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那个被我奶大的影帝》 第1页 《818那个被我奶大的影帝》作者:五道口先生【完结+番外】 文案: 本文又名《每日农经:萌宠鹦鹉新商机》、《别人养鸟我养影帝》 万年单身汪迟鸣被人套路着,给自己买了个画风清奇的七夕礼物——还没断奶的秃毛小鹦鹉,品种貌似叫做玄凤。 算命的说把它养大,就能告别单身。 在迟鸣的精(xia)心(jb)餵养下,玄凤鹦鹉茁壮长大,只是画风好像有点不怎么太对。 别人家小鹦鹉只会傻吃傻玩,他家鹦鹉却会洗澡倒垃圾开电视看动物世界…… 迟鸣:“你到底是什么鸟??” 鹦鹉:“你的鸟咯。” ----------------------- 戏渣x影帝 (戏渣是攻戏渣是攻戏渣是攻) 不虐不乱,1v1,he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鸣 ┃ 配角:阎玖 ┃ 其它:主攻,强强,娱乐圈,灵异 第1章 马卡龙七夕 酒仙店影城是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 今年气候反常,市区五月热成狗,六月下冰雹,七月穿长袖,好不容易八月正常了几天,没过一个礼拜就又出奇景。 七夕那天清晨,天幕沿南北中轴线撕开两边,一半浅蓝一半粉紫,经典的马卡龙色,简直是老天爷认证的少女心。 等到了晚上,两半天色东西对调,晚霞烧得一半湛蓝一半橙红,偏还赶上几个旱天雷左噼右砍,把归巢的群鸟赶在中央,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直线。 来自原始人老祖宗的迷信基因瞬间激活。 从八岁的小姑娘到八十岁的老大妈,几代人的爱情观难得来了一次跨时代的统一,大家纷纷抬手指天:快看!鹊桥!! 七夕。 鹊桥。 酒仙店。 热搜关键词滚了几轮,短短十个小时,这个特别的七夕就给自己艹了个邪教般的设定—— 今天表白的情侣,可以跨越时空得到牛郎爷爷和织女奶奶的祝福,从此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表白一分钟,待机一辈子。可以说是跳楼甩卖般的超值。 虐狗接力赛从微博出发,五分钟内就攻陷了各大社交平台,以酒仙店为中心,全世界的狗粮味翻滚发酵,浓郁醇厚,甚至有金髮碧眼的法国小姐姐把喜鹊翅膀纹满双臂,并称其为东方新哥特风。 仿佛全世界都在恋爱,那单身狗? 不存在的。 迟鸣前天刚从一个忙到丧心病狂的剧组杀青,昨天又读剧本熬了通宵,倒头从清晨一直睡到天黑,至今没机会吃一口马卡龙味的狗粮。 如果就这样一觉睡到明天,可能会省去不少麻烦,但晚八点,大爷大妈们准时在小区广场集合,跳起了佳木斯快乐舞步健身操。 小广场呈半圆形,被硕大的法国梧桐围在中间,树枝树叶像个天然扩音装置,把来自佳木斯的声音高清无-码地送到对面七号楼去。 迟鸣就住在七号楼,702。 原本两居室的老屋被他改成了大开间儿,五十平米既是客厅又是卧室。 两米二的超大号单人床横在房间中央,岿然不动好似恆星,让那些小星星全部围着它转。 是真的转。 屋里所有家具都是带轮子的。 可移动书架,可移动书桌,可移动花盆……全部可以根据迟鸣的需要在屋里变换位置。 比如他昨天看书看了通宵,床边就全是书架。 从a字头的《阿兰德诺谈影视修养》到z字头的《战胜演技》,专业书整整齐齐摆满了几个架子,外行人可能被这画面唬住,误以为迟鸣是个多牛b的演员,内行人却知道,专业书看得越多越是戏渣。 演技这东西,除天赋外,靠的不是知识是磨砺,是一种只可意会的玄学。 迟鸣入行纯属意外,混到现在快十年了也确实没什么天赋,算是那种还没红就过气的老新人,从出道开始就演各种小成本言情,今天才二十七岁,戏路却已经定了型,从痴情炮灰到痴情男三再到痴情男二,横竖都要脑残般地爱着女主,台词浮夸,尬出天际。 楼下广场舞越跳越起劲,虽然窗帘拉得密不透风,但动次打次的声音像自带电钻,直接在人脑壳子上钻。 迟鸣醒了,却躺着较劲,浑身上下只有眉毛在动,随着音乐节拍,在那儿一拧一拧。 广场舞会在九点半准时结束,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算迟鸣赢了。 但刚九点,就听有人咚咚敲门。 迟鸣虽然十八线,但好歹是个演员,住处选得还算隐秘,能大晚上直接找上门来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 他挣扎着起身开门,果然,外面站着经纪人沈丹青。 沈丹青一身熨帖的休闲西装,乍一看很商务的打扮,浅蓝色暗纹领带却略有些松,露出的纤长脖颈让他显得不怎么正经,琥珀色领带夹在胸前闪着微光,刚好衬托他的眼睛。 这一双桃花眼可说很有东方韵味,但瞳色不深,浅棕微微带红,好似淡淡一杯红酒,即使他面无表情,也能撩人于无影无形。 跟衣着得体的经纪人形成鲜明对比,迟鸣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又旧又薄,松松地挂在身上,完全hold不住193的身高,虽然勉强遮住肚脐,却很不讲究地把腹肌和人鱼线露在外面。 第2页 更别说他刚睡醒,短髮艹成鸡窝,胡茬长成草坪,左脸还留着枕头压出的褶子…… 沈丹青故意看进屋里,目光盯上床头的海报。 这张海报来自刚杀青的《仙缘》剧组,古风仙侠,迟鸣饰演男二,一袭青衫长身玉立,眉如剑锋目似朗星,随便凹个忧郁的表情,就完美契合剧本人设,禁慾而又深情。 沈丹青收回目光,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 迟鸣:“少吐槽一句你能死吗?” “我说话了吗?” “没有,但你想说我睡成这鸟样怎么对得起那张海报。” 沈丹青很随意地走进屋里,随手帮迟鸣把乱放的书本归位,“我猜你还没看手机。” 他确实没看。 微信里存了一堆未读,沈丹青六点左右给他发了个信儿:去看热搜。 迟鸣终于还是个赶上了这个疯狂虐狗的七夕。 如果把最可恨的节日做个排名,那么第二名就是七夕。 第一第三分别是214和520。 沈丹青:“怎么样,今天狗粮格外新鲜热辣,你要原地猝死了吗?要不要我提前打120?” “jb,少说一句你能死吗。” “注意形象,咖位再小也是明星,剧本看了吗?我觉得都挺不错,适合你,没意见就帮你定了。” “有意见,不爱演,换一个,什么都行,不要感情戏。” “这部编剧说了,写角色就拿你当的原型,你好好拍完,等她下部戏出来,我有八成把握给你拿到男主。” “快拉倒吧,谁爱演谁演,我要转型。” “转型?你自己艹了个痴情不悔的人设,现在说要转型?怎么转?我叫狗仔给你造个偷拍好吗?日天日地一夜十次?保证明天就有富婆抢着包你。” 迟鸣当然知道自己很难转型,烦躁地抄起剧本,随便挑一段背下,把女主名字一换,朝沈丹青说:“丹青,你在时,你是阳光空气,你不在时,阳光空气是你,答应我,再不离开好么?” “很好,我都快动心了。” “少吐槽一句你会死吗?” 迟鸣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戏渣,很清楚自己念这种台词是个什么画风,而且现在没有服装背景加持,沈丹青没被他当场尬晕,已经堪称奇蹟。 “按公司给你的定位,往后几年还是这种戏路,郑总暗示过我,别把你看得太严,有机会就谈谈恋爱,增加经验……懂吗?” 吐槽别的还好,扯到这话题真是一句话把天聊死。 偏偏还是虐狗的七夕。 迟鸣不想说话,咣咣拿出啤酒就是一通勐灌。 他酒量不行,话匣子很快就被酒精戳漏了气。 “沈丹青,你以为我不想找对象吗?每年生日许愿,你以为我都许了什么愿了?” “当然是精进演技。” “你信不信命?” 迟鸣在感情方面开窍早,三年级就学着跟校草表白,结果第二天被校草带着小伙伴们胖揍一顿。 五年级暗恋同桌boy,小情书塞到人家桌洞,结果同桌以为情书是前排班花写的,两人你看我我我看你,隔天就腻腻歪歪地拉起了小手。 初二学人家网恋,还写信,满以为对面是个身高腿长的小哥哥,结果面基居然遇到二次元萝莉。 最接近脱单的那次是高考之前,身高腿长肤白貌美的小哥哥很温柔地拉住他的手,跟他说要考戏剧学院,约他学校里见,结果他拼老命考进同校,小哥哥却在开学第一天把他甩了。 理由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迟鸣就着酒精倒了半车苦水,最后拽着沈丹青的衬衫袖子寻求安慰,“我这么有毒,上辈子是不是毁灭了一个星系?” 沈丹青笑得颇有深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这样把,我认识一个算命先生,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社会主义好青年迟鸣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但七夕本来就是个怪力乱神的节日。 莫名其妙的,他跟沈丹青去见了一个老道。 大槐树下,老道摇着蒲扇乘凉,抓一把菸丝,拿菸斗在地上敲敲。 这菸斗画风有些违和,点漆描金,画了四方神兽。 “年轻人,你这命数不一般啊,天生没有姻缘线,就是说月老的姻缘本上没你这人,结缘的红线也没你这根……” “但是,牛郎织女都能见面,可见缘分这东西,努力和运气同样重要,年轻人你看今天七夕,百年不遇一次天架鹊桥,鹊桥啊年轻人,连天王老子的银河都能度过去,就不能给你结个缘分?” “所以年轻人,你要多养些飞禽,牛郎织女能见面,就是因为织女她不止会织布,她还会养鸟,那些喜鹊是他自己养的,我命由我啊年轻人,你得学学织女……” “要想更改命数,你不能错过这个百年不遇的时机……” 迟鸣很想打妖妖灵举报封建迷信,但不知怎么的,却坐着沈丹青的车,去了花街夜市。 今天过节,十一点钟,小情侣们还拼着通宵的劲头在夜市闲逛。 雨中,他们撑同一把伞,托同一个碗,在同一个竹籤上吃着来自同一个鸟窝的炸鹌鹑蛋,再把同款辣椒汁蹭上一脸。 第3页 无聊,腻歪。 但迟鸣也想这么无聊,这么腻歪。 都说偏方治大病,也许他真的可以养一只鸟……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宠物区关门早,街面黑了一半,偶尔能看到小情侣蹲在鱼店门口捞金鱼。 老闆说能捞到同一条鱼,就会对彼此一心一意。 满满的迷信。 迟鸣加快几步走到鸟店门口,只希望迷信的力量也保佑一下自己。 这是一家装修颇为花哨的宠物鸟专卖店。 墙上画了各种颜色的飞禽。 迟鸣进店时,成鸟们远远关在笼子里,可能已经睡了,集体安静如鸡。 雏鸟专用的保温木箱在墙上嵌成一排,每个箱子都有内置照明,恍如选美现场,把雏鸟身上的每个细节都暴露无遗。 迟鸣第一次发现,鸟这种光鲜亮丽的生物,小时候居然这么吃藕。 鸟商为了雏鸟更加亲人,会早早把他们从窝里取出来人工餵养。 这些雏鸟大都刚刚满月,身上只有稀疏的胎毛和刺猬似的羽管,一眼看去恍如斑秃。 根本不如学校门口的小鸡崽子可爱。 迟鸣看了一圈,除了满眼的斑秃,居然还有一只全秃。 那只浅黄色雏鸟身上一个羽管都没冒头,全身光滑犹如白斩鸡,只在头顶长了一小撮突兀细长的胎毛,颜色黯淡却倔强地根根直立,颇有点杀马特气质。 迟鸣每次经过,斑秃小雏鸟们都会张大嘴朝他讨要食物,但杀马特秃毛鸡与众不同,不管迟鸣在保温箱前走过几趟,它都很傲气的,只拿眼神跟着迟鸣。 迟鸣停下来仔细看它,发现它跟别的雏鸟好像不是同一品种,腿短得异乎寻常,整个鸟说不清是趴着蹲着还是站着,且姿势很怪,把两只鸡翅似的翅膀稍微向外展开,翅尖点地,好像努力要在木屑堆里保持平衡。 这秃子是在凹造型吗? 以为这样就能脱颖而出? 抱歉,爸爸不爱戏精。 迟鸣把手伸向杀马特秃毛鸡的保温箱,却中途一转,打开了隔壁箱子,抓出一只羽毛几乎长齐的虎皮鹦鹉捧在掌心。 “这怎么卖?” “哎呦抱歉,这只有人定了。” 迟鸣无所谓,再换一只蓝和尚,“那这只吧。” “哎呦抱歉,也被定了。” 不是这么巧吧? 迟鸣隐约有种预感,但不信邪,把整家店问了一遍。 老闆很有耐心地问答:“定了定了定了定了……您眼光真好,看上的奶鸡都被定了。” 很好,且不说老道士是不是瞎扯,他自己这个注孤生的人设怕是要艹一辈子,不然怎么连一只秃毛鹦鹉都买不到。 迟鸣转身想走,老闆一把将他拽住,“您别忙啊,这有一只今天刚出壳的玄凤鹦鹉,还没被别的客人定下,您要是喜欢,就便宜点儿带回去吧!” 迟鸣指向杀马特秃毛鸡:“是不是那只?” “对对对,您看您跟它真有缘分!” 嗯没错,缘分。 整家店都问过了,别的鸟都有主,就这一只没人肯要,还真tm有缘。 气氛略显尴尬。 沈丹青替迟鸣说:“就这只吧,七夕生日。” 迟鸣:“算了,太难看,换一家吧。” 沈丹青表情怪怪的,似乎忍不住要笑,“容我提醒一句,刘半仙可说了,必须在七夕当天养一只小鸟,现在离十二点只剩三分钟,你不买它,万一错过了鹊桥,你就不怕孤独终老?” 这句话,重音落在鹊桥。 鸟店老闆也跟着附和,鹊桥鹊桥。 迟鸣:“少说一句你能死吗?” 桃花眼眯成一线,“还两分钟。” 事后回想,迟鸣真觉得自己可能喝了假酒,吃了假药,不然怎么会相信养鸟架鹊桥这种鬼话? 但当时,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钱付了,打开箱门,捧出那只据说可以帮自己找个对象的秃毛小鸟。 小东西一到他手上,头顶的小胎毛就微微颤抖,仿佛有点……激动? 接着毫无预兆地,它叼住迟鸣手心的软肉,狠狠揪了一口。 “艹!” 被咬了。 而且咬破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标是裸奔日更到完结! 迟鸣攻迟鸣攻,别站错啊,迟鸣攻 第2章 秃毛白斩鸡1 这个七夕仿佛榨干了小情侣的恋爱细胞。 第二天周六,年轻人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再美的爱情也比不上一张软床。 嗯没错,在每一个睡不醒的早上,迟鸣也会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有了一张两米宽的奢华双人大床,又何必在乎自己是不是单身。 天才刚亮,精气十足的老年舞蹈队就在楼下广场扭起了秧歌。 如果放在平时,迟鸣对这种节奏稳定的噪音几乎免疫,但今天总觉得睡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催着他必须早起。 什么事儿呢? 剧本?看完了。 拍戏?没到时间。 通告?暂时没有。 gg代言?不存在的。 ok,继续睡。 睡意像高悬在万米高空,走着一根细细的钢丝。 第4页 嫩黄的鸟嘴轻轻一啄,钢丝就这样断了。 迟鸣勐地睁眼,近距离看到床边书桌上放了个十分醒目的箱子。 长1m,宽60,高80。 横在这间蜗牛壳里堪称巨大。 箱子底部铺了厚而柔软的进口木屑,像一张奢华大床。 保温灯投下暖黄的光,光线聚集处,蹲着一只光洁锃亮的秃毛鹦鹉。 它傲气地晃了晃头顶的胎毛,那一股子神气劲儿,可能误以为站在聚光灯下就是明星。 迟鸣还没完全清醒,脑中已经自动回放了鸟店老闆的话:保温箱尽量买大一点,有利于鹦鹉身心健康。 当时的他可能是个脑残,就真的买了最大号的箱子,这尺寸别说养一只小型鹦鹉,住三只火鸡都还有富余。 买鸟九十九,箱子一千三。 酱油比鸡贵。 晨曦绕过窗帘,在床边描一条细细的金线。 迟鸣赤着上身,坐在床上跟他的新宠物对视。 许久之后,秃毛白斩鸡转动它那短到几乎不存在的脖子,扭过头去不看迟鸣。 呵,还挺有脾气。 迟鸣无所谓地跳下床,随便洗了把脸,叼着牙刷回来,隔着反光的玻璃,居高临下审视这只强行被他买回来的白斩鸡。 从头看到脚,果然还是无法产生那种名为喜爱的感情。 他对小动物本就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何况这只白斩鸡刚见面就咬了他一口,虽然鸟店老闆再三保证他家鹦鹉合法进口,绝对安全,但迟鸣还是去挂了个急诊,打了破伤风和狂犬疫苗。 实话说,迟鸣当时就后悔了,不太想把那只脾气暴躁的白斩鸡接回家里,但老闆服务热情,居然加班到凌晨两点,亲自给他把鹦鹉送了过来。 不仅用宠物用品堆满了他家客厅,还附送一本看起来很专业的鹦鹉饲养书,中英文对照,大开本,足足有两部词典那么厚,放在书架里都嫌太挤。 然而字太多,懒得看。 迟鸣随便搜了一下养鸟攻略,不到五分钟就自以为get了所有知识点,有点膨胀地想:还挺容易。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餵奶、铲屎。 餵奶工具鸟店老闆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个长约15cm,直径约4cm的针筒,透明带刻度。 跟普通针筒不同,这针筒前端带的不是针头,而是一段细细的软管。 攻略上说,把奶粉用温水调好,装进针筒,再把软管塞进雏鸟嘴里,餵它喝下去就行了。 迟鸣把针筒洗干净,找了个自己平时吃饭用的小碗,随手一翻,发现储物箱里还有一罐没拆封的宠物奶粉,去年春节有个同公司的小鲜肉把布偶猫放在他这儿,带来奶粉还没吃完,留了这么一罐。 保质期还剩俩月。 为了不浪费,就先吃它吧。 攻略上没说奶粉和水的确切比例,但看视频,调好的奶粉浓稠且有流动性,迟鸣凭印象调了半天,发现鹦鹉居然比猫能吃,要调出那种浓稠流动的感觉,需要倒上不少奶粉。 调好后,抽进针筒,迟鸣这才想起要先尝一下温度,于是在指尖挤上一点,舔进嘴里。 一股羊奶的膻味儿,不过挺香,而且温度合适。 他倒举着针筒,打开了保温箱的玻璃门。 “饿了吗秃子?来,过来吃饭。” 迟鸣把针筒朝雏鸟晃晃,想着它能像奶猫一样,颠颠儿地自己走过来吃饭。 但雏鸟非但不来,还再一次,很傲气地把脑袋转向一边。 迟鸣自己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毕竟这小秃毛腿那么短,让它走过来太不现实。 还是上手抓吧。 但他刚把手伸过去,小秃毛一扭身子,躲过去了。 再试几次,居然都被躲了…… 行吧,是个灵活的秃子。 “你是不饿吗秃子?” 不应该啊,从买回来就没吃饭,按说早该饿了,不会是有病吧? 昨晚,店里别的小鸟都争着抢着讨吃的,就它蹲着不动。 可能真有病吧。 迟鸣有点儿急,这次下手又快又狠,终于抓住了秃毛。 只觉得掌心里这一坨生物触感清奇,又软又热,还很q弹。 小秃毛开始挣扎,力气大的惊人,居然挣脱迟鸣的魔抓,从指缝里蹦了出去,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小秃毛怕是第一天就得摔成一坨肉饼。 行吧,这么活泼,应该没病。 经验不够,攻略来凑。 问:如何对付挣扎的鹦鹉? 答:用软布或者毛巾把它裹住,小心不要太紧。 这一次,迟鸣顺利把小秃毛裹成了粽子。 但当他把软管塞到小秃毛嘴边,它却很不配合,扭头躲开不成,就用小钳子似的鸟嘴死死咬住软管不放,迟鸣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奶粉给它挤到嘴里。 经过争抢,还把好不容易调好的奶粉洒了一地。 迟鸣:“……” “喂喂餵?鸟店老闆吗?我昨天跟你买了一只鹦鹉,对,玄凤,非常抱歉,但我真的不会养,能退货吗?” “年轻人,既然养了就要负责到底,懂吗?” 迟鸣当然懂的,任何生意人都不会乖乖退货,于是给对方开了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只退货不退钱,九十九块就当交学费了,行吗,行的话我等会儿就给你送回去了。” 第5页 老闆声音瞬间拔高几度,“货物出手概不退换!年轻人!不要始乱终弃!嘀——” 迟鸣:“???” 行吧。 “喂,沈丹青,麻烦你过来,对我负一下责任。” 迟鸣对使唤经纪人帮自己养宠物这事儿毫无愧疚,毕竟,是沈丹青帮他选了这只倒霉的秃毛白斩鸡。 半小时后,沈丹青上门,却不是来帮忙的。 他报了下时间,“给你二十分钟,等下有司机过来接你。” “??” “好好把鬍子颳了,收拾仔细一些,这次要求正装出席。” “???” 看沈丹青的架势,迟鸣几乎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影视大奖,结果却是要赶去沿海市参加一次慰问演出。 公司里这种活动一直不少,但参加的多是歌舞出身的艺人,迟鸣除了演戏不会别的,最多靠颜值充充场面,且沈丹青嫌他肠子太直,没眼力见儿,也拍不出色香味俱全的马屁,根本懒得叫他出席。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迟鸣所属的经纪公司名叫极上传媒,作为经纪公司并不算很有名气,但圈里人都知道,极上传媒只是一家子公司,隶属于四方娱乐——亚洲百强,一家综合性的跨国公司。 公司董事长周信义作为富豪榜上的常客,早就到了赚钱没数花钱没谱的境界,六十岁已经把公司甩给儿子,带着老伴环游世界去了。 现在老伴去世,一个人无聊,就窝在疗养中心养老。 信丰疗养中心位于国内一线沿海市郊区,从环境到设施都是国内顶尖水平,按说不可能出什么大事,但就在昨天夜里,这家赫赫有名的疗养院,居然失火了。 大火併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着实把这群身家过亿的爷爷奶奶吓了一跳,周信义坐拥传媒帝国,自然要给自己的老病友们某点福利,吃喝玩乐自然不用说,还随手点了几十号明星过去慰问。 老爷子发话,点到名的不许缺席。 但说归说,他这随手一点就囊括了不少一线明星,正在拍戏的就不说了,还有几个根本不在国内,但好在老爷子本人并不追星,他只是要几十号明星去充场面,公司这边把人数给足就算完了,名字跟人能不能对上,并不要紧。 迟鸣:“所以我今天是冒名顶替?” 沈丹青十指交叉,微笑看着保温箱里的鹦鹉,很不经意地回道:“不,你是本色出席,有个富婆点名要你。” 沈丹青这次居然没有瞎扯,迟鸣确实被点了名。 一到疗养院,他就被安排单独前往位于南山的别墅区。 对方是一名女性,身家过亿,当然算是富婆,但已年过八十,所谓的点名要你,也只是想一对一跟他聊聊,像她十几岁的重孙女儿一样追追明星。 沈丹青常说迟鸣早晚会红,毕竟有着相当规模的中老年观众。 相当规模不一定,中老年观众却是真的,路边吃个烤串,都有阿姨来要签名…… 信丰疗养院确实如传说般的高级,它不是建在山边,而是把一座山圈进了院里。 别墅区依山傍水,景观一流,但地方太大显得冷清,多是些重症特护的老人住在这里。 司机是公司派的,对地形不熟,该转弯的时候没转,一不小心就绕迷了路。 车沿着山路越开越深,空气中渐渐多了一股刺鼻的煳味。 远处躺着一排烧焦的别墅,墙面和屋顶全烧没了,只剩柱子被钢筋撑着,像一排烤过头的鱼骨。 这么严重的火灾发生在半夜,居然没有人员伤亡,可能根本没人在住。 司机:“小鸣哥你稍等,我下去问个路,破导航没信号了。” 几个消防人员在别墅外围检修,司机走过去,习惯性递几根烟,被消防员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附送了一通消防安全教育。 迟鸣不厚道地笑了会儿,还是决定下去打个圆场,顺便把司机给救回来。 但他刚想开门,就看到有人推着轮椅经过车旁。 推车的人头上已经有了白髮,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十分年轻。 说不上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在一瞬间就吸引了迟鸣的主意。 他很高,即使坐着也看出至少一八零的身材,但太瘦,透过左边衣领能看到右边凸起的锁骨。 薄薄的肩膀被挺直的嵴柱撑着,像一只经幡,无论多小的风都可以把它吹动。 正午的阳光无遮无挡地洒在地上,光和影的强烈对比越发显得他瘦削苍白,皮肤只剩一层没有血色的透明。他整个人像一具冰雕,从冬天苟延残喘到了夏天,却被阳光暴力地灼烧着,随时可能化成一缕青烟、一团雾气。 阳光刺眼,迟鸣来不及仔细看对方长相,轮椅已经从车边经过,朝着烧焦的废墟越走越远,只留一个背影。 迟鸣犹豫片刻,左手朝方向盘上摸了摸,忽然用力按了一下喇叭。 司机以为迟鸣催他,远远招手道:“来了来了!” 几乎同时,轮椅上的男人向后看了一眼。 时间好像一格一格在刻度上爬,迟鸣几乎屏息凝神地盯着轮椅的方向,对方却只给他留了个匆匆而过的侧脸,且被阳光削成过明过暗的块面,缺少了连贯的灰度。 第6页 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看。 司机小跑着回到车里,才几分钟已经热的满头是汗,脖子也被晒得发红,“行了行了,总算知道路了,走吧!” “等等。” 即使太阳再晒,迟鸣也没有遮阳的习惯,但他生在南方,出门总会备着雨伞。 他把雨伞递给司机,指了一下窗外,“帮个忙,给轮椅那人送去。” 这样做一方面是好心,一方面是私心。 迟鸣觉得,对方收了雨伞,总该回头还他一个微笑。 但那人只是静静坐着,用听不见的声音跟司机说了几句什么。 司机回来时,递给迟鸣一个浅色的纸袋。 打开来,里面是一块摺叠整齐的手帕,蓝色,蚕丝质地。 “伞他收了,说谢谢,这是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架空架空! 都是瞎扯淡! 以及鹦鹉不能吃猫奶粉!是傻鸣实力坑鸡!!! 下本系列文《总裁每天都在抱大腿》 文案: 【财迷土豪总裁攻x贵货购物狂死神受】#不吓人!# 人生赢家展无心:五百强总裁,福布斯土豪,人帅钱多,存款足够花到世界末日。 但过完24岁生日,他就连续发生意外事故,每天都被阎王追杀。 为了活着把钱花完,总裁跟来华访问的西方死神签订保命合同,让死神大大住进自己家里,24h贴身保护。 第一天,死神问:“我吃什么?我睡哪里?” 展无心端出馒头咸菜,指着一米宽的单人床说:“这里!抱着我睡!防止阎王半夜偷袭!” 第二天,死神买了古董黄花梨镶金边珠翠七宝豪华双人床,并把帐单递给展无心,“请付款6700000,美金。” ------------------------------------- 【鬼味儿鸡汤小故事√温馨向√不吓人√】 【总裁攻总裁攻总裁攻】 第3章 秃毛白斩鸡2 山后有座人工湖,修成酒袋一样的形状。 湖里种满了浅紫色的睡莲,从酒袋的肚皮延伸到脖子,穿过一道青石拱门,一直开进院里。 司机说:“小鸣哥,咱们到了。” 迟鸣下车,在脑子里过一遍客人的背景介绍——这位女士夫家姓董,夫妻俩共同经商,教科书级的白手起家,把路边的小吃摊儿一路做成了上市公司,产品在海外都颇有名气。 见面时,这位83岁高龄的董女士穿了一身藕荷色汉服,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胸前别一朵新摘的雏菊,满头白髮梳理得一丝不乱,用素纹碧玉簪子盘了个简单的髮髻。 迟鸣:“对不起,我迟到了。” 董女士:“不怪你,这地方不好找,我自己都经常迷路,辛苦你这么热的天气还赶来见我,好了别太拘束,先进屋喝杯茶吧。” 泡茶、赏花、闲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小时。 明明都是些老年人的社交项目,迟鸣却感觉格外舒服。 怪不得他有那么多中老年观众,难道他内心其实是个老头子吗? 不过董女士专程叫他过来,总不会只是喝茶聊天的吧? 算算时间,如果前面只是铺垫,那差不多也该进正题了。 果然,两人在后院睡莲池边坐了一会儿,董女士话风轻轻一转,聊起了迟鸣曾经拍过的戏。 她问迟鸣对哪一部最为满意,这种问题上节目时经常被问,其实是有标准答案的,但迟鸣不想跟老人家玩套路,就实话说都不满意。 他总觉得,那些浮夸的剧情虽然看似感人,也赚得到不少眼泪,但从没有真正打动人心。 观众和演员就像一夜-情似的,心照不宣,逢场作戏。 董女士却说:“你有一部戏,确切的说,是有一段剧情,曾经非常打动我,我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任性一把,跟故事里的角色本人,聊一聊那段剧情。” 董女士说的那部剧名叫《不负时光不负你》,挺普通的一部都市爱情剧,迟鸣在里面照旧饰演痴情男配,是个爱了女主一辈子但永远差一步最终只能彼此错过的前男友。 剧里设定女主是南方人,没见过下雪,前男友来自北方,跟女主在大学相识,清纯懵懂地谈了三年恋爱,到了毕业季,前男友毫无意外的需要回北方工作几年,他答应女主一定会尽快回来。 这年冬天,他用他出生的北方城市的第一场雪,给女主捏了一个迷你版的雪人。 他带了保温箱和冰袋,坐十几个小时火车把雪人送给女主,然后又匆匆离去。 前男友在雪人里埋了个戒指,是用他几个月的工资买的,很细,也只镶了很小的钻石,但足以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 雪人在南方是存不住的,前男友以为女主很快就会看到戒指,明白他的心意,但女主很珍惜那个雪人,特意把冰箱冷冻室清出来,把雪人存在里面。 再后来,前男友为了早点赚够钱迎娶女主,工作忙得昏天黑地,越来越缺少时间关心女主,一年后两人分手,女主遇到正牌男主后清理前男友留给她的东西,这才发现雪人里的戒指。 一场追忆,但时过境迁,无法回到过去。 董女士在讲剧情时,脸上始终挂着很甜很温柔的微笑,讲完后才揭开谜底,“也许你已经猜到了,我也收到过那样一个戒指。” 第7页 她是个广东姑娘,四十年前,也有过那样一个单纯的北方男孩儿,用北方的雪,给她做了一个可爱的雪人,并在雪人里藏了一枚戒指。 在她们那个年代,戒指还是奢侈品,男孩儿把彩色的水果糖融化后重新凝固,给他雕刻了一枚“宝石戒指”。 很幸运,她虽然也像女主一样,非常珍惜那个雪人,却没有冰箱可以把它保存下来,于是收到雪人的当天晚上,她就发现了那枚戒指。 董女士:“因为这个戒指,我才下定决心跟他结婚,说出来不怕你笑,那年我已经43了,家境不好,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可他才刚满20,勤奋,优秀,还很帅气。” 迟鸣:“这是我几年来听过最好的故事。” 董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早在电视上映那年,我就想过找你,可惜年纪大了,实在拉不下面子跟你这样的年轻人絮叨自己的恋爱故事……可我一直记得这事,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但直到昨天这里出事,才给自己找到理由见你。失火的房子离我这有段距离,但位置高,从我这能清楚看到火光,我当时很怕,我就对自己说,世事无常,想做的事还是早点做了,免得留下遗憾。” 迟鸣想起那一排烧焦的别墅,问:“查出起火原因了吗?” “不知道原因,还在调查。我那些老朋友都说小九这孩子命实在不好,本来已经很可怜了,居然还遇到这种事情。”董女士说着,从书柜上拿下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十年前的合影。 在她身边,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少年眼神明亮,皮肤却缺少血色,虽然在笑,却好像连扬起嘴角都觉得格外吃力。 迟鸣有些发愣。 从董女士的话里判断,这少年就是他在火灾现场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就像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体里。 董女士嘆了口气,惋惜道:“很漂亮吧?再早两年还要好看,但可惜身体非常不好,上个月我去看他……哎,可怜,瘦得不成人形,从他住进来那年开始,医生就说他活不到成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蹟。” 迟鸣想安慰董女士,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倒是董女士很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迟先生,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但今天请你来,还有一件事情,像请你帮忙。” “您请说。” “我有一个剧本,是一个老朋友写的关于他的故事,自他去世后就一直放在我这,他以前常说,想把剧本拍成电影,趁我现在身体还行,我想把他把这心愿了了。” 她从书柜里取出一个木盒,从中拿出老旧的笔记本,递给迟鸣。 迟鸣双手接过,董女士又说:“这是他的手写本,你带回去,先看看,如果有字迹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然后我们找一个时间,一个你方便的时间,看看怎么把它表现出来。” “您的意思是……要我来演这个本子?” “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演,故事并不复杂,人物也不多,等你看过之后,可以随便选一个你喜欢的角色来演。” 也就是说,她要把主角定给迟鸣。 这事太过突然,迟鸣不能立刻给她回復,他接戏必须通过公司,首先得和经纪人商量,但即使抛开这些流程上的因素,迟鸣也无法简单给她回復。 拍电影和电视剧完全是两码事,差距堪比小学生和本科生。 而且以他的能力,根本挑不起主演这样的重担。 也许看出迟鸣的犹豫,董女士亲手写了一幅书法送他。 洁白宣纸上只两个字:初心。 这次活动办得挺热闹,疗养院前院搭台子,会唱歌的都上去秀了一场,由于周老爷子的大力支持,还用一天不到时间把疗养院食堂改成了宴会厅,热热闹闹地搞了个晚宴。 随行艺人会唱歌的依旧唱歌,不会唱的就保持微笑,陪着爷爷奶奶尬聊。 某大叔:“哎呀小伙子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你叫邓梓轩吧?跟我一个老同学重名。” 某明星:“叔叔您认错了我唱歌的不演电影。” 某爷爷:“小伙子长得挺精神,怎么头髮都白了呢?” 某明星:“哦您好这是最近流行的奶奶灰,漂了五六遍呢,您仔细看这是灰色不是白色,不一样的哦。” 某奶奶:“小姑娘长那么俊,怎么头髮剪这么短呢?” 某明星:“奶奶您好我是小伙子不是小姑娘。” …… 好在爷爷奶奶们需要早睡,晚宴只到八点钟就宣告结束,平时闪亮亮的明星们被磨了一天,散场时都有些萎靡。 迟鸣因为有单独任务,并没参加晚宴,而是单独陪董女士吃了晚饭。 沿海市距离酒仙店差不多三小时车程,对于要回酒仙店的艺人,公司统一安排了车辆,但迟鸣单独行动,时间跟别人合不上拍,原本给他安排的车子也被临时抽调去机场接人。 迟鸣等着助理重新安排,顺便给沈丹青打个电话,一天没问,也不知道他家那只秃毛鸡怎么样了。 第8页 电话一通,沈丹青直接跳过问题回答:“你的鸟还是不肯吃饭。” 迟鸣:“……它是要绝食吗……”小崽子还挺有个性。 “这鸟可能认主。”沈丹青语气是万年不变的波澜不惊,说这话时瞟了一眼保温箱,秃毛小鹦鹉立刻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 认主…… 迟鸣想起当时他被鹦鹉咬了,老闆非但不道歉,居然还说恭喜你啊,鹦鹉认主,咬你就是认定你了,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 qnmd认主。 “沈丹青,少吐槽一句你会死吗?” 沈丹青学着刘半仙的语气,“年轻人,要有点耐心,就算现在养了鸟,要搭起鹊桥,也还需要至少一年。” 迟鸣:“……”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要买个鸟回来折磨自己。 沈丹青调侃够了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我听说你那儿早结束了,还不滚回来你浪什么呢?” “……马上就回。”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毒舌的经纪人呢?迟鸣想着,放下电话就见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一个女孩子,非常年轻,看起来甚至不满二十,杏核眼娃娃脸,留着清爽的黑色中长发,不染不捲,浅橙色连衣裙配日系白长袜,一身很浓的孩子气。 迟鸣对她没什么印象,猜测是公司新人。 “那个……学长好!我叫曾小唯,也是海戏的毕业的,我很喜欢学长的戏!” “嗯你好,谢谢喜欢。” 刻意跑过来总不会只打个照顾,迟鸣等着她的下文。 曾小唯:“是这样的学长,您在等车对吧?我们车上还有位置,也是要回酒仙店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您就跟我们车一起走吧?” 迟鸣看了一眼助理,助理立刻回道:“鸣哥您看呢?我这边安排的车还要十几分钟。” 家里小秃毛不肯吃饭,迟鸣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着急,现在既然有车,那肯定是先回去再说。 曾小唯在前面带路,不停说着她有多喜欢迟鸣之前那些雷剧,迟鸣见她年纪小,就把她当半个粉丝对待,多听少说,保持微笑。 曾小唯把迟鸣带到一辆银色保姆车前,小跑过去,敲了敲窗,笑说:“我把我师兄请过来了。” 车门打开,迟鸣下意识停了步子。 里面的人跟迟鸣想像中很不一样,他见曾小唯是个小新人,以为同行的都是公司新人,没想到却在车里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公司旗下一线视星石凌风,以及他的经纪人傅满。 石凌风身上的演出服没换,亮闪闪的方钻在领口闪成一圈光环,他看向迟鸣,语调中透出略显夸张的惊喜,“哎呀鸣哥来了,好久没见了呢,快上车。”然后对曾小唯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师兄跟我同期出道,关系出了名的好呢,待会儿你有演戏方面的问题尽管问他,让师兄多带带你。” 经纪人傅满也在一旁赔笑,“是啊迟哥,小唯是我刚带的新人,孩子很勤奋肯学,就是悟性差些,您多帮着带带。” 曾小唯用力点了下头,鞠躬道:“请师兄多多指教!” 迟鸣皱了下眉,没说什么,上车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石凌风依然一脸热情,“小唯,给你师兄拿瓶冰水,天气太热。” 曾小唯一手拿剧本一手拿水,还有点儿笨拙地在衣服上蹭了块水迹,“师兄喝水,然后那个……这是我刚拿到的本子,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找到状态,师兄能不能帮我看看?” 迟鸣看了石凌风一眼,又看看曾小唯,接过水喝了几口,开始看本子。 一路上只要石凌风开口和迟鸣说话,气氛就会瞬间陷入某种微妙的尴尬,只有曾小唯才会觉得这几个人关系很好,还很开心地跟他们说笑。 迟鸣和石凌风确实很熟,但不是关系很好的那种。 正相反,全公司都知道,不要在石凌风面前提起迟鸣。 这两人的恩怨可算是骨灰级的,当年石凌风还没改名,叫着石东风这个很土很红仿佛国产轿车的名字。 公司想栽培一些适合古风的电视明星,同时签了不少新人进来,其中迟鸣条件最好,毫无意外会被公司重点培养,而剩下的人中,唯一一个条件接近迟鸣的就是石东风。 当时谈了两部很有潜力的剧,一部仙侠一部民国,仙侠主感情,民国主剧情,两个本子拿来让迟鸣先选,迟鸣一心想磨练演技,选了对演技要求更高的民国剧,剩下那部仙侠给了石东风。 结果民国剧没能过审,仙侠那部却一炮而红。 公司不会因为一次失误放弃迟鸣这种条件出众的新人,他混成现在这样,主要还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极上传媒直属于周信义的小儿子周季,跟其他踏实勤勉的周家人不同,这位小儿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当初接手极上传媒,除了喜欢光鲜亮丽,就是为了多泡明星。 不过他泡明星的方式比较特别,不会选在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而会选在他们功成名就的时候。 对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拿身体换利益是很大的诱惑,但对功成名就的人来说,用身体保护既得利益更是刻骨的需求。 第9页 一旦从底层爬上高位,就没人愿意再跌下去。 周季这招屡试不爽,唯一没能拿下的,就只有一个迟鸣。 而迟鸣之所以得罪了老闆还能拍戏,据说是因为周季始终没对他彻底死心,每次力捧石凌风都是在讽刺迟鸣,甚至偶尔把两人放进同一个剧组,也是为了给石凌风充分的机会排挤迟鸣。 这一切都在向迟鸣反覆强调一个事实:石凌风拥有的一切,本来可以全属于你。 曾经有段时间,石凌风只要有机会就要对迟鸣找茬使绊子,直到沈丹青做了迟鸣的经纪人才被迫收手。 这位大经纪外号点石成金,带艺人可说是带一个火一个,公司为了挖他过来花了很大功夫,而他开得唯一条件就是要自己挑人。 然而这位大经纪可能眼神不怎么好,居然挑了迟鸣。 从那之后石凌风再想找迟鸣麻烦就不容易了,今天如果不是沈丹青不在,迟鸣也不可能上石凌风的车。 一路上气氛虽然很尬,但石凌风也没作什么妖,迟鸣甚至以为石凌风叫他上车只是为了给新人曾小唯讲戏。 但当车行至半路,迟鸣却觉得哪里不对。 他开始犯困,熬了几天不睡的那种恶困,仿佛站着都能睡着。 外面很暗,前路很长一段几乎没人,只看到稀疏黯哑的路灯。 迟鸣感觉很不好,想给沈丹青打个电话,但他找手机时却听石凌风说:“在找手机是吗?我看快没电了就帮你充会儿。” 这时旁边的曾小唯说:“傅哥能不能开慢一点?我,我好像有点头晕,可能晕车了,我平时不晕车的,今天可能状态不好……” 迟鸣看向小唯,见她手边放着跟自己一样的水瓶。 沈丹青这些年教了迟鸣不少,比如独自跟客人出去的情况下,如果需要中途离场,回来后不要再喝杯里剩的酒水。 免得酒水里被添加“作料”。 迟鸣在这些方面有些大条,沈丹青为了让他长记性,还特意找几种常用的迷药让他自己体会,其中有一些缓效药,吃下后并不会立刻发作。 “曾小唯——”迟鸣有点控制不好力度,晃了下曾小唯的胳膊,“手机,借我一下。” 曾小唯一脸很困的样子,毫无防备地拿起包,“等我,找下,等……” 但迟鸣来不及等她找到手机,已经先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4章 秃毛白斩鸡3 临近酒仙店郊区,一处路段封路修桥。 经纪人傅满把车开到桥下空地。 石凌风给傅满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把迟鸣和曾小唯搬下车。 傅满:“艹他妈,还挺沉的!” 石凌风:“收钱时候你怎么不嫌沉?” 傅满:“这话怎么说的,石哥您也体谅一下我这个胖子,您这活儿可比想像的难搞。” “少废话,回去给你加钱。” 两人将迟鸣脱了上衣,绑住手脚靠在树边,傅满又将曾小唯则脱得只剩内衣,摆个任何成年人都懂的姿势,让她趴在迟鸣身上。 傅满挺粗暴地把曾小唯头髮弄乱,“小傻逼,就你这身材脱了都未必能红,你他妈还不肯脱。” 石凌风用手机拍完又拿相机补了几张,“换个动作。” 傅满:“石哥喜欢什么姿势?” “我发现你今天废话特别多。” “高兴呗,早想给小傻逼一点教训,石哥你说她有多傻,来公司半年了也不打听打听背景,叫她去请迟鸣她还真就去了,还乐颠颠一口一个师兄呢,而且人傻也就算了,还一天什么都不想付出,光靠长得好就想当明星啊?我看相亲节目才适合她,真的石哥你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一点儿都没你们那会儿敬业。” 石凌风瞪了傅满一眼。 傅满:“哎呦别多心啊,我石哥能红,靠的是真本事。” 本♂事。 石凌风一会儿手机一会儿相机,照片视频拍了一堆,弄好后,他先把成果发给事先约好的狗仔,让他暂存以防有变。 傅满帮替小唯穿戴整齐抱回车里,整个人笑得乱颤,“石哥你这点子真的特别好,我都等不及了,小傻逼一觉醒来发现满世界都是自己艷照,她得激动死吧?什么都他妈没干,睡一觉就他妈红啦!” 石凌风显然不想理他,几瓶冰水浇在迟鸣身上,把他弄醒。 “迟哥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也难怪,今天陪客人累着了吧?” 迟鸣头晕,手腕脚腕被绳子勒着很疼,且全身被浇透了,西裤紧紧裹在腿上,难受。 那两人给迟鸣拍照前怕他中途会醒,就提前把人绑了,后来虽然想把迟鸣跟曾小唯一样扒光,但绳子一不小心打了死结,实在不好解开,就只让他裸了上身,几张大尺度都靠借位。 迟鸣昏迷之前就有所预感,这会儿看到自己又光身子又被绑的,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石东风,你想怎样?” “我还能想怎样呢?重头戏都得拍完了,迟哥果然是情圣呢,本色出演就特别精彩。” 迟鸣四下看了看,没见曾小唯,就又看向车里。 第10页 石凌风:“您真是心地善良,还有工夫关心别人呢?就摆几个动作,又不是真日上了,就算艹出感情也不带这么快的。” “石东风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对一个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要不是那个小姑娘,你也不能上我的车呢,叫你几声师兄你就真觉得她多崇拜你了?实话说吧,都是人家小姑娘一手安排的戏,借你炒作,我这前辈也就帮她个忙。” 迟鸣:“胡jb扯。” 他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怀疑曾小唯跟石凌风是一伙的,毕竟公司都知道他跟石凌风不和,就算曾小唯再是新人,经纪人应该也提点过她。 但她的经纪人是傅满,外号“皮条满”的那个傅满。 于情于理,迟鸣都愿意相信曾小唯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石凌风今天造型做得妖娆,头髮挑染了几绺紫色,他开了一根雪茄点上,拿前端在迟鸣腰上戳了戳,再把一口白烟喷他脸上。 迟鸣皱了下眉。 石凌风用那种一听就刻意凹过的腔调问:“怎么?呛着你了?” 迟鸣没接话。 石凌风冷冷地勾起嘴角,细长的眉毛挑了挑,凑近些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特别,很有个性,咱们同期的艺人一比一个争强好胜,但其实锋芒太露不是好事,不如你低调含蓄……”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十年如一日的,给大家垫底。” “说重点。” “周总经常说,他就喜欢你这么与世无争。” 果然。迟鸣心想,这货找他麻烦,每次都是为了周季。 前阵子听说这两人在闹分手,石东风大约恼羞成怒,要拿他开刀“埋葬逝去的爱情”。 石凌风:“演员嘛,说白了,吃的都是青春饭,比如你吧小迟,刚出道的时候年轻漂亮,连周总这样的人物都上赶着要抬举你,但是当时年轻啊,心高气傲还不识抬举,到现在怎么样呢?也就只有那些飢-渴的老富婆还愿意找你,今天屁颠颠儿的送货上门够辛苦啊,老富婆姿势多吗?我可是打听过的,那老婆子年轻时就不是省油的灯,四十岁能嫁二十岁的男人,呵呵,现在更厉害了,八十岁能艹二十岁的明星……” 迟鸣眯了下眼,这次没接话也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他这人,真要发火的时候并不烧在表面。 石凌风:“别误会啊小迟,这事儿要是放我头上,我可下不去手,所以我才真心佩服你啊,你也别有什么包袱,说真的,这世道谁不卖呢?还不就是个卖什么的问题。”他拿烟屁股在迟鸣额头敲敲,笑说,“当然,也要物有所值才行。” 迟鸣面无表情,只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石东风,你tm脑子有病。” 一句话语气如常,却好像每个字都在声带上施了重压,沉沉地撞着空气。 石凌风本能地觉得危险,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即使迟鸣被绑着,他还是不怎么放心,这人前几年曾经为了沈丹青打过一架,直接把一个保安揍进了医院。 像他这种有(kao)头(lian)有(chi)脸(fan)的人,可不能拿自己冒险。 石凌风起身拿出手机,朝迟鸣晃晃屏幕。 照片上是曾小唯□□的后背,和迟鸣的半张正脸。 “迟哥你说,咱们沈大经纪会不会喜欢这个姿势?要不要我帮你发给他,研究一下,好下次跟你一起试试?” 另一边,迟鸣家。 沈丹青坐在桌前,慢慢剥着某种细小的种子,灰绿色的壳里结着金黄色的米。 他剥一颗,就往保温箱边放一颗,秃毛小鹦鹉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米粒”。 沈丹青:“饿就自己来吃。” 鹦鹉发出一声低鸣,完全不像普通雏鸟该有的叫声,仿佛一滴看不见的水落在空中,以它为中心荡出低缓的涟漪。 “奶粉有什么好吃?还是你真学人家认主,非要他来餵你?” 鹦鹉不满地扇了一下翅膀。 沈丹青:“我早说过,叫你多等一段时间再来,好歹把毛长齐。” 鹦鹉又是一声低鸣。 沈丹青语带笑意,“到底还是年轻,心急。” 这时手机响了信息提示音,一人一鸟同时看向屏幕。 沈丹青看到发信人是“石东风”,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才点开微信,就看到一张大尺度照片。 沈丹青啧了一声。 “咚——!” 秃毛小鹦鹉用嘴巴啄了一下玻璃。 沈丹青:“有点麻烦,我去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明明没有眉毛的鹦鹉,却好像皱起了眉头。 沈丹青:“很快就回,你在家里等……” 尾音还没落地,就见保温箱里闪出一道细小的蓝色闪电。 刚刚还蹲在那里的秃毛鹦鹉,就这么凭空没了。 另一边,桥下。 迟鸣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小时候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班里几个爱告状的班委没少被他教做人,后来长大了磨平了,变成包着棉花的炮仗,但心里还是存了一桶火-药,只要踩准位置,一点就着。 第11页 石凌风发信息告状还不断在他面前逼叨,迟鸣终于炸了。 他虽然被绑了手脚,但没固定,还有着相当的活动空间。 他找了个石凌风背对他的时机,以双手在背后支撑,抬腿一招直接把石凌风扫翻在地。 如果迟鸣可以自由活动,别说石凌风,就是再加两三个人也不够他揍一顿的,但虎落平阳不如狗,石凌风挨了一腿,恼羞成怒就往迟鸣身上扑。 迟鸣一边跟他纠缠,一边试着解开绳子,但绑得很紧,只靠他自己很难成功。 这时,桥头第五根路灯闪了一下。 接着第四根,第三根,一路闪到附近。 空中炸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火焰的光芒从放射状聚拢成小小一团,浅黄色,周围绕着细丝一样的蓝色闪电。 它急速飞到迟鸣身后,光团在收缩的同时变得更加明亮。 忽然,一道细小闪电凌空噼下,稳准狠地切断了绑在迟鸣手脚的绳子。 迟鸣并没注意到身后的一切,只觉得手脚忽然解放出来,又见石凌风扑向自己,来不及细想,就一拳过去,直爆面门。 这边打架,傅满自然要来帮忙,他打架菜鸡,但仗着体重优势扑在迟鸣身上,想块狗皮膏药格外噁心。 小光团悬浮在迟鸣身后,看到这一幕,周身闪电顿时亮了几度。 石凌风本想利用傅满拖住迟鸣,自己再动手找回一局,却没想到傅满没坚持几秒就惊叫一声,“疼疼疼!有电有电!” 石凌风对傅满一脸嫌弃,亲自抱起石头往迟鸣身上砸。 迟鸣身后的光团闪了一下,迅速变换位置,似乎想替他挡下石头,可惜石凌风手上没谱,石头连迟鸣影子都没挨着。 这次石凌风站在原地,没再轻举妄动,似乎在掂量自己能不能赢。 迟鸣却掰掰手指,嘴角下意识微微上扬,“还有别的招吗?没有就换我了。” 炮仗这东西,不点着的时候,就是个包着纸皮的圆筒,有时候画着卡通还能卖萌,可一旦点了却没那么容易熄灭。 迟鸣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有机会自然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风捲残云就把两人都揍成了猪头。 火-药烧完剩一地皮。 迟鸣身上药劲儿还没过完,头晕得厉害,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回车上,找到了仍旧昏迷不醒的曾小唯。 见她衣服有些凌乱,迟鸣把今天穿的那套西装盖在她身上,自己只披着衬衫下了车。 靠在车边点一根烟,让自己缓缓。 桥路灯不知出了什么毛病,隔几秒就闪,眨眼睛似的。 河水在身后匆匆流过,迟鸣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心底问:你没事吧? 迟鸣仿佛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 别管因为什么,他现在把姓石的打了,这事儿就不会轻易算了。 就像印证他的猜想,石凌风嚷道:“迟鸣!照片我已经发出去了,敢对我怎么样你就完了!” 傅满在旁附和:“对!你完了你!” 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都被捆成粽子了还那么大的口气。 迟鸣动作不变,只抬起视线扫他们一眼,“闭jb嘴。” 瞬间又安静地只剩水声,路灯也狠狠地闪了一下。 黄色光团在迟鸣肩膀碰了碰,轻轻一跃,消失了。 迟鸣抽完一支烟,拨通了沈丹青的电话。 “对不起,我一时冲动,打断了石东风的鼻子。” 沈丹青倒很淡定:“医药费从你余额宝扣。” “……”迟鸣,“还被拍了照,然后那个女孩儿……” “曾小唯是吗?这事我来处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石东风算吗?” “或者什么怪事。” “哦,路灯一直在闪。” “好,知道了,你在哪儿?我叫人过去接你。” “不用,有车,我直接回去。” 沈丹青皱眉放下电话,又看了一眼保温箱。 依然空着。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平均十秒钟就要检查一下箱子,终于,客厅的吊灯剧烈闪动了十几秒钟,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接着一声闷响,整栋楼一片漆黑。 远远听到楼下大妈中气十足的喊声:又跳闸啦! 吊灯晃了两下,可怜巴巴地掉下来,落在迟鸣那张两米二的豪华床上。 黑暗中,一个浅黄色的光团在保温箱中渐渐聚拢成形,待微光褪去后,再度变回了那只刚出壳没多久的秃毛鹦鹉。 沈丹青见它平安回来,脸上的表情先是松了一瞬,随即又皱起眉头。 鹦鹉头顶的胎毛原本是整整齐齐的四根,现在却少了三根,残余的那根也打着蔫儿,仿佛烈日下一棵即将枯萎的豆芽菜。 “一去一回,只要两次瞬移,怎么会少了三根?” 秃毛小鹦鹉低着头,好像非常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沈丹青很没同情心地拿了个镜子过来,立在保温箱外。 秃毛小鹦鹉似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头顶胎毛瞬间高高竖起,它连退几步,完全没了之前的傲气,钻进锯末堆,拿小翅膀遮住自己光熘熘的头顶。 第12页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这样难看。” 秃毛鹦鹉:“!” 沈丹青也不再逗它,拿了迟鸣的旧衣服塞到保温箱里。 秃毛鹦鹉很自觉地钻进去,把自己裹成一团。 “才刚出壳一天,你再这样浪的飞起,不出三天就得回炉重造。” 秃毛小鹦鹉哼了一声。 “人间已经太平了将近百年,他一个普通艺人能遇到多大危险?而且我都说了我去处理,你怎么还那么心急?” 鹦鹉似乎嫌他太烦,把身子往衣服堆里缩缩,又用小翅膀拉扯一些布料盖住自己脑袋,俨然是一颗粽子——小鸟味,带夹心。 隔了一会儿,它把一双眼睛露出来,像两颗小星,时不时朝大门方向闪上一闪。 一小时后,迟鸣终于回来了。 衣服有些脏有些皱,手腕还留着绳子勒出来的淤青。 沈丹青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好在你自己也挂了彩,姓石的想把责任全推给你也不太容易。” 迟鸣揉了揉鼻子,低着头不说话,就像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炮仗里完全没有火-药。 沈丹青:“看你这样,是知道错了?” “嗯,打人是不对的,而且也不该上他的车,更不该乱喝东西。”迟鸣简要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车钥匙抛给沈丹青,“我直接把车开回来了,人都在车里。” 沈丹青:“嗯,去看看你的鹦鹉,剩下的不用管了。” 迟鸣走到保温箱边,又想起什么,对沈丹青说:“那姑娘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别为难她。” “话那么多,就不怕你鹦鹉饿死?” 迟鸣立刻把鹦鹉从衣服堆里剥出来,一眼就发现它头顶光熘熘的,仿佛遭遇中年危机。 “怎么就一根了?饿的?鹦鹉也会脱髮?” 沈丹青嘴角轻轻抽了一抽,“你倒是挺会发现重点。” 迟鸣被沈丹青吐槽惯了,不用他把话说全,自己就能脑补—— 再不吃饭,它就要从活鹦鹉变成死秃子了。 迟鸣心里咯噔一声,再不废话,立刻去调了一份奶粉,自己试过温度,动作轻柔地递到鹦鹉面前。 “来啊小秃毛,张嘴吃饭。” 鹦鹉依然很不配合。 沈丹青在旁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踹了迟鸣一脚,“你就不会对它好点?” 迟鸣今天闯了祸,丝毫不敢顶嘴,只说:“好,会的,既然养了一定负责到底。” 秃毛小鹦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沈丹青嘴角带笑,“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迟鸣:“……”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先走了,还有好些事要处理。”沈丹青走到门边,停了停又说,“还有,你别那样叫它,动物也是有自尊的。” “它又不懂人话。” “但能感受到你说话的语气。” 屋里只剩迟鸣和秃毛鹦鹉。 动物也是有尊严的?大概吧,但迟鸣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没做过什么伤害小秃毛自尊的事情,除了总爱叫它秃毛。 但鹦鹉又听不懂人话对吧? 迟鸣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沈丹青已经走了,才贴近鹦鹉:“小秃毛?你不喜欢啊?” 鹦鹉扭过头,不理迟鸣。 果然是因为说话的语气? 迟鸣把鹦鹉捧到眼前,试着把声音放轻,非常柔和地再叫一声,“小~秃~毛~” “啪——”鹦鹉抬起极短的爪子,狠狠一脚踹在迟鸣脸上。 好吧,每个秃子都有一颗敏感的心,不分物种。 迟鸣注意到小秃毛脚上套着一个紫色的圆环,鸟店老闆说过,脚环是人工鹦鹉的身份证明。 仔细看,脚环上还刻着一个编号。 ……66? 还是99? 可能是66吧,因为666。 迟鸣试探着叫:“六六?喂,这名字你喜欢吗?” 小秃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是不讨厌吧,那看来它确实不喜欢秃毛那个暱称。 脾气这么倔,八成是个公的。 迟鸣再一次把针筒放到小秃毛嘴边,“来啊六六,吃饭。” 奇蹟般的,之前怎么餵都不肯张嘴的小秃毛,居然真的配合着,叼住了软管。 迟鸣给它餵了一口奶粉,眼见着它吞咽下去,内心忽然十分雀跃,居然有种做爸爸的心情。 “儿子真乖,虽然你秃,但是爸爸不嫌弃你。” 鹦鹉头顶的胎毛抖了抖,忽然飞起一脚踹开针管,然后鼓起腮帮子,把嘴里的奶粉吐了迟鸣一脸。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两点睡,感觉自己要秃 第5章 阎玖1 这一晚迟鸣很忙。 他在一夜之间既做了艷-照主角,又动手打了公司红人,简直流年不利。 虽然沈丹青交代他不要插手,但祸是他闯的,总不能当缩头王八。 何况这事儿不止关系到他自己一个。 那姑娘,曾小唯,迟鸣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演戏,帮她看剧本时她听得非常认真,还拿本子做了笔记。 男女平等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照片真的爆出去,迟鸣最多算是人设崩坏,曾小唯却可能被毁掉一生。 第13页 沈丹青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过来,迟鸣想问,又不敢一直烦他,只好自己动手,几分钟刷一发微博,搜索“曾小唯”、“迟鸣”、“石凌风”这几个名字。 见一直没有相关爆料出来,他才稍微松一口气。 熬到凌晨两点,沈丹青终于给他来了电话。 这位经纪人很神,不管碰上什么大事,说话都不急不缓,永远在清悦中透着一股从容,好像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上心。 沈丹青:“接电话这么快,还没睡呢?黑眼圈出来不怕妆师怼你?” 迟鸣:“……” 他哪敢睡啊。 “我带曾小唯去医院检查过了,身体没事,而且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没跟她细说,让助理小羽陪她先回去了,都是女生沟通起来比较不会尴尬。 关于照片问题,我检查过石东风和傅满的电子设备,确实已经发出去了,接收地址留的邮箱,暂时查不到收件方的真实身份,不过对方帮石东风做事,没有他授意不会直接把照片泄露出去,石东风现在人在公司,各方面还在交涉,暂时还算安全。 至于打人嘛,石东风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缠着周季找你麻烦,不过周季未必愿意掺和,我们那位周老闆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好在不是傻子,既干不出自毁利益的事,也不会为了蚊子血挖掉硃砂痣。” 迟鸣:“……” “两边综合来看,石东风表面上会拿打人这事做文章,让公司罚你,私下却会用照片做筹码直接要挟,开的条件八成是主动解约。”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照片不会泄露出去,迟鸣听到这,居然松了口气。 “石东风能混到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周季这位靠山,如果他这次执意要把你赶走,即使成功了,靠山八成也会跟他翻脸。”沈丹青似笑非笑,“跟聪明人相处总是比较容易,可惜石东风空长了一个脑壳,脑子却都煳在了屁股上。” 迟鸣:“……”画面太美他拒绝脑补。 沈丹青:“暂时就是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尽管去睡。” 迟鸣仿佛听到了沈丹青的言外之意:尽管去睡,反正醒着也帮不上忙,这种需要多方周全的精细活计不适合你这种粗人。 可能沈丹青觉得他比石东风好不了多少,脑子也是一层空壳。 迟鸣倒是想睡,但毫无困意。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个人睡不着就只能看看剧本,但现在有了宠物,睡不着的时候,就多了一种选择,撸鸟…… 凤鸣小区是个老小区,叔叔阿姨们睡得早,七号楼早就黑成一片,只有702还亮着孤灯。 灯光隔着窗帘透出薄薄一层。 十几只东方角鸮蹲在防盗网上,很不自然地站成一排。 东方角鸮,俗称猫头鹰,是一种并不常见夜行勐禽。 左起第一只角鸮身材比其它同伴大了一圈,威风凛凛地挺胸抬头瞪着大眼,似乎是个队长,它看着窗户,慢慢把脑袋歪向右侧,试图透过那一丝窗缝儿看进屋里。 在它身侧,第二只角鸮比着它的动作,也把脑袋歪成一模一样的角度,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动作整齐划一,好像用脑袋玩着一出击鼓传花的游戏。 本来可以很完美的,可惜末位的角鸮左右不分,脑袋使劲往左一甩,正跟旁边那只撞上。 “咚——!” 两只角鸮同时受到惊吓,头顶双角羽毛炸开,立成一个炯炯有神的“v”字。 然后像传染似的,从右到左,每只角鸮都在头顶立出一个大“v”,一直传回队长那里。 队长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抖动那一撮v形羽毛,紧张地原地摇了片刻,然后意识到并未发生危险,率先冷静下来,捋了捋毛,把头顶的v字抹平,令脑袋又变回端庄大气的球形。 “咕——” 队长叫了一声,其它角鸮从左到右依次转头看它,明黄色的眼睛像玻璃弹珠连成一线。 队长举起双翅,指着自己头顶,比了个类似戴帽子的动作。 角鸮们眨眨眼,十脸懵逼。 于是队长从自己身上拔下一根鸟毛,又叼着它放到隔壁角鸮头顶。 这次效果显着,角鸮们动作统一地晃了晃脑袋,喉中发出心领神会的咕声。 “咕咕——” 队长又叫两声,以身作则,从翅根处啄下一根新换不久的羽毛。 其它角鸮有样学样,片刻功夫,每只鸟都自行薅了一根羽毛叼在嘴里。 “咕咕咕——” 队长身先士卒,飞到空调排水管处,把自己那根羽毛塞进玻璃和排水管之间的窄缝,再振翅一推,让它掉进屋里。 …… 第二天早上,迟鸣在窗前发现了满地鸡毛。 这些毛出现得毫无道理,迟鸣只能强行解释,也许昨天有黄鼠狼进来,在他屋里吃了个鸡。 也可能是鸟。 攻略上说,家养鹦鹉不能跟野生鸟类接触,以免感染病毒。 虽然不知道这些羽毛是从哪里来的,但本着宁可错杀的原则,他立刻把羽毛清理干净,还喷了三遍消毒液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14页 在他做这些时,他家鹦鹉却蹲在保温箱正中央,一副想跟全世界绝交的姿态,身边气压低到几乎形成黑洞。 此时它身上穿了一件“连帽卫衣”,是迟鸣昨天闲着无聊给它做的。 迟鸣对此颇为得意,还专门写了个分析报告。 主题:如何让秃顶小鸟重拾自信? 分析:1人靠衣装,鸟靠鸟毛,可购买宠物服装或假髮弥补缺陷。 2网购速度较慢,不如尝试自己动手。 工具材料:洗干净的旧袜子、剪刀、医用胶带。 做法步骤:1找一双黄色旧袜子(颜色符合品种属性)。 2把袜子剪短,保留脚跟部位作为兜帽雏形。 3多开几个窟窿。 操作记录:1把开好洞的袜子套在鹦鹉身上(主意动作轻柔,不然它会咬你)。 2调整位置,让鹦鹉露出眼睛和嘴(注意要尽量遮住头顶)。 3把翅膀和爪子从较小的窟窿里掏出并放好。 4继续整理位置,用医用胶带把尺寸不合的位置贴好固定。 心得体会:考虑问题要更加周全,菊花位置需要提前开洞,不要等穿好之后再开,鹦鹉会非常不配合,如有必要最好戴上手套操作。 ps.六崽属狗,咬人很疼。 迟鸣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宠物主人的角色,并完美地照顾了自家鹦鹉的自尊心。 他甚至在鹦鹉看不到的时候才在网上查找资料。 对“秃头怎么办”的课题进行了科学细緻的分析,并且综合考虑了时间和材料限制,暂时性的放弃了制作假髮这一选项,充分利用废旧材料,亲自给鹦鹉制作衣服,效果完美地遮挡住了大部分裸露皮肤,短期内弥补了鹦鹉的身体缺陷,并防微杜渐地防止了鹦鹉产生童年阴影。 他当然想不到,自己对小秃毛那么好,小秃毛居然还要跟他生气。 这也不怪迟鸣,毕竟他在生活细节上一向不怎么精緻,对自己都是瞎jb凑合,自然无法解读自家宠物的细腻心思。 早上,打扫完毕,迟鸣无事可做,又刷起了微博,几个关键字还是无甚亮点,只是有个八卦大v更了一条新博,提到了最近将要开拍的ip剧《学霸王妃》。 这剧原着是前几年一部大热的网络小说,讲女主从万人迷的古代王妃穿到现代做学霸的故事,今天虽然没有当时那么火热,但开拍的消息一出,还是引起好大一波热议。 八卦大v贴了个九宫格,前三张都是已经定下的女主人选——当红女星江澄心的美照。 接下来的图放了几位男星,不指名不道姓,图也故意选了模煳不清的版本,最后凑版面的第九张图上白底黑字写着:赌一把男主。 关注剧集的吃瓜群众都知道,为了给剧集造势,制片方跟某综艺合作,决定把候选男主凑起来做几期节目,但候选名单至今还未公布。 八卦大v玩得一手好套路,猜谜的回覆很快就刷了几万。 有粉丝在评论区断定倒数第二张图是迟鸣,这条评论被点了几十个贊,后面还有技术帝上了对比图…… 迟鸣也是服气,就这gv画质,估计他亲妈都认不出来,粉丝果然火眼金睛。 但就目前所知,这部剧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硬要说的话,就是公司有意帮石凌风拿下这次男主。 前几年江澄心刚出道还不红的时候跟石凌风搭过戏,中间闹过一段绯闻,如果这次再演对手戏,就有大好机会可以再炒一波热度。 石凌风这次找他麻烦,是不是跟这部剧有点关系? 说不好,这种事得让沈丹青分析。 迟鸣继续刷博,忽然发现热搜上有个没听过的名字进了前五,而且热度还在飞速蹿升。 #阎玖# 谁啊? 这名字自带一股微妙的苏和中二,而且莫名的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且就在最近。 点进话题,就看到一张图片高高挂在那里。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他支着下巴坐在窗边,微微眯起双眼,视线对着镜头却又没看镜头,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刚刚睡醒。 阳光斜照进来,整个色调看着非常温暖,但少年身上有种特殊气质,让阳光也显得有些冷清。 迟鸣认出来了。 他立刻翻出昨天的行李,找到那块用雨伞换来的手帕,果然,在角落里用白色绣了两个行书小字:阎玖。 好,知道了,你叫阎玖。 所以你为什么会上热搜? 迟鸣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扫了一眼其它关键词,果然看到“火灾、病重”这一类的字眼,话题也是关于阎玖。 这个靠着颜值霸占热搜的年轻人,同时还是鼎鼎大名的已故企业家阎辰冥的独生子,阎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早有人在图下爆料,说阎玖人设逆天,如果往回追溯的话,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是国内同龄人中的首富,而且甩了第二名几个数量级。 只是他从小身体极度不好,从未在公众面前高调露面,今天突然爆红也不是因为颜值或财力,直接理由是因为病危。 据可靠消息,阎玖所居住的疗养院在七夕当晚发生火灾,他虽然并未受伤,但很可能受到了烟雾影响,导致病情失控。 第15页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阎玖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高烧引发心力衰竭,从送医到现在还没出过急救室,根据他以往的身体情况推断,他很可能熬不过今天。 国内股市还未开盘,但随着消息不胫而走,阎氏集团在海外的股价已经暴跌三成,这件事先是在海外引起一波热议,又经过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身在□□的吃瓜群众一睁眼,就知道了阎玖这个名字。 大家先是惊唿好帅好帅。 然后又尖叫土豪土豪。 最后了解过来龙去脉,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迟鸣拿着手帕看了又看。 在他身后的保温箱里,小秃毛努力伸长脖子望向屏幕,似乎有些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理解来一发吗? 第6章 阎玖2 “咚——” “咚咚——” 小秃毛用嘴巴敲打保温箱的玻璃,终于成功引起了迟鸣的注意。 迟鸣看它的动作,脑子里突然蹦出几个字。 “点头如捣蒜,知道吗?成语。” 小秃毛:“……” 它换了个姿势,重心后移,抬起爪子往玻璃上踩。 “以卵击石,知道吗?还是成语,”迟鸣走过去,隔着玻璃看它,“怎么了儿砸,你想出来?” 小秃毛嘴巴再敲一下玻璃,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叫声爸爸,帮你开门。” 小秃毛抬起头,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片刻后,沖迟鸣叫了一声。 “诶,真乖。” 迟鸣把小秃毛抓出来揣在身上,一边胡乱给它挠痒一边继续刷博。 小秃毛在迟鸣的魔爪中腾挪躲闪,一双黑亮眼睛始终看着手机屏幕。 迟鸣把有关阎玖的信息翻过一遍,最终回到首页,又看了看那张照片。 小秃毛很不老实,嘴脚并用地在迟鸣衣服上爬。 迟鸣:“别闹。” 小秃毛非但没有不闹,还顺着迟鸣胳膊蹭到手边,伸过头去叼他手机。 迟鸣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存了照片,把手机放到一边,腾出双手把小秃毛合进掌心,前后左右封死它挣扎的余地。 隔了一会儿小秃毛才从手指缝儿里把脑袋挤出来,沖迟鸣叫了一声。 “好玩吗?” 小秃毛用更大的音量叫了一声。 婴儿会用哭声引起父母注意,雏鸟不会哭,在有需求的时候,它只能乱叫。 教程说,要善于发现宠物的需求。 迟鸣仔细观察小秃毛,果然发现它显得特别着急,这种急切感如果放在人类身上……迟鸣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迟鸣:“崽,你是……想拉屎吗?” “……”小秃毛用力踩了迟鸣一脚。 “等等等等,先忍一下!” 迟鸣快速扯了一堆手纸垫在自己身上,再把小秃毛放在纸上,“现在行了,憋不住你就直接拉吧。” “……”小秃毛头顶胎毛直竖,毫不客气地啄了迟鸣一口。 一回生二回熟,迟鸣已经被这秃子啄得没脾气了,反而在想:小动物的需求无外乎就是吃喝拉撒,既然不是拉撒,那就只剩吃喝了吧? 可是小秃毛早上才吃过奶,到现在还不足一个小时。 攻略上说雏鸟要少食多餐,但也不至于一个小时就饿了吧? 迟鸣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补充一点新鲜教程。 视频里,一个小学生捧着自家鹦鹉示范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个简单的方法判断什么时候给奶鸡餵奶,这里这个位置,就是脖子下面,胸口这里有一块软软的皮,这个位置就是嗉囊,奶鸡会把食物储存在这里慢慢消化,大家注意观察嗉囊,如果餵食时间还没有到,但是嗉囊空了,就可以再餵一顿,相对的,如果餵食时间到了,但嗉囊没空,就还可以再等一等,这里要注意一定控制好奶温和浓度,奶太稀吃不饱,奶太稠不消化,温度低容易素囊炎,温度高有烫伤的危险……” 迟鸣对着视频摸了摸小秃毛的嗉囊,居然已经空了。 那就是要吃奶了? 他先把它放回箱子,去准备奶粉,这次特意多放了一些。 过程中小秃毛在箱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看迟鸣一眼。 隔了一会儿,它似乎想到什么,头顶的胎毛终于不再紧绷,整只鸟也淡定下来,原地等着迟鸣。 迟鸣发现,小秃毛这次吃饭乖得出奇,配合着他的动作叼住针管,大口大口把奶粉吞到肚里。 跟之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仿佛不是同一只鸟。 就在一小时前,迟鸣餵奶时小秃毛还左摇右晃,时不时要甩一下头,弄迟鸣一身奶粉点子,偶尔抓它抓得不舒服了还要咬他一口,再不济也得拿爪子蹬他几下。 这次却完全没有,简直安静如鸡。 因为之前每次都要弄撒一些奶粉,所以迟鸣在调配的时候都会预留几毫升让它浪费,但这次一滴没洒,超量的奶粉吃进肚子,小秃毛胸口立刻鼓起了一个壮观的大包。 记得教程上说,不能餵得太饱,会消化不良。 第16页 迟鸣:“……” 之前不是挺难搞吗你突然这么乖巧干嘛? 餵少了还能再补,多了总不能让你吐出来吧! 迟鸣小心地把秃毛儿放回箱子,有点不放心地在旁观察。 只见小秃毛找了个位置坐下,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吃撑的肚子,表情凝重,似乎自己也很担心会活活撑死。 迟鸣在玻璃上敲敲,试图引起小秃毛的注意,但小秃毛并不理他。 迟鸣又想到一个成语:吃干抹净。 他给沈丹青发信息:我崽今天吃奶不吵不闹乖得出奇,但可能吃得太多,现在不动了,会不会有事? 沈丹青:等我过去看看。 半小时后沈丹青过来,跟小秃毛隔着一层玻璃进行眼神交流。 迟鸣有种错觉,这一人一鸟之间的气氛不大正常。 迟鸣:“沈丹青你会鸟语?” 沈丹青:“英语专八,怎么了?” “没什么……”就不该给你机会装逼。 片刻,沈丹青收回视线,“吃太多了,保险起见最好检查一下,刚好我认识一些兽医朋友,可以替你带去看看。另外,你可能有兴趣知道,曾小唯刚去公司找傅满了。” 迟鸣:“她一个人?” “意外吗?小姑娘倒是不怂,但要对付石东风和皮条满……”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儿子就交给你了,哦对给它取名字了,按脚环来的,就叫六六。” “你就知道是六六不是九九?” “都行吧,反正就叫六六,你抓它时候小心点儿啊,这崽咬人忒疼。” 迟鸣前脚刚出门,小秃毛就用嘴巴顶开保温箱门,双翅背后,神色凝重地提腿迈出门槛。 沈丹青:“听说你今天特别乖巧,吃饭也格外积极。” 小秃毛跳到迟鸣的笔记本上,给自己开了个文档,爪子在键盘上左右腾挪,踩出一行字来:不吐槽你会死吗? 沈丹青眯起一双桃花眼,“刚两天,连口头禅都会了。” 小秃毛白他一眼,又敲四个字:说说情况。 沈丹青:“我找人打听过了,这次网上倒是一点都没夸张,那边就剩一口气吊着,医生都说他求生意志格外顽强,明明已经油尽灯枯,但就是不肯好好去死,可能是钱太多了,没花完实在捨不得咽气。” “……” 小秃毛指了指自己鼓成球的肚子。 “没听过吗?一口吃不成胖子,就算你现在把自己灌成水桶,等效果到他身上,尸体也已经凉了。” 小秃毛愣了一瞬,随即低鸣一声。 “连续使用空间术会产生强烈波动,你玩瞬移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把阎玖害死?” 小秃毛:“……” “我之前怎么说的?是不是叫你好好吃饭?猥琐发育别浪没听过吗?哦对,你确实没听说过,毕竟过去的十几年里,你都只是颗蛋,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中文会有笨蛋这个词了。” 小秃毛继续打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死。” 小秃毛头顶胎毛打了个激灵,手足无措地在键盘上走了几圈,在记事本里走出一堆乱码,片刻后,它头顶的胎毛蔫吧下来,可怜兮兮地望着沈丹青。 “卖萌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小秃毛思考片刻,认真地再敲一句:我知道错了。 沈丹青知道这位小少爷从不向人低头,今天也算看到了一出奇景。 要知道适可而止。 他从储物柜里找出一个粉丝送给迟鸣的生肖玩具——胖成球的母鸡怀里抱着一堆小鸡,每一只都有不同表情。 把其中一只拿掉,再把小秃毛放进那个空出来的位置。 …… 今天的沿海市格外闷热。 私立华瑞综合病院门前围了一群记者。 华瑞医院常有明星光顾,被记者围观并不少见,但今天多了一出奇景,保安居然比记者还多。 两百多名保安把守医院各个出口,可谓水泄不通。 记者和保安表面上势不两立,私下却在讨论同个话题。 “死了吗?” “还没。” “死了吗?” “据说快了。” “还没死吗?” “有钱真好。” …… 华瑞医院急诊部位于三号楼,占了8、9、10三层。 平时这里安保已经非常严格,今天更是把第十层单独隔离出来,所有人员进出都要经过严格排查。 阎玖此时就躺在位于十层的icu,浑身接满各种监测仪器。 十几名医生在病房内站成一圈,即使空调温度很低,头上依然渗出一层薄汗。 所有人都看着病床边的屏幕,浅绿色光点轻轻闪动,勾出的波浪线正随着病人的心跳而上下起伏。 从昨天夜里开始,这根波浪线已经非常微弱,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它早就应该耗尽能量,却依然微弱地波动着,就像躺在那里的病人一样顽强。 七十岁的蔡主任从阎玖十岁开始就是他的主治医生,几乎每年,他的专业素养都让他做出判断:这孩子活不过两年。 第17页 但十几年过去,当年的男孩儿长大成人,虽然根本无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却从未放弃抗争,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蔡主任当然希望阎玖好好活着,却也说不出类似“加油,再多坚持一下”这种话,这些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孩子经歷过什么,从各种意义上讲,死亡对这孩子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随着时间推移,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徵已近乎枯竭。 那个绿色光点在屏幕上每跳一次,都好像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临近正午,医生们难免有些睏乏,仪器却在这时亮起红灯。 病人突然心跳异常,唿吸急促。 医生护士忙成一团,虽然全力以赴地努力着,心里却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病人已经不行了。 这会是最后一次抢救。 十分钟后,光点在监测屏上画出刺眼的直线。 护士:“十二点二十一分,病人唿吸停止。” 蔡主任检查完瞳孔,重重嘆了口气,摘下口罩宣布:“大家都尽力了,我很遗憾……” 就在这时,护士惊叫一声,“蔡主任!蔡主任快看!” 众人回头,只见那个代表心跳的光点居然动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所有人屏住唿吸,眼看着那根细线艰难挣扎,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居然在几次跌跌撞撞的尝试之后,又恢復了正常频率。 有人轻声惊唿:“这怎么可能!” 唿吸装置垂在一旁。 病人缓缓吸一口气,张开双眼,迷茫地望着白晃晃的屋顶,好像要穿透阻隔,看向外面的晴空。 阎玖:“蔡爷爷……我好像,又没死成。” 话语在病房迴响,声音像碎了秋末的浮冰。 作者有话要说:  把3、4、5章修了,不影响主线但情节改动挺多…… 算了下字数修改完多了四千多字 抱抱各位小天使,送一个小秃毛的傲娇吧唧=3= 第7章 阎玖3 下午一点。 华瑞医院。 以正门为中心,一阵骚动在人群里盪开浪花。 后排的年轻记者举着相机张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终于……那个啊?” 片刻后,骚动的波浪沸成一锅开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直到年轻记者冲动地大喊一声:“什么?没死?!!!!” 是的,没死。 那个被全世界下了死亡通知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面对採访时,医生们都表示很为病人感到高兴,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有种刚被颠覆了三观的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是不是学了假医? 记者:“形容一下你现在的心情?” 医生:“懵逼……啊不对不对,奇蹟,嗯,是生命的奇蹟!” 最新热搜关键词——奇蹟。 阎玖只是躺在医院,就又收穫了一堆标籤。 奇蹟boy。 不解之谜。 给我一张帅脸,我能diss生死。 …… 进化论说人类是猴子演化来的,祖先们安全地住在树顶,身体里就没配备抬头看的基因。 烈日下,医院急诊楼顶层有个模煳的人影,毫无保护措施地坐在护栏上,一双长腿偶尔在空中摇晃一下,就这么一副肆无忌惮的仿佛要跳楼的姿态,楼下几百号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异常。 人影身旁放了一只生肖公仔,圆润的母鸡造型,怀里还抱着一窝鸡仔。 其中有一只鸡仔画风不太一样,身上穿了袜子做的衣服,还斜挎了一个指节那么宽的背包,包里塞满了某种灰绿色的种子。 鸡仔每隔半分钟就摸出一颗种子,放在嘴里嘎吱嘎吱,然后吐出种皮。 “等去病房就别再吃了,没地方给你乱扔垃圾。” 十楼,护士门忙着整理病房,推开隔断,把原来的三人间变成单人间。 等检查结果覆核完毕,阎玖就会从icu转来这里。 房门动了动,一个身穿医生制服的男人从外将门推开,径直走到刚整理好的床边。 一屋三四个护士,却好像没人发现他的到来。 床头有个放杂物的柜子,一米高,上面摆了水晶花瓶。 瓶子里没有花,只插一根青翠的竹枝。 男人把花瓶向前移动些许,腾出空间,把手中的生肖公仔放到桌上。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羽毛——七寸长,明亮的橙红色,只在尾端勾一圈金边。 男人用羽毛代替食指,比了个噤声手势,然后轻轻松开羽毛。 羽毛在空中打了个圈,稳稳地落在公仔身上,先是发出一层淡淡的红光,然后连同公仔一起隐去了身形。 这时,男人衣袋中的手机响了。 护士长抬起头,“谁啊?怎么不调静音?” 几名护士纷纷检查自己的手机,却没人看到有陌生人从她们身边经过,也没注意到房门开了几秒,又再次关闭。 迟鸣给沈丹青发信息:我崽怎么样了?医生给它检查了吗? 沈丹青:轻微消化不良,医生让留下调养一晚,明天送回。 第18页 迟鸣:那行,我也跟你汇报一下,公司今天的情况……非常神奇。 沈丹青:? 迟鸣的词彙储备本来就不怎么丰富,对那种情况,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词。 这一天仿佛是场剪辑错位的电影,前半部伦理剧,后半部荒诞剧。 早上,迟鸣刚到公司就听说曾小唯已经跟傅满谈了一轮,现在正躲在十四练习室里。 十四练习室是用会议室改的,空间小,设备旧,老师带团训很少用到这间,练习生们却很喜欢躲在这里偷偷努力。 可能小房间更容易让人觉得安全。 迟鸣在走廊上就听到练习室里的音乐——公司为女团出道准备的主打歌《泡泡阳光》,一首特别活泼轻快的曲子。 颇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练习室门有点老旧,还用记号笔写满了努力奋斗的标语。 房门上方挂了个手工做的免打扰牌,上面写着“未来巨星练习ing”。 迟鸣跟那些女团练习生交集很少,但知道她们一直非常努力。 所以他非常反感某些经纪人不但不珍惜这些努力,还总要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式,毁掉一颗颗珍贵的初心。 迟鸣不太会跟年轻女孩儿沟通,虽然打了一路腹稿,还是很紧张地在门前多站了两三分钟。 敲门时,他听到助理姿凌在里面回道:“抱歉我们有点事情,等会儿再来行吗?” “曾小唯在吗?我是迟鸣。” 片刻后,两个女孩儿一起过来开门,曾小唯今天戴了眼镜,而且低着头,碎发遮着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她朝迟鸣鞠了个躬,“师兄。”然后对助理说:“姿凌姐谢谢你,我能不能跟师兄单独谈谈?” 助理一脸不放心,抬头反覆打量着迟鸣。 迟鸣有种错觉,对方似乎像防狼似的防着自己,再看旁边的曾小唯,虽然努力放松,但整个人也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紧张。 对了,这两位女孩儿都是新人。 迟鸣:“你叫姿凌对吗?进公司有多久了?” 助理愣了下,忙补上漏掉的寒暄,“迟哥您好,对我叫王姿凌,叫我姿凌就行,来公司时间很短,三个月零一周,刚过试用期。” “好的姿凌,就一句话——”迟鸣墨锋似的眉毛轻轻一挑,“你迟哥我,只喜欢男人。” 助理显然没想到这个不熟悉的艺人会突然出柜,愣得比之前还要明显,然后慌乱地补救道:“哦,好!这很正常!” 迟鸣笑了笑,“请帮我保密。”虽然这事在公司根本不是秘密。 助理:“哦,好,一定!” “那我能跟曾师妹单独谈一下吗?” “好,没问题,你们慢慢聊,我先去,那个,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 迟鸣发现这小助理非常聪明,即使他挑明了取向让她放心,她还是用饮料给自己留了个余地,待会儿八成会在门口守着,如果自己真的是狼,她可以随时进来救场。 曾小唯:“师兄……我们,进屋说吧。” 迟鸣应了声,走进练习室,在一排座椅上找了张离门较远的坐下,把离门较近的位置留给曾小唯。 他有意识地减少主动权,以避免这姑娘更加紧张。 曾小唯关好房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而且一路低着头,走得越近速度越慢。 剩最后一米时,她忽然停住不动,眼泪“嗒”地落在地上。 迟鸣事先准备好的词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到有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掉泪,还是瞬间忘了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安慰:“曾小唯,你先别哭……” 这话就像自带法力,刚一出口,曾小唯就“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曾小唯崩溃地整个人蹲在地上,“我……真,真的,很喜欢看你……看你演戏,真的,我真的,昨天,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迟鸣不会安慰人,笨嘴拙舌地试了几句,反而让曾小唯哭得更凶,最后只好作罢,在她旁边席地而坐,不加打扰地等她哭完。 大约半小时后,曾小唯逐渐止住了哭声,用迟鸣递的纸巾狠狠擦一把眼泪。 “师兄,你,你放心吧。”她抬起头,长长吁了口气,“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那瞬间迟鸣觉得,女性身上果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韧性。 柔弱的表象下,自有一番坚守和担当。 相比之下,傅满和石东风就像两坨草履虫。 午饭过后,迟鸣被叫到会议室约谈,一同出席的还有曾小唯、傅满、石凌风,以及两位公司高层,其中包括周季的堂叔,一向以严肃刻板着称的周信仁先生。 座位被精心安排过,实木会议桌横在中央,只有迟鸣和曾小唯坐在左侧,剩下几人按次序坐在他们对面,颇有种审理犯人的气氛。 过场铺垫说了十来分钟,终于渐渐进入正题。 “各位领导也知道,我跟小迟之间有些误会。”石凌风鼻子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配合这话来,就是聋子也能听出,是些什么样的误会。 第19页 但不论他们私下有什么过结,甚至打架,都不该拿出来在领导面前逼叨,否则会显得很傻很幼稚,又很没分寸。 石凌风这话只是做个引子,接着就说:“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所有捕风捉影都不会变成确有其事,所有误会都有解释清楚的一天,但是……有些东西,清清楚楚拍下来了,就不会那么容易辩解,也不会那么容易消除。” 到这里才是正文。 傅满接着说:“就在今天早上,我邮箱里收到一份文件,由于事件严重,我已经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各位领导,但在这里还是简单解释一下,这份文件来源不祥,内容是一组偷拍的照片,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两位艺人。其中一位已经确认了,是坐在我们面前的新人曾小唯,在进一步解释之前,我想先作为经纪人问一问你,曾小唯,你知不知道在合约期内,你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曾小唯:“知道。” 傅满:“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对我说的?” 曾小唯:“有。” 傅满:“很好,那你先自己交代,犯错误并不可怕,怕的是没有悔过之心。” 曾小唯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捏紧的拳头,朝所有人鞠躬行礼。 “傅哥,还有各位领导,首先,我并没有违反禁止恋爱的规定,我可以保证我是单身,其次,我要承认错误,傅哥一直交代我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千万不能喝酒,但我总觉得自己酒量还行,就偶尔偷喝。比较严重的一次是上周六的晚上,我想着难得休息,就约了朋友出去喝酒,而且喝得很醉,连怎么回的家都完全不知道了,这样非常不好,也非常危险,我已经深刻地知道错了,也希望各位领导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迟鸣敏锐地注意到了“上周六”这个关键点,那天他还在剧组,最后一场戏一直拍到深夜,根本没时间跟任何人偷情。 傅满哼了一声,胸腔的肥肉给哼声加了不少共鸣,“小唯,我刚说了什么来着?悔过之心知道吗?我现在再说一个词:诚信,做艺人,能力不够,没关系,可以学,可以努力,但没有诚信,这是人品,艺人艺人,不要觉得‘艺’字在前,就可以忽略最重要的人品。” 曾小唯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傅满:“各位领导,既然小唯不说,我这个当经纪人的就得负起责任,替她把话说了。前面提到过,有人往我邮箱里发了一份照片。”他重重地嘆气,“这份照片所拍的,正是曾小唯,以及一个成年男性。他们……在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 他说话时,很刻意地瞥了迟鸣一眼,又说:“从发过来的照片上,并无法看到那个男人的正脸,但发件人明确告诉我说,这个男人,是公司的一位艺人……曾小唯,你还那么年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在这里坦白地告诉我们,谁是那个艺人?” 曾小唯颤抖着站起来,“傅哥,不可能的,我那天只是去喝酒了,真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是朋友把我送回家的。” 傅满瞪了曾小唯一眼,转头看领导时,却又立刻换上不掺假的笑容,“小唯是我带的艺人,我肯定第一个不希望看到这种事,但各位领导也已经知道了,发件人向我们提出要求,要公司为这两人的丑闻支付高达两千五百万元的赔偿,否则就要把照片发到网上……这件事非常恶劣,不管是经济还是名誉方面,公司都不能承受这样的损失。” 曾小唯抖得厉害,却在强撑勇气,“各位领导,还有傅哥,那天我喝醉了,我不谨慎,我真的非常抱歉,但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您也说照片上看不到正脸,也许是伪造的呢?” 傅满笑了一声,像是早就等她说这句话。 他站起来,从身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对曾小唯说:“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我为了给你一次机会,这些照片,我之前从来没有没给任何一个人看过,但是小唯,你要是还不知悔改……” 傅满“呲”地一声,撕开了文件袋。 照片从袋中露了个角。 曾小唯立刻绷不住了,站在原地就开始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傅满!”迟鸣立刻起身,“有种直接冲着我来!你要安什么罪名我全都认了!你他妈给我把照片放下!” 傅满暂时停了手,石凌风却阴涔涔来了一句,“哟,还挺痴情呢,真是痴男怨女。” 话没说完,石凌风直接从傅满手上拿过档案袋,“哗哗”几声把照片全数抖了出来。 12寸的大幅照片从桌面一直散到地上,反射着会议室的冷光,像许多枚破碎的冰片。 石凌风撒完照片,自信满满地并不低头去看,而是盯着迟鸣快意地说:“各位领导猜猜,照片上的男人会是谁呢?” 五十岁的周信仁全程黑着脸,本来就坐得笔直的腰身在照片撒下时很嫌弃地向后撤了几寸,犹豫片刻后,他才捡起面前的照片。 周信仁眉头皱得很深,本就不大的眼睛缩成一条细逢,好像不愿意让污浊的画面脏了自己的眼。 片刻后,他放下手上的照片,又拿起另外一张。 第20页 接着,他站起来,俯视满桌满地的艷照。 周信仁气得腮帮颤抖,“你,你跟我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石凌风嘴角咧得快要上天,“是啊迟鸣,你还不快来解释一下?” “我说的是你!还有你!”周信仁抓起照片甩到石凌风和傅满脸上,“你们两个!给我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什么!” 剧情转得太快,连迟鸣也觉得猝不及防。 他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照片,只见上面拍了两只……鸭子? 再看向稍远一点的照片,则是两头狮子。 然后第三张,是两只大象。 这些照片有一个共同特点:拍照对象都是野生动物,且每种动物一公一母。 更重要的是,它们正在进行那种创造生命的和谐运动…… 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石凌风拍的照片全部被人换成了动物世界,而且看样子,他跟傅满竟然对此事毫不知情。 第8章 阎玖4 娱乐公司从来不缺八卦精神。 从艺人到经纪,从行政到助理,甚至清洁阿姨都似乎比普通人多长了几只鼻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嗅到猎物的味道。 今天下午,从厕所到阳台再到茶水间,总有人小声讨论什么“眼睛有问题”,“脑子坏掉了”,恍如公司瞬间转型,不做娱乐而改做医疗。 九楼9019,石凌风的专用休息室门窗紧闭。 空调开到18度,他只穿一件短袖坐在沙发上,不断渗出的汗水还是泡花了脸上的粉底。 文件袋摆在全透明的圆桌上,照片绕着袋子围成一圈正圆。 石凌风低声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像中邪似的,把所有照片收成一叠,仔细看一遍,然后又依次摊开。 然后,今天第27次,他拨通了某个号码。 十几声后对方才接,不等石凌风说话直接开口道:“哥我求求您了,放过我了成吗?能说的我都说了,您老再打一百遍我也憋不出别的词儿啊。” 石凌风咬着手指,在屋里走来走去,“你再把照片,给我发一遍,就最后一遍。” “哎呦哥哥啊,您半小时前就说最后一遍,我这可又给您发了十几遍了。” “再发一遍,必须是我昨晚给你发的照片,一定一定不能搞错。” “哥您这是逗我?我都跟您解释一百遍了,您交代的事儿,我不敢瞎几把煳弄,那照片儿您发过来我立刻就存好了,还做了备份,您要我怎么解释您才信啊?照片儿可是您自己亲手拍的,我根本看都没看,原封不动地来,原封不动地去,完璧归赵,真的我求求您了啊,再发最后一次,您要是再不满意,我立刻把钱退了行吗?” “我就要你一句实话,照片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哎呦我艹,我特么,我能做什么手脚?就算我想做,照片儿本身总不能瞎几把扯淡对吧?你自己看图片信息,拍摄时间相机型号修改记录全特么在那儿吶,都是你自己拍的心里没点儿数吗?行行行算我倒霉行了吧,照片,我再发一遍,钱,我也立刻给您转回去,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谢谢!” 片刻后,石凌风私人笔记本上的加密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 照片不管数量格式还是拍摄信息都跟他印象中对得上号,但居然没有一张清楚,全都自带打码效果,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算了,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石凌风选了一张照片,列印出来,叫傅满带助理进来看图。 “描述一下你面前的照片。” “请问这是性格测试吗?” 这助理跟石凌风不熟,突然被叫过来有点摸不清底细,心说这测试有点难啊,怎么一来就给人家看动物小黄-片呢?真是的,动物也会害羞的好吗?不过卧槽河马的那啥可真jb大啊…… 傅满:“你就只管说,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助理斟酌了一下措辞,“这张图是一对情侣在野外,用……行动,表达,它们的爱情。” 石凌风忽然眼睛一亮,“图上是一男一女,没错吧?” 助理:“也可以这么说……但可能用一公一母会更合适吧。” 石凌风脸色立刻垮了,“我他妈让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你他妈扯什么淡!” 傅满:“石哥你冷静点,冷静。” 助理被吓到了,立刻改口,“石哥对不起!我看到两只河马在野外交-配!” “滚!” 傅满把助理送出门,交代几句让他别多嘴,回屋后把门锁好,一张胖脸立刻挂不住了。 “石哥……这事儿……” 石凌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都是串通好的,你再找人,从公司外面找,再试。” 傅满都快哭了,“石哥咱们都找了十个人了,每次结果都一样的,别再试了行吗?我……我有点儿,有点儿怕啊……咱们别是中邪了吧?” 同一张图,只有他跟石凌风能从图上看到模煳的人影,其他不管换谁来看,都只能看见一堆动物。 中邪都是轻的,简直见了鬼了! 第21页 一下午的时间,关于石凌风的八卦已经发酵成了高度酒。 大家纷纷议论:公司某一线明星口味清奇,居然酷爱动物黄-图。 而且据说这位明星对动物图已经痴迷到了一定程度,连开会也要随身带着,结果不小心掉出来,刚好被公司领导撞个正着。 晚上,沈丹青到迟鸣常去的健身房找他,当头就是一句,“听说公司今天特别热闹。” “是,就我下午跟你说的,简直神奇,满桌的动物世界,看得咱们王爷脸都绿了。” 迟鸣上身依旧是宽松的跨栏背心,但刚做完力量训练,皮肤上覆了一层薄汗,每一块肌肉都好像自带高光。 沈丹青微微眯起眼打量他,“身材真好。” 要不是两人很熟,迟鸣简直以为自己被他撩了,“沈丹青,你是要勾搭我吗?” “我可不敢。”沈丹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猜我听说了什么?” “关于石东风的?” “关于王爷。” 艺人们喜欢给公司领导起外号,在周家这个商业帝国,周信义自然是皇帝,长子周伯云是太子,周季是普通皇子,他堂叔周信仁则是王爷。 沈丹青:“咱们这位王爷身体不好,平时不太管事,但对这些乌烟瘴气一向反感,这次石东风叫他出面,本来是想利用他这种性格好好治你一次,没想到搬石头砸脚,自己反倒被王爷盯上,我猜他往后这段时间一定过得非常刺激,没工夫再来惹你。” “反正解决了就行,我就该怎么拍戏还怎么拍戏。” “狗子自己没追求,铲屎的就得多操心。”沈丹青毫无预警地说,“我最近打算签个新人。” 槓铃“duang”地一声落下来,迟鸣一脸猝不及防。 “这么突然?”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 沈丹青手下本来就有几个不错的艺人,且他有个习惯,一段时间只专心带一个艺人,等人完全成长起来之后才会再挑选下一个,这个周期一般在一年左右,只是在迟鸣这里破了规矩,他保姆似的带了迟鸣三年,却不见什么起色。 这会儿沈丹青说要带新人,迟鸣忽然有种自己这只狗子太没用即将被铲屎官遗弃的错觉,甚至看到一大张表情在眼前乱晃:你外面有狗了什么品种的你说! 沈丹青起身看向窗外,“现在还是计划,只有五成把握。” 迟鸣忍不住跟过去,“哪个新人啊这么牛逼?” 沈丹青勾起嘴角,“巧了,你刚好见过。” …… 沿海市,华瑞医院住院部。 值班护士们今天刷博刷得特别勤快,凡是看到有人替阎玖祈福,都要上去点个赞再走。 “我们玖玖这回彻底火了一刚。” “你们看见没有,那个‘阎玖sama后援会’简直不要脸,粉丝都几十万了,玖玖一直在咱们这边治病,就算开后援会也该咱们开啊。” “一下子就比明星还火,可惜玖玖身体不好,要这些也没用啊。” “玖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车姐照顾着呢,前所未有的稳定一刚。” “前所未有……” “很吓人的好不啦,都说是迴光返照。” “乌鸦嘴!” “友尽!” “我赶快再转几个蜡烛……” 自从阎玖从icu出来,身体状况就可说是难以置信的好,别说他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就是以前身体状况稳定的时候,都没像今天这么好过。 凡是负责照看他的医生护士,所有人都喜忧参半,喜的当然是病情好转,忧的则是无法相信,就算用奇蹟两个字瞎几把解释过去,也无法从病理上分析原因。 而不知道他好转的原因,就也无法知道他会不会再次恶化。 今晚护士长车姐亲自在阎玖病房门外守夜。 其实本该直接守在病房里,但阎玖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刚从icu出来,他家管家白叔就开启了全陪模式,只要不出情况,就用不着她们这些护士。 晚上九点钟,车姐忽然听到阎玖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敲门进去居然发现电视开着。 四十几寸的屏幕在黑暗中投出一块长方形的亮影,而阎玖坐在床上,竟然在看电视。 车姐紧张地走过去,“玖玖啊,怎么不睡觉呢?” 阎玖轻轻侧过头,“不困。” 车姐深吸一口气,像听了什么天大的奇事,她知道阎玖嗜睡,以前经常坚持不到食堂做晚饭就已经困了,她们得提前给他准备好食物,以便他早点休息。 “真的不困吗?不是因为哪里疼或者不舒服吧?就是单纯的不困?” 阎玖:“睡不着。” 车姐看向管家白叔,虽然叫他叔,年纪却不算大,是一个面目清雅的三十岁男人。 白叔立刻明白了车姐的意思,“您放心,不会让他看太久的。” “那有问题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 阎玖随便换着节目:世界盃、综艺选秀、电影、电视剧…… 第22页 然后暂时停了下来。 白叔尽职尽责,“玖爷如果想看古装电视剧,我这里有一份高分推荐名单,您现在看的这部《桃源青丘劫》评分不太高,看它有些浪费时间,不如试试这个《霸道龙王的小娇妻》怎么样?评价都说好……” 说话劳神,身体不好的人自然话不会多,像阎玖这种更是一整天也未必能说三句,白叔这几年一直贴身照顾他,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沉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逼成了话痨。 阎玖给了个眼神让白叔闭嘴,继续看这部据说评分不咋样的《桃源青丘劫》。 三俗仙侠剧,人和狐狸谈恋爱。 而且是个公狐狸。 电视上,狐狸渡劫后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远远看到猎人就提前幻了人形以防危险。 待猎人离开,他脱去衣服,赤着上身在林中寻找出路,结果一不小心撞见了女主…… 阎玖点了暂停,神色冷淡地看着那个不穿衣服的公狐狸,然后十分轻微地,勾了勾嘴角。 “身材不错。” 白叔莫名打了个冷颤。 他家玖爷这是怎么了?请不要用这种中年猥琐大叔的语气说话好吗! 片刻后。 阎玖问:“叫什么?” “您是在问这个狐狸精吗?他的名字叫展清秋,谐音就是那个桃源青丘劫的青丘,评论里已经有人吐槽过这个点了,说是强行点题……不等等,您是问演员吗?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位演员一直都演这类角色,非常普通,演技不行人也不火。” 阎玖轻轻扫了白叔一眼,白叔自觉关闭评论模式,进入答题模式,“迟鸣——迟迟无法出名。” 作者有话要说:  热成狗啦,汪汪汪! 第9章 阎玖5 阎玖做了一个梦。 目所能及全是黑色。 黑的树丛,黑的草地,黑的蜻蜓掠过黑的水面,水波散开,跃起一只黑的鲤鱼…… 水边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黑长髮黑面罩,黑风衣上缀满黑色铆钉。 阎玖看不到他的脸,却很清楚他在审视自己。 许久后,男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双形状极美的眼睛,瞳仁深邃绯红,瞬间把整个世界烧成一片火色。 他慢慢走近,问道:“你认错吗?” 阎玖忽然有种很烦很厌倦的感觉,好像这场景已经重复了百遍千遍。 “不。”他答。 那人微微弯起眼睛,“好,那我们明天再见。” 破晓时分,病房的夜灯按时熄灭。 白叔在床边守了一宿,就算再尽职尽责,这会儿也忍不住要打个小盹儿。 床边小桌上,花瓶里的水轻轻盪开一圈波纹,接着竹叶不自然地晃了一晃。 一行脚印从桌面延伸到床上,踩着白色的被子一路走到床尾,然后又翻过重重阻碍,艰难地爬上窗台。 十一只东方角鸮在窗外排成一行,为首的队长“咕”了一声,率先扎好马步。 接着,角鸮们按照体重顺序,在队长头顶叠起一座十层高塔。 “咕咕——” 它们动作整齐划一,把脑袋左转180度,一起用嘴巴卡住窗户缝隙,共同用力将其打开。 风吹着窗帘轻轻摇动。 阎玖醒了。 借着微弱的晨光,他看到有个模煳的黑影在窗台上……扭动。 是老鼠吧。 而且是很胖那种。 它在经过窗缝时明显被卡了一下,然后用力挤挤挤,耽误了几秒时间才成功出去。 窗外传来“咕咕咕”的叫声,十几对翅膀同时打开,看不清的鸟影在窗外排成一排。 接着“唿”地一声劲风起,一个黑影忽然俯冲落到窗边,略一停顿,又拍开两米宽的翅膀,盘旋沖入天际。 “白叔。”阎玖戳了戳管家的鼻子,指向窗外,“有只金雕。” 很快,值班护士都听说了这一连串的离奇事件。 首先是阎玖说早上在窗外看见了金雕。 别说沿海市从来没发现过野生金雕,就算有,也不可能一大早就飞来医院晃悠,唯一的解释是她们玖玖当时还没睡醒,一脸懵逼的样子一定超级可爱。 其次是病房的窗户。 从护士到护士长,所有人都清楚记得关了窗户,可它却不明原因地开了。 更奇怪的是,阎玖病床前的小桌上多了一个玩具——生肖母鸡造型,怀里抱了一群小鸡,本来应该是五只,但被人动过,拿掉了最里面的那只。 就在小鸡空缺的位置上,居然落了一层……稻谷皮? 公仔不可能平白出现在病房里,但监控并没拍到任何可疑人物进出,护士长也说昨晚值班时没见过那个母鸡。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通过窗户潜入病房,并送了阎玖一个(不完整的)公仔。 护士a:“可能这人穿了蝙蝠衫?所以我们玖玖把他看成了大老鹰。” 护士b:“不是金雕吗?” 护士c:“老鹰,金雕,有区别吗?” …… 夜凉很快散尽,刚九点,太阳已经开启烧烤模式,照得木质窗框几乎冒烟。 巨大的双翼切开阳光,在窗帘上投下醒目的黑影。 第23页 此时沈丹青正坐在自家吧檯悠闲地吃着早饭,就听窗外一阵凌乱的风声乱拍,夹杂着降落时鸟爪摩擦窗棱的声音。 他只抬了抬眼皮,整个人依然悠闲地过分,金色餐刀切下一块重奶油乳酪蛋糕,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先喝半口红茶,再继续享用美食。 窗台太窄,金雕降落后几乎没做停留,只长啸一声,就再次起飞离开。 十一只东方角鸮却在窗棂站成一排。 夜行鸟类和太阳有仇,队长困得几乎原地晕倒,却还是强打精神,用力“咕”了一声。 其它角鸮立定站稳,朝沈丹青齐刷刷地歪了下头。 沈丹青挑了挑眉毛,猫头鹰不愧是鸟界奇葩,连打招唿的方式都如此逗比。 他端着茶杯走到窗边,隔着双层的防弹玻璃和十一只猫头鹰对视。 队长十分懵逼地又“咕”了一声,脑袋从左直角转成右直角,算是双倍的问候。 沈丹青却还是站着不动,丝毫没有给它们开窗的意思。 队长又反覆行礼几次依然没能成功,只好瞪着一双睏倦的黄眼,委屈巴巴看向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那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薄薄一层灰尘上却明显印了一对脚印。 红色光芒闪了一瞬,接着淡光像碎金箔一样散到风中,秃毛小鹦鹉的身形自光中逐渐显现,它穿着一件不敢恭维的卫衣,肩上还抗了一根比它整只鸟还长两倍的羽毛,红色,只尾端勾一道金边。 只片刻,那根羽毛就从前端开始,化作了一道无形的火焰,消失在炎夏烈日里。 沈丹青喝了一口茶,隔着玻璃说:“是要我帮你开窗呢?还是你再瞬移一次?” 小秃毛抬起翅膀,在空气中勾勾画画:道过歉了,再提,友尽。 沈丹青笑着过去开窗,角鸮队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头上薅下一大撮羽毛,毕恭毕敬地送到小秃毛面前。 “咕——” 沈丹青抿着嘴,“噗”地笑了一声。 身穿乞丐风卫衣的小秃毛面无表情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子,然后一个侧踢,把队长踹飞出去。 其它十只角鸮颤抖着“咕”了一声,然后不等小秃毛亲自下脚,自己就学着队长的抛物线,把自己抛飞出去。 小秃毛跳进窗子,顺便瞪了沈丹青一眼。 沈丹青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锁,“保证不提。” 他把小秃毛带进屋,跟那些甜点一起放在吧檯上,又拿了自己的平板电脑,解锁后放在小秃毛的面前。 小秃毛并不客气,直接踩上去,一副要把平板当成跳舞毯的架势。 沈丹青:“是我的错觉吗?你比昨天胖了。” 啃了一夜“瓜子”的小秃毛用翅膀比了一下腰围,它虽然看不到自己腰已经粗得和身高一样了,但也觉得袜子卫衣确实比昨天显紧。 头顶的胎毛高傲地抖了抖,它对自己的努力成果有点满意。 沈丹青:“在医院待了一晚,有没有什么感想?” 小秃毛在平板上蹦出四个字:你是对的。 “那是当然。”沈丹青用金色餐具挑起一块蛋糕,“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身体状况会对他产生直接影响,而且影响效果跟距离成正比。” 小秃毛用翅膀托起下巴,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要尽可能待在一起,办法我已经想好了,请刘半仙出马,这次把你卖给阎玖。” 小秃毛白了沈丹青一眼,打字:不去,让他过来。 “也不是不行。”沈丹青吃下蛋糕,话题忽然一转,“把艷-照换成动物世界,不得不说,你很有创意,但居然就为了这种事多用一次瞬移?” 小秃毛沉默片刻,这次打字不小心碰到了大写模式。 他抬脚踩了个“z”,然后是“h”…… zhinengwokan。 ——只能我看。 沈丹青心说你这秃子怕不是想砸了我的饭碗。 两厢对视,气氛一度有些微妙。 这时忽然有电话铃声响起,沈丹青看一眼屏幕,直接开了免提。 迟鸣的声音一听就刚睡醒,“沈丹青,我儿子呢?” “昨天不是说了?在医生那里。” “还没好吗?今天能接回来吗?要不行你把医院地址给我,我给我家秃子带点奶粉过去,那么长时间,它早就该吃奶了,医生再靠谱毕竟不是亲的,别再给它乱吃东西,还是我这进口奶粉吃着放心。” 沈丹青瞄着小秃毛说:“不是已经取了名字叫六六了?” “它现在又听不见。” 小秃毛:“……” 迟鸣:“你别答非所问行吗?哪家医院?” 沈丹青:“一大早就找我要鸟,你是闲着没事做了?” “闲个jb,昨天看剧本看到三点。” “这批本子你不是都看完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就董奶奶给我那个本子,昨晚仔细看了,真心喜欢,特别喜欢,差点儿都看哭了,但我演不了啊,不能毁了人家的故事,这事儿得跟你商量一下,你能找到合适的人吗?最好给董奶奶推荐一个。” 第24页 沈丹青思考了半分钟,微微眯起眼睛说:“你现在收拾一下,换上正装,四十分钟之后下楼,我开车过去接你。” “去哪儿?” “当然是去见董女士,送上门的大腿都不好好抱住,我这经纪人也就该辞职了。” “……”迟鸣拿着空针筒晃了晃,“那我儿子呢?什么时候去接?” “你把奶粉带上,再备个保温杯,我等下先去接它,再去找你。” “那接到之后你先给我拍个照吧,我看看我家秃子长毛了没。” 放下电话,沈丹青问小秃毛,“要不要我帮你买几瓶生髮药水?” “……”小秃毛黑一张脸,兇残地吃光了桌上的蛋糕。 半小时后,迟鸣一身西装笔挺站在梧桐树下,在等沈丹青的十分钟内,收穫了几十个大妈的亲切问候,还给其中大部分留了签名。 老年舞蹈队张大妈说:“小迟好好干,张姐把你签名都珍藏着呢,已经八十张了,等回头凑够一百我裱起来,等你红了拿去卖钱,去那个嘉德拍卖,卖它几万回来。” 迟鸣还能说什么呢?除了保持微笑,只能觉得有梦想果然了不起吧。 沈丹青的座驾就像他这人一样,骚包的正红色,百米外也能一眼认出。 见车子过来,迟鸣跑了几步迎过去,上车后理都不理沈丹青,直接满车厢找他家秃毛小鸡。 说来也奇怪,他一直没养过宠物,也觉得自己没有那种铲屎官的基因,但自从养了小秃毛,他整个人都父爱泛滥,一晚不见他家秃子就有种难以形容的焦虑。 他甚至开始相信刘半仙是对的。 养鸟当然不可能架起什么鬼的鹊桥,但培养了爱心,自然能够收穫爱情。 小秃毛被沈丹青放在一个小型外出箱里,箱子全实木制作,一看就是贵货。 迟鸣:“儿子快谢谢你沈叔叔,带你看病还给你买那么好的礼物。” “美死你。”沈丹青无情地说,“从你余额宝扣。” 迟鸣:“……” 餵完奶,迟鸣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沈丹青,我们去谈工作,带宠物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丹青没有回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医生说雏鸟必须三个小时一喂,吃少了不爱长毛。” “那以后进组拍戏怎么办?我儿子这么小能寄养吗?” “当然是走哪带哪,既然养了就要负起责任。” “……” “明天给你找个助理。” “……” 迟鸣把小秃毛揣进怀里揉搓,“儿子你脸可真大,你爸苦了这么多年,还是沾你的光才用上助理。” 小秃毛一嘴咬在迟鸣手上。 你,才,脸,大。 作者有话要说: 需要爱需要呵护需要么么 第10章 阎玖6 沈丹青这人不怕热,车里空调总是不够凉。 迟鸣在后座看手机里存的剧本,每隔一会儿就要叫沈丹青把空调再打低一点。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抬头都刚好撞见沈丹青在看自己。 终于,在车子开进沿海市时,迟鸣忍不住嘴贱了一把,“你今天总看我,是终于get到颜值了吗?” “你只要别太放飞自我,想get不到也挺难的。”沈丹青嘴角勾着一抹淡笑,“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看起来很帅,却不招人喜欢。” 迟鸣外形条件很好,属于那种九成直男看到都会羡慕的好皮囊,但就像沈丹青吐槽的,帅归帅,却不撩。 俗话说子不嫌父丑,迟鸣凑到小秃毛面前,“儿子你说,爸爸帅吗?” 小秃毛抬头看他,露出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然后慢慢慢慢地转过头不再看他,大概是在用行动表达嫌弃。 迟鸣觉得自己简直没救,连亲儿子都不pick自己。 他假装自尊心完好无损地整了整衣领,调侃道:“不然怎么会单到现在?可能魅力点加错位置了吧,也难怪喜欢我的都是些中老年观众,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太復古了?不如你跟公司申请一下,带我出国整个容什么的?” “整上天也没用,讨人喜欢是一种天赋。” 迟鸣虽然是个红不起来的十八线,但被自己的亲经纪人这样吐槽心里也是有些不服气的,他只是缺少年轻粉而已,难道来自广场舞的喜欢就不算喜欢了吗? 可惜现实就是热爱打脸,迟鸣刚给自己灌完一壶鸡汤,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董女士明明是他的粉丝,上次还跟他非常愉快地聊了整整一天,但今天多了沈丹青在场,董女士对他的关注度居然立刻降了下去,十句话有八句对着沈丹青。 妆师常说沈丹青有毒,纳米级的会撩,通杀八岁到八十岁男女老少。 今天证明这话果然不假。 抛开说话多少不谈,董女士对他跟沈丹青的态度也有微妙的不同,跟他说话时语气温和客气,却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跟沈丹青却可说是相谈甚欢,两个年龄差超过五十岁的人时不时互相开个玩笑,简直要变成忘年知己。 更牛逼的是沈丹青圈粉办公两不误,只用一个小时就跟董女士达成了共识。 第25页 董女士决定把这个珍藏的剧本交给沈丹青全权负责,而沈丹青会给主演后补迟鸣一年的时间进行准备,再根据表现判断他能否胜任这一角色。 迟鸣小声问他:“这不就等于把你变成制片人了?hold得住吗?” 沈丹青瞟他一眼,没理,转而跟董女士聊起了八卦。 不是娱乐圈八卦,而是周易的那个八卦。 迟鸣:“……” 这人装起逼来真的特别拼命。 董女士亲自给沈丹青添茶,“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周易竟有这么深的见解。” 沈丹青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现场给董女士卜了一卦,还附送风水详解和面相分析。 最后他握着董女士的右手说:“您的姻缘线到这里看似断了,其实没有,人心的力量可以超越时间甚至生死……您最近是不是经常梦到已经过世的先生?” 迟鸣完全不懂这是什么套路,董女士却瞬间红了眼眶,连连点头道:“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真的,我一直觉得那不是一般的梦,是他来看我了对吗?他还好吗?” 沈丹青:“董先生很好,他很欣慰您没有忘记之前的约定,连同他的那份一起,活得多姿多彩。” 几句话不知勾起了什么回忆,董女士痛哭失声,沈丹青很善解人意地把迟鸣拉到后院暂时迴避。 迟鸣一脸懵逼。 “沈丹青你是来真的吗?你居然还会算命?”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认识刘半仙那样的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 迟鸣都不想吐槽,那个告诉他织女爱养鸟的老爷爷确实够世外了,但真的不像高人。 迟鸣:“人家董奶奶都一把年纪了,你这样惹她哭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沈丹青抛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我这是帮她解开心结,说了你也不懂。” 是的,他没谈过恋爱,他不懂,他选择闭嘴。 隔了十几分钟,董女士收拾好情绪,到后院陪迟鸣他们赏花,但话明显比之前少了,谈话方向基本由沈丹青主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聊到了七夕那晚的火灾,说这火查不到起源,烧得邪门,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转向了阎玖。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迟鸣心里就本能似的一揪。 沈丹青就像谈论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说起阎玖的家庭、身体、运势…… 迟鸣心里觉得这论调很扯,但董女士却一边听一边点头,那些不管怎么听都是瞎扯的内容,居然没有遭到任何反驳。 最后沈丹青总结:“我修为不够,只看得出那孩子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必须尽早换个地方才对身体有利,却说不准应该换去哪里。” 疗养院的一众爷爷奶奶都非常心疼阎玖,董女士一听这话立刻坐不住了,“小九真的是个好孩子,您是高人,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就这样沈丹青半推半就地,把刘半仙安利给了董女士,并告诉她阎玖的命数最近处在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上,要想救他,就要在三天内请刘半仙帮他改命。 迟鸣记得上次他去的时候,刘半仙一副很闲的样子。 请他还用三天?一个电话就叫过来了。 谁知当沈丹青给刘半仙打电话,却被一个听起来年纪很小的男孩儿告知:师父闭关修行,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出关。 沈丹青说三天,刘半仙也说三天。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董女士对沈丹青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 宁缺毋滥,沈丹青不再多说什么,只留一句“事在人为”,就又转了话题,跟董女士聊起迟鸣近期可能会接拍的言情剧,还让迟鸣当场尬台词…… 他们在董女士这里只待了半天,这短短时间却颠覆了迟鸣对沈丹青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你刚扯的,关于刘半仙的那些鬼话,是真的吗?” 沈丹青:“要科学,不要迷信。” 迟鸣简直想拿东西砸他,还是看在手头只有小秃毛这么一个不能扔的物件才打消了念头,沈丹青实在太不要脸,自己跟人家老奶奶讲了一上午的怪力乱神,居然好意思说他迷信? 迟鸣冷静了下,决定换个问法:“你还说阎玖现在虽然病情好转,但如果三天内不搬家又会继续恶化?” “你认识阎玖?” “不认识。” “那问他干嘛。” “他天天挂热搜我还不能问一句吗?” “昨天我说过,想签个新人。”沈丹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你猜我想签谁?” “反正不是阎玖。”迟鸣随口一答。 沈丹青眼尾勾起,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他。 “什么!?”迟鸣勐地坐直身子,脑袋险些撞着车顶,“你要签下阎玖?疯了吧你!” 沈丹青不接话,迟鸣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发现他家经纪人还真不是疯子,阎玖这人有钱有颜有热度,签过来绝对一秒红炸天,唯一的问题就只是根本不可能签下来而已。 然而镜子对面,他家经纪人依然笑得神秘自信又撩人。 迟鸣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26页 空气中都仿佛撒发出阴谋的味道。 “儿砸……”迟鸣抱起外出箱,轻声对小秃毛说:“你沈叔叔好像要搞事情。” 小秃毛不知什么时候摘了卫衣的帽子,正用一对烤翅似的光秃秃的翅膀理毛。 它翅膀本来就短,全身上下唯一需要整理的那根胎毛又长得出奇,为了顺利够到胎毛顶端,它不得不摆出一副练瑜伽的姿势,用力低头,同时尽量拉长身体,但翅尖也只能勉强摸到胎毛的三分之二,还剩三分之一丑巴巴地炸着,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颤动。 迟鸣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打开外出箱,把小秃毛捉出来托在掌心。 平时小秃毛总是第一时间抬头看他,这会儿却专注于形象,暂时没工夫理他。 迟鸣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轻轻把小秃毛举高一些,然后慢慢凑过去,捏住了胎毛末端。 拇指食指指腹相对,捻着那根浅黄色的羽毛,小心翼翼地,从末端一直顺到顶端。 炸毛的部分终于平了。 小秃毛却浑身抖了一抖,像石化似的僵在原地,然后它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迟鸣。 迟鸣自以为帮它理得舒服,又要下手再顺一把,却地被小秃毛“啪”地一翅膀拍开手指。 接着迟鸣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家秃子忽然纵身一跃,从他手心直接跳到了座位上。按照身高比例,这相当于人类从四层楼往下跳,更别说它还在降落前做了个180度的转体。 迟鸣怕它摔伤,想去抓它,它却一刻不停地扎到外出箱里,背对箱门,整只鸟在角落里缩成一坨。 从“跳楼”到蹲墙角,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有种自由体操般的顺畅。 “儿砸?”迟鸣伸手过去,在小秃毛背上戳戳。 小秃毛打了个激灵,扭头毫不客气地咬了迟鸣一口。 这次下嘴比前几次都重,在食指留下深深的一个嘴印儿。 迟鸣的父爱受到了不小的挫折,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行吧至少儿子劲头很足,应该没有受伤。 隔了一会儿,小秃毛还是那个姿势不动。 “沈丹青,你看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我就给他撸了个毛,它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哦是吗?那可能是你姿势不对,撸得它不舒服吧。” 迟鸣:“……” 小秃毛:“…………” 作者有话要说:  儿 童 节 快 乐 ! 来自:未成年的婴儿二君。 第11章 假髮秃毛鸡1 “叮咚——” 迟鸣的手机淘宝跳出信息提示,来自一家做玩偶用品的店铺,他下午在那里拍了一顶假髮。 【球球圈のbjd】:亲亲好哦~亲拍的8分小头围阳光黄这批高温丝不是特别好哦,出的效果不太满意,亲亲看一下要不要换个颜色?个人觉得粉蓝两个色出的效果都特别好哦,马卡龙特别少女心! 【不鸣则已】:听不太懂,现在是要蓝色粉色二选一吗? 迟鸣是个天生弯,但日常审美方面却非常直男,衣服都是黑白灰,家具都是本木色,像粉色蓝色那种gaygay的颜色他从来没主动买过。 【球球圈のbjd】:颜色都还有的,就是粉蓝真的效果炒鸡好看哦!亲亲家娃是哪只啊?男孩儿女孩儿?[图片][图片]这是我家两个儿子的佩戴效果,粉蓝我都自留了养了双子~真的超级萌的! 图片上两个十几公分高的娃娃,一样的脸,类似的衣服,唯独发色不一样,一篮一粉。 之前迟鸣给小秃毛选假髮的时候,光想着要配合它的品种来选,玄凤是黄毛,就选了黄色,现在看起来其它颜色居然也很可爱,尤其那个粉色,让人想揉一把。 【不鸣则已】:给我几分钟想想 他给小秃毛拍了张照片,直接用手机瞎几把涂了一通,给它画了两种发色。 果然那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两个少女心的颜色都很适合他家秃毛。 【不鸣则已】:一样来一个,我马上再拍一单,麻烦尽快发货。 【球球圈のbjd】:ok放心吧!哈哈哈相信我绝对炒鸡可爱! 迟鸣今天在路上被小秃毛咬了。 回家之后他仔细反省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是动物的自尊心作祟。 小秃毛本来就没长毛,好不容易头顶有那么四根,还掉了三根,剩下最后一根就像中年男人的头顶发,当宝贝一样供着。 他动手给它顺毛,小秃毛一方面担心最后一根毛的安全,另一方面觉得自卑,所以就炸了毛了——这解释非常合理。 只做一件连帽卫衣果然是不够的。 就像某药酒gg上说的,“真爱他就送他满头黑髮”。 于是,变身慈爱老父亲的迟鸣立刻下单给儿子买了假髮,还有各种专业的鹦鹉用品比如帮助鹦鹉更快长毛的换羽神水,比如增加羽毛光泽的沐浴露,比如增强体质的复合维生素…… 他甚至选出一堆鹦鹉服装加了购物车,等他家秃子以后毛长齐了再买。 除了买买买之外,慈爱的老父亲还加了几个养鹦鹉的微信群,并把自己的手机闹钟增加了八个,准备严格按照沈丹青说的,每三小时餵一次奶。 第27页 自己当了爹才知道为什么那些新晋爹妈都一脸菜色。 这事儿脑补着已经不易,真做起来只会更难。 迟鸣不怕熬夜,但他睡觉实,属于那种一旦睡着就雷打不动的体质,所以直接给沈丹青配了一副他家的备用钥匙,这样万一睡死过去还可以人肉叫他起床。 但这次靠不着沈丹青,得自己想个办法。 三点,六点,九点,十二点,十五点,十八点,二十一点,二十四点。 按照这个间隔,他可以晚上十二点睡,第二天六点起,这样中间就只用起来一次,大大降低了操作难度。 首先闹钟是必须的,但手机音量完全不足以半夜把他闹醒。 于是迟鸣把手机连了蓝牙音箱。 两个低音炮直接对着床头爆轰,就算死人也能给轰到诈尸。 音箱效果跟想像中一样的好,凌晨03:00:07,闹钟只用一次就把迟鸣炸起来了。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老房子隔音差,从他坐起来到关闹钟用了十几秒钟,在这时间里,整栋七号楼的灯亮了一半,大叔大妈中气十足的骂声在楼道里颳起一阵龙捲风。 迟鸣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去跟整栋楼送电影票赔礼,并打算调整策略,明晚试试耳机。 他撑着熊猫眼调好奶粉,小秃毛已经在保温箱里摆好了等吃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三个小时没见,他家秃子好像又长胖了? 像只画了鸟脸的气球。 迟鸣知道自己今天惹到了小秃毛,餵奶的时候格外细心,并且做好了准备,等着小秃毛在吃完之后咬他一口。 结果出乎意料,小秃毛这会儿又是乖得异常,吃完奶不叫不闹,安安静静地窝在迟鸣掌心,抬头用清澈黑亮的眼睛望他一眼,略顿几秒,然后侧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有点痒。 怎么办,好可爱。 心都化了。 迟鸣看到小秃毛头顶的胎毛随着动作晃了晃,忽然很想再给它顺一顺毛,好不容易才憋住没有手欠,把无处安放的父爱化作买买买,又在某宝买了一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进口鹦鹉玩具…… 退出某宝时,迟鸣顺手又看了一眼微信,结果在一堆未读里看到了曾小唯的名字。 发信时间凌晨两点半,也就是半小时前。 这时间找他可能有什么急事。 【vivi腿长一米八】:师兄听八卦吗? 【ming】:? 【vivi腿长一米八】:(⊙o⊙)…师兄还没睡吗?早就听说师兄特别努力,现在还在看剧本吧,我一定要向师兄好好学习!不过这么辛苦要不要听个八卦放松一下? 迟鸣心说不好意思,你师兄刚刚在奶儿子,并没有看什么剧本,但为了不打击你的学习积极性,就不要特意解释了吧。 【ming】:什么八卦? 【vivi腿长一米八】:那我可说了哦,首先一个好消息,我今天凑巧听到一件事,某位傅姓经纪人和某位石姓明星说,前几天拍的照片出了问题,源文件都毁了,不能用了。我很小心地确认过,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确实毁了,所以师兄可以放心了,我告诉师兄是怕他们假装还有照片再找你麻烦,就是……让师兄心里有个底。 【ming】:好的谢谢,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vivi腿长一米八】:我是多亏师兄罩着,对了还有第二件,这次就是纯八卦了,听说某石姓明星今天下午跟老闆单独见面,具体内容不详,但总归不太愉快,吵架声都被清洁阿姨听见了,好了现在说重点,他们谈话到一半,王爷就直接推门进去了,然后也没关门,当着老闆的面,让某石姓明星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ming】:……??? 【vivi腿长一米八】:哈哈哈这个是真的哦,录音都在小群传遍了,让他背核心价值观,他第一句就错了,结果王爷罚他一直背到晚上,老闆全程旁观没有帮忙。 【ming】:……我可能要对王爷路转粉了 【vivi腿长一米八】:还有一个关于师兄你的 迟鸣心说这小姑娘怎么突然这么多八卦,但关于自己的果断还是要听一下。 【vivi腿长一米八】:师兄知道那个学霸王妃吧?之前说要做一个选男主的综艺节目,某石姓明星会参加节目,而且内定了会赢,师兄你可能还不知道,老闆一开始就打算让你也参加节目,所以某石姓明星才会那么针对你……说实话那种节目不上也罢,但那是之前,现在王爷直接发话了,说要公平竞争,也就是说师兄你有机会了。 【vivi腿长一米八】:我真的一直觉得师兄的戏超级好看!师兄加油!我给师兄打call! 【ming】:谢谢师妹,一起加油。 有机会竞争热剧男主对迟鸣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但好jb烦,又要跟石东风对上。 而且那些照片到底是谁做了手脚?听曾小唯的意思,一定误以为是他想了什么办法,但这事他真的毫不知情。 所以是沈丹青吗? 迟鸣想起自己这位经纪人今天那副神棍嘴脸。 觉得一点也不出奇。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需要老中医关怀才能粗长_(:3」∠)_ 第12章 假髮秃毛鸡2 一般来说,有钱人出门总要带几个保镖,阎玖带的却是医生。 第28页 不过三个医生里有两个跆拳黑带,一个散打冠军。 加上管家白叔和司机老马,出门最低配置也要组个六人小团,且还要带着一堆急救设备。 连人带东西堆在一起足有八个立方,别说富豪喜欢的骚包小跑不行,就是弄个救护车都塞不下这么多装备。 于是白叔别出心裁地给他家玖爷置办了几辆房车——航空级金属壳、军用级防弹玻璃,除了外表像普通房车之外,性能差不多就是一辆坦克。 阎玖一直嫌弃白叔用力过勐,但就这样白叔也不能放心,仿佛他家玖爷是唐僧在世,别说出门,大气儿多喘几口都要被满世界的妖精闻到鲜味儿,争着抢着过来咬上一口。 前段时间阎玖身体太差,别说出门,风颳大一点白叔都要撑伞替他挡着,不然这人就像风筝,随时可能飞了。 但这两天不同,自从经过那次抢救,阎玖的身体状况就好到令人难以置信,连主治医生都说,除了体重太轻,基本就是正常人了。 虽然白叔极力反对,但阎玖抢救后只用了一天时间住院观察,第三天就出了院。 到现在又过了两天,他几乎就没回过疗养院,坐着房车满市乱逛,按照白叔整理过的名单,从三星到一星,把沿海市所有米其林餐厅吃了一遍。 白叔一度非常担心,“我建议吃完这家就先回疗养院歇一歇吧,您这样的吃法一点都不利于养生。” 阎玖不到十岁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人生中只有求生,没有养生。 医生的判决金句“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玩点什么就玩点什么”他已经听了十年,倒是想吃想玩,但身体太差,连谨遵医嘱都无法做到。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当然是选择放飞自我。 阎玖心大,吃遍米其林还不算,到第三天,已经把目标定在了特色小吃上。 他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还要买个棉花糖来啃啃。 忍了几天的白叔终于憋不住一腔忠心,一把抢过棉花糖说:“玖爷,您这样是不对的!好不容易身体好了,应该再接再厉早日康復啊,您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阎玖面无表情,形状漂亮的嘴唇以最小幅度开启,语气却与形象不符地强硬,“混吃,等死。” 白叔像偶像剧里勇于失恋的男二号,张开双臂,大字型挡住阎玖去路,“您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医生都说您身体特别稳定,简直是医学奇蹟,您不能浪费奇蹟啊,快别再吃吃吃了,我帮您约了十个专家会诊,您今天无论如何都得选一个去。” “不去。” 阎玖说话依然不带表情,倒不是他性格高冷,而是习惯于用最省力的方式生活,天长日久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大写的懒字,说话懒,做表情也懒。 白叔用力提了口气,看样子又要憋出一吨长篇大论,阎玖懒得听,就难得多说几个字来堵他,“如果医生有用,还要火葬场来干嘛?” 白叔急得冒汗,“不看医生也行啊,董奶奶不是给您介绍了一位能人异士吗?刘半仙这人不是招摇撞骗,我去查过底细,他是真的有几把刷子,在圈里排得上前十名,而且我真的觉得,我们有必要尝试一下,万一不行也没有任何损失,但万一成功了呢?您这次能度过危险期已经是医学奇蹟,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创造一个命运奇蹟呢?” 阎玖不理他,转头又买了一个棉花糖,这次选了西瓜味。 绵密的糖丝在口中融化,带着清爽的果味渗入每个味觉细胞……阎玖不知道别人嘴里的棉花糖是什么味道,但他曾经失去味觉,能再度品尝味道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奇蹟。 不能贪心。 先定一个小目标:吃喝玩乐愉快等死。 不过他吃喝玩已经体验得差不多了,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再乐一乐。 比如学一学富二代该有的样子,包个看着顺眼的明星。 五米外的街角围了一小群人,时不时传来一阵骚动。 “好准!怎么做到的!” “真的好准!太厉害了,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啊?” 阎玖动作慢慢地,扯一口棉花糖,含在嘴里看向人群,因为围观的多是女性和儿童,以他的身高可以一眼看到内圈。 有个叼着菸斗的长鬍子大叔站在人群中央,身边摆了一棵盆栽的小树,树顶挂了个木盒,里面放着上百张彩色卡片,盒子上方站着一只十分花哨的鹦鹉。 阎玖这几天很随性,没计划没目的,遇到好玩的就停一停。 只见人群中有个孩子上前两步,奶声奶气对那只鹦鹉说:“你好。” 鹦鹉回一声:“你好。” 孩子接着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鹦鹉点点头,从木盒中叼出一张卡片,上面是个大写的y,接着又叼一张,上面是拼音的“ang”,鹦鹉叫了一声:“yang。” 小孩子把嘴张成o型,鹦鹉继续叼卡片,先是“x”,再是“in”。 “xin。” 人群中爆出一阵低唿,长鬍子大叔手中那杆造型夸张的菸斗在阳光下转出一道弧光,描金的四方神兽依次进入观众视野。 他清了清嗓子,“yangxin,生于草木丰沛之时,木易杨,草头芯,小姑娘,你叫杨芯。” 第29页 这孩子年纪小,大约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具体怎么写法,家长却忍不住用力鼓掌,“厉害了,简直神了!能不能帮我看个手相?” 长鬍子大叔一抬菸斗,示意稍安勿躁,烟杆子在掌心盘绕一圈,正正指向阎玖所站的位置,“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凡相遇必不错过,年轻人,你来一下。” 阎玖反正闲着,就过去看看。 他穿过人群,淡定地咬一口棉花糖,与长鬍子大叔对视却并不说话。 “物极必反。”长鬍子大叔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年轻人,你刚刚经歷过一次极端,直接从谷底来到山顶。”他用鞋尖在地上点了两下,“你所站的高度决定你所看的广度,这是一个十年不遇的机会,你要看清楚、想明白,是去到另一座山,还是原路返回。” 这些话似是而非,阎玖其实并不很感兴趣,他等长鬍子大叔把话说完,就看向树顶那只鹦鹉,“我叫什么?” 鹦鹉立刻低头去叼卡片,本以为又是一些拼音组合,谁知这次叼了数字。 是一张9。 长鬍子大叔并不像之前那样一本正经地解名猜字,而是微微一笑,仿佛很有默契地跟阎玖对视一眼,然后叼起菸斗,去收拾那些道具。 旁边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出来清场,“抱歉各位,师父临时有事,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有缘再见。” 人群很快散去,阎玖有点懒得动,就原地站着,一边吃糖一边看大鬍子打包。 最后,他把做把手用的江米棍也全部吃完,随口问了一句:“贵姓?” 他问话时没指定对象,长鬍子大叔却背对着他答:“免贵姓刘,朋友们抬爱,经常叫我一声半仙。” 一直在旁警戒的白叔:“!!!” 刘半仙???? 是他想的那个刘半仙吗?要不要这么巧啊! 这人不是在闭关吗?怎么能在路边搞杂耍呢? 肤浅的白叔,觉得算命和杂耍的区别完全在于是否带了动物。 刘半仙缕了一把鬍子,嘴唇上下咂咂,吐出一口烟圈,“大隐隐于市,闭关在市井。” 关键词:闭关。 白叔一脸激动地抓住刘半仙双手,刚要开口,却被刘半仙用菸斗拦了一下。 他指指阎玖,“我跟这年轻人有点缘分。” 言下之意是跟你没什么缘分。 白叔自觉闭嘴,就听刘半仙说:“年轻人,送你两个字:‘随心’。” 阎玖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眼尾细微的弧度却显出一丝笑意。 这位大叔有点意思,废话不多,而且“随心”两个字完美符合他现在的态度——随心所欲,混吃等死。 白叔:“就……两个字吗?”怎么跟董奶奶说的不太一样? 刘半仙高深莫测地一笑,“随缘。” 阎玖示意白叔包个红包,自己朝刘半仙略点一下头,走了。 随心随缘,他决定再去吃一碗拉面。 拉面店很日式,进门只有几张小桌,一个长条的吧檯。 阎玖在吧檯坐下,白叔在左手边落座,三个医生中的两个黑带在右手落座,剩下那个站在后面放哨。 正对吧檯挂着一台老型号的电视,正播放某档美食节目。 主持人手里拿着面粉筛,象徵性地抖了几下,“说到甜品,各位吃货会想到什么呢?提拉米苏?巧克力布朗尼?草莓拿破崙还是香草舒芙蕾?亦或者近来超流行的马卡龙呢?如果可以足不出户就品尝到地道的法国甜品,各位小哥哥小姐姐会不会有兴趣呢?现在好消息来了,明天开始将在酒仙店举办国际甜品交流赛,超过三十位曾经获得米其林三星的甜品师将会前来参赛,评委除了资深美食家还有许多当红明星,我们会全程直播赛事,各位吃货小哥哥小姐姐快来扫下屏幕下方二维码关注公众号,参与答题我们会抽选出一百位幸运观众,把您最喜欢的一款甜品直接送到家里……” 阎玖给白叔递了个眼色,白叔假装没看见,“我觉得我们应该正式请一下刘半仙,三顾茅庐的典故您也是知道的,这次我们要显示出充分的诚意,深入跟他聊聊,我以前不信命,但今天我……” “明天。”阎玖打断白叔,指了下电视屏幕,“过去。” “过去哪儿?比赛吗?您是要去现场观赛吗?不合适吧,要去酒仙店可不算近啊,而且影城人多口杂环境乱,不安全的,而且刘半仙那边……” 阎玖:“贊助,换个评审。” 白叔自动在心里把阎玖的意思补充完全:馋,想吃甜品,想作为评审去现场吃刚出炉的甜品,但不是明星也不是美食家怎么办呢?砸点赞助,换一个吧。 同一时间,迟鸣收到一个取件通知,前几天挑选的假髮终于送过来了。 但不等他下楼去拿,就接到了沈丹青的电话。 “明天有个通告,本来安排了石东风,但他暂时去不成了,全公司够格当花瓶撑场面的艺人就你最闲,所以换了你去。” “什么通告?” “一个号称国际级的甜品大赛。” “能带我家秃毛儿去吗?” 第30页 “原则上不行,我找助理帮你偷渡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日更, 感觉早晚要秃…… 第13章 假髮秃毛鸡3 酒仙店影城东三区——“盛世长安”。 国内首届国际甜品交流赛第一场将在这里举行,吐司网和主办方合作,将把比赛过程做成节目《你好啊,甜品》在网上播出。 做节目少不了噱头,既然叫国际交流赛,自然要突出国际感,既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又要博大精深有有内涵,节目组特意选了影城最有特色的几个区域进行录制,从长安到金陵,从隋唐到民国,憋着劲儿要给观众一场视觉味觉双丰收的盛宴。 且每个环节还准备了美食故事,让明星评审团真人演绎我国甜食发展史…… 昨天沈丹青说得潦草,迟鸣到了这边才明白为什么节目组会选上石东风,这次不是单纯来吃吃吃卖个萌就可以的,还得演演演。 古代故事占了重头戏,所以选人必须hold得住古装。 说全公司够格充场面的人里迟鸣最闲这话有点夸张,但除去完全没碰过古装的和一吃就胖的,档期合适的演员确实找不到第二个人。 三伏天扮古装简直是360度无死角的随身桑拿,还好第一天的剧情是穿越,迟鸣只要打扮帅帅的,在“长安城”里逛一逛街,吃几口传说中的隋唐美食,再努力做出好吃到炸裂的表情就可以了。 八点四十五分,化妆间里只剩迟鸣和妆师胡小宝两个。 胡小宝,外号胡包包,是公司有名的买包狂魔。 她拿着定妆粉在迟鸣脸上胡乱刷刷,“我迟哥辣么帅,其实完全可以素颜出镜,要不说公司妆师都爱给你画呢,省钱啊真的,粉底眼影高光全都省,尤其高光,我迟哥这高鼻樑能当整容模板。” 两人很熟,迟鸣这会儿心思不在这里,就也不跟她客套什么,随口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九点钟要准时给小秃毛餵奶,沈丹青安排了助理把小秃毛带进来,但现在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助理还没有到。 打电话也不接,发微信也不回。 “哎迟哥你手怎么了?”胡包包看迟鸣用手机才注意到他手上有五六道细细的划痕,“哎呀我心好痛哦,我迟哥的手这是怎么了?跟女朋友打架了?” 全公司都知道迟鸣喜欢男人,但调侃时还是会强行把他掰直。 迟鸣:“跟我儿子打架。”昨天给小秃毛试假髮挠的。 “咦——?卧槽心好痛哦,我都没脱单,你居然有儿子了!说好要做全公司最后一只单身狗的呢?迟哥你变了。” “……”迟鸣再次拿起手机,“等会儿再跟你扯皮,现在没空,我儿子找不着了。” 胡包包捧着心口一脸难以置信,片刻后终于回过味儿来,“迟哥你儿子是只猫吧?” 迟鸣示意她先别贫,助理终于给他来电话了。 “迟哥迟哥你在哪儿呢?我偷渡成功了哈哈哈,快给个坐标我去找你。” “化妆间,等我给你开个位置共享,我儿子乖吗?闹吗?怎么混进来的?” “乖,不闹,迟哥别急,我马上就到。” 今天可能有雨,空气格外闷热,一开门就觉得衣服发沉,但迟鸣着急,还是放着空调不吹,站在门口等助理过来。 胡包包也跟过来,“哥你把猫带过来了???”这操作也太骚气了,他迟哥果然是连石凌风都敢正面刚的霸道总攻。 片刻后,助理背着个大号保温包跑过来,“迟哥我机智吗?装成外卖小哥了哈哈哈。” 胡包包:“外卖不用过安检吗?有只猫一下就扫出来了啊。” “哪有猫?”助理说着跟迟鸣一起进了化妆间,把保温包取下来打开,从中拿出一个大号的打包盒。 迟鸣:“……” 胡包包:“???” 助理:“真的迟哥你得夸我,特别机智,我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他把打包盒打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饭菜香味。 盒子很大,里面分了三格——分别放着通心粉、蔬菜沙拉,还有一只光熘熘的胖鸟。 且胖鸟身下还垫了一片假草。 助理:“迟哥快夸我快夸我,完美cos白煮鹌鹑,别说安检,就算直接看都看不出这里有只真鸟。” 迟鸣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点紧绷——憋笑憋的。 实在想笑,但怕笑出来又伤了小秃毛的自尊。 胡包包本来没看出那是一只活生生的小鸟,直到小秃毛抬起头,生无可恋地抖了抖身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胡包包直接笑得蹲在地上,“不行我能笑一年哈哈哈哈——!” 迟鸣捂住小秃毛的耳孔,回头瞪了胡包包一眼,“控制一下你自己,动物也是有自尊心的。” 结果胡包包笑得更加勐烈,魔音乱舞,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迟鸣不得不把小秃毛连着打包盒一起端出屋外,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一只鹦鹉解释人类这种生物的种种奇怪行为,只能尴尬灌一壶鸡汤,“人类会用笑声表达喜欢的情绪,刚刚那个阿姨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很喜欢你所以……” 第31页 小秃毛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蹲在打包盒里一动不动的样子依然是只白煮鹌鹑。 迟鸣差点破功大笑,只能仰头不去看它。 片刻后他决定还是不要骗小孩子,就改口说:“那个阿姨抽风,出门没吃药,你别理她。” 小秃毛头顶的胎毛晃了晃,居然晃出了重影。 等等。 不是重影。 是真的有两根胎毛。 新长出的那根很细,嫩嫩的鹅黄色,只有另一根一半长,尾端的羽管还没完全脱落。 特别可爱。 迟鸣忍不住托起盒子,用下巴在它头顶蹭蹭。 小秃毛像触电似的,两根胎毛微微炸起,迟鸣蹭它,它躲不过,就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不重,不疼,只有些痒。 这时有工作人员路过看到这一幕,心说迟鸣果然不红啊,这待遇差的,连个凳子都没有,要站在太阳底下吃盒饭,简直可怜。 九点了,迟鸣要准时餵小秃毛吃饭,回化妆间时胡包包已经笑不动了,却还是咧着两排白牙看着迟鸣吐槽,“看不出来啊迟哥,这么有父爱呢。” “我也没看出你这么能笑。”迟鸣把小秃毛从打包盒里捉出来,凑近闻闻,原本好闻的奶香味变成了沙拉酱味…… 胡包包:“哎你这是手养鹦鹉吧?我室友也养过一个,虎皮,你这什么品种?” “玄凤。”迟鸣动作熟练地取出保温杯,用温度刚好的水沖好奶粉。 “玄凤?自带红脸蛋儿那种是吧?我见过成鸟,超可爱啊!” “现在也可爱。”迟鸣一听有人夸他儿子,整个人都熨帖了,也不再介意胡包包刚才的抽风,把小秃毛捧给她看,“我儿子,七夕那天养的,名叫六六。” “哈哈哈可爱死了!它怎么那么秃啊?好喜感哦,从来没见过这么秃的奶鸡。” 迟鸣瞬间又不想理她了,餵完奶之后给小秃毛穿好卫衣,戴上假髮,再收进外出箱里。 “我天,你家奶鸡还穿衣服呢?”胡包包是个北方妹子,性格未免豪爽得有点出格,问都不问迟鸣就开箱子要摸小秃毛,还好迟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说:“别乱动。” “让我摸一下呗?好萌好想捏嗷。” “不行。” 胡包包觉得迟鸣简直像个护崽儿的公鸡,识趣的没再惹他那个宝贝儿子,只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哎迟哥你听说了吗,咱们这节目今天突然多来了一个评审。” “没听说,怎么了?”听胡包包的语气,这个评审应该有些特别。 “不知道是哪家的土豪,昨天都还没这号人呢,今天突然就听说多了一个,而且好像不是专业人士,挺稀奇的,回头迟哥帮我留意下呗?” “可以,作为交换,你要帮我看下儿子,其它不用管,别让其他人动它就行,包括你。” “好啦知道了公鸡。” 那边比赛九点半准时开幕,主办方致辞并介绍赛制,因为胡包包提了要求,迟鸣特意在介绍评委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果然听到了关于这位空降评审的信息。 这人很神秘,主办方完全没提他的名字身份,甚至说他不会在比赛现场露面,但选手们所做的每一道甜品他都会进行试吃,然后根据个人口味给出一个评分。 他的评分不会计入正常评审流程,但会选出一位最满意的甜品师,并出资为他开一家个人风格的甜品店。 只听这个倒还不算什么,但最后还附加了一条:店铺地点由获奖甜品师自由决定。 也就是说,可以开在十八线城乡结合部,也可以开在曼哈顿中心。 从各位选手的表情来看,比起获得大赛第一名的荣誉,这个附加奖项好像更吸引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小声嘀咕,这位神秘评审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墙之隔的停车场上,银灰色房车刚刚在预留的车位上停稳。 阎玖身下的软床轻轻一晃。 他睁开眼,掀开窗帘朝外看,“盛世长安”的街道上走着很多古装群演。 这是他第一次来酒仙店影城,第一印象意外的有趣。 白叔立在床边,给阎玖端一杯薄荷蜂蜜。 “玖爷您别嫌我啰嗦,我们今天真的不应该来,这里太乱,而且您昨天夜里又有点发烧,蔡主任也说不建议您在这个时间出门,就算不去住院观察,也应该留在疗养院静养。” “菜单拿来。”阎玖朝白叔勾了下手指,继续透过窗子看外面的街景。 “菜单……您是说比赛流程吧?这里,您看,今天只是开幕和预赛,其实挺没意思,您看是不是先休息一天,至少明天再去评审?” 阎玖昨天说要来当评审,白叔立刻从分公司市场部找了人去商谈,对方一开始还很有原则,说不接受空降评审,但一听说来的人是阎玖,立刻改口表示好好好,只要他愿意多说一些点评来配合节目效果,即使一分钱都不给,也可以帮他留一个评审的位置。 但阎玖是来吃东西的,只想给点儿贊助换个不显眼的位置,然后把每一道甜品试吃一遍,不想真的坐在镜头下评来评去。 经过沟通,主办方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同意了阎玖的要求,他可以全程不露脸,节目组也可以在比赛过程中不公开他的身份,但在节目播出时必须打上他的名字。 第32页 本来节目组只想蹭一波阎玖的热度,没想真的让他出钱,资助开店这事儿还是阎玖自己提的。 目的依然很单纯,是为了吃吃吃。 预赛在盛世长安的盛世剧场进行。 主题是国民甜品,节目组根据事前的网络投票结果,选了中西方各五款共十款最为人们熟知的甜品作为比赛项目,立意在于把最常见的品类做出最惊艷的味道。 甜品师有三小时准备时间和五小时制作时间,评审环节将在傍晚进行,在此之前,迟鸣的明星评审身份只是个摆设,只需要跟节目组在景区拍摄宣传图。 时间有限,为了能赶上中午回去给小秃毛餵奶,他在拍摄时可说抓紧了每一秒的时间,连喝水的功夫都没给自己预留,终于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按计划结束拍摄,回去休息补妆。 一进休息室,他就直奔外出箱,却看到箱子门开着,小秃毛却不见了。 “胡包包——!” “怎么啦迟哥?补妆等下哦,我马上就好。” “我儿子呢?” “在箱子里啊。” “没有。” “怎么可能。”胡包包放下手头工作过来,“是不是躲在垫材里了……咦?真的不见了!怎么可能呢?我检查过好多次,门都是关好的!” 迟鸣已经开始满屋寻找,同时说:“我来时门是开的,有谁来过?” “好多人……但不会的啊,没人去过那个角落,迟哥你别急,肯定不会丢的,我帮你找!” 结果两人一起找了二十分钟,把整间化妆室翻遍了也没看到小秃毛的影子。 迟鸣有些急了,忍不住脑补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比如被老鼠抓走吃了…… “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找找。”迟鸣说完就出了化妆间,但说是出去找,能去哪里找却全无头绪?他家小秃毛那么小,没长毛也不会飞,根本不可能跑开太远。 会不会有人把它偷走了? 还是它不高兴了离家出走? 迟鸣一路找一路问,很快半组人都知道他丢了一只没长毛的鹦鹉,但小秃毛却还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就在绝望的时候,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 “六六——?”迟鸣顺着声音找过去,来到一扇挂着请勿打扰牌的门外。 他正要敲门,就听到里面又传出一声鸟叫,见门没上锁,一着急就直接推门进去。 这间屋子出乎预料的大,迟鸣远远地看到一张大桌,桌上摆了几只白色瓷盘,而在其中一只瓷盘中央,有一只小小的身影。 穿着袜子戴着假髮,全世界再找不到第二只这样的鹦鹉。 同时他注意到桌边坐了个人,手里捏着一支银光闪闪的餐叉。 那一瞬间,迟鸣脑补了传说中的黑暗料理——三吱儿。 如果有人连刚出生的耗子也能生吃下去,那生吃了他家小秃毛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眼看着餐叉越来越近,下意识喝止一声,沖了过去。 就在他距离还剩一米时,前后左右忽然冒出三个黑影。 真的非常突然,他之前根本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 虽然被阻挡了行动,但这时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他看到那支餐叉顶端戳了一颗树莓。 画面似乎变慢,小秃毛用翅膀扶住餐叉,在树莓上大大地咬了一口。 迟鸣:“……” “谁?”阎玖说话时并没回头,而是继续举着餐叉,让小雏鸟享用那颗树莓。 迟鸣没看到对方的脸,张口就答:“我是它爸。” 阎玖这才慢慢转过头,视线在迟鸣身上扫了扫,接着对几个保镖做出放人的手势。 迟鸣立刻走到桌前把小秃毛托进掌心,见它没受伤才松一口气。 他转过视线,这才真正跟阎玖打了个照面。 那一瞬间的感觉非常复杂,好像失了重,整个人有些发飘,又像在坠落,胸腔里特别沉重。 周围的空气被抽走,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失真。 不知过了多久,迟鸣才从失重坠落缺氧的感觉中恢復过来,却还是觉得心慌,指尖发凉。 他听到阎玖说:“我知道你。” 又听到自己颇不正经地回答:“巧了,我也知道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嘤 忙 明天可能不更 第14章 假髮秃毛鸡4 阎玖坐着,挺直的背嵴更显整个人瘦削单薄。 迟鸣本来就高,站在他面前能透过他的衣领看到锁骨。 迟鸣这会儿脑子不太灵光,思绪不知在哪个迷宫里走错了路,居然想问阎玖是怎么知道他的,隔了几秒才找回一些智商,想起自己好歹是个演员。 虽然不红,但脸熟还是有的。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迟鸣终于想起自己是干嘛来了。 “我家鹦鹉怎么会在你这里?” 阎玖睫毛微垂,眼中透着一丝睏倦,语气也毫无波澜,“门口捡的。” 迟鸣心说这个解题步骤跳的有点多吧?“解”之后马上就是答案。毕竟小秃毛神秘失踪,又千里迢迢出现在这么远的地方,他肯定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但阎玖这人就是个大写的冷漠,说话又像洒金,弄得他也不知道怎么问更多细节。 第33页 还是算了。 “那……谢谢。”迟鸣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三个字外加六个点,完美地把天聊死。 气氛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尴尬,白叔凭着对自家玖爷的了解,适时出来解围,“不管它是怎么走丢的,能找到就是万幸,您快把它带回去吧。”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谢谢。”这次只憋出两个字,迟鸣转身时有点即将内伤的烦闷。 “等等。” 阎玖声如其人,冰面一样冷冽,却能削尖了直入人心。 迟鸣又转回去,等他有什么下文。 阎玖的视线像延时摄影中煽动翅膀的蝴蝶,慢慢在迟鸣和小秃毛之间盘旋几圈。 “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白叔在心里默数:八个字,不间断,带一个标点。 “啊?”迟鸣还没被问过这种问题,怎么证明小秃毛是他的? 这不和怎么证明你儿子是你儿子一样玄学吗? 不过…… “别说,还真能证明。”他掏出手机,把购买记录给阎玖看,“看这假髮,就是它头上这顶,家里还有一顶蓝的。” 阎玖嘴角明显地向上一扬。 白叔在心里记录:笑了,今天还是第一次。 迟鸣的视线顺着阎玖嘴唇的弧度,也在嘴角处扬了扬,然后又继续向上,仔细看他的五官…… 这人长得,真特么犯规。 这时听阎玖说了两个字,“卖吗?” 迟鸣:“?” 阎玖的视线落在小秃毛身上,“很可爱,我喜欢它,卖吗?” 白叔继续在心里默数:九个字,三个标点。 “……”迟鸣,“不卖。” “确定?”阎玖那双极美的眼睛微微眯起,配合嘴角的一抹笑意,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迟鸣的语气下意识就软了,“谢谢喜欢,但这是我儿子,不会卖的。” 阎玖换了个姿势,右手支起下巴,看似更加漫不经心,眼神中的睏倦却逐渐褪去,代之以颇有兴趣的专注。 “五千。”阎玖开价。 “你要真喜欢可以去买一只,这鹦鹉叫玄凤,不贵,全部装备加起来也还不到五千。” “一万。”阎玖加价。 “我说了,不卖。” “五万。” “不卖。” “十万。” “不卖。” “五十万。” “……”迟鸣皱了下眉,“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一百万。”阎玖眉梢轻轻一挑,“或者,你来开价。” 白叔在心里默数:十二个字。 迟鸣:“一只鹦鹉,去宠物店买只要几十块,您现在要花一百万买我的?人民币吗?” 阎玖:“或者美刀、英镑,都随你,开价吧,我就想要你这只。” 白叔:“!!!” 十九个字!刷新了一周记录 迟鸣:“……”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贼jb刺激。 阎玖看向白叔,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长度,白叔心领神会,把别在衣襟的钢笔递给阎玖。 阎玖稍微向前倾身,拉起迟鸣的手,翻过来,在他手腕写下一串数字。 “给你一天考虑。” “不用。”迟鸣心中有些起火,“说了,不卖,你就是给一个亿,我也不卖。” 阎玖啪的一声合上钢笔。 “那两个亿呢?” 迟鸣终于发现自己也是个死颜控,虽然心里不爽,但对这张脸完全放不出狠话,他憋了一会儿,直接拿过阎玖的钢笔,也抓住他的手,按在桌上,在手背上就是一通乱画。 “我儿子是在夜市买的,这是地图,劳驾您带着两个亿亲自去挑一只吧。” 说完这些,迟鸣扭头就走。 白叔跟到门边,检查过门确实关好了才回来,“玖爷,您这样不妥,就算真的喜欢那只鹦鹉,也可以选择更迂迴一点的方式,太直白了伤人自尊。” “那也要对方先有自尊。”阎玖玩着那支钢笔,“白叔,娱乐圈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阎玖对这位“迟迟无法出名”印象颇深,如果对方连对宠物都很有原则,那自然也不会受人包养。 试探失败。 可惜了,他本来还想试试包明星的。 白叔却没工夫思考什么娱乐圈的一样不一样,他家玖爷刚刚说了二十三个字,在刷新本周记录之后,又刷新了本月记录。 那个迟迟无法出名简直有毒。 微博迎来了最新的一波热搜。 no.1——神秘评审 迟鸣忙了一下午的录制,休息时刷微博就看到这条热搜。 就像柯南背后白光一闪,他忽然就把几件事串到了一起。 拒绝露面,贊助开店,加上阎玖开出天价要买他家的秃毛儿子。 神秘评审一定就是阎玖。 迟鸣忍不住给沈丹青打了个电话,“说真的,自从你签了我,看人的眼光就没再好过。” 第34页 沈丹青:“火气这么大,谁惹着你了?” “没人,热的。”迟鸣在酒店房间转了半圈,“热搜那个神秘评审,你猜是谁?” “哦?谁呢?”沈丹青表现得似乎很有兴趣,迟鸣却听出其中的套路。 “你早就知道?” “所以是他惹到你了?” “不是惹,但这人跟你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不用想像,只需要他又帅又红。”沈丹青笑说,“倒是你之前都脑补了什么?富家少年勇斗病魔,心灵纯洁纤尘不染?”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的我!更新啦!!!!! 没存稿,每天都是从脑子里新鲜挤出来的剧情! 第15章 假髮秃毛鸡5 傍晚时下起了雨。 花街夜市的老门楼被雨水洗洗刷刷,朱漆红得耀眼。 夜市附近有两所在市里排不上号的中学,身穿校服的小情侣们围在门楼边自拍晒图。 白叔撑着一把大伞替阎玖遮雨,走到门楼边时主动自觉地当起了导游。 “玖爷您看这个门楼,知道为什么下雨天还那么多小青年过去拍照吗?我刚刚搜了附近中学的贴吧,有帖子说下雨天在门楼前面合影的情侣会受到月老的祝福,具体要求是男左女右站在门楼两根柱子旁边,然后男左女右用手扶住柱子,然后女生摆好角度自拍,要把自己和对面柱子的男票一起拍到才可以,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门楼和月老有什么关系,可能因为姻缘线是红的然后这里也是红的?现在的小青年真的特别牵强附会,缺乏科学精神。” 阎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觉得学生们拼命凹造型的样子特别傻逼,但也可爱。 阎玖:“那同性呢?” “同性这个……那肯定就不能男左女右了,所以说他们不讲科学。” 阎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着迟鸣在他手背画的地图,穿过门楼向里寻去。 白叔刚被提问时有点儿猝不及防,这会儿才琢磨出点味道,“玖爷您最近对娱乐圈很有兴趣啊,我想着下个月是您生日,要不要请几个明星过来热闹一下?我这边有个圈内口碑最好的女星排名,您看看有没有顺眼的,我提前安排一下?” 阎玖轻轻扫了白叔一眼,白叔立刻会意,好的,没兴趣,这很符合他家玖爷性格,从小到大,一直也没对异性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与其看美女,他可能更愿意去看动物。 白叔之前一直觉得,他家玖爷没兴趣是年纪小,加上身体不好,开窍相对晚些,这几天却有点不太确定了。 阎玖又看了一眼手背,在路口处右转。 “那男明星呢?我这里也有一些排名,口碑好的,颜值高的,身材好的……”白叔边说边下拉那份名单,赫然在身材好的排名里看到了迟鸣,评论说他与其尬那些烂剧,还不如改行去做模特。 白叔:“我个人觉得还是口碑和人品比较重要。” 阎玖:“身材。” 这是让白叔念一下身材好的排名,白叔一边念一边在心里着急,怎么办啊他家玖爷果然不对头啊,对同性有兴趣就算了,这很正常,但别家孩子情窦初开都看感觉看长相,玩得都是甜蜜浪漫小清新,哪有一来就看身材的? 在念了几个专业模特出身的艺人之后,白叔终于念到了迟鸣,他留心观察,果然看到他家玖爷这一步的步幅比前几步小了十公分左右。 好了,不是错觉,那个迟鸣果然有毒。 下雨天又不赶上周末,宠物区人不多,店铺关门早。 在几家上了门板的店铺中间,那家宠物鸟专卖店看起来格外花哨。 白叔先行一步,推开门,等阎玖进去,自己再收伞进门。 店里有两个人——看起来四十左右的老闆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两人一个在收银台后算帐,一个蹲在地上玩独角仙。 老闆听到风铃响时先是很职业地来一句欢迎光临,再把算到的进度保存一下,这才抬起头,笑脸迎客。 然后非常明显的,笑容像进了急冻箱一样,在老闆脸上凝住。 这时少年也抬起头,比老闆更夸张地“啊”了一声,指着阎玖说:“爹爹,他是——” “没礼貌!”老闆喝了一声,“后面玩儿去!” 白叔当然看出这父子俩反应不对,心说他家玖爷果然红了,以后再出门得戴个口罩才行,就不知道他家玖爷愿不愿意。 “老闆。”白叔上前一步,“我们想买只小鸟。” “哦好好好。”老闆视线不自然地转转,“您二位随便看,随便看,我这品种很多,看二位面生,以前应该没养过鸟吧?我推荐断奶的,比较好养,回去直接吃粮就行。” 阎玖已经开始在店里乱逛,从门口开始,把保温箱看过一圈,问老闆:“就这些?” “还有还有。”老闆把他们带到里间,“还有一些成鸟,羽毛都长齐了,好看懂事,不过不如小的亲人,您要是对品种没要求的话,我这有一只自己养的性格很好的东方角鸮——就是猫头鹰,要看看吗?” “不看。”阎玖略显失望,“毛太多了。” 第35页 白叔怕人家老闆产生什么奇怪的误会,解释说:“我们玖爷以前确实没养过鹦鹉,但今天看别人养的一只特别可爱,就想养一只一样的,品种要玄凤,找那种没长毛的。” “好好,请稍等。” 片刻后,老闆从里间拿出个不大的保温盒,打开给阎玖看,“您看这是上周刚孵出来的,有点小,没经验的话不建议您拿这么小的。” 白叔读着阎玖的脸色,看出他依然嫌弃人家鹦鹉毛多,就跟老闆说:“有没有更小点的?我们想要那种没有毛的,就是……”他憋了一会儿形容词,“皮肤看起来很光滑的那种。” 阎玖点了下头。 “这样啊……”老闆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对,我懂了,您二位稍等片刻。” 老闆独自进到里间,反手锁了门,“煤煤,过来。” “爹爹。”少年抓着独角仙从一排鸟笼后面钻出来,眨巴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忍不住向外间张望,虽然隔着门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一脸紧张,“九殿下……” “嘘——!” “那阎公子……” “叫先生,阎先生。” “嘿,阎先生,爹爹你该早点带我出山,现在的人间太好玩了。”他在自己头上挠挠,“男子都是短髮。” “爹爹现在有个工作要交给你,可能有点困难,但人间有句俗语叫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不太准确,但爹爹相信越努力越幸运,等完成了这件工作,你一定会大有长进。” 少年挠挠头,“不太懂,但爹爹是我爹,儿子听您的。” 老闆:“时间不多,我也不废话了,你现个原形给我看。” “您不是说在人间不能现原形吗?” “所以说,这件工作有点困难,快点,别磨蹭。” 少年有些腼腆地钻到角落里,片刻后变成一只纯黑的天鹅,虽然羽翼未丰,但展翅时已经有了成年天鹅的气度。 黑天鹅长鸣一声,笼子里那些鹦鹉瞬间鸦雀无声。 老闆嘆了口气,“煤煤,你别怪爹爹,这也是为了你好,现在爹爹教你一个幻形的术法,你学会之后幻一个没毛的鹦鹉出来。” 黑天鹅歪了下脑袋,好像不懂。 老闆:“就是七夕那天,咳,九殿下那个样子,你照着他也变一个。” 黑天鹅迈着短腿后退两步,“爹爹……能不变吗?” “不能,快点!人家,咳,九殿下都不怕难看你还要什么面子!” 一门之隔,阎玖随便逗着保温箱里的鹦鹉,平时领地意识超强的小雏鸟们各个安静如鸡,随便阎玖怎么揉搓都丝毫不敢反抗。 白叔:“其实我觉得这些小鹦鹉也挺好的,比您今天捡的那只乖巧,那小秃毛一看就很有脾气。” “就喜欢它有脾气。”而且很奇怪,虽然那只鹦鹉身上没毛,看起来丑巴巴的,他却觉得它比那些羽毛花里胡哨的鹦鹉更有气质。 “让您久等了。”老闆推门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堪称做工奢华的箱子,“这只您满意吗?” 阎玖打开箱门,伸手进去,小雏鸟主动爬进他的手心,一对水亮的黑眼睛怯生生地望他。 老闆:“全秃的,玄凤,店里就这一只,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养的。” 白叔:“玖爷您看,一模一样啊,就选它了吧?” 阎玖点了下头,就算是定下来了,待老闆打包好后,他忽然自言自语道:“缺顶假髮。” 老闆:“???” 阎玖在小鹦鹉头顶点点,觉得该给它取个名字,“小明?” 白叔使劲咳了一声,小鸣??? 老闆说:“抱歉啊这位客人,这只已经有名字了,叫煤煤,煤炭的煤煤。” 白叔:“它这么小就知道自己名字了吗?煤煤?” 小鹦鹉怯生生地“唧”了一声。 …… 这天晚上,沈丹青很忙。 先是迟鸣打电话吐槽。 再是老鹅妖传信哭诉。 最后连毛没长齐那位都深夜造访。 一个二个三个,为的都是阎玖。 小秃毛穿着袜子戴着假髮,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秃得理直气壮。 沈丹青给它拿一罐樱桃布丁,它也光看着不吃。 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丹青也不催它,由着它像公仔似的干坐了两个小时,才提醒道:“三小时一喂,你还有四十分钟,去掉回去的时间还剩二十分钟,再不说可就没时间了。” 他早在桌上准备了平板电脑和纸笔,小秃毛慢吞吞站起来,抱起一支短短的铅笔在纸上写:见面了。 沈丹青应一声,他已经听迟鸣说了。 小秃毛又写:不一样。 沈丹青难得有些身为长辈的自觉,哄孩子似的语气说:“都长大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小秃毛再次陷入沉默,低着头,连那两根胎毛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隔了一会儿,它抬头看沈丹青,眼神像高考时答不出题的学生,迫切想要个答案。 第36页 沈丹青坐下,让自己离它近些,指尖在他翅膀碰碰,“你这脾气到底像谁?” 小秃毛自动忽略了这个对它来说不重要的问题,写道:他不喜欢,怎么办? “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不就好了。” 小秃毛:我又不是你。 沈丹青笑得颇有些无奈,“那就等他喜欢。” 小秃毛:如果还是不喜欢呢? “就算这辈子不行,也还有下辈子,你急什么?” 小秃毛思考片刻,写道:你管管阎玖。 沈丹青对这位的脾气简直服了,“你自己的肉身,你不管却叫我去管,九殿下,您还讲不讲理?”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已经有小可爱猜的差不多了_(:3」∠)_ 第16章 假髮秃毛鸡6 甜品大赛第二天。 随着节目预告片在网媒推出,今天的“盛世长安”明显比昨天热闹。 昨天预赛主题是国民甜品,主办方根据投票结果选取了月饼和提拉米苏两款代表东西方进行首赛。 因为选手来自不同国家,为了公平起见,比赛项目会细分为传统和创新两个方向,由选手自由选择按照遵循传统做法或者进行自由创新,最后按照积分进行排名,决出入围名额。 根据甜品本身的制作要求,月饼评审已经在昨天傍晚结束,但提拉米苏在制作完成后还需要较长的冷藏时间,所以评审延迟到第二天一早进行。 迟鸣今天要补拍几个镜头,早早就到了现场。 还没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粉丝高喊“最美最帅江澄心!每天给你比心心!” 不用说,这是昨天因为档期没能及时到场的江澄心终于来了。 因为有可能在下部戏里合作,迟鸣少不了要对她多一些关注,在穿过人群看到她时,忍不住在心里点评:贼瘠薄酷炫。 bf风的西太后定制西装,挑染了银灰色的中长发,金色蒸朋装饰镜——装扮长相妆容都英气十足,属于那种同性粉比异性粉还多的女星。 经过迟鸣身边时,江澄心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几秒,然后张扬地将眉梢一挑,发来一个飞吻。 迟鸣回了个单手比心。 这个互相打招唿的过程加起来不超过十秒,却很快在微博引起一波热议,粉丝关注是一方面,更多是为了即将开拍的《学霸王妃》造势。 不止迟鸣,随着男主候选人逐渐浮出水面,几个男演员都被拉出来接受粉丝检阅,各种比较江澄心跟谁比较有cp感。 其中迟鸣的支持率意外的高,原因也意外的简单,因为江澄心身高176,迟鸣193,比起那些身高在180上下浮动的男星,确实只有这个身高差能让人期待一下。 这节目本来是安排石凌风来的,同时请到江澄心就是为了炒一波,虽然现在换了迟鸣替代石凌风,但该炒的一点都不会落下。 节目组特意把迟鸣和江澄心的位置安排到了一起,主持人也不停在试吃环节加戏,比如故意摆错两人的餐具,暗示迟鸣尝试江澄心盘子里的蛋糕,甚至借着《学霸王妃》原着小说剧情,让两人互相餵吃。 迟鸣用各种装傻懵逼逃过了大部分的套路。 江澄心也用行动拒绝了各种超纲戏码。 镜头前一片风平浪静,但在镜头转过去的时候,迟鸣却听到江澄心爆了句国际粗口。 可能意识到被迟鸣听见,江澄食指在唇上点点,比了个噤声手势,“不要告诉老师。” 迟鸣则笑着回应:“发音特别地道。” 几轮评审结束后,参赛者退场,根据新发布的主题准备下一轮材料,明星评审则留在原地,临时被要求根据本场获胜甜品师的配方,也做一遍提拉米苏。 迟鸣:“卖家秀和买家秀吗。” 江澄心点了下头,“会吗哥们儿?” “不会。” 江澄心主动跟迟鸣握了下手,“其实我特别讨厌甜食,怎么样?刚刚那个‘哇哦怎么会这么好吃’演得还能看吗?” “反正我是信了。” 迟鸣跟江澄心的第一次正面接触,印象不错。 剧组可能觉得拉一群明星做甜品还不够惹眼,在这环节给他们全部准备了古装。 迟鸣换了一身天青长衫,配着象牙色斗篷和腰间长剑,高冷+5,禁慾+5,闷骚+10,四捨五入算是个闷骚侠客的造型。 他咖位小,跟其他几个艺人共用化妆间。 换装完毕后江澄心没有按时到场,导演毫不犹豫地就点了迟鸣过去请她。 迟鸣敲门时听到里面有争执声。 江澄心经纪人月姐声音中气十足,“祖宗你不知道反差萌吗?” “谁爱萌谁萌,反正这身儿我不穿!” 迟鸣再用力敲几声月姐才过来开门,熟练地调侃几句化解了尴尬,这时却听江澄心在里面说:“哥们儿你来,帮我拿个主意。” 月姐拦不住她,只好在门口拦住摄影师的镜头。 迟鸣一进屋就看到满地乱糟糟的纱啊裙啊,仿佛大型古风脱-衣舞现场。 江澄心穿了一件齐胸襦裙,还是大红大绿的配色,在她身上有种恍如男扮女装的违和。 迟鸣:“……”节目组果然爱搞事情。 第37页 江澄心:“能看吗哥们儿?是不是像个变态?” 如果按照沈丹青教的说话原则,这时候应该礼貌又真诚地说一句你条件好,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但江澄心把画风带的太歪,迟鸣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不太能看。” 江澄心在迟鸣身上打量,“你这衣服不错啊,要不把外套脱了分我一件儿?” 迟鸣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脱自己这件免得又被加戏,把江澄心请到公用化妆间,让她自己从架子上挑一件。 江澄心选了件黑斗篷,主要看中它够大,能遮住里面的齐襦。 结果两人一露面,黑白斗篷就又给了主持人加戏的落脚点…… 迟鸣本来就不会烘焙,穿着古装就更是心累。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比赛,步骤也是简化过的,但…… 打发蛋液、煮糖水、混合材料、打发奶酪、泡吉利丁、蘸手指饼……一套做完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做完最后一步时,迟鸣整个人都是懵的。 江澄心也没好到哪去,黑斗篷上溅了好多食材,简直是一幅抽象画。 见迟鸣看她,她很没形象地晃了晃脑袋,“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迟鸣笑了声,给她递一包湿纸巾。 导演在摄像旁边用力一跺脚,“拍到了吗!这段好这段好,一定要剪进去!” 后台,阎玖有个专用的“试吃间”,被白叔弄得比酒店套房还要舒服,且备了几台监控屏,让他随时能看到比赛进展。 阎玖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看着被摄像给了特写镜头的两个人。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很明显,这两人相处的非常愉快,一边鸡飞蛋打一边互相帮忙,看着也颇有默契。 白叔:“那个《学霸王妃》您听说过吗?最近要拍,这个穿黑斗篷的已经定了女主,迟鸣算是男主候选,节目组这是故意拿他们炒热度呢。” 阎玖食指在桌上一顿,“你刻意解释什么?” 白叔被这么一说也有点懵逼,对啊他在这儿解释什么?那个迟·有毒·鸣最好离他家玖爷远点,如果玖爷觉得他跟别的女星暧昧不清不是挺好的吗? 可能因为刚刚气氛太压抑吧,不知不觉就解释了一把…… “您也知道我是话痨。”白叔看了眼时间,“上午比赛就这些了,玖爷咱们回去休息吧,虽然您这两天身体状况稳定,但也不能太浪了您说是吗?” 阎玖不说话,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这样把一整天的比赛全部看完。 等到下午的比赛宣告结束,明星队制作的提拉米苏也终于冷却完毕,大大小小花色各异的容器在长桌摆成一排…… 阎玖在屏幕上点了点。 白叔假装不懂,“到底不专业,一看就不太好吃。” 阎玖看着白叔不说话。 好,懂了。 白叔硬着头皮给节目负责人打电话,“您好我是阎玖先生的管家白叔,请问明星甜品……是的没错,我们已经看到了,很精彩的节目,现在打给您是想问这组甜品会由谁来评审。” 负责人:“专业评审正在中场休息,等他们回来再进行试吃……这批作品比上午的差太多了,不知道阎先生有没有兴趣?有的话这就给阎先生送一份过去。” 白叔:“那就麻烦您了。” 很快,十几份提拉米苏在试吃间里排成一行。 阎玖站在长桌前,手里提着一把尾端装饰了小鸟的银勺子,从一端走到另外一端。 容器是明星们自己选的,体现了各自的审美。 江澄心用的是玻璃方盒,黑色,仿了切面水晶的效果。 迟鸣选的则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卡通鸟窝。 阎玖的小勺从每个容器上敲过,发出高低不同的声响。 最后,他停到那个鸟窝形的小碗旁边,浅浅地挖了一勺送到嘴里。 白叔看到阎玖明显地皱了眉头。 他家玖爷不挑食而且日常没表情,能一口皱眉可见已经难吃到了一定境界。 这可是提拉米苏啊,只要按步骤做完,就算卖相再难看也不会很难吃吧? 白叔也打算想尝一口,勺子刚伸出去却收到阎玖一个眼神。 ok,不给,那就算了。 阎玖用勺子指了下江澄心的那份,白叔不抱任何希望地挖了一勺,味道居然意外地不错! “怎么样?”阎玖问。 “非常难吃。”白叔答。 阎玖一点也没有打算自己验一验的意思,把除了江澄心之外的提拉米苏都尝了一口,然后回到鸟窝碗边坐下,左手支着下巴,吃一口皱一下眉,再吃一口皱一下眉,居然就这样把一整份吃完了。 白叔:“……” 有毒有毒有毒。 迟鸣忙完一天的行程,回酒店时已经九点多了,餵完小秃毛再洗个澡,直接就到了十点。 他把头髮随便擦了擦,没吹干,就这么在肩膀上搭一条毛巾,只穿睡裤坐在床边看剧本,明天有几段剧情要录,需要记下台词。 才刚背几句就有人敲门。 这酒店被节目组包下来了,没什么外人,迟鸣以为是助理或剧组人员过来,没多想就去开了门。 第38页 结果阎玖站在门外,身后还杵着一排跟班。 迟鸣:“……” 小纨绔跑来干嘛?哦对,他说让我考虑一天。 迟鸣简单直接,“不卖。” 阎玖:“甜品里放盐,很有创意。” 这是吐槽迟鸣今天在现场的脑残表现,把盐当成糖加了一大勺进去。 “多谢夸奖。”迟鸣单手支着门框,一脸的不介意,“得了第一。” 倒数的那种第一。 阎玖的视线一直不甚在意地停在迟鸣脸上,没看其它地方,但迟鸣没穿上衣,对着这么个半生不熟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妥。 “您是专程来教我做甜品的?” 白叔上前一步,举起一个做工奢华的外出箱,迟鸣看到里面有只秃毛鹦鹉,跟他家秃子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要不是确认小秃毛就在床头柜上,简直要误以为小纨绔偷了他家儿子。 迟鸣:“夜市买的?” 阎玖:“嗯,不会养,来请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前世今生梗! 1v1! 可甜! 第17章 小纨绔1 迟鸣头髮没干。 时间久了,发梢就开始往下滴水。 水珠子背着光,一颗一颗地发亮,阎玖觉得他像一棵挂满了星星的圣诞树。 迟鸣没有随便请人进屋的毛病,站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只能主动说:“哪里不懂你就直接问,不用客气。” 没曾想小纨绔到底是个纨绔,何止不客气,简直拿自己不当外人。 “想请你现场示范一下。”阎玖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请迟鸣进屋说话。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有种自己变成了客人的感觉,反客为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呵。 迟鸣:“具体哪里不会就在儿说吧,我房间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不算客气,但也是实话,酒店标间本来就小,一口气放六个人进来,这是要在他床上坐一排吗? 阎玖点了下头,从白叔手里接过外出箱,又比了个请的手势。 所以说拒绝别人的时候一定要想好理由,一旦开口就不好改了。 迟鸣先说了嫌人多,现在阎玖表示只有自己进屋学习,如果要拒绝他还得再找个理由。 直到这会儿,迟鸣都可以摸着良心说,他一点儿都没想歪,虽然是个天生弯,但日常中跟直男独处的经歷太多了,如果时时想歪他早就成变-态了。 但迟鸣刚让开门口,余光就发现白叔看他眼神很不友好,好像他是猥琐蜀黍诱拐了谁家未成年似的。 明明是你们自己找上门的,讲不讲理? 迟鸣有个毛病,遇到不合理的事情,忍不住就要怼上一怼。 本来他完全可以敞着门教小纨绔怎么餵鸟,但白叔不是想太多么?他就故意等着小纨绔进屋,然后拿出演员的专业素养给自己艹了个风流不羁的人设,挑衅地看着白叔,一点一点地关上了房门。 白叔:“???” 现在的十八线都这么嚣张的吗??? “玖爷——既然迟先生觉得屋里坐不下,那我们就在门口等着,您有事随时吩咐。”不放心的白叔朝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句。 他家没心没肺的主子却答:“不用。” 酒店走廊毕竟是公共空间,一排跟班儿站在迟鸣门口,万一被看见了肯定说不清楚,被拍到了就更麻烦。 五个人只好原地散开,假装吃饱了撑着,在走廊上反覆闲逛…… 屋里。 迟鸣关好门,抽空套了件衣服,回头就看到阎玖已经把小秃毛抱了出来,跟它那只同样秃毛的小鹦鹉放在一起。 在娱乐圈大染缸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小纨绔今天可能来者不善。 迟鸣:“你自己都有儿子了,干嘛还追着我家儿子不放?” 阎玖侧过身,给两只鹦鹉脱了衣服假髮,又换了位置,然后再度面对迟鸣,“哪个是你儿子?” 迟鸣在心里呵呵一声,果然来者不善,这是想玩狸猫换太子吗? 太低估我和我儿的父子情了。 他走到阎玖身前,故作随意地扫了一眼,刚要以一种闭着眼睛都能认出儿子的架势选出小秃毛,却发现这两只鹦鹉,乍看之下,居然,一!模!一!样! 第一眼没认出来,被自己打脸的迟鸣下意识看向阎玖,只见这个小纨绔很自在地坐在沙发上,背嵴不像前两次那样绷得笔直。 可能还因为房间里光线暖,他的表情也不像上次那样冷淡,像在冰水里融了一颗水果糖,很淡的甜味,虽然单看眉眼嘴角都看不出什么的笑意,但合在一起,却又含着明显的愉悦。 “三。”阎玖忽然说了一个数。 迟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二。” 这是倒计时?谁准你倒计时了? 可虽然这样想着,迟鸣还是立刻看向两只鹦鹉。 内心理智的部分已经想到了分辨的关键——他儿子头顶本来有四根胎毛,后来掉得只剩一根,现在又长成了两根,别的鹦鹉应该没这么波折,肯定还是四根。 内心感性的部分则更直接些,虽然两只鹦鹉都在看他,但当他和其中一只目光对上时,他立刻就觉得,这是他家秃子。 第39页 “一。” “这只。”迟鸣把选好的鹦鹉抱起来,不动声色地数了数它头顶的胎毛。 两根。 阎玖却说:“错了。” 迟鸣正面对上他的视线,“没错。” 片刻后,阎玖慢慢移开视线,检查另一只鹦鹉的脚环。 迟鸣确实对了。 “可惜。” “你说你要找我请教,就是请教这个?” 阎玖从外出箱顶部的储物格里拿出很小的一个分装袋,里面装着少量灰绿色的粉末。 其实阎玖说要迟鸣示范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人应该是不知道怎么餵奶,毕竟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连他也是学了几天才熟练的,何况这个一看就什么都不会做的小纨绔。 “学餵奶是吗?”迟鸣接过那包粉末,“你以前是不是没养过宠物?” “没亲自养过。”阎玖答,“但有一家动物园,算吗?” 日。 这逼装的。 简直无懈可击。 迟鸣随口敷衍一句,想着快点示范完了把人送走。 他拿出小秃毛的餵奶工具包,取出量杯,倒了些阎玖带来的奶粉进去。 一股鱼腥味从杯子里飘散出来…… 自从进屋就很怂很怂的煤煤终于抬起头,朝杯子望了一眼。 如果他此时还是人形,那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终于有饭吃了! 而且他的这份“奶粉”可厉害了,是他家爹爹特意为他准备的,冰川白鱼+深泉黄鳝+高山独角仙+无公害天牛幼虫+有机蜂虫+野生蚕蛹+各种调味的鲜花,废了好大功夫冻干打粉才做出一桶,是专门给他生长期补身体用的。 他们天鹅不像鹦鹉,嗑一磕瓜子就能长大,想要帅气的长脖子和油亮的黑羽毛就要多多吃鱼吃虫。 迟鸣端着量杯闻了闻,皱下眉头。 然后在量杯里加上温水,眉头皱得更紧。 鱼腥味炸裂,蔓延了整间屋子。 迟鸣:“你这奶粉哪里买的?” “老闆送的。”阎玖记得老闆说这款奶粉闻起来可能不太友好,但营养特别丰富。 “那怪不得。”迟鸣想起那个拒绝售后服务的鸟店老闆,把量杯里的煳煳倒进水池,“估计过期了,都臭了。” 煤煤:“!!!” 如果不是当着九殿下的面,他这只高傲的黑天鹅可能已经哭了。 那可是爹爹特意给他准备的充满家的味道的鱼虫大补粉啊……qaq 阎玖看着迟鸣,明明什么都没说,迟鸣却好像从他脸上读出一行字:怎么办?我没有别的奶粉。 迟鸣:“……” 他从自家秃毛的存货里分出一些,“我先拿我的给你示范,再给你带够一天吃的,剩下的你自己去买。” 迟鸣沖调好奶粉,“我就示范一次。” 他捉起煤煤,像给自家小秃毛餵奶一样,把软管对准它的嘴缝,“像这样,放嘴边,让它自己咬住,动作慢点,等确定软管进到嘴里就可以往里推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针筒。 浓浓的奶粉入口,煤煤头顶那几根胎毛瞬间竖起。 嘎嘎嘎嘎嘎嘎嘎——!美味!这是什么?怎会如此美味! 而且为什么爹爹从没给他吃过这种美味?! 它咬着软管,想再来一口,却听到旁边很轻很轻地,传来一声小鹦鹉特有的叫声。 “啾——” 被美味沖昏头脑的煤煤立刻转头,虽然那张小小的雏鸟脸上没有表情,但煤煤本能地知道,它生气了。 那叫声是被侵犯了领地是示警。 如果不是身子太短太胖,煤煤就要直接跪了。 qaq九殿下好可怕!爹爹我想回家! 迟鸣想再给煤煤餵一口奶粉,煤煤却用力把脑袋一甩,拒绝了香甜美味又顺滑的食物。 然后不管迟鸣怎么努力,这鸟就是不肯张嘴。 迟鸣:“……” 阎玖托着下巴看迟鸣,“?” 迟鸣隐隐有些脸疼,强行解释一波说这鸟可能认生,吓着了,让主人自己试试。 阎玖学东西极快,只看一遍已经掌握了要领,不管握住雏鸟的手势还是针管餵食的角度都很到位。 “张嘴。”阎玖这样说,煤煤就听话地张开嘴。 但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刚刚那个鸟形九殿下不让他吃他的奶粉,可现在这个人形九殿下又让他吃,怎么办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吃。 还是不吃。 事关生死。 那边阎玖见煤煤已经叼住了软管,就轻推了下针筒。 香甜美味又顺滑的奶粉流进嘴里,煤煤忍不住就把它咽了。 qaq好吃…… 他已经做好了被警告的准备,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咦? 于是煤煤吃一口,等一等,再吃一口,再等一等,就这么把一管奶粉吃完了。 qaq好幸福,死也值了…… 阎玖放下空了的针筒,“挺简单的。” “……”迟鸣还能说什么呢,小纨绔绝对是故意来找茬的。 第40页 好在现在餵奶已经教完了,就算小纨绔还想搞什么事情,也该没理由了。 他坐等小纨绔自行离开,小纨绔却赖着不走,有点睏倦地微微眯着眼,视线在那张放了零食的小茶几上扫来扫去。 几分钟后。 迟鸣:“你是饿吗?” 阎玖点头,馋字写在脸上。 真服了这个小纨绔,餵个鹦鹉能把自己给餵饿了…… “我这儿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喜欢就随便拿吧。” 阎玖没动,视线飞啊飞的,好一会儿才在坚果罐子后面落了地。 坚果罐子后面放了一桶全脂奶粉,迟鸣最近每天餵小秃毛,奶香味儿闻多了自己也馋,就买了一桶,偶尔喝上半杯。 迟鸣:“给你沖杯奶粉?” 阎玖动作特别小地咬了下嘴唇,“好。” 迟鸣沖奶粉时一直感觉背后有道无比期待的视线。 “……” 好歹也是个纨绔,怎么馋成这样? 迟鸣沖好奶粉,刚把杯子递给阎玖,就听到有人敲门。 白叔在外面说:“玖爷,很抱歉打扰您,但有点急事需要您回去处理一下。” “那就,告辞。”阎玖说完,把来不及喝的牛奶和奶杯一起带走了。 迟鸣:“……”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可是他用了十年的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煤煤:爹爹一定背着我和娘亲吃了好多人类美食qaq 第18章 小纨绔2 节目组在酒店为每个评审准备了房间,阎玖的位于顶层。 七十平的套房只留了个原装的壳子,从家具到地毯都被白叔换了一遍,为了配合阎玖的新爱好,床单被罩枕套浴巾还全部用了鹦鹉兄弟特别款…… 从迟鸣那离开后,一路上阎玖都没跟白叔说话。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习惯了看图说话的白叔无题可做,几乎憋到内伤。 回到套房后,阎玖径直进了卧室,“关门。” 沉迷解题的白叔立刻开始分析,这个关门应该怎么关?他该把自己关到里面还是外面? 果断里面。 密闭的房间可以放大情绪,白叔立刻断定,这一路的感觉不是错觉,他家玖爷果然有点生气。 这种时候不能自己作死,再多话也得憋着,得等他家玖爷先起话头。 终于,阎玖抬头看他,“怕我把他吃了?”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白叔心说您还想吃他?我再晚去一会儿怕是您自己要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小祖宗哟,太自信可是要吃亏的。 阎玖的视线依然停在白叔身上,意思是他还可以继续解释,白叔自然要挣扎一下。 “只要您胃口好,您想吃什么都没问题,我刚刚……我是真的有事需要向您汇报。” “事?” 不愧是他家玖爷,瞬间就抓住了关键,“急事”和“事”之间,区别是很大的。 不论从管家的身份还是从私心来说,他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对他来说,所有和阎玖身体相关的都是急事,而其它再重要都可以视情况推迟处理。 白叔:“玖爷我错了,这月奖金不要了行吗?”他家玖爷很有创意,惩罚下属也不走寻常路,上次就罚他们几个一起吃鲱鱼罐头,那味儿简直…… 阎玖看向窗外,思考了足足三分钟零二十八秒。 白叔心说完蛋,这次恐怕要来一套完整版的荒野求生,却听到阎玖轻飘飘地说:“‘辰宇号’上月试水成功,也该搞个宴会。” 白叔:“?” 阎玖:“给你两天,请上各位股东。” 白叔表情立刻变得有点微妙,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您说的……股东,是指哪些股东呢?玖爷您家大业大,如果算上分公司,把股东全叫来恐怕辰宇号首航就要沉底儿……” “二叔、各位舅舅,和你打算告诉我的那几位。”阎玖给他一个你少装傻的眼神。 白叔:“您……您都知道了?您怎么知道?” 其实这就是白叔说的那件急事——前阵子阎玖病危,这事严重,保密措施做得极为缜密,但还是不到半天就传到了海外,造成股价暴跌和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用多说,这事是公司高层出了内鬼。 内鬼以为阎玖一定撑不过去,所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放消息出去打压股价,再趁机恶意收购。 可惜阎玖奇蹟般地救了回来,而那边恶意收购虽然经过几道手,但做得太急,总会留一些蛛丝马迹,这事查了几天,今天下午才确定嫌疑范围。 按正常流程,白叔应该第一时间把报告交给阎玖,但看他这几天心情好,身体状况也特别稳定,白叔毕竟是他的管家而不是公司经理,会凡事以他为最优先,对这种还未定论的报告会选择暂时压下,继续调查,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但今晚阎玖在迟鸣房间待了太久,白叔不放心,就用这事儿做藉口把人叫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都还没说,他家玖爷已经全猜到了。 第41页 “可是玖爷,您确定要上游轮吗?跟一帮很可能是叛徒的傢伙待在一条船上,不会觉得空气特别糟吗?虽然有您二叔跟着可以安心不少,但他那个脾气……咳,而且惩奸除恶这种事特别劳心劳力,万一病情恶化了怎么办?当然我会安排蔡主任带上最好的班底和设备随行,但万一呢?毕竟不是医院,在海上出事也不能马上回来……” “白叔。”阎玖打断他的念经,“我答应你,暂时不死。” 这种话阎玖常说,白叔已经很习惯了,但这次不太一样。 他家玖爷果然哪里不对…… 想当初,阎玖购买辰宇号的时候,白叔还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虽然不缺钱,但买个那么贵的大船有什么用?身体那么差又不能随便出海,一辈子怕也上不了两次,还不如多买一家医院,特护病房可是每月都要住的。 但这次白叔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轮辰宇号不愧是大型豪华游轮,两百米的长度,十几万的吨位,最大载客量可达两千,却只配了一百间客房,绝对的豪华配置,公共空间也牛哄哄的,包括宴会厅、露天泳池和小型高尔夫球场…… 白叔提前一天上船准备宴会,实地参观过后只有一个感受——无法拒绝。 别说那些股东,你就是给和尚发个请柬,他也会为了这船立地还俗。 阎玖给了两天时间准备,两天内,陆续有人暗中打听这艘船的底细,白叔按照阎玖的吩咐,放出一些风声。 八卦的传播速度≤光速,不到一天时间整个集团就传遍了——人傻钱多又任性的大boss阎玖为了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享受生活,给自己买了一艘奢到丧心病狂的游轮,打算从此撒手公司不管,朝着星辰大海进发,并遗嘱要把骨灰撒到海里。 开船那天,连主治医生蔡爷爷也偷偷找到白叔,旁敲侧击地问他,此行设备里要不要加上焚化装备?别万一阎玖真打算死在海上,尸体还要先冷藏运回陆地,烧完了再撒回去…… 白叔都无语了,好像除了他,全世界都觉得他家玖爷随时会死。 但他知道阎玖那个脾气,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妥协,甚至生死这种玄学也从不认命,即使上次病情那么兇险,他家玖爷在高烧不退时也还笑着对他说:not today。 怀着各自的目的,受到邀请的股东们全部准时登船。 阎家人丁单薄,除了阎玖就只剩一个叔叔阎语非。这人继承了阎家的好基因,外形极为出众,但性格巨冷,用白叔的话说,他简直是小龙女的寒玉床成了精,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不能把他焐热,也难怪在世上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单身。 十个冰山九个宅,还有一个技术宅。 这次的嫌疑人名单,就是阎语非在开发新款游戏的空挡里查出来的。 白叔知道这位二叔的脾气,给他的房间安排在单独一层,跟谁都不挨着,叫他来也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人到了,撑住场面就行。 阎玖父母过世得早,尤其母亲,生完他就去了,可能为了安心,她交代自己的四个哥哥好好照顾阎玖,可惜二十多年过去,这几位舅舅成了公司最大的麻烦。 一言难尽。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次的恶意收购,一定有其中某位舅舅在暗中操纵。 游轮起航当天,阎玖并未按时到场,就在众人猜测纷纭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停机坪上传来直升机降落的轰鸣。 当众人睡眼惺忪地朝甲板张望,就看到阎玖一身休闲服走出机舱。 这种时候,衣着随意反而更有气场。 白叔:“……”装逼没问题,但他家玖爷能不能别这么浪? 寒暄,致辞,酒醇肉香,一场宴会热热闹闹地搞了三天。 阎玖完美诠释了富家子弟的纸醉金迷,身边随时跟着一打厨师,把新鲜捕捞的海鲜做成各色美食,他从客房吃到甲板,又从宴会厅吃到球场。 从古至今,恃权而骄的长辈们就有个通病,看不起那位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主子。 尤其这样一位病到放飞自我,每天只知吃喝玩乐的主子。 一船的老油条,谁也没注意到游轮默默地偏离航向,开进了公海。 第三天傍晚,阎玖坐在甲板花园,在海风中裹着一条黄色的鹦鹉毛毯。 七点,水手们开始燃放烟花,奼紫嫣红点燃漫天星辰。 七点半,阎玖喝完一杯热牛奶,回房换了正装。 七点四十五分,股东们听说今晚准备了惊喜节目,端着香槟,叼着雪茄,穿着软底拖鞋到宴会厅中集合。 舞台上暗着灯。 观众席有人小声嘀咕:“能有脱-衣舞吗?” “你倒是想,但小傢伙肯定享受不了这个。” 一阵你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笑声随着烟味散开。 八点,几道光线在舞台上汇成一轮正圆的明月,同时剪出一个人的身影。 背着光,只能看到轮廓。 “各位舅舅,以及各位合伙人们,这几天玩得好吗?” 是阎玖。 前景灯光渐亮,照出阎玖的样子——坐在舞台中央的沙发上,一身白色西装,单手支着下巴,眼神像平时一样,透着一股倦倦的懒。 第42页 这节目有趣,股东们纷纷回答,玩得很好。 灯光越来越亮,以舞台为中心,照亮整个宴会厅,把阎玖嘴角的笑意,和股东们脸上的表情都照得分毫毕现。 阎玖的视线扫过一圈,“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晚上。” 股东们纷纷露出关切的神情。 阎玖继续,“我不知道,各位也不知道,但各位也许比我更加关心,毕竟死人可以任性,留下的活人却需要诸多考虑,有太多事,需要提前准备。” 他顿了顿。 “遥遥无期的准备并不有趣,所以有些人盼着我死,我非常理解。”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 “理解,但不喜欢。”阎玖目视前方,并不去看骚动的方向,“各位长辈,尤其各位舅舅,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懒,并不会提前准备太多,既不会把阎氏旗下七十二家公司一把火烧了,也不会变卖资产去做慈善。” 他视线在奢华的宴会厅转了一圈,“等我死了,各位大可以各凭本事,抢到多少我都毫无意见。” 这时宴会厅大门从外打开,一队荷枪实弹的僱佣兵鱼贯而入,阎玖却看也不看,只是嘴角的一抹笑意淡了,“但不是现在,更不要被我发现。” 两个僱佣兵押住一个人,还有一个在正面端枪,观众席上惨叫一片。 个别有文化的还知道高喊:“鸿门宴!这是鸿门宴!” 阎玖并不解释,等这些人叫累了安静了,他才缓缓从位子上站起来,微笑扫视一圈,“我累了,所以这趟行程提前结束,各位前辈,公海危险,我特意准备了专业保镖护送你们回家。” 于是,除了阎语非外,所有被请上船的股东又被原样请了下去,只不过上来的时候是在岸边,下去的时候却飘在无垠海上。 阎玖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艘小艇,僱佣军们放下枪械,改换成保镖行头,五人一组“护送”他们回家。 九点,节目结束。 阎玖游荡到餐厅,给自己加了一份宵夜,一边吃一边往沙发里滑,很快就摊成一张大饼起不来了。 但他馋心不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乱摸,碰到什么就往嘴里塞点什么。 白叔:“玖爷,这些人只是有嫌疑,也没确定,咱们这次是不是波及太广了点?而且……我总觉得,好像有点……吓人。” 又是公海又是僱佣兵,一来就这么大的阵仗。 吓死宝宝了。 都不知道他家玖爷怎么想出来的。 阎玖没说话。 许久后,他终于吃不动了,躺在沙发上,眼睛只睁开一条窄缝。 时间不够的时候,那些怀柔,那些循序渐进都是来不及的。 要让老油条们怕他,他只能够狠。 “白叔……”阎玖声音很轻,好像随时都会睡着,“我想清静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not today 哈哈哈 there is only one god,and his name is death. and there is only one thing we say to death:"not today." ——《冰与火之歌》 第19章 小纨绔3 有人一吃就胖,有人喝水也胖,有人喘气儿都胖。 甜品赛虽然每天更换主题,但黄油牛奶香草奶油天天见,空气里每天都飘着一股让人鼻子怀孕的香味儿。 当了八天评审,迟鸣一点儿没胖,反而因为每天半夜餵儿子瘦了半斤,这没什么,可怕的是这半斤肉翻了个倍,全都长到了小秃毛身上。 一只身高7公分的鹦鹉,净重566克,蹲着像个小笼包,站着像个生煎包,走路像个灌汤包…… 老父亲每次餵奶都看到它的双下巴几乎变成游泳圈,每次陪它多玩一会儿都被压得手酸。 实在胖得离谱。 老父亲认真计算了一下,他家小秃毛这八天吃下的奶粉净重才100克,居然长出了500多克体重?里面有400克根本无法解释,只能是水和空气。 而且他儿子出壳已经半个月了,早就该托班升小班了,别人家进度快的宝宝们翅膀上都出飞羽了,他儿子还是秃得像颗白煮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头顶四根胎毛终于全了,而且每天被反覆梳理,每一根都油光锃亮,但有什么用呢,头毛越亮就显得身上越秃。 老父亲十分忧心。 于是在决赛那天,当其他人都在关注比赛结果的时候,焦急的老父亲一有时间就在各种论坛晃悠—— 鹦鹉太胖了怎么办? 如何帮宠物鸟瘦身? 鹦鹉只长肉不长毛怎么办? …… 胖还好说,其他奶爹奶妈都说学飞的时候奶鸡都会变瘦,如果不剪羽还可以买飞行绳出去浪。 飞行特别耗能,只要是能上天的鸟,再胖也是很有限度的。 但迟鸣很怀疑他家秃毛儿到时候能不能飞得起来。 毕竟那么胖。 而且还不长毛,没有羽毛怎么飞?给它买一对维密小翅膀吗? 场上,过关斩将的甜点大师们开始提交最后一件作品。 准备点评的空挡里,迟鸣在手机淘宝下单了两瓶生姜枸杞何首乌喷雾…… 既然那些进口美毛粉没用,那可能是时候信一发中医了。 第43页 只是生姜枸杞何首乌喷在他家秃毛身上……感觉会不会很像腌肉的料酒? 很快,专业评审点评完毕,最后一组的巧克力主题甜品被送到明星评审面前。 主持人藉机问迟鸣有没有收到过情人节巧克力。 迟鸣:“在剧组收过,拍戏刚好赶上情人节,每个男生都有。” 主持人不肯轻易放弃,“迟鸣哥又调皮了,那我们想知道的肯定是专属巧克力呀,用来表白的那种,迟鸣哥那么帅,可别说没收过啊。” “还真有。”迟鸣想起这事儿就忍不住尴尬地笑,“应该是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年情人节,我在桌洞里发现了巧克力,特别激动直接就掰开吃了,结果吃完才发现还有一封情书。” 旁边江澄心啧了一声,“迟哥你也太不体贴少女心了,怎么能直接就吃呢,人家的心意,你至少要珍藏……五分钟再吃吧。” 迟鸣:“这故事还没完呢,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虽然装着淡定,但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当时打开信纸还闻到薰衣草的香味,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的问题是……收信人名字写得不是我。” 主持人:“不会吧?那是谁啊?” 迟鸣:“是我同桌,情书是低年级一个小姑娘写的,位置搞错,塞我这儿了。” 然后不等主持人再加戏,迟鸣吃了一口等待评审的巧克力慕斯,说实话,以他的口味来说,这慕斯有点偏甜,但好歹到了决赛,他这评审总得有些专业精神。 他做出一脸很享用的表情,正想憋点儿诸如浓郁丝滑层次丰富嘆为观止之类的形容词,就听江澄心拖长音“嗯”了一声,“简直太好吃了!甜中带苦这就是初恋的味道,你说是吗迟哥?” 迟鸣心说我怎么知道初恋是毛线味道,但话不能这么说啊,于是他回:“我觉得初恋应该没那么苦,酸甜更合适些,比如昨天的‘草莓狂想’那种感觉。” 两人你来我往地扯了一堆初恋啊青春啊懵懂啊酸涩啊,当镜头终于移开时,江澄心问:“说得这么热闹,真谈过吗哥们儿?” “没有。” “哈哈哈一样一样,网上天天骂我感情戏尬出太阳系。” 不管是客套还是什么,迟鸣总要给点肯定,“我觉得你感情戏演得很好,挺自然的。” 江澄心在他肩膀拍拍,“别人说这话我可能觉得虚伪,但你说我就信了,知道为什么吗哥们儿?” 迟鸣:“?” 江澄心:“因为你是尬出银河啊哈哈哈,不是我的,微博微博。” 迟鸣被她直白到想笑,戳一口蛋糕跟她碰碰叉子,“共勉吧兄弟,祝我们早日回归地球。” 在几轮评审过后,只剩下冠军和神秘评审两个奖项没有宣布。 按节目组的想法,应该把神秘奖留到最后再揭,但毕竟是个标榜专业的美食节目,实在不好喧宾夺主,于是就把神秘奖放在了仅次于冠军的位置。 支持人宣布之后,江澄心在旁边戳迟鸣胳膊肘,“哥们儿快注意看,根据我的情报,这神秘评审是老字号一品梅香的第九代传人,人家祖宗给干隆做过奶豆腐,人家自己给毛爷爷做过甜豆花,可牛掰了,世外高人,说是一百多了,不方便来现场所以神秘……快快,快看,开始了!” 舞檯灯光暗下去,大屏幕上打出“神秘评审奖项揭晓”字样。 然后画面上出现一张桌子,桌面上摊开几十张卡片,都是比赛期间选手们提交的作品照片。 一只骨节分明且略显苍白的手在桌上点点,然后指尖蹭着桌面,绕着转了一圈。 镜头没拍到人,只拍到胳膊和手。 依然神秘。 江澄心:“哥们儿你看啊,这位老先生保养很好啊,皮肤比我还细。” 早就知道答案的迟鸣并不戳破,反而说:“可能是化妆效果。” “想要同款粉底……哎快看快看!” 迟鸣看到那只手上多了一柄银色带小鸟的勺子,然后小鸟在其中一张图上“啄”了一口。 “啊啊啊!”江澄心压低了声音嚷嚷,“哥们儿那是你的!你的提拉咸米苏!天吶不会吧,简直太刺激了!” 谁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一时间全场安静如鸡。 这时就听音质很冷的年轻男声说:“开个玩笑。” 然后镜头转换,说话的人终于露了正脸。 他侧身坐在桌上,单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拿着银勺,“这道甜品让人印象非常深刻,它是咸的。”他对着镜头,回味地眯了下眼,“如果评选最难吃的一份,那毫无疑问,我会选它。” 现场已经炸了,有女声尖叫,“阎玖阎玖,是我家阎玖宝宝!” 阎玖继续说:“最好吃的反而比较难选,甜品师们每天都会给我带来惊喜。” 场上闹哄哄的,这时谁获奖反而没那么重要,阎玖本人太惹眼,瞬间就成了话题中心。 主持人还算冷静,“让我们看看这次神秘奖究竟花落谁家——” 镜头从阎玖身上移开,给了桌面一个特写,银质勺子落在其中一张图上。 第44页 阎玖说:“恭喜。” 这环节很短,到此就算完了。 江澄心:“我日日日,哥们儿你知道他吗?那个人设逆天的大土豪。” 迟鸣嗯了一声,当然知道,而且他听得很清楚,他的提拉米苏被评了一个最难吃奖。 只是他当时没想到,小纨绔拿了他的杯子,随口就还了他一个热搜。 #最难吃的迟鸣# [买木瓜的小芒果]:鸣爸爸我要一份提拉米苏!最难吃的那种! [恍恍惚惚]:排队等吃。 [去吧火恐龙!]:排队+身份证! [做马卡龙的miki]:@迟鸣特意做了加盐提拉米苏和马卡龙,求看到求点评。 [haha284587164]:科学研究表明,提拉米苏加盐吃可以帮助生长,每天坚持来一碗,一米九三不是梦。 [都闪开阎妈妈来了]:本来都去酒仙店旅游了……超后悔没去围观比赛!!!9宝宝快来妈妈爱你!给你做不加盐的提拉米苏么哒么哒么哒! [确认过眼神我果然是神]:怒蹭鸣爸爸!也想餵养玖宝宝! [99吧唧吧唧]:为我家玖宝宝学做甜食,于是怎么才能做出不咸的提拉米苏呢@迟鸣? [biubiu咔]:唿叫鸣爸爸!在现场见到我家玖宝了吗!我玖宝怎么样了?身体好吗?! …… 晚上,当迟鸣收拾行李回到家里,进门就听到沈丹青说:“听说你很难吃。” 迟鸣自己也刷了一路,心情颠簸颠簸,已经快稳定了。 他伸出胳膊,“来口尝尝?” “不敢。”沈丹青瞟了一眼外出箱,“说正事,有几个代言找你。” “……”迟鸣,“别告诉我是提拉米苏。” “1,甜品师培训机构,打算把最难吃的迟鸣打造成最好吃的迟鸣。2,专业烘焙用品,大概想说手残不可怕,工具拯救你。3,拉肚药,吃错东西一粒就好。4,线上算命专业开光测字求好运。5……” 迟鸣:“……”这都什么鬼。 沈丹青:“我替你暂定了2号,拍几张帅照就行,最不浪费时间。” “是,不浪费。”迟鸣一脸生无可恋,“把我照片贴在打蛋器上,到时候大妈去超市採购,一定会迫不及待把我买回家的,实在非常荣幸。” “那就这样定了。”沈丹青说,“另外还有几个美食相关节目,明天帮你去谈。” “还有啊?一下这么多?” “对,另外学霸剧组找到我,说导演很看好你,之前说的选角节目也会提前录制。”沈丹青把《学霸王妃》的最新版剧本递来,“走红的感觉好吗?最难吃的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煤煤:不在家的第4天,想爹爹,然后海里有好多没吃过的鱼,吃饱了,开心。 第20章 糖醋鸡丁1 以前迟鸣倒是经常刷微博,但不会搞笑也不会卖萌,总也学不会跟粉丝互动的正确姿势,几次差点给自己搞出黑歷史。 沈丹青也懒得帮他管理,就说宁缺毋滥,让他自己看着办,于是他就彻底荒废了这项功课。 大号才有可怜的一百多万粉,在十八线都算少的。 但自从挂上了最难吃的名号,迟鸣的粉丝数像吹气球似的上涨,比他家小秃毛长肉的速度都快。 晚上刚洗过澡时是268万,等他把剧本扫完一遍,再看就涨到了667万。 中国果然是个人口大国。 而且因为太多人同时艾特他,导致消息栏直接卡死,好久没更新的老手机还几度黑屏…… 沈丹青临走前交代过,让他随便发点什么无关紧要的内容,趁着热度好歹互动一下,迟鸣觉得自己这经纪人简直心大,居然就让他自己瞎几把发,也不给把把关什么的。 没办法,自己来吧。 沈丹青特意强调了无关紧要,所以学霸王妃什么的绝对不能提,最好也别跟着热搜的话题继续…… 那发点什么好呢? 刚好十二点,手机铃声提示到了餵奶时间,迟鸣忽然就有了灵感。 他给小秃毛穿好改过尺寸的袜子卫衣,又把蓝色假髮给它戴好,奶粉调好之后没立刻装进针筒,而是找了个奶瓶形状的鹦鹉啃咬玩具灌进去,打算放在小秃毛身前摆个样子。 本以为用了啃咬玩具小秃毛会比较配合,随便啃一口也算假装在吃奶了,但它不,迟鸣刚把奶瓶拿过去,它就一脸嫌弃地背过身,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最后这熊孩子可能嫌烦,直接把奶瓶踩在脚底,还很傲气地支起翅膀,朝迟鸣抖了抖头顶的毛,好像赢了什么似的。 迟鸣及时拍下照片,心说也凑合吧,虽然没凹出软萌可爱的造型,但这样霸道总裁一样也是挺个性的。 他就这么把照片发了,更了几个月来的第一条微博。 发出后他才想到一个问题,居然没给他家儿子修图美颜,就这么直接上了。 到时候万一有人吐槽怎么办? 不行,不能看评论,万一有人骂他儿子,他很可能忍不住直接大号怼回去。 于是迟鸣把手机丢进抽屉,把这事儿抛到一边,先给小秃毛吃过宵夜,再继续看他的剧本。 对拍戏这事,迟鸣一直是很认真的。 第45页 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保持了一个习惯,只要拿到新剧本,都会尽可能在当天读完。 学霸王妃的本子比较厚,只能先看个大概,再挑男主比较重要的戏份重点推敲。 女主在现代名叫田一心,就读于一所校风奇差的辣鸡中学,男主简浩羽一开始在学校里特别不起眼,是个戴着黑框眼镜坐在最后一排的默默无闻的书呆。 这种设定也就在书里骗骗女主和那帮傻x混混,当年小说连载时,读者们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男主隐藏的王霸之气,毕竟在一间所有人都不学习的教室里当个书呆,难度不亚于在太空船失重的条件下涮火锅还不弄脏衣服。 这么逆天绝对不会平凡。 果然,当美丽正直热爱打抱不平(惹麻烦)的田一心捲入校园霸凌事件后,低调朴素沉迷学习(并没有)的简浩羽就被年级混混盯上,和另外几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一起,被绑到了后山。 月黑风高,路灯不亮,田一心一路追着混混到了学校后山,用在古代学到的武功大杀三方,狠狠耍了个帅。 但无奈古人不懂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说好要用拳脚称霸校园的混混们居然带了少女防身必备的迷你电棒。 田一心被电棒放倒,遭到一群混混围追堵截,眼看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那个被绑在角落里看起来很书呆的简浩羽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解开了绳索,摘了眼罩,因为眼镜早被混混们摔了,头髮也在被绑的时候弄乱了,(不经意间)换了酷炫造型的简浩羽仿佛变身超人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帮田一心解了围,还把田一心抱离了危险区。 当路灯足够亮,简浩羽终于看到田一心的上衣破了,很绅士地把自己的校服给她套上,自己则站在夏末微凉的夜风中,在昏暗的光线里,在荒无人烟的后山上,狠狠地秀了一把身材,并第一次跟女主有了肢体接触。 迟鸣家衣柜门上装了块很大的镜子,还是以前父母在这儿住的时候留下来的,虽说有点旧了,但够高,适合他自己跟自己对戏。 以前迟鸣总把镜子当成女主来试,效果肯定不好,但还算顺利,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念几句词就觉得尬到飞起。 他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原因。 以前家里就他一个,但现在多了个小秃毛。 果然,他一回头,就见他家儿子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好像十分好奇地在看他尬戏。 完蛋了,他儿子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自恋狂?毕竟他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一副邪魅狷狂的表情,还要时不时做一些霸道总裁的动作。 为了做一个受人尊敬的老父亲,迟鸣果断放弃了镜子,找了个公仔放在桌上,打算拿它来练,但可惜,他家里唯一的公仔是一坨搞怪的粉色便便,迟鸣自问自己演技不够,对着这玩意儿实在记不起词。 就这样,他的视线在屋里寻寻觅觅,忽然灵光一闪,找到了目标。 迟鸣把小秃毛抱出来,找个垫子垫好了放在保温箱顶上,这样从高度来说,它刚好能到迟鸣胸口。 “是这样的儿子,你爸是个演员。”迟鸣本着坦诚育儿的原则,跟小秃毛解释,“所以你是个演二代,不能像其它鸡仔一样对电视艺术一无所知。” 他再看一眼剧本,然后动作很轻地,把小秃毛身上的衣服弄乱一些,又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檯灯——忠实还原剧本场景。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但迟鸣很快被挑起了玩心,打算好好跟他儿子对个戏。 他甚至做了个迷你场记板,还拿纸叠了个提词器。 这下准备就算差不多了。 到这时间小秃毛已经有点困了,在保温箱上乖乖的坐着不动,只略带疑惑地看着迟鸣。 迟鸣在心里默念:你不是小秃毛你是田一心你是田一心你是田一心。我是简浩羽。 他深吸一口气,先绕到房间另一边,再一步步走回布置好的场景。 根据剧情要求,迟鸣先看一眼小秃毛,再因为看到了衣衫不整而微微皱眉移开视线,然后他脱下衣服走到小秃毛身边,赤着上身抖开衣服给它披上,“沾了土,别嫌弃。” 小秃毛:“?” 迟鸣又默念,田一心田一心,你是田一心,然后在心里把田一心的台词补全:[你……你是简浩羽?三班的简浩羽?] 迟鸣理了理头髮,食指按在鼻樑上,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嗯。”然后比个噤声手势,“保密,别毁了我的形象。” 田一心:[原来你身手那么好,真没想到。] 迟鸣笑了声,“我也没想到,你身手居然那么糟糕。” 田一心:[是,功夫不到家,下次要更小心才是。] 迟鸣:“你还想有下次?” 田一心:[当然,这是有组织的霸凌,我不允许这种事在我身边发生。] “你……不允许?”迟鸣笑得带些邪气,看了小秃毛一会儿,忽然一手按在墙上,壁咚同时挑起它的下巴,“你想怎么不允许?” “你是不是,把现实世界想得太简单了?”然后他越凑越近,“别说他们人数众多,就算只我一个,现在想对你做些什么,你又能怎么不允许呢?” 剧本上说,这里简浩羽为了让田一心知道害怕,故意做了个要强吻她的架势,田一心一开始没当真,直到最后一刻才慌乱地把他推开。 第46页 两人之间的种种剪不断理还乱就是从这个俗套的情节开始的。 迟鸣专注地看着小秃毛,脸上绷着一副入戏很深的表情,心里却在不停循环:这是田一心这是田一心,这特么是田一心…… 然后就在他距离小秃毛只剩十公分的时候,准备好的剧情在雏鸟懵懂无措的眼神中瞬间崩塌:这不是田一心这不是田一心,这是我家超可爱的小秃毛。 迟鸣抛开邪魅霸道的人设,抬手在小秃毛身上摸摸,然后快速凑近,在嫩黄的鸟嘴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标题要叫糖醋鸡丁 第21章 糖醋鸡丁2 临近午夜,温吞了一天的南风忽然转向,从东往西强势地吹。 原本晴朗的夜空随之飘起了雨。 闪电频频。 雷云像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从东部沿海一直奔到酒仙店。 凌晨一点,“轰隆”一道响雷吓哭了上千个熟睡的孩子。 “呜哇——吓死了!妈妈我讨厌打雷!” 雷云在城市上空盘了个弯,大约也很讨厌爱哭的孩子。 沈丹青还没睡,穿着宽松睡袍窝在沙发里,蜜瓜火腿配红酒,兴致盎然地玩着一款消除小鸟的游戏。 窗外雷光频闪。 沈丹青嘴角含着笑,去酒柜新拿出一瓶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醒着。 闪电渐弱,雷声紧锣密鼓地轰了一阵,最后才是倾盆的暴雨。 他取出三只珍藏的红酒杯,在杯底放上一层冰块,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空中越聚越多雷云。 细密的闪电在云层里盘旋游走,碰撞出一阵阵闷响。 “又迷路了。”沈丹青摊开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根橙红色的羽毛。 他打开窗子,右手做一个轻托的动作,羽毛盘旋上升,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片刻后,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直噼下来,接着一声清越长鸣裹着雷声越来越近。 墨蓝色影子在低空急速盘旋一圈,划出一道残影。 接着,大开的窗户勐烈晃了一阵,玻璃震颤出让人浑身发麻的低频。 橙红色羽毛缓缓落回沈丹青手里,同时窗外出现一个巨大的暗影。 冷冽低沉的男声说:“老五出来,有话问你。” 沈丹青轻轻把手一翻,橙红色羽毛像来时一样,又凭空不见。他不看窗外,只回到桌前倒酒,“不去,是你要问我,又不是我要问你。” “……你是对的。”暗影渐渐变淡,露出一抹靛青。 巨大的羽翼在窗前一展一收,下一刻,窗内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墨蓝西装,五官立体,中长发随意散在肩头,发梢还有些滴水。 “还是那么难找。” “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路痴。” “这些小格子,从上面看全都一样。” 沈丹青给他递酒杯,“当然不如你的海景别墅,我该叫你什么,二哥?还是阎语非?” “在人间别叫二哥。”阎语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像喝水一样面无表情,“说正事,我问你,小九是不是回来了?” “就知道你找我不是为了叙旧。” 阎语非的五官好像精确计算过,每个角度都扯不出半丝表情,但沈丹青跟他太熟,还是能读出他眼底的嫌弃。 都说自古红蓝出cp,但在他家却是互相嫌弃。 阎语非:“有什么好叙?没兴趣听你怎么追星,快带我去看小九,转眼都快二十年了。” “是,都快二十年了,七夕那天闹得天地色变,连麻雀喜鹊都知道他回来了,乱闹闹地飞了一天,唯独你这个亲叔叔一无所知,现在倒是知道着急。” 吐槽阎语非就像拳头捶棉花,但沈丹青就是忍不住。 “我只算到那天阎玖有劫,替他挡劫时下手太狠,不小心烧了房子。”阎语非上前几步抓住沈丹青的手腕,“走,去看小九。” 沈丹青却把他带到桌前,递给他一杯红酒,“急什么?我才卜过一卦,从卦象看,他今天会来找我。” 阎语非依然没表情,但眼神明显亮了,沈丹青简直怀疑把灯关了能看到他双眼放光,也难怪,他们兄弟五个,二哥是性格最冷最独的一个,那么多年来唯一能让他上心的就只有一个小九。 “来,喝酒。”沈丹青跟阎语非碰碰杯子,阎语非一声不吭,直接把酒当水,咕嘟咕嘟一口干了。 “吃点东西。”沈丹青给阎语非递蜜瓜,他也是一言不发,把蜜瓜当萝蔔,嘎嘣嘎嘣地嚼,一点享受的表情的都没有,弄得沈丹青很想真给他换成自来水和白萝蔔,让他自己在旁边兔子一样地啃。 “怎么还不来?”阎语非问,“你再卜一次,十分钟不来我就过去。” “他在迟鸣家,你打算怎么过去?” “飞过去,只要找对位置,两分钟就能到。” “容我提醒你一句,普通人类有可能一开窗就看到喜鹊,但不会一开窗就看到青鸾,你想吓死他吗?” “如果能死还需要我吓?大哥早就一道地火把他烧了。”阎语非说完才觉得自己听错了重点,“那人类还不知道小九身份?” 第47页 “不知。”沈丹青皱了下眉,好像被二哥传染了,说话也变得干巴巴的。 “为什么?小九不好意思?”阎语非站起来,“等我去跟他说。” “我刚说过什么?普通人别说见过,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真有凤凰,更不会想到自己家里就有一只,你也做人做了几十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阎语非用力捏着酒杯,“他必须对小九好。” 沈丹青忙把自己珍藏的杯子救下来,“你想怎么必须?给他下咒?” “不需要,敢对小九不好,直接噼了。”阎语非比了个手刀,“他又不是朱雀,没有理由滥情。” 还真是随时随地把天聊死,沈丹青选择喝酒不说话。 过了一分钟,阎语非才回过味儿来,“老五,我不是说你,你是特例。” 沈丹青只是养子,跟阎语非并不是真的血亲,而且他有混血,并不是纯的朱雀。 阎语非隐约觉得又说错话了,刚要解释几句,却忽然看向窗外,接着几步走过去,推开窗子。 十一只东方角鸮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队,在队长指挥下降低高度。 终于来了。 阎语非嫌它们太慢,踩着窗台纵身一跃,身形瞬间消失,在半空中显现一瞬,又再次消失,转眼已经连角鸮队长和它背上的小秃毛一起带到了屋里。 这时他才看清小秃毛的样子,万年的面瘫居然皱了眉头,“你怎么……” 这么秃啊? 沈丹青清了下嗓子,“抱歉,你二叔突然袭击,我来不及通知你。” 小秃毛低鸣一声。 阎语非脸上的冰壳化了,他把小秃毛托进掌心,又顺手把一脸懵逼的角枭队长丢出窗外,关了窗子。 “小九九——”阎语非用额头抵着小秃毛的脑袋蹭,“怎么回来都不跟二叔说一声呢?要不是前几天见了阎玖,发现他身体和以前不同,你二叔也不会想到是你回来了……快让二叔看看……太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五叔说你七夕破壳,算日子胎毛早该齐了,你怎么还这么秃的?” 小秃毛又低鸣一声。 “怎么连话也不能说吗?”阎语非剜了沈丹青一眼,“老五,你这叔叔怎么当的?” 小秃毛摇了下头,翅膀勾着头顶胎毛,先把其中三根弯下来,再把它们放回去。 沈丹青:“他自己浪的刚出壳就连续瞬移,发育迟缓还怪我咯?” 阎语非很肯定,“对,怪你。” 沈丹青:“……” “小九来,给二叔看看。”阎语非直接给小秃毛解了幻术,淡光过后,小小一只秃毛鹦鹉整个身形大了几圈,头顶四根胎毛从黄色变成紫色,黑豆似的眼睛也逐渐变浅,成了通透深邃的紫色。 阎语非:“这才像点样子。” 沈丹青:“可惜没毛,像只乌鸡。” 解了幻术,也只是从小秃毛变成大秃毛而已。 阎语非又剜了沈丹青一眼,片刻不耽误地摘下随身佩带的吊坠盒,打开来,就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直径一米的法阵。 空间术的法阵。 念咒,结印,只用几分钟,法阵中央就出现了……一堆瓶瓶罐罐,画风很不统一,有古董,也有药店常见的药瓶。 沈丹青啧了一声,拿起其中墨色的一罐,打开,从里面取出润泽如玉黑色果实,“哪里来的?” “上次回去,偷的。” “那个不忙。”阎语非另外打开一个药瓶,“这是最新技术萃取的竹实精华口服液,小九来先喝一支。” 接着还有雪莲清酿、玉实滋养丸等一系列补品,大秃毛就像备战高考的学生,一口气把所有补品尝了一遍。 最后,沈丹青把那颗黑色果实放到大秃毛面前,“一周一颗,不要多,不然会影响阎玖。” 大秃毛啄起果子,仰头吞下,片刻时间,身上就浮起一层微光,星辰碎屑一样。 待光芒散去,大秃毛不再秃,身上长出了一层细密柔软的绒毛——澄澈的淡蓝紫色,稍微一动,就看到浮动的微光。 阎语非低头跟他蹭蹭,“我家小九果然是天上地下最漂亮的凤凰。” 小九在家里排行第九,是最小也最受宠的儿子,他不像父亲朱雀,也不像爹爹青鸾,而是非常非常稀有的紫色凤凰,古语称作鸑鷟。 现在世间的小妖们学不会这么复杂的文字,都谐音写成月濯。 阎语非大概自己也没想到那些补品效果这么明显,只跟小九再腻了一会儿,就跳窗走了,既然补品有效,那他必须多多存货。 沈丹青帮小九重新施术,变回玄凤之后,他身上依然覆着细密的绒毛,只不过变成了黄色,脸上也多出两块浅红色的圆斑。 他跳下桌,走到镜子前方照照,颇高傲地抖了抖头上的四根羽毛。 “沈丹青——” 通透清悦的少年音从镜子方向传来,沈丹青挑了挑眉,“能说话了?怎么不说给你二叔听听?” “下次。” “也是,成就感不要一次给完。” 第48页 “帮我变回原样。” “变回秃毛?你该不会习惯了当个秃子,有毛反而不习惯吧?” “不是,再过几天,等时机到了,我再来找你。” “随你喜欢。”沈丹青施术完毕,给他倒上红酒,“尝尝,这可是好酒,但你二叔欣赏不来。” 小秃毛啄了一口酒,尝不出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如二叔给的口服液好喝。 “还没说呢,你今天找我干嘛来了?” “剧本。”小秃毛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你就不能给他找些正常剧本?” “怎么了?拍戏你也吃醋?” “……我没有。” 沈丹青笑着嘆气,从书柜下方拖出一个纸箱,拿出几十上百的剧本。 “不要船戏、不要吻戏、尽量不脱……”他把几个剧本在桌上排开,“你知道要满足这些条件的本子有多难找?后来接不到戏,就在吻戏和脱戏之间权衡了一下,放宽要求适当露过一些上身,但吻戏都是借位拍的,毕竟人是你的,不敢让别人亲。” 小秃毛眨眨眼,“就没有正常点的?” “有,但很少,早些年环境比现在宽松,找上门的几乎都带情-色,其中倒是有些不错的本子,如果拍了九成能红。” 小秃毛:“……” “迟鸣命里多桃花。”沈丹青晃了晃酒杯,“关于这点,九殿下不是最清楚吗?” 第22章 不秃1 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进屋里。 风吹着雨后特有的清凉,还能闻到清新的草香。 迟鸣抱着被子,在他那张两米二的豪华单人床上翻了个身,露出一颗睡成鸡窝的脑袋。 小风儿吹着额头上的薄汗,凉飕飕的,他在半梦半醒间大约觉得温度舒服,于是又翻了个身,无情地抛弃了随他翻滚的被子,光着上身露着大腿,整个人躺成一个太字。 这一觉睡的,贼jb舒坦。 九点钟,迟鸣挠了挠大腿上新鲜红亮的蚊子包,眼睛睁两秒闭三秒,再睁三秒闭两秒……终于算是醒了。 天光大亮,早起的喜鹊早就结束了晨会,连广场舞都跳过了三轮。 迟鸣在床上懵坐了一会儿,才觉得哪里不对。 几点了? 手机……不在床头。 他迈开大长腿,在屋里转了两圈,才想起自己昨天把手机放在抽屉里了。 可怜的长方形物体了无生气地躺在杂物收纳格里,不止被遗忘,还没电了。 这电池也忒不持久,昨晚看着还有80的电量,一晚上没动它居然就玩儿黑屏。 迟鸣把手机戳去充电,脑子里细小的念头闪啊闪,终于开了窍。 他勐地转头看向桌上的保温箱。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怪不得他这一觉睡得那么舒服,手机闹钟不止今天早上没响,昨天夜里也没响,三点六点到现在九点,他家秃子连着错过了三顿正餐! 内心无比自责的失职老父亲为了弥补过错,在调奶粉时把所有营养品都额外加了一份进去,可能因此改变了水和粉之间的比例,成品比平时略浓稠些,餵给小秃毛的时候,总觉得它吃着不如平时那么香甜。 当然也可能是他没按时投喂,惹得儿子不高兴了。 毕竟他这儿子脾气不好,对个戏都能踹他两脚,何况忘了餵饭。 为了弥补三顿饭带来的感情裂缝,迟鸣这一早上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家秃毛,还为此专门拿了一只面碗,在里面垫了软布,刷牙的时候就把碗放在洗漱台上,做饭的时候就把碗放在储物柜上。 洗澡的时候有点麻烦。 浴室空间小,他把碗放在储物架上,刚好卡在洗髮水和沐浴露中间,等开始洗了才发现那位置会溅到水,小秃毛头顶胎毛本来很长很蓬松,被打湿之后只能委屈巴巴地垂着。 且它仿佛很不高兴,侧过身去拒绝跟老父亲眼神交流。 完了,弄巧成拙。 这会儿迟鸣刚洗到一半,身上还挂着一层肥皂泡泡,但他自己没太注意,伸手就拿食指在小秃毛光熘熘的翅膀上戳了下,“喂,别生气啊,又不是故意。” 肥皂泡随着动作流到指尖,又蹭到小秃毛的身上。 小秃毛明显缩了下脖子,明显更加不高兴了,干脆完全转过身,只给迟鸣一个背影。 成拙x2。 迟鸣觉得今天自己註定要当一个被儿子讨厌的老父亲了。 既然这样…… 那就让它讨厌着吧。 苦药必须一口喝完,不能一点一点细品。 既然已经弄湿了,不如趁这机会把它洗了,要生气也一次生完,不要拖到明天。 于是,迟·老父亲·破罐破摔·鸣把自己身上的泡沫沖完,接着把那碗湿淋淋的小雏鸟端了过来,“乖,爸爸给你洗个澡。” 小秃毛动作略显僵硬,一格一格地转过头,给了迟鸣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是了,这崽从出生就没洗过,第一次总会有点儿紧张。 迟鸣夏天习惯洗凉水,这会儿特意把水温调高一些,水流也调到平时一半大小,他背对着莲蓬头挡住大部分的水花,只用手稍微撩上一些,淋在小秃毛的身上。 第49页 “是不是挺舒服的?” 小秃毛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于是寂寞的老父亲自己捏着嗓子回答:“谢谢爸爸,水温特别合适。” 接着恢復正常,“跟你爸还客气什么。” 然后又捏嗓子,“爸爸最好了,我超级喜欢爸爸。” “嗯,爸爸也喜欢你。” 玩了一会儿,心情很好的老父亲拉起小秃毛的翅膀,淋上水轻轻揉搓,小秃毛一开始还很不适应,总要挣扎一下,看迟鸣的样子也兇巴巴的,不像雏鸟,倒像炸了毛的奶猫。 但很快它就适应了洗澡这件事,不再炸毛,只是垂着视线,看自己碗里一汪清水。 迟鸣用手试了试,觉得碗里积存的水有些凉,怕它感冒,就换上新的,再让它进去,全当在泡温泉。 一个澡洗了半个小时,过程很顺利,但就像迟鸣预想的一样,小秃毛以前没洗过,对这事儿还是牴触,在洗澡的过程中就不太理他,洗完了更是像生闷气,不管托着它换多少角度,它都拧过头不看迟鸣。 被无视的老父亲只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把小秃毛放回保温箱,自己去忙点别的。 他昨天更了一条微博,当时没敢看评论,今天刚好看看。 评论数:五十万。 迟鸣:“……” 只是这样倒还算了,毕竟蹭了阎玖的热度,但评论区的画风,迟鸣实在看不太懂。 比如热度最高那条—— [一只小小鸟不会取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完美无瑕海纳百川奼紫嫣红打电话! 以迟鸣有限的阅读理解能力,觉得评论显然跟照片上的小秃毛没关系,大约是在夸他?但那些四个字的成语是怎么回事?这么浮夸连水军都写不出来,还有结尾的打电话,有种强行凹画风的感觉。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这条评论下面居然有着上千回復。 [二只小小鸟爱学习]:好棒好棒帅炸天!——不会取名怎么办? [三只小小鸟i]:俊美无俦——在下也不会取名,幸得高人指点。 [四肢小小鸟y]: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排个队形。 [五只小小鸟00]: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完美无瑕+1!到我为止吧不要再排队啦! [一根羽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完美无瑕+2!听你的,不排队。 [一只鸡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完美无瑕+3!这样行吗?第一次玩好紧张呀 [六只小小鸟to]:註册好难,发生了什么? [白天不懂夜的黑]:你们乱写什么?九殿下不喜欢这种马屁。 [带我装逼带我飞]:排ls,一群小号跑来嘚瑟什么? [悄悄的]:@白天不懂夜的黑嘘……不能提。 [八只小小鸟q]:@带我装逼带我飞什么意思? [a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完美无瑕海纳百川奼紫嫣红打电话!真的帅炸天,引领潮流!各位大佬那是乞丐风吗?是不是跟破洞牛仔裤一系列的?! [你们简直搞事情]:ls安静点,当心被踹飞。@白天不懂夜的黑劝你删了。 [带我装逼带我飞]:@你们简直搞事情我不会删…… …… [鸣哥小棉袄]:hhhhhh!ls你们在玩什么鬼啊简直有毒,这是我家爸爸养的小鹦鹉吗?眼神超傲娇的啦!可爱想日! [玖sama的小媳妇]:这是鹦鹉吗?怎么没有毛的?是吃盐吃太多了吗?原来难吃鸣不止给我老公吃咸甜品,给自己鹦鹉也多吃盐吗? [玖玖啾啾=3=]:哈哈哈好胖的鸟崽!@玖sama的小媳妇是还小没长毛,应该不是脱毛,然后你好我是你婆婆! [玖sama的小媳妇]:@玖玖啾啾=3= ??? [玖玖啾啾=3=]:@玖sama的小媳妇 玖玖我儿砸!你他媳妇还不快叫婆婆! [玖sama的小媳妇]:@玖玖啾啾=3= 婆婆那你快让我老公开个微博好吗?到处蹭楼好寂寞啊! [大甜甜宠物用品代购]: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这是什么品种的吗?这么晒出来不怕查水錶应该是虎皮玄凤牡丹三选一,但哪个都不太像啊。 …… 回过神来,迟鸣已经看了几十页的评论。 五十万的评论看起来很多,但粗略估算一下,其中有一大半是冲着阎玖来的。 因为阎玖不玩微博,暴增的粉丝仿佛流浪汪汪,哪里有相关热度就往哪里晃荡。 剩下一半里,也只有三分之一是冲着迟鸣,还有三分之一单纯在讨论小秃毛,最后则剩下类似“一二三只小小鸟”那种画风清奇仿佛跑错片场的,不知道在瞎激动个什么。 迟鸣挑了一些画风比较正经的评论给了回復,科普了他儿子的品种,也说了秃毛是因为还小,等长大就会像其它同类一样变成真鸟版的鹦鹉兄弟。 晒宠物比晒自己更有话题,迟鸣仿佛get了跟粉丝互动的正确姿势,打算等小秃毛长了毛变成小不秃之后,再给它拍个图放上去。 唯一的问题是,他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毛? 某宝买的生姜枸杞何首乌强力生发喷雾是在第二天下午送到家的。 迟鸣当即推了手头不太紧急的工作,按照说明书给他儿子用药。 先擦拭皮肤,再热敷需要生发的部分,最后才喷药水。 脾气时好时坏的小秃毛今天乖得出奇,不止不挣扎,还在迟鸣给它喷翅膀的时候主动撑开。 第50页 说明书上要求一天五次,但迟鸣怕药劲儿太勐,就先一天两次,再逐渐加量。 本以为中药效果慢,总要用光两瓶才能看到效果。 谁知第三天一早,当六点的闹钟把迟鸣闹醒,他梦游似的看了一眼保温箱,远远就觉得他儿子跟以前不太一样。 质感变了。 从镜面变成了哑光,好像南瓜味的水晶汤圆上裹了一层奶黄粉,糯糯的软萌。 迟鸣使劲闭了闭眼。 嗯,不是眼花。 他故作镇定地抱起不再秃的小秃毛,吧唧就在它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忍不住发了一条微博—— 我儿子长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角鸮队长:“咕咕——咕咕咕咕!”(跟我去微博,给九殿下打call!) 第23章 不秃2 八月底,已经有了初秋的味道。 在信丰疗养中心,工作人员都还穿着短袖制服,爷爷奶奶们却已经提前备好了长衣长裤。 阎玖更夸张些,出门时直接套上了薄款的毛衣——浅灰色,宽松,v领,配着里面的纯棉白衬衫,很有一股子学生气。 他长得本来就很显小,这样一穿简直像个未成年,随便出门熘达一圈,院里的爷爷奶奶就都忍不住往他手里塞吃的。 每天回去衣兜都被糖果饼干撑到变形。 他小时候为了治病在国外待过几年,每到万圣节都只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trickortreat。 现在倒是过了把瘾,每天都是万圣节。 午后。 阎玖剥开一颗大白兔塞进嘴里,沿着别墅区的小路往山上走。司机开车在几米外跟着。白叔则在算着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玖爷,吃完这颗就别吃了吧,当心蛀牙。” 这话每天都说,搞得白叔总觉得自己在照顾孩子,嗯,还是二十几岁的孩子。 “还有路也别走太多了吧?您好好的坐车不行吗?蔡主任也说让您这几天多休息,不能太累,要等专家组定一下四季度的治疗方向。” 阎玖不搭话,秋游似的边吃边走,花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董奶奶的住处。 董奶奶约了阎玖喝下午茶,但没定具体时间,让他睡饱了午觉再来。 阎玖到时,老人正坐在池塘边的树下赏花。 快入秋了,池塘里睡莲开得没以前多,但花色更浓更艷。水蜘蛛趴在水面上扒拉扒拉,一扭一扭地往前滑,近水处还有一群浮着脑袋要饭的锦鲤。 阎玖示意白叔别说话,自己也不作声,就这么站在树下,陪着董奶奶赏花。 他的目光一会儿跟着锦鲤去追水蜘蛛,一会儿又随着水蜘蛛去看浮萍。 白叔在一旁观察着,发现他家玖爷的表情就像馋猫儿一样,大概很想蹦进池子里抓虫掐花摸鱼。 人吧就是这样,别管是谁家孩子,小时候没把该玩儿的玩儿够了,成年之后就也总长不大。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觉得,如果他家玖爷这回能把身体养好,那到明年就让他放纵一下好了,弄个玻璃顶的室内池塘,恆温恆湿,再在池子里养几条鱼,让他游泳的时候抓着玩儿去。 大约站了五分钟,白叔怕他家玖爷太累,就假装咳了一声。 董奶奶回过头,“啊呀是小九来啦,快来让我看看。” “董奶奶。”阎玖走过去,主动伸出手被握住。 老人温暖干燥的掌心像身上的毛衣一样,让人觉得舒服安心。 董奶奶仔细握着阎玖的手腕,又把毛衣袖子推上去看他的胳膊,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神色,“胖了,胖一点了,终于能摸到肉了。”她看向白叔,“小白你看,这孩子终于好起来了,气色也好多了。” “刚回来那天气色更好,我们玖爷本来就白,气色一好那就成了白里透红,给您看,我还拍了照片……”白叔皮了一下,故意说,“偷拍的,您可别告诉我家玖爷。” 董奶奶看着照片,眼眶有点泛红,“哎……真好……真好。” 阎玖在她手背轻抚,“我挺好的,您别哭。” 董奶奶毕竟年纪大,用了一会儿才平復情绪,然后她抬起头,跟白叔交换了一个眼神,“你说小九刚回来那天气色更好?不应该呀,我听说他去给人家当评委,在外面住酒店,一切条件都比不上这里,怎么回来休息几天反而气色变差了呢?” 白叔清了下嗓子,“我也正奇怪呢,玖爷这段时间出去了两次,在外面的时候一切都好,身体好,脸色也好,但一回来没两天就开始变差,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出去吃了很多甜品,甜食养人?” 董奶奶摇头,看着阎玖说:“这你们小年轻就不懂了,甜食吃多了对身体反而不好,你以后可别太馋嘴,别多吃。” 白叔歪头作冥想状,“那是因为什么呢?无缘无故的,如果不是因为外面好,那就是因为这里不好?上次失火可太吓人了,董奶奶您说会不会有什么相生相剋,或者风水问题?” “说到风水,还真巧了,我有幸请到了一个风水大师,明天就到,趁这机会,就请人家帮小九也看一下吧。”她很期待地看着阎玖,“乖孩子,你说好吗?” 第51页 且不说白叔这几天都撺掇着阎玖来董奶奶这里做客,光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架势,阎玖已经猜出了七八-九分,这里说的风水大师,如果不是刘半仙本人,也一定跟他有着直接关系。 而看风水,只是找个藉口继续之前的话题,让他换个城市,“改命”。 见阎玖不说话,白叔提醒了一句,“玖爷?董奶奶问您话呢。” 董奶奶也又问一遍,“好吗小九?就见一面,看看,用不了很长时间。” 阎玖:“嗯,好。” 董奶奶和白叔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感慨: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万里长城才刚垒了一块砖啊。 阎玖虽然看着云淡风轻,却是个九头牛也拉不住的倔脾气,要让他乖乖跟着刘半仙改命,估计口水还得准备几车。 白叔已经提前买了胖大海,打算今天晚上玩儿了命地喝,这样等明天刘半仙来了,他就能把所有的技能点都加在口才上了。 大约也不会太难?毕竟不用他原创什么,到时候就顺着刘半仙,不管人家怎么说,他都当好他的捧哏。 两个人四张嘴皮子,只要把他家玖爷侃晕了说服了,这事儿就算成了。 ……感觉仿佛做传销。 第二天,刘半仙是清晨来的。 如果是半吊子忽悠人的道士,多半要选个舒服的时间来,比如下午,但刘半仙敢于挑战清晨,可见是卜算过的,可见是真的半仙——by先入为主的老忠僕白叔。 就可惜了白叔事先准备好的食材,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交流感情,他已经准备好了十八道拿手菜,准备一条长桌铺到尾,加一加气势。 可惜现在只能改成早饭,虽然也能凑出十八道,但主题离不开各种奶各种蛋,档次瞬间就掉了不少。 最终……可怜的老忠僕发现,人家刘半仙果然世外高人,连蒸蛋羹的机会都不给他,只要了一盏清茶,和一局围棋。 白叔当即更加崇拜,刘半仙居然知道他家玖爷会下围棋! 老石磨改的茶桌落在竹林东南。 晨曦、山风、竹影、香茗。 阎玖和刘半仙对桌而坐。 一局棋的功夫,刘半仙讲了地上的山川天上的星宿,古往连着今来,纵横五湖踏平四海总不过天脉地脉人脉…… 白叔一脸懵逼,觉得胖大海都喝到了狗肚子里,想附和都找不到够格的词儿,只能在旁边端茶递水,时时观察他家玖爷的表情。 完蛋,可能起得太早,他家玖爷好像有点困了…… 白叔只能壮着胆子插了一句嘴,“大仙您看,我们玖爷身体不好,想换个环境,您能给推荐一个合适的吗?” 刘半仙落下最后一子,跟阎玖下了个和棋。 然后他捋着鬍子,手指在落子的位置点点。 阎玖说:“地图。” 白叔双手一合,“佩服佩服,厉害厉害。” 他找来地图,根据棋盘的方位比对坐标。 结果…… 最后一子落在了酒仙店。 刘半仙还是捋鬍子,仿佛学问都藏在毛里,要捋一捋才能出来,“失了天脉,乱了地脉,唯一能补的,只剩一个人脉。” 白叔心里急,“大仙你说的人脉不是我们平时讲的人脉吧?那要怎么搞这个人脉呢大仙?酒仙店没问题的大仙,但人脉这个真心不懂的大仙,求您尽可能地直白一点啊大仙!” “哪儿热闹往哪儿去,哪儿人多往哪儿钻。”刘半仙的鬍子被捋得油光水滑,“这是第一步,人脉。” “那还有第二步呢?” 刘半仙眯着眼,食指沾着茶汤,在茶桌上写两个大字——人气。 可能被凡尘俗世污染了太久,白叔当时就在心里冒了个很三俗的念头:这位大仙这个意思……又是酒仙店,又要人多,还要人气,怕不是要他家玖爷去影城拍戏,当个明星?