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长醉不愿醒》 第1页 《只愿长醉不愿醒》作者:远山浮岚 文案 温柔腹黑攻x傲娇美人受 21世纪五好青年叶少渊一场宿醉醒来人就在古代了,这就算了,还被卷进一桩案件里,案件嘛,永远不会没有,解决了这个,来了那个,从此叶同学就过上了东奔西跑帮忙破案的日子。 神奇的是几年不见,小时候老对自己臭脸的少年开始对自己好了,不正常不正常。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少渊,宋干安 ┃ 配角: ┃ 其它: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如侵权,请邮件联繫。 梦醒古代,决心留下 “少爷,你醒醒,这都几天了,你快醒醒啊” 叶少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不是自家洁白的房顶,而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以及悬着的纱帐。床边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还在哭哭啼啼的说着些“可算是醒了”之类的话,叶少渊觉得大概是自己昨晚喝多了酒还没醒,可身体上的不适,以及周围的一切又那么真实……是啊,自己昨晚上不就是在喝酒嘛,这怎么一觉醒来,世道都变了呢,这难道就是小说中常用到的穿越吗,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她眼圈还红着,皱着的眉头在看见叶少渊的时候才稍稍舒展了些。但妇人张口说出的话却是又让叶少渊心下一惊“小渊啊,我的孩儿,醒了就好,可把娘亲吓坏了,以后做事情要注意,万不可像今日这般粗心大意了。”没多久,又进来一位清瘦的男人,安抚似的拍了拍妇人的肩,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叶少渊只听见男人说“夫人,我们先出去吧,让孩子先好好休息休息”原来这位就是父亲啊,叶少渊僵硬的点了点头,张口接过话茬“都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说完也不管还在床边的几人,自顾自的躺下闭上眼睛。 其实他哪里是想睡,只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好好理理这件事罢了。待那几人出去,叶少渊立刻睁开双眼,翻身起床,一骨碌坐起来,既然来了这里,就算想回去那也得先想法子保命啊,总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吧,怕不是会被人当成疯子赶出去。可是问题又来了,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连姓甚名谁,今年多大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何年何月,这样的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突然一道虚无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出现,叶少渊听见那身影说“先生,在下叶少渊,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冒昧将你带到这里来,多有得罪,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解释不清楚。就记得那夜我毫无睡意,索性爬上房顶赏月,却见一大汉扛着一位女子走的匆忙,我看事有蹊跷,顾不上其他,就跟上了,谁料到后来被他发现了,他显然是想杀人灭口,一路追着我到西河,然后将我打晕丢到了河中想溺死我,待我再醒来,你就已经在了……”是了,怪不得自己会穿过来,有同名同姓的机缘巧合在,连长相都有九分的相似,或许再加上自己一向点儿背,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过当紧的事情还是先搞清楚社会背景吧,别被当成傻子。“先生,我受伤太重,十分虚弱,撑不了多久,可能稍后就会彻底消失,以后你想怎样都自便吧,这具身体……归你了,只是希望你能照顾一下我爹娘,不要让他们知道真相,我不想他们伤心。”说罢原主的身影似乎更淡了些,叶少渊赶紧开口询问起了相关事情,眼看着原主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最后一切成空。 在原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许多杂乱的片段涌入他的脑海。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紧紧牵着父亲的衣角走过长街小巷;他看见父亲研墨教他写字,母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看见另一个少年脸色臭臭的站在他身边……到这里,他算是接受了原主的一切,原主的身体,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学识和技艺,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霸占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什么,这种强占了别人一生的事情,虽不是他所愿,却也让他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愁善感,结合着从原主口中问到的消息,叶少渊得知现在是盛朝,整个大陆就只有这一个国家,国号盛安,而此时是盛安六年。这个地方是一个叫广元镇的小地方,自己的父亲是有真才实学的,先前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后来父亲的挚友调过来当县令,叶父就被挖去接了师爷的活。县令和叶父青年时代就交好了,到现在两家人关系都很好。男主人在官场忙碌,互相扶持,女主人们则常常相约聊聊家常,连带着两家的孩子也都渐渐熟识。 叶少渊躺在床上整理着杂乱的记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晚饭时祈春来叫他。祈春就是那个在他床前哭哭啼啼的小少年,祈春从小在叶家长大,说是僕人却更像家人,平常也帮着照顾叶少渊的起居,但叶家人都对他不错,祈春也一直把叶家人当成自己家人,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当年祈春差点饿死街头,是叶家给他些吃食并给他取了新名字收留了他。 吃饭时,叶父叶母一直在询问叶少渊身体可有不适,叮嘱他以后不要乱跑。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原主的记忆到被投入河中就没了,后面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他只能硬着头皮询问叶父叶母,叶父说是更夫发现了躺在河边的他,把他扛了回来,若非及时施救,他早就魂归西天了。饶是如此,他昏迷的这几天可是吓坏了双亲,一说到这儿,叶母的眼里又蓄起了泪水。既然他主动挑起了话头,叶父叶母就顺着问起了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煳弄不过去,他只能如实说了,没想到叶父却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是叮嘱他好好回忆一下出事时的细节,别的话便没多说。 正是春天,天气转暖,叶少渊和衣躺在床上,思绪漫无目的的跑着,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前半生,一会儿又想到现在,一会儿又思考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乱糟糟的心情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他不禁嘆了口气,难道自己以后就真的要这样过下去吗?叶少渊没有家人,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听院长奶奶说,自己是被人放到福利院门口的,那天晚上没有月亮,院里的小朋友都已经睡了,院长奶奶也准备睡了,可是院门口却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等院长奶奶到门口,就见地上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正在嚎啕大哭的叶少渊,她环顾四周,漆黑的夜里,哪里看得到人的影子,没有办法,院长奶奶只能先把他抱回院里,后来院长奶奶也托人找过他的生父生母,可是却一直没有有用的消息传来。院长奶奶对他很好,可是院长奶奶前段时间过世了,他才参加工作没几年,正想着好好工作赚点钱孝敬孝敬院长奶奶,可惜呀,院长奶奶突然就离开了,也正因为这,他才会把自己搞的酩酊大醉,然后就悲剧的穿越了。 第2页 叶少渊看起来是那种随和好相处的人,实则不然,他随和乐观的面具下是一颗谁也触不到的心,把自己彻底的包裹起来,朋友他也有,但真正能够和他交心的人目前还没出现。来来回回的想了不少东西,既然回不去了,也了无牵挂,那不如,就留在这里?最不济这里还有爱他的双亲,虽然严格来说双亲爱的也并不是他。有些累了叶少渊就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初见干安,受护于人 一大早,祈春就把叶少渊叫醒了,梳洗一番,吃完饭之后,叶父就让他跟着出门,也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让他跟上。临出门时叶母叫住他们,递过来一个食盒“给干安带去,干安喜欢张妈做的核桃酥,每次来都问有没有核桃酥。”叶少渊接过食盒,脑子里却在回忆关于干安的记忆。干安是谁?哦,想起来了,县令的儿子,宋干安,也就是原主记忆中那个脸色臭臭的少年。为什么他脸色臭臭的呢,记不清楚了,叶少渊虽说是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歷过的,所以有些东西还是看的很模煳,遇到这种情况时他就说是伤到脑袋含混过去。 叶父不是话多的人,而且似乎是在想事情,因此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县令家。小厮将他们引进去,让他们在花厅等候,随后宋县令就出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宋干安。叶少渊和宋县令打了声招唿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宋干安,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低低的说了句核桃酥便再无他话了。宋县令调过来也有些年头了,但宋干安没在这里住多长时间就跟着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外出游歷,顺便学武去了。也是前些日子,这人才学成归来,可能因为这是唯一算得上原主朋友的人,叶少渊不免对他多了些关注。他记忆里的宋干安还是五年前的模样,那是宋家刚在镇上安定下来,两人因为家里的关系时常会见面,原主性格安静,不喜言语,不善交际,说好听点是文静清高,说难听了就叫孤僻。宋干安却和他刚好相反,宋干安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他能说会道,思维灵活,帅气的脸上常常带着笑,很轻易就能把街坊邻里哄的合不拢嘴。这次再见面,他好像更成熟了些,因为习武,他的身子骨看起来更硬朗了,瘦了点显得脸不像少年时有些肉感,反而更加的稜角分明,整个人的气势就上来了。他记得那是宋干安总是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平常对别人都笑眯眯的,一遇上自己就板着个脸,不苟言笑。很奇怪,到现在叶少渊都想不通,自己又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为何会对自己是这种态度?叶少渊只顾着自己乱想去了,都没注意到县令在叫他,还是在父亲的提醒下才回过神。 宋大人在询问了一下叶少渊的身体状况后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了。叶少渊本以为自己那晚撞破的只是一件强抢民女的案子,谁曾想镇子上已经失踪了两位女子了,加上他遇到的那位,已经是三位了,照这么看,事情绝对不简单。宋大人也是愁的不行,广元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安宁祥和的地方,平时连偷鸡摸狗的小事都少有,这下却出这么大个事,偏偏还毫无线索。叶父在家是不谈工作的,叶少渊也鲜少出门,再加上昏迷几天,所以他今日才知道这件事。看着父亲和宋大人愁眉不展,他很想帮忙却无能为力。他这厢正苦恼着,宋干安却开口说话了。“少渊,你还记得那晚发生什么了吗?是否记得那人的相貌,可否好好回忆一下?”叶少渊又将那晚的情形讲述一遍,那夜月色正好,可歹人一身黑衣且蒙着脸,所以并未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那人虽是一身黑衣,袖口以及衣服的下摆却有一圈日月的纹饰,那是他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得知这个,宋大人立刻派人去镇上的各家成衣店询问了。没有其他的事情,叶父让叶少渊先回家,一只脚刚踏出花厅就听见有人叫他。 “少渊,你等着,让干安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麻烦干安了,我自己可以的。” “什么话,干安又没事做,万一你在路上被歹人看见,再次下手,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还是小心点好。” 说罢又转头对宋干安说:“这几日你跟着少渊,一来你们也许久未见,肯定有话要聊,再者少渊见过那行兇的歹人,他又不会拳脚功夫,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我担心他的安危,你且跟着他,护她周全,若是歹人真的出现,说不定还能一句擒获。”宋干安点了点头就跟上了门口那人的脚步。 既然宋大人都已经这样说了,叶少渊也不好推脱,只是转身对宋干安说了句“麻烦了。” 二人几年没见,原来也算不得多合拍,一路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宋干安这一路也在打量叶少渊,原来这人总是不说话,柔柔弱弱的,整天只知道看书画画,窝在家里,没什么少年该有的活力。正因为这样,宋干安之前一直不太待见他,觉得他太弱了,不像个男孩子,所以有时也对他没有好脸色。只是不知叶少渊是真懵懂还是不在乎,虽然自己对他不是很好,可他却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这次回来,他发现叶少渊还是像原来那样,二十来岁的人了看起来仍然像十七八岁那样没什么变化,常年窝在家里不见太阳他的皮肤很白,话还是不多,但和以前相比似乎也开朗了些,宋干安觉得这样的转变挺好的,而自己的心境也更加成熟了,年少轻狂时对他的一丝讨厌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把叶少渊送回家后宋干安并没有立刻就走,他反客为主的拉着叶少渊去了书房,取来纸笔,替他研好墨,将饱蘸墨汁的笔递到了宋少渊手里:“少渊,你把那日看见的纹饰画下来吧,我似乎听师傅提起过,你将它画下来,我好去问问。”听他这样说,叶少渊也不拖沓,抬手动作起来,不消片刻,一样特殊的花纹就跃然纸上。叶少渊不会画画,幸亏他继承了原主的画技,不然可就露陷儿了。宋干安拿起纸一看,两弯新月中间夹着一轮红日,这可不就是师傅提到的那邪教教服之上的花纹嘛。他心下一凛,邪教之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必须去和师傅商量一番,事不宜迟,他想立刻启程,刚走两步,突然想到房中还有一个自己需要照拂的人,便顿住脚步。一回头却看见少渊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呆呆的有些好笑,他便带着笑意询问:“少渊,你想和我一块儿去找师傅吗?”叶少渊还没从他突然起身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儿时同伴熟悉的脸上带着陌生的温暖的笑容,一瞬间便晃了神儿。见他这样,宋干安脸上的笑意更甚,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揽住叶少渊的肩膀对方出门了。 求助师傅,共商案情 宋干安的师傅叫顾起岚,江湖人称岚山道人,虽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侠客,但也是小有名气的,至于他为何被称为道人呢?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不仅会武功,还对道家仙术有些研究,并且两者都小有所成,以往他还未云游四海在一处定居时,常有人到他府上求仙问道,而他也待人宽厚,一般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因此别人待他也大都客气三分。 岚山道人这次是和宋干安一块儿回来的,不过作为一个云游四海的江湖道人,他更喜欢远离人群,所以他在城外的山中住着。 第3页 叶少渊被带着走了好一段路才反应过来,从对方手臂下挣脱出来默默地跟着。从早上折腾到现在,眼下午时已过,其实他是有些饿的,不过没好意思说。他走的有些慢,毕竟身体才好,他能感受到宋干安在迁就着他。人家身高腿长的走起路来肯定快,哪像自己身体不好,走两步就累。 宋干安刻意放缓了脚步,走着走着,听到一声来自旁边人肚子里的咕噜声,再看向叶少渊,看见的只是他因为不好意思别过去的头和泛红的耳尖。宋干安不由得笑出了声,还引来对方的怒视。好在他笑了几声就止住了,又心情颇好的拉着小脸红红的叶少渊去了前面的酒楼。点了几样小菜,填饱肚子之后,二人再度启程。 正是春天,天地间一片苍翠,桃花开得正盛,想到要早些见到师傅好问清楚情况,宋干安不禁加快了脚步,可是叶少渊不行啊,他想赶上干安的脚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宋干安只能走走停停的等着。看着身后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施展轻功,在林间快速穿梭。叶少渊直接愣了,他一个大男人可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抱着啊,再加上一点点失重感,下意识的紧紧的挂在人家身上。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说是一片空白也不够准确,他收不住自己的思想,满脑子跑火车,看着宋干安帅气的脸,感受着托着自己的臂膀的温度,他不禁腹诽,同时男人,怎么他就那么健壮,自己怎么就这么弱?同样是瘦人,怎么人家就能跑能跳,活力四射,自己就多走两步就大喘气?更令他想不通的是,从前老给自己摆臭脸的小伙儿,怎么这次回来这么温柔体贴,居然还冲自己笑,想不通啊想不通。快到宋干安师傅驻地的时候,他被放下来了。 “失礼了,只是想着这样能快点,没有惹你不痛快吧。”叶少渊看着宋干安的笑脸听着他说出这句话,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的情形,呆呆的摇了摇头。“走吧,前面那处就是我师傅的栖居之所了,我们快些过去吧。”宋干安边走边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叶少渊看着前方的一片茂密树林,还在疑惑哪里可以住人,听他这样说也快步赶上了。 待到走近叶少渊才发现树木掩映之下一个小院落静静的坐落其中。这里原来是一间小寺,后来寺里香火渐盛,小寺庙已容不下前来祈愿的善男信女,只得另闢一个开阔之处,新起一间寺庙。这处小寺本来是要拆迁的,临了的时候被宋县令拦下来了,说是觉得这树影交错下的小院景致极佳尤其适合夏日避暑,于是宋县令就买下来了,这次岚山道人回来就先借住于此。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乖徒儿,也是,别人也寻不到此处。”岚山道人笑着打趣儿。“这又是哪位,白白净净,活像个姑娘家,莫不是我家徒儿的小娇娘?”叶少渊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在院中站着,只是口中说出的话跟仙风道骨却毫不沾边。 “师傅快别说笑了,这是我的好友,我们来和你说正经事儿呢。” “哦,那我们到房中坐着说吧。” 宋干安将那张画了纹饰的图展开:“师傅,你看这花纹……” “这不是月明教的符文吗,你在哪里看见?” “不是我看见的,是少渊看见的”随着这句话,岚山道人将目光转向他,叶少渊只好把那晚的情形再说一遍,岚山道人听的直皱眉头。他讲完后岚山道人才缓缓张口:“月明教是邪教,他们学邪功,做坏事,行事诡谲,为武林正道所不容,上次他们在武林大会大闹一场,还闹出几条人命,后受到几大门派的打压,最后逃回自己的老巢,蜗居在国境边缘恢復元气,这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反常。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出去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走的时候把门给我锁上。” 话还没说完岚山道人就像小鸟一样乘风飞走了。 岚山道人走后,宋干安和叶少渊相顾无言,也转身往回走了。路上两人讨论着近来的事情,叶少渊想到原来看的电视剧,发生这种连环事件,电视里的警察好像都是在找受害者的共同点,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想。他开口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宋干安跟他一块儿分析。 失踪最早的是一位风尘女子——醉红楼里的花魁媚城,媚城失踪几天以后才报到官府。那日媚城和其他几位女子被一位恩客接出楼陪人,第二日姑娘们回楼时独独不见媚城,她们以为媚城是趁机远走高飞了,楼里妈妈派人追了几天,遍寻不着,再看媚城的房间也和往日无异,不像是逃走的样子才去报了官,这时媚城已经失踪了几天了。 第二位女子是城东赵农户家的女儿,也是头天晚上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就不见了,等了半日还不见回来其父才去报官。这第三位女子就是那日叶少渊撞见的,城南张员外家的小女儿,美名在外,待字闺中,上门求娶的男子不少,张员外正在替她择一良人共度余生,没想到这好好的人,说被掳走就被掳走了。 梳理了一遍,找出来的共同点就是这几位姑娘都是小有名气的美女。说到这里,宋干安突然闪出一个点子。既然他们掳走的都是美女,那下一个目标可能也是美女,只需在目标人物周围多留意,盯紧点,肯定能发现他们的行踪。他将这些与叶少渊一说,叶少渊也觉得可行,两人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回城以后叶少渊也没有回家,直接和宋干安一块儿去了县衙,将他们的想法告诉了宋大人,宋大人听后只是笑笑,告诉他们已经增派了巡城的衙役,加强警戒,但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建议让衙役们重点关注城中几家有可能出事的目标周围。 说完这些叶少渊也没急着走,而是还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交流案件。这些女子虽然美名在外,可是也只是在城中人之间流传,那么作案的人若不是城中居民便是在城中待过的人,否则他不可能下手如此准确。再者,城中居民大多纯良,应该不会有人做此等龌龊事,所以极有可能是外来人动的手。 宋干安见他在深思,就出口询问,而他也不遮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几人听罢都觉得颇有道理,宋干安更是带着赞许的眼光对他笑了笑。叶少渊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错开他的视线,心里想的却是,几年不见,这人变化还真是大,原来摆着张臭脸,现在动不动就对人笑…… 他们商量完之后,宋大人就派人在出去查案了,一部分人去茶楼酒肆等人流量大的地方去探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宋大人让他们着便衣去并交代他们切莫轻举妄动。另一部分人则被安排到旅店驿站蹲守,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第二天早上,岚山道人就回来了,他没回自己居住的小院子,直接到城中找乖徒儿了。从他打探来的消息得知月明教最近没什么大动作,还是和往常一样四处行窃,偷些钱财和贵重的物件,只是近来更加频繁,但没听说有掳掠女子的。据说是因为月明教教主的诞辰快到了所以各方势力都在为他准备寿礼,因此教众们才多次作案。 第4页 布置好一切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失踪的那几位女子还没找到众人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深入敌营,真相大白 是夜,整个广元镇都陷入了沉睡,但尽职尽责的衙役们还在各处蹲守,突然他们看见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进了城,一看见他衙役们就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从他进城开始,一名衙役就迅速的回衙门报信了,听到消息,宋大人立刻便清醒了,宋干安听见动静也醒了,还立刻跟了上去。 那名男子迅速的接近了李家,李家姑娘是家中长女。他进去没多久,便扛着李姑娘出来了,李姑娘似乎是被他打晕了,可能是为了防止李姑娘中途醒来记得路,他还将人眼睛蒙上了。衙役们大多武艺不精,怕他们跟丢,宋干安就自己出马,留下宋大人待天明向李家二老说明情况,其实他们之前已经打过招唿的,只是还是需要安抚叮嘱一番,万一走漏风声,前功尽弃便不好了。 再说宋干安,他和一位功夫还不错的衙役一同跟着歹人,那人并不是单独行动,原来城外还有他的两个帮手,他扛着李姑娘来到城外的树林,短暂的交谈之后三人便继续赶路了。他们可能没想到会有人跟着,所以行动也十分的大大咧咧,宋干安远距离的跟着一路留下信号,走了许久直到他们进了一个小寨。这处地形隐蔽,几座山在此交汇,中间夹着一块儿空地,只有曲折的小路通向外面,一般人不注意的话根本找不到这里。 宋干安让那位衙役大哥在寨门外接应,而他则只身进入敌营。寨门口有几个人把守着,见那三人归来笑着给他们开了门,而后几人迅速的进去了。宋干安避开几个守门人的视线从侧边闪身翻了进去,那三人扛着李姑娘向后院走去,他一边观察院子的布局一边悄悄的跟着。那几人将李姑娘扛到院子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一个男人在此把守,那男人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接过李姑娘并将其放进去,又紧紧地锁上门,而后几人又一齐走了。待几人走后,宋干安到那小屋旁,透过窗子,只见一名女子瑟缩在角落,另外两名女子合力将李姑娘扶到旁边靠着。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没受什么苦,只是被限制自由了。 打探清楚情况后,他就熘出寨子,在外面等着父亲和援兵的到来,岚山道人听说后也很快就赶来凑热闹。待人都到齐之后,他将自己探到的情况和众人一说,几人一商量就制定了下一步计划。由于不清楚寨中具体有多少人,是否会武功,再加上衙役人数有限,硬攻有风险,最终决定智取,由宋干安和岚山道人潜入,在寨中众人的饭菜中撒下蒙汗药,救出几位姑娘,待药效发作,再攻入寨中活捉众人。 此时正是半夜,只有等到早上再动手,待晨光熹微,听见寨中有些响动了,几人分头行动,这边宋干安趁守门人不备将其打晕,摸到大门钥匙,打开大门,快速的安抚好几位姑娘,媚城、赵姑娘和李姑娘胆子稍大,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张小姐受惊不小,宋干安颇费了些口舌安慰她,随后又将几人悄悄的送了出去。同时,岚山道人则直接去了厨房凭着来去如风的本事将蒙汗药隐秘地撒在了食材中,就等着被这些歹人吞吃入腹了。 没多久,吃过早饭的众人就昏迷了,少数漏网之鱼也被他们动手敲晕了,寨中人数不少,想要一次押回衙门恐生事变,于是宋大人决定分批押回,个别审理。宋大人和宋干安带着几个衙役先将几个确定参与了此事的小喽啰和领导者押回了衙门审理,剩下的人则仍然驻守在此,看管着寨中的其他人等待着援军到来。 衙役们没等多久,宋干安和叶少渊就带着援军赶来了,宋大人和师爷要忙着审理几位主犯脱不开身,宋干安知晓路线,宋大人便吩咐他来办此事,叶少渊则是自己要求跟上的。 叶少渊早上一醒,就听说姑娘们被解救出来,贼人全部被活捉,他心下高兴,也想知道具体细节,便藉口想到寨中看看让宋干安将他带上,实则是想好好问问发生了什么,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就想出了这种法子。一路上,他别别扭扭的套着话,宋干安觉得他可爱极了,故意装作没听懂不说明白,直到最后快把人逼急了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叶少渊面上不显,心里精着呢,没想到这小竹马原来挺单纯的,爱憎分明,喜怒都是形于色的,现在都会玩腹黑了,还故意逗自己,不禁一阵恼怒,暗地里还给人翻了几个白眼。他以为自己小动作做的隐秘,其实人家都看在眼里,不仅没有生气,甚至很欣慰,因为觉得小孩不像原来一样无趣,反而是生动可爱了不少。 所有人撤出寨子,衙役们又搜寻一遍,搜出了几套月明教的教服,见没有其他可疑之物后,衙役们在寨门上贴上封条,而后押着寨中喽啰回了县衙。叶少渊很是不解,这些人看起来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会有月明教教服,又是为何做出这等事,且姑娘们都未有大碍,实在是说不通啊,算了,等审案的时候再看吧。 比起平民百姓,叶少渊作为亲歷案件的当事人之一,对案件当然要更为关注,再加上自己父亲的关系,还没等到公开审理,叶少渊就已经知道了整个案件的详情。 原来这个小寨最初是临镇的几位游手好闲的青年建起来的,最初,他们妄想不劳而获,四处偷盗,久而久之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又惧怕官府追捕,恰巧在一次逃命时发现了这个隐蔽性极强的地方,于是决定在此常住,最初只有他们几人,后来又有相识的人过来,人数增多,寨子慢慢壮大。 眼见着寨子里人口越来越多,小打小抢已经不能维持众人的生计了,大的事情他们又不敢动手做,当家的们正愁眉不展,正在这当口,来了个叫马初的人,是寨里二当家的好兄弟,一听他们的情况,也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于是便向他介绍了月明教,众人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教派当靠山,都鼓掌叫好,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入月明教。他们害怕月明教不收自己,就联合起来凑了一笔钱,让马初带给月明教教主以表诚意。没过多久,马初就回来了,还带着几套教服,众人大喜,心想着以后便有靠山了。 而后,他们又从马初那里听说教主寿辰快到了,为了抱紧靠山的大腿,他们想要再表现一把,钱财是没有了,便将主意打到人头上了。残存的一点良知让他们没对自己城镇的人下手,于是便将魔爪伸向了更远的广元镇,却没料想到在这里彻底栽了跟头。虽然他们行事小心,提前进城收集信息,蹲好了点,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归是有破绽的,最终被更厉害的人擒拿归案。 对他们的处理情况叶少渊懒得关注了,他相信宋大人会做出公正的裁决的。叶少渊只觉得这些人愚蠢,怎的就这样鼠目寸光,以为自己攀上月明教就万事大吉了,就算月明教实力强大,那也不会是他们这些徘徊在边缘的蝼蚁们能享受到的,以为仅凭一件衣服自己就能高枕无忧吗,这样狐假虎威,自欺欺人的做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到自己,这个弱鸡的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打架铁定也不行,万一出点啥事,连自保都不能,可把人愁死了,不知道现在学功夫还来不来得及,改日问问干安吧,他一定知道。 第5页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叶少渊在家闲了几日就受不了了,原主本来也不爱出去倒也受得了寂寞,可是他不行啊,他才来多长时间,还不够适应这样的生活。再加上受过伤,之前是因为牵扯到案件,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在外奔波,叶父叶母不多过问,现在闲下来了,叶父叶母自然希望他在家多修养。他享受这份父母关爱的同时也叫苦不迭,因为父母顾忌他身子弱,特意给他抓了几服药,让祈春盯着他喝下去,然而他是个闻着中药苦味就想吐的人,可愁死他了。 这日,宋干安一大早来看他,碰巧遇上祈春给他送药,祈春想着有别人在,叶少渊该会乖乖喝药的,于是放下药叮嘱他了一声就先出去了。可是祈春还是太天真啊,他刚出门,叶少渊端起药,看着都要喝下去了,却又皱着眉头转身倒在了草丛里。 “怎么倒了?”宋干安以为是药有问题就出声询问。 “难闻,太苦了,实在是不想喝。”叶少渊偏过头不看他小声的嘟囔着,“别让祈春知道了。”叶少渊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大的人了,怕喝药,宋干安肯定要笑自己。