泥土和灰尘,下雪下雨时飘进来的雪花雨粒湿了炕脚,那一块已经开始发霉了,使劲抽鼻子,就能闻到霉味。 很明显的,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没有人住在这里。 苏壳儿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房子。 穷人没那么多讲究,泥砖砌的墙,茅糙搭的顶,几根木头作梁,漏风就挡挡,漏雨就补补。好在时值严冬,没有爬虫肆虐,没有野糙乱长,好收拾得很。 之前还剩的糙米,也是好好的,够苏壳儿吃几顿的了。 饭弄好了,却又不能定心吃饭,总想起以前傻子在时,总是米刚刚飘香,就忍不住拿了自己的碗等在灶台边上,垂涎三尺地盯着热气蒸腾的铁锅。 那时苏壳儿还总愧疚自己老是欺负小狗一样可怜的傻子,没想到不久之后,就被傻子连本带利地欺负回来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苏壳儿嘆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在乎傻子的。 放下碗筷,起身绕过一道矮矮的围墙,苏壳儿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郝大娘,倪丫,你们在吗?” 第14页 无人应答,苏壳儿推开虚掩的大门,发现里面的屋门竟是落了锁的。 出去了吗?苏壳儿想着,又走近了一些,厨房的门没有关,然而里面灶台桌椅上就如同几炷香之前他家的灶台一样,满是灰尘泥土。 傻子那么贪吃的人,倪丫她们不下厨怎么养活他? 除非……苏壳儿心里隐隐有些预感—— 她们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就带了傻子离开了吗? ☆、第22章 为什么要搬走呢? 苏壳儿愣怔地站在隔壁家的院子里,没了人的空房子又重新变回到郝大娘她们搬过来之前的那种荒凉的模样。 苏壳儿这才发现,两个女人家,来得突然走得也很迅速,匆匆过客一般,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丝毫不见人息的院子,仿佛之前住过喜欢做糕点的人家只是苏壳儿的错觉。 那她们这样来去匆匆的目的是什么呢? 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回乡下过个年吗? 苏壳儿似乎至今都不了解她们娘儿俩的底细,从哪个地方过来,家里的男人去哪儿了,两个弱女子以何为生,都有什么来往的亲朋…… 他这才发现,他对他的邻居一丁点都不了解。 苏壳儿拔腿就往胖婶家跑。 “哦,郝家娘儿俩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啦,前天还瞧见她家冒炊烟呢,第二天大门就锁了……” “去哪儿了?不知道呀,从来没听她们说过还有什么亲戚朋友……” “傻子?傻子不是跟你走了吗?什么!你出远门没带他?!” “你怎么能丢下傻子一个人呢你!他是个傻子啊……” 苏壳儿问遍了村里所有的乡亲,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答。没有人知道郝家的底细,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去向,更没有人知道傻子去哪儿了。 苏壳儿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他想起了傻子之前地身份,一个仇家众多的身份,他不是……亲自将他送入了虎口吧? 还自以为对方是个好的託付,傻子跟着她们会过得很好,却压根连所託之人的底细都不曾了解过。 当真是被愤怒沖昏了头脑。 想来想去,知道傻子来歷,并且可能帮得上忙的,也就城里神医那一个人了。 虽然上次前去的经歷并不愉快,苏壳儿还是硬着头皮再次进城。 神医一脸凝重地听着苏壳儿支支吾吾地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虽然他不是傻子的家里人,苏壳儿却还是有种弄丢了他人家孩子的愧疚感。 “你跟我来。” 神医丢下四个字,转身领着苏壳儿往屋里走。 苏壳儿不明所以,直觉上神医这么淡定,一定是有办法找到傻子的。 神医领着他穿过内堂来到书房,再旋开一个长相独特的机关打开了密室——有钱人家的书房总是会有几个密室的,苏壳儿这样想到。 然后就看到了密室之内有个隔间,而隔间里面,昏暗的油灯下,躺了个人影。 尽管隔得不近,灯光还很暗,苏壳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傻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来我这儿没多久,他就被送过来了,”神医看了他一眼,“是两个母女模样的人送过来的,他已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 神医看着他,眼神里不知是悲悯还是感嘆,从来都看惯他嬉皮笑脸的苏壳儿很不适应,下意识地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的人越来越少了,宝宝不高兴,宝宝要开虐了 ☆、第23章 那日,傻子懵懂地寻遍后山都没有寻见苏壳儿,跟着他的倪丫急得团团转,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是又好像隐隐有些明白了。 她怎么都喊不回的傻子,在天快擦黑的时候,飞快地跑了回去。 这个点,家家冒起了炊烟,傻子向来痴傻的脸上竟然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期待地表情,他跑着进了苏壳儿的房子里,院前院后来回十几趟,跑得他唿吸急促起来,然而没有就是没有。 他还是没有找到苏壳儿。 “傻子哥……右护法……”倪丫哭了起来,终于不再做任何掩饰,叫出了她曾经唿唤了无数次的称唿。 那个向来威风泰山压顶而巍然不动的右护法,现在真真切切变成了一个傻子。 一个被抛弃了还知道伤心的傻子。 这个伤心的傻子停了下来,不再无谓地跑动,他站在门口东西走向的小道上,呆呆地望着远方。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苏壳儿还不回来。 他饿了,苏壳儿不饿吗? 任倪丫怎么拉怎么劝,傻子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在那条小路上,站了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他都没有挪开半步。 傻子就是傻子,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怎么都没法转弯。他固执地相信苏壳儿只是暂时出了趟远门,一定会在某天后的黄昏,带着吃的,带着行李,带着倦意,重新回到这个村落,这个家。 而事实确实是这样。只是当苏壳儿回来地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傻子却没能撑过第三天。 壮实的身体轰然倒下,不懂内功心法并且一次又一次地生病受伤的傻子,再好的底子都经不住两天两夜毫无意义不眠不休的伫立。 倪丫和郝大娘飞奔过去的时候,傻子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似乎知道倔强的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们不敢擅自做主使用强硬的手段,便只能在他倒下昏迷不醒的时候,将他第一时间送去安全的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比神医那儿更安全了。 江湖中的势力,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忌惮这个名声在外的神医的。偏偏不是正道的右护法,和他有几分轻易不能有的交情。 神医看到倪丫的时候也是一愣。 “你们……” 没等他说点什么,郝大娘便轻轻地将肩上的傻子放在了他的医榻上。 与此同时倪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神医救救他。” 不用她说,神医也是要救他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傻子昏迷又是为何。 他伸手去号脉,脉象平稳毫无异样,然而人已昏迷确实不争的事实。 神医皱起眉头,沉下心来再探。 这一探,却叫他一惊。 “你们……上次来求药的,就是你们?” 倪丫抿唇不语,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是。” “胡闹!”年轻的神医几乎要跳脚,“你们可知此药的兇险!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断然是不会给你们的!” 郝大娘跟着跪在了倪丫旁边,再开口,竟是低哑的男音。 “麒麟帮遭此惨案,急需右护法恢復以报大仇,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你们可曾想过后果?万一他再醒不过来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倪丫惊慌起来。她曾多次拦着身边的人送去那掺了药的绿色糕点,奈何她位份不敌他,只能看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右护法吃下这含了三分毒的药。 人脑精细复杂,重创之下痴傻,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那药,含了大量刺激人脑的成分,以此来强行意识运转。 只是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案例,结果怎样尤为可知,光看药方,好几味能逼疯了正常人的药材,便可知其中兇险。 当日求药之人软磨硬泡许久才得了药方。 若是他知道会用在这人身上……他说什么也不会写下那药方。 郝清却是一脸固执。 “右护法吉人自有天相,属下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话叫神医一哽。护法命硬倒是真的。 “你们走吧,我拼着和他的交情也会尽全力,只怕我医术不精……” 罢了罢了,他如果还“医术不精”,那么天底下也没人能还他们一个正常的的右护法了。 ☆、第24章 “所以……傻子昏迷,到底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那药?”苏壳儿思索着记忆中,总是用精緻的食盒装着送过来的莹绿色的糕点,那样漂亮的颜色,竟然是因为里面掺了药吗? “不好说,”神医摇头,“人脑实在太过精细,出不得一点差错……你试着叫他试试?” 苏壳儿不明所以,却还是凑上去叫了一声。 “傻子?” 毫无反应。 “……” “你多叫几声。” “傻子傻子傻子!” 傻子还是一动未动。 气氛有些尴尬。神医本以为苏壳儿是傻子变傻之后最依赖的人,对他的叫唤应该有些反应的,可谁知傻子还是封闭了意识毫无反应。 这样下去,就像铁生锈一样,大脑也会变得没用,到时候傻子就真的没救了。 “看来他对你的唿喊还不够敏感……如果能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狠狠地刺激他一下就好了。” 苏壳儿愣愣地看着他。 “打他一下?” “没用的,我已经用针扎过他好几回了,没有用。”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 声音戛然而止,苏壳儿蚌一样紧闭上了嘴。 “怎么?你想到了?”神医大喜,“快说啊,藏着掖着做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到。”苏壳儿转移视线,不自在地整了整衣服,“我要回去了。” “站住!”神医一把拉住他,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我还没问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丢下他,并且一丢就是一个多月。我不是江湖中的人,没有办法也没有势力找你,如果你一年两年十年后甚至永远都不再踏进我这个院子,那么很有可能,他就这么……就这么……现在你有办法,为什么不说出来?哪怕他不是你养了那么长时间的傻子,只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神医巴拉巴拉地讲着,苏壳儿却无法反驳。 问他为什么好端端地将他丢下一个多月…… 这种理由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第15页 他对外人讲过一次,结果就是被人戳着嵴梁骨的骂。现在面对同是男人的神医,他更怕被怜悯同情或者是鄙夷的眼光看着,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怎么能拉得下脸去解释? 所以他只能沉默。 神医气得跳脚。 “你最熟悉他了,到底什么办法,我求求你了祖宗,你就快说吧,完了你想要钱还是想干嘛我都依你好不好?” 苏壳儿突然抬头:“神医,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神医一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好、好就好了,哪有为什么。” 苏壳儿阖上眼睑。 “你出去一下,两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我……没什么把握,只能尽力。” 尽力就已经很好了,神医得了允诺十分高兴,哪里还敢再问,赶忙带了门出去。 苏壳儿僵硬地站在榻边,感觉连唿吸都堵塞住了,牙齿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却不能退缩,神医说的对,无论如何,他都是要一试的——他怎么能看着他死去。 哪怕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他也不愿意他死去。 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他哪里能喝他计较那么多呢? 苏壳儿深唿一口气,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颤颤地伸出手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壳儿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赶忙缩回了手。 却是神医干笑着站在门口:“我就是问问你,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毛巾热水什么的。” “不用,”苏壳儿摇头,突然生了几分退却的心,“要不……换个人来吧……” “换人?”神医先是不解,接着就笑道,“行啊,那我来吧,毕竟我是大夫,说不定下手更准些。” 说着神医就捋起衣袖靠了过来,苏壳儿赶忙制止了他。 “算了,还是我来吧。”他说,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没法开口啊。 神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行,还是你来吧。 ☆、第25章 苏壳儿头皮发麻,脸热得快炸了。 他怎么会突然就想出了那么蠢的一个主意呢? 想到了,良心又驱使他不得不试一下。 苏壳儿重新深唿吸一口气,算了,反正是个傻子,天知地知只有他知。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然而心里还是跨不过去那道坎。 苏壳儿闭上眼睛,认命地伸手去解傻子的下衣。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还有比这种事情来得更刺激的吗? 巨物静静地蛰伏在毛髮之间,就是这个物件,让他那晚上生不如死死去活来吗? 明明看上去也是皮肉之躯,十分柔软,怎地就如铁棒入泥,天翻地覆穿肠烂肚呢? 想起来就不禁一肚子气的苏壳儿,粗鲁地抓过来,使劲搓揉了几下,哪知那东西竟欢喜地站立了起来,亲切地触碰他的掌心。 苏壳儿浑身一僵,果然他是用对了法子? 再揉捏几下,活死人一样的傻子竟然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闷哼。声音虽弱,却听得真切。 这下苏壳儿不再犹豫,放下心中所有芥蒂,视其为常物,专心伺弄起来,同是男人,自然是知道能让人舒服的手法,手中之物不过数十下之后,便发热变硬,再几下快速动作,伴随着傻子一声痛快到极致的低吼,一股热流喷在了苏壳儿的手上。 那一瞬间,苏壳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疯了,都疯了。 他慌忙起身,将脏液随手抹在床边上,只来得及给傻子胡乱盖上被子,便夺门而出。 门外的神医拦住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苏壳儿支吾,“我、我下回再来。” “哎,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啊,好歹死马当活马医呀,上回我急得给他找了女人回来都没有用……” 一声惊雷。 “什、什么?”苏壳儿脸色十分难看,“没有用?” “对啊,你说,连那种事情都刺激不了他了……” “我先回去了。”苏壳儿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满脑子都是自己做了傻事的懊悔和羞怒。 没想到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要做的事情,却是无用的,白费力气的。 他才是傻子吧。 来时近黄昏,回去时天以黑透。 苏壳儿蒙着被子倒头就睡,就希望刚刚发生的的是他做的一个荒诞的梦,醒来之后他还是个快乐的斤斤计较的小老百姓。 几秒钟之后,他一跃而起,打了水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来来回回地擦了三遍手,确信手上再没有一丁点味道残留之后,才沮丧地躺下。 他也不知道,他这沮丧,到底是因为做了件蠢事,还是因为,没能叫醒傻子所以做的事才是蠢事。 ☆、第26章 之后便是好几天的音讯全无。 苏壳儿的羞臊逐渐就被忧虑代替。 这样看来,傻子是还没有醒过来,这可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傻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好像家人一样不可或缺,哪怕傻子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苏壳儿思忖许久,决定还是再去趟神医家里。 傻子那么贪吃,不知道在他床头摆个七七四十九碟佳肴,会不会有些用处。方法是野了些,但说不定有用呢? 苏壳儿越想觉得越对头,赶忙锁了门往神医家里去。 然而推开大门他就愣在了那里—— 庭院梅树下,神医正扶着傻子一步一步地练习走路,傻子似乎没那么傻了,颇为听话的神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苏壳儿愣在那边难以挪步的原因。 照这样看来……傻子是恢復了么?面前站着的,到底是傻子还是右护法? 一个转身,神医看见了苏壳儿,欣喜地招唿道:“哎你总算来了,那天你用的什么方法?他竟然慢慢有了意识,直至今天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只是躺了一个月,身体有些退化,还要多加练习才能重新变得灵活……” 苏壳儿听不见神医巴拉巴拉地说着一大堆的话,他只知道傻子正转头看着他,梅树之下的傻子,分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了,他的眼神虽然是空洞的,周身气质却鲜明起来,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苏壳儿尴尬地笑了两声:“右,右护法,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的,小的是……” “噗嗤,”神医忍俊不禁,笑着打断他,“看把你吓的,他还没恢復呢!” “啊?”苏壳儿惊唿一声,不过表情却是自然了许多。 “他没以前那么痴傻了,也能说个只言片语的,但是整个人的记忆和神智都还没恢復,”神医嘆了口气,“出弓没有回头箭,这药既然用了,就得一直用下去,放心,有本神医照看着,右护法恢復神智是早晚的事情。” “是、是吗?”苏壳儿结巴道,却不是因为激动和欣喜。他捡了个傻子,刚开始是想让他恢復记忆好去领赏的,可是如意算盘落空了之后,尤其是和傻子相处了一些时日之后,苏壳儿便自发地忘记了帮他恢復记忆这件事情。 憨厚老实的傻子多好,那么听话,他想怎么欺负都行。 如果变回去,他是会得到点赏钱,但是傻子也就就此没了。 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傻子强迫了他,他也只捨得离开一个月。这么疼爱傻子的他,怎么捨得傻子从此人间蒸发呢? “不能、不能……不吃那个药吗?不是说,药性太强,有伤害?” “他能挺过这一回,基本上就无大碍了,我会控制这个量的。” “我们……不治不行吗?”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不想傻子变聪明,他希望他永远是个好欺负的傻子,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右护法。 神医皱起眉头:“你想他永远是个傻子吗?” “有什么不好吗?”苏壳儿辩解道,“他过的无忧无虑有吃有喝的,不比江湖上打打杀杀随时会丢命好吗?” “那他的仇恨呢?麒麟帮被灭门,仅剩他一个护法,这个仇,他能躲一辈子不报吗?” “报仇多辛苦啊……” “他自己呢?”神医打断他,“如果是右护法自己来选择,他是愿意做一辈子的傻子,还是愿意变回强悍的护法报仇雪恨呢?” 苏壳儿闭上了嘴巴。如果是右护法自己选,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不愿意一辈子做个窝囊的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的傻子。他要变回以前那个鬼无常,让仇人们血溅三尺。 猜都不用猜的回答。 苏壳儿垂下眼睑:“是我不愿意他恢復。” 神医痛惜地摇头:“苏壳儿,你太自私了。你之前丢下生死不明的他一走就是一个月,现在又要替他做主让他做一辈子的傻子吗?” 苏壳儿无话可说也无法辩驳,只能紧紧闭上嘴巴低头不语。 这时,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 傻子越过了神医,径直地走向苏壳儿,然后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抱紧了苏壳儿。 “走,走,走……” 他只能说单音节的话,苏壳儿却一下子听懂了,听懂之后,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冲出眼眶。 傻子这是在说,带他一起走…… 就算他是个傻子,被丢弃的痛足以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刻上一道深刻的划痕,让他一直记着忘不了。 “好了,”苏壳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们回家。” 他不会再丢下他了,他捡回来的人,就要负责到底。 “哎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壳儿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是我的家,爷允许你去了吗?你只要负责每过几天送药过去,其他的时候别在我面前碍眼,看见你就烦!” 莫名其妙被嫌弃了的神医一脸懵逼,他明明做了一件无私的好事,怎么还得罪了他了呢? ☆、第27章 苏壳儿带着傻子回了自己的三间茅糙房。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口,直直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走近一看,却是倪丫,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苏壳儿只只是是倪丫和郝大娘送傻子去的神医哪里,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身份。大概也是江湖中与鬼无常相识的人,蛰伏这里几个月,此时等在这里不知何意。 第16页 苏壳儿不懂江湖中的事,看了二人一眼,示意两人有话就说,莫要挡道。 两人绕过苏壳儿,跪在了傻子面前。 “主人。” 傻子先是被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 苏壳儿嘆口气:“他还没有復原,现在,仍旧是个傻子。” 两人身形明显一顿。 竟然没有復原? 倪丫一下子站起来:“神医的药没有用?” 苏壳儿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以对,倒是那个男人,拉住了倪丫。 “倪红,别急,主人看上去似乎比之以前神识更清明了几分,神医的药,不可能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倪丫闻言,气势一下子被压了下去,站回那人身后沉默下来。 男人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郝青,重新认识过苏先生。” 郝青? 苏壳儿上下瞥了他一眼,重新认识?他之前认识他吗? 这样想着,苏壳儿哦哦地应付了两声。 郝青笑了:“看来苏先生是没有认出在下来,在下……奴家之前是倪丫的娘亲。” 啊?! 苏壳儿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个大男人自称什么奴家,之前倪丫的娘? 倪丫的娘亲不是郝大娘吗?苏壳儿想起初见面时,严肃收敛,柔声有礼地说她夫家姓郝的郝大娘,再看看面前这个人高马大面部轮廓刚毅的男人郝青。 这完全不搭噶啊。 “哦,哦。”苏壳儿应道,真是莫名其妙的两个江湖人,“傻子,我们到家了。” 苏壳儿带傻子进了屋,余光看到两人自发地进了隔壁的房子。 苏壳儿皱眉,原来他的邻居也不是普通人啊,他们刚刚叫傻子主人,那就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住隔壁就住了。 不过苏壳儿就纳闷了,之前隔壁只住了倪丫和郝大娘两个女人家啊,这从哪里冒出来个男人?还有郝大娘去哪儿了呢? 啧啧,想不通。 苏壳儿摇摇头,不想了,江湖中的事,哪里是他这种平头百姓能懂的。 隔壁屋子里,倪红焦急地看着一脸阴沉地郝青。 “怎么办,主人还没有恢復,以我们俩的功力,勉强能挡住一波,却不一定能挡住第二波第三波啊!” “那能怎么办!”郝青厉声道,“药是绝不能再多吃了,上次是我操之过急差点害了主子,不能挡也要挡,我们一定要撑到主子復原的那一天!” “那些人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不如……让隔壁的男人带着主子去山野躲一躲吧!” “他们也许会花十天半个月找到这里,但是我们一旦踏出这个村庄就立即会被发现……想办法,主人恢復前绝不能离开这里。” “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行了!”郝青打断她,“多说无益,拼上性命保护主子就是了。” 倪红低头:“是。” ☆、第28章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新造了一个炕。 不要问苏壳儿为什么,他心里虚啊。 他是很看重傻子,但是看重,不代表就可以无所谓地献出自己的……屁股。 他可是还要娶妻生孩子的,傻子嘛,顶多就当个弟弟养着了,他早盘算好了,等他将来成亲了,就立马给傻子也找个女人,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两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 等等! 傻子不会永远是傻的!有神医在,恢復是迟早的事啊! 等傻子恢復成冷冰冰的右护法,发现自己搂着个姿色寡淡的村姑躺在灰扑扑的炕上,旁边一个脸蛋儿通红的娃娃留着口水咿咿呀呀地叫着…… 苏壳儿一个激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右护法拔剑第一个砍的,肯定不是他的丑老婆和傻孩子,肯定是造成这一切的他苏壳儿啊! 苏壳儿摸摸脖子,算了,不给他找老婆了。右护法眼光恁高,寻常女人他肯定看不上的的。 不仅如此,苏壳儿看看眼前神智已经有些恢復并且迟早会恢復的傻子,他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苏壳儿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起来,如果哪天一睁眼,面前的傻子变回了那个阴鸷狠辣的鬼无常…… “啊,啊。”一直站在旁边的傻子无意义地啊了两声,唤回了苏壳儿的思绪,傻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抱头蹲在墙角,苏壳儿莫名地觉得他没那么可爱了。 “饿了?马上给你做饭好吧右护法!”苏壳儿谄媚地笑了笑,傻子毫无回应,苏壳儿觉得没意思,便收了笑。 咳咳,就算这个傻子迟早有一天会变回右护法,他苏爷也是铮铮铁骨一条好汉,他是有尊严有脾气的,讨好个傻子?他可做不来! “一旁蹲着去,别妨碍爷做饭!” 被呵斥了傻子整个人一缩,眼神里就带了些委屈,这样一看,倒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傻子。 苏壳儿满意了,想了想,给傻子炖了个蛋。 村里王大爷喜得孙子,高兴得给村里所有人发了喜蛋,一人一个不多不少。 这个节气,即使是刚过完年不久,几个鸡蛋还是能让好多人高高兴兴,说上几句吉利话的。 苏壳儿也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心里却寻思着,什么时候娶老婆呢? 生了儿子,他也要给全村的人发喜蛋。 一回头瞧见傻子期待的目光,回过神来,自己的手里还抓着铲子,锅上还炖着蛋呢,竟然就发起呆来,想着女人的事了。 啧啧,之前许多年单着也这么过来了,不知怎地,最近就特别想成个家。 老婆孩子加上傻子,这日子也不错。 只可惜现在来看,老婆孩子没有,傻子迟早也是没了的。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给傻子单独开的炕还没完工,暂时还得委屈苏壳儿和他一起睡。 没错,是苏壳儿委屈,不是右护法委屈。 一不小心屁股疼的,是他苏壳儿又不是傻子,当然他委屈了。 苏壳儿拿出以前的旧被子,不能盖了,却可以横在中间隔开两个人,一床被子着实有点矮,苏壳儿想了想,又在旧被子里塞了一排砌炕用的泥砖。好在砖头经火烧硬了的,不会弄脏了炕。 这样子傻子想再“一不小心”靠过来,就得推开一排的砖头,嘿嘿,真是好主意啊。 苏壳儿自鸣得意了一会儿,放心的躺下。 傻子见状跟着要躺在他的旁边,被他一声呵斥,委屈地睡到了另外一边。 万万没想到他苏壳儿一个糙汉子,也有黄花大闺女一样防狼的一天。 啧啧,也只有傻子能干出这种事来。啧啧。 然而,半夜苏壳儿还是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手臂活生生压醒的。 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傻子在他身边睡得酣甜。 再看看那堵被墙,好好地呢一丁点都没乱。想必傻子是直接跨过来了…… 苏壳儿一拍脑袋,他怎么这么傻,二话不说了,明天得加紧另做一个炕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开傻子的束缚,苏壳儿刚想跨过去睡到另一边,就被傻子无意识地大手一揽,又给抱进了怀里。 得,又是无用功。 翻了个白眼,苏壳儿继续努力扒开傻子的手,却不想傻子嗯了一声,搂得更紧了,不仅如此,长腿一跨,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苏壳儿的胯骨和傻子的小兄弟亲密接触了。 苏壳儿瞬间一僵,不敢再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可能有肉,肉单独发,这样被锁也只有肉而已,不影响剧情? ☆、第29章 他不动,傻子却动了,也许是有些难受,也许是因为悸动,傻子靠了过来,紧紧地贴在他身上,然后,蹭了蹭。 苏壳儿头皮都要炸开了。 那种诡异的触感,让他直想一脚踹过去。 然而他的两条腿,被对方死死压着呢。 傻子的蛮力,可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抗衡的。 难道那晚的事又要重演了吗? 不,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苏壳儿再顾不得许多,扭动着身体死命挣扎起来,这下可把傻子吵醒了。 他不满地呜哝了几声,更加搂紧了苏壳儿。 苏壳儿开始踢打起来,同时没什么好脾气地高声骂起来。 “滚开!你个傻子!想我再丢你一次吗?滚开!给老子滚开!” 傻子看着他涨红的脸,和尖声叫着的嘴唇,不知怎么的,自发地就贴了上去。 别说他现在是傻的,就是清醒着,他也没有办法解释现在的事情。 苏壳儿更是懵了,他一二十好几的老爷们,竟然被另一个爷们给亲了?而且还是个傻爷们! 对!就是因为傻子是个傻的,会做出不能理解的的事情才不奇怪! 苏壳儿收敛心里一瞬间的波动,气急败坏地摆脱这个亲吻,骂得更难听了。 “你他妈脑子有屎是不是,神经病啊!滚开,狗(哔——)的,从老子身上滚开!” 傻子被吼得下意识地离开了一些距离,但是也只有一丁点距离,隔着这点距离,看着苏壳儿失控地表情,傻子突然就回忆起某些片段,某些苏壳儿失控了,他却很舒服的片段。 这种感觉一旦被回忆起,就如开了闸的水,再难收回。 身体迅速燥热起来。 察觉到他的变化的苏壳儿,忆起那晚的恐惧逐渐代替了虚张声势。 像苏壳儿这样没出息地小老百姓,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他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发飘了。意识到吼是没有用的的,他开始求饶。 “傻子,你先起来好不好?我给你做吃的!”他轻声哄着,“吃的,好吃的!” 他咂咂嘴,做出吃东西的可口的样子。 傻子愣了几秒,然后凑上去,再次亲吻。 “……” 他是以为,他做出这种动作是在索吻吗? 苏壳儿一脸黑线,放弃和个傻子沟通,再次使劲挣扎起来,然后傻子的大手就不客气地拍在了他使劲挣扎的大腿上。 拍得他急促地叫了一声。 脸都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傻子拍了他一下,并不是什么温柔的爱抚,但是,苏小小爷竟然也有些激动的趋势。 这真是奇了怪了。 半硬不软的地方很快落入了傻子的大手之中,他半是好奇半带逗弄地抚摸着,似乎对这个和他的长得差不多却又差很多的地方很感兴趣。 第17页 这就让苏爷很尴尬了。 任哪个男人,脆弱之处被捉弄,都是受不住的。 好在傻子没什么技巧可言,才使他不至于太过丢脸。 傻子玩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了,手掌离开的的时候,苏壳儿心里竟还隐隐有些失望,毕竟他自己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理过这方面的需求了。 仔细想想,上一次还是在那红袖招里,差点被傻子搅黄了的那一回,他是发泄了,却没有尽兴。 在后面和傻子的那一次是完全的的折磨,根本没有享受到什么。 这一回,也不知道是和傻子分别一月之后重归于好的原因还是什么,苏壳儿竟然也有些异样的感情在里头了。 所以当傻子强行打开他的腿,整个身体嵌进去,苏壳儿怎么反抗挣扎辱骂都没有用之后,他只能整个人一瘫—— 逃不过,只能想办法配合以少受点罪。 第一次的疼痛,他实在是不想再受了。 傻子有记忆,然而具体细节却是不懂的,他怼了苏壳儿几下,却不得要领,急躁起来,动作越发粗犷,有种要将布料抵进去的错觉。 苏壳儿实在是怕了,无声地嘆了口气,认命地自己脱了亵裤,就像刚开始教他怎么用筷子一样教他怎么做这种事情。 想来天下再没有比他苏壳儿更傻的人了,明知道对方现在是个傻子,不会承他的情,将来傻子变回右护法,也许还会憎恨他的情,他还是亲手教着傻子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这层界限。 从此,苏壳儿就再也不能假装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第30章 苏壳儿刚把手里的一块泥砖码上去,傻子就凑了上来。 真是一刻都离不得。 苏壳儿努力忽视他靠过来的温热的触感,继续抹了泥,码转,做炕。 一定要分开来睡,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他这样想着。 曾经大大咧咧老爷们一样觉得两男的搂搂抱抱坦胸露体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壳儿,一夜之间就转变了观念,两个男人睡衣一张炕? 罪恶罪恶!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器大活好无师自通,另外一个无力挣扎抵抗力极差的时候…… 傻子见苏壳儿不理他,伸手过去恶作剧似的弄翻了一块刚码好的砖。他他现在的智力等同于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比之以前小狗似的人实在是突飞勐进。 苏壳儿一把拍掉他的手,凶道:“一边玩去,别捣乱!” 傻子不高兴了,反手又推翻了一块砖。 只是这次带了点力,于是苏壳儿就眼睁睁看着他花钱叫人烧的泥砖在他面前变成了土渣渣。 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了。 随着傻子的治癒,右护法的功力也在逐渐回到他的身上,拍碎泥砖,还只是冰山一角。 不仅苏壳儿惊到了,傻子自己也惊呆了,直愣愣地盯着那堆泥渣看了半天。 “行了行了快走吧,净添乱!” 苏壳儿使劲推开他,撵他走开了,无事可做的傻子,只能继续蹲在墙角画圈圈,只是眼神有些飘,智商不够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苏壳儿,心情还是沉重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不愿意亲近的傻子变回鬼无常,那么经过昨天那夜之后,他就更不愿意傻子变回去了。 鬼无常是不会喜欢男人的,就是喜欢,也绝对不会喜欢他这种一无是处的小老百姓。何况他对着右护法,只会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是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喜欢或是激动的情绪的。 他对这两点,还是很笃定的。 右护法只有傻了,才会这么眷恋他。 这炕砌着砌着就砌不下去了,苏壳儿把砖块往旁边一扔,他得再去找趟神医,看是不是真的不能停药。 还没出门,就看见了隔壁两个人,倪红郝青,跟着蹲在了傻子旁边,郝青手里提着熟悉的食盒,倪丫正一脸甜腻地餵傻子吃着熟悉的莹绿色糕点。 这下脚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了。 就算神医能照顾他的心情同意停药,这两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傻子身上的下属怎么办?傻子可以永远是个傻子,除了吃喝什么都不懂,他们却不行,他们背负着仇恨,他们代表了江湖。 右护法人傻了,背负责任却永远都在。 苏壳儿闭上眼睛,神医说的对,该让他自己来选。 而如果他自己选,曾经叱咤风云的鬼无常一定不愿意这样痴傻地过一辈子。 苏壳儿转身进了屋,这炕,还是早点砌完吧。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这么短我都好惭愧,然而真的只有晚上的时间可以更,然而我又不能熬夜,因为第二天很早就要上班……我全部的时间都给了工作……对不起你们(╥﹏╥) ☆、第31章 炕砌完了,苏壳儿特地铺上了新的棉被——从隔壁光明正大抢来的又好看又干净的被子,奈何一到睡觉的时候,傻子却怎么都不肯去那张炕上睡,死皮赖脸非要搂着苏壳儿才肯安分地睡觉。 苏壳儿老脸一红,怎么也没想到俩大男人也能如胶似漆得胜过新婚夫妻。 于是他一脚踹开傻子,自己享受软香新枕被去了。 傻子一瞬间有点蒙,接着就毫不犹豫地跟着钻进了同一个被窝里。 苏壳儿闭上眼睛,懒得理他。 他这一个不阻止,傻子就放肆起来,折腾着硬要扒掉他的衣服——那晚之后,傻子就像刚会做这种事情的毛头小子,食髓知味,白天黏着苏壳儿动手动脚不说,晚上更是到点就准时开始耍流氓。 苏壳儿有心情的时候半推半就两人一片和谐,没心情或是体力不支的时候,就会一脚踹开傻子,傻子如果再敢伸手上来,直接就是一巴掌。 简直粗暴急了。 每每倪红郝青看到他们敬爱的右护法大人脸上明显的指引的时候,都会一脸心痛的表情,继而就会用谴责的目光冷冰冰地盯着苏壳儿,直到印子消失。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傻子和苏壳儿不寻常的关系,他们早从刚开始就知道了——大家都是江湖人,顺风耳千里眼什么的那是标配。 两个可怜的下属,每天晚上听着隔壁脸红心跳的声音,不仅没有□□焚身,反而心惊肉跳浑身发抖—— 首先,他们万万想不到,笑都不乐意笑的鬼无常,也会有那么温柔体贴柔情似水的时候。 其次,如果鬼无常大人恢復了神智,得知自己傻了的时间竟然和一个男人好了,还天天做那种事情……他肯定会先吐一下,然后砍掉所有知情人…… 这样一想,明明血气方刚的两个人,什么旖旎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下次神医再来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到了二人的欲言又止。 “神医,你有没有……那个药?” “有。”神医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可是神医,什么药没有,什么药不能有?他要是说没有,那可是在砸他的招牌! “那太好了!”倪红手一伸,“还请神医赐药。” 神医瞪着她:“你还没说什么药呢,我怎么给你?” “……”倪红有些无语,却不敢造次,“就是……能让一个男的不再喜欢另一个男的的药……” 神医歪头想了想,“这是什么药?” 郝青皱眉:“神医都不知道我二人所求何药便说有,是不是不妥?” “你们不妥才对,”神医突然严肃起来,“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世间情爱本就如生命般无常,男女是情是爱,男男就不是情不是爱了吗?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你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这药,别说没有,就是有,本神医也断断不会给你们的!” 被神医这样一通教训,倪红郝青整个人身心都得到了升华,觉得这番话简直太有道理了,纷纷点头附和道,神医说的实在在理。 神医这才施施然地坐下:“那对男男,是谁呀?