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接着不管白叔再怎么追问,刘半仙都但笑不语,收了棋子,倒了残茶,捋着鬍子飘然而去。 而他家玖爷……听完这么多话,居然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个字都没有言语。 白叔就像祥林嫂,每天追着阎玖念叨,刘半仙啊刘半仙,酒仙店啊酒仙店。 终于,三天后的晚上,他家玖爷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睡衣给那只秃毛贪吃的小鹦鹉餵奶,他跟在旁边,试探地提了一句,“玖爷您看,煤小秃还是在酒仙店买的呢。” 很好,顺利植入酒仙店。 很少嘆气的阎玖嘆了口气,略带不耐烦地看向白叔。 白叔自己也很心虚,忙说:“您别嫌我烦,今天就最后提这一次。”意思是剩下的明天再提。 一分钟后。 阎玖说:“好吧。” 然后丢下这两个字,又去逗鸟。 白叔:“????” 不对不对,这两个字的意思不对。 “玖爷您是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呢?” “那我就……让人安排一下?我们尽快搬家,去酒仙店?我都计划好了,那个影城还是有赚头的,可以谈合资、搞合作,或者干脆把它买了?” 第52页 阎玖嗯了一声。 就这么定了??? 白叔十分心虚,眼睛都不敢眨,盯着阎玖怕他反悔。 气氛格外祥和平静。 过了十几分钟,阎玖跟鹦鹉玩够了,就把它放回箱子,随口说道:“他那只都长毛了,我这只还没有,正好过去看看。” 白叔打了个激灵。 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前面那段! 倒回去!倒回去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煤煤:秃,但是不敢长毛qaq 第24章 不秃3 那个传说中的选角节目,本来是为《学霸王妃》和石凌风量身定做的。 周季早在今年初就有计划甩了石凌风,所以这半年对他格外纵容,大事小事给足了方便,表面看着感情融洽,其实是为分手做足铺垫,省得到时候当面掰扯什么青春损失,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但因为“动物世界”那事儿,不作不死的石凌风被周信仁盯上了。 公司上下,从老闆周季到扫地阿姨,大家都看得门儿清,王爷是打算来一出惩治奸妃的戏码,拿石凌风竖个典型,从他开始净化去污,清新空气。 于是嘛,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枕边话,也就没那么好兑现了。 《学霸王妃》也算刚好撞了枪口。 这书火吗?确实火,但热门ip那么多,见过几个因为要影视化,就大张旗鼓搞选秀的?真当自己是四大名着吗? 明眼人稍微一查,就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周信仁当时看过企划书后,还算给足了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大侄子脸面,外人面前没说什么,只私下点他一句,叫他公私分明。 也就是不许他拐弯抹角地给这节目投资。 没了金主爸爸,这半吊子节目差点儿胎死腹中。 其实周季也不想再搅这浑水,但话都放出去了也不好打脸,于是在周信仁的监督下,企划一改再改,最终定名为《拜託了,男神》,不再做那种唱歌跳舞拼才艺的选秀节目,而改成了竞赛类的真人秀。 节目暂定三期,分别对应时下关注度最高的三个新剧,把男主男配的试镜环节穿插在节目过程中,根据他们在节目里的表现,由已经确定的女主女配打分,再配合网络投票选出“男神”,也就是剧中的男主。 迟鸣本来觉得这节目有点儿意思,一方面给了新人露脸的机会,一方面增加了观众的参与感,还赚足了前期宣传。 但真到录制到时候,迟鸣心里却只有三个字:什么鬼。 企划是临时改的,节目组是胡乱凑的,且为了蹭热度,把各种流行元素烩成了一锅东北乱炖。 看看几个环节的名字——夏夜萤火、心跳冒险、沙滩奇缘——明显就是最近大热的日漫“doki”里经典的校园梗之夏日祭、试胆大会和修学旅行。 节目组为了把外来梗改得足够接地气,硬是把小清新凹成了乡村爱情,取景地全部定在小村小镇。 第一站萤火选在了贫困偏远的萤水镇,节目组要求艺人收拾行李时带上可以捐赠的衣物书籍,在找萤火虫的空当里,去当地小学献一下爱心。 迟鸣一直有捐衣捐书的习惯,每年淘汰的衣服都会找时间整理出来,洗干净折整齐,再交到有门路的朋友手里,由他整理汇总一起送到贫困镇去。 因为能捐的都捐了,所以临时找不到几件不穿的衣服,节目组司机来接他的时候各种暗示,让他别抠门儿,多捐点儿才能显得有爱心,像人家石凌风,要捐的衣物足足塞满了五个最大号的整理箱,还有贊助商爸爸,直接派了五辆物资车,跟着节目组一起进山。 迟鸣挺反感这种道德绑架,也不喜欢拿扶贫作秀的戏码,但既然不可避免地要打扰人家的正常生活,还是要捐些财物才像个人样。 他去买了些适合小学生穿的秋装带上,本以为司机说石凌风和贊助商是在故意激他,没想到两天的路程跑到一半,他就真的看到了传说中的物资车。 而且不止五辆。 除了物资之外,还跟了一辆越野,一辆房车。 司机跟他显摆自己消息灵通,“金主爸爸够意思吧?不止送东西,人还亲自来了。” 迟鸣对此保留意见,开着房车献爱心?他怎么觉得是来旅游。 路上下了雨,到达时间从中午推到了下午。 山区小镇不同于城市,下起雨来寸步难行,别说让明星们上山扎帐篷,就是简单献献爱心,抓抓萤火虫,也变得操作困难。 拍摄计划推后,迟鸣他们被带到镇招待所安排休息。 趁这时间编导又改了几轮剧本,让他们重新熟悉。 这次沈丹青有事没来,迟鸣一个人又无法兼顾录节目和照顾小秃毛的双重重任,于是沈丹青终于兑现了那个“找助理帮你餵鸟”的约定,给他新招了一个生活助理,别的不用多管,第一要务就是伺候那只刚长绒毛的雏鸟。 分房间的时候录了一段抽籤桥段,迟鸣和江澄心、石凌风、女配候选人希希,以及四个男配候选演好自己的角色,每个人对房间都有不同反应。 招待所不大,共三层楼十二个房间,迟鸣住顶层最左,和一个名叫袁方方的男配候选同住,石凌风住底层最右,自己单独一间。 第53页 编导虽然以节目效果为先,但也不敢把迟鸣和石凌风放在一起,怕他俩真打起来。 房间狭小简陋,但还算干净。 袁方方是个新人小鲜肉,十九岁,第一次录这种节目,一进屋就很期待地看着迟鸣,八卦之魂在脸上荡漾。 迟鸣没给他发问的机会,换好衣服就去了楼下房间,找新助理要他儿子。 新助理名叫东方小新,二十岁,人如其名,有点莫名其妙。 本来,姓东方叫小新肯定是不好听的,但这人眉毛超粗超浓,简直是三次元的蜡笔小新。名字配脸,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这么巧合,也不知道是先长眉毛再取名字,还是先取名字再长得眉毛。 迟鸣进屋时,东方小新正背对门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发呆。 “我儿子怎么样,乖吗?” “唔……”东方小新转身看他,动作十分僵硬。 听说小新颈椎受过伤,留下了后遗症,所以看人时脖子不动,光转身子。 经过两天的相处,迟鸣已经充分了解了东方小新不爱说话的属性,索性也不用他回答,直接把外出箱拎到手里,“这会儿雨小,我带它出去走走,听说前面有家特色小吃,你怎么样?一起去吗?” 东方小新一格一格地歪起脑袋,朝保温箱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摇头。 他的摇头跟普通人也不一样,脖子几乎不动,光是脸抖。 十分钟后,迟鸣自己撑着一把大黑伞,像老大爷似的,提着鸟笼……哦不,鸟箱出了门。 小吃店不远,特殊的甜香味儿和雨中的泥土味混在一起,出乎预料的清新。 刚到店门口,隔着门帘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席牛高,席牛啊,席留……”说话的人声音苍老,口音很重。 另一个人答道:“知道知道,石榴,石榴糕,您别客气,我们看得懂招牌,这个做一份要多久?能加急吗?我们有点饿了。” 声音有点耳熟。 迟鸣掀开帘子,明明应该先看到堵在门口的白叔,但也说不清为什么,他的视线就是直接越过一排人墙,看到了柜檯边的阎玖。 而且是穿了雨衣戴着帽子捂了口罩的阎玖。 在这种情况下偶遇,迟鸣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打声招唿。 忽然间一阵疾风,催着骤雨吹进店里。 阎玖回头,视线落在迟鸣脸上,轻轻眯了下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队长:唔……怕露馅,紧张。 第25章 不秃4 小吃店门前种了一棵石榴树,据说已经上百年了,树干长势非常随心所欲,甚至有一部分嵌进了墙里。 树皮上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笔画,据说是店主大爷年轻时刻上去的人名,这些人到现在除了他还留在镇上,其他都去了城里。 石榴树下撑着一柄褪了色的gg伞,被雨打落的石榴花在伞上铺了红红的一层,雨大时,雨点儿敲着防雨布好似打鼓,石榴花就像一群涸辙里的金鱼,在伞面上用力甩着尾巴。 迟鸣和阎玖一人坐了一张小凳子,捧着石榴糕在伞下躲雨。 石榴糕是一种米糕,加了花汁染成浅红色,半透明的粉糯质地,很像刚熟的石榴籽。 迟鸣开始只买了一个,也许因为饿了,觉得这米糕出乎预料地好吃,甜而不腻,带着一股清新不做作的花香。 于是他叫老闆再加两个,打算自己吃一个,再打包一个给东方小新尝尝。 一旁的白叔也说:“店家麻烦您,我们想再加十个——” 迟鸣闻言看向阎玖,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那么能吃? 白叔立刻解释,“给司机他们带的。” 可老闆朝他们喊:“席牛高不够了,就泥个了……” 白叔主动充当翻译,“玖爷,他说石榴糕不够了,就一个了,剩下的需要现做,得再等半个小时,我建议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毕竟这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且这边路窄,车子开不过来,咱们得走一段路,万一淋湿着凉就不划算了。” 阎玖起身,窝了好一会儿的透明雨衣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看向迟鸣手中的外出箱,“长毛了。” 迟鸣之前就奇怪,阎玖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出现,现在看来果然和他预感的一样,又是冲着他家儿子来的。 迟鸣把话题绕开,“你家那只怎么样了?” 阎玖:“秃着,像白煮蛋。” 迟鸣就算心里防着阎玖,但毕竟是个称职的老父亲,只要遇到有关他儿子的话题,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秃也可爱,而且时间还早,我儿子花了半个月才开始长毛,你家那个应该还不到时候。” 阎玖依然在看已经不秃的小秃毛,一脸很想把它偷走的表情。 迟鸣心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饭菜永远是别人碗里的更香。 小纨绔本来就喜欢他家儿子,现在看了进化升级版的毛儿子,对比他自己那个仍旧秃着的怂儿子,肯定会觉得别人家的儿子把自己儿子比下去了。 “我买过很多种美毛产品,还试了中药。”迟鸣觉得不管为人还是为己,帮着小纨绔的鹦鹉早日长毛都是个很好的选择,“最后应该是中药起了作用,刚喷两天就长出毛了。” 第54页 阎玖:“带来了吗?” 这么问就像小孩儿问东西好不好吃,言下之意是想自己想吃。 “带了,不过收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你要是有兴趣,就带着你儿子过来试试。” 阎玖点了下头,似乎在思考去试的时间。 白叔说:“玖爷您看要不要明天去试?这雨真的越下越大了,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有80%可能会转成暴雨,而且煤煤在车上没带出来,这一来一回的,还要走路趟雨……试中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您说是吧?而且咱家煤球儿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您不就是喜欢没毛的吗?” 阎玖没回答这一串问题,只问迟鸣:“怎么找你?” 于是迟鸣给他报了自己的联繫方式,想着不管是今晚还是明天,小纨绔想试的时候提前跟他联繫就好,但回到招待所才觉得自己傻了,他可以直接说招待所的位置,这样就不用把自己的私号报出去了,而且报就报了吧,他还忘了要对方的联繫方式。 非常被动。 傍晚的时候雨势渐停,编导们听说这边山上雨后会出现山泉,立刻着手写上山看泉的剧情,计划让迟鸣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上山。 可雨只停了半个钟头,天黑时连着几个响雷滚过,这雨就像打了兴奋剂,眼看着要往暴雨的方向一路狂奔。 雨声太大,迟鸣坐在床尾,书和剧本统统看不进去,音乐也听不清楚,只能抱着不秃看着窗外发呆。 同屋的袁方方是个坐不住的,一下午挨个房间去打招唿,直到七点才回。 “迟哥迟哥,编导给咱们晚饭临时加了个节目,要搞泡面大赛,我超喜欢吃泡面的啊,不管什么味儿都没关系,重点是必须卧蛋!还要溏心双蛋,把其中一个戳破调汤,另一个直接蘸着粉料吃掉,绝对人间美味!哦对,这是剧本,我刚刚说过吧,是个泡面大赛,就咱们几个自己下厨做泡面,怎么做都行,做好了给几个小姐姐试吃评审,赢的可以直接得两个积分,编导姐姐可能想说下雨不能出门的时候,知道怎么把泡面也做好吃的才是真男神吧……啊啊啊这是什么?迟哥我刚看见!这就是你儿子吗?之前微博上戴假髮的那个鹦鹉!哈哈哈好萌好萌,我能摸一下吗?” “可以。”迟鸣说话大喘气,“但我儿子喜欢咬人。” 袁方方伸出的爪子硬生生收了回去,“好的大佬,我不敢了大佬,毕竟颜值高的都有脾气,迟哥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大帅比了——啊啊啊时间到了!迟哥走走走,咱们去煮泡面!你信我真的,卧两个蛋真的人间美味。” 下楼后编导又跟迟鸣单独交代了几句,让他一定要与众不同,不能只是随便煮个泡面,要精緻,还要有新意,要假装这是煮给女朋友吃的,要带着求婚的心情来煮,而且过程中要把自己外冷内热的人设表现到位,最好加点煽情,讲一讲小时候自己煮泡面不成功的故事…… 迟鸣完全get不到用泡面跟别人求婚是什么套路,假装煮给女朋友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把泡面做好倒难不到他。 他做了一份泡面版的意式肉酱面,还没上桌就被江澄心抢了半碗。 等所有人都完成之后,全部演员要在同一桌上分享这顿泡面大餐,再让江澄心和希希两人点评。 迟鸣刚好跟石凌风坐了对桌,想不互相注意都难。 迟鸣早就知道石凌风这次跟自己一样,也没带经纪人来,却没想到他连助理也换了个陌生面孔。 开饭时助理就在石凌风不远处站着,三十岁左右,不高,黑瘦,鼻带鹰钩,脸颊凹陷。 画风跟以前的助理天差地别。 不知道是不是王爷强行塞过来监视他的。 饭后又录了点花絮,直到九点半才算收工。 迟鸣洗澡时,听到袁方方在外面“嗷”了一嗓子,然后就见他推门进来,隔着浴帘,用仿佛拿了小金人的激动语气说:“迟哥迟哥迟哥——有大新闻了!你猜你猜,咱们隔壁那屋是给谁留的!?” “不是贊助商吗?” “是是是,但关键是,你猜贊助商是谁!” 迟鸣:“……” 心里隐约涌起一个自己也觉得很荒唐的念头。 “给点提示,你们之间是有交集的!而且这个交集跟吃的有关,你快猜是谁!” 迟鸣:“……” 果然吗? 浴室跟走廊只隔了一道墙,而且墙体单薄,隔音不好,在浴室能清楚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袁方方压低声音,“随便猜一个呗?” 迟鸣随口诌了一个名字,袁方方终于忍不住揭了答案。 果然,是下午才见过的阎玖。 袁方方期待地等了半天,迟鸣却并没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他自觉无趣,只好出去刷微信跟别人分享这一爆炸消息。 迟鸣快速地洗完澡,随便套一条大短裤,顶着浴巾去拿衣服。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敲门。 袁方方还在兴奋头上,问也不问就蹦起来开门,接着迟鸣就听到他又“嗷”了一嗓子,一叠声地喊:“迟哥迟哥迟哥,快来快来快来——有,有人找你!” 于是继甜品赛之后,衣衫不整的,裸着上身的,头髮滴水的迟鸣,又一次在自己门外看到了阎玖。 第55页 作者有话要说:  煤煤:又来了,九殿下x2,可怕qaq…… 第26章 不秃5 萤水镇招待所装修非常一般。 走廊两边的墙皮发灰发黄,靠近地面的瓷砖还有些返潮,房门的油漆旧了,边角的位置有些掉皮,六盏顶灯每个都是不重样的款式,光线有的偏白有的偏黄,一看就是用坏了又补上去的。 阎玖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站在走廊却显得特别扎眼。 蓝钻石掉进乱石堆里的那种扎眼。 白叔站在阎玖身后,身板儿挺得笔直,礼貌而防备地跟迟鸣打了个招唿。 关于住在迟鸣隔壁这事儿,大概没人比白叔更意外更紧张的了。 原本,按照计划,他跟他家玖爷只会在萤水镇待一天一夜,因为时间短,就没单独预定住处,反正房车里一应俱全,随便睡一睡也比普通级别的酒店舒服。 然后到明天,找个时间让他家玖爷找迟鸣看一眼那个长了毛的鹦鹉,再确认过捐助物资得到妥善分配之后就能走了。 他查过,距这里半天车程有个不算热门却环境极好的景区,可以带他家玖爷去晃荡一圈,多唿吸点儿新鲜空气,再採购一些山珍干货回去。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他家玖爷下午只是随便嘴馋了一下,却在小吃店遇到了这位有毒的迟鸣,光遇到还算了,居然留了联繫方式。 更惨的是今天雨下得太大,他们停车的位置地势低,真要过夜可能不太安全,而且雨声嘈杂,也怕影响他家玖爷休息。 这镇子太小太偏,临时找不到安全合适的住处,只能跟节目组联繫,把原本没打算住的房间住了。 可是招待所十几间房,凭什么他家玖爷的房间就非得在迟鸣隔壁? 所以这人不止有毒,还自带磁铁属性的吗?? 阎玖:“我来打个招唿,顺便——” “好,知道了,等等。”迟鸣并没有邀请阎玖进屋,只抓着浴巾胡乱擦了下头髮,回屋翻出那瓶生姜枸杞何首乌的生发神水,找到后直接拿到门口,“拿着,送给你了。” 迟鸣洗澡前看过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十点了。 如果说他来过来就只是为了试一下生髮药水儿,那还真是佩服他的执着。 阎玖往屋里扫了一眼,“你儿子呢?” “在助理那儿。” 阎玖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变成了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指着生髮剂问:“这怎么用?” “就——这样。”迟鸣以为小纨绔严重缺乏生活常识,连喷剂瓶也没用过,就对着自己头髮按了两下当做示范,“注意别喷到眼睛。” “我是问,一天几次?” “也是。”迟鸣笑了一声,“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喷瓶都不会用吧,又不是婴儿。” 白叔咳了一声。 迟鸣:“我是每次饭后用它,所以一天六次。” 阎玖点了下头,“煤煤最近,食慾不好。” “嗯?”慈祥的老父亲爱屋及乌,“怎么不好?上次看它挺能吃的。” 阎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煤煤的情况。 片刻后他说:“去我屋里。” “行,我去看看。”迟鸣随便捞了一件t恤,边走边穿,直接跟着阎玖去了房间。 他们身后,袁方方一脸吓到吃手手的表情——啊啊啊大八卦啊!金主爸爸把迟哥带走了啊!! 然后他捧着心口,动作浮夸地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挠床——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啊!他要被阎玖圈粉了啊!!妈妈呀怎么会有这么优质的金主,什么艺德什么操守,在绝对的颜值面前,都特么是浮云好吗! 他也好想被包养怎么办? 不过就他这点出息,面对阎玖肯定怂成一坨,根本不可能像他迟哥那么淡定从容。 emmmm……一直听说他迟哥是gay,但今天看来,似乎,不太像啊? 亏他今天下午还特意做了功课:身为直男,如何光速跟同志室友打成一片? 他特意选了一些类似护肤购物之类的话题,结果迟鸣对这些兴趣一般,倒是他自己,聊着聊着忍不住给自己下单了几盒面膜…… 现在,好奇boy袁方方又有了新功课:如何科学鉴gay? 迟鸣只去了五六分钟就回来了。 时间太短,严重限制了好奇boy的想像力。 他卖萌地抱着枕头,“迟哥,你……你跟那谁,你们……咳,就是因为甜品赛才认识的吗?” “差不多吧。” 袁方方也知道不该多问,但他实在好奇,视线控制不住地往迟鸣身上飘,目光还格外热切。 人在被盯着的时候,多少是会有感觉的,迟鸣几次回头,都刚好撞上袁方方的视线。 对方每次被他一看,就立刻眼神乱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甚至偶尔还会脸红。 迟鸣每天睡前习惯做几组卷腹,因为又出了汗,所以就再沖了次澡。 一出浴室就发现袁方方在盯着他看。 迟鸣:“怎么了?” 袁方方之前光注意阎玖,这会儿才真正仔细看了迟鸣的身材,身为纤瘦型的直男,对那种一块儿一块儿的腹肌,从来都是羡慕到流口水的。 第56页 “迟哥身材真好啊!”袁方方两眼冒光,直接跑过来捏迟鸣胳膊,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腹肌。 单身二十七年的迟汪汪:“……” 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于是袁方方再想偷看迟鸣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迟鸣也在看他,目光中还带着颇为严肃的审视。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伤害,一想到迟鸣的身材,他就忍不住把深v领的t恤往上拉拉,遮住瘦不拉几的胸口。 迟鸣拿手机搜了一下“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再对照着袁方方的反应来看。 凝视√ 脸红√ 害羞√ 吃醋? “我跟阎玖。”迟鸣忽然说,“是因为我儿子认识的,算是鸟友,别的就没什么了。” 袁方方用力点头,想用诚挚的表情鼓励迟鸣多说一些,迟鸣却没下文了。 事实上,迟鸣有点儿后悔。 很微妙的那种。 他觉得袁方方对他有点意思,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狗,有桃花的时候,总要解释一句省得人家误会,但真解释完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轻松或期待的感觉。 反而有种错了错事的微妙。 他似乎更希望袁方方误会。 夜越深,雨越大。 凌晨三点,迟鸣设好的闹钟准时响起。 虽然东方小新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小不秃,但迟鸣也只让他在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像深夜餵食这种苦差事,他这当爹的还是要亲自做的。 调配奶粉之前要先清洗工具,但洗手间锁着门。 迟鸣这才发现,旁边那张床上没人。 几分钟后,沖水声响起,袁方方撑着水池,有气无力地洗手。 迟鸣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袁方方?” 隔了几秒。 “迟哥……”袁方方像树袋熊似的抱着门框,声音有气无力,“迟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是,我自己的闹钟。”迟鸣见他情况不对,立刻过去扶他,“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袁方方瘪着嘴,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拉肚子……不好意思,你,你有药吗?” 迟鸣自然是带了常备药的,立刻帮袁方方倒水拿药。 “谢谢谢谢,救命恩人我迟哥。”袁方方捂着肚子吞下药丸,顺带把整杯水全喝完了。 迟鸣怕他脱水,就继续给他倒,袁方方一口气喝了三杯,但第三杯才刚下肚,他就又往厕所里跑。 迟鸣看他状态不对,就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几次了?” “一点钟,也不太多,十几次吧……” “……” 然后等袁方方出来,迟鸣已经换好了衣服,“你这不行,得去医院。” “算了算了,大半夜的,抗一下就过去了,不就是拉肚子,谁还没拉过似的……”袁方方说着迈步下台阶,却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 “瞎浪什么?”迟鸣把他拎起来,“再问你一遍,去吗?” “去……”qaq迟哥好霸气哦,怎么办啊都不敢叫迟哥了,改叫迟爹行吗? 迟鸣让袁方方先在屋里等着。 但这时间实在蛋疼,雨又太大,他跑了几趟都找不到能用的车。 “迟哥算了算了,没事真的,忍一忍就……”袁方方话没说完就开始咬嘴唇,脸色越来越差,真箇人靠着墙蜷成一只虾米。 这时,隔壁门开了,阎玖穿着一身格子睡衣出来,到迟鸣门前看了一眼情况。 “白叔——” “玖爷我懂,我现在就叫老马把车开来,把人送去医院。” 大约十分钟后,司机老马开着一辆大越野停在楼下,这车改过,能爬坡能蹚水能过戈壁,外形还帅,除了费油之外找不出别的毛病。 迟鸣把袁方方背到楼下,阎玖也跟了下去。 白叔:“玖爷您快回去睡吧,这边有我盯着。” 阎玖却直接上了车。 白叔:“……” 这车总共只有四个座位,司机一个,他家玖爷占了一个,还要拉上迟鸣和袁方方,那他坐哪儿?? 迟鸣把袁方方放到副驾驶位,自己上车之前忽然想起什么,让司机等他三分钟,转头奔回房间,把小不秃送到东方小新那里,“我这有点急事,帮我餵下儿子。” “唔!”东方小新使劲点了下头。 迟鸣上车时才发现旁边坐着阎玖,“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 “也不是不能……”雨天降温,只有二十几度,迟鸣见阎玖一身单薄的睡衣,就把自己外套脱了给他盖在身上,“但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了,跟着瞎浪什么?” 白叔在外面可怜兮兮地撑着伞,“是啊玖爷,您下来吧,您——” 阎玖在前排司机头上敲了一下,“开车。” 漆黑的雨夜,健壮的东方角鸮在雨幕中滑翔。 角鸮脖子上绑了一根带子,背上坐着一只刚长绒毛的黄色雏鸟。 雏鸟用小翅膀抱着一根两倍于它身高的羽毛——靛青色,在黑夜中发出微光,围绕着它和角鸮,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 第57页 远看像一颗透明的光球。 银色越野车朝着医院一路疾驰。 那颗光球就像小尾巴,始终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煤煤:虽然奶粉好吃,但爹爹我想吃虫qaq 第27章 不秃6 凌晨三点又赶上暴雨,急诊这边没什么人。 胖胖的女医生检查过后,先说袁方方得了急性肠胃炎,又说也可能是食物中毒,最后才说看过他演的电视剧。 于是,袁方方靠着刷脸混了个带床位的病房,不用坐着,而可以躺着去打点滴。 袁方方还没缓过劲儿来,咸鱼似的瘫在床上,“太可怕了……迟哥我跟你说,拉肚子不一定会死人,但蹲坑真的可以累死,我觉得我回去之后得学迟哥你一样健身才行了,之前听一个朋友说,自从他开始健身,体能大幅上升,连蹲坑拉粑粑也不腿麻了,迟哥你不知道,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想念家里的马桶……” “……”迟鸣,“我建议你闭眼,睡会儿,也许梦里能见到你家亲爱的马桶。” “是啊……”袁方方一笑就肚疼抽筋儿,但又忍不住笑,硬是把自己憋成了拖拉机,吭哧吭哧吭哧,鼻孔节奏十足地往外喷气。 迟鸣把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在床边,“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儿叫我。” 袁方方眼里又闪出八卦的光,扭着脑袋朝门口看了一眼,这角度自然看不到阎玖,但他知道阎玖就在外面—— 在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在医院昏暗无人的走廊,只穿着睡衣的金主爸爸和高大帅气的明星之间……会发生什么?是欲-望的沉沦?还是人性的放纵?敬请期待本期午夜剧场:《包养明星的108种姿势》。 袁方方努力剎住在脑子里狂飙的小车车,“去吧迟哥!你忙你的,我别的不会,躺尸绝对很在行的。”说完,他双手相对,冲着迟鸣比了个大号的爱心。 真是一点儿都没get到迟鸣怕他打针不方便,还特意把瓶盖拧开的好意。 单身二十七年的迟汪汪:“……” 快虚脱了还这么臭贫,是有多想引起我的注意? 迟鸣挺无奈,拉起被子帮袁方方盖上,因为离得近,他看到袁方方那双本来就很大很圆的眼睛好像更大更圆了些,像只大型犬似的望着自己。 可怜巴巴的,在求顺毛。 最近一直父爱泛滥的迟鸣经常揉搓他家儿子的头毛,不知不觉就多了个爱摸头的毛病。 他倾身在袁方方头上揉了一下,顺手又比了个噤声手势。 袁方方眨眨眼。 卧槽,好苏,帅弯。 病房窗外,银杏树叶像无数摇动的船桨。 树枝避风处,立着一个警惕的东方角鸮。 在它旁边,蹲着一个浅黄色的毛球。 毛球始终看着病房的方向,东方角鸮却时不时走一下神儿,目光追着墙角下的小耗子,脑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偶尔角度太大,就会撞着树干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它就瞪大眼,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竖起v形的粗眉毛,紧张地看向旁边那颗毛球。 隔了一会儿,毛球将抱在怀里的羽毛往前一指,表示要去窗边。 角鸮立刻带着它飞到窗台,再头脚并用地顶开窗户。 袁方方闭着眼,但没睡着,被风一吹就睁开眼睛,迷迷煳煳地看向窗户。 本来关紧的窗户不知为什么开着,窗外还有一颗椭圆形的黑影。 正当他好奇时,那颗椭圆探了个半个进来,露出一双明黄色的眼睛。 两边视线对上,黑影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突然把本就很圆的眼睛睁得更大。 袁方方轻哼了一声,只觉得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仿佛有一把一把的黄色弹珠,像下雨似的biubiubiubiu落了满地,把他整个人埋在弹珠堆里。 施过幻术之后,险些犯错的东方角鸮忙把脑袋缩回去,紧张地看着旁边的毛球。 毛球却没踢它也没拍它,只是先一步挤进屋里,把靛蓝色的大羽毛打横一握,当降落伞一样使用,接着跃起,滑翔,轻飘飘地落在床上。 东方角鸮却在钻窗缝的时候卡住了脚,挣扎的时候又用力过勐,结果一个跟头栽到了地上。 虽然雨声很响,但还是能听到“砰”地一声。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毛球立刻跳到床下,极为灵活地跑到墙边,然后跳起,踩着墙面借力,飞起一脚把东方角鸮踹成一颗圆球,咕噜噜滚到了床下。 毛球也跟到床下,把手中会发光的羽毛塞进角鸮翅膀下面藏好。 迟鸣到房间看了一圈,把窗户关好锁死,再把袁方方垂到床下的手放回床上,就又去了外面。 床下,再次犯错的东方角鸮坐在地上,扳起自己的左脚,狠狠踩了一下自己的右脚,以表达自己认错的态度非常端正。 毛球看了一眼房门,见门关了,就从角鸮身上拿回羽毛,小声说:“你幻形,去守住门口。” 角鸮得令,抖了一下羽毛,左脚在原地踩了三下,也不管自己还在床下,直接就要幻形。 毛球只能再踹它一脚。 于是角鸮滚出床底,身上盪起一圈薄雾,转瞬变成个年轻男人躺在地上。 第58页 浓眉大眼麦色皮肤,是东方小新。 他把毛球抱到床上,看看门,又看看毛球,有点纠结。 毛球挥挥手,让他好好看门别碍事,他才一脸木讷地去了。 但他只知道要他看门,却不知道怎么看才好,于是整个人贴着门站成个“大”字,手脚死死抵住门框,像一块超大号的狗皮膏药。 另一边,毛球绕着昏睡的袁方方转了一圈,默默皱起了并不存在的眉毛。 接着它用两根短短的翅膀抱住那根大羽毛,把它当成一根笔,在袁方方掌心里点了一下,留下一个浅蓝色的印记。 片刻后,印记像种子萌发,从袁方方掌心开始,在他皮肤上织出一张蓝色的大网。 收尾时,袁方方好像被什么刺痛,忽然皱了下眉头,接着捂着肚子蜷缩起来。 毛球继续用羽毛在印记上轻轻地点,微光像潮水一眼顺着网子扩散出去。 片刻后,袁方方肚脐左侧浮出一块黑斑,从皮下缓缓向手臂移动,最后来到掌心的印记位置,扭动着,在皮肤上顶出一个两寸长的凸起。 袁方方难受地哼了一声。 毛球等了几秒,让那个黑影完全成型,接着羽毛轻抚,收网。 上千道细线瞬间收回掌心,把黑影牢牢捉住。 毛球调转羽毛,在末端啃啃啃,把它啃出一个锥形,接着刺破印记。 一条青黑色的虫子从破口处扭动着钻了出来,挣扎着想要逃跑,但被网子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毛球把一对小翅膀背在身后,颇严肃地在床角走了几圈。 有人下蛊,如果没猜错的话,下个目标就是迟鸣。 门口的东方小新吸了吸鼻子。 好香…… 蛊虫这种东西,一百米之外都能闻得到香,而且皮薄肉厚汁多,直接吃原汁原味,做刺身鲜嫩弹牙,炸着吃香酥爽口,风干吃丝丝入味……但在只有一条的情况下,当然要选择“一虫三吃”,来最大限度发挥它的美味。 眼看毛球拿着蛊虫走了过来,东方小新把脑袋歪成90度,很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能……能……能赏我吗?九殿下……” 毛球把蛊虫抛给东方小新,“赏你了,但不许吃。” “唔……” 东方小新捧着蛊虫闻闻闻。 不能吃啊? 那……那能舔舔吗? 能吧。 偷偷的,嘿。 反正又不会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同学们,你们的阅读理解,答对了吗? 第28章 不秃7 镇子小医院穷,为了省电,走廊灯能关的绝不会多开一盏。 病房门口放了一排五个塑料凳子,坐两个人本应该十分宽敞,但左起第一个有土,右起第一个破了,剩下三个里面还有一个只有底板没有椅背。 于是迟鸣和阎玖选了剩下唯二的两个好凳子,小学生似的并排坐好。 正常情况下,两个人这样坐在一块儿总要说点什么解闷儿,但他们没有,不止像小学生,而且像正在上课的小学生,还是认真听课的那种。 走廊一直静悄悄的,偶尔路过一个值班护士去水房打水。 迟鸣翘着腿刷了一会儿微博。 自从他把他家儿子的秃照发上去之后,评论区的画风就一直没正常过,不知不觉仿佛变成了动物园,一堆路人粉凑在下面分享养鸟心得,还整天嚷嚷着让他继续给他家不秃拍照。 至于他本人最近在忙什么,大家好像并不关心。 于是无人问津的冷体质小明星只能自己关心自己,刷一刷学霸王妃的各种动向。 半个小时,他就把该看的都看完了。 医生说袁方方吊水要吊将近两个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需要打发。 不能睡觉。 玩游戏也提不起劲。 把手机里各种app打开又关上,一圈之后,迟鸣还是不可避免地,把注意力又放到旁边的阎玖身上。 小纨绔挺有意思。 不玩手机也不打瞌睡,就坐一根接着一根地吃糖,而且不是吃着玩儿地那种,而是一本正经地吃。 迟鸣听说,有些人做灵修会练习冥想,所谓冥想,就是一本正经地喘气儿,把这件每个人每分钟都要做的事情,真当个功课来搞。 而现在阎玖给迟鸣的感觉就跟冥想一样,只不过人家用的是空气,他用的是棒棒糖。 因为安静,迟鸣清楚听到剥糖纸的沙沙声在身旁响了五次。 也就是说,小纨绔现在嘴里的糖已经是第五根了,数学一向很渣的迟鸣不禁疑惑,这么多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件格子睡衣的口袋里,大概藏了一个哆啦a梦? 隔了一会,迟鸣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是小纨绔把嘴里的糖给嚼了。 之前几根都吃得悄无声息,唯独把这根给咬碎了,也不知道这个味道是很爱吃还是不爱吃。 硬糖破裂的声音像冰块在果汁里炸开,让人莫名很有食慾。 迟鸣不爱吃甜,但听着听着,还是忍不住对阎玖说:“喂,分我一根。” 阎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递给迟鸣。他对着远处的灯光,仔细看才分辨出一行小字:咸柠檬梅干vs帕玛干酪。 第59页 还真没吃过这种奇葩口味。 迟鸣剥开糖纸,把它塞进嘴里,帅气的脸上立刻多出一个破坏形象的鼓包。 奇葩味儿的棒棒糖,味道居然,意外的不错。 他不爱太甜,就让棒棒糖自己在嘴里融化,偶尔脸酸了才换个方向。 阎玖那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半分钟,终于安静下来。 这就是又吃完了。 迟鸣以为会再一次听到剥糖纸的声音,没想到,却听到小纨绔打了个呵欠。 因为注意力刚好放在小纨绔那边,于是他把吸气唿气的过程听得丝丝分明。 困意也会传染。 本来精神很好的迟鸣,忽然就有些困了,迷迷煳煳的瞌睡着,即使棒棒糖硌着牙齿发酸也没给它换个地方。 大约过了几分钟,迟鸣忽然觉得右边肩膀被什么碰了一下,接着缓缓地一沉。 他懵了几秒钟,然后视线一转,立刻就清醒了。 嘴里的棒棒糖滑了半圈,积聚的甜味像一颗小小的炸-弹,让迟鸣觉得,仿佛视觉嗅觉触觉都变成了味觉,全身都是甜的。 阎玖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枕着迟鸣的肩膀,唿吸均匀绵长。 迟鸣好像被施了定身术,忽然就不敢动了,其实他之前犯困的时候,也一直没动,但那种不动是下意识的,而这种不动是有意识的,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从肩膀开始,一直到手指都有些僵硬。 除了戏里的桥段之外,这还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枕着他的肩膀睡着。 感觉非常的……微妙。 而且更微妙的是,这不是那种属于成年人的微妙。 可能他这一个月里已经完全适应了老父亲的角色,被年轻男性靠在肩膀上,居然没有胡思乱想,而是隐约有种父爱泛滥般的感觉。 大概阎玖长相显小,才让他产生了这种长辈一样的感觉。 迟鸣忍不住侧头,想看看阎玖睡着了是什么养子,但因为角度问题,他刚一转头,下巴就蹭到了阎玖的头髮。 发梢的触感有点刺,有点凉。 还有点可爱。 被枕着肩膀并不舒服,但迟鸣觉得,既然旁边只是个爱吃糖又任性的熊孩子,就随他去吧。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旁边轻缓的唿吸渐渐变了节奏。 阎玖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开眼,“……你挺好骗。” “?”这是说梦话吗? 阎玖又说:“没睡着,装的。” 迟鸣:“……” 阎玖说完并没起来,继续靠着迟鸣,一副懒散样子,“给你道题:怎么知道一个人是真睡还是装睡?” 迟鸣大概已经习惯了阎玖的说法方式,乍一听到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句子真tm长。 接着,迟鸣清了清嗓子,想让装睡的熊孩子自觉起来,阎玖却赖着不动。 迟鸣很无奈,“没睡着就请您把高贵的头颅移开好吗?” 阎玖:“不好,你的肩膀已经租给我了。” 迟鸣嘴角抽了一抽,“什么时候?你怕不是睡懵了吧。” 阎玖:“那糖,限量版的,少说也值两千。” 迟鸣一时不知道从何吐槽才好,“我的肩膀,你说租就租了?” 阎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先租一小时吧。” 迟鸣耸了下肩膀,“喂,你——” “别动。”阎玖声音很低,略有些疲惫沙哑,“这次真睡了,晚安。” 迟鸣:“……” 厚。颜。无。耻。 第29章 不秃8 阎玖说一小时,就真的只睡了一个小时。 迟鸣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臂,怀疑地问他:“时间掐这么准,你又是装睡?” 阎玖眼睛只睁一半,慢吞吞地剥一颗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回答:“……nca……” 看着小纨绔这么懒散任性,老父亲迟鸣忍不住就想教育他几句,“叼着糖说话你也不怕咬到舌头?”想说他这样不礼貌,让他以后注意一点。 小纨绔却把棒棒糖拿出来晃了晃,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医院,咬破了我也进去躺着。” 迟鸣这才想起,时间差不多了。 “你坐这儿别乱跑,我进去看看。” 迟鸣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他一直坐在外面,没见有人进屋,会是谁在讲话? 敲门进屋,就见袁方方凹了个一看就不舒服的姿势,像棵躺倒的向日葵,一张白净小脸直往檯灯下凑,要不是手上吊着点滴,他简直能变成扑棱蛾子撞进灯里。 屋里就他一个,没见别人。 迟鸣顺着他的姿势看过去,才发现他拿着手机。 “在讲电话?” “哎?”袁方方回头看迟鸣,整个人气色比来时好了很多,“嗷!咦?快打完了啊……电话?哦不是不是,迟哥你来你来。”边说话边朝迟鸣招手,像个躺倒的招财猫。 迟鸣走到床边,袁方方把手机对着他晃了一下,然后拿回去,自己对着屏幕比了一串飞吻,“各位麻麻晚安晚安,你们的乖儿砸要先撤啦。” 第60页 迟鸣这才反应过来,前面的说话声是自言自语,袁方方正在直播。 “……” 居然直播挂点滴,如果沈丹青在这儿,肯定要夸他敬业。 弹幕炸了一波。 被“别走”、“是谁”和“没看清”刷了屏。 袁方方:“没看清吗?哈哈哈哈就是不给你们看啊,我男神哪能随便给你们看的,哦……我男神帅吗?干嘛啊不是说好我才是全世界最帅的吗?” 只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分析帝在弹幕根据袁方方的行程,po出了《拜託了,男神》的参赛名单,然后大家根据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通过身高和轮廓,很快猜出了答案。 【目测一米九,我押迟鸣】 【迟鸣?】 【迟鸣+1】 【傻儿子你参加节目自己不努力当男神就算了还pick了别的男神吗!】 【比过了就是迟鸣】 【请帮我们照顾一下傻儿子!】 【已经在照顾了吧】 【这时间在医院肯定是迟爹送儿子去的啊!】 【谢谢迟哥替我照顾儿子!】 【谢谢迟哥替我照顾儿子!!】 【谢谢迟哥替我照顾儿子!!!】 【迟哥哥这么暖的吗?】 【儿子你是三点多去医院的吧?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个屋吗!!!!!!!!!!】 【儿子你才三岁啊你想干嘛!!!!!!!!!】 【迟鸣养鹦鹉的?】 【看见鹦鹉了吗?】 【秃毛鹦鹉!!!!!戴假髮!!!!】 【已经不秃了】 【怎么可能带鹦鹉去录节目!】 …… 袁方方就快跟不上弹幕的速度,但看到了关于鹦鹉的几条,“哦对,鹦鹉,是不秃了,而且本鸟超可爱的!嗯?哦,为什么能带宠物啊……因为我男神是好爸爸呀哈哈哈哈我真的要下了,电量2%了,么么么么晚安!” 迟鸣:“……” 他只是在门口儿坐了两小时,回来居然就变成了男神。 袁方方放下手机,“迟哥你看我已经好了!肚子一点儿都不疼了!” 迟鸣嗯了一声,“差不多了,我去叫医生拔针。” 袁方方又想举手比爱心,这次迟鸣反应快,一把按住了他不老实的爪子。 袁方方眨眼眨眼,“迟哥你干嘛抓我的大爱心?” “……”迟鸣发现这孩子简直没常识的,“有针,你别乱动。” 袁方方之前单手关直播,手滑了就没关上。 床上这一幕都被粉丝看到了。 弹幕这次是真的炸了,感嘆号铺天盖地飘过,直接把最后的电量给嘆没了。 以至于袁方方自己根本没发现这个小插曲。 他脑子里都是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迟哥抓我大爱心,迟哥抓我大爱心……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回去时袁方方依然坐在副驾驶,迟鸣和阎玖坐在后面,后视镜的角度很好,袁方方一抬头就能看见迟鸣。 果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那句话gaygay的吧。 一向只知道卖萌的袁方方忽然发现,自己也许点亮了卖腐技能? 刚回到招待所,阎玖就被等到头顶冒烟的白叔拖回去了,迟鸣先去找东方小新,袁方方自己回屋,坐在单人床上也看不到别的地方,视线自然落在迟鸣的床上。 然后,出于一些很难解释的动机,他躺在自己床上,给自己来了个场景重现,左手比爱心,右手去抓左手手腕,然后小声说,迟哥你干嘛抓我的大爱心? 接着又拿左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右手食指比个噤声手势…… 这时迟鸣突然回屋,袁方方心虚,就勐地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子太厚,这么一闷,立刻就觉得脸皮发烫,高烧似的烫。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关灯“啪”地一声关灯,袁方方刚想冒头出来,就听到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过来,停在了床边。 咦咦咦咦咦咦咦? 什么情况? 是装睡呢还是装睡呢还是装睡呢? 接着被子被掀开,雨后凉爽的空气铺在脸上,袁方方觉得凉快,有了对比,也觉得脸上更烫。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要偷袭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 是装死呢还是装死呢还是装死呢? 迟鸣以为袁方方睡着了,见他闷着被子,就顺手给他掀了。 当时蹭到他的额头,觉得有点热,就开了檯灯看看,果然看到他脸色发红。 于是迟鸣用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再摸摸袁方方的。 好像还行,没觉得特别热,脸红大概只是闷的。 再不睡就天亮了,于是迟鸣把他家小不秃装进箱子放在床头,抱着箱子睡了。 隔壁床上,袁方方偷偷睁一只眼,看了一会儿迟鸣,然后又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药丸。 像半夜去医院这种事,节目组自然是不会放过的,第二天一早,就拽着睡不醒的袁方方录了一段感想。 袁方方脑子完全懵的,耍宝卖萌都不会了,傻兮兮地对着镜头扯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又说什么水土不服,什么湿气重,建议盒饭里放点赤小豆给大家祛湿…… 第61页 难得一个雨后的晴天。 上午,节目组拉着众人在镇小学逛了一圈儿,录了第一波试镜,又顺手献了一下爱心。 中午吃过饭,进行简单的说明之后,就又把一群人拉到了山里。 雨后萤火虫比平时更多,机会难得,必须把捉萤火虫的环节录了。 像这种几乎封闭的比赛环节,节目组本来是要求所有明星不许带助理的,但迟鸣这边出了点状况,他家宠物鹦鹉忽然闹绝食,除非迟鸣亲手喂,别人不管谁来都不肯吃。 一开始,负责人听到这情况还不肯相信,但叫了n多工作人员试了一遍,发现这鸟确实对谁也不买帐,只认迟鸣。 没办法,破例让迟鸣带着助理一起上山,反正可以顺便拿鹦鹉做点话题。 所以说不能随便破例,最后,几乎每个明星都带了助理,其他人还好,石凌风的助理就很怪了,带了一堆花里胡哨的罐子,虽然声称里面是驱蚊驱蛇的草药,但所有人都表示怀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该不会捉个萤火虫也要上兴奋剂吧? 节目组为了把萤火虫拍出日系大片的效果,特意把位置选在了泉口下游的小溪旁边。 一个下午的时间用来勘察地形。 明星们各自抽选一个工具包,除了默认的帐篷之外,其它工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就要求他们另想办法,或者跟别人合作。 迟鸣工具包里有刀具和火机,但没有煮饭的锅具,袁方方有锅具但没有食材,江澄心则抽到了一堆油盐酱醋。 心大的江澄心没想太多,当时就开了一瓶辣酱,当零食一样吃。 迟鸣:“……你抽到水了?” 江澄心:“没有啊,吃酱吗哥们儿?这里面有牛肉丁儿,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但需要技术,来来我教你捞。” 迟鸣仔细看了江澄心的工具包,“没水,你就不怕齁死?” 江澄心:“坏了,死球,怎么办啊?” 其实每个人都没有水,但工具包里有水壶,可以走一公里山路,去泉口打水。 于是第一个任务来了,要独立找到泉口,打水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江澄心是路痴,还是从小就迷到怀疑人生那种。 迟鸣问她一个人去打水行吗? 江澄心一脸的一言难尽,“行,顺着小溪一条路,这能迷路肯定傻,但导演说了,让我必须迷路,还要迷得自然。” 迟鸣:“下一步怕是英雄救美,弄个什么神秘任务,叫我们都去找你。” 江澄心嘆了口气,在迟鸣后背拍拍,“放心吧哥们,咱们是吃出来的友谊,等会儿我给你留点暗号,你顺着找我,稳赢。” “你不会真迷路吧?” “不会,我就随便迷一下,摄像大哥会救我的,目的地都选好了,就在山顶一个破庙。” 就像迟鸣猜的,打水任务确实附加了一个找人环节,但不等迟鸣看到江澄心留的所谓暗号,摄像大哥就跟他说:“江澄心不见了。” 迟鸣当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口说:“她是路痴。” “不是的,真不见了,这不是节目效果,我这边刚接到的通知,说江澄心丢了,咱们都先回去,计划一下再出来找。” 这时天已经黑了,迟鸣挺担心江澄心,但比起单独行动,确实应该先回去集合。 然而…… 这山路有毒。 他和摄像大哥明明是一起沿着溪水往回走的,中途一回头,却发现摄像大哥也不见了。 迟鸣:“……” 所以说江澄心不见了是假的吗?一切都是套路? 他们出来之前都被没收了手机,谁也联繫不到,迟鸣决定先回营地,但他明明记得溪水只有一条直线,这会儿却在眼前分了叉。 二选一,就有可能出现错的选项。 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迟哥迟哥——!我我我,这里这里!” 袁方方朝他使劲挥手,大踏步地跑过来,“迟哥你也落单了吗?” 迟鸣:“你上山的时候记得这里有岔路吗?” “啊……没注意,但既然有了肯定是有吧,哈哈哈迟哥你别怕,左边那条我刚去看过了,走不通的,咱们往右边,肯定没错。” 如果重来一次,迟鸣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袁方方这个打针都要乱动的不靠谱boy。 他们沿着右边的岔路走下去,不但没找到营地,还彻底迷了路。 袁方方不小心滑下了山坡,虽然没受伤,但成功让两个人一起偏离了溪水这一定位工具。 最后,他们走到了一个很小的山湖边上,勉强用随身工具生了一堆篝火。 迟鸣:“太黑了看不见路,先原地等救援,不行明天再看。” 袁方方很怂地挨在迟鸣边上,就差没抱过来了。 单身二十七年的迟汪汪:“……” 先住在一个屋,又一起去了医院,再一起迷路,这算不算挺有缘的? 没等他继续瞎想,袁方方就鬼叫一声,“迟!迟迟——迟!迟哥迟哥!有东西!有东西有东西!是不是狼?!还是老虎?!!” 迟鸣按住他肩膀,“冷静,跟我念,冷——静。” 第62页 “冷静!!!?” “……” 远处树丛又动了动,这次迟鸣也注意到了,那边确实有什么东西,而且看动静,不是松鼠兔子之类的小东西。 迟鸣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抱着他胳膊的袁方方撸下去,站起身看了一眼。 “好像有人,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别动。” 袁方方直接抱了迟鸣大腿,“爸爸别走!爸爸别抛弃我!!” 迟鸣心说谁是你爸,我就一个儿子,你想给我当对象我还能考虑一下,儿子就算了,暂时不想生二胎,免谈。 迟鸣:“这有火,动物不会过来。” 袁方方指向树上的猫头鹰,“那个!动物!” “……猫头鹰不吃人。”迟鸣递给袁方方一根树枝,“看好火,不然我回来找不到你。” 袁方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树枝,“不能不去吗迟哥?我虽然看着强壮,其实胆子不大。” “……”迟鸣摇头,“刚好像是个孩子,万一迷路太危险了。” “不会……不会是……鬼,闹鬼,闹鬼……”袁方方恐怖片看了不少,一听这种地方有小孩子,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整个人僵着,一手抓着迟鸣脚腕,另一手拼命往火堆里添柴。 迟鸣:“哪儿那么多妖魔鬼怪,你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一百遍,背完我就回来。” 袁方方想哭,他是学渣!核心价值观什么的,他不会背啊!!! 作者有话要说:  ok,猜谜时间 第30章 不秃9 萤火虫这种小飞虫,喜欢生活在水多草多的地方。 山里没有灯光干扰,虫屁屁上的小灯泡就显得格外明亮。 千万颗小灯泡散布在山湖周围,水面又把光效翻了一倍,真的是漫天萤火,完美呈现了节目组想要的效果。 但怕的发抖的人是没心情看风景的。 山风有点儿凉,袁方方明明坐在火堆旁边,还是浑身哆嗦,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树影摇一下儿,他就觉得头顶有鬼,风声嚎一嗓子,他就觉得远处有狼。 太吓人了嘤。 而且还没手机。 无事可做,就更是只能自己吓自己。 迟哥怎么还不回来tvt…… 他虽然不会背核心价值观,但他会数数啊,都数到120了,整整两分钟啊,他迟哥不会真的被鬼怪骗走了吧tvt…… 迟鸣叫袁方方看好火堆,他就看的格外用心,以两秒一根的速度给火堆投餵小树杈儿,结果餵得太多不透气,火苗反而越来越弱。 袁方方生在城市,又是被家人宠着长大的,连煤气灶都未必会用,何况这种柴火,虽然节目组给他们做了野外生存培训,但这事儿也不是一次就能玩熟练的。 火越弱,袁方方就越急,越急就越是使劲儿往里塞树枝。 眼看火苗缩小到巴掌大,袁方方使劲吹气也不见起色,只好跳起来朝树林大喊:“迟哥!迟哥你回来啊!迟哥——!” 他怕黑,但更怕迟鸣看不到火光,找不着回来的路,在林子里越绕越远。 “迟哥!迟哥——!”袁方方眼睛开始发红,真的就快哭了。 可能因为心思都在迟鸣身上,他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 “餵……”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袁方方牌复读机喊到一半忽然卡壳,大叫一声看向身后。 火光越来越弱,被疾风一吹,终于晃悠悠地灭了,袁方方只来得及看到一张黑乎乎的脸,在最后的光线下鬼影似的一晃。 他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啊啊啊——!放放放放开我!” 对方居然真的松开了手,“疼……疼啊?” 袁方方吓得腿都软了,直挺挺地靠着树干发愣,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不再两眼一抹黑,借着月光,看出这人有些眼熟。 “小……小新?东方小新?!” “嗯,我。” 可能因为极度的惊吓终于过去了,袁方方这才恢復了正常的知觉,心脏哐哐哐地在胸口里跳,几乎要把肋骨砸出窟窿。 腿脚一软,他就坐到了地上。 东方小新见他坐,就也学着样子坐下,见他发抖,就也像筛糠似的跟着他抖。 袁方方知道东方小新是迟鸣的助理,就问:“你是……来,来找迟哥的吗?” 声音也抖。 东方小新:“唔……” “那,那你,你会生火吗?”袁方方胡乱扒拉着地上的树枝往怀里抱,“迟哥,迟哥他,去林子里,我们得,生火,他才能看见。” 东方小新:“唔……” “?” “唔……” “??” “唔。” “你也不会?” “唔……火,有点怕啊。” “没事没事,你出来找迟哥,肯定,肯定带手机了吧?有信号吗?咱们联繫救援。” “唔……” 第63页 “???” “手机,没有,掉……掉了。” “那手电?什么都行,你有什么?” “我。” “对,你,你有什么能用的,拿出来啊拿出来,咱们一起找迟哥。” “有我。”东方小新指着自己,“我。” “你是空手出来找迟哥吗?我天你怎么比我还不靠谱……” “嘿。” 袁方方:“???” 你还嘿? 东方小新脑袋一歪,不知是脖子抽筋还是卖萌。 他朝袁方方眨眨眼睛,“有我在,不怕。” 袁方方:“不是……你不是来找迟哥的吗?迟哥在林子里啊!有可能会迷路啊!” 东方小新不知从哪儿摸了个知了递给袁方方,“给你,不怕啊,不怕。” 袁方方已经对语言沟通绝望了,他直接拉着东方小新一起站起来,把他胳膊当拐杖那么抱着,“你跟我去找迟哥,他往那边走了。” “唔……” 两人绕了一个小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湖边。 “迟哥——!”袁方方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东方小新:“你别……听不见。” 袁方方又喊了一会儿,始终也听不到迟鸣的回应。 终于,他蹲下去,哇的一声哭了。 东方小新又黑又粗的眉毛拧成倒八形,手臂像拍翅膀似的扇了扇,围着袁方方绕了几圈,嘴里唔唔唔的,完全不知道该拿一个眼睛冒水的人类怎么办。 于是他手舞足蹈地,抓了一只萤火虫,捂在手里给袁方方看。 袁方方还哭,他就又抓一只。 然后一只,一只,一只…… 袁方方哭得急了,“我不要虫!我要迟哥!” “不行的。”东方小新一松手,满把的萤火虫立刻飞了。 别人摇头就只动脑袋,他摇头却整个身子跟着拧来拧去,“不能要他,你会做噩梦的。” …… 林子里有棵堪称巨大的梧桐树,黑道大哥似的霸占着溪流边的肥沃土地,枝叶极为繁茂,树影下几乎透不过月光。 迟鸣穿过林子,路过树下空地时,惊起了无数的萤火虫。 光点儿像圣诞节的小彩灯,倒挂在繁茂的树冠下方,让巨树看起来像一把会发光的大伞。 有种穿越到宫崎骏动漫里的感觉。 因为有了光,迟鸣这才发现,他追了一路的目标原来就在树下—— 果然还是个孩子,小小一只,大约六七岁的身形,短髮,从背影看像个男孩儿,但有点奇怪,明明是夏天,却穿了一件秋冬款的连帽卫衣。 迟鸣怕吓着他,就没走得太近,隔着五米距离就停了步子,轻咳一声引起对方注意。 男孩儿转过身,距离不够近,看不清长相,迟鸣只觉得他周围的萤火虫比别处更多,一闪一闪的,显得他像个精灵。 迟鸣再走近一些,稍微躬身让自己不要显得太高,语速也尽量放慢,“我迷路了,你也迷路了吗?” 男孩儿嗯了一声,虽然态度有点冷,但声音明显透着小孩子的奶气。 迟鸣再走近一点,“你看我们都是迷路的,不如一起找路出去好不好?” 他话说完,就见男孩儿主动朝他走近,于是先站着不动,等孩子自己过来。 等距离还剩一米左右,男孩儿终于走出了树冠的阴影,银白月光照亮他的五官,迟鸣看一眼就觉得,这孩子长得真特么漂亮。 简直是把月光揉碎了,兑上牛奶捏出来的。 眼睛尤其好看,那睫毛长的啊,像小刷子一样。 迟鸣看着看着,忽然又走近两步,直接站到了男孩儿面前,对着他的脸又是一通打量,然后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你姓阎吗?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名叫阎玖?” 男孩儿稍微侧过脸,“没有这样的亲戚。” “行吧,没有就算了……”迟鸣有点尴尬,自觉退了半步。 再看男孩儿也还是觉得很像,不止五官还有那股傲气,他差点儿就要怀疑阎玖这小纨绔有私生子了。 “你迷路了?”男孩儿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映着月光和萤火,格外地清澈透亮。 迟鸣作为一个陌生蜀黍,之前说迷路是为了拉近距离,既然现在已经搭讪成功,总要给人家孩子一点儿信心,于是他说:“天太黑了,路不好找,不过等天亮之后就没问题了,你知道家住哪儿吗?天亮我送你回家。” “不回。”男孩儿退了半步,然后绕过迟鸣往溪边走。 迟鸣跟上,“不回?不回家吗?” “嗯。”男孩儿略低着头,“跟我爸闹翻了,现在是离家出走。” 迟鸣:“……”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或是理解错了,于是又问一遍,“你,离家出走?所以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是,所以我不回去。” “……”迟鸣,“但是你现在迷路了。” “迷路正好,不用回去。” 迟鸣:“……” 第64页 好的,你赢了。 迟鸣几乎要断定这是个熊孩子,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武断了,每天能看到有关家暴的新闻,万一人家孩子有苦衷呢? 迟鸣:“为什么跟爸爸吵架?他对你不好吗?他打过你?” 男孩儿停下步子,抬头对上迟鸣的视线,停了片刻又移开,“他不准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根本不讲道理。” 迟鸣:“……???” 这都可以上新闻头条了吧?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为了早恋跟家人吵架,离家出走还在山上迷路,最重要的是居然死不悔改? 真够倔的。 隔了片刻,迟鸣试探着问:“你今年七岁对吗?” “不对。” 很好,居然套不到话。 “那你今年几岁?” “几岁重要么?”男孩儿走到溪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我年纪小,就不能决定喜欢谁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小九1 迟鸣自己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早恋boy。 按他的想法,一个人不管几岁,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个人自由。 但跟小孩子不能瞎说大实话。 迟鸣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装个傻,就当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虽然点亮了老父亲的技能,但儿子还小,他现在会的无非就是些吃喝拉撒的送分题,指导儿子谈恋爱什么的,实在太超纲了。 “你口渴了吗?我这儿有水。”迟鸣把随身的保温杯递给男孩儿,又摸摸摸,在兜里翻出一颗牛奶硬糖,还是不吃糖的江澄心塞给他的。 “我没带吃的,但有个糖。” 男孩儿喝水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不像很渴,却把一整杯水喝完了。 他把糖塞进嘴里,白米糕似的脸蛋儿上立刻撑起一个鼓包。 迟鸣想着袁方方还在等他,打算等孩子吃完糖就哄他跟自己回去。 但林子里黑,他身上没有照明工具,打火机也留在了袁方方那儿,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带了个孩子,总要有点儿准备,以防突发状况。 水边萤火虫倒是不少,如果能抓它几百只照亮就最好了。 迟鸣脱了上衣当网兜,随便划拉两下,倒真能抓到不少萤火虫,但往哪儿装呢? 勤学好问的迟同学左看右看,终于发现自己那个保温杯是透明的。 他朝男孩儿身边凑了凑,“诶,想要灯吗?哥哥给你做一个?” 男孩儿糖没吃完,脸颊上的小鼓包从左边移到右边,磨着牙齿发出轻响,像只存了粮食的仓鼠,他一开口,嘴巴里就逃出一股香甜的奶味。 “想要。” 迟鸣露出一脸老父亲的微笑。 不行不行,这孩子简直可爱。 这是要骗他生个儿子。 迟鸣身上就穿了一件儿t恤,拿它抓虫,自己就只能打赤膊了。 敢在这种树林子里露肉,简直就是移动的献血站,五分钟就被叮了十几个包。 好在萤火虫比蚊子更多,有这时间也抓得差不多了。 迟鸣在杯子里放几根草,拧紧盖子,然后穿好衣服,把新鲜出炉的萤火虫杯子灯递给男孩儿。 男孩儿瞳色看似平常,但如果离得够近就会发现,那不是黑,而是清澈纯粹的深紫。 他双手把灯捧住,仔细看着每一只萤火虫。 微光一闪一闪,本就通透的双眼被点点萤火照得越发澄澈,好像装了整个星空。 过了许久,男孩儿抬头望着迟鸣,“一百九十九只,谢谢。” “有这么多吗?” “不然你自己数数。” “那还是算了。”迟鸣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哎对了,我叫迟鸣,你呢?” “我在家里排行第九,哥哥们喜欢叫我小九。” “嗯,小九,那现在哥哥准备走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小九慢吞吞地转动视线,看看灯,看看树,又看看自己的脚,然后回到迟鸣身上,“背我——” 迟鸣笑了,这孩子真是,撒娇都撒得理直气壮,一看就是被宠大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是吧?你可爱,你有理。 迟鸣背对着小九弯下腰,“给你一个任务,拿好灯,帮我照亮。” “嗯。”小九爬到迟鸣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水杯刚好顶着迟鸣的下巴。 “松点儿,别抱太紧。”迟鸣起身,反手托着小九的腰身,让他再往上些,省得路还没走完,自己就惨遭勒死。 小九自己鼓捣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两人都不太难受的姿势。 准备就绪,出发。 都说小孩子像金鱼,只有三分钟的记忆。 前面说的那些话,迟鸣以为小九早就忘了。 但走到半路,一直安静如鸡的男孩儿忽然叫了一声,“迟鸣——” 因为是背着,小九的下巴刚好压着迟鸣的颈窝,稍微一动,鼻子就会蹭到他的耳朵,现在一说话,声音更是直接灌到耳朵里的 。 “哪有直唿其名的?叫哥哥,迟哥哥鸣哥哥,都行。”迟鸣揉了揉耳朵,“是不是累了?要我放你下去走会儿?” 第65页 小九摇头,脸颊连着头髮又在迟鸣脖子上一通乱蹭。 “那你为什么叫我?”老父亲说话时,语气温柔得自己都很嫌弃。 小九像个树袋熊,抱着迟鸣又往上爬了些,侧头试图看清他的脸。 迟鸣怕他从前面栽下去,就把他的脑袋往回按,“说话就说话,别闹。” 小九把脑袋往回缩了些,但还是看他的脸,“有这么一个人。” 话说一半,就是等人往下接的意思,于是迟鸣很配合,“嗯,有一个人,然后呢?” 小九:“我想跟他在一起,但不知道怎么办。” “……”迟鸣故意曲解语义,“我爸妈都是背包客,满世界地浪,我经常也想跟他们在一起,但挺难实现。” “不是。”小九拿萤火虫杯子灯在迟鸣眼前晃晃,“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迟鸣:“……” 行吧,常听人说现在小孩子都成精了,果然不假。 七八岁就这么难骗,长大还怎么得了? 而且话题又绕回去了,这是非逼着他当一回知心哥哥,分析小屁孩儿的恋爱烦恼。 “好好好。”迟鸣把灯拨开一些,“就是你前面说的,你喜欢的那个人对吗?你就是为了她才离家出走?好了我听着呢,说吧,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不是姑娘。” “……” 突然的沉默总是伴随着尴尬。 迟鸣使劲理解了一下,这个不是姑娘的意思……到底是说性别不对,还是年龄不对? 不管哪个都很惊悚。 所以说暴风雨前总是平静的,不说话的时候可能在憋大招。 小九忽然说:“我是同性恋。” 迟鸣就像爆了车胎,瞬间就停了步子,“你说什么?!” 小九:“gay。” 迟鸣:“………………………………” ok你赢了,中英文对照版,而且表达清晰用词准确毫无歧义。 只是这话带着一种小孩子特有的,懵懂的坚定,但坚定本身反而代表着迷茫,以前迟鸣刚开始怀疑自己喜欢男孩儿的时候,也的满脑子“同性恋”、“gay”一类的词彙,但等他长大了确定了,反而很少想起这茬,因为它已经变成了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迟鸣猜想,小九只知道同性恋的大概意思,还不能完全get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大概只是,很凑巧的,对某个男孩儿产生了好感而已。 不论如何,性取向都是个大问题,迟鸣立刻联想到,这才是小九离家出走的原因。 但不等他想出怎么对答,小九却又说:“不过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怎么才能跟他在一起?” 同性,还是单恋,这题实在太超纲。 如果迟鸣知道怎么跟别人在一起,就不会单身到现在了。 “咳……”迟鸣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别人喜欢谁,也是别人的自由对吗?你可以喜欢男孩子,但那个男孩子也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对吗?所以单恋这个事儿……” 小九看着迟鸣,“也不是单恋。” “呃……所以他也喜欢你吗?那就是因为你爸不同意,所以才不能在一起的?我猜他爸肯定也不同意吧,毕竟这事儿,放在谁家都很难同意,所以关键是说服家里?”不知不觉的,迟鸣已经完全没了一个成年人对待早恋该有的态度。 小九轻轻皱眉,“也不是……” “那是?” “他不记得我了。” 撩完就不记得了?迟鸣反而觉得这样特别正常。 小屁孩儿就该有小屁孩儿的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三分钟热度,像金鱼一样,尾巴摆一摆,就把上顿饭忘了,否则过家家时演一下爸爸妈妈,难道长大就真的要结婚吗? 不过不能瞎说实话。 “既然忘了,就说明……咳。”迟鸣说不出既然忘了就说明不是真喜欢你这种话,于是决定换个思路,万一是小九误会了呢? “你说不是单恋,但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你呢?他明确表达过吗?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吗?” 小九摇头,脸颊又蹭得迟鸣一阵父爱泛滥。 要是以后他能有儿子的话,一定要牢牢看住,不能让儿子这么小就被别人撩了。 迟鸣:“既然他没直接说过这四个字,那可能,他只是把你当成好朋友呢?你就也跟他做好朋友不行吗?” 毕竟七八岁的年纪,好朋友和男朋友区别真的不大。 小九摇头x2,“他摸过我的……头髮。” 迟鸣承认,在省略号的部分,他的脑补险些歪了。 “摸头髮是很正常的,我刚刚不是也摸了你的头髮?” 小九摇头x3,“他跟我一起洗过澡。” “都是男孩子,一起洗澡也很正常。” 小九摇头x4,“他亲过我。” 第66页 “……” “亲了嘴巴,还有脸。” “……” 现在的小屁孩儿都这么没节操吗?看小九可爱就能瞎jb亲吗?! 迟鸣已经认定了对方是个花心boy,但还是决定强行解释一波,“小九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在一些西方国家,亲吻是一种……咳,打招唿的方式,跟你好是一个意思。” 小九还是摇头,这次动作很轻很慢,而且脸颊完全贴着迟鸣的脖子,与其说是表达否定,倒更像在撒娇求顺毛。 迟鸣忍不住在他头上摸摸,“而且既然他这么坏,把小九忘了,那小九也忘了他吧?” 小九声音不大,但语气异常肯定—— “不可以。” “他说过要跟我结婚。” “我也已经答应他了。” 这道超纲的儿童恋爱题实在难做,迟鸣问:“小九你知道婚龄是几岁吗?你至少还要再等十年,你知道十年有多长吗?” “不重要,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小九太认真,戳得迟鸣心窝子疼。 “那他呢?他也不反悔吗?他不是已经把你忘了?” “可以忘,但不能反悔。” 迟鸣在小九头上摸摸,“嗯嗯,很有道理,但问题是,他反悔你能怎么办呢?绑架他吗?” 小九一脸严肃,“对,绑架他。” 第32章 小九2 迟鸣好不容易回到湖边,却没看到半点火光。 这会儿流云遮得月色发暗,湖上还起了一层薄雾,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想找到袁方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沿湖岸走上一圈,然后扯着嗓子大喊。 男主一边跑一边深情唿唤女主的名字,这种桥段迟鸣拍过不下五回,熟练到闭着眼睛也能演,只希望袁方方能稍微靠点儿谱,即使没把火堆看好,也别摸黑乱跑,还在原地等他。 在把自己变成人肉大喇叭之前,迟鸣先推了推身后的小九。 小傢伙像只树袋熊一样稳稳地抱着他的后背,许久都没说话,大概是睡着了,迟鸣怕自己忽然嚎一嗓子吓到他,就想提前把他弄醒。 小九稍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迟鸣侧脸,轻轻发出一声:“嗯?” 声音有小孩儿特有的奶气,还带着睏倦的沙哑,像在牛奶里加了细细的砂糖。 “你先别睡,我得找个人。” “谁?” “一个同事。” “找他做什么。” 迟鸣心里想的是“因为他也迷路了”,但没说出口。 总共就两个大人,一个迷路,另一个还迷路,肯定会让孩子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所以迟鸣说:“因为他有地图,我们要先找到他,才能知道路。” 小九沉默片刻,几乎贴着迟鸣耳朵说:“骗子……” 迟鸣:“……” 艹,小孩儿是这么难骗的生物吗? 被揭穿的迟鸣只好发动独门秘技——注意转移。 毕竟是科班儿出身,戏再渣也有多年的功底,迟鸣假装踩到石头,让自己不轻不重地绊了一跤,然后拍拍小九表示安抚。 这招他之前用过一次,就是在聊到“绑架他”这个话题的时候,迟鸣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孩子带歪了,就非常努力地想给他正回来。 当时他义正辞严地说:绑架是违法的。 谁知小九也一本正经地回:违约是不道德的。 就这样把一道早恋题上升到了法律和道德的哲学高度。 局势不利,迟鸣很无赖地选择了作弊,玩了一个漂亮的假摔,成功让小九转移了注意力,还很体贴地问他摔疼了没。 都说事不过三,谁能想到,这才第二次,同一招就不灵了。 迟鸣刚演完,就又听小九说了一声:“骗子。” 行吧,注意转移失败,那就只能……装傻。 迟鸣就当自己聋了,直接喊道:“袁方方——” 小九眉心皱出小小的鼓包,双臂收紧,更用力抱住迟鸣。 “咳,别勒脖子,放心,不会把你摔下去的。”迟鸣有点上瘾地又摸了摸小九的头髮,继续喊袁方方。 小九的眉头越皱越深,忽然在迟鸣腿上踢了一脚,说:“放我下去。” 迟鸣:“什么?” “不背了,放我下去。” “是太吵了吗?” 迟鸣一想也是,小傢伙几乎挨着他的脸,可不就像抱着音箱一样吵么? 他把小九放下地,让他跟着自己。 小九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迟鸣走了一会儿,忽然很不放心地来了个急剎车,一转身就被迎面“duang”了一下,低头走路的小九刚好撞他身上。 “看路。”他顺手揉了揉小九头顶,“把手给我。” 小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慢吞吞地,把手放进迟鸣掌心。 牵孩子的感觉,有点儿像牵狗子…… 都是拖着走,都是一小只,都会遇到对方突然不走的时候。 刚走了几分钟,小九就忽然停下不动了。 第67页 “嗯?累了?”迟鸣把迈出的步子原样收回来,一转头,才发现小九不止不走了,还在看旁边的林子。 “怎么了?”迟鸣问,“那边有什么?” 小九没回答,还是看着同一个方向。 迟鸣听铲屎官朋友说过,小动物比人敏感,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小孩儿也有这个功能? “你站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迟鸣说完,松开手,小九却反握住他的手腕。 力气意外的大。 小九严肃道:“别动。” 一向不信怪力乱神的迟鸣心里毛了一下,顺着小九的视线,往树林阴影处看去。 落叶发出一阵轻响,接着一道亮光摇晃着从林中照了出来。 迟鸣用身体护住小九,小九却又上前两步,把迟鸣挡在身后。 这时,有人从林中走了出来,拿手机电筒的光朝小九晃晃。 “九少爷,终于找到您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皮肤很白,头髮理得极短,显得脖子格外修长,他上身穿着白色简约棉衬衫,下身却配着黑色皮质铆钉裤,衣襟处别了一枚圆形怀表,半黑半白,黑的部分亮着白色数字,白的部分则嵌着黑色指针。 看到他的时候,迟鸣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白天服白片不瞌睡,晚上服黑片睡得香。 然后他反应过来,对方叫小九作九少爷,就问小九:“你认识他?” 小九没回答,反而问那男人,“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接您。”男人说着,又把手电对准迟鸣,“这位大哥你好,我是九少爷的管家,九少爷从小叫我黑叔,你也可以这样叫我,首先,我想代表家里,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其次,请你放开我家少爷,让他跟我回家。” 迟鸣对这个白加黑有种说不出的不信任,又问小九:“你认识他吗?” 小九直接拉起迟鸣往回走,“认识,我不回去。” 迟鸣:“……” 就在这一个转身的瞬间,他仿佛从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变成了诱拐儿童的人贩子。 迟鸣试图拉住小九,但怕弄疼他不敢使劲儿,反而被拽着走了几米。 那个黑叔并没跟来,只是温声细语地在后面说;“九少爷,我只是带您回去,并不是带您去见老爷。” 小九闻言,脚步顿了一拍,但还是继续走。 黑叔:“蜡烛只剩一根了,如果您现在不走,那等蜡烛烧完,可就走不了了,请冷静想想,这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小九紧紧握着迟鸣的手,逐渐停下步子,“我要走了。” 迟鸣只当他是个任性傲娇的孩子,就小声安慰:“别怕,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如果你爸打你,你就打妖妖灵,不然打给我也行,我电话是——” 刚说到这,就听远处有人大喊:“迟哥!迟哥迟哥——!!” 迟鸣顺着声音,立刻看到一只恍如脱缰野马的袁方方朝自己跑来。 迟鸣朝袁方方招手,就在同时,小九抓住他另一只手,用力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迟鸣本能地把手一缩,小九扭头就走。 迟鸣本意是想追上去的,他肯定希望小九回家,但不能这么稀里煳涂的,总得再确认一下那个什么黑叔的身份才行。 但袁方方已经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等迟鸣把袁方方扒拉下去,小九已经走得远了,追过去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树影下,黑叔像变魔术一样,从怀表里拽出一个背包,又翻翻翻,从包里掏出一个类似应急灯的东西。 他把黑色胶囊状的东西放到电池的位置,“应急灯”立刻亮了,或者说,暗了。 它发出的光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在灯光范围内,树木、花草,甚至地面都变成一片黑色的虚无。 “结界灯,最新款,我申请俩月才领到的。”黑叔说着,动作很不自然地捂住鼻子,使劲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接着,他打出一个巨大的喷嚏。 小九看他一眼,这画风才是他记忆中的黑叔。 “还是打出来才舒服,九殿下还记得吗?你黑叔我对活人过敏。” 小九:“之前差点以为你被白叔附体。” “别提那老匹夫。”黑叔又从包里摸出一大包黑色纸巾,抽两张纸,很没形象地堵住鼻子,“九殿下您也别废话了,快把幻形解了吧。” 小九:“不是我爸派你来的?” “你爸——咳咳!阎君他老人家,如果能拉下老脸过来接您,还用等到今天?” 袁方方哭声很大,小九忍不住迟鸣那儿看。 有结界在,他能看到迟鸣,但迟鸣看不到他。 黑叔顺着看出去,立刻就发现了重点。 “擦!瞎几把抱什么抱啊!” 他五官精緻清隽,人却糙得别具一格,之前在迟鸣面前,都是费劲儿凹出来的礼貌。 “九殿下您别急,我一直盯着呢,不得不说,迟哥这命数,这桃花儿……不过您放心,有我在,绝对出不了乱子。” 第68页 黑叔拿出手机,点了个名叫“吓死你吧”的app,“您看,套路剧情配上量身定制,黑叔我掐桃花十几年来从未失手。” 小九:“别人喜欢他,你有办法,但他要是喜欢别人呢?” “您的意思是……也给他发点儿噩梦?没问题啊,您喜欢什么样的剧情?史前巨怪?太空异形?不过我建议您下手不要太狠,毕竟现在的迟哥不是以前的迟哥,就算你爸……咳!阎君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也不能再让他失忆了。” 小九的脸色立刻冷了,“不许动他。” 黑叔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动,不动,您快解除幻形吧,再拖可又要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叔:阿嚏——谁在骂我? 第33章 小九3 迟鸣和袁方方汇合没多久,节目组就找过来了。 回到营地十点半,迟鸣第一件事就是钻回帐篷找他儿子。 东方小新很不靠谱,不但出去找他的时候不带装备,而且没安排别人照顾他家不秃。 迟鸣听说小新直接把他儿子留在外出箱里,担心了整整一路。 荒郊野外,帐篷透风,万一他儿子淘气跑出去怎么办? 万一有蛇虫鼠蚁把他儿子吃了怎么办? 毕竟他儿子那么嫩,正是好吃的时候。 怕什么来什么。 外出箱是空的。 迟鸣当时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急躁地把帐篷翻了个底儿朝天。 却一根鸟毛都没找到。 他想叫东方小新一起找,不靠谱的助理却只顾蹲在应急灯旁抓虫,一副玩儿得无忧无虑的样子。 迟鸣顿时有些火了,“东方小新!你特么给我过来!” 东方小新终于听到有人喊他,眨着大眼睛跑向迟鸣,一脸懵逼地歪头看他。 迟鸣尽量平復语气,“六六不见了,你留在这儿把帐篷再翻一遍,我去问问别人。” 东方小新挠挠头,“唔……” “听见了吗?” “哦……” “……”妈的想揍人怎么办? 东方小新本能感觉到危险,友好地露出八颗牙,“嘿嘿……” 迟鸣黑着脸,把东方小新塞进帐篷,“找。” 迟鸣把整片营地跑了一遍,不到十分钟,从导演到摄像,大家都知道迟鸣的鹦鹉丢了。 袁方方叼着牙刷跑过来,“迟哥迟哥——我刚问了,之前我们迷路,阎先生也派了人过来一起找,后来听说找到就先回去了,他们车离得不远,就停在山脚空地,我陪你过去问问吧?万一有人看到小可爱呢?” 从袁方方掌握的信息量来看,这推断其实挺没逻辑,别说阎玖那些跟班是去找人不是找鸟,不秃那么小只,他们想在山上找它堪比大海捞针。 但这话却提醒了迟鸣。 小纨绔一直惦记他家儿子,趁乱把他儿子顺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方方:“怎么样迟哥?我陪你过去看看?” “没事儿不用陪,我自己过去。” 袁方方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我就是想帮忙,迟哥你可别嫌我烦。” 老父亲满脑子装着他家儿子,完全没发现袁方方对他态度跟之前不太一样,“确实有个忙需要你帮,替我盯着这边,如果待会儿找到六六,就给我打个电话。” “好好好,交给我,不过我还不知道迟哥你电话多少,你现在说,我记一下。” 迟鸣报了手机号,袁方方却没拿手机出来记,而是说:“好了,记住啦!手机在帐篷里呢,等我回去给你发信息,迟哥你先去吧!早去早回!” 袁方方前脚刚走,迟鸣就听有人在背后阴涔涔说了一句,“人缘儿可真够好的。” 是石凌风。 迟鸣没工夫扯皮,石凌风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念叨,“某些人,就是能装,就是会演,实际上比谁都有心机,表面还装的与世无争,给谁看呢?” 迟鸣没理石凌风,等袁方方的简讯过来,他就存了号码。 石凌风:“别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迟鸣不搭理,石凌风反而越来越起劲,眼前马上出营区了,他忽然加快几步,抓住迟鸣胳膊,“给我记住一句话,别以为就你聪明。”你能用邪术换照片,我就能找高人下蛊,走着瞧吧迟鸣,这事儿没完。 迟鸣实在烦了,就在石凌风鼻樑上使劲儿一捏,“挺贵的鼻子,可别再弄断了。” 石凌风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后退,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袁方方说得对,阎玖的车停得不远。 因为山势原因,从营地就能看到山脚的车灯,也不怕迷路。 迟鸣很顺利地走到房车旁边,明明看到车里亮着灯,敲门却没人答应。 车身窗户很多,但每扇窗户都遮着帘子,迟鸣绕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个漏光的位置,凑近看向车里,就看到平时跟着阎玖的那群人站成一排,为首的白叔眉头皱得很紧。 迟鸣又在车窗敲了几下,终于引起了白叔的注意。 白叔皱着眉头下车,“迟先生好,想必您是来找我家玖爷的,我虽然不知道您这么晚了能有什么要紧事,但还是要向您说声抱歉,我家玖爷今晚谢绝见客。” 第69页 迟鸣能感觉到白叔的态度和平时不太一样,结合这车上窗帘紧闭的架势,总觉得非常可疑。 因为某些先入为主的想法,他更觉得是小纨绔抓走了他儿子。 迟鸣知道说服不了白叔,就说:“那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让您这样来回跑实在浪费时间,这样吧,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有事想找我家玖爷,可以先联繫我,我来帮您安排时间。” 迟鸣收好名片,转身走了。 在他走后,白叔几乎没做停留,立刻就返回车里,迟鸣回头看一眼,见白叔没看他,就跟着折返回去,趁白叔上车的空档,也跟着上了车。 “阎玖——”他朝车里说,“有没有看见我家儿子?” 一向温文有礼的白叔立刻捂住迟鸣的嘴,小声说:“安静点迟先生!然后请您立刻下车!” 迟鸣按着白叔的手朝车内张望,终于看到了的偷看时漏掉的细节——跟班们依然站了一排,但他们面前放了一张很专业的医疗床,床头带着一堆检测仪器,床边还吊了几瓶点滴。 阎玖正躺在床上。因为医疗床抬高了上半身,所以迟鸣能看到他的脸。 那种苍白脆弱,就像第一次在疗养院见他一样。 白叔把迟鸣往外推,迟鸣则竖起食指比个噤声手势,意思是让白叔放开,他不嚷嚷。 白叔推不走迟鸣,只好放开他,“既然知道情况,就请您快离开吧。” 迟鸣却朝阎玖走去。 白叔想拦他,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拉拉扯扯地就被迟鸣走到了阎玖床边。 阎玖手背上扎着针,胳膊上连着各种仪器。 迟鸣近距离看着他,轻轻吁了口气。 就在今天上午,他们去学校录节目献爱心的时候,小纨绔还跟那群孩子一起坐在楼梯上吃糖,除了太瘦之外,根本看不出他身体哪里不好。 这让迟鸣经常忘记,小纨绔是个死里逃生的重症病人。 迟鸣想起小纨绔昨夜借车给他,又跟他一起在医院守了两个小时,忽然意识到,小纨绔这次发病,很可能是因为昨夜吹了冷风,而且没休息好。 当时小纨绔要借他肩膀,他还满心不爽,现在想想,当时的小纨绔大概不是任性,而是已经累得撑不住了。 迟鸣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看也看了,又帮不上忙,甚至算不上小纨绔的朋友,即使担心也没理由留在这里,索性也别再惹白叔生气,自觉撤吧。 但他刚走到门边,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音量满格的铃声响在车里,像炸雷一样,迟鸣立刻按掉电话下车,一叠声跟白叔说抱歉抱歉,再看电话是袁方方来的,就回了过去。 袁方方说六六找到了,就帐篷里,只不过钻了迟鸣的衣服口袋,大家都没发现。 迟鸣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但不像想像中那样轻松,反而觉得又堵上了新的石头。 他错怪小纨绔了。 “迟先生。”白叔忽然下车朝他走来。 “刚才真的抱歉,已经调静音了。”迟鸣晃了下手机,“阎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用不用送去医院?” 白叔嘆了口气,“一言难尽,请上车吧迟先生,我家玖爷找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九爸爸还有那些鬼神怪什么的,都有些瞎扯淡的设定,反正都是架空啊架空_(:3」∠)_ 第34章 biubiu1 白叔和司机他们先后下车,只留迟鸣一个。 阎玖关了顶灯,剩一盏暖黄的夜灯。 像有一把剪刀沿着光的边界,剪掉了暗处多余的细节,把整辆车缩得只剩两米。 床边有书架有电脑还有衣柜,很像大学寝室,这让阎玖看起来像个窝在下铺的学生。 迟鸣觉得自己像个刚刚走马上任的辅导员,完全不知道要面对什么问题。 小纨绔既然把白叔他们轰走,自然打算跟他说些什么。 但他站了半天,小纨绔不但一个字都不说,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始终垂着视线,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如果放在平时,迟鸣早就主动问了,但今天他有种感觉,最好不要打扰小纨绔,等他自己开口。 于是迟鸣在心里默念:等半分钟,还不说话我就问了。 接着半分钟后:再等半分钟,不说话我就真的问了。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 阎玖终于说了两个字,“算了。” 迟鸣神游天外一时收不回来,听到声音,完全是下意识地看向阎玖。 可能因为他太高又是站着,看躺在床上的阎玖总觉得距离很远。 隔了一会儿,迟鸣问:“什么算了?” “一道题。” “什么题这么难?拯救世界?” “想听?” “万一我能解出来呢。” 阎玖侧过头看着迟鸣,目光很静,“有一棵树,我想种进院子。” 迟鸣:“然后?” “它是野树,长在山里,带回去可能会死。” 迟鸣等了一会儿,见阎玖没再继续,才发现他已经说完了,“就这种问题?” 阎玖点了下头。 迟鸣真心觉得土豪的世界太迷幻,想了那么久,原来就为一棵树,“什么品种?找找有没有人工苗,买一棵回去试试?” 第70页 阎玖看着迟鸣,“别的没兴趣,就要这棵。” 迟鸣好像懂了,小纨绔大概是今天在山上熘达,无意间看中了一棵大树…… 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好小纨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把被子推到一边,动作熟练地给吊瓶换了个位置,又放下床侧的护栏,坐起来,让出半张床的位置,指着身边对迟鸣说,“坐吧。” “我站着没事儿,建议你别浪,还是乖乖躺着。” “有什么用,又不是骨折。” 迟鸣心说也是,乖乖躺着跟多喝热水一个意思,大概都是心里安慰。 他在阎玖身边坐下,床单还带着体温,有一股好闻的精油味。 有个一直好奇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迟鸣很想知道阎玖到底生了什么病,但这问题有点敏感,他不知道能不能问。 阎玖像有读心术,忽然说:“猜猜我是什么病。” 迟鸣自己身体好,父母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对疾病的了解实在有限,就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但没一个对的。 最后阎玖揭开谜底,跟迟鸣想的不一样,不是那种一听就很吓人的大病,反而像没病一样:体质差、吃不胖、爱发烧。 单独看都不算什么问题。 阎玖说:“所以答案是:没病。” 但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五岁,体重只有标准的三分之二,发烧可以持续低烧半个月,严重的时候会休克引发器官衰竭。 迟鸣完全不能理解,阎玖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就问:“迷路好玩吗?” 又变回了标准的小纨绔。 迟鸣:“……迷路能有什么好玩儿?你迷一个试试。” “那你要先把我偷走。” “……”也对,小纨绔随时随地带着一群跟班儿,想迷路确实不太容易。 阎玖又问:“萤火虫呢?好玩吗?” 萤火虫这东西,迟鸣以前对它没什么兴趣,但今天做了个萤火虫杯子灯,立刻就觉得挺有意思,他刚想说好玩,你出去捉几只试试,就看到阎玖手上的针头。 还有两瓶水要打,这孩子今晚都出不去了。 怪可怜的。 “想玩吗?我帮你捉几只来?” 阎玖点头,眼睛里有种亮晶晶的期待。 迟鸣一下车,白叔就跑回车里,看到阎玖坐着,立刻开启老忠僕模式,念叨着让阎玖盖好被子躺下。 白叔一点儿都不放心他家玖爷跟迟鸣单独相处,但有什么办法?他不同意,他家玖爷就不肯回去。 “玖爷您可答应我了,过完今天就动身回家,刘大仙说过,不能长时间离开酒仙店,您看您就是不信。” 阎玖心情好,不介意白叔念叨,还跟他调侃一句,“大仙?” 是的,事实已经一再验证过了,他家玖爷只要不待在酒仙店,几天之内身体必定变差,白叔用科学的方式迷信,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刘半仙的信徒,都不叫半仙,改大仙了。 白叔继续念叨,阎玖则剥开窗帘往外看。 迟鸣像之前一样,脱了衣服当工具捉虫,即使只有月光也能看到匀称漂亮的肌肉线条。 阎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开衣服对比自己的身材。 除了皮就是骨头,看不到一丁点儿的肌肉。 就算迟鸣愿意被他包养,这身材差距也是让人不爽。 几分钟后,迟鸣捏着一兜萤火虫回来,白叔一见他就使劲皱眉。 迟有毒你没事儿脱什么衣服!是不是想□□我家玖爷?? 迟鸣直接走到阎玖床边,“捉了不少,你有东西装吗?” 阎玖摇头。 “那就直接放出来了?”迟鸣把衣服和萤火虫一起塞给阎玖,回去关门时才注意到白叔也在车上,“我要关门,你是待着还是下去?” 白叔想说我当然是待着!你脱了衣服又关门到底想干什么?! 阎玖却替他说:“下去。” 忠心耿耿的老忠僕:玖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迟鸣看出白叔不高兴,但一时没想出原因,直到回床边,被夜灯一照,他才意识到,自己又特么光着身子。 三次了,次次光着身子。 小纨绔会不会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过还好,小纨绔好像压根儿没注意到他没穿衣服,注意力都在萤火虫上。 阎玖把手伸进衣服,摸了一只萤火虫出来。 懵逼的萤火虫搞不清状况,趴在他手指尖儿上不动。 阎玖关了夜灯,整个车厢暗下来,只留他指尖一点萤火。 迟鸣:“像个巫师。” 阎玖随便往前一指,“biu。” 他语调太平,违和到有些喜感。 迟鸣也摸出一只萤火虫,应该这样,“biu!要有气势。” 阎玖却还是:“biu。” 迟鸣直接笑出声,哈哈哈,小纨绔比萤火虫好玩。 受到嘲笑的阎玖面无表情地打开衣服,抖一抖,让几十个小光点散到空中。 然后他又单手去抓,试了几次都没抓到萤火虫,却在最后一次,碰到了迟鸣身上。 皮肤的质感温热紧实。 第71页 阎玖顺手捏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又捏一下…… 迟鸣把小纨绔乱捏的爪子拿开,转身示范抓萤火虫的方法,“你那样不对,手速要快。” 阎玖的心思却不在萤火虫上,而是低头看自己的手。 车里没开灯,只靠几只萤火虫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看着。 属于迟鸣身体温暖质感好像留在了他的手上。 那瞬间,阎玖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抱一下迟鸣。 迟鸣手里攥着一只萤火虫问:“看到了吗?你再抓一下试试。” 阎玖:“把你那只给我。” 迟鸣一边觉得小纨绔果然很任性,一边借着非常微弱的光走过去,左手试探了一下阎玖的位置,右手伸到他面前,“准备好,我松手了,你看准了抓,记得速度要快。” 阎玖:“好。” 迟鸣松手,绿色小光点缓缓升高。 迟鸣说:“对,趁现在。” 阎玖却忽然抱住迟鸣,“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瞎jb取名系列 第35章 比比多味豆1 都说世事难料。 选一颗比比多味豆,味道可能是耳屎、辣椒,也可能是鼻涕、樱桃。 山腰,营地。 迟鸣躺在帐篷里,脑袋左边是萤火虫杯子灯,脑袋右边是失而復得的儿子。 他儿子头顶的胎毛又变少了,只剩孤零零的一根。 可能是越狱的时候蹭得。 还好身上的绒毛没掉,依然是一颗奶黄色的毛球,自带红脸蛋儿的那种。 已经过了午夜,但迟鸣睡不着,就侧枕着胳膊,勾起手指在毛球脸上挠啊挠。 挠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你爹我是不是特别有父爱?” 毛球:“?” “怎么说呢……比如你爹我有个发小,长相身材都一般,但特别招人喜欢,都叫他荷尔蒙大神。” 毛球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 迟鸣又说:“所以你爹我在想,我是不是有一种特质?就是能散发出满满的父爱,让人一看见我,就下意识的,忍不住的,不由自主的,想当我儿子。” 毛球:“……” 因为是跟自己儿子谈心,迟鸣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跳了话题,转眼又说:“你知道阎玖吧?就是那个想买你的小纨绔,他今天抱我了,就这样——”迟鸣单手比了个抱抱的姿势,“突然就抱过来了。” 毛球头顶的胎毛立成一根旗杆,比之前更专注地看着迟鸣。 迟鸣顿了几秒,很认真地问:“你说,他是不是想当我儿子?” 毛球:“???” “放心,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迟鸣把毛球薅过来顺毛,“我的意思是,小纨绔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有安全感,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家庭的温暖,所以一不小心就把我当成爹了,抱着我寻找父爱……你觉得有道理吗?” 毛球发出一声很轻的鸟鸣,听着像在嘆气。 迟鸣换个睡姿,仰面朝天看着帐篷。 支架和支架搭在一起,他觉得像是抱着,布料和布料叠在一起,他觉得也像抱着,落叶的影子和影子互相重叠,就更像抱着…… 睡不着。 闭上眼,就想到阎玖。 而睁开眼,又看到全世界都在抱着。 夜很静。 迟鸣以为只有自己失眠,却不知道今晚很多人都没睡好。 袁方方——凌晨三点才成功睡着,噩梦却一个接着一个,先梦到自己被霸王龙追杀,又梦到霸王龙变成了迟鸣,再梦到自己被冲进海里,然后海神也变成了迟鸣,偶尔梦到跟迟鸣相亲相爱,但转眼又被迟鸣卖到外星去当宠物。最后他梦到全世界都是鬼,山鬼水鬼长舌鬼断头鬼,每一种鬼都是迟鸣…… 石凌风——指使蛊师下蛊,这次不像给袁方方那次只是试验,而是下足了勐料,他乐颠颠儿地以为迟鸣这次肯定完了,但从深夜等到凌晨,不但没见迟鸣有什么反应,自己反而上吐下泻发高烧,症状和蛊师保证的一模一样…… 蛊师——下错了蛊,准备跑路,抱着一堆心爱的瓶瓶罐罐仔细收拾,但数了一遍,再数一遍,怎么都找不到那条比老婆还要亲的蛊王…… 江澄心——半夜偷吃辣酱,齁得睡不着,于是摸去希希房间讨水,无意捡到写满自己名字的小本本,猝不及防被迷妹表白强吻…… 角鸮队长精神十足地蹲在树上,左脚抓着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 它瞪着一双明黄色的大眼睛,把营地扫视一圈,然后提起爪子,在蛊虫身上舔舔,然后开心地抖抖毛,放下爪子等一会儿,再提起爪子,又在蛊虫身上舔舔…… 九殿下让它给蛊师下了幻术,效果是:谁找他下蛊,他就把蛊下到谁的身上。 它顺利完成了九殿下的命令,但也顺手偷了蛊师几条好虫。 皮薄肉厚爽口多汁。 炸着吃炒着吃蒸着吃炖着吃,怎么都行。 …… 当袁方方做完两个噩梦,石凌风跑完三趟厕所,江澄心怀疑过四次人生,迟鸣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72页 这个晚上似乎跟以前的每个晚上都一样,睡着的人总会觉得,夜尽了又是新的一天,生活会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 迟鸣要看剧本记流程,争取通过这节目拿到一个主演,然后如果运气好,学霸王妃热播,他就能多一些选择空间,一步一步试着转型,演其它题材磨练演技,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再更多努力一点,那么五六年后,他也许可以去演电影。 第二天一早,迟鸣刚睁眼,就接到沈丹青的电话,问他和袁方方怎么回事,又问他最近出了什么特殊情况。 迟鸣刚睡醒,完全是懵逼状态,问他什么也答不出来。 然后就当他夹着手机去刷牙的时候,导演说石凌风夜里突然发烧,一大早就被送了医院。 两个男主候选少了一个,节目不得不暂停录制。 本以为这节目最少要录一周,没想到只坚持一天就玩儿完了。 迟鸣收拾东西回家,也没多想什么,只是不知道等沈丹青接下来会给他安排什么通告。 路上袁方方给他发了很多信息,莫名其妙的,先说做噩梦,又说不信邪,但说完没多久,又开始讲什么水晶磁场净化能量,也不知道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迟鸣是当天夜里回到酒仙店的,累了几天,自然要先跟自己两米二的大床交流一下感情。 第二天上午,他餵完儿子洗完澡,还没穿好衣服就听到手机炸了锅似的响。 袁方方给他发微信:迟哥迟哥,我听说石哥也是急性胃肠炎,你也小心点哈,别乱吃东西哟~( ̄▽ ̄)~ 接着看到沈丹青发的:洗完回电话。 不愧是他家经纪人,就跟开了天眼似的,连他几时洗澡都能算到。 电话一通,沈丹青就跳过过程,直接拍下一个结果,“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现在别接电话别上网别给陌生人开门,收拾行李,戴好口罩墨镜,半小时后到路口麦当劳等我。” “……”什么jb鬼啊。 “什么叫预感?沈丹青你能别迷信吗,再说搞那么大阵仗我是要逃难吗?” “就当是逃难,别废话,照做就是。” “……那您能告诉我逃去哪儿吗?” “我家。” “……所以区别在哪儿?” “高级公寓24小时监控严格安保,你说区别在哪儿?” “不装逼你能死吗……” “就这样,半小时,麦当劳。”沈丹青说完就挂了电话。 迟鸣揉着鸡窝脑袋,没头没脑地在屋里转了几圈。 然后他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行李,他把一大箱玩具抬到桌上,又把他家毛球放在玩具山上,“选几个喜欢的,待会儿跟爸爸出门。” 网上都说鹦鹉有几岁小孩儿的智商,迟鸣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他家毛球真的很聪明,跟它说话的时候它虽然不会回答,但一定会认真地看着你,眼神很有灵性。 网上还说鹦鹉可以学说话,所以迟鸣打算从小培养,没事儿就跟它念叨几句,“你爹我觉得这个水枪不错,你觉得呢?” 毛球却不啃玩具,也不看迟鸣,低着头,一副思考鸟生的样子。 片刻后,它啄了一下旁边的树脂毛毛虫。 迟鸣心说傻儿子,你又不会吃虫。 迟鸣出门时背了个登山包,自己的东西没带几样,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他家毛球。 他知道沈丹青这人直觉很准,但也知道这人喜欢故弄玄虚。 见面时,沈丹青虽然比平时警惕,但脸上依然挂着万年不动的云淡风轻,更让迟鸣觉得怀疑,沈丹青该不会是骗他过来做苦力吧? 记得去年夏天,沈丹青忽然迷上了做模型,就把没戏可拍的迟鸣骗过去,替他涂了半个月的油漆。 到家之后,沈丹青把次卧钥匙给了迟鸣,又给他搬出两套崭新的被褥,一副打算让他长住的架势。 迟鸣觉得,沈丹青今年可能买了个真人大小的模型。 沈丹青没待多久,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嘱咐迟鸣说:“你的手机我拿走,给你用我的备用手机,饿了就去冰箱找吃的,不许叫外卖。” 迟鸣:“……至于吗?就因为袁方方?” 自从沈丹青问过他跟袁方方怎么回事之后他就搜了一下,因为上次直播没关,他跟袁方方居然已经有了cp粉。 有粉就有黑,前几天迟鸣微博下颇有点骚动,但他跟袁方方实在是刚认识,没什么料可供yy,动静很小,而且现在石凌风生病住院,一大波关注都转到了他的身上。 说他努力,说他敬业,说学霸王妃的男主就该让他去演。 迟鸣能想到的乱子无外乎就是这些,大不了就是选角节目不录了,石东风直接拿下男主,而他忙活半天,只落个浪费时间。 这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石东风又不是第一天抢他资源。 沈丹青没多解释,直接走了,迟鸣看电影撸剧本逗儿子,挺充实地过了一天,到晚上他顺手刷了一发微博,发现自己居然被袁方方艾特了。 袁方方晒了一张委屈巴巴的自拍,说这季节多发急性肠胃炎,让大家注意身体,列了一些适合夏天的美食,又在最后艾特迟鸣,说谢谢他在录节目时关照自己。 第73页 照例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cp粉喊着说发糖好甜,又有黑在下面diss迟鸣。 这是个挺不起眼的开端,迟鸣完全没想到,后面的发展会让人猝不及防。 有人槽迟鸣故意炒cp,一开始说袁方方,后面又扯到江澄心,转一圈之后再回到袁方方身上,说袁方方生病当晚吃过迟鸣煮的泡面,于是吃瓜群众想起了那个做咸味提拉米苏的迟鸣,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紧接着却又急转直下。 袁方方是急性肠胃炎,石凌风也是急性肠胃炎,一次扳倒两个对手,对谁最有利? 自然是迟鸣。 沈丹青是十二点回来的。 迟鸣一见他就说:“我现在也有不好的预感。” 沈丹青:“带你儿子滚去睡觉,这事儿我来处理,你别在这添乱。” 其实就算迟鸣想添乱,事情也不会更糟糕了。 两天后,他上了热搜前三。 #迟鸣滚出娱乐圈# 看来他的体质只是不能红,不是不能黑。 迟鸣随便翻一下,就看到各种黑料,其中他在营地吼东方小新的那段视频,甚至被做成了表情包,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不像好人。 总的来说,微博里的迟鸣是个张扬跋扈,阴险狡诈的人渣。 为了炒cp,他先给袁方方下药,又装好人把他送去医院。 为了抢男主,他在石凌风身上故技重施,害石凌风中途退赛,也让节目被迫终止。 而且这些不是猜测,石凌风的助理在最热闹的时候站了出来,信誓旦旦说他是迟鸣请的蛊师,迟鸣故意把他安排在石凌风身边,就是为了找机会下蛊害人。 别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就是迟鸣自己看了这些,也觉得自己大概是个人渣。 他也想跟着喊一句:滚吧,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以及我要无耻安利一下后面的系列文《展先生又捡到鬼了》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3173330 文案: 【财迷土豪总裁攻x贵货购物狂死神受】#不吓人!# 人生赢家展无心:五百强总裁,福布斯土豪,人帅钱多,存款足够花到世界末日。 但过完24岁生日,他就连续发生意外事故,每天都被阎王追杀。 为了活着把钱花完,总裁跟来华访问的西方死神签订保命合同,让死神大大住进自己家里,24h贴身保护。 第一天,死神问:“我吃什么?我睡哪里?” 展无心端出馒头咸菜,指着一米宽的单人床说:“这里!抱着我睡!防止阎王半夜偷袭!” 第二天,死神买了古董黄花梨镶金边珠翠七宝豪华双人床,并把帐单递给展无心,“请付款6700000,美金。” ------------------------------------- 【鬼味儿鸡汤小故事√温馨向√不吓人√】 【总裁攻总裁攻总裁攻】 ====================== 第36章 这是一坨粗长伟岸的万更 梧桐树黄了第一批叶子。 凤鸣小区这个老小区从没像这几天一样热闹。 记者们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 知道了迟鸣的住处,纷纷猫在小区楼下蹲守。 但迟鸣早在出事之前就收拾包袱去了沈丹青家,自然是蹲不到的。 于是他们只能在小区里各种打听。 这小区有一些像住宅楼一样老的商铺,比如2号楼下的包子店, 开了三十多年, 从最开始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做到现在,已经在老城区混出了名气, 甚至有土豪开着跑车穿城来吃。 记者借着吃包子的名义, 跑到店里打听,“这位大叔, 您知道迟鸣吗?就是演电视的那个迟鸣。” 大叔搓一下手上的面粉, “知道啊,那哪能不知道?迟教授家的儿子, 迟教授人特别好,又有学问,以前他没退休的时候, 总到我这儿吃包子,我就算准他下班的时间,叫我儿子到店里做作业,总能让迟教授给我们讲几道题,跟你说吧,我儿子能上大学,全靠迟教授爱吃包子。哎呀可惜他不常来,我还想让他尝尝我家新配方呢!” 记者强行扳正话题, “那迟鸣呢?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叔又搓搓手,“小迟啊,挺高挺帅,整天忙着演电视,但那些电视剧我都不爱看,都是我老婆看,前段时间我儿媳妇儿也看,还夸他帅,弄得我儿子挺不服气,买了好多新衣服,还学人家喷香水,来来给你看我儿子的照片,长得挺不错吧?哎你认识星探吗?看看我儿子能当明星吗?他会唱歌,特别好听,小学还拿过歌唱比赛冠军呢,来来来我给你找奖状……” 记者:“不忙不忙,说一下您对迟鸣的印象吧?我们可以在报导里加上,算给他做宣传,对他事业有好处。” “印象……这小子今年二十七了吧?一直不找对象,哎,我都替他着急,你们写报导能帮他徵婚吗?你看我家小子比他还小两岁,孙子孙女儿都给我生一双了,抱孙子多好玩啊,小迟要能早点结婚生娃,迟教授肯定也不能闲得到处旅游,早就回家玩儿孩子了。” 老闆是个话痨,记者陪着聊到打烊,听他把家庭成员情况都讲了一遍,却没打听到一点关于迟鸣的有用信息。 记者在小本本上画了个叉。 第二天换个目标,去蹲守跳广场舞的大妈。 第74页 张大妈是舞蹈队的领舞,凡事沖在第一线,这次看到有记者採访,自然也不能落人后面。 记者刚问一个问题,大妈就红光满面地反问:“小迟是不是终于要火了啊?最近好多人打听他,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儿,跟你说吧,我一直看好小迟,腿那么长,怎么能不上天呢?哦对了对了,记者同志,我听说明星的签名什么的可以卖钱,我这存了他好多签名呢,能卖吗?你能收吗?可以给你打个折,你先留着,等回头他大红大紫了,你再高价卖了,咱们做买卖讲究双赢,你看怎么样?行我就舞我也不跳了,这就去给你拿。” 记者无奈,又在小本本上画一个叉。 也不知道为什么,凤鸣小区的这些大叔大妈一个比一个话痨,旁敲侧击根本没用,最后他只好放弃迂迴,改用直球。 他问传达室的胖保安,有没有听说迟鸣最近出事儿,给人下药把人害进医院。 这保安倒是能听懂问题,不像那些大叔大妈净会胡扯,“下药?不可能,鸣哥虽然长在这里,但迟教授两口子都是北方人,迟鸣也是北方基因,他要真看谁不顺眼,肯定直接把人揍一顿了,还需要下药?你们这些记者要有职业操守懂吗?不了解鸣哥就不要一天跟着瞎说。” 可怜的记者终于得到了一条有用消息——迟鸣有天生暴力倾向,喜欢打人。 可惜他这黑料来得太慢,不等他把稿子写出去,网上就已经有人爆料,迟鸣前几年打过公司保安。 …… 迟鸣宅在沈丹青家,刷微博看自己的黑料。 前两天他还特别生气,如果不是沈丹青看着,按他的性格早就破罐子破摔,大号上去直接怼了。 但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再多的黑料,看多了也没劲。 到第三天,迟鸣已经淡定了,成了佛系鸣。 爱jb怎么黑就jb怎么黑吧,反正老子问心无愧。 迟鸣知道石凌风在背后黑他。 但有一些料,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意外。 虽然严重断章取义,但有些细节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看着那些爆料,他一度怀疑石凌风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吃屎的那种。 晚上沈丹青回来,带了外卖给迟鸣。 迟鸣一边刷微博,一边问沈丹青:“你还记得前几年我打人那件事儿吗?论坛有篇文章细节特别丰富,简直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沈丹青扫了屏幕一眼,勾起桃花眼道:“这篇啊,是我昨天熬夜写的。” 迟鸣:“???” 沈丹青这酒鬼无酒不欢,刚回家就开了酒柜,“你知道我今天在忙什么?” 迟鸣心说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好事儿。 沈丹青倒两杯红酒,“忙着黑你。”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迟鸣也许会理解成用踩别人的方式洗白自己,但沈丹青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肯耍这样的手段,那根本用不着当经纪人,分分钟可以称霸娱乐圈。 “你黑我干嘛?打字不嫌累吗?” “黑到深处自然红,你现在热搜第二,就不想试试第一?” 迟鸣:“……” 认识那么多年,这种话,他一听就知道沈丹青是在胡扯。 但吃过晚饭,他亲眼看着沈丹青沐浴焚香,很正式地卜了一卦,然后去电脑前坐着,码了半个小时,写了一大篇迟鸣怎么卖身求荣,又怎么被金主包养的狗血八卦。 写完后,沈丹青附了几张gv画质的配图,把邮件发了出去。 迟鸣:“你玩儿真的?” “嗯,我不止自己黑你,还雇了水军黑你。” 迟鸣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沈丹青的用意,“你是想转移注意力吗?让人民群众看到新的八卦,变成金鱼,忘了下蛊那事儿?” 沈丹青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今天早点睡,等着明天看热搜。” 迟鸣睡后,他家儿子理直气壮地越了个狱,遛到客厅见沈丹青。 已经是凌晨两点,但沈丹青脸上不带一丝倦容,反而比平时更多几分神采,迟鸣被黑这件事,好像让他玩得特别开心。 小九作为鹦鹉还没齐毛,只会蹦不会飞,但好在有他二叔贊助的一根尾羽,凭藉青鸾的灵力,可以在不消耗自己的情况下完成一些简单操作。 客厅灯光昏暗,只见一只黄色毛团抱着堪称巨大的蓝色羽毛,轻飘飘地从空中滑行过来。 沈丹青在甜食方面口味很重,这时间还吃得下厚重的巧克力布朗尼,而且还在表面多加了一份巧克力糖浆。 黄色毛球飘到沈丹青面前,看到蛋糕,就像蒲公英似的落在盘子里,抱起叉子,把巴掌那么大的一整块蛋糕戳起来,像jerry吃奶酪一样举着啃。 他才浪得掉了几根冠羽,这几天很注意养生,又回到了吃吃吃的模式。 隔了一会儿,他问沈丹青:“为什么黑他?” 沈丹青:“你猜。” “……” 沈丹青:“干脆就一路黑下去,把他黑出娱乐圈不是很好么?以后他不拍戏,你也不用醋那些剧情。” 小九:“不需要,我不介意。” “而且他除了拍戏不会别的,断了这条路,就断了生计,刚好可以让某些人实现包养他的愿望。” 第75页 “不会的。”小九晃着对他来说巨大的叉子和蛋糕,用跟他的毛球形象很违和的语气说,“我看上的人,不会这么不讲原则。” 沈丹青在烤架上烤着棉花糖,圆白圆白的小枕头髮出诱人的甜香。 他说:“鸑鷟真的像传说的一样一根筋,你这样,阎玖也是这样,我明天会约他见面,剩下的事情,等时机到了,自然可以摆平。” 小九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沈丹青却又说:“但这样一来,他和阎玖的牵扯可就斩不断了。” 小九歪了下脑袋,好像没听懂这样有什么问题。 沈丹青替他擦掉嘴边的巧克力,“想清楚了吗九殿下?以后可不要自己醋自己。” 第二天,迟鸣一大早就打开微博看热搜。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对那个热搜第一的位置还是期待过的,他脑补过许多年,会在那里看到#影帝迟鸣#。 沈丹青难得判断不准,迟鸣依然停在第二,石凌风是第一。 不过沈丹青昨晚码的狗血小八卦果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今天关于他的话题多了个关键词——包养。 沈丹青给了丰富的故事和细节,但唯独没说,迟鸣到底是被谁包养。 提一个问题,就会收穫许多回答。 各种知情人士纷纷爆料,到上午十点,已经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迟鸣是被自己公司的老总周季包了,还说周季占有欲超强,所以这些年都没给迟鸣安排太多戏,也不允许他在戏里跟女星kiss,有截图为证,所有吻戏都是借位。 起了这个头,顺藤摸瓜下去,很自然地,就从周季开始,摸到了他混乱的私生活。 这些年的热门八卦都有个共同特点:反转。 不管上多少实锤,总有些精明的吃瓜群众不肯轻易表态,因为他们坚信,在狗咬狗的娱乐圈,总是可以出现反转。 这次迟鸣被黑得太狠,已经让这群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一系列的黑料背后,必定存在一双幕后推手。 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反转的苗头。 有人扒出周季和石凌风在过去五年里,交集多得不合逻辑。 比如周季去泰国度假,那石凌风必定在东南亚取景。 周季去法国看时装show,那石凌风也必定在欧洲旅行。 而且石凌风有一对袖扣,只被拍到在上届金羽奖的颁奖典礼上戴过。 这对袖扣是北欧小众设计师限量款,国内很少人有,但偏偏周季也有一对类似的袖扣,虽然不是同款,但是同系列,而且那系列名字翻译成中文叫做永恆之爱。 说这是巧合?抱歉,我们吃瓜群众不相信的。 到后来勐料越来越多,石凌风名下有两处房产被实锤证明是周季送的。 这下就有意思了。 既然周季包养了迟鸣又泡着石凌风,那这两人就不是单纯的害人与被害的关系,而是爬上同一张床的情敌。 大染缸里五颜六色,两人一身花毛,都不是什么好鸟。 跟下蛊比起来,这脏水更让迟鸣觉得噁心。 他问沈丹青到底有什么计划,沈丹青却换了一身正装准备出门。 “计划你不说就算了,去哪儿能说一声吗?还有你都把我手机没收三天了,敢还给我吗?” 沈丹青把手机抛给迟鸣,“我去见你那位金主。” “你就不能正经点儿吗?我哪来的金主。” “反正现在没有也变成有的,既然已经背了这个锅,还不如真找一个,省得冤枉。” “……”什么jb歪理。 ======我是二更分界线,飞过一只小九九====== 阎玖真的搬到了酒仙店。 白叔帮他打点住处,一时选不到合适的别墅,就在中心区找了个闹中取静的位置,买了一间商住两用的公寓,公寓位于顶层,自带两百平米露台。 白叔找人给露台做了防水,最近一有时间就各种下单买花买种,准备搞个楼顶花园。 一向很宅的阎语非也帮着收拾,特意给阎玖多买了一个三开门的大冰箱,在里面塞满了各种小瓶小瓶的口服液,嘱咐阎玖每天喝一瓶,说能强身健体。 但那些口服液没标籤没说明没成分,是彻头彻尾的三无产品,忠心耿耿的白叔怕他家玖爷吃坏肚子,就主动试药,结果口服液意外的美味,他居然有点儿上瘾。 而阎玖呢,以前很少刷微博,最近却连吃饭也抱着手机。 昨天下午,一向不管闲事的阎语非忽然说,“小玖,我想让你见个朋友。” 如果说宅男也有奥林匹克,那阎语非八成能得世界第一。 很难想像,这个曾经半年不出门的人会有什么重要朋友,阎玖虽然懒得见,但二叔的面子,他还是要给一给的。 见面约了四点,刚好可以喝下午茶。 各色茶点摆好,阎语非亲自下楼接了客人上来。 “阎先生你好,我是沈丹青。” “对,我朋友。”阎语非像电线桿似的立在沈丹青旁边,虽然说是朋友,但看他一脸面瘫,怎么都不像朋友。 阎玖直接说:“我知道你。” 沈丹青,迟鸣的经纪人。 “很荣幸。”沈丹青虽然端着正经,但语气总透出一股藏不住的轻佻,“那不如阎先生猜猜,我今天来所为何事?” 第76页 阎玖没回答,先一步坐落,待白叔倒了茶,他轻轻把杯子推到沈丹青面前,“沈先生最近辛苦,先喝茶吧。” 迟鸣最近黑成一块焦炭,作为经纪人,现在正是该忙的时候。 沈丹青:“既然阎先生知道我,也对这事有所耳闻,那我就不兜圈子,直接说了,我今天来,是为了迟鸣。” 白叔默默翻个白眼,又是那个迟有毒。 他注意观察,他家玖爷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杯子里放糖又漫不经心地用小勺子搅拌,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白叔知道,他在很认真地等待下文。 就像小动物,虽然眼睛不看,但竖着耳朵在听。 沈丹青说了要直说,就果然非常直白,“现在网上都在猜,是谁包养了我家迟鸣,阎先生知道现在唿声最高的是哪位吗?” 阎语非知道他家小玖不爱回答问题,就直接拆了谜底,“周季。” 阎玖听到周季的名字,轻轻眯了下眼。 沈丹青:“不知道阎先生作何感想?” 阎玖:“有趣。” 沈丹青:“我想问一句,阎先生信吗?” 阎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信不信很重要吗?” 白叔习惯性地在心里解读他家玖爷的心思,他家玖爷虽然没表情,但眼中还是带着小期待的,这么问,明明就是想让对方夸一下他的意见有多重要,他肯定觉得,迟鸣让沈丹青过来,是专程要向他解释什么。 沈丹青却说:“迟鸣现在孤立无援,每一份信任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重点是——每一份。 阎玖不说话,垂下视线喝茶。 “当然,阎先生和别人不一样,您的想法格外重要。” 阎玖这才又抬起视线。 他知道沈丹青不管说什么,最后总会提一些要求,他在等这个要求。 沈丹青:“阎先生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有个神秘金主在包养迟鸣,都说谎言说一千遍也会变成真实,网友们那么热情,即使找不到正主,也要拉个人出来背锅,就现在来看,周季刚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二次听到周季的名字,阎玖脸色明显更冷了一些。 “除非有更合适的人选。”沈丹端起茶杯,露出微笑,“阎先生喜欢香水吗?曾经有一次,我不小心喷了不喜欢的味道,于是只能用另一瓶味道更浓的香水,把之前的味道盖上,结果,效果意外得好。” …… 另一边,迟鸣发现,即使沈丹青把手机还给他,也没什么卵用。 信息和电话太多,几乎呈爆机状态。 而且大部分信息都是伪装成关心在探听消息,他不想回。 临近傍晚的时候,迟鸣忽然接到了袁方方的电话。 “迟哥?是你吗?我其实一直想给你打电话,真的,但手机被经纪人没收了……” “是吗,我也一样,今天刚拿回来。” 两个成年人讨论怎么被人没收手机,似乎和小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袁方方声音不大,略有些颤,“迟哥对不起,都怪我乱发微博。”他还是新人,微博其实不敢乱发,每次都是经过经纪人检查才发出去的,没想到这次就出了大事。 “不怪你。”某些人只是需要一个引子,即使没有袁方方,也会有其他人。 “谢谢迟哥,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你放心,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百分之百地信你,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演戏,所以我会解释清楚的,你放心。” 迟鸣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想把袁方方的念头掐掉,但说了一堆也没什么用,这孩子有点儿一根筋。 后来沈丹青回来,看到迟鸣在打电话,就直接过来收了手机。 “您好,哪位?” 袁方方把跟迟鸣说的意思差不多又说了一遍。 沈丹青不是迟鸣,不会顾忌袁方方的心情,直接说:“已经害了迟鸣一次,现在还要害他第二次吗?” 袁方方哇的一声哭了,沈丹青直接挂电话,并再一次没收了迟鸣的手机。 迟鸣:“他又不是故意,你凶他干嘛?” 沈丹青:“公司规定艺人不许谈恋爱,忘了?” 迟鸣之前确实对袁方方有些心思,但这几天焦头烂额,已经完全把那点小心思忘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沈丹青你讲道理吗?