其实叶少渊是想喝掉的,可是这味道一冲他就犯噁心,实在是忍不了就倒掉了,也顾不上别人笑不笑话。 偏头一看,宋干安果然眼含笑意,叶少渊这个气啊,又不能发火,憋屈死了。正在心里骂着呢,就听见宋干安叫他:“少渊,我带你出去转转吧,老在家闷着也不好,还是得动动。”叶少渊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但还是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宋干安去跟叶母交代了一声便出门了。 考虑到之前的情况,担心自己和宋干安独处会尴尬,临出门时,叶少渊叫上了祈春,偷偷看了眼宋干安的脸色,见对方并无任何不悦,他才放下心来。祈春到底还是个孩子,丝毫没察觉自家少爷的小心思,屁颠屁颠的在前面跑着。 算起来,这还是叶少渊第一次来街上闲转,之前多是有事在身或者是从人少的街道过去,今天这般体验对他来说也算新鲜。他一路走走停停,看看各种小物件,倒也还算自在。宋干安就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走到一家茶楼旁,叶少渊停了下来,说祈春渴了,几人就进去寻了一间空桌子坐下,等着点好的茶上来。 “听说了吗?城南张员外家失火了……”茶楼嘛,向来是不缺八卦闲谈的地方,这不,几人才刚坐下,乱闹闹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塞进人的脑子里,叶少渊整了整思绪,从里面摘出来几个关键词拼拼凑凑才把事情给理清楚。原来张员外家昨夜着火了,好像损失还挺大,叶少渊忍不住好奇,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就给祈春使了个颜色,祈春心领神会的去和人聊了起来。 这打探出来的结果倒是出乎几人的意料,据茶楼里的众人说,昨夜张员外家忽然起火,火势来得快,街坊邻里虽全力扑救却还是没能将火势减小,也不敢冒然冲进去,最终居然只有张员外家的小女儿倖存下来。叶少渊心里觉得奇怪,张家主僕一大家子,居然只有一人倖存,有些蹊跷,恐怕不是失火那么简单,但他也不敢冒然下定论,好好的点心也吃的索然无味,连宋干安给他倒茶递吃的都没注意。 倒是祈春瞪大了眼珠子,他竟不知道两位少爷关系何时好到这种地步了,之前二人可不见这般亲近,兴许是之前久不见面略有生疏……其实吧,宋干安不过是见那人吃东西心不在焉,只知道吃自己面前的小点心,再加上那人本来就身子弱,所以就动手照顾着多吃点,看见祈春略带疑惑的眼神,他还叮嘱了两句,让细心照顾着。 说好了出来玩,但经过茶馆这一遭,叶少渊心里有疑问,整个人都玩不好,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 “干安,我们去城南转转吧。” “城南?怎么突然要去那里,那边又没什么好玩的去处。” “想去张员外家看看,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那便去吧,父亲肯定也在。” 已经快中午了,想到父亲早上急匆匆出门,早饭也没顾上吃,宋干安买了些吃食,三人就向城南去了,走近张府,远远的就看见一座焦黑的废墟,已经没有明火了,只有一缕一缕的黑烟还在升腾,除了宋大人和衙役们忙碌的身影之外,还有些许人远远地在围观。废墟旁的地上放着几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张小姐则呆立在尸体旁,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变得像一潭死水般安静。 宋干安去向自己的父亲询问火灾相关的消息了,叶少渊见张小姐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虽是初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凉,怕张小姐再遭风寒而一蹶不振,便吩咐祈春去附近的成衣店买了件披风来。 “披上吧,自己多保重,莫要着凉了。”叶少渊边说边将披风递给了张小姐。张小姐沉默的接过去,却不多言语,叶少渊记得当初被山匪劫走时张小姐就受惊不小,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想来平生应该也未受过什么挫折,但如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纷至沓来,只希望她能挺住吧。正巧宋干安在宋大人那里套完话了,就也来这边了,看见张小姐这样,实在让人不忍,就也出言安慰几句,宋干安看了眼张小姐轻轻的嘆了口气,正要转身走,却没想到张小姐轻轻的扯住了衣衫。宋干安带着疑问转身,却见瘦弱的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对方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宋干安不自觉的便放柔了声音。 “可是有什么想说的?你且稍安勿躁,待这边处理完,你也去换件干衣裳,说到这,可还有亲朋好友在此?” 张小姐摇了摇头,小叔叔虽还在,可是小叔叔和父亲关系不好,这种时候,她不敢冒然过去投奔,想到这她红肿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既如此,那就先将就着去我家收拾一番可好,我让祈春带你去,我母亲在家,待你收拾妥帖,让祈春带你去衙门,我们再细说,你意下如何?”听他这样讲,张小姐轻轻点点头,再抬头眼里的悲痛多了几分决绝。既然天意如此,留她一条命苟活,那自己便定不能负了上苍的这番美意,定要尽自己绵薄之力,找出那让自家美满生活支离破碎的罪人。 唤来祈春将张小姐领回家,宋干安和叶少渊便继续围着废墟仔细的研究起来了。 发现蹊跷,点出问题 午后,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衙役早就将尸体抬到了仵作办事的房里,宋大人又嘱咐几个衙役时刻注意这周围的风吹草动,安排好这些后才回了衙门。 晌午在现场也未能好好的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这会儿还真有些饿,吩咐厨房备些简单的吃食,几人草草的填饱了肚子。仵作已经剖析完尸体,带着自己的发现来汇报情况了,宋大人正要差人去带张小姐过来,没想到张小姐恰巧就过来了,大约是考虑到男女有别,这次带她过来的不是祈春,而是府上的一个小丫鬟。张小姐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同于上次在山匪寨中见到的那样怯懦胆小,也许是物极必反,遭此大变,她变得坚强大胆许多。 第6页 仵作是个老者,但身体还硬朗,多年与尸体打交道,他经验丰富,才接触到这些尸体就发现了几人的死因并不是因为失火被烧死,而是另有原因。 “这些尸体表层都或多或少烧伤,虽看起来可怖,但这并不是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我看了尸体,发现他们是先被杀死,然后才受火烧的。” “哦?此话怎讲” “活人受火炙烤焚烧定会唿救,或是用力挣扎,可是这些尸体压根没有这些迹象。再者,起这么大的火,土木燃烧的灰尘烟气四处漂浮,活人唿吸之间定会将烟尘等渣滓吸进口中,可这几人口中甚是干净,由此可见,这几人定是先被人灭口,为了毁尸灭迹,兇手才放火烧尸。” “那你可否查出他们是因何而死?外伤,还是其他原因?”宋大人急忙追问道。 “不是外伤,我仔细检查了尸体,除了烧伤之外,我未见他们身上有何致命伤口。至于其他的致死原因,我还需要仔细研究。不过目前来看,我觉得中毒致死的可能性非常大。”说罢,老先生又走了,继续去和那些尸体打交道,去倾听亡者留给人世间最后的声音了。 有了这个发现,宋大人就好去调查了,他派出两个衙役去镇上的药房询问消息了,但凡有药铺卖出了可置人于死地的药物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查出买药之人,即使不是兇手,也有嫌疑。 张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强忍着悲痛,该有的礼数一样也没少。 “令尊令堂已然仙逝,你节哀顺变,现下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家情况了,你先大致说一说吧,可有什么仇家,是不是寻仇来了?”宋大人命下人给张小姐沏了一盏茶,缓缓说着。 张小姐应了声“是”也不再隐瞒,将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张员外在镇上有酒楼茶肆两处,染坊布坊一处,与之配套的还有一处成衣店,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商家了。这几处生意是张员外从父亲手中接下的,张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白手起家,和妻子相互扶持慢慢将生意做大。年轻时吃了太多苦,两个老人家身体都不大好,张老太太先走一步,张老爷子没多久便追随亡妻的脚步撒手人寰。走之前将酒肆茶楼等产业分给了老大,土地房屋等不动产则分给了小儿子。 张小姐说张府里平日住着她们一家三口,加上管家和管家夫人,还有五个丫鬟以及六个小厮。管家负责一些大事情的调度安排,管家夫人和一个□□萍的丫鬟负责众人的膳食。丫鬟夏荷照顾张夫人的日常起居,贴身服侍,秋雁是张小姐的贴身侍婢。冬枝和慧兰就负责轻便一点的杂活,洗洗衣服缝缝补补之类的,至于六个小厮则包揽了其他的杂活。 说到这里,众人都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府上主子加上丫鬟小厮一干人等,共有十六人,只有张小姐一人逃出来了,尸体却只有十四具,先前他们不知道府上共有多少人,现下一合计,这个消失的人是谁可至关重要啊。 据仵作说,十四具尸体里,老爷、夫人、管家、管家夫人都对得上数,五个丫鬟也都对,偏巧少了一个小厮。在座的人里,只有张小姐认识他们,即便是众人想照顾她的感受,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们矫情。仵作揭开盖着小厮们尸体的白布,虽说是都烧的焦黑,但大致体形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可即便是这样张小姐也没办法准确的说出不见了的是哪一位,众人只得压下心头刚刚升起的希望,期盼着去药铺的两个衙役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宋大人本想按着卖身契去找这些小厮的家人或熟人,可这一把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何谈找卖身契呀。思来想去,还是得等去药铺的那两位衙役的消息。叶少渊和宋干安也没闲着,两人又去了张府周边转悠,希望能从路人们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然而还未等到他们这边打听出什么,药铺那边倒是先有消息传来了。 也顾不上在这边打探消息了,两人迅速回到衙门,宋大人,张小姐,以及两个衙役也都已经到场了,衙役们跑了几个药铺,店家都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售出过有毒性的药品,直到在城东的易记药堂询问的时候终于问出了点消息。 易记药堂的老闆说是前几日的一个阴天,一大早,天气灰濛濛的,药堂才刚开门不久,一个男子带着满身潮气进了药堂,说是家中鼠患严重,想买些□□掺在饭食里好消灭他们,店主见他看起来像是无害之人,便没有多想,给他装了适量的药剂,因为他左腿有些跛,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张小姐听完这番话心中就明了了,家中常住的小厮有六个,偏巧有一位的腿有些跛,这位小厮叫陶立,是前几年收入府中的,他做事倒也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嗜赌,但在张府这几年已收敛了许多,张小姐没想到竟是他对自己全家人痛下杀手,饶是她故作坚强撑了这么些天,突然知道真相也还是心痛无比。她实在是想不通那人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小姐,你可知这陶立家中还有何人,家在何处,我想他就算要逃走也定会先跟家里通个气吧。”叶少渊说的话拉回了张小姐的思绪。 “我只知道他家在城北,家中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 “既如此,我们便去城北看看吧,问问附近的乡邻,总有人知道他吧。” 查案城北 给宋大人说了一声二人去找陶立的家后,两人就去了城北。在广元镇转了一圈之后,叶少渊对这里已经多有了解了,整个广元镇的布局是同心圆状的,也许是最初修建城镇的时候就有此等规划,衙门、最大的集市以及书院等都是在圆心那片区域分布着,为了方便管理,圆心以外的地方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即城南、城北、城东和城西。两人很快就到了城北,和城南相比,城北要显得稍微寒酸点,最起码他们目前接触的这片区域就是这样,低矮的房子挤在一起,小孩子在街头巷尾跑跑跳跳的打闹,看见有陌生人的到来,他们都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来人。叶少渊觉得这些小孩子很可爱,因为他们的状态和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些相似。 宋干安见他对着小孩子们傻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拦下一位过路的大哥,向他打听陶立的住处。那位大哥很热情的给他指了路,道过谢后,宋干安拉着叶少渊朝那边走去。 按着那位大哥的指示,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到了陶立家门前,大门虚掩,叶少渊走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半晌,苍老的声音通过两扇木门传出来 “谁呀?” “老人家,陶立在吗,我们有事情找他商量。” “要债的话你们请回吧,他不在,我老婆子也没有钱,命倒是有一条,若是想要,你们且来取吧。”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是他的朋友,今日来此处并无恶意。”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位老人从门内出来,浑浊的眼球带着打量的意味将二人扫了几遍。随后老人又转身进屋了,只是没有将门再次掩住,二人这才跟在老人身后进屋。 第7页 “大娘,我们是来找陶立的,他可有回来?怎的也不见小妹呢?” “我看二位实在是不像我儿能交到的朋友,此来有何贵干,就直说吧,不要说那些虚话了,劳心费神的。 听老人这样说,二人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老人听后一阵沉默,只说这事若真是自己儿子做的那他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虽好赌,但人却不坏,一定是有什么难处才会做这些事情。 “那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反常?他前几天送了些钱回来,叮嘱小妹照顾好家,没说几句便走了。再者自从几年前他欠债被打坏了腿之后就很克制了,只偶尔再去赌场,也不会欠下大笔债务,但最近又有人上门要债,我委实想不通这是为何。莫非他因此干了坏事,那真是造孽啊!”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嘆息。 “那大娘你可知道他平常在哪里赌钱?” “这我倒不知,但那日我听门外的人好像叫嚷着说是城南什么的,隔着门,我也听得不太真切。”宋叶二人见问不出什么安慰几句就走了。 “干安,你觉得她说的话能信吗?”返回的路上,叶干安出声询问,和宋干安讨论着。 “我看她不像说谎,我们得去赌场再问问,看看他为何又会欠下巨额赌债?” 天色已晚,二人先是回了衙门将探知的消息向宋大人汇报了,几人商议后决定第二日宋叶二人同去赌场查探,宋大人这边继续寻找陶立的踪迹,随后便分手了。 次日,两人早早的碰面,一同吃过早饭后也不磨蹭,直接去了城南的赌场,城南算是有钱人的聚集地,赌场之类的娱乐场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这家赌场就在城南最繁华的地段,二人进去之后先是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而后发现了一些门道,但凡赌场都是有些猫腻的,赌场可不是什么做慈善的地方,不会放着大把的钱流入别人的手中。看准时机,宋干安一把抓住了那个做手脚的僕役,将他拉了出去,旁人只当是他们的私人恩怨便也没有过多关注,但是知道些内情的僕役可不敢这么淡定了,立刻就去通知了大老闆。 赌场内太过吵闹,且人多眼杂不方便问话,宋干安将人拉出场子,那人死命挣扎,但是他那小身板怎么能和会武功的宋干安比,最终还是被拉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叶少渊一直跟在宋干安身边,到了巷子里,宋干安也不抓着他了,二人将退路堵的严严实实的,然后便开始问话了。 “你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若是不好好回答问题,我便废了你这双手,看你还如何作怪。”放了一番狠话将那僕役镇住,宋干安便开始问他正经问题了。 “你认识陶立吗?就是张员外家的那个跛了腿的小厮?” “不……不认识”僕役也受到了惊吓,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是嘛?当真不认识?”宋干安说话的同时向前走了一步,捏住了僕役的肩膀。 僕役当下疼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只能赶紧出口求饶。 “我说我说,我都说,大侠你先放手吧,这不关我的事啊,我都是听老闆的吩咐做事的。” “是你们老闆吩咐你做的?那关于陶立,你了解多少?” “小人对他知之甚少,他隔三差五的来,但是稍微玩一会儿就会走,从来不恋战,我们都说他不算合格的赌徒。那日老闆交代我若是陶立再来赌博就先让着他,让他一直赢,到后面再诱他加码,然后让他输的一败涂地。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问明原因,只能照做了。” “行了,你走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三人从巷子里出来后那僕役逃似的往赌场走去了,没走几步就看见老闆带着几个像是打手的人急匆匆的赶来了。 “怎么,二位可是想挑事儿?为何无端将我僕役拉出来坏我生意?”老闆来势汹汹,抢先开口问道。 宋干安听罢,飞身向前,剑已出鞘,转眼间长剑就已架在老闆的脖子上了,见形势发生变化,打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必惊慌,只是想找你问些问题罢了,你最好全力配合,否则我可不保证你的脑袋还能在项上安放。” 老闆听后无力地对打手们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打手们无可奈何的离开了,时间也不早了,再者大街上也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于是宋干安和叶少渊一左一右夹着老闆进了一家酒楼,不知情的伙计们还以为是三个好兄弟呢。 叶少渊琢磨着点了几个菜,全都是按着宋干安的口味点的,宋干安这次回来,两人走得近,时常一起吃饭,他对对方的喜好已经掌握地差不多了。 等菜的空挡,叶少渊就忍不住询问起来了。 “你为何要让僕役给陶立下套,他一没钱二没权,你害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你跟他有仇?” “我跟他无冤无仇。” “呵,有意思,无冤无仇你却对他下套,简直是笑话!” “我和他确是无冤无仇,害他也只是因为受人所託罢了。” “是谁让你做的,从实招来。” “一位中年人,自称是张家的管家,说陶立偷了府上的东西,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吃吃苦头,我就答应了。” “张家的管家,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算了,先吃东西吧,吃完再说。” 有事在身,宋干安和叶少渊匆匆填饱肚子了事,而赌场老闆则怕自己惹祸上身,提心弔胆的吃完了午饭。 随后,叶少渊吩咐小二去取了笔墨纸砚,又让赌场老闆描述了那个所谓的管家的相貌,自己则按他说的将那人画了出来,但是距离老闆和那管家见面已经过了许多天了,老闆描述的也不是很清楚,叶少渊虽然还原了那人的相貌,但是还原度却不是很高。 老闆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二人照例叮嘱了一番,让老闆保密后就放他走了。 叶少渊还是觉得说不通,怎么会是张管家呢,陶立突然欠下的赌债又和他买的□□有什么关系呢,在这里空想也想不出什么,理不清头绪,他的眉头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宋干安见了,轻轻的抚上他的眉骨,轻声道:“别想了,先回去吧,看看父亲那边有没有陶立的下落。” 说罢二人就结了帐回到县衙了。 柳暗花明 眼见着所有的线索在这里断了,买走的□□的陶立不知踪迹,给他下套的老闆背后有人,却不知道是谁,甚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一切好像都陷入了僵局,停滞不前。 张小姐无处可去,暂住在宋家,照理说,张家一个大家,产业众多,但是张员外的死好像除了影响到张小姐之外,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叶干安觉得奇怪,张员外死后是谁在处理这些产业呢? 叶少渊以前就是推理迷,现在有这样的条件,他很开心自己能参与其中,这些天他差不多整日的和宋干安待在一块儿,满城跑着找线索。这不,在外面吃完午饭也不回家,直接和宋干安一块儿去了县衙,大门都还没进,就撞见宋大人带着几个衙役匆匆的跑出来。两人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宋大人说有人救下了一个跛子,我去看看是不是陶立。 第8页 听他这样说,两人立刻就跟上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那个提供线索的村民家,只见床上躺了一个人,左肩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仍从里透出血色。宋大人让几个衙役守在门外,自己则在屋里询问起了村民具体情况。 “你在哪里遇到他的,怎么会救下他呢?” “回大人的话,我是个农民,但农闲的时候我会在城中打短工,补贴家用,攒点儿老婆本儿。今日我在城西做完工正要回家,经过一处僻静的巷子,忽然从旁边的门里冲出一个人,他半个身子满是血迹,我本想着绕过去,可是他抓住了我的裤脚,说后面有人要杀他,求我救救他。我见他可怜,又怕他若真死了会找我报仇,想到有人追杀他,万一那人追过来看见我再把我灭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只能扛着他先躲起来了,看了一会儿没有人了,我才把他带走,路上他昏死过去了,我带他去了医馆,大夫说他流了太多血,给他止了血,包扎好,又开了些药,我本想带他回来,让他先修养好了再说,然而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他好像是上了悬赏令的那个人,而后我就去通知你们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这样的话,你稍后可否带我们去发现他的地方看看?” “那是自然,乐意之至。” 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宋大人让衙役们将昏迷不醒的陶立带回了县衙,他们三人则跟着那位村民去了城西那条小巷子。 巷子里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待他们进入旁边的房间后发现里面一片混乱,一看就是经过一番打斗的,只是已经不见了人的踪影。一无所获,宋大将陶立的药钱连同赏金一併给了那位村民之后就离开了,然后又匆匆返回县衙查看陶立的情况。 陶立还没醒,别的地方也没有突破口,宋大人只能干等着,眼见着天色已晚,宋大人留了衙役值夜,以便时刻关注陶立的情况,护他周全,以免再生事变,自己则先回家了。 陶立伤的还比较重,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清醒。宋干安和叶少渊本来是跟着宋大人在外巡查的,接到消息之后几人迅速从外面赶了回来,张小姐听说之后也过来了。陶立睁开眼后花了一段时间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在看到张小姐时,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叶少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张小姐眼中冻死人不偿命的寒意和满满的寒意,是了,谁看见这样的眼睛不害怕呢,遑论问心有愧之人了。 “说吧,你做了什么,也不必隐瞒了,都交代了吧。”宋大人出口打破了僵局。“你为何买□□,张府众人是你下药毒死的吧,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此狠手?” 陶立还是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说,这时叶少渊张口恨恨的说到“你母亲还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情呢,我看她真是信错了人!你既如坚定那便不说吧,等你横死刑场,以后你母亲你妹妹的死活你也都不用顾忌了,大家都落得自在多好啊。” 听了这话,陶立勐然睁大了眼睛,宋干安也明白了叶少渊说这话的意思,就也张口劝诫“你知道些什么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吧,若是能将功补过,减免一些罪刑,你好照顾家中老少。况且你都被人追杀了,难道不是那些人要来断送你性命吗?他都要杀你灭口了,你又何苦还守口如瓶呢?” 在宋干安和叶少渊一来一去的劝诫中,陶立的表情有些松动,最终还是长嘆一口气然后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坦白一切 那日不忙,陶立的手中也有些闲钱,便想着去赌一把过过瘾,于是就去了常去的城南赌场,也许是自己那日运气好,竟接连赢了几把,最后那一场他看了自己的牌面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于是更是下了大赌注,然而人家的牌还是更胜一筹,这是他万万没料想到的结果,不仅把自己的钱输光了,还欠下大额的赌债,这可让他怎么还啊,他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可又没有脱身之法。最终只能被强制写下了欠条。 他更加勤勤恳恳的工作,不敢让家里知道就暗中筹钱,可是对方催的紧,有一次甚至尾随他找到了家里,这些人肯定不会顾及欠债人的颜面之类的,当着母亲的面就要起了债,后来看他实在是没钱还债才先退下,说是下次再来若还不了债就把小妹拉走抵债。 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位姓李的男子找上了自己,说只要帮他办件事,他就能帮他还钱,不仅会还钱,还会额外给他一笔钱。他想着世间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便要拒绝,男子却说不急,让他想好了再答覆,说三日之后午时会在城南赌场旁的酒楼等他,随后就转身走了。 后来,赌场的人手又来催债,还动手撕扯,想要拉走妹妹,他眼看着再不解决妹妹便可能有难,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就下定决心答应那位李姓男子。他先是将自己近日筹到的钱给妹妹了一部分,而后将妹妹送出城,让她先去亲戚家暂避风头。 约定之日已到,他到酒楼,一眼看见那位李先生坐在大堂里,看他出现,李先生暗中对他招了招手,自己走在前面,陶立则隔了几步之远,跟着上了二楼的隔间。 “你来了,我还怕你不敢来呢,考虑的怎么样了,愿意答应我的条件吗?” “要我做什么,说吧。” “简单,你现在先去帮我买些□□回来,我总要先收些定金吧。你下午就去买,买完再过来,我们晚上还在这里相见。” 陶立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晚上他把□□交给那李先生之后,对方也给了他一包药粉,说是蒙汗药,让他找机会下在张员外府上人的吃食中。他问对方为何要这么做,那人不愿意说,百般推脱,最后拗不过他,才说是自己要趁此机会去张府取回一样自己的东西,陶立对他这个说法虽有怀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李先生先给了他一部分银子,两人约定好事成之后再对剩余的银两进行交接,陶立答应了。 那天晚上,陶立将找藉口支开了厨娘,将药粉撒在了饭菜里。张家虽是大户人家,但对下人要求并不严苛,下人只需布好菜就也能下去用膳了。吃饭的时候他说自己不舒服就没吃,看着其他人吃下掺了药的饭菜,他虽然心中内疚,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药效发作了。 药效发作时他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哪里是蒙汗药,这分明就是□□,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众人现在却倒了一地,他心里怕得不行。顾不上这些,他悄悄的熘出去找到李先生,觉得自己受到欺骗了,他对李先生破口大骂,可是李先生却非常淡定还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对于李先生这种无赖的态度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妥协。 随后李先生给他支招让他一把火烧了这里,伪造出失火的假象,甚至还给他找来了助燃的油,帮助他将油撒在院中,最后点了火,结束了这里的一切。他则被李先生带出去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别院,李先生让他先在这里避避风头,过几日送他出城,让他去他处另谋出路。 在别院的前几日,李先生每日让人给他送一次吃食,到最后一天,也有人过来送了些食物,可后来又来了一人,说是李先生派来送他出城的。他在这里困了几天,对外界的消息不甚了解,正想询问,那人却不耐烦的推搡着让他出去,他便有些气恼,一手甩开了那人的胳膊。或许是他动作太大,要不就是那人兇器藏的不精,一把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人的眼色立刻就变了,陶立也察觉出不对,正要躲开。那人却拾起匕首抬手向陶立刺来,他来不及闪躲被刺中了左臂,那人见没有刺中要害紧跟着就要继续攻击。慌乱中陶立摸到了身旁矮柜上的花瓶,他假意已经不敌对方,待那人走近了,他用尽全力把花瓶朝对方抡过去,碎瓷片掉了一地,那人也应声倒地了,但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于是就跌跌撞撞的出去了,而后发生的事情,众人已经从那位村民口中听说了。 第9页 张小姐在听完陶立的讲述之后陷入了沉思,她可以确定陶立是被那个李先生引诱的,是被利用的,但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哪个李先生会如此仇恨张家以至于下此毒手。 “想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大抵是上苍仁慈,留我一条命为父母报仇。那日不知为何,我极其睏乏,饭也不想吃,让下人们给我准备热水沐浴。准备妥帖之后我让他们都下去了,一个人在房间里,谁知道后来竟然泡着泡着睡着了。也幸好是在沐浴,否则那晚我也非死不可。待我清醒的时候,只见滔天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匆匆抓了件近旁的衣服穿上,又躲在浴桶里,中间有又被浓烟呛的说不出话,更别提唿救了,后来也许是大火炙烤太过炎热,我又转醒,听见人们的唿喊声,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可能是想到了父母的死状,张小姐悲从中来,呜咽着转身跑开了。 幕后黑手 知道了事情经过的众人不胜唏嘘,陶立本是无辜的,可是一步踏错步步错,最终把自己陷入绝境。虽然杀人纵火之人找到了,可更当紧的是抓住那,将他绳之以法。 见叶少渊去取了纸笔,宋干安立刻懂了他的意图,张口询问“你说下那个李先生是什么长相。” 不大一会儿,一幅人像就画出来了,给陶立看了一下,又根据他的形容修修改改,直到最后陶立说像了才停下。 张小姐冷静过后又回到了屋内,端起茶杯准备喝口热茶,在看见这幅画像之后,手中的茶杯倏然掉落,滚烫的茶水在地上开出一朵花,而那碎裂的瓷片则是衬托花朵的叶…… “怎么了,身体不适?”宋大人看她状态不好便张口询问。 “不,那画……那画中人……” “你认识他!” “是……他是我叔叔的管家。先前说是姓李,我百般思索,毫无头绪,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真是荒谬,我们平日和小叔都不太来往,又怎会得罪一个管家,又能做什么事情让他不惜杀我全家……” “没有深仇大恨,那他会是为了个人利益吗?算了,先去将人抓起来再说。”宋大人立刻就派衙役去将幕后黑手捉拿归案了。 宋大人一行到小张府的时候,李管家正在训斥几个下人。看见衙役的到来,他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后又迅速的恢復镇静。 “不知宋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宋大人见他这样装模作样,怒斥道:“明知故问!” “小人确实不知,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将人给我抓起来,带走。”见这人还在虚与委蛇,宋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在这里和他废话,命衙役将人抓了起来带回衙门审讯。 叶干安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李管家和张员外无冤无仇,不是仇杀,那难道是劫财?也不像,劫财的话不会灭人满门。突然,福至心灵一般,他想起来了一个大家忽略已久的人物——张员外的弟弟,张小姐的小叔。这个人和张家关系不好,自己的兄长无故身亡,他也不甚在意,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怎会做到这个地步,连面子功夫豆不做,任由自己的侄女流落在外。叶少渊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的行为不正常。 眼看着就要走出张家大门了,他悄悄的将宋干安和宋大人叫住,而后三人走到一边,悄声交谈。宋大人说要回衙门好好审理李管家,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消息。而叶少渊则说他要在府上问问下人们,毕竟主子们的私事也是他们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宋干安自然是在此陪他。 二人准备先去和之前正被训斥的几人交谈,那几人还有些紧张,宋干安出言安慰:“别怕,只是和你们聊聊,你们知道些什么如实说就好了。” 几个小厮不安的点点头,宋干安先是为了李管家为何训斥他们,一个胆子较大的小厮说“李管家许是有什么烦心事,近来脾气异常暴躁,我们只是扫完地聚在一起说笑了两句,被他看见了就抓着我们浦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其他几个人也随声附和。 “那李管家平日为人如何,和你们家老爷关系怎么样?” “平日里只要我们听话,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李管家待我们也比较客气,不会随意训斥或打骂。他和老爷关系似乎不错,有时老爷做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还会和他商量……” “你家老爷去哪儿了,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老爷生性风流,白天很少在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消磨时间,所以我们也都习惯了白天老爷不在家。” 另一名小厮补充到:“自从张员外去世后,老爷就出去的更勤了,但是听小六说,哦,小六就是经常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小六有天回来跟我们闲聊说是虽然老爷和张员外关系不好,但到底是亲兄弟,张员外过世后,老爷连风月场所都不去了,倒是时常去张员外名下的产业巡查,还说兴许是张员外的意外去世刺激了老爷,老爷没准能发愤图强呢。” 这些话从小厮嘴里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可是听在宋干安和叶少渊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这两人又和小厮们闲聊了几句,随后就走了,回去的路上叶少渊和宋干安一起分析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小张老爷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暂时又找不到直接证据表明他有问题,只能回去看看宋大人有没有从李管家那里审出什么新的线索或者最好他能直接坦白。 天色已晚,但这件案子已经拖得太久,牵扯的人也很多,宋大人已经不想再拖了遂决定连夜审问李管家。 叶干安心里已经对这场火灾的起因有了一定的猜测但他还是想围观一下,想完完整整的知道事情的经过。 众人也顾不上晚饭了,直接在地牢的刑房里审起了李管家。起初李管家死活不承认,一直故意岔开话题,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宋大人让衙役们将陶立带上来,他才松口说出了事情。 和他们之前调查猜想的一样,李管家早就想对张员外家下手了,苦于没有机会,他才一直蛰伏着,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直到有一次他看见陶立出了张府后来到赌场,便跟旁人打探了他的消息,后来了解之后觉得这是一枚可用的棋子,于是便盯上了他。 就像那个赌场老闆说的一样,他找上了老闆,假装自己是张家管家,矇骗老闆,又答应事成之后给老闆一定的好处,老闆最终答应了他的合作请求,而陶立则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别人的套。 后来李管家猜到陶立会不敢药死自己的主子,怕买□□留下蛛丝马迹,就让陶立去买,而后又假装给陶立蒙汗药,实际上只是将那包□□在自己手上转了一圈,随后又给了陶立,陶立则因为太过害怕,没有细看,后来下了药之后发现不对劲已经太晚了。这时的陶立已经是和李管家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后悔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暂避风头,期盼日后有机会逃走。 第10页 李管家后来在街上看到针对陶立的悬赏令,他知道陶立的性命留着对他来说就是个隐患,所以他就找了人想灭掉陶立,没想到陶立这次反应快,逃脱了,听手下回来汇报,他气愤难当,整日心情不佳,这也是为什么他近日总拿下人们出气。 他虽然交代了自己做这些事情的经过和细节,但是却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他们怎么问,李管家始终闭口不谈。 众人晚上都还饿着肚子,宋大人吩咐厨房做了些吃食,准备吃完继续审问李管家,虽然李管家都交代了他所做的事情,但是他不说作案动机就不能完全理顺这件事情,所以后续的审问还是至关重要的。 李管家的嘴极硬,不管宋大人怎么说,他总是不交代自己为何要对张家下次毒手,按说他和张员外也毫无仇怨,他的这种反应更加坐实了叶少渊觉得小张老爷有问题的猜测,只是如何让李管家开口着实是个难题。 眼见着干耗着也没用,宋大人只能暂停审问,吩咐衙役看管好李管家,不能让他出任何问题,又命人给他端了些饭菜,之后众人就散了。 已经很晚了,宋干安主动提出送叶少渊回家,他便没有拒绝。奔波了一天,他也很累了,走得慢,一路上也不太想张口说话,宋干安就默默地陪着他,奇怪的是两人这样相处竟也不觉得尴尬,虽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倒也融洽。 路也不远,没走多久就到家了,宋干安也没进去,在门口两人道了别,叶少渊看着宋干安转身走了才缓缓地踱进屋,在祈春的伺候下,他很快洗漱好就入睡了。 终极大boss 清晨,在贩夫走卒的脚步声和嬉笑声中,广元镇的一天拉开序幕。 宋干安照旧一大早就来了,叶少渊洗漱好来到饭厅就看见不光自己父母,宋干安也在席间坐着,不觉就相视笑了笑。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来得早?分明是你起的晚,你看这都日上三竿了。”宋干安笑着和他打趣。 叶父叶母发现自从宋干安回来之后,叶少渊和他相处的多了,人也开朗许多,他俩就也乐见其成了。此事便附和着宋干安开叶少渊的玩笑。 “是啊,干安说得对,分明是你起得晚,你呀越活越回去了,还像幼时那样学会赖床了。”叶母一边笑着说一边为他摆放好碗筷。 “今日有何打算,休息了一晚,今天精神好些了没?” “好多了,倒是你,家里没管饭吗?一大早来我家蹭饭。” 听见叶少渊这样说,叶母不贊同的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跟干安说话,人家还不是为了来等你。” 叶父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饭菜上桌,几人也不再言语,默默地吃完饭。叶父去了县衙,整理卷宗,记录案情,而宋干安和叶少渊则决定去张员外名下的产业打探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先去了酒楼,一个家庭的破灭好像对其他人没什么影响,时间尚早,未到饭点儿,楼里也没什么人,二人表明来意之后伙计便将他们引到了楼上的小厅里,让他们稍候片刻,自己则去叫掌柜的了。 掌柜的姓王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上了茶之后,屏退小厮,三人就聊起来了。 “王掌柜,你跟着张员外多久了,张员外过世对酒楼有什么影响吗?” “我跟着张员外好几年了,我们本来关系就好,后来老张从他父亲手里接过这些产业,他忙不过来就将此处交给我打理,我只用定期汇报帐目给他就行。他信我,我也不辜负他的嘱託,他过世后,店里起初乱了几天,这几天慢慢就好了。老张家不是就剩下一个姑娘了嘛,我都想好了,只留下我们该得的工钱,剩下的我会都交给小丫头的,她若想接手这些生意我就帮着她,她若不想,那我就替她盯着这些,就让她当个甩手掌柜。” 听到他这样说,叶干安觉得张员外这个朋友交的好。随即又开口问他其他事情“你对张员外的弟弟有什么印象?” “他呀,可别提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被宠坏了,不学无术,也不知道张家怎么有他这样的孩子,自己哥哥出了事儿一点都不见悲痛,三不五时的还来酒楼白吃白喝,趾高气昂的,好像这酒楼是他的一样,总之啊,不是什么能成大事的人。” 从王掌柜的口中得知的信息和从小张府的下人们那里问出来的一样。基本上没什么收穫,只是让他们更怀疑这件事有小张老爷的参与而已,但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他们还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情的真相。 转了一圈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人又返回衙门。到衙门的时候宋大人还在审问李管家,两人就跟着旁听。 “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既然都承认了是你指使陶立下药放火的,那为什么不说出你的动机呢?”宋大人还在好言相劝。 见这人油盐不进,宋干安忍不住张口了:“说说看吧,你是为了谁才做这些事情,或者说谁又在暗中指使你?我猜,是你家张老爷吧?”宋干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管家,听到他说出小张老爷的时候,明显看见他捏紧了拳头。 他的这种反应可以说是在几人的意料之中的了,小张老爷必然和这整件事情有关,甚至可能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宋大人立刻派了衙役分头去找小张老爷,并把他带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众人找遍了小张老爷可能出现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他的人,他们不禁怀疑是不是小张老爷畏罪潜逃了。可是出了事之后进出城的管制就更严了,也没人看到小张老爷出城,小张老爷极有可能还躲在城内。 宋大人没有放弃寻找小张老爷的下落,每天都有衙役在各处出没,探寻小张老爷的下落。 已经两日了,还是找不到小张老爷的踪迹,没有出城,悬赏令也贴出去了,按说是不会有人收留他的。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会不会小张老爷还在自己府上藏着。带着这样的猜测,宋干安和叶少渊又去了一次张府,管家被关在衙门,家主下落不明,也没有女主人,附上乱成一团,丫鬟小厮们也都懒懒散散的,和上次来相比,家中值钱的小件东西已经没几个了,可能早就被下人蚕食瓜分了吧。 问了下人,都说这几天没见过家主,宋干安和叶少渊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了,确实没有人。他们检查完书房一无所获,正垂头丧气要走的时候,宋干安忽然在立柜旁感觉到一丝空气的流动,奇怪的是房里门窗紧闭,他意识到书房恐怕有密室,于是二人就专心致志的开始找能打开密室出口的机关。宋干安检查柜子,叶少渊就检查桌子,两人配合默契。叶少无意中碰到砚台,居然发现这个砚台压根拿不起来,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打开密室门的机关,他立刻招手让宋干安过来,跟他说了一声之后,他就抬手将砚台拧着转了个圈,柜子应声向两旁推开,露出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不大,桌椅倒是齐全,小张老爷就窝在椅子上,门开后,看见宋叶二人,他神色十分复杂,又是惊讶又是慌张,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了,想要夺路而逃,但门口的宋干安已经眼疾手快地扣住他了。也许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他像是丧失所有力气一样,也不再反抗,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了,任由宋干安将他拉扯着走了出去。 第11页 一念成魔 经过一番曲折,最终小张老爷还是被抓住了,接下来就该审问,问清楚个中缘由,再按律定罪,这件案子总算是快要结束了,众人心里长嘆一口气。 张小姐看见小张老爷被抓的时候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是啊,她一直以为小叔只是不喜欢父亲,不喜欢自己一家人,可是没料到小叔竟然如此怨恨他们,以至于会指使人一把火将张府烧得干干净净。 张小姐虽备受打击但还是请求审问的时候能让她旁听,她想亲耳听听自家父母到底如何得罪了这个小叔…… 小张老爷除了刚被捕时有些失态之外,很快就恢復了他平时那种倨傲狂妄的姿态。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指使你的管家让人做那些坏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张老爷不屑一顾的说到。 没料想都走到这步田地了他还如此嘴硬,但是宋大人片刻间便想出了对策 “不要再妄图挣扎了,李管家都已经把你供出来了” 听到宋大人这样说,小张老爷脸上闪过一丝阴狠,随后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以为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于是也不再遮掩,将自己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呵,他们都以为我不学无术,难当重任,虽说对我是不缺吃不缺穿的供着,可是谁稀罕这些,大哥年长我许多,他们便从小把大哥将家主培养,却永远将我当个孩子。父亲去世的时候,竟然将茶楼酒肆这些油水足的产业都分给大哥了,而我呢,我有什么,几块地皮,几间房子,区区一些死物就想敷衍我。我心有不甘,顾及到父亲的脸面,顾及到我的脸面,不想在父亲将死就和大哥撕破脸,落下不孝的骂名,我暂且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假意自己风流成性,和大哥也渐渐疏远。”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一眼张小姐继续诉说自己的不满。 “可是谁能想到,大哥竟然要给这丫头找夫婿,若是真的让他找到如意郎君,那父亲亲手创下的家业难道就要这样拱手让人吗?哈哈哈,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是他的亲弟弟,我都只有几分薄地,这大好的产业我怎么会让别人享受。与其这样,那倒不如现在就让我接过来,也让他们看看我的真本事,让他知道我也是可以的!” “所以,你就为了这些指使你那李管家一把火烧了你的亲哥哥?若不是你这侄女命硬,这会儿她怕是也在黄土里埋着了,你就是这般的不顾念亲情吗?”宋大人听了他的话气愤的质问到。 小张老爷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吭声了,张小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房内的气愤压抑的吓人,最终还是张小姐出口打破了沉默。 “叔叔,你怎会有这种想法,你从始至终都误会了我们,你不仅误会了我父亲,你连爷爷都误会了。我一直很喜欢听父亲讲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所以当年的事情他也对我讲过一些。” “那年爷爷病重,心知自己时日不多,恰逢那段时间世事艰难生意不好做,父亲跟着一起打理生意,二人知道茶楼酒肆其实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爷爷知道你没受过什么苦,担心你支撑不了那些产业,和父亲商量之后决定将土地和房产分给你,让你可以不费什么力就能收到租金,养活自己,而不是想拿那些搪塞你。那些茶楼酒肆现在还能开着是我父亲当年拼死拼活才守住的,至于你说父亲为我选亲事也完全是你多心了。父亲从来都没有想过把爷爷打拼下来的家业拱手让人,从一开始给我挑选夫君,父亲就很看重对方人品。父亲不愿意让家业落入他人之手,所以闲时他一直在教导我如何看帐目做生意。他还跟我说过若是我以后的孩子是儿子便要培养他做生意,若是我命里和儿子无缘,只有姑娘的话,他便会分一半的产业给你打理,待你有了子嗣你大可再交给他们。” 张小姐嘆息着说出这些,而小张老爷的脸色随着张小姐的话慢慢血色尽褪,苍白着一张脸瘫倒在椅子上。 片刻后他又癫狂的掀翻了桌子,嘴里叫嚷着“我不信,我不信。”须臾,又双手掩面哀声哭泣。 都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说这可恨之人也一样有可恨之处。若是小张老爷能不这么偏执任性,若是兄弟,父子之间当初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流一番,想必今日也不会是这番光景了。 一念之差,父子间无端生嫌隙,兄弟情分崩离析,好好的富贵人家只剩下一个孤女和偌大的家产,何其悲凉。 纵观张家的这件案子,叶少渊也是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说起,虽说案件解决了,可他心里提不起一丝快意,想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暗暗发誓自己以后要坦坦荡荡的做人,不负他人的好意…… 尘埃落定 小张老爷已经认罪了,李管家见大势已去,也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之前死不招认的理由。原来小张老爷是他的救命恩人,那时他被人追杀,差点死于非命,是小张老爷救了他,并将他收留在府上,而后见他能力出众于是又让他当了管家,这么些年来,李管家对小张老爷忠心耿耿,小张老爷也待他如朋友一般,所以当他知道小张老爷的烦心事之后,又帮着小张老爷出谋划策,东奔西走,最后促成了这桩悲剧。 而那陶立既可怜又可恨还可悲,可怜在无端被人当了枪使,可恨在不长记性,始终戒不了赌,可悲则悲在家中老母和妹妹以后可能再无人照顾了。 宋大人已经将涉案的各人按罪定刑了,案件的卷宗也送到上一级官员那里覆核了,而这些人则被关在牢里等着最终的处置结果。 没有人想到,在这之后的一天夜里,小张老爷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那天夜里没有月亮,外面一片漆黑,牢房里只有昏暗的烛火。小张员外,李管家还有陶立几人被分开关押着,值夜的衙役在外面的隔间里候着,间或过来巡视两眼。小张员外躺在地上,困在牢中无事可做,他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小时候的自己是过得很开心的,家中富足,要什么有什么,父母老来得子更是对他疼爱有加,哥哥也年长自己许多,也都是宠着自己的。可是自从母亲去世,哥哥成家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事情变了。父亲忙着家业,哥哥也要帮忙,还有照顾嫂子,忽然之间好像自己就没人管了,于是自己就更加放纵不羁了。后来父亲病重却不和自己多说,什么事也不和自己商量,也许还当自己是孩子,悄悄的就和哥哥决定了一切。他心中有气,不只是气家产分配不如他意,还气这些人还当自己是小孩。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做的混蛋事,又想想那些从自己侄女口中说出的,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他甚是内疚,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自己的侄女,害她失去双亲,从此孤苦无依。 越想越难受,再看看这环境恶劣的地牢,料想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既然这样,不如自己以死谢罪,这样还能早点下去,早点见到父母和哥哥,早点向他们赔罪,早点和他们团聚。 第12页 在牢里的几天他差不多摸清楚衙役们的习惯了,已经后半夜了,衙役们基本不会再来巡查。于是他便不再犹豫了,下定决心,将腰带解下来绑在横樑上,准备上吊自杀,确认带子绑紧了,他将头穿过那环,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踢翻了脚下的凳子,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天快亮时,衙役走进来便看见空旷的牢房中吊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只能匆匆忙忙的去通知宋大人。 待宋大人过来的时候,衙役已经将尸体挪下来放到地上了。仵作过来查看了一番确定他是自杀身亡的后便将尸体抬下去了,而后摇着头走了出去。经过李管家牢房的时候,那人出声叫住他,询问是不是小张老爷没了。从宋大人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李管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只是呆坐在地上,长长地嘆了口气。 后续事情在宋大人的手下都妥善的处理了。张小姐最开始藉助在宋家,后来带着自己从人市新买的一个丫鬟暂时住到了客栈。案子处理完毕,张小姐还亲自上门道谢。宋母可怜她,留她在家里吃了午饭再走,恰好叶少渊也过来了,宋母便将他也留下吃饭。 问到张小姐日后有何打算,她说张员外还活着的时候就教了她一些做生意的本事,小叔也过世了,还在还有王掌柜这样的人能帮她一把,她想接下父亲的遗志,好好打理父亲留下的家业。 宋母又问到成家立业的事情,张小姐说出了这些事,她暂且不急,想先把家里稳定下来再说。又道是若遇见合心的可能就嫁了,说这话时她悄悄的看了宋干安一眼,宋干安自己倒是没注意,却让叶少渊给看见了,后者还暗暗在心里撇了撇嘴。想到她一介女流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宋干安便说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听他这么说张小姐嘴上客气了几句,眼睛却亮亮的。因着他前面对宋干安的那一瞥,叶少渊对她稍微留意了一下便没有错过张小姐的这一丝变化。 叶少渊也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多少都是要比一般人更敏感些的,这会儿他也回过味儿了。想来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张小姐对宋干安动心了吧。想到这些,他心里有些吃味儿,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出来自己为何因为这事儿感到不快。兴许是嫉妒宋干安轻易赢得姑娘的芳心,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啊,宋干安长相俊俏,身姿挺拔,一身武艺也算不凡,却又没有习武之人的不拘小节,和他相处这段时间,那人从来都是温和又体贴的,会故意放慢脚步等自己,又顾着自己的面子做的极其小心。自己愁眉不展的时候他还会温柔的抚平自己眉间的褶皱,自己吃饭走神的时候他会为自己布菜并轻声唤回自己的思绪。 这样一想,若自己是个女子,那自己也愿意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时候,叶少渊着实是惊了,自己竟会想到和宋干安共度一生,且丝毫不排斥。叶少渊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同性恋,没穿过来之前,叶少渊也没谈过恋爱,只会悄咪咪的暗恋,可是暗恋的也不是什么娇小可人的女孩子,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大小伙子,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勇气将那句喜欢说出口,谨小慎微如他怎敢轻易对男孩子说出喜欢,于是就只能在心中暗暗欢喜,暗自上演一出又一出默剧。 没留意他们又说了些什么,经过这么一番思量,叶少渊稍微有些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只是他还没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饭后张小姐又在府上留了会儿就告辞了。 到今天,张府灭门案才真正的尘埃落定,想到这件事,众人都不禁感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再起波澜 叶少渊身体不好,前一段时间因为要查案,他时常和宋干安一块儿在外奔波,多亏宋干安体谅他。想着这样下去老拖后腿不行,于是让宋干安教自己一些武功这件事又被提上日程。他也不求能多厉害,最起码得像太极拳那样强身健体,若是再能自保那就更好不过了。可是看那些习武之人似乎是从小就开始学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年纪还可不可以。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宋干安说了以后,宋干安考虑了一番就答应了,只是说他没有基础,可能需要从头练起,先练些简单的。本来叶少渊准备每天早上去找宋干安练武功的,一日之计在于晨嘛,早上是个练功的好时候。宋母听说后觉得这样天天折腾太麻烦了,不如就在自己家住一段时间,宋干安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叶少渊考虑到自己现在对宋干安不太平常的感情就拒绝了宋母的提议。后来商量一番,最终还是宋干安说自己起得早,可以每日早上自己练完功后再过去指导叶少渊,这才把这件事定下来。 近来在宋干安的指导下,叶少渊觉得自己精神是好些了,人也更有劲儿了,心里默默地想着多锻鍊还是有效的。 宋干安每天早上都是空着肚子来指导叶少渊练功的,所以早饭一直都是在叶府用的,两家关系也好,叶父叶母也待他像亲儿子一样。叶少渊每日练完功后上午会在书房看看书写写字之类的,毕竟原主满腹文章,自己也不能落下。下午天气好他会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实在无聊的他会带着祈春出去转转,宋干安隔三差五的也会来找他。 这不,宋干安又来了,只见宋干安兴沖沖的走进来,带着满面的笑意对叶少渊说到“走,带你出去玩。”说罢就拉着了,边走边回头让祈春给叶母交代一声。 “带我去哪儿啊,也不说一声,拉着人就走。” “问那么多,到了不就知道了。” 宋干安说罢这话就不再透露相关的消息了,只是带着人往前走,一直到一个马场,叶少渊才知道这人心里的打算。 老闆按着宋干安的要求牵出来两匹马,一匹黑色的高大威勐,看起来威风凛凛,另一匹枣红色的看起来温顺许多。一人牵着一匹马出了城,叶少渊不会骑马,想到骑上马后在天地间疾驰的快感他心里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宋干安看到他那期待的小表情自己也很开心。 知道叶少渊不会骑马,所以宋干安先扶着叶少渊上了马,而后又耐心地教了他骑马的要点,看这人还是不太会的样子便将人抓过来同坐在高大的黑马上,和别人这么亲近的接触,叶少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宋干安没注意到这些,带着人走了几圈才放下。他再次将人扶到枣红马上,而后自己骑上黑马,两人并排缓慢的走着。到后来叶少渊觉得已经很稳了,心里又想体验飞驰的感觉,于是扬鞭策马,让马儿奔跑起来了,宋干安也不甘示弱在后面追赶,怕叶少渊掉下来,追上他之后宋干安便一直跟着他,护着他。 这一下午,两人在城外骑马,赏风景,玩的痛痛快快,直到天色将晚才牵着马回去。 叶少渊毕竟还是底子薄,前一日玩的倒是痛快,第二日浑身上下多少还是有些酸痛的,只是不严重他便也不在意。 宋干安照例早早的来找他了,边指导他边聊些闲话,看他动作有些僵硬就知道他是昨日骑马累着了,也没让他练多久,反倒是给人一通按摩,把人伺候舒服了。 第13页 这边还在其乐融融得吃早饭呢,那边宋大人已经派衙役来叫叶父了,说是有命案发生,需要他尽快过去记录。宋干安和叶少渊两人听了这事之后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饭也顾不上吃了,随便扒了两口,也跟着过去了。 这次的命案现场是在西河边,就是那条差点让叶少渊丧命的河,宋干安怕他心里还有阴影,抬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背,见叶少渊扭头对他笑了笑才放下心来。 河边已经围了些看客了,尸体被盖着白布停放在河边,有人在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宋大人已经在向最初发现尸体的几人了解情况了。 “你在何处发现尸体的,可有什么异常?或是有没有看见什么可可疑之人?”宋大人正在询问去衙门报案的人。那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身上也还在湿漉漉的,但他也没太在意,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宋大人的问题。 “小民早上和朋友出来送菜,酒楼饭店每天都需要供应新鲜的蔬菜,我们早上负责从城外将新鲜的蔬菜运送给镇上的几家酒楼,天气渐暖,做完体力活我们正准备到河边洗把脸凉快凉快,可是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却看见河边飘着个东西,似乎是个人形,也顾不上凉快了,我向河里淌了几步,越是离得近我越怕,但是都到这个地步了,再退缩也不像话,于是我伸手将其扯过来,待翻过来一看才真正确定是个人,我吓坏了,本想丢下不管的,可是又想着已经这样了,最终还是将她捞上岸了。兄弟几个都看着呢,我说的句句属实,他们都是可以为我作证的。” “不用害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们先去休息吧,近期不要出远门,有事会随时召见你们的。”几人听了之后连连点头,随后便先行退下了。 没多久就来了一个男子说是来认领尸体,尸体已经在水中泡了些时辰了,都已近泡的发白髮胀了,那男子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脸就别过了脸,后又一脸悲痛的说是自己的妻子。 在这男子认尸的当口,叶少渊正左顾右盼想找些村民打探消息,也亏了他正眼观四面,不然便会错过一个细节。只见这自称是死去女子夫君的男人脸上没什么悲痛之情,倒是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在白布掀开的剎那不可置信般的瞪大了双眼,踉跄了几步,他立刻拉住身旁的村民问那男子是谁,村民只知道那人姓赵,是个读书人,别的也不知道就没说了。 叶少渊觉得蹊跷,两厢一对比,怎么这个赵姓男子倒是与死者感情更深的样子。他还在纳闷呢,远处又过来几个人,急匆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后面跟了个妇人,手里牵着个男孩。中年男人看见那男子在尸体旁边心中似乎就有底了,他不再急匆匆,反而是放缓了脚步,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遮盖尸体的白布再一次被掀开又盖上,中年男人本就有些佝偻的背现在看起来似乎更加的弯了……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先一步走了呢,好好的孩子你不在家到河边干什么啊……”中年男人坐在尸体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和他一起的妇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牵着孩子远远的站着,冷眼旁观。 宋大人命衙役将尸体带回去给仵作好好检查一番,若是没有问题就及早结案,早日让她入土为安。而后又询问了死者的夫君昨夜在干嘛,他道自己喝多了酒,早早就睡了。也无法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宋大人只能先让他回家,静候音信。 早上围观的人多,河边已经看不到什么有用的痕迹了,叶少渊准备回衙门看看仵作的检查结果却被宋干安拉住了。 