不管是谁,你们都不……” “是我们的主人和隔壁的苏先生。” “啪!”凳子的一条腿莫名其妙就折了,神医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好疼好疼,”神医叫唤道,一手揉着自己的尊臀,一手去拉郝青,“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两个可怜属下严肃的表情叫他知道,真的是真的…… 这,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神医二话不说沖向了隔壁,拉住正无聊地逗着傻子的苏壳儿。 “你们俩,好上了?” 虽然他这句没头没尾,但是苏壳儿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没有啊。”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目光触及后面两人别扭的眼神时,苏壳儿整个人都要炸了……这种表情,不会他和傻子晚上圈圈叉叉,都被听墙角了吧?不是说江湖人内功深厚的人,都会练就一身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吗? 果不其然,神医板着脸,一副你别想蒙我的表情。 “真的吗?”他不相信地反问道,“这两个属下可都知道了哦!” 苏壳儿眨眨眼,丢下手里的细枝条,将三个人往门外撵。 “你们一个个地想什么呢?思想能不能纯洁点,能不能纯洁点!爷和个傻子能有什么!你们想多了想多了!” 三个人被往门外撵,倪红郝青看他一脸浩然正气的样子,心里纳闷,难道是他们一起幻听了? 然后就在院门关上的一瞬间,苏壳儿冒出了一句话。 “要有,那也是纯洁的床伴关系!” 门外三个人,风中凌乱了。 苏壳儿阖上门, 强装镇定的目光在看到傻子直直盯着他的目光之后,变成两个火球烧红了脸。 他和傻子这几天,真的有些过火了,默默地摸了摸腰——透支得有些厉害啊。 不过管他呢,傻子天天都按时按量地吃着药,说不定哪天就恢復成了和他没有缘分的右护法,现在他和傻子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这样一算,他还有什么理由总是拒绝傻子的热情呢? 一天也好,半天也好,他苏壳儿活了这小半辈子,只有和傻子在一起的这些天,才觉得满身满心都是快活的,哪怕以后迫不得已要形同陌路,有这些回忆也是值了的,够他反刍着活过之后的年岁了。 第18页 没有关系的,他想,傻子本性那么好,就是恢復了,也不会真对他怎么样的。 说不定……说不定,他苏爷魅力大,右护法也会爱上他呢…… 苏壳儿立马打断自己小女生般的思想,他一个老爷们,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 他走向傻子,打算再逗他一会儿就去做饭。 只有风儿看到,走向傻子的苏壳儿,嘴角眉梢没有一处不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傻子就恢復了 ☆、第32章 越泽睁开眼睛,看到透过窗户洒在墙上的阳光,照在泥墙上有些斑驳。 他睡了一整夜吗? 昨夜麒麟帮遭遇夜袭,敌人来势兇勐无迹可寻,纵拼上全帮之力,他堂堂右护法还是受了重伤。 不过看样子还是麒麟帮胜了,力尽昏迷的他定是被救回了帮里,这儿不是他的房间,想来是帮里某个兄弟的屋子。 也不知,帮主他们怎么样了。 越泽翻身下床,才发现这不是帮里普通的木板床,而是寻常人家用的泥炕。习武之人大多耐寒,用不着这个玩意儿,越泽更好奇这是哪个弟兄的房间了。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了。 一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身材瘦弱,皮肤偏白,步调紊乱而无力,唿吸更是清晰可闻。 这是个普通人。 这个普通男子看到他起身坐在床边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看了一眼,便板着脸去了旁边灶台,动静颇大地盛了一碗饭,再十分粗鲁地往他面前一送。 “吃吧!” 连说话都粗声粗气的。 越泽忍耐地接过饭碗,此人应该不是帮里的人,救了他已是不易,没道理再要求他态度好一点。 这样想着,越泽没有为难他,放了碗在一边,抱拳道:“这位小兄弟,今日还多谢你救了越某,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言语一声,我越某自然会板这救命之恩。” 言外之意就是,你救了我,想要钱要地位都好说,还烦请态度好点,不然惹了他生气了,就要叫他追悔莫及了。 然而他说完这番话,在对方眼里看到的,不是被吓到的惊慌恐惧,也不是即将得到钱财的高兴喜悦,而是诧异,猝不及防的诧异,突如其来的诧异,越泽可以看到他的瞳孔明显地一缩,就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出人意料的事情一样。 这可就有些叫人纳闷了,越泽眯起眼睛,怎么,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右,右护法?” 那人颤抖着唇叫道,脸色却是全然黯淡了,嘴唇发青全身发抖,越泽真要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就要倒下来。 果然下一秒,他就噗通跪在了地上,又好像是两条腿支撑不住他瘫了下去,他头低得死死的,下意识紧握着拳头,从肩膀能看到剧烈地抖动。 这是……受到了惊吓? 听他方才叫他右护法,这人明明是认得他的,知道他鬼无常右护法的名号,还敢如此放肆? 真是越来越不寻常了。 “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壳儿。” 苏壳儿的声音竟然是哽咽的,他竟然哭了? 越泽有些不耐烦,他最见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没骨气的样子了。 “不要哭!”吼声脱口而出,吓得苏壳儿又是一抖,头低得更低了。 “告诉本座,你是如何救的本座,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壳儿惊讶地抬头:“你都不记得了?” 接触到他冷冷的目光,吓得苏壳儿又把头低了回去。 “本座记得歹人来犯,本座帅一纵兄弟全力御敌,只是敌人来势汹汹,本座深重数刀,从山上摔了下去,之后的事便不大记得了。” 原来不是重击,是从山上摔下来了啊,那只是失忆还真是轻的了。 “右护法您……昏迷了三年,”苏壳儿咽了口唾沫,“麒麟帮,没了。” 越泽一瞬间感觉好似灵魂脱窍了,轻飘飘的,只听得耳边有人说着什么,麒麟帮没了,他失忆了三年。 苏壳儿跪了许久都没听见声响,抬头一看,右护法正呆呆地望着前方,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的傻子回来了。 下一秒,他就又重新低下了头。 他这是在自欺欺人。 三年了,神医的药早该见效了,能多给他留些时日的回忆,已经算是宽厚了。 苏壳儿闭上眼睛,挡住要溢出来的眼泪,傻子昨夜像是有预感似的,欢好的时候十分激烈,他刚刚进来本想狠着脸教训他一顿的,没想到一夜之间,这副躯壳里便换了个人。 明明知道有朝一日傻子会重新变回那个阴鸷狠辣的右护法,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沦陷在他温柔怀抱里的自己,恐怕才真像个傻子吧。 “没了啊……”越泽嘆了一声,“想我麒麟帮威震四方,竟遭此横祸……” “主人!” 倪红郝青听到这边的动静便立刻飞奔了过来,二话不说噗通跪在了越泽脚下,苏壳儿被挤到了一边,便默不作声地缩到了一边角落里。 傻子恢復之后,他和傻子就好像角色互换了似的,也是有趣得很啊。 苏壳儿抱着膝盖自嘲地想着,昨晚被做得发软的两条腿,刚刚那么一跪,更是难受。 不过,右护法可真有威严啊,明明一样的皮囊,右护法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苏壳儿偷偷地瞥过去几眼,不过想来,也只有变傻了的右护法,才会看上他这个刁民吧。 他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轻瞥,却被恢復了的越泽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对上苏壳儿有些胆怯却又带了些亲昵的目光,越泽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从刚刚起,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 就算是畏惧地低着头,越泽还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难以言喻的,亲近? “还请主人早做打算!” 郝青汇报完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和苏壳儿所说并无二异,倪红郝青是他从幼时就收养了的侍从,并不属于麒麟帮中人,所以三年前因为没有参与战斗而逃过了一劫。 越泽勐地出手,直奔郝青的要害之处,郝青有一瞬间的诧异,倒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延迟,久病初愈的越泽胜了他一筹。 几个拆招之后,越泽收手。 “你退步了。” 郝青连忙以头点地:“属下知错,必定从今日起好好练功!” 越泽随即去看倪红,倪红下意识地一僵,也低了头:“属下、属下……” “倪红,”越泽打断他,“你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吧?” 倪红低着头,摸不定越泽的意思,一声都不敢吭。 “去找个人嫁了吧,嫁妆本座出。” “可是我……” 倪红想要分辨几句,说她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嫁人,然而话未出口便被她咽了下去。 主人既已发话,纵使她没有想嫁的人,也要去找个人嫁了,而且还得尽快。 越泽这意思,是嫌弃她了,不想她待在他的身边了吗? 这样一想,倪红不禁有些委屈。谁知越泽下一句却说道:“本座要去復仇,重振我麒麟帮,这条路,很难走,本座希望你还是能去过普通的生活。” 倪红眼睛一睁,有些不敢相信,越泽失忆傻了三年,醒了之后竟然会为别人考虑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他向来视为附属的下属? “属下不怕!”倪红脑门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属下愿意为主人肝脑涂地死而无憾,属下不想去嫁人,属下想一直陪着主人!” “虽死无悔?” “虽死无悔!” 苏壳儿在一旁看得分明,越泽这分明是在以退为进,要他们表个忠心,復仇之路难走,他却轻轻松松地就让两个人无怨无悔。 当真是好手段。 苏壳儿觉得身上有些冷,这人披着傻子的壳,却分明是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你可愿意随本座回去?” “啊?”苏壳儿回过神来,背光之下,越泽面容模煳,从他周身透过来耀眼的光芒,衬得他好似天神一样高高在上。 不能去啊苏壳儿,不能去啊! 这样想着,苏壳儿张口说出来的却是,“好。” “好。”他说。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理智告诉他应该要离这个危险的右护法远一点,然而原来他并不能否认,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他能还像傻子那样。 还像傻子那样,对他好给予他温柔和真情。 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是吧? 苏壳儿深吸一口气,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着三人回了麒麟帮原先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第33章 时隔三年,麒麟帮旧地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了。那瞎了眼的老大爷也搬了出去,无人打理,昔日热闹又不失庄严的麒麟帮砖残瓦破,竟比一般人家破败得还要快些。 一夕崛起又一夜落败,颇有些宿命的意味。 越泽站在校场中央,环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叫他心里有些荒凉。大哥一样器重他的帮主死在了那一夜,在这之前,情同手足的左护法早已死在了一次危机之中。后继无人之下,越泽本就有些曲高和寡地感觉,这一下倒好,真正的只剩他孤家寡人了。 此时他是没有想到倪红郝青的,这两个人着实不能被他视为同伴,他们两人就如同他养的忠犬和死士,是工具是利刃,却不是同伴。 不知道倪红郝青二人如果明白越泽对他们真正的看法会作何感想。恐怕也只会默默地承受吧,毕竟这个主子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一切。 苏壳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开玩笑,如果右护法此时突然来一句,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苏壳儿看看四周后来又扩建了的建筑,就凭他们三,得累死啊! 越泽嘆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们……” 就在苏壳儿暗叫,擦,不会给他猜对了的时候,郝青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主人,属下觉得主子不宜从这里开始。” “为何?” “三年前麒麟帮遭灭顶之灾,绝非偶然,必定是有jian细里应外合,三年来没找到到您这个右护法斩糙除根,想必他们不会甘心就此罢手……” 第19页 他这么一说,苏壳儿想起来,傻子刚来没多久,两人上街结果有一伙不明人士尾随,傻子为了救他还中了一箭。 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为什么会救他呢?而且同时回忆起的,还有那天红袖招里,傻子盯着他的炽热的目光…… 苏壳儿揉揉脸,不能再想了。没和傻子怎么样的时候还好,但是他们都做了三年的同居人了,能干的该干的事早做过千百八回了,这个时候再想起之前种种,甜蜜是甜蜜,但是也很容易惹火烧身……然后还没人帮他灭…… “无妨,让他们尽管来,刚好叫本座看看,是哪路的冤家。” 苏壳儿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脸瞬间一塌,看来这清洁非做不可了。 倪红郝青整理出一间像样的屋子先让越泽休息了,然后来到了拄着扫帚挪动额的苏壳儿面前。 倪红:“我去买点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生活用品,你们先整理着。”然后一个飞身走了。 郝青:“我去招些人来重建帮派,看来这扫地擦桌子的杂货只能交给你了,”他拍拍苏壳儿的肩膀,好像交付给了他什么重担似的,“兄弟,走了。”然后一个轻跃没了踪影。 苏壳儿张着嘴巴许久没从他们神仙似的轻功里回过神来,等他回神,庭院就只剩他一人了。 苏小爷憋着嘴,哼,得发工资!一定要给他发工资! ☆、第34章 越泽在屋子里坐了会儿,又默背了一遍心法,终于觉得静得有些无聊了。 一路走出去,只看到了那男人一个人。 此时的苏壳儿十分用功,正挥舞着把看上去比他人还要威风的铁铲铲着墙角边边的野糙。 不是他非要拿不顺手的铲子,而是这里的刀就是没生锈他也不敢乱拿——谁知道上面沾过多少人的血呢?这里荒芜了三年,搞不好怨气太重还生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可不敢用。 越泽看到他这个蠢样子简直不想说他,把他往边上一推。 “你让开。” 然后在地上寻了寻,找了把稍微不那么脏的刀,静站几秒,深吸提气,一个漂亮的迴旋刃,斩断了刀光所及之处的所有糙精。 苏壳儿啪啪啪地鼓了掌,大声赞嘆右护法功力深厚不同凡响。 夸完后他问:“右护法,这精断了,地上这一片的根茬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连着地面一起削下来吧?” 越泽身体一僵,扔下了旧刀,冷漠得转身进屋,没好气地说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苏壳儿:“……” 难道右护法本来就是傻的吗? 苏壳儿在后面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得得得,好歹铲起来没那么费劲了,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了吧。 唉…… 倪红很快回来了,带回来了新鲜的食物和干净的被褥,她甚至还给越泽买了几件符合他身份的衣服。 苏壳儿瞅了几眼,全是黑不熘秋的料子,哪里比他给傻子穿的粗麻好看了?啧啧,什么审美! 郝青也回来了,带回来一批年轻的却又无一例外十分落魄的年轻人,里面还夹杂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江湖里的情况从未变过,两个馒头就能引诱一大批穷苦的走投无路的年轻人投身到江湖这个大杂烩中去。至于结果么,都是赶在最前面的炮灰走卒,不过是他人眼里可有可无的喽啰,能像苏壳儿一样好命进了后厨而不致早亡的能有几个呢?能做到不一般的高度的,又能有几个呢? 都是生活所迫啊。 分配完新兄弟们的任务和职务,越泽转向苏壳儿。 接触到他的目光的苏壳儿下意识的心里一跳。 没来由的,心电感应似的,越泽对上苏壳儿的目光,竟也感觉到了一丝温柔和眷恋。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是因为这三年他都寄居在这个男人的家里和他很熟悉的原因吗? 越泽忽略这种感觉,问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职位我都应你,或者你想要钱财之类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提。” 傻子恢復了,成了右护法,终于提报酬的事情了。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发财梦吗?但是苏壳儿此刻的心里,没有高兴和窃喜,反倒生出些荒凉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惊慌。 “我什么都不要,”他说,“只求右护法留小的在身边,常伴左右。” 最好上你的床做你的夫人,那再好不过了。慌到尽头,苏壳儿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厚颜无耻的念头。 傻子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他常常担心某天早晨醒过来,枕边人会变成另一个陌生的灵魂。后来终于不再担惊害怕之后,又下定决心,如若傻子记得他还好,如果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他,那他便独自远走高飞,此生都不必再见了。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捨不得离开。 苏壳儿的话越泽听着倒没什么,身居高位的他总能听到别人的忠心,愿追随左右肝脑涂地什么的。不过听在倪红郝青耳里又是另一番感想。 当初他们二人保护不力致使越泽重伤失踪,好不容易找到他之后他竟记忆全失心智全无。前路无望后有追兵,势单力薄的二人只能选择隐姓埋名搬到苏壳儿的隔壁做起了邻居,一边掩盖行踪痕迹一边暗中除去所有侥倖找过来的人,又急急地找神医配了恢復心智的药,即便如此,苏壳儿眼里风平浪静的三年,却让他们辛苦得差点坚持不下去。 现在主子恢復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傻子了,苏壳儿是怎么回事?死缠烂打吗? 若让主子知道过去三年的真实情况……搞不好震怒之下他们都得死。 以前帮里一对断袖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依稀记得是被越泽阉了送进了小倌馆被千人骑万人枕受尽屈辱而死。 如果他得知这种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而且还是在没有那三年缱绻的记忆的情况下? 思及此,二人对视一眼,郝青上前一步:“苏先生您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技能傍身保命,之后路途危险,属下觉得您还是回去安稳地享受荣华富贵比较妥当。” “是啊,”倪红附和,“您是主子的救命恩人,想要多少银子相信主子都不会吝啬,到时候游山玩水享天下美食岂不乐哉?何苦跟着我们担惊受怕提心弔胆风吹日晒雨淋的混江湖呢?” 他们俩的意思,苏壳儿如何听不出来,总之一句话,你快走吧。 他该走的,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幻想。 “右护法,您要小的走开吗?” 失忆三年来苏壳儿一直贴身照顾他,这是情分,但同时也意味着对他瞭若指掌,越泽甚至没有把握,自己失忆的哪三年里,是不是向他暴露的太多的弱点。 他这样仇家满地的人,一丁点的弱点都会致命。 于是越泽开口:“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你想要多少银子本座都给你,之后,便下山去吧。” 这下是他亲自赶他走了,既然要他走,何必不在村子里就断得干干净净,他好不容易不顾一切地追随过来,却又要赶他走? 不,他不走。 他还要等他的傻子回来呢。 “请右护法允许小的去后厨当个帮手,这样既不需要武功又没有多少危险,而且又干回了小的的老本行……这样可行?” 越泽眯起眼睛,这人,该知好歹知进退的,怎地要赖上他吗? 不过是好命救了他而已,真当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么? “你——” “主子!”跟随越泽多年,郝青对他的情绪变化最是了解,眼看越泽脾气要上来了,赶忙出声解围道,“属下只顾着招打手武夫,却忘了招服侍的人,后厨刚好缺个掌勺的,这天色已晚,再出去找怕是大家都要饿着肚子了,您看?” 越泽静默两秒,一甩袖子进了屋。 “随你。” 当真是气势凌人,苏壳儿第一次对自己留下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这样的人,他能再拉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地方空格断得有些奇怪,那是我上班的时候用缩得很小的记事本窗口写的……以后会尽量偷偷地上班的时候更一点,这样每章就会多一点啦 ☆、第35章 要查麒麟帮当年一夜灭门的原因,还得从麒麟帮当时的情况说起。 麒麟帮并非江湖上最大的帮派势力,这是因为它地处偏僻,来往交易都不甚繁华,所以自然比不得天子脚下的那些大帮大派。 但也没有谁敢轻易得罪麒麟帮。 麒麟帮的帮主和两大护法都是江湖之上排的上名号的厉害人物,除此之外,座下各个堂主头目也都顺承了上头做事狠辣的风格,来犯之人必诛九族,这样不仅震慑了武林,也大大减少了潜在仇敌的可能。 所以如果让越泽想,还真想不出个头绪来。 是下面哪个心软的蠢蛋偷偷放了人还是麒麟帮下的漏网之鱼? 越泽真的想不出来,他只能保证,不是从他手底下出的仇家。因为被他寻上的敌人,绝对没一个能活到第二天。 鬼无常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既然想不到,那就得挨个排查。 越泽叫来郝青:“安排一下,本座要去九王爷府上拜访。” 郝青拦下他理所当然往外走的步伐:“主子。” 越泽皱眉:“怎么?” “三年前麒麟帮那事发生之后,九王爷被贬为侯了。” 他只说这一句,便收了声。 一句便够了,越泽只听这一句便能明白郝青未尽的意思。 九王爷是谁? 九王爷就是九王爷,当今皇上第九个弟弟,又有王爷的爵位,自然要叫九王爷。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资源和消息,每个江湖里都有个被称为百晓生的人物,这个江湖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个江湖里的百晓生,他不单纯是个江湖人,或者说,他是朝廷派来掌控整个江湖局势的官员。 并且,他还是个血统尊贵的王爷。 朝廷通过他了解江湖局势,江湖人再能,也只能在江湖里能,朝廷天子决不允许他们对江山有半分觊觎,所以九王这边保证安稳,皇帝才能安稳。 江湖人如果想洗白想转行想做官,也可以找九王爷,从浪迹江湖随时会制造点事故的大侠转变为安分守己的国民,那是朝廷巴不得的事情。 九王爷就像是连接两个世界的中间站,待在这么个特殊位置上的他,无疑也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个。 第20页 江湖的局势走向,朝廷的安抚政策都可以从他这儿得知,是以想要结识他的江湖中人不在少数。 越泽就是其中一个。 只可惜九王爷可不是神医杨晋这种呆子,他老jian巨猾而又足智多谋,他和所有人都很彬彬有礼,但又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软硬不吃捉摸不定最是难办。越泽送过多少次礼,对方无一例外都收下了,看上去好像承了他的情,下一回再去问什么却还是客客气气多一句都不愿奉告的样子。 现在他被降了级,还是受麒麟帮这事的连累。 一则说明麒麟帮被灭的事他那边也毫无头绪,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才会被降级。二则说明,这下越泽去就要谨慎了,再圆滑的人也难免会迁怒。 这就难办了。但越泽不得不去。 他与江湖脱节三年,哪怕问不出三年前的事情,他也要迅速了解江湖里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以及,宣告他鬼无常的再次现身。 他可不怕什么牛鬼蛇神,三年前杀不了他这个煞星,三年间找不到机会下手,那三年后他恢復了记忆和功力,就别再想动他一根汗毛! 苏爷今天有点闲,因为右护法即新任帮主越泽约了场子请客,不在府里吃饭。 做底下那些个人的饭食可就省心多了,哪像越泽这个大爷,不仅吃得多还顿顿要吃好的。以前傻子可是给啥吃啥给个狗屎都要往嘴里塞看看好不好吃的。 现在这个锦衣玉食的样子,帮里刚开始没什么进项,能养得起吗? 说起这个,苏壳儿就好奇了,这麒麟帮都没了,这右护法怎么还这么有钱?两个手下也有钱,过几天就会给他送来帮里上上下下的伙食费,宽裕得苏壳儿完全可以捞点存着养老。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他冲着越泽来的,可没什么帮派荣誉感,照着越泽这个鬼性子指不定以后得再跌个跟头,苏壳儿得保证有钱养再次傻了的他不是? 这样一想,苏壳儿发现自己还真挺怀念以前和傻子作伴的时光的,比之现在整天柴米油盐见不到他一次面,以前时刻黏在一起的日子就好像是在梦里一样不真实,苏壳儿嘆了口气,唉,这个没良心的傻子,还真说忘就把他忘了啊。 ☆、第36章 “苏先生,麻烦您给雪柔姑娘做点晚膳。” 念着苏壳儿照顾自家主子三年的情义,郝青一直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声先生。 苏壳儿朝他身后望去,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移步款款而来,明明时值夏日,却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清凉。 “这位是?” “这位就是……” “哎姑娘,您可别往里走了,厨房这种腌臜之地可别脏了你那么干净的衣服!”还没等郝青说什么,苏壳儿便抢先搭了话,他毕竟是个男人,虽然断袖了不少时日,但是看见漂亮女人就亢奋的本能是不会丢的。 顾雪柔闻言,踏进来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安静地站在了门口。 这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不食烟火的仙女儿啊。 苏壳儿盯着人家看得眼珠子都捨不得转开,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更好看的了。 “这位雪柔姑娘旧时和主子十分亲近,主子隐了三年她等了三年,这次接回来……主子说不定是要给个名分的,苏先生你……也给看看?” 顾雪柔站在门外,郝青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自是听不见二人的话,只瞧见郝青对着那人附耳说了什么之后,那人便一扫刚开始的殷勤,仍痴痴地望着她,却是没了半分笑意,眼神意味不明嘴角很快漫上了苦涩。 顾雪柔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仔细而又隐蔽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是她做错什么了?可是她分明还未开口说一个字……听说这人是越泽的救命恩人呢,一定被越泽当做上宾对待,可不能得罪了他呀。 顾雪柔在那边惴惴不安,苏壳儿这边却也不好受。 郝青虽未明说,意思却出来了——这个白衣仙女是越泽的女人,虽然没有成婚却情深意重一直等着他,这次越泽回来两人说不定就成亲了…… 他们如果成亲了,那他算什么呢? 他苏壳儿是什么呢? 妾都做不成,因为他是个男的。 这个时代断袖龙阳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呢? 人们会像倪红郝青那样无声默许三年之久吗?会像神医那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吗? 不,并不是这样。 曾经苏壳儿还没沉沦的时候,就被当做“二尾子”,被众人背后议论,被无知孩童丢石头的骂,被混混嫌弃做的面脏…… 那些场景苏壳儿歷歷在目,如果说之前还有傻子的万般柔情支撑着他,那么现在,面对这个近乎完美的女人,苏壳儿除了自惭形秽,除了感嘆羡慕,还有望而生畏的退却之心。 傻子恢復两个月了,他在这山上也待了两个月了,眼看着这个地上从荒芜变得有生气,从残破变得崭新,也看着越泽从刚开始的还能说上几句话到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 虽处同一屋檐之下,却形同陌路。 这样他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等着越泽再次变傻?等着他想起那段时间的记忆?还是等着越泽放着这样的一个大美人不要顶着世俗的眼光重新爱上他这个男人? 简直是异想天开。 郝青没有表露半分,苏壳儿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话外之音——主子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是不会再看你一眼的,知趣点走吧…… 郝青顾雪柔什么时候走的苏壳儿都不知道,等他被剧烈摇晃回神的时候天都黑了。 一个长着猫眼的可爱女孩子整张脸都要贴到他眼睛上了。 “想什么哪这么入神?叫你半天都没理我!” 苏壳儿愣了一愣,问道:“你是谁?” “我新来的,你不认识也正常,那啥,你给我们雪柔姑娘做的晚膳好了没?” 雪柔姑娘?晚膳? 苏壳儿一下子跳了起来。 哎呀,给忘了! 不仅忘了雪柔姑娘的晚膳,还忘了大伙儿的晚膳。他不过是发了会儿呆,怎么就天都黑了呢! 看着苏壳儿开始手忙脚乱地起灶生火,林燕燕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还没做吧?” “愣着干嘛,快过帮忙淘米洗菜啊!”这样叫着,苏壳儿开始急吼吼地生火,奈何生火这件事就是,你越急就越难着,这样几次都没成功之后,苏壳儿还没怎么样,林燕燕差点崩溃了。 “天哪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上岗第一天就要挨主子训了吗?” “你放心,帮主出去了,不会训你的。” “我不是怕他训,是怕雪柔姑娘训我!” “怎么会,”苏壳儿吹了口气,火总算点起来了,“雪柔姑娘一看就好脾气的样子……” 这话刚说完,苏壳儿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他这是干嘛,帮情敌说好话 等等,情敌? 苏壳儿被自己想到的词彙惊得一身鸡皮疙瘩,他这是怎么了,他是断袖了,是龙阳了,但可绝对不能娘呀! 哎呦喂亲娘嘞,他苏爷可不要变娘啊!下次有机会再和傻子上床,他一定要做一次上面的那一个一振雄风!哼! 苏壳儿也是佩服自己能在剎那之间想那么多的事情。想完了林燕燕还在那儿碎碎叨叨:“真的吗?你认识她很久了?她脾气很好吗?那就好,唿,今天看见她长得那么漂亮还不爱说话不爱笑,还以为她一定很高冷呢!” 高冷?哼,论高冷谁比得过越泽? ☆、第37章 正坐在八仙酒楼里的越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当然堂堂鬼无常越泽当然不会对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张开血盆大口来个湿漉漉的喷嚏,这传出去江湖以后也不用混了,功夫再好也会被笑掉大牙的。 他抬起左手,用宽大的袖子掩住口鼻,将喷嚏转化为一声轻咳。 谁在背后念叨他? 这样想完,越泽又笑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小家子气的想法。 定是对面这个九王爷身上薰香的气味太浓,刺激了他的嗅觉。 “越帮主没事吧?”这位“薰香太浓”的九王爷见越泽咳了一声,赶忙问候了一句,声音轻柔叫人倍感关怀,“可是今儿风大吹着了?” 现在是夏天,七月流火的时候,虽未很热,却也没到吹风会吹生病的地步。九王爷的礼数和风度,对个男人尚且如此,若是换了哪家闺阁少女,那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虏获芳心无数? 越泽过得再怎么精细,毕竟是江湖中人,九王爷如此客套他还真不习惯,本本分分道了声谢之后,他便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 “九王爷,在下前来,是有些问题希望九王爷能帮忙解惑一二。” “三年前麒麟帮一事在下不说相信九王爷也还有印象,我麒麟帮莫名其妙遭此大劫,三年来不知九王爷是否听到些只言片语?” 九王爷安静地听他讲完,才开口柔声道:“越帮主,本侯现在可不是什么九王爷了,您可莫要再叫错了。” “在下以为您被降爵只是暂时,如果九王爷……哦不,侯爷若能与在下一同找出麒麟帮当年之事的真相,那么相信侯爷定能很快就能恢復爵位。” “看来本侯为什么会被降爵,你们比本侯自己还清楚啊,”九王爷嘆了口气,“既然越帮主知晓其中道理,那便也该明白,本侯,为何做了三年的侯爷。” “一点都不曾查出来?”越泽皱眉,“我麒麟帮何时结过后台如此强硬的劲敌?” “这个,本侯是真的不知道啊。”九王爷轻抿一口茶水,“本侯也听说过江湖中鬼无常的名号,今日一见却觉得越帮主并不像称号所谓,谦谦君子如琢如磨,英雄少年如何就得那么一个煞气的称号?本侯很有兴趣听一听,只是不知道越帮主愿不愿意讲呢?” 九王爷并不是第一次见越泽,也不是第一回与他对宴畅谈,然而之前每一次再见,九王爷都会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或是说久仰或是说闻名不如见面,越泽估计他是从未被放在心上或是留在记忆里的。这本没什么,各司其职时为了各取所需而敷衍应付一番,越泽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 但是问他鬼无常称号的由来,还真是第一回。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越泽细细想来,竟不记得从何时起就被人们遗忘了姓名,取而代之的,是鬼无常这种让人又怕又惧的名讳。 第21页 他也曾是大城市里书香世家出身的贵少爷,奈何年少时家里出了些变故,母亲便带着他迁到了这偏远些的地方。 那也该做个文弱书生,读关雎读五史的啊,怎么踏足江湖的呢? 越泽想起来,是因为母亲后来和一个江湖人好上了。那人交他练武教他打坐,待他好过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后来,仇家找上门来,毒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那人带着他拼死逃出来,却也中了暗算生不如死,越泽不得不亲手杀了他。手上沾了血的,不是囚犯那就只能做江湖人,从此越泽踏入江湖,脱离安逸四处奔波。 那时他还不叫鬼无常,那时他只是江湖里的小虾米。 随时会被江湖规则淘汰的恐慌感让他迅速学会了所有最极端的手段。也许是骨子里残忍的天性,也许是一朝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让越泽整个身心都堕入了黑暗。 江湖中人,只听说过他一个人屠了敌对帮派整门,那时他处的位置还不高,只能处理些小帮小派,但也有两三百号的人,厮杀了一天一夜,刀钝了三把,血水流经庭院溢出了门槛。 只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浑身是血,嗜杀的眼神仿佛还能再重演一场血案。 他偏爱黑色,黑衣白肤,血溅满身。 从此便得了个鬼无常的称号。 然而这只是江湖中人眼里的惨烈。 越泽眼里的惨烈,却是那一次,奉命追求一家三口,躺在死去父母怀里,无辜稚子瞪着他看得,带血的黑瞳。 他挥刀下去的瞬间,杀死了自己的良知。 从此,再没有鬼无常做不出来的事情。麒麟帮帮主太过正直太讲义气,江湖讲义气,却不是只讲义气,这些年背地里越泽替帮里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不齿却又不阻止。 越泽可没这么虚伪。 于是面对九王爷的问题,他回答道:“可能是因为在下不苟言笑看上去难以亲近的原因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在下为人很和善的,还望九王爷不要嫌弃多来寒舍走动。” 九王爷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杯子:“任重而道远,越帮主,一切不过刚开始,只是赎罪,本侯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了。” 在侯府等了大半天,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越泽不满意,却也知道圆滑的九王爷能说的都说了,能表的态也都表了。 还是得他自己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通天本事,连九王爷就查不出什么来。 “本侯告辞。”筷子都没碰的九王爷,喝了两口茶就要走,越泽拦不得还得恭敬地送出门去。 八仙楼地处清净,门口显少人车往来,但走过去的,必然是宝盖华车。 “就送到这里吧,”九王爷摁住越泽的手背,示意他可以回去了,越泽刚要拱手,九王爷却摁着不放,总是带笑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 “往事无益,越帮主,从头开始吧。” 这是? 不给越泽消化的时间,九王爷转身上了辇车,虽说他被降了爵,然而也只是名份上被降了,实则吃穿用度出行车仗一样未变。 世人看不到这些,只看到他被降了爵。 世人只看到了麒麟帮的消失,却看不到这背后的因果。 所以世人是世人,九王是九王。 他不愿多说,一切皆有命数。 多说无益。 ☆、第38章 “主子,九王爷此话何意?” 越泽摇头,“回去吧。” 看起来九王爷似乎并未因受牵连被降一事而迁怒于越泽,这是好事。然而这顿饭没有起到丁点作用,九王爷的态度还是如此暧昧不明,这又不是件好事。 越泽眯起眼睛,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倪红,你去……” 回去时天色已暗,郝青早等在了门口,扶着越泽下了马车。 “主子,如何?” 越泽摇摇头:“这事,恐怕不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 “主子的意思?” “回去再说。”越泽转身往门里走。 “对了主子,”郝青在背后叫道,“属下将雪柔姑娘接过来了。” 越泽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暖意:“带她来见我。” “哎,厨子!厨子?”林燕燕大大咧咧地闯进厨房,大晚上的后厨里当然一个人也没有,粮油米面也都紧紧地锁在了柜子里,自然,也是没厨子在的。 不过苏大厨就住在厨房不远处的偏房里,林燕燕寻着亮光便找到了那里。 “厨子!厨子!” 林燕燕这两声叫唤又尖又细,差点没把苏壳儿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哪个厉鬼索命来了。听清楚是下午那个小丫鬟的声音才定下心来。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怕个屁啊!不过是……不过是洗澡的时候顺便多揉了自己几下而已,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别叫别叫,洗澡哪,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里面的人在洗澡,小丫鬟的脸下意识地一红,明明还隔着道门,她却一下子背过身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厨子,”丫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帮主回来了,雪柔姑娘让你做些宵夜送过去。” 越泽回来了? 他今天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苏壳儿赶忙从浴桶里爬起来胡乱套了件衣服,衣服套到一半忽然顿住。 他这么急做什么? 又不是他家傻子回来了,而且刚刚小丫鬟不是说了嘛,人家有仙女陪着呢。 拿着衣服的手突然就有些酸软起来,这种感觉直直地传到了他的心里,叫他整个心口都苦涩了起来。 对啊,他怎么忘了,现在他是厨子,那人是帮主,救命之恩早拿银钱还了,除此之外,两人似乎再没有瓜葛了…… 才怪! 苏壳儿勐然抬头,心里的苦涩化为怒火,哼,救命之恩可以拿钱换,就当他随随便便救了什么阿猫阿狗好了。 可是那三年里两人之间的感情呢?那是钱能买断的吗?当他堂堂苏小爷是路边随便买的小倌啊!他也付出了感情,这可不是他越泽说忘就能忘的! 哼,就此相忘于江湖?想得美!他苏壳儿一直被欺压,怎么也要反攻一次才死心! 门啪地打开,吓了林燕燕一大跳,看到苏壳儿满脸火气,她又是一惊。 不就是打扰他洗澡了嘛,怎么这么生气?这儿厨子看着白净斯文,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不过生气起来的样子,真的好有男人味啊……她喜欢。 小丫鬟跟在后面,偷偷地红了脸。 给越帮主做的夜宵,苏壳儿是轻车熟路,不能太甜不能太咸,不能有油更不能放酱,一碗不放糖的酒酿小元宵再合适不过了。 “哎,”林燕燕拦住他,“我们姑娘要吃桂花糕。” 苏壳儿翻了个白眼:“想吃自己做干我屁事。” 这大夏天的,上哪儿给她弄桂花去啊。 “你!”林燕燕一哽,眼珠子一转,放柔了声音道:“苏哥哥,你就给人家做嘛,姑娘虽然脾气好,但是人家还是怕她吃不到桂花糕会骂人家嘛,人家第一天上岗,不能第一天就做不好啊……” 声音又软又苏,苏壳儿脚步一顿。 对了,傻子最爱吃隔壁家的点心呢,如果他做一盘一模一样的糕点送过去,他会不会想起点什么呢? 