之前是谁说我可以谈恋爱的?还说有助于拍戏。” 沈丹青不理迟鸣,自行去觅食红酒,心里想着:黑无常那个糙鬼也有翻车的时候,这朵烂桃花掐得很不干脆。 黑叔在冥界打了个喷嚏,掏出名为“辣手摧花”的记事本,在袁方方的名字上画一个圈。 迟鸣已经在他梦里变鬼变殭尸变恐龙了,居然还是没用,那就得换套路了。 恐怖片行不通,就只能上狗血剧了。 黑叔特意叫来一些殉情的鬼魂,从他们身上吸取灵感,然后开始写新的剧本——魔尊迟鸣为了和小仙袁方方在一起,不惜与天下为敌,最后搞得自己灰飞烟灭。 末了,袁方方哭着说:早知这样,我宁愿从未与你相遇。 第77页 黑叔点点头,嗯很好,编到app里,今晚就给袁方方发过去。 这天晚上九点一十八分,迟鸣终于攻占了热搜第一的宝座。 四个字,两个名字加空格的经典组合—— #阎玖迟鸣# 空格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包养,但为了和谐而美丽的世界,还是空格更符合传统文化留白的精髓。 下午的时候,名叫“什么鸟都有”的技术帝已经逐一反驳了迟鸣被周季包养的可能性,就连那些所谓的迟鸣周季聊天记录,也能查出修改过的痕迹。 既然不是周季,总会是其他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嫌疑落到了阎玖身上。 以“阎玖sama后援会”为代表,玖粉们对这种爆料,当然是很拒绝的。 毕竟他们玖玖宇宙第一可爱,就算真要包明星,也轮不到迟鸣。 但那个“什么鸟都有”又跑出来爆料,扒出了迟鸣和阎玖高度吻合的行程。 第一,在阎玖住处失火的第二天,迟鸣就去了疗养院,而且单独活动了整整一天,很有可能是见了阎玖。 第二,甜品大赛,阎玖是神秘评审,迟鸣是明星评审,两人住在同家酒店,而且在神秘评审环节,阎玖特意点出了迟鸣做的提拉米苏,当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再把当时的视频重温一遍,就显得特别暧昧。 第三,根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爆料,那晚袁方方生病,迟鸣送他去医院,用的是阎玖的车。 第四,阎玖贊助了真人秀节目《拜託了,男神》,并跟着节目组一起进山。 在校园献爱心的环节里,摄像拍到了两人的互动镜头,这视频是节目组偷偷拍的,本打算在徵得阎玖同意后用作片尾彩蛋,但节目录制已经停了,这段彩蛋自然不可能拿出来用,但不知道技术帝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弄到这段视频—— 爱心物资里包括很多糖果,孩子们排着队,从几位明星手里领糖果,迟鸣发的是果味棒棒糖,在过程中,他“偷”了一根放进衣兜,然后等环节结束,就把糖给了阎玖。 当时阎玖正坐在楼梯上陪一个小女孩儿玩弹珠,手指上沾了尘土。迟鸣给糖时,他没接,而是说:“帮我剥。” 迟鸣说:“任性。”但还是帮他剥了。 当时是早上,阳光正好,阎玖吃糖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闪着星星。 于是,迟鸣微博下的评论画风—— [99buling]:我也想餵我家玖宝宝吃糖! [做个慈爱的老母亲]:想被玖玖包养,会做饭做家务还自带生活费的那种! [一个正义的老母亲]:迟鸣你敢不敢出来说句话?黑料这么多,就算你无所谓也别拉我家玖玖下水好吗。 [i99]:我家玖玖吃糖的样子好甜,心都化了~ [玖玖举高高]:@迟鸣别给我家玖玖太多糖,怕他蛀牙 [救命啦]:怎么办,好像要变cp粉了,我是邪教吗? [bubububu]:@救命啦 嘘~~~ [北方厨师专修学校资深甜品师]:想做好甜品吗?快来北方厨师专修学校吧!名师指导,小班教学,提拉米苏再也不怕咸! [好大一只汪]:@迟鸣所以小玖玖其实是喜欢吃咸味甜品的吗?我要赶紧get技能 [心疼我玖]:如果是真的@迟鸣那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我是三更分界线,飞过两只小九九====== 迟鸣那边一直没有回应,事情闹了三四天,就在群众吃瓜吃得腰酸腿软,打算歇会儿的时候,阎玖开微博了。 这本来就是爆炸性消息,何况选在这个时间点。 阎妈妈们纷纷猜测,她们玖玖这是要干嘛?难道要正面回应包养问题? 阎玖的首发微博是一张图——秃毛鹦鹉,穿着小卫衣,戴着小假髮,画风非常眼熟。 图下配了四个字:我家煤球 立刻有人在评论里贴出迟鸣家的鹦鹉,就是那张秃毛时代的袜子卫衣图。 一瞬间所有人都注意到,阎玖家的鹦鹉不管品种还是造型,都和迟鸣那只一毛一样! 图下的评论区炸了。 但不管提出什么问题,阎玖都没回应,就这么很任性地,扔下一张图就跑了。 这该怎么解读? 不但不否认包养问题,还晒出了情侣款的鹦鹉? 之前有些人信誓旦旦说阎玖不可能包养迟鸣,现在也不吱声了,转而在心里想:包就包吧,但为什么要选迟鸣? 要么阎玖眼瞎,看不出迟鸣的人渣属性,要么迟鸣冤枉,这事另有隐情。 阎妈妈们态度统一: 1谁爱瞎谁瞎,反正我们玖玖不瞎。 2我们玖玖看上的人一定不会太差。 3围观,坐等反转。 千唿万唤,反转真的来了。 那个蛊师最近先后收到过两笔总价五十万的汇款。 顺着查下去,就会发现这个汇款人名叫王灿,是个普通人,不管和石凌风还是迟鸣都没有交集。 就在事情僵住的时候,“什么鸟都有”再出江湖,扒出王灿的籍贯在某江南小村,而巧的是,石凌风也出生在这个小村。 如果只是同村,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偏偏这两人还是同班同学。 石凌风的初中毕业照被po出来,学生名单上赫然印着王灿的名字。 第78页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石凌风自己买通了蛊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陷害迟鸣。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就太几把不要脸了。 很快,王灿做出回应,说他跟石凌风关系不好,前几年去找石凌风借钱没借到,反而认识了迟鸣,为了报復石凌风,他就帮迟鸣联繫蛊师下蛊。 这下群众们又觉得,似乎也能说通,毕竟下蛊不是下药,就算石凌风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为了陷害一个人就把自己往死里整吧?毕竟娱乐圈那么乱,想陷害别人手段很多,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 石凌风也发了一条微博,说清者自清,感谢信任。 不过他的微博立刻被阎玖抢了热度。 阎玖这次不写字,只发了一张柯南。 阎妈妈们:嗯,秒懂,真相只有一个。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说是匪夷所思。 先是石凌风报警,要彻查下蛊一事,再是蛊师潜逃,却在当天落网。 迟鸣、王灿和石凌风都要配合调查。 开始时,蛊师一口咬定是迟鸣通过王灿买他下蛊,但才过一天,他就来了个180度大反转,说之前都是骗人的,其实是石凌风要他下蛊,先用袁方方做试验,然后再害迟鸣,不过他一不小心,把蛊下给了石凌风,所以石凌风顺水推舟,把这事嫁祸给了迟鸣。 这种反覆无常的供词很难让人相信,但蛊师拿出了实得不能再实的实锤,他说做他这行就怕客户赖帐,所以在石凌风找他谈生意的时候,他就偷偷录了视频。 不久后,这段视频传到了网上—— 石凌风抽着雪茄,问蛊师:“有把握吗?” 蛊师说:“有,二十万包残,五十万包死,而且绝对查不出死因。” 石凌风冷笑着,“死就太便宜了,我要让他疯,让他生不如死。” …… 这事爆出后,石凌风连夜出逃,但在海关落网。 于是这件事就变成,石凌风自己报警,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反转太大,受害人反而成了兇手。 上当受骗的热心观众群起攻之,石凌风的微博立刻成了脏话聚集地。 最新网络热词:你很石凌风,意思是你特么是个傻逼。 这件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但大家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吃瓜群众a:“你说那个下蛊的为什么突然反水?” 吃瓜群众b:“谁知道呢,可能是人民警察太有威严了,唤醒了他心中残存的正义。” 梧桐树上,十一只东方角鸮站成一排,眯着眼睛打嗝。 它们刚刚完成了一个异常艰巨而重要的任务——处理蛊师留下的隐患。 简单来说,就是吃光那些虫子。 队长每次打嗝,都会回忆起蛊王的口感。 那大概就是人类经常说的,米其林三星。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但迟鸣还是住在沈丹青家里。 沈丹青代表迟鸣向公司提了解约,有很多事要折腾,暂时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周季做的那些混帐事都传到了周信义耳朵里,老爷子气得不轻,直接免了儿子的职务,把他弄回家里禁闭反省。 公司方面暂时由周信仁接管。 这位王爷为人正直,但对娱乐圈缺乏敏感,经过这一波闹腾,他没觉得迟鸣红了有利可图,反而觉得留这人在公司是个麻烦。 现在既然麻烦自己想走,那就随他去吧。 唯一的问题就是赔偿金。 迟鸣一直不红,当然拿不出上千万的赔款,几乎每天都说:“沈丹青,你干脆把我卖了算了。” 于是,善解人意的经纪人,就真的把他卖了。 有一家娱乐公司提出要签下迟鸣,并愿意为他垫付解约赔偿金,但作为交换条件,需要签订年份超长的合同。 有多长呢? 就是按照人类的平均寿命,即使迟鸣寿终正寝了,这合同都还没到期。 也就是说,一旦签了合同,迟鸣这辈子就算卖给人家了。 迟鸣不止一次问沈丹青:“靠谱吗?这公司我根本就没听过。” 沈丹青:“嗯。” 迟鸣:“你确定?” 沈丹青:“嗯。” 迟鸣总有种预感,自己怕是要被沈丹青坑了,但为了解约,就算下家是火坑,他也不得不跳。 到签约那天迟鸣才知道,这公司真的超jb小。 与其说是公司,不如说是工作室,而且办公室还在装修,一看就是新成立的。 迟鸣看向沈丹青,“靠谱吗?” 沈丹青:“嗯。” 公司方面代表有事耽误,无法按时赶到,于是迟鸣先在办公室看合同。 跟想像的不同,这公司除了解约条款极其繁杂,违约金极其变态之外,在其它方面都给了迟鸣非常好的待遇。 迟鸣又看沈丹青,想问同一个问题,但不等他开口,沈丹青已经“嗯”了一声。 敷衍。 每一天都是敷衍。 怎么会有如此不负责任的经纪。 一小时后,公司代表终于来了。 男人身材高大,样貌俊朗,西装穿得一丝不苟,跟杂乱的办公室环境有些违和。 第79页 在擦肩而过时,他看了迟鸣一眼,迟鸣总觉得,这眼神并不友善。 男人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因为位置高,椅子大,居然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场。 行吧,给新人立威,迟鸣秒懂。 男人随手翻着合同,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迟鸣,说:“看完了吗?没问题就直接签吧。” 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沈丹青递来一支笔,迟鸣签名时才注意到公司代表的名字:阎语非。 看到这个姓,他立刻就想起了阎玖。 也不知道小纨绔怎么样了。 签好合同,迟鸣问阎语非,“现在公司旗下有多少艺人?” 真怕对方回答就他一个。 阎语非:“两个。” 迟鸣:“……” 跟一个仿佛没什么区别。 “那另一位是谁?” “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阎语非说完拂袖而去。 呵,怎么姓阎的都这么任性。 不管另一个艺人是谁,大家既然到了同家公司,就总有碰面的时候。 只是迟鸣没想到,第二天他到公司,居然碰到了阎玖。 好些日子没见,小纨绔比上次气色好了很多,似乎也长了点肉。 迟鸣想到网上的那些八卦,就开玩笑说:“听说你把我包了。” 阎玖:“我也听说你被我包了。” 迟鸣:“对了你来这里干嘛?” 阎玖指了下台子上的老闆椅,“我二叔。” 迟鸣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什么?” 阎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迟鸣,从眼底一丝一丝地透出笑意,最后变成眼角一个浅浅的弧度。 迟鸣有点懵。 但更懵的还在后头。 阎玖又上了热搜。 他在採访中公开表示自己会投资拍电影,且计划亲自演一些有意思的故事。 记者问了很多问题,阎玖懒得回答,就用沈丹青做了挡箭牌——以经纪人的身份。 得知消息后,玖粉们立刻反应过来,沈丹青?那不是迟鸣的经纪人吗!! 说好的包养呢? 她们家玖玖这波操作太骚,实在让人眼花缭乱。 但是等等,玖玖要拍电影了?! 以后可以去电影院看玖玖了?! (/≧▽≦/) (≧▽≦)y (≧3≦)/ (≧ω≦)/敲开心哒!! 自从阎玖表示要拍电影,很多人追问他和迟鸣的关系。 因为照这个路数,与其说是包养,倒更像是正儿八经的恋人。 阎玖更了一条微博,只有三个字:是同事。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各位阎妈妈立刻就信了,她们家玖玖果然还是小可爱,不管是包明星还是谈恋爱,现在都还太小了呢。 而且既然是同事,之前的各种巧合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不过玖宝宝真的很不让人省心。 他很快表示,会在第一部电影里跟迟鸣合作。 阎玖是个白纸一样的新人,要合作当然得让德艺双馨的老戏骨来带他,怎么能选迟鸣这个戏渣呢? 老母亲们纷纷表示:不要迟鸣! 但抗议无效,她们只能委屈巴巴地问一句:为什么? 就因为是同事,就必须绑在一起拍电影吗? 採访中,有记者当面问了阎玖同样的问题:为什么选择迟鸣? 按照正常套路,阎玖应该回答一些欣赏迟鸣相信迟鸣之类的套话。 但阎玖却说:“既然顶了被包养的名声,总要得些被包养的好处。” 记者:“???” 电视机前,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get√ 然后被机油吐槽了,贴下新文的文案,自己觉得可萌了—— 人生赢家展无心:五百强总裁,福布斯土豪,人帅钱多,存款足够花到世界末日。 他计划先随便活一百多岁,然后冷冻保鲜,再多活六七百岁,然而刚过完24岁生日,他就连续发生意外事故,每天遭遇死神来了。 鬼差:“不是死神是阎王,冥界也是分国籍的,这位同志麻烦配合一下,下辈子让你多活十年。” 展无心:“那我下辈子还有钱吗?” 鬼差:“阎王只管阳寿,不管有钱,财富来自个人奋斗,每个人出生都是一张白纸……” 展无心:“没钱?哦对不起,那我不死。” 惹不起阎王,展无心只好跟死神签订保(mai)命(shen)合同,抱腿求罩,同时全面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第一天,死神大人买了拳头大的黑松露。 第二天,死神大人买了限量版的兰博基尼。 半年后…… 展无心:“阎王您好,楼已经买好了,我马上就跳,请问下辈子多活十年还算数吗?” 第37章 duang1 日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一天还是24小时, 一周还是7天,月亮每个月都会圆一次,数过365天就又是一年。 但八月底到九月末,迟鸣的生活每天都很新鲜刺激, 经常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可能穿越了, 虽然没去古代或未来,但到了某个平行宇宙, 成了一个自己的都不认识的迟鸣。 第80页 一连串的事件平息之后, 他收穫了一个名叫#你们欠迟鸣一个道歉#的热搜。 虽然没几个人真的道歉,但他粉丝数涨到了二线明星平均线, 而且隐约有种朝着一线去的架势。 通告堆积如山, 全国折腾,每天睁眼都是不一样的酒店。 当时刚听说阎玖要拍电影, 迟鸣就问过沈丹青:你到底是怎么忽悠他的? 但沈丹青不卖关子会死,让迟鸣自己去问。 迟鸣倒是想问,但一个月里忙到飞起, 别说去见小纨绔,他每天不着家,连他儿子头上几根毛都快记不清了。 到十月初,他终于跑完了行程表上最后一个通告,可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作为慈爱的老父亲,要回家看许久不见的儿子,自然是要带礼物的。 这段时间,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买一样可以给儿子玩的小物件儿, 不知不觉就装了半个整理箱。 凤鸣小区的梧桐树都黄了,落了满地的金色。 司机把迟鸣送到楼下,他拖着箱子吭哧吭哧往家走,又哼哧哼哧爬了七楼。 开门时,老父亲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上礼拜就听沈丹青说他儿子长飞羽了,抓心挠肝儿地想给它顺一顺毛,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但门一打开,迟鸣就傻了。 他那两米二宽的奢华单人床,没了。 他那带滚轮可组合的移动书架,也没了。 电脑电视,甚至他儿子的保温箱,全都没了。 那一瞬间,迟鸣心里想的是:打妖妖灵报警。 但他刚掏出手机,就看到沈丹青的信息:帮你搬家了,别当成入室抢劫。 迟鸣:…… 他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想了一会儿,隐约记得沈丹青确实跟他提过一句,说这边不安全,需要换个地方。 但搬家就搬家,有必要搞这么刺激吗?? 沈丹青把新地址发来,迟鸣直接打车去了。 目的地是中心区的贵货小区,有小桥流水假山竹林,有保安有门禁还有24小时监控,跟之前住的老小区天上地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跳广场舞的大妈。 迟鸣的公寓在19层,电梯出去就能看到一片公共活动区,有花园有草地,小喷泉中间还立着一个大鸟的雕塑,大约是只打鸣的公鸡。 迟鸣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才想起来,得按门铃。 沈丹青开门,迟鸣一见他就问:“我儿子好吗?乖乖吃饭了吗?会吃鸟粮了吗?” “自己去看。”沈丹青笑着往里让了几步。 迟鸣把客厅看了一圈,没看到他家那个眼熟的保温箱,正想去卧室找,余光就看到远处有什么动了一下,接着听到扑棱扑棱拍打的声音。 迟鸣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有个小小的影子朝自己沖了过来,还夹着一股小风儿。 接着“duang”地一下,有什么在他胸口上敲了一下。 迟鸣低头,就看到一颗嫩黄色的毛球。 毛球没停稳,直顺着衣服往下滑,迟鸣急忙双手一捞,把它托在怀里。 毛球蹲在迟鸣手心,抬着脑袋看他,迟鸣懵了一会儿,忽然看向沈丹青:“我儿子会飞了???” 然后又看掌心里的毛球,“儿子你会飞了!?” 沈丹青坐在沙发,拖长音道:“不然呢?” 迟鸣不知道,但沈丹青知道,他家这位九殿下最近形象全无,每天吃成猪,嗑了一堆营养品,终于把飞羽给憋出来了,而且它闲着无聊,找了一堆小鹦鹉学飞的视频,每天模仿它们跌跌撞撞地扑棱翅膀,可惜凤凰的平衡感太好,练了一个礼拜也才学到八分像。 不过用来骗迟鸣已经够了。 迟鸣一手托着毛球,另一手去捋它的翅膀,新长的飞羽非常漂亮,泛着一层透明的微光,像跳跃在露珠上的暖阳。 儿子长大了。 老父亲忽然觉得特别遗憾,他儿子长出第一根飞羽的时候他不在身边,第一次学飞的时候他也没能看见。 憋了一个月的父爱泛滥起来十分吓人,迟鸣抱着毛球不撒手,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又给他顺头毛顺胸毛顺尾巴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刚刚没看清儿子是怎么飞过来的,于是把它放到桌上,自己后退几步,伸出双手,“儿子,来,来找爸爸。” 毛球比之前又胖了不少,蹲在那里基本看不见腿,它轻轻往下压了一下身体,然后拍开翅膀起飞,扑棱扑棱的,一路摇摇晃晃朝迟鸣过来,再次“duang”地一下撞进他怀里。 这次看得清楚,老父亲满足地嘆一口气,只觉得有什么在他心尖尖儿上啾了来一下,整颗心软得都要化了。 他儿子不止会飞,而且会飞来找他,而且,飞了两次。 迟鸣一次又一次把毛球放到桌上,然后每一次都退远一点叫它,毛球虽然飞得不稳,但每一次都会飞来找他,停稳之后还会抬头看他。 太甜了。 简直上瘾。 迟鸣玩了十几次,连沈丹青都看不下去了,“你想累死它吗?” 迟鸣这才收了心思,捧着儿子去开行李箱,把礼物一样一样摆在地上。 于是……沉迷撸儿子的老父亲都到新家一个小时了,也还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样。 后来他儿子钻到他上衣口袋里去睡觉,他才抽空参观了一下房间。 第81页 他那张两米二的豪华床稳稳噹噹地待在卧室中央,床边立了一个树形衣架,树杈分枝处还放了一个藤编的鸟窝。 老父亲朝沈丹青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设计非常满意。 沈丹青托着一盘乳酪蛋糕,“挺贵,从你工资里扣。” 迟鸣:…… 无良经纪人毫无爱心。 还好他现在活儿多,完全养得起儿子。 毛球窝在口袋里睡了一个下午,到晚上,迟鸣餵它吃过饭,就又很有瘾地叫它飞来找自己,但这次他把手伸出好远,想接住他家儿子,不想让他儿子每次都撞他身上,那么用力冲过来,脑袋都要傻了。 他家儿子却总是落不到手心的位置,每次都要撞在他身上才满意,有时候是颈窝,有时候是胸口,偶尔会爬到肩上。 迟鸣笑着说:“你是在碰瓷儿吗?” 毛球在他手心蹲成扁扁的一坨,然后轻轻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 都说十指连心,这一下仿佛啄在心上。 迟鸣拿额头在毛球身上蹭蹭,“想爸爸了?” 毛球抬脚踹迟鸣,但动作很轻很轻。 …… 夜里,迟鸣更了一条微博。 一段小视频,录得是他儿子飞来找他的样子。 视频很短,只有十秒,但能听到他儿子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发出的软扑扑的一声。 评论区—— [包养六六]:咚~ [想吃夏天]:咚~ [迟爹爹的小棉袄]:咚~ …… 齐刷刷的一排之后,阎妈妈们又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生机勃勃地冒了出来。 [操心的老母亲]:@阎玖宝宝快来看!你同事的鹦鹉都会飞啦! [萌萌哒老母亲]:@阎玖玖玖快来啊啊啊!可萌辣!咚! [想偷玖玖]:@阎玖召唤宝宝!微博都快长草啦快来更一发我孙子呀!别人儿子都会飞啦! [f5能掉一个玖玖给我吗]:玖殿下不更微博的日子,想他 阎玖不爱发微博,各位阎妈妈抓心挠肝,就跑来迟鸣这边召唤阎玖。 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真的召唤成功了一次。 于是她们两边跑,没事儿就在迟鸣这边艾特一下。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一小时后,阎玖真的出现了。 他没说话,只在评论区贴了一张煤煤的近照。 [f5能掉一个玖玖给我吗]:啊啊啊啊啊啊!迟哥锦鲤!真的召唤到啦!合影!玖玖你在忙什么啦!最近身体好吗?!乖乖吃饭了吗!@阎玖 [操心的老母亲]:@阎玖 hhhhhhhhhhhh秃成一颗白煮蛋!宝宝要霸王吗!给你寄啊! [萌萌哒老母亲]:@阎玖可是秃子也很萌啊!好想吧唧一口! [想偷玖玖]:@阎玖今天不偷玖玖,偷小秃行吗! …… 睡前,迟鸣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秃,不长毛,怎么办 迟鸣立刻猜到,这是阎玖。 这傢伙要了他的联繫方式,但一直没把联繫方式给他。 迟鸣:阎玖? 阎玖:嗯,手机号,加微信 加好之后,迟鸣发现阎玖朋友圈一片空白,头像和暱称也很敷衍。 他给阎玖备註小纨绔,问他:小号吗? 阎玖:大号,不常用 迟鸣:之前给你的药,按时用了没有? 阎玖:用了,味道像料酒,煤球可能以为我要把它煮了 打字和真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小纨绔这句话打出来,迟鸣会脑补他在笑着开玩笑,但他知道,小纨绔总是没什么表情,也不爱开玩笑。 迟鸣:要不带回店里问问,虽然那个老闆不太靠谱,但他卖的鸟,总得负点责吧 阎玖:那就明晚七点半,店门口见 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谜一样的更新时间,就是,写完了,趁热更嗯 第38章 duang2 如果让父母给儿女选择职业, 他们一定会选医生老师公务猿这种。 像演员之类的,肯定是看不上的。 虽然赚钱多,但太不稳定。 比如迟鸣,从拍戏到现在, 有一半的春节是在剧组过的。 工作日和周末?没概念。 礼拜一和礼拜五的区别?貌似不大。 劳动节端午节中秋节?不存在的。 十一黄金周?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花街夜市门口依然立着红艷艷的朱漆牌坊, 但汹涌澎湃的人流已经淹没了两根柱子,别说让小情侣站在两边互相拍照, 现在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站在哪里。 阎玖约迟鸣去鸟店,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但还是去了。 他提前十分钟到达夜市, 站在门口才反应过来, 这特么赶上十一了。 这可是一年一度,全国人民放纵快活的时候。 迟鸣给阎玖拍了张图, 发微信说:人山人海,改天再约? 阎玖很快回他:快到了,门口见 迟鸣觉得, 小纨绔虽然任性,但养鹦鹉还是很负责的,为了让他家煤球长毛,居然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洪流。 阎玖今天非常低碳环保,只带了三个跟班儿同行。 巷子里人多,车开不进去,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第82页 白叔像以前一样,复读机一样在阎玖旁边念叨:“玖爷您听说过首都地铁吗?就是传说中特别挤的那个, 我看今天的夜市比地铁还挤,咱们还是回去吧?煤球都秃了一个月了,不在乎多秃几天。” 阎玖提起外出箱,朝白叔晃了晃。 白叔:“是的玖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秃焉知秃子苦,但您还是改天吧,您看这些人,黄河泛滥也未必有这气势,我光看那些脑袋都觉得晕船。” 阎玖不理他,视线沿着巷子左右两边穿梭,每次看到个子高的都要停顿一下。 终于,视线像帆船靠岸,落下船锚定在了某处。 白叔顺着阎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电线桿下还立着另一个电线桿,高高地杵在那儿,戴着帽子,捂着口罩,而且穿一身黑,放在夜里简直可以隐形。 身高确实差不多,但这是迟有毒吗? 都捂成这样,看得出来才见鬼了吧。 但他家玖爷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前进方向,朝那个隐形人走了过去。 距离两米时,隐形人把口罩摘掉一边,朝阎玖招了下手。 白叔:“……”迟有毒除了有毒,还自带定位功能了吗! 他家玖爷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迟鸣又把口罩戴上,人太多了,他怕被认出来麻烦。 只是他自己也就算了,如果被拍到跟阎玖一起逛街,明天微博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 但阎玖完全没有身为流量担当的自觉,今天只穿了带绒的连帽卫衣,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墨镜,就这么恍如全-裸地来了。 阎玖就像刚注意到似的,看着夜市的方向说:“人有点多。” 迟鸣:“何止是有点,挤进去至少要两个小时,你要真打算去,就跟我紧点儿,别到时候挤没了。” 阎玖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迟鸣强迫症似的盯着他衣服上的帽子,特别想给他扣脑袋上。 片刻后,阎玖说:“逛逛,等会儿再来。” 迟鸣:“也行。” 白叔松了口气,很尽责地开始翻点评app,“这附近除了夜市没什么好玩的,我建议咱们先回车里,我这儿有个评分很高的药膳馆,开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玖爷您要不要过去试试?” 阎玖听到药字就一脸冷漠,什么味道都好,就是不要药味。 他问迟鸣:“想去哪里?” 迟鸣不爱逛街,只知道这附近有个大型商场,吃喝玩乐都有,倒是可以打发时间,但跟黑咕隆咚的夜市比起来,商场那么多灯,小纨绔肯定一秒暴露身份。 说曹操曹操到。 迟鸣刚在脑子里想了“暴露身份”的问题,就听有女生叫了一声,然后大喊:“阎玖阎玖!玖玖!”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尾音还没落地,迟鸣就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接着,有人反应过来,开始朝这边跑。 出于职业本能,迟鸣唰地一下给阎玖罩上帽子,然后看了一下地形,选了个有把握的方位,拉起他就跑。 就听后面的尖叫声越来越多,“真的是阎玖!” 是的,这一跑,恰恰说明了没认错人。 迟鸣知道卖抹茶饼的店铺有个后门,就直接拉着阎玖跑进店里,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招唿,他们就又从后门跑了出去。 阎玖的卫衣是白的,有点扎眼,迟鸣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拉着他往小巷里钻。 绕了十几分钟,周围终于没有人了,迟鸣觉得安全了,就停下步子。 之前注意力都在后面,现在停下才发现,小纨绔紧紧抓着他衣服,唿吸声非常急促,脸色也有些发白。 其实只跑了两三分钟,剩下时间都是快走,但迟鸣没想到,阎玖身体比他想像的更差。 “喂,没事吧?”他低头去看阎玖的表情。 阎玖没说话,只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重心往下滑,好像随时都会昏倒。 迟鸣有点慌,忙抓住阎玖的胳膊,他却还是倒了过来,“啪”地一声,整个人从正面拍在迟鸣身上。 迟鸣顺势抱住阎玖的腰身,要不是腾不开手,他就第一时间打120了。 阎玖趴在迟鸣肩膀,重重唿了口气。 迟鸣:“餵你怎么样?说句话啊,你别吓我。” 见阎玖不说话,迟鸣想抽一只手回来摸手机,阎玖却在他耳边笑了。 接着,他把手绕到迟鸣身后,抓住他背后的衣服,“没事。” 迟鸣:“你确定吗?不行就说,我这就叫救护车。” 阎玖嗯了声,慢慢松开手指,然后轻轻收拢手臂,“累了,歇一下。” 迟鸣被阎玖抱住了。 而且他也抱着阎玖。 歇一下。 他第一次知道,可以用这种姿势歇一下。 片刻后,阎玖又说:“其实没那么累。” 迟鸣:“嗯?” 阎玖稍微侧过头,几乎枕着迟鸣肩膀,唿吸声立刻变得无比清晰。 迟鸣:“前面有台阶,我扶你过去坐会儿?” 阎玖没说话,很轻的笑声混着略显粗重的唿吸,散落在迟鸣耳边。 “笑什么?” “没什么。” 第83页 过了好一会儿,阎玖慢慢松开迟鸣,自己站稳,然后他发了条信息,接着关了手机。 迟鸣:“?” 阎玖眯着眼,“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迟鸣这才觉察到,从刚刚开始就存在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经过刚刚那一通跑,白叔和两个跟班都不见了。 他问阎玖:“你不给他们打电话吗?” 阎玖摇头,他那条信息是:今晚给你放假,别来找我。 迟鸣:“那你能走吗?我带你找个地方坐坐,你想去哪儿?咖啡?” 阎玖:“都行。” 这回迟鸣走得很慢,路过小店时给阎玖买了棒棒糖补充体力,又顺手买了鸭子嘴的卡通口罩给他戴上,这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顺着巷子走下去,到路灯明亮的时候,就看到了迟鸣知道的那家商场。 电影院的gg牌立在门口,滚动着近期上映的影片。 迟鸣发现阎玖在看gg牌,就问他:“看电影吗?” 阎玖嗯了一声。 可怕的十一,连电影院都爆满。 唯一能买到的片子是一部动物纪录片,主题是候鸟,时间足有两个半小时。 迟鸣到小店买水,阎玖就站在玻璃柜前看里面的爆米花,迟鸣觉得,小纨绔的样子跟那些看到玩具和糖果的小屁孩儿是一模一样的,看着想要的东西就眼巴巴望着,然后等着家长来买。 迟鸣知道他不爱说话,就帮他要了一个大份的爆米花。 店员看看迟鸣又看看阎玖,“爆米花45,微信还是支付宝?” 迟鸣没有替别人买单的习惯,就等着小纨绔自己付钱,小纨绔却抱着米花桶看他。 迟鸣:“……”谁能想到,他也有替土豪买单的一天。 不过也是,小纨绔平时都带着一群跟班,自己大概是不带钱的。 电影院里人不多,位子至少空了一半。 入座后,迟鸣观察周围,发现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他又看阎玖抱着米花桶的样子,就觉得小纨绔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这样带小纨绔看电影,跟那些家长没什么两样。 小纨绔一个人长大,果然是有点缺父爱吧。 灯光暗下去,阎玖转头看迟鸣,迟鸣感觉到他的目光,就抬手在他头上揉揉。 没办法,他揉儿子揉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摸头狂魔。 阎玖拿一颗把米花,托在手心递给迟鸣。 迟鸣去拿,阎玖却在最后一刻把手合上。 于是,没太看清的迟鸣,就这样把阎玖的手握进了自己掌心。 迟鸣:“手怎么这么凉的?冷吗?” 阎玖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冷。” 第39章 duang3 放映厅里, 片尾音乐响起。 天鹅经歷过种种困难,终于在春风破冰时回了北方。 迟鸣对纪录片本身的主题没什么感触,只是看到那些鸟飞来飞去,就会想到他家扑棱扑棱的儿子。 正常来说, 宠物鹦鹉都需要剪羽, 顾名思义,就是剪掉飞羽, 让它们从小飞鸡变成走地鸡, 这样能最大程度上防止鹦鹉走失,也方便主人管理。 剪羽的时间一般定在幼鸟会飞之后, 迟鸣专门去研究过这个问题, 在各种论坛,剪羽都是主流, 每次看到有人发帖寻鸟,剪羽党都会在下面说“不剪羽活该飞丢”。 以前,他儿子还不会飞的时候, 迟鸣是倾向于剪羽的,因为跟儿子会丢这个可怕的选项比起来,剪几根毛好像不是很难接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儿子飞起来实在可爱,根本捨不得,而且看完这个记录片,他更觉得不管是什么鸟,果然都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家儿子本来也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浪, 因为投错了胎只能被人圈养,本来已经是hard模式了,怎么忍心再剪它的毛呢? 那就,不剪了吧。 迟鸣想着,得找点资料训练他家儿子,要能随时叫到身边才行,而且也要准备飞行绳什么的,以后有时间带它出去玩玩,也可以参加一些鸟聚,多认识点别的鸟,应该能交到朋友。 旁边,阎玖抖了抖纸筒,吃掉最后一颗爆米花。 迟鸣忍不住想,那么瘦的一个小纨绔,吃那么多东西,到底都装哪儿去了? 阎玖:“好看?” 迟鸣的视线正落在阎玖身上,脑迴路一偏,就以为他在问衣服好不好看,“好看是好看,但白色太扎眼,下次晚上出门你穿个深色,低调一点。” 阎玖指了下银幕,“电影。” “啊,还不错,你觉得呢?” “觉得它们非常守约。” “这么文艺?飞来飞去都是本能吧。” “是一个约定。” 阎玖说话时一直看着迟鸣,他的眼神,加上这句话,让迟鸣忽然想起了小九。 那个人小鬼大,信誓旦旦说要遵守约定跟人家结婚的熊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想到了小九,迟鸣的脑迴路顺着迷路那天兜了个圈,把最近经歷的各种事儿粗略回顾一遍,终于想起自己一直想问阎玖一个问题。 “我问你啊。”迟鸣忽然说,“沈丹青是怎么……咳,签下你的?” 第84页 他本来想说是怎么忽悠你的,话到嘴边才决定还是给自己经纪人留点面子。 阎玖:“他给了我一份合同。” “不是问怎么签的,是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拍电影?” “市场好,有利可图。”阎玖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因为沈丹青说演电影很有趣,可以通过角色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迟鸣:“……”行吧,这么实在的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阎玖问:“去哪儿?” 迟鸣看了下时间,现在十点,也不知道夜市人少了没有,最好再等一会儿,反正那家鸟店半夜也不关门,“就……随便逛逛?” 阎玖点头,迟鸣帮他把口罩戴好,又扣上帽子,一起走出了影厅。 电影院门口总会有些等待的客人,聪明的商家为了利用客源,会在影院附近开各种奶茶店小吃店,如果地方再大一点,还会配个电玩城。 这家影院旁边就有一个。 阎玖像之前看到爆米花一样,走到电玩城门口就停了步子。 迟鸣:“想玩儿吗?进去浪半个钟头,出来差不多可以去夜市了。” 阎玖:“好玩?” 迟鸣:“还行,你没玩过?” 阎玖:“没有。” 迟鸣:“不会吧,一次都没玩过?” 阎玖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他这会儿戴着口罩捂着帽子,只能看到一双眼。 迟鸣自动脑补了他在口罩下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小纨绔挺不容易,从小病着,根本没有童年,迟鸣决定今天好好带他玩一把过瘾。 他去买了游戏币,又像导游似的跟阎玖介绍规则,“这是太鼓达人,算比较简单的,就跟着提示敲鼓。”他提起鼓槌示范了一下,“反正就凭感觉瞎jb敲,错了也没什么。” 阎玖接过鼓槌,先试了一下手感,然后对着提示练了一下不同的鼓点。 迟鸣:“懂了吗?懂就开始了。” 阎玖点头,很专注地看向屏幕,迟鸣帮他点了开始。 虽然不想承认,但带着菜鸟来玩游戏,作为资深玩家的迟鸣还是有点暗爽的,就是那种作为老前辈带新人的成就感。 只是…… 第一首歌过去了,阎玖居然一次都没敲错。 迟鸣已经准备了安慰的话,这下全都烂在肚子里了。 “你以前玩儿过这个?” “没有。” “那再试一次,这次给你加一丢丢难度。” 阎玖握紧鼓槌,点头,这次点头的幅度比平时大了些,可能习惯了阎玖的省电模式,迟鸣立刻就发现了这种细微的区别。 虽然看不到小纨绔什么表情,但他大概,挺开心的吧? 调整难度再试一次,结果阎玖还是一次不错,行云流水地敲完了全程。 迟鸣:“你是不是玩过app版或者别的什么?” 阎玖摇头,“一起吗?” 迟鸣:“行吧,来!” 这次还是一样的难度,迟鸣这老油条轻松过完全程,但阎玖却错了几次,迟鸣心说前面果然是凑巧吧,不可能第一次玩就不出错的。 下一次增加难度,阎玖自己敲,又没出错,但再下一次两人一起,阎玖却又错了。 迟鸣觉得小纨绔大概自尊心重,所以憋着劲儿一定要敲对,可一旦他一起,小纨绔就感觉到自己的差距,一不小心就没自信了。 迟鸣:“你是跟我一敲会紧张吗?” 阎玖沉默片刻,提起鼓槌,在迟鸣头上轻轻敲打一下,转身走了。 两人把电玩城整个玩了一遍,迟鸣简直服了,小纨绔不管玩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让他这个老油条的成就感瞬间降成负值,于是,到了最后夹娃娃的环节,迟鸣让阎玖自己先试,打算等他快绝望了再把技巧教他。 果然,阎玖试了一次,没成功。 第二次,依然不成。 迟鸣原计划是让他多失败几次,再好好体会一下成功的艰难,但才两次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厚道,好像在欺负小孩儿。 迟鸣说:“夹娃娃是有技巧的,你看这几个位置,都是比较容易夹的,另外要注意娃娃的姿势,比如这个趴着的就很不错,你下次瞄准这个,先随便按一下,等爪子碰到娃娃的时候,再立刻补一下。” 阎玖试了一次,又没抓到。 接着两次三次四次,他好像就是get不到这项技能。 迟鸣:“那我示范一下,你仔细看着。” 为了不打脸,迟鸣这次特别认真,机器也很给面子,让他夹住了那个娃娃——鹦鹉兄弟,头顶着黄黄的呆毛,左右脸上一边一个红点。 傻萌傻萌的。 迟鸣把娃娃递给阎玖,“你再试试。” 结果阎玖又没成功。 热心导师迟鸣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示范,当然不可能每次都夹到,但成功率也有五成,比起一个都夹不到的阎玖,确实有种自己很厉害的感觉。 他一边觉得自己幼稚,一边又很享受这种臭显摆的爽感。 这娃娃机里娃娃本来就不多,到最后几乎被迟鸣夹完了。 第85页 还剩最后一个,他说:“这位置不错,你多试几次,就按我的方法,肯定能夹到它。” 说什么应什么,阎玖这次终于成功了。 他微微弯起眼睛,把娃娃递给迟鸣:“给你的,回礼。” 迟鸣接过,看着阎玖怀里那一堆娃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活半天,夹到的娃娃原来都送给小纨绔了。 还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送的。 一个换十个,小纨绔稳赚不赔。 …… 十一点钟,鸟店门口。 阎玖从白叔手里接过煤煤的外出箱,叫他在门口等着。 白叔忍着想哭的委屈,尽职尽责地说:“玖爷,您拿那么多娃娃不方便,交给我吧。” 阎玖不给,和迟鸣一起进了鸟店。 老闆原本蔫儿蔫儿地站在柜檯后面,一抬头看到阎玖,眼睛立马亮了,不知是不是生意不好,迟鸣觉得老闆看到客人激动地都快哭了。 迟鸣:“老闆,这鹦鹉你家买的,一个多月都不长毛,你给看看什么情况。” 外出箱里,秃毛鸡响亮地叫了一声。 老闆拿手抹抹眼睛,接过外出箱,吸了吸鼻子,“哦不好意思,我有点……那什么,花粉过敏。” 迟鸣:“秋天花粉过敏?” 老闆声音有点打颤,“我抵抗力差还不行吗?!” 迟鸣:“……” 就问一句,你激动什么。 老闆隔着玻璃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拎着箱子就往内室走,嘴里念叨着:“我拿去……拿进去帮你们看看。” 迟鸣不放心,想跟进去,老闆却把他挡在门外,“你身上有细菌,在外面等着。” 接着关门,啪地一声反锁。 迟鸣:“……” 门里,老闆把外出箱打开,解了幻形,让煤煤恢復成黑天鹅的样子。 煤煤扑着翅膀,迈着小短腿奔到老闆身边,“爹爹——您怎么花粉过敏了啊?” 老闆吸着鼻子,又抹抹眼,骂道:“滚一边儿去!” 煤煤“哦”一声,委屈巴巴地往墙角走。 老闆又把它揪回来,“让你滚你就滚,傻子吗你?” 煤煤:“……那到底是滚不滚啊?我都听爹爹的。” 老闆把儿子看了又看,拍它脑袋问:“傻儿子,你怎么不长毛的!” 他虽然骂,但心里却想着,要不是你秃,九殿下也不能把你带回来。 煤煤特别委屈,“不是爹爹让我变秃毛的吗?还说照着九殿下的样子。” “人家九殿下现在都会飞了!” “可是你只叫我学他刚出壳的样子啊……” 老闆觉得他儿子是真的傻,少说一句都不行,“你以后就比着九殿下的样子来,他飞你也飞,夜里能熘就熘,店里人手不够,你得给我滚回来干活。” “哦……”煤煤觉得头痒,就把脑袋靠在他爹腿上,“痒痒,爹爹给挠挠。” 老闆吸着鼻子给它挠头,挠着挠着就又拍它脑袋,“傻儿子,机灵着点儿,知道吗?” 煤煤:“嗯嗯,那爹爹我是今天就会飞吗?” “当然不行啦!要循序渐进!” 煤煤:“爹爹你别说成语……我听不懂啊。” “……就是一点一点长毛,然后长齐了再飞。” “那我一天长几根啊?” 老闆嘆一口气,“就……吃一顿饭,长……三根吧,对,三根。” “那我先长哪里?脑袋还是尾巴?” 老闆:“……”儿子太傻了,担心。 屋外,阎玖忽然问:“电影,你想演什么类型?” 迟鸣:“只要不是爱情片,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么哒各位小天使,吧唧吧唧! 第40章 一朵两朵三朵1 为了不给儿子剪毛, 迟鸣买了一堆坚果,开始了他的训练计划。 先从简单的来,把他儿子放在客厅一头,他站在另一头, 像教练员似的在脖子上挂着小口哨, 端端正正地抬起胳膊,左手横放, 四指併拢, 摆个类似小翅膀的造型,让他儿子飞过来的时候有地方落脚。 “哔——” 口哨声响, 迟鸣叫一声六六, 几米外的黄色毛球就抖抖胎毛,朝他飞了过来。 毛球这两天飞得比开始时平稳许多, 小翅膀哗啦哗啦地扇着,像一道黄色小闪电扑到迟鸣面前,但它依然沖得过勐, 完全不会剎车,即使迟鸣给它提供了落脚的平台,它还是没法成功降落,翅膀在迟鸣手上撞一下,接着空中转体180度,就又啪的一声,整只鸟拍进迟鸣怀里。 有时候它飞得太快,冲力太足, 会让迟鸣产生一种胸口碎大石的错觉。 行吧,他儿子可能想cos愤怒的小鸟。 那他这位老父亲就成了戴皇冠的猪头。 不管怎么说,飞来了就要奖励,迟鸣把他儿子放稳,给它餵一颗瓜子。 他儿子嗑瓜子特别6,而且很爱干净,每次都把壳子吐在他手心儿里。 第86页 等同屋的训练完成了,迟鸣就加大难度,把他儿子放到卧室,自己站在客厅叫它。 毛球依旧随叫随来,而且get了新技能,拍在迟鸣身上之后不再往下出熘,而是抓着他的衣服,嘴脚并用地往上爬,等爬到他肩膀站稳,就挺胸抬头地叫上一声。 神气巴巴的,仿佛它不是登上肩膀,而是登了月球。 网上说最好不要让鹦鹉爬到肩膀上,更不能让它上头,不然它要觉得自己地位更高,能浪上天去,迟鸣一直小心观察着,发现他儿子果然有灵性,只会踩他肩膀,上头什么,一次都没试过,但经常会蹭他脖子,偶尔还会在他下巴上啄一口。 因为他儿子的这些小习惯,迟鸣现在每天洗澡,都要用沐浴露把脖子多搓几遍。 晚上,迟鸣健身回来一身臭汗,一开门,就看到一道小闪电朝他飞来。 他走的时候明明把保温箱关好了,看来他儿子是学会了越狱技能,还好,家里的门窗都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能逃跑的安全隐患。 毛球这次直接拍在他肩膀上,脑袋抵着他脖子蹭。 迟鸣一身汗,自己都嫌弃自己汗臭,就抬手想捉它下来,但毛球躲了一下,叼着迟鸣的耳朵借力盪了一下,从左肩盪到右肩,趁他没反应过来,就又在他脖子上蹭蹭。 迟鸣捂着耳朵“嘶”了一声,熊儿子,不知道怎么学会了咬耳朵的臭毛病。 他想找个办法给他儿子纠正一下坏习惯,但网上说鹦鹉都有咬耳朵的毛病,他也就放弃了治疗。 微信有一堆未读,阎玖的名字排在首位。 不止今天在首位,这几天一直都是首位。 小纨绔趁他不注意给自己设了个置顶,迟鸣一开始没发现,后来发现了也懒得改它,反正小纨绔说话少,置顶能防止他的信息被别人埋了。 阎玖:[图片][图片] 迟鸣:…… 两张鹦鹉图,煤煤长毛了,就是画风实在清奇,头顶一根,胸口一根,尾巴一根。 三根毛突兀地支棱着,除此之外,其它地方还是秃成一片荒漠。 迟鸣:很有个性 阎玖回了个表情——伸出小短手的鹦鹉兄弟。 迟鸣也回一个同系列的表情,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觉得这个聊天的画风特别鸟友。 他作为慈爱的老父亲,只有小纨绔一个鸟友。 阎玖:看图说话 迟鸣:胖,挫 阎玖又发了一个伸手的表情。 迟鸣心里冒出一句萝莉音的经典台词:伸手要躺糖。 迟鸣:想要什么? 阎玖:礼物 迟鸣:什么礼物 阎玖:生日礼物 迟鸣:今天你生日?生快 阎玖:后天,请准备礼物,亲自送到以下地址…… 小纨绔果然还是,厚颜无耻。 退出对话,迟鸣又看到了袁方方的名字,这位小鲜肉前段时间总找他,中间消失了一个月,现在又冒出来了。 袁方方:迟哥最近忙不啦?朋友送了我两张游乐场套票,明天周五人不多,一起去吗? 迟鸣这几天确实不忙,大概因为上个月都忙完了,现在就是休息调整状态,外加等沈丹青选剧本,可能还要去学一些相关课程。 迟鸣答应了袁方方,然后收到他一个比心的表情,就和当时在医院里,袁方方自己比的那个一样。 迟鸣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不是看上我了? 第二天上午,游乐场。 袁方方穿了一件熊猫图案的大毛衣,配上身材脸型,比上次见时可爱不少。 他递给迟鸣一个盒子,“哈哈哈谢谢迟哥陪我来玩,这是我撸的奶油芝士蛋糕,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奶油容易化,放久就不好吃了哟。” 两人在长椅上分了一个蛋糕,背后有一片桂花树,这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迟鸣本来觉得桂味挺好闻,但那么多花,配上厚重的奶油芝士,就觉得嗅觉味觉都是甜的,有点腻。 袁方方依然是话痨属性,可以一边吃一边喋喋不休,迟鸣一开始没觉得什么,隔一会儿才想到,袁方方可能怕冷场,所以才不停地发光发热。 迟鸣话不多,按照互补原则,家里有个小话痨倒也不是坏事儿。 吃过蛋糕,袁方方嘴角蹭了一块奶油,像他家儿子吃奶粉蹭一脸煳煳一样,迟鸣顺手用指节帮他蹭掉,就见袁方方嘴巴动动,想说话,但仿佛弹药卡壳,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世界安静了半分钟,袁方方低着头说:“谢……谢谢迟哥。” 迟鸣看他耳朵都红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可能有点暧昧。 接下来的时间,袁方方话明显少了,两个人一起走,也总是走着走着就落到迟鸣后面。 迟鸣回头时,总见他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迟鸣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问一句怎么了,再表示一下关心,但他却没这么做。 至于原因,自己也说不清。 既然来了游乐场,自然要玩一些项目,迟鸣以为袁方方肯定会选摩天轮,因为看到他往摩天轮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但他却选了云霄飞车。 迟鸣小时候是那种爬树打鸟上房揭瓦的熊孩子,应付云霄飞车毫无鸭梨,他以为袁方方既然主动选了,肯定也不怕这个,但袁方方一上车就开始闭眼,刚一加速就大声惨叫,下车时更是捂着嘴一脸要吐出蛋糕煳的表情。 第87页 迟鸣真想问他干嘛作死,是听多了梁静茹勇气无处安放了吗? 接下来的项目,袁方方还是努力挑战高难度,每次玩儿完都一脸惨白。 迟鸣提议别玩了,不如找个地方去吃午饭,袁方方却再把目光瞄准摩天轮。 迟鸣:“……”这么眼巴巴的只看不说,你是要cos阎玖吗? 隔了一会儿,袁方方终于试探着问:“迟哥,我想最后坐一下那个。” 迟鸣挺无奈,“嗯,应该比云霄飞车适合你。” 袁方方耳朵又有些红了,这次不像上次几分钟就消了,一路红到摩天轮上,着火一样的颜色。 周五人果然很少,摩天轮总共就七八个等位的游客,迟鸣和袁方方理所当然地单独坐了一个铁皮盒子。 关门,升空,话痨方彻底成了哑巴方,安静下来的气氛非常微妙。 迟鸣没什么经验,但也看得出袁方方眼神躲闪,态度别扭,总是看他一眼就又望向窗外,手也不知道放哪儿似的,小动作格外的多。 迟鸣没说什么,但心里觉得,这样的袁方方挺可爱的。 摩天轮渐渐转到了最高的位置,袁方方毫无预兆地看向迟鸣,“迟哥——” 迟鸣忽然有种会被表白的预感,等着他的下文。 袁方方眼神又闪躲了一下,“迟哥……你把眼睛闭上好吗?” 迟鸣演过很多类似的桥段,自己经歷的时候难免有些微妙的违和感,但他还是闭了眼睛。 心里想着,虽然套路很老,但摩天轮上先吧唧再表白,还是很可爱的,待会儿他是接受呢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袁方方慢慢凑近迟鸣,因为唿吸不稳而半张着嘴。 到距离很近的时候,他抿了一下嘴唇,心里满是些委屈巴巴的想法和酸酸的台词,比如爱一个人不用跟他在一起,默默的祝他幸福就好了,比如明明可以相爱,却逃不过命运的阻拦。 他这一个月,每天都梦到迟鸣,但每次都是悲剧收场。 加上他那条微博给迟鸣造成那么多麻烦,他已经在心里坚信,冥冥中有种力量,在劝诫他不要跟迟鸣在一起,强扭只会两败俱伤,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嗯,是的,他都懂,他已经做好了放手的准备,脑子里响着应景的bgm: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捨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嗯,他不要迟哥跟他在一起运气变差,他只要一个goodbyekiss就好了,就当分手纪念。 袁方方弯下腰,真准备亲上去的时候,摩天轮忽然勐地晃了一下,接着电光一闪,头顶炸开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 袁方方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迟鸣也睁开眼。 今天虽然有点阴,但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 迟鸣把袁方方拎回座位,往外面看了一眼,默默吐槽天气预报果然是邪教,天空浓云密布,看样子,要下好大一场雷雨。 袁方方哇的一声哭了。 迟哥对不起!我们果然不能在一起嘤嘤嘤,连亲一下也不行嘤! 雷声滚滚,暴雨像炸豆,哭声像警笛。 迟鸣一边安抚袁方方,一边绝望地想,他果然没有恋爱命。 说出来都没人信,他一个言情剧男演员,拍了那么多年狗血戏,居然连片场初吻都没送出去,每次一到吻戏就出意外,比如刚出道没多久的一次,导演要求真亲,剧本上也写着深情热吻,但先是停电,接着摄影机出问题……反正最后愣没拍成。 到第二天,设备维修完毕,但导演坚持说不亲了,改借位,女演员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微妙,仿佛亲一口会怀孕似的…… 迟鸣在袁方方背后拍拍,“只是打雷,别哭了,待会儿眼睛肿了。” 袁方方哽咽着说:“迟哥……你,你不懂……不懂,这不是打雷。” 这是无法抗拒的命运嘤。 迟鸣被袁方方哭得头疼。 终于从摩天轮上下来,他想叫袁方方去吃午饭,补充一下哭掉的体力,袁方方却离他远远的,朝他喊了一句:“迟哥——祝你幸福!” 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迟鸣:“???” 雨大得出奇。 迟鸣带了伞,但走到门口还是湿了半截裤子。 鞋就更不用说,已经变成了水井,踩一踩就往外冒水。 这种时候最难打车,而且迟鸣的手机还没电了,用不了叫车app。 眼看着脚下水流成河,迟鸣决定先找个地方躲雨,却听到汽车喇叭朝自己“嘀嘀”两声。 回头就看到一辆古董汽车,造型明显是上个世纪的款式,迟鸣只在拍戏的时候用过类似的道具车,还没见过有人开它上路。 车窗摇下一半,里面的人朝迟鸣说:“朋友,要搭车吗?” 迟鸣听他一口翻译腔,以为是外国友人把他们本土的搭车风俗带到了这边,就没多想,上了车。 车内一股清淡的古龙水味。 司机穿着制服坐在前面,那位翻译腔的朋友坐在后面,迟鸣上车后,就坐在他的旁边。 有点意外,这位翻译腔不是金髮碧眼,而是一头黑髮垂肩,且一身打扮特别中式,復古的黑长衫,在肩膀上绣了两片鹤羽。 第88页 他侧着头,迟鸣看不清他样子,就先说一句:“谢谢。” “朋友,不用客气。”翻译腔转头看向迟鸣,迟鸣第一眼就觉得,这位中西结合的翻译腔朋友大约不是一般人。 先不说他剑眉星目清雅俊逸,一身气派很有侠士风骨,只看他端坐的姿态,就有种“老子天下第一拽”的锐气,但眼波宁静,又有种“虽然老子那么拽但容华过后皆浮云老子深藏功与名”的淡然。 出于礼貌和尊重,迟鸣摘了口罩,“这位先生怎么称唿?” 翻译腔朋友勾起嘴角,给了迟鸣一个点到即止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他这一笑画面感特别强,迟鸣联想到剑锋上映出满树桃花。 一刚一柔,反差十足地出现在同个人身上,但又意外的毫不违和。 古人有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 迟鸣自己都没想到,他对翻译腔的好感来得突然,但去得更快。 他听到翻译腔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叫我帅哥。” 迟鸣动了动嘴皮子,憋了好一会儿才凹出一句不会得罪人的话,“初次见面不敢造次,请问先生贵姓?” 翻译腔抖开一把摺扇,“哦,朋友,不用客气,在下复姓百里。” “好的,百里先生,我叫迟鸣。” 这位百里先生只稍微点了下头,从表情来看,并不认识迟鸣。 空气突然沉默片刻。 “朋友,你家住何方?” 迟鸣报了个地址,百里先生嘱咐司机两句,然后很热心地拿出一叠衣服,看布料和绣纹跟他身上那套同款,“朋友,你身上湿了,不介意的话,请换上这套衣服。” 不,迟鸣很介意。 “太客气了,淋这点儿雨没关系,而且我家不远。” 百里先生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真的不换一下吗朋友?淋雨容易着凉,我听说感冒也是能死人的。” 迟鸣:“真的不用……” 十分钟的路程,不知是雨太大还是司机路痴,居然开了半个钟头。 终于到了小区楼下,迟鸣道谢下车,那位百里先生却特别自觉地也下了车,撑伞走到迟鸣身侧,然后把自己的伞一收,一副要跟迟鸣撑同一把伞回家的架势。 百里:“朋友,你的住处有电梯吧?我听说那很危险,几根绳子吊着并不太牢,万一掉下来也是会死人的,不如我来送你一程。” 迟鸣:“……” 是的,有你送我电梯就不掉了是吗? 迟鸣把他往车旁让了一让,“不用送了,谢谢。” 这位百里先生又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递给迟鸣一张名片,“朋友,信缘分吗?你我有缘自会再见。” 名片上印了四个大字——百里无月。 这名字本身的槽点就不说了,而且只有四个字,没有地址,也没有联繫方式。 百里:“后会有期。” 说完,他就直接走进雨里。 迟鸣很想吐槽,之前是谁说了感冒也会死人?您有伞不撑强行淋雨就不怕狗带了吗? 待迟鸣离开后,古董老爷车调转方向,开出了小区。 一时间雨大到天地变色。 “本帅是不是太主动了?” “没有的事,您冒雨送他,我看迟先生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老爷车开进一条死胡同,然后仿佛穿墙而过似的,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躺平任□□ 第41章 一朵两朵三朵2 新月当空, 在湖心投下一个笑脸。 冥界。 地府分为上下九层,以忘川为界互为倒影。 地势中间宽两头窄,像拔了两座金字塔,剪吧剪吧拼在一起, 合成一个规整的菱形。 百里忘川, 灌溉了两岸绵延无绝的玉枝姻缘树,人间情-事分分合合, 姻缘树上花开花落, 小风一吹,花瓣唿啦唿啦落下, 一抹残红地连天, 堪称地府头一号的美景。 就像人间的海景房,地府也讲究风水景观, 离忘川越近的地皮就越值钱。 上九层最金贵的冥君和下九层最牛掰的鬼帅各自占了离忘川最近的两层地界,天气好的时候,从鬼帅的宅子能看见阎君殿前的翡翠梧桐, 各色雀鸟花里胡哨地落了一层;天气差的时候,从阎君院儿里能看到鬼帅屋檐上的鬼火冥灯,无风自动,摇来晃去好似抽风。 上下九层分工明确。 上九层管人,谁死谁生,都要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下九层管鬼,哪个敢不老实,捉下来二话不说先剥一层皮。 不过自从凤族接管上九层以来, 整个地府一片民主文明的新气象,现任冥君秉持以鬼为本、与时俱进的原则,对各位常驻、非常驻鬼民进行了系统的精神文明教育。 善鬼越来越多,恶鬼越来越少,百年过去,倒显得上九层越发热闹,下九层越发冷清。 和平年月,鬼帅他老人家闲着无聊,连续上百年无心公务,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折腾花草。 于是,曾经鬼哭狼嚎煞气滔天的帅府,就这么沦落成了冥界植物园,上九层的旅游团经常渡水而来,到帅府前院参观。 第89页 当然,可以参观的只有前院,后院作为鬼帅他老人家的私人空间,别说普通鬼民,就是黑白无常这种级别都不敢轻易靠近。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不能因为老虎爪上有肉垫你就当他是只猫,地府鬼民上到八十下到八岁,无人不晓鬼帅他老人家叱咤风云的光辉事迹,想当年上任冥君就是被他一手扶上去的,后来那位冥君暴虐无德草菅鬼命,又是被他亲手从宝座上薅下来的。 鬼间有句老话:不怕阎王放火,就怕鬼帅点灯。 忘川上起了一层雾气。 黑色老爷车开到帅府后门,高挑人影拍着摺扇下车,心情很好地进了院子。 帅府后院引了忘川水做活水路,灌溉了一片珍惜花草,绯红的月色在花叶草尖上刷一层薄粉,帅府军师做过研究,有月有雾,最是赏花弄草的好时候,但他家鬼帅今天却放着一大片稀有花草不看,又去折腾那根捡来的树枝。 树枝有手腕那么粗,一丈来长,通体莹白透明像冰雕玉琢的艺术品。 这东西如果长在人间肯定算个宝贝,但在地府一点儿也不稀奇,忘川绵延了百里千里,两侧岸上,每一棵姻缘树的枝干都长这个德行。 只不过姻缘树是受到冥法严格保护的,能折下一段倒是比较稀奇。 十多年前,这根树枝顺着忘川水,晃晃悠悠地飘进了帅府,然后就这么卡在水道狭窄处,不动了。军师和一些鬼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拔-出来,正想当垃圾处理掉的时候,却被鬼帅撞个正着。 那一年,鬼帅又宅又佛,醉心于人间某岛国名为“枯山水”的新鲜玩意儿,看到树枝立刻抢了过去,说可以在他的艺术创作中当一个视觉中心。 一天之内移花种草水路改道,折腾得一众鬼卒恨不得往油锅里蹦,最后终于弄出了所谓的枯山水,整个院子秃拉拉的一片,要仔细看才能看出,铺在地上的不是普通石子儿,而是每一颗都价值千金的魂玉原石。 在石子堆里,宽度不到一尺的水路在院子里盘一个圈,在黄金分割点上汇成一个三尺宽的水池,池子里填满了黑色的风息石,而立在小水池正当中的,就是那根捡来的树枝。 配色黑白黑白,军师不懂鬼帅的审美,只觉得这院子远看像铺了一块斑马纹的地毯,有那么一点俗气。 鬼帅玩儿心重,忘性也大,用他自己的话说,艺术作品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何况他都已经有结果,没两天就把枯山水和树枝忘到一边,下到十八层挖树桩去了。 本来这事儿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没人提,鬼帅自己也想不起来,随便找个鬼卒把破树枝拔了就算完了。 但可能帅府灵气太足,又或者魂玉铺得太厚,又又或者是魂玉和风息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反应,总之,那根本来枯死的树枝,居然,又活过来了。 鬼帅他老人家当时特别开心,说枯树回春是好兆头,大手一挥,就在池子里撒了一把灵力极强的丹药。 当时上下九层之间还没有渡船,消息往来诸多不便,所以帅府没在第一时间听说那个在上九层炸了天的消息——九殿下砍了一棵姻缘树。 确切说,不是砍树,而是斩枝,一剑斩断了姻缘树的主枝。 主枝代表了一个人的本命姻缘,如果断了主枝,那这棵树对应的人,这辈子也就差不多是注孤生了,当然,主枝没了还有旁枝,但旁枝只开花不结果,用人间话说,就是烂桃花了。 听说九殿下当时脸色很差,砍了树枝就随手丢河里了。 对这件事,鬼民存在诸多疑问,首先一点,九殿下不是被阎君送到人间歷练了吗?怎么刚七年就跑回来了? 其次,他干嘛要这样做?冥法重视环境保护,这样胡乱砍树断人姻缘是要受刑遭雷噼的,他是提前到了叛逆期吗? 对于这些八卦,鬼帅他老人家表示根本没兴趣知道,他只想好好养着他的小树枝,等它抽芽开花,再用带花的枝条搞一组崭新的艺术作品。 到现在十几年过去,树枝终于长了花苞,但鬼帅的想法又像风一样的变了。 可能闲着太久出了毛病,万年单身的鬼帅居然想谈恋爱了。 捡到姻缘树本身就说明有缘,而且还是主枝,而且还起死回生,而且还快开花了。 于是迷信的鬼帅参考了一堆时尚杂志,看了几本撩汉攻略,兴沖沖地跑到人间去了。 可惜手段老套,没能一次成功。 不过鬼帅看上去一点也不泄气,反而心情很好地,一回府就猫在院子里,给他的小树枝浇水施肥,偶尔还莫名其妙地笑上几声。 军师和鬼卒们几百年都没听鬼帅笑过,几个胆小鬼当时就吓得跳了油锅。 鬼帅修长手指在树枝上挠挠,“朋友,本帅没想到,你长得还挺美观的。” 军师:“我说帅啊,您怎么又乱用形容词呢?现在人间夸男子长得好看,通用说法是帅气,时髦一点就是帅逼。” 鬼帅从善如流,又对树枝说:“朋友,你长得很帅逼嘛。” 军师:“……” 就这样您还想学人家谈恋爱呢?心好累,带不动啊。 忘川上一轮新月,照着冥界,也照着人间。 酒仙店,中心区的某贵货小区。 第90页 夜半十二点,迟鸣打了个喷嚏。 可能因为淋了雨,稍微有点着凉,他给自己煮了一锅老姜红糖驱寒,还顺手给沈丹青拍了个图过去,本意想骗对面发个红包,结果沈丹青把他的图存了,改吧改吧,就用他的帐号发了微博。 [迟爸爸的小毛球]:迟爸你这是红糖姜水吧哈哈哈!来大姨夫了吗? [迟爸爸的小毛球]:爸爸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感冒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别着凉哦!但我还是想笑怎么办哈哈哈,好啦给你捶捶肩! [小明小鸣小铭]:虽然对不起迟爹爹,但是我也笑了_(:3」∠)_ 大姨夫没毛病 [小棉袄在这里]:爸爸别理他们!快来抱紧小棉袄!变个魔术帮你把感冒治好! …… 虽然看到一堆关于大姨夫的调侃,但迟鸣心里还是挺暖的,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人之所以粉他关心他一部分是因为之前的误会,另一部分是因为他总发他家毛球,一不小心就给自己艹了个慈爱老父亲的人设。 不论如何,既然这些人喜欢自己,迟鸣就不想让他们失望,下一部戏,他一定一定,要尽全力演好。 迟鸣抱着红糖水,熬夜重温了几本专业书,到凌晨两点才忽然想起来,他还没给小纨绔准备礼物。 本来计划是从游乐场回来的时候去买,但当时雨太大,下午他又去影城补拍宣传照没有时间,拖一拖的,就把这事儿忘了。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没想好要送什么。 小纨绔什么都不缺,不管他送什么,小纨绔自己都能买到更好的。 迟鸣纠结了一会儿,反正这时间也买不到礼物,明天出门也未必选到合适的,就先弄个备用的吧。 小纨绔爱吃糖,他就把家里的冰糖在小锅子里化了,加一些奶粉,里面撒上买给他儿子吃的有机果干和坚果碎,拿冰棍儿模子作糖模,中间戳上竹籤,做了几根棒棒糖。 到第二天,迟鸣大概睡醒了,脑子也清楚了,再看棒棒糖怎么都觉得又丑又挫,就随便用小盒子把它们装起来塞进包里,虽然还是带着,但心里已经不打算送了。 他在路上买了一个小黄鸟的夜灯,仔细包好带去小纨绔给的地址。 目的地不是听说过的土豪公寓,而是郊区一所别墅。 小独栋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也没有bulingbuling的豪气,反而因为外墙装饰的红砖片,带了一些怀旧的烟火气。 院子里能看到一层新发芽的坪草,还没长齐,小纨绔应该刚入住不久。 迟鸣刚到门口,等在那里的白叔就带路把他领进客厅。 阎玖坐在沙发上,今天没穿连帽衫也没穿大毛衣,熨帖的黑衬衫穿在身上,看起来颇为正式,也让他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阎玖一见迟鸣就问:“你感冒了?” 迟鸣:“没事儿,有点着凉,喝过姜汤就好了。” 他从包里拿夜灯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那个装糖的盒子,自己觉得挺丢人,就一手把夜灯递给阎玖,另一手捡了盒子塞回包里。 “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挺普通的,别嫌弃。” 阎玖捧着礼物盒,“能拆吗?” 迟鸣:“当然了,送给你就是你的了。” 阎玖动作慢慢地拆开包装盒,拿出小黄鸟的夜灯,眼睛微微弯成好看的弧度,“可爱,放在卧室对吗?” “对,这是夜灯,充电的,带触控和声控。” 阎玖左手抱着夜灯,右手轻轻拉住迟鸣衣袖,领着他往楼上走。 新到别人家做客,被主人带着参观房子特别正常,但阎玖却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卧室。 迟鸣还没试过一到别人家里就先进卧室的,但不等他多想,阎玖就指着小鸟灯问:“放在哪里合适?” 小纨绔今天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没那么平缓,多了一丢丢的轻重起伏。 迟鸣接过灯,放在床头的小木桌上,然后拍了一下把灯点亮,“一般就是放在这里。” 这时才下午三点,窗外阳光依然刺眼。 阎玖慢慢走到窗边,拉上窗帘,然后又嫌光线太亮似的,关了房门。 窗帘遮光很好,房间暗得好似傍晚,夜灯立刻成了视觉中心。 迟鸣心想,这个礼物选得还行,虽然便宜,但效果蛮不错的,造型也可爱,适合小纨绔这种整天吃糖的小孩儿。 阎玖在墙上拍了一下,夜灯声控很灵敏,立刻就暗了下去。 房间里的各种摆设都只剩下轮廓,两个人也只剩剪影。 “迟鸣——”阎玖忽然开口,声音像捻成一根长长的线,比平时更慢半拍。 迟鸣虽然看不清,但也转向阎玖,“嗯?” 阎玖沉默片刻,而后轻轻唿一口气,“灯,很可爱。” “喜欢就好,你看放这儿行吗?”迟鸣在灯上碰碰,小黄鸟就又亮了起来,暖暖的颜色映在阎玖眼里,像两颗小小的火苗。 阎玖看着它说,“留下吃晚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先生名字改了一个字,用回了最开始的脑洞,等emmm下次看到自己发现吧 第42章 一朵两朵三朵3 阎玖只单独请了迟鸣一个人过来做客。 第91页 但整个集团都知道他今天生日, 各位分公司老总怕打扰他休息,虽然自己不来,但派秘书给他送了n多礼物。 精美的礼盒在客厅里堆成一座小山,再加一棵松树就是圣诞节了。 迟鸣自己很喜欢拆快递, 见阎玖不动, 就问他:“这么多,你不拆吗?” “懒。”阎玖坐在沙发上, 抱着杯子喝牛奶, 上嘴唇沾了一小圈奶渍。 像只还没断奶的小动物。 迟鸣的视线顺着阎玖的嘴唇,一直看到他手里的杯子, 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从他屋里顺走的杯子! 居然当着失主的面明目张胆地用这杯子喝牛奶, 小纨绔是脸皮厚呢还是根本已经忘了这茬? 毕竟是用了十年的杯子,很有感情, 如果今天不是小纨绔的生日,迟鸣就直接把杯子要回去了。 因为留了迟鸣吃晚饭,阎玖今天难得自己开口, 跟白叔点了一堆的菜,粗略算一下也有十七八样,加上烛台餐具能摆满满一桌。 今天是阎玖生日,白叔自然是提前准备过的,但阎玖重新点菜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只能再跑去市场准备食材,忙得焦头烂额。 而阎玖成功支开了碍事的白叔,一下午都心情很好。 四点钟, 白叔还没回来,门口保安又抱了一个大盒子进来,这次不是礼物,而是寄给白叔的快递。 白叔很少离开超过一个小时,阎玖的所有事都是他安排的,保安有点摸不准,就请示道:“玖爷,这盒子里好像是花,不知道需不需要泡水,您看要现在拆吗?还是等白叔回来?” 阎玖:“拆吧。” 保安把盒子拆开,小声念叨:“这是花吗?我怎么看着是洋葱大蒜呢?不是寄错了吧……要不我先放在厨房,等着白叔回来再看。” 阎玖点了下头,但迟鸣眼力不错,扫一眼保安手里的“洋葱”就觉得哪里不对,走近看了就更是有点想笑。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颗深色的球状物体,故意学着白叔的腔调问:“玖爷,您看这是什么?” 阎玖认真看了一会儿,“洋葱。” 迟鸣换了一颗小一些的,又问:“这个呢?” 阎玖:“蒜头。” 迟鸣:“还有这个最小的,你再看看?” 这次阎玖考虑了比较长的时间,“茨菇?” 迟鸣笑了,小纨绔虽然生活能力负值,但果然是个吃货,每次都能猜到吃上。 他朝阎玖招招手,然后用跟晚辈科普的语气道:“洋葱是风信子,蒜头是郁金香,茨菇是曼珠沙华,都是球根花卉。” “这些是花?” “现在还不是,但种了就会开花。” “你很喜欢种花?” “也谈不上很喜欢,以前我妈总爱折腾这些,没事儿就拉着我帮他挖坑刨土,我大概算个廉价童工。” 迟鸣蹲在箱子旁边,阎玖就也蹲下来,从箱子里依次翻出几个小球,每一个都仔细看过,完全看不出这些所谓球根花卉和洋葱蒜头有什么区别。 他问迟鸣:“你确定吗?” “确定。”迟鸣有一丢丢臭显摆的暗爽,“不信就种下去,等开花就明白了。” 阎玖忽然对这些小球球来了兴致,微微眯起眼睛,像喵星人看到了玩具耗子,“好,那一起种。” 保安把一箱几十颗球根抱到院子里,给阎玖准备好园艺用的铲子锄头手套,又搬了两个小凳子放在预留好的花坛旁边,折腾完这些,他觉得还是跟白叔平时做的有差距,就又拿了一把大伞,准备杵在旁边替阎玖遮阳——虽然只是即将下山的残阳。 但阎玖毫不领情,略带不爽地看他一眼,说:“用不着。” 于是保安就怂怂地撤了。 斜斜的阳光照着刚发芽的草尖儿。 几百平米的半封闭后院里,只剩迟鸣阎玖两个。 花坛是新修的,卵石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泥土。 阎玖没坐凳子,很有兴致地直接在花坛边蹲下,拿起花铲看看,放下,又看向迟鸣问:“怎么种?” “其实特别简单,就,刨个坑儿,埋了。” 迟鸣身高腿长,蹲着难受,就拖了凳子坐下,左手球根右手花铲做示范,“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埋反了,看这个风信子,尖头朝上,大肚子朝下,回头髮芽就是从尖头这里发的,现在我们先来挖土,你这个花池里土挺好的,筛过也没什么杂质,而且挺松软的,直接挖就行了,大概拳头那么大。” 阎玖没戴手套,直接抓着铲子在土里刨一个坑,“这样?” 迟鸣把自己手里那颗风信子放进去,“对,像这样,尖头朝上,然后盖上土,不要深,让它冒个尖尖儿。” 阎玖把土填好,“像个烟囱。” 迟鸣:“差不多吧,留着给它喘气儿。” 阎玖笑了,弯着眼睛特别好看。 迟鸣想起,在第一次看到阎玖照片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长得简直犯规,没法形容具体哪里好看,但就是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放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迟鸣想给他摸摸头,但手上有土,还是算了。 阎玖可能注意到了迟鸣的视线,忽然转头看他,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去,在暖色的斜阳里晶莹透亮。 第92页 迟鸣:“哎,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阎玖浅浅勾着嘴角,“那不笑的时候呢?” 迟鸣:“……也好看。”小纨绔真是白长一张精緻的脸,面皮怎么就那么厚呢? 阎玖收回视线,继续刨坑种花,有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时候开花?” “没那么快,大概要过了春节。” “开什么颜色?” “不一定,不过球球颜色深的花色也深,你第一个种的那颗应该是蓝紫色的。” 阎玖从花坛外刨一颗小卵石,放在种好的风信子旁边做记号,“我猜会开白色。” “那不可能,颜色不对,只会是深紫、蓝紫、粉红。” “打赌吗?” “可以,赌什么?” “输的人,替赢的人做一件事。” “可以,但要在能力范围之内,而且不能是什么坏事。” “好,开花的时候,我叫你。” 迟鸣心想,万一到时候真的开了白的,小纨绔虽然不会直接开嘲讽,但肯定会露出那种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骄傲得意的表情。 只是脑补一下就很想捏他脸了。 球根植物很好种,就是简单地挖坑填坑,但箱子里球球太多,两人一边种一边聊,还是折腾了很长时间。 阎玖埋好最后一颗球球,放下铲子,看着花圃里的小烟囱。 迟鸣也觉得挺有成就感,就挪过去蹲在阎玖旁边,跟他一起看那些烟囱。 天色暗下去,院里的夜灯亮了一盏。 阎玖看了一眼灯光,又收回视线,转头去看迟鸣。 当时迟鸣在看阎玖的脖子,那里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叮了,浮出很红的一个小包,看着都痒,很想替他挠挠。 本来距离合适,但阎玖这一转头,两人的距离就忽然变得很近。 近到看不清对方的脸。 空气里有修剪草坪留下的清香。 阎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毫无预兆地凑近迟鸣,快速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快速后撤。 触感凉软。 迟鸣懵了。 阎玖的表情也怔怔的。 静了几秒,他再次靠近迟鸣,这次动作很轻,像慢镜头回放似的,画面一帧一帧跳转,很久之后,两个人的嘴唇才终于碰到一起。 这次阎玖没撤开,就这样贴着迟鸣,轻轻闭上了眼睛。 深秋的院子里,能听到清脆的虫鸣,以及阎玖起伏不定的唿吸。 迟鸣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忘了眨一下,就这么看着阎玖因为距离太近而异常模煳的轮廓,身体是僵的,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片刻后,阎玖撤回去,眼神也从迟鸣身上离开,看着身旁的花圃,抬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嘴。 手指上沾着泥土,在下巴蹭了一抹。 迟鸣管不住手,直接就帮他擦了,擦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暂时没空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特别想问阎玖: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好像忘了怎么说话,嘴巴也像被下了封印,怎么都张不开。 沉默片刻,阎玖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但像雨滴落在水面的波纹,颤一下,又恢復了平静。 空气像被灌满了水,任何轻微的动作都能掀起层层波浪。 “餵……”迟鸣终于想起应该怎么说话,还来不及发问,却听见远处一声大喊:“玖爷我回来了!” 白叔拎着好多购物袋,站在距离两人不到十米的地方,却像隔着两个山头似的大声问:“我没买到合适的虾,有一道菜做不成了!您看要不要换一道呢?!” 阎玖笑了,看着迟鸣问:“怎么不躲?” …… 迟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得晚饭,不记得晚饭吃了什么,只记得桌子很长,他和阎玖分坐两边,离得很远很远。 最后他不知道抽什么风,还是把那盒又丑又挫的自制棒棒糖塞给了阎玖。 然后他没看对方的表情,直接闷头撤了。 回到家,迟鸣茫然地洗过澡,又茫然地把自己拍到床上。 没办法不茫然,这是自从婴幼儿时期以来,第一次有人亲他。 还是嘴对嘴的那种。 毛球大概觉察到他这位老父亲哪里不对,扑稜稜地飞到床边看他。 他茫然地把毛球捞到枕边,茫然地给它顺毛。 然后又茫然地说:“小纨绔亲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假鹦鹉1 床头灯一直闪, 大概是接触不良。 迟鸣在床上,一会儿平躺一会儿侧躺,觉得今天八成要失眠,毕竟上次小纨绔在萤水镇抱他那晚, 他就有点儿失眠, 这次被亲了,按程度说, 应该一整晚都睡不着才对。 但很奇怪, 他很快就睡着了。 可能茫然久了,容易犯困。 迟鸣一般喜欢躺平了睡, 手脚摊开霸占一整张床, 但今天猝不及防就睡着了,也没什么机会酝酿姿势。 他朝着檯灯的方向侧躺着, 右手不怎么舒服的压在自己身下,左手还盖在毛球小九身上。 小九扭了扭身子,从迟鸣的魔爪下钻出来, 走到他面前,拧着并不存在的眉毛看他。 第93页 迟鸣鼻子高,灯光下的侧脸帅气而立体。 小九像个毛绒公仔那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神在迟鸣脸上巡视,从眉眼到嘴唇,从鼻樑到嘴唇,从下巴到嘴唇——不管从哪里开始,最后都会停在嘴唇上。 看了一会儿, 他忽然迈开步子,蹭蹭蹭爬到枕头上,张嘴在迟鸣下唇啄了一口。 啄完,他那两条并不存在的眉毛皱得更紧,迈开一双短腿,在枕头上踱来踱去,片刻后又走到迟鸣面前,一爪子蹬在他脸上。 脸颊、鼻子、嘴巴、嘴巴、嘴巴。 迟鸣皱了下眉头,翻身躺平。 小九站在枕边,要抬头才能看清迟鸣侧脸——床头灯在侧影上勾了一道细细的金边。 小九又用嘴巴去扯迟鸣的头髮,把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髮型啄成鸡窝。 折腾了半天,他好像终于不再烦躁,原地坐下,小翅膀托着腮帮子作思考状,然后又保持托腮的姿势,迈开小腿从枕头跳到床上,再从床上跳到地上。 床下散出一团淡光。 毛团九幻形,变成了正太九。 就像上次去见迟鸣一样,七八岁的身形。 他走到床边,一条腿爬到床上,撑着左手保持重心,右手在迟鸣脸上捏了一下,然后又用食指尖儿在他嘴上戳了一把。 动作越来越轻,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迟鸣的嘴唇,小鸡啄米一样。 过了一会儿,小九略带不爽地哼出一口气,另一条腿也爬到床上,慢慢俯身,嘴巴在迟鸣脸上啄了一下。 他的视线又转到迟鸣嘴上,自己抿了下嘴唇,凑过去,想也在迟鸣嘴上啄一下,但在碰到之前,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下了床。 淡光中,正太九像根竹笋拔高身形,很快到了十八九岁的样子,和阎玖几乎如出一辙,但不像他那样瘦弱,脸颊多一些肉,肤色也更健康。 他在床前俯身,双手撑在迟鸣脸侧,终于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还觉得不够似的,又很轻地咬了一下。 迟鸣只皱了下眉,没有醒。 小九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略带不爽地哼出一口气,下床,打开窗子,变回鹦鹉身形飞了出去。 想去看看阎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他就是想去。 十点钟,阎玖还没睡,在别墅后院的鞦韆架上坐着,手里託了一杯红茶。 茶剩半杯没喝,已经凉了。 鹦鹉九飞进院子,落在树上,透过树叶看向阎玖。 白叔白无常照旧陪在阎玖身边,絮叨着该进屋了,风凉。 阎玖不知在想什么,明明嘴角是带笑的,眉头却轻轻皱着。 白叔絮叨了一会儿,终于凭着多年的直觉发现哪里不对,手背贴在阎玖额头试了一下,“又发烧了!都说了夜风太凉,您怎么就不听呢?快起来,您要是再不回去,我就叫保安来抓您了!” 阎玖没动。 他的视线划过院子,停在花坛里的小烟囱上,语气很平静地问:“白叔,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白叔怔了下,声音立刻软了,“医生都说您最近身体特别稳定,您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阎玖难得地露出微笑,“是吗,那就好。” 白叔鼻子有点酸,张了张嘴,又闭上,把手伸给阎玖,“回屋吧?” 阎玖:“好。” …… 小九看着阎玖的背影,在树上多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飞进夜幕。 中心区。 沈丹青总会在窗子上留一条缝,方便某只小鸟深夜造访。 小九停在窗台,又顺着窗缝钻进屋里。 “沈丹青——” “在,在。” 沈丹青又在喝酒。 小九:“我刚去看过阎玖,他发烧了。” 沈丹青:“你怎么会去看他?” 小九:“顺路。” 沈丹青也不揭穿,轻描淡写地问:“你是不是又幻形了?” 小九:“才几分钟……” 沈丹青:“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你花几分钟幻形?路边的老奶奶摔倒了,需要你扶?” 小九:“……” 沈丹青:“不是说过吗?你会对他产生影响,你这边幻形,他那边发烧,一点都不稀奇。” 说不上为什么,虽然沈丹青笑着,但小九能感觉到,他今天心情很糟。 小九决定不要烦他太久,直接问:“那我应该多久幻形一次?” 沈丹青挑着眉毛,“怎么?经常都有老奶奶摔倒,需要你幻形过去扶吗?” 小九低下头,纤长的冠羽晃了晃,“我只是想,偶尔亲他一下。” 沈丹青被这句话逗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抛出的问题却一点都不友好,“九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用沈丹青明说,小九也知道这个回去是回哪里。 “不回。”他语气透着一股倔强,“我不会去求他的。” 沈丹青喝一口酒,嘴唇上一抹浅红,“那就……先守着迟鸣过完这辈子吧。” 小九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丹青又绕回之前的话题,“还有,最好不要幻形。” 第94页 …… 第二天迟鸣醒来时,首先觉得嘴唇有点疼,其次发现他家儿子不太开心。 给它瓜子它就接着,但啃得心不在焉,叫它过来它就过来,但飞得也心不在焉。 听说小动物也有叛逆期,他猜想,他家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事了。 他今天有工作,要去拍一则公益gg,主题是珍稀动物,听说会有鸟类专家带鹦鹉过去,他想着,不如把儿子也一起带去,反正飞行绳也买了,外出箱也是现成的,到时候带它认识一些别的鹦鹉,跟同类交流一下,可能会让它开心一点。 摄影棚很热闹,有鹦鹉,也有一些据说很珍惜的陆龟。 迟鸣外形条件好,上妆快,凹造型也没什么压力,很快就结束工作,带着他儿子蹭到鸟类专家身边。 专家带了个一米多高的架子,上面并排站着三只体型很大的鹦鹉。 迟鸣之前听摄影师科普过,后背天蓝色这种是最常见的原生品种蓝黄金刚,全身深蓝色这种是体型最大也最珍惜的紫蓝金刚,橙绿色的叫做卡塔丽娜,是一种混血金刚。 迟鸣让毛球站在自己手上,过去打招唿,“郭教授好。” 郭教授微笑朝他点头,“你好,你这只是玄凤养的不错,毛色健康。” 迟鸣本意是让他儿子和别的鹦鹉交流一下,但走近了才发现体型差异堪称巨大,他儿子算上尾巴也才十几公分,旁边的大金刚拍开翅膀就将近一米。 他跟郭教授说:“我儿子没怎么接触过别的鹦鹉,我想既然有机会,就带它来打个招唿。” 郭教授摆摆手,“这些都是成年金刚,脾气很沖,虽然经过训练对人非常安全,但对其它鸟类未必,尤其你这只玄凤年纪小,还不懂规矩,可能会被大的欺负。”他说着看向自己带的几只金刚,本意是想告诉迟鸣,你看这几只金刚,哪个不是像国王一样傲气满满? 但却发现,这三只加起来身价超过二十万的鹦鹉,居然完全没有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都动作统一地缩着脖子低着头,颈部一圈毛微微炸起,一副很怂很低调的样子。 还偶尔用眼神瞟一眼迟鸣手上的黄色毛球。 “咦……奇怪。”老学究郭教授为人敞亮,有什么话都不藏着掖着,直接跟迟鸣说,“我似乎判断有误,你看它们现在的姿势,像这样应该就没问题,难得啊,它们一般对小鸟都不太友好,你来,把你的小玄凤给我,我试着让它们接触一下。” 迟鸣把飞行绳交给郭教授,他家儿子不情不愿地踩到郭教授手上。 郭教授很小心,用手护着小鹦鹉朝那只深蓝色的大鹦鹉靠近,还解释说:“紫蓝金刚性格最稳定,先跟它试试。” 毛球一靠近,深蓝色大鹦鹉就收缩身体,往后撤了一下。 “奇怪了,大的反而怕这个小的?”郭教授起了兴致,把毛球凑得离大鹦鹉很近,大鹦鹉却用力低下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再要试第二只,迟鸣立刻打断,“不好意思郭教授,还是别试了,我儿子好像特别紧张。” 郭教授心说这就是你不懂鸟类行为学了,刚刚的情况,明显是大的紧张,反倒是小的,虽然不动,但挺胸抬头,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但既然迟鸣说了,他就把鹦鹉还给迟鸣。 摄影师接了紫蓝金刚去拍照,郭教授反正没事,就跟迟鸣闲聊。 关于鹦鹉的话题无外乎吃喝拉撒,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奶粉上面。 郭教授说:“它们虽然都叫鹦鹉,但在野生状态下有不同的饮食方式,比如澳洲吸蜜鹦鹉,就吃花粉和花蜜,人工状态下最好给它准备特制的吸蜜粉,再比如一些草科鹦鹉,野外食物多是草籽,如果用普通配方的奶粉餵它们,非但长不好,还可能在雏鸟期夭折,我也是摸索很多年才得出的这些结论,现在准备自己搭配一些适合常见宠物鹦鹉的奶粉,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希望改掉‘奶粉’这个称唿,就叫营养粉,免得误导。” 迟鸣很好学,“会有什么样的误导?” 郭教授:“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可能会觉得特别可笑,但确实发生过,因为幼鸟营养粉通称鹦鹉奶粉,名字不够严谨,很多饲主不懂,就以为是真的奶粉,但你知道,鹦鹉奶粉是模仿野外亲鸟哺育幼鸟,用粮食粉按不同比例配出来的,和哺乳动物的乳汁根本没有任何共通之处,给幼鸟餵真的奶粉?虽然不像毒-药会立刻发作,但那也是慢性毒杀。” 听到中间迟鸣已经觉得不对,到后面更是脸色完全变了。 郭教授显然不太会解读人类表情,“你别不信,这样的例子很多。” 迟鸣脑子里嗡嗡的,“对不起,我就是一个,我一直给我儿子餵宠物奶粉,猫奶粉。” 郭教授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你在逗我。” “真的,我不拿儿子乱开玩笑。” 郭教授又接过毛球仔细看了看,“这不可能,你的玄凤身体非常健康,绝对不可能是吃猫奶粉长大的。” 迟鸣再三确认,郭教授再三回答,到最后他彻底懵了。 郭教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能不能把这只玄凤给我带回去研究一下?” 第95页 迟鸣当然不可能把它儿子交出去当试验品,跟郭教授道谢告辞,然后带着儿子走了。 亏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科学严谨又慈爱的老父亲,餵了儿子那么长时间,原来都是瞎几把餵。 怪不得他儿子秃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是因为奶粉不对。 迟鸣毕竟不是鸟类专家,即使郭教授再三强调,他也不知道一只鹦鹉吃奶长大有多不合情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儿子好好的长大了,而且郭教授也说,它现在非常健康。 走出摄影工作室,迟鸣心里还在琢磨奶粉问题,打算给儿子多买点营养品,好好弥补一下过失,直到听见“朋友”两个字,他才抬起头。 百里先生这次不是中国风,换了一身西装,及肩的长髮也束起来,在脑后垂一条尾巴,不过穿着不是重点,迟鸣第一时间注意到,百里先生手里拎着一个花篮,里面插满了红艷艷的玫瑰,少说也有几百朵。 迟鸣:“百里先生,好巧。” 百里:“不是巧,而是我在等你。” 他把花篮塞给迟鸣,“喜欢吗?特意为你采的。” 迟鸣放着花篮没接,回说:“谢谢,我今天东西多,不方便拿。” 百里:“我可以帮你拿,顺便送你回家。” 迟鸣:“谢谢,不用,有司机在楼下等。” 百里先生很善解人意地帮迟鸣提着花篮,跟他并肩走了几步,忽然问:“你知道我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迟鸣:“什么?” 百里:“缺点你。” 迟鸣:“……” 百里先生终于把准备了整整一晚的情话说了,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下来,他视线一转,就看到迟鸣肩膀上落着一只黄色小鸟。 他“咦”了一声,停下步子看向毛球,毛球也皱着眉头看他。 片刻后,百里先生问迟鸣:“朋友,你的鸟,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无月:哎呀好巧,是九殿下。 小九:嗯,鬼帅叔叔。 第44章 假鹦鹉2 迟鸣觉得, 百里先生看他儿子的眼神不太对。 他隐约记得,当时小纨绔看上他家儿子,非要买它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眼神。 为了儿子不被怪蜀黍惦记, 护犊子的老父亲决定随便敷衍几句。 哪里来的? 当然是——“买的。” 走廊上, 两人一鸟互相交换着视线。 毛球站在迟鸣肩上,表情严肃, 就连头顶的胎毛都比平时竖得更直一些。 百里:“哦, 是吗?居然是买的。” 毛球保持站姿,稍微侧过头, 在迟鸣脖子上啄了一下。 这下不重, 迟鸣不疼,但有些痒, 他抬手在儿子头上顺了一把,“怎么了,儿子?” 毛球又在迟鸣脖子上蹭蹭。 百里先生露出瞭然的笑意, 这就非常因缺思停了,凤凰们有很多怪癖,比如睡着的时候喜欢蹬腿,比如伴侣之间特别喜欢啄来啄去,不过一般是私底下啄,如果当着别人的面做出这种动作,则是在宣示所有权了。 眼前这位伪装成小黄鸡的九殿下想说:迟鸣是属于他的。 作为长辈,鬼帅百里先生是不会当面拆穿小凤凰的, 当然,也不会就这么保持沉默。 他忽然转了话题,问迟鸣:“朋友,我这里有一道心理测试题,如果有两只鸟,一只黄色一只紫色,你会选择哪个?” 迟鸣毫不犹豫,“黄色。” 他儿子的颜色。 百里:“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迟鸣觉得这聊天很尬,出于礼貌还是搭了一句,“什么?” 百里:“说明,你可能不太喜欢紫色。” 迟鸣肩膀上,毛球颈部的绒毛炸了一圈。 百里先生心情很好地暂时收手,随口聊了一些关于植物的话题。 两人一鸟一起走到停车场,司机已经在等迟鸣了,见他过来,就闪了下车灯。 百里先生单手背在身手,配上今天的行头,看起来颇为绅士,但那只手却不怎么老实,拇指并着食指,偷偷捏了个诀。 五米外,迟鸣的车子熄火了。 司机尝试重新点火,但没成功,只好下车迎上迟鸣,“鸣哥不好意思,车子出点儿毛病,打不着火了,你等我会儿,我先鼓捣一下试试。” 十分钟后,司机抹了一把汗,“不行不行,真是,哎,刚检修完就给我撂挑子,鸣哥我叫别的车来接你吧。” 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跟小九隔空交流的百里先生露出微笑,“既然这样,不如还是我送你吧?你们有句俗话,叫一回生二回熟,我的司机送过你一次,这次一定会更加熟练。” 迟鸣总觉得这话哪里别扭,他的司机却已经开始连声道谢,“那就麻烦这位先生了。”他看百里先生气质不凡,脸上仿佛写了“我是大人物”几个字,听起来又是迟鸣的朋友,就这么不疑有他的,把迟鸣给卖了。 这样再拒绝就有不礼貌了,于是迟鸣上了百里先生的车。 一路的话题颇为正常,直到把迟鸣送到楼下,百里先生才话锋一转,问道:“朋友,你对国学有研究吗?关于人间姻缘,你觉得,到底是月老红线,三生石,还是别的什么呢?” 第96页 迟鸣:“……抱歉,没研究。” 百里:“按我的想像,应该更诗意一些,比如一朵花,或者一棵树。” 迟鸣:“嗯,挺有意思。” 百里:“跟你聊天很开心,不过今天我就不送你上楼了,朋友,我们有缘再见。” 迟鸣:“……”说得好像我求你送我一样。 回家之后,迟鸣先清理了那些没吃完的猫奶粉,又给他儿子下单了一堆营养品,最后餵了儿子洗了澡,把该忙的都忙完了,那些在心里压了一整天的念头才终于浮了出来。 点开微信。 小纨绔的名字依然很招摇地挂在置顶。 没有未读信息。 早上没有,中午没有,晚上也没有。 迟鸣想给他发点什么,但想不出怎么开头,把表情包翻过一遍,也不知道该发个什么表情。 他把聊天记录从头看了一遍,那些之前觉得特别正常的对话,忽然就有了别的味道。 睡觉前,迟鸣打了几段草稿,试着给阎玖发信息,但最后全都删了。 沈丹青给他和阎玖找了一个辅导演技的老师,约了后天去见。 既然很快就能见面,那就别再费劲想词儿,到时候当面问清楚吧。 迟鸣刚睡着,毛球九就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熘了出去。 冥界和人间的分界线不是物理上的,小九飞到两界边缘,叫了声:“黑叔。” 片刻后,黑无常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冒出来,左手托着饭盆右手拿着筷子,嘴边还沾着一粒米饭,他嚼吧嚼吧咽下嘴里那口,很热情地朝小九晃了晃碗,“来一口吗九殿下?忘川刚过禁渔期,这是新鲜出炉的蛟鱼饭。” 小九摇头,问道:“鬼帅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说鬼在哪里,鬼帅他老人家现在鬼在哪里。”黑无常随口纠正,“肯定在帅府呗,整个地府就他老人家最宅,哦不,最耐得住寂寞,肯定猫在院儿里种花呢。” 小九:“你确定他在帅府?” “那有什么不确定的?”黑无常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闭眼给鬼帅来了个定位,“哎?居然不在,那去哪儿了,又到十八层挖花去了?等我找找……我艹艹艹!等等,鬼帅来人间了???真是死久见啊!他老人家可是几百年都没出过下九层了,人间更是两千多年没来过了,我记得特别清楚,上回他老人家来人间之前是这样说的‘听说西边有个叫耶稣的,我想过去交流一下’。” 小九:“请黑叔带路,我有事想问他。” 黑叔:“那您可别卖我,别说是我带的路啊,我两百年前刚踩死了鬼帅他老人家门口的一棵花,现在根本不敢见他。” 沿海市有着国内规模最大的植物园。 午夜,植物园铁门紧锁,白无常把小九送到门边,“他老人家就在里面,剩下的您自己去吧,我这饭还没吃完呢,这就先回去了。” 黑无常说完,托着饭碗消失了。 小九能感觉到鬼帅的气息,但要离得够近才能确定具体方位。 他飞到植物园中心一颗几百年的银杏树上,正打算从这里出发选一个方向,就听树下有脚步声传来。 鬼帅换下了白天的伪装,身披着鹤羽大氅,双侧护肩一对青面鬼头,长发散在肩上,双目深邃如夜,眉宇自带威严。 他每走一步,脚下都燃起一团幽蓝的鬼火,远看非常酷炫有型,但离得近了,就会发现他手里托着一个小花盆,盆里种着某种圆鼓鼓的植物,跟本人的画风特别违和。 小九落到低一些的树枝,解了幻形,虽然他的年纪还算雏凤,但身姿俊逸已经不输各位兄长,周身羽毛含着微光,尾羽更是像把日月星宿碾碎成尘,和着夜冰晨露,揉捻成一片流光溢彩。 小九:“鬼帅叔叔。” 鬼帅举起花盆,“小九,你来看,这叫多肉植物,是不是非常有趣?” 小九:“这是从园里偷的?” 鬼帅:“自然是给了钱的。” 小九:“冥钱?” 鬼帅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很善解人意地微笑说:“虽然暂时不能花,但世人皆有一死,百年之后,总是用得到的。” 小九:“鬼帅叔叔一把年纪,不在帅府颐养天年,来人间是有公干吗?” 鬼帅纵横冥界多年,从来未逢敌手,拐弯抹角这种技能,他自然是不熟练的,既然小九问了,他就直接回道:“我看上了一个人,见他还年轻,就先上来追求一下,培养培养感情,这样等他百年之后与我在地府重聚,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小九:“鬼帅叔叔好兴致,但在您追求之前,至少应该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单身。” 鬼帅笑着摇了摇头,原地消失,又出现在小九身侧,“你是凤凰,他又不是,没道理被你啄两口就成你的人了,即使像你父君那样的风流胚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连凤和凰都傻傻分不清楚,你现在毛都还没长齐,怎么能这么早就把终身定了?” 小九:“和年纪没关系,我和他有过约定,鬼帅叔叔就别惦记了。” “既然这样……”鬼帅折了一根银杏枝在手里,“我老人家在地府宅了几千年,难得看上这么一个,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既然你也不肯退出,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好了。” 第97页 小九丝毫不让,“抱歉,他是我的。” 鬼帅修长手指在银杏枝上轻轻揉捻,“所以,他知道你是凤凰吗?我听说恋爱中最重要的就是坦诚,装成鹦鹉骗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鬼帅最近很努力在跟上时代,说话难免跨时间跨次元,如果不是话题严肃,小九绝对要吐槽几句。 小九:“不劳费心,我会告诉他的。” “什么时候?今天?还是明天?” 小九皱眉,“我自有安排。” 在鬼帅眼里,小九这年纪何止是小孩儿,简直是刚出生的婴儿,见他这么端着气势,总有些想笑,但他毕竟是长辈,嘲笑晚辈这种事,自然是要憋在心里的,而欺负晚辈这种事……干起来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鬼帅:“十天,给你十天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说,我老人家可就替你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防盗章,emmmmm……第一次弄,瞎几把设定的,可能因为现在章节少,即使只缺一两张也会变成比例很高。 第45章 假鹦鹉3 每次点开微信, 迟鸣都会看到“小纨绔”三个字。 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小纨绔依然没给他任何信息。 沈丹青提前把那位表演课老师的信息给了迟鸣,让他做点准备,迟鸣本来对见老师这事儿没什么心理压力,但一看到这位老师的名字, 他立刻方了。 老师名叫周泽心, 国内top2电影学院退休教授,带过的学生里出了三个影帝一个影后, 还有两个导演去了好莱坞。 他在校执教期间, 学生们为了选他的课挤破头,运气不好没选上的也会蹭到教室旁听, 而且年轻时的周教授又高又帅, 看那些学生围着他的样子,简直像在追星。 不过周教授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 已经很多年不再带学生了,迟鸣很难想像沈丹青是怎么说服周教授的,而且也没心思细想,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他就像个第二天就要高考的学生,把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所有笔记都翻了一遍,又汇总重写了一份演艺心得,为了留下比较好的第一印象,他还去理了头髮,又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装翻出来熨烫整齐。 当天早上,迟鸣准时到楼下等司机来接, 结果没等到自己常坐的那辆黑色大众,反而等来了一辆白色保时捷,保姆车。 白叔从副驾驶位下车,“迟先生早。” 有白叔的地方一定会有阎玖,迟鸣本以为会在周教授家里见到阎玖,没想到突然提前了。 一想到小纨绔就在车里,迟鸣的脑子就有点乱了,本来为了见老师准备了一堆东西,什么自我介绍,什么对演员的理解,什么理想和目标……一下子全都散了,一堆字拆成无数笔画,摇摇晃晃拼成一个阎玖。 白叔替迟鸣开门,“请上车吧迟先生。” 迟鸣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上车,却只看到沈丹青坐在车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小纨绔的影子。 于是,脑细胞短路的迟鸣,往椅子背后看了几眼,好像觉得阎玖会藏在椅子下面似的。 沈丹青一身白西装,挑眉看向迟鸣,“找什么呢?就这么大地方,还能藏一个人吗?”然后他自动回答了迟鸣想问的问题,“不在,他坐另一辆车。” 迟鸣看向白叔,白叔礼貌地说了一句,“是的,玖爷会在周教授那边跟我们汇合。。” 白叔自从当了阎玖的管家,就从来没被派出来跟过别的什么人,这还是第一次。 心里苦,委屈。 周教授住在本市老城区东南边的郊区,虽然比不上中心区,但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小区很新也绿化充足。 开到小区门口,迟鸣就看到门外的公共停车场停了一辆房车。 白叔给阎玖打个电话,跟迟鸣说:“玖爷已经到了,在周教授家楼下等您。” 迟鸣到时,阎玖正站在花坛边玩桂花,身后杵着三个跟班儿,嘴里叼着棒棒糖,脸上凸着一个圆圆的鼓包。 沈丹青跟阎玖简单交代了几句,说周教授不喜欢人多,等会儿他们都不跟着,只有迟鸣和阎玖两个人过去。 沈丹青交代完,视线在迟鸣和阎玖脸上扫过,笑着转身走了。 白叔和跟班儿们留在外面等,迟鸣和阎玖一起上了单元门口的楼梯,楼梯不宽,距离立刻变得很近。 迟鸣:“好久不见。” 阎玖:“两天。” 他说着,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迟鸣略显尴尬地理了理衣领,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他看到他跟阎玖都带了给周教授的见面礼,就指着自己的礼盒说:“我这儿是一些保健品,你那盒是什么?” 阎玖:“跟你相反。” 迟鸣:“?” 阎玖:“雪茄和酒。” 迟鸣没当面吐槽,但觉得送一位德艺双馨的老教授菸酒好像不怎么合适。 按门铃后,隔了许久周教授才来开门,和迟鸣脑补的德高望重老学者的形象不太一样,周教授穿着特别普通的条纹睡衣,踩着一双棉拖,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梳洗的样子,头髮也有点乱。 迟鸣把礼盒递出去,“周教授您好,久仰大名,今天见到您本人真的非常荣幸,我叫迟鸣。”说完怕阎玖不好好自我介绍,就替他说,“我旁边这位叫做阎玖。” 第98页 周教授接过两份礼物,看也没看就随手放在地上,颓然道:“你们好,但很不巧,我养了十年的乌龟丢了,我得找它,今天的课可能要改期了,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 迟鸣对周教授非常尊敬,一听这话立刻安慰了几句,并表示完全不介意课程延期,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愿意帮忙一起寻找乌龟。 周教授:“那太好了,来吧,进屋说。” 进屋就闻到清雅的檀香味,因为自带粉丝滤镜,迟鸣立刻给心里的周教授加上了“儒雅”的标籤。 周教授:“我那个龟名叫豆豆,这几个房间,还有后面的院子,你们都可以随便找,我没什么隐私,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只要能把豆豆找回来,你们就是把我家整个拆了都行。” 周教授的家不算很大,两厅的三居室,带一个几十平的后院。 迟鸣跟着周教授把家里大致熟悉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和阎玖粗略分了个工,他负责主卧次卧,阎玖负责书房院子。 分完他又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哎,你当心点儿。” 阎玖眯着眼,勾起手指,在迟鸣下巴颳了一下。 于是……在找乌龟的过程中,迟鸣总会下意识摸一摸下巴。 他用一个小时找完了主卧次卧,床下和柜底都翻过,但一点儿没看到小动物的影子,迟鸣见阎玖还在后院,就过去跟他汇合。 天气很阴沉,偶尔飘下细如牛毛的雨丝。 迟鸣本想问阎玖找得怎么样了,见他一个人站在吹着冷风的后院里,就把他拉回屋里,“你去歇会儿,或者再找找屋里,阳台交给我来。” 迟鸣仔细地翻看草坪和花盆后的死角,刚找了一会儿,就发现小纨绔又跑出来,蹲在他的旁边,随手在三叶草里扒拉。 两个人一个蹲着一个半跪着,和上次一样,而且又是后院又是花坛,也和上次一样,迟鸣下意识地看向阎玖的嘴唇,在转角遇到一抹笑意。 “喂,阎玖。”迟鸣尽量让语气保持平常,“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阎玖:“有。” 迟鸣:“那你说,我听着呢。” 阎玖:“没有乌龟,这可能是一个测试。” 迟鸣满心以为阎玖会跟他解释一下那天为什么亲他,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阎玖在三叶草里扒拉,“周教授没有乌龟。” 迟鸣:“不会吧,你为什么觉得没有?” 阎玖:“我看过房间,只有一个鱼缸,里面养了水草和苹果螺。” 迟鸣有点get不到要点,“对,周教授说,龟就是从鱼缸里,顺着水草爬出去的。” 阎玖晃晃手指,“养了十年,至少十岁,即使体型最小的品种,也会破坏水草,吃苹果螺,一口一个,妙脆角。” 迟鸣心说你是柯南附体了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分析很有道理,他虽然只在特别小的时候养过龟,但也记得,乌龟这种吃货,在水里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啃上两口。 阎玖还在扒拉草丛,迟鸣问:“既然你觉得没有乌龟,干嘛还这么认真地找?” “我说了在找乌龟吗?” “那你找什么?” 阎玖没直接回答,又在草丛里摸索一会儿,终于找到一片四叶草,把它摘了,戳在迟鸣衣襟的口袋里。 这时周教授出来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阎玖:“周教授,我有一个问题。” 周教授:“你说,你说。” 阎玖:“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 周教授表情变了变,随即露出笑容,随手理了一下头髮,挺直背嵴,瞬间没了之前颓丧的样子,眼中神采奕奕。 周教授:“阎玖对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阎玖:“刚进门的时候。” 周教授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哦?怎么说?” 阎玖:“檀香。” 周教授哈哈大笑,“不错,很聪明。” 迟鸣:“……” 教授对不起我可能是个傻子。 周教授又看向迟鸣,“你也不笨,但你从来没想过我会骗你的这个可能性。” 迟鸣点了下头,像个被点名答题的小学生。 周教授:“这是给你们的第一课,不要迷信权威,没有人可以告诉你生活的真相,除了你们自己,好了,下课,我们改天再见。” 车子停在小区外,一行人需要先步行出门,迟鸣阎玖走在前面,白叔他们几个远远地跟在后面。 眼看已经出了小区,马上就到停车场,迟鸣没时间了,就忽然问阎玖:“喂,你是什么意思?” 阎玖像早有准备,直接回答:“揩油。” 迟鸣:“……什么?” 阎玖:“既然担了包养你的名声,总要有点包养你的好处。” 迟鸣记得阎玖之前在记者会上说的那句“既然担了被包养的名声总要有点被包养的好处”,实在没想到,小纨绔把这话换个主语,就这么又用了一遍。 第99页 迟鸣:“所以前天是在逗我玩儿吗?” 阎玖没立刻回答,继续走了几步,直到车前才停下步子,背着身问:“迟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第46章 假鹦鹉4 晚上, 迟鸣给沈丹青打电话,“喂,你什么时候忙完?给个坐标,我去找你。” 沈丹青:“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 你现在在哪儿?怎么那么吵。” “在飞云, 你过来吧,到门口叫我一声。” 飞云是一家酒吧, 位置很偏, 去的一般都是熟客。 九点钟,迟鸣和沈丹青在酒吧门口碰了头。 沈丹青显然喝了不少酒, 从脸颊到眼尾扫了一片绯红。 迟鸣吐槽:“你家里存的酒就够开酒吧了, 还用来这里喝酒?” 沈丹青靠在门上点了根烟,在夜色中唿出一口烟气, “说吧,听着呢。” 迟鸣:“你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沈丹青勾起嘴角,“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 迟鸣现在确实没心思管经纪人的生活习惯, 酒吧里吵,他就在外面找了个没人的楼梯坐下,“上次石凌风那事儿,后来你说去找金主,找得就是小纨绔吧?” 沈丹青倚在墙边站着,“不是很明显吗?” 迟鸣:“你们怎么说的?沈丹青,你是把我卖了吗?” “卖给新公司算吗?” “这事儿先不提,你跟小纨绔是不是说过什么?” “为什么这样问?” 迟鸣想起白天小纨绔跟他说的话, “小纨绔说要包养我,语气还挺认真的,所以他是认真的在逗我玩儿吗?还是你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 沈丹青食指在烟上点点,露出饶有兴致的样子,“他说要包养你?确定不是你自己会错意了?原话怎么说的?” 迟鸣站起来,收起脸上的表情,模仿阎玖的语调说:“‘迟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然后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不如考虑一下真的被我包养?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沈丹青笑了声,“这金主听起来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迟鸣:“考虑个jb,沈丹青,你现在就带两个艺人,其中一个要包养另一个,你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沈丹青:“那次我找阎玖,主要是谈影视行业的发展前景,顺便忽悠他投资拍片,至于后来网上八你被他包养,确实是我找人带的节奏,理由也很简单——绑定炒。” 这话听着特别正经,但迟鸣了解沈丹青,这种突然正经的时候一般都是瞎几把扯淡。 “就你这切开黑,炒作还需要用这种方式?” “所以你觉得是我跟阎玖签了秘密合同,把你卖给他了?迟先生,您知道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吗?” “……”迟鸣,“谢谢科普,小纨绔哪天要是真的买卖人口,肯定也是被你带坏的。” 沈丹青灭了烟,再点一根,“都是成年人了,说什么做什么最后都要自己负责,既然他要包你,你有兴趣就陪着玩玩儿,没兴趣就干脆拒绝,又不是第一回了,咱们那位周老闆惦记你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你找我商量一下?” 迟鸣被掐到重点,明显皱了一下眉头。 小纨绔虽然任性,但也可爱,在之前几个月相处的过程中,迟鸣一直把他当成后辈,没关心过他的性取向,也没对他产生过超纲的想法,但又确实是在乎他的。 关心,喜欢,和恋爱无关的那种。 但现在小纨绔胡乱亲了他,又胡乱扯什么包养不包养的,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在找沈丹青之前,他自己已经想了一下午了。 1如果小纨绔只是开玩笑,那他可能需要跟这孩子聊聊三观。 2如果小纨绔真打算包个明星,那他就更需要给这孩子上点思想课了。 他觉得,小纨绔身体不好,大概不止身体发育迟缓,连心智都未成年,搞不好现在还在叛逆期呢。 迟鸣问沈丹青:“你觉得,我下次见面应该怎么跟他说?然后怎么相处?” 沈丹青眯着一双醉眼,慢慢凑过来,伏在迟鸣耳边轻声说:“抱起来,脱光,扔到床上……” 迟鸣:“……” 这话简直有毒,迟鸣晚上回家,看到自己那张豪华大床,脑子里立刻蹦出四个字“扔到床上”。 是的,把小纨绔扔到床上,画面感可以说是非常强了,但他接着脑补,就仿佛看到自己帮小纨绔盖好被子,在他头上摸摸,还教育他说不能瞎几把乱亲别人,更不能瞎几把说什么包养。 毛球蹲在旁边看他,他就在毛球头上摸摸。 下次找周教授上课是在三天后,到时候又会见到小纨绔,他该怎么跟这傢伙相处?直接教育他吗? 接下来的几天,迟鸣都没时间细想关于小纨绔的问题,一来他很忙,要去帝都录一档节目,二来……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作为慈爱的老父亲,迟鸣很想见证儿子成长的每个细节,但他现在忙,而且以后更忙,保守估计,一年里的大半时间都是不能在家过的,如果在影城拍片还好,能带着儿子一起,但外地就麻烦了,宠物不能随身上飞机,託运有危险,而且他忙起来也不能很好地照顾儿子。 第100页 于是,老父亲在鹦鹉群里学了个黑科技回来,在家里装了一堆宠物监控,从此可以随时随地通过app观察他儿子在做什么。 别的鸟友经常在群里晒监控,奶鸡们独自在家有一半时间是在睡觉,另外一半时间用来吃吃吃和玩玩玩,迟鸣以为自己也会看到类似的画面,但…… 他眼睁睁地看到,他儿子熟练地打开笼门,又熟练地飞到窗台上,就这么挤开窗户飞出去了。 那一刻,迟鸣好不敬业地想立刻赶回家里,但只过了片刻,他儿子又从窗外挤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串葡萄。 只见他儿子飞到洗碗池边,把葡萄放进水槽里,再跳上去用嘴巴弄开水龙头,对着葡萄沖沖沖,先把它们洗干净,然后一颗一颗摘下来,很讲究地剥开葡萄皮,仔细地吃,吃完还不忘把皮扔到垃圾桶里…… 看完整段监控,迟鸣一脸懵逼。 他对自己提出三个曾经困扰每个人类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是不是做梦? 他是迟鸣。 他在帝都录节目。 他完全没有做梦。 接下来在监控里,他发现他儿子不止会出去偷水果,还会自己开电视看动物世界,而且懂得算时间,保洁阿姨过来打扫餵食的时候,它永远都乖乖待在笼里。 三观碎裂的老父亲录节目时全程不在状态,好几次把别的人名说成“我儿子”,被主持人追着问了一堆养鸟的话题,扯着扯着又扯到他跟阎玖的“鸟友”关系…… 结束录制之后,他赶着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家。 他儿子老老实实在笼子里待着,一见他就抖抖翅膀,一副想立刻飞过来的样子 迟鸣打开笼门,毛球就立刻扑到他怀里,再顺着爬到肩上,像以前一样在他脖子蹭蹭。 但迟鸣心情已经不一样了,这事儿超出常识,完全无法解释,如果他儿子不是旷世少有的鸟中诸葛亮,那一定就是他累得出了幻觉。 一整晚,迟鸣都有点心不在焉,他发现,不管他待在哪个房间,毛球都会跟过来看他,同一只鸟,同样的目光,现在在迟鸣眼里已经变了味道。 这不是普通小动物傻乎乎的关注,而是看出他状态不好,有目的的关心。 然后,迟鸣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跟毛球说:“爸爸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接着他通过一系列细节,把自己累了这个事实展现在毛球面前,还偶尔皱眉做出身体不适的表情,待铺垫完成后,他走到客厅去关窗户,然后就在回来的路上一头栽倒。 给自己来了个教科书般标准的昏迷。 在他摔倒的瞬间,就听它儿子急切叫了一声,然后飞过来,在他身边来回走了几圈。 天很晚了,客厅只留了不怎么亮的壁灯,隔着眼帘只觉得黑麻麻的一片,但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团光隔着眼皮缓缓散开,接着听到脚步声走到茶几旁边。 迟鸣把眼睛睁开一条窄缝,看到一个身形七八岁的男孩儿背对他弯腰,拿起他的手机,熟练地解锁拨号,打了120。 迟鸣本来计划偷瞄一眼,继续装晕,但这一看到眼前的画面,别说计划瞬间没影儿,他的世界观都快碎成渣了。 他完全下意识地坐起来,皱着眉头审视那个男孩儿。 都说人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小动物只会更加敏锐。男孩儿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住,然后转头看向迟鸣。 看清男孩儿的长相之后,迟鸣不止皱眉,心里已经被语气助词刷屏了。 男孩儿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一开始是惊喜,接着是茫然,最后是紧张,他对电话那边说:“不好意思,不用了。”然后垂下手,就这么站在茶几旁边,有些侷促地望着迟鸣。 隔了好一会儿,迟鸣才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名字,“小九?” 男孩儿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慢吞吞走到迟鸣面前,伸了伸手,想扶迟鸣起来,但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 从客厅到卧室,所有的灯泡同时闪了一下,男孩儿周身散出一片淡光,片刻后,一只黄色小鹦鹉从残留的淡光中朝迟鸣走来。 它低着头,每走一步,身形都变大一些,羽毛也渐渐从黄色蜕变成极光一样的蓝紫色。 最后,它在迟鸣面前停下,垂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hhhhhhhhhhhhhhh 第47章 假鹦鹉5 古今中外的影视作品总有共通之处。 身为一个敬业的十八线小演员, 在受了刺激之后,迟鸣脑子里跳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山伯猜到藏头诗,发现祝英台是个女的。 stacy被蜘蛛丝黏住,发现parker就是蜘蛛侠。 月野兔伸着胳膊喊变身, 夜礼服假面懵逼地发现她居然是水兵月。 ……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确实够意外的。 但也因为太意外,反而让人有种格外平静的感觉。 迟鸣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觉得自己非常佛系。 你让一个学渣解一下二元一次方程, 他还可以挣扎着翻一下公式,但让他造原子-弹, 他就只能呵呵呵地保持微笑了。 而且他看到的事实比造原子-弹可难多了。 第101页 他养了几个月的儿子, 一言不合就变成了大活人。 然后又变成了鸟。 而且变的人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小九。 而且变的鸟还非常大只,不是孔雀不是大雁不是天鹅不是鸵鸟, 一身鸟毛会发光,仿佛找国外一流特效公司花大价钱做出来的。 慈爱了几个月的老父亲自然有种受到欺骗的感觉,马景涛的咆哮和尔康的鼻孔都不能诠释他现在的心情, 他觉得,他也应该居高临下,用鼻孔看人的姿态朝这大鸟吼一嗓子,但他又不知道该吼什么台词,槽点太多没法吐,就像试卷上的附加题,每一个字你都认识,但答题区全程只能写一个“解”字。 空气可怕地沉默了整整十分钟。 终于, 猿人老祖宗留下来的好奇心和求知慾战胜了震惊之后的茫然。 迟鸣发现,他有一堆问题想问。 比如你到底是人还是鸟? 比如你到底是什么鸟? 比如你怎么长着阎玖的脸? 你特么该不会是阎玖和什么鸟生的跨界熊孩子吧? 但老父亲内心很生气,不愿意多说话。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自己解释一下。” 大鸟抬起头,漂亮的深紫色眼睛像葡萄味的水果糖,它看了迟鸣一会儿,然后再次变成了七八岁的小九,一脸倔强地立在那里。 小九,“不用解释了,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迟鸣:“……” 在影视作品里,如果两个人之间产生了误会,做错事的人总会很着急地喊出那句经典台词“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怎么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这个态度简直太不端正。 迟鸣表情又臭又硬,“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小九顿了几秒,“你刚刚晕倒,是骗我的吗?” 迟鸣:“是谁先骗的谁啊?” 小九站得笔直,抿了下嘴,表情比迟鸣还臭还硬,“你生气了?” 迟鸣冷着语气,“对,生气。” 小九:“如果我说对不起呢?” 迟鸣简直服气了,有这样道歉的吗?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说:“没用。” 小九瘪了瘪嘴,鼻头和眼眶微微泛红,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迟鸣当惯了慈爱的老父亲,心窝子立刻被他戳软了,又臭又硬的表情险些当场崩塌。 小九扭头不看他,“真的那么生气?” 迟鸣硬绷着又臭又硬的表情,“对,就是那么生气。” 话音刚落,屋里灯泡就集体皮卡皮卡一通乱闪,不等迟鸣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阵强风拍在脸上,小九变回紫色大鸟,拍开翅膀朝窗户飞去。 就在迟鸣以为它要撞玻璃的时候,它居然,就这么,直接从玻璃穿出去了!? 震惊之后,迟鸣跑过去,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来得及看到一抹残影。 这瞬间,好奇心失去了主导地位,迟鸣变得很气,而且很急,而且着急比生气更多,这本身又让他更加生气。 