宋干安怀疑那女子并不是在这里落水的,或许是在上游落水,随着水飘下来的。听他这么说,叶少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两人便向上游走去了。岸边长着很多低矮的草,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看见有一块儿草皮被人踩的破烂不堪,也许……这里才是第一现场。 转了一圈,没有其他发现,二人就也先返回衙门了。 错综复杂 二人回衙门的时候宋大人正在仵作房里听仵作汇报尸体的检查情况。 “死因是溺水,但是尸体有被殴打过的情况。”仵作老伯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在衙役的帮助下将尸体翻了个身继续说到“你们看背上,脖子上都有淤青,而且脖子上这块儿淤青也不太寻常,这姑娘死的蹊跷,怕不是单纯的失足落水而死。” 听了仵作老伯的话大家心里都很气愤,有何仇怨非要置人于死地,况且这平民人家养在深闺才出阁的姑娘会和什么人结下仇怨呢? 叶少渊本不知道这死去的女子是谁,后来还是在当时围观的看客口中得知一些事情。 这女子是陈家的独女,说是独女也不准确,因为陈母早逝,陈父独自带了一段时间孩子,后来陈父就续弦了,只是她这个后母性格泼辣,待人刻薄,而她父亲又生性怯懦,所以被她后母吃的死死的。陈姑娘的后母生了个儿子之后在家里就更跋扈了,对她也更加刻薄,最后草草将她许配了,把人嫁出去打发走,自己一家人倒是过的舒坦。 许配的对象便是她现在的夫君王成,陈姑娘是有几分姿色的,王成无意中看见便动了心而后就央求父母找人上门提亲了。王父王母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是有些风流的,再加上媒人对陈姑娘的评价不错,王父王母便应了王成的要求。而王家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也还算富足,陈姑娘的后母看中了王家的聘礼,不顾陈姑娘的反对,也不管外面关于王成品性不佳的闲言碎语,铁了心的把陈姑娘嫁过去了。在陈姑娘之前,王成还有一个正妻,陈姑娘嫁过去的日子可想而知会不太好过。 因着陈姑娘身上有伤,宋大人又去了王家,准备再向王家人详细了解一些情况。叶少渊觉得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书生和陈姑娘关系可能不一般就拉着宋干安去找那个书生了。 从别人的口中问出那书生的住址后两人就寻了过去,找到赵书生家的两人才发现原来他和陈姑娘家离得极近,可以说是比邻而居了。两人敲了门却不见人应,正纳闷着想找人打听,转身就看见赵书生抱着酒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这人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满身的酒气,老远就能闻见,叶少渊虽觉得有些难闻,但是为了案子还是忍住了,耐心的向人介绍了自己的来意。赵书生记得在现场似乎看见过这两人,听他们说明来意之后就把人请进屋了。 “冒昧的问一下,你和陈姑娘是什么关系呢,早上看你甚是悲痛的样子。”叶少渊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家和陈家离得近,阿宁和我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那时我父母还未过世,阿宁的母亲也还在。阿宁是姑娘,不能去学堂,但是她又想学,我就每次去学堂回来之后再教她些简单的。后来我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那段时期我悲痛万分,都是在阿宁和陈伯母的照顾下我才走出那段困难的时期。再后来陈伯母生了一场大病,没挺过那年冬天,阿宁很伤心,我毕竟是个过来人,时常宽慰她。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们明白了彼此的情谊,本约定待我学业有所成的时候就娶她过门,将她託付给我陈伯父应该也会放心。 第14页 我们规划好了美好的未来,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陈伯父将那吴氏娶了过来,吴氏进门后一改之前的乖巧娴静,变得势力刻薄起来。陈伯父虽然后悔却也没法子,这吴氏就赖定他了,甩也甩不掉。吴氏知道了我对阿宁的情意,又见我还没有成就,便对我冷嘲热讽,说我一穷二白根本配不上阿宁,我无话可说,毕竟那时我确实是什么成就都没有。 我下定决心苦心读书,考取功名,早日迎娶阿宁,我跟阿宁说了,阿宁说她会等我的。可是阿宁虽有心等我却拗不过那吴氏,吴氏趁我出门赶考不在的那段时间不顾阿宁的意愿将她许配给王成了,待我回来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后悔不及,可又无力改变现状。” “再后来呢?” “这些还是我听邻人说的,后来有一次我在街上遇见阿宁,阿宁已经盘起了为人妇的髮髻,她看见我又是悲痛又是惊喜。我顾不上别人的眼光,走上前与她叙旧,却见她额角有隐隐的淤青,我问怎么了,她只道是撞上了,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哭着像我倾诉了自己这些日子受的苦。 原来那王成不仅有些风流,脾气还不太好,阿宁被娶进门后在他眼里便从原来的宝变成了一棵草,又因着毕竟是新人还有些新鲜气,王成便多在阿宁那里过夜。这王成醉酒后脾气更加暴躁,阿宁又不爱他,难免会不顺他心意,王成便动手打人,这淤青便是这么来的。 大房的夫人也待她不好,虽然王成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于这新进门的妾,正房夫人还是觉得她分走了王成的爱,实际上哪有什么爱,反倒是帮她分了许多打吧。公公婆婆觉得她小门小户的,也不太看得起她对她也有些冷漠,虽不坏,却也绝对谈不上好。阿宁在王家过的便是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她这回落水而亡,我都不知道该恭喜她脱离苦海,还是该惋惜她无端早逝。也怪我无能,不能早早的考取功名,将她娶进门,给她名分,都怪我啊,我要是早点回来带她走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赵书生说完这些便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宋干安和叶少渊见这人哭得伤心,也不禁为之动容,于是也无计可施,出言安慰了几句就先告辞了。 王家那边王成在宋大人的追问下也说出了自己动手打人的事情,宋大人将他训斥了一顿,除了这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王家想把尸体领回来早日下葬,被宋大人拒绝了,宋大人有意透露了陈姑娘可能是被害的消息给他们,就是想看看兇手会不会在惊慌之下露出马脚,但是遗憾的是这几人表现都还算平常,看不出什么破绽,宋大人也只能先离开了。 不请自来 本以为案件就这样再次陷入僵局了,但是王成的到访却给众人送来了新的线索。 王成一大早就跑到衙门来说他有事情要报告。宋大人见了他,一见面,王成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宋大人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字迹整齐,大意是说三更的时候会在西河边的亭子里等陈姑娘,到时候会带她离开这里,两个人私奔,看到最后落款是陈书生。 宋大人对这封书信出现的时间存在疑问,于是就问王成是怎么找到的。王成说是给陈姑娘收拾遗物的时候在她的妆奁中看到一封书信就打开看了,没想到是这样的。 “你们不是怀疑她是被害死的吗?再看看这信,要我说啊八成是那姓赵的动的手!” “哦?你为何断定是那赵书生所为?” “这信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陈宁去赴那姓赵的之约,第二天早上却从河里捞出来,不是姓赵的所为还能是别人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衙门的人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还不如我了。”王成看起来很焦躁,带着点骂骂咧咧的意味指责众人,让人去将赵书生捉拿归案。 今日这封书信出现的很突然,因为不能排除王家人作案的可能,再加上昨日已经和赵书生见过面了,所以现在听王成这一番话,一时竟难以分辨到底是谁有所隐瞒,亦或是每个人都有实话没说。 因为宋干安和叶少渊去过赵家,所以去找赵书生的任务就交给这两人了。两人到的时候发现赵书生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轻轻的敲了敲门,也无人应答,最终只得自己推门进去了。 本以为赵书生不在,谁知道绕过屏风才发现赵书生伏在桌上昏睡,旁边散落着些酒瓶,想来这人也是极度伤心了,无法排解,只能一个人喝闷酒。宋干安伸手推醒了他,赵书生还不太清醒,呆愣了一会儿才完全反应过来。 宋干安简单的说明了来意,赵书生瞪大了双眼,说自己那晚根本没有约陈姑娘,叶少渊和宋干安也不能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只是安抚他,让他先跟着一块儿回县衙,若是清白的定会还他自由。赵书生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也不再挣扎,乖乖地跟二人一块儿回衙门了,路上还反覆叮嘱他们一定要抓住杀害陈姑娘的兇手。 到县衙后宋大人先将他收押在大牢了,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兇手,宋大人也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而已。 下午,宋干安和叶少渊去了陈姑娘父母家了解情况了,而宋大人决定再去王家好好问问。 宋干安敲了门之后是陈父开得门,陈父虽懦弱无能,但对女儿还是很有感情的。来开门的陈父满面倦容,女儿过世,他心里也难过,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而吴氏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宋干安说了可能是赵书生杀了他女儿后,陈父不假思索的立刻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你为什么笃定不是赵书生下的手呢?” “那个孩子和我们女儿是青梅竹马,他们还小不懂事的时候,常常一块儿玩,后来再大些知道避嫌了以后,虽然不再时常黏在一起,但是赵家小子对我们阿宁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经常带些小吃或者脂粉给阿宁,孩子们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话说到这里陈父摇摇头,长嘆一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又继续说了起来。“这事儿要说是谁动手我都信,但要说是那个孩子我是坚决不信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二人只和陈父聊了一会儿,没和吴氏说什么话,陈父口中描述的情况和赵书生说的差不多,没什么新发现,两人便改道去了王家,希望宋大人还在王家,两人准备过去旁听。 两人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宋大人正在和正房夫人聊着。这女子还算胆大,在宋大人的盘问下也没露怯,还是比较镇定的样子。来之前他们已经从仵作的口中得知陈姑娘是被人按着头在水中淹死的,由于那人用了很大的力,所以在陈姑娘的脖子耳后等地留下了印子,死亡时间则是午夜左右。 宋大人问正房夫人那日夜里在干什么,夫人说什么也没干,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响动,她也说没有,宋大人还在问着,那王成又开始催促着说都抓住犯人了怎么还在这里抓着自己家不放,又让宋大人快审问赵书生早日将他定罪,好把陈姑娘的遗体领回来下葬。叶少渊在一旁观察着他,越看越觉得他有问题,这人看见陈姑娘尸体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表现的这样上心,怎的这会子就把陈姑娘放在心尖尖上了,实在是有些反常。 第15页 “你为什么断定陈姑娘是被赵书生杀害的,单凭那封信吗?可是按那信上说的,赵书生是要带陈姑娘私奔的啊,又怎么会将她推入水中溺死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叶少渊这样说,王成一时语塞,动了动嘴,最终憋出来一句话“那你们得去问那姓赵的,我哪里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叶少渊没打算轻易让他过关,又接着问他问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陈姑娘与赵书生的关系的,是娶她之前就知道了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这和陈宁的死有什么关系!” “问你了你就好好配合回答问题!”宋大人出言教育王成,王成还是服了软回答了叶少渊的问题。 “过门之后我才知道的,那时帮忙提亲的媒人曾隐晦的提起过,只是我们没有在意,并且那段时间姓赵的也不在,所以只以为是流言。” “那你后来是怎么确定的呢?” “后来我听人说陈宁在街上被一个男子拦住,说那男子一副书生打扮,满身的书卷气息,我就猜到是那姓赵的回来了。回来之后我敲打了一番,让她守好本分,以后少出门,而后就暂且放下了这事。谁料到那姓赵的贼心不死,竟然还敢写信约陈宁见面。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面两人有什么不和,所以他就将陈宁杀害了呢” 王成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叶少渊也不再问了,宋大人又接过来问了些其他的问题。 抽丝剥茧 叶少渊问完问题也没闲着,在屋里转着不知道看些什么,转了两圈,他拿起了陈宁的妆奁,起初他只是随意的看看,谁知道看着看着让他决出了些不对劲。这妆奁看着普普通通,但是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它的底似乎很厚,可是拿起来之后重量又好像对不上。宋干安见他拿着人家的妆奁摆弄就凑过来开他玩笑。 “怎么,难道我们少渊看上人家姑娘的珠翠簪花了?要是想要的话哥哥带你去买呀!”宋干安最近不知怎么了老爱调笑叶少渊,日日以逗弄叶少渊为乐,言语上没少占人家便宜。 “去你的。”叶少渊白了他一眼,然后将里面的首饰取出来,将妆奁递给宋干安“你看看这个盒子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 见宋干安正在研究,他又将脑袋凑过去悄声跟人说“你看着底儿是不是特别厚,可要是这么厚的底儿的话,这个重量是不是又有些太轻了。” 叶少渊比宋干安矮了不少,宋干安垂眸只看见叶少渊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小巧的嘴巴快速的说着话,瓷白的皮肤因为天气回暖而捂的透着红,这皮肤竟丝毫不逊于女子。 宋干安只顾着神了,叶少渊拧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了。 要是从前吧,叶少渊也是不敢对宋干安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和宋干安混得很熟了。再加上认清了对宋干安的感情后虽说自己是消极了一阵子,可是这身子里可是装着一个有着二十一世纪进步思想的灵魂,消沉了一阵子之后他就决定自己的幸福自己把握,别看他这阵子没什么动作,那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 回过神来的宋干安也发现了叶少渊说出的问题,他把妆奁拿在手上东摸摸西摸摸,最终发现了一个暗格,妆奁里面看似底板的那一层其实只是一个隔板而已,抠开它,两人发现里面装了另外一些信件,于是就将信件去了出来,一共只有几封信,是陈姑娘和赵书生这一段时间的书信往来。 叶少渊又在屋里转了转,但是没有其他的收穫,宋大人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几人就打道回府了。 到衙门之后,叶少渊和宋干安又将找到的信件拿出来,几个人坐在一块儿好好的研究了一下二人往来的信件,基本上就是陈姑娘诉苦,赵书生出言安慰并答应会尽快带她走。 单凭这几封信件也看不出什么,将王成拿来的那封信件一併带上去了牢里,其余的几人也快步跟上了。 见到赵书生,宋大人将几封信摆在桌子上,赵书生一一抚过,但在看到王成送过来的信件时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抬起头缓慢却坚定地说了一句众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可这是你的笔迹,难道说是有人伪造的,可是谁会这么做,又有何目的呢?”宋大人听了赵书生的话之后自言自语到。 “赵安平,你老老实实回答我,陈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都这种时候了你最好毫无隐瞒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从你回来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回忆然后将想到的可疑都说出来。尤其是和你们书信往来相关的更是重中之重,你一定要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有蛛丝马迹。”宋大人想看看有没有被众人遗漏的,于是让赵书生再次回忆。 “之前已经同叶公子和宋公子说了许多,想必你们之间已经交流过了,况且那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我便不再说了。若说和书信相关的,哦,那次我在街上拦下阿宁之后好像就有闲言碎语传入王成的耳中,他当晚就教训了阿宁,后来阿宁和我便用书信交流,我们的书信往来也不频繁,因为怕被人发现,再一个也不方便。王家院子有一侧墙外就是一条偏僻巷子,那面墙上有一处土石松动造成的缝隙,在墙根处,周围还长着些草,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阿宁也是一次无意中发现的。那次见面被发现后我们又偷偷见过一次面,之后就约定有什么事写在纸上放在那处缝隙里就可以了。 我赶考回来之后就在城中的书院里帮忙,书院先生和我父亲有些交情,我之前有空也会去帮忙。在约定了书信交流之后我每天早上都会去书院报到,因为去书院会从那里经过,我可以顺理成章的查看阿宁有没有给我写信,有没有事要跟我说。至于阿宁如何收信,我都和她说好了若是我有信留给她就会放下信然后学几声蛐蛐叫,以此来提醒她,虽然这方法听起来是不太靠谱,可是王成盯得紧,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 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疼爱阿宁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杀害她,况且我若是当晚真的见了她又怎么会不趁夜黑风高将她带走呢!” “我倒是信你,只是照你这么说,你们这法子也挺隐蔽的,不太容易被人发现,那到底会是谁知道了你们有书信往来,还伪造了一封信放在了陈姑娘的妆奁里呢?” “会不会……是王家人……”叶少渊不禁出口猜测。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声音又弱下来了。 “不要怕,你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说看。”宋干安将他的怂样儿尽收眼底,便出言鼓励他。 得到鼓励的叶少渊继续说起了自己的推测“如伯父所说,赵先生和陈姑娘交换信件的方式极其隐蔽,外面的人一般不会留意那墙根之下的草丛里有什么。那我们就推测是院内的王家人无意中撞见了陈姑娘取信或是放信,这样才能说得通。” “这样确实说得通,可是会是谁干的呢?王父和王母整日就盼着抱个孙子,比起陈姑娘,正房刘氏是他们为儿子选的,自然更入老两口的眼,也和正房夫人更加亲近,不太管陈姑娘,所以应该也不会害陈姑娘。刘氏虽然厌恶陈姑娘,可是也只是偶尔心情不好才刁难她,况且刘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也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其他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宋大人没说了,一圈推测下来竟然这个人有最大的嫌疑,众人都觉得不太真实。 第16页 “即使怀疑他,可是目前也只是我们的推测,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宋大人又开始冥思苦想了。 装神弄鬼 自从下午近距离的感受到叶少渊的美色攻击之后,宋干安心里就一直痒痒的,这次便把歪主意打到了叶少渊头上。 宋干安上前一步,搂着叶少渊的肩膀贼兮兮的说“要不我们今晚上去探一探王府?” 叶少渊已经习惯了宋干安和他的亲密接触,也不挣脱,只是接着他的话茬儿问“怎么探?” 宋干安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扮鬼!” 接着解释到“若是有人做了亏心事,那半夜鬼敲门,你说他怕不怕?” 几人听了竟没觉得荒诞,反而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性还挺高的,接下来具体怎么操作就成了问题。 头一个问题就是,谁来扮鬼?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少渊就隐隐有一丝不太妙的预感,很快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该让谁扮鬼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宋干安暗戳戳的推了叶少渊一把。 !!! 周围一圈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叶少渊的身上。 宋干安的脸上挂着带着痞气的笑容对众人说:“让少渊去吧,他个子小些,人也瘦,白白嫩嫩的,装起女子来可能比较合适。我跟他一块儿去,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说罢还扭头询问叶少渊的意见“少渊,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建议行不行得通?”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建议可以用,脸上都带着附和的笑,叶少渊想了想横下心,不就是扮女鬼吗,小爷我奉陪到底。但是想到宋干安那货不动声色的在背后下黑手,悄咪咪的坑自己,心里气不过,于是叶少渊又悄悄挪到宋干安旁边,暗暗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狠狠的拧了一下宋干安的胳膊,同时对那人扬起灿烂的笑脸,咬牙切齿的说:“我觉得好极了。”他这一下下手可真是不轻,宋干安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龇牙咧嘴,转头看看身边人灿烂的笑脸,又想着确实是自己先下的黑手,于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为了美色,一定要忍住!” 宋干安自己的小趣味得到满足,于是也顾不上管别人了,揽着叶少渊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带少渊出去梳妆打扮一番,晚饭也在外面解决,不用管我们了。”叶少渊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禁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起手肘,给了宋干安一下,不过他收着力,只是意思了一下,而且进经过刚刚在屋里那一下,宋干安也已经早有防备了,所以这一下并没有打疼他,只是擦这宋干安的腰过去了。 见这人还在气唿唿的样子,毕竟是自己挑起来的事儿,宋干安也只能耐心的哄着“还气呀,也不是我要捉弄你,只是看来看去,确实是你最合适呀!笑一下啦,走,哥哥带你吃饭去。”叶少渊刚准备原谅他,没想到这傢伙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这些之后意味深长的接了句“等吃完饭,哥带你去买新衣服去。”叶少渊这下被他激的也顾不上形象修养之类的了,抬脚就要踢,宋干安却笑着跑出去了,于是这天傍晚路上的行人就有幸目睹了一场县令家公子和师爷家公子你追我赶的大戏。 宋干安先带着叶少渊去吃饭……而后就拐着人去了附近的成衣店。成衣店的伙计见他们两个进来就热情的招唿着二人,但是在见到宋干安拿着女装往叶少渊身上比划,还是不由自主的变了脸色。看见伙计们的脸色,脸皮儿薄的叶少渊小脸爆红。宋干安看见众人异样的神色,打着哈哈解释“给我心上人买的,拿他做个对比。”伙计们这才露出瞭然的神色,随后又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起店里的衣服,最终宋干安在店里挑了件看起来简单大方的月白色襦裙,付了钱后又拉着叶少渊兴致勃勃的回家了。 叶少渊没有想到宋干安对装扮自己这件事情如此执着,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相貌的认知也不够准确,他一直认为像宋干安那样比较健壮匀称的身材才好,忽略了自己这张脸的魅力。 再说宋干安,好不容易有正当理由忽悠人穿上一身女装,自己当然不会错过这等好机会,月白色的衣服将叶少渊衬的更加仙气飘飘了,收身的剪裁将他的细腰很好的凸显出来了,虽说是个男子,可是或许因为骨架不大,女子的衣服穿着也不显突兀。只让叶少渊穿女装显然不能满足宋干安的恶趣味,他又从宋母那里拿来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将叶少渊好好的装点一番,一张俊脸给人抹的煞白,本就颜色粉嫩的嘴唇被涂成了血红色,一只手温柔地拆掉了叶少渊头上那条素色的髮带,梳理整齐的头髮受到重力的影响纷纷披散在肩上…… 都到这一步了,叶少渊也懒得反抗了,闭着眼睛听话地任由宋干安摆弄,明明是扮鬼吓人的,可是叶少渊被这样装扮一番,看在宋干安眼里却觉得这人此番打扮居然有一股魅惑人心的美,苍白的皮肤,殷红的嘴唇,如墨的长髮,组合在一起,竟让人一时间挪不开眼。 等了一会儿看没有动静了,叶少渊疑惑的问到“好了吗?” 宋干安轻轻的应了一声“好了,睁开眼睛吧。” 宋干安已经将铜镜挪到他面前放着了,叶少渊睁开眼睛,就看见铜镜中映着一张颇有些姿色的苍白小脸,他眨眨眼睛,镜子里的小脸也眨眨眼睛,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又“啪”的一声将镜子反扣在桌上了。他照镜子的时候,宋干安就在默默观察他,看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很是有趣,于是又止不住的调笑他“怎么,被自己女装美到了?” 叶少渊听他这样说,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还去不去了?”说罢就要推门出去。宋干安只能赶紧将人拉住,又转身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带着薄纱的斗笠给人扣上,叶少渊问他干嘛,他回答说怕吓着人,气的叶少渊又想踹人。然而宋干安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人这样美丽的风姿。但细想之后宋干安又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只能暂且当做是对自己打造出来的瓷娃娃的独占欲。 准备好这一切,两人才慢慢的出去。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宋大人才叮嘱宋干安一定要照顾好叶少渊,而后几人一块儿去了王府,众人先在王府外找了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宋干安熘进去找到了王成,确认屋里人都睡着了就又出来接叶少渊进去,为了做戏做的更真实一点,宋干安先带着人去了厨房,然后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浇在叶少渊的衣服下摆上,这样一来,叶少渊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留下一串水痕。接着,宋干安将叶少渊头上戴着的斗笠取了下来,故意将他的头髮弄乱,发尾也蘸上水汽。最后才拉着叶少渊来到王成的房前,也许是那刘氏当真不受宠,王成居然是一个人占了个房间,这对两人的行动来说可行了个大方便。 宋干安悄悄将门推开,两人蹑手蹑脚的进来之后,宋干安又打开窗子,让夜风吹进来,营造一种缥缈的氛围。窗户刚打开,床上之人就蠕动着坐起来了,王成正想着明明自己关窗户了,怎么突然这么冷,坐直身子后却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立在床边,那白衣女子浑身冒着一丝丝的凉意和水汽,脚下的地上则已经隐隐约约积了一滩水了。今夜无月,王成只能辨出这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忽然他心里一个激灵,难道…… 第17页 兵分两路 叶少渊小步的往王成的床前挪着,努力的保持着上半身不动,想营造出一种他是飘过去的假象。宋干安挑的这件月白的襦裙外面是纱质的,再加上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的风,衬的叶少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缥缈。王成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在看见这个虚无的身影时就已经乱了方寸,地上的水迹,还有这一点点逼近的女人让他的心脏狂跳,他害怕地向床里侧爬去,一边爬一边念叨着“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陈宁,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的……”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那女人都不停下,反而是离他越来越近,他最终没受住这等惊吓,昏了过去。 王成昏过去后,宋干安从暗处走出来,替叶少渊整理好散乱的头髮,将斗笠再次扣在他头上,而后抱起叶少渊跃出院子,和院外等候的众人会合。见面之后,宋干安接过披风给叶少渊披上,随后才开始向焦急等待的众人们汇报屋里面的情况。 “王成做了亏心事,不经吓,看见少渊就吓傻了,只知道叫着陈宁的名字求饶,说不是有意害死她的,没一会儿就吓晕了,都还没来得及套点其他有用的东西。”宋干安语带讥讽的说到。 他说完之后,叶少渊接着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陈姑娘是王成害死的了,只是该怎么样才能证据确凿的抓捕他呢?” 宋大人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却出言打断了他们的话“走吧,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大半夜的,又奔波劳累一天,站在人家门外讨论问题也不合适,都先回去吧,明日再梳理案件。” 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附和,几个衙役自行回家了休息了,宋大人刚想让宋干安护送叶少渊回家,转念一想,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叶父和叶母肯定已经休息了,而叶少渊明天一早肯定还是要过来的,于是就开口说道“少渊今晚也别回去了吧,明日总是还要过来,况且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直接到我们家将就一晚上吧,你看怎么样。” 叶少渊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今日折腾的时间长,已经是深夜了,回家休息不了多久,明日一早就又要赶过来,不如就在宋大人府上歇息一夜,明早还可以多睡会儿懒觉。两家交情匪浅,叶少渊也不和宋大人假客气,欣然应允,随后三人就一块儿往宋家走去。 夜已经深了,到家之后,宋干安带着叶少渊到客房安置好,命下人服侍他洗漱,而后自己就也回房休息了。宋干安走后,叶少渊屏退了准备服侍他的下人,让人留下洗漱用具就退下了,实在是折腾了太久,叶少渊洗漱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叶少渊就被宋干安吵醒了。 “少渊,起床啦。”宋干安已经晨练完了,洗去满身的汗气,清清爽爽的站在叶少渊的房前敲门。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他又敲了敲,结果还是一样的,本来转身要走的,余光却瞟见窗户是虚掩着的,想了想,他轻轻推开了窗户,轻盈的翻身入内。床上的人还在熟睡,这点从他平稳的唿吸声中便能看出来,宋干安走近了才发现可能因为被子有些厚,叶少渊的小脸被捂的红扑扑的。 宋干安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和叶少渊相处久了,发现这人比起以前变了太多,变得更活泼也更有意思,他开始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是一种享受。