见苏壳儿转身,小丫鬟心里一喜,就说嘛,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女人的娇声软语呢,苏哥哥肯定也是对她有点意思的,嘿嘿。 “哎等等,你怎么做的绿豆糕?我们姑娘要的是……” “桂花糕嘛,我知道,可是你看看现在,大夏天啊,桂花都还没开,上哪儿给她弄桂花糕?将就点吧,绿豆清凉解暑,最适宜不过了,听话听话,啊。” 越泽的房里掌着灯,屋里一双人影投印在窗花上,看上去是笙瑟和鸣缠绵悱恻,苏壳儿突然就有些胆怯,不敢推门进去了。 林燕燕见他呆住,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食盒:“行啦,都叫你不用来不用来了,下面我自己送进去,你快回去吧。” “哦哦。”苏壳儿嘴里应着,人却定在原地不想走,看傻子的影子,许久不见,他是不是又消瘦了许多? 林燕燕以为他是不放心捨不得她,满心欢喜地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推门进去了。 吱呀一声,从门fèng了,苏壳儿瞥见了傻子的衣服一角,是黑色的,其上却还覆着一层白纱,定是那雪柔姑娘的。 他们坐得……这般近吗? 苏壳儿满目神伤,刚开始的气焰已全然不见。难道要他效仿秦香莲当街怒骂陈世美吗? 他是个男人,已经被爱人遗忘了,他可不要再失去骄傲失去尊严被他人同情怜悯。 他转身艰难地往回走,没走出几步门又吱呀一声开了,苏壳儿一惊赶忙回头,却是小丫鬟笑着站在门口。 “帮主叫你进来呢。” 却是方才丫鬟进去的时候,越泽早听出门外还有一人。 “哦,外面的是苏壳儿苏厨子,他……”林燕燕低下头,“他不放心我这么晚一个人,非要送我过来……” 她这副表情已将两人的暧昧表露无疑了。 “行啊燕燕,你刚来第一天,就有中意的人了?速度可够快的。”看着林燕燕又幸福又娇羞的模样,顾雪柔打趣道,“既然你喜欢,还不求求帮主,给你们俩做个主?是不是啊越泽?” 顾雪柔问道,却发现越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食盒,以及食盒里的那盘,绿色的糕点。 “帮主想吃绿豆糕吗?燕燕还不赶快拿出来。” “哎。” 越泽回过神来,定了定心,你方才说门外之人是谁?” “越泽,你都没有听人家说话!”顾雪柔娇嗔道。 越泽歉意地一笑,佳人立刻转怒为喜。 “是厨房那边的苏大厨,他看上我们燕燕了,越泽你看?” “哦?他?”许久不提此人,他还真的要忘了这个救命恩人了,“这点心是他做的?” “是啊帮主,也不知为什么,他非要拿这么丑的一个食盒来装……” 第22页 “把他叫进来吧。” 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不能当一般的下人使唤,不然传出去,可就坐实了他越泽狼心狗肺的谣言了。 林燕燕赶忙开门,欢喜地叫苏壳儿进来,然后就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看到苏壳儿现实期待然后是惊讶再然后是失望的表情。 转瞬即逝,却被女人专属的洞察力捕捉得一清二楚。 林燕燕也是一懵,又说了一遍:“帮主叫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老时间还有一更……来晚了不好意思,昨天周六晚上下班出去玩了…… ☆、第39章 苏壳儿头一次发现,面对傻子也会那么尴尬。要搁以前,看到傻子安分待着他就想过去踹两脚或者摸两把,非得把人折腾活了才行。 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个以前叫傻子现在叫越泽的男人,静静地坐在榻上,衣服整齐一丝不苟一尘不染,看着他的目光也冷冰冰地毫无温度。这哪里是个人嘛,明明都变木头了! 苏壳儿膝盖弯了又伸直,站直了又弯下。 他纠结啊,按道理说他一个小喽啰见了帮主是要下跪的啊。 但是……别说苏壳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是凭以前傻子天天折腾得他两腿大颤的“情谊”,他也不愿意跪下来。 就好像膝盖一弯这么一跪,他就永远在越泽面前抬不起头来一样。 好在越泽还算明理,大手一挥。 “你是本座的救命恩人,不用多理。” 苏壳儿赶忙直起了身子,偷偷抬眼打量座上的二人,一黑一白,一刚一柔,既冲突又和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不出来地般配。 苏壳儿为自己的发现而懊恼,低下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我也听郝青说过,苏先生是越泽的救命恩人……却未细讲其过程,越泽,你能跟人家讲讲吗?”顾雪柔睁着双大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越泽。 越泽咧了下嘴角算是笑了。 “还是让先生自己讲吧,本座对之前三年,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苏壳儿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三年,这么短暂,幸福消失得这么突然。 然而此刻再叫苏壳儿回忆,他心里也是甜蜜着的,三年虽短,却真实存在过,别人也许不记得,但他永远也许忘不掉。 那个雪夜,他捡到了傻子。 他待傻子很好,傻子却对他生了别的心思。 他无法接受地离开,最终又因为捨不得而回来。 最后,明知道有一天,站在他面前的会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如此时越泽般冷漠的人,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了。 三年的甜蜜,之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的苦涩。 苏壳儿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深唿吸一口气,平稳了情绪才开始讲述故事。 “也没什么,就是小的命好,起夜的时候碰到受伤的帮主救了回去,养了三年帮主就恢復了神智。” 他一句话说完便不再开口,顾雪柔等了许久,问了一句:“这就完了?” “是的,”苏壳儿点头,“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再问就是了。” 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座倒是有些问题。”越泽沉思片刻,问道,“你发现本座时,本座身上周围可有什么物件?” 苏壳儿疑惑地抬头:“帮主随身玉佩指环之类小的一直没帮您摘下来啊,帮主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他可没拿啊!不要冤枉他! “除了贴身物件,可还有别的?” 苏壳儿使劲想了想:“没有了,只除了……一把刀。” “一把刀?” “是的,小的发现帮主的时候,帮主手里握着刀,失去神智也不愿意放手,着实是……”苏壳儿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戒备心太重……” 好在越泽并未计较他的言辞。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越泽惯用的兵器不是刀,而是铁链和暗器,索命锁加一身鸦黑,是以才会在杀人之后被当做鬼无常。他若拿着刀剑,那些刀剑一定不是他的,而是和他交手之人被他缴下来兵器。 苏壳儿救他的时候,锁链不在身边,却握着一把刀。想必是械斗之中情急之下借用了对方的兵器。 “那把刀可还在?” 苏壳儿想了想:“在我家柴房里呢,我后来拿它噼柴了……” 明天要让人去取,越泽记下来,却忽然又想到一事。 “你家离我坠崖的山脚少说也有三四里的路程,本座是如何从山脚到你家院子里的?” 越泽这么一说,苏壳儿也是一头雾水。 “小的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在院子里捡的你……”不然他才懒得管闲事呢! 苏壳儿没有说谎,难道是他坠崖之后还有些意识自己走过去的?真相如何他已记不清楚,越泽暂且压下疑惑。 “再次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苏壳儿几次张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既然帮主问了我几个问题,小的也有问题想问一问帮主。” “请讲。” 苏壳儿望着他身边白衣胜雪的顾雪柔:“帮主可是要成亲了?” 他这一问,越泽还没作答,顾雪柔倒先娇羞地红了脸,悄悄地将脸埋在越泽的肩膀后面。 越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本座确实有此打算,不知道先生为何这么问?” 苏壳儿已经没工夫去欣赏仙女儿迷人的表情了,他心里都快沮丧死了,却因为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像被抛弃的女人一样怨恨地痛哭或是大骂,憋得眼眶快红了,为了不被发现,他别过脸去,对着桌子上的食盒说道。 “用这个样式的食盒装的莹绿色点心,是帮主以前最喜欢吃的,不知道帮主想起什么没有?”苏壳儿这话已经有些过了,他若不剎住,恐怕下一句就是“你想起每夜和你滚床单的人是我了吗”这种话了。 好在越泽竟然点了点头。 “难怪本座一直觉得眼熟。” “原来失忆的人连喜好都会变啊,”顾雪柔从越泽身边探出半张巴掌大的精緻的脸蛋出来,“越泽以前可是从来不喜欢吃甜食的。” 越泽点头表示贊同。 “天色已晚,苏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壳儿直直地看着顾雪柔:“小的送姑娘回去。” 顾雪柔一愣,继而又是脸红低头不语。 越泽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心痒。 “不用了,她今晚留在本座这里。” 苏壳儿固执地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得差点想上去当场把越泽给撕了。这算什么?新欢旧爱? 哦,顾雪柔认识越泽在先,那就是新欢和破镜重圆的旧爱。怎么想都是一肚子火,要放以前,苏爷早扑上去一顿揍了。 现在……他不敢,他怂…… “你怎么还不走?”看苏壳儿愣在原地,越泽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就是这样,没有惹到他的时候他能跟你和颜悦色,但是只要他稍微有一丁点不高兴,那就是狂风暴雨。 林燕燕在一边拉扯苏壳儿许久,奈何他就是一动不动。 现在帮主亲自发话了,赶忙扯着苏壳儿的胳膊使劲往外拖。 被越泽这么一冷的苏壳儿,心里虚起来,不得不暂且退出去。 ☆、第40章 “走吧走吧,”林燕燕扯扯苏壳儿的袖子,“别再看啦,没用的。” 苏壳儿不死心地盯着那扇门窗,直到里面熄了灯,才咬着唇无可奈何地走了。 “你喜欢我们姑娘?” 苏壳儿:“?” “也难怪啦,”小丫鬟忍着伤心,用着自以为很坦然的语调说着,其实嗓子里闷闷的声音早泄露了她的心思,却还要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姑娘那么好看,喜欢他是正常的,只是……你啊,也该现实点了,越帮主那么优秀,怎么能是你一个厨子能比得下去的,你还是找个普通女人安心过日子吧,就不要……痴心妄想啦。” 苏壳儿知道她误会了,却也不想解释什么,误会他喜欢顾雪柔,总比知道他喜欢的是越泽这个男人好吧。 苏壳儿脚步一顿,怎么,他内心里其实早就承认,他喜欢傻子了吗? 林燕燕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体贴地给他留了单独的空间:“我先回去啦,你也早些休息吧。” 夜深了,山上糙木深,虫鸣阵阵,苏壳儿这才惊觉,自己这一趟,燥热得刚洗完澡又出了一身汗。 烛灯佳人,对影窗花。 越泽漂泊了许久的心总算感觉到了安稳。过去的所有成过去,还好还有雪柔一直等着他。 顾雪柔被他看得心慌,娇嗔地低头:“不要看了。” 越泽伸手抚摸她细嫩光滑的脸庞,触感柔软,鼻尖晕染着香甜的芬芳,一切都那么美好。 “去床上?” 顾雪柔头埋得更低了。 越泽勾唇一笑,直接抱了她去了床上。 粉面红妆,轻解罗裳,越泽强硬而霸道,顾雪柔欲拒还迎得恰到好处,一切都那么顺水推舟。 然而就在临近极致的那一刻,本该畅快淋漓的越泽,眼前却突然闪过了几片碎片。 记忆的碎片。 碎片里有个人,仰着脖子似痛苦又似舒坦,咬唇皱眉,忍耐着承受着,却还是有呻,吟从嘴角泄露出来。 这本没什么,越泽从不良善,这种时候想的不是顾雪柔而是别的什么女人并不奇怪。 另他震惊的是,无论是闪过的记忆里,那人下巴的轮廓,颈间的喉结,沙哑的声音,都昭示着这个人,是个男人。 而身下某个部位难以言说的记忆中的感觉,也绝对和女人不一样。 动作陡然停下,越泽睁圆了眼睛。 他何时,上过男人? 这段诡异的记忆,莫不是脑袋受伤产生了错觉? “怎么了?”顾雪柔扭了扭身子难忍地问道,停在这要命的关头,任谁都忍不了的。 “没什么,”越泽安抚一笑,继续朝着追求的顶点进发,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闪,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一双眯着的狭长的眼睛,不小心透露出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情,欲,眼角眉梢皆是春意。 第23页 这次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被他压在身下,而是躺在在不远处,另外有个女人娇媚的声音附和着他的,一唱一和,一来一回,真正的一场活色生香。 而越泽呢,他好像就在旁边紧紧地盯着,刻进心里的不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而是那个让他生出些别样情绪的男人。 这下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下去了。 越泽偃旗息鼓,躺在顾雪柔身边,顾雪柔体贴地抚摸着他。 “越泽,今天累着了吧,我们早些歇息吧。” 越泽闭上眼睛,不想解释或是争辩什么。 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的。 如此真实的影像,他越泽从来不喜欢男人,绝对不可能是臆想。 虽然看不清全脸,但他就是有预感,他“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才得以平復心里的惊涛骇浪。 男人吗? 思绪很快很快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越泽还小,也就七八岁吧。 也是一个炎热的夏日,蝉鸣阵阵,热浪扑人,午睡的越泽被热醒,发现负责给他扇扇子的侍女偷懒睡着了。 他没有叫醒她,天太热了睡不着,想着还不如去找父亲,再多学点什么。 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师,长得十分清秀,笔下之画却是艷丽非凡。越泽总会震惊于他大胆的轮廓和奇思妙想的调色。 这个点,父亲不是在画室作画,便是在午睡。 卧房找了一圈,只看到了沉睡的母亲,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又出去,母亲操劳整个家里的琐事,十分辛苦,他是十分不愿意打扰她的。 他又去了画室,一路上静悄悄的,全都午睡了,没几个人大热天的到处乱跑。 他在画室门口便听到了些动静,父亲果然是在画室。 听那动静,似乎还有别人。 客人? 懂礼数的越泽悄悄地走了进去,打算只偷偷地看一眼,若是什么要紧的客人他便再退出来。 然后在内室屏风后面,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来他常常在想,如果他乖乖午睡,不去找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撞破那样难堪的丑事,是不是也就不会逼得父亲和那姘头破罐子破摔就此私奔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也不会和母亲搬走,就不会遇见他后来的养父,不会学武,不会踏入江湖半步。 他就不会背着鬼无常这样的名号体验江湖里所有的腥风血雨,也许他会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画师,穿着华衣拿着画笔点缀着美丽的花朵。 那才是他本该有的人生。 虽然不见得有多好,却仍是父母俱在,阖家欢乐的。 而不是现实中那样,有一个会在别的男人身下娇喘吟哦的寡廉鲜耻的父亲,和一辈子操劳,最后却被毒死的可怜的母亲。 屏风之后,衣衫半褪,狗一样承欢的父亲,是他这辈子最想忘掉的噩梦。 如今,传承了那人的血脉,所以他最终也会变成那样的人吗? 不爱美丽温柔的女人,却要去爱令人作呕的男人。 呵。 命运么? 他不信。 越泽眼睑轻启,从fèng隙里透出狠辣的目光。 他是鬼无常,生死命运,皆在他手中。 要他信命,那不可能。 ☆、第41章 未到晌午,林燕燕来了后厨。这些天她往厨房这种地方跑得着实勤快,跑着跑着,连个杂役的小哥都能瞅出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苏大厨你真是好福气啊。” 他们这样说道,林燕燕长得漂亮嘴巴甜人还勤快,简直是一帮下人们眼里的女神啊,女神谁都不喜欢就喜欢苏壳儿这个厨子,这苏壳儿可不是好福气嘛。 苏壳儿歪头想了想,确实呢,搁以前他一个小老百姓是绝对遇不着这么好的闺女的,要不,不要傻子了,和她凑一对得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苏壳儿纠结了许多天,还仔细地列出了两人的优缺点,好好做了番比较。 结果就是……堂堂鬼无常越泽,真是毫无竞争优势啊…… 然而这些念头,在远远地看了一眼越泽,看到那人丰神隽永遗世独立的清冷姿态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片甲不留了。 其他人纵有千般好万般好,都不是他。 苏壳儿为自己这样的想法红了脸,像个刚坠入爱河的小女生一样害羞起来。 下次小丫鬟再来的时候,苏壳儿委婉地告诉她,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祝她也早日嫁个好人家。 “什么?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本姑娘喜欢你吧?”林燕燕慡朗地笑了,“你想得美,本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厨子!哈哈!” 她这样说着,苏壳儿便当做自己会错意尴尬地跟着傻笑,假装忽略了她藏在笑容里的悲伤。 深情被辜负,苏壳儿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燕姐又来找我们厨子啊。”一个伙计不知其中原委,暧昧地笑道。 “怎么,厨房门大开着呢,我不能来找个人吗?”林燕燕倒也是个不错的,拿得起放得下,回嘴起来也十分泼辣。 这样模稜两可的回答,既没有明确什么,又满足了众人的八卦心理。 苏壳儿在门里瞧着哈哈笑的众人,再次感嘆命运的捉弄,要放在他遇上傻子之前,林燕燕这样的姑娘,他肯定早娶了。 现在好了,他要绝后了。 “厨子,今天我们姑娘单独开火,帮主要请兄弟吃饭呢。” “请兄弟吃饭?谁啊?”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姑娘中午想吃的清淡些,你可得好好做。” 清淡?他一个穷人,最拿手的就是清粥小菜了。 “会会会,”苏壳儿嘴里应付着,随手炒了几个小炒。 林燕燕一看,又不乐意了。 “你怎么炒这么素的菜啊,我们姑娘已经那么瘦了,你还要她吃这种没半点荤腥的菜?” 苏壳儿:“……”怎么,有钱人嘴里的“素菜”和他这个穷人眼里的“素菜”不一样吗? “哎,让开让开,让本姑娘来!” 呦,小丫鬟还会做饭? 苏壳儿被撵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林燕燕大刀阔斧地将豆腐切成碎渣,将白菜剁成条,将鱼割成碎肉块,然后一股脑地倒进锅里,加满水,接着叉着腰深吐一口气。 “好了,生火烧吧。” 苏壳儿:“……”真想问问她从何处传承来的,如此高超的刀工和厨艺…… 刚开始他还真的以为她会给他露一手呢…… “行了姐姐,麻烦你一边玩去好吗,”苏壳儿万分嫌弃地说道,“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食材……” “你说什么?!”林燕燕恼羞成怒,扑上去就要打他,“你再说一遍!” 苏壳儿抱头鼠窜,却不认输,又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越泽到了厨房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嬉戏打闹的景象。 下意识地,越泽皱起了眉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下一秒他想起来那天晚上,这个雪柔的婢女,似乎有说过二人是那个关系。 那也不妥!越泽皱着眉,却想不到不妥的理由。 “傻……帮主……”苏壳儿余光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越泽,赶忙停下来打招唿,然而傻子傻子的喊惯了,这样一叫,就变成了傻帮主…… 还好越泽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淡淡扔下一句“中午一起吃个饭”就走了。 “哇,”林燕燕嘆道,“帮主亲自过来叫你吃饭哎,救命恩人就是不一样啊。” 苏壳儿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看方才越泽那表情,绝对不是因为心情好还是怎么样才要和他一起吃饭的,苏壳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越泽,苏壳儿,郝青。倪红都不在。 郝青正襟危坐着,一直都不苟言笑的表情,叫苏壳儿什么也看不出来。将盘子小心翼翼地摆上桌之后,苏壳儿也小心地坐在下首,一句话都不敢说。 气氛有些压抑,压抑得他想远远地逃走。 越泽先开了口。他拿过一瓶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上山以来,本座一直忙于帮内的重建,没来得及和先生好好坐下来聊聊。难得今日得空,先生可得尽兴。” 越泽这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的,苏壳儿感觉都不像是在叫自己,别扭得直想将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去。 “之前一直受先生照顾了,想来麻烦先生不少吧。” “没有没有。”都两个多月了,当初刚上来的时候酬金都给过了,现在再说什么感谢,真的是……没有别的话可说才会这样啊…… “苏先生做的糕点很美味。” “倪红做的点心更好一点。”苏壳儿谦虚道,“以前是他们——” “本座之前是不是有个情人?” 突如其来的问话,苏壳儿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僵在当场,连唿吸都不敢用力。” 越泽是习武之人,苏壳儿的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 越泽扫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他是谁呢?” 是他…… 苏壳儿心里回答道,但是嘴巴却好像被锁住了一眼,怎么都张不开口。 “情人?帮主失忆期间一直住在苏先生家里,除了属下和倪红,不曾好别人来往过,”郝青说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苏壳儿明显能感觉到,他是在帮他,又或者其实,是不想越泽知道两人的关系? “哦,除此之外,神医杨晋也会时不时过来住几天,给帮主诊治之类的。” “神医杨晋?” 越泽眯起眼睛,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42章 “来了。” 杨晋开了门,门外站着个刀客。 “我受伤了,”他说,“需要治疗。” 杨晋翻了个白眼。 “你这回又是哪儿伤了?磕破皮了还是长了个疙瘩还是眼睛肿了?你这些毛病,随便找个大夫就能给你治,犯不着找我,俗话说的好,杀鸡焉用牛刀……” 刀客挤进门,“我生病了。” “什么病?” 第24页 “相思病。” “呵,”神医嗤笑一声,“那惨了,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回去好生准备后事去吧。” 也不知从哪个花街柳巷里听到了一句两句的花言巧语,照样学样地拿过来哄他一个大男人。 真是可笑。 刀客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病入膏肓,所以我来了。” 神医无语问苍天,妈的他昨天不是刚来过吗,深情得好像上辈子有过什么了不得的约定似的。 “走走走,”神医把人往外撵,“本神医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神医其实并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情爱,但是,如果他杨晋要娶个男妻,也该是风华绝代刚柔并济的美人儿。 这个刀客?鬍子拉碴衣衫褴褛,背着把就没见出过鞘的破刀,手臂背上全是疤痕,掌心上满是常年握刀握出来的老茧。 这样一个叫花子一样的人,他杨晋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简直是痴心妄想。 “等等,”刀客抵住大门,“我有东西送你。” “不要。”神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个穷鬼,能送他什么东西?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颈下。 神医瞬间好像被冰冻住了似的一僵,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一个不注意,锋利的刀口就割上他脖子上的颈动脉了。 神医不自医,自古的道理。别他悬壶济世一世英名最后落得个被无辜误杀的下场。 那可就太悲惨了。 “你不会武功,又不屑邪毒之道,这把匕首是我新得的,好用的很,送给你,防身用。” “谢、谢谢。” 刀客轻飘飘一个转身,身形已到门外,神医手上一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到鞘里的匕首,就已经躺在了他的手上。 刀鞘不似刀身锋芒毕露,反而十分的含蓄内敛,纹雕古朴,触手温凉,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把匕首的贵重不凡。 谢了。 神医在心里补了一句真诚了许多的感谢,细想方才刀客的动作,似乎……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那也改不了他貌不惊人的事实! 神医撇撇嘴,关上了大门。 以后要考虑请个护院了,他堂堂神医的家门,谁想进都能进,那还得了。 然后一转身,只觉眼前一黑,脖子一疼,神医就失去了意识。 真该请护院了。这是杨晋最后的想法。 “帮主。” 麒麟帮覆灭了三年,地上房屋全都破败了,地下的牢室却没什么大的变化。 一如既往的阴森诡异。 越泽站在不甚有亮光的地牢里,久违的亲切感扑面而来,深深地觉得帮主这个职位并不适合他,这个阴暗的,藏污纳垢的地牢,才是他的战场。 “人带来了?” “幸不辱命,现已将那人关进去了。” “嗯,”越泽点头,“拖出来,弄醒他,我有事问他……等等,动作客气点,那是神医!” 不是越泽真的有多敬重神医这个称号,而是事情没有问明白之前,还是以礼相待不要太着急的好。但是如果果真如他猜测那样,纵是杨晋这个故交,他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神医杨晋被人打晕了一路扛过来,头髮散乱衣角褶皱甚是狼狈。 旁边有人十分“轻柔”地用清水“叫醒”了他。 杨晋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清自己的所在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已经身在地狱了。 待看到面前坐着的越泽,他才缓过气来。 不仅缓过来,还气大了。 “你!你!你!你绑我干嘛?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傢伙,我三番五次地救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对不住,”越泽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神医,所以才让人请了您过来,还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嘴里说着抱歉,其实丝毫没有要放他下来好好赔罪的意思,杨晋都快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你!你!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还不行?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 “本座失忆的这三年,”越泽却不管他,兀自开口道,“神医来看望过本座几次?” 神医当真歪着脑袋仔细地想了想,“挺多次的啊,我隔三差五空了就会去苏小哥家看看你,一是不放心你的伤,二是……” 你傻了的样子特别逗…… 后面这句杨晋当然不会说出来,他要说了他就是傻子了。 “咳,”他干咳一声,“问这个干嘛?” 越泽走近他,仔细端量神医的脸蛋。因为自己精通药理的缘故,神医将自己的身体调理的特别好,反应到外貌就是皮肤好气色好五官端正明眸善睐。 皮囊比起他越泽是差了点,胜在干净清秀。 “不知道神医……”说着,越泽伸手一下子捏住杨晋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否品尝过男色?” 男色? 越泽这么问,杨晋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刀客。 他只给刀客医治过一个刀伤,那个看上去十分呆蠢的刀客竟然就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话,真是个话本看多了的呆子。 后来刀客便不走了,住在周遭,隔三差五地就要弄一身的伤来找医治。起初神医还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认真地给他治疗,结果后来越来越不对劲,他这上并不严重,而且怎么看都是他自己故意弄上去的。 他气愤刀客的戏弄,大声地指责之下,刀客竟然顺水推舟,像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喜欢他? 一个男人? 神医惊呆了,表示很感谢他的喜欢,然后下了逐客令。 开什么玩笑,他选女人都那么挑了,更何况男人! 之后便是刀客让人无语的纠缠,以及各种让神医分分钟想戳死他的“深情告白”。 至于男色? 神医有了解过,却没有实战过。 现在越泽这么一提,不知怎地他就想起了那个刀客。 这、这……这肯定不是因为他想和那个刀客怎样怎样,肯定不是的! 神医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他这副很明显地心虚的表情巧合之中印证了越泽的猜想。 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越泽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敢说谎?说,谁给你的胆子,敢觊觎本座?” “啊?”神医一下子蒙了,“觊觎?你?” 他口中的觊觎,是他想的那个觊觎吧?不是别的什么觊觎吧? 他?杨晋,觊觎越泽? 神医眨眨眼睛,他怎么那么想笑呢? “哈哈哈……” 结果还真笑了出来。 “我觊觎你?哈哈哈,越泽,你不会脑袋还没好吧?哈哈哈,我觊觎你?笑死我了哈哈哈……” “不许笑!”越泽恼羞成怒,“本座时常忆起过去三年的细枝末节,那些记忆碎片告诉本座,本座以前是有个男性情人的。不是你吗?” 男性情人? 神医一下子止住了笑声。 他说的,不会是苏壳儿吧? 越泽的脾气品行他是了解的,要是叫他知道他过去三年一直和苏壳儿这个纯爷们厮混在一起…… “没有,”神医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肯定是脑袋还没好,幻觉了!” 然而神医并不是个多事故圆滑的人,在越泽面前,他便是个藏不住心思的透明人。 越泽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 他确实是有个男人的,越泽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不是神医,还能是谁呢? 越泽皱起了眉头。 ☆、第43章 “越泽!越泽!帮主!” 越泽耳朵一动,听到了外面的叫喊。 却是苏壳儿。 越泽皱眉:“苏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绑了神医?” 越泽眉头皱得更深了:“先生听谁说的?” 苏壳儿似乎十分笃定,着急地说道:“你绑他做什么?你脑袋能好多亏了神医的药,他这么热心地帮助你,你现在却不问青红皂白就绑了他,这不是叫人家说你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吗?” 这一通说教,就像哥哥教训弟弟,又像慈父教训儿子,说得越泽莫名其妙却又不好生气。 苏壳儿这话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仔细考虑过说的,他若生气便又是不识好歹。 但他堂堂一派之主,叫一个厨子在这儿训话,似乎也不是很妥当。 “你进来。”最后,他只能叫苏壳儿进去,避开外面的兄弟,单独说话。 苏壳儿一进去就瞧见了被绑在架子上的,湿漉漉的神医。惊唿一声他扑了上去,左看右看:“神医!神医!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你受苦了!” 神医抬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除了被泼一身水,他真的没受什么伤,哦不对,他脑袋还被敲了一下,到现在还疼呢! “你放他下来,”苏壳儿愤怒地瞪着越泽,“你快放他下来!” 越泽:“……放他下来。” 他觉得,苏壳儿这个救命恩人,有些放肆了。 “走。”苏壳儿扶着有些僵硬的神医就要往门外走。 被越泽一下子拦住了。 “等等,本座似乎还没允许你们走呢。” 苏壳儿抬头,满脸怒气地瞪着他:“怎么越帮主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么?要不我们俩跪在你脚下,您拿鞭子随便抽?只是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越帮主要抽多少鞭才能解气?小的们命贱,可不想给帮主多添血腥!” 越泽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壳儿牙尖嘴利的模样。其实他还是傻子的时候,几乎天天挨苏壳儿骂,来山上两个多月,苏壳儿没骂到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回好了,全给补回来了。 “本座只是有些疑惑,想要请教一下神医而已。” “请教?呵,这里是请教的地方吗?” 神医在一边偷偷地扯了扯苏壳儿的袖子——他不要命啦,竟然敢这样明里暗里顶撞讽刺越泽,啧啧啧,胆子真大!佩服佩服! 第25页 苏壳儿甩开神医的手,正想和越泽好好理论理论。他早打算好了,吵完这一架,自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越泽不是他的傻子,他早该看清这一点了。 这时就听越泽用清冷地声音问道—— “本座失忆的时候,有个爱人,他是谁?” 他看向神医,神医立刻躲闪了眼神,他看向苏壳儿,苏壳儿半张着嘴巴愣怔着。 “爱、爱人?” “是他吗?”越泽看向神医,神医勐地摇头,快要把脖子摇断了。 “那是谁呢?”越泽又看向苏壳儿,“先生能告诉本座吗?” “你……要知道……又有什么用?”苏壳儿喃喃道,“你那会儿失忆了,不是越泽,现在的越泽,又不记得那会儿的事情……你们完全是两个人啊,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知道?”越泽笑起来,“爱人不见了,要找到他,不是很正常吗?” 苏壳儿望着他,阴暗的地牢里,仿佛是他的错觉,越泽是在对他笑吗? “神医,告诉本座,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不要逼我,严刑逼供。”最后四个字,越泽加重了语气,瞬间就让气氛阴森诡异起来。 神医身体一颤,又往苏壳儿背后缩了缩。 “你让他走,我慢慢告诉你。”苏壳儿垂下眼睑,轻声道。 越泽看了他一眼,颔首表示同意。 “我……你、你……” “你快走吧,外面有人在等你。”苏壳儿说道,“跟他回去吧。” 有人在等他?神医两只脚往外挪了挪,不放心又回来:“你,保重!” 苏壳儿点头:“谢谢你那个时候给我的银票,也谢谢你这三年对我们的照顾,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的是“我们”,他连带傻子的那份谢谢也说了,傻子不可能说的,他这个饲主替了。 神医点头,拔腿就往外跑。 这个地牢实在是太过阴暗恐怖,大夏天的却寒气入骨,不仅入骨,还入了心肺,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他一口气跑了出去,然后老远就看到大门外面,一个鬍子拉碴衣衫不整的男人,背了把刀,静静地等在那里。 地牢里,越泽坐在了桌子旁,却没有叫苏壳儿也坐下来。 “你说。” “说什么呢?帮主这么聪明,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拿了钱还不肯离去非要在帮里做个厨子的苏壳儿,常常给他做充满了过去回忆的点心,以及投注他身上的,痴缠眷恋的目光…… “你救了本座的时候,认识本座吗?” “认识,”苏壳儿点头,“小的有幸在帮里做过几年帮厨,见过护法几次,只是后来下山了。” “那你看上本座,是什么时候?” “……” 这个苏壳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然而要说看上,苏壳儿还真给不出准确答案。 他的沉默被越泽当做了默认,越泽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 “那种事情,我们做过几次?” “……” 这个苏壳儿也没法回答,那个时候,两人情谊正浓,傻子野兽似的,天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想着这一件事,而苏壳儿慢慢地也食髓知味,不再强硬地拒绝,所以……几乎每天都会做,有时候还会不止一次……只是这种话,叫苏壳儿怎么说的出来? 他只能再次保持沉默,低着头,有些脸红。 然后下一秒,一个茶杯就摔在了他的脚下,摔得粉身碎骨溅得到处都是。 吓得苏壳儿踉跄地退了一步,然后就听越泽冰冷地声音问他。 “谁给你的胆子?” “敢觊觎本座?” ☆、第44章 看着一个好好的杯子被功力深厚的越泽摔得粉碎,苏壳儿先是一懵,继而大爷脾气也上来了。 “觊觎你?老子觊觎你?你他妈傻久了还没缓过来吧!老子一根正苗红纯爷们!他妈要不是你老半夜熘老子床上去,老子、老子……” 苏壳儿气急,说不下去了。 再看那越泽,脸色铁青,已经不是一般的恐怖就能形容了的。 他的眼睛死死地兇恶地盯着苏壳儿,下一秒,一个抬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刚好落在苏壳儿柔软地腹部,虽不至于五脏俱裂,却也疼得他整个人都蜷成虾米,抱着肚子痛得脸色发白。 鬼无常带了几分怒气地脚力,哪里是一个普通人能受得了的,怕是苏壳儿的肚子上,已经青紫了。 然而越泽显然不会就此解气,看到满地打滚的苏壳儿,他不仅没有感受一点,反而更生气了。 他的男性情人,若是神医倒也罢了,神医长相清秀又有神医的金字招牌,不至于埋没了他。哪知道,那个人偏偏是苏壳儿!这个貌不惊人的,市井小民一样没出息的男人! 这种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敢上他越泽的床! 越泽扫了四周一眼,这个地牢刑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审讯用的工具,他随手挑了根几个指头粗细的鞭子,试了几鞭,摇摇头,这个粗度的鞭子,打人只有钝痛,顶多红肿,做不到一鞭子一条皮肉的效果,不好。 再换了根细点的,一鞭子下去之后倒是能见血印,却还是不够。 最后他选了根极细的经过特殊锻造的已经不能称之为鞭子的丝状物,一鞭子下去便是一道血痕,像是刀割的痕迹而非鞭子抽打的痕迹。 这个倒好。 越泽点头,再看地上的苏壳儿,早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一点特色没有还那么娇气。 越泽更嫌弃他了。 “来人,把他关起来!” 越泽深唿一口气,走出了昏暗压抑的地牢。 那个勾引了父亲并且肆意玩弄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越泽记得,他一战成名成为鬼无常的第二年,就找到了和父亲隐居在偏远小镇上的那个男人,缠绵病榻的父亲苦苦哀求他,那人是无辜的,请求他放了他。 越泽向来听父亲的话,于是放了那人。 只是留下了他一样东西。 他的皮囊。 那个血肉模煳的人影爬行不过两步,便再也动不了了,他身后是一道暗红的湿漉漉的血痕。 父亲睁着眼睛看着情人如此悽惨的下场,眼睛再也没能阖上。 越泽把他埋下去的时候,也没有替他将眼睛阖上。 死不瞑目,也是个不错的死法。 这是越泽快要记不起来的一件事。 麒麟帮的地牢里如果有冤魂的话,十个里面有九个是死在他右护法的手下的。 死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不会让苏壳儿这么轻松的。 苏壳儿是被活活疼醒的。 这种滋味他活了二十六年了从来没体会过。现在体会过了,深深地觉得,江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越泽,也真是个可怕的人。 他竟然毫不顾及苏壳儿疼痛地哭喊,打块无知无觉的木头似的镇定而坦然。 苏壳儿后悔了,后悔自己跟着过来了。 他怎么会奢求鬼无常会喜欢他呢?光从越泽冷漠的眼神里就能看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鄙夷和不屑。 他还是高看了自己了,对越泽来说,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蝼蚁。 救了他的命,是上天对苏壳儿的恩赐而不是对他的。 “嘶——”背上的伤似有生命似的抽动了一下,疼得苏壳儿汗都下来了。他趴躺在地牢里,地面很脏,有臭不可闻的积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作呕的味道,墙角的污垢已经脏到苏壳儿不想望过去,看一眼就要吐了的程度,他倒不怕满地横行的虫兽,只求它们千万不要爬到他的身上来。 他也很想挪到木板随便一搭的床上,然而他疼得浑身不得劲,一动就尖锐的疼,只能静养不敢动了。 越泽下手太狠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俩,那可不是一日,三年一千多个日子…… 苏壳儿闭上眼睛,如果越泽再变回傻子就好了,他一定要狠狠地多踹几脚讨回来! “苏先生!” 