骗人骗了几个月,被揭穿了根本就不解释!而且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居然就这么跑了!? 这特么是个什么孩子! 迟鸣气的失眠了,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盯着窗户的方向,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 爆起的红血丝让眼睛又酸又张。 当阳光照上窗棂,迟鸣终于从沙发起来,又推开窗户往外看。 各种情绪都在夜里沉淀下去,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儿子丢了! 这特么让他上哪儿找去?!!! 心急的老父亲脸都没洗,随便披个外套就出门了,小区里好多树,那熊孩子可能落在某棵树上。 他虽然心里急,但一想到熊儿子可能就蹲在树上看他笑话,就忍不住绷起一张严厉的脸,也不喊,就这么默默地走到每一棵树下,仰着脖子往上看。 沉默地找了三圈之后,他终于绷不住了,“六六!你给我回来!六六——小九!” 没有回应,连半根熟悉的鸟毛都没找到。 到了中午,焦头烂额的老父亲给沈丹青打了电话,“我儿子飞没了,昨天晚上飞的,我找了一上午没找着,下午有通告,你先帮我想办法找找。” 关于儿子变人变大鸟的这段插曲,迟鸣一个字都没提,毕竟太离奇,说了肯定也没人信。 沈丹青:“飞没了?” “对。”迟鸣瞎几把胡扯,“我忘了关窗户,它就跑了。” 沈丹青:“说不定能自己飞回来呢。” 迟鸣心说恐怕很难,他儿子不是飞丢,是离家出走,“我搜了点儿寻鸟的教程,先列印寻鸟启事,放照片和联繫方式,先列印一千份,等我回来就出去贴,还有,在论坛发点儿帖子,照片我等下发给你,反正你先抽空找吧,等我晚上回来再一起找。” 放下电话,沈丹青给阎语非去了个电话,直接就是一句,“你家小九离家出走了。” 阎语非:“什么??!” “嗯,离家出走,咱们这位九殿下任性也不是一两天了,你怎么说?等他自己回来,还是出去找找?” 于是,沿海市今天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疾风暴雨。 第102页 另一边,迟鸣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最开始看到儿子变成人的时候,信息量太大一时消化不了,但过了十几个小时,有些信息片段就从复杂的剧情里浮出来了。 他想起在树林里遇到小九的时候,小九说他跟爸爸吵架离家出走了。 很明显,小九说的这个爸爸不是他这位慈爱老父亲,也就是说,小九这个……嗯,不明生物,很可能是跟他的鸟爸爸吵了架,从窝里跑出来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进了鸟店,刚巧被他买了。 当时小九花了很大篇幅说他的恋爱问题,迟鸣只觉得是一个小男孩儿撩了另一个小男孩儿,才七八岁就亲啊抱啊还没羞没臊说要结婚,结果……居然不是两个小男孩儿而是两个小公鸟……? 那就能理解了,毕竟动物没有二十岁的婚龄。 他听说过,汪星人的一岁相当于人类的五六岁,鸟应该也是一样,所以他儿子才出壳几个月,变人的样子已经七八岁了,照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他儿子就会变成一个八块腹肌的成年人了吗? 而且…… 他儿子的长相完全是缩小版的阎玖,等他变成年了,那不完全就成了阎玖? 迟鸣不小心脑补了八块腹肌的阎玖……觉得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这还不算,如果照这个速度再过一年,那他儿子岂不是要变成一个中年大叔? 迟鸣又一个不小心,脑补了中年大叔版的阎玖…… 工作结束后,迟鸣心事重重地上了车。 司机:“鸣哥咱们是直接回家吗?” 迟鸣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改口说:“先找沈丹青。” 沈丹青已经发了十几个帖子,而且列印好了寻鸟启事。 晚上,两个人一起下去贴小gg,迟鸣全程躲着保安,看到能贴的位置,就吧唧往上煳一张,跟卖假药似的。 他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儿子也许会自己回来,就把家里几个窗户全部开着,但贴完启示回家,迎接他的只有唿唿灌进屋里的凉风。 迟鸣站在门口,忽然格外怀念儿子飞过来duang他的时候。 如果就这样一直找不到了呢? 小九本来就是离家出走,说不定这次就回家找亲爹了呢? 妈的,胸口痛。 小卧室里堆满了鹦鹉用品——滋养丸、零食、沐浴露,满满当当地码了一个架子。 鸟笼足有一米多高,造型堪比豪华别墅。 笼子里挂满了玩具——啃着玩的草绳,爬着玩的绳梯,盪着玩的鞦韆,拆着玩的拼装小人儿,还有磨嘴的墨鱼骨。 一切看起来都和昨天一样。 水碗里漂着泡软的葡萄干,食碗里还有啃剩下的瓜子皮。 迟鸣把笼门打开,动作熟练地把水碗和食碗清理干净,再放回去。 然后他对着空碗发了个呆,又把它们拿出来,装了干净的食物和水进去。 也不知道熊儿子在外面有没有吃的。 会不会被别的大鸟欺负。 妈的,肝儿疼…… 十一点钟,迟鸣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面直接就是一句,“你是丢鸟了吗?我今天下午刚捡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牛轧糖好好次! 停不下来!感觉会胖十斤! 第48章 假鹦鹉6 夜十二点, 迟鸣打车到森源小区。 单元门口,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睡衣,拎着小纸盒等在那里。 睡衣男打个哈欠,递出纸盒, “看来你还真是挺着急的, 大半夜的赶过来,看看是不是你丢的?抓它的时候小心点儿, 翅膀好像受了点儿伤。” 一听受伤两个字, 迟鸣心里就拧了一下,他走到路灯下, 小心地打开盒子。 红脸蛋的黄色小鸟蹲在角落里, 左边翅膀耷拉着,可能有点骨折。 迟鸣刚把手伸进去, 它就往后缩,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这不是他儿子。 迟鸣这样想着,但还是看了一下脚环号, d97,确定不是他家66。 睡衣男:“怎么样?是你的吗?” “不是,麻烦你了。”迟鸣嘆了口气,看这只鹦鹉长得像他儿子,就忍不住在它头上挠挠,结果吓得人家炸毛乱叫。 他把盒子还给睡衣男,睡衣男又把盒子塞给他,“你喜欢就拿走吧, 我家有个暹罗,养不了其它生物,反正长得一样,你那个丢了,就先养这个吧,你……哎呀我去!你是迟鸣??对对对,没错,就是迟鸣!艹艹艹,你等下我有你的海报,给我签个名行吗?好,就这样,你站着等我十秒钟,站着别动啊,我马上就来!” 于是,半夜出门没找到儿子的迟鸣,签了三张海报,还拎回家一只不认识的小鸟。 24h的宠物医院不多,迟鸣找了一家,把这只小鹦鹉交给医生治伤,小鹦鹉全程瞪着小眼睛,一副随时会吓到昏倒的架势,几次扑腾着受伤的翅膀试图逃走,直到被软毛巾裹住才不再挣扎。 …… 第二天迟鸣又收到许多线索,几乎把酒仙店每条街道都跑了一遍,见了七八个热心群众,被塞了五六只玄凤鹦鹉,但每一个都不是他家儿子。 鹦鹉们在小九留下的笼子里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粑粑像小炸-弹一样吧嗒吧嗒掉在托盘里,虽然每一只都跟他儿子几乎一模一样,但除了外表之外,真的没有任何地方跟他儿子存在相似之处。 第103页 大概这才是正常鹦鹉该有的画风。 他家儿子果然不是鹦鹉。 用找鹦鹉的方式找它,恐怕很难找到。 忧桑的老父亲抱着被子翻手机相册,看他儿子留下的照片——秃毛的、穿卫衣的、戴假髮的、洗澡炸毛的、一身绒毛的、刚会飞的…… 最后,迟鸣选了一张他跟儿子的合照,发了微博。 照片上,他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他家儿子像一块橡皮糖黏在他颈窝里,在他自拍的时候,还很配合地看了镜头。 在照片后面,他还贴了图版的寻鸟启事。 联繫人那里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虽然是开了没多久的工作小号,但这样发出来,肯定少不了被粉丝调戏。 不过管它呢。 一来他需要撒个大网,看看能不能一不小心把儿子给捞回来。 二来他儿子既然能变人,大概也会上网刷微博,万一看到了,也许愿意自己回来。 卡了半分钟后,评论区画风如下。 [爸爸的小棉袄]:我看到了什么!爸爸那是你的手机号吗!!??亲的???? [我能怎么办]:@迟鸣爹爹这是你亲手机号吗??? [奇一小啾啾]:果断打了一发! [糖炒星星]:打一发+1! [爹爹我来啦]:打一发+10086!显示通话中?岂可修!是谁在抢我爹爹! [吃星星的迟爸爸]:根本打不通啊!!! 打不通就对了,这么多电话同时过来,手机都快爆了。 迟鸣回復了那条艾特:是我的号,会一直用到找回儿子为止。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一小时之内,我可以躺平任调戏,但一小时后之后,希望大家是真的有线索才打给我。 [爸爸的小棉袄]:嗷!给爸爸打电话!真打电话hhhhh! [皮皮小龙虾]:卧槽……怎么迟爸爸说躺平任调戏的时候,我脑补的是上来自己动呢? [前排卖瓜子]:@皮皮小龙虾 你不是一个人 而且是宠溺脸……我真是太糟糕了 [爸爸的小棉袄]:@皮皮小龙虾 我也脑补了糟糕的画面woc鼻血! [玖宝举高高]:@阎玖 宝宝快来,煤球的好基友不见了! [宇宙第一可爱]:你们都没注意第一张图吗!我爸爸穿睡衣怎么也能穿得那么好看???而且好暖好宠溺!!!我爸爸果然是宇宙第一好爸爸!爸爸放心,我弟弟一定会找回来的!! [爸爸看到我!]:爸爸快看我!我愿意当你的鹦鹉!每天直播嗑瓜子给你看! [说你呢,就是你]:别闹了好吗?爸爸一定特别着急,快点帮忙找弟弟吧 …… 后来评论画风逐渐恢復正常,很多人给迟鸣科普出主意,也有人提供线索,更多的是表示祝福。 没过多久,阎玖给迟鸣发了信息:别急,我帮你找 迟鸣脑补了一下小纨绔的行事风格,忽然觉得,他这个“我帮你找”,恐怕会发个天价悬赏,比如找到鹦鹉奖励几百万什么的。 于是迟鸣回他:贴吧论坛微博都发了启示,小gg也贴差不多了,要不你陪我在楼下找找? 阎玖:那明早我去找你 迟鸣给他留了地址,让他到了打电话,自己再下楼跟他汇合。 睡觉之前,迟鸣把家里窗户全部检查了一遍,把每一扇都开到最大,虽然他儿子会穿墙术,但开着窗户显然更有诚意。 一觉醒来,迟鸣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但儿子依然没有回来。 他睡不太着,醒的也早,洗完澡才刚六点,天还黑着一半。 就在他顶着毛巾翻微博的时候,门铃响了。 话筒对面,阎玖说:“早。” 迟鸣条件反射地按了开门键,按完才回过味儿,他原计划是约阎玖在楼下一起找儿子,并没想过他会到家里做客这个选项。 迟鸣这两天忙着找儿子,家里乱得鸡窝一样,沙发上有没洗的衣服,桌上还有没收拾的外卖盒……想全部清理干净已经开不及了,他只好把地上的平角裤和袜子捡起来塞进洗衣机,胡乱擦了一把头髮,过去开门。 门口只有阎玖一个,迟鸣下意识往周围看了几眼。 没看到跟班,他还挺不习惯。 阎玖:“就我自己,他们在车上等着。” 迟鸣让开房门,“进来说吧,咳,有点儿乱。”恐怕要给小纨绔一个坏榜样了。 阎玖捡起落在地上的寻鸟启事,按压平整放回桌上。 小卧室的门没关,远远就听到那几只捡回来的玄凤在笼子里面蹦跶,阎玖走过去,隔着笼子看了一会儿,已经把事情猜到了大概。 玄凤是最常见的鹦鹉品种之一,迟鸣发了寻鸟启事,肯定会收到很多线索,但很难筛选哪些才是真正和六六有关系的。 阎玖:“要人手吗?报个数,我找给你。” 迟鸣这时候也没工夫客气,“要,人数要看今天能收到多少线索,大概下午管你借人行吗?” 阎玖:“随时。” 迟鸣走到鸟笼旁边,看着其中一只背上缺毛的鹦鹉,很轻地嘆了一声。 阎玖走到他身侧,垫着脚,伸手在他头上摸摸,“放心,会找到的。” 迟鸣知道,这样的话只是无意义的安慰,但他现在很需要这样的安慰,“谢谢你。” 第104页 阎玖看了下手指上的水光,问:“吹风机呢?” “呃……卧室。” 阎玖拉起迟鸣手腕,一边走一边找,把他拉到了卧室,然后找到放在小桌上的吹风机。 他晃了晃风筒,按着迟鸣肩膀让他坐下,拿掉半湿的毛巾,开始帮他吹头髮。 阎玖动作很轻,一边吹,一边用手指梳理。 风是暖的,小纨绔的手指却是凉的。 迟鸣问:“你冷吗?” 阎玖没听清,侧了下头,示意迟鸣再说一遍。 迟鸣接过吹风机,先把它关上,又问:“冷吗?是不是穿太少了?” “这个问题等下再问。”阎玖说着,又开始帮迟鸣吹头髮。 迟鸣头髮不长,但很浓密,着实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吹干。 关上吹风,阎玖说:“现在问吧。” 迟鸣直接握着阎玖的手指感受了一下,指尖冰凉,肯定是穿少了。 “我给你找件儿衣服。” 迟鸣说着想要起身,阎玖却挡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这就暖了。” 小纨绔的手指果然很凉,对比之下,迟鸣觉得自己脸上很热。 在两边视线相撞的时候,阎玖慢慢低下头,吻在迟鸣嘴角,只是轻轻点了一下。 隔了好一会儿,迟鸣说:“你那个——包养别人的想法,是不对的。” 阎玖说话声音很轻很软,“既然不对,那你怎么不躲?” 这问题超纲了,迟鸣只能瞎几把答:“忘了……”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阎玖单腿支在床上,缓慢而用力地抱住了迟鸣。 隔了很久他也没放手,反而贴着迟鸣耳边说:“你不拒绝,我只会得寸进尺。” “你还想怎么得寸进尺?”迟鸣在阎玖脸上捏了一把,起身道:“好了别闹,跟我下楼去找儿子。” 阎玖坐在床上看迟鸣,“如果我能找到六六,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迟鸣像老父亲般嘆了口气,“又是要包养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假鹦鹉7 微博发出后24h, 迟鸣收到了几千条线索。 微博发出后48h,他们把线索汇总整理,按时间地点筛掉无用信息,总算把千位数降到了百位数。 两百多号热心群众, 每一个都表示自己捡到了跟照片上长得一样的小鸟, 如果这些消息都是真的,那玄凤还真是一种热爱离家出走的鹦鹉。 线索整理完, 就该见面认鸟了, 这事儿不能让迟鸣自己出面,于是沈丹青给他薅了几个助理过来帮忙, 包括东方小新。 认鸟现场堪比粉丝见面会。 十几岁的小姑娘梳着双马尾, 拎着鸟笼跑到助理面前,兴奋地把方圆百米搜索了三遍, 然后难以置信地问:“迟爸爸没过来吗?” 助理第n次回答:“不好意思,没有哦。” 双马尾小姑娘:“那我怎么把鹦鹉给他呢?” 助理:“给我就好了哦,这边会负责转交给他的。” 双马尾小姑娘眼睛亮了亮, “所以迟爸爸肯定会看到这只鸟的对吗??” 助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然后麻烦你留一下联繫方式。” 双马尾小姑娘激动地从包里摸出想让迟鸣签名的本子,“迟爸爸会给我打电话吗!?” “不好意思啊,应该是我打给你。”助理说着挠挠头,露出八颗人畜无害的小白牙。 …… 两百多位好心肠的捡鸟群众,三分之二都跟这位小姑娘画风相似,都是奔着迟鸣来的。 他们的共同点是——年纪小、爱激动、带了签名用的记号笔, 而且丝毫不关心自己带来的鸟到底是不是迟鸣丢的那只,都很大方地连鸟带笼子一起塞给助理,并表示,既然迟爸爸喜欢鹦鹉,那自己很愿意把自己捡到的这只送给他养。 如果以后能多交流养鸟心得就更好了呢! 酒仙店周边宠物市场统计显示,在过去的两天内,玄凤鹦鹉的成交量飙升至平均值的五倍,库存瞬间告急,价格蹭蹭蹭就翻了两倍,无良商家更是把黄虎皮涂上腮红,试图冒充玄凤。 而一不小心搅乱了本地宠物鸟市场的迟鸣……也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助理们把这次找来的鹦鹉全部带到他家,总共一百多只。 鸟笼在客厅里堆成小山。 玄凤们鼓着红色的腮帮子叫成一片,仿佛站在自己山头朝别的山头招手:对面的朋友,你们好吗? 迟鸣只在客厅站了三分钟,就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每一条神经线上,都蹲着一只鹦鹉。 鸟爪子胡乱扯着神经扒拉,仿佛在即兴演奏吉他。 very刺激。 沈丹青:“167只,可惜每一只都不是。” 迟鸣绕着小山仔细看,“你确定不是?每一只都检查过了?” 沈丹青:“全部对过脚环了,没有你家儿子。” 迟鸣席地而坐,把手指探进笼子,在不怕人的某只头上摸摸,他早就想过,他儿子很可能是找不着了,但过去的几天里,每多做一次努力,就会多几分期待。 第105页 不知不觉地,他开始相信,他儿子就在电话对面的某人家里,骄傲地抖着头顶的长毛儿,很期待能被他找到。 毕竟上百只鸟,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也很足够了。 结果还是不行。 一个人,在遇到难以接受的情况时,会首先试图否认事实,迟鸣这几天,每天都会告诉自己,儿子很可能回不来了,但在内心深处,他根本不信。 从叫它儿子的那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会把这只小鸟崽儿一直养到寿终正寝。 飞跑了?那就找回来呗。 至于找不回来的情况,其实以前根本没认真想过。 不过现在,他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一直找不到儿子,该怎么处理鸟笼和其它鹦鹉用品? 扔了捨不得,留着又伤心。 沈丹青准备了一些规格统一的笼子,说要把鹦鹉们从小笼子换进去,一起送到宠物医院,先检查身体,再看之后怎么安排。 迟鸣亲手把新笼子组装好,“你们都歇会儿,笼子我来换就行了,顺便再检查一遍。” 沈丹青:“我们把脚环号对了三遍,确定没有66或者99。” “嗯,知道。”迟鸣说着,打开第一只小鸟笼,把里面的玄凤捉出来,仔细检查脚环,然后给它顺个毛,问一句“你见过我儿子吗?”,最后把它放进宽敞的新笼子里。 然后第二只,一样是检查、顺毛、提问、放好。 第三只。 第四只…… 这样检查了几十只以后,情绪低落的老父亲仿佛成了人肉流水线,从抓鸟的姿势,到问话的语气,再到顺毛的角度,都几乎如出一辙。 快到一百只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心不在焉,手上力道不稳,一不小心就让第九十三只飞了,助理们踩桌子爬柜子,很是折腾了一阵儿才把它再捉回来。 迟鸣心情变得有点糟糕,从九十四开始,直接省略了问话和顺毛,只是抓过来看脚环,然后把它装进笼子。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迟鸣刚打开一百的笼子,就勐地转过头,看那只刚被自己放进新笼子的九十九。 黄色小鹦鹉正蹲在站架上仰头看着迟鸣,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它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迟鸣朝它脚上看了一眼,两边都没有脚环,正因为这样,迟鸣在检查它的时候格外不走心,几乎只是一过手,就把它转到新笼子里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放下之后,迟鸣忽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所以才会转头再看一眼。 对视的感觉太熟悉了。 迟鸣隔着笼子问:“……儿子?” 小鹦鹉头顶长毛轻轻一颤,扭过视线不看迟鸣。 迟鸣深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同时又非常庆幸。 他打开笼子,朝小鹦鹉摊开掌心。 沈丹青提醒道:“这只没有脚环。” 迟鸣没立刻回答,等小鹦鹉走到他手心儿里,才托着它站起来,对沈丹青说:“我要找的是儿子,不是脚环。” 沈丹青:“每一只都长一样,没脚环怎么确定是它?” 迟鸣:“不用确定,这个就是我家儿子。” 沈丹青笑着走过去,在小鹦鹉头上轻轻一点。 一人一鸟对上视线,沈丹青心说:九殿下,这下你满意了吗? 小九也默默在心里吐槽:好了,少说一句你会死吗…… 这次的认鸟大戏,其实就是小九自己提出来的,一开始他倔得像牛,死活不肯回来,但刚坚持两天,就忍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除非迟鸣能在一百只玄凤里认出哪个是他,他才愿意回来。 沈丹青非常配合,不止摘了他的脚环,还继续增加了难度,多放了几十只烟雾-弹,甚至亲自在旁边误导迟鸣。 但迟鸣还是做对了这道选项167个,但答案只有一个的选择题。 沈丹青跟迟鸣道了恭喜,很识相地把多余的人和鸟都清理走了。 很快,这间公寓又像之前一样,只剩慈爱的老父亲和倔强的熊儿子。 本来,迟鸣在心里准备了很多问题,想留着儿子回来之后一个一个问他。 或者说,审他。 但现在儿子真回来了,他却觉得那些问题都特么不重要了。 “肚子饿吗?”这才是老父亲从养儿子第一天开始,就时刻都在关心的问题。 小九这几天几乎吃空了他二叔的冰箱,但还是朝迟鸣点了点头。 接着,迟鸣问了一个之前从没问过的问题,“想吃什么?” 小九:“你……还生气吗?” 迟鸣把另一只手罩在小九身上,双手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摇篮,“如果我说生气,你是要再离家出走一次吗?” 小九垂着视线,慢吞吞轻软软地说:“不走了,赶也不走。” 老父亲端着一副正经,但语气实在硬不起来,“离家出走是不对的。” 小九头上长毛抖抖,从手指缝里望着迟鸣,“那如果我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可能不行。”迟鸣忍不住逗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现在乖乖吃饭,我就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第106页 小九:“那我想吃泡面。” 迟鸣:“?” 小九:“加火腿肠。” 迟鸣:“??” 小九:“还有滷蛋。” 迟鸣:“???” 小九:“我从电视上看的。” 迟鸣:“……” 你还学会看电视了?以后是不是还打算像别的熊孩子一样沉迷游戏,再约老父亲一起开黑撸两发农药? 虽然,老父亲觉得泡面是所有垃圾食品里立在金字塔尖的物种,但既然儿子提了要求,他总不能第一次就自己打脸,让儿子换个想吃的东西。 家里的泡面只剩什锦海鲜一个味道,不过火腿肠和滷蛋倒是备货充足,火腿肠有鸡肉牛肉鱼肉的,滷蛋有鸡蛋鹌鹑蛋,还细分了五香麻辣泡椒几个味道。 泡面煮好之后,迟鸣像平时一样装碗拿筷子,弄完才想起多问一句:“你想怎么吃?人吃还是鸟吃?” 小九直接幻了人形,熟练地搬凳子在桌前坐好。 “……”迟鸣把面碗端过去,顺便把装配料的储物箱也抱过去,“火腿肠要什么味道?” “鱼肉芝士。” “没有芝士,给你来个纯鱼肉吧,滷蛋要什么……等等。”迟鸣忽然有种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你确定要吃滷蛋?不会有种同类相残的感觉吗?” 小九眉梢一挑,托着下巴看迟鸣,“怎么会是同类?” 迟鸣:“鸡和鸟,四捨五入没区别吧。” 小九:“而且我也不是鸟。” 迟鸣:“……” 小九:“我是凤凰,你那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迟鸣:“????????” 我特么到底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荔枝下市了,so塞得。 第50章 假鹦鹉8 卧室里。 紫色大鸟蹲在树形衣架顶端, 尾羽末端刚好触到地面。 迟鸣坐在床上念着度娘资料,“朱雀青鸾鹓鶵鸿鹄鸑鷟……这里说凤凰有五个颜色,然后你是鸑鷟?yuezhuo?一声四声,是这样念吧?我说你这品种怎么那么多的笔画?” 显得老父亲跟文盲似的。 小九一本正经地科普:“正统凤族只有三种颜色, 朱雀朱红、青鸾靛青, 他们结合之后,在机缘巧合下会孵出鸑鷟, 就史书记载, 我是凤族三万年歷史中的第六只鸑鷟,至于另外两种颜色白色和黄色, 其实是青鸾的白化症和朱雀的黄化症, 不能算单独的凤凰分枝,不过金凤倒是有过, 凤族最早的族长就是金凤,但他的金色不是天生,而是后天修炼来的。” 迟鸣点点头, 假装自己已经听懂了错综复杂的“神鸟生物学”,但其实脑子已经乱成了绕口令:红凤凰黄凤凰蓝凤凰紫凤凰白化凤凰金凤凰…… “所以你这个颜色挺稀有的?”迟鸣算算,三万年才出六只,平均五千年一只,这可比什么熊猫朱?金丝猴加起来都更稀有。 紫色大鸟头顶的长毛高傲地抖了抖,态度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确非常稀有。 迟鸣找了几张参考图,把自家大紫鸟和图上的大紫鸟仔细对比, 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图上的鸑鷟是基佬紫,他家的大紫鸟是极光紫,颜色虽然只差一点,但神秘和高级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资料上说鸑鷟是凤凰里最忠贞(死心眼儿)的一种,类似于黑天鹅的一夫一妻制,两只鸑鷟一旦结成伴侣就绝不背叛,万一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就要不吃不喝活活哭死。 迟鸣想起第一次见小九的时候,这孩子信誓旦旦说要跟别人(别鸟?)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儿,而是被自己的人设坑了? “你今年几岁?”迟鸣忽然问道。 紫色大鸟头顶长毛轻轻摇晃,一圈两圈……有种掰着手指头算数的感觉。 “八岁。” 迟鸣心说还好,跟看起来一样,他可不想有一个好几百岁的儿子,。 紫色大鸟又补充道:“这是按人类的算法。如果是凤族算法,我已经成年了。” 迟鸣:“那按你的凤凰算法,成年是几岁?” “成年不按时间,飞羽长齐就算成年,一般来说需要五百年,不过我是个特例。” 迟鸣心说药丸,他儿子果然是个出土文物吗? “说说看,特例是多少年?” “十六年。” 迟鸣:“???”不觉得这个跨度太大了吗? “在一般凤族是特例,但在鸑鷟不是,史书上记载过从凤卵中孵化时已经羽翼丰满的鸑鷟,我还不是最快的。” 神鸟生物学比想像中有趣,迟鸣有点儿欲罢不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观已经碎成玻璃渣,被大风颳进太平洋了。 迟鸣:“你说朱雀和青鸾在一起会生出鸑鷟?就是说红色加蓝色能生出紫色?嗯,这个很好理解,就跟调颜色一样,那如果紫色再跟红色生一次呢?能出什么颜色?还有,红色和蓝色正常情况能生什么颜色?肯定不是紫的,那难道是花的?一半红一半蓝吗?还有,朱雀和朱雀是不是只能生出朱雀?” 第107页 紫色大鸟可能觉得蹲在架子上离迟鸣太远,跳到床上又难以保持他的神鸟形象,就幻化成小玄凤,飞到迟鸣枕头边上,又顺着他的胳膊爬爬爬,一只爬到他肩膀上。 迟鸣身体僵了一下,对于儿子的几段变身,他还不太适应。 毛球:“是的,一对朱雀的后代,除非黄化,不然也是朱雀,而朱雀和青鸾一起孵化凤卵,除鸑鷟外不会产生其它混色,后代依然是朱雀和青鸾,比例大概是三比七,朱雀少,青鸾多,但青鸾生性冷淡,经常一生独居,后代数量反而不如朱雀。” 这下就很好理解了,迟鸣在记事本上写下:青鸾性冷淡,而且很宅。 毛球继续说:“不过鸑鷟比较特殊,首先我们只有凤没有凰,其次我们的后代没有其它颜色。” 迟鸣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你跟别的小凤凰生孩子,就只会生男的不会生女的,而且生出来也是紫的?那你们这个毛色基因很强势啊,属于显性基因,怎么会混到五千年才出一只呢?” 毛球重点很歪,“我不会跟别的小凤凰生孩子。” 迟鸣:“我是说如果,比如你和别的小凤凰生了十几个蛋,那是不是你们这个颜色瞬间就兴旺了?” “没有这种如果,而且也不可能生十几个蛋,凤卵并不是从亲鸟肚子里生出来的,而是万象树上结出来的,我都说了,凤凰不是鸟是神兽,每一只凤凰降世,都应和了相应的天地气数。” 毛球抖抖头毛,一脸骄傲地望着迟鸣,言外之意:我们逼格超级高的。 迟鸣:“我记得你是排行第九吧?” 毛球:“嗯,这也是个特例,除了我,凤族再也没谁排行第九。” 迟鸣:“……这么厉害,那我是不是该把你供起来,给你上香?” 毛球:“那倒不必,但你可以把我的照片贴在门上,用来辟邪。” 迟鸣:“……” 他强行把思路转回去,继续研究紫凤凰的生育低下问题,就算每次只生一只,也不至于几万年才生五六只吧? “你们这个颜色也流行死宅不谈恋爱?” 毛球:“那倒不是,不过史书上关于鸑鷟的记载很少,我只看过其中一段,第三只鸑鷟和朱雀孕育了两只鸑鷟后代,也就是第四和第五,但朱雀滥情,背叛了第三只鸑鷟,于是这只鸑鷟就选择了和朱雀同归于尽,第四只鸑鷟喜欢上了第五只,从此把自己囚禁在十八层地府,至于第五只鸑鷟……我找不到任何关于他详细资料,只能确定并没有留下后代,不然我也不会是第六只了。” 迟鸣:“……” 贵圈有点乱啊。 而且好像还提到了地府什么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碎的不止是世界观,其它两观也有点岌岌可危。 算了,学海无涯,要给自己留点成长进步的空间。 他的问题立刻变得很接地气,“你们凤凰爱吃什么?” 毛球:“我现在爱吃榛果巧克力,65%可可脂的那种。” 迟鸣:“……” “不过泡面的味道也很有趣。”它说着一脸乖巧地看着迟鸣,“我不挑食,很好养的。” “好养也不能白养。”迟鸣把毛球抓到手里,在它头顶挠挠,“哎,既然你会说话,那就叫声爸爸给我听听。” 毛球在迟鸣掌心踩了两脚,“如果你知道我爸是谁,就不会这样说了。” 迟鸣:“你爸还能是谁?反正不是朱雀就是青鸾,不过既然能生这么多的小崽,我猜他是朱雀。” 毛球:“……”居然都说对了。 迟鸣:“不叫爸爸也行,干爹也能接受。” 毛球横着往迟鸣手心一趟,用实际行动拒绝这种乱认亲的行为,并顺便装了个死。 这夜迟鸣睡得不太踏实,一闭眼就看到各种颜色的鸟毛,红凤凰黄凤凰紫凤凰蓝凤凰白化凤凰金凤凰满天乱飞,最后,其中最大也最红的一只落到他的头顶,冷冰冰地问他:“听说你想给我儿子当爹?” 红凤凰很沉,迟鸣的脖子撑不住脑袋,就这么醒了。 已经是天亮,晨曦透过窗帘照到床上,紫色大鸟半个身子压在他头上,沉得要命,翅膀上的软毛也蹭在他鼻子尖儿上,痒痒的直想喷嚏。 迟鸣抽出手,揉了揉鼻子。 头顶的大紫鸟注意到他的动作,脑袋在他颈窝蹭蹭,用小男孩儿特有的嗓音说:“早——” 迟鸣看了下时间,该起床了,今天约了演艺课。 他把巨大号的儿子从头上扒拉下去,“我今天出门,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在家等着?” “一起。”大紫鸟立刻变回小黄球,拿翅膀揉揉眼睛,顺着迟鸣的睡衣爬爬爬,钻进他胸前的口袋,不动了。 于是今天,迟鸣的西装口袋略有点鼓,里面不止塞了胖成坨的绒毛鹦鹉,还放了半把零食。 他和阎玖照例先在单元门口碰头。 阎玖一见他就问:“开心吗?” 这是在问他找到儿子开心吗。 迟鸣昨天已经给阎玖发了消息,也在微博向所有参与帮忙的粉丝道了谢,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儿子找回来了。 第108页 迟鸣朝阎玖勾勾手指,然后撑开自己的西装口袋给他看。 黄色毛球窝在衣兜底部,正抱着一颗瓜子啃啃啃,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一眼,见到阎玖那张成年版的脸,它忽然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嘴上用力,嘎吱一声,把瓜子皮咬成了两半,然后咯咯咯地把瓜子仁塞进嘴里,吃得更加卖力,像在跟谁比赛似的。 阎玖把手伸进迟鸣衣兜,在毛球头上摸摸。 “可惜不是我找到的。”他说。 迟鸣也把手放进兜里,把阎玖的手捉出来,“就算是你找到,我也不会接受包养谢谢。” 阎玖反握住不让他松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衣兜里,毛球嘎嘣一声,又嗑开了一枚榛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双叕感冒了 第51章 绿洲1 进门的时候, 迟鸣差点儿没认出周教授是周教授。 上次见面时,周教授还是个面容憔悴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这次却穿着復古风的休闲西装,高鼻樑上一副单片眼镜, 头髮修得整整齐齐, 袖扣领夹古龙水一样不缺,右手食指无名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 就这身行头, 即使砍掉一半也能直接拉出去参加晚宴。 迟鸣:“周教授好。” “你们好。”周教授幅度很小地朝两人点了下头,45度角侧过身, 右手比一个请的动作。 迟鸣注意到, 周教授不止服装形象和上次不一样,连眼神语气和肢体语言都不一样。 今天的周教授说话字正腔圆, 不带一点口音,语速比上次慢,有种很明显的庄重感, 眼神更加温文儒雅,但多了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总而言之,除了顶着同一张脸,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 这次课在下午,进屋后周教授先请迟鸣二人到后院花园喝了个下午茶,其间只随口聊了一些天气话题,迟鸣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用来观察周教授,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现在这个画风的周教授才是正版,上次那个果然是为了测试他们才特意凹出来的形象。 这是他第二次跟周教授上课,自然还不知道,在往后的一段时间,他每一次看到周教授,都要重新观察一次,因为每次见面,周教授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周教授。 在还不熟悉的时候,迟鸣跟别人介绍周教授时,会说他是个视演艺为生命的伟大的艺术家,无时无刻不在揣摩人物形象,对不同的人物类型都有着独到深刻的理解。 但熟悉之后,他的想法直白了很多——周教授是个热爱cosy的资深宅男。 当然,熟悉是需要时间的,迟鸣现在还是周教授的迷弟,面对周教授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双眼睛当摄影机用,一帧一帧地记录他的言行举止。 一杯红茶喝到尾声,周教授从茶桌抽屉中拿出本子和钢笔,开始在本子上书写什么。 他写字的姿势极为端正,但又不让人觉得刻板,一时只听到笔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擦的声响。 几分钟后,周教授盖上钢笔,淡定从容地取出一把胡桃木裁纸刀,把写好的纸页裁下,用本子托着放到桌上,然后收起钢笔,一根食指把本子推到茶桌中央。 “这里有一份书单,你们二位可以抽时间阅读上面的书目,如果对书里的内容有什么见解和疑问,可以在以后的课程中随时同我探讨。” 周教授的书单列得很详细——原版书名、中文译名、作者、翻译和出版社都写的清清楚楚。 迟鸣这个小迷弟恭敬地捧着纸页,认真地从头看到尾,然后发现……上面的12本书,他居然,全都看过,而且平均每本都看了超过三遍。 迟鸣把纸页递给阎玖,阎玖看完把纸页放回桌上,问周教授:“关于这些书的问题,现在可以提吗?” 周教授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当然可以。” 阎玖:“《超越演技》书里有一段比喻,关于火柴,我不太明白,想请教您。” 迟鸣有点惊喜地看向阎玖,“我也想问这段。” 周教授做了个请的手势。 阎玖对迟鸣说:“你来吧,我记不清。” 迟鸣:“就是那段‘火柴躺在火柴盒里,所有人都看得出它是木头,也看得出它纤细而易折断,它确实有着木头的外表,可能一生保持纤细易折的模样,但本质上,它却不是木,而是火……你需要在心中燃一把火,却永远不让它烧到表面’。这段话我印象很深,一直对它的理解都是,演技不能流于表面,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 这段内容,迟鸣复述得一字不差,且不说这样死记硬背有没有用,单是态度就让周教授对眼前的两个人有所改观。 戏渣比想像中的认真,土豪也比想像中的通透。 周教授嘴上没说什么,但身体前倾了一些,眼中的距离感也缩短了一些。 这一下午变成了问答时间,不管迟鸣和阎玖提出什么问题,周教授都可以给出简单易懂的答案,很快太阳西斜,课程明显超过了预期时间,迟鸣也终于把憋了好多年的问题全部问了一遍。 下课时,周教授站起来说,“看来,我列的书,你们已经全看过了 ,那么现在——”他把纸页撕成两半,看着迟鸣说,“我需要你们把书忘掉。” 第109页 周老师的课本来是一周两节,但这天晚上,沈丹青通知迟鸣,说明天晚上,周老师会给他们加一节课。 于是第三次上课的迷弟迟鸣,再次看到了画风突变的周教授。 这次的周教授穿着一身休闲户外风,就是那种——虽然全身上下都是户外品牌,但凑在一起却完全不是真的要去户外的着装风格,常见于各种专家学者艺术家,当然还有迟鸣很熟悉的各位导演、摄像,其中某位着名导演的招牌形象就是户外马甲,据说他老人家衣柜里全是马甲,最喜欢的款式直接一模一样地买了一打。 迟鸣照旧是那句:“周教授好。” 周教授笑得很开,热情地跟迟鸣握了下手,还保持这个姿势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哎好,吃过了吗?要不要在我这儿吃个晚饭?” 迟鸣有点不太适应,“不麻烦了,我们回去再吃。” 周教授把迟鸣拉进屋里,“嗨,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来,当自己家一样,先坐会儿,我这就去弄菜,很快,半个钟头咱就吃饭。” 迟鸣:“……哦好,那,麻烦您了。” 周教授真的套上围裙,一头扎进了厨房。迟鸣坐在沙发上,很快就闻到厨房飘出饭菜香,他转头看向阎玖,“喂,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阎玖眯着眼,“总之,很有趣。” 迟鸣:“你注意到他口音了吗?上次是标准普通话,这次明显是北方口音。” 阎玖:“语速、步幅、神态,都不一样。” 总之比起上次,又像换了个人。 迟鸣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连客厅的氛围也不一样了,比上次乱了很多,但明显更有生活气息,从桌上菸灰缸里的普通国产烟,到墙角喝完的二锅头空瓶,每个细节都很符合周教授今天的形象。 很快饭菜上桌,在周教授热情地招唿下,气氛一直很好,就像学生时代跟老师出去聚餐,因为老师和学生都离社会现实较远,吃饭聊天都比较简单直白,没太多顾忌,经常能见到有学生跟老师死磕某个专业问题,吵到面红耳赤,但吵完之后关系依旧很好的画面。 周教授自己开了一瓶小二,摸一根烟夹在手里,像上次的雪茄一样没点,应该不打算抽。 他跟迟鸣碰了一下杯子,然后说:“咱们来玩儿一个游戏,我来猜你的生活经歷,猜对了就你喝一杯,错了就我喝一杯,怎么样?” 迟鸣表示先干为敬,然后又倒一杯,跟周老师开始了游戏。 周教授看着迟鸣的手,“家境良好,父母对你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他们其中至少有一个是老师。” 迟鸣点头,“对,我爸是大学教授。”然后把酒杯清了。 周教授:“你可能有哥哥弟弟,但没有姐姐妹妹,在你小时候,女性亲属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男性亲属。” 迟鸣:“没错,我小时候,我妈经常出差,我放学都是先到爷爷家去吃饭。” …… 周教授正确率太高,这游戏很快就玩不下去了,到第五杯的时候,周教授说:“你酒量不错,年轻时候没少干那些喝酒闯祸的事儿,我知道你还能再喝,但今天我们先到这儿,后面还需要你保持清醒。”他又看向阎玖,“玩儿吗?如果我对了,你就吃三口菜,我错了,我就吃五口。” 阎玖直接吃了三口菜,“对,我不能喝酒。” 周教授并没有提到有关父母家境的问题,拉起阎玖的胳膊,翻过手腕,“这些伤,是你自己弄的。” 迟鸣闻言皱眉,阎玖却非常淡定地吃菜,“不是自残,医生说我痛感神经迟钝,我想自己试试。” 周教授看进阎玖眼底,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但没问问题,直接说:“我朋友有个剧本,很适合你,不用硬掰什么演技,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行。” “我也来猜一下。”阎玖给周教授添了半杯酒,“这角色台词不多。” 周教授把酒喝了。 阎玖再倒一杯,“题材小众,高成本,但未必高回报。” 周教授又把酒喝了。 阎玖指向迟鸣,“他的角色需要露肉。” 周教授哈哈大笑,直接把剩下半瓶小二一口闷了,“小阎玖,如果说我之前还不敢肯定,那我现在可以保证,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 他拿了两份剧本分别递给两人,“细节回去慢慢看,我先说个大概,这本名叫《绿洲》,科幻,背景是核战之后的地球,九成的人类都活在地下,你,小阎玖,就是其中之一,你身体非常差,即使在地下也不跟别人接触,但经济条件不错,人也聪明,就自己做了个仿生机智能器人,也就是小迟鸣,你让机器人相信自己是人,相信他是你的哥哥……哥哥一直在照顾你,为了让你身体康復而出门寻找“绿洲”。通过哥哥的视角,你,小阎玖,旁观了地面的一系列战争场面,这里需要大量特效……” 周教授最后总结,“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本子,但就像你说的,高成本,所以我一直没拿出来,怕被那些五毛特效毁了。” …… 阎玖和周教授像谈生意一样讨论剧本,迟鸣的关注点却有点儿歪,他在心里想着,他跟小纨绔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可能还是兄弟更加贴切。 第110页 这果然是个本色出演的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默默看一眼标题 第52章 绿洲2 聊过剧本的话题, 周教授又拉着迟鸣继续玩猜谜喝酒的游戏。 迟鸣单方面被周教授虐了一个晚上,等一顿饭终于吃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几杯,只知道自己看阎玖都带着重影。 本来, 迟鸣应该坐公司的车直接回家, 但不知怎么的,他跟阎玖上了同一辆车。 保姆车后座宽敞, 他歪歪斜斜地靠着窗户看剧本, 感觉就像在看一张被打乱的拼图。 阎玖叼着棒棒糖坐在旁边,也在看这个剧本, 他脸上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隐隐有点发飘。 副驾驶的白叔扭头看他,“玖爷, 您样子不对,是喝酒了吗?” 阎玖只在晚饭结束时敬了周教授一杯,四捨五入就等于没喝, 于是他摇了下头,继续看剧本,只是控制不住地觉得手脚发飘,总想找个支点。 旁边的迟鸣刚好符合要求。 于是,晕乎乎的迟鸣觉得肩膀一沉,闻到了阎玖头上的洗髮水味。 橘子味的,还有点凉,是不是加了薄荷? 这季节用薄荷洗髮水不觉得很虐吗? 迟鸣是真喝多了, 脑子里刚想着薄荷的问题,身体已经做出了相应的行动,随手抓乱了阎玖的头髮,还在他发梢闻了一口。 阎玖被弄得有点痒,整个人又往下滑了一些,要不是座位宽敞,他能直接躺到地上。 迟鸣看他姿势难受,用不完的父爱又泛滥起来,主动提供了自己的大腿,还很周到地托着他的后脑勺,帮他用正确姿势枕在自己腿上。 阎玖高高举着剧本,从迟鸣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 酒精像望远镜,让迟鸣把阎玖每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阎玖从文字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到迟鸣身上,“喜欢吗?” 迟鸣一愣,“什么?” “剧本,不然还能喜欢什么?” 迟鸣也说不清自己刚刚想到了什么,答说:“还没看完,目前为止,挺喜欢的,视角挺有意思,人工智慧这类题材也是我喜欢的,不过……”他脑子里乱闹闹的,才说了前一句,就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试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只能表示,老子忘了。 又看了一会儿,迟鸣忽然又说:“想起来了,我刚想说——不过有点腐,你看到哪儿了?不觉得这兄弟俩关系不太对吗?” 阎玖把剧本扣在胸前,躺着看迟鸣,“哪里不对?” 迟鸣:“中间这里,哥哥在找绿洲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所以在外面的时间多了,回家的时间少了,弟弟就各种想办法不让哥哥出门,一开始还挺正经,就提各种要求拖延时间,后面就炸毛了,还把他哥赶走了,这果断是骨科了吧?” 阎玖翻着本子,“还没看到那里。” “那就等你看到再说。” 后面一段路不太好走,迟鸣很快就被那些文字晃晕了,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车子直接开到迟鸣家地下车库,他下车,朝车子挥挥手,走出几步却被阎玖追了上来。 阎玖:“送你上去。” 迟鸣:“不用,我没事儿,这才喝了多少。” 阎玖不说废话,拉着迟鸣的手腕,直接把他拖进了电梯。 白叔:“玖爷!那我就在车里等你!” 电梯关门前,阎玖给了白叔一个手势,意思很明显,让他自己回去。 白叔:qaq玖爷被迟有毒拐走了,连老忠僕都不要了嘤! 迟鸣本来就有点儿多,又在路上晃悠着看了半天剧本,还颠簸着睡了一觉,等到家时已经有点儿扛不住了,原来看阎玖只有一个重影,现在变三个了。 当你看到大活人长出三头六臂的时候,那醒着和做梦也就基本没区别了。 迟鸣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住的,单身独居的生活方式已经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即使他清楚地感觉到阎玖抓着他的手腕,即使他看到地上有两个人的影子,但迈进客厅,回到自己的单身领地之后,多年来习惯的事实还是击败了眼前的事实。 老父亲自顾自换了鞋,走到小客厅去看儿子,茫然地找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就在自己衣服兜里,于是他把毛球放回笼子,加好食物和水,又关上笼门——连他儿子不是普通鹦鹉而是凤凰这个关键点也忘到下水道去了。 他完全是习惯性地关好小卧室的房门,回到客厅去换衣服。 阎玖就站在玄关没动地方,但迟鸣去小卧室转了一圈,早就忘了这人是跟他一起来的,而且阎玖不是普通的阎玖,是个哪咤似的阎玖,迟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很理智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喝多了,出幻觉了。 于是大活人就这么被变成了幻觉。 迟鸣就像平时自己一个人回家一样,大咧咧地在客厅脱了衣服,只穿着平角裤去卧室拿出干净睡衣,又抱着它们进了浴室。 水声传来,被忽略的阎玖只能自己招唿自己,换鞋进屋,坐在沙发继续看绿洲的剧本。 这会儿刚好看到迟鸣说的那段剧情。 几分钟后,只听“啪”地一声从浴室传来。 第111页 阎玖放下剧本,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 迟鸣以为只有自己在家,连浴室门的都没关,阎玖去时,他正把一个花盆重新放到置物架上,但喝多了手脚不稳,试了几次都没把花盆卡到正确位置。 阎玖脱了外套,穿着衬衫长裤走进浴室,一手扶住迟鸣,另一手接过花盆,帮他在正确位置放好。 花洒开了最大水量,而且水温偏高,整间浴室全是热气,即使两个人站得很近,也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表情。 迟鸣迷茫地看着阎玖,皱了下眉,然后像耳朵进水似的,勐地摇了下头。 他傻逼兮兮地想,如果是幻觉,那摇一下就该不见了。 结果三头六臂的小纨绔没有消失,倒是他自己头更晕了,连重心都开始不稳。 阎玖一身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也不在乎继续湿透,他勾着迟鸣的手臂,帮他稳住重心,低声说:“我帮你洗。” 迟鸣退了两步,后背贴在墙上,眼皮沉沉地垂了一半,只用一半的视线看着阎玖。 小纨绔怎么会穿着衣服出现在他家浴室里呢? 果然是幻觉。 居然还帮他洗澡? 现在的幻觉都不用讲科学的吗?小纨绔这种纨绔,怎么会帮人洗澡?只怕自己的澡都是跟班儿帮他洗的。 于是,当阎玖帮迟鸣擦背,迟鸣只是垂着视线看他。 当阎玖帮迟鸣洗脸,迟鸣还是垂着视线看他。 跟班儿怎么给小纨绔洗澡? 像现在这样穿着衣服洗吗? 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迟鸣抬起双手,捉住了阎玖的衣领。 布料湿透之后沉而滞涩,白贝壳的纽扣又很小很滑,迟鸣像要摸黑穿针引线似的,拇指食指捏着纽扣,废了很大功夫才解开一颗。 然后他心无旁骛地,又解开了第二颗,第三颗…… 阎玖在衬衫里穿了同色的打底背心,迟鸣把扣子一路解到底,抬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有一件背心,顿时得出了“小纨绔洗澡也要穿衣服”的结论,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松开手,随便沖了下水,就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 他胡乱擦了头髮,胡乱套了睡衣,胡乱把自己拍在床上,迷迷煳煳趴了一会儿,又把绿洲的剧本拿过来,把自己和剧本一起拍在床上。 浴室有水声传来,迟鸣听到了,但他以为那是下雨。 他在床头灯下看着剧本,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这是周教授推荐的本子,也可能成为他演的第一部电影,他很珍惜,就算看不进也不想撒手。 水声响了,水声停了。 脚步远了,脚步近了。 衣柜打开,衣柜关闭。 阎玖洗好澡,随便穿了一身迟鸣的睡衣出来,衣领开口很大,能看到突出的锁骨。过长的袖口卷了几道,细瘦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露出来,显得整个人更小了一号,完全没有二十五岁成年男性该有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还在未成年的边缘徘徊。 阎玖走到床边,迟鸣终于从剧本里抬起视线看他。 “看完了,跟你对下台词。”阎玖把迟鸣手中的剧本往前翻了几页,把位置指给他看。 前情是哥哥第一次跟弟弟坦白,说自己遇到了喜欢的人,兄弟二人像平时一样吃饭,但到了睡觉时间,弟弟却进了哥哥卧室。 哥哥这个人工智慧是弟弟一手造出来的,被他赋予了很多他想要特质,比如健康的身体,豁达的性格,安稳的睡眠…… 根据初始设定,哥哥到了睡眠时间,会在三分钟内睡着,而且叫醒他需要高分贝,或者超过三声。 弟弟算了时间,知道哥哥已经睡着了,要到天亮才醒。 要对的剧情就从这里开始,弟弟洗好澡,进了哥哥的卧室。 阎玖:“现在闭上眼,你已经睡着了。” 迟鸣认真地闭上眼,虽然醉着,但很敬业地跟自己洗脑,我是机器人我是机器人…… 床头灯被调到睡眠模式,很暗,近距离也只能看到轮廓,看不清五官。 阎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掀开迟鸣身上的被子,先用一只脚试探,然后整个人慢慢地钻进被里。 被子里非常暖,还带了一点洗澡时留下的水汽。 阎玖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缓缓吸一口气,试探着伸出手,抱在迟鸣腰上。 迟鸣很认真地闭着眼,依然在洗脑自己,我是机器人我是机器人…… 阎玖动作僵硬地挪了下身子,跟迟鸣贴得更近,额头触在他肩膀上,然后保持这个姿势待了很久。 久到迟鸣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忘词儿了吗?” 阎玖:“别出声,你已经睡着了。” 迟鸣果然又不吱声了。 “哥——”阎玖闷在被子里叫了一声,然后挪着身子,让脑袋露出被子。 他看了迟鸣一会儿,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不能喜欢别人。” 说完这句,他沉默了很久。 迟鸣忍不住看向旁边,第一眼就对上了阎玖的视线。 阎玖侧着头,不管是声音还是目光,都离迟鸣很近。 他的手藏在被子里,握住迟鸣的手腕,“你不用喜欢我,但也不要喜欢别人。” 迟鸣头很晕,但演员的操守还是支配着他的意志。 第112页 当阎玖说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错了,不是这句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反应过来绿洲的梗 emmmmm……我昨天想说的,其实是文名,说好的影帝呢嘤 第53章 绿洲3 主卧自带一个半封闭的小阳台, 被迟鸣种了几棵干不死的仙人掌。 深夜,黄色小鹦鹉蹲在阳台护栏上,用力啃着一颗榛子。 它有点儿心不在焉,每啃一口, 都要抬头看一眼主卧的窗户。 帘子很厚, 在外面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声音也听不清。 每当啃开一颗榛子, 小九都跟自己约定, 吃完这颗就走。 但每一次,它都自己跟自己赖皮, 又啃开新的一颗。 不知过了多久, 卧室里的说话声渐渐没了,大概是两个人都睡着了。 小九用翅膀揉了揉吃得滚圆的肚子, 跳到窗台上,很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 作为凤凰,他已经成年了, 早在来人间歷练之前,就被兄长科普了凤凰和凤凰之间是怎么不可描述的,神兽毕竟是兽,即使年纪再小,聊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羞耻感的。 但作为人类,他只有八年的生活经验,而且其中七年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对于人和人之间的不可描述, 还没人跟他仔细讲过,他对这事的认知还停留在想像阶段。 他觉得,人和凤凰应该差不多吧? 先是互相蹭脖子,梳理颈部羽毛,然后梳理双翅飞羽,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最后一步之前,他们会用喙轻轻厮磨对方的冠羽。 冠羽对凤凰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这个动作非常亲密,甚至比交-合本身还要亲密。 迟鸣经常摸他头毛,所以在潜意识里,他跟迟鸣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早晚会走到那一步的,拥有上千年自然寿命的凤族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只是迟鸣是人,他是凤凰,如果他们想要不可描述一下,那到底应该用人的方式?还是凤凰的方式? 以及,如果他们在凤族圣地万象泉边交合,那万象树上也会有凤卵结出来吗? 迟鸣总叫他儿子儿子,大约真的很想要个儿子,如果可以的话,小九是希望万象树也能给他和迟鸣结出一只小鸑鷟的…… 小九蹲在窗台胡思乱想,脸颊上的红色圆点好像比平时更红了些。 一阵风过,小九忽然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看向护栏外的夜色。 “军师跟我说:九殿下因为犯戒被阎君重罚,硬生生碎了四魂九魄。那只老凤凰一向最护犊子,期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居然像是真的。”鬼帅百里无月出现在夜幕中,依旧披着漆黑的鹤羽大敞,脚下踏着两团幽蓝色鬼火,身子悬在窗外,一双胳膊支在护栏上,为老不尊地朝小九搓了个响指。 “鬼帅叔叔。”小九只保持了四个字的礼貌,奶里奶气的声音立刻沉了八度,“你来做什么?” 鬼帅:“作为长辈,来关心一下你。” 小九:“多谢,但用不着。” 鬼帅朝卧室方向望了一眼,“虽然只剩地魂人魂,但里面那个……也是你。” 小九飞起来,挡住鬼帅的视线,“您请回吧,不劳费心。” 鬼帅毕竟是个长辈,即使晚辈是自己情敌,也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一下,“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我掌管下九层这么多年,真正受过断魂之刑的恶鬼也没见过几只,如果让他们自己来选,他们宁可在油锅里多炸几千年。” 小九:“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鬼帅单手支起下巴,“是因为姻缘树吗?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个可能,但只为一棵树就判你这么重的刑罚,阎君也未免太大义灭亲。” 听到姻缘树的时候,小九的表情明显变了。 “你又不想回答是吗?”鬼帅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那好,我老人家可就回去了,顺便说一句,被你砍掉的那棵树,现在又开花了,就种在我老人家的鬼帅府里。” 鬼帅说完这话,很潇洒地朝小九挥了下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小九愣了几秒,随即追了出去。 冥界和人间有着很多处交界,最近的一处位于花街夜市附近。 小九一路追到两界交汇处,忽然停了下来。 他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冥界了。 那年他作为凤凰刚刚成年,阎君亲自把他带到人界,让他练就一副人魂。 他们这一支凤族,从爷爷开始就有这个传统,小凤凰羽翼丰满的时候,会藉由父辈的帮助,在人间重新出生一次,以此获得人魂,并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 有了人魂的凤凰不需要幻形就可以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自由转换,不论哪种姿态,都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练就人魂之后,再变成人的时候,不管心理还是生理,都和真的人类完全一样。 不像幻形,不仅会大量消耗灵力,还有时间限制,而且每次幻化的样貌无法完全一致。 本来他应该作为阎玖生活一辈子,然后寿终正寝回到冥界,但因为一些变故,四魂被拆作两边,人魂地魂留在阎玖身上,天魂兽魂被扔回万象谷,重新化为一颗凤卵。 经过十多年,他才重新回到人间。 第113页 虽然他真正的家在冥界,但因为那些事,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今天就算破一次例。 黄色小鹦鹉飞过两界边缘,身上稚嫩的黄色瞬间褪去,羽毛上绽出星辰般的微光。 他在人间时,灵力受到限制,即使变回凤凰,也只是孔雀一样的身形,但在冥界不一样,光芒褪去之后,他用力扇动翅膀,翼展超过十米,纤长尾羽更像是流星划过天际。 河边依然长满了姻缘树。 帅府就在忘川对岸。 巨大的身影掠过水面,稳稳降落在帅府门前。 鬼卒受到惊动,兇巴巴地从帅府鱼贯而出,然后看到小九,又怂成一片。 军师回府禀报,说:“鬼帅,九殿下飞过来了!” 鬼帅其实也刚回来,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跟他的小树枝说话,听到军师禀报,他露出颇有深意的微笑,“小九这孩子,对我的小树枝,还真是挺上心的。” 军师:“……帅啊,您快别笑了,门口这位可不是善茬。” 鬼帅把姻缘树枝放回池中,又亲自加了几层结界,对军师说:“带他进来,然后你们全部退下,在外面守着,如果看到阎君来了,就想办法拖延一下。” 很好,他家鬼帅嫌他鬼命太长,居然让他去拦阎君。 内心很绝望,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照办。 进门之前,小九幻了人形。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幻人形,以前在地府的时候,他一直都保持凤凰的样子,不管吃饭睡觉洗澡都拖着一对巨大的翅膀,也丝毫不觉得哪里累赘,但自从作为人生活了几年之后,他已经默认了,在重要场合需要幻化人形。 小九本以为,鬼帅提到姻缘树只是为了钓他过来,却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晶莹透明如冰雕一样的姻缘树枝。 而且枝头还打了花苞,已经开了第一片花瓣。 小九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检查树枝,但被緻密的结界挡了回来。 他虽然年纪小,但从出生就被阎君精心培养,一试之下已经瞭然,凭他现在的灵力,根本破不了鬼帅的结界。 他皱眉看着枝头的花苞,“怎么会在你这里?” 鬼帅指着府里的水道,“跟我有缘,所以被你斩断之后,就漂到我这里了。” 小九转身看向鬼帅,他个子矮,但不愿意仰视鬼帅,就只把视线抬高,以谈判的语气说:“把它还给我,条件随便你开。” 鬼帅早有准备似的,“那我要迟鸣。” 小九墨黑的眉峰一挑,“办不到,他是我的。” “哦?是吗?”鬼帅走到树枝旁边,手指穿过结界,在花瓣上轻抚一记,“那按你的意思,这朵花,是为你才开的?” 小九皱了眉头。 他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迟鸣那棵姻缘树的时候,河岸边那么多树,却没有几棵像它那样,侧枝上长满了花苞,主枝却光秃秃的。 当时阎语非就说:“这人配不上你。” 他回说:“侧枝多也没关系,父君喜欢过许多凤凰,真爱却只有我爹爹一个,二叔你说,等到那根主枝开花了,我是不是就能跟他一直在一起了?” 阎语非:“但……主枝所指的人,并不是你。” 小九当时懵懵懂懂的,还没想清楚前因后果,就指着侧枝问:“难道我不是主枝,是侧枝吗?” 阎语非:“小九,你跟迟鸣的关系,并不在这棵树上,姻缘树只管人间情缘,你虽然在人间有个身份,但本质并不是人,不会拥有人间情缘。” 小九还是不明白,摸着姻缘树的主枝问:“但这棵树总会开花的,对吗?” 阎语非:“小九你误会了,这棵树如果主枝一直不开花倒还算好,如果开了,树枝的主人就会跟他的人间情缘修成正果,跟你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小九不信,但找哥哥们求证,得到的都是同个答案,于是他生气,一剑砍了迟鸣的姻缘树,心里想着,这样就不会再开花了。 当时阎君知道他砍了姻缘树,了解过前因后果之后,愤怒地处罚了他,并洗掉了迟鸣关于阎玖的全部记忆。 事后,阎君毫不避讳地把这一事实告诉了小九,并跟他说:“你砍了姻缘树,确实能断了那人的姻缘,但你别忘了,凡人每活一世,姻缘树就重生一世,以后他老了死了,姻缘树死了又生,你难道可以每一世都砍它一次?每一世都为他领受十道天雷?” …… 思绪回笼,小九看着那根姻缘枝,捏了捏拳头,冷声说:“没用的,鬼帅叔叔,迟鸣的心魂早就不在地府,这棵树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小九说出了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鬼帅却好像一点都不吃惊,“哦?你确定吗?迟鸣现在可还好好地活着呢。” 小九:“你什么意思?” 鬼帅:“他要先死过一次,才能不受这一世的姻缘牵绊,难道你父君没有告诉你吗?” 小九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根姻缘枝。 鬼帅:“它开花了,却不是因为你,死心吧小九,你跟他没结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知识点可以说是很多了 第114页 第54章 绿洲4 一觉醒来, 迟鸣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小纨绔穿着他的睡衣,裹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就这么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而且还把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上。 这姿势, 和抱在一起几乎没区别了。 小纨绔还在睡, 皮肤上泛出一层暖暖的红色,额头上覆了一层薄汗, 略显凌乱的头髮贴在皮肤上, 打着几个拧巴的小卷……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boy,迟鸣从没试过这种酒后乱x的剧情, 脑迴路转过九曲十八弯, 思绪回笼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以腰部为中心,慢慢往后撤开身子。 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 每天早上……你懂的。 他一想到自己刚刚似乎顶在阎玖身上,就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有种猥-亵未成年负罪感。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负罪感中想起来, 小纨绔早就成年了。 阎玖长相本来就超级显小,性格又非常任性孩子气,迟鸣在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儿对待,只有在很偶尔的情况下——比如现在——才会认真思考一下他的年龄。 小纨绔其实不小,只比他小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五了。 可以合理合法地跟成年人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了。 迟鸣不小心脑补了一下,立刻紧紧皱了眉头。 不行。 别管小纨绔实际年龄到底几岁。 就是不行。 当时小纨绔亲他,他都不觉得什么, 但稍微想像脖子以下的情节,就会立刻觉得,自己特么是个禽兽人渣。 迟鸣一脸复杂地看着依旧熟睡的阎玖,逐渐把碎片化的记忆拼成一串,还好还好,只是胡乱对了个戏,虽然后来小纨绔又跟他闹了好一会儿,但也只是男生宿舍枕头大战那种级别的剧情,再没什么出格的了。 迟鸣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下来,又找回了慈爱长辈的心态。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感和亲密感总是非常微妙。 虽然这个酒后不乱x的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但迟鸣发现,他和小纨绔的关系近了许多。 几方商议之后,很快确定了《绿洲》这部片子。沈丹青作为执行制片,和周教授一起跟进编剧那边,根据需要把细节做了一些调整,同时国外的后期公司也在商谈之中。 在这期间,迟鸣几乎每天都和阎玖见面,跟他分享自己的经验技巧,带他去影城科普常识,为了帮他快速熟悉拍摄环境,还把自己的通讯录深挖了几遍,带着阎玖到处探班。 正常来说,迟鸣这个十八线就是把通讯录挖穿了,也找不到几个真正能拿出手的探班对象,但世事就是这样,处处充满惊喜。 他有一个发小,名叫蒋葑,小时候跟他住在一个院儿里,别的小破孩儿都拍洋画打弹珠,他跟蒋葑却自带一股子遗世独立的中二,整天凑在一起尬戏。 记得那会儿射鵰正热播,迟鸣整天去露天泳池游泳,把自己晒得比包公还黑,尬戏的时候每次都演郭靖,而蒋葑个子高皮肤白,每次都演杨康,两个人互相追着跑,从一号楼打到八号楼,有时候闹得其他孩子烦了,就挤兑他们:郭靖你再乱叫我就叫黄蓉来打你了啊!还有那个杨康!你整天追着郭靖干嘛?你老婆穆念慈等给你生杨过呢! 少年单身狗的尬戏联盟,自然是不会有妹子的,什么黄蓉穆念慈,根本也是不在乎的。 蒋葑父母做生意很忙,蒋葑经常到迟鸣家里蹭饭,那会儿迟鸣很中二地觉得,自己跟蒋葑大约就是进藤光和塔矢亮了,是要做一辈子“来吧撸”的,但小学刚毕业,蒋葑父母就把生意做到了美帝,还把蒋葑一起带了出去。 那会儿通讯方式还很单一,说好要做一辈子“来吧撸”的少年总共也就写过两三封信,就各玩各的去了。蒋葑这人一根筋,到美帝也不忘各种尬戏,后来凭着颜值被导演看中,参演了一部后来很火的情景喜剧,在里面饰演一个内心戏非常多的面瘫脸冰山boy,就这么一不小心,火了一把。 远隔重洋,迟鸣对歪果仁的流行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再得到蒋葑的消息,是几年之后,蒋葑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回国读高中参加高考,然后就在高一那年,他再次刷脸成功,在当时的新版神鵰侠侣里演了少年杨过,说实话,那版本的神鵰尬到飞起,但网上对少年杨过的颜值和演技,都是一面倒的好评。 迟鸣跟蒋葑重新联繫上,但小时候纯粹的中二友谊已经找不回了,深受美帝腐朽文化毒害的蒋葑一着急就骂某f开头的国际流行语,而迟鸣生气了只会滚艹日,文化背景都不一样,自然无法产生灵魂深处的共鸣。 当然,他们也一直都没断了联繫。 蒋葑戏路很顺,但也作,演什么不演什么毫无逻辑,经常上一部戏演小成本艺术片,下一部就烂狗血言情剧。半个月前,迟鸣联繫他的时候,他还在拍一部各方面都不被看好的都市言情片,在里面演个霸道总裁,但半个月后的现在,某着名国际电影节奖项揭晓,蒋葑居然黑马加疾驰,直接抱了个影帝回来。 获奖电影当然不是现在正拍的总裁片,而是一部探讨自然灾害与人性的电影,迟鸣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部片子,后来为了发小去认真刷了一发,结果在电影院里就想给蒋葑跪了。 第115页 感觉很奇妙,那个小时候一脸中二,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就当绝世宝剑的尬戏boy,看似随意地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这么多。 他的人物不只有形象,还有灵魂。 于是,本来只想瞎几把探一下班迟鸣,到了约定的那天,忍不住翻了一身名牌风衣穿上…… 因为蒋葑刚拿了个新鲜热辣的影帝,“总裁”剧组非常欢乐,制片爸爸很豪爽地表示,蒋影帝好样的,以后盒饭多加一个鸡腿!再来两个滷蛋! 迟鸣像之前一样,先用帽子口罩把阎玖伪装好,等到了蒋葑的私人更衣室才把人一层一层剥出来。 蒋葑在“总裁”里演总裁,一看就很入戏,西装笔挺,看迟鸣都扬着下巴,讲话也各种酷炫狂霸拽,迟鸣已经习惯了,这货就是这样,演戏的时候会一直保持角色的状态,杀青了都未必能立刻出来。 他把带的食物交给蒋葑,先跟蒋葑介绍了一下阎玖。 蒋葑一边霸道总裁地咬着鸡腿,一边默默打量阎玖,一根鸡腿吃完,他突然岔开迟鸣关于《绿洲》的话题,对阎玖说:“我想帮你看个手相。” 迟鸣:“……” 这也是他跟蒋葑无法继续“来吧撸”的其中一个原因,自从出国之后,蒋葑对祖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产生了非同寻常的迷恋,自学了一套怪力乱神,每次见面都要给他算点什么。 发展到后来,蒋葑逐渐打破了文化和国家的界限,什么天干地支星座星盘塔罗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能算。 阎玖:“不了,谢谢。” 蒋葑说一句“ok”,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布袋,从中取出黑绒布抖开铺在桌上,又摆出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晶。 “那就帮你算个塔罗。”蒋葑一脸霸道总裁不容拒绝的姿态,把牌洗好放在桌上,请阎玖抽牌。 这次阎玖倒没拒绝,按蒋葑的要求抽了牌。 蒋葑解牌之前皱了好大一会儿眉头,然后解牌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很敷衍地说了一些诸如电影一定会大卖之类的话,话题也很自然地转到了电影上。 谈话过程很像家长带孩子拜访老师,全程都是迟鸣问蒋葑答,阎玖就坐在旁边咬着棒棒糖听。 到最后,蒋葑忽然说:“迟鸣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孙导。” 他这样点名叫迟鸣出去,阎玖自然是不会跟过去的。 但出了更衣室,蒋葑却把迟鸣叫到一处角落,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迟鸣:“不是见孙导吗?” 蒋葑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就问:“你跟阎玖什么关系?” 迟鸣愣了一下,见蒋葑很认真,就也不瞎胡扯,“朋友,不过,我主要把他当个晚辈。” 蒋葑点了下头,然后有点不自然地嘆了口气,“就这样,别再进一步了。” 迟鸣脱口而出:“为什么?”然后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道,“你说哪种进一步?” “每一种。”蒋葑在迟鸣肩上拍拍,“好了,我说完了,现在带你去认识一下孙导。” 迟鸣:“你敢别这么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吗?到底什么情况?” 蒋葑犹豫了一下,“他跟你,不太合适,朋友可以,恋爱还是算了。” 他没法跟迟鸣直说,阎玖抽的几张牌,确实预示了电影会大卖,但除此之外,关于他自己的牌面都非常不好。 那种人力无法扭转的不好。 迟鸣见了孙导,一通标准化的客套寒暄之后,又跟蒋葑回了更衣室。 蒋葑用过的牌在小桌上整整齐齐堆成一摞。 阎玖叼着棒棒糖,坐在桌前玩手机,听到脚步声时,他刚好把浏览器上塔罗牌的牌面解释看完最后一行。 迟鸣进屋时,他关了浏览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嘎吱”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阎玖看蒋葑时,蒋葑也在看阎玖。 迟鸣不算敏感,但还是读出了某种微妙。 于是,在出去的路上,他故意走慢一步,低声问蒋葑:“你是不是看上阎玖了?一见钟情那种?” “一见钟情?”蒋葑终于撕掉霸道总裁的包装纸,嘴角微扬,语气中二而又笃定地说,“不存在的,在我这里,只有命中注定,没有一见钟情。” 回去的路上,阎玖一直都没说话。 他现在已经明显比以前爱说话了,但还是充电五小时待机五分钟,说的越多,沉默的时间就越长。 迟鸣把这种低能耗状态叫做省电模式。 但今天的阎玖有些不一样。 以前的省电模式都是只有壳子省电,但里子正常运转,只要迟鸣看他,都会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但今天不是。 阎玖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雾。 迟鸣看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回应。 隔了一会儿,迟鸣把手贴在阎玖头上试温度,“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阎玖转过视线看着迟鸣,散乱的视线逐渐有了焦点。 他忽然问:“迟鸣,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想不出名字,就把蒋影帝拉来跑了个龙套。 第116页 就是影帝撩人姿势总不对的那个影帝_(:3」∠)_ 第55章 绿洲5 小时候, 迟鸣以为记忆是装在盒子里的。 因为听了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他总觉得,记忆盒子也有不同的材质。 铁盒子装普通记忆,比如今天打弹珠得了第一。 银盒子装重要记忆, 比如收到喜欢的生日礼物。 还有个金盒子, 只在最特殊的时刻才会出现,像录像机, 一帧一帧地, 刻录下每个细节。 阎玖的问题非常突然,但迟鸣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除了声音, 阎玖眼中的情绪变化也像一副逐渐展开的画卷,异常清晰地呈现在迟鸣眼前。 迟鸣看到, 在问题结束后,一抹戏嚯的笑意在阎玖眼中盪开,这让本来听起来很严肃的问题, 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玩笑。 违和感很强,迟鸣本能地知道,这问题不能草率回答,但就像奔跑后的惯性,在理智有机会阻止之前,他已经开了口:“不是那种喜欢。” 话音落地,他却有点恍惚,胸口勐地抽了一下儿, 装在胸腔里的器官好像经歷了一场地震,兵荒马乱地狂跳起来,让他整个人陷入某种不可理喻的燥热。 阎玖狡黠地笑着,“那就放心了,我也不喜欢你。” 完整的拼图被打成碎片,迟鸣的心思忽然就乱了,忙着解释说:“不是,没有不喜欢,我对你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还是很喜欢的。” “那真不巧。”阎玖挑着眉梢,勾着嘴角,玩世不恭地把迟鸣拉向自己,贴在他耳边说:“……这位晚辈只对你的身体有兴趣,一直很想睡你。” 迟鸣简直怀疑自己听错,小纨绔到底在瞎几把胡说什么?? 阎玖的唿吸绕在迟鸣耳边,“怎么样?考虑一下?” 迟鸣把阎玖推开,“什么?考虑什么?” 阎玖的表情就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这次没碰迟鸣,但弯着腰凑得很近,嘴唇几乎贴到迟鸣的鼻尖,“你说考虑什么?这位长辈,你听不懂吗?你的晚辈在调-戏你。” 迟鸣:“别闹。” “我闹了么?这才是闹——”阎玖跨坐到迟鸣腿上,啪地解开他一颗纽扣,俯身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然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迟鸣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这特么是什么熊孩子!这可是还在车上呢! 阎玖直起身子,开始解自己的衣扣,迟鸣立刻抓着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长辈,你脸红了。”阎玖抬起腰身,又轻轻坐下,故意蹭着迟鸣,“怎么样?让我睡你,或者……你睡我也可以。” 迟鸣有点恼了,把阎玖从自己身上抓下去,按回座位,又拿安全带把他绑紧。 阎玖笑着:“原来,这位长辈喜欢捆绑y。” 迟鸣:“你到底闹什么呢?” 阎玖眯着眼睛笑,“两个人互相不喜欢,又没有感情纠葛,做炮-友不是很合适么?” 迟鸣:“这特么什么jb逻辑??” 阎玖取出一张黑色描金的房卡递给迟鸣,“今晚,十点半,你来这里。” 迟鸣:“……” 居然连房卡都准备好了??小纨绔这是认真的吗??? 迟鸣自然是不会去的,不止如此,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尽量和阎玖保持距离。 《绿洲》方面进展顺利,定下了江艺林来做导演。 江导今年四十出头,是圈里公认的鬼才导演,年仅二十就在国际电影节上得了最佳导演提名,从二十岁到三十岁,黄金十年几乎囊括了国内的所有导演奖项,但可惜,始终无缘国际,而且三十之后,影片风格越来越不为主流接受,这几年已经逐渐淡出了观众视线。 江导顶着两个公认的标籤:有才华、臭脾气。 迟鸣真的很难想像,这位江导为什么会愿意接手这部片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像阎玖一样,也被沈丹青给忽悠了。 开机仪式印证了这点,鬼才江导对沈丹青非常客气,仪式结束后,两个人还聊了很多关于周易风水的话题。 定妆拍剧照时,有几张需要迟鸣背着阎玖。 一向敬业的迟鸣,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别扭,自从那天以来,阎玖的画风就没正常过,把纨绔放纵登徒浪子的人设艹得十分通透,只要和迟鸣单独相处,就没有一分钟正经的时候,迟鸣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能躲就躲,躲不开就只能鼻观口口关心,尽量不让阎玖影响自己的情绪。 但这会儿,阎玖趴在他背上,故意跟他贴得很近,头髮软软地刺着他的耳朵,唿吸声也带着一种很不自然地粗重…… 迟鸣总是无法集中精神,费了很大功夫才完成拍摄。 等样片出来,阎玖很认真地去看,迟鸣觉得,小纨绔终于暂时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小纨绔,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格外清澈透明,像装满了整个银河的星星。 似乎感觉到迟鸣在看他,阎玖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到迟鸣却又换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用口型对他说:“约吗?” 迟鸣:“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阎玖不说话,只回他一个暧昧的微笑。 第117页 …… 终于,在许多琐事中,迟鸣迎来了自己在《绿洲》的第一场戏。 江导是个典型的处女座,严格、较真儿、龟毛,而且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自从开机以来,他整个人就进入了某种内敛的狂热状态,脸上没多少表情,但眼睛里总是烧着两团火,剧组众人谁也不敢跟他走得太近,都怕被这两坨火苗误伤。 开拍前,江导把迟鸣和阎玖叫到一起讲戏,眉心招牌的“川”字纹仿佛河道缺水,三条竖线窄窄地挤在一起。 “今天的戏很重要。”江导再次祭出他的开场白,从开机到现在,这句话他每天都说。 不过今天真的重要,这是主角林川和机器人哥哥林舟的第一次见面。 江导知道这两位主演都是半吊子,每次都要絮叨好一会儿才肯开拍,“阎玖前几场戏都拍的不错,感觉很对,今天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你的整个状态,要比之前明亮一点,懂吗?之前的你是清晨六点,今天的你是七点,太阳从东方升起,可以看到一线曙光……你一定要让我在你眼里看见那道曙光,不然今天咱们就玩儿命死磕,不过你这边问题不大,关键是迟鸣——”他又看向迟鸣,“你有三个关键词:机器、人工智慧、人。在最开始,你是机器,是在培养皿里制造出来,所以你要放空,要纯粹……然后你被赋予人格和记忆……最后,你看到你弟弟,你要开始像一个人,但只有眼神,千万别多,就只是眼神,从机器到人的转变,你要完全通过眼睛展现出来……” 江导这边交代完毕,化妆师道具师又围着迟鸣折腾了一通。 迟鸣脱了衣服,只留一件打底短裤,他头髮被理得很短,更加凸显了帅气的面部轮廓,因为设定需要,他最近还增加了健身强度,漂亮紧实的肌肉包裹着极好的身材,看得化妆师经常偷偷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第一个镜头就需要迟鸣下水。 已经是十一月底,片场温度只有十度,水温只会更低。 道具师准备就绪,朝江导打了个手势,江导:“迟鸣,下水,给你几分钟适应一下。” “培养皿”是一个透明的水槽,迟鸣深唿吸几次,整个人躺进冰冷的水里。 温度太低,身体会产生本能地应激反应,迟鸣花了几分钟才适应水温。 江导:“好,迟鸣,就这样!三号机准备——” 迟鸣最后一次换气,然后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在水底。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没听到江导喊开始,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于是再尝试让自己放空,到心跳终于平復下来,意识也有些混沌的时候,终于听到江导喊了开始。 场记打板,“第8场1a镜,1次!” 迟鸣默数着心跳,等了十几下,然后轻轻动了一下脚趾,接着是手指,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里有个特写,隔着水面就能看到黑漆漆的镜头,他保持放空的状态,又数了几下心跳,才让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三号机悄无声息地撤开,“培养皿”开始向外排水。 这一镜的时间参考迟鸣的潜水时间做了精确的计划,但实拍时排水略有些慢,时间比预定延迟了十几秒钟,场务有点着急,江导看着监视器不发一语。 迟鸣保持放空的状态,看着水面和空气相接的那条细线,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终于,口鼻露出水面,迟鸣忍住本能的冲动,又等了几秒,才抬起头,仿佛新生儿一样,用尽全力吸了口气。 水声过后,江导大喊一声:“好!非常好!” 助理抱着毛巾过来,迟鸣被凉水泡得脑子发麻,有点僵硬的擦着身子,视线漫无目的地在摄影棚里乱转,终于,他看到了阎玖,视线也终于安定下来。 今天的第一场开了个好头,江导眉心的川字稍微平整了半个毫米,然后又皱得更深,忙忙碌碌地调整了原定的灯光和机位。 迟鸣毫无难度地拍完了“人工智慧程序初始化”这段镜头,全程只是笔直笔直地站着,在精心布置的灯光下好好秀了一把身材。 阎玖那边也同样没有难度,终于到了两人第一次对手戏。 弟弟林川准备和哥哥进行第一次接触,为此,他换掉穿了几年的白色,从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暖色外套穿上,这样还觉得不够,又梳了头髮,还给一向疏于照顾的代步车做了一次全面护理…… 江导大喊一声开始。 林川坐着代步车,穿过长而昏暗的走廊,在门前停了半分钟,然后理理头髮,打开门。 明亮的灯光像一个拥抱,把他迎进一个崭新的世界。 门内,林舟穿着浅灰色的工装制服,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姿势周正得有些不太自然,只有眼睛显示出他有自己的思想,他在观察远处鱼缸里的红色小金鱼。 江导在监视器后看着这段迟鸣的特写,低声说:“不错,好,状态很对,就要这个眼神。” 门开时,林舟的视线从金鱼转到林川身上。 林舟看着林川,专注而冷漠,似乎在他眼中,林川虽然和房子里的家具有区别,但作为生物,他跟鱼缸里的鱼和墙角的蚂蚁,都没什么本质区别。 第118页 江导捏着拳头,继续无声地念叨:“对,就这样,把他当成金鱼,当成金鱼,当成金鱼……” 林川坐着,整个人在衣服里显得空荡荡的,他停在林舟对面,和他保持半米的距离,因为心跳逐渐加速,而让他整个人从眼神到肤色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江导要求的,变得更明亮了一些。 林川试图保持稳重的形象,但还是孩子气地咬了下手指。 在影片里他只有16岁,又习惯了独居,性格比同龄人更孩子气,总会下意识做一些小动作。 片刻后,林川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哥哥”,轻轻吁了口气,更近一步,让自己的膝盖和林舟的膝盖抵在一起。 林舟漠然地垂下视线。 作为启动钥匙,林川说出了最后一句关键词:“哥,你终于回家了。” 林舟背嵴忽然挺得更直,眼神放空了几秒,然后重新聚焦,落在林川身上。 到这一刻,迟鸣终于不用再刻意放空自己,也终于不用把阎玖脑补成桌子椅子,只用正常的,以兄弟的方式跟他相处就好。 理论上说,从这一刻开始,拍摄的过程会变得轻松一些,至少他不用再演机器,而哥哥什么的,简直没有压力,毕竟他一直都把阎玖当成晚辈,兄弟设定简直本色出演。 江导却忽然喊停,“前面没问题,最后一段重来!从林川说话开始,迟鸣,注意你的情绪!” 但重来一遍,江导又不满意。 “迟鸣表情不对!你现在已经接收了记忆程序,相信了这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懂吗?这是你弟!” 迟鸣有点莫名其妙,但导演让他重来,他就乖乖重来。 几次之后…… “迟鸣你过来!自己看看!”江导让迟鸣自己看监视器,“看看你自己的表情,这是在看兄弟?” 迟鸣点头,“是啊……” 江导又叫了编剧和摄像过来,“你们看看,然后跟迟鸣说说,他这表情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 迟鸣的目光太温柔了。 确实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别人不肯说,但江导不怕得罪人,自己揭了谜底,“你这表情根本就不是看兄弟,而是傻小子看媳妇儿呢!我不管现在流行什么卖腐不卖腐的,反正我的片子绝对不卖!你们就是兄弟!你弟弟对你是什么感情暂且不提,但你对他必须是绝对纯粹的亲情!” 迟鸣懵了。 他对小纨绔一直都是亲情,长辈对晚辈的那种。 难道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迟爸爸:我保证,我对阎玖就像对儿子。 江导:呵 摄像:呵呵 编剧:呵呵呵 阎玖:爸爸来睡我吗? 第56章 绿洲6 折腾到晚上, 兄弟见面那场戏还是没过。 迟鸣以前总听说江导脾气臭,但一直没正面领教过,现在才知道,江导是自带双重模式的, 只要你演出他要的感觉, 那没问题,江导能让你感受到天堂模式, 但如果你演不出来, 那抱歉,等着你的将是地狱模式。 江导让迟鸣和阎玖面对面站着, 然后在旁边指挥:“迟鸣闭眼, 迟鸣睁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狼人杀。 每次迟鸣睁开眼,都用毫无邪念的目光去看阎玖, 但每次都听到江导大吼一声:“不对!重来!” 接着又是“迟鸣闭眼,迟鸣睁眼”的死循环…… 到最后,迟鸣整个人都木了。 如果盯着一个字看太久, 就会产生一种突然不认识这个字的感觉,迟鸣盯着阎玖看了几个小时,终于也找到了这种不认字一样的感觉,觉得对面这人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模煳…… 江导:“好!对了!记住这个感觉!” 迟鸣:“……” 他完全不知道这一次和前面的几百次有什么区别。 江导叫了收工,迟鸣疑惑地问:“不趁现在把见面那场拍了?” 江导立着眉毛,“明天再拍有什么问题吗?你的记忆只有三分钟吗?你怕睡一觉就把刚才的感觉忘了吗?那你最好就别睡觉了,这几个月你都别睡, 因为不止见面这场,以后只要是对手戏,你都要用我要求的眼神去看阎玖,我不管你们私下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脑子里有多少歪心思,但到了镜头面前,你必须让我看到兄弟亲情。” 迟鸣僵硬地点了点头,并认真地在心里盘算起几个月不睡的可能性…… 等迟鸣卸妆完毕,阎玖已经走了。 拍摄期间照例要住在片场附近的酒店,回去的路上,迟鸣整个人都是懵的。 酒店的小书桌上,蹲着一个比足球还大的黄色毛球,正抱着ipad玩游戏。 迟鸣自从经歷过三观重塑之后,对他儿子五光十色的体态已经很习惯了,除了标准的玄凤和鸑鷟模式之外,他儿子还解锁了很多新姿势,会根据心情变成红脸蛋紫玄凤、黄脸蛋蓝玄凤、紫脸蛋紫玄凤,以及现在这样,变成气球玄凤…… 看它膨胀成这么大只,游戏应该玩得挺爽。 迟鸣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被儿子治癒了些许,他在儿子头上撸了一把,“玩什么呢?” 第119页 小九把屏幕亮给迟鸣看。 很好,是愤怒的小鸟。 他儿子最近很喜欢这款过气游戏。 屏幕上,蓝色小鸟在空中变成三个,哗啦啦撞碎了玻璃柱子……迟鸣看着自己在屏幕上的倒影,不知不觉已经开始走神儿。 只要他一眨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阎玖的样子。 他小时候人傻不信邪,经常故意盯着灯泡看,然后那个小灯泡就像印在眼皮上了,每次闭眼都会明晃晃地跳出来。 阎玖就像小灯泡一样,随时都在迟鸣眼前刷着存在感。 他不知道自己走神儿走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时,他儿子已经不再玩游戏,开始刷微博了。 一只黄色大毛球趴在ipad上刷微博,这个画面还是很喜感的,迟鸣尽力把阎玖从自己脑子里赶走,抱着儿子坐下,跟它一起刷刷刷。 黄色大毛球用爪子在屏幕上扒拉,点开迟鸣自己的主页。 《绿洲》的剧照高高挂在置顶位置。 剧照上,林舟背着林川走在荒无人烟的路上,阳光炽烈,照着林川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但清澈的眼中又透出一种不肯妥协的坚定。这让迟鸣想起第一次看到阎玖的时候,他也是那么苍白消瘦,但背嵴却又挺得笔直,像一片雪花,倔强地不愿在盛夏融化。 迟鸣缓缓吸气,只觉得胸腔某处抽了一下。 不知不觉,心思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小九翻着剧照下的评论,顺着某条点开一个连接。 这是一段视频,几个小屁孩儿站成一排,一本正经地做着自我介绍,语气一个比一个认真,样子也一个比一个傻气。 小九本来只是随意看着,但几秒种后,它头顶的羽毛忽然直直竖起。 迟鸣也被视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视线随意落在屏幕上。 看起来,这是个古早的儿童类综艺节目,舞台后面挂着“明日之星”的字样,还贴了一堆刷成金色的小星星。 一号小选手:“我叫程子豪,我今年六岁了,我将来的梦想是上天,到月亮上去。” 二号小选手:“我叫陈小萌,我今年八岁,我将来要做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三号小选手:“我叫徐柯,我今年五岁,我也不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我觉得我可以当个爸爸……” 四号小选手:“我叫……我叫小宝宝,我今年……我将来要打扫卫生……” 下面紧着着就是六号,跳过了五号,应该是退赛被剪掉了。 六号小选手:“我叫范成云,我今年七岁,我不是很想长大,谢谢。” 七号小选手:“我叫迟鸣,今年八岁,长大以后,我要造机器人,开变形金刚……” 迟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八号选手,他脑子里才蹦出大写的感嘆号。 这个七号,不就是他吗! 迟鸣把进度条拖回去,又看了一遍,虽然视频gv画质,但他还是立刻确定,这个瘦瘦高高的熊孩子,就是他自己! 日了,什么造机器人开变形金刚,简直是黑歷史啊。 迟鸣一脸的不忍直视,但还是把视频看完了,关于这个综艺节目的记忆,也一片一片浮现出来。 那会儿酒仙店还不是现在的影城,但综艺娱乐方面已经展现出行业领头的架势。 那年,地方台领导儿子刚上小学,于是头脑一热,就搞了这么一档子儿童选秀节目,在当时的国内也算头一份的。 没道理捨近求远,于是离电视台最近的凤鸣小学就成了抓孩子的首选。 校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表示如果在节目拿到名次,就给班主任老师精神物质双重奖励,所以老师们对这事儿也就格外上心。 迟鸣那会儿就长得很帅,而且皮肤很白,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一头,还是校队的篮球骨干,自然而然地成了老师的重点攻略对象,后来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忽悠了他家父母,总之,迟鸣就这么稀里煳涂地报了名,又特别顺利地过了预选,进入到正式录制环节。 具体的录制过程迟鸣已经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唱歌走调,上台尬歌的时候,有个编导阿姨一直捂着嘴在下面笑,候场的熊孩子们也坏笑着朝他指指点点。 但他特别淡定,霸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收尾,完美地镇住了那些嘲笑他的熊孩子们。 真是人怕出名,居然连这么古早的黑歷史都被扒出来了。 评论区洋溢着槓铃般的笑声,粉丝们纷纷表示:求完整版啊! 迟鸣关了评论,心说你们慢慢求吧,这节目都快二十年了,真能求到就算我输。 但他儿子完全没体会到老父亲面对黑歷史的尴尬心情,再次点开视频,快进到迟鸣那里,把这段中二的自我介绍又看了一遍。 迟鸣抱着胳膊,“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小九不笑也不回答,只是默默的,又看了一遍。 迟鸣:“……”可以,无声的嘲笑是吗? 于是他离开房间,躲了出去。 其实不是真的尴尬到要躲,只是给自己找个藉口出门走走。 《绿洲》的金主爸爸就是阎玖自己,经费上一点儿都不抠门,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各方面设施都算不错,有书吧,有健身房,顶楼还有个半露天的酒吧。 第120页 迟鸣走着走着,就到了顶楼的酒吧。 这几天降温,北风吹得绿植瑟瑟发抖,酒吧里客人倒是不少,但都待在室内的那半,露台这半格外冷清,阳伞下放着白色木桌,復古风灯孤零零地立在桌上,被北风吹着,好像连火光都冻成了冷的。 迟鸣打算小酌一杯,经过露台时随便一扫,却看到了阎玖。 他坐在最角落的桌子,身上裹着厚重的深色风衣,手里端着酒杯,鸡尾酒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 迟鸣的双腿自动迈开步子,走到阎玖身边。 阎玖还没说话,他身后的白叔倒是先开口了,“迟先生,你看,这么冷的天,我家玖爷非要坐在这里吹风,我说也没用,还是您帮我劝劝他吧。” 阎玖脸色有些苍白,如果放在以前,迟鸣肯定想也不想就抓住他的手,试一下他是不是冷着了,但今天心里有鬼,别说摸他的手,连走到他身边都觉得有些困难。 迟鸣在桌对面站定,视线不太自然地飘了飘,终于回到阎玖脸上,“太冷了,回去吧。” 阎玖晃了晃酒杯,“第一次拍对手戏,你不陪我喝一杯吗?” 迟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步走到酒吧,随便买了一杯烈酒,回到阎玖面前,沖他举了下杯,然后仰头干了。 阎玖:“好,那我也干了。” 迟鸣立刻按住他的杯子,“你别学我,就一小口,喝完马上回去。” 阎玖眯着眼睛,一脸不打算乖乖听话的表情,迟鸣只好抢过他的杯子,咣咣咣喝了大半杯,然后才把杯子还他。 酒只剩了一层底儿,但阎玖小口抿着,喝了三分钟也还没喝完。 迟鸣心里急吼吼的,有种看到自家孩子不好好吃饭的焦躁,“阎玖,我说真的,太冷了,你不能在风口坐着。” “哥,你坐,陪我喝酒。” 阎玖故意叫他哥,让他想起今天在片场的种种,焦躁里又混进了许多无法名状的情绪,胸口像塞了一只吹到临界的气球,随时要炸。 这时,阎玖咳了一声。 气球终于炸了。 震动之后是一片空荡荡的心悸。 迟鸣走到阎玖面前,把他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又抓住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迟鸣知道阎玖的房间,于是就这样有些蛮横地,一路把他带到房间门口,又从他风衣口袋里摸出房卡,开门,直接把他拽进房里。 房里很暖,迟鸣整个人有些燥热。 也因此越发觉得,阎玖的手指很凉。 熊孩子,非要坐在楼顶喝酒吹风,不凉才怪了。 阎玖似笑非笑地看着迟鸣,模仿江导的语气说:“迟鸣,你表情不对。” 迟鸣再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就是个纨绔任性不省心的熊孩子。 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在他心尖儿上蹦跶。 他无奈地在阎玖头上摸摸,“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 说完,他走出房间,反手关了房门。 站在门口,迟鸣长长吁了口气。 是的,熊孩子。 而且纨绔任性,不让人省心。 但是…… 他喜欢这个熊孩子。 第57章 绿洲7 早上, 小九不肯乖乖吃鸟粮,迟鸣只好带他出去吃饭。 酒店自带餐厅,老父亲给儿子戴了帽子口罩出门,到餐厅后, 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让小九坐下, 给他把帽子压低一点,然后摘了口罩, 换上一副有点搞笑的儿童墨镜。 早餐自助, 迟鸣把每样早点都拿了一些,拼成一大盘放在小九面前, 让他试试爱吃什么。 小九举着筷子, 一脸很馋的样子,嘴上却说:“把我当猪养吗?” 迟鸣作势要抢盘子, “不吃给我。” 小九立刻把盘子抱住,“不给,我的。” 老父亲露出慈爱的微笑, “你先吃,剩了给我。” 小九低头“唔”了一声,嘴角挂出一抹明显的笑意。他和迟鸣亲过抱过,互相啄过头毛,还一起洗澡睡觉,已经是典型的夫夫关系了,现在又用同个盘子吃饭,感情可以说是更进了一步…… 不管有多少姻缘命数都没关系, 反正迟鸣已经是他的了,如果有别人要抢,那就赶走他们好了。 饭吃到一半,迟鸣忽然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唿:“朋友,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抬起头,就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百里先生。 “你这个位置非常不错,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介意我与你同桌而食吗?”百里先生虽然用了问号结尾,但显然不把这个问题当真,不等迟鸣回答,已经在他旁边坐下。 小九明显炸了毛,短短的头髮很有竖起来的趋势,很不客气地瞪了百里先生一眼。可惜他戴着墨镜,完全没瞪出应有的气势。 迟鸣没注意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随口和百里先生寒暄几句,继续埋头吃饭,半小时之后要赶到片场,瞎扯淡的时间?不存在的。 百里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迟鸣吃东西,“朋友,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这样狼吞虎咽,是很容易呛到气管的,即使只是一粒米饭,搞不好也是会死人的。” 迟鸣:“……多谢提醒。” 第121页 百里先生:“我最看了一些哲学类电影,觉得非常有趣,自己也在思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我经常问自己,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迟鸣略显敷衍地嗯了一声,百里先生又说:“你不问问我想成为怎样的人吗?” 迟鸣隐隐觉得这话不对,但还是问了:“……怎样的人?” 百里先生单手支着下吧,一脸宠溺地看着迟鸣:“当然是——你喜欢的人。” 迟鸣:“……” 百里先生期待地看着迟鸣。 “很有意思。”迟鸣迅速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告辞,“百里先生,祝你用餐愉快,以及虽然是玩笑话,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坐在隔壁桌的阎玖。 虽然隔着两米,但餐厅安静,对方肯定听到了他的话。 迟鸣一脸猝不及防的尴尬,但他看到,阎玖也是一脸怔怔的表情。 迟鸣很热,隐约有种即将老脸一红的感觉,于是他快步转身,去饮料区打了一杯热牛奶回来,不由分说塞到阎玖手里,“你喝,然后……那个,继续吃,待会儿见。” 说完,他就拉着小九走了,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百里先生。 回到房间,迟鸣用冷水洗了个脸。 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的戏八成药丸。 小九叼着棒棒糖站在门口,迟鸣洗完脸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小九那张恍如缩小版阎玖的脸,而且还叼着棒棒糖,简直神似。 迟鸣之前就问过小九,为什么跟阎玖长那么像,小九说幻形需要参照物,他只是随便选了阎玖的脸。 就像画画临摹,这说法迟鸣完全可以接受,但…… “儿子,商量一下,你这长相,就不能换个参照物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好看。” “……”是的,迟鸣表示完全无法反驳,即使在帅逼遍地的娱乐圈,小纨绔那张脸也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 想着阎玖,迟鸣又洗了个脸。 小九咯楞咯楞咬着棒棒糖,问他:“连洗两次,你脸很脏吗?” 迟鸣按着小九的脑袋用力一揉,“小屁孩儿瞎问什么。” 片场。 今天第一场就要继续拍昨天的“见面”。 迟鸣从酒店就开始给自己洗脑:别把阎玖当成阎玖,把他脑补成随便什么人都行,比如江澄心比如沈丹青比如蒋葑比如江导比如张摄像比如陈编剧…… 准备就绪后,江导像昨天一样喊开始,场记像昨天一样打板,阎玖说着昨天一样的台词,“哥,你终于回来了。” 膝盖像昨天一样抵在一起,迟鸣很不敬业地有点分神,他尽量让唿吸轻缓稳住情绪,但心跳是不受控制的。江导让阎玖演出晨曦的感觉,迟鸣觉得,如果对面是晨曦,那他简直就是正午十二点的烈日。 洗脑还在继续,迟鸣看着阎玖,在脑中狂刷“这不是阎玖”,终于用弹幕竖起一道高墙,屏蔽了阎玖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 江导:“停!哥哥过来!” 迟鸣心说难道屏蔽失败了吗? 江导指着监视器,“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对面那是你弟,但你把他当什么了?你看他的眼神跟看金鱼有区别吗?这段戏的重点就是情感转变,一开始你还没有记忆,他在你眼里就是金鱼,是木头,桌子板凳都没关系,但最后一刻,你看他要带着感情!这很难懂吗??” 迟鸣被骂得很服气,恭恭敬敬地点头,“我再试一次。” 第二次,迟鸣关了弹幕,这次都不用江导骂他,在跟阎玖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心里就知道,这条又要过不了了。 江导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大腿,“不行!哥哥状态不对!不止眼神,整个人都状态不对,还有弟弟,你也注意,别被你哥带歪了!” 又试了几遍还是不行,为了不耽误进度,江导把后面的戏提到了前面,虽然也要求迟鸣表达兄弟情,但没有长时间的眼神特写,难度相对小了很多。 那边灯光布景道具准备,这边江导继续跟两人讲戏。 弟弟林川身体不好,走路少以致腿部肌肉无力,长期使用代步车更加重了症状,有些肌肉萎缩,这场戏要拍兄弟相处日常,哥哥第一次帮弟弟洗澡。 为了让两人更好地进入状态,江导今天已经给迟鸣阎玖改了称唿,统称哥哥弟弟。 迟鸣阎玖一人一张小凳子,抱着剧本坐着,江导站在他们面前讲课,“弟弟,你之前一直一个人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长时间一个人生活过,‘慎独’听说过吧?为什么会有慎独这个词儿呢?因为人在自己面前是最真实最放松的,这种状态很有安全感,但也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比如你会不注意形象,比如不爱说话,不善表达,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 现在你给自己造了一个哥哥,最开始,虽然你试图把他当成哥哥,但在内心深处,你知道他只是个机器,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到现在的时间点,你逐渐把他当成人了,你的心态会有微妙的变化,最重要的是三个字——距离感。你可以随便买新家具,换新床褥,但在生活中适应一个人是需要过程的,他,也就是你哥,因为伪造的记忆,对你是完全没有距离感的,但你不是,那种安全距离被打破的感觉,要通过细节体现出来,内心的矛盾感会逐渐升级,然后在今天爆发出来,哥哥帮你洗澡,你没有理由拒绝,但内心是不愿意的,在对方面前裸露身体完全超过了安全距离,你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这是转折点,所以你后面才会编造‘绿洲’的故事,骗哥哥出门寻找绿洲,一方面,你想通过他身上的图像装置看看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你惧怕这种亲密感,你的本能要求你和哥哥保持距离……” 第122页 “然后哥哥,你是弟弟照着自己的理想状态造出来的,即使只是人工智慧,但你的心智和身体都很健康,你无法理解作为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弟弟会有什么样的微妙心情,你只是作为哥哥,想好好照顾他,伪造的记忆让你相信,你已经离开家五六年了,为了弥补时间上的缺失,你会下意识把已经十六岁的弟弟当成十年前那个小孩儿,你对他好的方式,就是帮他做饭,给他制作玩具,到洗澡这件事上,你为了让他高兴,就用仓库里的木板,做了一个很大的浴桶,虽然是伪造的记忆,但你想重温小时候的亲密感,你想跟他一起泡澡,这场戏只有弟弟的面部特写,但你一定要拿捏好状态,时隔几年,你给弟弟洗澡,既要小心又要主动拉近距离,但一定要坦然,兄弟如手足,你给自己洗脚的时候会动歪心思吗?” 听到洗脚一句,阎玖在旁边笑出声,江导立着眉毛数落他,“别笑,今天的重头戏在你身上,好好体会一下。” 半小时后,准备就绪,江导喊了开始。 第一个场景,林舟把林川从卧室里抱出来,放在浴室准备好的凳子上,弯腰试探水温。 明亮的暖光从侧面打来,把林川身上的睡衣照得有些透明,他坐在凳子上,尽可能让自己态度坦然,但脚趾紧紧地抠着地面,僵硬的背嵴也显出他的紧张。 林舟在林川头上轻抚,替他脱了衣服。 在此之前,林川对自己走路不稳的事实都很坦然,但在今天这个时间点,他忽然很介意自己肌肉萎缩,在脱光之后,他推开哥哥的手,自己扶着凳子站直了身子。 虽然用肉色布料遮住了关键部位,但阎玖看起来和全-裸没什么区别。 迟鸣看着他的身体,完全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太瘦了,看着心疼。 监视器后,江导小声说:“这里加个特写。” 片刻沉默后,林川迈了一步,试图自己走进浴桶,但脚底滑了一下。 林舟忙过去扶住他,把他打横抱起,轻抚安慰,然后放到水里,林川紧紧抓着林舟的胳膊,直到完全坐稳才慢慢松开。 林舟有点紧张地看着弟弟,弟弟侷促了四五秒钟,终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挺舒服的。” 江导:“ok!就这样再来一遍,三号机,给哥哥正面特写。” 这次,把阎玖抱起之后,迟鸣轻声嘆了口气。 小纨绔实在太瘦太轻。 得想办法,把他养胖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真的不来一发吗?可萌了真的! 《总裁每天都在抱大腿》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3173330 第58章 绿洲8 浴室里蒸腾着氤氲的水汽。 林川低着头坐在水里, 用手当桨,在水面拍起一层层的水花。 林舟把预先准备好的蓝色橡皮鸭放进水里,林川就又开始摆弄玩具。 林舟把雕刻成小熊的沐浴海绵挂在浴桶边缘,又在浴室踱了几圈, 确认已经准备齐全, 才脱了自己的衣服,也进到桶里。 水位升高, 林川轻轻抬了一下眼皮, 又低下头,把双腿收起, 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只。 林舟为了跟弟弟一起泡澡, 特意把浴桶做得很大,容纳两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 坐下后, 他把手探到水里摸索,捉住林川的脚踝把它们拖向自己,“你把腿伸开, 没事,不挤。” 林川没主动伸腿,但也没刻意抗拒林舟手上的力量,双腿被他带着,僵硬地舒展开来。 林舟握着林川的小腿轻轻揉搓,“以后我扶你多练习走路,恢復腿部力量。” 林川往回缩了下腿,“我就喜欢坐着。” “先恢復力量, 之后想坐多久都不管你。” 林舟随口聊着小时候的琐事,本应该是和乐融融的场景,林川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但林舟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几分钟后,林川说:“有点热了,我想出去。” “等会儿,还没好呢。”林舟在海绵上打满泡泡,拉起林舟的胳膊,从手背开始,一直把泡泡打到他肩膀上,为了方便行动,他换了几次姿势,最后半跪在林川双腿之间,抬高他的胳膊,连腋下也没放过。 林川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林舟笑着问他:“痒吗?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怕痒的。” “现在怕了。”林川尝试抢过海绵自己洗,但林舟不让,单手托着他的下巴,仔细地帮他擦洗脖子和胸口。 因为洗得仔细,颇费了一些时间才把水面以上的部分涂满泡泡。 林舟让林川替自己拿好海绵,双手穿过林川腋下将他抱起,“你扶着我,站一下,我帮你擦擦身上。” 林川含着胸,弓着身子,尽可能慢的站起来,但随着水花落尽,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林舟面前,他的皮肤因为水的温度而泛出红色,似乎有着健康的血色,但每一根肋骨都像匕首,醒目地在身体两侧切出一条一条沟壑。 这是林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林川的身体,他眉头微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抚那一根根突起的肋骨,“阎玖,你太瘦了。” 阎玖:“……” 江导大声喊停,咬牙切齿地瞪着迟鸣,“哥哥!你想什么呢!” 第123页 迟鸣一脸懵逼,还是摄像大哥给他提了醒:“名字叫错啦,你刚叫了人家本名。” 这段重来。 林舟的手指停在林川身上,“小川,你太瘦了。” 林川努力维持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推开林舟的手,扑通一声坐回水里,又抢过林舟手里的海绵,胡乱在自己身上揉搓。 林舟:“给我,我来……” 林川:“不用。” 他恶狠狠地在自己肩膀上擦了几下,皮肤立刻泛出不自然的红色,片刻后,他扔掉海绵,逃跑似的站起来,一步跨出浴桶,胡乱抓着脱下的衣服裹住自己。 林舟也站起来,想扶住弟弟,但他刚伸手,林川就侧身躲他,脚下踩滑了跌在地上。 林舟立刻弯腰扶他,但他推开林舟,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有种压抑的颤抖,“不用……”这时他试着起来,但没扶稳,又滑了一下,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沖林川,更是冲着自己大喊一声,“不用!我自己可以!” 林舟愣了一瞬,林川已经挣扎着爬起来,向卧室方向跑去。 走廊响起物品掉落的声音,林川这一路与其说是跑,更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挣扎求生,他腿上力气不够,就沿途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只想尽快逃回自己的安全领域。 林舟怕他受伤,追过去把他抱住,“去哪?你要去哪?我抱你去。” 林川最后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像用尽了力气,咬着嘴唇别过头,不看林舟。 林舟一脸的不知所措,把林川圈在怀里,心痛地亲吻他的额头,“怎么了?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林川:“回卧室……” 林舟把他打横抱好,小心地抱回卧室,放到床上。 林川扯着被子把自己裹住,“你出去吧。” 林舟站着没动,即使会惹弟弟生气,他也觉得保护他安全更重要些。 林川语气重了一些,“出去。” 林舟还是不动。 林川把枕头砸到林舟身上,然后是被子,衣服,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砸到林舟身上,终于,力气耗尽之后,他也逐渐平静下来。 林舟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守着林川。 许久后,林川说:“我快死了。” 林舟:“不会的,你才十六岁。” “所有医生都说,我活不过成年。”林川平静地又说一遍,“哥,我快死了……” 这段拍完,江导仔细看了几遍,最后嘆着气说:“不行,卧室这段,再来一遍,弟弟你过来,这次问题在你。” 江导没叫迟鸣,他不知道江导跟阎玖说了什么,但重拍卧室这段时,他明显感觉到阎玖的状态不一样了。 具体细节很难描述,但他有种很清晰的感觉,第一遍时,他面对的是弟弟林川,但第二遍时,他面对的却是阎玖。 不管是眼睛微微眯起的样子,还是脸上淡漠的表情,甚至眼底深处的倔强都是他最熟悉的,好几次,迟鸣都差点出戏,但这场的重点在阎玖,江导并没有因为他差强人意的表现喊停。 到最后,阎玖剥开身上的衣物,露出苍白瘦弱的身体,缓缓抬起视线看着迟鸣说:“我快死了。” 他眼神很平淡,声音也轻,语气更是像谈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但那四个字就像一根楔子,狠狠钉进了迟鸣心里。 心脏好像被戳了窟窿,源源不断地灌进冷风,迟鸣感觉到一阵从内而外的恶寒。 这场戏很顺利的过了,后来他听到江导喊停,听到大家夸赞阎玖,感觉到助手用毯子裹住自己,他清楚记得每一个流程,但一直有些恍惚,直到回了酒店才找回正常状态。 收拾停当,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阎玖。 开门时,小纨绔穿着舒适温暖的大毛衣,嘴里叼着棒棒糖,脸上鼓起一个圆圆的小包。 可能室内灯光颜色暖,也可能小纨绔刚洗过澡,他白皙的皮肤上透出健康的血色。 看到迟鸣,阎玖坏笑着眯了下眼,把吃了一半的棒棒糖递给迟鸣,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是要约一发吗?” 迟鸣无奈地在他头上揉了一下,“是,约,约你出去吃饭,走路十分钟有家馆子,挺有名的,我这会儿打算过去喝个羊汤,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吧。” 阎玖换了厚重的毛呢大衣,戴好帽子口罩,和阎玖一起出了门。 深秋的夜晚很凉,但阎玖裹得很厚,比别人至少多穿了一件羊绒毛衣,可即使这样,迟鸣偶尔碰到他的手指,也感觉到他皮肤很冰。 迟鸣对影城这边很熟,带着阎玖走了安静偏僻的小路,四下无人,他忽然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最近还发烧吗?” 阎玖抬起手,像在数手指似的盯着看了一会儿,“入秋以来还没烧过。” “医生呢?怎么说?” “很健康,活体的医学奇蹟。” 迟鸣心里有个问题,但终究没问出来,与其瞎几把乱想,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把阎玖养胖。 那家馆子像传说中一样好吃,炖煮了一整天的汤底醇厚浓郁,配菜也爽口鲜甜,一碗下去,迟鸣觉得整个人都从内而外暖了起来。 第124页 路过小店时,他买了两根棒棒糖,给自己和阎玖一人一根。 回去的路上行人很少,安静得能听清棒棒糖摩擦牙齿的声音,一些情绪又从心底沖刷出来。 银杏叶落了一地,在路灯下明晃晃地堆出一片金黄。 迟鸣停了步子,看着阎玖的背影。 片刻后,阎玖也停下,转身看向迟鸣。 迟鸣深吸一口气,加快几步上前,把阎玖整个人抱进怀里。 好像整个世界都静了,甚至连唿吸声也听不见。 许久之后,声音才逐渐回来,迟鸣听到银杏叶飘落下来,扫过肩头髮出嘆息般的轻响。 不知什么时候,阎玖也抱住迟鸣,双手绕后环住他的腰身。 迟鸣以前看剧,经常在心里吐槽那些抱在一起的情侣,完全不理解这样抱在一起能有多少意思,但现在他自己也成了吐槽对象,那些以前不懂的心情,好像一瞬间全都懂了。 许久后,迟鸣在阎玖耳后亲了一下,然后分开些许距离,拿走他嘴里的棒棒糖,俯身吻在他的嘴角。 本来,他计划只轻轻碰一下就好,晚风太凉,要让阎玖早点回去。 但阎玖整个人微微颤抖,迟鸣很清楚的,从他的嘴唇上感觉到了这种颤抖。 理智像初秋最早的落叶,被埋在叶堆底层。 迟鸣唿吸有些粗重,手上用力,把阎玖紧紧按在怀里,分开他的嘴唇,试探着入侵进去。 残余的糖味——很甜。 第59章 绿洲9 恋爱中的人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即使再忙, 也能挤出大把时间去做无聊的事。 迟鸣的房间在酒店三楼3012,阎玖的房间在酒店五楼5013,如果用一根直线把两间房连在一起,那么距离只有5.5米。 从3012到5013, 在乘坐电梯的情况下, 只需要步行23米,如果改走楼梯, 则需要再多走51级台阶。 不管选择哪种方式, 走完这段路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但迟鸣送阎玖回房,却足足送了一个小时。 酒店人多口杂, 从进门开始, 两人就保持了安全距离,迟鸣人高腿长, 这么多年养成了走在前面的习惯,但这样会看不到阎玖,于是他尽量走得很慢, 试图让阎玖超过自己,但阎玖走得更慢,两个人互相拖着,硬是把步幅从50cm+降到了20cm-。 慢得简直像爬。 这场比慢竞赛最终以阎玖的胜利告终。 到了房间门口,阎玖却没开门,而是对迟鸣说:“再比一次。” 于是两个人又像蜗牛一样,从五楼挪到了三楼。 阎玖:“你房间到了。” 这时迟鸣才反应过来,比赛只是一个藉口, 小纨绔的真实目的,是送他回来。 迟鸣虽然稀里煳涂做了许久的老父亲,但对自己的基本定位还是拿捏得很准确的,他比阎玖年长两岁,比阎玖高13公分,比阎玖会照顾人,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理所应当要多照顾阎玖一些。 让阎玖送他回来这种事,果断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在阎玖转身后,迟鸣又跟上去,陪他一起上了五楼。 这次阎玖拿出了房卡,却依然没开门,忽然问迟鸣:“你带奶粉了吗?” “人的还是鸟的?” 阎玖指了下自己,于是以奶粉为藉口,阎玖又一次陪迟鸣去了三楼。 迟鸣给他泡了一杯奶粉,静静地看着他喝完,很自然地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父辈常说,人是一种狡猾的动物,只要情况需要,总能编出数不清的藉口,迟鸣今晚就体验了一把人性的狡猾,从三楼到五楼,每走一趟,都会冒出新的藉口,他和阎玖就这样互相送着,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 最后,迟鸣说:“再比一次,最后一次,赢的人先回屋睡觉。” 阎玖没反对,于是迟鸣一路走在前面,拉着阎玖的手腕,把他送回了五楼。 到了地方,阎玖站在房间门外,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迟鸣。 迟鸣知道,这次他再转身,阎玖就不会再跟来了。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狠狠抱住阎玖,把他带回自己房里,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有点不敢再看阎玖,尤其是那双眼睛。 小纨绔长相犯规,眼神就更犯规了。 这一脸“虽然我超级不捨得你走但我什么都不说”的表情,戳得他心窝子都要化了。 5013的黄铜门牌反射着走廊的光,迟鸣的视线兜兜转转,终于在数字上找到了落脚点。 他好像对门牌很有兴趣似的,抬手在边角处戳戳,“这里掉了一颗螺丝,就是……门牌这里。”这姿势从远处看来,就像他把阎玖咚在门上。 阎玖回头看门牌时,迟鸣轻轻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嘱咐道:“回去好好洗个澡,喝点热水,然后早睡。” “嗯,愿赌服输。” “明明是你赢了。” “知道了,长辈。” 迟鸣“……” 他知道这话是在挤兑他,隐隐有些脸疼。 虽然关心喜欢的人是应该的,但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儿烦人,不像男朋友,依旧像个老父亲,当然,现在确实还不是男朋友,还没有确定关系。 