走了一会儿神,看叶少渊还是丝毫没有甦醒的意思,他抬起手轻轻地戳了戳叶少渊的脸颊,床上的人只是稍微动了下脑袋,看他还是没有醒,只能出声叫醒他。 叶少渊还没太睡好,刚睁开眼睛人还有点懵,反应了几秒才坐起身子,看见宋干安在屋里,他有点纳闷,自己昨晚上肯定锁门了的,他从哪儿进来的,心里有疑问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从里面锁了门的。” “你呀,粗心大意,门是锁了,那窗子呢?” 他这么一说,叶少渊再一回忆,是了,昨晚上太困了,洗漱完后锁了门其他的也没有检查,直接就睡了,可能因此疏忽大意了吧。一次没注意就被教育,叶少渊心里有些委屈,忍不住出言反驳“这是你家,即使我门都不锁应该也不打紧吧。”说罢抬起头对着宋干安笑了笑,宋干安便没再说什么了。等叶少渊洗漱完后,宋干安又陪着他练了一会功,然后就带着叶少渊去饭厅吃早饭了。 “少渊呀,在咱们家不用客气也不用拘谨,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夹啊。”吃饭的时候宋母慈爱地照顾着叶少渊,宋父也劝他多吃点,说他太瘦了,本来就身体不好,更应该多吃点,宋干安则在一旁边听边笑同时还不忘替叶少渊夹一些他喜欢的东西…… 饭后三人一块儿去了衙门,叶父也已经到了,又叫了几个衙役,大家围在一块儿,昨晚上扮鬼探王府的事情叶父不知道,宋大人将事情大致又跟他讲了一遍,而后几人开始梳理案情,各抒己见。 “这王成肯定和陈姑娘的死有关系,经过昨晚上这一吓,他已经开始慌了,接下来你们要盯紧他,等着他自乱阵脚,然后抓住他的把柄一举拿下他!”宋大人吩咐衙役们密切关注王成的动向。 叶少渊突然想到那封王成送过来的信,以那封信为突破点,一定能找出破解这桩案件的关键点。 “王成送来的那封信在哪里?那封信上的笔迹看起来确实是赵安平的,可是他说自己没写过这封信,那么这会是谁写的呢?”叶少渊说出了自己心中存在的疑问。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断,那封信是王成在听说我们查出陈姑娘不是自然死亡之后抛出来的□□,为了将我们的视线从他那里引开,而找人伪造的,最主要的目的可能是嫁祸赵安平,让赵安平蒙冤当他的替死鬼。”宋大人条理清晰的分析着案情。 一直比较沉默的叶父这时开口说话了“模仿笔迹不难,但要模仿的这么像肯定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而且一定要有被模仿者的笔迹才行。能模仿的这么好,此人一定是有多年经验的,听说邻镇有位老先生擅长摹画,那他肯定对模仿他人的笔迹也有所了解,实在不行可以去向他谘询一下。” 宋大人听到他这么说也觉得可行,于是就准备着手安排人去邻镇探访那位老先生,宋干安却自告奋勇的说要去,宋大人答应了他的请求,反正这孩子现在在家也没什么正事,整日在家也是闲着,不如让他多出去歷练歷练。 “你和干安一块儿去吧。”叶父转头对自家儿子说“一来你们整日里也形影不离的,二人同去做个伴儿,二来你从小便在书画上有些天赋,比起干安你更懂这些,三来我和那位老先生有些交情,我写封信你带去,也好交流,免得吃闭门羹。” “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我们就在此关注王成的动向,你二人去邻镇老先生那里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消息。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启程吧,早点把案子解决了,好让陈姑娘入土为安。” 第18页 宋大人交代这些的同时还不忘叮嘱宋干安照顾好叶少渊,叶少渊有些郁闷,自己都已经和宋干安一块儿开始练武功了,大家还是把自己当病秧子当个瓷娃娃,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弱的,只是抵抗力差了点,看起来瘦弱罢了。 歪打正着 要到邻镇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个人总不能一路走过去,虽说宋干安是会武功的,他可以施展轻功过去,可是他还带着叶少渊呢,考虑到这些,他又去了一趟上次去的那个马场。在马场没花费多少时间,他直接买下了上次两人来骑马时挑中的那两匹马,而后牵着两匹马踏上了去邻镇的路。 城内人较多,两人都只是牵着马走,到了城外,宋干安将叶少渊扶上马,而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叶少渊也就骑过一次马,还有些不熟练,宋干安也不敢跑太快,就跟在叶少渊的身后护着他。两人在宽阔的道路上追逐着,看着马儿跑累了就停下来,让马儿缓步向前,有人陪伴,时间似乎也过得格外快些,还没到晌午,二人就到达了那位老先生的住处。 据叶父说这位老先生寒窗苦读几十年,终于考中了状元的,却被有心之人冒名顶替,他当时满腔热心,以一颗赤子之心参加科举考试,想以笔为剑,为国效力,可到头来却被奸人所害,他出身平凡,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也抗争过,可是最终还是找不到出路,报国无门。这位老先生因此意志消沉,也不再想着参加考试了,回到家乡给一些大户人家的孩子当先生,教那些孩子们一些基础的知识,靠着这份差事养活自己。再后来老先生年事渐长,不再给人当先生了,这么些年他也存了些钱,也许是看淡了人世间的凡尘琐事,一个人到山脚下开闢了片园子,盖了房子,空地里种了些瓜果蔬菜,在此定居下来,老先生在这里潜心研究书画,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叶少渊和宋干安按照叶父给的地址找到了老先生的住所,老先生不愧是归隐山林之人,他居住之处十分僻静,山林之间只有这一处小园静立。宋干安牵着两匹马栓到旁边的树上,然后走上前敲门,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老者缓缓走过来开门。 “你们找谁?”老先生有些疑惑。 “请问您是郑栖良吗家父叶锦明,您还记得他吗?” “你是锦明的孩子啊,都长这么大了,别站着说了,进来坐吧。” 郑老先生领着二人穿过院子到屋里,招唿着二人坐下,又给二人倒了茶,三人这才又开始交谈起来,主要是叶少渊和郑老先生在交谈,宋干安在一旁以听为主。 “突然上门,扰了先生的清净了,还望先生莫怪。家父本想亲自登门拜访的,可是他现在是县衙里的师爷,衙门里事务繁忙,他暂时脱不开身,让我带了封书信给您。”叶少渊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叶父交给他的信递给了郑栖良。 郑栖桥接过信却未看,先放在了一边,对两人说到“客套话说那么多做什么,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的到来还添些人气儿呢,能有人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也挺好。不过你们突然到访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郑先生您好,我是广元镇县令宋永开之子宋干安,实不相瞒,我和少渊今日来此是有事情想向你谘询的,还请您不吝赐教。” “哦?还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家父说先生善于临摹画卷,所以我们猜想对于模仿他人笔迹先生应该也是懂的。我们此次接手的一个案件,其中有一项关键的物证,是一封信,想请您看看这封信中有什么蹊跷。” 郑栖良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神色就变了,叶少渊看出他神色有异就问他怎么了。 “这信,是出自我手的。” “什么!”二人齐声感嘆。“还请先生将详细情况向我们说明一下,是谁托你模仿笔迹写的这信可否告知我们。” “这信是前一段时间镇上酒铺的伙计来送酒时托我写的,他说这写信之人因故去世,死之前将心上人託付给了他们这帮兄弟,他说这姑娘现在活得水深火热的,他们想将这姑娘接出来送走,又不敢上门,且姑娘还不知道这位兄弟已过世,他们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这才又想到我,我信了他的话才写下这封信,没想到居然是矇骗我的!实在是可恨!” 郑栖良一将情况说明,二人都惊呆了,本以为这事还要经过些曲折的,可也没想到竟是这样曲折,好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以为来此只是询问一下竟不曾想在这里直接就找到了关键人物。 “先生可否和我们一块儿回去说明实情,做个证人?” “当然可以,我要去亲自撕开这些人的可恶嘴脸。” “干安,那伙计肯定也知道些什么,只是我们怕是不便对他动手,这如何是好?” “那伙计毕竟不是广元镇人士,这样,我先回去和父亲说一下,看看怎么办,你先在这里陪着郑先生,就不用和我一起奔波劳累了,待我和父亲商讨完了再过来接你和先生。” 叶少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答应了,郑先生和叶少渊将宋干安送出去,看着他骑上马绝尘而去才转身进屋。 “先生还记得是哪个伙计吗?” “当然记得,我喜欢镇上王记酒馆的杜康酒,我和他们老闆说好了,每个月他们都会给我送酒来,每次都是那个小伙计来,送了这么多次了,我肯定是记得他的。” 这边叶少渊陪着郑先生下下棋,聊聊天,打发时间等着宋干安的归来,那边宋干安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县衙了。 宋干安向宋大人说了相关情况,宋大人得知好牵扯到邻镇的人后着实是吃了一惊。宋大人和邻镇的县令是同批调任的,他立刻修书一封,然后将自己的腰牌取下来交给宋干安,又叫了两个衙役让他带着一块儿去找邻镇的县令,请他协助抓人。 宋干安先带着衙役们去郑栖良的住所,接上了叶少渊和郑老先生,然后去了县衙,县令知道他们的来意后也十分配合,亲自带着衙役去抓捕了那位伙计然后交给了他们。这边的事情基本上解决完了,宋干安叶少渊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广元镇。 到广元镇时天色已晚,已经来不及办理案件了,反正王成那边也一直盯着,没出什么问题,于是宋大人就只是先将那个伙计关在了牢房,准备等到明日再审理,。 宋干安奔波一天,叶少渊心疼他,刚好众人也没有吃饭,叶父和郑老先生重逢,两人心情也不错,叶少渊便提议众人一块儿去酒楼吃个饭,就当是提前庆祝案件解决,宋大人大手一挥,豪迈地说这顿饭他请,于是一行人笑嘻嘻的去酒楼吃饭了。 失手杀人 王成那天夜里受了惊吓,这些天都是歇在刘氏房里的,这天早上他才刚起来就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推开门就见到宋大人领着衙役们进来。他看这架势不对,就问怎么回事,宋大人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直接让衙役去抓人,他挣扎着不从还问凭什么抓他。 第19页 “呵,凭什么抓你,你害死陈姑娘,现在还问我凭什么?怎么,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是吗?”宋大人说了这些以后王父王母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之类的话。宋大人只是说不会冤枉他的,马上就要对簿公堂了,他们可以去旁听。说罢也不管院里众人的反应,带着衙役们离开了这里。 “王成,你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要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宋大人会衙门后就直接升堂审理了。 王成还是拒不交代,他不知道宋大人已经抓到了关键的证人所以仍是抵死不承认。直到宋大人传了王记酒馆的小伙计和郑栖良老先生上堂问话,他才彻底放弃抵抗,承认是自己害死了陈姑娘。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死她,当初是你一心要把人娶进门,待人过了门你却把人残忍杀害,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等害人性命的事情,最好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我不是有意要杀死她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回去的时候她正在沐浴,我们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最后她说了些话惹怒我了,我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可是因为喝醉了,行事比较冲动,再加上头脑也不是太清醒,不小心将她溺死在浴桶里了。后来稍微清醒一点儿之后,我意识到自己铸成了大错,想到她是在浴桶溺死的,于是我就把她背到河边扔进河里了,想制造出她是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假象。” “那你为何要找人模仿赵安平的笔迹伪造那封信?”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会相信,那信是我在她死前就找人做好的。陈宁和赵安平的关系在赵安平回来不久我就知道了,我告诫过陈宁让她安分守已不要再跟赵安平来往,免得让人说闲话,丢我们家的脸面。后面那段时间我看她整日都在家里,以为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倍感欣慰。但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她在往袖子里藏什么东西,看见我回来她神色也有些慌张。虽然我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后来我就暗中留意着,观察了几日之后终于让我发现了。 她以为自己事情做的隐秘,但是终究没有瞒过我。有一日我亲眼看见她在从院子里进屋时手中多了一封信,我便知道那里一定有蹊跷。恰巧过几日我母亲要带刘氏去庙里烧香拜佛,本来母亲是不愿意带陈宁的,我央求母亲把她也带上,并故意不让母亲提前跟她说,直到出发的那天早上才通知她,目的就是让她来不及告知墙外人。 第二天早上她走后我就时刻关注着墙边的状况,一阵蛐蛐的叫声吸引了我,你们知道的,白天蛐蛐很少鸣叫,我沿着墙走着,直到走到一处,隐隐约约看见草丛中的一点异色,扒开来看是一封信,我取出来拆开后发现是赵安平写给陈宁的,本想直接跟陈宁对质,可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们了。我先找了张纸将那封信拓了下来,然后将原件折好又塞到了墙下。 陈宁回来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有一次我去找二叔办事,在他的酒馆等他,听见有人谈论郑栖良的摹画技艺,于是就向伙计打听,我编造了个故事,伙计听了之后说他可以帮忙请动郑老先生,于是我就回家拿了那份拓印好的信,交给伙计,让他帮忙带给郑老先生,要写的内容也是提前告诉了伙计的。 我让写那封信的本意是想等到陈宁看了信出去找赵安平的时候我再出现,给她抓个正着。但是陈宁去世后你们很快就发现了她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我怕你们查到我的头上,于是我就故意装作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的样子,并且主动拿过来交给你们,我想这封信应该能转移你们的视线,让你们认为赵安平才是杀死陈宁的兇手。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伪造了笔迹一样的信件,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们发现。虽说我不是故意要杀死她,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还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不守妇道,让家人蒙羞,这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王成说到后面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口出狂言大声嚎叫起来。 “啪”惊堂木一声巨响,王成才安静下来。 “你呀,愚蠢至极,冥顽不灵。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吧,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实在是可笑,你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未免太小看了我们,你以为你在邻镇找人帮忙我们就不会发现吗,真是笑话,可怜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可怜了陈姑娘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也可怜他父亲白髮人送黑髮人,至于你,罪大恶极!” “来人啊,将王成押回大牢。” 衙役们应声而动,架起王成拖回了地牢,门外旁观了庭审全过程的王父王母瘫倒在地上抱头痛哭,乡亲们在一旁指指点点,有的人见他们哭得伤心,想将他们扶起来,可是这二位老人沉浸在悲痛中,完全不能自拔,好心的乡邻们也只能任由他们悲伤了。 继续向前 王成被带下去关押到大牢了,那位小伙计也是被矇骗的,无辜遭受牵连,宋大人只是对他教育了一番,随后就命人将他送回了邻镇。赵安平也洗清了冤屈,所以从地牢里放出来了,他现在是真正的无牵无挂了,得知真相的他万分生气,但王成已经被抓,他又感到些许的安慰。郑栖良老先生对于自己稀里煳涂被当枪使感到非常气愤,完完整整的得知事情经过后他感觉自己也有些对不起赵安平。叶少渊想到自己父亲和郑老先生许久不见,于是挽留郑老先生在府上多留几日,郑老先生想了想便答应了。 案件的相关卷宗已经递交给上级审查了,待一切确认无误后王成就会被按律处罚。 赵安平在家平復了一日,第二天去大牢见了王成。 王成不太想搭理他,只是拿眼睛瞪着他,也不说话。赵安平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他先说话了。 “你可知道,因你一人,毁了几个家庭,伤了许多人的心。都是你,如果你没有遇见阿宁,如果你没有对她起贪恋之心,如果你不曾央求父母上门提亲,那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一切了。 你也许不知道,我和阿宁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横插一脚,或许阿宁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也或许阿宁会和我成亲,我们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是你的出现毁了这一切。 阿宁从来不爱你,你只不过看中她的美貌,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成亲之后也不懂得珍惜,那是我放在心尖上疼爱都来不及的女孩,你怎么能害死她,还妄图嫁祸于我。你这种人,我不知道该说你不懂爱还是你压根就没有爱。你嫁祸给谁也不该嫁祸给我的,我这么爱阿宁,又怎么会伤害她,即使她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会强迫她,更不会对她动杀心。 听说你最初伪造信件的目的是想制造出抓住阿宁红杏出墙的样子,但你错了,我看了那封信件,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即使阿宁没有去世,即使她看见了你伪造的信件她也不会轻易相信的。你不知道,阿宁害怕到水边。小时候的夏天我们时常到河边玩耍,有一次阿宁不小心滑入水中,她不会水,又慌了神,那一次她吓的不轻,从那以后她就不愿意去水边了,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既然这样我定是不会约她深夜在河边见面的,这便是你伪造的那封信件中最大的一个纰漏。 第20页 从来都是邪不压正的,你或许想不通伪造信件这件事是怎么被发现的,不妨告诉你真相。宋大人他们本来只是想向郑栖良先生谘询一下这方面的事情的,没想到一找一个准,你自己也不相信会这么巧吧。 虽然你已经被捕了,按理来说你这次肯定是死罪难逃的,但是有什么用呢,我的阿宁是回不来了,阿宁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会遇此不测呢,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去死,上天不公啊……” 赵安平说完这些也不看王成的反应,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三晃的走出了地牢。 叶少渊觉得赵安平实在可怜,父母亡故,心上人也先自己一步而去,叶少渊担心他会想不开,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开导他。 这倒是引起宋干安的不满了“你这么紧张他啊,三天两头的去探望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至交好友呢。” “我只是担心他真的想不开,所以才去看他的,怎么,你有意见啊,你倒是管的宽。” “哼,要是想不开他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就少操点心吧,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天天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看起来又瘦了,也说不准是不是这些天劳累的,现在事情解决了,你也可以好好休养休养了。” 宋干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愿意看见叶少渊那么关心赵安平,还总是去看他,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些不爽,少渊应该是跟随在自己左右的,少渊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才对。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迟疑,为什么自己会像个宠物一样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也许是和少渊相处久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要他的注意吧。现在的宋干安还不懂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很快他就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距离陈宁的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王成按律应当斩首,王父王母伤心欲绝,但王成本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陈姑娘的尸体被他父亲接回家了,择了个好日子,寻了个风水宝地下葬了。陈姑娘的后母吴氏这次也没有从中作梗,也许她心中也觉得有愧于陈宁吧。 陈宁下葬之后,赵安平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去了一趟县衙,亲自对宋大人等人道了谢。第二日,他请叶少渊和宋干安到酒楼小坐,宋干安其实不太喜欢他的,一来他觉得赵安平太懦弱了,不够勇敢,二来想到那段时间叶少渊那么牵挂赵安平,他心里就不太爽。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宋干安更不想让叶少渊单独和他见面,于是还是陪着去了。 “我准备离开这里?”赵安平边给几人倒酒边说。 “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无依无靠,到哪里不是过。我想去向郑栖良老先生拜师学艺,以前就听说他很有学问,之前一直无缘结识,这次算是因祸得福让我能接触到老先生,也算是一桩幸事吧。” 叶少渊觉得他这个打算不错就附和着说:“挺好的,刚好郑老先生年纪也大了,一个人住的又偏僻,万一有些什么突发状况也无人知晓,你过去也能帮着照应一下,如此甚好。” “发生这件事让我感触颇多,我以前瞻前顾后,不够果断,也不够勇敢,如果我当时能鼓起勇气放手一搏,或许我和阿宁的故事会是另一种结局吧。罢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只希望你们以我为鑑,人生苦短啊,抓住机会,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你也不要再沉溺在过去了,路还是向前的。” “我下午就要启程了,好在距离不远,半日就到,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赵某虽不才,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安平和叶少渊都有些文人的毛病,说话文绉绉的,道别也是纠纠缠缠的,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最终宋干安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 “行了,又不是相隔千里,从此不见,就在邻镇,早晚会再见的,别说这么多了,早点启程吧。” 互通心意 生活又重新归于平静,叶少渊已经完全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方式,没事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兴致来了他会画画。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出去,基本都是宋干安来找他出去他才会出去,但有时宋干安来找他两个人也只是安静的待在家里,这个时候,就算两人什么都不做,互相不说一句话,叶少渊也不觉得尴尬。虽然这样的相处状态也很好,但是对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的叶少渊来说,这完全不够,他想要的比这更多。他想让宋干安知道自己的心意,但他又害怕自己贸然的说出那些话会吓到宋干安,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的内心也十分的煎熬。 宋干安这日又来找叶少渊,春日的午后人容易犯困,宋干安到的时候叶少渊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窗子开着,暖风吹进来,桌上书卷飞起来一些边角。祈春也在迷迷煳煳地打瞌睡,他看见一个人影进来,正要打招唿,宋干安立刻把手指竖在嘴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跟他说:“你出去玩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祈春困得紧,就听话的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虽说春日风暖,但宋干安还是去找了件衣衫轻轻的披在叶少渊背上。叶少渊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胳膊下压着一幅还未完成的画,宋干安从他胳膊的空隙里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那画中人竟是自己…… 宋干安在看见画的那一刻脑海中划过无数杂乱的想法,最后全都变成了疑惑,为什么,少渊要画自己?他还来不及好好捋顺这些无序的想法,叶少渊却在这时醒来了。宋干安满脸的疑惑还来不及收起,叶少渊便看了过来。虽然叶少渊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他也没有漏掉对方眼中的疑惑。起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宋干安会是那种表情,但是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记得睡着之前自己是在画画的,画的是…… 是了,干安正在身侧站着,他一定是发现了,他会怎么想?叶少渊突然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宋干安解释,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信服,干安那样聪明的人会相信自己吗?脑海中的几个小人吵吵闹闹的,一个说“告诉他真相吧。”一个说“不,他不会相信的。”另一个叫嚷着说“会吓到他的。” 叶少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这么举棋不定的时候。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却都没有说话,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你……” “那个……” 一直不说话的两人又突然同时开口说话,叶少渊觉得现在的处境真是窘迫。叶少渊突然下定决心,想要将一切都说出来,他是贪心的,仅仅是这样的陪伴完全不够,他想让干安知道他心中所想,想每时每刻都和干安腻在一块儿,想让自己成为干安特别的存在…… 循规蹈矩地过了这么多年,他想彻底放纵一次。虽说已经决定要放纵一次,但还是有些害羞,他想了个婉转的法子。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就写出来吧,他想到《越人歌》里的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干安是能懂的吧。不再犹豫,他提起笔在未完成的画上写下这行字,然后合起画卷递给宋干安。 第21页 “自己看。” 说罢也不再管宋干安有什么反应,自己就起身出了门。 这一系列的事件发生的有些突然,一向聪明的宋干安也有些愣了。他接过画卷,不知道该先去追叶少渊还是该先看画。 琢磨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先看画卷,既然少渊将这画卷递给自己那定是想让自己看的。少渊这画卷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别人画画都是用单张的纸画好了再裱起来的。少渊的画却不是这样,不知道少渊和谁学的,他将画好的画左侧从上到下整齐的打了四个孔,然后用稍粗的绳子从孔中来回穿过几次,最后将这些画集结成册。 宋干安翻开第一面,画面分成两部分,左侧画的是庄严肃穆的县衙,右侧稍显画的则是建筑稍显随意的一处府宅,这是自己出了家之外来的最多的地方——叶府。第二面是一处风景,他仔细看了下,一座低矮的庙宇外围着些高大的树木,这和师傅住的那处旧庙的景致很像。再往后翻,第三面画的是群山交接处的平坦之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山寨。后面一面画了一些破旧的小草房,屋外几个孩童在打闹,这是陶立母亲和妹妹住的那片地方。紧跟其后的一张画的应该是那个坑害了陶立的赌坊…… 这画卷该分为两部分的,前面一部分画的是这段时间叶少渊去过的一些地方,但是因为宋干安时常陪在他左右,因此也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两人一块儿去过的地方。画卷的后半部分画的都是人,这个人叫宋干安。 宋干安越往后翻心中就越觉得不能平静,他眼看着这画卷从最开始的美丽风景到后面风景画中间或出现一两张画着自己的画,再往后是几张画着自己的画中间夹着三两张风景画,到最后几乎见不到风景画,每一张画上画的都是自己,站着的自己、坐着的自己、晨练的自己、舞剑的自己……他竟不知道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这样的。而最后一张画还未完成,从现有的部分来看,画的是骑着马的自己,画的右侧有一行俊秀的字“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着这行字,再结合这些画,宋干安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叶少渊的心思,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最初回来时自己以为叶少渊还是向原来那样,相处久了发现这人变化太大,比原来要讨喜太多。之后不自觉的护着他,陪着他,会担心他,想藏起他的美,看见他关心别人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又算些什么呢,回顾了一下这段日子自己的表现,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自己也对少渊抱这同样的想法吗? 可是自己和少渊同为男子,这样真的可以吗?在心里自我怀疑一番之后,他又豁然想开了,男子间相爱自古便有之,况且,自己的父母也是开明之人,对少渊也是视如己出,叶伯父也不是那拘泥于世俗之人,这些问题不如以后再去想,先去找少渊吧。 少渊出去有一会儿了,宋干安只顾着看画,只顾着自己思来想去了,都没注意时间就这样快速的熘走了,他不再摇摆不定,想到少渊那么好的人竟将自己放在心上了,他从最初的惊讶疑惑到后来曲折的认清自己的内心,再到完全理清一切。