苏壳儿勉强抬眼,却是郝青站在外面。 苏壳儿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眼。 对郝青来说,神医的命是命,他苏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叫苏壳儿过来救人吧。 他真蠢,早该想到他一个没有武功在越泽心里没有任何地位的厨子,想救人怎么办呢?只有说出真相叫越泽不要殃及无辜了。 郝青却不介意苏壳儿不理他,兀自道:“帮主向来就是这个脾气,还请苏先生多担待,希望苏先生还能待帮主如从前,我想这样帮主一定能有所改观的。” 苏壳儿连嗯都懒得嗯一声。 郝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对身边的牢头轻声道:“开始吧。” 苏壳儿吓一跳赶忙睁开眼,开始?开始什么?不会又要打他吧? 却是郝青被两个喽啰摁在了一条宽凳子上,扒了裤子,俩巴掌宽的板子挨了上去,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也不知越泽什么心理,苏壳儿所在地牢房就在刑室的旁边,刑室里的刑法过程苏壳儿能透过栏杆看得一清二楚。 啪啪的沉闷声,起先郝青还能忍着不出声,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开始叫喊,再后来屁股上似乎有什么每一下板子都连带溅出来,郝青疼得抽筋,终于再抑制不住大声唿痛起来。 苏壳儿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些是被板子打烂的血肉。 真正的血肉横飞。 最后没了声响的郝青是被抬着出去的。 “他怎么了!”苏壳儿大声叫住一个要走的牢头,“为什么要打他!” 牢头认出来这是给他们做饭的厨子,便多停了几秒。 “还能为什么,惹怒了帮主,帮主亲自下的命令,两百个板子,不能用内功护体,就这么生生受了,这也是左护法底子好,换了别人早一命呜唿了。” 早在越泽自立为帮主的时候,倪红和郝青随之高升,成了左右护法。 地位仅次于帮主的左护法挨了板子? 惹怒了帮主? 呵,至于么。 鬼无常就是鬼无常,对身边人都下得去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第26页 苏壳儿突然想到什么,急急问道:“那右护法倪红呢?她怎么样?” “她?”那人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小声说道,“她被帮主废了武功,逐下山去了……” “什么!” 苏壳儿大惊。 如此说来,他竟然罚的还算轻的? 就算倪红郝青隐瞒了这件事,但他们是拼了命保护他的忠心的下属啊,没有他们俩,他和苏壳儿早不知道死在谁的刀下了,这样生死与共过的人,竟然说打就打说撵就撵? 苏壳儿的心一下子就冷了。 ☆、第45章 越泽这些天十分的不慡快。 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苏壳儿之前,好歹午夜梦回之时,对梦中千娇百媚的男人还会有些遐想。现在好了,每每春梦做到一半,突然冒出来苏壳儿那张无趣而平庸的脸,都叫他十分扫兴。 偏偏这梦又不是他想不做就不做,想做成什么样子就做成什么样子的,这就使得越泽十分的烦躁。 那次之后他便再没有和顾雪柔这样那样过。 任哪个男人经歷过那样缠绵的梦境,都会觉得梦境之外的人索然无味。 若苏壳儿再稍微漂亮些,或是稍微聪慧些就好了,又或者他是个女人,他都会理所当然地收了他,偏偏苏壳儿就是个一无是处地男人。 所以越泽除了烦躁,就是烦躁。 这种烦躁从血液里滋生,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捏碎拳头,不然就要克制不住将拳头和牙齿落到别的什么人身上去。 而这个别的什么人,恐怕十有八九还是苏壳儿。 “帮主。” 越泽看了一眼郝青,对方身形有些缓滞,不过看上去却似乎并无大碍。 二百个板子…… “你怎么样?还好吗?” 郝青受宠若惊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 “属下一切都好,谢帮主挂念。” 越泽点头,他并不挂念他,只是这么重的刑罚,十天半个月哪里就能下床走动了。 “你回去休息吧,不必急着出来。” 郝青急了:“属下无碍——” “回去!”越泽打断他,“你这样只会拖累本座!” 郝青一愣,低头说了声是。 越泽看着他默默退下去,从背影才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好多少,怕是多走几步伤口便又要撕裂渗血。 郝青确实是个忠心的属下,跟了他十多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 苏壳儿的事,他着实没想到郝青会知情不报瞒他这么久,某种意义上这就是背叛。 越泽绝不允许背叛。 所以只是赏了郝青板子,越泽觉得,自己病了三年,似乎心软了…… “来人,去侯府。” 侯府大门上挂的是侯府,里面一山一石一糙一木雕樑画栋曲径幽亭却是照着皇宫里的宫殿的水准布的。 看门的小厮领着越泽一路走过去,没什么急切的问题终于有心思欣赏景色的鬼无常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九王爷被降为了侯爷,然而府邸没换不说,里面的景色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动。 虽说越泽是个江湖人,但对官场多少还是有些常识的,哪个官阶对哪个排场都是有数的,上次见面,九王爷的马车似乎也还是以前的阵仗。 表面上九王爷被降为了侯,然而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损失…… 为何会这样? 朝廷忌惮九王爷的江湖势力,不敢动其根本? 当今圣上体恤胞弟不忍太过责罚? 还是,不察麒麟帮之事失责降罪,压根是个噱头? 越泽眯起眼睛,心里不痛快了。 难得人贵事忙的九王爷今儿清闲,在庭院里摆了个戏台子听戏。越泽便是受了邀请,过来一同赏戏的。 他到时,座上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 再仔细一看,都是官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越泽并不是最大牌的,九王爷看到他来,只稍微点了点头便不再招唿他。 越泽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早知道并不是单独邀约,他便不来了。 听戏?鬼无常只喜欢腥风血雨的江湖戏,戏台子上浓妆艷抹咿咿呀呀的情情爱爱,他真的没兴趣。 “今日这齣戏你们可听过没有?” “戏仙儿的新作,今儿侯府里头一回唱,开玩笑,谁能听过?” “哎呦可不是,哎,你们可读过那戏本?” “不曾读过,先生你见过?” “在下也是听人说的,倒是个新奇的故事。” 却说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富贵家庭里,这个家里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出生的早,背负了长辈所有的期望最受看重,小儿子是这家老爷的老来子,最受疼爱,这就苦了中间两个孩子,不受重视又无人疼爱。但他们都是要强的性格,不甘心一辈子埋没在大儿子和小儿子身后,闻鸡起舞挑灯夜读,竟是比一头一尾两个孩子更要努力勤奋。 终于他们俩也成了受人瞩目很有前途的公子哥。 故事到这就完了? 不,故事刚刚开始。 争强好胜的个性是无法泯灭的,也不会因为赢了一个人就再也不争不抢。二儿子和三儿子赢过了大儿子和小儿子,却并不满足,他们开始互相争斗。 却说一个三子,从小养了一条狼狗,驯养得十分忠心,屡屡帮主他躲过二子的多次加害,三子越发宝贝这只狗,二子却视它为眼中钉肉中刺。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二子设了个很巧妙的局,杀死了三子的那只忠犬。然而等他得意回头的时候,事情却变成了他大逆不道要杀兄弒父,是那只狼狗替所有人挡了一刀。 结果就是,二子被送进了牢狱终身无法出来,老父大骂其狼心狗肺忤逆不孝。 牢狱里的二子想了许久,才心寒地发现,却是三子早已知晓他的意图,将计就计,牺牲了从小陪伴他的狼狗,将他构陷入狱…… “所以这齣戏就叫做雏鹰。” “雏鹰?却是为何?” “兄台还不懂么?说的就是那鹰,若是生了一子倒罢了,若是生了两子,必定要手足相残直至一子亡了。” “这么兇残?” “我却也听说过这个事……” …… 越泽坐在一边,听着旁边几个书生模样的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齣戏。 雏鹰? 没听说过。 不管是结交官府还是结交群雄都不是他的特长。 他起身就往外面走,还是回去罢。 心里不甚舒坦,还是去“探望”一下地牢里那个不自量力的男人好了。 “右护法!” 越泽突然被一人拦了下来,他定睛一看,却是官府的人,之前麒麟帮里见他来过几次,似乎是翰林院学士之类的文职。 品阶不高,也没见有多大本事。 越泽点了下头便要略过去。 那人却不放行,四处看了一眼,低声道:“右护法,借一步说话。” 越泽没甚表情地看着他,意思是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这时,只听那人又低声加了一句。 “右护法就不想知道贵帮……遭此不幸的原因不想报仇雪恨吗?” 越泽脑袋嗡了一声,表情立刻就变了。 ☆、第46章 越泽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长相端正一身的书生气息,却被眼神里的市侩和算计生生破坏掉了别人对其外貌的好感。 相由心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越泽看他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那人笑了一声,开口先介绍了自己:“在下翰林院供奉常春明,久仰护法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势不同常人。” 这种场面话越泽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常春明也是逢人就说,十分顺口。 当然是没真心的,鬼无常的名声,能好到哪儿去。江湖人还会佩服他的武艺超群,官家人却只会厌恶他的心狠手辣。 文人以笔墨杀人,武者以刀剑杀人,却互相鄙夷谁也瞧不起谁。古来如此,也真是怪事。 见对方连基本的寒暄都不说一句,常春明讪讪地笑了一声,切入正题:“下官前些年还常常去贵帮探望欧阳帮主,哪里知道世事难料,帮主竟会英年早逝就这样去了。下官每每想起此事都不免唏嘘一番感嘆那——” “说正事!”越泽再不想听他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冷呵一声打断他。 越泽态度如此恶劣,常春明收起嬉笑的嘴脸,问道:“方才那出戏,护法可看懂了?” 戏? “一场闹剧而已,有何深意?” “护法难道没听说过,戏台就是人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么?” 越泽深吸一口气,耐心被耗光,转身就走,不打算再理这个满嘴圆滑世故的小官。 “当今圣上是双亲早逝,但是他却还有兄弟!” 越泽勐地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见引起了越泽的兴趣,常春明反而不慌不忙地坐到了一边石凳上。侯府景色宜人,放在平时,可不是他一个小官吏能进的来的,他定要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风光,到时候也可以在他那些被难缠的侯府门房轰出来的同僚面前长长脸。 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就横上一把冰冷地匕首。 “你可以选择,做个整日与此地风景为伴的孤魂野鬼,或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匕首是那日绑来的神医之物,越泽见其精巧,拿来端详把玩了片刻,神医走得匆忙,便没来得及还他。 此刻看来,这匕首用得甚是得心应手,倒有些不想还了。 被这么一威胁,常春明哪里还敢摆架子吊胃口,当下被那冰冷锋利的刀刃吓得连凳子都坐不住,一下子滑了下去。 “我、下官也是听说的,我们翰林院里内部秘传的消息,麒麟帮却是……为敬王爷挡了刀……” 敬王爷? 越泽手又往前送了半寸。 “胡扯!我麒麟帮和那敬王爷素无瓜葛,说什么挡刀!你再瞎说,小心真没命了!” 常春明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越泽皱眉,知道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常春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传闻贵帮欧阳帮主……与敬王爷私交甚密……那个,下官也只是听说,宫里人多,年不多一两个嘴碎的……您要想再知道什么还是自己去问敬王爷吧,下官知道的可都说了……下官先行告退……”趁着越泽愣神的功夫,常春明赶忙后退几步避开刀口,然后一熘烟地就跑了。 第27页 本来还指望靠着知道的一些小道消息招揽个江湖人士为自己卖命铺路,谁知这个鬼无常如此阴狠,绝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角色,还是避开为好,避开为好。 大哥与敬王爷?他怎么从未听大哥提起过?听那小官话里话外的意思,“私交甚密”四个字似乎带了不寻常的意味。 大哥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个私交甚密的人却不告诉他? 敬王爷? 江湖之人大多只知晓九王爷,越泽对这个敬王爷也是没什么印象的。 等等,越泽眼神一变,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大哥欧阳继本也是京城人士,天子脚下商贾之子,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穷乡僻壤成了帮派之主。说好听了是一帮之主,说难听些,和不杀生的盗匪贼寇其实并无区别,越泽这些年做的一些事,可能还不如那些山贼匪盗。 如此说来,也是落魄至此。 很有可能之前在京城结交了敬王爷,之后虽鲜有联繫却还是被有心之人误认为是“私交甚密”…… 为敬王爷挡刀? 这事,他得好好托人查一查了。 九王爷怕是早已知晓事情真相,没告诉他便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果真与皇家有关? 越泽突然想起那日宴请九王爷,对方临去时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从新开始…… 越泽一个挥手,手中匕首砍断了身边的一棵小树。 就算是皇帝亲自下的灭门令……他也要去找他理论一番! 麒麟帮二百多号人,可不能白死! 看一齣戏,听一齣戏,越泽这趟门出的,值了。 “准备一下,本座要去拜访敬王爷。” “敬王爷?”郝青也是一愣,“主子为何……” 话说一半他又收回去了,主子现在不仅是主子,还是一帮之主,他一个下属,主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 “主子,苏先生……说想和您谈谈。”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越泽果然又皱了眉头。 扔下苏壳儿半个月不管,丝毫不能减轻越泽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心里的烦躁。 越泽整了整领口,“走,去看看。” 地牢昏暗阴凉,夏天是乘凉极好的去处。越泽走进去便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声,像是回了家一样亲切。 苏壳儿正坐在墙角,直愣愣地盯着外面望。 他的牢房正对刑室,现在受刑的人远没有过去多了,刑具什么的也就三两天用上一次吧,对越泽和牢头们来说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在苏壳儿眼里却是十分恐怖的。 他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刑室里传过来的尖叫哭喊和痛苦的呻。吟。,一阵轻风吹过他都如惊惶的兔子赶忙睁开眼睛四处查看,害怕是哪个冤魂回来索命来了。 长此以往,不过半个月,睡不好吃不香的苏壳儿就急剧瘦了下来,眼神黯淡无光,眼睛下面一片青黑,都不用越泽亲自动手,他便已经自己垮了一半。 看见越泽过来,苏壳儿缓慢地起身,身上鞭笞的伤痕还没全好,动一动还是很疼,所以他养成了缓慢地行动的习惯。 他慢慢地跪在越泽身边,轻声道:“越帮主,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小的贱命一条,不值得脏了越帮主的手,还请越帮主就当小的是个屁,放了小的自生自灭去吧。” 苏壳儿头低得很低,声音有些沙哑,语调毫无感情十分机械,与半个月前激动地教训他的那个苏壳儿判若两人。 他之前的情儿就是这么一个窝囊无能的男人吗? 越泽更烦躁了。 “你勾引了本座。”他说。 “是,小的该死。”苏壳儿没有跳起来说大爷才不会勾引你这个没胸没屁股的臭男人,他低了头,十分温驯地说,小的该死。 殊不知他的这份温驯,更加惹恼了越泽。 若是他现在跳起来和他争论,说不定越泽还会觉得他很有骨气很有胆量,而现在的苏壳儿,越泽只想…… “既然该死,吊起来,给本座往死里打!” 苏壳儿的身体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第47章 虽已过酷暑,天气凉慡了些,却也还是秋天的头髮夏天的尾巴,裂开的伤口好得慢上一回的几道鞭伤刚结痂没几天,再吊起来打,新伤横在旧伤上,滋味十分难熬。 苏壳儿猫似的叫了几声,终是忍不住,大声啕哭起来。 “我错了,放了我吧……” 他这样叫着,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乞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男人能有几分怜悯,放他下来,他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越泽这样发狠地吊着他打,苏壳儿不禁生出了自己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的错觉。 越泽果真放了他下来。 不是因为怜悯,却是从苏壳儿被鞭子扯烂的衣服洞里,窥见他的皮肤。 象牙白的肌肤,看上去十分光滑,不似普通农户那样粗糙黝黑,横了几道血红的鞭印,越发衬得底下的皮肤温润如玉。 全身上下,倒也只有这一身好皮子可取了。 若连这点好处都打坏了,那可真要叫他噁心了。 越泽冷觑几眼转身离开,今日暂且放过他吧。 “拿了药给他用上。” 方才挥鞭挥得十分用力的牢头陡然听到越泽这么一句话,吓得身子一颤差点要拿不出吃饭的鞭子——帮主这是什么意思,这,这,这以后打人的帐,不会算在他一个小小的牢头身上吧? 因着越泽无意中的一句话“关怀”,苏壳儿在地牢里的待遇,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之前的残羹冷炙,换成了还算温馨的热汤饭,偶尔还能沾点荤腥。这待遇,和以前苏壳儿在村里时自己做的饭差不多了。 加上挨了打不再艰难捱着,有药可以抹。 苏壳儿觉得,真是比预料之中好太多了。 真是太没骨气了。 苏壳儿的事前后也有半个多月了,越泽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是个男人,权当他外出时不长眼嫖了个长相长相平庸的男ji,着实不必要为了这样的人大动肝火的,那样实在是失了他鬼无常的风度了。 于是这天晚上,越泽召来顾雪柔,打算一亲芳泽成月下之好。想必之前种种,梦里镜花水月也好,梦外羞愤难平也好,柔情似水的雪柔一定会重新刷新他的记忆。 美人在怀,点灯如豆,一切都那么完美。 “自己脱,嗯?” 其实顾雪柔是城里有名的歌舞坊里卖艺不卖身的魁头,被越泽相中收下养在了私宅里。虽说卖艺不卖身,然而耳濡目染,自然是知晓要怎么样服侍男人的。 加上她长相清纯脱俗,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不做作,害羞的恰到好处,欲拒还迎的恰到好处,眼波飞的也恰到好处。 确实是个难得的秒人儿。 越泽嘴角噙笑,想着这才是配得上他的人儿,手下疼爱得越发用力。 直到越泽一个挺身进入到了碧糙深处,水波泠泠滑腻之感瞬间不仅没有取悦到他,反而让他瞬间僵住。 感觉不对! 说不上来具体的,但是感觉就是不对!太过软棉容易,少了些力道便少了些痛快。 这样的感觉让他如食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丝毫没有激情迸发的快感。 这种状态之下想要伪装几乎是不可能的,越泽僵硬地停顿数秒,身下的小兄弟便不给面子的软了下去了。 还有比美人在怀却雄风不振更尴尬地事情吗? 越泽怒火中烧,踢断床头灯柱披衣而去。 顾雪柔在后面惴惴不安,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到底是……怎么了? 越泽披了衣服直奔地牢,值班的牢头昏昏欲睡,勐然间被吵醒,抬眼一看,来得竟然还是帮主,差点没吓得他魂飞魄散。 “帮,帮主,小的……”他想说小的刚刚没有打瞌睡偷懒,然而越泽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里头刑室旁边的牢房。 涂了药膏好不容易睡着的苏壳儿被一阵拍打木栏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简直要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这大晚上的,越泽不搂着他的美人儿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晚上的地牢除了阴森黑暗,还有满地乱爬的夜行昆虫,以及被关在里面的人们此起彼伏的唿噜声和口鼻散发出来了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刚来这里连上数日睡不着,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帮,帮主。” “告诉我!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越泽似乎十分激动,一边沉声责问,一边使劲拍打这木栏,他手劲大,苏壳儿真怕他会直接把牢房打坏了。 到时候苏壳儿是不是还要谢谢他救自己出来呢? 苏壳儿笑了一声,真是荒诞的念头。 他这笑容落在越泽眼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越泽以为被他猜对了,苏壳儿这是在得意地笑…… 越泽整个人都阴沉起来。 牢头屁颠屁颠地跟过来:“帮主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越泽唿吸有些沉重,苏壳儿这才注意到他的外袍是随便裹在身上的,领口一片光滑的肌肤,可见里面也没有规矩的穿上衣服。 这是做了什么噩梦,直接就算在他苏壳儿头上,所以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苏壳儿努力睁大眼睛,真诚地看着他,想要让越泽知道,他真的很无辜很无辜,真的不要再打他了…… “他,”越泽审视着苏壳儿,“送到本座别院去。” 越泽还年轻,还有很多快活的事情想去做,苏壳儿定是给他下了药,再要么就是什么咒,才会使得他的身体如此奇怪。 不管是哪一种,他不仅要苏壳儿给他解了,还要慢慢地都讨回来。 刑罚,可不是只有鞭子一种。 越泽眯起眼睛,他真是轻看了这个苏壳儿。 ☆、第48章 越泽接连两次箭在弦上却发不出来,顾雪柔对自己的美貌再怎么有自信,也不免要疑虑这其中的缘由。 她初来乍到,除了个丫鬟也没别的人可以倾诉。奈何林燕燕也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听完自家姑娘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讲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顾雪柔又急又臊,一蹬脚再顾不得什么姑娘家的矜持,说道,“他都已经进来了,还未动一下却又退了……” 第28页 林燕燕张着嘴巴,似懂非懂。 “进来哪儿?” “哎呀!”顾雪柔再一跺脚,转身就走,不欲再与她说得更细。 林燕燕拉住她:“哎哎姑娘……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你与帮主……床事不和?” 顾雪柔点点头。 林燕燕此时心里就如同万雷滚滚霹雳而过——这帮主,看上去那么玉树临风英姿飒慡,当属武林豪杰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这、这、没想到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啊…… 见林燕燕只顾着发愣,顾雪柔推了她一把:“怎么办啊。” “不要急,姑娘,不要急,”林燕燕煞有其事地安抚道,“帮主肯定是白天事务太忙有些……亏空,待奴婢去熬些补药进补一二,帮主这么年轻,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雪柔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如果还是不行……如果越泽便一直这样无法行事的话,那她顾雪柔也认了,她看上的是越泽的人又不是其他什么,只要待在越泽身边,哪怕是守活寡她也甘之如饴…… 林燕燕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自从她知道苏壳儿其实喜欢的是她家姑娘之后,她便不大来这儿了。不是不想来,只是每回来了,苏壳儿心里想着别人却还是和她嘻嘻闹闹有说有笑的,林燕燕想想都替他觉得伤心,便不大愿意来了。 这回借着姑娘交代的事情,她终于有源头来一趟,见见这个不识好歹竟然不喜欢她的厨子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想她呢…… 林燕燕得意地笑了一声,慢慢靠近厨房,打算吓苏壳儿一大跳,不知道他之后的反应到底是惊吓还是惊喜呢。 “哈!”林燕燕听见厨房里有人,悄悄摸到门口便跳了出来。她那古灵精怪的鬼脸模样确实吓到了里面的人,对方吓得刚舀进来的一瓢水全倒身上去了,浇了自己肥硕的身躯和酒槽鼻一头一脸的水。 却不是苏壳儿。 林燕燕收起夸张的表情,“苏壳儿呢?” “苏、苏……他是谁?” “厨子啊。” “我就是厨子,你这个小丫头是谁?冒冒失失莽莽撞撞的。” “你是厨子?那苏壳儿呢?”林燕燕奇怪道,“他才是厨子呀。” “他犯了事,被抓到地牢里去了。”烧火的伙计这样说道,“再有几天就一个月了,唉,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燕燕如遭雷击。 “地,地牢?” 烧火的伙计点头,又说道:“姐姐你不是跟着帮主夫人的么?平时一定经常见到帮主吧,能不能求求情?或者让你家夫人帮忙说句话也是好的……” 这个伙计年纪小,初来陌生的地方很是受了苏壳儿一番照顾,一直当苏壳儿是自己的大哥,现在苏壳儿莫名其妙被关进了地牢,别说求情了,他连越泽的面都见不上。 林燕燕已然失了魂:“可……姑娘还不是夫人呢……” “哎,谁不知道你家姑娘是帮主的旧人,这夫人是迟早的事……姐姐,你可是为难……” 伙计也只是看到几回林燕燕和苏壳儿打闹,觉着两人关系不错才央求于她的,现在看来,大家同为下人,谁又能比谁好到哪儿去呢,苏壳儿还是帮主的救命恩人呢,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打入地牢杳无音信? “我、我……”林燕燕说不出话来,转头就跑。 伙计嘆了一口气,果然是不行的。 林燕燕跑到顾雪柔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姑娘,求求您,救救苏壳儿吧。” 顾雪柔被她这一跪吓一跳,赶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什么事你起来好好说,你我名为主僕实则亲如姊妹,你的要求我何时拒绝过你?” 林燕燕这才定下心来,顾雪柔确实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好主子了,她擦了擦眼睛,平復心情说道:“苏壳儿被帮主关进地牢了。” “苏壳儿?” “就是那个救过帮主的厨子,”林燕燕急道,“我、我、我喜欢他……” 说完又低下头,有些害羞起来。 她低着头,没看到顾雪柔眼里,名为恐惧的情绪。 林燕燕来不久,可能知道地牢不是好地方,但她绝对不会清楚,麒麟帮的地牢到底有多恐怖,又或者说,越泽的手段有多恐怖。 进了地牢,那就是死人了,不管有没有吐出越泽想知道的消息,最后都会无一例外的横死当场。 顾雪柔是见过的。 那年越泽刚看上她,楼里没得到消息的不长眼的客人色胆包天竟然对她下了迷药欲图不轨,衣服都没能扯开就被越泽撞上了。 越泽当时只说了一句,“留活口,带回去。” 当时的顾雪柔一脸懵懂不明白越泽此举何意,越泽的属下却是懂的。 两天之后越泽带了顾雪柔去地牢时,她已经完全认不出那个恩客了。 顾雪柔看着眼前这个失去四肢失去鼻子双眼耳朵,袒露着一口牙床的、浑身止不住颤抖抽搐的都不能被称之为人的怪物,害怕地尖叫一声躲到了越泽身后。 “雪柔莫怕,敢动本座的人,是他自寻死路。” 知道顾雪柔害怕,越泽便没有和她详细地说折磨那人的过程,但是他越不说,顾雪柔越是会胡思乱想,整夜整夜地做恶梦,后来免不了要大病一场才算过去。 至此越泽再没有带顾雪柔去过地牢,但只那一次,就已经给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每每想到越泽是个手段如此残忍的人,她都要更害怕越泽几分。只是最后,爱战胜恐惧,她还是愿意留在越泽身边陪他一生一世…… “姑娘……” 顾雪柔回神,微笑着安慰道:“莫怕,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经过这几年动盪,越泽变了也说不定呢…… 苏壳儿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不是吗? “我们先去地牢看看。” 林燕燕感激地点头。 时隔多年再次来地牢里,顾雪柔还是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窒息感。 顾雪柔深吸一口气,对看门的两个人说道:“带我去找,苏壳儿。”说话时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以僵硬的姿态掩饰自己的畏惧。 守卫看了她两眼,帮里女人很少,长得这么漂亮的就更少了,八成就是大家传说的那个帮主夫人了。不敢怠慢了帮主夫人,他赶忙带了她进去。 两人刚进去,林燕燕便迫不及待地将整个地牢都转了一圈,地牢不算大,里面的房间也很少,究其原因是因为,能留得下来过一夜的很少,躺在牢室里过夜的就更少了。大多数都是捱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一命呜唿了的。 “苏壳儿呢?”林燕燕抓着守卫,都快急疯了地问道,“你们把苏壳儿怎么了?” “苏、苏……” “就是府里的厨子,长相文静瘦弱,还烦请小哥好好想一想,他去哪儿了?”顾雪柔对苏壳儿还是有些印象的,林燕燕着急,她便替她都问了出来。 守卫歪头想了想,长相瘦弱文静? “哎,还真有一个,”他一拍脑袋,“可是上个月来的?” 顾雪柔和林燕燕互相望了一眼,点头。 “他不在这里?被放出去了?还是……”林燕燕说到一半又闭上嘴巴,实在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哎,夫人,不是小的不告诉你,是小的实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人不知怎么得罪了帮主,刚进来就是好一顿鞭子,伤还没好就又挨了一顿,他本就瘦小,又只是个普通人,挨了打只能蜷在角落里动都不能动一下。” 林燕燕听他这么说,仿佛感同身受,难过得又要落泪。 顾雪柔抚着她的肩膀,“后来呢?” “后来有天早上小的过来就发现牢里已经空了,因为前天夜里也不是小的当值,所以小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们就不关心一下他去哪儿了吗?”顾雪柔有些气愤,声音拔高了许多,“朝廷法律是一纸空谈吗?谁允许你们这样糙菅人命了?” 守卫被她这么一骂,也有点上火。 “哎呦夫人,这您就得去问帮主了,小的只是个守门的,哪里懂什么法不法的呢?” 顾雪柔被这么一堵,说不出话来。 林燕燕戚戚地看着她:“姑娘,怎么办?” 顾雪柔咬唇想了想,问道:“燕燕,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林燕燕使劲点头:“嗯!” “这辈子非他不嫁?” 林燕燕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头。 “唉,他一个厨子,到底有什么好……” “不是的,他很好的,”林燕燕辩解道,“他看上去兇巴巴的,但其实对每个人都很温柔,饿了去找他,多晚他都会起来去做现成的热汤饭,他、他……” 林燕燕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顾雪柔轻拍她的背安抚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去……问问帮主……” 林燕燕一听,立刻又跪了下来。 “谢谢姑娘!” 顾雪柔看着她直嘆气,想着小丫头至情至性,若是那苏壳儿泉下有知知道有个人这样为他焦急,也可含笑九泉了。 ☆、第49章 那边苏壳儿活的好好的,就是有些惊慌。 越泽大晚上衣衫不整地跑过来,明显是睡到一半怒气横生怒火中烧,却没有打他,这不寻常啊。 不仅没有打他,还让人把他送到了这么个……干净整洁明亮通风好的房间里。 不仅不寻常,简直是有些诡异了! 他可不会再幻想是越泽记起旧情什么的了,他算是明白了,越泽想起来的越多,他就越倒霉! 苏壳儿惶恐不安地等着,等越泽的一顿鞭子,一顿拳打脚踢,或者其他什么刑罚,或者干脆直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这样惶恐的苏壳儿,吃每顿饭都像断头饭,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结果就是,虽然搬到了一个比牢房好多了的地方,苏壳儿内心还是在煎熬着,如处地狱般的煎熬。 第29页 苏壳儿开始觉得,鬼无常这个称谓,还真是让人如临其境啊…… 然而越泽似乎就是想这样从精神层面虐待他似的,竟然一放就是好多天不理会他。苏壳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三天了,他怎么觉着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呢? 欢愉的时间那么短暂,痛苦的时间却那么漫长。 人生还真是悲惨。 如老僧坐定一般坐在窗户底下的苏壳儿,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忽然生出一股将死的悲凉之感—— 与其被越泽打得疼死,他还不如自己选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带着尊严死去。 苏壳儿闭上眼睛,突然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帮主。”郝青递上叠的整齐的夜行衣,上面放着闪着冰冷光泽的勾魂锁。 越泽点头,“你伤未好,就在外面等着接应吧。” 郝青低头领命,越泽不禁有些后悔早早地将倪红赶下山去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倪红一走,郝青受伤,直接导致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了。 都怪那个苏壳儿,越泽不悦起来,如果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敬王府和侯府不同,看上去没有侯府那么糙木葱翠,也没有那么多的迴廊花园,简简单单的急幢套院,不愿意再多一分的糙被绿植,就这样普通人家似的府邸,却有里里外外左三层右三层的暗哨守卫着。 就越泽能看出来的,便抵得上一个营的兵力了。 而大多真正有杀伤力的护卫,是越泽看不出来的。 越泽在墙外面观察许久,踩着换班的点,一个飞身鱼跃进入了院子里。 明明身轻如燕,却还是在落地的哪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 没想到,当今唯一的一位亲王,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徒,守卫布下的天罗地网,恐怕大内都比不上。 没法进,只能退。 但是就这样退去,越泽又十分的不甘心。若非九王爷哪里求不到门道,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来闯亲王的府邸。 敬王爷自皇位之争落败后,便一直隐居在这偏远的西北之地。 一沉寂就是十几年。 巧的是,欧阳继远出京城后,也挑了这个地儿建了个麒麟帮…… 越泽眯起眼睛,,他敬爱的大哥啊…… “我找你们王爷有事,就告诉他,我叫……欧阳继。”既然打不过又不想就此离开,那就借前帮主名号一用吧。 没见到响动,却也没人再上前,短短数秒之后,一个声音从内里传出,悠悠扬扬,越泽竟分辨不出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我们王爷说了,他不认识什么欧阳继,少侠请回吧。” 越泽皱眉,不认识?不可能! “还请见王爷一面!” 越泽刚动一下,,就有一道人影倏地飘到了他的面前,下一秒,反she着寒光的刀刃拦在了他的面前。 “莫再往前了,刀剑可不长眼!”” 听声音,不像是方才喊话的人,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已经围上来三四十刀戟护卫,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看样子是不允许越泽再往前一步了。 这可还只是在围墙边上啊。 越泽一边震惊于敬王府的守卫森严,一边手伸后面去,摸到了勾魂锁。 就算他越泽不自量力好了,今天这敬王府,他一定要闯一闯的。 拦在他面前的劲装刀客看出了他的意图,二话不说挥刀迎上,越泽往后一个闪避,勾魂锁现在了手上,此锁长八尺二寸,皆金钢缠绕而成,退进之间如毒蛇旋舞,锁头是一把八尖钩,闪着诡异地光芒——却是淬了毒的。 那人看见他的武器,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麒麟帮鬼无常,大侠已是声名在外,如何又要冒充别人的名讳?这样是否有失礼数?” 越泽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无礼,年少时破碎的家庭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说他无礼便好像说他有人生无人养一般。 越泽回应对方的,是狠狠的一钩。。 当然被避开来了,若是对方避不开,越泽反而要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王府守卫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拆了几招,越泽暗暗心惊,此人恐怕是王府暗哨中最弱的一个,所以才会被派出来第一个对付他。然而就是这最弱的一个,竟也能和他打成平手! 江湖上的名号,恐怕只是江湖人自欺欺人的名号…… 再有两个时辰天都亮了,是进是退都不可再拖下去了!越泽面上现出一抹狠戾,再出招时,指头一动,八尖钩里的机关应声而动,微微分开,she出一支毒针来。 那人只当是普通的钩子,顶多淬了毒碰不得,哪里想得到钩里还有针,格挡住了钩却防不住那支毒针穿过空隙直直she向他的面门。 他睁大眼睛,看得见毒针飞过来的轨迹,却来不及指挥身体闪躲过去。 下一秒,一个细小的影子从内堂飞过来,发出金属相撞的细小的声音。 越泽收了锁链去看,对方毫髮无损,有人帮他挡开了毒针。 越泽只往地上扫了一眼,便看出来那个飞过来的细小之物。 是一粒铁弹。 ☆、第50章 百步开外弹出的一枚铁珠,力道能格挡开越泽近身叩出的暗器。 那么这个人,功力一定在越泽之上。而且悬殊巨大。 面前带刀武士并不可怕,再过十招必会死在他的勾魂锁下,但是后面隐而不现的那个高手,才叫越泽真的忌惮。 虚晃一招之后,越泽抽身欲走,他没做足功课,这敬王府今天是探不成了,只能以后慢慢找机会了。 “少侠,留步。”方才喊话的那个声音復又响起,“王爷邀您竹院一叙。” 越泽脚步一顿,脑子里心思急转——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忽然又愿意见他了?为什么?是因为欧阳继的名字还是他鬼无常右护法的名声? 不管哪一个,越泽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敬王爷,确实和欧阳继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的。 声音一出,周遭的护卫都收了兵器,整齐地站到了一边,无人指挥却行动整齐划一,看来敬王府就是普通的守卫都是课直接上战场的级别。 越泽跟着一个家丁模样的年轻人绕过迴廊和几座庭院,就到了所谓的“竹院”,竹院里的翠竹长得正盛,在一天最黑暗的时刻,远远看过去是一片斑驳的影子,像是有什么怪物蛰伏其中似的,越泽不禁警觉了几分,后悔不该如此莽撞,敬王爷的身份和他手下的武力,杀他便如碾死蚂蚁一样容易,就说这个带路的家丁吧,脚步轻而不乱,气息几不可闻,心跳沉稳有力,武功比之方才的刀客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别院竟藏龙卧虎,这个敬王爷,不简单啊。 穿过层叠的竹林,视野陡然开阔起来,再看竹林之后的亭子里,两盏灯光如cháo水一样慢慢往外晕开。 “请。”领路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走了。 越泽四处看了看,除了亭子里面再没有别的人,他便沿着竹板路拾级而上,及至走近了,才发现亭子里,并不是他以为的只有一人,等下笑得温柔的男子身后,还站了个灰袍子看不清身形模样的男人。 气息隐藏得如此之好!越泽从刚才就紧绷起来的精神一下子到了爆发的边缘。 “坐吧。” 坐着的男人说道,声音清淡,带了几分婉转的沙哑,还带了几分中气不足的虚弱。越泽这才注意到,初秋偶尔还会觉得燥热的时节,这人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 “乱看什么!小心你的[图片]眼——” “玉帛!”敬王爷打断他,“不得无礼。” 灰衣人听话的住了嘴。 这个名唤玉帛的,听声音也就二十来岁,并不是方才外面喊话的人。一个亲王手下的高手,还真不少啊。 “越护法请坐,这是本王的义子,平时宠惯了,不上规矩,还希望您别计较。” 越泽低头抱拳:“不敢。” 义子?但这人给越泽的感觉,更像忠心守护的死士…… “尝一尝今年的新茶,白山芽尖,本王不大爱喝茶的,只是现在的人都喜欢附庸风雅,本王若是不喝,倒显得是本王脱俗了。” 越泽端起面前的茶杯,顿了一秒,下一秒还是一饮而尽。 “在下不懂茶,牛嚼牡丹,怕是要辜负王爷好意了。” “哈哈,”敬王爷笑起来,笑声不似寻常男人那样粗犷,反而有股十分温柔的味道,丝毫不像是这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应该有的主人的样子,“护法年少意气风发,本王着实羡慕。” 