第125页 这一路往返了那么多次,每一分钟,迟鸣都有冲动跟阎玖说:喂,跟我谈恋爱吧。但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会分享很长很长的时间,但表白的时机就这么一次,他觉得应该正式一些,即使没有鲜花红酒烛光晚餐,至少也需要明月繁星,晨辉晚霞,清风鸟语…… 时间地点场景,都应该像阎玖一样美好。 夜十二点,迟鸣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些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出柜。 国外领证。 婚礼。 蜜月旅行。 领养或者代孕。 组建一个家庭。 ……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些想法槽点很多。 他跟小纨绔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开始纠结未来儿子应该跟谁姓了,高铁提速都不带这么快的。 但脑子里的想法不受控制,总是一不小心就冒出几个。 他想着,名字嘛,不然就俗套一点儿,把两个人的姓择出来拼在一起。 不管是阎迟还是迟阎,都还挺好听的,不过阎迟听起来像“延迟”,果然还是叫迟阎更好一点…… 拍戏的工作量非常繁重,而且随着进度深入,江导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龟毛一点,有些镜头他第一天表示ok,但第二天却又觉得不太满意,要求重拍。 比如兄弟见面那场戏,在最终确定之前,迟鸣前前后后拍了不下30次。 即使整个剧组加班加点,那些需要改进的镜头还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在工作的夹缝里,留给迟鸣谈恋爱的时间实在很少。 定额是每天早上从餐厅打一杯牛奶,送到5013看着阎玖喝光,然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给他发一条晚安简讯。 虽然还没互相表白确定关系,但按迟鸣的理解,他们现在这样差不多就算在一起了。 他偶尔会想,也许不要刻意表白反而更好?现在这样有种水到渠成的默契,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以后,他们会有很多个纪念日,像表白这种日子,肯定是不能少的。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一年接近尾声,也到了各种特殊日子集中的时候。 平安夜、圣诞节、元旦、除夕、春节,还有一个迟鸣以前最烦的情人节。 可以在里面选一个日子表白。 元旦和春节画风不对,情人节离得太远,就剩下平安夜和圣诞节了。 迟鸣翻着日历,手指在屏幕上绕圈——12月24,平安夜。 每年这时候,影城都会准备小彩灯和圣诞树,很有节日气氛。 其实第二天的圣诞节也可以,但平安夜三个字自带祝福,迟鸣对阎玖最大的希望,就是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随着时间推移,圣诞气氛越来越浓。 自从进入十二月下旬,外卖小哥的工作服外面也加了一件红马甲,到平安夜当天,他们更是带了尖尖的圣诞帽,每单附送一支小花,还要多说一句圣诞快乐。 影城第九区建着风格统一的西式建筑,每年平安夜,总是那里的圣诞气氛最浓,小广场上早早立起了超大号的圣诞树,街道两边挂满了金色的铃铛和星星,据说晚上还会搞一些答题抽奖的活动,想像一下也非常热闹。 迟鸣要给阎玖准备一份礼物,既是圣诞礼物又是表白礼物,纠结了很长时间,最后选定了一样不怎么好买的东西,托朋友帮了几道忙,才赶在23号拿到手里。 对剧组来说,各种节日都是假的,即使赶上大年三十儿,该拍的戏也一样要拍,别说放假,连提前收工都不能奢求。 不过最起码的节日气氛还是有的,平安夜当天,江导的围巾换成了圣诞色,场记在场记板上贴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编剧没事儿就哼圣诞歌…… 甚至连今天的拍摄内容都和圣诞有关。 林川跟哥哥说,他身体太差,就快死了,骗林舟出门帮他寻找“绿洲”,他说绿洲是这颗星球上唯一未被污染的土地,只有到了那里,他的身体才会逐渐康復。 如果林舟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他一定不会相信弟弟的这番话,但他是人工智慧,林川在给他编写人格程序时,就给了他远超于平均值的信任。 林舟对生活、对未来,都抱着积极乐观的信任,对弟弟更是如此,于是他开始出门寻找绿洲,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林川的眼睛,让他看到了地面世界的真实情景。 从荒芜的土地到变异的猫狗,从新鲜的弹坑到海中的机甲,林舟每一次出门都走得更远,也让林川眼中的世界更加丰富广博。 终于,林舟在旅行途中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共同经歷危险之后,他对女孩儿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开始跟她结伴同行。 林川的世界里,本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后来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林舟这个哥哥,让一个人的世界变成两个人的世界,但这已经够拥挤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林川试着让哥哥留在家里,但没成功。 一系列的负面情绪最终因为一件事爆发出来——林川看到林舟约了女孩儿一起过圣诞,就在林舟月中回家的时候,也要求他跟自己一起过圣诞。 林舟答应了,但平安夜没有回来。 林川通过视觉系统,看到了哥哥和女孩儿一起过节的全过程。 第126页 外面的世界有着丰富的细节,相比之下,素未谋面的女孩儿和人工智慧的哥哥,都比他自己更让人觉得真实。 第二天一早,林舟带着和女孩儿一起选的礼物回家时,林川已经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今天要拍的就是这段冲突戏。 江导喊了开始。 林舟风尘僕僕地赶到家里,像往常一样敲门,林川却没像往常一样给他开门。 林舟有些担心,迅速找出钥匙开了房门。 客厅的圆桌上摆了一圈剩菜,小蛋糕放在中间,蜡烛已经烧到尽头,融化的奶油流到桌上,招惹了上百只的蚂蚁。 林舟看到饭菜,意识到弟弟在等他,声音很温柔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林川却冷淡地问:“你昨天去哪里了?” 林舟把礼物拿出来,“昨天给你买了礼物。” “哦?”林川抱起胳膊,“所以你昨天不回家,就是为了给我买礼物吗?你答应过我,要跟我一起过圣诞节的。” 林舟向前一步,林川就后退半米,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林舟:“这不是回来了么?圣诞节是今天。” “圣诞节……”林川说着,音量忽然大了一些,“都是从平安夜开始过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舟:“抱歉小川,是我理解错了。” 林川看着桌上的饭菜,想着哥哥昨晚和别人一起过节的情景,不安和无助变成了一种过度的自我防御,他冷冷地看着林舟,“理解错了?哦,那还真是不能怪你,毕竟你又不是真人,你根本不理解人类的文化,当然,你也不理解人类的感情。” 林舟整个人僵在当场。 这里的林川存在很强的内心冲突,一方面,他不愿意伤害林舟,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这对演员要求很高,但阎玖做到了,他眼眶泛红,身体颤抖,却用冰冷而残酷的语调说:“哥,你只是个机器,你不是真人,你以为你恋爱了吗?很抱歉,那只是我写给你的一段程序。” 第60章 绿洲10 林川说了一堆狠话, 最终成功气走了林舟。 整间房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传出轻微的风声,像个嘶哑的老者,艰难地唿出浑浊的空气。 林川沉默许久, 终于站了起来, 一路扶着墙和桌子走到门前,掌心按在门上, 却没有把它推开, 反而从里面反锁起来。 镜头拉远,跟着林川的背影一直来到卧室, 他一步步走到工具桌前, 拉开凳子,蹲下, 一点点把自己缩到桌底的阴影里。 没有任何声音,林川这个人仿佛从房间消失了。 镜头再次拉远,缓慢掠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一切都透出死气沉沉的寂静,最后,画面定格在客厅的鱼缸上,红色小金鱼有些缺氧,嘴巴快速地一张一合,贴着水面急促唿吸,同一时间,从卧室方向传来低声的抽泣, 声音很沉,像来自几千米的海底,承受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因为拍摄顺利,整个剧组提前收工。 卸妆之后,妆师道一声圣诞快乐,乐颠颠地走了,休息室里只剩迟鸣和阎玖两个。 最后一场是阎玖的独角戏,迟鸣跟江导一起看他演完了全程,也因此发现,这场戏结束后,阎玖的状态有些不对,眼中透出黯淡的疲倦,即使江导夸他,他的反应也显得有些迟缓,好像还没从林川的角色里出来,仍旧陷在那个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做演员,能和角色产生共鸣是好事,但直到卸妆完毕,阎玖整个人依旧像蒙着雾气,沉默地坐在化妆镜前出神。 于是迟鸣关好房门,走过去在他头上揉揉,玩笑道:“林小川,你说话可太狠了啊,你哥的心脏都快被你戳成筛子了。” 阎玖看着迟鸣,平静无波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些温度,“因为你不守信用。” 迟鸣笑着,“是,怪我,补偿你还不行吗?今天平安夜,您看一下行程,能不能赏脸,跟我一起过个节呢?” 阎玖微微眯着眼睛,“好。” 迟鸣心跳快了几拍,当即就把想好的台词忘了。 片刻后,阎玖问“你怎么看这个角色?” “林小川吗?”迟鸣想了下,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角色好时机,就反问道,“你知道他哥林舟是怎么看他的吗?” 阎玖问:“怎么看?” 迟鸣搬了凳子坐到阎玖对面,“他哥觉得他简直太气人了,熊孩子本孩子说的就是他了,但又拿他没有脾气。”迟鸣说着凑近一些,把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哎,你知道吗?林小川放狠话的时候,他哥其实一点儿都没生气,心里只想亲他,亲到他说不出话。” 阎玖嘴角勾出一抹小狐狸似的笑意,抬手勾住迟鸣后颈,“哦?是吗?” 迟鸣跟他一对眼神,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纨绔一向骄傲不服输,肯定想亲自实践一下,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作“亲到说不出话”。 迟鸣立刻躲了。 休息室的门锁是坏的,外面一堆工作人员,化妆道具场务,谁都可能推门进来。 阎玖使坏不成,给了迟鸣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 迟鸣自从那晚在银杏树下亲了阎玖一次,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机会再亲一次,某些情绪真的一点就着,何况阎玖用这种挑衅(挑逗)的眼神看他,弄得他简直要炸。 第127页 于是他捉住阎玖的手腕,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略显急躁地把他带到门边,一把按在门上。 视线隔着暧昧的空气盘旋了几个来回,在阎玖张开嘴想要说话的瞬间,迟鸣俯下-身,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攻城略地,不留余地的入侵。 休息室的房门是朝里开的,外面有个道具师想开门进去,但推了两下都没成功,只好悻悻地走了。 屋里,迟鸣许久后才终于放开阎玖,在他耳边说:“就像这样。” 阎玖垂着视线,用手背压着嘴唇,整个人从脖子到耳朵,都烧成一片绯红。 迟鸣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正常雄性生物在动情时该有的反应他全部都有,还好裤子布料够厚,不然被小纨绔发现就太尴尬了。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阎玖,但在内心深处,他也依然觉得,小纨绔太小了,要做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 迟鸣努力平復唿吸,看着手机,没话找话地报了个时,“八点半了。” 阎玖戴上口罩,遮住红透了的肤色,然后抬手,只用食指尖儿在迟鸣背后推了一下。 “嗯,走吧。”迟鸣打开门,就看到拿了钥匙赶回来道具师。 他回头看了阎玖一眼,眼神交换时,两人露出共犯般心照不宣的微笑。 道具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疑惑地看着房门,“不是打不开吗?修好了吗?啊不对,能锁上才是修好了,所以现在是又坏了吗……?” 等他絮叨完,迟鸣和阎玖早就走没影儿了。 平安夜的第九区,比想像中更加热闹。 以穆赫兰广场为中心,园区张罗了许多活动,不止有奖猜谜,还有投球、射击、捞金鱼……中西结合效果好,引了一堆游人聚在这里。 迟鸣六点钟在剧组吃过盒饭,但没油水不顶饱,这会儿又开始饿了。 好在今晚活动多,一些商家为了吸引吃货,特意把小吃当做奖品,比如投篮那边,五十块钱买三十次投篮机会,如果能投中二十球以上,就送一根糖葫芦当奖品,二十五球以上送铜锣烧,如果三十全中,奖品则是奢华版的奶油华夫卷,里面可以根据客人要求,任意搭配三球冰淇淋。 经过观察,迟鸣发现小纨绔爱吃奶味,什么奶粉、奶糖、奶片、奶酪条、奶酪丝、奶酪肠、鲜奶小方…… 奶油华夫什么的,肯定是很喜欢的。 迟鸣身材早熟,从小学就是坐在最后排的,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免不了被选进校队,就这么打篮球一直打到了高中毕业。到现在虽然已经好多年没正儿八经比过赛了,但随便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老闆说可以免费试投三球,迟鸣想着自己的当年勇,手起球落,却很丢人的,只进了一球。 阎玖似笑非笑地在他肩膀拍拍,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安慰。 老闆倒是特别开心,“没事没事,前两个不进,第三个进了,这就是有进步啊,谁都有手滑的时候,要不这样,原来只给三十球,但我送你两球,总共三十二,只要你能投到三十个,我还是给你一个豪华版的奶油华夫,而且给你加个限量版的芝士草莓球。” 迟鸣刷微信付了钱,从球筐里挑出一个比较旧的篮球,随手在地上拍拍。 手感不错,就选它吧。 他右手托球玩了个旋转,左手伸到阎玖面前,“来点儿运气。” 阎玖在他手心一拍,视线朝冰淇淋上转了一圈。 迟鸣吁了口气,抬手,落手—— 球进了。 老闆心说不好,姿势这么标准,该不会扮猪吃老虎吧? 第二球,迟鸣没进。 老闆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是真猪,不是老虎。 但接下来…… 抬手,落手,进球——迟鸣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只剩最后一球的时候,迟鸣干脆利落地把球投出,然后根本不看结果,直接转身走向阎玖。 在他身后,那颗球再次空心进篮。 三十二球进了三十一球,老闆有点想哭,现在的年轻人不实诚啊,心眼儿真是大大滴坏掉了啊。 但愿赌服输,老闆还是给迟鸣烤了华夫饼,然后表示言而有信,答应在原来的三球冰淇淋之外,再给他加一个草莓芝士的。 迟鸣却说不用,只要一个草莓芝士就行。 倒不是他同情老闆,只是现在冬天,冰淇淋太凉,不敢给小纨绔多吃。 他要了两把勺子,分给阎玖一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把冰淇淋球吃掉了三分之二,只给阎玖留了两口的分量。 还故意跟阎玖说:“你吃东西有点慢啊。” 阎玖礼貌地保持微笑,并在迟鸣脸上拍了一块奶油。 一路玩一路吃,不知不觉已经饱了。 迟鸣给阎玖买了热奶茶让他暖手,两人一起走到捞金鱼的小店。 就是日漫里常见的那种小店,用超级脆弱的纸网,去捞生龙活虎的金鱼。 看店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给两人一人一张小凳子,报价道:“五块钱一网。” 迟鸣给了钱,自己不玩,在旁边替阎玖拿着奶茶。 阎玖观察了一会儿,在一盆红金鱼里选中了唯一一条银白色的,然后下网,捞起。 第128页 金鱼平静了几秒钟,然后勐地一个甩尾,用堪比跳水梦之队的姿态,空中转体720度,优雅地回到了水里,还在阎玖发梢溅了一些水花。 迟鸣递给他第二支鱼网,“再来。” 阎玖又瞄准了那条小白鱼,这次网子刚出水面,小白鱼就施展铁头神功,噗嗤一声撞破了纸网,以一种蛟龙入海的架势回到了水里。 迟鸣揉揉眼,仿佛看到小白鱼朝他们投来一个轻蔑又嘲讽的眼神。 阎玖:“呵。” 迟鸣:“……”你跟一条鱼较什么劲? 但阎玖还真就较上劲了,每次都瞄准那条小白鱼,虽然每次都能成功把它捞出水面,但每当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小白鱼却总能弄破他的鱼网,不仅落回水里,还要溅起高高的水花,拍在他的脸上。 半小时后,破掉的渔网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老闆说:“真抱歉,鱼网都叫你们用完了,要不这样,我送你们一条鱼吧?” “不用。”阎玖用异常认真的表情跟那条小白对视,颇有种棋逢对手的赞赏。 说完,他把手指伸到水中,在小白头上戳了一下,“我们下次再战。” 迟鸣温柔地嘆了口气,小纨绔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太犯规了。 阎玖回头时,两人对上视线,迟鸣看着他一脸倔强的可爱表情,什么理智和计划,全都像地上的鱼网一样破了窟窿。 他脱口而出,“我们在一起吧。” 然后,在鱼店老闆和几百条金鱼的共同注视下,他拉住阎玖的手说:“阎玖,我喜欢你。” 时间好像停止了。 迟鸣感觉到,和心跳同一频率的颤抖从阎玖指尖传到自己掌心。 忐忑中,他听到阎玖说:“我考虑一下。” 迟鸣像个大男孩儿,据促地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哦,好的,我等你。” 小纨绔的回答跟他脑补的不太一样,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么严肃的事,是应该考虑一下。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迟鸣的表情一变再变,时而紧张侷促,时而低头傻笑,时而望天发呆。 一条长街走到底,绕过尽头的绿化带,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 冬天的晚上,湖边没什么人。 十分钟零二十七秒,迟鸣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已经等得足够长了,就绕到阎玖面前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阎玖没立刻回答,而是从迟鸣身边绕开,找了一张长凳坐下,看着湖心的月色。 迟鸣也在他身边坐下,手伸到衣兜里摸了摸礼物盒子,心情在紧张中逐渐平復下来。 片刻后,阎玖淡淡地说:“在一起吗,可以。” 迟鸣只听到“可以”两个字,恍然觉得冷冽的北风也温暖起来。 阎玖却接着说:“但不要太认真了。” 超乎预期的对话,迟鸣听不懂了。 阎玖依然看着湖面:“我承认,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我不是同性恋,阎家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以后必须要结婚,要生子,不可能一直和男人混在一起。” 迟鸣喉结动了几下,但没说话,等着阎玖把话说完。 阎玖:“公平起见,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也可以再找别人,但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我也一样可以自由地喜欢别人。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你喜欢演戏,我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至于其它方面的要求,也可以尽量满足你,唯一的条件就是: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这段话像是一篇乱码,先零散地飘到迟鸣耳中,再艰难地聚合出完整的意思。 迟鸣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挺生气的,但他没有,反而有种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冷静。 “同性恋也可以结婚,可以移民,可以代孕。” 说完后,迟鸣在心里嘆了口气,他脑补了许多表白的场景,但谁能想到,即使他选了平安夜这天表白,过程却仍是没有风花雪月,反而成了一场严谨现实的谈判。 风从湖心而来,拂面潮湿阴冷。 阎玖笑得没心没肺,“开放式关系,不觉得很有趣吗?” 迟鸣:“并不觉得。” 阎玖起身走向湖边,“我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要不要在一起,由你自己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请爱护作者,不要打她 第61章 绿洲11 都说事不过三。 恋爱不成功这事儿, 一次是缘分不到,两次是时机不对,三次是运气不好……等到了五次了六次七次,就只能把锅甩给命运他老人家了。 回酒店的路上, 迟鸣一直在想, 感情最讲究你情我愿,所以这事儿不怪自己也不怪阎玖, 大约就是命里没有, 不能强求。 他把阎玖送到五楼,从风衣口袋摸出惦记了一晚上的礼物。 “餵, 阎玖, 圣诞快乐。” 礼物装在墨蓝色小方盒里,盒子外形稳重, 只在表面勾了一粗一细两条金线,盒盖正中写着“halcyon days enamels”字样,打开来, 里面放着两张白底墨蓝的卡片。 宝蓝色天鹅绒衬布里窝着一个微型音乐盒,直径不过四五公分,陶瓷质地,用珐瑯手工绘制了极为精美的图案:几只泰迪熊在盒盖上围成一圈庆祝圣诞,侧面一圈装饰了雪花和金铃。 第129页 打开盒盖,白色珐瑯底上写了几行曲目介绍—— ‘always’ words and music by irving berlin first performed in 1925 陶瓷音乐盒分上下两半,以做工精緻的金色锁扣相连,盒子内部装了透明隔板, 能看到藏在内部的微型机芯,机芯极其精緻,上面刻着reuge字样。转动底部发条,就能看到齿轮转动,听到盒子发出清脆的乐音。 这种迷你音乐盒是英国的halcyon days陶瓷和瑞士的reuge音乐盒合作推出的限量款式,可以说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 迟鸣年初在日本的一家古董店看到了这个小盒子,当时只是随便想了一下,如果哪天遇到喜欢的人,就送他一个这样的盒子。 他运气不错,找朋友去店里问的时候,同一只盒子居然还在,因为老闆自己喜欢,这大半年几乎没拿出来过,一直都在盒子里面收着,遇到客人特意去找他才勉强割爱出售。 迟鸣之所以一直记得这个音乐盒,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小巧精緻,主要因为他听过always这首歌,也了解这首歌的背景,而且always这个词也有些特别,会让迟鸣想起hp里的斯内普教授,那句“always”,曾经给他带来过巨大的震撼。 阎玖收了礼物,平淡地说:“谢谢。” 迟鸣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僵持了几秒钟,他觉得还是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诡异,就朝阎玖摊开手,笑着问他:“哎,我的礼物呢?” 阎玖直接摘了脖子上那条灰白格的围巾,给迟鸣绕在肩上,“圣诞快乐。” 迟鸣心说这一看就是没提前准备礼物,瞎几把敷衍一下,但还是扯了扯围巾,好好地把脖子裹好。 细腻的羊绒上还带着属于阎玖的体温,迟鸣觉得自己脸上的假笑明显挂不住了,就随口道了个谢,挥挥手,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迟鸣有些烦躁地摘下围巾,随手放在桌上,结果听到“咚”的一声轻响。 他把围巾打开铺平,这才看到上面别了一枚胸针。 迟鸣的日常喜好可说是很直男的,对珠宝这些兴趣不大,但他曾经演过一个珠宝设计师的角色,为此科普了许多常识,胸针上那颗方形的蓝色主石应该是颗蓝宝石,虽然颜色太浅且只有一公分的直径,但至少也要几千块呢。 迟鸣思考着,要不要把胸针还给阎玖。 呵呵,还是算了。 这傢伙今天说了那么多欠抽的话,还他才见鬼了。 等他什么时候发现东西不见了,来要的时候再说吧。 迟鸣觉得,自己的心情挺平静的,毕竟已经单身单了一辈子,对这种事儿早习惯了,但从他回家之后,他儿子就一直盯着他看,睡前还干脆幻了人形,皱着眉头问他:“你怎么了?” 迟鸣一看到那张酷似阎玖的笑脸就满心烦闷,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冷硬,“没怎么。” 小九:“一脸的生无可恋,导演又骂你了?要我帮你教训他吗?” 卧槽这是什么熊孩子,一言不合就想教训导演? 迟鸣把小九捞到身边坐下,省得面对面看着心烦,“跟江导没关系。” 小九又凑过来,“那跟谁有关系?” 迟鸣皱眉,“儿子,我认真的,你就不能换张脸吗?” “不能。”小九故意似的凑到迟鸣面前,“所以是因为阎玖?” 自从发现自己儿子不是鹦鹉之后,迟鸣就不像以前那样,什么心事都在他面前胡咧咧了,毕竟儿童教育是个重大课题,脏话不能乱说,像这种大人间的感情问题更是要尽量少提。 不过这会儿他懒得掩饰,就说:“对,因为阎玖,所以你能为了你家爸爸换张脸吗?” “不能。”小九简直是好奇宝宝,“你跟阎玖怎么了?” 迟鸣不想说,但架不住儿子一直追问,就简单概括,“表白,被拒绝了。” 然后在心里自-慰一句,不过就是表白被拒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九却一本正经地说:“不可能。” “小屁孩儿懂什么。”迟鸣挤兑同时还不忘打趣,“你是觉得你爸天下第一帅,不可能被拒绝是吗?” “这倒不是。”凤族基因好,帅逼满天飞,像他家迟鸣这样的,虽然很不错,但在族内也只能排到前十,离天下第一还是有距离的。 “……算了,不聊这个。”迟鸣打算去洗洗睡了。 小九却拉着他不放,一脸严肃地说:“不可能,阎玖不会拒绝你的。” 迟鸣嘆了口气,在儿子头上摸摸,“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小九右手举过头顶,握住迟鸣停在他头上的手,抬起视线,深紫色的眼睛平静而坚定地注视着他,“不可能,他喜欢你。” 儿子太可爱,逗得迟鸣有些想笑。 他弯腰抱住小九,安抚的在他背上拍拍,“乖,我知道。” 迟鸣知道小纨绔是喜欢他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小纨绔不肯好好地跟他在一起。 一阵光芒过后,迟鸣觉得怀里一空,他儿子华丽丽地在他怀里变了个身,恢復了凤凰模样,拍拍翅膀飞向窗外,只留下一句,“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第130页 小九一有问题就找沈丹青,沈丹青已经很习惯了。 如果这位九殿下能照顾一下老人家的作息,不要每次都半夜跑来,那就更好了。 小九以凤凰身形穿过窗户,直接飞到沈丹青的卧室。 沈丹青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露出半张脸,“九殿下,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小九幻出人形,掀了沈丹青的被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沈丹青颇不正经,“这么晚过来,是想听一下我的感情史吗?” 小九抱着胳膊坐到床边,“关于阎玖,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我。” 沈丹青摸着床头柜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你的身体,你最清楚,我能瞒你什么?” 沈丹青这话没错,即使魂魄分开两边,但那种斩不断的感应一直都在。 小九最近经常没来由地感到不安,虽然在此之前,他也因为迟鸣有过不安的感觉,但他毕竟是高傲的凤族,毕竟从一出生就是地府的九殿下,从小到大,除了迟鸣这件事,他没在任何地方受过挫折,他这样一个神鸟,再不安也是很有限的,所以最近这种解释不清的不安,才让他格外在意。 只是直到今天他才想到,他的不安可能和阎玖有关。 小九掌心相对,把沈丹青的脑袋夹在中间不让他动,结结实实跟他对视一眼,“再问一次,真的没有吗?” …… 小九说话算数,果然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进屋时,迟鸣正枕着胳膊望天出神。 手机里放着一首英文歌,听调子就知道很老。 ……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g you’ll never lea-ve me……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n 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迟鸣还在想阎玖今天说过的话。 冷静想想,小纨绔至少还算诚实,毕竟圈子那么乱,最后要结婚生子的gay多了去了,但没几个会在开始一段关系之前就告诉别人。 然后关于开放关系这点——首先,他自己是不会找别人的,至于阎玖那边……虽然这傢伙纨绔任性又没心没肺,但迟鸣就是觉得,这货只是说说而已,找别人什么的,他那性格,肯定根本懒得去找。 别问迟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如果大家都不去找别人,那开放不开放的,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这样一想,那阎玖的条件,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见到儿子回来了,迟鸣作为老父亲,自然要问一句去了哪里,但小九不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幻了人形,钻到迟鸣被子里,像树袋熊一样把他紧紧抱住。 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很沉了,迟鸣有种胸口碎大石般的酸爽,但也确实被儿子简单粗暴的方式安慰到了,心头放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管晚上纠结到什么时候,到了早上一样要起来工作。 迟鸣习惯了每天给阎玖打一杯热牛奶,今天也不例外,直到看见阎玖,他才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中间隔着牛奶杯,阎玖问:“考虑好了?” 迟鸣回答:“还没有。” 尴尬的气氛也延续到了片场,好在这对兄弟已经闹翻了一次,再见面时也不再是之前那么亲密的状态。 林舟离开后就找机械师摘了身上的监控装置,林川现在对外面的世界又回到一片茫然的状态,当然,他也不再关心外面,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不是摆弄机械,就是坐着发呆,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就比之前更瘦了一圈。 作为《绿洲》的正牌主角,阎玖的戏份比迟鸣多了三分之一,为了让迟鸣按期杀青离组,两个人的对手戏都被安排在前期拍摄,至于那些独角戏,都留在后期让阎玖一个人慢慢打磨。 兄弟两人吵架分开之后,直到几个月后才再见面,战火蔓延到林川所住的区域,飞弹在地面爆炸,地下的防御工事好像遭遇连续的地震。 到这个时间点,林川已经变得极度虚弱,每天唯一在做的事就是看着自己的鱼缸发呆,他眼中已经找不到对生存的渴望,每一秒钟都在等着死亡降临。 如果是别的演员来演,导演可能要求他节食来表现这种变化,但阎玖本人已经太瘦,这种要求是果断提不出的,至于从很瘦到更瘦的这个转变,则主要由化妆来表现。 妆师姐姐在阎玖身上打好阴影,然后心疼得母爱泛滥,忍不住要塞给他几颗奶糖。 空袭这段情节试拍了几次,但江导总不满意,跟编剧商量着,来来回回改了五天。 迟鸣依然每天给阎玖送上一杯牛奶,唯一不同的是晚安简讯不再发了。 但阎玖不一样,从第三天开始,他就找了一个迟鸣看着眼熟但并不认识的小鲜肉来给自己探班,两人旁若无人地暧昧着,遇到迟鸣时,阎玖也毫不避讳地介绍,说小鲜肉名叫顾欣。 迟鸣心里呵呵呵,小纨绔还真是说到做到,他这边都还没同意什么狗屁的开放关系,那边就已经开始放起来了。 第四天,迟鸣依然给阎玖送了一杯牛奶,但这次一句话都没说。 第131页 第五天,迟鸣隔着房门,在阎玖屋里看到了衣衫不整的顾欣…… 就这样,在难以形容的气氛中,他们开始了兄弟分别之后的第一场对手戏。 爆炸声传来时,林川正裸着上身坐在卧室。 精心布置的灯光配合阴影粉的加持,让他整个人就像一副带皮的骨架,毫无生气地看着工具桌上的金鱼。 水面随着爆炸震动,小鱼惊恐地到处游窜,但林川丝毫不为所动。 他在等死。 接着,爆炸和震动越来越密,警报系统响声大作。 随着一记勐烈的震动,鱼缸从桌上滑落,啪地摔了个粉碎。 小红鱼摆动着尾巴,在满地玻璃之间奋力挣扎。 林川低头看它,冷漠的眼神渐渐松动,心底的求生欲终于甦醒过来,他忽然扑到地上,抓起小红鱼,握在掌心里,跌跌撞撞地奔到厨房,在小铁盒里装满水,给金鱼临时容身,然后把哥哥给他做的玩具塞进包里,挣扎着移动到门边。 像上次林舟离开时一样,他的掌心贴在门上,但这次感觉到了勐烈的震动。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陌生而充满危险,即使出去了,他也未必能活。 正犹豫的时候,铁门承受不住震动,轰然倒塌,防御工事已经毁了大半,爆炸的火光和昏暗的阳光一起照进地底,在他面前投出一片细小却耀眼的光明。 林川终于迈出步子,走向了另一段人生。 外面火光沖天,林川挣扎爬出来后,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仰面躺在地上,紧紧抱着背包和用来装金鱼的铁罐。 空气中瀰漫着刺鼻的气味,但他觉得,能这样死在地面的阳光下,还是远远好过死在阴暗的地底。 过于强烈的火光让视线变得模煳,林川单薄的身体躺在布满碎石瓦砾的地面上,好像随时都会消亡。 天空投下一片阴影,后续的飞弹正朝这边飞来。 林川抬手遮住眼睛,轻轻吁了口气。 是时候了,他想。 但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被别人握住,接着,他被打横抱了起来。 一路奔跑,林川被抱到最近的防御掩体,当眼睛终于适应光线之后,他看到,来接他的,正是哥哥林舟。 林舟把自己的衣服给林川披上,“小川对不起,我该早点去接你的。” 吵架之后,他去流浪了一段时间,但在上个月就回到了这里,一直在地面守着弟弟。 “哥……”林川脸上露出生涩的微笑,带着一种濒死的释然。 林舟看出弟弟的心思,在他背上轻抚安慰,“别怕,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去找绿洲。” 林川声音很涩很哑,试探着抱住林舟,“绿洲……是我骗你的。” 林舟却说:“不,绿洲真的存在。” 这场戏到这儿就结束了,但江导已经喊了ok,迟鸣还是抱着阎玖没放,就这么当着一堆工作人员,直接把他抱进了休息室里。 江导:“……?” 摄像:“……?!” 化妆师:“?!!!!” 以她为代表,剧组的女性工作人员早就发现这两人很有问题,因为阎玖跟包括江导在内的所有人说话都会心不在焉,唯独对迟鸣是不一样的。 那种眯着眼睛坏笑的表情,只有在面对迟鸣时,才会出现在阎玖脸上。 化妆师拍着胸脯打赌这两人绝对在一起了,但偏偏阎玖身边又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小鲜肉,这几天简直是大型修罗场现场。 她们给三个人编了一出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他他爱你的狗血大戏,并且每天纠结,不知道应该更心疼阎玖还是迟鸣…… 进屋之后,迟鸣“砰”地一声踹上了房门。 他依然抱着阎玖。 阎玖身上的衣服前襟大敞,从迟鸣的角度,能看清每一根突出的肋骨。 他低着头,视线在阎玖身上缓缓扫过,忽然说:“你找那个顾欣,就是为了让我吃醋对吗?那恭喜你,很成功,我确实醋了。” 阎玖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醋不醋随你,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哦是吗?”迟鸣的视线带着侵略性,停在阎玖脸上,“但你不喜欢他,你只喜欢我。” 阎玖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迟鸣:“怎么?你还打算不承认吗?” 阎玖轻笑一声,又端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说不喜欢你,只是——” “不能给我承诺是吗?就为了什么狗屁的结婚生子?呵呵,鬼才信你,要想让我接受,好歹编个像样点的理由。”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有个小可爱给了高分答案_(:3」∠)_ 第62章 绿洲12 阎玖笑着说:“你还挺自恋的。” 迟鸣觉得, 跟小纨绔相处可以显着提高理解能力。 他现在能看出,小纨绔笑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 说“没不喜欢你”的时候,是假的, 说“你还挺自恋”的时候, 是真的。 迟鸣再要说什么,场务却在外面敲门, “那个——咳, 你们忙完了吗?江导叫你们呢。” 第132页 迟鸣放下阎玖:“回去再说。” 江导对两人上一场的表现特别满意,他一兴奋就爱絮叨, 又讲了大段大段的角色分析, 并表示趁着今天感觉对,得把下面几场接着拍了, 最好能一天过完。 林川林舟两兄弟互相扶持逃离战乱,在电影里只是寥寥几个镜头,但要配合后期场景特效, 拍摄时要求他们在绿幕前做出奔跑躲避等复杂动作,还真不是江导打点鸡血就能一天过的。 这天加班加点折腾到夜里十二点,也只把进度推了三分之一。 临走时,江导给两人分别递了一瓶维生素饮料,乐呵呵地说:“这两天辛苦一下。” 言下之意,后面两天都是地狱模式,你们洗洗干净,准备死一死吧。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迟鸣心里感慨,想好好谈个恋爱真几把不容易啊。 卸妆难度不同,迟鸣和阎玖分别回了酒店,迟鸣算着时间,觉得阎玖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去5013敲门。 开门的却是顾欣。 见到迟鸣时,他眼中闪过有些刻意的惊讶,“迟先生,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迟鸣嘲讽地勾起嘴角,“这么晚了还加班,阎玖给你加班费吗?” 说完,他直接无视顾欣,朝房内的阎玖说:“有话跟你说,等会儿下来找我。” 顾欣看着迟鸣转身离开的背影,心说赚钱不易,这个小三儿还真是不好演吶。然后迟爸爸真的超级帅啊!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啊!如果不是任务在身,他说什么也要贴上去撩一把的,毕竟圈里一攻难求,何况迟鸣这种身高腿长八块腹肌的大帅比。 他有些中二地模仿名侦探,左看右看,确定迟鸣进了电梯,才仔细关门上锁,恭恭敬敬走到阎玖身边,但不敢离得太近,只在一米左右停住,“阎先生,迟先生已经走了,然后我觉得我们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应该乘胜追击,您看,明天早上,我是继续衣衫不整比较好呢?还是直接不穿衣服比较好?我个人建议不穿,这样才能和昨天拉开差距……” 阎玖给了白叔一个眼神。 白叔心领神会,说:“不用了顾先生,您表现的已经非常好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这就给您结帐,支付宝微信现金还是银行帐户都可以,您看哪个比较方便?” 顾欣:“那就微信吧,阎先生这是我的二维码,方便的话……” 白叔把顾欣挡开,自己加了微信并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心里却在默默吐槽,我家玖爷的私人微信号也是随便加的吗?那号到现在为止也只加了迟有毒一个,连忠心耿耿的老僕人都没混上名额,您只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您的面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送走了顾欣,白叔犹犹豫豫地守在阎玖身边,那些苦口婆心的话在心里憋了一大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但他一句都不敢乱说。 他家玖爷最近心情就像过山车,好的时候即使睡着了,也会忽然笑醒,但差的时候……就比较一言难尽,那个低气压简直如有实质,即使他跟了他家玖爷这么多年,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会儿……白叔观察着,他家玖爷的心情,介于好和不好之间,肉眼可见地纠结着。 应该可以赌一下的。 白叔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说:“那个顾欣,演技确实不太行,有点浮夸,不如我再给您找一个,这次选个在国际电影节提过名的?或者找个影帝也不是不行,我这边有几个过气的影帝,只要价钱合适,其它都能商量……” “不用。”阎玖说着,皱了下眉头,但不到两秒,他嘴角又勾出藏不住的笑意。 自黑计划失败,有点不爽。 但…… 顾欣演技虽然差强人意,但也顺利骗过了剧组里的大部分人,有趣的是,作为最终目标的迟鸣,却完全没有上当。 没有谁会不喜欢被人信任的感觉,阎玖忍不住地觉得开心,心里开出小花花的那种开心,即使计划泡汤了也没能影响这种心情。 可惜开心之后,还有更多事等着他来烦心。 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嘆气,就这样纠结地洗了澡,纠结地换了睡衣,又纠结地钻进被里。 白叔忐忑地提醒一句,“那个……三楼,不去了吗?” 阎玖翻个身,留给白叔一个大写的背影。 万物相生相剋,螳螂举着大镰刀抓苍蝇的时候,总会有几只小胖鸟在背后端着盘子等吃。 阎玖觉得,遇到迟鸣,自己大概是遇到了克星。 以他的脾气,遇到问题从来都是正面解决,根本懒得迂迴。 这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也想装傻充愣,蒙着头逃避一次。 为什么不去三楼? 去了他就完了。 他已经输了气势,现在不能面对迟鸣。 他知道,不管迟鸣现在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忍不住表示同意。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被这人给吃死了,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但他任性贪心,还不想这样束手就擒。 阎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迟鸣,但从第一眼见他开始,就觉得这人不太一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完美勾起他的好奇心。 阎玖很了解自己的需求,在互相接触之前,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定位——做个大方的金主,包养喜欢的明星。 第133页 他想和迟鸣建立一种各取所需的关系,只享受互相陪伴的乐趣,但不要彼此拖累的负担。 阎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严谨的实验,从用多少时间到投入多少感情,都在心里列了详细的计划,他一步一步实施,自负地以为自己完全掌控着局面。 但他忘了骄兵必败。 每一对潜在的情侣之间,都有一条看不见的路,从一端到另一端,足足一百步的距离,只要迟鸣那边一直原地不动,即使阎玖走了99步,这段关系也依然不会开始。 过去的几个月里,不管阎玖怎么主动,迟鸣对他都只有朋友间的关心,这让他觉得,自己多走几步也没关系,就像两个人手牵手走在崖边,只要有一个人站稳,另一个人就可以放松去看风景。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他走到了迟鸣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自以为掌握着步调,可以把平衡一直维持下去。 但没想到,迟鸣也是喜欢他的。 当迟鸣回头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和他之间,只剩下最后一步。 不等他做出反应,迟鸣已经毫不犹豫地跨过了这最后一步。 精心保持的平衡就此轰然崩塌。 单恋和相爱只有一步之遥,跨过去,卑微的尘埃也会开出花来。 那天在片场,拍完第一场对手戏后,迟鸣下意识地越过人群寻找阎玖。 在视线终于交汇时,阎玖看到迟鸣眼中茫然无措的喜悦,也听到自己暗藏不住的心声。 只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他从来不想认真谈什么恋爱,大家在一起最好走身不走心,玩乐一场然后好聚好散,这样才不用在结局时面对难堪。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希望那时可以无牵无挂地走,可以任性地闭上眼睛,对这世界不留眷恋。 但现在,他做不到了。 即使熬到最后一秒,他怕是也要想着迟鸣。 世界上有多少种人? 以前阎玖觉得,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六十亿人,自然分成六十亿种。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除他自己之外,世界上只剩下两种人——迟鸣,或者不是迟鸣。 这天夜里,南方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雪花很轻很细,落地之前已经化成了雨。 空气中满是雪的味道,但街上只有一层潮湿的雾气。 凌晨两点半,迟鸣给阎玖发了一条信息:不敢见我? 阎玖皱着眉头反覆看这四个字,狠话和调侃交替着写上去,但最后全部删了,一个字都不留。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扯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粽子,决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另一边,迟鸣眼看着微信上的输入提示出现了几次,但最后什么回復都没收到。 他挺无奈地嘆了口气,小纨绔还真是不敢见他。 几时变得这么怂了? 算了,就让他先怂着吧。 别逼急了又找什么小鲜肉过来泼醋。 迟鸣看到那个顾某某和阎玖在一起时,心里虽然不爽,但一点儿都不相信他们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即使在阎玖屋里看到顾某某衣衫不整,他也只是有点无奈。 心里想说,折腾这些,小纨绔你不累吗? 顾某某的演技还算不错,但小纨绔本人可就差太远了,他虽然跟顾某某状似亲密地走在一起,但整个人都在往外冒冷气,大写的生人勿近。 第二天早上,迟鸣打了一杯热牛奶去找阎玖,但屋里只有白叔一个,阎玖已经去了片场。 嗯,很好,为了躲他,小纨绔活活多了个沉迷工作的人设。 接下来几天是如预料一般的地狱模式,每天加班加点拍戏,空余的时间本来就少,加上阎玖故意躲他,迟鸣居然完全没找到跟他独处的机会。 就这样到了最后一场对手戏。 几经波折,兄弟二人终于找到了绿洲的线索。 越野车在荒野中出了故障,两人只能弃车步行。 林舟背着林川走了许久,随身的干粮已经吃完,带的水也已经所剩无几。 林川用干裂的嘴唇在林舟脖颈蹭蹭,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对不起。” 林舟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平稳的语调带着安抚,“都过去了。” 林川觉得前路渺茫,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于是他抱紧林舟,“那些话不是真的,哥……你别生气,对我来说,你就是家人,唯一的家人,我没把你当成机器,也没写过恋爱程序,那些都是骗你。” “其实——”林舟说,“我一直都是有感觉的,我知道我和你不一样,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那天……其实我很自卑,但后来就想通了,我虽然不是真人,但我的经歷是真的,我的感情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林川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带着似有若无的嘆息。 这句对不起很轻,但像利箭直穿人心,迟鸣怔了一下,居然忘了台词。 江导:“这是最重要的一场戏,哥哥,你这段时间表现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最后一场千万要保持状态,过完这一场,你就能杀青了。” 重拍一次,到了阎玖第二次说对不起的时候,迟鸣又差点儿卡壳,但这次他临时加了动作化解,安抚地在林川头上揉揉,温柔地说:“我已经接受我了,你呢,你能接受你吗?” 第134页 他说话时,双眼看着道路尽头,有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力量,像承载着阳光,也承载着温暖的希望。 林川这一生都在逃避,逃避外面的世界,更逃避真实的自己,但现在他离开了庇护所,置身在真实又危险的世界里,他只有正视自己,才能面对世界。 林川从哥哥背上下来,试着用自己的双腿站稳。 兄弟二人互相支撑着走向远方,镜头逐渐推远,拍下一对渺小而执着的身影—— 前路虽然渺茫,但一步一步,总会走出希望。 - 作者有话要说: 吧唧各位小天使!二君超爱你们~! 第63章 有始有终1 每次杀青离组, 都有种掉层皮的酸爽。 晚上,司机把迟鸣送到小区楼下,他从上电梯开始就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回去要先把电闸合上,再开水阀、气阀……先洗个热水澡, 再看情况要不要出去吃点儿东西, 顺便去便利店买点啤酒零食,充实冰箱…… 他知道家里空着, 开门时完全没有额外的期待。 但推门进屋, 客厅居然亮着灯。 迟鸣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走前忘了关电闸了, 但转念又觉得不对, 他常年拍戏,对这种安全问题一向特别仔细, 每次进组之前,都要把全家检查一遍。 所以是沈丹青来了? 迟鸣瞄了一眼鞋柜,没看到多余的鞋。 这时厨房传来duang的一声。 不是沈丹青。 那该不会是遭小偷了? 迟鸣鞋也没换, 就这么直接穿过客厅。他把背包拎在身前,准备如果真的看到小偷,就一包下去直接把人拍晕,再按着臭揍一顿。 今天小纨绔还是躲他,连个再见都没说一声,他正心烦找不到方式发泄不爽。 谁赶上了就算倒霉吧。 他轻轻握住把手,再勐地把厨房门推开。 灶台前,小九一头毛躁, 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案板。 他刚摔了个盘子,菜洒得满桌都是,汤水顺着案板滴在地上,又被他踩成一片狼藉。 迟鸣:“你怎么——” 他想问,你怎么会在家里,不是一直在外出箱里打瞌睡吗? 小九反手抹了把脸,白嫩脸颊上立刻蹭了一道汤汁,他拧着眉头看向迟鸣,一脸大写的拒绝,“出去,你先出去。” 迟鸣心说我为什么要出去,但小九直接过来推他,还砰地关了房门。 “……” 迟鸣莫名其妙地检查了外出箱,这才发现,箱子里窝成一团“睡觉”的那只,根本就不是儿子,而是一个仿真的毛绒玩具。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轻手轻脚地走回厨房,把门推开一条窄缝,就见小九正一脸暴躁地刷锅洗碗清理地面。 听到动静,小九立刻朝门口瞪了一眼,“出去!别看!” “好好好,不看。”迟鸣关上门,在屋里晃了一圈。 他忍不住笑,每走一步,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更明显一点。 电闸、水阀、气阀,都打开了,热水器也已经调了加热模式,冰箱里还摆了新鲜的牛奶鸡蛋面包水果…… 如果这都不懂,那他这个老父亲可就成智障了。 这是儿子特意赶在他前面回家,想收拾好一切给他一个惊喜。 真的惊喜。 儿子居然还会给他做饭,虽然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但迟鸣心里暖啊,觉得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凤凰,简直是田螺少年。 他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沉浸在儿子懂事的喜悦里,选择性地忽略了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煳味。 饭菜上桌时,他又满足地想,毕竟是儿子第一次给他做饭,难吃点不算什么,只要不把他活活毒死,他都能笑上三天。 迟鸣动筷子时,小九在旁边拧着眉头看他,迟鸣把一块炒煳的鸡蛋嘎嘣嘎嘣嚼碎,笑着咽下去,还不忘拿出自己十几年的演技,认真夸儿子说:“好吃。” 小九闷闷地嘆了口气,“骗子。” 他又折回厨房,端出为了救场而煮的泡面,一脸受挫地送到迟鸣面前,“菜别吃了,你吃这个。” 老父亲的心早就化成水了,心口软得都能盪起小舟,菜别吃了?不可能的。 他把小九捉过来抱在腿上坐好,就这样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吃饭,把那些酸辣咸的炒菜拌在面里,全吃光了。 吃完,他满足地吁了口气,在小九脸上捏捏,“没骗你,真的好吃,谢谢儿子。” 这世上什么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家人带着爱心亲手做的。 小九在他怀里扭了下,找个舒服的姿势把他抱牢,“你别叫我儿子。” 迟鸣笑了,“那叫什么?” “反正不是儿子,”小九从迟鸣身上下来,拿出睡衣放在床上,又把迟鸣推到浴室,“洗澡吧,我帮你擦背。” 说是这样说,但真到了洗澡的时候,却基本都是迟鸣在帮小九洗,没办法,小九个子矮,即使垫着脚都够不到迟鸣肩膀,想擦背都不行,而且迟鸣照顾他已经照顾惯了,也没给他留多少动手的机会。 到最后快洗完了,小九终于抢过浴球,挤了沐浴露往迟鸣身上揉搓。 迟鸣也不拦他,指着自己后腰,“那你帮我擦这儿,正好我自己够不着。” 第135页 迟鸣的身材即使从背后看也非常养眼,劲瘦的腰线含着内敛的力量感,顺着背嵴向上延伸,在宽阔的肩膀处做一个漂亮的支撑,最后收到颈部……小九顺着迟鸣腰身往上涂泡泡,垫着脚勉强擦满后背,但他还想帮他擦拭肩膀,还有脖子。 作为凤凰,他对颈部周围有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执着。 迟鸣本来安心地享受着被儿子孝顺的温馨,脑补他伸长胳膊也只能够到自己后背的样子,隐隐有些想笑,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他的脖子也被涂上了泡泡。 这位置明明是够不到的。 迟鸣疑惑地回头,就看到成年版的小九站在自己身后,举着沾满泡沫的浴球,脸上写满了专注。 日了。 这张脸—— 根本就是阎玖! 小九其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想好好帮迟鸣搓个泡泡,就多用了一些灵力,让自己长高一点。 看到迟鸣的反应,小九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其实……” 迟鸣忽然把水开到最大,把自己胡乱沖洗干净,裹上浴巾跑了。 日日日! 那明明是他儿子,只是长高了一点变得更像阎玖,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禽兽吗他! 小九跟到卧室,恢復成七八岁的样子坐到迟鸣身侧,“其实,按凤族算法,我已经成年了,就算你对我有欲-望,想跟我做些什么,也是没关系的。” 迟鸣一脸震惊地看着小九,他特么刚刚听到了什么?? 其实小九的说辞已经是斟酌收敛过的版本,如果迟鸣不是人类,他还会更直白些,毕竟他们凤族只要两情相悦,即使在天上也能缠绵交合,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对这种表达爱意的行为会有那么重的羞耻。 小九一本正经地问:“想要我吗?” 迟鸣心里咆哮:不想!! 完全不想!!! 刚刚只是意外,他真的不是变态!!!! 迟鸣毕竟是成年人,不能真的对着儿子大吼,他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安慰自己说,没事,儿子还小,而且是只不懂事的凤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作为老父亲,不就是要言传身教吗?他不懂,就耐心教他,让他懂就行了。 “儿子,我跟你说,首先你是我儿子,父子之间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其次,你是未成年,不管谈恋爱还是什么,都是不能找成年人的……”迟鸣絮絮叨叨讲了一堆,最后决定把爱情观也给儿子正一正,“最后,你说的‘做些什么’跟吃饭睡觉不一样,是要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才可以做的,懂吗?” 小九有些疑惑,“你不喜欢我吗?” 迟鸣:“喜欢,但是父亲对儿子的喜欢。” 小九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那阎玖呢?” 提到阎玖,迟鸣心里就涌上一股很复杂的味道,“阎玖……嗯,我对他,是成年人之间……那种,恋爱的喜欢。” 小九:“所以,你想跟他做什么,但不想跟我做,对吗?” 迟鸣:“……” 这话意思没问题,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迟鸣还没想出怎么对答,小九就说:“我懂了。” “你确定你懂了?懂什么了?” 小九没回答,一秒变回玄凤,拍着翅膀跑了。 这晚,迟鸣关注了一堆育儿公众号,原计划第二天跟小九再好好谈谈,但有个省台的节目要录,已经拖了几天,不能再等了。 于是他收拾行李,决定带着小九一起出门。 因为是省内,坐高铁就能直达,而且他儿子是个能穿墙的凤凰,偷偷带进高铁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迟鸣让小九记住自己的车厢座位,自己先上车,然后在位子上等。 发车十分钟,小九却还没出现。 迟鸣有点急,就顺着车厢找他。 路过洗手间时,他有所感应似的停了一下,就看到门被打开,变成人的小九从里面走了出来。 凤凰幻形在高铁上厕所这种事儿……有点一言难尽。 可能迟鸣的想法写在脸上,小九解释说:“没有,我总不能在车厢幻形。” 迟鸣:“不是,为什么要幻形?”按他之前的计划,他应该把小九踹在兜里。 小九:“那你要我直接穿墙飞到车里?” 迟鸣:“……”好像确实不行。 完蛋,都说恋爱会掉智商,他这还没开始恋呢,智商已经快负值了。 小纨绔依旧没联繫他,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迟鸣嘆了个气。 小九握住迟鸣手腕,轻轻摇头,“他敢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 迟鸣:“谁?” “阎玖。” 迟鸣:“……” 熊孩子跟谁学的毛病,一言不合就想上武力吗?之前还说要打导演,真是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 迟鸣:“儿子,你听我说,打人是不对的,文明的解决方式……” 话没说完,就听有年轻女孩儿大叫一声:“小偷——!” 第136页 女孩儿指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他!他是小偷!” 男人拔腿就跑,女孩儿在后面追,喊着:“抓小偷!他是小偷!拦住他!” 但小偷跑过时,坐在旁边的几个大男人集体呆若木鸡。 “我去看看。”迟鸣朝小九交代一句,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但他离得远,追上小偷要穿半节车厢。 偏偏小偷像只耗子,逃跑速度贼快。 距离三四米时,迟鸣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小偷就要逃了,远处却忽然光芒一闪。 -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很认真的建议我改个笔名…… 第64章 有始有终2 就在追小偷的紧要关头, 迟鸣还稍微走了个神儿。 想着他儿子飞得可真够快的,照这速度就算不进车厢,在外面追着扑腾,也能和高铁同时到达。 小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脸上被“哌唧”扇了一下, 不是小拳拳捶你那种扇,而是胸口碎大石那种扇。他整个人勐地往后一仰, 踉跄着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后面一个女客人受到惊吓, 慌忙地转身想离开现场,刚好被跌倒的小偷撞上, 于是两人扭在一起, 女客人使劲往小偷脸上推打,小偷恼羞成怒, 居然掐住了客人的脖子。 因为这段插曲,迟鸣终于追到近前,他下手稳准狠, 三两下把女客人解救出来,接着一拳放倒小偷,还顺便他身上踹了几脚。 乘务员赶到时,迟鸣正一脚踩着小偷,视线在车厢里四处寻找儿子,那个一脸轻松的架势,仿佛脚下踩的不是一个歹徒,而是一只蟑螂。 混乱终于平息, 小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迟鸣肩膀拍了一下。 迟鸣:“哪儿去了,瞎跑什么?” 小九歪头露出一脸天真,“话还没说完呢,你刚说打人不对,那文明的解决方式是什么呢?” “……”迟鸣视线左兜右转,忙着在心里组织语言,这时刚好乘务员扭着小偷从旁经过,他就朝小偷剜了一眼,“以后好好做人,别偷东西,听见没有?” 小偷被揍得找不到北,一看见迟鸣就抖,忙不迭地使劲点头。 迟鸣给了小九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这叫说服教育。 乘务员a:“……” 乘务员b:“……” 小九晃了晃拳头,“那以后有人惹你,我也这样‘说服教育’。” 迟鸣心说完蛋,这儿子养大了怕不是要变成祸害。 于是,即使网络再差,忧心忡忡的老父亲也坚持着,看了一路教育专题。 …… 省台录的是一档美食访谈节目,家长里短的,一直不温不火。 迟鸣上节目是为了给电影做宣传,节目组想法跟他一样,也想利用《绿洲》的热度给节目加些热点。 迟鸣最近连着拍戏又纠结恋爱,对娱乐新闻关注不够,所以没意识到,这部仍在拍摄中的电影比想像中更受关注。 台本上标註了几处电影相关的切入点,迟鸣看到了,但没太在意。 节目有个画风正常的开头,主持人介绍迟鸣,表示会根据他的个人经歷引出本期主题,但聊着聊着,画风开始有点不对,十分钟左右时,主持人叫迟鸣看大屏幕。 只一个画面,迟鸣就认出,这是《绿洲》里的场景。 这是迟鸣的第一部电影,每一个场景他都烂熟于心,但这个场景尤其熟悉,因为早在刚拿到剧本的时候,迟鸣和阎玖就对过这段戏。 不过他们当时只对了一起睡觉的部分,在那之前还有一段互动被略过了。 林舟恋爱后,林川占有欲爆棚,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不能直接跟林舟摊牌,于是他做了许多小事讨好哥哥。 以前从来不下厨的他特意订购了价格高昂的天然食材,给哥哥做了一碗鲜虾排骨粥。 江导对细节执着到有些龟毛,当时在片场,他居然真的让阎玖动手,从头开始煮了一锅粥,真正拍摄的时候,用的也正是这锅粥。 大家嘴上不说,但都在心里吐槽,费时费力煮一碗粥,和直接买一碗能有多少区别? 迟鸣对导演有种近乎盲目的尊重,倒是没想过这些细节,只知道按照江导的要求做到最好,所以,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江导为什么执着于细枝末节。 屏幕上是剪辑好的宣传花絮,在准备环节,林川一直笨拙地坐在水池边洗洗弄弄,镜头有个手指的特写,能明显看到,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林川白皙的指尖有些发皱。 在粥终于煮好的时候,林川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疲惫和喜悦,不懂得穿围裙的他衣服上残留着酱料和水渍,手指上更是有些细细的划痕——这些真实自然的细节,都被镜头记录下了。 不过说着复杂,在花絮里也只占了十秒而已。 后半段从林川视角切入,他推开哥哥的房门,试探着,极为小心地钻进被子。 屋子很暗,轻到近乎唿吸的声音取代了视觉的位置,林川说:“哥,你不能喜欢别人……” 结尾处,是林川看着哥哥的一个眼神。 看完这段,迟鸣有种很微妙的感觉,阎玖做饭的样子让他想起小九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这两个人好像重叠在了一起。 第137页 主持人说:“看完这段花絮,我真的,突然特别想吃海鲜排骨粥,又鲜又暖,最适合这个季节,所以我们这次的主题就定了这个,不过这次不是弟弟,而是哥哥来做。”他说着,话锋一转,“哎,迟鸣,这段花絮你肯定看过吧,自己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我看自己主持的节目,都觉得超尴尬的,不知道你怎么样,跟阎玖演对手戏,也会觉得很尴尬吗?” “哦,不会。”迟鸣避开陷阱,“作为演员,不管跟谁合作,想的都是怎么把戏演好。” 主持人:“但阎玖这是第一次演戏,还是这种情节,你觉得他尴尬吗?” 迟鸣心里想问什么叫这种情节?好好的电影被你说的像gv一样。 但吐槽归吐槽,回答还是要符合套路,“阎玖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他很有天赋。” 主持人:“虽然只是花絮,但我也觉得这段演绎很好,尤其最后那个眼神,看得出弟弟真的很爱哥哥。” 迟鸣:“……” 迟鸣只是沉默几秒腹诽一下,主持人却调侃说:“是暖气太热了吗,你耳朵有点红哦。” 这种问题不是没遇到过,迟鸣虽然有点烦,但还是有办法应付的,可这时,他脑子里却凭空响起小九的声音,“这人好烦,可能需要教育一下。” 迟鸣只能在心里说你别乱来,也不知道这样说小九能不能听见。 下一秒,就听主持人惊叫一声,火烧屁股似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慌里慌张地离开座位,缓了几秒钟才回头检查凳子,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他尴尬地解释,“这个季节真是,坐着都有静电。” 这段意外自然要在后期剪掉,因为话题断了,主持人也不好继续强行八卦,终于进了做菜的正题,不过迟鸣那段沉默不语的反应被留了下来,节目播出时被cp粉截图转发,洒了好大一把狗粮。 迟鸣和阎玖从包养那事儿开始就有cp粉,但基本属于邪教,一直默默地在角落里给自己找糖,直到电影开拍,各种花絮出来,邪教才摇身一变,成了名门正派,cp粉的数量也肉眼可见地增长起来。 只不过迟鸣心思不在这里,比较后知后觉罢了,不然只要搜一搜他的名字和阎玖名字的任意组合,就能看到多角度全方位的撒糖,他自己这边暂且不提,阎玖那边真的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就像这段花絮的最后一个镜头,阎玖每次看他时,眼神都和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阎玖样子好看,眼睛里自带星星,但看别人时,星星是漫天碎星,看迟鸣时,却像有月亮和恆星。 cp粉们早就达成了一个共识——阎玖对迟鸣,肯定是一见钟情。 证据可以从甜品赛的神秘评审一直罗列到拍戏现场,只是迟鸣没看到罢了。 否则,他肯定没心情继续录制节目。 美食访谈本来只用录制一天,但跟迟鸣配合的嘉宾临时有事,就又多拖了一天,迟鸣用这时间把拖欠的平面gg拍了,又带儿子在当地逛了半天,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半,节目录制结束,他也就完成了这趟行程里所有的工作,可以回家去了。 他不想太赶,提前定了第二天早上的车票。 离开省台去酒店时,节目组给迟鸣派了车,但还没等出发,那个有点烦的主持人就追上来,拍着玻璃叫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迟鸣刚把车门打开,对方就问:“听说阎玖又住院了!是真的吗?!” 迟鸣的表情变化非常明显,怔怔的,有些空白。 主持人留心观察他的表情,哦了一声,“看来你不知道啊,那果然不是真的。”他笑着挥手,“再见,一路顺风。” 小九:“我能打他吗?” 迟鸣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直接打给阎玖,没人接,就又打给沈丹青。 不等他开口问,沈丹青就说:“是的,又住院了。” 迟鸣:“怎么不告诉我?” 沈丹青反问:“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你会治病?” 迟鸣懒得跟他掰扯,“地址拿来,我现在过去。” 沈丹青跟小九说过,要他跟阎玖待在一起,阎玖的身体才会变好,但他没说另外一层,魂魄之间会相互影响,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再分开时的影响就会越大。 小九离开影城的当晚,阎玖已经开始发烧,但不严重,吃药控制着继续拍戏,但第二天迟鸣带小九去录节目,距离过了某个临界点,阎玖身体急剧恶化,当天下午直接倒在片场,到现在昏迷两天,一直没醒。 凌晨两点半,迟鸣赶到阎玖入住的医院。 本来这个时间是进不了住院部的,何况特护病房,但白叔等在登记处,一路把迟鸣带了进去,又主动关了房门出去,只留迟鸣一个。 白叔一直不太喜欢迟鸣,但他了解阎玖的心思,这种时候,一定会希望迟鸣在旁边陪着他吧。 阎玖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连着检测仪器,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血管周围有一串陈年的针疤。 明明是统一规格的病床,但放在阎玖身下,就显得比其它病床宽敞许多。他盖着一张很薄的被子,但人仿佛比被子更加单薄,身体轮廓几乎看不到起伏。 第138页 床边放着一张凳子,大概是白叔留下来的。 迟鸣坐下,视线落在阎玖脸上。 昏迷和熟睡在表面上看不出太多区别,阎玖只是苍白无血色,微微皱着眉头,像在梦里也不□□稳。 迟鸣轻轻叫了一声:“阎玖……” 没有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但迟鸣心口还是抽了一下。 他将掌心覆上阎玖手背,虽然病房恆温26度,但阎玖皮肤依然冷得像冰。 暖了好一会儿,也还是不热。 就像沈丹青说的,迟鸣又不是医生,在这种时候,除了坐着着急,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阎玖苍白脆弱的样子,迟鸣心里多了很多理不清的念头。 他一时脑补着阎玖醒来的样子,一时又想到,如果阎玖真的醒了,就这样躺着跟他提些要求,那不管内容多不合理,他大概都不会拒绝。 就是这么没底线没原则。 阎玖只需要睁开眼,看着他提出要求——任何要求。 迟鸣握着阎玖的手,轻声说:“餵……机会难得,真的不提一个吗?” 依然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阎玖忽然说了一句什么,短促的一个音节。 声音很弱,但透着一种平时从没有过的决绝,像把一生的执念都赌在这一声里。 可惜迟鸣没有听清。 他以为阎玖醒了,又试探着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回应。 阎玖紧紧皱着眉头,额头覆着薄薄一层冷汗,那一声只是呓语,在回应梦里的问题。 同一个梦每晚都做一次,但醒来又会忘记内容。 梦里的一切都是黑白两极,唯独一双绯红色的瞳仁,一如往常,威严中带着偏执,明明距离很远,却又像近在咫尺地审视着他。 那是一个身形伟岸的黑衣男人,每次都问他同个问题:“你认错吗?” 阎玖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错了,但他每次都会给出同个答案—— “不”。 以前,每当他回答完这个问题,黑衣男人都会转身离去,但今天没有。 他继续说:“认错,我就带你回家。” 阎玖还是同一个回答。 黑衣男人似乎妥协了一些,“认错,我就把你治好,那些病痛,也再也不会有了。” 阎玖:“不需要,不重要。” 黑衣男人嘆了口气,满满的无可奈何,“如果自己都不重要,那什么才算重要?” 阎玖答不出这个问题,但很奇怪的,心里又有个模煳但确定的答案。 那个答案像一颗渺小的石子,却也是铸成他这一生的基石。 十九年里,几千次梦到同个场景,每一次顽固地拒绝,也都是为了同个答案。 绯红色的瞳孔渐渐靠近,这是十几年里,黑衣男人第一次主动走到他的面前,这也是阎玖第一次看清对方清隽的面孔和眉宇间的威严。 “你爹爹就快回来,我要做些准备,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过来看你。”那人目光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但阎玖知道,这目光并不是给他,而是透过他,遥望着另一个人。 “所以。”黑衣人说,“我最后再问一次,小九,你认错吗?” 阎玖最后一次回答:“不,我没有错。” “好——”那人用冰凉的手指在阎玖额心一点,“从今以后,我不再管你。” …… 病房不亮,只有黯淡的夜灯和仪器上细小而闪烁的微光。 迟鸣感觉到,阎玖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等他做出反应,阎玖的另一只手就探过来,握住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像对待一件珍宝,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口。 同时,阎玖睁开眼,带着映在眼底的微光,一起看向迟鸣。 迟鸣第一次看到阎玖露出这种表情——茫然无助,疲惫脆弱,但又隐含着某种不可摧折的坚定。 夜色如海,拂过千万颗沉睡的繁星。 阎玖声音很轻,像一片歷经风雨摧折的羽毛,旋转着落进幽深的海里。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自己也给你……” ——我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有始有终3 主管医生到病房, 帮阎玖检查了身体。 结束后,迟鸣送医生出去,略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他现在身体情况怎样?” 他很关心阎玖身体,之所以心不在焉, 是因为他几分钟前刚刚被表白了。 阎玖握着他的手, 一遍遍说着喜欢喜欢,像要把一辈子的情话都在一次说完。 迟鸣很难复述当时的心情, 他喜欢的小纨绔也喜欢他, 这他一直能感觉到,但被当面表白依然有着强烈的冲击, 有种令人心悸的震撼, 认识那么久,他第一次觉得, 阎玖离自己很近,像在战场上卸下了所有盔甲,毫无防备地站在自己面前。 但面对那个和平时不一样的阎玖, 迟鸣有多少震撼,就也有多少心疼。 医生说:“后面还要进一步检查,但就目前来看,他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復了稳定。” 迟鸣:“所以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第139页 医生:“可以这么说,但你应该知道,阎先生的病情很特殊,比如现在,他的身体状况稳定, 各项指标都没有明显问题,除了比普通人虚弱一些,并没什么太大不同,如果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那他可以正常生活,肌肉和体力也可以慢慢恢復,但问题是,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病,每次都会给身体造成一定损伤,最麻烦的是,我们一直无法解释病因。” 迟鸣:“他的病……治不好吗?” 医生:“以现在的医疗水平,确实……” 迟鸣其实一直对阎玖的病情有所了解,但听医生当面说出来,还是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最后他问:“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医生:“在病情方面,其实做不了什么,阎先生病情不是一两天了,这十几年,那么多名医给他看过,用了所有办法,都不能把他治好……当然,也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陪着他,让他保持心情愉悦,注意营养和饮食……其实就是我们平时也要注意的那些。” 回到病房,迟鸣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阎玖——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半坐半躺,样子有些懒散任性,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中有种小动物似的顽皮。 一时间,迟鸣有种错觉,好像刚刚那些表白,根本没发生过。 他可能已经自作多情到了产生幻觉的程度。 阎玖轻笑一声,“什么表情,怕我不认帐吗?” 迟鸣站在床边看他,“还真有点儿。” 阎玖歪着脑袋,重复一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同样的话再说一遍,但感觉完全不同。 好像拨开云雾,看见明亮的天光。 迟鸣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小纨绔明明每天都是病号,但自己却很少把他当成病人,因为小纨绔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病人,面对生活时,他的态度非常坦然。 不过迟鸣没想到另外一层,阎玖之所以没有作为病人的自觉,是因为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病着,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常态,就像早上要起床晚上要睡觉,一天三餐一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阎玖在迟鸣肩膀戳戳,“你呢?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迟鸣揣着一半煳涂,“什么话?” 阎玖坐直身体,有些挑衅地勾住迟鸣后颈,“你还喜欢我吗?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迟鸣笑着问:“你觉得呢?” 阎玖不回答,只是很慢很慢地凑近迟鸣,像第一次那样,轻轻吻在他嘴唇上。 分开时,他问:“为什么不躲?” 迟鸣:“喜欢你,想被你亲,为什么要躲?” “那这样呢?”阎玖微笑着再次凑近,用自己的嘴唇碰着迟鸣的嘴唇,小动物似的左右蹭蹭,然后像只不乖的猫,轻轻咬住迟鸣下唇,扯一下,松口,再贴上去,舌尖探进唇缝快速一舔,“也喜欢吗?” 迟鸣被撩得上火,双手在阎玖腰上一扣,把他拉进怀里,堵住那张不老实的嘴,一开始温柔试探,缱绻缠绕,但逐渐变得有些粗暴,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阎玖整个人压到了床上。 阎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依旧瘦弱单薄,但身体很热,一抹绯红从颈部一直烧到耳根,他将手指探进迟鸣外衣,隔着衬衫在他背上勾画,轻声吐出两个字:“做吗?” 这话好像火上浇油,迟鸣却反而在火光中找回了理智。 他稍微放开阎玖,双手撑在枕侧看他,阎玖抿着嘴唇发笑,更显气息不稳,泛红的皮肤上还覆着一层薄汗,样子已经很勾人了,偏他眼中还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轻狂。 迟鸣知道,只要一点纵容,他就会得寸进尺。 果然,阎玖没等到回答,只当迟鸣默许,“哗啦”一声,已经解开了迟鸣的腰带,手指暧昧地停在裤扣边缘,描画一圈,又问:“来吗?” 迟鸣抓住他的手,制止了动作,自己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医院。” 阎玖:“没关系。” 迟鸣出于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动机,用被子把阎玖压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那我告诉你,你昏迷了两天,刚醒。” 阎玖:“也没关系,反正我只用躺着,不费体力。” 迟鸣:“……” 阎玖侧过身,坏笑看着迟鸣,嘆了口气,“怎么办?男朋友对我没有性-欲。” 迟鸣简直不想理这个混蛋纨绔熊孩子。 神他妈没有性-欲!刚刚在床上,他完全是失控状态,那么明显地顶在阎玖身上,这货不可能感觉不到,这是非要说话激他。 某个瞬间,迟鸣也冒出这样的念头:不如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但他毕竟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不会像小纨绔那样任性。 阎玖虽然玩起来不要命,但毕竟体力有限,躺了一会儿就开始眼皮发沉,就这样他还不忘挑逗迟鸣,“你再不睡我,我可就要睡着了哦。” “那就劳烦你了,快点睡吧。” 阎玖笑一声,手伸出被子,握住迟鸣的手腕,这次挺老实,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病房安静下来,阎玖的唿吸也渐渐放缓。 第140页 迟鸣帮他掖了一下被子,看着阎玖眯成一条窄缝的眼睛,心说:撩也撩了,亲也亲了,表白也表白了,小纨绔应该不会一觉醒来不认帐吧? 这时,长长的睫毛触到眼底,阎玖终于熬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只几秒,他就又看向迟鸣,用不轻的力道握了握迟鸣的手,“男朋友,晚安。” 迟鸣帮他理了下贴在额前的碎发,“睡吧,晚安。” 说着晚安,但窗外已经露出一抹鱼白,快天亮了。 待阎玖睡着后,迟鸣想帮他拉上窗帘,但阎玖紧紧抓着他的手,费了好一会儿功夫也没法掰开,他只能坐在原处,任由天光渐亮,透过窗子,在阎玖仍旧有些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透明的金色。 不知过了多久,迟鸣自己也睡着了,醒来时闻到软糯的米香。 床边小桌上摆了几个保温盒,装了两份清粥和一份松软金黄的炒蛋,迟鸣四下看看,没看到别人,阎玖也还在睡。 他又看向保温盒,这才发现,盒子是自己家里的款式。 “小九?”迟鸣叫了一声。 拍打翅膀的声音落在身后,迟鸣回头看,就看到刚刚幻出人形的小九。 小九看了看阎玖,又看了看餐盒,“吃饭吧,我做了两份,鸡蛋盐放多了,你就当咸菜吧。” 说完,他立刻变回小鹦鹉,扑着翅膀穿出了窗子。 迟鸣:“哎,去哪儿?” 小九:“回去看家。” 迟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儿子这样人鸟凤三挡自由切换,如果被阎玖看到了,应该怎么跟他解释? 或者他应该提前告诉阎玖,他儿子是个凤凰? 脑补着小九和阎玖站在一起的样子——一大一小,两个长得完全一样——迟鸣皱了会儿眉头,然后想到某个点,忽然就看开了。 小九是他儿子,那他既然跟阎玖在一起了,小九就也算是阎玖儿子,儿子像爹,好像没什么毛病。 迟鸣在医院陪了阎玖两天,医生做过各项检查,表示阎玖身体没问题,可以直接回家了。 白叔安排了车,载着阎玖和迟鸣一起,驶向影城。 迟鸣:“刚出院就回片场?要不要这么敬业。” 阎玖面无表情地撩他,“不回片场也行,可以去你家,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已经决定先把男朋友当猪一样养肥再吃的迟鸣:“……那还是去工作吧。” 阎玖撩起人来简直没有底线,迟鸣自觉定力不够,没到清心寡欲的程度,还是先躲着点吧。 到片场后,阎玖收穫了一波慰问,尤其江导,他本来就觉得阎玖拍戏有灵性,想好好培养这个苗子,阎玖忽然昏迷住院,他以为是自己要求太严格,活活把人家身体累垮了,在负罪感中,他这几天都没睡好,连着修改拍摄计划,决定给阎玖创造一个早九晚五带周末的良好工作环境。 江导跟阎玖寒暄完,一转头看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迟鸣,哎呀,你也来了,正好,有个镜头,我想了几天,还是觉得应该让你重拍一下,本来不拍也行,但你刚好来了……怎么样?今天忙吗?有时间吗?忙就改天再来。” “不忙,我这几天都在。”迟鸣说着,手搭在阎玖肩上轻轻一拍,“公司人手不够,我临时给他当下助理。” 江导一心只有拍戏,闻言不疑有他,立刻找摄像安排工作去了。 但别人没他这么淡定。 不到五分钟,整个剧组都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啊xx群啊,各种了解一下? 以后找不到车票不负责哦~ 第66章 有始有终4 江导拍起戏来经常忘了时间, 遇上进度不顺的时候,可能拖到三四点才想起来,哦,应该吃午饭了。 阎玖身体不好, 江导本来计划着要饮食规律一点, 但一投入工作就忘了时间,何况阎玖今天很没状态, 拍了一上午, 愣是没几个能用的镜头。 十二点半,外卖盒饭准时送到剧务手里, 像平时一样, 江导不发话,没人敢提前开吃。 最近这半个月, 要拍的剧情都是林舟离家之后,林川的生活状态,作为和之前生活的对比, 林川一个人洗澡,自己跟自己下棋……竭尽所能地逃避现实。 上午一直在拍洗澡这场戏,反反覆覆,感觉总是不对。 十二点四十五,江导摇着头喊了停,拿着剧本朝阎玖招手,一副打算长篇大论的架势,迟鸣看准时机, 自己端着盒饭,赶在阎玖过来之前凑到江导身边,夹了一段芹菜,吃得有滋有味。 江导被他那种大型食草动物般的咀嚼声吸引,往旁边看了一眼。 迟鸣立刻说:“江导,吃饭了。” 江导:“哦,是,中午了,吃饭吃饭,大家都先吃饭吧。” 但他毕竟是个工作狂,于是三分钟后,监视器前摆了三张小凳子,江导捧着盒饭,像老师带学生野餐似的,对同样捧着盒饭的迟鸣阎玖展开了教学。 江导:“要懂得调节心情,要学会切换状态。” 阎玖默默听着,迟鸣一边像好学生一样看着江导,一边把自己饭盒里最好的一块中段小排夹到阎玖那边。 江导:“阎玖,我能看出你心情很好,但弟弟现在心情不好,你光有表情是不够的,状态要灰暗一点,萎靡不振懂吗?” 第141页 阎玖点了下头,顺便把自己碗里的半颗溏心蛋夹到迟鸣那边,迟鸣又把一块鲜绿色的西蓝花夹还回去,两双筷子不小心撞在一起,阎玖挑着眉梢,快速跟迟鸣对视一眼。 江导:“你俩干嘛呢?都挑食吗?” 迟鸣:“我不吃排骨。” 阎玖:“我不吃鸡蛋。” 江导把自己的饭盒往前一伸,“你们这些小孩儿真是,不吃都给我,别浪费,我不挑食——然后继续说前面的,弟弟你……” 远处,化妆师和编剧两个人凑成一堆,揣着一脸心照不宣的坏笑,学着迟鸣他们,你夹我一块,我夹你一块,不过她们夹给对方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菜。 化妆师哀嘆一声,“你不爱我了。” 编剧:“还是爱的,但我更爱排骨。” 不远处,迟鸣偷偷的,又给阎玖夹了一块排骨。 化妆师和编剧同时嘆气,嘴里的盒饭仿佛变成了嘎嘣脆的狗粮。 下午的进度稍微好了一些,但阎玖依然没能让江导完全满意,江导虽然心急,但想着阎玖刚出院,不敢逼他太紧,早早收工把人放了,让他回去多揣摩一下人物心理。 迟鸣有点心虚,他觉得吧,阎玖状态不对肯定跟他有关,还不无自恋地想,有自己在这里陪着,小纨绔心情太好了,根本装不出苦逼的状态,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也不知道该发愁还是开心。 果然还是开心。 收工后先去吃饭,迟鸣制定好了养猪计划,自然不能带着阎玖瞎几把凑合,他堵上自己拍戏十年的老油条经验,带着阎玖走街串巷,选了一家位置安静食材新鲜营养健康不油腻的粤菜馆。 虾饺、牛仔骨、鲍汁凤爪、叉烧肠粉、白灼菜心,萝蔔糕…… 吃饭的时候,迟鸣仔细观察了阎玖的食量,发现他比自己吃的只多不少。 虽然是吃不胖的体质,但这么多粮食,吃下去总要有地方装吧,于是他用视线脱了阎玖的外套,又剥了他的毛衣,最后掀开浅灰色的棉质打底,往他的小肚皮上看了一眼。 平的。 脑补失败。 然后他闭上眼睛,努力动用不怎么出众的想像力,硬是把三岁小孩儿的西瓜肚拼到了阎玖身上…… 这画面,怎么有点…… 阎玖:“想什么呢?” “没什么。”迟鸣又给嘴里塞了一块萝蔔糕。 这话明显违心,坐车回去的路上,迟鸣时不时就要瞟一眼阎玖,想着,在他的一层层衣服下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吃到圆鼓鼓的小肚皮。 越想就越觉得可爱。 因为一路心怀不轨,直到车子停下,迟鸣才发现,这不是他们之前住的那家酒店。 他毕竟是常年混迹影城的老油条,只随便看了一眼周围,就认出,这是影城最贵的一家酒店,对,就是最贵的,每家酒店都有自己的特点,不好评价哪家最好,但最贵这事儿就像板上钉钉,是明摆着的。 酒店里最贵的套房,在旅游旺季,可以卖到上万一晚。 这季节不是旺季,但几千块还是要的。 迟鸣看了阎玖一眼,心说小纨绔平时虽然任性,但没什么乱花钱的习惯,搞得他经常忘了这是个地道的富豪,还是不带土的那种。 阎玖:“今晚住这行吗?” “行啊,这酒店设施很好。”迟鸣说完才觉得阎玖的问题哪里不对,“你是问我吗?我就不住了,已经叫人安排了之前住的那家。” 阎玖:“那你是直接走,还是送我上去?” 作为新上任的男朋友,迟鸣就算再没谈过恋爱,也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掉链子的,当即表示不用服务生,他自己帮阎玖把行李箱拿上楼去。 谈恋爱果然掉智商,迟鸣当苦力也当的满心成就感,进屋后,他把阎玖的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这才忽然发现,怎么架子上已经有别的行李箱了,而且有点眼熟。 嗯,他没看错,那个眼熟的行李箱,就是他自己的。 小纨绔这是早就预谋好了。 养猪计划刚刚开始,连一天都还没到,迟鸣现在完全不想跟阎玖住在同一个房间。 作为一个单身二十七年的雄性生物,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不是很能经得起考验。 阎玖说:“这是三居室的套房,你可以随便选一个房间。” 迟鸣:“嗯?” 这齣戏居然不是色-诱吗? 阎玖笑了,“很失望吗?” 迟鸣:“没有……” 后知后觉,他觉得阎玖把他的想法已经摸透了,之所以换酒店,就是看出他不肯跟他在一个房间里睡,现在好了,住套房,一人一间卧室,这下没有藉口了吧? 于是迟鸣就这样,在养猪计划的第一天,就跟男朋友在酒店开始了同居生活。 为了坚定意志,在带阎玖逛酒店的过程中,他特意拉他去称了个体重。 具体多少斤就不说了,反正瘦到让人心疼,那些服装走秀的女模特够瘦了吧?也没有哪个像他这样。 迟鸣默默记下现在的重量,然后计划着,第一步,先涨二十斤吧。 不过最近的戏要求阎玖保持重量,所以不能用力太勐,那就先在拍摄期间涨五斤,然后再把剩下的十五斤补上。 第142页 这样一算,要吃到某猪果断还要很久很久…… 阎玖:“想什么呢?” 迟鸣:“……猪肉。” 阎玖歪了下头,眼睛里仿佛冒出问号,大概很难把自己的体重和猪肉这两件南辕北辙的事物联繫到一起。 迟鸣看着他的嘴唇,忽然很想亲他。 小纨绔是那种一看就很聪明的“小孩儿”,偶尔露出略带傻气的表情,就显得特别可爱。 阎玖:“称够了吗?我能下来了吗?” “哦,好。” 阎玖在迟鸣肩膀扶了一下,跳下-体重秤的时候好像忽然重心不稳似的,整个人挂在迟鸣身上,然后在迟鸣弯腰扶他的时候,他抬头,迅速在迟鸣嘴上亲了一口。 阎玖:“给你。” 迟鸣:“……” 有这么明显吗?他只是随便起个念头,怎么小纨绔就看出来了呢?? 雪还在下,白天温度不够低,落下的雪有些存不住,但晚上紧着一阵北风降温,雪片从黄豆大长到鹅毛大,越下越密,越下越紧,给影城铺了一层银白。 阎玖的套房是带阳台的,挺宽敞的一个,站在上面能看到半个影城的夜景。 阳台自带鞦韆和一排花架,这季节架上光秃秃的,别说花,连叶子也没有一片,但雪在枝条上积聚成团,远看好像开出细密小花。 阎玖站在阳台门内向外看,迟鸣问:“你想出去?” “也不是很想。”阎玖这样说,但眼睛还是看着纷飞的大雪。 其实是很想出去浪一下的,如果放到上周,他已经很随性地走出去了,但今天没有,自从决定和迟鸣好好在一起,他好像忽然正视了自己身体很糟这个问题,以前那种浪得不计生死的劲头,忽然就有些找不着了。 他怕着凉,怕生病,怕自己再昏迷住院,怕迟鸣又要一宿一宿地在旁边守着,还要替他担心。 迟鸣:“骗子,明明就很想出去——你来。”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拆了两片暖宝宝,在阎玖睡衣前后各贴一片,然后拿出一件很厚实的长宽羽绒服把他裹上。 阎玖瞬时只剩半截小腿露在外面,迟鸣又给他套上毛袜子和保暖裤,像对待老爷爷一样,把帽子围巾耳罩口罩等一系列防寒装备装配到阎玖身上,把他裹得圆滚滚的,好似一个黑色的雪人。 弄好后,迟鸣问:“宝宝热了吗?”然后发现这话有歧义,就又描了一句,“暖宝宝,我说的是暖宝宝。” 阎玖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弯弯地看着迟鸣。 迟鸣挠了挠头,觉得宝宝什么的,果然还是叫不出口,看来恋爱确实需要练习,他现在连暱称都要卡壳,以后那些大段大段的情话要怎么说得出口? 胡思乱想着,迟鸣把阎玖带到了阳台,在鞦韆上清出一块位置,让阎玖雪人坐下,然后自己蹲在地上,给他团了个迷你的雪人。 团好后,迟鸣忽然想起董奶奶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就是把戒指放在雪人里表白的故事。 在恋爱这码事上初学乍练的迟鸣十分勤奋好学,既然想到了这个桥段,就忍不住想试一下,但他现在没有戒指,当然,就算有戒指也不能用,刚在一起三天就送戒指,他怕小纨绔被他吓到。 刚好,阎玖脖子上的围巾是那条圣诞礼物,就是他送了音乐盒后,胡乱收到的那个回礼,那枚蓝宝石胸针还别在上面,刚好在明显的位置。 于是迟鸣借着帮阎玖整理衣领的机会取下胸针,在雪人身上戳个窟窿,把它埋好。 “给你。”他把雪人交给阎玖,之所以说“给你”而不是“送给你”,是因为那个胸针本来就是阎玖的,只是碰巧跟围巾一起送给他了。 现在是物归原主。 阎玖戴着厚手套,行动比较笨拙,捧着雪人看了一会儿,又把它还给迟鸣,说:“送给你的。” 迟鸣:“哪有把别人的礼物又送回去的?” 阎玖重复一遍,“哪有把别人的礼物送回去的?” 他指了指雪人的肚子,“送给你的,不喜欢吗?” 迟鸣这才明白,他刚刚的小动作,阎玖都看见了。 而阎玖的意思是,胸针是送给他的。 两人回到屋里,迟鸣给雪人找了个托盘放好,想等着雪人自己融化,再拿出里面的礼物。 屋里暖气很热,不过半个小时,巴掌大的雪人已经化了大半,露出埋在里面的胸针,因为湿了水,宝石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迟鸣把它拿到灯下仔细看,“真是送给我的?” 阎玖:“看背面。” 迟鸣翻到后面,才看到材质标识旁边刻了一行字——to chiming,merry christmas。 居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这段祝福语上,没深究旁边的材质标识,不然他会看到,那里标註了钻石字样,还标了2ct的克重。 是的,这颗看起来只是普通蓝宝石的石头,其实是非常稀有的蓝色钻石。 不过即使没看出这个贵货的身价,也丝毫不影响迟鸣心里开花似的傻乐,他让阎玖帮他把胸针别在领口,拉着他的手说:“喂,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我的?” 第143页 阎玖眯起眼睛,“你猜。” -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的和谐词 第67章 有始有终5 恋爱中的情侣总是喜欢没话找话。 早上问“醒了吗”, 中午问“饿了吗”,晚上问“睡了吗”,除此之外,还会上瘾似的表白, 即使迟鸣这样没天赋的, 在没有其它情话好选的情况下,平均一天也要说三遍“我喜欢你”, 附带一些诸如“你怎么那么可爱”之类的并不十分客观的评价。 但阎玖果然是个让人拿他没办法的小纨绔。 正常来说, 一个人说了“我喜欢你”,对方应该回一句“我也喜欢你”, 但阎玖不, 最经常的回答是“谢谢喜欢”,排第二的是“你眼光不错”, 排第三是露出坏笑,当场给迟鸣一个吧唧。 对,不是普通kiss, 是亲在皮肤上自带音效的吧唧。 而且阎玖亲人不挑时间地点,有时在路上,有时在车里,有时在吃饭的店里,只要左右两米没人,他就敢毫不要脸地直接开亲,好几次弄得大龄男青年当场脸红,还为此get了一项秘技, 通过微表情,就能判断阎玖什么时候要亲自己。 至于那些回答,迟鸣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他总觉得少点什么,小纨绔虽然爱撩,但风格不太主流,不像迟鸣拍过的那些言情剧,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各种风花雪月腻腻歪歪,一见面没别的正事,就是搂在一起互诉衷肠。小纨绔最经常给他的,是工作中状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好像淡淡的,但每次都会准确落到他所在的位置,好像在他身上装了定位,自带检索功能似的。迟鸣每次被他这样看一眼,心里的小船都要晃上两晃,想把人抓过来,撮吧撮吧揉进怀里。 在片场那种环境,肯定是不能随便有什么肢体接触的,但说话可以,于是被撩得抓心挠肝的大龄青年迟鸣经常趁着吃饭的功夫给自己要糖,既然说“我喜欢你”没用,他就灵活变通一下,问阎玖“你喜欢我哪儿”,这问题翻译一下就是:请含情脉脉地夸我一下。 就算不夸性格人品才华,随便说几句长得帅身材好也是很不错的。 但阎玖比迟鸣更灵活,他的回答是:喜欢你眼光好。 这是绕个弯子,又夸到自己头上去了。 如果迟鸣不死心,再多问一句“还有呢”,阎玖就会小狐狸似的眯起眼睛,把迟鸣浑身上下打量一遍,说:“你猜?” 迟鸣真的是拿他没有办法,明明在表白方面那么吝啬,晚上回了酒店,却会利用各种机会挑战迟鸣的定力,比如洗澡的时候忘带浴巾,比如假装很冷要迟鸣暖床,比如在迟鸣洗澡的时候推门而入,无辜地说:不好意思,我想尿尿,忘了你在洗澡。 迟鸣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艰难地落实了自己的计划,没把阎玖酱酱酿酿,而且成功把他养胖了1.5斤。 阎玖则换了台词,从“男朋友对我没有性-欲”,改成了“男朋友是性-冷淡”,还偶尔装模作样地给迟鸣念一些关爱男性健康的帖子。 闹归闹,阎玖的分寸感却一直很好,他像一只睡在狮子窝里的兔子,每天都对狮子亮出小肚皮,表示“随时可以来吃我哦”,但又不会真的跳起来把自己往狮口里送。 主动,却又把主导权放在迟鸣手里。 宇宙中最快的速度是光速,如果有什么比光速还快,可能就是那些互相陪伴的时间了吧。 迟鸣跟阎玖每天都在一起,整整一周过去,却快得像是眨了一下眼睛。 他厚着脸皮跟沈丹青请了一周的假,时间到了,自然要乖乖滚去工作。 第八天早上,迟鸣早早起床,收好行李,打算直接去赶上午那班飞机。 阎玖是个起床困难,迟鸣没打算把他叫醒,就在客厅留了一张纸条,还在签名的位置画了一个小人儿,放好后,他轻手轻脚走到阎玖卧室门口,推一条窄缝,想最后再看一眼,却发现床上空着。 这时,大门开了,阎玖裹得像个雪人似的进屋,带进来一股冬日清晨的冷气。 他手套很厚,笨拙地抱着一摞餐盒。 迟鸣忙跑过去接了。 阎玖胡乱用熊掌似的手套把口罩扒拉下来,“买了早饭。” 其实不是买的,是他昨天跟酒店说好,借了厨房自己煮的。 阎玖给迟鸣买早饭,他当然高兴,但相比之下,他更希望阎玖多睡一会儿,而不是大早上跑出去挨冻,他把餐盒放下,又把阎玖从层层衣服里剥出来,摸额头摸脸颊摸手心,全部检查一遍,确认阎玖头不热手不凉,才开始准备吃饭。 “海鲜粥?”迟鸣低头闻了一下,“附近哪家有卖海鲜粥的?” “不太近,坐车去的。”阎玖回答。 “哪家?”影城的小吃铺,就没有迟鸣不熟悉的。 “你猜。” 说不上为什么,迟鸣忽然猜到了这粥是哪里来的。 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只想把阎玖变小了,揣进怀里一起带走。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个人都很忙。 迟鸣简直是个教科书式的“资本家”,把自己的劳动力压榨到了最后一秒,平均每天只睡五小时,除了喘气儿之外,唯一的放松就是给阎玖发简讯。 第144页 今年冷冬,南方连着下雪,他像个更年期的老父亲,一天三次嘱咐阎玖早睡觉多吃饭喝热水……看消息记录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贼几把烦,但还是照发不误。 他用半个月搞定了接近一个月的工作量,就是想把时间凑成整的,到影城去陪阎玖。 预定回程那天雪下得很大,机场信息牌红了大半,迟鸣的那班飞机也在停飞的行列里,他本想在当地再住一晚,但听说大雪造成线路故障,影城那边大面积停电,就直接退了机票,买了高铁回去。 到酒仙店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沈丹青这个经纪人虽然经常像个神棍,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到车站接他的时候还带了一份宵夜。 上车时,沈丹青自己坐了副驾驶,迟鸣一时没反应过来,沈丹青把重审过驾照给他,“之前不是嚷嚷着说想自己开车吗?忘了?” 迟鸣是说过来着,还让沈丹青帮他参考下,应该买什么车。 “这车不是你自己的吗?干嘛?看我工作努力,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对我好一点了?” “买新的比较麻烦,这个先借你开。”沈丹青一脸揶揄的笑意,“不是急着赶去谈恋爱吗?” “对我这么好?”迟鸣简直不太习惯。 “我是心疼人家土豪,自己有车不坐还得陪你走路。” 迟鸣突然很后悔把沈丹青当朋友,恋爱烦恼什么的告诉他简直是送上门去让他嘲笑。 “那就不客气了,先说好,车技一般,刮花不陪。” 沈丹青祭出招牌回答:“从你余额宝扣——好了别废话,送我回去,顺便熟悉一下车子,等会儿就滚去谈你的恋爱去吧。” 迟鸣一点也不客气,果断滚去谈恋爱了。 影城像只搁浅的鲸鱼,埋在越下越大的雪里。 到处黑麻麻的,显然还没恢復供电。 酒店自带备用供电系统,但也只够支持最基本的照明,除前台外,每间客房留了一个应急用的小灯,这边没有市政供暖,恆温26度都是空调烧出来的,现在没电,酒店里虽然还存着一点热气儿,但眼看着也要跌破十度,朝外面的冰天雪地看齐了。 迟鸣走时是带着房卡一起走的,这会儿回来也不用惊动谁,跟前台打个招唿,直接就上去找阎玖了。 这时间阎玖肯定已经睡了,但迟鸣半个多月没见他,自然不可能假装没回来到第二天才叫醒他,从上楼开始他就在琢磨,待会儿要怎么叫醒阎玖,如果直接亲到他喘不过气,会不会被当成入室流氓当场拍死? 迟鸣脑补了许多剧情,刷卡进门时,却看到白叔和跟班儿五人组都在客厅杵着。 七道视线撞在一起,大家都有些懵逼,迟鸣什么都还没做,已经有了一种恍如採花大盗的做贼心虚,他勉强维持镇定,朝对面六人打个招唿。 白叔起身:“迟先生你好,迟先生再见。” 迟鸣以为白叔这是要轰他走,白叔却给了五人组一个眼色,带着他们一起走了。 迟鸣故作镇定,跟几人用眼神打过招唿,又等他们都离开房间,确定大门关好了,才重新放出心思,一步,两步,三步并作小跑,到了主卧门前。 这半个月,阎玖也忙得够呛,在跟江导的反覆磨合中,他终于顺利过完了林川独自在家的剧情,只剩下些琐碎的回忆场景,不出意外的话,春节之前就可以顺利收尾。 但他的生活不止拍戏,公司方面就算平时放手不管,到了年底总有许多必须亲自处理的事情,更别说他还有别的计划,为此抽空见了阎语非,还和关系微妙的本家舅舅们吃了几顿鸿门宴似的晚饭。 迟鸣开门时,阎玖其实刚睡下没多久。 床头灯是个黄色的小星星,大概平时少用,电量不足,亮度只够照亮阎玖一个轮廓。 他睡姿很不老实——侧躺着蜷成一只虾米,把两层被子乱七八糟地抱在怀里,后背却露在越来越冷的雪夜里。 物似主人形,睡衣的衣摆也任性地翻折着,露出一段瘦削的腰身。 迟鸣在心里抱怨,白叔那个老忠僕,会在客厅守着,怎么就不知道进屋看看? 这要是他今天没回来,小纨绔这样露着腰睡到天亮,不是又要着凉? 迟鸣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阎玖直接盖上被子,却改不了用手当体温计的毛病,贴着阎玖腰身试了一下,果然很凉。 “真不省心……”迟鸣轻轻念了一声。 阎玖拧了下眉头,半梦半醒地发出一声:“嗯……?” 第68章 有始有终6 迟鸣上小学的时候, 曾经一度沉迷于酒心巧克力。 那年代的巧克力都是代可可脂做的,基本就是假巧克力,但里面的酒心却名副其实,有次他一口气吃了一盒, 居然活生生把自己吃醉酒了, 当时过节,借着酒劲儿, 他在亲戚面前出了好大一通洋相。 后来被爹妈教育倒还不算什么, 要命的是,这事儿成了亲戚们的长期笑料, 低碳环保无污染, 可重复使用,就这么从小学一直说到高中。 可能留下了童年阴影, 迟鸣从那时起就不怎么喜欢甜食。 可他却很好奇,阎玖这颗糖果会是什么内容。 果仁巧克力?牛奶巧克力?牛奶软糖?还是水果硬糖? 第145页 包装纸上裹着一层金色的暖光,像日出时云朵上的光环, 熊孩子伸出熊爪子,很想把包装纸剥开看看。 迟鸣蹲在床前,扯开蒙在阎玖脸上的被子。 阎玖没醒,可能姿势不太舒服,眉头有些拧着,嘴唇抿成一道单薄寡淡的直线,即使睡着了也像一棵仙人掌,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迟鸣却自带滤镜, 把尖刺拔光,只看到一颗白软软的牛奶糖。 等了一会儿,阎玖完全没有自动醒来的意思,刚刚那声果然只是梦话,迟鸣有点为难,到底要不要把他叫醒? 他承认,他心里揣着光怪陆离的小心思,但真到了面前,那些小心思却像月亮下的鱼群,在水面一晃,就又沉到遥远的海底去了。 迟鸣看了一会儿,果然,还是捨不得把人叫醒。 他想帮阎玖把被子盖好,但怕硬扯被子把他弄醒,就又去自己卧室搬了一床被子过来,把阎玖和他怀里皱成一团的被子一起盖住。 这下次卧的被子就不够用了,迟鸣蹭了下鼻子,想着反正双人床够大,天气又冷,被子又不够多,干脆就挤挤睡下得了。 反正阎玖都睡着了。 反正他也不会趁机图谋不轨。 反正…… 反正。 各种藉口编织成刀枪不入的铠甲,迟鸣脱了风尘僕僕的外衣,掀开被子,躺在阎玖身后的半边床上。 只是这样躺着,还没再多看一眼,他已经有点口干舌燥。 白叔习惯在床头抽屉里放一些瓶装水,以备阎玖随时要喝,迟鸣随手拉开抽屉,没看到水,却看到满满的“树叶”。 不是真的树叶,而是树叶型的便签纸。 他捡起一片,就在上面看到一行小字—— 【好,按时吃饭,我吃了。】 再拿一片: 【多喝热水,好的,喝了,你是不是傻,热水能包治百病?】 第三片: 【睡不着,一点都不想你】 然后…… 【发现美食,已独吞完毕,不给你】 【江导夸你,替你听了,不告诉你】 【还有三天,快别回来,不想见你】 【下雪,堆了雪人,不告诉你】 迟鸣看到这条,特意去阳台转了一圈,靠着手机照亮,看到一个半人高的雪人站在鞦韆架旁,“手”里还拿着一把纸伞。 再回卧室时,迟鸣蹲在床头柜旁,把所有便签都拿了出来,一边看一边想着,这该不算偷看隐私吧,毕竟那个“你”很明显就是他自己,看写给他的东西,等于拆信。 从头看到尾,没见到几句好话,小纨绔傲娇得要命。 但最后,他发现了一张质地较厚的“叶子”,应该是便签的封面或者封底,在它背面,用各种字体写满了“迟鸣”。 迟鸣身上有点冒汗。 直接发微信说一句“我想你了”,真的有那么难吗? 他一边觉得小纨绔性格太别扭了,一边翘着嘴角,最后把它们放回抽屉,还照原样打乱了顺序。 现在,他已经知道小纨绔很想他了,但他决定假装毫不知情。 迟鸣第二次钻进被子,隔着一拳距离睡在阎玖身后。 第一次躺下时,被子是新盖上的,还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冷,但这次不同,已经被捂出了一些温度。迟鸣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心里想着:这是小纨绔身上的温度。 又是一阵口干舌燥,迟鸣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偷看,完全忘了喝水这茬。 于是他第二次打开抽屉,穿过层层“落叶”,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水瓶。 但他没立刻起身喝水,而是抽籤似的,把手边的便签又摸了几片上来,打算再看一遍。 他的注意力都在便签上,居然没注意到,旁边的阎玖已经醒了。 阎玖一脸怀疑自己做梦的茫然,盯着迟鸣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最后才发现他手里的那些便签,他皱了下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反而重新闭上眼睛,睡不安稳似的动了下胳膊,然后轻车熟路地翻个身,把自己挪到了双人床的中轴线上。 迟鸣动作一顿,一格一格地转身,朝背后看了一眼,见阎玖没醒,他才心虚地松了口气,把便签放回去,做贼似的喝了半瓶水。 水能灭火,但他仿佛喝了汽油,身体里的燥热一点儿都没得到缓解,反而有种即将窜出火苗的趋势。 就在这时,阎玖充分发挥了他睡觉不老实的天赋,再翻个身,把胳膊拍到了迟鸣身上,顺便把他挤到角落,身下的位置甚至不够躺平,肩膀比床板多出一块,被子闪缝,丝丝往里灌着凉风。 迟鸣倒是不怕冷,但他怕阎玖着凉,就小心翼翼的,用堪比金蝉脱壳的架势,让自己转了个身,改成侧睡。 这样一来,他就跟阎玖面对面了。 仿佛高空走钢丝,所有平衡都维持在一个脆弱的临界点上。 迟鸣跟着阎玖唿吸的节奏放缓自己的唿吸,仿佛冥想似的,居然真的找回了一丝平和的心境,但很快,不老实的阎玖就把他当成被子,蹭吧蹭吧地抱了上来。 背后就是床沿,迟鸣躲无可躲,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阎玖抱了个结结实实。 一加一大于二,被子里的温度迅速升高,迟鸣额头有些冒汗,阎玖仿佛把他当成大号暖宝宝,不止越抱越紧,还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 第146页 唿吸在颈部形成了一个闭路循环,反覆加热着空气,微凉的嘴唇贴着皮肤,随着唿吸若即若离,好像一场细雨绵绵的浅吻。 迟鸣试着放空意识,但放空不了身体。 本能的反应根本不受控制。 随后,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脑海中传出一声裂帛似的轻响。 是的,他这个禽兽,居然在脑补中撕碎了阎玖的衣服。 就在这时,阎玖又动了动身子,大腿略微抬高,像跳钢管舞似的,蹭上了那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迟鸣脑子嗡的一声,忘了后无退路,就这么duang地一声闷响,连着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 静夜里,能听到迟鸣尴尬的心跳,和阎玖揶揄的笑声。 “早就醒了?你故意的?”迟鸣用力一扯被子,把阎玖也拖下水来,两个人在地毯上滚成一团。 他按住阎玖,“喂,你还笑?” 阎玖就这样笑着,仰头,在迟鸣嘴上亲了一记,“飞机不是取消了吗?” 迟鸣嗯了一声,把阎玖圈在他和床身之间,隔着被子,一方面把他抱得很紧,一方面制住他不老实的动作。 夜灯勾出黯哑的轮廓,两人互相看着,很久都没人出声,最后还是迟鸣先问:“十六天没见,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标准答案是“我想你”,迟鸣心里抱着一些小期待,又觉得以阎玖的脾气,一定不肯乖乖说给他听。 果然,被裹成糍粑饭的阎玖虽然手臂不能动弹,但还是往迟鸣身边凑了凑,侧头,略有些干燥的嘴唇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最后在他耳根处轻轻一咬,“不如做点什么。” 迟鸣之前的反应还没下去,被阎玖这样撩着,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阎玖却得寸进尺,嘴唇贴在颈侧蹭着,慢慢移动到耳后,绕一圈又来到下颌,像标记地盘一样,沿着骨骼的转折,沿途留下清浅的亲吻。 迟鸣的唿吸明显慢了,像在忍着什么。 最后阎玖停在迟鸣嘴角,不做进一步动作,只是唿出绵长灼热的气息。 迟鸣:“别闹……” 阎玖稍微撤开,半认真半调侃地说:“男朋友不想睡我,是嫌弃身材太差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睡你?”迟鸣简直怕了他,瞎几把找着藉口,“现在不行,太冷了,怕你着凉。” 阎玖:“去车里,开空调。” 只这六个字,迟鸣就仿佛看到阎玖纤瘦的身体在车厢内绷成一条柔韧的弧线…… “不行。”他显然不擅长在这种事上讨价还价,一时连藉口都找不出了。 阎玖眼巴巴地望着迟鸣,一脸故意为之的委屈。 迟鸣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不愿意跟阎玖做,除了想等他身体变好一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阎玖虽然变着法子挑逗,但眼中并没有这种时候该有的情-欲,即使说着最暧昧的话,小纨绔的眼睛依旧干净到像一汪清泉。 他所谓的做点什么,只是单方面的给予罢了。 至于他自己,则好像对这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拒绝,不牴触,当然也不会享受其中。 想到这点之后,迟鸣把阎玖那句“是嫌弃我身材太差了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感同身受”地冒出一个念头——阎玖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做些什么。 这种想法有毒,迅速变成了某种陌生的冲动,迟鸣再看阎玖时,眼底多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情绪——索取给予,就像风和火焰,互相矛盾,但又交织着掀起声势浩大的热浪。 阎玖大概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动了下嘴唇,但不等他说话,迟鸣就俯下-身,嗓音低沉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阎玖——”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气场迎面压下,阎玖心跳勐地快了几拍,回过神来,迟鸣已经用舌尖挑开他的双唇,长驱直入。跟以前相比,这个吻并不混乱急躁,相反,辗转厮磨像是一场放慢的舞曲,但它跟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样,和风细雨的表象下是穿过大气层的陨星,每一颗都燃烧出足以洞穿人心的热度,追逐缠绕堪称温柔,却仿佛一条越收越紧的藤蔓,阎玖渐渐忘了怎么唿吸,本就不多的氧气被躁动的心跳耗尽,他不得不挣扎着抱住迟鸣,藉由他的身体,稳住从心口蔓延到指尖的颤慄。 === 阎玖问:你知道什么是企鹅吗? 迟鸣:企鹅(学名:spheniscidae,又名:二扒丝舞扒奇药六寺):有“海洋之舟”美称的企鹅是一种最古老的游禽,它们很可能在地球穿上冰甲之前,就已经在南极安家落户。全世界的企鹅共有18种,大多数都分布在南半球。主要生活在南半球,属于企鹅目,企鹅科。特徵为不能飞翔;脚生于身体最下部,故呈直立姿势;趾间有蹼;跖行性(其他鸟类以趾着地);前肢成鳍状;羽毛短,以减少摩擦和湍流;羽毛间存留一层空气,用以保温。背部黑色,腹部白色。各个种的主要区别在于头部色型和个体大小。【来自百度百科】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多,大约一千五,看不看不影响剧情。 以及, 南方下雪的问题,借用机油一句话:东三省之外都是南方。 当然,作者并不同意,毕竟广东以北,都是北方。 第147页 第69章 有始有终7 “欺负”完阎玖, 迟鸣去洗了个澡,顺便自己解决了一下。 阎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不倒翁,窝在床上玩平板,游戏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 走到门口时, 迟鸣想:这时间玩游戏, 他是害羞了吗? 原来没心没肺的小纨绔也会害羞。 真是可爱。 忍不住还想逗他一下。 迟鸣长腿迈到床上,演技很不走心地搓了搓手, “冷, 哎,分我点儿被。” 阎玖一脸沉迷游戏的表情, 用脚趾头把被子掀开一个小角。 于是迟鸣把自己的脚丫子伸进去, 大脚趾在阎玖脚踝挠挠,“哎,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儿?” 阎玖掀起一角视线,意味不明地瞟了他一眼。 迟鸣顺杆儿爬,整个人钻进被子, 跟阎玖面对面挤在一起,阎玖虽然看着屏幕,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没想好用什么人设面对迟鸣,迟鸣却已经想好怎么逗他玩了。 “哎,”迟鸣忽然凑得很近,“你反应怎么那么大的?” 阎玖像只剃了毛之后又被踩到尾巴的猫,虽然看不出反应, 但明显有些炸毛,他用“你很无聊”的目光瞥了迟鸣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咣咣咣,又打死了几个殭尸。 迟鸣仿佛一夜之间无师自通了老流氓的人设,挪到阎玖身边,跟他肩并肩挨在一起,指了下屏幕,“先打那个,分高。”听着像个心思纯良的大哥哥似的,却又忽然话锋一转,贴着阎玖耳边问:“你自己弄的时候也这样吗?” 这话无非两个意思,要么小纨绔身体敏感,要么他手法娴熟,弄得小纨绔格外舒服。 不管哪条思路,后续都还有话题可撩。 阎玖把最后的殭尸怪一枪爆头,在通关提示音中放下平板,“不知道,没弄过。” 迟鸣眨眨眼,“什么?” 阎玖用力一扯被子,瞬间躺平,一副下一秒就能睡着的架势。 迟鸣俯身,双手撑在阎玖脸侧,“没弄过?” 阎玖之前炸的毛还没完全理顺,毫不温柔地对上迟鸣视线,“有歧义吗?” 迟鸣莫名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一次都没有过?” 阎玖略皱了下眉,沉默几秒,好像终于找回了该有的态度,勾着嘴角,在迟鸣肩上拍拍,“跟脑补的不太一样,还挺舒服的。” 这语气,仿佛刚piao了一场的风流公子。 炮后炸毛的气氛终于找回了一丝该有的情调,迟鸣“老流氓”的人设却有点艹不稳了,阎玖轻描淡写的事实让他无比震惊,眼前这人,活了二十五年,居然从来都没撸过??? 迟鸣瞬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不但有种猥-亵未成年的感觉,而且猥-亵的还是青春期光秃秃的未成年。 他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些,不再做出一副老流氓调戏小媳妇儿的姿态,目光转来转去,欲言又止地望着阎玖,好像一只刚刚偷吃了蟠桃的猴子。 阎玖背后的小毛毛却终于顺了,转身面对迟鸣,“也没什么,就是……对这事一直也没什么兴趣,果然不正常吗?” “没有,呃……”迟鸣觉得自己小学语文都餵了狗了,“每个人的兴趣和选择都不一样,没有什么是不正常的。” 阎玖眼睛微微弯起,“不过现在有兴趣了,还来吗?” 他说着,手有点不老实地往迟鸣腰腹上探,迟鸣忙按住他的爪子,顺便把自己变成捆绑带,把阎玖整个人牢牢捆住,“别闹,下次。” 阎玖刚刚领教了这事儿的冲击力,也不是真心想邀请迟鸣再来一次,于是见好就收,静静躺在迟鸣怀里。 到这时,慢热的反射弧才跑完了全程,微妙的尴尬逐渐褪尽,虽然他们只是像以前一样抱在一起,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像是在各自心里,都为对方多开了一扇窗。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人聊起各自的童年趣事。 迟鸣这边说是糗事更贴切些,聊到中二史,他还不怕丢人地把那个儿童选秀视频翻了出来。 视频里,高瘦白净的小少年一脸正气,说长大了要开变形金刚。 迟鸣把阎玖圈在怀里,“特别傻吧?你想笑就尽管笑吧。” 阎玖眯着眼说:“皮肤挺白。” “随我妈,长大才晒黑的,哎你喜欢黑点儿还是白点儿?” “喜欢白你能变回去吗?” “那肯定不行,但我可以跟你探讨一下对男人的审美问题,小白脸儿哪里好看?” 阎玖不跟他继续臭贫肤色问题,转而问:“小时候想拯救世界,长大怎么当演员了?” “这不是世事难料吗,小时候还真没想过要当演员,一开始误打误撞……行吧,我老实交代,一开始为了追人家小男生,考了表演,后来小男生没追上,却喜欢上了演戏,从小我妈就跟我说,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时间应该浪费在自己的天赋上,我其实一点儿都没有演戏天赋,按我妈的理论,我应该当个街头混混或者健身教练什么的,但是演戏这事儿……说不清为什么,我就是特别喜欢,那种即使没天赋也要死磕的喜欢,我小时候贪玩儿,篮球、滑板、游泳什么的,爱玩的东西很多,高中毕业那会儿还对赛车迷了一段时间,这些东西我都喜欢,但心里清楚,都是些玩过就算的东西,我活到现在,就只有一件事,是我觉得能做一辈子的,那就是演戏,而且我还总抱着幻想,就算没天赋,只要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也能拿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咳,嗯,反正就是这样吧,你呢?小时候有什么理想?” 第148页 谁都有年少中二的时候,阎玖也不例外,小时候他很少出门,坐在家里看外面的麻雀喜鹊叽叽喳喳,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就很羡慕它们,自己也很想会飞,但人类长不出翅膀,于是他就想着,等长大了身体好了,他要当飞行员。 他没说那么多前因后果,只告诉迟鸣:“想当飞行员吧。” 迟鸣知道开飞机对身体要求很严苛,灌不出那种让阎玖努力健身开飞机的鸡汤,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可以拍个战争题材的电影,演飞行员,战斗英雄贼几把帅的,再来个英勇就义什么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到时候上映了,电影院里能哭倒一片。” 阎玖望着天花板,“当时,沈丹青要我拍电影,就说过可以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迟鸣动了下腿脚,碰到阎玖,发现他脚上有点凉,就把它们勾过来暖着,“……原来是这样把你骗过来的,不过确实,这也是电影的魅力。” 