现在,他只想尽快的找到那个人,想看见那道纤瘦的身影,想让对方也明白自己的心意…… 出了书房他才想起来叶少渊并没有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他问了下院子里的人,一个小丫鬟说叶少渊牵马出去了,宋干安便猜想他定是出城了,看他以前的表现,宋干安觉得叶少渊是喜欢骑马的,从第一次在马场骑马到后来又带他到城外骑马,每次他的目光都是亮亮的。宋干安猜想他定是到城外骑马了,也懒得再回家牵马了,施展起轻功就向上次二人骑马的地方飞去。 城外的一片树林旁又很大一块儿空地,前几次他们都是在这里骑马的。宋干安来到这里,只见马儿被拴在一棵树旁,正安静的吃着草,却不见那人的身影。看了下四周也没有人,他又往林子里走去,即使在树木的遮挡下,他还是很快就看到那人了。 叶少渊是背对着宋干安的,他侧着身子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一棵几人粗的大树上,也不管那素净的衣衫会不会染上脏污,脚边则堆放着一些酒罈子,原来这人是躲到这里买醉了。 宋干安看不见他的脸,除了睡着的时候,那人的背一直是挺拔的,但现在看这背影,宋干安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些若有若无的颓丧和落寞。轻轻的嘆了口气,他走到那人的面前,只见叶少渊怀里还抱着个酒罈子,应该是已经喝醉了,胸前的衣服被酒打湿了,面上浮着两朵红云。宋干安也不说话,将他怀里抱着的酒罈子拿出来。叶少渊已经醉的脑子不清醒了,他甚至以为这人是自己喝多了生出的幻象。叶少渊只是定定的看着宋干安傻笑着,笑够了便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宋干安连忙伸手去扶。 叶少渊借着宋干安的力站起来,然后做了一个宋干安每料想到的动作,他喝醉了本就有些瘫软无力,正巧宋干安扶着他,叶少渊便顺势转了下身子,这下两人就是面对面站着了。宋干安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拍拍他的脸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准备先将他送回家,待他酒醒了再好好聊聊。叶少渊醉的很彻底,也不知是醉的失去理智了还是酒壮怂人胆,他看见宋干安那两片薄唇不停的张张合合,突然就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嘴凑了上去,然后又很快离开,接着宋干安就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 宋干安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唇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胸膛里的那颗心也在肆意的跳动着彰显自己的存在,所有的血液都冲上脑袋,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肯定变得和叶少渊一样红,而那人还在没心没肺的笑。本来想将这人送回家的,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像就这样和他待在这里也挺好。 叶少渊又坐在地上了,宋干安索性也坐到他旁边,拿起他喝剩下的酒往肚子里灌。叶少渊闹腾了一阵之后,靠在树干上睡着了,怕他着凉,宋干安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叶少渊披上。宋干安又担心叶少渊那看起来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树皮划伤,于是将人身子扶正靠在自己怀里睡。 宋干安将叶少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他无事可做,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这段时间两人共同经歷的点点滴滴。低下头就能看见窝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红着脸的叶少渊,听着他的唿吸声和偶尔传来的鸟儿鸣叫的声音,争先恐后挤进鼻子里的是清淡的花香和醉人的酒香,宋干安觉得这样的下午着实醉人,让人想就此沉沦,又或许自己已经沉醉其中了…… 叶少渊这一觉睡得时间虽不算长却也说不上短,到后来宋干安都有点迷迷煳煳的睡着了。叶少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宋干安怀里吓了一大跳,动作稍微有些大,把睡得浅的宋干安也弄醒了。还好叶少渊没有断片儿,醒了之后他想起来自己喝醉酒之后的所作所为,觉得丢脸极了,立刻就起身要走。他一站起来,披在身上的宋干安的外衫就滑落在地上了,他楞了一下,虽然觉得任由它掉在地上有些不妥,但现在他只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正要转身走时,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 第22页 宋干安看见他红着的脸了,但是他想着若是不说清楚,只怕这人又不知要上哪儿买醉了,于是就伸出手拉住了这个害羞的小傢伙。叶少渊顿时就僵住了,欲走的脚步也停下来吗,他也不敢转身,只能僵着身子。叶少渊听到身后淅淅索索的声音,猜想是宋干安站起来了,被牵着的手也松开了,他完全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正在他犹豫着该干什么的时候,自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那人炙热的唿吸就在自己脸侧,他只听耳畔传来一句话“君心我已知,且我心与君同。”伴着这句话叶少渊脸上又迅速窜起红云,连耳尖都红了。 两人相拥而立,过了片刻宋干安才松手,捡起自己落在一旁的外衫穿上,替叶少渊整理好衣服,牵着他出了树林。回去的路上宋干安一手牵马一手拉着叶少渊将人送回了家,两人没怎么说话,气氛却无端的透着一份淡淡的甜。 祈春看见叶少渊和宋干安回来了,连忙上前接过马,明明这两人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祈春却觉得两人身边围满粉红泡泡,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也完全容不下第三个人,于是识趣的牵着马默默地下去了。 这两人才说明心意,腻歪的不行,宋干安把叶少渊送回房间吩咐祈春给他备水沐浴,又和叶少渊说了会儿话,直到祈春将水送过来了,宋干安才依依不捨的和叶少渊道别。说起来,人也真是奇怪,明明之前也有过分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挑明心意,互相放在心上之后,那分离之苦似乎就显得尤为让人难以忍受。 风雨欲来 夏天到了,蚊虫已经逐渐多了起来,这天下午的天气格外闷热,蜻蜓都在低矮的空中飞舞着。没过多久,晴朗的天空慢慢变得乌云密布,天气一热叶少渊就变得有些烦躁,人也不爱动了,他斜斜地靠在矮榻上随意的翻着一本书。其实他想出去找宋干安,但是天气实在热,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叶少渊可是夏天不吹空调会死星人,虽然说这里的夏天比起钢筋水泥造就的城市要凉快很多,但还是很热。 叶少渊虽然手里拿着书,但脑子里却是在胡思乱想。宋干安进来就看见他两眼无神的盯着书,走到他面前,伸手抽出他手中的书,他才反应过来,对着来人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宋干安也回给他一个笑脸。 因为宋干安的到来,好像这闷热的天气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张妈最近做核桃酥了,叶少渊吩咐祈春去拿些核桃酥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宋干安时,母亲嘱咐他给宋干安带点核桃酥,说是干安爱吃,自己居然记住了,叶少渊不禁摇摇头自己取笑自己。 祈春拿来核桃酥之后就被叶少渊支开了,现在他只想和干安独处,最好谁也不要来打搅。叶少渊将核桃放在桌上,自己又去拿了茶具和今年的新茶,叶少渊虽然不是很懂茶道,但是就他们二人,简单的泡点新茶它还是会的。嫩绿的茶叶在杯中浮浮沉沉,裊裊青烟升起,熏得叶少渊有些热,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点点汗珠,宋干安看见了就帮他轻轻的拭掉,而后又转身从矮榻上拿过扇子给叶少渊扇风。 这把扇子是两人共同完成的,一面是叶少渊画的画,一面是宋干安题的字,虽说宋干安学识上没有叶少渊精通,但他也写的一手好字,叶少渊的字向他的人一样偏向于秀丽,而宋干安的字则更显大气。这样的扇子,叶少渊画了两把,一把画的是二人策马奔腾的场景,这一把现在正在宋干安手上拿着;另外一把画的是两人在山间对酌,现在这把扇子安静的躺在宋干安的桌上。 茶泡好,点心也已经配备齐全,二人支起棋盘,准备对弈几局。叶少渊仗着有原主的技能加持才敢和宋干安对弈,若是真凭自己的本事,他怕是早就被打趴下了,饶是如此,在两人的对弈中,他还是输得多,赢得少,甚至有几局他还能感觉到对方是让了他的。 两人下着棋,觉得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了。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传来,叶少渊没有防备,吓得身子一抖,一杯茶水全撒在自己身上了。宋干安以为他被吓到了,赶紧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安慰。 “没事的,打雷而已,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我不怕,只是有些突然,所以吓到了。” 他虽然嘴硬说自己不害怕,但是宋干安知道这人内心还是害怕的,有多害怕呢,他猜想应该是很害怕,不然为什么这人说话的声音都还在发颤呢。他内心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这人小时候是不怕打雷的,这怎的突然间怕起打雷了呢,也不知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少渊的衣服被茶水泼湿了,他转身去里间换衣服了,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更响的惊雷打下来。宋干安怕叶少渊再次受到惊吓,只能也转身跟了进去。其实叶少渊心里是害怕的,所以宋干安跟进来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安慰。 叶少渊觉得两人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已经没什么好避讳的了,所以他只是背对着宋干安快速的换衣服。宋干安一直在心里偷偷的告诫自己非礼勿视,可是眼睛却不自觉的向那边瞟着,然而最终他也只是瞟见了那人光洁细腻,说不定能和女子媲美的背和一段纤细的腰肢。 又是几道惊雷,接着便下起了瓢泼的大雨,这雨持续的时间还挺长,一直到晚饭时都没有停,宋干安则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叶少渊。下午的时候叶母就派祈春过来交代了,让宋干安留下来吃晚饭,说是让晚上也在这里住下算了,这么大的雨,又都是亲近人家,宋大人也知道他来了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冒着大雨回去了,宋干安客气了一番就答应了。 叶母特意吩咐张妈多做几道孩子们爱吃的饭,等叶父一回来就可以开饭了。宋干安已经习惯了一边照顾叶少渊吃菜一边自己吃,今天也是一样,他一边自己不言不语的吃着饭,一边将一些叶少渊不太能够着的菜夹给他。 叶父一直无声的关注着他们,叶母觉得这样有失妥当,明明干安才是客人,却一直在照顾着自己儿子吃东西,于是她轻轻的咳了一身然后对着叶少渊嗔怪他 “你这孩子,也不知到底谁是主人,尽让人家照顾着你吃东西,你说这像话不像话?” 叶少渊被叶母教育了番臊得脸通红,而宋干安也才意识到习惯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想来自己对少渊的感情也是这样一丝一点的渗透进心里,慢慢习以为常,最后因为一个点而突然全部爆发出来。 这顿饭在叶母打了一岔之后没多久就结束了,饭后下人在收拾桌子,这几人则转到一旁的小厅里闲话家常了。几人也没聊多久,叶父叶母吩咐叶少渊带干安到客房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叶少渊将宋干安带到客房后没有立刻回去,反而是又在客房和宋干安腻了许久才回自己房间,没办法,两个初次陷入恋爱的人都想每时每刻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 雨一直在下,夜里又突然打起了雷,叶少渊被雷声吵醒,心中十分害怕。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害怕打雷了,反正现在听到打雷他就害怕,尤其是夜里,但是只要自己身边有个人他就会好很多,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能够得到许多安慰。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遇上打雷,他就会打开音乐,戴上耳机,将声音开到最大,即使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他也会觉得比起听到雷声这样会更好。 第23页 可是现在是古代啊,没有手机,没有音乐,更别提耳机了,雷声一阵阵的响起,周围也没有人,原主在的时候,祈春是睡在外间的方便夜里照顾他,但他来了后觉得不太方便就让祈春单独去另一间房睡了,现在他特别想骂当初的自己愚蠢。 他明知道宋干安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可是他也不敢出去,他只能缩成一团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希望这样能减弱自己听到的雷声,但同时他的心里又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雨声和雷声中夹杂着几声敲门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下,他还听见了宋干安那低沉的声音在门外一遍又一遍的唿唤着他的名字。叶少渊一把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了,赤着脚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因为担心他而半夜过来的宋干安。 宋干安推开门进来就被叶少渊扑了个满怀,怀里的人赤着脚,满头大汗,连背上的衣服都汗湿了,整个人却又是透着凉意的,这人竟被这夏雷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吗? 平时见他胆子也不小,只是不知为何如此怕打雷,眼下也顾不上想这些,想到这人还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床边,将人放上去,又找了干净的布替他擦净双脚,像照顾小朋友一样让人躺下,又被被子扯平给人盖好,然后自己也在床边坐下。 “睡吧,不要怕了,我在这里陪你,” 叶少渊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开,想了想,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对宋干安说到 “你也来睡吧,床大,够两个人睡,你陪我吧。” 宋干安想了想也褪去外衫和衣躺下了,看到对方还苍白着的脸,他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背,像哄小孩儿入睡一样哄着他。窗外还是雷雨交加,叶少渊躺在宋干安的怀里,好像雷声自动减弱了一样,传入叶少渊耳朵里的不再是那让人害怕的雷声,而是宋干安安慰自己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唿吸声,以及两人胸膛内那颗炙热的心跳动的声音…… 林中男尸 叶少渊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宋干安还是和往常一样起得早。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院里的树木透着青翠的绿色,好像随手一拧就能拧出青绿的汁液。花瓣被大雨打落,零零散散的铺在地上,空气里瀰漫的是泥土的芳香和食物的香气。 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叶少渊又是最后一个上桌的。 吃完饭,宋干安向叶父和叶母道别,又趁着二老没注意偷偷的对叶少渊眨了眨眼睛。宋干安本来要先走的,但是被叶父叫住了,叶父说他总是要去县衙,两人顺路,不如就一块儿出发,宋干安没有拒绝的理由,就乖乖的等着叶父收拾好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两人本来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宋干安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伯父,少渊怕打雷吗?” “怕打雷?不存在的,这么些年都好好的啊,祈春也从未说过,少渊虽看着文弱,但胆子还是不小的,打雷而已,他是不会害怕的。倒是你,为何突然有这种疑问?” “哦,伯父有所不为,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和少渊本来在下棋,突然间一道惊雷响起,少渊恰好打翻了一杯茶水,我以为他害怕打雷呢,想来可能只是凑巧了吧,是我多心了。” 老远就听见衙门前的鸣冤鼓被敲的咚咚响,两人赶紧加快了脚步,到衙门前的时候,鼓声已经没有了,门口倒是围着几个人。宋干安拨开挡在门口的人,和叶父快步走进了县衙,宋大人已经在向那击鼓之人询问具体情况了。也没有听全,但是大意宋干安已经听出来了,好像是说这人在城东那片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宋大人立刻就要带着人去现场,宋干安没有跟着他父亲,反而是问清楚地址后又原路返回叶家了,想也不用想,他定是去叶府接叶少渊了。 叶少渊本来还在琢磨着今天该干些什么,好像着实是无事可做,他就摊开了画纸,准备将昨夜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画下来,但是他刚磨好墨宋干安就进来了,他放下笔就被宋干安拉着出去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城东的树林,一个农民发现了一具尸体。父亲他们已经先去了,我专门过来接你的。” 一听说又有案件,叶少渊立刻就打起精神了。 宋干安带着叶少渊快马加鞭的往发现尸体的现场赶。两人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衙役们妥善的安置好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说是城东的树林其实不够准确,因为树林离这里还有些远,这块儿地上不过是只有几棵稀疏的树。 据那个击鼓鸣冤之人说,他是早上偶然路过此地,由于昨晚下了大雨,路面湿滑,他走的小心翼翼,但还是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人腿,他吓得不轻,急匆匆的就跑到县衙了。 衙役们来到现场后将尸体从泥地里刨出来,然后先将尸体运回去了,宋大人他们则还在现场查看。看样子,这人似乎是被埋在这里,但是因为昨夜雨太大,表面松散的泥土被大雨沖走了,因而造成他的部分肢体裸露在外。在现场仔细的查探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其他发现,众人就打道回府了。 他们返回衙门的时候,仵作已经把尸体清理干净了,宋大人来询问情况如何,仵作说是被利器捅死的,边说边将尸体翻过来给众人看,只见尸体背上有几道交错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刺入划开的伤,表面都已经有些腐烂了。 在现场的时候尸体被泥土染上了脏污,也没有人认出是谁,这会儿收拾干净以后就有人认出来了,其中一个衙役惊唿,说这是家住城东的一个屠户。听衙役这样说,宋大人就让这位衙役去通知死者的家属了。 众人对这位屠户也不了解,不能判断他到底是为什么遇害。看样子不像是因为钱财,因为仵作替他清洗的时候还在他的衣服间发现了一些碎银子,若是为钱财的话兇手没必要留下这些钱。 宋大人还在心里想着,刚刚去通知死者家属的那位衙役领着一个妇人走进来了。那妇人掀开盖着尸体的布,然后身子一软就跌到在地上了。衙役想去扶她但是根本拉不起来,她坐在地上默默的抽泣着,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待这位妇人终于平復些以后,衙役给她搬来凳子,宋大人开始向她问起这几日他相公的行踪。 “我问你什么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这样才有利于我们抓住杀害你丈夫的兇手知道吗?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相公是什么时候?” “回大人的话,是前天早上,我准备好早饭,相公吃完饭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没想到再见竟是天人永隔了……” “你相公两日不回家你也不觉得奇怪吗?” “相公是个屠户,虽然现在他的生意以散卖猪肉为主,但是以前他也是杀过猪的,即使现在,有时候人手不够,他也会被请去帮忙,我以为他这次又被请去帮忙了便没在意。” 第24页 “你相公脾气怎么样,平日里可有结下什么仇家?” “相公脾气不太好,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但是要说仇家,可能真的不多。我记得相公说过他和另外一个屠户发生过矛盾,那个屠户好像姓郭,他们二人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口角,又都争强好胜,互不退让,最终好像因此结下了梁子,至于别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有时候会再让人去联繫你的,你相公的尸体会在兇手抓住以后归还给你的,你先回家等消息吧。” 说罢这些,宋大人让衙役将屠户的夫人送了出去。 众人又围在一起整理了一下案情,发现这个案子好像除了仇杀没什么别的可能性。于是众人决定先去找郭屠户问一下情况,郭屠户的摊位也摆在这里,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古人诚不欺我,想必这二人定是因为生意上的利益冲突才动手的。 陷入僵局 郭屠户家也住城东,宋大人亲自带着人去找郭屠户,到的时候郭屠户还在自己的摊位上忙碌着。 “我们是县衙的,有些事情要问你,你配合一下。”衙役拿出腰牌给郭屠户看,郭屠户于是停下动作,拿抹布擦净了手才走过来,然后他虽然擦了手,但是可能因为长期接触肉类,让人觉得他的手上有一种擦不净的油气的感觉。 “听说你之前和李屠户之间有过节,你能具体跟我们说下是怎么回事吗?” “嗨,不值一提,都是些小事儿,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你知道李屠户被人杀了吗?” “我倒是听说有人出事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我一直以为他能活到七八十岁的,怎么这样早就过世了。” “他是被杀的,别的先不提了,说说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矛盾吧。” “说起来丢人,但也是怪我,我们现在都是散卖生肉为主。因为我们二人都是在这一片做生意,因此我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我们两家的货品价格要定的一样,这样才更加公平。 天气越来越热,肉这种东西也不耐放,那日我正好有些急事,我想早点将肉卖完然后去办其他事情,于是就悄悄的将价钱降低了一成。我知道这么做老李肯定要生气,但是我当时也确实有事儿,我也不能看着新鲜的肉都放烂掉不是,于是我就降价了还特意叮嘱来我这选肉的卖家不要伸张,但还是走漏了风声。 我这儿的肉很快就卖完了,正准备熘之大吉,却被老李堵了个正着,因此我们就在街上吵了一架,老李还想动手的,但是他那么壮实我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看情况不对劲以后就熘走了,后来就有人说我们俩不和,其实也没有很严重,那次吵架以后,我们都拉不下面子,因此就都僵着,但其实我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差的。” “那前天一天你在干嘛呢?” “唔,前天,我得想一些。那天我在家吃完饭就来这儿招唿摊子了,后来有人请我去帮忙,我就把摊子留给这小徒弟看,我随着大家去帮忙了,晚上我们在那里吃完饭才回来的。” “你说这些,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我的小徒弟。再不行,你可以去问那日一块儿去帮忙的,那日去的是蔡员外的府,你可以去问府上的下人,一问你便能知真假。” “行了,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宋大人一行之后又按照郭屠户说的去了一趟蔡员外家,蔡员外府上的下人都表示郭屠户当日确实是在府上帮忙。 查到这里,郭屠户完全洗脱嫌疑了,那到底会是谁杀了这个屠户呢,他又是为什么要杀害郭屠户呢。一个又一个谜团不停的冒出来,扰得人心烦。出来这一趟基本上没什么收穫,唯一的线索还彻底短了,案件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李屠户的死既不是因为钱财招致的杀身之祸,也不是因为仇家寻仇而丢掉的性命,那难道会是像之前陈姑娘的死一样,是因为儿女情长纠缠不清才导致命丧黄泉的吗? 也许应该再去一趟李屠户的家里,和她夫人再好好交谈一下,看看能不能幸运地发现些蛛丝马迹。 带着一群衙役招摇过市太过显眼,宋大人打发了几个衙役回去,自己只带着两个人,再加上宋干安和叶少渊,一行五人,其实人也不少了。 到了李屠户家门前,一个衙役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正式李屠户的夫人,相公突然去世,她穿着纯白的衣衫,整个人看着都有一股病态的苍白。进了屋众人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少年,少年看见那两个衙役和穿着官服的宋大人,明显苍白了脸色,并且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 “哦,他是我弟弟,我相公过世了,娘家人让他过来帮着照应一下,他有些怕生,大人们来的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他,所以他可能有点受惊吓,还望大人们莫言怪罪。” “不会的,夫人言重了。” “阿澈,下午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那个少年听见李夫人这样说听话的下去休息了,虽然那少年走了,但是叶少渊还是觉得少年的表现有些奇怪。虽然李夫人说少年是因为怕生才这样的,可是宋干安记得进门的时候,宋大人是走在最前面的,自己和干安一左一右的跟在宋大人后面,两个衙役是跟在最后的,而那个少年最开始看见他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似乎就是在见到那两个衙役之后才有比较明显的反应,叶少渊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宋大人和李夫人的谈话好像也没什么收穫,没有问出什么新的可能找李屠户寻仇的人,也没问出有什么人是和李屠户有情感纠葛的,所有的头绪都断到这里了,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前探寻真相。 一直干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宋大人见从李夫人口中问不出什么就带着大家走了。 梳理关系 从李家出来后,宋大人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去了附近的邻居家问话。 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再加上昨日大雨,地里比较泥泞,所以农户们也没有下地干活,基本上都在家里休息。 宋大人先去敲了左边这家人的门,看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朴实的男子。他认出宋大人了,然后立刻打开大门将人迎进门了。又让他夫人给大家准备茶水等等,非常热情好客,他应该是那种极其正直淳朴之人,因为行的端坐的正,所以面对县太爷这样的官老爷都丝毫不露怯。 宋大人听到他让夫人备茶水就要制止的“不用麻烦了,我们只是来问些话,说完就走,不用弄这些了。” “天气炎热,大人来回奔波比较辛苦,草民这里没什么好茶,您将就一下。” “不说这些虚的了,我来是为了隔壁李屠户的事情。李屠户遇害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 “嗯,我们听说了,世事果真无常啊,前两天还好好的人,说出事儿就出事儿了。” 第25页 “你们对李屠户有什么了解吗?什么都行,和我们说说看吧。” “李屠户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他和他夫人是前几年搬过来的,不知道原来是住在哪里的。但是他夫人好像就是这里的人,因为她还有个弟弟,会三不五时的过来看她。” “那李屠户为人如何,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李屠户人虽然不坏,但是他不太招人喜欢的。他有些睚眦必报,不会做人,因此其实也不太会做生意,他和郭屠户都是在这做生肉生意的,按理来说,买家也会是这附近的人,都住这一片大家都可以说是熟人了。郭屠户有时看剩下的肉多或者怎么的就会连卖带送的弄出去,但是李屠户不会这样。而且平时李屠户也不苟言笑的,所以他的生意也一直没有郭屠户好。” “李屠户脾气不是很好,容易动怒,说话也不好听,有一次差点和一个买家打起来,不过这事儿我也只是听别人说,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大人若想了解情况的话可以去问问那买家,那位买家好像就是住在前面那条街转角处的胡家的小儿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李屠户是什么时候呢?” “最后一次见他?我想想,是前天下午,我从巷子里出去,遇见他拿着东西回来,我还跟他打了招唿的。” “好,多谢你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或是想起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以去县衙。” 宋大人在这里待的有一会儿,稍微摸清了点李屠户的性格,知道了另一个和他起冲突的人。宋大人准备再到这周边问问看看还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于是他又带着大家到了另外一户人家。 接下来的这户是在李屠户家右侧的,右侧住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夫妇二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宋大人还是照例问了些关于李屠户的问题,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消息和在之前那一家问到的消息差不多,不过从这家的女主人口里倒是听说了些关于李夫人的消息。 “我夫君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而我是去年才嫁过来的,虽然才嫁过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我闲不住,有时事情做完了,我一个人没事干就会去隔壁找李夫人。我想着李屠户白天也不在家,李夫人一个人可能也无聊,所以就会过去找她,我过去和她闲聊或者请教她一些刺绣上的问题。李夫人的刺绣技术非常好,但是知道的人好像不多。她很少出门,李屠户脾气不好,李夫人好像也很怕他。 我每次去找李夫人,她会把绣好的东西交给我,我再拿给夫君让他带到集市上卖到铺子里,然后再把卖得的银两给她。她大概是背着李屠户做的这些事,每次都会叮嘱我不要让李屠户察觉。 李屠户对她不好,我有时过去能看到她身上有伤,一问起来她都是很悲伤的表情,却也不愿多说什么。这次李屠户意外去世,也不知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间的事情,宋大人暂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和这二位寒暄几句后,一行人就向二位主人道别,然后离开这里,去前面街转角处找那位胡家大儿子了。 胡家在街角处,一棵大树刚好在院子里投下大片阴影,炎热的夏日里能有这样一片阴凉之地还是不错的,众人也没有进屋,就在这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聊了起来。 问起那日和李屠户起的冲突,胡少爷才向众人说明缘由。 “那日,我准备去买点新鲜的肉,剁碎做成浇头的,夏天了,我母亲食欲不振,我就想到这个法子。