越泽低头不语,却在这时感受到了那个叫玉帛的青年人投she过来的目光,如针刺一般,叫他很不舒服。 越泽皱了皱眉,不打算再无谓的寒暄。 “敬王爷可听说过欧阳继此人?” 敬王爷品了口茶,说是不喜欢喝茶,动作却是很优雅。 “认识。”他说,放下茶盏,他轻嘆一声,“本王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的,只是想不到,中间隔了三年这么久,护法再耽搁耽搁,怕是就见不到本王了。” 说着就好像应和他的话似的,他咳了起来,尽管极力压抑,咳嗽的声音还是震得他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似的。咳第一声的时候玉帛便上前替他拢了袍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来回抚摸顺气。 越泽看那轻柔地动作,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断定了玉帛此人,对敬王爷怀着的,怕不是简单的义子之心。 “欧阳继是我大哥。” “本王知道,”敬王爷咳得没那么厉害了,玉帛却还是扶着他不愿意退后,敬王爷似乎也没注意到,抿了口茶,“本王初见你时你还很青涩狠戾,不似现在这样成熟内敛,将麒麟帮发扬光大吧,只是,莫走欧阳的老路了。” “敬王爷见过在下?” 敬王爷却只看着他笑,避而不答:“逝者已逝,你还年轻,还有许多奔头,至于欧阳,日后本王下去了,会亲自向他赔罪。” 越泽勐地站起来:“果然是你害了他?!” 下一秒,越泽还未看清,玉帛身形一闪,五指张开如鹰爪,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胡说!”玉帛似乎情绪波动很大,“我义父怎么可能——” “玉帛!”敬王爷冷呵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本王还没死,你就如此放肆了?” 第30页 玉帛手一颤,放开了越泽,重新站回他的阴影里,也不盯着越泽看了,浑身笼罩在一股黑暗而沉闷的气氛之中。 “欧阳……本王决计不会害他的,只是我不杀伯仲伯仲却因我而死,这个罪责,是该本王担的。” “麒麟帮二百多口人命,王爷可担得起?” 敬王爷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越泽就知道,他有些逾矩了。 不同于玉帛完全外放的气势,久居上位的敬王爷似乎更有震慑力。 “再多些人命,本王也担得起,只唯独担不起……你欧阳大哥那一条人命而已。”敬王爷似乎承受不了什么似的,长嘆一口气起身望向远方,玉帛自然而然地靠上来扶着他。 “我与欧阳相识于幼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必再追究,欧阳死了,那些便都是没有意义的,麒麟帮的事,起因是因为我,执刀的却不是我,且是你寻不起的仇家。” 话已经很清楚了,越泽看向外面,天已经亮了,远处透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看得出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越泽却觉得有些困,又有些累。 一夜未睡,累了困了是正常的。但他是鬼无常越泽,那就不正常了。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说,“那些人对你来说不是人命,对我来说却是朝夕相处的伙伴。” 敬王爷回身,突然就笑了。 “你麒麟帮里的人死了是人命,那么鬼无常大人,死在你手下的那些冤鬼厉鬼,是人命吗?” 越泽一愣,张口欲辩。 那些人都是挡路的人,他杀他们都是为了麒麟帮的发展。 然而这句话从脑子里过过之后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不得不承认,入江湖十载,他手上的鲜血,是洗不清的。 “那些人我又不认识。”他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帮里的人除了欧阳,本王也不认识。”果然被敬王爷一句话堵了回来。 “承认吧,”敬王爷笑道,“我们都是心狠无情的人,也都是为了生存可以枉顾性命的人。” “你说呢?右护法?” 越泽被这么一呛,心里贊同面上却又过不去,毕竟他摆了好些年道貌岸然的架子,怎么愿意就此承认自己就这样被一眼看穿了呢? “本座重建了麒麟帮,现在,本座是帮主了。” “哦,恭喜。”敬王爷不咸不淡地说道,半点真心恭喜的意思也无,他优雅地拿手遮住半张脸,小声打了个哈欠,“一夜未睡,叨扰的人还半句道歉也无,唉,本王要去补觉了,越帮主也早些回去吧。” 越泽面上又尴尬了几分,低头抱拳:“王爷恕罪,告辞!” 说完一刻也不想再待,飞身离去。 来时万般阻挠,走时却没有撞上一人,想来是敬王爷特地下了通行令。 看到王府院墙时,越泽这才好像出来了一般松了一口气。这时那个来时喊话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王爷喜静,帮主莫再来了,下次再来,可听不得帮主的名号了。” 敬王府竟是就此对越泽下了禁令,并且越泽还无计可施。 墙外郝青等得十分焦灼,看见越泽出来才松了口气。 “帮主,您这一去就是一整夜,再不出来,属下就要回去带人硬闯王府了!” 越泽被敬王爷噎了几句心情十分不慡,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回去吧。” “帮主可探出什么?” 越泽脚步一顿,仔细想了想这一夜说过的话,突然就心惊起来。 看上去敬王爷和他说了许多,然而其实,并没有一句是实际的。 欧阳继因他而死,这个原因越泽仍然是一头雾水。 何人下的杀手,他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透露出来。 他和欧阳继的关系,越泽有猜想却不敢轻易断定。 剩下的那些话,过自己的生活,从新开始,都是九王爷几个月很早之前便嘱咐过的话。 这就是皇家人的风格吗? 越泽皱眉,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和皇室打交道了。 “回去!” “是。”见他脸色不悦,郝青也不敢再问了。 ☆、第51章 敬王府离麒麟帮并不是很近,越泽和郝青回到帮里,已近傍晚。 越泽离帮两天,顾雪柔却好似他离帮两年似的等在门口,看见越泽回来鸟儿似的扑进越泽怀里,泫然欲泣地模样叫人心疼又心痒。 “越泽,你可算回来了,人家都快担心死了!” 看到佳人翘首以盼,憋了一股子烦躁的越泽心里才算舒坦一些,揽过顾雪柔仔细抚摸精巧细嫩的脸颊:“让你担心了。” 他笑得缱绻,顾雪柔娇羞低头,小别胜新婚,不过如此。 两人相拥着走进屋子里,就看见林燕燕束手站在门口,期待地望着两人慾言又止。 顾雪柔这才想起来答应了她的事情。 顾雪柔看向越泽:“今天晚上就留在我房里吧……” 越泽点头,暧昧地笑起来。 顾雪柔红着脸叫林燕燕:“还不快去厨房里叫人做些吃食送过来。” “姑娘……”林燕燕没听见顾雪柔提苏壳儿的事不大肯走,顾雪柔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她才十分不情愿地走了。 哪知二人关上房门刚温存不久,林燕燕就端了吃的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人命关天,她哪里还有心情准备吃的。 越泽不悦地皱眉,顾雪柔见状赶忙说道:“越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顾雪柔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林燕燕,“说来也奇怪,近来不知怎地,感觉饭菜的口味变了许多,可是帮里换了厨子?” 旁边林燕燕赶忙接过话茬:“姑娘真是厉害,奴婢方才去厨房,发现厨子果然换了一个。” “哦?那之前的那个厨子哪里去了?” 两人一唱一和,虽早已打了千遍腹稿,林燕燕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帮主,奴婢前日里听说苏厨子被您下了地牢,他不懂事冒犯了您本该千刀万剐不足惜,只是……”林燕燕顿了顿,下定决心说道,“奴婢与他已私定终身,不得不问一句,帮主,苏壳儿他现在何处……是死是活?” 越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拿筷子夹了些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了许久才咽下去。 别说,同样的河鱼,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竟然差别那么大,现在这个厨子下料十分重,掩盖了鱼肉本身的鲜美,越泽皱眉,放下了筷子。 “他死了。”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林燕燕瘫坐在了地上。 死了? 没在地牢里找到他,林燕燕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真的听到越泽亲口这样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不已。 之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悲伤。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时只听越泽不紧不慢地说道:“与你私定终身?不大可能,苏厨子他,只喜欢男人。” 这并不是听到苏壳儿亲口证实过的话,但是越泽以为,苏壳儿和他做了那种事情,那必定是十分迷恋于他的,既然十分迷恋于他,又如何会与别的女人私定终身? 越泽对自己的魅力向来十分自信,对自己的能力也同样十分自信,与他做过那样的事情,那他苏壳儿肯定再也没办法喜欢别的人了…… 林燕燕一愣,似乎没听懂越泽说什么,又问了一遍:“帮主……您说什么?” “越泽有些不耐烦:“他觊觎本座,所以本座才会杀了他,你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同样震惊的不止林燕燕,还有一旁的顾雪柔,见林燕燕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她略微提高了声音提醒道:“去吧,你先出去吧。” 林燕燕游魂似的走了出去。 苏壳儿死了,因为他觊觎帮主? 她怎么这么不敢相信呢? 屋里顾雪柔朝越泽笑了笑:“这个丫头,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越泽你别和她计较。” 越泽再怎么小气量也不会和个奴婢计较,微微点头望向顾雪柔:“你伺候本座洗澡,嗯?” 顾雪柔红了脸低头应了,暂且将心里的疑虑存在了一边。 水汽氤氲,越泽泡在热水里,通体舒畅。顾雪柔摆好衣物,便拿了澡巾进到屏风里面给他擦背。 越泽鼻子嗅了嗅皱眉道:“什么东西那么香?” 顾雪柔给他看摆在一边的小盒子:“这些都是沐浴用的香精花油,我特地带过来的……” “拿走,本座一个大男人,用什么香!” “是,”顾雪柔一惊,赶忙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復又进来,柔柔一笑,“越泽,我给你擦背。” 越泽扔皱着眉头:“怎么还有香味?” 顾雪柔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抱歉地笑道:“许是刚刚不小心沾到了袖子。” “脱了。” 顾雪柔羞红了脸,以为越泽只是找个藉口叫她脱衣服,娇嗔道:“你真坏!讨厌……” 越泽被她这一句说得心里直痒痒,顾雪柔来了也不短时日了,却因为苏壳儿的事情没一次做得畅快过的,这回说什么都要在佳人面前挽回些颜面。 “乖,在外面跑了两天,等本座洗干净再好好疼你。” 顾雪柔脱得只剩纯白的丝绸肚兜,站在他后面,伸手抚上他精壮的背,一切情绪都在这温柔的抚摸里了。 越泽却突然觉得膈应起来。 擦背要有些力道才好,她这样柔柔弱弱的,反而叫他觉得身上越洗越痒。 越泽皱起眉头,记忆中似乎有双瘦却有力的手,翻来覆去地帮他擦背,动作粗鲁却没擦疼他一丁点,对方瘦弱的身躯好像下一秒就是倒栽在浴桶里,一边使劲擦着,一边还骂骂咧咧,手底下却没有一处遗漏…… 越泽闭上眼睛,水里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浴桶上,水花溅出来,吓了顾雪柔一跳。 “越泽,你怎么了?” 他的记忆在慢慢地回来,他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有关于苏壳儿的记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在慢慢被另一个人侵蚀似的,既慌乱又烦躁。 “没什么,”越泽起身,“行了,不洗了。” 第31页 顾雪柔懂事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我帮你擦干。” 越泽一把抱起她:“擦干了还怎么‘水辱亇交融’?” 他邪邪地笑着,顾雪柔红着脸低下头,手却缠上了他的脖子。 越泽浑身发热,顾雪柔衣不蔽体,这次省去了前戏,想来直奔主题一定可以做完一套。 然而,越泽还是低估了自己受心魔影响的程度。 第三次的,越泽几乎要发狂的,再次丢了男人的脸面。 他抬头吼叫了一声,心里的怒火噌地烧了起来,下一秒,床边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碎片。不明所以的顾雪柔惊叫一声躲在床角,惊惶不定地看着越泽。 越泽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服。 这个程度远远不足以发泄他的怒火,偏院里的苏壳儿,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十万字了……更了快两个月了,谢谢一直跟着的小伙伴们!谢谢!么么哒! ☆、第52章 苏壳儿是有预感的,一大早起来右眼皮就一直跳,不管左眼右眼,只要他眼皮跳,就准没好事。 不过中午老婆婆并没有漏掉他的午饭,还十分难得地打扫了房间。 苏壳儿目瞪口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这是,是不是以后他右眼跳可以代表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不过,现在还有比放他出去更好的事?苏壳儿撇撇嘴,这到底叫什么事啊,把他关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这么些天不管不问,有吃有喝不说,还有药膏可以用。虽然吃的喝的都是粗茶淡饭偶尔还会被剋扣,虽然抹了药膏伤口还是好的很慢,但是比起之前在暗无天日与虫兽为伍的地牢里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太多了! 苏壳儿数数日子,已经入秋了,越泽到底打算关他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呢,院门就被推开了。 好几天没看见他苏壳儿发现自己还真有些想念他,如果他不会打他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苏壳儿一下子反应过来,看他怒气沖沖的样子,肯定又是心里不慡打他来了! 苏壳儿从凳子上滚下来就去抵门。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替越泽开了门,越泽伸手一推,推不开。 他皱眉看向老婆婆,怎么回事? 老婆婆抖得更厉害了。 越泽摆摆手:“你下去吧。” 老婆婆腿也不抖腰也不颤,立马熘走了。 越泽再推那门,稍微用上了点力,果然就开了一些,一松手,门又阖上了。 不过他还是看清楚了,背对着坐在门口,死死地用自己的单薄的后背抵着门的苏壳儿。 不自量力! 越泽冷哼一声,抬手运气,啪的一掌,门狠狠地打在苏壳儿身上,连人带门飞了出去,落下的门又砸在了苏壳儿背上…… 苏壳儿:“……” 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火烧似的疼了起来,肯定又裂开了,苏壳儿皱着脸疼得汗都下来了,却不敢叫唤,两次挨打的经验叫他知道,他越是叫喊越泽就越喜欢打他,也不知从哪儿养成的暴虐习性。 没等越泽走进来,苏壳儿又连滚带爬地将自己裹进了帐子里。 “这,这么晚了,帮主来做什么?还是,早,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到苏壳儿这副怯懦的模样,越泽没有一丝同情,只会更生气。 他走过去,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打在苏壳儿的脑袋上。 苏壳儿脑子嗡嗡地直冒星星,整个人被扇倒在了床边上,还没反应过来,越泽解了自己的腰带,将苏壳儿翻过去,手一挥抽打在了他的肉多的臀上。 越泽的武器就是锁链,腰带耍起了自然也是得心应手,这一下抽打,疼得钻心却又不会破皮,很快苏壳儿的屁股上就肿了半指高。 苏壳儿将脑袋埋在被褥里,忍着疼痛和泪花叫道:“帮主饶命——” 看,他怎么说来着,眼皮跳准没好事! 只抽了一下越泽便没了动静,苏壳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越泽脱得□□站在后面,眼露寒光的样子与他身下剑拔弩张的巨物一点都不搭配。 苏壳儿盯着久违了的身体看了半秒,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越泽这是要做什么。 他惊叫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死命地往床里缩,像个洞穴里被猎人赶尽杀绝的小动物,如果可以,他绝对要贴着墙壁将自己贴成一张壁画绝对不飘动半寸。 然而苏壳儿睡了十多天的床小得可怜,越泽弯身过去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将苏壳儿的脚抓到了手里。 苏壳儿蹬蹬不脱,踹踹不过,眼睁睁地被越泽从墙边脱到外面,被褥床单也跟着掉了下来,越泽干脆将碍事的东西都抽出来扔到了地上,然后就要去剥苏壳儿的衣服。 苏壳儿却趁着他抽床单的fèng隙熘下床,鞋都顾不得穿就要往外面跑。 毫无意外意料之中的,跑了没两步就被越泽拦腰抱了回去。 越泽抱到他的腰才惊觉几日不见苏壳儿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十分硌手了,之前抱着他的时候是什么触感呢?越泽记不大清楚了,却十分笃定绝对不是这个感觉。 “下人没给你饭吃吗?”不知怎地,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问出了口,完了越泽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是带着怒气怨恨而来,怎么反而关心起苏壳儿的饮食来了? 苏壳儿身体一顿,小幅度回头看了一眼,接触到越泽的目光明白对方并不是好意关心之后,苏壳儿避开目光:“越泽,你到底想干嘛!” 连帮主也不叫了,苏壳儿算是明白了,就因为前面三年里的那点破事,他苏壳儿怎么卑躬屈膝奴颜谄媚都是没有用的,这个人,是没有人性的。 越泽将苏壳儿的两只手反扭在背后,贴着苏壳儿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干你啊,上山几个月,你一定肖想本座的肉体很久了吧?” 苏壳儿一下子涨红了脸。 以前在村子里越泽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傻子是贪得无厌的,苏壳儿态度恶劣了点却也不会拒绝这等快活的事情,而到了山上,夜夜孤枕,起初苏壳儿当然是不习惯的,也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自渎,不过这些旖旎的念头在越泽第一次下狠手打他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越泽是越泽,傻子是傻子。 他苏壳儿是喜欢过一个男人,但不代表他要每个男人都喜欢。 “呸!”苏壳儿啐了一口,“老子就是出家当和尚也不屑肖想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话音未落,越泽铁青着脸便又是生风的一掌。 “不识好歹!” 这一下苏壳儿不仅眼冒金星,嗡嗡地耳鸣,嘴角都有血丝流了下来。苏壳儿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打傻了。 其实傻了多好,什么都不知道想干嘛干嘛,还不用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多好。 苏壳儿的意识处在短暂空白之中。 越泽冷冷看他一眼,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伸手靶了他的裤子,细白肉嫩的山丘上横着一道红肿的印子,一下子就激起了越泽暴虐的□□。 多次发泄而不得要领的急躁促使他伸手狠狠搓揉了一把,肿起的皮肤与外物的接触使得刚平息下去的痛觉再次回归身体,苏壳儿闷哼一声,拱起身体想要逃脱魔掌。 越泽眯起眼睛,他还什么都没做,但是苏壳儿的反应,却好像他已经做了什么似的。 这样骚情的反应,难怪他变成了无知无觉的傻子,都会有想上他的愚望。身体暴涨着叫嚣着,越泽不得不承认他对苏壳儿有感觉这个事实。 既然有感觉,那就莫要辜负一片春光了。 越泽掰开苏壳儿的臀瓣,硬生生地往里面扯。 苏壳儿尖声叫了起来,发了疯似的扭动身体要避开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本来如果苏壳儿乖乖配合,凭他和越泽做了三年地适应性,就算没有前戏没有润滑,也不会伤得很厉害。然而那一刻越泽强硬地态度,让他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的时候,他也是被越泽强上地,心不甘情不愿,那种疼痛就好像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插一把刀,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他不愿意三年后,他们都已经拥有了那么甜蜜的三年之后,再次被越泽强一次。第一次的时候苏壳儿是个没找到自己心之所向的人,傻子给予他的,再疼也只是肉体上的疼痛。 而这一次,披着爱人外衣的施暴者,彻底摧毁了他记忆里所有甜蜜的过往。 这叫苏壳儿怎能不心痛不反抗? 他脚踹,然而没扑腾几下两只脚就被越泽抓在了手里动弹不得。 他手四处摸索,摔过去他能摸得到的一切,然而也只不过是枕头之类的柔软之物。 在越泽面前,苏壳儿只是一个弱者,一个反抗之力有等于无得普通人。 越泽枉顾他的意愿,这是很悲哀的事情,苏壳儿挣扎累了,挣扎不动了,只能趴在床上以两腿岔开的丑陋姿势,嚎啕大哭起来。 越泽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哭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他上两次打苏壳儿的时候,苏壳儿也疼哭过,却只是闷声抽泣,实在无法忍受才会泄露一两句求饶,然而这次,他好像刚刚死去了什么至亲一样,放声号哭,誓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失去的痛苦似的。 “你哭什么,”越泽皱眉,“是不是男人!” 苏壳儿没听见似的,哭得更加起劲,伤心之处还拿手肘拳头去砸床板,越泽皱着眉等他哭完,然而苏壳儿这次是真的伤心了,竟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要哭了,你配合一点,本座好好对你。” 苏壳儿像听到笑话似的不敢置信。 “你滚!你滚!” 他狂叫着,哪怕下一秒越泽杀了他,他也压抑不住心中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 越泽何时被人这样颐指气使过,脸色一下子变了。 不知好歹!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人类的暴虐欲和兴欲其实是想通的,当男人觉得怒火中烧的时候,□□也必将熊熊燃烧。 越泽不再管苏壳儿哭不哭闹不闹,往前一个挺身,竟然意外顺畅地进去了。 ☆、第53章 苏壳儿的哭声顿了一顿,再起时就有些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如同抽泣哽咽似的。 越泽觉得他还是比较识趣的,没开始的时候哭闹,开始了这不就变乖了? 其实苏壳儿只是被越泽撞击得无法顺利发声而已,当然同时还有的,是久违了的□□的冲击力。 第32页 很快苏壳儿的身体就热了起来,皮肤因为激动而变得粉粉的,越泽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濡湿,但他顾不得这些了。 不同于和女人做的感觉,越泽头一次觉得,似乎男人更舒服一些…… 以往总觉得顾雪柔少了些什么,故而摁弦难发,现在他知道了,少了这一分紧緻和弹性! 兴浓之时,苏壳儿忘记了哭泣,仰着脖子,嗓子里的呜咽声似轻喃又似喘息,越泽突然觉得,便是连这略微沙哑的声音,都要比女人柔媚的叫声好听多了。 他剥开苏壳儿的上衣,入目是一片带纵横交错的鞭伤的嵴背,伤已慢慢痊癒,只是红痕仍在,布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越泽喉咙吞咽了一下,不再压抑自己,俯下身去,去□□去搓揉。 苏壳儿的叫声立马大了几分。不是因为情动,而是……越泽真的弄疼他了,伤口刚结了疤的,被越泽这么一揉,怕是要再裂口子,脱了痂的,新长出来的嫩肉被那么挤弄就更疼了。 “别,别……”他可怜兮兮地叫道,“疼……” 然而男人不就喜欢这个嘛,苏壳儿这么一叫,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助兴,越泽眼睛都红了,更加用力的挤进去,似要整个揉碎了填进去似的狂热。 这哪里还是顾雪柔身上无法前进的假丈夫呢,越泽找到了癥结所在,不是他有病,而是他找错了解药。 这一战畅快淋漓,直至天明鸡叫,越泽才惊觉竟然做了一夜。 再看苏壳儿,已经瘫软在床上呈半昏迷的状态了。 越泽深深地十分舒坦地喟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抽离开来,看看趴着不动的苏壳儿和凌乱的床铺,从来不做家务的鬼无常大人竟然十分好心情的收拾了一番,整理了被褥,还用布巾替苏壳儿擦拭清理了一番。 虽然床单被褥铺反了,拿的苏壳儿的洗脸巾子,但是……越泽能有这个心就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所以说以前越泽心狠手辣面相阴沉什么的,都是因为欲求不满吗? 苏壳儿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有种大梦初醒十分疲惫的感觉,背上灼烧似的疼痛,后面嫩肉尖锐的疼痛不说,脖子好像因为长时间趴着,有些扭着了…… 老婆婆推门进来,看到他醒了,关切地问道:“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壳儿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他来这里十多天,没跟他讲过一句话不说甚至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的婆婆,不仅没有剋扣他的饭菜,竟然还端来了老远闻着就喷香的美食,一脸关切地问他怎么样…… 老婆婆年纪不小了,别说一个不小心……就去了吧…… 苏壳儿勐地将被子捂在脑袋上:“你走吧——” 别来找他,他是无辜的。 苏壳儿后面一句没有说出来,老婆婆以为他嫌自己烦要撵她走,赶忙好好好地放下东西颤巍巍地走了。 昨儿一夜的动静,就是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在那边的房间里也是能听得见的,真是小瞧了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男人了,竟然连帮主都勾得到手,还好她除了少送几顿饭没做别的什么事情…… 老婆婆已经快入土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的人还享不了清福那必然是一辈子吃过很多苦的,这样的人惜命点再正常不过了。 苏壳儿听到脚步远去,静了半响昏昏沉沉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脱离了状态的意识也回魂过来——怎么可能是鬼魂,这样对老人家也太不敬了…… 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久违的扑鼻的饭菜香味,香到他要以为自己饿过了头产生了错觉。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随着老婆婆态度的变好,他的伙食也变好了! 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苏壳儿连滚带爬地扒到桌子边上,拿了筷子就开始刨饭,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他却好像饿了两年一样,饿得身子发软手发颤。 损耗太多…… 苏壳儿摇摇头,拒绝去想那些晦气的事情。 那边顾雪柔眼看着越泽怒气沖沖摔门而去并且一夜未归,焦急地等在屋子里,一夜都没合眼,早上却听下人说越泽从外面回来,神清气慡意气风发,连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顾雪柔心一下子就冷了。 原来那几次的乌龙根本不是越泽身体的问题,而是他另有所喜对她没了兴趣所致吗? 顾雪柔委屈地咬着唇,怎么会这样呢,还会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好呢? “燕燕,你去帮我查一下,昨夜帮主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走神的林燕燕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没精神地嗯了一声,慢悠悠地往外走。顾雪柔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忧,但是没有办法,她是个初谙□□的女孩子,心里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部,陡然得知那个人死了,忧心伤神六神无主也是情有可原。 别人还不好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些晚先更这么多,明天看看能不能多更点 ☆、第54章 林燕燕在帮里晃晃悠悠,询问了几个人无果之后,又转到了厨房,厨子和伙计採买去了,厨房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就坐在门口石头上,托着下巴发呆,反倒落个清闲。 仔细想想,苏壳儿也没有对她有多好,除了偶尔给点吃的,还经常笑话逗弄她,他也不是帮里最好的,论长相比不过帮主,论身材比不过打手武夫们。 但她就说心心念念怎么都割捨不下这个人来。 苏壳儿真的就这么死了?她感觉一点都不真实,总觉得苏壳儿只是出去了一趟,还会从那边山路回来,笑着问她:“等在这儿做什么?我可没吃的再给你了……” 林燕燕眼眶有些湿润,然后就看到从山路那边果然走来了一个单薄的人影。 她擦擦眼睛,惊喜地站起来迎上去,然而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并不是苏壳儿。 婆婆看见林燕燕高兴地迎上来有些奇怪,想了想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谢谢你了小姑娘,我老婆子提着那么重的东西还真吃不消。” 林燕燕失望之余很想调头回去大哭一场,又觉得这样丢下个年纪这么大老婆婆不太好,便接过食盒,“我帮你拿。” 食盒拿到手了林燕燕才觉得奇怪:“婆婆你从哪里来?怎么会拎着个食盒?” 婆婆却不理她,扶着腰迳自走着,一句回答都欠奉。 林燕燕又问了一遍,提高了音量,还是没得到一个字的回应,她撇撇嘴,算了,就当这个婆婆没听见吧。 到了里面看到厨房门都没开,婆婆不高兴了:“没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成心叫我这老婆子白走那么多路吗?” 林燕燕被人、她训得一愣一愣的,她说话了婆婆当做没听见不是吗,何况就从外面到里面那么点距离,哪里远了? “食盒就放门口吧,厨子回来了你告诉他,晚饭给我送过去,偏院那么远,老婆子我可不想折在路上。” “哎哎,我……”林燕燕想说她可不是厨房里帮忙的丫鬟,但是婆婆已经走远了,来时颤颤巍巍,走时脚程倒挺快,也不知道是真老还是假弱。 “越泽,多吃些。”即使发生了昨夜的事情,顾雪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柔情似水。 但是这晚饭越泽吃的颇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前天夜里那档子风流快活事。他似乎有些理解世上为何会有群男人,不爱婀娜红腰,偏偏喜欢没什么看头的男人。 原来这箇中滋味,只有品尝过的人才能懂啊。 越泽觉得,他可能有些上瘾了。 “帮主!”郝青推门进来,神色匆忙,郝青一般不会在他和顾雪柔吃饭的时候闯进来,除非有什么急事。 越泽下意识的皱了眉头。 顾雪柔看到郝青弯身附耳在越泽耳边说了什么,越泽脸色一变,扔下筷子就跟着郝青走了。 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她想。 “燕燕,帮主都没怎么吃饭,你备点吃的留着他回来吃。” 林燕燕点头应了,突然想起来问道:“姑娘,你知道帮里偏院住了什么人吗?” “偏院?”顾雪柔奇怪,“从未听说帮里还有偏院,怎么了?” 林燕燕摇头:“没什么。” 偏院住了个连姑娘都不知道的人呢,可别是……哪个争宠的小妖精被帮主金屋藏娇了吧……想想近来两个主子的状况,好像还挺有可能的……林燕燕默默地记下来了,打算改天去探探情况。 昏暗的地牢里,烛火跳动着寒冷的光芒,将刑室里各种器械的影子投she到墙上,影子跟着烛光斑驳抖动,就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墙上跳着死亡之舞一样。 被绑在架子上的男人浑身精光,被鞭打得伤纵横交错血肉模煳,远远看着就好像披了一件血肉做的外衣似的。脚下的血汇集成了一滩血汪,只是鞭伤就流了那么多的血,足以可见挥鞭之人下手之狠。这人低着头头髮垂下来掩盖了面容,身体偶尔才会抽搐一下,显然早已昏了过去。 郝青领着越泽进来,走到此人身边示意就是这个人了:“帮主。” 越泽上前一把抓着那人的头髮迫使他将脸抬起来,这人身上已经被打得没一块好皮子了,脸却十分干净没有一点血污。 “等着帮主来确认,所以没有动他的脸。” 越泽点头,意思他做的很好,仔细地端详许久,越泽终于将眼前的人脸与三年前崖上抬手一剑刺进欧阳继胸膛的男人的脸重叠起来。 “是他,”越泽放开那人,“可问出什么了?” 郝青顿了顿:“属下无能,此人嘴巴严得很……什么都不曾问出来……” “继续审。”若是轻易松口越泽倒要不相信他们有那个本事覆灭麒麟帮了,“留着嘴巴说话留着耳朵听音就行了。” 听到这话,郝青下意识地心里一寒,越泽的意思,留条命能回话就行,随便怎么折腾…… 郝青示意旁边的人:“叫醒他。” 一桶盐水就那么浇了下去,浇在破了皮的伤口上,简直比再来一鞭还要疼。 男人尖叫着醒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冷冷站在一边的越泽。 “鬼无常……你还没死?!” 就凭他这一句话,越泽就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当年他落下山崖在苏壳儿家里呆了三年,期间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暗杀,暗杀不可能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只会是针对死里逃生的他的,这个人连他没死都不知道,肯定没有参与后面的暗杀计划。 第33页 既然如此,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越泽皱了眉头。 “欧阳继,麒麟帮帮主,是你杀的?” “是老子杀的!”那人就是死到临头了气焰还是十分嚣张,“老子还凭他一条人命升了官发了财,怎么样!你要替他报仇吗?来啊!” “剁他一只胳膊。”越泽冷冷道,“右边的。” 那人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习武之人,除了武器右手便是活命的资本,没了右手,他就是个废人了。即便如此,那人还是紧闭着嘴巴没有求饶。 右边胳膊整根去掉,地上血聚得又快了些。 欧阳继也算英雄豪杰,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下,成了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真是叫人扼腕嘆息啊。 等等…… 越泽眼神倏地一亮,他说什么?升官发财? 越泽回身一把扼住那人的咽喉:“你说官府的人?” 那人喘不过气来脸色发青,眼神却依然兇狠地盯着越泽,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官府的人?帮主,抓到他的时候随身之物并无任何官府所有的痕迹,就是佩刀,也是街头巷尾都能买到的打铁铺里最普通的货色。” “如果他先是升了官后来又被官府除名了呢?”越泽眯起眼睛,放开了那人,“继续,他的身份或者他上头的名号,本座听不到二者其一不许停。” ☆、第55章 那人虽已为鱼肉,嘴却硬得狠,一来是因为他硬气不屑像这些鲁莽的江湖人低头,二来,就是因为他也实在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年前因着杀了麒麟帮头头,确实得了不少赏赐,官爵也升了两级,只可惜武夫就是武夫,只懂打打杀杀根本不会为官之道,上任两月不到,就被上级寻了错处给打发了,这三年来一直坐吃山空,日渐落魄,这不一个时运不济,竟然会被郝青他们给逮了个正着。 进了麒麟帮地牢,越泽就不打算让他活着出去了。 砍断一只胳膊,他不吱声,那就再砍只脚。还不吱声,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最末节指关节,拿锋利的尖刀,一点一点地将皮肉筋骨都挑干净,只剩那么一节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十指连心,最是痛的,那人已经要疼疯了。 顾雪柔提了一盒茶点,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残忍的一幕—— 一个血肉模煳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的人被绑在架子上,越泽正低着头,饶有兴味地在给他踢指尖上的精肉…… 顾雪柔没有尖叫,她脸色瞬间发白髮青,像有只鬼扼住她的喉咙一样,所有的声音包括喘息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跟着的林燕燕也怕极了,捂着嘴巴不敢叫,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 两人都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女人,顾雪柔左等右等等不到越泽回来,又听说他一直待在地牢里并未出去,便想着给他送些吃食,哪里想到就算她进地牢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进来之后还是见到了如此血腥的场景。 “夫人!”郝青眼尖看到了顾雪柔,看她们的反应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被吓着了,赶忙差人搬了凳子,将二人请到了隔壁当值室去坐。 “你怎么来了?” 越泽扔下手里的工具,随意地掸掸手,他是觉得没什么,更残忍的场面他都见识过甚至是亲自尝试过,但是顾雪柔不是,她看到了越泽伸过来想要摸摸她的那只白皙的手上,沾了早已干涸的血迹。 明明是个文弱书生的手,却做着屠夫才会做的事情。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越泽的抚摸。 越泽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 顾雪柔低着头:“帮主晚饭都没怎么吃,我怕您饿着所以特地送来了一些点心,您慢用……我们先走了……” 林燕燕赶忙将食盒递过来,郝青伸手接了,两个被吓到的女人稍稍弯了腰一刻也没停留的走了。 越泽没有说话,看着她们走了又重新回到刑室。 “继续吧。” 郝青点头。 越泽的行为,有时候他这个下属都觉得太过残忍看不下去,更何况是顾雪柔林燕燕两个弱女子,上一回顾雪柔只不过看见了个泡着人彘的缸子,便大病了一场,这回是个血肉模煳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谁放她们进来的?”越泽漫不经心地问道,不待郝青回答,又说道,“打死。” “帮主……”郝青是想给那两个人求情的,帮里的人都知道顾雪柔不久就会是帮主夫人,看门的不敢拦也是情有可原的。 越泽看都没看他一眼,郝青记起屁股上的伤,又把话咽下去了。 “是,帮主。”他说。 “姑、姑娘……”林燕燕可怜地喊道,又往顾雪柔身边靠了靠,来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回来却觉得这条路真是漆黑又可怕,手里微弱的灯笼根本没什么用。 顾雪柔心里也发毛,刚刚地牢里看到的情景一直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再走夜路,总觉得会半途跳出来一血肉模煳的鬼…… “燕燕,”顾雪柔定了定神,问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帮主也会这么对我?” 林燕燕惊诧道:“不会!怎么会呢!那些人……全都是坏人,该死的人啊,帮主这么喜欢姑娘,怎么捨得这么对你呢?” “全都该死吗?”顾雪柔心跳得很快,“郝青被打了,倪红被赶走了……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吗?” “他们……他们是惹帮主生气了才会这样的……” “那我怎么知道我以后不会惹他生气呢?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一直那么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吧……” 林燕燕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不是顾雪柔,她理解不了这种感觉。顾雪柔自打跟了越泽,佩服他的气魄,爱慕他的英俊,但同时也惧怕他的阴狠。 她不敢放肆一丁半点,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惹这个鬼无常生气,她也曾觉得她可以一直这样爱慕越泽,爱慕到包容一切什么都不管就要和他长相厮守。 但是地牢里看到的一幕,让她产生了动摇。 不管过了多少年,越泽就是越泽,鬼无常就是鬼无常,随时可能要你偿命的鬼无常。 死倒还好,最怕他用那些,生不如死的手段。 