阎玖把微凉的双手也贴到迟鸣身上,还不老实地钻到睡衣里,描画结实的腹肌。 迟鸣留心盯着,只要爪子不继续往下走,他就当不知道,阎玖玩了片刻,忽然说:“拍个爱情片吗?搅基那种。” “……”迟鸣祭出摸头杀,“你是不是还想带点情-色?”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可以说,两人聊到天际泛白,才终于睡了。 这次迟鸣又陪阎玖待了一周,除了第一天之外,他还是坚持跟阎玖分房间睡,毕竟“猥-亵未成年”的负罪感太强,够他好好消化一阵。 再过十天就是春节,迟鸣往年的春节都是在工作中过的,但今年不一样,他想和阎玖一起,他自己也就算了,虽然爹妈毫无仪式感,对春节可有可无,但开视频吐槽春晚也足够他们联络感情了,阎玖却不一样,他几乎是像孤儿一样长大的,迟鸣虽然知道土豪版的孤儿和普通的孤儿不太一样,但还是一想到阎玖孤零零一个人过节,就抓心挠肝觉得心疼。 他跟沈丹青商量过,把春节期间的工作都提前安排了,腾出空打算到时候多玩几天。 也许还能跟小纨绔出国旅个游什么的,不在国内,也就不用时刻那么在意,太阳底下牵小手压马路什么的,想想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迟鸣在酒仙店本地搞定了两个通告,期间还能偶尔赶去阎玖那边看上一眼,但后面的工作就不行了,有个贺岁档节目要录,大概要在外地待上三天。 考虑到春运和儿子小九的问题,迟鸣定了直接开车过去,这样也方便随时录完了回来,不用像上次航班取消那么被动。 临行那天阎玖还要拍戏,江导想让剧组回去好好过年,就利用年前的时间加班加点,阎玖时间不多,硬挤出来跟迟鸣吃了个午饭告别。 下午,迟鸣回家收拾行李,把给他儿子新买的玩具零食塞了整整一箱。 他最近跟儿子交流不够,想利用这次出门跟他好好沟通一下感情,但他儿子可能到了叛逆期,本来说好的一起走,居然临时变卦,要留着给他看家。 他家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需要一只神鸟替他守着,儿子这么说,只是不想理他的委婉说辞。 迟鸣作为准备给儿子找后妈的老父亲,必须提前学习怎么哄儿子开心,就给他顺着毛说:“青川市沿海,有海鲜吃,虽然你是凤凰,但龙虾雪蟹没吃过吧?你就不想尝尝?” 鸟形小九咂咂嘴,他不是真的跟迟鸣闹别扭,只是终于知道了自己不能离开阎玖太远,不敢这样贸贸然离开酒仙店,而且虽然迟鸣身上没有命数一说,但阎玖却有。 “我是凤凰,又不是龙,不爱吃腥。”小九果断拒绝了老父亲的好意。 于是,迟鸣带着半车用不上的宠物用品,开上了通往北方的公路。 今天酒仙店天气很好。 迟鸣下午三点出发,正常来说,八点钟就可以到达青川市,九点之前可以在酒店安顿好,到时候就可以享受着供暖区舒适的室内温度,换个衣服跟阎玖闲扯淡了。 真的是闲扯,没什么有营养的主题,但每次都能聊上几个小时。 但路程后半段,天色迅速暗了下去,云生雪起,和着强劲的北风,透着一股越下越勐的势头。 在通往青川市的最后一个收费站,迟鸣走到雪里,给阎玖录了一段小视频,微信发给他说:回去带个雪人给你,看看北方雪人和南方有什么区别。 阎玖没回他,肯定还在忙着拍戏。 迟鸣顺便买了两包当地特色小零食,决定带回去贿赂儿子,结帐时,旁边的司机说:“你也去青川啊?我听说东横堵得厉害,还是改走海横吧!” 两条路都能到青川市,海横高速才修好不到半年,崭新崭新的路段,又自带沿海景观,收费都比其它高速贵些。 再上路时,迟鸣想到司机的话,稍微绕了一段,改走海横高速。 这边人果然要少一些,而且狂躁了整个下午的雪势终于平稳下来,雪片虽然还是大如鹅毛,但风停了,雪片稀稀疏疏,不再影响能见度,反而成了一道静谧的风景。 龟速爬了许久的车流终于可以提高速度,老司机们按着喇叭,恨不得一脚油门直接到家。 道路绕着山势逐渐升高,右手边能看到傍晚时分的海景,隔着山崖上百米的落差,呈现出一片静谧的深蓝,雪片点缀其上,像一颗颗不会闪烁的星星。 第149页 车里免不了听到发动机的嗡鸣,但景色自带一种广博的静谧,迟鸣看着海天相接处破云而出的最后一抹霞光,觉得整颗心都沉静下去。 就在瞬息之间,微妙地生出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时,前路尽头隐约传来一声震动——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在弯道撞上了满载的长途客车。 响动仿佛是一颗闷雷,重新炸起了几近平息的雪势。 忽然一阵疾风,能见度猝然降低,但背后越野车跟得很近,迟鸣不能立刻减速,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再回头时,却突然见到一片刺目的红色——翻倒的汽车卡着变形的护栏,而车前,一个小姑娘正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 迟鸣距离小姑娘不到两米,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撞上! 他勐打方向盘,余光看到车身堪堪和小姑娘擦身而过,但来不及松口气,他就感觉到车身勐地一震。 瞬间失神后,他看到自己的车头撞破摇摇欲坠的护栏,划一道沉重的抛物线脱离了公路,朝着遥远而静谧的海面俯冲下去。 一种从未听过的锐响从各个角度倾轧而来。 ——冰冷海水灌进车里。 第70章 有始有终8 片场, 灯光布景经过细心调试,用氛围渲染着“封闭”和“孤独”。 经过几个月的拍摄,阎玖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已经到了不需要任何人提点的程度。最后几场戏过得异常顺利,今天一天完成了原计划两天的工作量。此刻江导正和副导演一起坐在监视器后讨论, 如果他们觉得ok, 则林川的戏份会于今天结束,这也表示《绿洲》一片即将全面进入后期流程。 现场很静, 工作人员不管手上正忙什么, 都分出一撮小心思留意着江导的反应,只有阎玖显得心不在焉, 像刚睡醒似的坐在道具堆里, 视线缓缓追着灯光下纷飞的灰尘。 灯光几不可见地闪了一下,同一时间, 阎玖忽然抬起头,看向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 江导举起右手,做了个标志性的握拳动作, “o——k——!” 片场响起参差不齐的掌声,庆祝的气氛中,只有阎玖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依然看着同个方向,缓缓起身,目光带着空旷的茫然,好像要穿过墙壁,看向某个极为遥远的地方。 大家说着“恭喜杀青”, 欢快的气氛好像在影棚掀起一股无形的热浪,阎玖看着灰白的墙壁,却忽然感到一阵恶寒顺着嵴柱升起,紧接着,这股寒意像捲起飓风,在他胸口剜出一个冰冷的空洞。 阎玖浑身一颤,感到无法解释的心悸。 “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导——阎玖好像不舒服!” 一时间好多人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隔了好一会儿,阎玖才从无法解释的空茫感中回过神来,朝关心他的人说:“没事,不用。” 本来今晚该有一场聚餐,但阎玖身体不好,谁也不敢这时候叫他出去,于是助理叫来等在外面的白叔,直接送阎玖回了酒店。 一进屋,两个随行医生就给阎玖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没发烧,除了心跳略快之外,一切正常。 白叔问他哪里不舒服,他答不上来,因为这感觉并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而是一种难以解释的不安,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隐约有所察觉,却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 阎玖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点开迟鸣的微信——两条未读,一条是收费站拍的雪景,一条是关于雪人的信息。 迟鸣在大雪里淋得满头花白,还不忘朝阎玖比个傻气手势。 情绪会传染,阎玖终于放松拧了一路的眉头,手指在屏幕上点点,但没打几个字就删了,他调出通讯录,直接给迟鸣打了过去。 迟鸣的手机正安静沉在水底,几声之后,语音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阎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上来,紧接着又拨了一次。 白叔说:“迟先生最快也要八点才到青川,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我看了天气,沿途正在下雪,可能信号不好。” 阎玖同意他的说法,但还是又拨了一次。 白叔:“也可能是没电了,迟先生虽然会带充电宝,但总不记得给充电宝充电,而且他的手机有点老,如果一直开着导航,电量能维持一小时就很不错了,还有,也可能是天气太冷,我早上就低温关机了一次。” 阎玖不再拨号,握着手机有点出神。 白叔自动把锅往身上背,“怪我,元旦礼物我该建议您送迟先生一部手机的,但觉得太实用了,不太适合现在这个阶段,就没跟您提。” 阎玖又看向窗外,今晚酒仙店天气依然很好,薄薄一层夜色,遮着近乎绚烂的繁星。 白叔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了玖爷,我有个问题忘了问您,您小时候参加过儿童选秀吗?我是您七岁那年开始跟着您的,之前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 阎玖没回答,但好歹把视线转到了白叔这里。 白叔拿出迷你平板,登了自己的微博,从收藏里找出一条给阎玖看,“这个图,我一开始觉得是胡扯,但越看越觉得像您。” 第150页 博主id蓝胖子挖掘机,专长挖掘娱乐圈边角小料,不知道怎么就顺着迟鸣在“明日之星”里的黑歷史,挖到了这几张画质感人的小图。 文字介绍说,图片是从节目第三期花絮里挖出来的,属于一个中途退赛的选手,但节目组还是把他的几个镜头剪进了片尾花絮,这本来属于那种一晃而过,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的细节,但那选手长得太惹眼了。 图上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胸口别着“五号”的花形牌子,即使画质感人,也还是看得出这孩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只是头髮不长不短,整整齐齐刚好遮住耳朵,乍一看完全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眉宇间又透着一股稚嫩的英气,整个形象刚好卡在性别的分界线上。 阎玖轻轻皱起眉头。 白叔试探着问:“玖爷,这是您吧?” 阎玖不置可否,只是开了自己的手机微博,找出一条视频。 在四号和六号之间,五号被剪掉了,至于七号,则是年仅八岁的迟鸣。 阎玖对这节目完全没有印象,按照他自己的记忆和二叔的说法,那段时间正是他病得最重的时候,半年里几乎没下过床。 截图太模煳,阎玖不能回答白叔的问题,但在心里,他已经确定了,那个五号就是自己,但如果真是这样…… 原本隐隐约约的不安开始膨胀,阎玖渐渐有些失控的感觉。 “白叔,去找这个节目。” “好的玖爷,我会去联繫台里,找到完整版,也看看能不能拿到更多花絮。” 阎玖又给迟鸣打了个电话,依然无法接通。 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什么都不做地看着窗外,每隔几分钟打一个电话,就这样到了九点。 白叔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算着时间给迟鸣在青川市预定的酒店打了电话,前台回復客人并未入住,又说当地大雪,很多客人都延误了,叫他们不用担心。 白叔的电话是开着免提打的,这些话阎玖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但气氛没有丝毫缓解。 “玖爷,您别担心……” 白叔安慰的话还没说完,阎玖的手机忽然响了,白叔立刻松一口气,“您看——”他想说,您看,这不是来电话了吗,屏幕上却不是迟鸣的名字。 是沈丹青。 阎玖看着屏幕迟疑了两三秒钟,接听时,手指莫名有些发抖。 电话接通,两边都没立刻说话。 阎玖将不安的心跳抿在嘴里,听到对面沈丹青嘆了口气,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阎玖仿佛听到一片嘈杂的响声,沈丹青的话语像一块高空坠落的玻璃,粉碎成千万片稜角锋利的碎片,又一片片穿透他的胸腔,割到心里,利刃捲成一道飓风,卷着血肉左冲右突,才最终又拼合成完整的意思—— 有一辆车子于今天傍晚时冲出高速,坠入了山崖下的海里。 而开车的人,正是迟鸣。 救援队已经打捞了残骸,并根据车牌信息联繫了沈丹青,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未发现驾驶员的踪迹。 阎玖握着手机,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因此后半程的话都是白叔替他说的,白叔表示会尽一切可能提供人力物力,配合救援队进行搜救活动。 说完这些,他就开始调派人手,并实时把进程汇报给阎玖听。 阎玖的反应,则是出乎白叔意料的冷静,保持着接电话时的坐姿一动不动,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甚至唿吸也绵长均匀。 但太均匀了,好像数着拍子给自己提供氧气。 白叔想安慰阎玖说迟鸣也许已经游到了某处岸边,救援队随时可能把他救起,但他又不敢给阎玖这么具体的希望,犹豫半天,也只能轻轻把手掌压在阎玖肩上,“会找到的。” 阎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个人生在世上,想要彻底消失是不可能的,即使一把火烧了,也总会留下许多灰烬。 会找到的—— 这点阎玖并不怀疑。 今晚发生在高速上的是一串连锁事故,伤亡严重,迟鸣在整个事故里,只是一个失踪数字而已,考虑到舆论等诸多因素,报导上并未公开他的身份,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搜救紧张地继续着,但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全世界都不知道迟鸣生死未卜,粉丝们匆匆为死难者点上蜡烛,却也不知道这些蜡烛里可能也有迟鸣一根。 阎玖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白叔跟他汇报进度,他不止会认真听,还会提出问题和方向,一副毫不怀疑会找到迟鸣的样子,让白叔也渐渐放下心来。 第二天夜里,阎玖没怎么睡,折了很多“祈福”的千纸鹤,到了第三天清晨,他忽然提着穿成长串的千纸鹤说,想去事故现场看看。 理智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千纸鹤是没有用的,但白叔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阎玖多准备了防寒的衣物,开车带他过去。 海横高速的沿途风景如传说中一样美好,能看到茫远的群山和海天相接处的晨辉。 阎玖穿着温暖的羊绒大衣坐在后排,随手摆弄着颜色各异的纸鹤,转弯时,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而来,透过车窗落进他清澈的眼底。 第151页 白叔说:“会找到的。” 阎玖照旧“嗯”了一声,望向遥远的天际。 地势渐高,海面渐远。 离出事地点越近,海的颜色越是深邃碧蓝。 白叔减速靠边,停在临时支起的路障外围,即使隔了两天,来不及修缮的护栏也显示出事故现场的惨烈。 白叔开了一下车窗,回头说:“外面风大,玖爷,您先系上围巾。” 阎玖应了一声,仔细把围巾系好,白叔这才注意到,他戴的是迟鸣的围巾。 恐怕已经是遗物了……白叔想着,替阎玖开了车门。 阎玖说:“你在车里等着,我自己过去。” 白叔担心地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知道阎玖跟迟鸣感情很好,但他们毕竟只在一起短短的一两个月,且阎玖这二十多年,不管遭遇什么样的病痛,都从未向命运屈服,身上自有一种不可摧折的韧性,所以白叔从没想过,这样一个阎玖会为了什么人做出什么傻事。 海风带着湿冷的咸味,承托起渐渐明朗的阳光。 只要闭上眼睛面朝天空,即使云层再厚,也能感觉到太阳的存在,也许阳光有着某种独特的质感,也或者,这是一种最原始的生命本能。 没有证据。 也不需要理由。 却能无比清晰地知道。 就像出事的第一天,阎玖已经明白,迟鸣不在了。 不在微信的另外一头,不在电话的另外一头,也不在任何一个城市。 那个人,已经不存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阎玖跨过路障,弯腰把一串千纸鹤挂在破损的防护栏上。 单薄的纸鹤摇曳着,丝毫无法抗拒风势。 就像生在这世上的人,谁也无法抗拒命运的未知。 阎玖想起小时候病发住院,同班同学也折了千纸鹤过去看他。 人在小的时候,固然纯洁诚挚,却也天真残酷,可能他那时病得过于狼狈,居然有同学对他说:“如果我是你,我还不如死了。” 这句话一直留在阎玖心里,陪着他一次又一次从昏迷中甦醒。 阎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活着,并不比死亡更加轻松。 他曾因为无法缓解的疼痛而整整一周无法入睡,在那些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夜里,他也会试着问自己,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是啊…… 为什么呢? 也许因为黑夜尽头总会再见光明。 而有些人即使无法相遇,也还在世间某处牵绊着你。 可惜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海风捲起流云的澄澈。 浅淡的人影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向碧蓝色的终点。 浪涛吞没转瞬而逝的执念。 潮汐抚岸轻唱,擦肩而过的,却总是永远。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有始有终9 迟鸣在酒仙店出生长大, 这小城不临海,父母带他出去旅游也都是看些名胜古蹟,别说海边,江河湖也只是偶尔路过。 他长大以后虽然去海边玩过, 但也是走马观花, 最多不过穿着沙滩鞋踩踩海浪,连下去游泳都没试过。 有常识的都知道海水肯定是咸的。 但究竟咸到什么程度, 迟鸣却是直到现在才清楚。 比想像中齁人, 可以直接拿去做菜,如果烧汤的话, 则还要额外兑水, 不然根本喝不下去。 当时的海水冰冷咸涩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迟鸣无师自通地知道, 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死前有过许多光怪陆离的念头,在穿过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却都变成了深沉的遗憾。 他还没成为一个能让父母骄傲的儿子, 没能好好教育叛逆期的小九,更没能陪小纨绔一起过年…… 和这时代长大的很多年轻人一样,他不信人死了还会留下什么。 即使家里有只活生生的凤凰,他也不信死了会有什么灵魂。 所以在那些遗憾之后,就应该不会再有新的念头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光线暗下去又重新亮起。 潮汐的声音褪下去,很久之后又重新回来,像加了柔光滤镜,水声温柔轻缓地在耳边反覆盪过, 像小时候老妈从早到晚的念叨。 迟鸣觉得有些口渴,舔了下嘴唇,尝到了水的味道,但不是咸涩的海水,反而有些清甜。 在车祸两天后,他第一次再有了清楚的意识,睁开眼,就看到水波在自己上方摇晃,水深而清澈,像个放大镜,透出一轮堪称巨大的月亮——浅红色的。 水里有泥鳅似的银色小鱼快速游过,好像忽然发现这里有个不明生物,回头绕着迟鸣转了几圈,然后在他眼皮上啄了一口,因为他全身僵着,只有眼皮在动,在小鱼眼里,也许别管什么,只要会动的都能尝尝。 迟鸣心想:我现在躺在水里。 而且躺得四平八稳,像个从船上抛下来的铁锚。 银色“小泥鳅”又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这货可能有牙,迟鸣居然被它啄得有点皮疼。 他想:居然会疼? 难道我还没死? 不应该啊,从那么高摔下去,铁皮做的车子都像易拉罐儿一样瘪了,更别说他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当时就觉得浑身的骨节全部移位,虽然身体还是身体,但手脚都被挤到了完全不同的维度,活像一个木偶被拆散了。 第152页 不过还好,那种可怕的错位感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昏迷和窒息接踵而至,他死的还算干脆,差不多是个“安乐死”了。 那现在这是什么?幻觉吗? 迟鸣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抬起手,在柔和的水波里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干干净净,食指略长于平均标准,只比中指稍短一些,很熟悉,就是他自己的手,原装的。 他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也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意外之余,他震惊地发现,从恢復意识到现在,他居然一直在喘气。 躺在水底喘气,这就很玄幻了。 果然是幻觉吗?但死人没有幻觉,说明他还没有死透? 几乎忘却的遗憾情绪汹涌地从心底里翻腾起来,迟鸣勐地坐起身子,觉得有必要再挣扎一下。 水流带着一种微妙的滞涩,迟鸣随便划拉几下,就从水底浮上去,久违地把头露出了水面。 头顶的月亮比在水里看起来小了一圈,但还是红的,水岸很远,岸上一片反光的虚影,点缀着看不清的红色。 迟鸣游到岸边才看清楚,虚影是一片绵延不绝的树林,之所以能产生这种视觉效果,是因为树干居然是半透明的,很有种东北特产雾凇的效果。 树枝上开着红色的花,要上岸之后离近了才能看出,花的形状很特别,而且花萼也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很薄很脆,仿佛一阵小风就要碎给你看。 迟鸣收回视线,低头关注自己,发现自己整个人完好无损,衣服上甚至没有半点儿褶子,除了湿哒哒的没有其它毛病。 他在林子里走了一段,但没有方向,很快又回到河边。 他有些累,就随便找了一棵树下坐着,试着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虽然理不出半点儿头绪,但好歹意识清醒,可以反覆回溯到车祸现场的情形。 死前最后一刻的信息量很大,好像一场脱缰快进的电影,几秒就放完了自己的一生,不过很神奇的,虽然快,但一丝不乱,是一部从出生开始的编年史,很多迟鸣以为自己忘记的生活小事,就这么事无巨细地又回顾了一遍,现在想想,依然觉得挺神奇的。 不过这样说来……他果然还是死了吗? 那他现在是个什么?鬼魂吗? 迟鸣尽量让思维保持一条直线,但“编年史”里的片段总会跳出来横插一槓,让思路变得歪歪斜斜,他上一秒还想着原来鬼魂也有痛觉吗?下一秒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等你长大我就娶你。” 然后他顺着思维惯性继续想,鬼魂有痛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活着的时候遇到特别疼的情况最多就是疼死,但已经是死鬼的情况下怎么办?再疼也得忍着? 不对,等等……长大我就娶你是什么情况? 他要娶谁? 认定自己是天生同性恋的迟鸣,并不记得自己曾经为哪个异性叛变过性取向。 于是他把思路倒回去,顺着碎片式的记忆往回找,仿佛翻阅档案似的,看到了那句话的前因后果—— 有一群小屁孩儿在旁边起闹,而他自己也还是小屁孩儿,比其他孩子略高一点,一脸自以为很成熟的样子,但实在成熟得有限,在他对面有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小屁孩儿更小的孩子,留着过耳短髮,皮肤极为白皙,有一帮混小子做背景,一眼看去果断就是女孩儿。 迟鸣的那句话,就是对这孩子说的。 然后迟鸣透过记忆注意到,这孩子胸口别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五号”。 五号…… 还有七号。 是《明日之星》。 他好像完成了一次首字母检索,记忆立刻跳转到节目录制的第一天——上百个小屁孩儿挤在一起参加预选,迟鸣自问是个比平均值略淘气的男孩子,对吵闹的耐受度还是非常强的,但在那一刻,他还是有种恨不得自己聋了的感觉,于是哪儿安静往哪儿钻,最后在角落里撞上了一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孩子。 对方有一种与周围泾渭分明的气质,安静内敛,被撞到也没说什么,只用略带探究的目光看着迟鸣。 他那会儿还不知道娱乐圈为何物,对美好的皮囊还没半点免疫力,当场就很没出息地想,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呢?简直太可爱了。 更犯规的是,“超可爱”还略微歪着头看他,眼底透着认认真真的探究,好像他是一个有趣的研究课题。 那会儿还没有编号,但无所谓,因为迟鸣一眼就记住了对方的样子,顺便把“她”头上的帽子身上的衣服,甚至鞋子的款式都记清楚了。 “我,那个,我叫迟鸣……你好。” 迟鸣磕磕巴巴地打了招唿,对面温文有礼地朝他轻轻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迟鸣伸长脖子看她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傻死了,居然没问对方名字…… 想到这,迟鸣暂时从回忆中跳出来,心说小孩子真的忘性大,当时抓心挠肝地觉得人家小姑娘好看,怎么长大之后对这事却完全没印象呢? 不过这也正常,如果真的印象深刻到念念不忘,他可能就是双性恋了。 死后的回忆条理清晰,迟鸣只用一个念头,就再回到了当年的场景里。 预选结果出来那天,他心不在焉地到处张望,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超可爱”,这次她换了一顶帽子,依旧安静沉稳地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但一直对人群保持关注,好像研究员在实验室里观察一群小蚂蚁。 第153页 迟鸣想过去把没打完的招唿打完,但工作人员现场分组,他跟超可爱被分到两边,各自被带到一个新的场地,自此分别进入第二轮的选拔,直到正式名单出来才再碰上。 对方身上挂了五号的小牌子,而他自己则是七号。 那天第一次录制自我介绍,他在候场的时候虽然紧张,但也在心里留了个小开关,主持人念到“五号”的时候,开关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点亮了一个瓦数可观的灯泡。 超可爱以一种小屁孩儿少有的稳重姿态走到台上,说:“我长大了要当阎王。” 全场闹笑,但迟鸣没有,他默默地想,小姑娘可够霸气的。 于是到他上场的时候,他也不收敛什么,直说自己想开变形金刚。 可能因为两人画风清奇,后面的分组赛里,他们被分到了一个小组,通过分组才艺赛环节,增加了一些熟悉。 超可爱非常安静,但偶尔会跟迟鸣讲话,迟鸣心里暗暗高兴,但照这样下去,也只会发展出一段青梅竹马的纯洁友情。 问题是,导演可能是个古早的腐女,在分组环节最后搞了一把事情。 分组赛最后是默契考验,同组的两个孩子一个蒙住眼睛等着,由另一个拿吃的过去让他猜测食物的名字,猜对了会获得默契加分。 正式比赛前有个简短的彩排,轮到迟鸣时,导演跟他说,这是个表现组员之间感情的环节,要他过去,亲一下五号小朋友。 当时八岁大的迟鸣还是个小屁孩儿,但又是个会打篮球又高又帅很讨人喜欢的小屁孩儿,平时看着像个好孩子,内里却是个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怯场。 他从没亲过小姑娘,何况是当着众人的面,但导演叫他去,他就义无反顾地去了。 当然,在下嘴之前,他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下的,不知道应该亲人家左脸还是右脸,一开始他想着左脸,但临时见异思迁,又奔着右脸去了,五号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幅度很轻地扭了下头,就这么机缘巧合的,迟鸣亲到了人家嘴上。 在闹笑声中,迟鸣有点傻,对面的五号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节,整个人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摘下了蒙眼的布条,直直地看着迟鸣,迟鸣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朝她干巴巴地一笑。 彩排结束后,目睹全程的小屁孩儿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着“好羞好羞”。 迟鸣确实有点羞,但并不太在乎小屁孩儿的想法,他偷偷瞄着五号,发现她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站到五号面前护着她,挺胸抬头地说:“亲就亲了,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有个男孩儿堪称直男癌的好苗子,当场就说:“五号被你亲过,长大没人要了。” 迟鸣一抬下巴,“没人要,我要。” “哈哈哈,你怎么要啊?你娶她吗?” “娶就娶,有什么大不了的。”迟鸣对着一群孩子豪言壮语,“长大我就娶她。” 这时导演终于良心发现,说出一个捂了好久的事实,“五号小朋友是男孩子哦。” 孩子群里炸了,一双双小手对着五号指指点点,其中有人对迟鸣说:“傻了吧!你亲了一个男的!” 其实迟鸣当时面上很有一些挂不住,但他看五号皱眉头的样子,觉得挂不住也得挂住,于是推开声音最大的熊孩子,“男的怎么了?男的一样娶了。” …… 画面跳转,周围景色变暗。 那天晚上,迟鸣睡得迷迷煳煳的,听到有人在床边叫他。 他坐起来,看到了被自己亲过的五号,不过当时没怎么清醒,完全不觉得他出现在自己屋里有什么不对。 五号问他:“你今天的话是认真的吗?” 迟鸣别的不知道,但知道不能认怂,不能说话不认,于是信誓旦旦保证,“认真的,等长大我就跟你结婚。” 五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毫无预兆地凑过来,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不能反悔。”他说,“我现在回家见一下父君,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 河边,迟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震惊后的茫然。 他现在不止记得自己跟五号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清楚知道,五号的名字叫作阎玖。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有始有终10 凤凰们也和人一样, 有许多迷信。 比如在万象泉边结成伴侣会受到祝福。 比如小凤凰孵化后不能立刻接触父母。 比如朱雀和青鸾感情犯克,只有在真正相爱的情况下,才会生出鸑鷟,可能因为红色加蓝色恰好等于紫色, 简直是经过科学加持的爱情结晶, 有史以来,朱雀青鸾生鸑鷟的情况屈指可数, 不管哪对凤凰赶上这事儿, 都要仰望一下命运的神奇,即使高高在上的地府阎君也不例外。 阎君这只花心老朱雀在年轻时代撩遍了半个凤族, 跟六只不同的凤凰生了八只毛色各异的孩子, 几千年沧海桑田,好像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只朱雀花心, 直到遇上那只命里克星似的青鸾——临渊。 老朱雀潇洒了大半辈子,终于阴沟翻船,栽了个人仰马翻。 第154页 千辛万苦把临渊撩到手, 还一起在万象树上结了凤卵,对老朱雀来说,跟临渊的孩子是与众不同的,即使凤卵里孵出一只野鸡,他也会捧在手心儿里视若珍宝,不过命运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第九个儿子居然是只鸑鷟。 破壳那天百鸟齐鸣,万象泉水像倒映了极光, 透出极其炫目的色彩,老朱雀第一时间捧起这个小儿子,跑到临渊面前耍宝,说鸑鷟代表真爱矢志不渝,他对临渊有着一颗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的真心。 临渊以不尊传统为由,把老朱雀修理了一顿,然后安顿好刚出壳的儿子,顺便答应了他的求婚,婚礼闹得整个地府沸沸扬扬,几千年的风流老鸟终于安定下来,顶着阎君的身份,貌似威严地过了好长一段耙耳朵的日子。 老朱雀把地府治理得不错,但像全天下的花心渣男一样,小崽什么的,一向都是管生不管养的,并不是个当爹的好材料,前面八个孩子都是被他当猪一样瞎几把拉扯大的,这回好不容易找到了真爱,还得了个“老来子”,又是珍惜无比的鸑鷟,老朱雀头一回产生了“好好学习,努力当爹”的想法,从小九睁眼那天开始,就时时把他带在身边,宠得没边就不说了,还一直计划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虽然从他当了阎君之后地府的一把手就不再是世袭制了,但每种凤凰属性不同,鸑鷟天生有着极佳的灵力,不需要任何学习就可以跨越阴阳两界,加上他的倾力培养,长大之后混个阎君噹噹简直不成问题,只是没想到,他这当爹的对儿子掏心掏肺,儿子却从小就跟他不是一条心的。 老朱雀自从结婚之后,用自认为无比惊人的意志力保持了对婚姻的忠诚,十几年来从未拈花惹草,但到底本性难移,偶尔遇到一只漂亮凤凰,他少说也要多看两眼,多了还要吹个流氓哨招惹一下,因为一直把小九带在身边,所以这些为老不尊的恶习都被儿子看进了眼里。 他每次点评别的凤凰哪里好看,小九都面无表情,老朱雀本以为儿子只是小,不懂事,直到他羽翼丰满第一次幻出人形。 老朱雀问:“你觉得我是个好爸爸吗?” 小九回答:“说不好,但你可能是个渣男。” 老朱雀生性风流,六个前任中五个是同样风流成性的朱雀,只有一个青鸾算是被他连哄带骗追到手的,他们在一起时间很短,那只青鸾给他生个小青鸾就不辞而别了,朱雀和朱雀的后代还是朱雀,以至于老朱雀这辈子,接触最多的都是朱雀,一群风流坯子凑在一起,完全不觉得风流花心有什么问题。 虽然他的此生真爱临渊是只青鸾,但十个青鸾八个冷淡,心口里装的仿佛不是心脏而是冰箱,像临渊那种超凡脱俗自带仙气的青鸾就更是典型,对喜欢的人都热情得有限,不喜欢的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你,因为老朱雀的劣根性,婚后的临渊日常处在“有点嫌弃他”和“非常嫌弃他”这两种状态,基本懒得搭理,更不可能当面吐槽什么。 所以当小九把“渣男卡”当头拍下,老朱雀的心情是很复杂的,那也是他第一是正视到,儿子虽然是亲的,但跟他毕竟不是一个品种,骨子里就不是同种设定。 因为鸑鷟太稀有,饶是他活了几千年也没近距离接触过几次,以前也不觉得品种是个什么特别大不了的问题,后来翻了史料才发现,这个最心爱的小儿子怕是有点难养。 青鸾冷淡,朱雀多情,而鸑鷟恰好把他们的属性糅合了一下,既冷淡又多情——对无关紧要的人毫不上心,但一旦认定了谁,却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当时小九刚齐毛,按凤族来说已经成年了,但也只破壳了十六个年头而已,老朱雀一想到心肝宝贝似的儿子以后会一头爱上别人,就提前对这个还没出现的“儿媳妇儿”产生了强烈的敌意。 更可怕的是,根据史料记载,第五只——也就是小九前一只鸑鷟生了一副足以颠倒干坤的盛世美颜,却在刚成年的时候不知道走什么霉运,看上了忘川里一只又老又丑的王八,偏偏那只王八心高气傲,被第五只痴缠了几百年也没同意跟他在一起。 这事严重伤害了其他凤凰们作为神鸟的自尊,所有知情者都对这事缄口不提,关于第五只的史料也被藏在最边角的位置,如果不是老朱雀刚好有个稀有的儿子,他也没工夫把这段八卦翻出来细品。 歷史是镜子。 从此,为了防止儿子误入歧途,老朱雀几乎在小九身边划出一道真空带,对接触他的人严加防范,那些从小就喜欢围着小九转的凤族就不说了,连看黑白无常都觉得不能信任。 后来赶上临渊渡劫出了状况,需要回万象泉几十甚至上百年进行休养,老朱雀顾不上儿子,又怕他在地府被虎视眈眈的凤族鬼族勾搭,于是提前把他送到人界,想让他先安全地过几十年。 谁知道某天,作为人类年仅六岁的小九忽然跑来找他,说他遇到一个人,想要跟他结婚。 如果老朱雀不是挂着阎君的身份,他能当场把那个勾搭自己儿子的臭不要脸抓出来拍死。 不过冷静之后,他想着小九毕竟还小,就耐心跟他解释,“我们是凤凰,普通凤凰从破壳到羽翼丰满就需要几百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你知道够一个普通人死几次吗?人间鼎盛王朝也不过两三百年,对你来说只是一眨眼,对他来说却是一辈子,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再说,儿子你这早恋也太早了些,好歹再等个百八千年,父君会亲自为你参谋一个合适人选。” 第155页 当时小九没争辩,老朱雀轻敌大意,以为自己成功洗脑了儿子,没想到儿子居然回地府找到那个人的姻缘树,还冲动地砍了他的姻缘枝。 老朱雀毕竟是阎君,为了让属下信服,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执法犯法也是绝对不能做的,于是他按照冥法,在心尖儿肉的小儿子身上噼了十道天雷。 活了几千年的凤凰虽然守法,但骨子里不怎么讲理,他又气又心疼,自然要找人出气,于是亲自动手屏蔽了迟鸣对儿子的所有记忆,并骗儿子说,他把记忆彻底删了,以为这样就能让儿子死心。 当时小九没出言顶撞,但那个眼神太执拗了,完全看不到一丝妥协的意思。 当爹的又气又急,说话完全不讲迂迴,直接跟小九说:“你砍了姻缘树,确实能断了那人的姻缘,但你别忘了,凡人每活一世,姻缘树就重生一世,以后他老了死了,姻缘树死了又生,你难道可以每一世都砍它一次?每一世都为他领受十道天雷?” 话说这么重,别说小九通透聪慧,就算是块木头也该明白,这段所谓的感情是没结果的,但他实在低估了儿子的脾气。 每个人都要生老病死,死了之后魂归地府,洗净回忆再开始新的人生——这个流程存在了几千上万年,简直不能更理所当然。 但其实,人死之后灵魂之所以没有四处游荡而是来到地府,是有原因的。 魂魄分为魂和魄,一般来说,人有三魂,但实际上还存在另外一魂——心魂。 每一个心魂对应一个人,像一根专属的定海神针存在于冥界,受地府管辖。几乎没人知道心魂的存在,但它却是四魂中最重要的一魂,在人死之后,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另外三魂会受到第四魂的吸引,像小行星被恆星引力捕获一样回到心魂所在地。 可以说,不管是鬼差还是阎君,之所以能主宰死后的世界,就是因为掌握着管理心魂的权利,一个人上到命数下到运势,连那些姻缘树也是因为心魂的关系才在地府周而復始地生长开花…… 地府里,从阎王到鬼差都知道这个常识,但很少有谁把问题反推回去。 如果一个人的心魂不在地府,那么他的命数姻缘则不归地府掌控,不论是生是死,他都不需要因为一棵树上开几朵花而跟谁产生缘分。 阎君说完那些狠话之后,小九当时就产生了偷取心魂的念头,只不过心魂不能单独存在于人界,即使他偷了心魂躲到人界,早晚也会被父君捉到取回心魂。 一劳永逸的方式是——偷了心魂,并把它还给迟鸣。 当然,这个“还”不是还钱那样,你伸手递一下,我伸手接一下的傻瓜模式,要让心魂和另外三魂合为一体,需要耗费相当强的灵力,而且产生不可预判的后果。 但小九还是一意孤行地把这事做了。 作为代价,他几乎当场丧命,原本完整的魂魄也被割出无法癒合的裂隙。 阎君发现这件事后,作为惩罚,他亲手拆碎儿子的魂魄,两魂留在人间,另外两魂丢回万象泉里。 而迟鸣那边,则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在生与死的层面上获得了自由。 车祸之后他虽然到了地府,但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死,偌大的人间,并不存在一具属于他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瞎扯淡的设定 第73章 有始有终11 地府第九层, 阎君殿前立着标志性的翡翠梧桐。 各色雀鸟依旧花里胡哨地落在梧桐枝头,但大殿周围一丝鸟叫都听不到,雀鸟们仿佛吃了哑药,集体安静如鸡。 阎君自从成了耙耳朵的已婚老男人, 就把表白媳妇儿当成了每日必修课题, 连寝殿名字都改了,从辰冥和临渊中各取一个字, 改成了“渊冥殿”——临渊的名字在前。 他家那个讨嫌的四儿子很嫌弃这种低俗的秀恩爱, 吐槽说应该把门口的梧桐拔了种上桃树,凑一个“陶渊明”。 早就过了办公时间, 但阎君在寝殿闭门不出, 散发的低气压如有实质,在整座宫殿周围布了一层阴森森的白雾, 别说鬼卒不敢过来打扰,就是脑子直肠一根筋的黑无常都不敢靠近。 只有刚刚“销假”回到地府的白无常像根木桩子立在“渊冥殿”的白玉牌匾下面,已经站了一整天了。 就像阎君的低气压一样, 白无常的怨念也如有实质,活人需要喘气,他不用,就用喘气的频率嘆气,仿佛想凭一己之力把地府嘆出烟雾缭绕的效果,最好能嘆出几片乌云,下一场冷雨,让里面那位消消火气。 就在今天早晨, 白无常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当年阎君气得够呛,不但把小九的魂魄撕成两半,还把其中一半留在人界自生自灭,但那到底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看着阎玖持续高烧昏迷,他坚持不到三天,就熘到梦里,亲自给他铺了台阶让他下——只要低头认错,就能回到地府。 但阎玖倔得像块秤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阎君就是再心疼儿子,当爹的面子也还是要的,于是他一边假装完全不管阎玖,一边又给白无常“放了长假”,暂时隐去他的身份记忆,让他跟在阎玖身边。 身份的障眼法会在阎玖死后即刻失效。 第156页 今天早上,“白叔”还来不及为阎玖自杀一事悲痛扼腕,就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当即一个勐子扎回地府来了。 他一个“长假”休了十九年,显然有点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哪儿,一回来就往阎君这里跑,在门口叨了上百遍的“求见阎君”,虽然被当成空气,但这些年被阎玖磨出来的好脾气不是虚的,别说阎君只是给他吃个闭门羹,就算把他踹成一张大饼,有些话他也不能不说。 晚上,渊冥殿的大门终于开了。 阎君辰冥站在寝殿中央,远远地被绯红月色勾成一道剪影。 白无常扑通跪下,“拜见阎君。” 阎君早几百年就废了伏礼,鬼卒们日常见他都是一揖到地,偶尔有放肆如黑无常的,还敢随便抱拳了事,唯独白无常,总是一言不合就给阎王跪下,跟与时俱进的地府有点格格不入。 阎君辰冥鼻子里哼出两道心头火,冷冰冰道:“站了一天,你很闲吗?” “阎君吩咐属下留在人间陪同九殿下‘反省歷练’,属下不敢怠慢,现特来復命。” 阎君心情不好懒得多说,敷衍地摆摆手,低沉地“嗯”了一声。 白无常却说:“当年阎君吩咐我暗中追随九殿下,直到他回归地府才算结束,追随的工作我已经全部完成,但不知道九殿下是否已经回了地府?” 阎君拧着眉头,透着冰凉的怒意再“嗯”一声。 “我要确认过九殿下顺利返回地府才算完成任务,请阎君许我亲眼确认。” “不需要,任务已经结束,你去忙吧。” 白无常却跪着不动,神色肃穆地看着投在阎君脚下的一块月色。 “泠眠——”阎君叫了白无常本名以示警告。 白无常却像被阎玖传染了不可救药的固执,“属下见识浅薄,没见过仅凭残魂回归地府的先例,为了九殿下平安,必须亲眼确认,否则只能当做尚未完成任务,继续追随九殿下左右。” 阎君一个头两个大,懒得再跟白无常拿官腔,“本君心情不好,正愁找不到人来出气,怎么,你在小九身边待了几年,已经变成抖m了?” 白无常虽然百感交集,但还是分神感慨了一下,地府真是与时俱进,阎君都会用抖m这种词儿了,然后他拜服在地,把姿态放到不能再低,以防止被阎君一脚踹翻。 他说:“属下变成什么并不重要,只是临渊殿下快回来了,如果被他发现九殿下……阎君您恐怕就不止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了。” 身为地府头号耙耳朵,阎君怕是要被临渊踹飞,化为忘川里的小鱼。 阎君狠狠瞪了白无常一眼,心说难道我不急吗?? 临渊走时留给他一个好好的儿子,这才不到二十年,儿子就被他亲手噼成了两半,而且“反省”了那么多年还是死不悔改,让他想和好都找不到门路。 “想见九殿下是吗?”阎君嘴角绷出不自然的弧度,“白无常,你可真是够敬业的。” 白无常深深伏在地上,“请阎君成全!” 成全? 好得很,一个两个都要成全。 阎君衣袖一挥,殿前浮现一方掠影,显示了两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所有窗户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幻化人形的小九站在屋里,正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第二个场景十分空旷,只在中央悬着一方透明罩子,里面浮着一团浅紫色的火光。 阎君冷冰冰说:“两个九殿下,你见哪个?” 正常人死后,魂魄到地府时会保持生前的形貌,但阎玖本来就不是人,残留的两魂虽然能在有生之年勉强撑起肉体,死后却只剩这么一团火光。 白无常好像又变回了中年絮叨的白叔,清隽的脸上煳着一团忧虑的迷雾,“毕竟是亲儿子,都十九年了,您就不能消消气吗?” 阎君不看白无常,视线看着被困的小九和那团微弱的火光,沉声说:“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主动放弃记忆。第二,以后不见迟鸣。”只要你点一下头,父君就给你把魂魄拼好,也不再限制你的行动自由。 这时,小九转头,隔着扭曲的空间跟阎君对视,答出冷硬的三个字,“不可能。” 同一时间,另一处的火光稍微暗了一下,它没有人形,没有声音,却好像曾经在梦里一样,一个“不”字断绝自己的所有退路。 死不悔改。 作者有话要说:  困不行,短小一发 第74章 有始有终12 鬼帅府外, 几个鬼卒凑在一起眉来眼去。 倒不是他们也要学鬼帅谈什么恋爱,只是实在按捺不住一颗想要八卦的心,然而要八卦的对象实在太可怕了,就算他们鬼胆包天, 也不敢动嘴皮子瞎胡扯, 于是只能弓着腰遮着脸,靠微表情传递消息。 左边眉毛上扬表示鬼帅正在傻笑。 右边眉毛下落表示鬼帅正在写诗。 左眼眨一下, 表示鬼帅对着姻缘枝呆了一天。 右眼眨一下, 表示鬼帅又嘆满了一百次气。 上下牙齿一磕,表示鬼帅正跟姻缘枝一起吃饭, 只不过他吃的是人间带回来的点心, 而姻缘枝“吃”的是各色灵药仙丹。 第157页 今天的“眉来眼去”格外通俗易懂,青衣鬼卒朝房檐上努了努嘴, 黑衣鬼卒看向房檐,瞪着一双牛眼,嘴巴张成o形, 然后青衣鬼卒双手指向自己脸颊,做了个有点吓人的卖萌动作,意思是“脸红一样的颜色”,黑衣鬼卒甩了一下凌乱的头髮,意思是“仿佛少女的心事一样飘摇”。 在他们目光所指的方向,房檐下挂着飘忽不定的鬼火。 不管是这代鬼卒还是上代鬼卒,哪怕他们的原始人老祖宗都知道,鬼火作为冥界的气氛担当, 不管是偏蓝偏绿还是偏紫,总要用一些阴气瘆人的颜色才够应景,从没出现过暖色。 但此时此刻,在代表冥界最强战斗力的鬼帅府外,摇曳了千万年的鬼火居然被换成了暖色——火焰中心是明亮的浅橙色,一层层向外过渡,外围呈现出极为少女心的粉色。 传说人间有一种蛮贵重的宝石,名叫帕帕拉恰(莲花刚玉),卖点就是这种粉橙相间的配色。 春光明媚的火色照着鬼卒们青面獠牙的外貌,对比分外强烈,仿佛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开了染坊。 染坊们挤眉弄眼,在心里默默掂量,自家鬼帅连着一个礼拜闭门不出,天天对着那根姻缘枝发痴也就算了,现在连鬼火都换成了恋爱色,是不是朝着变态的境界又近了一步?再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让他们把獠牙都染成粉的? 后院里,绯红月色和粉橙鬼火相映成辉,在鬼帅他老人家原本冰雕玉塑的帅脸上镀了一层荡漾的柔光,鬼帅站在姻缘枝前,手指轻抚那朵将开未开的花蕾,嘆了今天第179次气,神色却并不忧愁,不管光线以什么角度投入他的眼中,折返出来都透着甜死人的宠溺。 他的小树枝,终于要开花了。 军师远远看着自家鬼帅,却觉得他怕不是脑子被花粉煳住了吧,前阵子天天看书背情话,一根筋地要追求迟鸣,这几天却把所有心思都铺在花上,很难想像,他家英明神武的鬼帅居然没发现一个问题——姻缘枝是迟鸣的,如果真的开了花,则意味着迟鸣会遇到此生命定的正牌姻缘,然后人家双宿双飞,可就没鬼帅什么事儿了,就算想当小三撬墙角,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位,非得等着人家缘分尽了才再有机会,都说花蕾的大小和瓣数暗示了一段姻缘的保质期,看这朵花的样子,迟鸣在有生之年怕是都跟人家断不了了。 要想霸占迟鸣,鬼帅应该把这朵花直接掐了才对,现在当儿子那么养着,完全是在给自己培植情敌啊! 可怕的是,鬼帅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这个重点,没事儿就对着花蕾念叨:等你开了,我就带你去见鸣鸣。 好像人家迟鸣看见花枝就会对他投怀送抱似的。 军师也跟着鬼怪嘆了口气,默默往后再退两步,怕离得太近,不小心染上鬼帅的傻气。 没有风,但房檐下的鬼火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帅府盪开一片无形却强烈的气场,军师冷颤着抬起头,就见他家鬼帅激动地举起姻缘枝,对着火光细细查看,鼻尖几乎戳到花上。 最外层的花瓣缓缓打开,像蝴蝶终于破茧而出,第一次在风中舒展轻灵的羽翼。 鬼帅有些急切地抬起手,一副想要抚摸新生命的架势,最终却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停住,隔着一层空气,描摹花瓣的形状。 很快,第一片花瓣开到了最完美的位置,第二片花瓣也在火光中轻轻一颤,鬼帅嘴唇紧紧抿着,嘴角的弧度却按捺不住地节节攀升,他想跟这朵花打个招唿,但一时决定不了应该用什么词彙。 他的视线从第一片花瓣移到第二片上,等了片刻,第二片却没动,反而第一片的角度又向下坠了一些。 鬼帅心里飘出一个小小的问号,视线随着花瓣下降,很快问号变成了嘆号。 那片花瓣一路降到底,触到半透明的树枝,然后发出一声听不到的声响,凋落了。 鬼帅猝然握紧拳头,仿佛看到极美的蝴蝶第一次煽动翅膀,就消陨在风暴之中。 接着,整个帅府外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别说风吹不进来,后院从草木到砖石,每一个细节都好像被定住了,甚至连鬼帅的每一根髮丝都保持了静止,百米之内,只有姻缘枝上的花蕾不受影响,第二片花瓣悄然展开,划一道美好的弧线,然后像第一片花瓣一样坠落在地,散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照这个速度,不等一夜过完,这朵期待已久的花就要谢了。 鬼帅手忙脚乱地把树枝放回原位,噼里啪啦加了一堆防护的术法上去,却也阻止不了花朵开放凋零的过程。 这花代表一段缘分,除非缘分尽了,否则花朵不会凋谢。 鬼帅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皱眉算了一下。 就这样,迟鸣出事的第三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恋爱对象,居然提前来地府了。 从不知冷热为何物的鬼帅大人浑身一颤,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像被忘川洗过一样空成一片,然后又像遇到湍急的乱流,搅和进来许多乱糟糟的念头。 花开了,人死了,缘分断了,花谢了…… 鬼帅神色一凛,把军师揪过来,令他守好花枝,又往水里倒豆子似的加了一堆灵丹灵石,接着身形一晃,就这么连伪装也没有,直接踩着几团鬼火横渡忘川,转瞬找到迟鸣的位置,在猎猎风中一甩长袖,拢着鹤羽大敞落到他的面前。 第158页 两人乍一照面,迟鸣满脸懵逼。 自从他发现自己八岁就跟阎玖认识,还无知无畏地求了婚,整个人就有点不好,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他又自己把生平回忆了一遍,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疏漏,却发现,什么该忘的都没忘,唯独把最不能忘的初恋忘了。 冥界的时间感和人间不同,迟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仿佛陷在死胡同一样,满脑子都是无法确证的猜想,阎玖为什么从没跟他提过这段往事?是觉得不值一提?还是对他有点生气?或者没把长大的他和小时候对号入座?还是其实他也忘了? 在这些理智的猜想背后,迟鸣隐约还有一些不敢细想的念头。 小屁孩儿之间闹着玩似的婚约,类似的事他听小九提过…… 鬼帅的突然出现及时打断了迟鸣越陷越深的思路,却也给了他一道超纲的难题。 这人从天而降,身高腿长气场两米,肩头挂着青面獠牙的鬼面护甲,每走一步脚下都冒出幽蓝的火光,关键是,他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熟悉。 迟鸣不太确定地问:“百里先生?” 百里先生眉头微皱,神色中透出平日没有的冷肃,听到这话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勉强找回一些笑容,“是的,朋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百里无月,地府鬼帅。” “鬼帅?”迟鸣这才注意到忘川对岸立着影影绰绰的建筑,“地府??” “晚点再解释这些。”百里先生俯身拉起迟鸣,有些着急地说,“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但日更的心是很真诚的! 第75章 有始有终13 天气阴冷, 远看朱漆牌坊颜色暗红,像凝了一层冷色的水汽。 但快过年了,又赶上周末,熙熙攘攘的游客像桑拿炉里的炭火, 一人一口热气都能把寒冬蒸成早春。 迟鸣从小就逛花街夜市, 对这场景简直太熟悉了,唯一的问题是, 眼前的一切都是左右相反的, 像是镜子里的倒影。 他此刻似乎站在镜子的另一边,背后是一条同样热闹的街道, 脚下是一条非常清浅的溪流, 溪流里偶尔游过银色的小鱼,水波同时倒映着眼前和身后两个世界, 復古的牌匾和时尚的店招叠在一起,幽蓝的鬼火和暖黄的路灯交互错落,像一张风格混搭的海报。 百里先生:“从这里往前, 再走十步,就是人间。” 迟鸣这一路被科普了人间冥界阎君忘川等一大堆刷新三观的知识点,满噹噹地塞在胃里还来不及消化,他依然没弄清楚“鬼帅”是个什么职务,但可以肯定,百里先生在这里混得很好,先不说跟他一起走路简直一步千里,沿路不管遇到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 见了他都要立正站好,胆子大的目送他们经过,胆子小的只敢低头搓手。 迟鸣不知道百里先生为什么突然过去找他,也不清楚百里先生为什么要送他回去人间,但他确实很想回去看看,车祸太仓促,他还来不及跟自己的生活告别。 “既然我已经死了,那现在过去是不是就算鬼了?活人是不是全都看不见我?有可能吓到人吗?我白天能出门吗?会见光死吗?看到寺庙道观需要绕道走吗?”迟鸣抛出一堆问题,略顿了一下,“我能给别人託梦吗?” 百里先生审视地看着迟鸣,犹豫片刻,却只挤出三个字,“说不好……” 虽然他不管上九层的事,但也清楚,人死之后穿冥界入地府,是有一套固定流程的,甚至连路线都是规划好的,魂魄不可能随便迷路到忘川两岸,更不会滞留一天也不被鬼差带走。 迟鸣也觉得自己问题太多,“那我过去试试,谢谢百里先生,再见。” “不忙,我送……”百里先生想说我送你一起过去,关心迟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十分好奇,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但这时军师来了,附耳过来说了几句。 百里先生闻言皱了眉头,对迟鸣说:“抱歉朋友,有些急事,今天只能送你到这,这是我随身的一件玩物,留给你做个纪念,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情况,你都可以通过它联繫我。”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黑木盒子交给迟鸣,落一句“再会”,转身迈过一步,两步,然后在第三步时凭空消失了。 盒子里是一枚……打火机? 壳子是天然树枝形状,纹理间隐隐透出萤光,有趣的是,“树枝”末端还缀着两朵小花,有花萼花蕊,奇妙地开放着。 迟鸣把它收好,踏过溪流,朝熟悉的夜市走去。 所谓的两界之间并没有一条切实的分界线,只是在某个时间点上,周围景物忽然模煳起来,迟鸣感到一阵心慌,有种血压激增的燥热感,随之整个人恍惚了一阵,等回过神来,就听自己落脚发出一声轻响,有种久违的真实感。 嘈杂的声音和混乱的气味融在冷冽北风中,瞬间填满了空白许久的五感。 迟鸣茫然地回望一眼,只看到一道幽深的巷子,溪流、鬼火……所有超出常识的景物都不见了。 迟鸣第一次做鬼,初学乍练难免侷促,他用很慢的速度穿过巷子,走进热闹的花街。 他对花街的一切都很熟悉,但这是第一次,每一个店面,每一盏路灯,每一个陌生的路人,看起来都让人觉得无比亲切,甚至当街打闹的熊孩子也有几分可爱,迟鸣一点儿都不想踹飞他们,反而想摸摸他们脑袋。 第159页 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见过鬼,稍微理智点分析,也能得出活人看不见鬼魂的结论,因此他就站在路边,丝毫不怕自己碍事挡路。 这时有个穿着五中校服的男生从他旁边经过,男生非常瘦,侧脸有那么一丝丝阎玖的感觉,迟鸣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两眼,不等他收回视线,男生就像感觉到什么似的,也转过视线看他。 正脸就不像了,迟鸣刚这样一想,对方就“啊”了一声。 一瞬间,迟鸣觉得自己这个鬼大概吓到人了,但不等他做出反应,男生就指着他大喊:“迟鸣!”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男生跑过来跟他握手,又到背包里翻找纸笔。 “迟爸爸给我签个名吧!” 签名几乎是职业本能,迟鸣一拿到笔就自动签了,写完才后知后觉,不管拿笔的感觉还是握手的感觉,都太真实了,但一分钟前他还身在地府,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不合情理的场景,于是他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你能看见我吗?” 男生哈哈哈一通笑,“这是什么梗啊?” 迟鸣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刚想走,又迎上一道热切的视线。 十几岁的女孩子捧着奶茶看他,“我……我也想要个签名,行吗?” 以前活着的时候,迟鸣每次出门都很注意,几乎没出过在街头被粉丝围堵的情况,但死过一回,他好像有点技能生疏,很快被十几个年轻人围了一圈。 迟鸣没工夫考虑这样是不是合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能看见我。 连续签名三十次之后,迟鸣犹豫着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有一条长长的影子。 据说鬼是没有影子的。 然后他跟离他最近的男生拍了一张合影,又顺利地让自己出现在了照片上。 据说鬼是没法拍照片的。 迟鸣茫然地产生一个念头:难道我没死吗? 从车祸到地府,难道全是做梦? 他皱着眉头摸向衣兜,黑木小盒子实实在在地躺在兜里,那个奇怪的打火机也依然泛着微光,在枯木上开着怎么看都不科学的小花。 迟鸣顿觉十分头疼,看花街也觉得光怪陆离。 “今天几号了?”他问。 “二月八了。” 从车祸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如果是做梦,时间也太长了。 “迟爸爸你是忙晕了吗?对了,电影拍完了吗?什么时候上啊?” “跟阎玖演对手戏好玩不啦?” …… 周围七嘴八舌,迟鸣从中提炼出一个无可置疑的关键词——阎玖。 别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都必须去找阎玖。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迟鸣试着挤出人群,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沈丹青。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但没直接过来,而是先去拿车,再开到他的面前。 车门隔开花街的嘈杂,迟鸣对着灯光仔细看了自己的手,从指甲到指纹,皮肤的纹理和皮下的血管,无不完整而清晰,不管怎么看,都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迟鸣忽然有冲动在手上划拉几刀,如果会疼会流血,是不是能说明他还活着? “你怎么会在花街?”迟鸣忽然看向沈丹青,这会儿他脑子塞着一局混乱的连连看,想到哪里就连到哪里。 “追债。”沈丹青轻飘飘扫了迟鸣一眼,“你欠我一辆车。” 迟鸣张了下嘴,忽然觉得连连看也玩不下去了。 好在沈丹青没卖关子,“三天前,你车祸失踪,搜救队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你的尸体。”他顿了一下,“当然,也不可能找到。” “我对车祸记得很清楚。”迟鸣斟酌着措辞,“然后好像去地府转了一圈……” 沈丹青:“就当是做梦好了。” 迟鸣:“……” 哪里不对,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地府的一切可能只是幻觉,但也有可能他真的死了,现在已经成了鬼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被别人看见。 他不确定这情况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沈丹青。”迟鸣忽然说,“带我去见阎玖。” 沈丹青眉心像被微风掀起水痕,轻轻一皱又平,“他在阎语非那。” “在公司吗?手机给我。” 迟鸣跟沈丹青太熟,不等他给,自己直接拿了,打给阎玖,结果无法接通。 “别打了。”沈丹青说,“我带你过去。” 迟鸣以为会去公司,沈丹青却开到城郊,带他去了阎语非的别墅。 门前,阎语非看到他时露出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就皱起眉头,眼睛像是一块极冷的冰,压抑着底层汹涌的怒气。 他漠然扫过迟鸣,问沈丹青:“他来做什么?” 沈丹青声音难得轻柔,“来看阎玖。” 阎语非一声冷哼,转身进屋。 沈丹青在迟鸣肩上按了一下,给了他一个非常难以解读的眼神,说:“我就不进去了,在车里等你。” 二楼明显比一楼温度低,房间里可能不足十度。 阎语非把迟鸣带到会客室,径直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拿了一叠文件出来。 第160页 “跟你有关,自己看吧。” 迟鸣心里忽然腾起强烈的不安,犹豫着拿起文件,第一眼就看到了阎玖的签名,接着,才看到&ldquost will”、“遗嘱”这些字样。 视野有些发虚,迟鸣试了几次,也没把第一行文字读完。 “他最近一直在折腾这些。”阎语非点了根烟,咬着牙关,从紧绷的嘴唇吁出一口烟气,“全都留给你了,目前可交接部分大约两亿五千万美金,属于他的个人资产,后续部分包括五家分公司和一些房产,没那么快交接清楚,除此之外,他还给你父母留了一家医疗完备的疗养院。” 迟鸣嗓子干涩,甚至能尝出一丝血气,勉强挤出几个字,“什么意思?阎玖呢?” “所有这些,我都会依照他的要求给你。”阎语非把半截烟戳进烟缸,“现在,你可以走了。” 迟鸣指尖有些发抖,心里有个不敢细想的念头越来越强,只能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重复问:“阎玖呢?” 阎语非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抬起冰冷的视线,“好,也该让你见见。” 阎语非在前面带路,迟鸣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地心引力更强一些,每一步踩下去都好像陷得更深,似乎逐渐没入泥潭,唿吸变得越来越难。 这是一间卧室,顶灯投下温柔的暖光,空气却好像结了冰晶。 卧室里有一张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床,上面隐约可见一个陷在被褥中的人影。 阎语非先一步走过去,理了理暖白色的羽绒被。 被子非常蓬松柔软,很容易让人产生出温暖的联想,但每近一步,迟鸣都从背嵴窜起无法抑制的寒冷。 恍惚中,他俯身床前,掀开被子一角,在冰冷的气息中找到阎玖的手,想要握住,但手指刚碰到皮肤,他就像触电一样缩了一下。 皮肤很冷。 迟鸣像刚被蛇咬了,探出的手僵在空中无处可放,只是视线一寸寸抚过阎玖苍白的皮肤,借着灯光,能看到皮肤上细碎的伤口。 看不到唿吸的起伏,也听不到心跳的声音。 这不可能。 迟鸣心里腾起异常勐烈的抗拒,嘶声否认着可怕的猜测,同时,他也催促自己——再碰一下阎玖,颈部,脸颊,哪里都行,一定会是暖的。 但他整个人完全僵了,除了唿吸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 渐渐的,连唿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心脏也像沉进海底,每跳一下,都要承载千百万吨的压力。 “他等了你两天。”阎语非的语气轻柔而又冰冷,因为难以忍受而略显急促,“然后从你出事的地方……” 五感像被一场爆炸荡平,迟鸣像陷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很久很久之后才勉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抱着阎玖的身体。 然而不管他多用力,抱得多紧,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阎语非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你有什么资格碰他?” 话音未落,迟鸣就觉得身前一空,阎玖消失了一瞬,又出现在阎语非怀里,被他打横抱起。 “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你。”阎语非走向门外,“但抱歉,我做不到。” 第76章 四魂1 迟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沈丹青给他倒了威士忌, 他当白水一样喝下半杯,手肘支着膝盖,很艰难地撑起自己。 他试着闭上眼睛,默数许久才再睁开, 希望可以藉此从噩梦中惊醒。 酒精让身体发热, 反而衬得心口冷成一片墓地。 他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这种冰冷的气氛像菌类迅速繁殖,家里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 氧气难以为继。 迟鸣艰难地唿吸着, 忽然抬起头问:“小九呢?” 以前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总有细碎的声音陪着, 小九有时扑棱扑棱扇翅膀, 有时咯吱咯吱嗑瓜子,有时窸窸窣窣理背毛, 但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 迟鸣急着站起来,把全家翻了一遍,然后忍无可忍地摔门出去, 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沈丹青在后面跟着,在他精疲力尽时,点了烟,分他一根。 迟鸣颓然坐在树下,夹着烟没有反应。 冰冷的在蛛丝结成了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着心脏,每跳一次都分外艰难。 “对你来说,”沈丹青忽然问, “小九和阎玖,哪个比较重要?” 迟鸣隔了几秒才抬起视线,茫然看着沈丹青,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这个问题。 沈丹青:“我猜,你会说都很重要。” 迟鸣像沉在水底,听所有声音都觉得遥远陌生,也找不到开口说话的力气。 沈丹青就像在谈论天气,用自然而然的语气说:“那天你出事之后,小九就跟到冥界去找你了,他年轻冲动,我拦不住他,到现在都没回来,大概是被阎君扣下了,这事也有我几分责任。”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和着唿吸的水汽格外苍白,“至于阎玖,他这一生早有定数,即使没有这次事件,他的身体也熬不过一年,这事我一直知道,但瞒着小九,不知道他是不是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阎玖应该一直是有感觉的,所以脾气古怪,格外不好相处,你别怪他……也不用难过,生老病死才是人生的本质,你们在一起时间不长,反而可以省掉很多痛苦,你现在可能难过,但只要喝几杯酒祭奠一下,好好睡上一觉,这样过去一年两年,除了忌日之外,你也许根本不会再想起他,几年之后,连他的长相也会忘了,就这样过完一生,也许在晚年偶尔想起初恋,只记得他病恹恹的,又不好相处……” 第161页 迟鸣目光逐渐复杂,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沈丹青,挤出低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说你们人类感情强烈却短暂,爱恨愁苦,都不比放一颗烟花持久,但小九不一样,他既然喜欢了你,就几百年、几千年也不会变。”沈丹青摊开手掌,指尖凭空浮起细碎的火光,幽幽把虹膜映成绯红,“阎君想让小九把你忘了,我虽然嫌他专-制蛮横,但作为长辈,也说不清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他拢起手指,把火光握进掌心,但眼中的绯色并未褪去,“迟鸣,他可以为你而死,你呢?也愿意为他死一次吗?” 沈丹青仿佛在说醉话,颠三倒四,可迟鸣却听懂了一些关键,琐碎的信息串在一起,居然有了一个模煳却合理的轮廓。 他问:“小九和阎玖是什么关系?” “阎玖就是小九。”沈丹青再摊开掌心,火光中浮起一柄匕首,刀刃烧成一条极细的弧线,他反手一握刀柄,忽然逼近迟鸣,抵着他的脖子问:“怎么样?你愿意吗?” 迟鸣身体本能地紧绷颤慄,但心里却汹涌而过近乎快慰的释然,一瞬间无数念头涌进脑中,繁乱的思绪反而冲撞出了一丝清明。 他抓住沈丹青的手腕,“等等——” 沈丹青神色一黯,心说:果然。 “车祸的事。”迟鸣说,“你是不是替我瞒下来了?迟教授他们知道了吗?” 迟鸣父母之间从来不叫老公老婆,都是“迟教授”、“宋老师”这样互相称唿,时间长了,迟鸣也跟着改了称唿。 沈丹青:“他们自然还不知道。” “作为经纪人,你倒是特别靠谱。”迟鸣直接徵用了沈丹青的手机,一边给父母打电话一边问,“你是什么?也是凤凰吗?什么颜色的?” 沈丹青没回答,收了匕首,抽完最后一口烟。 那边电话通了,教授夫妇正在云省山村参加一个支教项目,信号不怎么好。 “餵?喂喂?等我换个位置,好了,鸣鸣啊,这么晚打来有事吗?我跟宋老师已经准备睡了。” “啊?都这么晚了啊。”迟鸣随便假装一下,“刚忙完没看时间,没什么,马上过节了,问一下你们什么安排?今年还回来吗?” “哎呦,抱歉啊儿子,忘了提前跟你说了,我跟宋老师定好了留在这边过节,有个村子过年风俗很有意思,我们计划到时候过去看看,你今年不用拍戏吗?那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艺术源于生活,你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哦哦,等下,宋老师也要说,你等等。” “大明星最近怎么样啊?前阵子在青石古镇,我跟一个小姑娘说起你,人家小姑娘还给我看了你的海报,挺精神的,我也给你爸看了,他也想学你健身,最近在练伏地挺身呢……哎好好好,不说不说,你爸不让说,那既然他把高雅的说了,我就来点低俗的吧,你怎么样?有没有遇上不错的小男孩儿啊?没有催你的意思,就闲着八卦一下,你别因为耐不住寂寞就乱找,真的不是催你,毕竟你也那么大的人了,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以后什么时候遇到了……” “已经遇到了,是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儿’。”迟鸣眼睛勐的一阵酸胀,他用力按了两下,勉强稳住情绪,“我挺好的,你跟我爸多注意身体。” 迟鸣试图结束这个话题,但没成功,父母开了免提,你一言我一语,主动给迟鸣充当恋爱辅导,迟鸣全程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待通话终于结束,他立刻用袖子抹掉刺眼的泪水,长长吁了口气。 沈丹青之前不知在想什么,这会儿回过神,淡淡地说:“之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迟鸣却拉住他说:“我准备好了。” “父母亲情,金钱事业,你真的都不要了?” 这是不能细想的问题,迟鸣拨开杂念,“废什么话,你刀子呢?” 沈丹青跟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摊开掌心,火焰中浮起一根朱红的羽毛,然后它像一阵红色的风,把火焰吹成零星的碎屑。 碎屑浮在空气中,割出一块一人高的区域,里面的景象幽暗深邃,隐隐透着浮动的水光。 沈丹青从后面用力一推,迟鸣踉跄两步,只觉脚下一空,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离开地府时到过的那道边界。 沈丹青轻盈落在他的身旁,已经褪去了在人间的伪装,银色长髮披肩,双目一片绯红。 “后悔吗?现在还来得及。” “别废话,我还有很多问题问你。”迟鸣扫了沈丹青一眼,“边走边说。” 沈丹青:“不用问,我会把前因后果全告诉你。” 他说了很久,从小九降生开始,一直讲到他离开人世,最后说:“四魂齐全的人可以跨越生死,你可以随时回去人界,而小九……他回地府只是回家,你其实不用那么难过,抱歉,我前面说的那些,只是在试探你。” “我懂,但……”迟鸣哽了许久才把话从疼碎了的心里挖出来,“他跳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 阎玖只是普通人,不知道死后还有灵魂,不知道自己在冥界的身份。 第162页 这件事只要稍微一想,迟鸣就觉得胸腔里涌起惊心动魄的震撼,有些情绪随时要炸,只能试着不去细想,他故意岔开话题问沈丹青:“你是朱雀吗?传说中很花心的那种?” 沈丹青却答非所问,“我和阎语非,包括小九的各位兄长,我们都只能靠脸吃饭,没什么太大能耐,不能让碎裂的魂魄归位,所以,你依然要面对小九和阎玖两个。” “你们不能,那阎王呢?” “他自然可以,但我听白无常说,阎君开了条件,要小九忘了关于你的一切,以后也不再见你。” 迟鸣心口像挨了一记重锤,但很快平復下去,不接话,只短促应了一声。 两人在忘川岸边停下,眼前是个渡口,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有多少船只。 沈丹青带头选了一艘船,到河心处,船头忽然晃了一下,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躬身走进船舱,“迟先生好。” 这人长得眼熟,酷似白叔,但年纪很轻,最多二十出头,形容消瘦清隽。 “您可能看出来了,白叔是我在人间时曾经用过的身份。”白无常说,“在这里,您可以叫我白无常,或者泠眠……继续叫白叔也可以,我因为一些原因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在地府找到您,得到消息时您已经离开了冥界……现在见您愿意回来,我很感激。” 迟鸣:“知道阎玖在哪里吗?” 白无常摇了下头,“我只查到九殿下,就是小九,被关在下八层的知返湖底。” 就是说还不知道阎玖在哪儿。 迟鸣:“好,去知返湖。” 忘川是冥界最重要的水系,众多分枝连接了上下九层,一路上,白无常出面刷过重重关卡,终于到达最后一个关隘,穿过它,就是水色幽蓝的知返湖。 白无常出示令牌,当值鬼差说一句请您稍等,就匆匆走了。 沈丹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无常:“阎君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应该不会有……” 话音未落,小船就剧烈摇晃起来,河道无风起浪,水如长练,滚滚遮住半边天幕。 一道低沉的声音隔着水幕传来,“泠眠,你今天也很闲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四魂2 沈丹青说:“这就是阎君辰冥。” 迟鸣皱眉打量, 眼前的男人和想像中完全不同画风。 辰冥踏着一抹水汽悬在半空,身材堪称伟岸,五官深邃,瞳色绯红, 但看年纪不过三十左右, 一身现代装扮,衬衫长靴风衣分别是质地不同的墨色, 风衣上用细碎曜石点缀出图案繁复的暗纹, 左手无名指上一圈色泽漆黑的戒指,由金属链条连到腕部…… “恳请阎君放了九殿下。”白无常退开几步, 躬身行礼, 辰冥轻轻扫他一眼,视线绕过迟鸣, 落在沈丹青身上,“真是稀客,在人间守了那个凡人三百多年, 终于有空来看我了?” “兄长别来无恙。”沈丹青换上迟鸣熟悉的玩世不恭,人还是那个人,但配上银髮绯曈,有种说不出的妖冶,“看您的着装品位与时俱进,憋在地府未免可惜,不如跟我去人间玩玩,可以混个视觉系的乐队主唱。” 辰冥面色不变, 语气却更冷硬一些,“来我这不备礼物也就算了,还带了这么个东西。” 说到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给了迟鸣一个正眼,眼神故作轻蔑,仿佛在看一只小虫、一粒尘埃,但毕竟当阎君不需要演技,表演流于表面,虽然眼神过关,但除此之外,整个人都透出剑拔弩张的敌意。 如果迟鸣真是一粒尘埃,也是足以颠覆世界的那粒。 迟鸣:“我来找阎玖。” 辰冥冷哼一声,“就你?” 迟鸣缓缓松开捏紧的拳头,“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阎玖的未婚夫,我叫迟鸣。” 辰冥被一句“未婚夫”戳到逆鳞,差点当场爆炸,几千年的涵养化作嘴角轻轻一抽,“笑话!” 沈丹青很应景地发出一声轻笑,辰冥脸色直接黑了八度。 迟鸣继续说:“您儿子十九年前已经跟我定了婚约,现在我跟他都够了婚龄,领证合情合理合法,请您让他出来见我。” 辰冥像嫌迟鸣碍眼,半眯着眼睛看他,但心中怒气还是节节攀升,眼中绯色几乎烧成一片炽烈,轻轻地,他抬起手,食指稍稍一抬。 像拨动了无形的开关,河道从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惊扰了沉睡的巨兽,水面如沸腾一般颤动起来,转瞬,玄冰似的锁链破水而出,洞穿甲板,把小船开膛破肚一般牢牢定住。 同时,水汽摇曳,凝聚成重重鬼影,如山崩海啸一样围拢而来。 辰冥踏上水面,看着迟鸣,“现在想清楚,再说一遍。” 迟鸣:“我要见阎玖。” 辰冥冷笑一声,掌心托出一方幻象——冷紫色的火光悬浮在虚无之中,“这就是阎玖,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跟他说话,看他会不会回你。” 迟鸣刚要说话,就被沈丹青拉住,“您当年秉公执法,亲手分了他的魂魄,现在那里只剩两魂,没形体没意识没声音,您叫他一声儿子,他都分不清您是亲爹还是木头,何必试探迟鸣,而且小玖真的不回应也就算了,万一回了,您自己不是很没面子?” 第163页 辰冥瞪了沈丹青一眼,再看向迟鸣,“看来你是知道的。”他从鬼卒中间穿过,来到迟鸣面前,“既然这样,让你们见面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让他答应两个条件,我就替他修復魂魄,对你擅闯禁地的事,也不再追究。” 迟鸣:“你囚禁他,刚好说明他不肯同意这些,这是他的选择,你无权强迫,更不该跟我谈什么条件。” 沈丹青笑了一声,“删掉记忆然后不再见面?我说阎君,您心里没点数吗?当年尘曦曾经五次自封记忆,最后还不是要把自己沉进忘川才算了结?阎玖再见迟鸣时根本没有儿时记忆,对他还不是义无反顾?您要真想了断,就干脆点,把您儿子一把烧成飞灰,反正还有八个,也不差他这一个。” “你闭嘴!”辰冥一个视线剜过去,锁链应声而动,沈丹青闪身躲过,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朱漆长笛,跟锁链缠绕一较,火光立刻蜿蜒而上,将玄冰锁链烧成一阵灰烟。 在这空档,沈丹青和白无常一左一右,把迟鸣带到岸上。 沈丹青周身浮起一层火光,只身挡住一众鬼卒,“迟鸣,去找小九。” 迟鸣不放心把沈丹青留在这里,但白无常不由分说,直接带他奔着知返湖去了。 鬼卒兇悍,但对沈丹青顾忌三分,不敢真下狠手,反而沈丹青毫不客气,几招下去堪称摧枯拉朽,一把火将河道两岸烧得不辩天色。 片刻后,他在湖边赶上迟鸣,朱漆长笛将湖水分开两边,露出底部的白砖小楼。 他在迟鸣背后推了一把,“我挡着,你去——” 迟鸣纵身跳下湖底,落地时有种轻盈绵软的不真实感,跟在人间时有很大区别,他一刻不停地奔向湖心,半途听到沈丹青大喊一声:“快点!” 同时阎君以那种特殊的低沉音色冷笑一声,两边被分开的湖水顿时激盪迸溅,上百条玄冰锁链从两旁断崖似的水幕上疾驰而出,转瞬在狭窄的通道中间织出密集的网络,迟鸣堪堪躲过其中一些,但玄冰锁链像游蛇,追着他疯狂扑咬,转瞬间,三条锁链同时穿透他的身体,就在动作因此停滞的时候,千万道虚影和着水光攻来,从不同角度贯穿胸腔。 迟鸣恍惚中听到沈丹青的声音,随即被巨大的力道掼在地上,锁链像丝线缝起撕裂的湖水,两边水幕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合拢。 迟鸣想着,自己也许要再试一次。 但那间白色小楼就在前方。 水流在他身上翻卷冲撞,他挣扎着站起来,本以为会被锁链牢牢缚住,但起身的同一刻,他居然发现,锁链和自己身体相接的部分全部化成虚影,就这样任由他穿过去了。 迟鸣游向白楼,就在他即将触到门时,湖水再次剧烈激盪,沖天的浪涛分开一块空地,辰冥追到近前,上百鬼卒直扑上来,无数刀光剑影迎面碾上。 但迟鸣毫髮无伤。 混乱中,他沖开了房门,可房间内却空无一人。 紧追而来的辰冥双目赤红,看到房内无人,先是微微一怔,接着把所有火气洒向迟鸣,咬牙切齿道:“他能把心魂给你,我就不能再取走吗?”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当空落下,“抱歉,辰冥,你确实不能。” 辰冥皱眉?“你来做什么?这事与你无关。” 鬼帅一个眼神扫过,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鬼卒们集体安静如鸡,瑟缩在后,连一个屁都不敢乱放,他挡在迟鸣和阎君之间,“怎么会无关?在我下九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用事先打招唿吗?” 辰冥暴脾气爱冲动,但还有分寸,很快冷静下来,命身后鬼卒退下,而且反正留着他们也没用,他那宝贝儿子把心魂给了迟鸣,这混帐现在简直刀枪不入,如果不把心魂分开,整个地府都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鬼帅:“他犯了什么滔天大错,需要你犯戒取他心魂?” 辰冥只说:“这是我家务事,你不要插手。” “抱歉,可我已经插手了。”鬼帅说着,抓住迟鸣手腕,直接带他离开了湖底。 迟鸣只知道白楼空着,忍不住问道:“百里先生,知道阎玖在哪里吗?” 鬼帅整张脸都含着笑,似有若无,却又像三月桃花浸透春风,他没回答,只是把迟鸣带回岸上,迟鸣再要问,余光却瞥到一个身影,刚刚被锁链穿透也仿佛毫无知觉的心脏随之狠狠一搅。 辰冥也回到岸上,看到那个身影几乎咬碎牙齿,“是谁放了小九!” 鬼帅满脸幸福地嘆气,“抱歉,还是我,而且拼合魂魄着实耗费了不少气力,辰冥,你欠我一顿好酒。” “你,什么……为什么?”辰冥说着,目光复杂地落在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身上,见他虽然身量未满,但终于回到十几年前的样子,一时满心感慨,几乎挂不住眉宇间的严厉,要当场软下心来。 迟鸣上前一步,嘴唇动了下,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辰冥终于想起要做什么似的,一把推开他,“混帐!不许碰我儿子!” 迟鸣踉跄半步,但立刻稳住身形,朝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跑去。 这时忽然飞沙走石,雾气瀰漫。 一声嘆息过后,雾气中有人说:“你怎么这样倔强?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强撑,算了……” 第164页 接着雾中漫起一团冷光,光芒和着雾气,收缩成一颗银白凤卵,落在那人怀中,他半侧着身子,在残雾中看不清形貌。 辰冥却勐地顿了脚步,“临渊……你,你怎么提前……” 临渊眼尾扫过辰冥:“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儿子的?” 说完,他不等回答,抱着怀中凤卵转身而去。 迟鸣回过神来,立刻追了上去,“等等——阎玖!” “那只是他在人间暂用的名字。”临渊略顿一步,背对着迟鸣,“我要带他回去休养,你们的事,容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迟爸爸外挂上线 第78章 四魂3 地府很乱。 鬼卒们先见识了一个刀枪不入的迟鸣, 又看到不问世事的鬼帅跟阎君正面对峙,先不说九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越狱的,连几十年没音信的临渊大大也露了个脸,紧接着九殿下变成了一颗蛋, 临渊大大把蛋抱走, 耙耳朵的阎君去追抱着蛋的临渊,刀枪不入的迟鸣去追临渊怀里的蛋…… 最后“不问世事”拦住“刀枪不入”, 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就这么把人骗回帅府去了。 于是阎君不在家,鬼帅有点忙, 鬼卒们群龙无首, 把各种道听途说塞进大缸,很快就发酵出酸爽够味的八卦——万年单身鬼帅大佬暗恋任性boy九殿下, 辈分相差太远被阎君棒打鸳鸯,鬼帅呕心沥血救出九殿下,还不惜挑衅阎君、抱腿临渊, 最后不但没留住九殿下,还要跟情敌正面对决。 于是问题来了,作为地府最强战斗力,如果鬼帅和迟鸣打起来,最后赢得到底是无坚不摧还是刀枪不入? 很有必要开个赌局,科学严谨地探讨一番。 胆大的鬼卒凑在帅府门前东张西望,有用的信息一点儿没有,反而先被满眼的马卡龙色晃瞎了鬼眼。 继粉橙色鬼火之后, 鬼帅又换掉了庄重肃穆的黑色琉璃瓦,现在的帅府毫无威严可讲,画风恍如儿童乐园。 鬼帅吩咐花亭摆酒待客,周围奇花异草色泽绮丽,原本配上白墙黑瓦还有些静中取闹的生机,现在连砖瓦都换了颜色,就热闹得有些没眼看了。 鬼帅、迟鸣、沈丹青围着方桌坐下,明明只有三个人,却放了四只酒杯。 鬼帅亲自斟酒,完全没有沉稳的大将风度,倒到迟鸣面前时,衣袖不小心蹭倒了杯子,他乐颠颠地收拾,迟鸣趁机又问沈丹青:“真的没事?” 沈丹青掂着酒杯,“一路问了八百遍,你是更年期吗?” “哈哈哈——”鬼帅突兀地笑了一阵,耐心十足地跟迟鸣解释,“没事的朋友,我已经将小九四魂归位,他现在只是有些虚弱,虽然放着不管也没关系,但有临渊带走照顾肯定更加稳妥,你就耐心一些,等他恢復后来找你吧。” “那个临渊,真的是……?”迟鸣以前就觉得凤凰们圈子很乱,但听说是一回事,当面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很难想像,小九居然有两个爸爸,如果算上他这个养父,就是三个爸了…… 想到这,迟鸣略一皱眉,魂魄分分合合,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在他心里,阎玖和小九仍旧是顶着同一张脸的两个人,以至于他现在每次提到他们名字,都先要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是在说谁。 鬼帅给迟鸣重新倒酒,“小九叫辰冥父君,但叫临渊爹爹,跟他亲近很多,且临渊不像辰冥有九个儿子,他就小九一个,有他在,你不用担心小九安全,当然,这位爹爹是否认可你就是另一回事了。” “沈丹青,你就不能带我去找他吗?”迟鸣说着直接把酒干了,这酒极为浓烈,像在心里碾过一辆火车,刚过喉咙,他就有些耳鸣。 “带不动。”沈丹青这一路上都很不耐烦,端着杯子轻轻抿一口酒,眉梢微微一挑,这酒对他来说甘醇绵软,像一副对症良药,让他从头到脚都熨帖了,话里尖刺好像脱了壳,化成小兽背嵴上的鬃毛,虽然不算柔软,但好歹不再扎人,“万象泉是凤族圣地,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去的,连我都只能远处看看,你必须自己是只凤凰,或者属于某只凤凰,而且要那凤凰亲自带你进去……真是极品美酒,鬼帅怎么捨得?” “此酒名为‘初见’,本来捨不得,但现在有件喜事。”鬼帅说着,炙热的视线像火焰在迟鸣身上燎了一下儿,迟鸣激灵一下,这才想起,这位鬼帅阁下在人间的时候,跟他颠三倒四地表白过很多回。 沈丹青珍宝似的捧着酒杯,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听说鬼帅府上养了一根姻缘枝,刚巧就是九殿下斩断的那枝?” “没错。”鬼帅果然被这股妖风吹得火气更旺,灼灼看向迟鸣,“朋友,那根姻缘枝就是从你树上砍下来的。” 迟鸣:“……”这话听着别扭。 沈丹青:“这么说来,鬼帅跟九殿下该是情敌,怎么今天愿意出手帮他?” 鬼帅的满面春光终于笼上云雾,但也是薄薄一层,勉强让刺目的阳光变得柔和,更衬托出满树桃花的芬芳冶艷,他轻轻嘆一口气,“我以前没想到,小九竟然为他斩姻缘盗心魂,完全不留后路,即使我当初下定决心追求迟鸣,也自问做不到这种程度。” 第165页 沈丹青:“所以你是知难而退?” 鬼帅很无奈地摇头,又颇为煽情地长嘆一声,朝迟鸣举起酒杯,“朋友,我当初喜欢你追求你,都是发自真心,并无半点虚情假意,但世事难料……如果我说,从今往后我不能再追求你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迟鸣愣住了,他被烈酒碾得有些迟钝,听到鬼帅的逻辑,更是震得脑子有点短路,绝对没有其它意思,但鬼帅误会了,立刻又说:“我会补偿你的,即使不再追求,也依然会对你很好,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亲人,以后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就当你是亲弟弟了,虽然你现在四魂完满未必需要我做什么,但只要你在冥界,我就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头髮。” 沈丹青酒杯划一道弧线,直接跟另外两人一碰,“恭喜。” 迟鸣:“……” 那边鬼帅已经把酒一饮而尽,改口道:“迟弟。” 迟鸣头疼。 沈丹青却又在扇风,“看来迟鸣未必想跟您称兄道弟。” 鬼帅对迟鸣和小九的关系一直存在很深的误解,以为两人之间全是小九耍性子不懂事,死乞白赖倒追迟鸣,是个大写的单箭头,按他的理解,自己一个风流倜傥温柔多情的鬼帅,和那个小屁孩儿同时追求迟鸣,迟鸣即使闭着眼睛都会更喜欢他,于是沈丹青这一挑,他就又想多了,眉头为难地一皱,不尴不尬地伸出手,试图按住迟鸣手背,“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我可以给你时间……” 迟鸣果断把手一抽,仰头把酒干了,有了双份烈酒加持,他无所畏惧地叫了声:“哥——” 鬼帅眉宇间云雾化雨,且是春意绵绵的细雨,淋着缱绻的愁绪,“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了,迟弟,我有事也就不瞒你了。” 迟鸣心里哗啦一声,想说还没完吗? “姻缘枝——”鬼帅有些颠三倒四,“那天我送你到边界,临时有事,就是为它,那天它本该开花,但还没开好已经凋谢,我那时才知道你出事了,后来送过你,又回去看它……花瓣几乎掉光,只剩可怜的两层包着花芯,我当时非常难过,你懂吗?就是看到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无法长久的那种难过。” “懂。”迟鸣这会儿已经不清醒了,主动倒酒,给鬼帅端了一杯。 “我试了许多方法想留住它。”鬼帅温柔地嘆着气,“但最后,花瓣还是落尽了,我当时真的难过,不忍心看它,但转过身去,又不忍心不看它,反覆几次之后,我发现……” 他又嘆了口气,“你们想看看吗?” 迟鸣也跟着一起嘆气,对着空杯念叨:“阎玖……你怎么那么傻的?” 然后,迷迷煳煳地,他跟在鬼帅身后,走过迴廊,穿过中院,本以为要去后院看什么树枝和花,结果却被带到一间马卡龙色的寝殿门前。 鬼帅手指在门上一圈,暖玉的门上像开了一扇窗,透出里面的景象——地上铺着一层厚软的云被,许多玩具陷在其中,像被埋在雪里,云被中央有个半透明的帐篷,里面睡着小小一只男孩子,约摸五六岁身形,大字型躺着,虎仔似的打着螺旋的小唿噜,身上的被子早踢没了,裸露的小肚皮随着唿吸一起一伏,惬意得没心没肺。 迟鸣一头雾水,沈丹青“啧”了一声,鬼帅穿墙进去,把被子给男孩儿盖好,又游魂似的飘回来,问门外二人,“他是不是特别可爱?” 迟鸣:“不如小九可爱。” 鬼帅:“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睡醒的样子。” 迟鸣再要辩驳,但被沈丹青拦住,沈丹青问:“这个小可爱是哪里来的?” 鬼帅一把握住沈丹青的手,知音似的用力晃晃,“姻缘枝上结出来的!” 沈丹青:“哦?看他的身形,树枝怎么挂得住呢?” 鬼帅连说带比划,大意是花瓣掉光之后,花芯里流光溢彩地掉出一个豆包大的“果子”,然后“果子”掉在水里,又恍恍惚惚变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沈丹青点头,“一只树精。” 鬼帅像是才想到这层,略微有些呆愣,树精实在是种非常普通的妖精,“树精”二字轻飘飘的,并不能诠释那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为了他,万年单身狗甚至决定暂时不谈恋爱,优先把他拉扯长大,相当于跳过恋爱婚姻,直接当了单亲爸爸。 沈丹青继续说:“不过从没听过姻缘树成精的先例,既然是姻缘树,自然跟鬼帅您非常有缘,我看他举手投足间,跟您很有几分神似。”看起来都是粗人。 沈丹青马屁拍得圆润,哄得鬼帅当即许诺送他十坛美酒,两人一通鸡同鸭讲,聊到最后才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迟弟呢?” “迟鸣呢?” 第79章 万象泉1 鬼帅的酒不像酒, 简直是一壶迷药。 迟鸣从没试过这种醉法。 整个人都是飘的,但又不是走路不稳那种东倒西歪的飘,相反,他的行动能力丝毫不受影响, 反而比没喝之前更加灵敏, 好像背后长了大翅膀,唿扇唿扇地平衡着地心引力。 第166页 周围景物也像在飘, 泥土顺滑、河水蓬松、月亮柔软, 连空气都好像有了质感,粉糯糯的, 浮着一层蜂蜜色的糖霜。 迟鸣顺着帅府水道穿过后门, 一直走到忘川,眼前无路, 只好席地坐在岸边,河风清冽如冰,一层一层堆叠碎裂, 融化出浅淡的草木清香。 思绪也层层叠叠,记忆的片段像堆成厚厚一摞:五号、七号、雪人、奶粉、小九、小纨绔…… 少年黑髮金瞳,从树后探出头,往迟鸣身上张望,“就是他吧,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他怀里抱着个红色大鸟,一身羽毛火光绚烂,但明显还没长成, 尾巴毛半长不短,尴尬地绷成一条弧线,远没到可以垂坠到地的程度,头顶冠羽三根,两长一短,短的那根才刚展开半截,羽管尚未剥落,像猴子头上的金箍,它不掉,冠羽就不能张开,冠羽不开,则尾羽不能抽长,还有翅膀上的飞羽……总之羽毛一天没长齐,他就一天不能成年,一天不成年,就一天不能幻化人形。 这是辰冥的第七个儿子,到今年已经六百五十岁了,眼看就要刷新凤族发育迟缓的记录,但好在漫长的时间磨没了本就不多的上进心,以前他还每天练飞试图早长飞羽,后来也放弃了治疗,不但不飞,连走地鸡都懒得当,整天被当成暖手炉抱来抱去。 他虽然长得慢,但从不亏待自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里果子熟了他都能第一个闻到香味儿,加上在万象泉泡了那么多年,毛色和毛质在朱雀里数一数二得好,如果凤族需要拍个洗髮水的gg,不用选,一定找他代言。 短尾巴朱雀从少年怀里探出头,变声期的嗓音像在搓砂纸,“听说你是演员?” 话音没落,他就自我纠正,“不对,不是疑问句,你就是演员,那我重新问,当演员好玩吗?我能当吗?我觉得我可以表演凤凰,自带特效,给你们后期省钱。” 迟鸣慢半拍地抬起头,觉得朱红色有些晃眼,“你也是凤凰?” 短尾巴朱雀:“也?你是说小九吧?不对,不是疑问句,肯定是小九。”他把脖子伸得堪比忘川特产小王八,仔细审视迟鸣的颈窝,“原来真的可以给人类盖章,一看就是小九的颜色……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也不是疑问句,我确实还没自我介绍,我排行第七,还没成年,所以没有正式定名,小九叫我七哥,我比你大六百多岁,你也叫我七哥好了。” 迟鸣面对一个六百多岁的未成年大红鸟,实在叫不出七哥这种称唿,干脆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成年了都会正式定名吗?” “除了小九,他成年的时候临渊不在,我爸不敢做主,就空着没定,听说他在人间名叫阎玖?哦不是疑问句,四哥跟我吐槽过这个名字,意思其实就是阎君家的九儿子,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没区别的。” 迟鸣笑了,这还是出事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飘在天上的思绪被震了一半到地上,他朝“小七”招招手,“你知道怎么去万象泉吗?” 六百多岁的未成年想都没想就被招过去了,一步一晃地走到迟鸣身边,“我刚从万象泉回来,当然知道,你喝酒了?不对……” “不是疑问句,对吗?”迟鸣看见他就像看见小九,手上像装了自动程序,忍不住就想在他头上摸摸,但他手指还没碰到那两根较长的冠羽,小七就勐地往后一缩。 “你做什么?”小七连声音都高了两度,“我跟你才刚刚认识,就算你没被小九盖章,也不能这么快就向我求爱。” 迟鸣:“???” 发生了什么? 黑髮金瞳的少年一声嗤笑,“七殿下,他不懂你们凤族的规矩,那不是求爱,是顺毛,据说人类对毛绒绒的动物没有抵抗力,不摸一把浑身痒痒,当然,您的羽毛确实非常顺滑好摸。” “原来这样。”小七露出思索神色,“一定要摸也不是不行,但我是第一次,没经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而且小九会生气吗?我听说他们鸑鷟特别死心眼。”他想着,把脑袋往迟鸣手边凑了凑,“要不你轻轻摸一下,别摸到底,就是……只要前-戏不要全套那种。” 迟鸣惨遭科普,仿佛被雷噼了,立刻把手揣到兜里,“不用了,是误会,谢谢。” “没关系,我很随和的。” “……” 小七盯着迟鸣的颈窝,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印记,淡淡散发着鸑鷟特有的灵力,看着看着,他忽然说,“咦,还有一个?在你手上,右手。” 迟鸣把手拿出来,小七立刻凑上去看,跃跃欲试地,想探一下这个人类的底线,但还没等凑得够近,就忽然觉得浑身一僵,本能地把脖子缩了回来。 原来盖章真的有用! “你想去万象泉吗?”小七忽然问,“你让我在你身上啄一口,我就带你过去,怎么样?” 凤凰的逻辑非常清奇,迟鸣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条件的深层意思,小七就当他默许,翅膀一抖,朝他胳膊啄去,在距离还剩不到一公分的时候,他忽然“嗷”了一声,接着整只鸟像被无形屏障弹开,滚了几个跟头,摔进忘川去了。 第167页 这时一阵飞沙走石,靛蓝色身影从天而降,像海鹰猎食一样,把落汤的朱雀从水里拎了出来,接着靛蓝色捲起一道残影,落地化为人形,像从深邃夜幕透出无数星光,写意地勾出一纸潇洒俊逸。 衣袂飞扬,年轻男人负手而立,“傻吗?既然标记了,怎么可能被你啄到。” “哎呀,四哥——”小七一身湿毛在男人身上蹭蹭,“怎么你也来了?” “许久没见,有些惦记小九,又不好空手过去。”他用看花篮果篮的目光看向迟鸣,似乎把他当成活生生的“见面礼”。 迟鸣:“你也是小九哥哥?” “嗯,初次见面,我是战轩。”他给了迟鸣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七弟不懂事,我替他向你赔礼。” “没事,毕竟是未成年。” “我可以带你去找小九。”战轩说,“没有附加条件,不过只能先到附近,再叫他出来见你。” 别说没有条件,就算有条件迟鸣也会一口答应,留在地府干等实在太难熬了。 小七:“但是四哥,那么远怎么去啊?我最多能飞一半,要不你驮着我吧?然后我可以替你驮着演员先生,你也能省点力气。” 战轩宠爱地在小七背上摸摸,“智障。” 迟鸣发现,沈丹青带他来冥界的方式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技,显然战轩也会,不过用的不是羽毛,而是一条银白色的缎带,缎带像蛇,在地上绕一个首尾相连的圈,里面能看到苍翠的山色和橘色的霞光。 小七一边感慨,一边率先迈进圈里。 战轩朝迟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殿后。 …… 水声淙淙,像一首古典交响,来自感官能及的所有方向,最后在耳边织成遥远空灵的乐章。 湖面如镜,倒映着高低错落的岛屿,上百条瀑布像银白色的血脉,把不同的岛屿连成一个整体,远远看去,像用山川溪流编织成一个圣诞花环,被机巧玲珑的光影托在半空。 “花环”中央悬着一个主岛,岛上孤树成林,树冠绵延千米,繁茂得可以托举星辰,成千上万的鸟雀盘旋在树枝之间,像彩色的音符,串联起不同乐章。 踏上主岛的瞬间,迟鸣就唿吸到清润甘甜的气息。 战轩说:“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别乱走动,我们去找小九出来。” 小七:“我也一起去吗?听说父君在这,我不是很想过去。” 战轩慈爱地在小七背上摸摸,然后像拎奶猫一样,直接把他拎着走了。 另一边,熹微的霞光把泉池照成一块美玉。 水波浮动,冷紫色的火光从泉底蔓延而出,片刻后,泉水碎成千万颗露珠散开,露出池底的人影。 小九仰面躺着,头髮湿漉漉贴在脸上。 感觉十分复杂。 好像有个未来的自己穿越过来,和现在的自己融为一体,他在一天之内多了十九年的经验和记忆,幻形时也不再是七八岁的样子,不论心智还是身体,都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类。 过往种种像在做梦,但只要闭上眼,就还能闻到海风的咸味,感觉到海水的冰冷。 过于强烈的情感和生与死的界限,对凤凰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体验,他试着把这种复杂的感觉拆分开,哪些感情是属于凤凰的,哪些是属于人的,一开始还能理出一点头绪,但就像一觉醒来,梦里的一切总要被现实取代,一切很快就像水和水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了。 临渊在池边坐下,“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情。” 小九应了一声,坐起来,他依然不适应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瘦弱的阎玖也不是幼年的小九,是弥补了十九年的断层之后,他藉由人魂应该拥有的样子,身材高挑但绝不纤细,皮肤下的肌肉恰到好处,柔韧紧实,有种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张力。 这样的身体让他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但同时知道,这就是他原本的身体。 临渊嘆了口气,在小九头上轻抚,“只是亲你一下,你就对他死心塌地?” “不止亲了一下。”小九坐到临渊身边,“在那之前……” 某天散场时他在门口遇上迟鸣,迟鸣手里刚好有个才剥开的棒棒糖,明明一脸很想吃的样子,但还是把糖塞到他的手里。 虽然是去人间歷练,但他毕竟还是凤凰,从小在家用的都是特制食谱,没吃过这种莫名其妙的食物,但迟鸣的样子让他很期待这种食物的味道。 那颗糖是西瓜味的,带一点点酸。 当时的阎玖并不觉得糖的味道有多吸引,但从那之后,他只要一看到迟鸣,舌尖上就好像有种甜甜的味道,不知不觉间,视线开始在人群里找他,像在挖宝,只要找到了,就好像吃了一颗看不见的糖。 而迟鸣亲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甜的。 第80章 万象泉2 小九和临渊聊了很久。 其中和迟鸣有关的只占一小部分, 大部分都是他在人间这些年的见闻—— “爹爹你知道吗?人类比想像中还要有趣。” “爹爹知道电话吗?类似传音术,两个人相隔千万里也可以互相讲话,这在我小时候已经有了。” 第168页 “爹爹知道手机吗?和电话功能类似,但可以随身携带, 不过我不太爱用, 一般都是白叔帮我拿着。” “爹爹知道电脑吗?一开始的显示屏很像电视机……不过你知道电视机吗?” “还有智慧型手机,把前面说的普通手机和电脑功能融合之后, 就是智慧型手机, 爹爹想到人间去看看吗?我可以教你玩手机游戏……” 临渊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听着, 虽然那些名词他大多不懂, 但还是听得非常认真,小九讲得非常详细, 多少弥补了这些年无法陪伴他长大的遗憾。 说到后来,小九顿了顿,好像忽然忘词了。 临渊身上有着所有青鸾的通性, 性格比较冷清,很少有大的情绪起伏,此刻他露出清浅的微笑,已经算难得一见了,他抬手在儿子背上轻抚,“小九长大了。” 小九上次跟临渊相处时,还是只没齐毛的凤雏,整天腻着爹爹, 最喜欢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现在面对临渊,他仍然有跟他撒娇耍赖的冲动,但他作为人类生活了二十多年,身为凤凰的习性被磨淡了许多,加上已经成年,有些拿捏不好跟父辈相处的分寸。 最终,他轻轻把头枕在临渊肩上,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爹爹会像父君一样,反对我和迟鸣在一起吗?” 临渊像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如果我反对,你就不和他在一起了吗?” 小九微微眯起眼,“人类有个词叫‘早恋’,父母发现孩子太早谈恋爱,会想方设法棒打鸳鸯,爹爹知道那些小鸳鸯会怎么做吗?” “怎么呢?” “他们先假装分开,然后暗地里再在一起。”小九说着直视临渊,“但我不会,我要和谁在一起,就必须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如果爹爹不同意,我就想办法让你同意。” 临渊轻轻嘆气,“我之前以为,你醒来后,会第一时间飞去见他。” 小九被戳破心事,微微一愣。 在被父君囚禁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一旦恢復自由,他就会第一时间去见迟鸣,但真到了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他反而下意识开始拖延时间。 他当然不是不想见到迟鸣。 相反,只要想起他,胸口都会一阵心悸。 但恋爱关系像在对局。 两个人只能根据桌上的牌面,猜测对方手里的底牌,是一场半盲目的拉锯。 在对局阶段,他出牌总是藏着掖着,明明想义无反顾地对他好,但亮出的总是“做炮-友”、“包养你”这些似是而非的牌面,即使后来明确关系在一起,也还是按着自己的性子,连一句“我喜欢你”都不愿意多给。 好像一旦说多了,就会输掉牌局。 这可能是小时候在地府养成的臭脾气,不管在谁面前,他总想保持游刃有余,总会尽可能藏住底牌,如果底牌有十分,他则只做五分,让对方看懂三分就够,至于直接说出口的,就更是一分都嫌太多。 可是现在,他已经把底牌亮了出去。 满把骄傲在桌上摊成一片凌乱,他还不知道迟鸣到底看了几张,但万一已经全部看完了呢? 一想到这,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鸣。 只要脑补见面的场景,就好像能看见迟鸣心里的小弹幕—— 阎玖,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原来从六岁开始,你就已经打算嫁给我了? 居然砍断姻缘树,原来你这么小心眼吗? 作为阎玖熬了那么多年,原来都是在等我吗? 现代人早就不流行殉情了,你怎么还会为我跳海? 你是本来就傻?还是爱我爱得成了智障? …… 小九嘆了口气,望着临渊,“爹爹,恋爱是不是很掉智商?” 临渊:“是吧,不然我怎么会跟你父君在一起呢?” “爹爹你知道父君有多烦人吗?”小九说,“他每天跟我託梦,都问……” 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咳了一声。 辰冥站在几丈之外,侷促地望着临渊,像一大只流浪狗,委屈巴巴,想靠近又怕惹人生气。 临渊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像笼着清霜秋雾。 辰冥:“宝宝,我……我能解释一下吗?” 临渊在小九肩上按了按,“去吧。”话音未落,随身长剑已经出鞘,直指辰冥而去。 辰冥闭上含情脉脉的双眼,“只要能让你消气,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早说过,我随时可以为你而死……” 小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决定不吃这把泡了狗血的狗粮,纵身一跃,离开了属于临渊的浮岛。 万象泉有数不清的泉池,每当万象树上结出凤卵,则灵脉会产生一条分枝,孕育出新的浮岛,待凤卵孵化,则凤凰的灵力和灵脉相合,在岛上产生出新的泉池。 浮岛会成为这只凤凰的领地,除了血亲和伴侣之外,其它凤凰无法靠近。 小九刚回到自己的领地附近,就看到了四哥战轩。 “小九。”战轩随手顺着小七的背毛,“你来得刚好,我给你带了礼物。” 小九瞟了一眼脱骨扒鸡一样的七哥,嫌弃道:“能拒收吗?” 第169页 战轩:“拒收?可以,那我这就送他回去。” 小七:“别啊四哥,小九你怎么不讲理的,演员先生很随和的,我都挺喜欢他的,而且你啄都啄了,怎么能对人家始乱终弃呢?” 小九表情变了,走近几步,“你说谁?” 小七哆嗦一下,直往战轩身上缩,“四哥四哥,你知道演员先生叫什么吗?” 战轩揣着明白装煳涂,“我也记不清了,小李……还是小明?” 小七再要胡扯,小九已经懒得听了,刚刚一时着急忘了,其实稍微冷静下来,他就可以通过“印记”找到迟鸣的方位。 “礼物收下了,谢谢四哥。”小九说完,直接变回鸑鷟原形,展翅飞向主岛。 小七:“四哥,你说九弟是真的始乱终弃吗?这么赶过去终弃是不是有点太渣渣了?他这性格是像父君吗?哎呀我有点同情演员先生,四哥你说,如果他们闹掰了,我还能让演员先生带我进演艺圈吗?我真的觉得我很有演艺天赋……” 天际好像浮起一层冷色霞光。 风势捲起流云缥缈。 双翼掀起水雾,尾羽浸染虹光,鸑鷟绕树盘旋一圈,冷紫色身影在树荫处一晃,勐地缩小,幻成一只巴掌大的玄凤鹦鹉。 树枝轻轻一晃,小鹦鹉在末梢停稳,远远望向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想给萌物们写系列文 第81章 万象泉3 每个人都有过等待的经歷。 对迟鸣来说, 多的是等开机,等化妆,等导演喊action,等杀青, 等新剧上映。 等人的经歷很少。 自从开始演戏, 他的作息时间就好像到了另个次元,能约到的朋友越来越少, 在三次元几乎是个绝缘体, 偶尔约个发小见面,对方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 也少有迟到的时候。 可能疏于锻鍊, 偶尔等谁一次,就觉得格外煎熬。 他身上没带计时工具, 但头顶仿佛悬着一根巨型秒针,属蜗牛的,同样的时间里, 他的脑迴路可以绕地球三圈,但秒针只够走动一格。 迟鸣不止着急,而且紧张。 如果眼前有面镜子,他一定要对着镜子演练台词,争取在见到阎玖时把自己的声音语调眼神都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但他没有镜子,只能在脑子里瞎几把练。 台词像一张改来改去的铅笔画,橡皮擦得纸面起毛, 越是想把它改好,画面反而越脏越乱,改到最后,不但没有理想的开场白,反而把整张纸涂得乌漆嘛黑,字句被打回原形,成了一层深入纸面的碳粉。 到后来他脑子越来越乱,终于在某个临界点之后,被一键格式,清空了。 主系统瘫痪,备用系统挣扎求生——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说算了。 只要见到阎玖,就抱住他不撒手,对,就这样,一直到想出台词为止。 头顶秒针越爬越慢,迟鸣的脑迴路终于重启了0.5%,勉强分出一点注意力,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鸟叫声变多了,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踩着悦耳的上限,隐约要朝着聒噪的方向去了。 他转身面朝声音的方向,就看到几米外的树枝上停满了五颜六色的雀鸟,残存的夕辉铺在鸟羽上,它们像圣诞节的小礼物,挂在翠绿的背景上闪闪发光。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雀鸟绕树盘旋,乍一看好像杂乱无章,但仔细看,就发现它们像一群活泼的行星,吵吵嚷嚷地绕着恆星公转。 下意识地,迟鸣望向“恆星”所在的位置,就看到一个半径两三米的“真空带”,像有某种力量把五颜六色的雀鸟隔在了外面,而“真空带”的中央,藏着一颗不太起眼的恆星,在枝叶的掩映中岿然不动,如果不是盯在那里仔细看,几乎无法发现,那里落了只鸟。 是的,一只小鸟。 黄色的。 红脸蛋。 头顶一撮长毛。 不知不觉地,迟鸣已经走到树枝下方,距离那颗黄色恆星不过一米。 终于,恆星向他这颗小行星投下微弱的光芒,夕辉在眼中凝成两个光点,别别扭扭地落在他脸上。 重启进程20%,迟鸣暂时恢復了语言功能,脑子一热,两个字脱口而出,“儿子?” 小鹦鹉用迟鸣无比熟悉的方式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你管谁叫儿子?” 是阎玖的声音。 重启失败,进程掉回0.5%,迟鸣茫然地脑补出一个画面——把阎玖捏成泥人,然后压扁了撮圆了,塞进玄凤造型的小公仔里。 他儿子以前声音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他儿子。 这是阎玖。 阎玖变成了他儿子了…… 是的,他儿子和阎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同一只鸟? 重启失败x2,迟鸣这杆古董毛瑟枪依然在持续卡壳,这时小鹦鹉似有若无地嘆了口气,像一片树叶,轻轻落在迟鸣肩上。 现在比他跟临渊相处时更拿不准分寸,他忍着没往迟鸣脖子上蹭。 小鹦鹉可能真的是颗恆星,迟鸣忽然觉得半边肩膀很重很重,不是物理上的,就是觉得……好像半个世界的重量都在那里了。 他不太敢动。 恆星落下后,树上的真空带立刻消失,各色雀鸟迈着螃蟹步,横着挪到更适合围观的位置,都想近距离看看传说中的鸑鷟和传说中属于鸑鷟的人类。 第170页 各种意义上,它们都像圣诞树上的小灯泡,眼睛一挤一挤,几乎汇聚成舞台上的白光。 夕辉只剩下天际一道红线,聒噪的鸟叫几乎瞬间弱了下去,树下两个人互相沉默着,本来还有bgm陪衬,很快就什么干扰都没了,纯粹的沉默中,只飘着听不见的唿吸。 迟鸣不止不太敢动,连喘气都下意识地收着,可能供氧不足,心跳声越发鼓譟地表示不满,“咚咚——咚咚”震耳欲聋。 许久后,小鹦鹉动了动翅膀。 重启进程瞬间飙升到60%,迟鸣也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你……不变身吗?”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变身的是美少女战士,不是他家鹦鹉,于是补充道,“就是,变成人。” 他设想了无数个版本的见面场景,反反覆覆预演了上百句台词,但都是对着“人”说的,即使备选方案“抱住不撒手”,也需要对方有个人形他才方便下手。 眼下心心念念的人落在自己肩膀上,连样子都看不到,不管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完全无法发挥。 本来,小九变回鹦鹉样子只是试图缩小目标,但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藏在小鹦鹉的表象下,他就不用面对被掀了底牌的心虚。 于是他顺势胡扯,“暂时还不能幻形。” “怪不得……”迟鸣想摸他脑袋,但刚把手抬起一点,就在尴尬僵硬的动作中放弃了,“是因为魂魄刚恢復吗?你……我不太懂,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不会,只等灵力恢復就好。” 好的,灵力。迟鸣看不到他,只听到声音,于是脑补出阎玖跟自己谈论灵力,不管怎么理性分析,都有种跑错片场的感觉。 他努力尬聊,“那个灵力,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復?” “你很着急吗?我现在这样,让你觉得不方便了?” 迟鸣脑迴路一歪,险些掉进沟里,忙让自己的思想站稳,“不是,我就……想看看你。” 小鹦鹉飞到迟鸣面前,迟鸣习惯性地伸手接住。 “现在看见了?” “是,看见了。” 声音和画面二合一,把阎玖搓成小鸟的感觉更强了。 小鹦鹉:“你刚刚叫我儿子?” “……习惯了。” “那等灵力恢復之后,我也继续做你‘儿子’?” 从语气中渐渐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重启进程80%,迟鸣恢復了人类最基本的思考和应变能力,回说:“那要看你变什么样了,如果十八岁以下,就再给我当两年儿子,如果十八岁以上,就直接继续做男朋友,如果二十岁以上……” 迟鸣及时剎住了车,事实证明80%的脑子果然不太够用,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二十以上可以结婚领证。 迟教授说过,求婚方式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隐藏性格。 好险,差点儿就瞎几把胡闹地把婚求了。 小鹦鹉却没打算放过他,“十八岁以上,或者以下,具体有什么区别?” 迟鸣心说区别大了,能看也能吃和能看不能吃的区别,嘴上却端着正经,“十八岁成年,未成年人理所应当受到照顾,所以先当儿子。” “那你现在看到我,想到的是小九还是阎玖?” 迟鸣立刻联想到人类在恋爱关系中互相折磨的经典酷刑——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答对了送分,答错了送命。 到嘴边的答案是“小九和阎玖都是你”,但立刻被否定了,这种问题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但还要拿出来问,就说明他心里介意,而他介意,你就不能用鱼和熊掌都好吃的答案矇混过关。 迟鸣陷入沉思。 小鹦鹉问:“答不出吗?” 就这一句,本来几乎钓住的头绪又脱钩了,迟鸣闭了下眼,既然套路不行,不如真诚一点,其实他自己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试着放空几秒,然后在思绪回归时,他想起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人胸口挂着“五号”的牌子。 迟鸣缓缓张开眼,看着小鹦鹉,“你是五号。” 小鹦鹉眉头微微一皱,“……什么?” 迟鸣:“‘我是五号,我长大了相当阎王’。” “你……怎么?谁告诉你的?沈丹青吗?” “自己想起来的。”迟鸣席地而坐,把小鹦鹉放在膝头,反而能更近距离看他,“不是说人死之前会回顾生平吗?就是那时候想起来的。” “怎么可能?父君删了你的记忆,那时候的事,你早就忘了,只有我还记得……”小鹦鹉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难道父君骗他? 小鹦鹉目光闪烁地望着迟鸣,几次想确认都没能开口,这个问题太重要,迟鸣是通过别人间接了解还是自己保有回忆,这完全是两码事。 迟鸣看出他在犹豫,并不催促,只是耐心等着。 许久后,冷紫色光芒把迟鸣笼罩其中,待光芒散尽,小鹦鹉幻出人形,半跪在迟鸣身前,一手压着他的膝盖,和他离得很近。 “迟鸣,你真的还记得我吗?” 第171页 迟鸣忽然看到阎玖,只觉得心都要疼碎了,但在破碎的尘埃中,又藏着炽烈的火种,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光。 他看着阎玖双眼,许久后,忽然倾身吻住他的嘴唇。 同时,心里落下重重一声嘆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万象泉4 一棵万象树等于一片迷宫。 万象树像榕树, 枝干之外分生了很多气根,它们像神殿里的石柱一样粗壮,支撑着繁密的树冠,树皮有着鱼鳞一样的肌理, 像雕刻了龙纹, 色泽灰绿,每到夜晚就浮出银白色的光, 在晴朗的晚上, 月光透过树干反覆折射,会形成一座光影的迷宫, 走在树下很容易迷路。 树芯处有个直径十米的空洞, 上方是没有遮挡的星空,下方藏着一汪深潭, 由万象泉水汇聚而成,上百条支流带着属于不同凤凰的灵力,散发出色泽微妙的萤光, 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池融化的彩虹,灌溉着参天巨树。 迟鸣和阎玖在潭水边坐着聊天,聊着聊着,被紧张感压下去的酒劲儿又浮了起来,迟鸣有点管不住舌头,刚说完关于自己父母的话题,就顺口问道:“所以你有两个爸爸?” 心里的想法是, 原来同性恋不止在动物圈里占有相当比例,连凤凰这种神鸟都不能倖免。 阎玖一脸淡定,“我们这族凤多凰少,两个爸爸倒是常见,两个妈妈才比较稀奇。” “……”迟鸣脑子越来越煳,“所以是怎么生出来的?” 有关凤凰的生育问题阎玖早就跟迟鸣科普过,但可能超越常识太远,他听过就忘,这会儿被酒精挟持着,满脑子都是很现实的神鸟生物学,只想弄明白两个都是公的,到底要从哪里生蛋? 耽美生子文可以让男人从各种地方生崽,还出过从胳肢窝里生蛋的奇葩,不知道凤凰属于哪种。 还好阎玖没听懂这问题具体什么意思,以为迟鸣只是想知道凤卵的诞生流程,就跟他科普,“每个凤凰都有属于自己的万象泉,一开始,除了血亲之外,其它任何生物,包括凤凰都不能靠近,但在凤凰成年拥有伴侣之后,可以带伴侣到自己的万象泉,不同的凤凰有着不同的灵力,世间万物都分阴阳,比如颜色,绿色和蓝色都是冷色,但两者相比,绿色偏暖,蓝色偏冷,同一个道理,即使两个朱雀或两个青鸾,灵力也有不同的阴阳属性,两股来自不同血脉的灵力聚在一起,有阴阳区分,就会产生能量流动,这种流动像自然里的风霜雨雪,已经有了孕育生命的可能性,然后这种可能性和泉水一起汇聚到万象树,变成万象树的一部分,在一定的机缘下,万象树会结出属于那两个凤凰的后代。” 他说完后,轻轻挑了下眉,“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这种事,经歷过才会明白。” 迟鸣仰望万象树,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想歪过什么,淡定地继续学习,“所以你是从这棵树上结出来的?那结果之前开花吗?