我去了肉案,见他家肉还不错,我让他给我切一块儿肉,多点瘦肉,少要点肥肉,但是他切的不如我想的那么好,我就自己嘀咕了两句,没想到他就火了,扔下刀就和我吵起来了。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我哪里忍得了,就也和他对了几句,最后还是旁边的人劝了几句,我又想着早点把肉拿回家才没和他吵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起的争执?前天你又在哪里?” “这事儿都过去的有半个月了吧,反正时间挺久了,我没太在意。前天我就在家待着呢,不过傍晚的时候我们弟兄几个去了趟河边,河边风大,凉快,我们也想顺便看看能不能摸到鱼改改口味。” 宋大人听他说的不像假话,又像他的家人们求证了之后,一行人才匆匆的离开。 几人这一忙就没顾上时间,待着一圈问下来都已经晌午过了。宋大人做主带着几人去了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吃完饭又一道回了衙门。 稍事休息,宋大人又将众人都召集起来,讲今天问到的情况和大家说明,然后集思广益来推测李屠户的死亡原因。 稍有头绪 宋干安和叶少渊是并排坐着的,叶少渊怕热,一到夏天又有些懒散不爱动,于是宋干安就自己拿着摺扇不间断的扇着,看着像是在给自己扇风,其实都是在给叶少渊扇风。 “这一圈看下来,和李屠户有过矛盾的两个人嫌疑都有不在场证明,尤其是郭屠户,这样一来,这两个人的嫌疑也解除了,排除情杀,也不是仇杀。李屠户的社会关系也比较简单,那到底回事谁动的手呢?”宋大人又捋了一遍,还是没什么头绪。 “大人,我觉得今日我们见到的李夫人的那位弟弟表现有些奇怪。”叶少渊忍不住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哦?怎么个奇怪法儿,说来听听。” “今日我们进门的时候,您是走在最前面的,可能您没太注意,他起初都没什么波动,直到最后两位衙役大哥进门的时候,他才看起来有些慌张,我觉得可以查一下他。” 说罢他扭头看了宋干安一眼,宋干安则带着笑轻轻对他点了点头,叶少渊顿时就雀跃了。得到心上人的肯定,他的内心砰的燃起一束小火花,而宋干安觉得他这个样子充满天真的孩子气,可爱极了,若不是有人在场,他肯定会控制不住的揉揉对方的头。 经过他这么一说,宋大人也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夫人。李夫人从一开始来认尸的时候就被众人先入为主的认定为无辜的受害者家属了,但是她也完全有可能是施暴者。 仵作过来说尸体检验完了,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有什么新发现的线索吗?” “嗯,兇手用的兇器形状很特殊,不同于一般的匕首两面都很锋利,兇手使用的这个兇器一面是非常锋利的刃,而另一面则是较厚较钝的,这样的兇器还是比较少见的。” 既然兇器比较特殊,那能有这样的兇器的人肯定也不多,只要确定是什么样的兇器,哪些人能接触到这样的兇器,那这样就能很快锁定杀害李屠户的嫌疑人了。 大家都在努力的回想有没有见过哪里有这种兇器,突然宋干安脑子里闪过一段光影,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仔细回顾了一下,他想起来了。上午宋大人在向郭屠户问话时,他没事干就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记得当时郭屠户的案上好像摆了一柄这样的刀。但是郭屠户明明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看来还是要再去找一下郭屠户。 第26页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所以没有贸然的声张,只是跟大家打了声招唿就拉着叶少渊出去了。出去走了一段路他才跟叶少渊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然后两个人就一块儿去了郭屠户的肉案。 郭屠户案上的肉已经快卖完了,只有几块儿看起来不太好的肉还放在上面。宋干安走近摊位,从案上拿起了一把不太起眼的刀具,在一块儿肉上随手刺了一刀,然后笑着抬起头和叶少渊对视,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叶少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找到了,就是他。”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郭屠户说话了。 “宋公子,这刀可不是这么用的。” 宋干安挑了下眉,郭屠户便接过刀,拿了块儿肉一边演示一边给二人讲解起来。 “这刀是专门用来去皮的,有的买家不想要皮,我们就得给人家把皮去了,砍刀太大了不方便,还是这刀好,小巧又锋利,好用极了。” “郭师傅,你这把刀一直都是自己在用,没有借给过别人吗?” “是呀,这刀好用,除了我们这样的屠户平常人家应该也没人用得上吧。说起来,我这把刀还是我以前厚着脸皮问李屠户买来的呢。最开始我见他每次去皮都又快又好,还羡慕,后来我发现是他用的刀好,我央求他告诉我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刀。他说是买不到,这刀是他专门找人打造的,就是专门为了去皮方便的。他说因为好用,他特意打了三把,我求他卖给我一把,求了好久他才答应呢。他这一走,我这把刀要是一坏,那当真是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找这么好使的去皮用的刀了。” 和郭屠户聊完之后,宋干安和叶少渊又回了衙门,因为案子还是没什么头绪,衙门里一片愁云惨澹的光景,宋干安和叶少渊兴沖沖的走进来,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大人还是有些了解自己的儿子的,看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家儿子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就笑着跟他打趣。 “哟,回来了,发现什么了呀这么了?” “确实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刚刚没确定所以没敢告诉你们,怕你们希望落空,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你发现什么了吧。”众人吵吵嚷嚷的说着。 “好吧,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我和少渊又去了一趟郭屠户那里,我们发现了一把刀,我还特意试了一下,那把刀能造成和李屠户身上那种伤口一模一样的痕迹。” “这么说来,兇手难道是郭屠户,可是他当时去蔡员外家帮忙了啊,那么多人都能证明。”有人猜想是郭屠户,后来又想到郭屠户没有作案时间,于是就又自我否定了。 “不一定是郭屠户,还有一个人也有这种刀。” “行了,赶紧说吧,我看你是存心把人急死。”叶少渊暗暗的拧了一下宋干安并低声叮嘱他赶紧说。 宋干安看了看叶少渊,随后就继续说了起来。 “郭屠户的这把刀是从李屠户那里买来的,据郭屠户说,这刀是李屠户专门找人打造的主要用来去除肉皮,一共打制了三把,郭屠户买走了一把,另外两把在李屠户那里。并且,郭屠户很宝贝这把刀,所以郭屠户的刀基本上没有别人碰过。” “那照这么说,郭屠户有不在场证明,他也没有作案时机,他的刀也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别人接触不到。那么……兇器就只能是李屠户手上的两把刀了。谁能接触到那刀呢?” 突然,宋大人想起了一个细节,他记得当时询问李家左边的那户人家时,对方说下午还看见李屠户往家走,而李夫人则说从早上起就没见过李屠户了,难道是李夫人在说谎? 又想到叶少渊说李夫人的弟弟表现也有些奇怪,宋大人不得不重新思考李夫人和她的弟弟在李屠户的死这桩事件中具体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时间也不早了,来不及再去其他的现场了。宋大人让众人都退下休息了,但是却留下了叶父以及宋干安和叶少渊。在这几次探案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家儿子和师爷家的儿子配合非常默契,一个能文,一个善武,一个心思细腻,一个眼光毒辣,两个人一块儿倒是给了他不少帮助。他有心将两人收入麾下,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今天把几人留下就是想和他们商量一下,解决一下这件事的。 害怕两个人之间出什么问题,宋大人专门去找了工匠将一块令牌分割成了形状优美的两块儿,这两块儿令牌单独看没什么特别的,但一拼合起来就会发现是县衙里捕快的令牌。 宋干安和叶少渊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这两人现在正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关系的状态,只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叶父虽然有些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可是又宋干安保护着,他又比较放心,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同意了。 这件事商议完后,宋大人叮嘱他们明日早点来县衙会和,一块儿再去李家看看情况。 投案自首 第二日一早,宋大人先让衙役将告示贴在了公示栏,将宋干安和叶少渊的新身份昭告天下。但其实对民众来说,这并没有多少差别,反正之前两位公子就经常帮着探案,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再者说了,谁不想见到美好的皮囊呢,趁此机会也可以多欣赏欣赏,何乐而不为呢,因此这个消息倒也没有在人群中掀起什么风浪,大家只是觉得这个形势新颖罢了。 暂且不提这边,只说那宋大人一行人。早上宋大人,叶父以及宋干安和叶少渊还有几个衙役从县衙出发,直奔城东的李屠户家。 早起的人都已经开始忙碌了,李夫人也不例外,虽然自己的相公去世了,但她还是得过日子,所以她还是尽量收起自己的悲伤继续生活下去。院门突然被敲响了,正在扫地的李夫人放下扫帚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宋大人一行。她将门打开,然后让一伙人都进来了。 每次和宋大人一块儿上门查案时,基本上都是宋大人去和人交流,而宋干安和叶少渊则观察周边的情况。 今天李夫人的弟弟不在 ,李家的这座宅子也不大,只有几间房,正对着大门的是主厅,主厅左侧是一个书房,右侧是厨房。院子左边有两间房,一间是李屠户和李夫人平时住的卧房,另一间是一个空着的客房。院子右边也有两间房,一间堆放着一些杂物、农具等,另一间也是闲置的客房。 宋大人和李夫人在主厅里谈话,宋干安和叶少渊一人负责院子的一边,两人分头搜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宋干安在院子的左侧查看,他在主卧室里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又去了客房。本以为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房,但是宋干安却发现了一些不平凡。这间房虽然是客房,可是不知为什么房里有很多属于小孩子的东西,宋干安满肚子的疑惑暂时都得不到解决,他只能先抓心挠肝的出去了。 叶少渊在右边的那两间房子中转悠,那间客房没什么特别的,但他在杂物房却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他看见墙角靠着些铁锹,锄头,钉耙等农具,虽然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农具,但是其中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把铁锹,但是上面却沾了许多泥土。叶少渊蹲下来捏了一点铁锹上的泥土,发现这泥土不论是颜色还是质地都和发现李屠户尸体的那片地里的泥土非常相像。他还在杂物间的桌上发现了李屠夫的一套刀具,其他的刀具都是比较旧的了,唯独那把去皮的刀还很新,就像新拿出来的一样。 第27页 这是叶少渊的脑内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这把刀就是新拿出来的,那么原来那把刀…… 他立刻跑出去,刚好宋干安也在往这边走着,叶少渊快步走过去,将宋干安拉到屋内,然后嘀嘀咕咕的和他说起了自己的发现,宋干安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再说宋大人那边,他正在盘问着李夫人,别的倒也没说,他只是反覆的问李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是最后一次见李屠户,为什么邻居说李屠户回来过,而她则说早上之后就没见过李屠户了。在宋大人不停的追问下,李夫人已经开始慌了,她明显说话都带着颤音了,但是还是在强装镇定。宋大人心中也明了这件事肯定和李夫人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缺乏证据。 这时,搜查完房间的叶少渊和宋干安过来了,宋干安附在宋大人的耳边低语,宋大人听后皱紧了眉头,然后站起来对李夫人说:“夫人,请随我走一趟。”也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了杂物间。 宋大人进去后看向那个铁锹和旁边桌上的刀具,然后扭头问跟在身后的李夫人。 “夫人可否解释一下这铁锹上的泥土从何而来?顺便再帮我们找找你夫君的旧刀?” 听到他这话,李夫人再也受不住了,跌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泪,最终说到“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 听到他说这话,宋大人长舒一口气,原先以为这案子会很难查,没想到犯人就在眼皮底下,还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吩咐衙役们将李夫人带回县衙,收押大牢,还未出门,一个少年就推门进来了。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他吓了一跳,待他看清自己的姐姐已经被抓捕时,惊的脸色都变苍白了。 少年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自己的姐姐说“人是我杀的,是我杀了我相公,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而姐姐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即使走过了自己,她还是回头看了自己好几眼,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的只有这一句话,直到一群人都快走出院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少渊和宋干安走出杂物间就看见一个少年蹲在院子里哭得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的姐姐也算是被他们揪出来的。叶少渊犹豫了一下也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安慰他:“别哭了,回家吧,你姐姐也不想见你这样的。” 少年听了他的话,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叶少渊也没有办法,只能拖着宋干安走了。 往事如烟 案件终于侦破,虽说花费的时间不长,但是过程还是比较曲折的,终于解决,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想不通李夫人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夫君,宋大人决定等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就去审问李夫人。 李夫人已经平静下来了,坐在牢里,一言不发,看见宋大人他们进来也只是稍微掀了下眼皮,大概是人之将死,也没什么在乎的,就一切都随心而欲了吧。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害你夫君。” “他打我,我反抗的过程中误杀的。” “你撒谎,他背上几道口子,怎么会是误杀。” “想听故事吗?”李夫人突然笑了,但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悲伤。 没等宋大人回答,李夫人就自顾自的讲述起来了。 “有一个姑娘虽然家里境况也不是很好,但父母却想把她向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她从小就被困在深闺,每天就在家练习女工,做些缝缝补补的事情,除了小时候偶尔被带出去,越长大她就越不能随意出门。有一次她求了母亲好久,母亲才答应带她出门。出去之后她故意放慢脚步,和母亲走散,目的就是想自己玩个痛快……当时她只想着走远点祈求母亲晚点找到她,这一走就走的太远了,远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走回家了。 也就是在那时她遇见了一个男子,那一年她十八岁。当时她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慌乱间撞入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那男子猜想她是迷路了,好心的将她送回了家。 那男子似乎是个猎户,后来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看姑娘,每次聊天都会把姑娘逗笑,还会给姑娘送些东西来,有时是一支带着露水的山间野花,有时是颜色鲜艷的可口野果。和那个男子在一起的时间是姑娘觉得最开心的时候,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次姑娘无意中听说父母要张罗着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她将此事透露给了那男子。第二天男子就到姑娘家提亲了,姑娘的父母觉得自家孩子是该配那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人的,于是将男子羞辱了一番后将人赶走了。 姑娘伤心了好一阵,最后甚至还亲自去求了父母,结果却只是换来了父亲的一通斥责。姑娘一心想着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茶不思饭不想,实在没有万全之策,在后来一次男子来找姑娘的时候,姑娘请求男子带她走,男子答应了,约定三日之后的夜里来接她。 约定之夜到了,姑娘将写好的信放在桌上,然后收拾了一些衣物首饰之类的东西打包好,就等男子来接她了。 老天可能也想成全他们吧,那天夜里两人顺利的离开了姑娘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然后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之后,姑娘与男子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姑娘虽然有很多东西都不会,但她愿意一点一点的去学,而男子最开始还是干着他的老本行,进山打猎,以此维持两人的生活。但是一到冬季,天气冷了之后,山里活动的猎物少了,男子的收穫自然就也少,没有收穫他的心情也不好,回到家也不像以前一样温柔,而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初见时的风花雪月被生活中的油盐酱醋替代。各自的毛病就慢慢显出来了,比如姑娘实在不是很擅长做家务,比如男子其实脾气也不是很好,两人的矛盾渐渐多了起来,最初男子只是嘴上嘀咕着说,但听的多了,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翻脸,后来姑娘就也会偶尔和他顶嘴,情况就从男子单方面的责怪变成两人互相指责,进而引发吵架了。 出去两年之后,不知道姑娘的父母从哪里知道了她的行踪,托人送了信到家里说是已经不生他们的气了。姑娘也确实想家了,在姑娘的软磨硬泡下,两人搬了回来。回来安顿好一切后,姑娘带着男子回家见父母,这才知道父亲还是不同意,还在生他们的气。姑娘收到的那封信是她母亲背着父亲给她的…… 再次不欢而散,但好在回来了,离得近些,姑娘心中还时有些安慰的。来这边之后男子也不当猎户了,凭着自己的手艺,转行做了个屠户。后来,姑娘有了身孕,然而好景不长,孩子三个月的时候无缘无故的小产了,大夫来看过以后说可能以后都很难再有身孕了。夫妻二人的关系这下子变得更差了,本就有些嫌隙的二人因为孩子的问题产生了更大的矛盾。 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让男子带自己走的,姑娘也拉不下脸向家里求助,只能自己一个人受着。最初男子还只是责骂他,或者以沉默应对。后来有一次,姑娘出口反驳,刚好说到了男子的痛处,男子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往后的日子里,这就成了姑娘的家常便饭了。 第28页 姑娘一直忍耐着,但这一次,男子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姑娘大打出手,姑娘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于是就亲手了结了男子的性命,姑娘从此就解脱了。” 李夫人说完这些话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宋大人等人在外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屋里有这么多人,却留了一室的寂静。 谜底揭开 在场的人很容易就猜出李夫人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但是事已如此,他们也爱莫能助。最终还是宋大人嘆息一声打破了这阵沉默。 “你的遭遇暂且不提了,说说你的作案过程吧。” “那日弟弟来看我,虽然父亲还是不太愿意原谅我,但母亲和弟弟都已经待我像原来一样了,尤其是弟弟,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还小,根本就没什么印象,还是长大之后才慢慢弄清楚的。 那日他又来看我,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一手刺绣技艺还是可以拿的出手的,这还多亏了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练得多。我与夫君关系越来越差之后,我就意识到得为自己找找出路。我知道自己的绣的东西还不错,也是巧了,隔壁家的新妇也时常过来找我,我便托她帮我将绣品卖出去变现。 弟弟来看我那天,我想着他正长身体,于是就将家里的肉拿出了,做了些吃食,想给弟弟补补,还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自己拿去买点吃的,剩余的钱让他交给母亲万一有什么事还可以补贴家用。 没料想那天他那么早就回来了,弟弟也有些怕他,跟他打了个招唿,东西也没吃多少就走了。第第走后,他看见桌上的钱,又看见碗里的肉就生气了。他质问我哪里来的钱,又骂我不该给弟弟料理肉食。他对我们家人一直有些恨意,似乎是因为当年在我父亲那里受到羞辱,所以他从不给他们好脸色看。那些事情明明跟弟弟没有关系,他也还是不待见弟弟,所以见到我给弟弟弄的食物他就责骂我。 我没忍住和他争辩了几句,他动手打我,将我摁着坐在椅子上,然后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子,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掐死了,慌乱中摸到了他放在旁边的刀具,随手抓起其中一把就刺了下去,他受伤就松手滑下去了,我怕他弄死我,又想起这些年的委屈,一时有些疯狂,就站起来多刺了几刀。 清醒了之后我觉得要想办法将尸体处理了,我去向一个菜弄附近的一个菜农借了辆板车,等到晚上了我先去了城外挖了一个大土坑,然后又回来将尸体拉过去埋了,最后将板车清理干净又还给了那位农户,我想将那把刀也清理干净的,可是血已经渗进了木柄里,没有办法我只能将它先藏起来,然后把那柄新刀拿出来补上去了。唯一的疏忽大概就是那把铁锹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 李夫人说作案过程的时候,叶父在一旁记录,写好后准备拿给李夫人让她签字画押的,突然宋大人制止了他。 宋大人觉得还是有些说不通所以拦下了叶锦明,没让他把口供给李夫人。他吩咐牢里的衙役们看管好犯人,然后就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叶少渊他们跟着宋大人一块儿到了大堂,几人落座,宋大人说出了刚刚没让李夫人签字画押的原因。 “还是有些说不通,我觉得李夫人可能不是真正的兇手,再不然就是她有帮手。” “我也觉得这事儿还有蹊跷。” 听到宋干安这样说,宋大人倒是来了兴致,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干安于是就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在我看来,疑点确实还有好几处,其一,是关于兇器的,我们之前分析过,兇器是李屠户那柄去皮的刀没错。但要想用那柄刀按照李夫人说的那样捅死人好像并不简单,李屠户的伤口大概是在后背左侧偏上的地方。” “少渊,你来配合一下我。”怕自己说的大家理解不了,宋干安叫来叶少渊帮他演示给大家看。 他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桌边,然后让叶少渊坐在椅子上,同时将自己的一只手覆在叶少渊修长的脖颈上,让叶少渊做出拿刀刺向自己后背的动作。这下大家都懂他的意思了,人的胳膊长度是有限的,再加上刀本身也有长度,且不说这把去皮的刀本就比别的刀长。再者李屠户身材比较魁梧,宋干安比起他来说要纤瘦的多,叶少渊毕竟是个男子,个子也比李夫人高,胳膊也会比他略长,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叶少渊想刺中宋干安的后背偏中上的地方都有些吃力,更不要提李夫人了。 “第二点是关于藏尸的问题,我觉得单凭李夫人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她在一晚上的时间内,又要挖坑埋尸体,又要将尸体运出去,还要清理掉各种痕迹,而她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所以我觉得她可能还有帮手,但是现在她想牺牲自己一个,保护她的帮手。” “很好,他说的第二点正是我觉得说不通的地方,前面那一点倒是差一点被我忽略了,可以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宋大人带着赞许之意对大家说了这番话。 “李夫人的交往关系很简单,父亲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原谅她,不让她回去,自己也不见她。母亲受到父亲的限制,也不敢来看望她,只有一个弟弟偶尔过来。朋友的话,她似乎也没有,从小就被困在深闺里,和李屠户结了婚以后又被困在家里,除了和左邻右舍有接触之外,她好像都没有接触到什么其他人,到底谁是她的帮手呢?”叶少渊只顾着想案子,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把李夫人认识的人都排除一遍之后,好像就只有他弟弟有可能帮她了,而且她弟弟当天下午也确实去了李家。叶少渊虽然有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是除此之外,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推测了。 弟弟归案 不只是叶少渊想到了弟弟,其实大家都知道弟弟就是最有可能给李夫人提供帮助的。 宋大人推测李夫人将屠户杀死后,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解决尸体,又没有别人可以帮她,她只能去向弟弟寻求帮助,而弟弟因为对姐姐的爱再加上可能对律法不知情,因此他会帮姐姐处理这具尸体,这样想来,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弟弟最初见到衙役们的时候会受到惊吓,因为他怕自己和姐姐做的事情被发现,所以害怕是他的本能反应。 但是只有推测是不够的,哪怕只是一个帮周,也要找出他帮忙作案的证据才行。 宋大人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弟弟,想到弟弟对衙役的恐惧,他便没带衙役,只是带上了宋干安和叶少渊。 李夫人的本名叫孙织梦,嫁给李屠户之后大家都李夫人长李夫人短的叫她,叫得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名字。扯远了,说到李夫人的娘家,是城西的孙家,以前听人说过孙家的大女儿不见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李夫人。 宋大人带着他们二人到了孙府,在门外就听见孙夫人的哭声,想必是已经知道自家女儿被捕了。李夫人的父亲叫孙定安,看起来很严肃,不苟言笑的,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痛,不知是真的对女儿没有感情了还是隐藏的好。当然,叶少渊更愿意相信他是后一种情况。 第29页 孙夫人的哭声已经止住了,但是她的眼泪还在无声的流着。不知道宋大人来干什么,孙定安客气的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来府上有何事。” 宋大人怕直接将那件事情说出来太打击他们,于是也没有挑明了说。 “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令郎,还麻烦你让他随我们走一趟。” 孙定安听他这样说,起身去了里面将自己的儿子孙知良叫了出来。 宋大人带着孙知良走了,也没有去其他的地方,直接就回了县衙。 “我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你姐夫的死,你是不是也参与了?”到了县衙,宋大人将孙知良带到堂上直接就问询起来了。 孙知良起初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宋大人也不催他,只是耐心的等着他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孙知良才抬起头说了第一句话。 “大人,放了我姐姐吧。” “你姐姐杀了人,虽说是形势所迫,但她终究是犯了人命案的……” “人是我杀的,不是我姐姐杀的。”宋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知良打断了。 “大人,把我姐姐放了吧,李横业是我杀的。那天我去找姐姐,没想到半途李横业回来了,我便先走了。但是走到一半我想起来姐姐交给我的东西我忘记拿走了,于是我又返回去准备把东西拿走。 没想到我进去却看见他掐着我姐姐的脖子,我看姐姐都快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我跑进去想把他的手拉开,可是他力气太大,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眼见着他再不松手姐姐就可能没命,又刚好看见旁边放着他平时卖肉时的用具,我捡了个顺手的就捅向他后背。没有想到一刀下去他居然还能挣扎着向后转身,我就又补了几刀,直到他瘫软着滑下去才罢手。 姐姐吓呆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立刻就从我手中将刀夺了下去,然后我们二人合力将尸体抬到了院子角落的空地里,那茅草盖上了。最后我们清理干净了房间,姐姐带着我去洗净了手上脸上的血污,最后她出门给我买了套新衣服让我换上然后赶快回家。 回来之后我又想到尸体还在院子里,李横山那么重,姐姐一个人肯定弄不动,于是我就又去找姐姐了。后来我们把尸体埋到了城东,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下了场大雨将尸体给露出来了。 大人,我都说完了,没有一句假话,你随便找一个环节去求证就可以确定了。人是我杀死的,你们把我关进去,把我姐姐放了吧。” 在坐的诸位听了孙知良的话都惊呆了,原先他们只是猜测孙知良是帮手,没有想到,事实却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的猜想,原来,孙知良才是那个动刀子的人,李夫人不过是帮他善后罢了。 仔细想想,孙知良的说法确实要更加合理。宋大人想起来之前将李夫人从李家带走时嘴里一直重复的话,他想明白了,在那个时候,李夫人就做好替自己的弟弟顶罪的准备了。 这桩案件,曲曲折折,扑朔迷离,真相终于大白。宋大人让衙役将孙知良带到牢房了,想到李夫人和孙知良姐弟情深,宋大人特意交代衙役把孙知良关押在李夫人的隔壁。 李夫人没有想到弟弟会被抓起来,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也不敢乱说话。直到衙役走了,她才跑到和弟弟牢房相连的栅栏那里问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为什么,他们又是为什么把你抓起来了?” “姐姐,对不起,我这次没有听你的话。”