顾雪柔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帮主看样子不会回来了,燕燕你陪我睡吧。” “好啊好啊。”林燕燕也被吓得不轻,正害怕晚上会做噩梦,顾雪柔的提议正合她意。 结果就是,审讯了一夜,最后那人只剩出气没进气了,那人才稍微服软了一些,哭喊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印证了越泽的猜测,这人不过是个小喽啰,没开口是因为知道的不多。 折腾一夜,越泽也有些乏了,挥挥手:“埋了吧。” 那人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惊恐,越泽转身不再理会,昨夜顾雪柔送的点心一块未动,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天色还早,赶回去还来得及蹭一会儿顾雪柔的温香软玉,这也算是他“劳作”一夜之后的一点慰藉吧。 越泽勾起唇角,加快了步伐。 林燕燕在外间睡了一夜,天初亮时已经起身了,见到匆忙回来的越泽,她下意识地低了头,心里一股畏惧叫她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越泽只瞄了一眼就知道她在害怕,这让他有些不悦。 “你们姑娘呢?” “还,还在睡。” “嗯,下去吧。” 越泽轻声推门进去,欣赏了一会儿床上美人儿的睡姿,便脱了外衣躺在一边,果真是软玉温香,比之阴暗的地牢似乎好一些。 睡梦中顾雪柔翻了个身,蹭了蹭枕头,越泽看着觉得十分可爱,手便不大规矩起来,伸进去各种捣乱,弄得顾雪柔嘤咛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旁边躺着的略带笑意的越泽英俊的面庞。 然而她却吓得一下子往后仰差点撞到里边墙上。 反应过来的她有些牵强地笑着,“越,越泽?” 越泽的脸已经冷了。 “你怕我?”他说,顿了一顿想要过去抱她,想要告诉她,不要怕他。 然后顾雪柔又往后缩了缩。 越泽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顾雪柔咬着唇,似乎在纠结什么,下一秒,她起身跪在了床下面,以头抢地,声音轻细带了颤音却十分坚定地说道:“帮主,放奴家走吧。” 越泽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你要走?” “奴家……奴家想找个普通人家,过普通一些的生活……求帮主成全。” 越泽在烟花之地一眼相中了她,买了她叫她不必受风尘之苦,告诉她以后不必自称奴家,也不必叫他官人,直唿姓名更觉得亲切。 这一切,现在都变了回来,她叫他帮主,自称奴家。 “为什么?” “奴家、奴家害怕……” 顾雪柔小声哭了起来。 多年前第一次进地牢,她大病了一场,这一回进去,她一夜没敢合眼。天蒙蒙亮时好不容易迷煳了一会儿,一睁眼却又看到了越泽的脸。 越泽现在对她来说,就代表着血腥暴力残忍恐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 越泽看着她哭了许久,等她稍微平静了一些问道:“我三年不在,你是不是另寻了相好?” 顾雪柔赶忙辩解道:“帮主明鑑,并没有啊……” 她觉得,反倒是越泽不知所踪不知死活的那三年,她等着心心念念的情郎的日子,更为甜蜜一些,至少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是充满爱意的,而现在,恐惧已经大过了爱意,她和越泽,真的完了。 越泽又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最后,他疲惫地嘆了一口气。 “你我还未成婚,自然可以另择佳婿……本座会给你足够的嫁妆的。”他起身四处看了一眼,“你走吧。” 说完迳自出了门。 顾雪柔心里有了别人也好,另攀高枝也好,或者她说的害怕也好,总归他是个失败的男人,留不住她是他没本事,他不怪她。 心里却不是没有半点怨恨的。 第34页 顾雪柔会走,归根结底是因为不够爱他。 越泽闭上眼揉了揉眉间,亲近之人一个一个地远去,现在细数帮里之人,竟然也只剩他和郝青了。 不,还有一个人,越泽倏地睁开眼睛,想起了苏壳儿。 想起苏壳儿,就不禁想起了销魂的那一夜。 正愁情绪无处发泄地越泽毫不犹豫地抬脚往偏院走。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么么哒! ☆、第56章 苏壳儿很想告诉床头站着的这个脸冷漠的男人,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泼别人一头一脸一床的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仅严重影响了别人的睡眠,还给他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难道你的母亲没有教过你吗?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吗?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教过你吗? 总而言之,就是苏壳儿非常非常的想,问候一下越泽的全家。 但是他忍住了,不仅忍住了还面带微笑地问道:“帮主您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真的不是专门过来泼他一桶水的吗?帮里这么闲吗?要这么戏弄他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吗? “去,给本座做点吃的。” 本来想抱着美人儿温存一下,再去填饱肚子同时满足身心双重需求的,结果不仅没吃到什么,反而没了美人儿,他这么悲惨,苏壳儿却唿唿大睡十分香甜,越泽心里不慡,觉得没用辣椒水泼苏壳儿已经是他涵养很高了。 苏壳儿笑得脸都僵了:“帮主,您忘了?小的不做厨师很久了。” 越泽一个眼神扫过来,苏壳儿立即投降:“小的马上去做马上去做。” 偏院是有小厨房的,不过婆婆年纪大了,只用来烧水煮粥什么的,除了有点米根本找不到什么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壳儿撇撇嘴,喝粥吧。 越泽胃口之挑他是知道的,以前在厨房里,苏壳儿几乎整天都在为帮主的膳食忙前忙后的,不知道这样难伺候的主子,现在都吃些什么,厨子的手艺可还顺心。 苏壳儿摇摇头,这早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两瓢水熬一碗粥,熬得米汤浓稠米香四溢,越泽闻见了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看着苏壳儿烧柴火。 就好像那三年里每次苏壳儿做饭的时候一样,傻子在外面玩得再入神,一闻见饭菜的香味,一定会眼巴巴地跑过来扒着门框瞅着。 感觉就好像什么都没变似的。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苏壳儿低头抹了把眼眶,假装自己是被烟燻到了。 他开始真正地意识到,傻子不在了,再也不回来了,每每想到这个事实,他都会落泪。 “哭什么。”越泽皱眉,不过是叫他烧个饭而已,怎么这么不情愿的样子。 “谁哭了!”苏壳儿兇巴巴地叫嚷着,“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哭了!” 越泽盯着他,眼神里的威压叫苏壳儿讪讪地闭了嘴,改为小声的嘟哝。 几天没揍他,胆子又变大了?越泽眯起眼睛,欠揍了呀苏壳儿这是。 一碗飘香的粥出锅了苏壳儿才想起来,他也没吃早饭呢,奈何婆婆这儿就这点米,他要是再多抓一把被发现了,指不定要剋扣他几天地伙食呢。 其实因着他和帮主“亲密”的关系,婆婆已经不敢剋扣他伙食了,但是苏壳儿总觉得现在有吃有喝的日子过得十分不真实,生怕哪天一觉醒来,又得挨饿。 苏壳儿拿勺子颳了刮锅底,嗯,不错,还够小半碗呢,苏壳儿喜滋滋地拿了勺子蹲到了一边准备喝一口许久没喝到的喷香的小米粥,嘴还没凑到碗里,就感觉有谁在看着他。 苏壳儿一抬头,对上了端着碗的越泽。 “本座坐哪里?” 厨房地小,苏壳儿能蹲着,他一个帮主可不能就这么没品相地蹲着吧? 苏壳儿努努嘴:“那边不是有桌子吗?” 越泽看了一眼那张桌子,嫌弃地皱眉:“太脏了。” 确实太脏了,黑乎乎的一层油灰。 “那您……站着吃吧。”苏壳儿可不想管他,低头就要吃自己的份,米香味勾得他感觉要饿死了,早起一碗小米粥,再好不过了。 冷不丁越泽在后面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苏壳儿疼得一下子跳起来,碗差点洒了。 “你!”苏壳儿回头就对上了越泽不太好看的脸色,记起屁股上的疼痛,苏壳儿僵硬地扯了个笑:“帮主,咱回屋吃,好吧?” 越泽冷觑他一眼,抬腿走在了前头。 说是君子远庖厨,越泽虽是个江湖人,却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薰陶,一直以儒士之风自处,就是一碗白粥,也拿了精緻的小勺,一点一点地吃着,吃相大家闺秀似的斯文,再反观苏壳儿这个小市民,唿噜一口就是一大半没了,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两三口就将自己的那份喝光了,眼巴巴地盯着越泽的那份。 别说,他这一份被他囫囵下肚,砸吧砸吧嘴除了米香甚是寡淡无味,看越泽那碗就不一样了,用勺子吃,是不是格外美味一些? 苏壳儿舔了一下嘴唇,越泽喝粥的手一顿,喉咙僵硬地吞咽了一下,再放下勺子,眼里就带了些别的意味。 “本座的夫人没了。” “夫人?顾雪柔?她怎么了?”苏壳儿心不在焉地随便问了句,眼睛止不住地去瞟越泽面前地碗——哎呀,他吃不吃了?太浪费了吧?不吃不如给他吃,他还没吃饱…… “她跑了。” “跑了?”苏壳儿先是有些诧异,看到越泽面无表情地一张脸,好像有些能理解那个女人了,任是谁,都要受不了越泽这个性格的,表面冷淡也就算了,内里阴毒狠辣,简直坏到家了,哪怕是被他的外表一时迷惑,时间久了还不是留不住。 越泽看苏壳儿这个表情,疑惑很快变为了解,了解了就有些同情,越泽心里又不痛快了。 “本座没了夫人,以后晚上就来你这里了。” 苏壳儿啊的一声,下巴差点惊掉了。没夫人和来他这里,二者有什么联繫吗? 看苏壳儿半天没有跪下谢恩的意思,越泽冷着脸,把意思说得更明白一些。 “本座对床伴很挑的,雪柔以前可是做过花魁的,你……”他上下扫了一眼苏壳儿,嫌弃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真的没什么优点可言,只除了,“也只有床上功夫好了一些。” 如果苏壳儿这会儿喝着茶,一定要一口喷死他,床伴?亏他想得出来! 苏壳儿冷笑一声:“上床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帮主可问过小的意思?” “怎么,你不愿意?”越泽皱眉,“可是你觊觎本座在先……” “不是你!”苏壳儿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他的眼睛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越泽小爷我告诉你!我觊觎的从来不是你,我觊觎的人,虽然有着和你一样的外表,但是,他不叫越泽,他叫傻子!” 傻子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比什么鬼无常什么麒麟帮帮主好多了,他会替苏壳儿挡箭,会好脾气地任他胡闹打骂,和傻子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苏壳儿却有种自己被宠着可以肆无忌惮的自由的感觉。 而越泽呢,打他见到他的那一天起,苏壳儿就有种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感,直至今时今日,被软禁在这个地方,越泽生气了就过来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兴起了就来强迫他满足自己,不高兴了就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他。 苏壳儿觉得,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过得不痛快,很憋屈。 “越泽,小爷我不仅不喜欢你,还非常非常讨厌你,看见你就像见了鬼似的厌恶,你知不知道?!” 他今天骂越泽一顿,就算解了他上山这几个月以来的怨气,之后只求越泽给他一个痛快,以男儿之身委身于他来求苟活,他苏壳儿做不到。 越泽脸上真的什么表情也没有,相反非常平静,看着苏壳儿的眼神也不甚狠辣,但是苏壳儿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本座不好吗?”越泽沉默半响,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座?” 他对顾雪柔那么好,顾雪柔却说离开就离开,曾经的誓言全当做了尘土随风而逝。 他以为苏壳儿一直巴望着他,哪怕苏壳儿是个男人,哪怕苏壳儿垂涎他的外貌,他也觉得苏壳儿是有些喜欢他的,但是苏壳儿却十分坚定地告诉他,他不仅不喜欢他还厌恶他。 那么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有谁是真心的毫无保留地喜欢他越泽的呢? 有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座?”越泽又问了一遍。 苏壳儿嘴唇嚅动,“因为你打我,关着我不让我出去,还……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越泽低了头,似乎是在沉思什么,又好像是在掩饰什么,再抬起来时又恢復他狠厉的模样。 “本座今天来,不是听你抱怨的,苏壳儿,你太放肆了。”他起身越过苏壳儿往外走,那动作,苏壳儿一度觉得他会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他没有。 苏壳儿刚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走到门口的越泽冰冷的嗓音没有感情地说了一句。 “苏壳儿,你没资格拒绝,你救了我,就要负责。” 苏壳儿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完蛋了,这人赖上他了。 ☆、第57章 “帮主!”林燕燕着急地迎上来:“姑娘,姑娘她要走,奴婢怎么都拦不住……” 郝青也站在一边,有些自责:“夫人可是昨晚被吓到了?是属下的疏忽。” “无妨。”越泽突然觉得很疲惫,随意摆摆手,“留不住的就让她走吧。” “帮主!”林燕燕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早上她照常去服侍顾雪柔起床,谁知推门就看见顾雪柔正在收拾行囊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燕燕,我要走了。”顾雪柔的表情看不出来悲伤,却也绝对不是高兴。林燕燕还以为是越泽始乱终弃,然而再三询问之下却是顾雪柔自己要走。 “为什么呀?”林燕燕一直问一直问。 顾雪柔告诉她:“你不懂。” 她确实不懂,帮主对她一直相敬如宾从不曾脸红过一回,她明明也那么喜欢帮主,怎么就说走就走呢? “哦,你,”越泽走出去几步又回身,指着林燕燕说道,“去将偏院的人请过来这里住,你以后,就伺候他。” 第35页 林燕燕一听,看果然被她猜着了吧,帮主果然在偏院养了个妖精,姑娘会离开果然是因为帮主始乱终弃? 虽说帮主有令她不能不从,但是姑娘对她这么好……林燕燕踢飞路边一个石子,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还能比她家姑娘好看了不成? 所以当林燕燕一抬头看见偏院里的人时,她整个人都懵。 亲娘,这可没法比啊。 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这上哪儿比去? 而且,这个男的还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苏壳儿苏哥哥! “郝青,燕燕?你们来做什么?”苏壳儿也是一头雾水,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满脸悲怆。 “是不是……越泽让你们过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下郝青也纳闷了,什么叫最后一面?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郝青开口打断了诡异的沉默。 “咳,原来是苏先生,帮主让属下请您住到主院去,雪柔姑娘走了,您刚好搬过去她的房间。”话讲完了觉得不对,他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苏壳儿将顾雪柔硬生生挤走了似的…… “搬去主院?住顾雪柔的房间?为什么?”苏壳儿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问完发现自己没有抓住重点,“不对不对,顾雪柔怎么走了?” “这个……苏先生还是自己问帮主吧。”郝青挤进门里,“这可是好事啊苏先生,属下去帮您收拾东西。” 留下林燕燕戚戚地望着苏壳儿,苏壳儿被她忘得一身恶寒。 “燕燕,许久不见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苏哥哥,”林燕燕带着哭腔问道,“原来帮主说你喜欢他是真的吗?现在还要登堂入室顶替我们家姑娘的位置?” “不不不,”苏壳儿连连摆手,“你想多了,我才没有喜欢越泽那个王八蛋——” “咳咳,”郝青进屋转了一圈,尴尬地发现苏壳儿并没有什么行李可以收拾,只得又退出来,然后就听到了苏壳儿公然辱骂他的主子…… “苏先生,我们走吧。” 苏壳儿惴惴不安地跟在两人后头,郝青赶忙停了脚步手势一打:“苏先生,您请。”意思要他走在前面。 “您请您请。”苏壳儿慢慢挪腾到前头,那二人走在后面,他就更有种被押赴着上刑场的感觉了。 察觉到了他的忐忑,郝青上前一步:“苏先生在害怕什么?主子和您三年的情谊仍在,只是暂时忘了而已,还得苏先生您春风化雨叫主子慢慢想起来才是啊。” 春风化雨?苏壳儿差点笑出声来,好处呢?他打不死似的往上贴去“春风化雨”,好处呢?能把傻子还给他吗? 显然不能,越泽哪怕是再傻一回,都不一定还是那个傻子,他唯一所求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三年情谊?什么三年情谊?”谁知林燕燕这个丫头耳朵尖,听见了郝青的话,“苏哥哥,你之前就认识帮主?哎等等,我似乎听说过……苏哥哥你说帮主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苏壳儿掩面,不,越泽是来寻仇的…… 郝青一眼瞪过去,吓得林燕燕脖子一缩。 “你只是个丫鬟,谨守自己的本分伺候好主子们就是了,其他的事也是你能问的?再有一次定要叫你进那地牢长长记性!” “不敢了,”林燕燕诺诺道,“护法,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壳儿撇撇嘴,可真是把他主子的兇狠学得一点不剩啊。 不过也算是替苏壳儿挡了挡,他与林燕燕关系还算不错,女孩子好奇些也没什么,但是他却开不了这个口去跟她解释这事情前后的缘由。一到主院,苏壳儿就将他们轰了出去。 “走了那么久,爷累了,要睡觉。” 然后大门一关,和衣躺在了床上。 心乱如麻惊惶不定,就是这样苏壳儿还是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似乎有人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勾魂似的。 苏壳儿一下子惊醒过来。 定睛一看,还真是只鬼,无常鬼,越泽。 因着不久之前刚吵过一架,苏壳儿觉着,怎么都不能再狗似的笑脸相迎了,那不是他苏爷爷的作风! 于是他冷了脸,十分夸张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结果因为刚睡醒,哼得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像是小孩子撒娇似的,一下子就叫越泽怜爱起来。 本来还想出言讽刺几句的,越泽心里一软,就不再突兀地站在床头,将手里的剑放在床边几上,然后解了外衣坐在了苏壳儿身边。 隔着老远,苏壳儿都能闻到那把剑上冰冷的血腥味。 越泽伸手去摸他的脸,那只白玉似的手上竟也满是血腥味。 苏壳儿皱着眉躲开。 “当帮主是不是特舒服,想杀谁杀谁,想杀几个杀几个?” 这是讽刺,越泽当然听出来了。 “来人,备水。你服侍本座沐浴。” 前面一句是和门外的丫鬟说的,后面一句,是对着苏壳儿说的。 苏壳儿一下子就炸毛了。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凭什么要给你洗澡!老子——” 越泽一个眼神就叫苏壳儿的话音戛然而止。 “以后和本座说话温柔一些,不然本座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苏壳儿被他这一扫脸,脾气也上来了,尖酸着脸冷笑道:“要温柔的你别找我啊,找姑娘去啊,那不是有个什么柔的吗,你怎么让人家走了?” “哦,小的知道了,莫非不是帮主撵她走,而是人家姑娘受不了你这臭脾气自己要走的?” 说道后面,已经半是讽刺半是笑话了。 越泽盯着他看,倒也不是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变得大度了。 这时林燕燕差人提了热水进来,一边指挥着摆这个摆那个,一边拿眼偷偷去瞄床边的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半躺着,一个坐在床沿上,对望着沉默着。 这看在林燕燕眼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这还有旁人在呢,怎么就含情脉脉起来了?! 林燕燕气得嘴巴鼓鼓的,真是两个狗男男! “帮主——”她刚想开口,问一句苏壳儿明明没有死,他为什么要骗她说死了然后自己偷偷地把人藏起来,然后就被越泽抢声打断了。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 林燕燕:“……是。”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啊,怎么能和帮主的气势对抗呢……对,就是这样没有错…… “过来。” 苏壳儿不情愿地挪过去。 “毛巾在边上。” 苏壳儿不情愿地拿起毛巾。 “以前本座受伤不便的时候,你给本座洗过澡吗?” 苏壳儿翻了个白眼,傻子是个连洗澡都不会的傻子,一直都是苏壳儿老妈子似的帮忙洗,哼,越泽竟然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没有。”苏壳儿回答得干脆利落,并且毫无感情。 “就像以前那样给本座擦洗吧。”越泽闭上眼睛,没有理会身后苏壳儿的张牙舞爪,过了一会儿才说,“本座……有点记忆。” 记忆?什么记忆?一秒之后苏壳儿反应过来,洗澡的记忆?越泽有他帮洗澡的记忆? “哪一次?” 都问完了苏壳儿才捂自己的嘴,说秃噜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是因为我被公司辞退了,然后今天上来发现本来就不多的收藏还掉了一个……最近有点水逆……○ ̄_ ☆、第58章 “本座不知道是哪一次,”越泽闭着眼仰躺在浴桶边上,天并没有很冷,所以水汽并不多,从他的脖颈往下到光滑的胸膛,苏壳儿都能一览无余。 苏壳儿别过眼去,没敢再往下看。 “只知道那种感觉,很舒服。”越泽轻轻嗅了嗅鼻子,没有浓烈的香味,只有清新的水汽的味道,这种味道却要比任何香味更能迷惑他,越泽牵了苏壳儿的手,苏壳儿是个小老百姓,手上有干活的磨的薄茧,滑过皮肤力道刚刚好,触感也刚刚好。 苏壳儿心跳得剧烈起来,当指尖触及湿润的水面时,苏壳儿仿佛刚刚回魂似的,勐地抽出手指,将毛巾往桶里一扔。 “自己洗吧,大爷不伺候了。” “你!”越泽一把拉住他的手,眼神里带上了对方不知好歹的怒气,一个你字说完,越泽意识到苏壳儿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哄不能逼,于是他放软了声音,“你乖一点,本座以前怎么对你,现在也可以怎么对你。” 这已经是越泽说过最温和的话了,只要苏壳儿不反抗温柔体贴一点,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然而他可以自欺欺人,苏壳儿却不能,他脸转过来时,眼眶已经红了。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说到后面几欲声泪俱下。 越泽却没有半点被感动的的意思,相反,他很生气。 “哗啦”一声水声,越泽站了起来,捏着苏壳儿的下巴强迫他停止哭泣。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明明那三年里的人和现在的人是同一个人,苏壳儿却说他们不一样,明明都是自己,越泽却突然对过去那个丢失了的自己感觉不慡起来。 不知道说什么的越泽,盯着苏壳儿看了一会儿,就着捏着下巴的姿势亲了下去。 这是越泽记忆里,和苏壳儿的第一个吻。男人和女人果然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口脂的缘故,顾雪柔的唇十分的柔软香甜,会让人像堕进棉花里一样沉醉。而苏壳儿的唇,没有香味,带了些男性气息,也不够香甜,越泽却越吻越激动,直欲将他整个人吞下去般的疯狂。 不够,绝对不够。 越泽不顾对方的的拒绝,伸手扯掉了苏壳儿的衣服,十分不情愿地停下激吻,将苏壳儿抱去了床上。 苏壳儿一着床,立刻翻滚着爬起来,远远地站在了床边上。 “有病啊你!”他骂到,使劲擦了擦嘴唇,然而那种被吻过的感觉却是擦不掉的,留在唇上越擦感觉越强烈。 “过来。”越泽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欲求不满的气息,“你过来,这次本座温柔一些。” 第36页 他想温柔一些,从头到尾,好好体验一遍这种极乐。 苏壳儿却不配合,抬腿就往外面跑,然而他哪里是越泽的对手,跑出去没两步就被越泽揪着半挂在身上的衣服拎了回来往床上一摔。 苏壳儿来不及喊疼,越泽便压了上来。 强壮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一下子像乌云一样笼罩住了苏壳儿。 他一下子想起了,早就被他遗忘的恐惧。 傻子强迫了他两次,怎么,越泽也要强两次才够吗?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就是狂风暴雨般的反抗,苏壳儿疯狂地扭打着越泽,想要逼迫他起开或是放过自己。 力道之大越泽明显能感觉到,和上一次的反抗不太一样。 但他不知道苏壳儿有过阴影,他反而觉得苏壳儿有些过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样决绝还有什么意义呢? 越泽扯了不知谁的腰带,绑住了苏壳儿的双手,十分轻松地掰开他的双腿,身体强硬地挤了进去。 “不要……” 苏壳儿拒绝得十分激烈,骂也骂了,求也求了,越泽却只当没听见,再次进去那等秘密之地,他舒服地喟嘆了一声,不再犹豫,剧烈地晃动起来。 身体的疼痛是其次的,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这种事情做多了,没怎么着呢就能接受了。 苏壳儿感觉难受的是心里。 就好像心里破了个洞,嘶嘶地往里冒凉气,越泽却还要拼命地撕扯着拉伸着,要将这洞扯得更大一些。 苏壳儿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自己。越泽扯开繫着他的手的带子,让他抱着自己。 苏壳儿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又或者其实根本没有看任何地方,他觉得这一刻,真的是太漫长了。 越泽尽兴地长嘆一口气,躺在了苏壳儿身边。苏壳儿沉默地转过身去,蜷成了一团。 越泽看他这个委屈的样子,心里生出些缠绵的感觉,他伸手搂过苏壳儿。 “本座以前也会这样,搂着你安枕吗?” 他的话此时就像把利箭,直直地戳进苏壳儿的心里,苏壳儿闭上眼睛,好似对外界没有感知了似的。 越泽抱着他亲了一会儿,却没得到回应,也觉得对着个男人如此肉麻的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像样,无趣地愣了会儿神,也沉沉睡去。 半夜,苏壳儿发起了高烧,向来身强体壮的越帮主自然是不知道要怎么办的,难得沉稳的他也有些慌乱起来,只能叫来郝青和小丫鬟林燕燕。 看着昏睡着的,脸色红热的苏壳儿,林燕燕一下子落下泪来。 晚上那会儿的动静,她是听见了的。 苏壳儿叫得那么可怜,好像在受剐刑似的,一声盖过一声,听得她只想冲进去,将苏壳儿从越泽的魔爪里救出来。 他一定不是自愿的,林燕燕想,肯定是越泽逼迫他的。 然而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郝青轻而易举地拦住了他。 “这就是欢好之事的乐趣,你不懂,”他说,“叫得越大声其实越舒坦。” 果然是骗人的,叫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是舒坦呢?肯定很难过很痛苦,才会扛不住发烧的。 越泽最看不得别人哭泣,皱眉冷问:“哭什么?” 林燕燕擦干眼泪:“奴婢去拧块湿巾给苏哥哥敷上。” 她叫了一句苏哥哥,越泽才想起来,似乎以前听这个小丫头说过,和苏壳儿两情相悦来着…… 越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壳儿迷迷煳煳地听到谁在边上抽泣,这实在不常见,他一未娶妻二无姊妹,再听那声音尖细悠长,他心里一跳,可别是惹了哪家的女鬼吧。 睁开眼睛一看,是林燕燕这个小丫鬟。 正坐在床边,旁边柜子上有个盆,她正拧了毛巾要换他脑袋上的这一块,冷不丁对上他睁着的眼睛。 “苏哥哥你醒啦!”她惊喜地道,“郝护法的药可真灵啊。” 苏壳儿只觉得浑身沉闷似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两眼发花双腿打颤。 “我怎么了?” “苏哥哥你发烧了。”林燕燕瘪着嘴又要哭,“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就这么被折磨死呢!” 折磨? 是了,光是发烧怎么会有这么沉重的疲惫感,苏壳儿想起来,他被越泽做得两腿打缠的。 “苏哥哥,我们逃走吧,我不要你再在这里受这种苦了!” 苏壳儿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办法出去?” 这里好歹是麒麟帮,有兄弟巡逻站岗不说,山路崎岖,他们若是步行下去,没等到半山腰就会被追回来。 正面遇上了苏壳儿一个普通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逃的原因,他摸不准逃跑失败之后被越泽抓到会是什么后果,地牢他是决计不想再去一次了。 “我们晚上趁别人睡着了偷偷熘出去不行吗?” 她问行不行,苏壳儿却是不知道的,他只做了两个月的厨子,只有採买的时候会下山去,但是那条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尤其是三年前麒麟帮被灭了一次之后,警戒更为森严,苏壳儿实在没这个信心能一路走下去。 除非……他们不走山路,从山林里窜下去…… 只是山上到处都是山石密林,不知道什么地方石头一个松动,就会跌下去,又或者哪里有个山洞他们不知道,一脚踩空就会掉下去,又或者有什么不知名的野兽,拦在他们面前。 苏壳儿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林燕燕,他不能带她去冒这个险。 ☆、第59章 莫名其妙的高烧,越泽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男人与女人本就不同,本就不适合做承受的一方,他这样不顾及苏壳儿的身体,是他有些混蛋了。 他舀了一勺粥送到苏壳儿嘴边:“大夫说发烧了最好吃些清淡的东西。” 苏壳儿没有说话,沉默地吃了粥,越泽抹了抹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体贴的动作,他做得随意,苏壳儿确实愣住了。 似乎越泽近来,温柔了许多。 苏壳儿回神,甩开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越泽餵完粥,看了他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克制不住想要亲吻他的念头,果然血液里遗传下来随了父亲的东西,是抹不掉的了。 索性也不再克制,越泽凑上去,亲了亲苏壳儿。 含情脉脉的动作,又是让苏壳儿好一阵愣神。 如果越泽能一直这样温柔,如果以前的事情都是一场梦,那苏壳儿真的是要高兴疯掉的。 可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而本性即使是暂时隐藏,也总会有暴露出来的一天。 “我,我不想整天混吃等死,能……能让我回厨房去吗?” 越泽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探索像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他摸摸苏壳儿的脑袋,“你太弱了,没事可以练练体质。” 苏壳儿抿着唇没吱声,从阶下囚到笼中雀,已经好了太多了,本就不该奢望越泽还会把自由还给他。 “那你可以把神医叫过来吗?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朋友……” “杨晋和他的男人逍遥快活去了,等有他的消息我帮你约他。” “他的男人?” “不知道吗?”越泽看着他笑起来,“那天那个背刀客就是他的男人……没想到这样的人还真不少呢。” 这样说的人是什么人呢?苏壳儿垂下眼睑。 “越泽,你想起了多少?” 越泽没有回答,碰了碰他的脸颊:“好好休息,晚点再来陪你。” 三年前的事情,查了许久,总算有了些眉目。 然而越泽听着郝青禀上来的消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小小的麒麟帮,竟然会牵扯到朝堂之上的权势纷争,这比江湖中的劲敌,还要棘手。 越泽在朝中没有势力。 能在两边游刃有余的,拢共那么一个代上授命的九王爷,歷朝 君主最忌讳的,就是官派勾结。 越泽似乎明白了,为何九王爷和敬王爷都一再地叮嘱他,放下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能不动声色灭了一个不小的帮派,还能封住两个王爷的嘴的,若是生在朝廷,那必然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越泽隐隐有些猜测,怕是当今龙椅上的那个,忌惮敬王爷身后的江湖势力…… 那这仇,可就得好好谋算着报了。 郝青一脸惊惧:“朝廷?主子……要不,咱们听听两位王爷的意见,算了吧——” 话音未落,就被越泽一掌掀翻在地。 “这仇本座若是不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休要再让本座听到你说这种话!” “是!”郝青自知说错了话,跪了下来,“属下知错,请帮主责罚。” 他对越泽再顺服,也明白他们还不能确定的对手,必然是可以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以刚重建的一帮之力去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送掉更多的性命啊。 “叫几个人去查查神医的动向,请他过来一聚。” 越泽转身嘱咐了一句,便往苏壳儿那里走。 抬头不经意看到天空中的一轮明月,要圆未圆的样子,再想想日子,竟然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从苏壳儿家里出来之时还是夏初,如今走夜路,已经觉得有些凉意。 “取一壶酒来,”越泽生出了些兴致,吩咐下人道,“本座今夜要约苏先生共饮一壶。” 床事之上,苏壳儿总是扭捏拒绝,不甚配合,即便如此,越泽还是从他身上体会到了莫大的乐趣。由此可想,如果能把苏壳儿灌醉了,叫他不再那么拘束,甚至是露出些媚态来…… 越泽眯起眼睛,口舌有些干燥,舔了舔唇却只觉得燥热愈烈,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 苏壳儿今天睡得早了些,也不知这人白天做了什么,总也睡不足这个觉。 越泽嘴角轻扯,前些天他看见苏壳儿在做鞋,一双千层底十分笨拙的鞋,码数大了些,郝青惊奇道:“与苏先生邻居三年,竟不知他会女红。” 说是女红着实是高看了苏壳儿,其实他不过是拿了针线歪歪扭扭地扎着鞋底,扎通了再穿过去罢了,毫无美感可言。 “看这鞋子的大小……帮主,可不会是帮您做的吧?” 第37页 唔,似乎也没有那么丑,越泽心想,但若真是给他的,他是决计不会穿的。 再前些天,越泽见着苏壳儿拿了指头粗细的棍子,在院子里胡乱地比划着名。下人不敢给他拿真刀真枪,只得折了只细树枝,供他玩似的胡乱挥舞。 他可是对习武也有些兴趣?那改天教他个一招两式好了,自保就够了,能再练练腰劲和柔韧性就更好了。 越泽这样想道,今天他又做了什么呢?那双鞋纳好了吗?还有兴趣练剑吗? 他轻声地走进去,想要摸摸苏壳儿的脑袋。 既然他睡熟了,那还是不要叫醒他了吧。 这样充满温情的他,走近了却发现了不对,只一瞬后他便明白了哪里不对。 床上没有人唿吸的声音,他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果然,被子下面是枕头和凌乱的衣服,根本没有苏壳儿的影子。 “来人!” 守在院外的两个人匆匆跑进来:“帮主。” “人呢?” 两个守兵看到空空如也的床也是一惊,继而明白过来,上头叮嘱他们看好了的人,跑了。 “属下立刻去追!” 守兵甲转身跑了出去,丢下守兵乙颤巍巍地接受了越泽充满怒火的眼神的洗礼。 “去,把郝青叫过来。” ☆、第60章 苏壳儿没命地奔跑在一片树林里,山路崎岖,正经的路都不好走,更何况这没有路的山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黑灯瞎火的不敢跑太快,加上有些大的鞋子有点不跟脚,增加了逃跑的难度。 他不认识路,只沿着一条线朝着山下的方向跑,这样跑下去,按理说确实是可以到达山脚的。 直到苏壳儿跑到了崖边。 他勐地停下脚步,石子被他的脚踢过去,咕噜咕噜地滚下去,也不知是苏壳儿太过慌乱心如擂鼓还是那块石头太轻了,他竟没听到掉落的声音。 苏壳儿后退几步,平復了一下心跳,有些懊恼选了这么个方向。 只做了几年厨子的他以前不知道,现在更不会知道,麒麟帮就是建立在一处断崖之上的,后开凿的平地和一条连通山脚的路,方才苏壳儿走的一段有些陡峭的山路,不过是从人工开凿的平地到天然悬崖的那段路而已。 此刻苏壳儿都还没明白整座山的构造,他咬咬牙,决定顺着悬崖走,总不能一直是悬崖吧?他想,总归有地方可以下山的吧。 他又绕着悬崖走了许久的路,然而抬头看看,可见之处似乎还是悬崖。 这下苏壳儿慌神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山就是一个尖尖的土堆,只不过比土堆高些硬些罢了,哪里想到会走这样的一座山,四边全是悬崖,自成险峰呢? 他无措地四处望着,寻找着下山的路,然后眼角不经意就瞥见了远处有一簇微小的火光。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那是越泽派来找他的人,因为跟着那簇火光之后,慢慢现出星星点点的许多的火光。 他们朝着悬崖过来,虽不密集,苏壳儿却有种被包围了的感觉。 他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他逃出来的时间,如果走下山的那条路,那他现在肯定都到山脚了,然而他一直在兜圈子,毫无目的地胡乱瞎跑瞎撞,现在看来,他虽然跑了很久,但压根没离开多远,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 “帮主,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 越泽走过去,拿了火把去照前面这个人。有些狼狈,浑身汗水和泥尘,但是苏壳儿没错。越泽看向他的脚,那双大了码数曾被越泽自作多情地以为是给他做的千层底正套在苏壳儿的脚上,因为不合脚又跑了那么远,满是泥土歪歪扭扭地套在他脚上。 “为什么跑。”越泽问,声音不大,苏壳儿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威压,“本座对你不好吗?” 苏壳儿设想过很多次逃跑被抓的后果,没有一个不是死得很惨的下场,然而他真的觉得没有办法在越泽身边待下去了,那种心理上无声的折磨让他感觉生不如死。 他错了,他该在傻子睁眼变成越泽的那一剎那,便和他一刀两断的。 是他太贪心,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因为,因为……”苏壳儿努力稳住自己哆嗦的声音,大声道,“因为老子讨厌你!老子一刻都不想待下去!看见你就噁心!”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苏壳儿的喘息愈加剧烈。 肯定死定了,看越泽那脸色他就知道了。死到临头,苏壳儿反而有些不怕了,他起身一步步走向悬崖,三年前越泽跳下去没有死,只是摔伤了脑袋。他苏爷爷人品那么好,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呵,呵呵。 苏壳儿苦笑着又往后挪了一步,这可是下山最快的路啊。 “越泽你个畜生!老子宁愿死,也不想再看见你一眼!” 越泽还在愣神,他被自己的问题给问住了。 他对苏壳儿不好吗? 他只在刚知道那三年间他和苏壳儿的真实关系之后,一时无法接受打过两回而已,也就两回,还只是拿鞭子打了那么几下,没上别的傢伙也没使别的手段,苏壳儿怎么就这么恨他呢? 哦,他还强上过他两次,可是刚开始哭的一塌煳涂的苏壳儿,后面慢慢也享受到了不是?他越泽对床伴向来体贴,也没有别的不良癖好,他后来照着对顾雪柔的姿态对待苏壳儿,俨然当他是自己的房里人了。 可是苏壳儿呢,却喊着看到他就噁心? 越泽实在不明白了,他不够好吗?就那么比不上那三年里的自己吗? 眼角布料一晃,越泽惊地抬眼,就看见苏壳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了悬崖。越泽眼眶几欲崩裂,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他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了下落中苏壳儿的衣服,扯着他将他抱进怀里。 崖上一片惊唿声。 “帮主!帮主!” 苏壳儿吓得已经晕了过去,越泽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下落中扒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慢慢裂开来,越泽又是抬脚一蹬,飞身而上,身形如翩翩惊鸿般落在了崖边上。 可见三年前,若不是已经受了重伤,以越泽的身手,是绝对不会摔落崖底摔成傻子的。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有定数。 越泽有些后怕地摸了摸怀里人昏睡的脸颊,他跑了那么久,闹了一晚上,肯定累了,就让他睡吧。 “回去吧。”越泽说道。 苏壳儿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林燕燕端着盆子站在一边。 “苏哥哥你醒了。”小丫头看上去表情有些担忧,苏壳儿刚想问怎么了,然后想起来,他昨夜似乎逃跑来着…… 他心里咯噔一声,看看四周,他记得他明明跳下去了,怎么一觉醒来,还在原来的房间里?