结果之后有意识吗?” “不是果子,是凤卵,哺乳动物只有胎生没有卵生,所以很难理解对吗?那你就当万象树只是老母鸡,母鸡生蛋之前会开花吗?” “……”迟鸣挠挠头,“好好一棵树,怎么当成老母鸡?你们凤凰的想像力都这么玄妙的吗?” 阎玖笑着眯了下眼,“还有很多更玄妙的。” 迟鸣:“比如?” 阎玖卖着关子不答,迟鸣也不纠结,继续钻研神鸟生物学,“这棵树上一次只能结一个蛋……生一个蛋吗?如果不止一个,怎么知道哪个蛋是谁生的?” “会有感应,双亲会在凤卵诞生的同时有所感应,正常来说,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守护后代,但也有不负责任直接扔下不管的,比如现在。”阎玖指了一下树冠,“树上有一颗凤卵,快成熟了,但双亲不在,应该是被遗弃了。” 迟鸣眼睛微微放光,“能看看吗?” “看别人的凤卵有什么意思?”阎玖勾起嘴角,“不过,可以。”不管你想看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片刻后,他们找到凤卵的位置,小小的一颗,旁边围着很多新生的枝叶,但都跟凤卵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像一双大手护着它,但又不打扰它。 迟鸣:“现在能看出品种吗?” 阎玖:“不能,只能看出它发育不好,颜色黯淡。” “真的被抛弃了吗?孤儿蛋,有点可怜,那孵出来怎么办?自生自灭吗?”迟鸣说着,有点手欠地在蛋壳上摸了一把。 凤卵晃了晃,好像随时会掉。 阎玖捏住迟鸣的爪子,“别乱摸。” 迟鸣:“不敢了,摸掉了会摔碎吗?” “摸不掉,但不能乱摸,会有干扰。”阎玖说着把迟鸣拉远一些,“然后不会自生自灭,凤族很团结,族长会安排它被收养。” 迟鸣脑补一只不长毛的小凤凰,想起阎玖秃毛的时候,忽然有点想养,但这想法不能乱说,他只问:“族长是哪个?靠谱吗?”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父君除了掌管地府,也是凤族族长。” 迟鸣隐约听出一点显摆的味道,忍不住捏起阎玖的下巴,拿捏出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少年的架势,“哦是吗?那小王爷,幸会啊。” 第172页 阎玖很不配合,丝毫没有被调戏的自觉,不躲,反而迎着迟鸣的力道凑近,鼻息交错,嘴唇几乎贴到一起。 迟鸣放缓了唿吸。 阎玖低声问:“问了这么多问题,现在想清楚了吗?” 迟鸣:“嗯?” “我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人,但现在不是。”阎玖的眼睛透出幽深的冷紫色,“男朋友是一只凤凰,你介意吗?” 迟鸣忍着笑意,在阎玖嘴唇上轻轻一啄,“那要先看看,男朋友是只什么样的凤凰。” 阎玖遮住迟鸣的眼睛,“闭上,先别看。” 冷紫色的火光和银白的月光揉在一起,灵气扰动起一阵旋风,迟鸣透过阎玖的指缝,好像看到星辰落进自己眼底,片刻后,眼前的遮挡消失,脚下树枝微微一晃。 迟鸣忍着好奇,“可以了吗?” 没有回答,只是脚下树枝又晃了一下,比刚刚那次更重,迟鸣出于本能,刚想睁眼,就感觉到身体被支撑起来,稳稳地保持了平衡。 他保持着闭眼的姿势,试探着往旁边摸摸,就摸到温暖的羽毛,非常独特的手感,好像每一片羽毛都是丝线织出来的,柔滑到可以像水一样在自己掌心流淌。 迟鸣偷偷睁开一只眼,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会看到小九变的那只比孔雀大不了半圈的凤凰,结果眼前这只站在地上比自己还高,尾羽足有四五米长,垂在枝叶间,像裁剪下彩虹的一色,映着绚丽的极光。 凤凰不说话,默默看了迟鸣一会儿,然后在他面前伏下身子,放松翅膀,露出平坦的后背,迟鸣福至心灵,忽然读懂了肢体语言,“这是……让我上去?” 凤凰点了下头。 机会难得,迟鸣并不客气,但他刚刚坐稳,就感觉到席捲而来的风势,双翼在夜色中勾出残影,迟鸣低唿一声,回过神来,已经被载着飞了起来。 阿拉丁的魔毯、哈利波特的扫把、跳起来仿佛会飞的变形金刚…… 短暂的紧张过后,迟鸣挖掘到自以为早就毕业的中二之心。 他居然…… 飞!起!来!了! 特么好爽! 绕过形影朦胧的浮岛和瀑布,穿过微凉的水雾,盘旋一圈之后,迟鸣被载着,飞向一处位置极高的浮岛。 远远就看到浮岛上的泉池。 背光时,池底透出深邃的紫色,迎着月光则澄澈透明,清可见底,从侧面看时,水面似乎笼着一层莹白的雾气,转到上方则雾气消失,水面平整如镜,倒映着越来越近的身影。 迟鸣只顾盯着水面,直到水雾扑面而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但反对已经来不及了,凤凰带着他一起,直接落进了水里。 水面像手,轻轻託了迟鸣一把,他刚觉得怀里一空,腰身就被从下方抱住,凤凰早在下落瞬间已经幻回人形,托着迟鸣从水中浮起,他漆黑的短髮贴着脸颊往下滴水,嘴角含着一丝坏笑,勾着迟鸣问:“怕吗?” “不怕。”但迟鸣这一番折腾,天上飞水里游的,心跳早就超速了,血流催着后续的酒劲往脑袋里横冲直撞,让他有点恍惚,做梦一样。 “这是哪里?” “我的领地。”阎玖说着凑近,“现在也属于你。” 因为是晚上,又置身水中,迟鸣直到现在才发现,阎玖居然没穿衣服,水面堪堪在锁骨一线摇晃,浅淡的光影半遮半掩,薄而紧实的肌肉延伸到水波之中。 不再是小纨绔那种瘦弱而让人心疼的身体,即使隔着水幕,也精緻美好,让人浮想联翩。 迟鸣有点燥热。 阎玖缓缓凑过来,在他颈侧轻吻,“还有我……” 迟鸣:“嗯?” “也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驾照过期,让我拉个灯吧 第83章 万象泉5 阎玖似乎游刃有余。 直到迟鸣捉住他双手, 才发现他指尖抖得厉害。 好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阎玖的指尖没入迟鸣掌心,又跌跌撞撞地,顺着末梢神经一直撞进心里, 雾霭深处, 传出壮阔的雷鸣。 细密的亲吻落下,迟鸣把阎玖双手扣紧, 仅存的理智还在挣扎, 想说你到底逞什么强?明明一点经验也没有,“教学片”恐怕都没看过几部, 怎么就敢胡乱挑逗?真玩出火来你负责吗? 阎玖在迟鸣下巴啄了一口, 灼热的唿吸从微张的嘴唇逃逸而出,他皮肤上已经浮上一抹绯色, 但表情依然故作轻松,嘴角含笑,以灼热的目光, 略带挑衅地看着迟鸣。 迟鸣把他圈在岸边,“属于我,然后呢?” 阎玖食指按在迟鸣颈部某处,然后转为掌心贴合皮肤轻抚,“八岁那年,我在这里留过一个印记。” 迟鸣把他不老实的爪子捉住扣紧,“嗯,所以呢?” 阎玖被迟鸣圈住动弹不得, 只抬起视线,以目光描摹迟鸣五官的轮廓,“我也想要一个印记。” 迟鸣低头看着阎玖,唿吸很沉很缓,但没动作,隔了许久才故意似的问:“想怎么要?” 阎玖这个“动手不动口”的毛病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开撩,没前因没后果,让人猜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思。 第173页 阎玖微微皱了下眉,要凑近,但被迟鸣躲开,“说啊,想怎么要?”他把阎玖双手拖出水面,抬高压上岸边光滑的岩石,看着他,颇无奈地嘆了口气,“抖成这样,你逞什么强?自己都没准备好,你瞎撩什么?” “凤凰的领地意识很强。”阎玖微微眯起眼,清冽的嗓音低沉下去,“表白之后,会第一时间互留印记,确认关系。” 迟鸣:“那你好好表白过吗?阎小九,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阎玖吁了口气,“你要听吗?” “说。” “我一直都喜欢你,已经很多年了,你可能已经听说了,你本来有一段命定的姻缘,可以开花结果,但我知道那不是我,于是斩了你的姻缘树,又自作主张偷了心魂。完整的魂魄不受地府约束也不入轮迴,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姻缘树了,也不会再有命定的姻缘,我想困住你,即使你心里不愿意,也只能跟我在一起……我从小就被家里宠坏了,非常任性,也非常自私,从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只是千方百计地想让你成为我的,让你只属于我,即使到刚刚这一刻,我想的也是不要给你后悔的机会,即使耍赖,也要先得到你。” 阎玖说完,整个人抖得厉害,他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只好先垂下视线不看迟鸣,最后说,“我就是这么坏的一只凤凰。” 这份“表白”可谓别开生面,震得迟鸣整个人都清醒了,“你说的这些,我多少都听说过。” 阎玖嗯了一声,想说你随时可以后悔,可以讨厌我离开我,可非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反而立刻涌起更顽固的念头:你不能后悔,不能讨厌我离开我,你属于我。 许久后,迟鸣嘆了口气,左手撑着岸边的岩石,右手挑起阎玖倔强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阎小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与其迟鸣以后从别人口中听说,还不如他自己把老底揭了。 “姻缘树是吗?”迟鸣像逗猫,在阎玖下巴挠挠,“按照你们的说法,一个人喜欢谁不喜欢谁,最后决定跟谁死磕到老,都是被那棵树安排好的,和照着剧本演戏一个意思,但你砍了姻缘树,等于拿走了剧本,对我来说唯一的影响就是:不用被安排了,想演什么都可以即兴发挥,你说你想困住我?有你这样困住的吗?没有安排,我反而更加自由,不用被规定,愿意喜欢哪个就能喜欢哪个,比如就在现在,我喜欢别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你能一刀砍死我吗?你们阎王和一堆妖魔鬼怪都弄不死我,就算你想砍了我,是那么容易的吗?我说阎小九,你是不是傻?你说的这些,哪一条都困不住我,反而把你自己困死了才是真的,怎么你想不承认吗?那你回答我,如果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阎玖抿着嘴唇不说话了,迟鸣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即使没有姻缘树的安排,迟鸣也可以喜欢别人,但人生短暂,不管他喜欢谁,最多一辈子也就过去了,而凤凰有用不完的时间,他可以等,就算这辈子不行,也还有下辈子,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即使实在等不到了,他也可以把迟鸣和整个世界隔离起来,让他只能面对自己,删掉所有选项只留一个,那么总有一天,他还是可以得到迟鸣。 这种埋在心里的执念深得可怕,阎玖大概宁可把自己剥了皮给迟鸣看血淋淋的肌肉骨骼,也不敢让他知道自己还有这些心思。 两相沉默许久,迟鸣也算过了一把教育熊孩子的嘴瘾,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又回到男朋友应该有的画风,把阎玖揽到怀里抱紧,嘆了口气,“幸好,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不然你要怎么办呢?” 阎玖不想说话,在迟鸣颈侧狠狠咬了一口。 迟鸣嘶了一声。 阎玖尝到一丝血腥味,这才发现自己咬重了,于是讨好地用嘴唇轻蹭,又探出舌尖温柔舔舐…… ————这里飘过一群企鹅~圆滚滚圆滚滚~~~小灯灯在企鹅圆滚滚的群里。 迟鸣吁一口气,心说,阎小九,你可太犯规了。 理智和耐心耗尽,迟鸣待阎玖停下动作,忽然低头,也在他颈部咬了一口,牙齿的力道不重,但配合着碾压撕咬,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串红痕。 “不是要印记吗?”迟鸣一把勾住阎玖腰身,把他托出水面些许,“好,我这就给你。” -- 企鹅(学名:spheniscidae,又名:二扒丝舞扒奇药六寺):有“海洋之舟”美称的企鹅是一种最古老的游禽,它们很可能在地球穿上冰甲之前,就已经在南极安家落户。全世界的企鹅共有18种,大多数都分布在南半球。主要生活在南半球,属于企鹅目,企鹅科。特徵为不能飞翔;脚生于身体最下部,故呈直立姿势;趾间有蹼;跖行性(其他鸟类以趾着地);前肢成鳍状;羽毛短,以减少摩擦和湍流;羽毛间存留一层空气,用以保温。背部黑色,腹部白色。各个种的主要区别在于头部色型和个体大小。【来自百度百科】 作者有话要说: 找不到的同学都没好好听课哟~ 第84章 新年1 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但好不容易到了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大家聚在一起,总得热腾腾炸点什么才觉得对味, 炸鱼炸虾炸排骨, 荤素丸子炸出红白黄各种诱人的颜色,堆在盆里唿唿冒着热气, 偶尔也从小窗里偷偷伸出一桿竹竿儿, 挑着鲤鱼似的炮仗,噼里啪啦地, 炸出一地喜庆的红皮。 第174页 几只肥胖的小麻雀在炮仗皮里跳来跳去…… 迟鸣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意识像墙角的蜘蛛, 刚扯出几根丝,就迎面遇上了扑腾着涌过来的问题, 丝线太细,兜不住这么多问题,于是哗啦啦掉了满地。 迟鸣睁开眼, 不知道自己是在人间、地府、还是凤族圣地,试着动动手指,不知道自己是活人还是游魂,翻个身看到满身红痕的阎玖,又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陷在梦里…… 但不重要,他先凑过去,一把将阎玖捞进怀里。 温暖的气息中透出特别的味道,不是普通人身上那种混合了沐浴露味道的体味, 而是一种……森林草木的气息,而且是在清晨,空气极为清冽,阳光刚刚照进林中,低矮的花草上还浮着一层水汽。 迟鸣长长吸一口气,觉得唿吸中满满的都是阎玖,这时再听一声鞭炮响,才真的醒了,床头立着熟悉的树形衣架,窗户透进一缕晨光。 他居然在自己家里。 是阎玖送他回来的吗? 迟鸣轻轻揉着阎玖的头髮,鼻尖蹭着,在他前额亲了一下。 阎玖哼了一声,没醒,像小动物蜷起身子往迟鸣怀里钻了钻,又抵着肩窝蹭蹭,张嘴,完全下意识地,在他身上啄了一口。 因为这一下,模煳的记忆好像忽然从黑白的文字变成了彩色的全息影像,每一个细节都鲜活起来,那些亲吻和触碰,像被点燃了长长的引线,依照留在身体上的记忆,沿着皮肤,窜出一道道灼热的火苗。 记忆里的上个镜头,是他抱着阎玖,一起沉到了万象泉里。 池底最深处有一层厚厚的软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像一张垫子,人撞上去就陷在里面,稍微动作,就溅起无数萤火,像被星辰大海同时环绕,有种梦境般的虚无感,声音光线气味像被泉水过滤掉了,剩下的触觉变得格外敏锐,他可以根据唇齿间的触感,把阎玖皮肤上每一寸细緻的起伏刻进心里…… 想着想着,就又觉得有些燥热,被阎玖贴怀抱着,就更是越来越热,但他又不捨得把怀里这人放开一丝一毫,只能踹开被子,放些凉气进来给自己降温。 阎玖动了动身子,抬起长长的睫毛,睡眼朦胧地看向迟鸣,抱着他的脖子把自己身体拉高,拿额头抵上他的,试出温度正常不像发烧,才又缩回来,眯起眼睛望着迟鸣。 冬日阳光清浅,淡淡地照进眼底,阎玖的双眼不是黑色,而是琉璃一样清透的冷紫色,目光缱绻,朦胧地倒映着迟鸣的样子。 迟鸣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睫毛颤动时扫过嘴唇,细微的触感一直落进心里。 阎玖勾起嘴角,回了一个亲吻在迟鸣眼睛上,又附送眉梢一个轻啄。 于是迟鸣再还回去,又加一个在鼻尖上。 一而再再而三…… 清浅的亲吻在交换中变了味道,互相追逐试探,像在流沙里越陷越深。 阎玖一边解迟鸣衣扣,一边笑着比了个口型:禽兽。 迟鸣想起自己昨晚对人家做了什么,再看阎玖浑身的红痕和明显疲倦的样子,当即就同意了他的判断,是的,自己确实是个禽兽。 如果只他是禽兽也就算了,偏偏阎玖还是个不怕死的,只要你敢要他就敢给,所谓助纣为虐,明知道超速了他也不踩剎车,反而还要再给一脚油门。 迟鸣毕竟当了那么久老父亲,不能由着他胡来。 于是禽兽强行让自己移开念头,窗外的鞭炮声起到了很好的辅助作用,勉强把不可描述的念头炸飞,让思绪落回现实。 他一本正经地问:“今天几号了?” “大年初一。”阎玖声音中裹着一层撩人的低哑,像果汁里那层细细的沙。 迟鸣再次觉得,自己昨天把人欺负的太狠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再欺负了,但他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于是拿捏着分寸,在阎玖头上摸摸,又快速亲一下他的额头,接着不敢再腻,直接坐起来打算下床。 阎玖拉住他手腕,用略带挑衅的目光看他。 迟鸣:“别闹……疼吗?” 阎玖:“没事。” “那就还是疼了。”迟鸣试着掰开阎玖手指,却被他抓得更紧。 “不许走。” “不走,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喝。”阎玖还是抓着迟鸣手腕不放,但昨天实在被折腾惨了,打个哈欠,倦倦地眯起一半眼睛。 迟鸣没办法,只能把阎玖打横抱起来,一起带到厨房。 他这段时间忙,家里厨房几个月没开火,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从灶台到吧檯,都像新的一样,好在储物柜里还有存货,能翻出几瓶不错的蜂蜜。 他把阎玖放到小吧檯上坐稳,开了一瓶纯净水,洗一个造型朴拙杯子,用金色小勺加了蜂蜜进去,仔细搅拌均匀,最后自己尝了一下甜度。 阎玖穿着迟鸣的衬衫,多少有些松垮垮的,袖子遮了半只手,迟鸣先帮他把袖子卷好,才把杯子递出去。 阎玖:“你不喝吗?” 迟鸣:“你先喝。” “那我餵你?” “别闹,快喝,嗓子都哑了,你还瞎撩什么?” 阎玖咬着杯子把水喝完,朝迟鸣勾勾手指,迟鸣刚一凑近,就被他亲上来,唇齿间都是蜂蜜的清香。 第175页 他顺势勾住迟鸣脖子,低声说:“已经不疼了。” 迟鸣收回杯子,给自己也沖一杯水,“你骗谁呢?” “啊……”阎玖伸个懒腰,“怎么办?男朋友吃干抹净……” “没用。”迟鸣又把他抱起来,运回卧室,两字一顿,“反正,今天,不行。” 还没走到卧室门口,迟鸣就觉得怀里一轻,低头,就看到阎玖缩水了一大圈,只有七八岁身形,小小一只挂在自己胸口,捂着嘴打个呵欠。 “给你机会了,过期不候。” 迟鸣:“……”阎玖是变小了,但完全等比缩放,本来只是有点松垮的衬衫立刻有点挂不住了,露出半个肩膀,以及连绵的吻痕。 一脸纯洁懵懂的小少年配上邪恶的吻痕……这是要把他往变态的方向上引吗?! 迟鸣:“你变回来行吗?” 小版阎玖:“能量不足,进入省电模式。” “……”迟鸣想给他遮上,又腾不出手,只能快步走回卧室,把人塞回床上,用被子严丝合缝裹好。 小版阎玖侧身支着脑袋,“睡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还是你‘儿子’?” 迟鸣不知道怎么接话,木头似的杵在床边,好在阎玖见好就收,“噗”地一声从被子里消失了,片刻后露出一只红脸蛋的小鸟头。 迟鸣在心里松了口气,“肚子饿吗?” 摇头。 “那再睡会儿?” 点头,且挥了挥小翅膀,“陪我。” 于是迟鸣从抱着美人睡变成了抱着鹦鹉睡,心头火立刻老实了,找回了成年人该有的波澜不惊,理智回笼,他这才想起一个问题,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是死了还是活着? 按理说,他应该是个鬼魂。 但…… 所有感觉都太真实了。 小鹦鹉睁开眼,准准对上迟鸣的视线,像有读心术似的,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当时确实死了,现在也确实没事,还好好活着……”他语速很慢,像随时可能睡着,“心魂和其他三魂不同,你就……想像成一个,盒子,跨越两界,就是进出盒子……” “好,”虽然迟鸣没太听懂,但知道自己活着就行了,“别说话了,你睡。” 小鹦鹉嗯了一声,感觉到迟鸣的体温,就蹭过来,在他颈窝里缩成一个毛球,轻轻在颈侧啄一口,“有我在……放心。” 迟鸣心说你到底哪里叫人放心?轻抚毛球哄他睡觉,刚听到他唿吸平稳,窗户上却传来“咚咚”两声。 隔着窗帘,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咦好像已经过了,哇的一声…… 第85章 新年2 大黑影像钟摆, 小黑影像不倒翁,虽然都是左右左右地晃,但一个只动下半身,一个只动上半身, 这样反差又和谐地并排杵在那里, 居然晃了半天也没撞上,堪称奇蹟。 迟鸣盯着影子看了一会儿, 手痒地想一把掀开帘子, 但阎玖刚睡着,他不敢动, 只能这么默默看着两个影子风中摇曳, 看着看着,就被它们整齐的节奏给晃困了, 眼皮一沉,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下午,小九先醒, 在迟鸣颈窝里蹭了好半天,才心满意足地钻出去,蹲在枕头上,小翅膀撑着脑袋,默默偷窥着某人的睡脸,很没道理地觉得眼前这人哪里都好,就算脸上被枕头压出了褶子,也是一道英俊帅气的褶子, 就算头髮乱得像个鸟窝,也註定不是鸡窝而是凤凰窝,头顶几根呆毛高高翘着,就更是比任何一只凤凰的冠羽都更招人喜欢。 不过,作为一只鸟,神鸟,他还是本能地,想给迟鸣理理头毛。 晃晃脑袋把这种不靠谱的念头甩开,小鹦鹉往前迈了两步,翅膀尖儿在迟鸣额头碰碰,因为怕把他吵醒,所以动作很轻。 这会儿光线不错,小鹦鹉的影子清楚地投在迟鸣身上,他移动视线时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细长的头毛随即抖了两下,又仔细确认一次,立刻换成金鸡独立的站姿,抬起爪子,用力在自己脑袋上扒拉几下。 他严重双标,觉得迟鸣把脑袋睡成凤凰窝是潇洒率真,但到自己这儿就成了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噌噌”两下,小鹦鹉先把大方向理顺,再啄一啄抖三抖地仔细梳理。 待全身毛毛恢復九成整齐,他才愣愣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理毛理了一个小时…… 同时拥有成年人的心智和鸟类的本能,实在是一种无法描述的体验,比如跟迟鸣相处时,他有时候心里明明想着要亲一口,温柔旖旎的那种,落实下去却成了啄一下。 要不要改改这个毛病? 小鹦鹉坐在枕头上,翅膀托腮作沉思状。 这时听窗户传来咚咚两声,分神看去,就看到两个摇头晃脑的影子。 可能因为物种本能,在迟鸣眼里,那两个影子就是钟摆和不倒翁,但小九只扫一眼,凭着轮廓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鹦鹉拍拍翅膀,飞向窗户,之所以不变成人形,是因为人形兽形之间在细节上互不影响,他变成人的时候会觉得身体疲倦,但保持小鹦鹉的样子就非常精神。 第176页 当然,最舒服的状态应该是恢復凤凰原身,但以普通公寓的结构,实在不适合塞一只成年的凤凰。 他立刻决定了要送迟鸣的新年礼物——半山别墅,要能养下凤凰的那种。 就在小鹦鹉飞上窗台的时候,迟鸣醒了,一时觉得脖子旁边少了毛茸茸的触感,还慌了几秒,还好听到窗台上的动静,一眼就看到了毛茸茸圆滚滚的小九。 也是奇怪,明明变成人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怎么变回鹦鹉就胖成球呢? 在迟鸣坐起来的同时,小鹦鹉双脚并用,拉开了帘子。 窗外的两坨大概有点怂,被动静吓到,哗啦啦扑腾起来,悬空停了几秒,又哗啦啦再次落下,这次就很清楚了——外面蹲着两只鸟,大的是猫头鹰,小的是鹦鹉,招牌红脸蛋在阳光下明晃晃的,也是玄凤鹦鹉。 两只鸟站得笔直,齐刷刷地望着屋里那只。 听到迟鸣起床,小九立刻就忘了同类之情,爪子一松,窗帘就“啪”地拍回原地,吓得两个怂包又飞了一次。 小九扑棱扑棱飞向迟鸣,撞进他怀里,灵活地爬到他肩膀上,在脖子蹭蹭。 这一套动作完全是本能,蹭完之后,他自己把同样的动作换算成人类行为脑补一遍,立刻就有点后悔。 好在迟鸣对这画风已经很习惯了,把小九圈进手心里,带他一起走回窗边,拉帘开窗,看向窗外两坨毛球,“你们来找阎玖?” 猫头鹰瞪着一双橙黄色的灯泡眼,脑袋折成九十度,“咕”了一声,旁边的黄色毛球大约也想叫一声,但一阵风过,它嘴还没张开,就打了个喷嚏。 迟鸣问小九:“这两只你认识吗?” 小九点头,迟鸣朝它俩招手,“进来吧,屋里暖和。” 于是两坨毛球飞进屋里,大的那只还很贴心地随手关了窗子。 它们主动找了个桌面落上去,毕恭毕敬地缩在桌角,缩着头炸着毛,紧张地四处张望,像两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小九用翅膀指着小毛球,“知道那是谁吗?” 迟鸣本来没多想,被他这么一问,脑洞突然开得有点大,“不会是你家哪个兄弟吧?”凤凰们都流行变成鹦鹉吗?还偏偏都是玄凤,因为玄凤里有个凤字,觉得比较有面子吗? “再猜。” “给点提示?” “你也认识。” 迟鸣看着毛球,毛球也在看他,视线不高不低地跟他下巴平齐,不敢抬高也不敢下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有点眼熟。 “煤球?”迟鸣是随口一猜,毛球立刻仰着脖子“啾啾”两声。 小九朝迟鸣眨了下眼,示意他回答正确,又看向毛球,“你不用伪装,可以说话,也可以变回原形。” 煤煤倒是想变回原形,但即使未成年的黑天鹅也是好大一只,不如鹦鹉目标小,方便怂着,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想起爹爹教的话,毕恭毕敬道:“多谢九殿下,我很崇拜您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很喜欢抄袭您的外形。” 说完他就翻起视线作思考状,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不是抄袭吗? 那是什么词儿来着? 反正也是c开头的…… 小九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看表情是在思考要不要给煤煤来个凌空飞踢,迟鸣把他眉头揉开,“原来煤球不是鹦鹉吗?” “是黑天鹅,跟他的奸商爹爹一个品种。”小九本能地啄了啄迟鸣的指尖,“他爹爹先是忽悠着把我卖给你,又忽悠着把他卖给我。” 迟鸣:“……” “不过说到底,幕后主谋是我。”小九的头毛高傲地竖着,“我说过,我是一只很坏的凤凰。” 这画风简直是做错事还理直气壮的熊孩子了,但迟鸣就是觉得他特别可爱,如果不是桌上蹲着两个长毛的电灯泡,他就要捧着小九亲他脸了。 他强行让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抄袭”的毛球,“你们在我家窗户上蹲了一个早上,是有什么事吗?” 煤煤本来是就这个问题准备了答案的,但他原计划是被九殿下问,没想到会被迟鸣问。 他们这些凡鸟,即使成了精,对凤凰也有着来自骨子里崇敬畏惧,被问话总忍不住战战兢兢,但大家毕竟都是鸟,心里还是有点底的,迟鸣就不一样了,首先这不是个普通人,四魂齐全的魂魄极为少见,听爹爹说,古代偶尔出现,基本都是天上犯了戒条的神仙,偶尔也有误入轮迴的大妖,反正都是惹不起的角色,何况迟鸣身上还有凤凰的“印记”,那种无形的威慑力,对他们这些凡鸟来说,跟凤族的各位大佬是一样的,当然,最重要的是,迟鸣终究还是个人,他们这些野生的鸡鸭鹅都很憧憬人类的生活,但又本能地怕人,不知道怎么相处才算安全。 现在迟鸣一问,煤煤的脑子就乱了,他理不清,又不敢让迟鸣久等,于是爹爹说过的话不经选择地从脑子里蹦出来,又不经选择地破口而出—— “听……听说九殿下回来了,很担心,所以叫我过来看看,虽然我只是宠物,但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我了,听说……九殿下带人类去了万象泉,还结成了伴侣,太稀奇了,必须八卦一下才行,店里客人都喜欢这种花边新闻,哦还有,听说临渊大大回来了,不知道陛下的耳朵还健在吗,据说陛下是不敢在临渊大大面前保持人形的,就怕丢掉耳朵,还有……还有……” 第177页 旁边的猫头鹰扑过去一翅膀捂住煤煤的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玩了个假摔,直挺挺地仰面躺平,末了怕不够逼真,还抽搐地蹬了蹬腿儿。 演技可谓炉火纯青,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店主:儿子长大了,总要锻鍊一下,先刷一下好感,以后好混个差事。 煤煤:qaq 第86章 新年3 迟鸣连着“消失”了几天, 现在回来,免不了要处理一堆琐事。 他之前的手机早就跟沈丹青的汽车一起报废在海里了,当务之急是补卡换手机。 不得不说,三观崩塌容易, 但重建起来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待在家里的时候, 虽然一直听到外面噼啪噼啪的炸炮声,也很有现实感, 但毕竟空间局限, 即使面对三只会说人话的鸟,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出门就不一样了。 别人逛街最多带狗, 而他带鸟,且是三只。 鹦鹉九独享大权, 出门前蹲在他肩膀上,出门后就自觉往下爬爬爬,堵在了他领口上, 迟鸣以为他怕冷,他却说,“我来替你挡风。” 听口气,好像他这颗小球球能抗十级大风似的。 煤球和猫头鹰怂得恨不得把翅膀爪子脑袋都缩进毛里,彻底变成一颗毛球,但猫头鹰是护卫队长,必须尽忠职守地跟着九殿下,又不敢把煤球这个小傻子单独留在迟鸣家里, 就薅着他一起出门了。 于是,大年初一,在冷清的丰华北路步行街上,就看到迟鸣带着口罩帽子,怀揣小鸟沿街闲逛,而在他头顶,两个影子不远不近地缀着飞,像两个圆胖胖的风筝,迟鸣偶尔进店,一回头就能看到两道来不及剎车的黑影,先是飞过了,然后又倒车回来停在门口树上。 猫头鹰站得笔直,一副天塌下来他先抗的大义凛然。 几个毛球配上迟鸣从小熟悉的街景,很有一种科幻降临现实的奇妙,迟鸣每隔几分钟就要咂摸咂摸,想着自已明明死了两次还能活着,就觉得世界之大,真jb神奇。 手机店里,迟鸣随口“自言自语”,“你们的护卫队长什么选拔标准?” 然后就会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答他,“不清楚,沈丹青选的,可能是看重他有谐星潜质吧,我脾气不好,从小身边总有一堆这种类型的鸟。” 迟鸣于是笑着在他的毛脑袋上戳戳,小九则亲昵地蹭他手心,又不厌其烦地啄他手指,这时候迟鸣又会把奇妙的感觉咂摸一遍,随手拿个手机试手感,在售货小哥的喋喋不休中想:这些人肯定不知道世界上真有凤凰,更看不出他怀里居然揣了一只,更更想不到这个凤凰是他男朋友。 这感觉非常神奇,就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媒介,连通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么一想,居然还挺中二的。 顺着这个思路展开一下,如果出门遇到歹徒,他大可以把脸一蒙,“咻咻”放出一只凤凰出去,比什么蜘蛛侠蝙蝠侠都拉风多了,以后他就是凤凰侠了…… 迟鸣很快被自己的中二想法蠢到,反手揉揉鼻子,转了一圈,回到最开始的展示台,把怀里毛球摸出来托在手上,“喜欢哪个?” 小九一只翅膀捂住眼睛,在他手心里转三圈,把自己当成硬币似的,停下时随便一指,正好指到一款粉红色的少女机,实在非常个性。 迟鸣嘴角刚一抽,就见那只小翅膀不动声色转了个弯,指向银色某果,嘴里还小声念着,“它吧,不过是烂大街的款式,一点也没个性。” 迟鸣当即表示,“有你这个男朋友已经够个性了,其它方面低调点也没问题。” 买完手机,补完卡,开机的瞬间,迟鸣下意识地吁了口气,仿佛之前那些都不算,现在才正儿八经活过来似的。 小九蹦到屏幕上,不但保持了刁钻的平衡,居然还能背着胳膊,像老干部一样绕圈踱步,“你们人类真的很依赖手机。” 迟鸣戳他头毛,心里念头是“你也做人做了二十多年”,但这话在心头一震,他立刻想到那二十多年是为谁没的,调侃的话立刻说不出了,把小九举高了在他额头亲亲。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他忽然很想抱抱阎玖。 片刻后,待情绪缓和下去,他说:“确实依赖,如果我现在把手机扔了不用,差不多就是失踪人口了,虽然离不开它,但我保证,以后有你在的时候,我绝不乱刷手机。” 小九眯了下眼,回过味儿来在迟鸣手上啄了一口,乱保证什么?说得他堂堂神鸟好像在和手机争风吃醋一样。 迟鸣刚把常用app下完,就跳出一大堆的信息提示,他这职业琐事本来就多,何况现在赶上春节,要从几百条拜年简讯里挑出言之有物的几条是个大工程,他看了几眼就放弃了。 挑着重点给爸妈发了过年红包,又试着联繫沈丹青,接电话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助理,一开始画风还很正常,聊着聊着就崩了,跟迟鸣说:“请放心,丹青先生已经都知道了,他在那边和鬼帅大人相谈甚欢,让迟先生不必担心,哦,还有,他说给九殿下拜年,还说得了不少好酒,等他初四回来找你们一起喝酒,人间这边的工作有我暂时代管,您不用担心,哦还有,迟先生您还有一周假期。” 第178页 这位助理显然也不是人。 放下电话,迟鸣真切有种被怪力乱神包围的感觉,小九问:“现在去哪?” 琐事其实还有很多,但迟鸣抬眼就看到街边挂的“喜迎新春”大横幅,当即觉得琐事慢慢再说,年初一当然要跟他的小凤凰好好过年,这些天曲曲折折的,总算没错过这个日子,当然,原计划的旅游逛街电影要暂时搁置了,他现在只想跟他的小凤凰窝在一起,吃东西看电影,甚至看电视吐槽春晚,一起发呆,都很美好。 一步跳过许多恋爱项目的迟鸣带着小九一起进了超市,因为过年,他还不嫌麻烦地把另外两个毛球也一起带了进去,猫头鹰落在小推车里变成一个跟本体色差颇大的公仔,煤煤幻形没那么利索,就蹲在它旁边,一动不动地,大概想假装自己也是公仔,头顶乱抖的头毛却在不遗余力地出卖他。 超市分了三层,迟鸣直接从最高层开始往下逛。 一开始就是食品区,迟鸣先去果蔬分区,问小九:“你们神鸟爱吃什么?你之前在我那都吃鹦鹉食品,会不会营养不良?不是有句什么古话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吃,非醴泉不喝……我要在家里给你种个梧桐树吗?竹实估计超市不好买,得等我网购一些。” “你养我那么久,没吃竹实不是也长得好好的?” “所以书上是瞎胡扯吗?” “倒也不是。”小九托腮解释,“凤族毕竟稀少,跟人类直接接触的更少,比如古人刚好遇到了喜欢吃竹实的凤凰,就会觉得所有凤凰都爱竹实,如果他们遇到的是我,大概就会觉得所有凤凰都喜欢棒棒糖了,不过理论会反过来影响现实,那么久过去,凤族确实对梧桐树和竹子越来越执着了,本性反而输给了人设。” 迟鸣想着凤凰应该不会蛀牙,就给小九拎了一桶棒棒糖,“不过糖不能当饭吃,你还想吃什么?选出来,晚上我做给你。” 小九跳到迟鸣肩上,前后左右地指挥,很快就攒了半车食材。 煤球眼巴巴地,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我能要一条鱼吗?不用大,小小的就可以了。” 说完,他就又缩成一团,一副用光了勇气的样子。 迟鸣帮他买了小黄鱼,又问猫头鹰,“你呢?想吃什么?” 公仔的塑料眼转了一下,从内部嗡嗡出声,“唔……田鼠……不要老鼠。” 迟鸣自动忽略了这个回答,给猫头鹰拿了一个罐头,并一包猫粮。 反正是猫头鹰,跟猫差不到哪去。 第二层是日用百货,迟鸣原计划只是填充冰箱,这层打算走马观花过去也就算了,但走了几行货架,他就觉得自己傻了。 阎玖现在人就待在他家,一句也没提过要走的意思,而他这个没经验的傻帽,居然在心里默认了阎玖是要回去的,只是在家里吃几顿饭,陪他过个春节而已。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某个关口,如果一切顺利,阎玖是很可能搬过来跟他一起住的。 想到这里,迟鸣直接停下不动了。 小九:“怎么了?” “思考该买什么。”迟鸣说着,发现自己刚好经过睡衣区,超市的睡衣总不会好看,女款那边简直是重灾区,男款这边因为朴素,反而没那么可怕。 迟鸣假装不经意,拎出架上最丑的一套睡衣朝小九晃晃,“哎,要是给你穿这个,你是不是会把我啄成猪头?” “我可能会先把它撕成碎片。” 迟鸣放下最丑的,又拿一件黑白格的,“这个呢?” “可以撕成布条。” 迟鸣本意是哄着骗着随便买两件回去给阎玖穿,造出一个既定事实,但仔细一琢磨又下不去手,他家小凤凰那么好看,怎么能穿这么减分的睡衣。 于是往前走,买了几支新牙刷,迟鸣给小九选了一大一小两个号,故意说:“男朋友一支,儿子一支。” 小九跟他调侃了几句,但丝毫没发现迟鸣替他选购日用品有什么问题。 整个三层,迟鸣经常随手拿起东西问小九好不好看,虽然九成都被拒绝了,但主要因为丑,小九一脸坦然的样子,像是真的打算就这么住下来。 越往前走,迟鸣越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有男朋友是一回事,跟男朋友有一个共同的家又是另一回事,在已经揣了很多计划的心里,忽然又萌生出许许多多新鲜的念头,那些在表白之前就浮光掠影想过的问题,忽然变得真实起来,甚至具体成了脚下的路,不用太考虑方向,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总会到达想去的地方。 小九见迟鸣又停了步子,就问:“在想什么?” 该囤年货的早就屯过了,今天超市里客人不多,尤其在日用区的转角处。 听到小九问话,迟鸣心里忽然就像被挠了一下,想法脱口而出,“想你了,想抱抱你。” 第87章 新年4 小九头上的几根毛毛同时轻颤, 好像遭遇了冬季特产的静电,不过不是什么毛皮塑料之间相爱相杀的摩擦,而是从迟鸣声音里带出来的。 这男人简直犯规,好好的逛超市, 干嘛忽然这么温柔说话? 小九本来脸朝外窝在迟鸣衣襟的位置, 半个身子藏在里面,只有脑袋和翅膀露在外面, 现在决定满足一下迟鸣的小任性, 就啄着布料,略显笨拙地转了个身, 展开一对小翅膀, 面对面贴在迟鸣怀里,因为翅膀太短, 为了营造出“抱”的效果,他尽可能地把翅膀抻开,全身的筋骨都舒展了, 最后像一块拍扁的粘豆包pia在迟鸣身上。 第179页 迟鸣在大衣里穿着柔软的羊绒衫,本来他冬天不爱穿毛衣,这件儿算是特意穿着当靠垫儿的,小九埋头蹭蹭蹭,脸上的毛立刻炸炸的有点毛糙,可能是遇了真的静电。 “你是在卖萌吗?”迟鸣在小九脸上抹抹,给他把乱毛抹平,虽然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抱抱, 但毕竟在外面,也不可能让小九明目张胆幻形,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偶尔任性一下。 小九拿一对小鸡翅模仿了拥抱后轻轻拍肩的动作,但效果好像一只冻僵了扇不动翅膀的大蝴蝶,最后,他认命地放弃了尝试,“不是这种抱抱对吗?” 话音未落,头顶连排的四根灯管同时一闪,随即灭了,接着相邻的灯管也依次熄灭下去,迟鸣怀里却亮起一团冷紫色的淡光,待光芒褪去,所有的灯光全都哑了,像被贪食蛇啃过一圈。 超市全靠灯光照明,直接搞了个昏天黑地,几秒种后,应急灯才慢悠悠地亮起。 冷白的灯光远远地照过来,勾出两个人影。 阎玖抱着迟鸣,贴着他的脸颊蹭了一下,又快速在他嘴唇亲了一口。 迟鸣心脏一阵狂跳,来不及有更多念头,就又觉得怀里一空,几乎同时,超市恢復照明,那些灯光又被贪食蛇吐了出来。 有工作人员在远处念叨:“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怎么突然又好了?” 迟鸣低头,就看到罪魁祸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是个黄色毛糰子,安安稳稳地缩在他衣襟里,可能感觉到迟鸣的视线,还若无其事的仰头看他。 照明是恢復了,但迟鸣简直被他撩到大脑短路,此刻只想把他从小胖鸟捏回人形,再好好蹂-躏一番,不过只能想想,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心里千言万语的,最后只能缓缓吁一口气的,指尖在他额头点点,“皮一下很开心吗?” 小九撑起下巴,霸道总裁似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迟鸣无奈了,一只鹦鹉,怎么也有那么多的表情? 逛完超市,把战利品寄存了,迟鸣又带着几个毛糰子逛了会儿商场,假装顺便去了趟“母鸡”,把之前在超市没买到的日用品凑了个齐全,睡衣浴巾这些自然不必说,到最后连床单枕头之类都买了新的。 小九:“买这么多?” 迟鸣直觉这毛团终于明白了什么,但他脸皮很厚,“过年了,换点新的。” 小九长长的“哦”了一声。 迟鸣脸上有点发烫,皮厚是一码事,但耐不住导热效果很好。 经过这一下午的折腾,原本空荡荡的精装公寓终于有人气儿了。 从客厅到卧室,从厨房到书房,默默出现了好多成对的物品,其中很多并不是直白的同款,比如睡衣,迟鸣给自己买的是格子,给阎玖的就是同色同质地的条纹…… 迟鸣很早就独立生活,做饭水准远在平均水准以上,但平时忙,一来没时间,二来懒得弄,做一顿饭要备齐油盐酱醋葱姜蒜米,要採购新鲜的食材,要洗洗切切,煎炒烹炸堪比十八般武艺,但做好了只是一个人一盘菜一碗饭,吃一顿用不到十分钟,吃完了还要洗洗刷刷,把锅碗瓢盆恢復原位,碰上忙的时候,经常买一次菜还没吃完,就在冰箱里活活地放坏了,实在提不起精神折腾。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迟鸣把水果和小零食弄了几盘放在茶几上,开了电视给三个毛球自行打发时间,自己就兴致满满地钻到厨房去了。 考虑到外面三只都是鸟,他今天的所有材料都避免了鸡鸭鹅这种同类相残的食材,大致分类之后,按照烹饪时间长短开始操作,第一个就是煲汤。 肉类选了适合冬天的黄牛肉,切块后用清水仔细洗净,焯水之后再洗净换锅,在砂锅里码放整齐,加少量云腿干贝提鲜,水过半,小火让砂锅慢慢升温,再利用这时间把姜块和葱段放入,加几颗整粒的黑胡椒,山药去皮洗净浸水备用…… 大约过了半小时,牛肉汤的味道逐渐浸透出来,随着温暖的水汽飘到客厅,厨房门本来就只是半掩着,毫无意外地钓来了三个糰子。 这会儿从地面开始,从大到小整齐摞在那里,最下面是通体漆黑的天鹅,中间是挺胸抬头的猫头鹰,最上则是红脸蛋的毛糰子。 在食物面前,不管是保护动物、候鸟、还是神鸟,动作和表情都出奇的一致,脸上仿佛贴着四个大字——嗷嗷待哺。 迟鸣正切菜,腾不出手,就直接走过去,就着黑天鹅的宝座和猫头鹰的垫子,俯身,在高高在上的小鹦鹉头顶亲了一下,“去外面等,没那么快。” 虽然早就说好了是迟鸣自己下厨,但小九还是很想搭个下手,左看右看,想找个自己不会添乱的工种。 迟鸣:“不用你帮,给我个机会显摆一下,下次再换你来。” “那我在这陪你?”小九头顶长毛晃了晃,他做鸟的时候比做人的时候好懂,心情好的时候头顶毛总是爱晃,仿佛三根狗尾巴草。 迟鸣偏了偏头,下巴指了指自己肩膀,小九就扑棱扑棱地,飞上去蹲好。 “你站好了,别乱动,当心待会儿掉到锅里。” “那掉下去怎么办?” “就吃掉你。” 门口两只还在抻着脖子看,小九一个眼神过去,他俩就缩着脑袋跑了。 第180页 其它饭菜准备好后,迟鸣掀开砂锅盖,把切得细碎的香葱末撒上一层,至此晚饭就算准备齐了。 他出去清理饭桌,准备装盘摆桌,收完了才觉得哪里不对,一回头就看到三个人影。 没错,三个,不是鸟,是人。 左起第一个是“儿子”小九,第二个是小麦肤色的少年,似乎没见过,但又有点眼熟,而第三个…… 迟鸣:“东方小新?” 东方小新:“唔……嗯,好,您好。” 煤煤:“我是煤煤,其实跟您见过一次,在店里,爹爹也在,当时您和九殿下……” 小九叼着棒棒糖,在两人脑袋上各拍一下,手往厨房一指。 东方小新和煤煤同时立正,然后向右转,同手同脚地迈开步子,去厨房帮忙。 迟鸣嘴角一抽,把小九拉到怀里揉搓脑袋,“老实交代,我身边到底还有多少鸟?都是你安排的?” 小九歪了下头,作思考状,然后拖着迟鸣走到阳台,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一个紫色的小火苗,被风一吹,就像流萤散开,片刻后,十几只猫头鹰哗啦哗啦飞过来,绕了一圈,勉强在空调室外机上落了脚,一个挤一个,很快挤成一笼刚出锅的红糖馒头,接着听到楼下绿化带传出叽叽喳喳的鸟鸣,麻雀喜鹊吵成一团。 小九手掌一翻,把小火苗收回掌心,下面的雀鸟立刻又不叫了,“这个小区的话,几百只吧,楼下那些晚上都是睁眼瞎,不敢上来,角鸮就随叫随到。” 迟鸣:“……” 小九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滚到右边,眯着眼笑,“我知道你问的不是这个,差不多就这些,你都见过了,小新是东方角鸮,俗称猫头鹰,煤煤是黑天鹅,我二叔是死宅的青鸾,你应该没见过他的原身吧?沈丹青是混血的朱雀。” “还能混血?” “嗯,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也不知道另一半血统是谁。” 那边小新和煤煤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在旁边笔直笔直地站着,只有眼睛死死盯着盘子里的菜,喉结可疑地上下滚动着,仿佛在咽口水。 迟鸣把小九拉到桌边,“那混血也是在万象树上结果子吗?” “是凤卵。” “毕竟树上结的,就当是蛋形的果子吧。” “就是凤卵。” 迟鸣笑着在小九头上揉揉,饭勺给他,让他帮忙盛饭。 小九扫了一眼饭菜,嘎嘣一下就把嘴里的糖咬碎了。 淮山牛肉汤、糖醋排骨、年糕香辣蟹、香煎小黄鱼、三鲜时蔬、桂花酒酿汤圆……有这么多好吃的等着,没有时间给他慢慢吃糖。 如果他现在是鸟的样子,可能已经开心到炸毛了,好在维持人形比较方便假装淡定,他一边盛饭,一边继续前面的话题,“当然是在万象树上结出来的,所有凤凰都是在万象树上出生的。” 迟鸣摆好碗筷,就先坐下来,倒了几杯度数很低的杨梅酒。 小九在他身边坐下,眼神不动声色地绕着各个菜盘打转,迟鸣示意煤煤和小新坐下,但他俩不敢,最后实在扛不住食物的诱惑,硬着头皮坐在角落里,尽量离迟鸣和小九远远的,一个人抱一个碗,连体婴似的挨在一起。 迟鸣像个幼儿园园长,给他们分别盛了汤,又单独给煤煤夹了一条小黄鱼。 小九瞥着那条小黄鱼,眼神像猫。 迟鸣捉着他下巴,把他目光掰回来,“新年快乐。”说着用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新年快乐。”小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刚放下,迟鸣就用木勺舀了汤,吹凉送到他嘴边,“尝尝。” 可能是被满桌热腾腾的烟火气浸染了,小九脸上浮起一层绯色,就着迟鸣的手,把烫喝了,发现里面还有小小一块淮山,软糯入味,同时具有牛肉的香味和山药的清爽。 他以为迟鸣只是象徵性地餵一口,谁知一口汤刚下肚,那边又夹过来一片软白的年糕。 小九:“你要全程餵我吃吗?” “不然呢,你现在是我儿子。” 言下之意,不想被当儿子养,就乖乖地变回成人。 小九假装不懂,理直气壮地叼走年糕,又理直气壮地说:“好吃,我果然应该包养你。” 迟鸣知道他是故意,暂时放下筷子,拨通了迟教授的电话,开场白特别利落:“老爸新年好,叫我妈也过来,给你们看看未来媳妇儿——” 他说着,把镜头对准小九。 小九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却勐地把身子一缩,借着桌子的掩护,转眼变回了阎玖,迟鸣再把手机对着他时,就看到他端着一脸正经,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极为乖巧。 电话开了免提,这会儿才听到对面迟教授的声音,“怎么看啊?在哪儿看?看不见呀。” 迟鸣:“哦,我忘了,这不是视频,等会儿吧,给你们拍个照片。” 阎玖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但电话通着,他只瞪了迟鸣一眼,嘴上依然保持乖巧的微笑。 那边迟妈妈问:“是上次说的小男孩儿吗?” 迟鸣:“还能有谁?怎么样啊二位,几时回来?我带他去见你们。” 第181页 迟教授:“十五吧,十五之前肯定回,那个……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能跟你好好的吗?” 迟鸣:“等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迟妈妈:“照片,快拍过来,不说了哈,先挂了,你快拍照。” 就算迟鸣现在要拍,阎玖肯定也不配合,好在他有存货,今天已经备份回来了,啪啪几张发过去,又给阎玖夹菜,瞎扯道:“其实我爸妈可凶了。” “没听出来。” “都是装的。” 阎玖眯了下眼,“会比我爸更凶?” 迟鸣倾身过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等见面就知道了,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这道菜是什么? 迟鸣:糖水火锅。 小九:好吃? 迟鸣:不重要,够甜就行,来张嘴,啊—— 第88章 新年5 阎玖:“答应什么?” 迟鸣:“当然是跟我去见迟教授和宋老师。” 相视沉默两秒, 迟鸣忽然反应过来,“不然呢?答应做我媳妇儿吗?我……咳!怎么了?见我爸妈你紧张吗?” 他本来想说我求婚怎么可能这么随意,还好临时憋回去了。 真是完蛋,都说甜的时候是蜜里调油, 他嘴巴可能真是被糖油煳住了, 一不小心就舌头打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岔开这个话题。 阎玖盯着他看了片刻, “你家就你一个儿子。” 迟鸣给阎玖夹了一块排骨, “不能这样说,你家倒是九个儿子, 我觉得你爸比我爸恐怖多了。” 阎玖把排骨的骨头拆了, 肉还给迟鸣,“我该怎么讨好他们, 才能顺利把你拐走?” 迟鸣吃掉排骨,剥好一只蟹腿塞给阎玖,“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攻重点, 比如你那个阎王爸爸。” 阎玖用筷子轻轻敲着盘子里的螃蟹壳,“不用太在意他,只要我爹爹不反对,父君不会说半个不字。” “不说归不说,心里还是不同意啊,有具体原因吗?如果我现在去告诉他,是我上赶着让你娶我行吗?或者我把腹肌练成十八块,他能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吗?”迟鸣到底还是心情好, 严肃的话题说着说着画风也歪。 阎玖笑了,“十八块?” “不然二十四块?” 两人闹了一会儿,迟鸣几次想切回正题,但阎玖一直不配合,似乎不想深谈,迟鸣也就不坚持了,继续给他夹菜。 至于这问题的答案,阎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始至终,父君反对他和迟鸣在一起,不过就因为三个字:“不看好”,不管找出多少理由,说到底,也是担心迟鸣对他不好,不能长长久久跟他在一起,怕迟鸣让他伤心。 要让他从不看好变成看好也不算难,只要两个人一直好好地在一起,总有一天,父君会发现自己看错了人,即使不承认,心里也会逐渐认同迟鸣。 但这些话不能说,说了,迟鸣大概会给他一个长长久久的承诺。 这东西阎玖以前非常想要,恨不得直接跳过相处的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直接把两人的名字一起刻在墓碑上,得一个happy ending,但现在,他的想法不一样了。 迟鸣看到阎玖手上沾了酱汁,就扯出湿纸巾帮他擦干净,柔声问:“想什么呢?” “想……”阎玖眯起眼睛,“我好像被骗了,就算变回成年,也还是被你当儿子养。” 迟鸣脱口而出,“那你就错了,现在是当媳妇儿养。” “区别呢?” 迟鸣凑过去在阎玖嘴上亲一口,还不老实地舔掉了粘在他嘴角的酱汁。 旁边两个电灯泡同时僵了一下,然后欲盖弥彰地低下头,齐刷刷地大口喝汤。 迟鸣猜想阎玖可能在为见家长的事情紧张,就主动起个话头,跟他聊起自己的黑歷史,类似话题之前也聊过,不过是脱水版的,现在的版本有意识地增加了和父母相关的部分,似乎只是随便聊着,就把迟教授和宋老师的性格爱好都告诉了阎玖。 话题太长,聊到晚饭结束也没能说完,于是他们坐在沙发上剥着坚果继续说,迟鸣不知道该用什么饲养凤凰,就把超市里能看到的坚果都买了一份回来,满噹噹地混成一罐,噼噼啪啪地剥成一座小山。 阎玖一边不客气地吃掉投餵过来的坚果,一边吐槽,“你把神鸟当猪养吗?” 迟鸣只是看着他笑。 那边东方小新在鼓捣遥控器换台,换着换着,阎玖忽然说了声停,东方小新激灵一下,当即就像被下了定身术,一动都不动了,但在石化之前,他惯性地又按了换台键,现在刚好停在儿童频道,屏幕上显示着硕大一只灰太狼。 阎玖:“上一个。” 小新保持石化姿势换台,这次是一男一女在小树林里咻咻地飞,右下角挂着两个字,《仙缘》。 迟鸣愣了一下,也有种即将石化的感觉。 画面他完全没有印象,但名字记得清楚,这是他在拍电影前接的最后一部古装仙侠剧,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里面是个无比尴尬苦情又痴心的……男二。 春节前就听沈丹青说这剧快上映了,没想到现在已经播到第十集了。 第182页 迟鸣飞速回忆了一下剧情,看着屏幕上越来越清晰的两个身影,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伸手去抢小新手里的遥控器,但被阎玖捷足先登,藏进了兜里。 “快别看,剧情狗血又苏又雷。”迟鸣虽然这样说,视线还是有一搭没一搭落在屏幕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一张特写的大脸。 阎玖还在旁边添乱,“嗯,只看眼神已经非常深情了,隔着屏幕我都快感动了。” 迟鸣看出他是打定主意要嘲笑一下自己,索性不再挣扎,大喇喇往沙发上一拍挺尸,“多谢夸奖。” 这段刚好是他跟女主的一段对手戏,女主刚刚被女配折腾过一轮,和男主之间产生了狗血的误会,正伤心时遇到了男二,因为不想面对所以直接跑了,男二追了一路,即将要在小竹林里向女主表白。 果然,那边给了女主几个眼部特写,眼眶又湿又红,格外楚楚可怜,演员是个这几年新起的小花罗蔓清,演技在线,外形方面也是无可挑剔,但可能为人比较清高,不会跟粉丝互动,人气一直偏低,迟鸣还记得当时在剧组她就很少说话,面对导演时也羞怯怯的,反而衬得导演有些过分热情。 女主对男二说:“你走吧,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男二那么痴情,自然不可能让女主一个人楚楚可怜,于是含情脉脉道:“那我就远远看着你,好吗?至少让我确定你一切都好,我才可以安心。” 女主无奈一笑,“怎么每次我心情不好,在我身边的总是你呢?” “我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陪伴你,守护你……”男二缓步走近女主,“不止是难过的时候,还有开心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我也想一直陪着你,我长这么大,对别人从未有过对你一样的心情。”他说着,深吸一口气,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抱住女主,“晴萱,我很确定,我喜欢上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这回迟鸣装死也装不下去了,转过视线去看阎玖,刚好阎玖也在看他。 迟鸣:“何必呢,雷到了吧?” 阎玖眯着眼坏笑,“非常感人。” 迟鸣无奈环住阎玖,“吃醋了?要不我跟你也说一遍?你自己体会一下,到底是雷还是感人?” 阎玖已经捏细了嗓音,“你走吧,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迟鸣:“……” 作者有话要说: 迟鸣:怎么办,以前拍了好多雷剧? 阎玖:来,说一下这段台词。 第89章 新年6 迟鸣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对了一段剧里的台词, 但很明显,这只是个开始,从阎玖的坏笑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一想起自己演过的那些雷剧,他就觉得脑仁儿像桌上的核桃, 急需敲打一下止疼。 阎玖则继续看着电视, 大有要把《仙缘》追下去的架势,迟鸣为了自身安全着想, 即使不能明抢遥控器, 也要暗搓搓换个话题。 “大过年的,你不给江导发个拜年简讯?” “发过了, 还骗了一个红包。” “什么时候?不对, 江导给你发红包了?”迟鸣果断捞起手机,决定也去碰一下运气。 居然真有红包。 迟鸣拆了个6.6, 忍不住问阎玖,“给你发了多少?” 阎玖食指勾一个9,迟鸣立刻露出夸张又忧桑的表情, 捂着心口道:“江导偏心。” 其实心里在笑,总算成功转移了小醋罈的注意力。 阎玖:“这是男主特权,谁叫你是万年男二呢?” 迟鸣:“……”完蛋,高兴太早,这又绕回来了。 算了,岔不开话题,那就遁一下吧,迟鸣“忽然想起”碗还没洗, 一头扎到厨房去了。 他借着洗碗的功夫在心里清点,自己到底拍过多少雷剧?第一部叫什么来着?十年前拍的,哦对,《青丝锁君心》,是一部模仿琼瑶奶奶的古装戏,表白巨多巨长,当时导演选他就因为他台词功底扎实,能一口气背完别人背不下的台词…… 洗好碗回去,阎玖还在看剧,迟鸣默默捞起手机,打算给他发几个红包,用金钱的力量,腐蚀一下这只醋罈的注意力,但刚点开微信,就在置顶看到了上百条的未读。 不用怀疑,置顶的位置一直属于阎玖,但干什么需要一次几百条信息?? 阎玖悄悄瞟了一眼迟鸣,同时,迟鸣点进去,看到了满屏的橘红色。 往上翻了一会儿,居然所有未读全是红包,而且每个标题都写着“包养你”。 “不是早就被你包养了吗?”迟鸣笑着点开第一个,99元进帐。 下一个,然后再下一个,全部都是99。 这真是…… 嘴上说包养,但每个红包都发99,这明明是把自己打包成了几百份,当礼物一样拍在迟鸣怀里。 真是从未见过这么可耻卖萌的土豪,迟鸣拆完最后一个,已经彻底没脾气了,觉得就算他家小醋缸要他通宵不睡把以前的雷台词全部再背一遍,他大概也毫无怨言。 迟鸣拉拉扯扯地把阎玖圈在怀里,在两个电灯泡的注视下,厚颜无耻地在亲在他嘴唇上,“这位土豪,我已经被您包了,现在需要我做点什么?捏捏腿?还是揉揉肩膀?” 第183页 以前当单身狗的时候,迟鸣也不是没设想过脱单的未来,关于恋人之间的经济问题,他觉得应该尽量独立,至少保持三五年吧,按他当时的脑补,他是不太可能把自己的经济问题跟别人搅在一起的,但真到了实践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介意,以前设想的经济独立其实建立在一种“交换”关系上,需要“等价”来维持心理上的安全感,给得多了觉得委屈,拿得多了怕还不起,但实际上,不管阎玖给他多少——爱也好,期待也好,占有欲也好,他都接得住,而他自己,也可以毫无保留,即使命也可以交到对方手上。 阎玖不说话,迟鸣就不放他走,不止亲,还伏在他耳边,凭着记忆念出情深意切的台词,他一开始只是胡闹,但越说越专注,最后说到阎玖耳朵红得滴血,居然没抗住语言攻势,直接变回了小鹦鹉的样子。 迟鸣心说,是了,小醋缸就是嘴上逞强,是个理论远远大于实践的纸老虎。 当然,纸老虎凶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鹦鹉九表面上不羞不恼,却落在茶几上,一把揪过煤煤,又把小新也变成玄凤的样子,三小坨毛球像骰子一样站在那里,邀请迟鸣玩那个经典的“猜99”游戏。 “骰子”们反覆变换阵形,这一玩,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迟鸣收桌子,他们就蹲在桌角,“洗牌”之后齐刷刷看向迟鸣,这时迟鸣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抽空在正确答案头上点点,然后再继续收拾。 还有整理衣柜、铺床单、清冰箱……就这样随时随地,玩了一个晚上。 迟鸣自己倒不觉得什么,毕竟他是在一百多只玄凤里找出过正确答案的学霸,小新和煤煤就比较不淡定了,到鹦鹉九终于表示游戏结束的时候,他们两个恢復原形,同时挥动翅膀给迟鸣“鼓掌”,很是在屋里扇起了一股崇拜的小风。 到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迟鸣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崇拜,然后打开窗户,一手一个,把两个电灯泡扔了出去。 鹦鹉九蹲在窗台上,“我还以为你要留着他们过年。” 迟鸣不理他,直接把团毛拎到了浴室,细软的水流落下,带着精心调试好的温度,只一瞬间,就把毛团淋成了汤糰。 然后汤糰抱着翅膀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变回了人形。 其实他作为阎玖时个子不矮,180还要过一点点,但性格和长相原因,总让人觉得比实际身显小,年龄和身高都是。当然迟鸣太高也是一个原因,在193的陪衬下,任何180都要变成170。 阎玖之前已经淋透了,这会儿头髮湿漉漉贴在脸上,勾勒出细緻的面部轮廓,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什么原因,这个本来就极好看的人,现在更是让迟鸣一秒钟也移不开眼。 足足隔了几分钟,迟鸣才发现,阎玖居然长发及肩。 水流顺着发梢落下,在锁骨上圈出一汪清泉,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暖色,干干净净,昨天留下的红痕已经全不见了。 迟鸣一方面觉得,阎玖身体恢復了就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很想再给他做些标记,在这些矛盾的想法中,他用食指绕起阎玖的长髮,像戒指圈在手上,“怎么忽然这么长了?” 水汽蒸腾,声音在半封闭的浴室里带着温润的迴响。 阎玖:“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吗?” 迟鸣:“当然记得,回忆过几十次,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楚。” “我当时什么髮型?” 迟鸣在阎玖耳后一比,“到这,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女孩儿。” “头髮当然是越长越长,如果我不刻意控制,幻形的时候,头髮就是现在的长度,而且神鸟没有剪毛的习惯,以后只会更长。” 迟鸣低头吻上绕在指尖的青丝,“我家九九天下第一好看,不管什么髮型我都喜欢。” “……”阎玖垂下视线,凝结的水滴顺着睫毛坠落,“你是不是背台词背上瘾了?” 迟鸣把水量调小,抬手按在墙上将阎玖圈住,附在他耳边说:“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恋爱的酸臭味哟~ 以及作者决定,要改个笔名嗯 第90章 新年7 一个澡洗了两个小时。 今天新买的浴巾和睡衣已经洗净烘干, 可以直接穿了,迟鸣先用大浴巾把阎玖全身裹上,怕他头髮滴水,又找了小一号的浴巾给他顶在头上, 然后直接把人抱进了被窝。 回到浴室, 对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迟鸣在身心愉悦的满足感中, 心情非常平和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虽然不像昨天那样几乎暴力, 但还是……折腾太狠了些。 他以前觉得自己自控力挺不错的,但现在没自信了。 以前觉得自己差不多是个佛系老父亲, 没什么占有欲, 但现在有点怀疑人生。 然后他一边收拾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一边细緻而深刻地反省, 一边却又在浴室残留的水气中想起好多温软痴缠的细节…… 卧室里,阎玖并没乖乖躺在被子里等着迟鸣照顾,他坐在床边, 先是发了会儿呆,然后随便划拉几下微博,觉得头髮湿淋淋的不舒服,就捏一道小风把自己烘干,到迟鸣进屋时,他已经打算起来找衣服了。 第184页 迟鸣把刚刚烘好的,蓬松柔软的棉质睡衣放在床上,回身找出电吹风, 发现线不够长,又去调整接线板的位置,其实只差半米,叫一声阎玖让他过来就行,但他心里已经毫无根据地把阎玖归到了“珍惜易碎”这一档,一步也捨不得让他多动。 那边,阎玖看迟鸣摆弄电吹风,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迟鸣是要帮他吹头髮。 于是,已经烘干的头髮又变回了湿淋淋的状态,即使顶着毛巾也在往下滴水,在迟鸣伸手取毛巾的时候,滴滴答答落了他满手。 迟鸣在心里确认了阎玖“珍惜易碎”的设定,觉得他是个连头髮也不会擦的小屁孩儿,照顾起来必须格外用心,吹风的时候用了中速低温,看那个小新谨慎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照顾婴儿。 吹干之后,迟鸣在阎玖头上揉揉,鼻尖贴着发顶蹭了蹭,被温暖的清香撩得心里痒痒,又低声在他耳边问:“……还疼吗?” “疼。”阎玖狡猾而无辜,“我之前喊疼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迟鸣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是的,他隐约记得,阎玖确实喊过疼,但是声音很轻很撩,而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乖,忍忍,等会儿就让你舒服。” 此消彼长,之前有多禽兽,现在就有多纯良,迟鸣像个佛系的大型犬科动物,心无旁骛地帮阎玖换好睡衣,把他塞进被里,然后围着床转了三圈,有些心虚地拿了一本格林童话过来,看架势,是打算给阎玖念故事听。 灯光很轻很软,照在阎玖脸上,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淡影,像晨曦中轻灵的蒲公英,迟鸣一边翻书,一边随口问他想听哪篇故事,视线一扫,却有些挪不开眼,他家小孩儿长得真是太犯规了,像所有的稀世珍宝一样,很容易勾起人的独占欲。 迟鸣甚至有冲动把阎玖隔离起来不给人看,但这怎么可能?《绿洲》大概会在半年后首映,里面不仅有全方位无死角的面部特写,还有不止一次洗澡场景,不知道送审的时候会不会被剪掉…… 干脆脖子以下全部剪掉算了。 占有欲爆棚的大龄初恋boy迟鸣暂时放开格林童话,把阎玖揉进怀里,“怎么办,我想把你藏在家里。” 阎玖轻笑调侃,“那你可能离变-态又近了一步。” 迟鸣腻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松开阎玖坐好,像有戒断反应一样,在阎玖的气息从他身上分开后,他轻轻嘆了口气,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这么上瘾。 阎玖朝他晃了晃手机,“cp粉果然很有战斗力。” “什么cp粉,我跟你的?”迟鸣刚好分散一下注意力,登了微博,就发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非常热闹。 阎玖点开一张图,眯着眼说:“这样看起来,感情确实很好。” 迟鸣侧身去看,阎玖象徵性地躲了一下,又“不小心”被他抢走了手机,迟鸣原本坚定地以为,阎玖说的cp粉是他们两个人的,所谓感情很好的图也是他们俩的,没想到,却看到了自己和罗蔓清。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迟鸣只不过小小地爆了一下占有欲,现在迎接他的就是一只随时可能炸裂的百年老陈醋罈。 照片上迟鸣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抱着罗蔓清,两人目光相对,还都带着溢出屏幕的甜腻。 背景有些模煳,但迟鸣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哪里。 阎玖又点开下一张——饭桌上,迟鸣和罗蔓清双手交错,换了个交杯酒,这张更模煳,但看得出迟鸣和罗蔓清表情都比较微妙,可以解读为别扭,也可以解读为害羞。 迟鸣快速翻了一下自己置顶那条拜年微博(助理帮他发的),发现下面很乱,他自己的粉,罗蔓清的粉,阎玖的粉,还有各种组合的cp粉,已经掐成了一锅腊八。 迟鸣在娱乐圈混了多年,稍微想一下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套路,但阎玖未必清楚。 他有些不爽地皱了下眉,然后决定本着“行胜于言”的战略思想,先把阎玖拉到怀里抱稳,在确定自己没有遭到拒绝后,才说:“法官阁下,这件事我得解释一下,您看我是现在直接开始,还是等您看完全部照片再说?” 阎玖抬起视线,轻飘飘扫了迟鸣一眼,“解释什么,不就是在炒cp?” 迟鸣已经打好了腹稿,只等阎玖一发话就打算来个理智与深情并存的真心剖白,于是一开口就是:“我跟罗蔓清没什么,那些照片都是断章……哎等等,你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晚安。”阎玖说完就往被子里面一缩。 于是,本来不需要解释的迟鸣,不得不因为一时口误,把来龙去脉像案件回顾一样说给阎玖,那些照片都是真的,但大部分是在片场排戏的时候,酒桌那张完全是杀青时的例行作妖,从导演开始顺时针转,所有人都跟自己左手边的人喝了交杯酒,如果按着照片的逻辑,整个剧组男女老少都有奸-情。 迟鸣说完一遍,自己查缺补漏又顺了一遍,但阎玖一直背对着他,没有转过来的意思。 果然还是要“行胜于言”,迟鸣试探着蹭过去,把人越抱越紧,最后轻轻咬住他的后颈,“其实你吃醋我还挺暗爽的,但能不能转过来对着我吃?” 第185页 脖子是凤凰们的死穴,被咬后颈更是会本能地颤慄,阎玖差点当场破功,咬着下唇才忍住声音,往外挣了些许。 迟鸣趁机把人掰过来面对自己,用念台词的语调说:“玖宝宝,你听我解释。” 阎玖勾了勾嘴角,“正确答案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迟鸣把人拉近自己,两人从腿根到小腹紧紧贴在一起,“那我就只能用行动表衷心了。” 阎玖笑一声,“我说我吃醋了吗?” 迟鸣一脸伤感,“没吃醋吗?这都不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两人对视着绷了一会儿,默契地想来一段苦情戏,但只憋了半分钟就同时笑了。 阎玖:“虽然是断章取义,但你不觉得抓拍时机太好了吗?” 迟鸣:“确实,不过我对罗蔓清这小姑娘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她不至于。” 阎玖眯起眼,“当着我的面夸别人不错?” 迟鸣忍不住笑,“怎么样,现在终于吃醋了吗?” “不。” “那真是太遗憾了……” 阎玖打开窗户,叫了几只猫头鹰来,吩咐几句,又打发它们离开。 迟鸣:“你让它们去查罗蔓清?” 言下之意,吃醋就承认吧,我绝对不会笑你。 阎玖不说话,站在床边看了迟鸣一会儿,忽然变回凤凰原身,声势浩大地落在床上,气场十足地低头看他,然后俯身,在他颈侧啄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 你们听我解释!!!!!!!!!!!! 这几天三次元真是……一言难尽 后面可能还会一言难尽一段时间,虽然短小但会尽量日更! 以及,我也闻到了即将完结的味道 第91章 新年8 迟鸣是被热醒的。 昨晚阎玖睡前变了凤凰, 然后怎么都不肯再变成人,迟鸣没办法,只能把神鸟当抱枕一样搂着睡。实话说,神鸟的手感非常好, 但众所周知, 羽绒是一种非常好的保温材料,迟鸣仿佛搂着一团火, 做梦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胖饺子, 飘在滚烫的温泉池里。 早上一睁眼,他只觉得浑身就快烧起来了, 鼻子有些痒, 怀疑自己要被烧出鼻血,在脸上流出长江黄河。 凤凰大半个身子压在迟鸣身上, 颈项贴着他的脖子弯出优雅的弧度,脑袋贴在耳边,暖玉似的喙扎了一半在头髮里——这让迟鸣几乎产生自己也是一只鸟的错觉, 以及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实地觉得,自己男朋友真的是只凤凰。 看得见摸得着,而且还能抱着睡的那种。 晨光被窗帘过滤了大半,清浅朦胧地落在床上,迟鸣看自己就像画质堪忧的老电影,但他的凤凰男友不一样,即使光线再暗,凤羽也熠熠生辉, 浮动着七彩流光。 迟鸣又觉得鼻子发痒,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这床“高级凤羽被”里抽身出去,但凤凰的身体结构显然和人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床中央努力地挪到了边缘,凤凰却把他压得更紧,除了手脚之外,全身都沉浸在毛绒绒的海洋里,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等待孵化的鸟蛋。 最后,迟鸣把一条腿支到地上,试图藉助床和地面的高度差“逃走”,但平衡没掌握好,最后功亏一篑,“duang”地一声,整个人仰面朝天拍到了地上。 床上浮起一层眼熟而亲切的微光,片刻后,阎玖侧躺在那里,支起脑袋看着迟鸣。 迟鸣一看他的眼神就全明白了,这傢伙肯定早就醒了,刚刚是故意压在他身上不动。 就像两个小屁孩儿较劲,落了下风的那个总想扳回一局,迟鸣忍不住想调侃几句,可惜热得脑子短路,一时没想出合适的词来,反倒阎玖先开口道:“脸红什么,对着神鸟你也发情?” 迟鸣瞬间意识到阎玖在说什么,某些正常男性的晨间反应,他不可能没有,只是凤羽轻滑柔软,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不过阎玖那边不一样,大概从醒来开始就被他一直顶着,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单纯地热到脸红,这会儿却整个人红里透黑,黑里透紫,憋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简洁有力的话反击回去,只好回到行胜于言的四字箴言,抬手扯住床单,把被褥和阎玖一起拽到地上。 迟鸣翻身压住这个牙尖嘴利胡言乱语的傢伙,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 谁提出问题,谁解决问题,非常合理。 阎玖用手抵在迟鸣胸口,“禽兽,说发情就发情。” 迟鸣将阎玖双手按在头顶,“既然你是禽,我不介意做兽。” 阎玖凑在迟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迟鸣眼神暗了暗,一把扯开阎玖身上碍事的衣服,“是吗?那你可以试试。” …… 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晨间运动,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合併成了一顿。 迟鸣用昨天煮好的高汤,下了两碗虾仁馄饨。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进窗子几乎有些刺眼,餐桌旁边就是两扇落地窗,是全家採光最好的地方,迟鸣坐在阎玖对面,只觉得他脖子上的红痕比阳光还要刺眼。 阎玖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自己用手摸了一下,随口点评,“属狗的。” 第186页 迟鸣又回到人畜无害甚至有些佛系的状态,对这一指控无法反驳,只从自己碗里挑了一个虾仁,默默地塞到对面碗里。 然后他吃了几只馄饨,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下次你拦着我点儿。” 阎玖捞起饱满多汁的馄饨,“怪我咯?” 迟鸣接过他的勺子,直接把馄饨餵到嘴边,无奈地说:“至少不要煽风点火。” 毕竟大龄初恋boy实在没什么自制力,经过这几天,迟鸣对自己的劣根性已经有了非常清醒的认识,如果只是他管不住自己也就算了,关键阎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对他的无理要求照单全收,简直是毫无下限地纵容。 阎玖无辜地眯了眯眼,叼走勺子里的混沌,就这样当着迟鸣的面,身形逐渐缩小,变回了儿童版的样子,然后鼓着腮帮吞下食物,“像这样吗?” 迟鸣不知作何反应。 小九指了指勺子,奶声奶气说:“爸爸,餵我。” 迟鸣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事实上,他确实挖了,往后几乎半个月,他都没再见到成人版的阎玖,不用任何人拦着,自动自觉开启了清心寡欲模式,整个人佛得厉害,头髮一剃就能cos和尚。当然,这是后话,在阎玖刚刚变回小九的当下,迟鸣完全没考虑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 阎玖昨晚派了猫头鹰出去打探消息,今天来回话的是一只尾巴特别长的喜鹊。 小九在午饭后就换上了小号的居家服,可爱巴巴地搬了个凳子去阳台坐着,支着下巴听喜鹊叽叽喳喳,这些鸟语迟鸣一句不懂,只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把小九的表情换算到阎玖身上。 待汇报结束,小九告诉迟鸣:“照片是经纪人拍的。” 就像迟鸣之前猜的,罗蔓清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但她经纪人就不一样了。 经纪人名叫袁小梅,今年刚好三十岁,原本也是演员出身,但混了几年不见起色,一有机会就改行做了经纪,她是那种从小自身条件很好,聪明漂亮,但被家庭条件限制了发展的孩子,觉得命运不公,对出人头地有种近乎魔怔的渴望,尤其在三十岁的当口,她哪怕不择手段,也想证明自己。 罗蔓清虽然外形条件非常不错,但性格不够圆滑,不算袁小梅手里最好的人选,之所以对她这么“上心”,是因为这姑娘几乎跟她相反,没那么聪明,也没太多上进心,之所以能进这行发展,是因为家庭条件优渥,钢琴舞蹈打下了非常好的底子,后来因为文化课不行,就读了戏剧学院,毕业后在家里的支持下,即使不求上进也一路混到上了女主的位置。 这姑娘现在的一切都是家里给的,教育投入和社会资源自然不用说,脸蛋儿当然也得益于父母的优良基因,在袁小梅眼里,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对她人生的嘲讽,明明抽了一手好牌,偏偏还不肯努力,出于这种复杂心理,袁小梅一有机会就把罗蔓清往风口浪尖上推,成了,她作为经纪人可以分享成功,不成,她也乐得看到罗蔓清掉下来摔个狠的,认清残酷的社会现实。 小九把已知情况告诉迟鸣,问他:“你怎么想?” “所以,袁小梅几次试图拉皮条,把罗蔓清塞进导演被窝都没成功,包括《仙缘》在内?这样看来……”迟鸣故意但又假装不经意地说,“罗蔓清果然是个好姑娘吧。” 小九摸出一颗棒棒糖,哗啦一声撕开糖纸,起身往客厅走,“我去补一下《仙缘》,前面九集还没看呢。” 迟鸣一把将他捞回来,放在腿上抱好,“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小九从嘴里拿出湿漉漉的棒棒糖,送到迟鸣嘴边,“我啃过的棒棒糖也很可爱,尝一口吗?” 迟鸣不想跟未成年间接kiss,就迂迴拒绝,接过糖,反手又给小九塞回嘴里。 小九眯了眯眼,脸上的鼓包从左边移到右边,忽然凑近,作势要亲到迟鸣嘴上。 迟鸣立刻躲开,小九则露出得意的微笑,“很有趣的反应。” 迟鸣:“……” 小九:“继续说,罗某某是个好姑娘,然后呢?” “然后……”迟鸣惜命地转了话锋,“按你说的,袁小梅在炒cp之后还有一系列的计划,虽然现在说不好她到底怎么行动,总归是要给罗……咳,罗某某搞得半黑不红,再威逼利诱,让她接受通过不正当手段上位,也就是,要在成就她的同时,也把她毁了,这事跟我关系有限,应该就到炒cp为止,后面……” “还不够吗?”小九嘎嘣一声,把棒棒糖咬碎了半颗,清澈的眼中透出明显的暗色,迟鸣知道他很不爽,遇到这种事,他自己也非常不爽,但他不愿意自家小九跟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接触太深。 狗子咬你一口,你咬回去确实解气,但免不了惹一身狗毛,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他家这位可是神鸟,本来应该无忧无虑过着清风霁月的生活,是为了他才选择像人类一样生活,也是为了他才进入这个圈子,小九叫他爸爸虽然是在开玩笑,但他确实要像长辈一样照顾他,对他负起责任。 迟鸣自己也摸一根棒棒糖,试着让话题不那么严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过这个袁小梅就比较麻烦,一堆计划都是‘未遂’,到现在也就恶意炒作了一把,说她是坏人吧,也是那种没什么天赋的坏人,放在电影里最多就是炮灰,当不了反派boss,你说,为了帮罗……咳,罗某某出气,咱们应该怎么教训她一下比较好呢?” 第187页 小九果然get了话里的重点,“帮罗某某?我看起来有那么好心?” “当然啦。”迟鸣抱着小九在头上揉揉,“我家九宝特别善良。” 小九眯着眼,“你故意这么说,是怕我直接把袁小梅给砍了?” 迟鸣:“……”他的心思果然瞒不过这傢伙,当然,把人砍了什么的,他是绝对没想过的,他只是觉得,小九刚刚那种眼神,怕是打算亲自出手,狠狠给袁小梅一个教训。 迟鸣不想让他弄脏羽毛。 小九:“放心。” 这样一说,迟鸣就更不放心了,“我们换个思路,先别管一般娱乐圈里那套,你好歹是个神鸟,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嗯?” “比如……”迟鸣斟酌着措辞,“比如就是整人吧,我小学时候特别讨厌一个老师,就往他书包里塞蟑螂塞蚂蚁,就类似这种的,你们凤凰有什么新思路吗?” “在遇到我之前,你一直都是单身。”小九一脸无辜地问,“想知道为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袁方方:老师!我知道我知道! 第92章 新年9 罗蔓清因为跟迟鸣的绯闻关系, 最近忽然有了八不完的话题,私生活越来越多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中,这几天更是连她高中时暗恋语文老师的陈年旧事也扒了出来,各种“揭秘”贴信誓旦旦, 说得有血有肉, 仿佛他们就是罗蔓清身上的蛔虫,跟她一起爬到了已婚男老师的床上。 有多黑就有多热, 各种通告多到手软, 经纪人袁小梅把能接不能接的全都给她接了,甚至包括明显来意不善的八卦访谈。 罗蔓清性格多少有些逆来顺受, 能忍就忍, 直到被当面问到那位语文老师,她才终于炸了, 她是喜欢过那位老师,但始终只是暗恋,而且更多的是崇拜欣赏, 即使在心里也丝毫不敢亵渎,根本容不下别人诋毁,不过她心里再气也没跟记者发火,手里刚好有一瓶水,就拧开盖子,把水浇在了话筒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不肯再上任何通告。 袁小梅跟她吵了一架, 藉此以退为进,直接把她扔在一边不管,打算冷她一段时间,再就这段黑料回头炒热一波。 袁小梅回了沿海市的家。 虽然只是五十平米的蜗居,但也是她自己赚钱买的,又在沿海市的中心区,就像一个标籤,盖住了她十八线小城镇的出身,给了她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 她很喜欢这栋公寓,只要经过沿海市,即使没时间在家里住,也要抽空回来看看。 最近因为和罗蔓清吵架,她可以空出几天时间过个春节,刚好把家里收拾干净,邀请朋友过来热闹一下。 第一天回家很晚,洗过澡直接睡了,袁小梅也到了热爱保养的年纪,就算再忙也保证一天八杯水,不管走到哪里,她的床头总会放上一个水杯,方便她夜里随时喝水。 这一觉睡得很好,她直到第二天十点才醒,阳光明媚,透过窗帘,能看到沿海市的街景,她心情很好地伸个懒腰,坐起来,习惯性地拿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就在最后一口落到嘴里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一丝违和,但惯性容不得她细想,这一口违和的水就已经到了喉头,即将顺着食道冲进胃里。 就在这时,那种违和感忽然突破暧昧,变得清晰起来。 水里有个异物,而且不算很小,在口腔盪了一圈,撞在喉头居然被拦下来了,就在瞬息之间,袁小梅感觉到尖锐的质感,好像鱼刺,但盪过半圈又是光滑。 她那时还没全醒,舌尖像个兜网,下意识在嘴里捞了半圈,猝不及防捕捉到了那个异物。 可能因为本能,她脑子里还没形成清晰的意识,但身体已经提前猜到了可怕的答案,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一时紧张,居然咽了半口水下去,那个异物就这样暂时停留在了嗓子眼儿里,她脑子里嗡嗡直响,不管不顾地把剩下半口水吐在床上,又不要命地一通勐咳,终于吐出了那个异物。 看到异物的瞬间,她的脸色简直发青。 那是一只蟑螂。 并不像她想像中那样大,属于即使咽下去也不会有危险的尺寸,但那不是沿海市常见的德国小蠊,而是一只美洲大蠊,虽然它还没长翅膀,只有一个拇指结那么大,但成体蟑螂有的它身上全部都有,黑了吧唧的外壳、一对长须、六只细爪,更别提爪子上的绒毛和全身上下数不清的细菌。 袁小梅毫无意外地,吐了个昏天黑地。 收拾干净之后,她气得摔了杯子,并且吸取教训,给自己换了一个带盖的保温杯。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心有余悸的袁小梅在喝水之前谨慎地往杯子里多看了一眼,没看到蟑螂,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杯子是密封的,连灰尘都不可能进去,但她喝水时,却又感觉到一丝违和,水依然没有味道,但某个瞬间,她尝到了类似米酒的质感。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结果在水里看到了一层细小的蝇蛆,活的,还在蠕动。 当然,她并不知道,不论蟑螂还是蝇蛆都是实验室里培养的,清洁无菌,非常安全,唯一的效果就是——噁心。 第188页 非常噁心。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门窗也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水里存在蝇卵,机缘巧合地,孵出了白蛆。 她不敢再喝家里的水,买了一箱瓶装水回来,终于,第三天早上,直接拧开的纯净水没有再出问题,可是…… 她掀开被子,却在被窝里看到了一排老鼠。 灰老鼠,死的,整整五只。 她嚎出了一声许多年不曾有过的惨叫。 这晚她做了个噩梦,黑无常吐着长舌告诉她,别做坏事。 她大声反驳,“我没做过坏事!” 黑无常:“呵呵。” 醒来时,她还隐约记得梦里的情形,冷笑着想,黑无常居然还会呵呵。 这天的水里没有虫子,被子里也没有老鼠,家里一切如常,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她确定家里没有奇怪的东西,直到她一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脑袋秃了。 哦不,不是全秃,只是剃得极短,留了猕猴桃似的一层毛茬,而且不均匀,表面坑坑洼洼。 袁小梅崩溃地检查了自己的房门,没问题,于是更加崩溃地给闺蜜打了求救电话。 闺蜜看到她的髮型着实吓了一跳,然后仔细检查她的头部,露出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 袁小梅:“怎么了?你说啊,你别吓我!” 闺蜜:“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看吧。” 她给袁小梅拍了一张“顶视图”,指给她看,头上的坑坑洼洼居然有规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连在一起写着“良心”。 闺蜜一脸微妙,“你得罪谁了?这人也太损了,趁你睡着……” 袁小梅:“没人进来,我保证没人进来!” “那……是你自己梦游弄的?咱们是不是去看一下医生?心理医生?” 袁小梅忽然一脸惊悚,“我昨天梦到黑无常了。” 闺蜜:“我觉得就是梦游,什么黑白无常啊,你又没做什么坏事。” “对,我没做过坏……”袁小梅说到这里卡壳了,忽然想起黑无常跟她说的,别做坏事。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做过坏事,而且最近就做了很多,所以这些都是报应? 暗处,黑无常吹了声口哨,美滋滋地跑去找他家九殿下復命。 这天刚好正月十五,阎玖答应了迟鸣跟他回家去见家长,这会儿还早,两人正在逛街,打算给二老选一些节日礼物。 黑无常直接一阵烟似的凑到小九耳边汇报一通,完了还八卦一句,“九殿下最近怎么总变小啊?您不累吗?” 和“阎玖”相比,变成“小九”其实更加消耗灵力。 “这么多话,新年礼物不想要了?” “要要要,您慢慢逛,我这就滚蛋。” 迟鸣刚刚在留意儿童服装,直到这会儿才看到身后飘过一阵残影,“黑无常来了?” “嗯,就是那个痞子。” “怎么样?” “挺有创意。”小九斟酌着用词,“他给袁某某剃了个头,还留了‘良心’两个大字。” 迟鸣很是笑了一阵儿,“果然很有创意,哎,你消气了吗?” 小九吐了下舌头。 “先看看后续表现,要是知道悔改呢,就再给她一次机会。”迟鸣把他捞过来,话锋一转,“喂,你还没说呢,到底掐了我多少桃花?” 小九:“这么感兴趣吗?” “你要是肯把我男朋友变回来,我就不感兴趣。”迟鸣夸张地哀嘆一声,他家男朋友已经变成小屁孩儿半个月了,老父亲严重缺爱。 小九:“着什么急。”言下之意晚上要见家长,总归要变回去,现在有时间就再玩一会儿。 迟鸣嘆着气,把小九捞到童装店里,“乖儿子,刚刚我就觉得这身衣服好看,你要不要进去试试?” 小九眯起眼睛审视,迟鸣趁机又拿一套,“还有这个,也一起试一下吧。” 小九吐槽迟鸣幼稚,但迟鸣知道自己“儿子”也就嘴上霸道,待会儿还是会乖乖去试。 这是一家少见的童装买手店,有很多国外独立品牌的个性童装,顺着货架往里走,还有幼儿专区,迟鸣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那些小衣服,忽然问小九:“你最小能变成多小?一岁行吗?”他拎起一件金鱼造型的连体服,脸上写满了“求试穿”。 小九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干脆真的生个儿子。” “我还真是想过。”迟鸣继续拿连体服朝小九身上比划,“以后找个代孕好不好?你去生,我希望我家儿子像你。” “怎么可能。”他是凤凰,跟人类女人生不出儿子。 迟鸣没懂他话里的意思,“我错了,现在你就是我儿子,放心,爸爸暂时不生二胎。” 小九想说要生你自己去生,但想到迟鸣跟别的女人有儿子就觉得不爽,索性说也不说,闷闷的继续往前逛。 迟鸣看出他闹脾气,就把他领到糖果店,看人家手工做糖。 师傅把加热后的糖分成红白两色,像做软陶一样,通过不断揉捏拼贴,做出横切面带双喜的水果硬糖。 第189页 迟鸣选了几罐比较有趣的成品,躬身问小九:“想要哪个?” 小九却没回应,看着某个没人的方向,似乎有些走神。 “怎么了?”迟鸣问。 小九忽然回过神来,只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 片刻后,他忽然看向迟鸣,“我要回一趟万象泉。” “现在?可是下午还要——” “你先去,我很快回来找你。” “你先别急,怎么了?”迟鸣关切地在小九头上摸摸,“这么突然,是出事了吗?” 小九有些茫然地摇头,“我只知道我必须回去,说不清,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迟鸣拉住他的手,“走,没事,我陪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玖:我还能吃几天盒饭? 迟鸣:吃什么盒饭,回来给你做红烧排骨。 蠢作者:餵!等等!你们别罢工啊!! 第93章 结果1 再次来到万象泉, 感觉比上次更加玄幻。 上次毕竟没头没尾,从地府到万象泉只用了一瞬间,而从万象泉回家就更是在睡梦里,比较像看电影, 毕竟隔着一层屏幕, 还有缓冲空间,但这次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阎玖带过去的, 感觉……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仿佛拿到一张试卷,但题目却是已知距离、空气阻力、飞行时间和凤凰质量这些乱七八的数据, 求问凤凰的飞行速度和单位能耗…… 白天的万象树就像一座巍峨的神殿, 庄严肃穆,树冠高耸入云, 细密的水雾映着阳光,描画出一道道彩虹,错落相连, 仿佛云海中的浮桥。 到达主岛之后,阎玖并不多说什么,直接拉起迟鸣朝万象树走去。 迟鸣不像阎玖是在这里出生的,对神奇的万象树完全做不到熟视无睹,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很快就觉出了一丝违和,今天的感觉和上次来时很不一样。 当然,白天光影强烈, 和晚上的视觉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但不是因为这个。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迟鸣仗着阎玖引路,不怕摔跤也不怕撞树,仰着头往树枝上看,终于找到了违和感的源头。 主岛上住了很多鸟雀,上次来时,这些五颜六色的小毛球就一直绕着树冠扑腾,叽叽喳喳堪称话痨,一直到入夜才安静下来,但这会儿明明是白天,小毛球们却像被抹了胶水儿一样,整整齐齐地贴在树枝上,不吵不闹,也没有很八卦地围观他和阎玖,只是静静望着树冠某处,每只鸟都是一脸没睡醒的表情,茫然而又懵懂。 “这些鸟怎么了?”迟鸣在阎玖手上捏捏,“上次不是挺闹腾吗?” 阎玖回头看了迟鸣一眼,神色有些着急,又透着明显的茫然,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着急。 迟鸣本以为万象泉这边出了什么事故,但现在看起来挺和平的,他安抚地在阎玖头上摸摸,指着树上的鸟说,“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跟它们一模一样。” 阎玖抬起视线,几乎立刻注意到了那些雀鸟观望的方向,他也本能地看向同个位置,一路上朦胧的直觉瞬间落到实处。 他明白了。 迟鸣注意到阎玖的神色变化,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阎玖不再那么着急,但看向迟鸣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像是很期待,但又有些犹豫,最后轻轻摇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迟鸣轻柔地把阎玖圈进怀里,“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阎玖轻轻吁了口气,问:“你能感觉到吗?” 迟鸣:“什么?” “没什么……走吧。” 阎玖带迟鸣跃上枝头,进入树冠深处。 眼前景色有些眼熟,迟鸣记得,他们上次就是在这附近找到了那颗被遗弃的凤卵。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问道:“是上次那颗蛋吗?难道已经孵出来了?” 一旦打开了思路,脑洞就变得畅通无阻,迟鸣立刻联想到,阎玖刚刚的表情,难道是看出了他之前的心思,想跟他一起领养那只凤凰? 所以他马上就能看到一只刚出壳的小凤凰吗? 果然之前当老父亲当了太久,一想到这种没长毛的小鸟,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激动。 阎玖闻言一怔,脚步加快,转眼就到了上次看到遗弃凤卵的位置。 这次的树叶比之前更加茂密,几乎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凤卵围在中央,如果不是凤卵自带微光,很难从外面判断出它的具体方位。 阎玖停住脚步,看了迟鸣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动作很轻地弯下腰,一层层剥开树叶,露出那颗被遗弃的凤卵。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迟鸣这才看到,原来凤卵不止一颗。 在被遗弃的凤卵上方,居然挂着另一颗凤卵,两颗一大一小,距离很近,以至于小的那颗刚好靠在大的那颗身上。 小凤卵显然是后来才结出来的,但这么大一棵万象树,它哪里不长,偏偏要长在另一颗凤卵头上,看起来有点任性,有点懒散,又有点弱小可怜…… 阎玖伸手轻抚那颗小的凤卵,卵壳和指尖相触的位置随之浮起微光,淡淡一层,衬得整颗凤卵近乎透明,看起来格外单薄脆弱。 第190页 它太小了…… 阎玖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盯着凤卵看了一会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看向迟鸣,期待而又紧张。 迟鸣:“?” 阎玖:“所以……你喜欢吗?” “什么?凤卵吗?挺可爱的。”迟鸣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但作为一个正常的哺乳动物,他实在get不到此刻的重点。 阎玖不回答,只是又看向那颗小小的凤卵。 这时一道绯红火光划过天际,阎君辰冥急匆匆赶来,急声询问:“我孙子呢?” 五颜六色的雀鸟同时为他指路,只一眨眼的功夫,辰冥就来到阎玖身边,虽然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我就要当爷爷了?” 阎玖点了下头。 迟鸣一脸懵逼,“什么?” 阎玖看向迟鸣,又点了下头。 迟鸣傻了,“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辰冥本打算查看凤卵,闻言却狠狠瞪向迟鸣,“儿子都有了,你想不认帐吗!” 迟鸣:我?什么?? 他仿佛听到雷声滚滚,一边深度懵逼,一边十分艰难地,听懂了辰冥和阎玖话里的意思。 那颗……半透明的……小小的……凤卵,居然是属于他和阎玖两个人的。 他就快有儿子了。 怪不得阎玖刚刚会用那种表情看他,那不就是验孕棒验出两条线时,准妈妈一边开心,一边又怕准爸爸没做好当爹的准备,所以心情复杂的典型反应吗? 迟鸣再次看向那颗凤卵,一秒,两秒……然后整个人忽然一个激灵。 等等……什么??? 他和阎玖有儿子了????!!!!!! 那个蛋!居然是他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迟爹爹三秒钟 第94章 结果2 人总是要接受现实的, 即使再离奇的现实也不例外。 迟鸣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剥开树枝,手指很慢很慢地凑过去,终于在小凤卵上摸了一下。 只觉心里“嗡”的一声, 冒出许多念头—— 居然是有温度的。 居然不是一层硬壳。 居然像个果子。 居然还能互动! 凤卵上浮着微光, 像一条银色小鱼,在水面下追着他的手指移动。 因为两颗凤卵挨在一起, 迟鸣摸完小的那颗, 又顺便摸摸大的那颗,这次却很平静, 没有温度, 也没有微光浮起,于是他又去摸小的那颗, 忍不住把整个手掌覆在半透明的壳上,居然感觉到掌心传来非常轻微的震颤。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嘴角越翘越高……终于从一脸懵逼过渡到了笑成傻逼。 过了一会儿,阎玖也把手掌贴上来, 两人一左一右,把小小一颗捧在当中,迟鸣用另一只手把阎玖揽在怀里,血脉相连的感觉玄妙但异常真实,这一刻的感觉如此温暖美好,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爱着。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迟鸣才试着说些什么, “我……” 然而刚开口就忘了台词,只会看着阎玖傻笑。 在卡壳十几次后,他终于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一下喜悦的心情,辰冥却在后面咳了一声,沉声道:“这也是我孙子。”意思是他也很想摸一下啊!你们两个狗粮到底要撒到什么时候! 阎玖拉着迟鸣起身后退几步,几千岁的老朱雀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看了一眼孙子,身上属于阎君的庄严肃穆瞬间融化,原地变成了一个溺爱孩子的爷爷,小心翼翼地托着凤卵,360度无死角地,给这个还没有毛的小东西顺了个毛。 好久后,他才满脸慈爱地嘆了口气,“小混球,你怎么压在别人头上?当然,爷爷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这个小东西也太小了点。 跟其它凤卵长在一起对比尤其明显,几乎小了三分之一。 辰冥回头看了一眼阎玖,再次嘆气,他有九个儿子,没想到居然是最小的儿子第一个给他生了孙子,虽然他家小九已经成年了,但毕竟还小,还是需要被宠爱的年纪,居然就早早当了父亲,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他又瞪了迟鸣一眼,不过心里已经气不起来了,人类和凤凰共同繁育后代这事,理论上一直存在,但万象树从未结过属于某个人类的凤卵,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颗。 某种意义上说,这表示这片圣地已经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给出了最直接的祝福。 辰冥在凤卵尖头的那端拍拍,忽然对迟鸣说:“它太小了,得想办法补补。” 这就有点考验想像力了,“怎么补?给树多施肥吗?”迟鸣看向阎玖,“万象树能施肥吗?” 阎玖笑了一声。 辰冥看着迟鸣,眼神颇有深意,“你饭量怎么样?” 迟鸣:“就……正常?” “我需要了解你的生活习惯,定一个合理的饮食计划,还有小九——”辰冥一本正经道,“你还小,可能不懂这些,在凤卵孵化期内,亲鸟的灵力消耗会成倍增加,以后除了一日三餐,还要按时吃营养品,晚些时候我叫白叔给你送去,现在忘川还在禁渔期,捕捞是不可能了,但偶尔钓几条还没问题,明天你回家一趟,我亲自钓几条蛟鱼给你加餐……另外,小东西这边不用你多操心,我和临渊会替你好好护着它的,孵化期最少也要一年,而且它天生比人家小,又是个……咳,以前没有过的品种,时间可能更长,不过别担心,既然是我孙子,一定会健康出生。” 第191页 阎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还不是因为你小子不省心吗!”辰冥说完,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对小傢伙影响不好,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算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说了。” 沉默片刻,他看向迟鸣,“你要负起责任。” 迟鸣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认真道:“一定。” 其实他还想多说几句自己会好好照顾阎玖以及(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的)凤卵,但辰冥不给他机会表决心,端着架子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转而又聊起了育儿话题。 下午,迟鸣和阎玖一起回了公寓。 在路上,琐碎的情绪沉淀下去,变成了纯粹的喜悦,刚进门,迟鸣就肆无忌惮地抱住阎玖,一时激动,还举着他转了两圈。 “宝宝你说!咱们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听?” “你就这么着急?” 迟鸣紧紧握着阎玖的手,“能不急吗?那是我们儿子,我跟你的!而且他太可爱了!还在蛋壳里就会跟他老爸互动。”他长长吁了口气,轻吻阎玖嘴唇,“我真的……就,特别高兴,真的,玖宝宝,我真的特别高兴……” 阎玖:“哦?那你还想找代孕吗?” 迟鸣微微一愣,转瞬就嬉皮笑脸把阎玖按在墙上,“吃醋了吗?”他俯身在阎玖颈侧吸了口气,“好大醋味……不过没关系,你就算变成醋罈我也爱你……宝宝,我一定会努力照顾好你跟‘小透明’的,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所以你得教我,要有耐心,用一辈子时间慢慢教我,然后等他长大了,你觉得我这个爸爸当得还不错的时候,我们就再生一个,到时候有经验了,养起来肯定特别顺手,他们都说第一个看书养第二个当猪养,不如我们开个养猪场吧?” 简直语无伦次。 迟鸣自己也知道,但还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直到父母电话过来催他们去吃晚饭,才暂时结束了育儿话题。 迟鸣今天刚刚当了准爸爸,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拜其所赐,也就没了面对父母的紧张感。 进门时,他特别自然地把阎玖往怀里一带,介绍说:“我媳妇儿,阎玖。” 然后又替阎玖介绍,“这我爸妈,左边这是迟教授,右边这是宋老师,我平时就这么叫,你跟我一样就行。” 阎玖礼貌地打了招唿,送上精挑细选的礼物。 迟妈妈性子直,“哎呦,儿子,你这个‘小男孩儿’怎么长得那么好看?你是怎么把人家追到手的?” 迟鸣咳了一声,“宋老师,咱们进屋再说行吗?” “请进请进。”迟妈妈直接拉着阎玖进屋,“别客气别客气——你别客气,我才能不跟你客气,这样大家相处起来比较不累,今天我亲自下厨,鸡鸭鱼肉都买了,你喜欢吃哪种?你挑,我给你做,我家傻儿子粗心,平时特别不会照顾人吧?我跟你说,男人就是这样,活到六十岁都跟小孩儿一样,看迟教授就知道了……” 迟鸣在旁边笑,“宋老师,我家玖玖也是男人,你跟他吐槽什么男人?” “也对。”迟妈妈把人领进客厅,“来来,吃水果,我跟迟教授昨天去玩採摘,带了好多草莓回来,你尝尝,特别的甜。” 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果盘,颜色是渐变的七彩,也就是——彩虹色。 不止果盘,客厅四角还插了彩虹色的小旗子,沙发上放着彩虹色的抱枕,糖果盒里还铺了一层彩虹糖。 阎玖也不客气,拿起一颗草莓,“确实很甜,是有机种植的吗?” “对!一吃就不一样吧?”迟妈妈把阎玖拉到沙发坐下,开始跟他闲聊有机农业、人与自然。 旁边,迟鸣和迟爸爸心照不宣,去了阳台,迟鸣给老爸点了根烟,“那么多彩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要搞同志游-行。” 迟爸爸:“都是你妈弄的,我也跟她说了,不用那么夸张,但她不听。” 迟鸣:“我明白,其实还挺喜庆的。” 迟爸爸:“你长大了,也不用我多说,总之家里尊重你的决定。” 迟鸣:“嗯,反正……我这辈子,就是他了。” 迟爸爸:“小孩儿看着挺好,你别欺负人家。” 迟鸣笑得像个大小孩儿,并没在自己的直男老爸面前秀恩爱,能接受并不代表就能很快适应,很多事还需要时间,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陪他闲聊家常。 一根烟后,两人一起回到屋里,迟爸爸朝阎玖点头笑笑,“就当自己家里一样。”然后就钻到厨房泡茶去了。 迟家准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饭,一家人吃饭聊天,迟妈妈谈到许多同志间会遇到的问题,比如结婚生活领养代孕……阎玖从还是凤卵时开始,身边就没有很熟悉的女性亲属,跟迟妈妈却很容易就亲近起来。 迟鸣只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大部分时间都在陪迟爸爸泡茶喝茶,偶尔聊起时事,免不了还要掰扯一下。 电视上播着一档综艺节目,刚好有一段关于《绿洲》的宣传,迟妈妈一边跟阎玖聊天,一边随便看了两眼屏幕,正巧看到其中一段片花,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你们一起演电影吗?” 第192页 迟鸣:“是啊,我没说吗?我跟他是同事。” 迟妈妈:“谁知道你那么多同事,关键你们一起演电影啊!什么时候上映?我跟迟教授一定买全价票支持你们票房!” 迟鸣:“那您可得支持到底,我们这才刚第一部,以后每年都拍,怎么也得拍个百八十部,您可都得买票支持。” 白瓷碗里装着彩虹色的汤圆,迟鸣和阎玖一起过完了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半年后,《绿洲》在国内举行首映典礼。 红毯上,迟鸣和阎玖一前一后,低调而大胆地,穿着同款的定制西装。 影片放映时,他们并肩坐在前排,陪着半年前的自己一起,注视着半年前的对方。 结尾时,林舟对林川说:“我已经接受我了,你呢,你能接受你吗?” 台下,迟鸣附在阎玖耳边轻声说:“喂,林川,哥想娶你。” 阎玖抬起左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婚戒,“抱歉,已婚。” 迟鸣:“真巧,我也是。” 十指相扣,两枚同款婚戒叠在一起,就像屏幕上那对相依为命的身影。 荒漠之中,每走一步都是未知,但只要携手前行,道路尽头,总有美景。 第95章 番外1 “获得第四十七届金城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有——田林《笙笙》, 冯云莫《青山之南》……” “那么,本届影帝头衔究竟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有请蒋葑先生来为我们揭晓奖项。” “大家晚上好,最近天气干燥,我家母上每天都念叨我, 说要多吃绿色蔬菜, 在世界范围内,绿色都代表着希望、和平以及……我提示是不是太明显了?那好, 就不卖关子, 本届金城奖最佳男主角奖的获得者是——” …… “迟先生迟先生!这次协会奖获得最佳男配角,请问您有什么感想?未来发展的话, 电影男配和电视男主您更倾向哪个?” …… “我是画新娱乐记者张秋秋, 您作为《静默之城》的主演入围金城奖最佳男主,对获奖有信心吗?有没有提前准备获奖感言?这是您第三次和阎先生合作拍戏, 听说下部戏要挑战武侠,你们还会继续在一起吗?” …… “下面这个奖项我个人真的非常期待,每位候选人都是我的男神。那么, 第四十八届金城奖最佳男主角会属于哪位男神呢?下面有请上届最佳男主获得者阎玖先生上台为我们揭晓奖项,电视机前的观众可能不知道,阎影帝本人比照片还要帅哦。” …… 别墅二楼娱乐室装备了专业的影音设施,几乎是个私人影院。 娱乐室内正播放一段视频合集,总时长将近四个小时,现在三分四十五秒,已经接近尾声。 屏幕上,阎玖穿着黑色礼服上台, 打开那枚金色信封,嘴角扬起笑意…… “阎小九!我就接个电话,你就又不好好吃饭是吗!西蓝花怎么又剩下了?”迟鸣忽然推门进来,走廊的灯光映在屏幕上,给颁奖礼蒙上了一层復古的暖黄。 阎玖窝在沙发里,朝迟鸣招了招手。 迟鸣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像择菜似的,把人从抱枕堆里扒拉出来,“阎小九!你怎么答应我的,不能挑食知道吗,跟我……” “嘘——”阎玖将食指贴在迟鸣唇上,眼神瞥了瞥投影屏。 这个合集是沈丹青下午发过来的,迟鸣还没看过,视线一转,就看到颁奖现场的灯光落到自己身上,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金城奖是国内电影的重量级奖项,这次颁奖典礼已经过了一年,但迟鸣依然记忆犹新,灯光落在身上的感觉非常恍惚,当时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和影像都模煳了,只能看到阎玖站在台上,他还清楚记得,在颁奖前的採访中,他就说过,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奖项。 因为他和阎玖的第一部片子就是从这里开始,一步步得到了认可和掌声。 迟鸣把阎玖圈进怀里,在他耳廓咬了一下,用来惩罚他罪大恶极的挑食行为。 屏幕上,一年前的自己大步走到台上,从阎玖手里接过奖盃,然后微微倾身,直接吻在他的唇上。 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仿佛排练过几百遍一样,但其实,这根本就是一个意外。 相处几年下来,迟鸣完全是亲阎玖亲出了条件反射,当时一激动,脑子一热,就这么亲过去了,甚至在过程中完全没有违和感,好像就该在这时候这样亲上一口。 不过毕竟是颁奖典礼,回过神来,他差点儿愣在当场,还好阎玖主动接上,给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拥抱,说:“恭喜。” 迟鸣冷静下来,走向话筒,“首先,我想感谢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的搭档以及恋人——也是今天的颁奖嘉宾……” 虽然早在《绿洲》上映后,他跟阎玖的关系就处于半公开状态,但他自己也没想过,自己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用获奖感言的方式高调出柜。 阎玖:“我经常在想……” 迟鸣:“什么?” 阎玖:“如果我当时没去抱你,而是反手给你一个耳光……戏剧感会不会更强?” 第193页 “还行。”迟鸣把阎玖拖出屋外,“我只知道,你要是再挑食剩菜,我就买一吨西蓝花,榨汁儿给你泡澡,信不信把你泡成一只绿鸟?” “泡澡可以,但我选棒棒糖。” 迟鸣把阎玖带到饭桌前按住,“反正我告诉你,阎小九,你得给我好好吃饭,下次再这样,就没收你所有的糖,都快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你也说是‘快当’,我还不能最后放纵一下?” “宝宝,你都放纵快三年了。” “谁叫你儿子不肯出壳。” “我儿子?不也是你儿子吗?” “乖的时候归我,熊的时候归你。” 迟鸣把薄薄一片西蓝花和鲜美的蛟鱼豆腐夹在一起,餵到阎玖嘴里,“最长几年来着?” “记不清,听说老大已经破纪录了。” 迟鸣:“……” 自从万象树结出他跟阎玖的凤卵,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收养了那颗被遗弃的凤卵,只是没想到,连他也迟迟没有出壳,两颗凤卵依然一大一小,但大的那个直径已经快一米了,小的也长成了大号西瓜。 凤族的长辈们纷纷过去围观,都表示凤卵发育正常,没有健康问题,还不出壳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不肯。 也不知道这俩熊孩子是不是在壳里听了神话故事,想把自己憋成哪咤。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内会更完番外。 以及……蛋蛋可能要在隔壁先出场了 第96章 番外2 万象山的天气总是很好。 大部分时间都是晴空万里无云, 阳光明媚不刺眼,温暖不灼热,慢吞吞地透过枝叶,在蛋壳上铺撒一层绵软的金色, 像在烘焙一颗松脆的曲奇饼, 空气也带着香甜的气味,不湿不燥, 有种恰到好处的蓬松柔软。 偶尔起风, 也是和风。 偶尔落雨,也是细雨。 风雨之后, 泉水中的灵气形成细细的涡旋, 带着特殊的甜味环绕在万象树旁,最后随着微凉的晚风降下, 形成薄薄一层富含灵气的露水,在莹白的蛋壳上点缀一层微光,像给糯米糰子刷了糖浆。 到了第二天, 蛋壳总会比平时更加光泽莹润,像揉了糖霜擦了珍珠粉,甚至能照出人影,晨光又将蛋壳烤成舒适的温度,一层层渗透进去,像羽绒被落在尚未出壳的雏凤身上,他会在最舒服的时候把眼睛张开一条窄缝,隔着蛋壳看一看天空, 然后翻个身,继续做一场和风细雨的美梦。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出壳。 在万象树的庇护下,蛋壳内安全舒适,每天只要睡着不动,就能享受到充沛的天地灵气,而且不会觉得无聊,长辈们总是会来看他,隔着蛋壳跟他说话,即使不出壳,他也知道自己是只可爱的蛋蛋,特别讨人喜欢,而且拥有很多关心他的家人。 当然,他也很关心他的家人,尤其是两个爸爸,每次他们来看他的时候,他都会暂时放弃美好而舒适的睡眠,认真听他们说话,甚至让自己的蛋壳看起来更光滑透亮一些,以表达自己愉快的心情。 即使爸爸们没时间过来看他也没关系,他并不是一颗孤独的凤卵,从诞生那天开始,他身边就有另一颗凤卵陪着,偶尔太阳晒得热了,淋雨淋得烦了,或者单纯只是睡觉睡得不舒服了,他都会借着微风,蹭一蹭身后那个傢伙,跟他“说几句话”。 当然,不是真的说话,只是借着相通的灵力,向同一棵树上的凤卵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虽然对方像个树洞,从来都没给过他任何回应,但他却会很快恢復心情,然后继续做个好梦。 这样平静美好的时光持续了三年零六个月二十八天。 某天早上,凤卵还在晨光中做着美梦,却隐隐觉得有人和他说话。 树上没人,也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他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是来自另一颗凤卵的声音。 并不是真的声音,而是通过他也解释不清的方式,直接响在他脑海里。 那声音说:“懒蛋,我要走了。” 被污衊为懒蛋的小凤卵:“?” “就是要出壳了,傻子。” “出壳做什么?”待在壳里多舒服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用张嘴吃饭,甚至不用费劲喘气。 “已经三年多了。”大凤卵第一次主动在小凤卵壳上蹭了一下,“再见了,懒蛋。” 不等小凤卵回应什么,大凤卵和万象树相连的“果蒂”就迅速枯萎脱落,他像曾经的其它凤卵一样,落进了树下的深潭,发出“咕咚”一声。 潭水逆流,带着凤卵来到属于他的浮岛,落进小小的专属泉池,雏凤终于破壳而出。 一般来说,新生的雏凤都是秃毛,要至少一年时间才能长齐绒羽,但他在蛋壳里多住了两年时间,刚破壳就带着细腻柔软的绒毛,新雪一样的纯白,没有一丝杂色。 小凤卵还留在树上,对大凤卵的最后记忆就是那声“咕咚”,不知道他怎样出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颜色。 万象泉依然和风细雨,阳光明媚,他依然挂在树上,惬意地懒散着,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赖在树上,直到一个月后,人类爸爸带着一只陌生的白色雏凤过来看他,说这是他的哥哥。 第194页 出壳以后灵力会和之前不同,小凤卵从雏凤身上既找不到一起挂了三年的亲近,也没有血脉相连的感觉,他甚至没发现,这就是那个被他蹭了三年的邻居。 人类爸爸照例在他壳上摸摸,跟他聊一些生活琐事。 临走时,白色雏凤在蛋壳上啄了一口,发出一声清脆低鸣。 小凤卵听懂了声音里的意思——还不出壳吗懒蛋?外面的东西特别好吃。 原来是你。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那一身雪白绒毛让小凤卵想起了自己蹭过三年的蛋壳,但看着阳光落在绒毛上那种细软温柔的样子,他立刻见异思迁,觉得绒毛蹭起来一定比蛋壳还要舒服。 他想蹭蹭。 而且大家都是一样的蛋蛋,自己出壳之后应该也是一身绒毛,两身绒毛蹭在一起,不就有了双倍的舒服? 一个月后,小凤卵终于从树上落下,也发出“咕咚”一声。 那时还是晚上,当他到达属于自己的浮岛,整片万象泉都浮起绚烂的萤光。 他泡在泉水里,整颗蛋随着水波飘飘荡荡,试着敲了敲蛋壳,蛋壳却纹丝不动。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生,没什么破壳经验,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自己却先困得浑身无力,于是把想蹭蹭的念头抛在脑后,又在壳里睡了过去。 泉水的感觉和树上不同,没那么让人安心,但像水床一样舒服,他觉得,就算出壳失败也没关系,就这样飘在水里睡觉,他也能睡一辈子。 午夜时分,他听到了一声极为悠扬的凤鸣。 绚丽的极光色落在浮岛,化成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鸑鷟爸爸。 后来,小岛逐渐热闹起来,有人类爸爸,还有外公,以及另一个外公…… 等了一会儿,暖色灵力的外公说:“怎么还不出壳?” 另外那个冷色灵力的外公轻轻摇头,“耐心等等。” 他很想说那你们可能真的要耐心等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壳。 但他只是一颗蛋,连唧唧叫的功能都还没开发出来,又已经从树上掉了下来,连借力晃悠一下都无法做到。 于是,蛋外面在等,蛋里面也在等。 不知不觉,天际已经开始泛白,再等几个小时,就又会有温暖的阳光洒下来了,只是不知道没了万象树的庇护,他会不会觉得阳光太烫。 这时鸑鷟爸爸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说要带出去给人类爸爸看看。 只有血脉相连的凤族才能靠近浮岛,人类爸爸虽然很想过来,但他要在主岛陪着哥哥——就是那个一身白色绒毛,看起来很好蹭的哥哥。 片刻后,他见到了人类爸爸,还有那个很好蹭的哥哥。 人类爸爸并没有什么新意,像暖色灵力的外公一样问:“怎么还没出壳?” 鸑鷟爸爸轻轻摇头。 他们看起来有些担心,凤卵很想告诉他们,不要着急,我最熟练的技能就是窝在蛋里睡觉,说睡就睡绝不含煳,你们不用怕我无聊,只是如果你们想让我快点破壳,那就有点难了,壳子光熘熘的,真的无从下手。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哥哥的视线,虽然作为一颗蛋,他没有视线,却还是看向那位很好蹭的哥哥。 没有声音,他却好像听到有人在问:“懒蛋,爸爸都着急了,你怎么还不出壳?” 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却也在心里回答:“我不会呀——” 鸑鷟爸爸说落地的凤卵不能离开泉水太久,要再带他回去,他虽然只是一颗蛋,没有脖子,不存在回头这种动作,却还是回头看向哥哥,在心里告诉他,“别着急,等成功出壳,就再跟你蹭蹭。” 他不知道那位好蹭的哥哥能不能懂,但下一秒,好蹭的哥哥就扇动还没有飞羽的绒毛翅膀,从人类爸爸怀里朝他扑了过来。 他想,大概这位哥哥也想跟他蹭蹭。 可紧接着,他却听到一声钝响,哥哥居然一口啄破了他的蛋壳。 密封三年的空间终于有了一个缺口,微风清凉凉的,送来一缕晨光。 他顺着缝隙推开蛋壳,终于真正看到了两个爸爸,还有那位很好蹭的哥哥。 可是很好蹭的哥哥表情却有些奇怪。 鸑鷟爸爸把他从半只蛋壳里抱出去,表情也有一些奇怪。 后来两个外公过来,大家围成一圈,击鼓传花似的,轮流把他抱过一遍,表情却都是如出一辙的奇怪。 虽然他刚刚出壳,但毕竟已经不是一颗蛋了,如果他愿意,已经可以叫两声了,于是他就叫了,嗓子里却发出“咿呀”一声。 好像哪里不对? 这时很好蹭的哥哥叫了一声很标准的雏凤音,问他说:“你怎么不是凤凰?” 他这才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的“翅膀”末端分了五个杈杈…… 而且皮肤光熘熘的,不止没有羽毛,连一根羽管都找不到。 他忽然一阵心虚,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怪物。 但他大概是个可爱的怪物,爸爸们表情虽然奇怪,但又好像非常开心,轮流在他脸颊上亲来亲去…… 破壳第一天,他是个小怪物,没能如愿蹭到那位白绒毛的哥哥,却跟着两位爸爸一起,回到了属于他的家。 第195页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怪物,只是一不小心,以人类婴儿的样子破了壳,是古往今来第一只没爪没毛的凤凰,同时,也是第一个从蛋里孵出来的婴儿。 鸟类和哺乳类养育幼崽的方式天差地别,爸爸们找来了各种食物,他很配合地一一尝试,却都觉得难以入口。 破壳第一周几乎是饿着肚子熬过来的,只能以泉水度日,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冲动,应该在壳里睡一辈子。 但后来,事情慢慢有了好转,随着食物种类越来越多,他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味道。 那种白色液体看起来很像以前他尝试过的牛奶羊奶马奶鹿奶大象奶鲸鱼奶,但味道很不一样,他刚出壳不久,形容词匮乏,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知道自己吃得下去,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人类爸爸无奈地说,那是鸭嘴兽的奶水。 暖色灵力的外公说,成精的鸭嘴兽很少,他们已经开了天价,却也只招到三个奶妈。 作为一只刚出壳的人形雏凤,他没什么太多追求,吃饱之后就只想睡觉,第一个月只有两个爸爸抱着他睡,直到第二个月,他才又见到了那位好蹭的哥哥。 哥哥说,雏凤留在万象泉才会成长迅速,所以他不能经常过来。 “咿呀呀——”他说可我也是雏凤。 “傻子,哪有你这样的雏凤。” 这天晚上,是一家人第一次一起睡觉,两个爸爸睡在外面,他和哥哥睡在里面。 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蹭到了哥哥的白色绒毛。 像脑补的一样柔软好蹭。 外公说,等他长大之后学会了控制灵力,他就能变成一只有毛有爪的正版凤凰。 他想着,等到了那天,他一定还要再跟哥哥蹭蹭。 一定比现在更加好蹭。 星光透进窗子,又是一夜好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里,再见,祝宝宝们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