他掀开被子上下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林燕燕有些尴尬地转开了眼睛。 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没有伤痛什么的。 他逃跑被抓回来,越泽竟然没有惩罚他?越泽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转性了? “帮主呢?” “出去了。” 苏壳儿瞅着林燕燕的脸色:“他,没生气?” 林燕燕摇摇头。 “苏哥哥,我们约好一起走的,你怎么能丢下我自己走了么?” “呵呵,”苏壳儿讪讪地笑着,“这不是,没跑成嘛,我先去探探路,探探路。” “听说你昨天跳崖了?要不是有帮主在,苏哥哥你可就上不来了!”林燕燕放下盆,认真地看着苏壳儿的眼睛,“苏哥哥,你可知道人家有多担心?” 苏壳儿从没和女孩子交往过,林燕燕如此甜情蜜意,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往后仰了仰,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关心”。 林燕燕嘟着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苏壳儿赶忙安抚道:“好好好,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和你商量好不好?” 林燕燕哇地一声扑进苏壳儿怀里,哭了起来。 苏壳儿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抬头看见越泽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下苏壳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为啥他有种被捉jian在床的感觉呢? 苏壳儿咳了一声,挑衅似的将林燕燕搂紧了。 去他妈的捉jian在床,之前越泽和顾雪柔在那儿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时候,他苏爷爷可不也是一肚子憋屈?瞧瞧瞧瞧,他苏爷爷也是很吃香的好不好! “来人,”越泽冷声道,“把她押去地牢,打死!” 苏壳儿的小心脏一抖,看着两个守卫过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床里躲,挥舞着短粗的爪子不想被他们抓到。 打死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觉得还不如不要救他,让他跳崖死了算了! “不是他。” 谁知越泽又冷冷加了一句,两个守卫也是一僵,转而去抓旁边的林燕燕。 什么?!他说要打死的,是林燕燕? 这下苏壳儿是真慌了,打死他没有关系,一条贱命不值一提,就是疼了些罢了,但是林燕燕还那么年轻,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姑娘,越泽竟然下令要打死她?! “不,不,”苏壳儿死命抓着林燕燕不放手,林燕燕已经吓蒙了,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不,不要,”苏壳儿母鸡护崽似的抱住林燕燕,另一只手去挡那两个守卫,不可置信地看着越泽,“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越泽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丝毫没有说停的意思,苏壳儿毕竟势单力薄,林燕燕很快就被两个守卫拖着离开了苏壳儿的庇护,再轻而易举地拖着出了门。 “不!不!”这简直比杀了苏壳儿自己必要残忍。 苏壳儿连滚带爬地跑到越泽跟前,一下子跪了下来,抓着越泽的衣袍一角。 “饶了她吧,饶了她吧,求求你!” 越泽既不说好,也不说不行,脚步未挪动半分,任苏壳儿将他上好的衣料给揉皱了,还是那样,淡漠又疏远地看着他。 他太纵容苏壳儿了,苏壳儿才会有胆子逃跑,他对他太好了,苏壳儿才会有胆子当着他的面去抱别的人。 眼看着林燕燕就被拖远,“苏哥哥!苏哥哥!”的叫声也快要听不见了。 苏壳儿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 他低下头,认错似的整个人跪伏在越泽脚边。 第38页 “你放了她,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放了她,她还小啊……”苏壳儿哭着说道,“放了她吧,你打我吧,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一定不反抗了,行吗?” 这是苏壳儿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越泽,越泽真是一把扼住了他的软肋了,苏壳儿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受点苦受点痛也没关系,但是他上山一来,拢共就林燕燕这么一个交好的人…… 越泽终于有了反应,他蹲下身来,捏着苏壳儿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不是只爱那个傻子吗?怎么,觉得男人还是不如女人好,移情别恋了?” 苏壳儿一惊,他知道傻子了?是谁告诉他的,还是……他想起来了? 越泽嘆了口气:“傻子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本座却是有灵魂的,你爱傻子什么呢?他的身体吗?你既然不爱本座,本座强留你又有何用呢?”他放开苏壳儿,“你走吧,想来当初给你的那些银钱是不足以报苏先生的救命之恩的,如今本座放苏先生走,就当咱们两清了,以后出去,苏先生可就千万别再说认识本座了。” “不,不……”苏壳儿摇头,“你放了林燕燕,你打死我吧,我替她,我替她!” “你没资格要求本座。”越泽冷眼俯视着他,“本座想打死谁由本座说了算。” “不,不,”苏壳儿抽泣着,突然灵光一现,他抱住越泽的腿,“我爱你的,越泽,我爱你的。” 越泽身体一震:“你说什么?!” 苏壳儿嘴巴闭的很紧只顾着哭泣,越泽晃着他的肩膀:“你刚刚说什么?” “我爱你,越泽,”苏壳儿放声大哭,“我爱你啊。” 越泽一把抱住他:“不要哭,不要哭,都依你,都依你。” 越泽闭上眼睛,觉得十分悲哀。 鬼无常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希望有人能爱他的可怜虫罢了。 苏壳儿不爱他,这才是他生气的原因啊。 ☆、第61章 苏壳儿好多天没有看见越泽了。 也不知是帮里太忙,还是越泽在故意躲着他。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时间,明明那天说爱的人是他,苏壳儿却觉得,好像是越泽向他表明了心迹一样,因为越泽欣喜若狂的反应,苏壳儿就好像自己说的是实话似的,有些害羞起来。 他隐隐感觉到,也许他当初的目的已经成功了,越泽是有点喜欢他的。 搞不好喜欢的还不只一点,不然就不会因为他抱了一下林燕燕就生气要打死她。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呢? 苏壳儿捂了脸,心里面有莫名的情绪在激盪。 越泽竟然喜欢他呢,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他这么一个土里土气一无是处的男人呢。 呸呸呸!苏壳儿抬头,他才不是一无是处呢,他苏爷爷也很厉害的,想当年,想当年…… 苏壳儿想了许久,好吧,他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丰功伟绩可以提,越泽会喜欢他,多半是受了傻子的那三年记忆的影响吧。 这样一想,苏壳儿又有些沮丧起来。 “想什么呢?” 苏壳儿一个激灵,浑身就崩了起来,一股不是害怕却让他很紧张的感觉萦绕全身。 “你,你回来了?”苏壳儿磕磕巴巴地打了招唿,没话找话说道,“今天这么早?天还没黑呢。” 越泽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不想本座回来?” “没有没有。”苏壳儿连连摆手。 “那就是翘首以盼盼望本座早点回来了?” 苏壳儿眨眨眼睛,哽住了。他竟然无话可说。 “燕燕她……”苏壳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就是问一下,因为好像这两天都没有见到她的样子……” 他身边服侍的人竟然又成了那个时聋时不聋的老婆婆,相比较她而言,苏壳儿还是更喜欢活泼坦率的林燕燕的。 “本座打发她下山去了,怎么,你捨不得她?” 越泽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吓得苏壳儿差点就要指天发誓以表忠心了。 “不是,我——” “杨晋他们快到了。”越泽打断他,说道。 苏壳儿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杨晋是神医的名字,神医竟然会有这么普通的名字还真有点违和…… “神医啊,他来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想见他?” 苏壳儿又是一哽,想起来那还是刚搬过来这个主院时说的话呢,苏壳儿并没有多想念这个神医,因为自从他为了傻子训斥了苏壳儿一顿之后,在苏壳儿的印象里,这个人便是傻子和越泽的朋友,和他苏壳儿还隔着两个人呢。 当时会那样说,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试试能不能跟着神医的车架混出去,也知道不大可能,根本没抱多少希望。 没想到越泽竟然记着呢。 苏壳儿朋友本来就少,林燕燕走了,郝青是下人,剩下的也就只有神医还算亲近了。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地叫上来陪他的吗? 他一个大男人,像个要人陪的小女生一样,还真是叫他有点羞愧啊。 “怎么,不高兴见他?那本座叫他回去。” “哎哎,不用不用,”苏壳儿想起来,“他和那个刀客……” “那人也来了。” “他们,他们……”苏壳儿斟酌着问道,“是,是……” “嗯,”越泽懂他的意思,点头道,“他们就快拜堂成亲了。” “这么快?!”苏壳儿一惊,等等,重点好像不对,“拜堂成亲?什么时候?男人也能……也能……成亲?” “当然,”越泽从他的脸摸到他的头髮,“我们也要拜堂了。” 如果说前面一个只是小炸一响的炮仗,那后面这句话对于苏壳儿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我,我,我们?” 越泽点头,告诉他:“今天晚上。” 苏壳儿下意识地就转头四处去看,以来躲避越泽的视线。 “可是你看,都没有准备,太匆忙了吧。” “你我都无高堂,也无多少宾客,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一杯酒水就可祭天地,有何匆忙?” “我,我……” 苏壳儿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泽面前的他活生生地变成了个结巴。 他想说他还没准备好,两个男人好就已经违背世俗了,却还要明目张胆的拜堂成亲祭告天地? 他苏爷爷以前可是个根正苗红的正常男人,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还真没法接受。 “你不愿意?”越泽觑着他的脸色,说道,“你不愿意嫁给本座?” 苏壳儿噌地一下子火起来了。 “什么叫嫁给你!老子也是个纯爷们!凭什么要嫁给你?成亲可以!老子娶你!” 越泽盯着他半晌,正在苏壳儿忐忑不安暗骂自己又嚣张过头了的时候,越泽却展颜一笑。 这比越泽动怒还要恐怖,苏壳儿记忆里,越泽这个无常鬼就没笑过,这可是开天闢地头一遭,可不得吓苏壳儿一跳,别是见到无常哭还好,见到无常笑就惨了啊。 哪知越泽真的只是笑了一下,温柔地说:“好。” 两人谁嫁谁娶,着实是没什么好纠结的,毕竟到了床上,攻受立分…… 苏壳儿万万没想到,他和越泽的感情会发展得如此迅速,还没互表衷心互诉衷肠呢,就要直接拜天地入洞房了。 苏壳儿扯吧扯吧身上的新郎服,绝对是哪个没眼色的照着越泽的身量做的,大了一圈套在身上似的晃晃悠悠。 郝青给他整了整发冠,说道:“苏先生,该去接……新娘了。” 苏壳儿敢保证,他说新娘两个字的时候,脸绝对狠狠抽搐了一下。 新娘不远,就坐在隔壁越泽自己屋里呢。 走到门前,苏壳儿一下子就不慌了。 慌什么呢,今儿可是他苏爷爷的大喜之日,他娶媳妇呢,做梦娶媳妇做了好多年了,今儿可算实现了,他慌啥?他可是个爷们!爷们怎么样?爷们就该霸气大气神气些! 于是苏壳儿一脚踹开了房门,门后面战战兢兢地站着的几个喜娘本就没见过这两个男人成亲的阵仗,有些脚步发虚,苏壳儿这么一踹,直接把她们连门一起踹地上去了。 没人扶着,越泽自己走了出来。 苏壳儿深吸了一口气。 今儿十八,刚过中秋没两天,晚上的月亮还亮堂的很,照在那人身上真正的美人如玉。 越泽没有带凤冠也没有披霞帔,他只着了新娘子穿的大红外服在身上,看上去与长袍并不差多少,所以看上去并不显得娘气。喜婆好像给他化了妆,脸白得似乎就要化掉了,唇却红得像是暗夜里的鲜花,趁得越泽整个人更高贵冷艷了几分。 这样漂亮的人儿,世间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比不过他,他苏壳儿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呢? 在这一瞬间,苏壳儿仅剩的那一丁点不情愿都不存在了。 只是越泽如果能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苏壳儿吐露着嘴巴,悄悄想到,就是不能生,能让他上几回也行,总不能回回都是他苏爷爷被压吧…… 郝青在身后使劲揪了苏壳儿一把,立刻遭到了越泽的眼神攻击,郝青讪讪地垂下手,提醒道:“苏先生,别愣着了,该背着……咳咳,新娘子去拜堂了。” 什么?背着新娘子? 那就是背着越泽咯? 苏壳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人高马大穿着新娘服都一点不娇小的越泽…… 他摩拳擦掌摆好架势,大声呔了一声,“上来吧。” 越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走过去,轻飘飘地伏在他身上。 没感觉到多少重量的苏壳儿这才想起来,江湖中人大多是会轻功气诀的…… 越泽伏在他的背上,苏壳儿的后背瘦削却很温暖,苏壳儿的手穿过他的膝盖做出背的架势,苏壳儿的屁股正对着他那里…… 他的身体一下子热了起来。 喜娘站在旁边,尖着嗓子喊了句“乐起”,临时找来的喜乐队便呜哇呜哇地奏起喜乐来。估计因为是大晚上,又都没见过俩男人成亲,再加上帮里的弟兄们满脸横肉拿着刀成列站在两旁还挺像那么回事,所以这喜乐奏得也不甚欢快,反而十分清晰地奏出了一群乐师心里的忐忑不安之情。 第39页 但是苏壳儿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娶媳妇呢,长这么大头一回,他苏壳儿也有媳妇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媳妇,如果越泽不总拿□□抵着他,他走一步,那一整副傢伙事儿晃一下,他会更美。 “你,你别乱来,成亲呢!”苏壳儿小声地警告道。 越泽嗯了一声,手却身下去扭了一把苏壳儿的屁股。 苏壳儿腿一颤,饶是越泽放在他身上的重量没多少,也有支撑不住快倒了的感觉。 “呦,本神医来得正好!” 一对新人到喜堂的时候,神医和刀客也刚好赶过来。 越泽和苏壳儿的朋友,真的屈指可数,除了神医二人,郝青一个,剩下的便都是帮派里的弟兄,这些弟兄有的是新奇两个男人成亲过来凑热闹的,有的是惧于越泽这个帮主的施压过来凑人数的,真正是抱着恭喜的态度过来的少之又少,再加上战战兢兢不明事理的喜娘喜婆乐师们,按理说这个婚礼办得还真是有些牵强。 所以当神医慡朗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苏壳儿才真正感觉到属于来客的喜庆的气氛。 “你们都没有高堂,要不要本神医做上去凑合一下啊?毕竟本神医可是救过你的命等同于再造了啊!”神医说话没个正行,刀客不仅不劝着点,反而附和道:“这样说来,我是他的内人,我也要坐上面去。” 本来还想说声欢迎再说声感谢的越泽脸立刻冷了下来:“滚!” 刀客被他唬得一愣,以为要开打了,神医摁住他:“没事没事,我打认识这个人起,他就一直是这副臭脸子,从来没笑过,就傻了的那三年总是傻笑,但是那傻笑又叫人有点……啧啧啧……” 眼看着新娘子的脸色越发不好,神医才没眼色地住了嘴:“好好好,你们拜堂,拜堂!” “一拜天地。” “二……” “咳咳,夫妻……咳咳,夫夫对拜!” “礼成,入洞房!” 也真是难为了司仪,总算礼成了。 苏壳儿看着眼前地人,越泽也看着他。 这一拜可就是一辈子了。 苏壳儿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这样感动过,傻子给过他的伤疤,越泽给过他的伤害,都在越泽给了他一个家之后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两个人总要经歷些波折才能深爱,只有这样才懂得珍惜。 这是村里一个老人说过的话。 正是因为之前种种,这一刻才弥足珍贵。 苏壳儿感觉像做梦一样,好像梦醒了,就什么都不在了。 看他恍惚的样子,越泽问道:“怎么了?困了?那我们去入洞房吧。” 苏壳儿一下子就像炸了一样浑身热了起来。 入洞房? 这这这…… “老子是夫,老子要在上面!” 底下一下子鸦雀无声,连神医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苏壳儿,好奇他是怎么有胆子说出这种话来的。 越泽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也还是很温柔地说:“好。” 什么?好? 苏爷爷一下子跳了起来,拉了越泽就往房里跑。 “走走走,入洞房咯入洞房!” 看到这一幕,神医有些啼笑皆非,转头看向刀客,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 刀客点头:“嗯,总不能坏了他们……最后一次好事。” ☆、第62章 房门闭合,将所有的嘈杂都挡在了外头。 苏壳儿拉着越泽坐到床边,点灯如豆对影成双,做梦似的不真实。 越泽起身端了两杯酒过来。 “先喝完这个交杯吧。” 交杯酒,合卺酒,喝完两个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苏壳儿接过酒杯,与越泽交环着手臂对着喝了。 一小杯薄酒不够醉人,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苏壳儿趁着这杯薄酒壮着胆子腆着脸皮叫了句,“媳妇。” 越泽看了他一眼,应了。 竟然应了! 苏壳儿心里欢喜得好像要飞上枝头的鹊儿似的叽叽喳喳,一点都静不下来。 “媳妇。”他又叫了一声,越泽还是应了。 “媳妇。”苏壳儿再叫一声,越泽照旧应了。 两人这样一来一往的,还真有叫必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都是傻的呢,最后苏壳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讪讪地搓了搓手。 “那媳妇,我们……洞房吧……” 他可记着越泽许给他的话呢,今天晚上,他在上头!对面坐着的人儿,灯影晃动里,竟然也有那么几分娇媚的姿态,苏壳儿腾地来了兴致。 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在洞房之夜该怎么做呢?苏壳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纠结这问题,搜肠刮肚许久,想起来不知谁给讲过的山间野话,狐狸精勾引书生的缠绵故事。 此时他就是那个书生,越泽就是那个,咳咳,狐狸精。 首先,苏壳儿要将越泽打横抱起,温柔地放在床上,然后去吹灯关帐子。 苏壳儿往越泽旁边挪了挪,又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一手穿过他的膝盖,一手扶在他背后想要将人抱起来。 这一抱,差点把苏壳儿的腰给折了——越泽没使气诀,苏壳儿抱到的可是实打实的分量。 “你做什么?” “抱你去床上啊,”苏壳儿揉着腰,“不去床上怎么洞房?” 越泽莫名其妙:“我们不是已经坐在床上了?” 苏壳儿:“……” “不对不对,你要躺下来,”既然抱不动,苏壳儿便掐着腰指挥越泽,“平躺,哎,等等,衣服先脱了。” 苏壳儿也爬到床上去,骑在越泽身上扒他的衣服,扒到一半想起来,怎么能这么粗鲁地对待新娘子呢?于是停下手里粗鲁地动作,改为轻轻地剥掉越泽的衣服。 越泽默不作声地看着苏壳儿,一副任他宰割的乖巧模样,实则眼睛里的□□已经冒了三十丈了,苏壳儿难得这么主动,他再想也要忍着,破坏了这一次,下回可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别动!”苏壳儿拍开在他后背屁股上肆虐的双手,擦了把汗,总算把越泽给扒光了。 下面怎么做来着?苏壳儿对着越泽的□□一下子尴尬起来,再怎么假装,越泽也不可能和新娘子一模一样,新娘子可没有这么威武雄壮的下半身啊。 “摸摸他。”越泽提醒道。 苏壳儿果真听话地伸手去摸了,摸了两把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今晚主要是他苏爷爷慡,怎么还没开始呢就变成他伺候越泽了? 苏壳儿不乐意了,贼熘着眼睛,手就要往下摸。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手腕一下子被越泽捏住了。 “你心里有本座吗?”越泽问。 呦呦呦,这个套路苏壳儿还是懂的,那啥啥之前男人总要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一番,不这样怎么能叫女人死心塌地以身相许呢? 于是苏爷爷拍着胸脯对天发誓:“放心吧,爷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那你爱我吗?” 苏壳儿眼皮子跳了一下,但还是很顺熘地接道:“爱,爱死你了。” 越泽还想再说点什么,苏壳儿摸上他的腿,急吼吼地道:“哎呀,大家都是男人,什么爱不爱的,多肉麻,爷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什么叫爱的——” 话音未落,勐地一个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就颠倒过来了,苏壳儿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 “之前的记忆也好,后来的相处也好,喜欢也好,爱也好,苏壳儿,本座是离不开你了。” 这可比苏壳儿那句爱你实诚多了,苏壳儿呆呆地看着越泽,正想着要不要回应一句什么,不能太敷衍,但也不能太深情,敷衍了伤人,深情了显得虚假还是伤人。 然后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越泽一个挺身,进去了。 进去了…… 这一下子冲击将苏壳儿的魂拉回来了——妈的,说好苏爷爷在上面的呢! “越泽你个王八蛋,你说话不算话——” 越泽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又一个翻身,变成了苏壳儿骑在他身上的姿势。 “好,主动权交给你。” 苏壳儿:“……” 他就知道,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越泽怎么可能给他上…… 苏壳儿抬腿起身:“不玩了,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越泽摁住他的腰,让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迟了。”他说。 然后就着骑乘的体位大力冲刺起来。 他早就想这样狠狠地干了,压抑了好多天才将气氛最好的一次留在最美好的夜晚,春宵一刻值千金,苏壳儿上了他的床那就插翅也难逃了。 神医和刀客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主角离去,帮里的弟兄们也都慢慢散去,偌大一个喜堂反而显得空荡起来。 神医打了个哈欠,摸摸鼻子:“他们进去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开始了吧?” 刀客一本正经:“说不定已经大战好几个回合了。” 越泽这么……短? 神医望向刀客,刀客也看着他,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好奇。 “去看看?”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去看看!”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这两人的脑电波一个频率,想法鬼主意一模一样的。 于是两个人跑到隔壁院子里,蹑手蹑脚地爬在窗户边上,听墙角。 不敢靠太近,不是怕越泽听到,他们进了这个院门,越泽肯定就知道了,他们是怕被苏壳儿听到。想来越泽不大要脸的,知道他们听墙角没事,就怕那苏壳儿脸皮薄,做不下去坏了越泽的好事。 有人听墙角不怕,但是如果有人敢坏他好事…… 屋里一声高昂的叫声,神医和刀客对望一眼,哎呦,看不出来呀,这个苏先生在床上这么放的开? 这一声之后,床榻晃动肉体碰撞之类的声音慢慢停歇下来,神医直想拍大腿——来迟了!都快结束了! “吱呀。” 门开了,越泽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进来吧。” 神医赶忙和刀客挤了进来。 “苏先生呢?咦,越泽,你把他做昏过去了?” 第40页 越泽拿了块巾子擦身上的汗,没有说什么。 刀客不服气了:“肯定是苏先生身体太弱了!” “嗯,”神医点头附和,“改天要专门给他调理调理。” “俺再教他几套功夫,练练腱子肉。” “甚好甚好。” 两人一唱一和的,越泽却似没听见似的,实际上是不想搭理这两个不着调的人。 “走吧。”越泽说,“带上他快走吧。” 刀客就像挽留自家客人似的:“急啥,不再做一回?” “本座怕再拖下去,本座就不想放他走了。” 神医知道他不是在说虚话,耸耸肩:“二楞,背上人,咱该回去了。” 越泽看着刀客背起昏睡过去的苏壳儿,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似的十分不舍。他固然想同生共死,但还是捨不得那人去死,还是想让他开心地活着。 神医拍拍越泽的肩膀难得正经一回:“对不起了兄弟,我只是个大夫,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保重。” “好好照顾他,就算帮我了。” “嗯,一定,”神医点头,“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越泽没有说话,脸没入门后的暗影里,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山脚下,一个黑影匆匆掠过,到了一个领头模样的蒙面人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领头人沉吟片刻。 “罢了,既是不想干的人,就放他们走吧。” 黑影领命又匆匆离去。 领头人背手仰头端详了山头许久。 “莫再拖了,这便动手吧。” ☆、第63章 刀客名叫许二楞。 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到他家这一代,八个孩子满地跑,就那么几亩贫瘠的田地养不活一家十来口人了,常常是一顿饱一顿飢吃完上顿没下顿。 时年八岁的许二楞摸摸永远填不饱的肚皮,一狠心背了家里砍柴的大刀踏上了离乡的路——他要去混江湖,混好了一家都能衣食无忧,混不好家里也多出了他这一份的口粮。 为了吃饭混江湖,许二楞的目的很简单。 结果还没走出几里地就被他爹给撵上了,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你个兔崽子!家里拢共这一把刀,你还给俺带走了!” 说完拿了刀心疼地走了,至始至终也没叫二楞回去。 二楞心里不服气,没想到他在家里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把噼柴刀,这愈发坚定了他想要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出人头地的决心。 当时也是这么一个刚过中秋还算慡快的节气,许二楞才没落得个冻死街头的下场。 但也饿得不轻,蓬头垢面,和街上的小叫花子比,不仅比人家少个碗,还没人家干净有精神气儿。 十岁没到身量不足成人一半的小孩子,连份跑堂的工作都不好找。这时候一个白花花的馒头递到他眼前。 “给你,吃吧。” 二楞不是傻的,他还是有点戒心的,他先是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嗯,长相还算周正,身材虽然魁梧了些面相倒还和善。 总而言之,不像是个坏人。拿了馒头给小叫花子吃的怎么能是坏人呢? 许二楞是这样理解的。 于是他不客气地接过来,狼吞虎咽三两下就吃完了。 吃完了许二楞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许是在等二楞说声谢谢什么的,然而那人不知道,乡下随便拉扯大的孩子,连基本的社交礼貌都是很少有人教的。 那人客气而和善地笑着,许二楞愣是一个字都没说,直到那人脸都抽筋了,才作罢道:“跟我走吧。” “去哪儿?” “原来不是哑巴,去能吃饱饭的地方。” 江湖上能吃饱饭的地方是很多的,但是吃完这顿还能不能有下一顿那就不好说了。不是饭不够,是不知道脖子上吃饭的傢伙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到下一顿。 许二楞是个命好的,他被招进了武堂,一个专门为有钱人家培养死士、打手、保镖、家奴之类的地方。 许二楞为一个馒头,就把自己卖进去了。后来的许二楞常常在想,早知道就多要点吃的了,一个馒头,哪里够呀,他那会儿可饿着呢。 不过要不怎么说许二楞命好呢,他被武堂的人相中,不愁吃穿住了,但是武堂的人又嫌他天生愚笨有勇无谋,只教他蛮力将来发配出去做个打手。这可比做死士幸运多了,又比做家奴多了一身自保的功夫,可不就是幸运么。 同期里有被选上做死士的,许二楞看着他们早上出去试炼的,晚上却没能等到他们。以后也再没能等到。连武堂自己的试炼都过不了的死士,是不合格的残次品,死不足惜。 没人和许二楞说过这些,但他隐隐也明白了,他是幸运的。 于是他从不抱怨什么,不会说话便少说多看,武堂让练功就练功让出任务就出任务。只要听话,认真办事,不出什么么蛾子,武堂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起先只是叫他去打架,摆平闹事的人,后面就是叫他去杀人,杀那些打架都摆不平的人。 许二楞天生是有股子狠劲的,这从他八岁的时候敢自己背把刀从穷乡僻壤的山村里出来就可窥一斑了。所以武堂让他杀人,他提了那人脖子,长刀一抹,血溅了他一脸。许二楞眨眨眼睛,眨出来溅进眼里的血,心里想的却是,下次再做这种事,得离远些,衣服沾了血,可就不好洗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那天晚上,是什么喜庆的日子来的,新皇登基?许二楞不大记得清了,反正那天晚上,全京城的人都在放鞭炮,五颜六色的炮仗把夜晚的天空照得如白昼一样亮堂,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的乡下孩子许二楞,情不自禁就停下了手里的刀,欣赏了一会儿烟花美景。 他手里被他拎着脖子的人笑着咳出一声血来。 “大侠你倒是好心情,只可怜在下快死了欣赏不来这样的美景了。” 那人是个十分瘦削的读书人,青衣儒衫,瘦得跟个风一吹就要飘走的纸片似的,许二楞不知道上头为啥叫他来杀这么一个人,何况这个人得了肺痨,眼看着就快自己断气了,为啥还要他来跑一趟?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能在在下生命的最后一刻结识,你我也是有缘,兄台,不如你我互通一下姓名吧,将来底下见着了,也算熟人一个了。” “许二楞。”二楞说道,松开那人的衣领,“俺叫许二楞。” 武堂里是有给他取过什么代号着,叫黑不熘秋还是啥的,他记不住,他只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 “许二楞?”文士击掌笑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 许二楞一听,心里也高兴起来:“你会写俺名字么?” 他这显然是问废话,天底下就没有这个文士不会写的字。只见他提笔点墨,就在这闪着七彩烟花的窗下,走字如龙,在白纸上写了方方正正的三个大字。 许何欢。 二楞不识字,点着那三个大字一板一眼地读道:“许、二、愣?” 然后抬眼询问地看向文士,文士点头,眉目温柔,那一瞬间让二楞想起了家里许久未见的母亲。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文士剧烈地咳嗽起来,在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咳声里,血丝染红了身前的名字,许二楞赶忙把纸解救出来。 “俺的名字,”许二楞扬手道,“是俺的了。” 文士咳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头。 好不容易咳喘平息,文士望向窗外的烟花,眼神悠远,不知道是透过那些繁华看到了什么。 “请大侠,送在下上路吧。” 许二楞点头,举着刀找了个能叫切口平整的位置,一刀挥了下去。 血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了出来。 不过好在他提前将写了他名字的纸藏进了怀里。许二楞抹了把脸随便擦了擦手,又把纸拿出来仔细欣赏着,丝毫不在意纸倒着的还是反着的。 好看,就是好看。 这个人啊,还是识点字比较好啊,他想,识字了,就能写自己的名字了,还能写得这么好看。 那一瞬间,许二楞仿佛醍醐灌顶一般陡然开窍了。 他要退隐江湖,去读书做文章! “停停停!”神医一巴掌打在刀客的脑袋上,也打断了他的话,“本神医不想听你的白日梦!就你!还读书做文章?少笑话人了!” 刀客一脸悲愤:“古人云,朝闻道,夕死——” “得得得,什么死不死的,你编了那么个故事,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张沾了血的破纸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扔了是不是?” “这是俺的名字!”刀客委屈道,点着上面的字就像当初文士写给他时一样一板一眼地念道:“许、二、愣!” “哈哈哈,真是笑死本神医了,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张口闭口古人云,不要告诉我你竟然连个二字都不认识!哈哈哈,你真是二到家了!” 刀客被他笑话得窘迫了起来,他确实还是不识字的,至于他张口闭口文绉绉的话,那都是他躲避武堂追杀的那么多年,或是躲在酒肆后厨,或是躲在勾栏之地,耳朵听人说来的。 酒肆里有文人骚客,勾栏里有多情相公,刀客耳濡目染自然就学会了。 他这样解释了,神医一听火气更大了,揪着他的耳朵:“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去这些个地方,看我不揪掉你的耳朵!还有你那张破纸,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抢不到手扔不掉!小心本神医来个化骨水连你一块儿化了!” 刀客皮糙肉厚的,神医揪着他并不是很疼,但他还是装出十分疼,疼得耳朵真的掉了一样的夸张,这是他长期挨打琢磨出来应对的招,他要是表现的不疼,神医气不过会下手更狠,而如果他表现得很疼,往往这个时候,神医自己个儿就先心疼下不去手了。 果然,看刀客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神医傲娇地哼了一声,这事才算完。 刀客正寻思着好好哄哄自家媳妇,一转身就看见苏壳儿光脚站在台阶下面,披头散髮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看。 这青天白日的,才没给两人吓死。 “你醒啦,”神医招唿道,“天溅凉了,怎么不穿鞋?” 苏壳儿看完了他们整场闹剧,意犹未尽。 第41页 “哦,爷怎么在你家里?爷记得昨夜还娶媳妇入洞房来着的呢……哦,对了,我媳妇呢?” 神医心一凛,来了! “他,越泽他……”神医胳膊肘使劲捣了下刀客,示意他快煳弄个主意出来。 刀客向来很听媳妇的话的,张口接道:“他在山上没过来。” “那为啥把我弄过来了?哎,对了,爷是咋过来的?咋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你是晕着过来的,怎么可能有印象,神医心想,嘴上却说道:“哎,昨天喝完喜酒我们去闹洞房,你非说你很想念本神医想跟过来住一段时间,越泽他怎么都拦不住,我们没办法,这才带了你这么个累赘过来……” 这个理由实在太完美了,神医此时心里只想默默地给自己点个赞。 然后苏壳儿就说道:“新婚燕尔的我来和你们凑什么热闹?再把我送回去吧。” “啊?” “咋了?” “没什么,就是路这么远……你住几天再走吧。” 苏壳儿瞅着两人:“你们是不是不想送?那没事,给点钱,老子自己僱车过去。” “……”刀客灵机一动,“凭什么给你钱啊,俺媳妇挣钱也不容易,说给你就给你啦……” 苏壳儿眉头皱起来了,片刻以后,抬腿往外面走:“那我先找车,大不了到了叫俺媳妇多给点钱,他有钱,没事。” 神医拦在他面前:“这个……最近闹山贼,治安署管得严,车……都不给走啦。” 苏壳儿看了他一眼,绕过去:“没事,爷不是娇气的主,爷两条腿走上去。” 反正路他熟得很。 “哎呦,苏先生,苏爷爷!算我求求你了,消停点吧!”神医终于崩溃了,拦在他面前,死活不给走,“反正你别想出这个门,二楞!关门!放狗!” 刀客听话地关了门,转了一圈问道:“咱俩哪来的狗啊?” 神医白他一眼:“没有你抵上!” “哦,”刀客似懂非懂,挡在门前,整了整背上的刀,抱着手臂,山似的挡了路。 苏壳儿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们:“我说你们至于吗,我就是去山上找越泽……”他话音一顿,怀疑地问道:“你们这……” 神医和刀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会是越泽这个王八蛋后悔了,叫你们带着我有多远滚多远吧?!”苏壳儿叫嚣道,“所以才不让我去见他,你们是怕我伤心吗?” 神医忍不住点了点头。 苏壳儿拨开他:“没事,老子不伤心……老子要去剁了他这个王八蛋!” “哎哎哎,”神医眼瞅着拦不住了,干脆抱住了苏壳儿的腰,“现在去,不安全。” 苏壳儿一愣:“不安全?咋了?越泽个王八蛋还差人追杀我?” 刀客听着苏壳儿口口声声越泽王八蛋越泽王八蛋,心里也有点为那个远在山上的大兄弟难受,劝神医道:“人小两口的事情,要不媳妇咱还是告诉他吧。” “告诉我什么?” 神医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苏壳儿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64章 当年欧阳继在这须弥断山上建麒麟帮,一是图一个好名字好风水,二就是看中了这须弥山易守难攻的天然地形。 然而到了越泽手里,形式反转,易守难攻,然而也易围难逃。 那一日拖了林燕燕出去的两个守卫,离了主院视线便放开了娇滴滴的美人儿。 “你自觉点去地牢啊,别叫哥俩难做!” 林燕燕还处在惊惧之中无法回神,一言不发地跟着二人身后,冷不丁前头几滴热流迸溅过来,喷洒到了她的脸上。 拿手一抹,却是红艷艷的鲜血。 她的眼眶急剧崩裂,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人影晃动,一声尖叫封在喉咙里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麒麟帮遭到了袭击。 来着身份不明人数不明敌暗我明,以至于越泽刚听到苏壳儿那一句快叫他疯了的“爱你”,还来不及有所表示便被郝青急匆匆地叫了出去。 越泽当时以为,时隔三年,那些人又来了。 然而当他发现趁着苏壳儿逃走引起的乱子从防守松懈的哨卡里熘进来的,连先头部队都不算。 那只是一根骚着麒麟叫他乱动不安的羽毛。 两天两夜的审问,对方的一个好不容易留下的活口,死到临头还笑得十分狂妄。 “等着吧,三天之内,必叫你须弥山上下陪葬!” 至始至终,越泽都没能问出来幕后主使。郝青早就扒光衣服查看过这些人,不说什么疤痕印记,就是娘胎里带的痣和胎记都不多见。 一点痕迹也无,这本就不寻常。 那人话一出口,两人脸色就变了——看来,他们真的是惹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再听人来报,却是须弥山下,已经为了一圈暗棋,看上去好似哪边的军队压将过来。然而那么大的兵马调动,不可能毫无声息无人察觉! 越泽知道,这回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于是才有了□□婚那一场闹剧。 须弥山俨然已是一个牢笼,神医是越泽早些天探查到踪迹时便约过来的,只是他们来的不巧,正赶上麒麟帮大难当头之时。 刀客拔了刀出来:“你是俺媳妇的朋友就是俺的朋友,俺和你并肩杀敌!” 越泽未说什么,神医先拦住了自家的二楞,他低垂着眸沉声道:“抱歉了兄弟,在下只是一个大夫,徒有虚名而已,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得上你。” 若只是单纯的江湖纠纷,他还可以叫上受恩于他的一些江湖人来帮忙,然而听了越泽的分析,再看山下压境的架势,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否则那么大的调动,江湖中人都是聋子瞎子不成? 越泽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明白了也就能理解神医的做法,别说多一个刀客,只怕再来十个,也抵不过那么多精兵的车轮战。 “无妨,本座懂的,只是——”他可以为麒麟帮捨身赴死,麒麟帮上下也该生为其人死为其魂,只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放心不下,又不舍他同死…… “你们来时可有人阻拦?” 神医看向刀客,刀客摇头:“别说阻拦,你不说,俺都不知道山下竟围了那么多人。” “那想必和你们毫无瓜葛,你们走也不会拦着……带他一起走。” “他?”神医只消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苏先生?” 越泽点头,神医表情一转调笑起来:“那日你抓我的时候还凶得狠嘛,不知不觉就百鍊钢化绕指柔了?苏先生当真好本事!” “以防万一,你们先下去试试会不会有人拦。”越泽不理他,迳自说道。 神医和刀客对看一眼:“怎么试?” 越泽思忖片刻,竟勾唇一笑。 “下山去请些做喜事的人来吧,今夜,本座要和苏先生成亲。” 那些人果然上得来,那就好那就好,越泽心想,围攻之人倒也还算道义,知道要不杀无辜之人。 “越泽,你何不混进乐队或是潜伏在马车下,和我们一起走呢?”神医提议道,刀客也想附和一句,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没想到他憋对了,神医一个劲地点头。 “不,”越泽想也没想就拒绝的,“狼狈逃走,不是本座的作风,本座要留下来,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将来去了黄泉地下,也好和大哥有个交代。” “你想想苏先生!” 越泽转头过去:“他将来会娶妻生子必定比和本座一起要快活,何况……本座对他并不甚好,他心心念念地,是那三年里的那个傻子而不是本座。” “你都想起来了?”神医惊讶道,“这么快……也对,你内功恢復了,每天调理一周是大有裨益。” “天快黑了,本座先去,你们收拾好了再去吧,莫说漏嘴了。” 十八月儿还是很圆很亮,穿着大红喜服的苏壳儿笑得一脸傻气,总是傻子傻子地叫他,其实也不知道谁才是傻子。 很好,很好了,江湖人四海漂泊,仇家众多,大多不敢成家的,他今日能娶妻,唔,既然苏壳儿要娶,那天就是嫁了,今儿他能有个伴儿,有个那么周正的婚礼,已经很好了。 他捧着苏壳儿额的脑袋,总是到离别时,才发现自己格外珍惜。 “之前的记忆也好,后来的相处也好,喜欢也好,爱也好,苏壳儿,本座是离不开你了。” 他都这样坦诚了,苏壳儿这个小傻子却还在纠结什么谁上谁下的问题……唔,名号可以让给他,但这纲常顺序,可不能乱。 神医带着苏壳儿走后,越泽命人严阵以待,果然不多时,便有动静上来了。 越泽挥着手里的锁魂链,血肉四溅之间,突然生出个怪异的想法——这些人不是特地等苏壳儿走了才攻上来的吧? 想法刚出,又被他摁了回去,苏壳儿一个小农民,从不踏足江湖,他在怀疑什么呢。 三年前小有名气的麒麟帮都被灭了,三年后,刚建成不久的麒麟帮必然也挡不住这架势。帮里许多兄弟都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才进来的,哪里愿意为了不明不白的人和不相干的事丢了性命呢? 很快便溃不成军,越泽喘息着抹去眼上的血滴,他身边只留着郝青一个人,但是郝青也快支撑不住了。 “你逃命去吧。”越泽说道,“学学他们,保命吧!” “主子,不,属下——” “去!”越泽冷声打断他,就像之前多年间下的命令一样,容不得他们说半个不字。 然而这回郝青却不听话了,关键时候不听话了。他奋起一剑斩断身边一人的脖子,抽空回头道:“恕属下难以从命!” 越泽这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主子一个人跑啊。 何必呢,越泽转眸,想起被废了武功逐下山的倪红,想起打在郝青身上的二百个板子,想起那三年里,不苟言笑衷心守护在他身边的“郝大娘”,何必呢,越泽心想,为了他这样的主子,值得吗? 第42页 “主子,小心!” 越泽一个急转身,避开前面的刀同时一掌噼断了持刀之人的脖子,收回心神,不敢再分心。 等他又斩断一人脖颈的时候,才发现身后早没了动静,他预感到了不妙,却不想回头,也不愿回头。 他左手执链,右手持刀;左手出链,收;右手出刀,斩。 这样机械地重复着,有刀落在他背上,他便回身换个方向继续。他就像释放了所有灵力的无常鬼,一路娴熟地收割着生命。 杀红了眼,杀到无人可杀。 越泽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围着他的还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只是大家自觉地围着他形成的一个攻击范围外的包围圈。 却是没人敢上了。 圈内遍地横尸,一具压一具,一具叠一具,血流成了一片汪池,最后汇成一股,再往低处流着。 这样血腥,这样残忍。 “啪啪啪,”有人拍掌,人群自动让开,走出来一个束冠着甲的人物,“真不愧了这鬼无常的名号啊。” 来了!越泽心想,这群人的领头人,就是这人了! 越泽右手握刀直指此人:“你是谁!报上名来!” 那人不急着回答,从边上人手里取了弓箭,上了一根白翎箭,将弓弦越拉越满。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因为我也只是受命行事,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早知道!” 越泽瞳孔紧缩,看着那人将弓拉至最满。 “你快死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尾音,饱弦之弓勐地将白翎箭弹了出来,越泽的瞳孔盯着箭头,反应过来,轻轻转了个身,避开了这支白翎箭。 领头人却不急不躁地笑着道:“想得太简单了。” 越泽暗叫不好,这不是普通的箭!果然白翎箭至他身前,箭头陡地分开,从内里又飞出三根细如牛毛却泛着诡异光泽的针。 毒针! 但是也太小看他鬼无常了,他的勾魂锁里有同类的机关,他如何能不知道怎么应对! 只见越泽弯腰躲过了最上面的一根,然后转身躲过了左边的一根,再拿刀击回了第三根。 本该十分精彩的无懈可击躲避,在越泽回身对上从他后面过来的一只箭头时,一切都瞭然了—— 前面白翎箭也好,箭中针也好,都不过是分散他注意的幌子,这支从背后she过来的箭,才是正着! 箭已到面前,身体还在闪躲前面三根针的招式中无法动弹,这一箭,他只能硬生生地受了。 不是要害,箭没入了肩胛骨。 越泽已经在第一时间内拔出了那支箭,然而箭上之毒,还是顺着伤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混进了血液里,一个眨眼的功夫,越泽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瘫软无力,连唿吸都会使得胸口疼痛。 领头人慢慢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再能打有什么用?孤军奋战就是输了!” 越泽兇狠地盯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你受命于谁!我麒麟帮,于你们有何冤雠?!” 以至于你们两次三番如此大阵仗的痛下杀手。 领头人摇摇头:“都说你不必知道了。”他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一把刀,对着越泽心口的位置悬着。 “我们主子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下辈子,可别再不自量力地寻仇了,死过一次的人,更该惜命才是!” 说完,对着越泽的心脏,狠狠地插下了那把刀。 ☆、第65章 苏壳儿陡地从梦中惊醒,也吓得床边的神医一大跳。 “怎么了?怎么了?”神医也睡得迷迷煳煳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阵乱舞。 苏壳儿定了定神:“我梦见越泽死了。” 神医咽了口唾沫:“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苏壳儿勐地掀被子下床:“我不放心,我要去找他。” “哎,这么晚了你,你就别出去了,哎,明天……” 苏壳儿盯着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到底去不去?” 神医不知怎地,被他这么一威压,情不自禁地就点了头。 “好,你去带点药包灵丹之类的,我们骑马上去。” “去山上?” 苏壳儿点头:“如果他活着肯定也伤得不轻,他没别的地方可去肯定会留在帮里疗伤,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 神医拍拍他的肩膀:“别哭了,越泽福大命大,来我这好多次都伤得特别重差点挺不过去,可是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 苏壳儿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说道:“如果我媳妇死了,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神医:“啊?” 他还好心安慰来着,怎么一言不合就叫他们陪葬…… 刀客听到动静赶过来,问明了原因竟也不推脱一句,转身就走:“俺去找马去。” 这边苏壳儿还恶狠狠地盯着神医:“要不是你们拦着我,说不定老子现在早找到媳妇了!” 神医讪讪地笑着,心里却道,这锅我们可不背,是你那媳妇说的,两天之内不准你上去找他,最好一辈子都别找他了…… 上坡路不好走,马儿吃力,人也吃力。神医被颠得七荤八素,抬眼去看苏壳儿,惊奇道:“哎苏先生,你个小老百姓,怎么骑马骑得这么稳?” 苏壳儿抽空白了他一眼:“小时候家里有牛,骑牛耕地就和骑马一样的。” “哦哦。”神医应了一声,“这样啊。” 那边刀客却看得分明,苏壳儿控马的姿势,不疾不徐惯用巧力,绝对是有高人指点过的,刀客皱眉,苏壳儿昏迷时他去探过脉象,别说功力了,就是曾经学过一丁半点的样子也无。 确实是个普通人没错……难道真如他所说,骑牛自学的? 刀客压下心中疑惑,催马道:“快到了,坚持一下。” 神医苦不堪言,天刚亮啊!他应该待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好眠的,旁边还有个二愣子暖床什么的,怎么就应了这个苦差事呢?他的屁股瓣呦,快散架咯。 却说那边越泽身死,那群人方退去,一个黑影从暗处潜行出来,顿了一下知道四处无人没有活口之后,一个飞身来到越泽旁边。 越泽浑身是血躺在一片尸体肉堆中,心口之处直直地插着一把刀。 认清是越泽之后,他从怀里探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丹药,餵进越泽嘴里,提气点了他的喉咙迫使他咽了下去。 “这可是回仙丹,千金难求啊,啧啧啧,真能打!”那人看看四周小声说了一句,再去探那把刀,“啧啧啧,下手真狠。” 说着指尖急点几个大穴,另一只手一划,那把刀应声而断,只留了皮肉外面不到寸许。 那人接过断掉下来的刀身,谨防它发出什么声音。 “这个伤我可没办法,只能盼你那个神医有点真本事了。” 做完这一切,来人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黑夜褪去白昼至,风云转逝又一个黑夜过去,苏壳儿他们天快亮的时候才赶到山上。 隔老远三人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苏壳儿没见过尸骨成堆的场面,吓得腿都软了。 神医也吓得紧紧扒着刀客:“二楞,你,你听听,还有没有活口?” 刀客摇头,除了他三人的心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找吧。”他率先去扒尸体,挨个翻过来查看。 苏壳儿回过神来,没命似的也去翻那些尸体。 这个不对,这个也不对,那边也没有。 越是急越找不到,找不到苏壳儿心里反而生出了些希望—— 刀客说他没听到活人,那如果越泽没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他没有死?对啊,他仇家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肯定要带活的回去审讯什么的…… 挨个翻过这些尸体,没有,就说明他还活着! 这样一想,苏壳儿有干劲多了,然而下一秒,就听刀客那边沉声说道:“找到了。” 刚扒着具尸体的苏壳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子僵硬着无法动弹。 神医急急地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但凡还有一息尚存本神医就能给他救活了!” 刀客摇摇头:“没用了。” 顺着他的视线,神医看到了那把插在越泽心脏上的残刀。 心脏都裂口子了,人还有救吗? 照神医这么多年行医的经验来说,除非他真的是鬼无常,可以进地府要回魂魄…… 一瞬间的失控之后,苏壳儿连爬带滚地跑过来,满怀希冀地看着神医:“怎么样怎么样?有救吗?” 神医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壳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把直插着心脏的刀刃。 他爬着到越泽身边,颤巍巍地伸手去摸残刀的缺口。 “是哪个混蛋王八蛋,敢把刀插在我媳妇的心口上!”他这样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得多疼啊!” 苏壳儿崩溃了,哭得死去活来,但没有哭很久,没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盯着越泽,手上一使劲,拔出了残刀,紧接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这可是他媳妇,拜过堂喝过交杯的媳妇,理所应当生同寝死同穴呀。 刀客眼看着不好,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苏壳儿,神医也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安抚道:“谁跟你说他死了的!没死没死!就是伤得有些重罢了!你看着啊,我这就给他治疗,有本神医在,就是阎王索的命我也——” 话音戛然而止,神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两人。 他的另一只手,正搭在越泽的脉上,本来只是做样子给苏壳儿看,没想到他这一号,竟然给他号出了微弱的心跳! 苏壳儿屏住唿吸,一动不动地盯着神医,盯着神医的嘴唇,就怕他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他最想听到的话。 神医张口,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真的没死!” “真的假的?”刀客伸手去号越泽的另一只手,虽然很弱,但是果然是有点跳动的! “天哪!”神医惊道,“这简直是个奇蹟啊……不对,不对!” 苏壳儿心里又是一提,怎么不对了?不会号错了又没脉了吧?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有人给他餵了虎狼之药,才保住了他一口气!是什么药来着?能有这种效果的那必定不是凡品……天哪!不会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太白灵药吧?不对不对!那药后来有人证实了,是谣传!那是……佛家的金身散?也不对,那药没那么大疗效啊!那——” 第43页 “笨蛋!回仙丹啊!” “哦,对对对!传说中的皇家秘药回仙丹……”神医还在兀自说着,刀客反应过来,一声急吼:“谁在那里!” 声音传自一边的阴影里,刀客几步追过去,就只看到一条影子飞身而过,速度之快,绝不亚于当世江湖轻功第一的柳步轻。 他是追不上的,就算追上了,能隐藏踪迹叫他发现不了,那功力也必定在他之上许多,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而且看样子,是友非敌。 “回仙丹这个东西,世间寥寥不过一两粒,还都踪迹难寻,怎么会给越泽?”神医还在絮叨叨纠结回仙丹的事情,那边苏壳儿经歷大喜大悲神经又一直崩太紧,乍一放开,已经昏了过去。 刀客拍了一把已经成痴的神医:“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敬王府里,敬王爷刚咳了一声,立刻有人递了茶过来,还顺便给他披了件外袍。 “说了几回了,天愈发冷了,出来要多穿点!” 敬王爷看着一身夜行衣风尘僕僕的养子,笑道:“你回来了,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挺高挺壮实的一男人却孩子似的,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撒娇似的伏在敬王爷背上:“不累,就是想你了,所以回来得赶了些。” 敬王爷拍拍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养子:“你啊,怎么总是孩子脾气。” 他这么一说,男人更孩子气了,嘟着嘴说道:“就这么一粒回仙丹,给了别人你可怎么办啊。” 敬王爷笑了:“不是说了吗,有时候,活得久并不是好事。” 他命薄无福消受,就让能消受的年轻人享福去吧。 而且,给了那人一直很重视的弟弟,也不算浪费。 敬王爷闭了眼,靠在男人怀里,他这辈子,够了。 “风大了,回屋吧。” ☆、第66章 苏壳儿醒来第一件事,还是去问他媳妇。 “我媳妇呢?他醒了吗?” 每天都被这样问,神医快被烦死了。 “祖宗哎,那么深那么长的伤疤,还是在心脏上,能轻易好吗?您能不能消停点,本神医都不能专心号脉了!” 苏壳儿磨着牙,故意磨得咯咯响。 “我媳妇要是死了,我让你们——” “陪葬嘛,你天天都要过来说一遍,”神医掏掏耳朵,“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拜託苏先生你看清楚自己的斤两,别说我们家二楞,就是我你都打不过,怎么让我们陪葬啊?” 苏壳儿张牙舞爪地作势要和神医拼命,神医唰地亮出五指夹着的银针,挡在他面前。 “别闹,有正事。” 苏壳儿一愣:“什么?” 这些天他眼看着越泽躺着不省人事,自己抓心挠肺地急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去骚扰神医来求点心里安慰。结果神医一下子这么正经,他心里条件反she地一沉,肯定又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神医从旁边拿过来一个指头大的瓶子,玉雕的花纹,颜色纯粹,入手温润,是个好瓶子。 “里面装的药,可以让人三魂七魄去一半,徒留五感五味却不能言语,大脑不转遇事愚钝,简而言之——” 苏壳儿看着他:“什么?” “简而言之你把这药加在越泽日常喝的药里,他就会重新变成个傻子,你要是不加,他醒来之后还是越泽……我把这决定权留给你,你看看,你是想要傻子回来还是想要鬼无常越泽回来。” 苏壳儿愣怔道:“还有这种药?” 神医咳了一声推门出去:“你想一会儿,本神医去煎药了。” 门外刀客也怔怔地看着神医,神医拉了他去了药房才说道:“嘘,里面是水,唬他呢,别告诉他。” “你为啥这么做?” 神医又四处看了看,才小心说道:“越泽昨儿醒了。” “醒了?”刀客惊叫,“那还不快去告诉苏先生……唔……” “嘘。是越泽叫我这样做的,说是想探探,苏壳儿到底更喜欢他还是喜欢那个傻子。” “探出来又怎么样?” “说是,如果苏壳儿想他醒过来,那就当啥都没发生过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如果苏壳儿放了那药水……” “怎样?” “他就再失忆一次,和苏壳儿从此陌路。” “再失忆一次?” “装的啦,哎,这可是他原话,你可别说漏嘴啊。” “唔……” “又咋了?” “俺是想问问,你药这么多,有没有能让人一下子变聪明的那种?” 神医冷觑着他:“没有!你想吃啊?算了吧,你蠢得没救了!” “那能让人一下子识字的药呢?” “没有没有!哎你走开走开,本神医要熬药了!” 神医送药进去,苏壳儿正一脸淡定地坐在越泽床边看着他。 “这么快就决定了?” “嗯,”苏壳儿点头,又去叫刀客,“许二楞,张嘴!” 刀客:“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滴清凉的水就滴进了他嘴里。 神医:“……” 刀客:“……” 苏壳儿笑眯眯地望着两人:“你家二楞要变傻子咯,还不快去救他。” 神医紧张过后笑道:“呵呵呵,没事,那里面是清水,没事。” “你骗我?”苏壳儿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是清水?那你还敢往我们家二楞嘴里扔?” “谁让你做出这么个伤天害理的药来?我寻思着让你们家二楞吃了,叫你吃一堑长一智嘛!” “他要是真傻了怎么办?” “你不是神医嘛,傻子都能给你变聪明了,他还不能?” “问题是你干嘛往俺嘴里扔……”刀客抽空委屈地问了一句,幸亏是清水…… “我倒想往他嘴里扔,可上哪儿去找第二个神医啊?” “苏壳儿,本神医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本来没有,你骗我来着,现在有了!” “小心本神医半夜给你下药!” “哼,爷现在就掐死你,看你怎么下药!” …… 两人一来一往,谁都不想便宜谁,刀客站在一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劝架,怕自己伤了谁都不好。 “二楞!你竟然不帮我!”这是神医。 “许二楞,你敢帮他,小心我们家媳妇醒了挠死你!”这是人来疯的苏壳儿。 “苏壳儿你还打不打算救你家男人了!” “杨晋你救不好他老子把肠子拖出来吊死在你家门口!” “咳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越泽,昏迷中只听耳边一直有人吵吵嚷嚷,他向来喜静,若不是感觉身体乏力,只怕是要吵嚷的人闭上嘴再也没法张口说话的。 苏壳儿耳朵一动,听到床上的动静,赶忙扑过来。 “媳妇儿,你醒啦?” 越泽刚醒,差点被这一声热情的“媳妇儿”又气昏过去。他望向神医,神医点了点头,越泽心里这才舒坦许多。 “没想到还能再活着见到你。”越泽摸上苏壳儿的脸,深情款款地说道,“以后我们别再分开了。” 越泽昏迷的时候整天媳妇媳妇叫的苏壳儿,真等越泽醒了突然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只有神医和刀客两个人,而且他们俩也不是什么好鸟,苏壳儿还是起身把两个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 “快走快走,看什么热闹!” “哎,”神医不放心道,“药还没吃呢!” “我餵我喂!”苏壳儿砰地关上门,端了药碗重新坐到床头,一勺一勺地餵着越泽喝药。 “本座记得,你以前也总这样餵本座喝药,吃饭。” “麒麟帮都没了,还自称什么本座,”苏壳儿一顿,抬头看向他,“以前?你都想起来了?” “嗯,”越泽点头,改了自称,“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打我,或者踢我,彪悍得很。” 苏壳儿不敢看越泽戏嚯的目光,转头避开了。 “想杀你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宫里的人。” 苏壳儿手一抖,药撒了大半,他急忙起身:“我,我再去倒点。” 越泽在他身后轻声问道:“苏壳儿,你一个穷农民,怎么会认字的?” 苏壳儿没有回头:“小时候隔壁家里住了个教书匠。” “你说你是农民,可是我记忆里,你除了做饭,什么农活都是不会的。” “家里就我一个独苗,父母一直希望我能读书中状元的,就没让我做粗活。” “那你后来为什么投靠了麒麟帮?” “父母在时有父母疼爱,父母不在了,活不下去了,所以只能出去找活路了。” “那怎么不去也做个教书匠?” 苏壳儿勐地转身:“越泽,你这是在审问我吗?要不要我随你回麒麟帮的地牢,好给你几件趁手的工具?” 越泽勾了唇,却不是笑的意思。 “我只是希望你坦诚而已。”他说。 “而我希望你信任我!”苏壳儿扔下这句话,扭头出去了。 等了许久,越泽要以为他不回来了,苏壳儿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药又进来了。 “上一剂药没有了,我又重新熬了一壶。” 苏壳儿说道,越泽暗想早知道不该问的,不然苏壳儿这会儿肯定高高兴兴地围着他说这说那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越泽拉过他餵药的手,放在颊边,缱绻的样子稍稍暖了苏壳儿的态度。 “过往的都不问了,我们以后好好过,好吗?” 苏壳儿扯了扯唇角,意思是应了,想了想又问道:“越泽,你以后还要报仇吗?” 越泽不说话,摩挲里几下苏壳儿的手背,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摸上去十分顺手。 第44页 “郝青死了。” 苏壳儿一愣:“人总有一死。” “我大哥死了。” “那不是早些时候的事了吗?” “林燕燕也死了。” 苏壳儿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你不是说放她下山了?” “那些人上来,刚好遇上,不是她我们还不知道有人趁乱混进来了。” 苏壳儿闷声不说话了。 林燕燕,年方十八,那么年轻活泼的一个女孩子啊。 就好像有一朵美丽的花,你知道她开放在别的地方的时候不会不舍还会为她高兴,但是当你知道她早就陨灭的时候,那种心情除了悲哀,更多的是惋惜。 “你不帮她报仇吗?” 苏壳儿认真地摇了摇头:“生死有命,人这一辈子本来就短暂,何必为了仇恨放弃本可以拥有的平静生活呢?” “所以你要我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放弃帮里那么多兄弟的仇恨?” 苏壳儿握着越泽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越泽,逝者已逝,生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死太多的人,如果每个人都纠结着死,那么谁来享受生呢? 那么活着不就变成一种折磨了吗? 苏壳儿想,如果他是个女人就好了,这个时候,他可以指着肚皮对越泽说:为了我们的孩子,你放弃仇恨我们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吧。 然而他是个男人,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刚刚不是还和我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的吗?” 越泽望着他:“鬼无常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越泽。” 苏壳儿连连点头。 “其他人的仇可以不报,但是欧阳继待我如亲兄弟,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你,你打算怎么办?” 越泽摸着他的脑袋:“你以后会知道的。” 苏壳儿一把打开他的手,愤怒得话音都颤抖了。 “越泽,我苏壳儿不是江湖人,也不想找个江湖人整天过提心弔胆的日子,你若想开了,我们回村里过日子,你不想去乡下,我们在城里住也可以。你若是执意要报仇……”苏壳儿唿吸得有些急促,讲到这里,已经要说不下去的样子。 “你要是执意报仇送死,那就别怪我要休妻了,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第67章 “哎呦,这是怎么了?”神医和刀客揣着手站在门里,看着对面房子的动静,“不是我说,这苏壳儿脾气也太大了吧!” 刀客没脾气地附和道:“对对对。” 过一会儿苏壳儿又出来了,穿戴整齐,还拎了个小包。 “哎,你这是去哪儿啊?”神医拦在他面前,“要啥你说,我让二楞买去。” 苏壳儿眼睛有些红:“我回家。” “回哪个家?” 刀客加了句:“回娘家?” 神医笑了:“他哪有娘家,逗!” “滚滚滚,”苏壳儿扒开两人,“爷回村里去!” 神医和刀客对望一眼,这是咋了?越泽刚好,两人不应该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吗?怎么就气得苏壳儿要回娘家了? 神医一捣刀客:“你护着他回去。” 刀客不想去:“都是大男人,护啥子护?” “快去!” 神医狠了一句,扭头去了越泽房间里。 “你们家那口子要回村里去了,你不拦着?” “无妨,我以后再去找他。” 神医坐在床边给他号了个脉:“以后打算怎么办?” “干回老本行。” “做什么的?” “杀手。” 神医手一抖,索性放了开来。 “有这个回仙丹,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只是,越泽,这个,人啊,得惜命啊,你说你这个,做什么不好呢,要去做……杀手?” “我只打算接宫里的活。” 神医眉头皱得八尺高:“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送上去再给杀一遍?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可再没第二颗回仙丹了!” “我不想当傻子。” “啊?” “我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哦。”神医心道是这个意思啊,还以为他说的不想当傻子,是不想当那个傻子呢。 “我也不想整天闲在家里柴米油盐和他拌嘴。” 神医:“……” 这说的还是傻子啊。 越泽闭上眼睛:“我累了,你出去吧。” 神医被他这话都要气笑了却没一点办法,这一个两个的,能不能对他这个主人客气点! 刀客护着苏壳儿,看着他进了家门,拿了扫帚四处收拾,才放心地回去交差。 “他们俩这是……崩了?” 神医烦躁地捣着药:“哎,管他们干嘛,吃饱了撑着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嗯,”刀客抱住他,“咱两个甜甜蜜蜜的就行了,对吧。” 然后想要偷香的刀客,就被神医用药杵打了。 刀客捂着脑袋心想,平凡的生活挺好的啊,他许二楞过得,他越泽咋就过不得呢?他就不懂了还。 后来,苏壳儿回去过了他的平凡生活,越泽去做了他的杀手。 两人互不相问也再未相见。 神医来苏壳儿家里做过几次客,带了好些吃的用的,却绝口不提越泽的动向。越泽来神医家里治过几次伤,还是那么颐指气使大爷模样,神医有了刀客撑腰,也敢对着吼几句,但始终还是短了截气势。 同样的,越泽不问,他就绝口不提苏壳儿的模样。 急死你丫俩的,神医得意地想,看你俩能憋到什么时候! 然而他忘了,苏壳儿是找不到越泽,但是越泽有腿有脚又识路,是能找得到苏壳儿的。 时隔三个月,天气渐寒,习惯了枕香卧玉的鬼无常越发觉得孤枕难眠,趁着夜深人静之时,使了轻功便往外面赶。 心里莫名的有些急躁,但是也不敢大意,兜兜转转了好些圈,再三确认没跟着尾巴才敢往苏壳儿那里走。 苏壳儿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窗户轻微的响动,本来以为是哪儿来的调皮的夜行动物不打算搭理的,结果温暖的被窝就被揭开,一身寒气的越泽整个埋了进去。 苏壳儿陡地醒了过来,嘿,还真是夜行动物。 这不一条挺大的夜行白眼狼么。 他伸脚就去踹,一点也不客气。越泽摁住他的腿,顺着脚踝慢慢往上摸。 “这才几个月,夫君莫不就忘了奴家了?” 这句话如果越泽尖着嗓子说,苏壳儿必定一身鸡皮疙瘩,一脚将人踹床底下去的。 越泽贴着他的耳朵根,低沉着嗓音说的,几月不见,声音柔了许多,却还是很有磁性,唿出的热气喷到苏壳儿的耳朵根,痒得他直要躲。 越泽不让他躲,胳膊整个环过他,狠狠地将他勒向自己,另一只手毫不客气,该干嘛干嘛,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坦诚相对了。 苏壳儿气喘吁吁的:“你滚!你来做什么!老子不是休了你了吗!” 越泽舔吸着他的脖颈,抽空说了一句:“下面硬着嘴巴就别那么硬,我知道你一直想我,乖,不是我不想找你,那种地方刚进去敌我不分的,我可不敢乱动,一不小心你这小生活可就完了。” “谁想听你解释了!”苏壳儿下面都一柱擎天了,还死鸭子嘴犟,“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唔!” 越泽才不管他说什么,他早就明白了,要想苏壳儿嘴里说出一句顺心的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苏壳儿身体里——他早就想这么干了,细细数数,两人上山以来也就做过那么三次,还有两次是半强迫的,这一次两次不能餍足的饥渴感,伴随着午夜梦回记忆深处的那些旖旎的碎片,简直比受酷刑还要折磨人。 “以后睡觉不许穿衣服!” 越泽威胁道,指不定他十天半个月才能来一次,时间总不能都浪费在脱衣服和拌嘴上。 意识已被撞散的苏壳儿发出无意义地叫声,晃动地手掌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抬起来就给了越泽一巴掌。 “你、你、你混蛋!” “你喜欢我!”越泽的语气十分笃定。 苏壳儿本就有些酡红的脸色一下子更红了,越泽伏在他背上,借着月光能看到他耳朵上也是一片晕红。 猜对了的惊喜感让他满腹温情,情不自禁地去亲吻苏壳儿身体的每一处。 “你、你放屁!谁说老子喜欢你了!” 我就知道,越泽心想,不然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放那个药水? 不过他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岂不成他骗了苏壳儿?不说了,就让神医一个人背锅吧。 至此开了个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有时候隔着两三天,有时候会隔个两三个月,越泽总会在夜深人静苏壳儿都熄灯了的时候,推窗进来,进来二话不说,先脱了衣服和苏壳儿颠鸾倒凤一回,中途休息回血的时候,才会抱着苏壳儿,絮絮叨叨地讲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 就像拣菜,扔掉血腥恐怖冷血吓人的部分,留下搞笑的有趣的亦或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拿来和苏壳儿当副菜品尝。 也会问苏壳儿做什么,苏壳儿一天到晚闲得很,以前还有一小片地要伺候,现在有神医时不时来给点慰问金,越泽每次来补贴点家用,他这小日子过得,更清闲了。 “我要开个学堂,”苏壳儿说,“教他们读书写文章,这样也不至于落魄了之后,都去混江湖做舔刀子的生活。” 越泽点头,想起来一事:“我会画画呢。” 苏壳儿盯着怪物一样看着他:“就你?还会画画?” “这有什么,我的父亲,我的爷爷,我的太爷爷都是画师。” “啧啧啧,”苏壳儿拿起他的手,手上全是握着兵器留下的茧子,“祖传的执画笔的手,到你这一辈怎么就变成执刀的手了?” 越泽反过来抱紧他,脑袋挨着脑袋,唇贴着唇。 “还好没有下一辈。”他说。 江湖里的腥风血雨,他是决计不想下一辈的人继续承受的。 第45页 “唔,”苏壳儿掰着手指头,“等我的学堂开门了,见着好的,机灵的孩子,咱也可以收养一个吧。” 越泽轻笑一声:“你养吧,我不会养孩子的。” “那肯定得老子养!不仅老子养!还要跟老子姓!”苏壳儿大着嗓门争道,生怕越泽不同意似的。 越泽看他一眼:“跟你姓?姓苏还是姓唐?还是干脆叫糖苏?” 苏壳儿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不说话了。 “好吧好吧,跟你姓跟你姓,好了吧!”半晌之后,苏壳儿认输了似的,嘟哝道。 越泽亲着苏壳儿,从脸亲到脖子,又从脖子亲到下面,喘息渐浓。 突然他问道:“为什么叫苏壳儿?” 苏壳儿睁开朦胧的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彩线装饰吊灯。 “因为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一碗瘪壳的饭救了我。” “那怎么不叫苏瘪儿?” 苏壳儿一脚踹在越泽身上,被子一卷,背对着他:“滚滚滚!” 越泽哈哈笑起来,从没见过越泽这样笑的苏壳儿,忍不住又回头去看,越泽却已经收了笑穿好了衣服。 “我下次再来。” 苏壳儿气闷:“别再来了!烦死了!老子要娶媳妇了!” 嘴上这样说着,下次有大婶大妈说媒的时候,他又讪讪笑着推脱道:“在下、在下暂时不想婚娶……哦,是城里的大师算过的,在下命硬克亲,十年内都不能婚娶!” 第一年说,十年不能婚娶。 第二年说,十年不能婚娶。 到了第三年,还是说十年内不能婚娶。 渐渐地大家也识了趣,知道这说媒的事,在这个有钱又周正的小伙身上是行不通了,才算作罢。 苏壳儿的学堂在他回乡第五年的时候办了起来。 刚办的学堂,又是没什么名气的教书匠,虽然收钱少,穷苦人家都不忍心收钱,但还是没几个人愿意去。 只有邻近的几户人家把孩子送了过去,权当捧捧场了。 苏壳儿也不管这些,反正也不打算以此谋生了,照着自己的喜好,想怎么教怎么教。 他小的时候最烦那些老掉牙的先生,逼着他们去背什么平仄难懂的长篇大论,于是到了他这里,他将识字用的千字文拆开来,编成了一个个小故事,一堂课两个故事学两个字,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学生们可喜欢了,捨不得走央着家里人要来上学。 苏壳儿又教他们写打油诗,写得好的赏钱买糖葫芦。 有临村的儿童欺负他的学生,苏壳儿一捋袖子:“什么?!敢打老子的学生?走!同学们!去群殴去!” 于是大孩子带着一群小孩子浩浩荡荡地向临村进发,吓得村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拐杖都吓丢了。 这么不靠谱的老师当然是要被家长批评的,村长明令禁止苏壳儿再教书,说什么误人子弟玩物丧志没有树立一个好榜样。 苏壳儿吐吐舌头:“学堂别关,就当我资助的,您另外再请先生,行了吧?” 于是苏壳儿一下子从教书先生沦为了学堂里的后勤人员,被越泽笑话了好长时间,苏壳儿不服气,趁着下课就带着曾经的学生们上树抓鸟下河摸虾。 没办法,他闲啊。 越泽看不下去了,说:“我教你画画吧。” 十多年没碰画笔,但是自小养成的功底还在,越家擅长彩色人像,又比单调的水墨画有趣。 苏壳儿学着学着还真有了兴趣,也不出去带坏孩子了,天天守家里涂涂画画,常常是纸上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先成了个花猫。 来找他玩的学生们看到了,都唏嘘不已—— 你们看你们看,苏先生那么大年纪了还发奋用功学习,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能浪费这大好时光呢? 于是一闹而散,各自回去发愤图强了。 那边苏壳儿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教育了一群子弟,正得意地看着手里的新作。 越泽看到了,问:“你画的谁?” 苏壳儿白他一眼:“老子的梦中情人!啧啧啧,瞧这眉眼,瞧这姿色!” 越泽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回,点头:“嗯,确实挺像我的。” “切!做梦去吧!”苏壳儿收了画,不理会他。 别说,苏壳儿还真有几分天赋的,小有所成之后,他便在村口摆了摊专门给人画画,不要钱,画着玩的。 他画的高兴,画上的人不要钱白拿了画也高兴,皆大欢喜。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就是冷了点,一双精緻的靴子站到了他的画摊前。 “给我也画一张吧。” “好嘞。”苏壳儿抬头招唿道,看清楚来人之后手中的画笔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来人笑得一脸无害,“我不好画吗?还是……我长得太丑,入不了你的画?” 他哪里长得丑呢,苏壳儿活了快三十年了,就没有再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 他提笔,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苏壳儿干脆放下了笔,束手道:“恕罪,您长得太好看了,我画得再好也不及你本人的千分之一,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来人似乎听这话听得十分中听,笑得很轻快:“这么多年不见,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苏壳儿低着头,心里思绪万千,他为何来?他怎么找来的?他想干嘛? “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苏壳儿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礼貌地挥手道:“我家在那个方向,请!” “算了,看你这么不情愿的样子,”那人转了脸,性格还是那么阴晴不定,“我来是想提醒你,你家那位无常鬼爪子伸得有些长了,你若拦不住他是你没本事,可别怪哥哥心狠。” 苏壳儿心里一颤,恭恭敬敬地道:“是,哥哥。”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苏壳儿以前理解不了,现在还是理解不了。 “挺好的。”那人最后说道,转身离开了村庄,一辆十分低调地马车停在路口,他上了马车很快扬尘而去。 苏壳儿就这么望着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 才悠悠嘆了一声,收了摊子回去。 下次越泽再来的时候,他垂着眼睛倚在炕上。 “越泽,欧阳继的仇,别再管了。” 越泽一愣,“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话音一落,就叫苏壳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刀来,想都没想扎在自己的大腿上。 “越泽,不要再报仇了。” 越泽勐地上前一步,苏壳儿扬起了刀,架在了脖子上,明白他意思的越泽只能后退回去。 “你放下刀,我们好好说。” 苏壳儿听了他的话,手臂一动,又是一刀插在了另一条腿上,□□时血肉迸溅的声音就像针似的密密麻麻地刺激着越泽的耳朵和心脏。 “你别这样,苏壳儿……” 苏壳儿又是一刀,这次是在左腹,血流的花白床单上的花都煳成了一片。 他就是要逼越泽,逼他放弃报仇,如果不能,他宁愿死在他前头,也不愿意有一天,听到他惨死在外面不知名的地方的消息。 “苏壳儿……” 苏壳儿扬手,下面一刀,是心脏。 “好!”越泽抢声喊道。 苏壳儿不相信地看向他,作势又要刺,这简直比直接要了越泽的命还痛苦。 “我答应你,仇不报了!不报了!” 这个时候,苏壳儿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然后就觉得浑身都在疼,越泽勐地扑过来,抱着他就要往神医家跑。 “去,去找神医。” 难得向来冷静的越泽,也会慌乱一回,这样苏壳儿就是身上再疼,心里还是甜的。 “不用,伤药我早拿过来了,在柜子里,敷上就好了。” 苏壳儿先前请教过了神医,下刀的地方都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地方,越泽关心则乱,这三刀下去,差点以为苏壳儿会就这么死了。 苏壳儿赌的就是越泽对他的在乎,幸好他赌对了。 越泽手忙脚乱地拿了药和纱布,从来都是别人给他包扎,轮到他给别人包扎了,对象又是他十分重要的人,手抖得苏壳儿都看不下去了。 “好了,我自己来。” 越泽一把抱住他:“下回不许再这样了!” “没有下回了,”苏壳儿保证道,呲了牙,“先让老子敷上药行吗!” 越泽这才放开他,再上药时,手平稳了许多。 “你可答应我了啊,不许反悔。” 越泽不甘心:“我就快抓到他了!” “你就快死了!”苏壳儿喝道,“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什么前尘往事通通都给老子放下!听到没有!” 越泽看着张牙舞爪的苏壳儿,眼神一眯,手下使了点劲,苏壳儿果然疼得嗷嗷叫起来。 这下又给越泽心疼得不轻,又是安抚又是道歉,苏壳儿有气憋在了心里头,今儿他高兴,就先放过越泽,以后来日方长,这三刀可都要算在他身上! 包扎完,越泽抱着他躺在了床上,不能做剧烈运动,却还是捨不得离开床。 “欧阳继对我很好。”越泽声音闷闷的,始终将报仇看做自己的责任。 “敬王都没替他报仇,你上赶着做什么?” 查了几年,欧阳继和敬王当年的旧事,越泽总算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他知道苏壳儿的意思,但是欧阳继就是欧阳继,不管他与敬王如何,对他越泽的恩情他始终是记得的。 苏壳儿费力地翻了个身,脑袋抵着越泽的胸口。 “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乐得享受生活还来不及了,干嘛要浪费时间给无谓的仇恨呢?” 越泽轻嘆一声,摸了摸苏壳儿的脑袋。 “别做杀手了,安定下来吧。” “我不会做别的。” 苏壳儿抱紧他,闭上眼睛。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慢慢来,总能一辈子平安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到这里就完结了……不能再往后写了,没什么意义了……谢谢各位天使两个多月以来的不离不弃!谢谢谢谢爱你们么么哒! 第46页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