孙知良知道姐姐被抓走时那些话都是对自己说的,他知道姐姐是要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但是他没有办法放任姐姐这么做,就算今天宋大人没有找到他,他早晚也是会自己到县衙交代清楚这一切的。 “阿良,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听我的话,你给我说清楚。”其实李夫人已经大概猜到原因了,但在没有亲耳听到那话被说出来之前,她还想再蒙蔽自己一段时间。 “姐姐,我告诉他们了,我说人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牢里响起。李夫人从来没有打过弟弟,这是第一次,这一次,即使两人之间隔着木栅栏,她还是将手伸过去给了自己弟弟一巴掌。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明明一直都那么听话,为什么偏偏这次要不听姐姐的话……”李夫人的手轻轻抚摸着弟弟刚被自己打过的地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也不知道在问孙知良还是在自言自语。 “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阿良,你真傻,是姐姐拖累你了。从小你就听话,不像我,不听爹娘的话,将自己搭进去不说,这下还将你也搭进去了,都怪我。” “姐姐不要自责,我不怪你,爹娘也不会怪你的,你走以后,爹就再也没换过钱袋,一直用的都是你绣的那个,爹也很想你的,只是他拉不下面子。” “阿良你不要说了,都是姐姐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一意孤行,现在可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姐姐,我希望你出去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过的都不开心,所以我希望你出去以后不要想太多,不要自责,好好的享受生活,要记得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李夫人扯起嘴角,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狱中团圆 在等待定罪的那段时间,孙知良和李夫人被分开关押了。叶少渊去探视过他们二人,因为觉得他们的经歷实在是一言难尽,他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他先去看望的是孙知良,孙知良才十七岁,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正在上高中的孩子,但现在,他却很可能因为一桩人命相关的案子而英年早逝。 “你后悔吗?”叶少渊问了孙知良一个老掉牙的问题。 “后悔什么?后悔杀了李横山?不,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姐姐和李横山在一起到今年已经十年了。那时候我还小,才七岁,姐姐很疼我,有什么好的都会先想到我。最开始,谁也没想到李横山会变成现在这样。刚和我姐姐认识时,他会给我姐姐带来野花和野果,野花姐姐自己留着,野果她尝几个,剩下的都给我。 每次他来姐姐都很高兴,姐姐其实很少笑的那么开心,但我见到过几次和李横山相处时的姐姐,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停过,发现我了,姐姐还会把我叫过去,陪我玩一会儿,然后叮嘱我一定要保密。 再后来,因为家里反对,姐姐就抛下一切个李横山远走高飞了。中间有几年我们都没有她的消息,后来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弄到了姐姐的地址,给她写了信,然后姐姐就又回来了,我开心坏了。 可是父亲还是倔强的不肯认她,姐姐只能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的过来看看我和母亲。后来我长大些了,我就会自己去看姐姐了。李横山一般白天都不在家,我和姐姐两个人乐得自在。 第30页 我有些怕李横山的,我有是都怀疑这人真的和我小时候遇见的是同一个人么。他整个人都变得很阴沉,偶尔遇上,也不怎么搭理我。 我长大了,也懂的更多了,我发现姐姐现在过得甚至比以前在家的时候还要不开心,我问姐姐有什么烦恼,她也不说。我有几次发现姐姐身上有淤青,问她了她也是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细看,说是碰到了。到那天我才弄清楚那伤的来歷,只是不知道姐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这下好了,他一死,姐姐就彻底解脱了,你说,这样的情况,我会后悔吗?我怎么可能会后悔,要说后悔,我也只是后悔没有早点懂事,及时阻止姐姐落入深渊。” 孙知良和叶少渊说了许多,叶少渊心里无限感慨。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到底该怪谁,好像谁都有错,又好像谁都没有错,不,李横山是一定有错的,不论如何,他都不该将自己的不如意发泄到李夫人身上。 孙知良和李夫人都被关在牢里,宋大人派人去孙家向孙定安和孙夫人说了大致情况。孙夫人这下更接受不了了,她靠在孙定安的肩膀上落泪,一会骂李横山,一会儿又骂孙定安,怪他不该一直生着李夫人的气,害的她不敢回来,这才被逼到这个地步。 在孙夫人这样的念叨下,孙定安也觉得自己有错,觉得自己没有把女儿从苦海中拯救出来,也开始自责了。 宋大人告诉他们中午可以去探视,想到牢狱里伙食不好,孙夫人一大早就起来张罗着弄吃的,一直忙到中午,她才和孙定安一人提了一个大食盒去牢里看望姐弟两人。 孙夫人想让两个孩子能暂时关到一处去,好歹能一块吃一顿团圆饭,毕竟这有可能是四个人能一块儿吃的最后一顿饭。孙夫人求了狱卒好久,狱卒大哥才同意通融一下。 二人看了关押李夫人的牢房,即使那么多人都叫孙织梦李夫人,但是在父母的心中,她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她只有一个名字,叫孙织梦。 李夫人一见到爹娘,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怕爹娘担心,就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唤着爹娘。没过多久,孙知良也被狱卒带过来了,看见他,孙织梦哭的更凶了。 “别哭了,先吃饭吧,你娘从早上就开始忙着弄了,别辜负她的心意。”孙定安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李夫人,李夫人没有去接食盒,二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边哭边说:“爹,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和娘的话,女儿不孝,让你和娘一直替我操心。我还把弟弟连累了,他还有好长的人生没有走,好多事没有体验过,他应该找一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开开心心的过下去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怪我,是我的错。” 孙知良出言安慰她“姐姐,不要自责了,没有关系的,我不怪你,你和爹娘都很疼我,这十几年我过的很开心,没有什么遗憾的。” 孙定安将食盒放在地上,又将孙织梦拉起来。 “不说这些了,爹也有错,爹不该一直和你赌气的,不说这些了,吃饭吧,一会儿饭凉了。”孙夫人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孙织梦不停的将饭往嘴里塞,嘴巴都快塞的咽不下了她还想往里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对这久违的母亲做的饭的思念之情。她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停的流眼泪,孙夫人就在一旁为她默默擦眼泪,孙定安在一旁看的眼圈直红。 等二人吃完了,孙夫人收拾好东西,几人安静的坐着又说了会儿话。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呢?原以为你单纯天真,不想真做起事来比你姐姐还要不管不顾,你这要是一走,非要了我和你爹的命不可。”孙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嘀咕着孙知良,孙知良本人倒是平静的多。 “娘,没事的,不是还有姐姐嘛。姐姐比我聪明能干,等姐姐回家了,有她陪你们,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再给姐姐找一门好亲事,早早的抱上孙子呢。” “你这傻孩子,又在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没事的,爹娘在家等着你。” “爹,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的,下辈子若是有幸,我还要当你们的孩子,到那时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到最后,孙夫人泣不成声。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狱卒又来将孙知良带回了原来的牢房,而孙父孙母也只能依依不捨的先回家了。 悠闲生活 这段时间镇上比较太平,也许大家都和自己一样怕热吧,叶少渊这样想着。他和宋干安现在虽然都算是正式任职于衙门了,但是宋大人对他俩管的比较宽松,比起体制内的人员来说,他俩更像是编外人员。 一般情况下都是有案件时他们才会整日的在外奔忙,平时都是没什么事的。比如最近都没什么案子,但是叶父这段时间身体出了点状况,叶少渊就到县衙暂时接替他的工作。说是接替他的工作,其实也不过是帮忙整理卷宗,分好类,再按时间先后整理好罢了。和叶少渊相比,宋干安不太擅长这些和文字打交道的东西,他也不是很喜欢做这样琐碎无趣的事情,但是叶少渊在这里,所以他就也过来了。 白天两人就窝在放置卷宗的房间里,叶少渊整理卷宗,宋干安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热的时候,宋干安就拿着扇子站在叶少渊旁边给他扇风。有时宋干安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就会定定的盯着叶少渊看,看那人在案卷架子前忙碌。叶少渊经常被他炽热的视线盯的浑身发热,就回头瞪他,这时宋干安的脸上就会挂上一个痞气的笑容,撩得叶少渊面红耳赤。 中午太阳大,叶少渊只想躲在屋子里,宋干安就会去酒楼点几份清淡爽口合叶少渊口味的菜带回衙门,两个人一块儿吃完。叶锦明知道自己孩子怕热,听他说中午不回家用饭还打算让祈春给他送过去。但是叶少渊拒绝了,说中午宋干安会带饭过去,他这才放下心来。至于宋大人那边,自家孩子一直都是被放养的,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他都不太过问。 这几日,宋干安和叶少渊都快将卷宗室变成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两人乐得自在。 这座衙门已经有些年头了,院里的几棵树也不知道是哪一任县令迁进来的,枝繁叶茂,长势喜人。高大的树冠在太阳的照射下向院中投下大片阴影,叶少渊出神的盯着这片绿荫。他记得原来孤儿院里也有几棵大树,孩子们就爱在树荫下追逐打闹。 叶少渊觉得这两棵树的间距刚刚好可以挂一个吊床,但是这边好像还没有这种东西,他回忆了一下,吊床好像也不难做。琢磨了几番,他又把自己的心思跟宋干安说了,宋干安也很感兴趣。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气温稍微降下去,两人锁好卷宗室的门,然后一块儿去了布坊。布坊主人问他们有什么需求,叶少渊问这里最结实的布是什么,布坊主人给他们找出来一种粗布,这布虽然摸着触感不好,但是却足够结实。 拿到布后,他们又去了成衣铺子,然而这两人到这里却不是为了买衣服的,他们想找一位手艺好,思想又活泛的裁缝。成衣店的老闆向他们推荐了一位老裁缝,叶少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裁缝,裁缝起初有些不明白,叶少渊又找来纸笔,将大致的思路给画了下来,老裁缝没说能做也没说不能做,只是说让他琢磨一晚上再给他们答覆。 第31页 第二日,他们再去的时候,老裁缝说可以做,但是需要些时间。听说可以做,叶少渊就很开心了,过了几日,有一个小伙计将吊床送过来了,那小伙计自称是老裁缝的徒弟,说是让他们试下可不可以用,如果有问题的话就拿回去,他在改良一下。 叶少渊迫不及待的把吊床挂上了,他和宋干安一人挂一边,有衙役经过,不知道他们在干嘛还驻足观望。很快吊床就挂好了,而他们的周围也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本来叶少渊跃跃欲试的要上去试验一番的,但是宋干安怕不够结实摔着他,伸手拦了一把,可叶少渊熘的太快,他只抓住了叶少渊的一片衣角。又担心他真的摔地上,宋干安只能站在吊床边护着他。叶少渊先坐上去,然后又翘着两只脚躺了上去,很好,没有问题。晃荡了两下,他雀跃着跳了下来,调皮的跟宋干安眨了几下眼睛说:“成了!”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鬼灵精怪的点子。”宋干安无奈的沖他笑了笑。 宋干安看那小徒弟也一副心痒痒的表情,就对他说:“你也想试试?” 小徒弟眼睛亮亮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去吧,小心点,别摔着。”说罢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小徒弟蹦蹦跳跳地就去了。 忽然他感觉腰被人轻轻的拧了一下,耳边多了些灼热的气息,接着一句话便传入耳中。 “不要对别人那么温柔,我会吃醋的。”他扭头就看见了叶少渊红红的耳尖。这人啊,只敢耍耍嘴皮子…… 于是他也低下头,凑到叶少渊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乱吃什么飞醋,还和半大的孩子计较?”说罢故意趁大家都没注意将嘴唇从叶少渊的脸颊上一触即分,被他这么一刺激,这下叶少渊的脸都红的能滴血了。 闹腾一番后,大家就都散了,小徒弟来的也有一会儿了,看吊床没什么问题他就准备回去和师父报告的。叶少渊又叫住他,让他转告老裁缝再多做几个吊床,他预备自己家里肯定需要挂两个,衙门里也还要再挂一个,再多备几个,坏了可以更换,有人想要也可以送人。 衙门的后院里挂起了两个吊椅,夏天的午后容易犯困。叶少渊在整理卷宗的这段时间,每日吃完宋干安带回来的午饭后,就和宋干安一人占一个吊床,聊聊天,但经常聊着聊着叶少渊就会睡着。这时宋干安就会去拿条薄毯给他盖上,然后自己再小憩一会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把叶少渊叫醒。 横尸郊外 最近几天,天气较凉爽,之前天气一直比较炎热,因为怕热,他天天被困在室内,正想要不趁着这几日天气凉爽出去走走。午饭过后,叶少渊还躺在吊床上和宋干安商议着,正在想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这时有衙役来叫他们说有命案发生,让他们收拾一下一块儿去现场。 叶少渊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怀疑兇手也是怕热的人,不然怎么也挑这好天气下手。宋干安看出来他有些失望,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没事的,忙完了我再带你出去玩,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 叶少渊随后又迅速振作起来,是啊,可以下次再出去玩,还是先抓住那作奸犯科之人吧。 出来之后,宋大人大致交代了一下情况。 “董家的小公子董怀先,死在郊外的那片树林,小厮来报的案。走吧,先去现场,其他的事儿一会儿再说。” 叶父身体还未完全恢復,宋大人也就没让人去通知他,只是带着宋干安和叶少渊去了现场。 案发现场是郊外的一片比较偏的林子,那处是风景秀丽之地。林子旁边是一片湖泊,湖边还有几个小亭子,不知道是哪个人修建的,似乎是专门为了游人赏玩而建造的。 老远就问到了花香,走近便看见这处开了许多花,水中映着亭子的倒影,些许花瓣飘在湖中,阳光从枝叶间隙洒下来,分明是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但是却有人在此杀人。 尸体是在亭子里的,现场有些混乱,只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衣衫有些凌乱。旁边的柱子上靠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好像还不太清醒。 宋大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这处地方比较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也不知道这二人为何会在这里。 勘探完现场之后,宋大人让衙役们先把尸体运回衙门交给仵作检验,又留了几个衙役看好案发现场别让人破坏,虽说这地方偏,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万一遗漏什么线索再让不知情的人毁坏就不好了。 宋大人正准备带在场的人回衙门问话,想到还有一个弱女子,衙役们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刚巧董怀先的丫鬟小厮和马车都还在。宋大人于是就安排小厮驾车,将丫鬟和那位女子一块儿先带回衙门。 安置妥当准备走的时候,另一架马车唿啸着停在了众人面前。车帘掀开开,一个老妇和一位夫人从车上下来,那年轻的妇人下来就直冲那位姑娘去了,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接着在场的人就听见了一连串的咒骂声。 “你这个贱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狐媚子,老爷肯定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扫把星!” “夫人你冷静一点,没查清楚前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若要是真的与这位姑娘相关,那我们官府也绝不会放过坏人的,还请你配合一下。”宋大人看这势头不太对,怕她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急忙出言劝慰她。 “哼,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老爷肯定是被她剋死的,她刚到家里没多久,祖传的配方就差点被人偷走。这才几日的光景,老爷的命就没了,你说说她是不是扫把星!” 那位夫人还在自顾自的骂骂咧咧叫嚷着,而老妇人则颤巍巍的走到宋大人身边抓着他的手说 “大人,我儿子真的没了吗?” 虽然那董怀先平时举止粗鲁,德行也不端,但是看见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失魂落魄的样子,宋大人还是有些不落忍,但是事实已经是这样了,他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肯定。 “大人,老身求你,一定要抓住害死我儿的兇手,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的。”宋大人只能连连称是,然后又亲自将老夫人扶上车,又去劝住那位嘴里骂个不停的妇人,然后让她们回家等消息,这一通折腾几人才顺利的带着当时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人。 回到衙门,宋大人看那位姑娘还比较虚弱的样子,就暂时将她安置在一个空房间,让她休息一下再来询问她相关事宜。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案发时在周边的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宋大人、叶少渊、宋干安一人负责审问一位,宋大人和宋干安一人负责了一位小厮,叶少渊就负责询问那位小丫鬟。 那两边暂且按下不提,先看宋大人这边。 “是你最先发现的尸体?当时是个什么场景,你再像我描述一下吧。” “回大人的话,今日老爷说要出去游玩,让我和东木去准备点干粮和马车,东木就是另外一个小厮。早上我们在府上用了饭就出发了,到那片林子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快中午了。 第32页 最开始我们是在旁边伺候着的,但是没事情的时候老爷又不喜欢我们跟的太近,所以我们就在亭子外面守着。虽然最近天气比较凉快,可是一直在外面站着也是有些热的。后来老爷让我们不用伺候了,自己去找点事情做,然后我们就退下了。 我们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找野果去了,那个小丫鬟留在马车里休息。 到后来我门觉得该用饭了,于是就和东木回去了,然后叫上那小丫鬟拿上之前准备好的干粮,到亭子附近就见到老爷和那位姑娘东倒一个,西倒一个,上前一看,老爷已经没了气息,而那女子也晕过去了。老爷的衣衫很凌乱,钱袋也不见了,好像身上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没了,我猜想是不是被人抢劫了。我一看这不知怎么的还闹出人命了,于是就急匆匆的回来报官了。东木和那个小丫鬟则留在那里照顾那女子。” “看你口口声声说那女子,那女子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那个女子是老爷最近带回府的,我们接触的少,而且老爷也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唿那位女子,但是老爷似乎很是宠爱那人。” 宋大人从这个小厮嘴里只问出来这点消息,暂时还不能确定真假,等干安问完,两个人对一下消息,或许能有所收穫。 宋干安这边很快也问完了,出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父亲早就审完了,两人决定去围观叶少渊审问小丫鬟。 小丫鬟本来正在诉说着,看见宋干安他们推门进来便停下了,叶少渊示意她继续说,她才又接着说下去。 原来这个小丫鬟并不是董府的丫鬟,她是最近董怀先特意买来伺候那位姑娘日常起居的。 从这位丫鬟的口中他们得知,这姑娘叫江清羽,是董怀先从他一位朋友那里要来的,具体的她也不太清楚,这些都还是她从府里其他丫鬟那里听来的。董老爷之所以将她买过来照顾江清羽是因为董老爷知道夫人肯定会看不惯江清羽,所以他担心夫人会指使丫鬟们苛待江清羽,因此才专门从外面买了她回来,她的月银也是董老爷直接发,董老爷还特意交代要照顾好江清羽,做得好的会多给她发月银。 从这位丫鬟这里除了知道了些这位女子的来歷之外,其他的和那两位小厮说的并无差别。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最后一位离案件真相最近的人,也就是那位江姑娘。 宋大人带着叶少渊和宋干安到江清羽的门前,敲了敲门,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了,江清羽看到来人是宋大人他们之后就把人请进去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看清楚是谁将你打晕的,是谁将董老爷杀害的吗?” “我不知道,我和老爷在亭中闲聊,我们是面对着湖坐着的,突然有人从背后给了我一下,我倒下去的时候迷迷煳煳的看见老爷好像也被人打了,后来我就失去知觉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你们就都已经在现场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姑娘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前看来这确实是有些像是被歹徒抢劫了,可是为什么要把董老爷杀了呢,思来想去,众人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个问题。 露出马脚 想到今天在现场时董夫人对江清羽的那个状态,江清羽是绝对不能送回董家的,本想将她送回到董老爷的那位朋友那里,可是衙役去将情况说明后,他的那位朋友却推脱着叶不愿意让她回去了。 江清羽无处可去,但是又保不齐她能想到些什么,又怕她出去再受伤害,怎么安排她倒成了一个问题。 叶少渊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还是他开口。 “要不就让江姑娘还是暂住衙门吧,衙门里歹人应该也不敢来,而且平时后院也没人来,让那个小丫鬟在这里陪着江姑娘,暂时在这里住个几天应该是可以的。” 这个提议虽然不是很妥当,但是也没有别的完全之策,斟酌一番之后宋大人也同意了这个办法,那个小丫鬟偷偷摸摸的去董府帮江姑娘取回了一些衣物。要不是她前一段时间和府中一个小丫鬟打好了关系,估计今天她连董府大门都进不去。毕竟之前是董老爷供养着她们,现在董老爷一死,老夫人年事已高不怎么管府内的事了,现在府内的一切事务估计都是夫人在管理,夫人从一开始就极其厌恶江姑娘,连带着肯定也不会给小丫鬟好脸色的。想到这些小丫鬟不禁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贊。 把江清羽安置好之后,宋大人等一干人等都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叶少渊想着总是在衙门里待着,而且案子也毫无头绪,不如去继续整理剩下的卷宗。宋干安和他一块儿过去了,想到之前叶少渊一直盯着江清羽看,又将她留在衙门,他心里颇有些吃味儿。 “怎么,被迷住了?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 听他这样说,叶少渊想到上次自己被他奚落,于是就想藉此机会也嘲笑他一番。 “怎么,宋公子这是吃醋了?话里话外的酸味呀,隔着几里都能闻到呢,啧啧啧……” 他这正说着话呢,突然宋干安的俊脸就凑到跟前了,再然后自己的嘴唇就被堵上了,他还傻傻的睁着眼睛,宋干安温暖的大手覆上来,他的眼前暗下来了,世界也安静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心跳的太快,他都担心会飞出去,下意识的就拿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宋干安察觉到他的动作,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叶少渊感受到了那颗心也快速的跳动着和自己胸膛里的那颗是一样样儿的。 这个吻缠绵悱恻,叶少渊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宋干安才放开他,他整个人被吻得晕晕乎乎的,还没平静下来,又听到宋干安凑到他耳边说:“我才不吃醋,醋有什么好吃的,要吃也是吃你呀,你看起来更加美味可口呢。” 叶少渊听了他这话又羞又臊,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过身子不理他,自己默默嘀咕了一声“骚话连篇,举报了。” 叶少渊顶着张通红的脸自己在屋里不停的转了好几圈才稍微冷静下来。被他这么一打岔,叶少渊差点忘了正事,还好没有理智全失,他及时想起了自己要问的。他扯着宋干安的衣襟将人拉向自己,用很低的声音说: “干安,你没有发现那江清羽姑娘有些奇怪吗?” “你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你不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僵硬吗?就像所有的表情都浮在表面一样,看起来……很诡异。” “你为什么把她观察的那么仔细?” “你别瞎想,别乱吃飞醋,上次你说的原话送给你。”说着给宋干安翻了个白眼。“只是因为我刚好在她对面,再者说了,别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不是礼貌吗?” “嗯,我知道的,逗你玩呢。你说的这我没注意到,没事的,她人在衙门里待着,跑不了的,我们多盯着她就是了。” 宋干安虽然这样安抚叶少渊,但是他心里也没底。晚上在家用饭时,他又在自己心里犹豫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将叶少渊下午说的又说给了自己的父亲,宋大人听了也不禁深思,难道这个江清羽姑娘真的有问题?他决定明天派人暗中观察江清羽。 第33页 第二天仵作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说董老爷是被勒死的,虽然董老爷脑袋上有被钝器敲击过的伤,但是致命的伤却应该是脖子上的那条勒痕。董老爷应该是被人用麻绳之类的条状物勒死的,按伤口形状来看,应该是麻绳,仵作说死者的脖子上还留着麻绳勒过的印子呢。 仵作还提到了一点,董老爷的指尖有血迹,但是仵作查看过,董老爷自己身上并没有伤痕,那也就是说,董老爷很有可能在挣扎的过程中抓伤了勒死自己的兇手。 这案子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如果是抢劫案,那劫匪为何一定要致董老爷于死地呢?如果不是抢劫案,那到底是谁和董老爷有深仇大恨呢? 宋大人也没忘记昨晚上宋干安和他说的那些话,仵作汇报完之后,他又派了些衙役去仔细搜查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兇手的作案工具,能不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而他自己又把那个小丫鬟叫到大堂去问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跟在江姑娘身边多长时间了?” “回大人的话,我叫念桂,跟在江姑娘身边一个多月吧,也不是很久。” “你觉得江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没有什么不太平常的表现。” “大人怀疑江姑娘有问题?”这姑娘倒是个精明的人,心里猴精猴精的,宋大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让她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并且叮嘱她不要将此次谈话的内容告诉江姑娘。小姑娘倒是答应了会守口如瓶,然后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她说江姑娘从来不让自己服侍她洗漱,连梳妆也不让自己经手,而且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力气好像不小。看她的样子,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但是她的手却意外的粗糙,仔细摸甚至能摸到一些细小的茧子,其他的倒也没有说什么了。 宋大人让念桂帮忙盯着江姑娘,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不仅精明,胆子还挺大,竟然还跟宋大人讲起了条件。她跟宋大人说任务完成后希望能去宋大人的府上做事,府上若是不缺人她也可以就在县衙帮忙做些杂事。宋大人问她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她说因为自己一直遇不上好的主子,反正都是当丫鬟,他觉得宋大人品行端正,肯定也不会苛待下人,所以她想为自己找个出路。宋大人考虑了一下,觉得她确实是个机灵的丫头,于是就答应了她,到这里,两个人的交易就正式形成了。 彻底暴露 距离董老爷死已经过了三天了,案件一直停止不前,宋大人心里也焦急,这天他急匆匆的进门,没看见江清羽正好从侧面出来了,他以为两人一定会撞上,没想到居然没有撞到,宋大人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江清羽也只是不好意思的向宋大人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事件中心的两人都没注意到站在树后面的宋干安,说起来,宋干安也只是无意间看见。通过刚刚那一下,宋干安发现这个江清羽姑娘身手十分矫健,她有可能会武功,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让念桂那小丫鬟盯着江清羽,只是不知道念桂有没有发现。 宋干安直接转身去找叶少渊,然后和叶少渊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两人一块儿去见宋大人了。宋干安向自己的父亲说了刚刚的发现,宋大人也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觉得有些疑惑了,因为江清羽的反应太快了,一般的女子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三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找机会试探一番江清羽,怎么试探呢,宋干安准备亲自上阵,既然会武功,那就逼她把武功使出来吧。 董老爷的案子总是暂时查不出头绪,江清羽看起来也不简单,既然她有问题,那不如就先将她的问题解决了。 下午的时候,宋干安就决定尽快试探她,早点弄清楚她在打什么算盘。他回家了一趟,取了套玄色的衣服,然后又找了块黑色的面巾,带着这些东西回了县衙,因为江清羽就在县衙住着,所以宋干安决定就在县衙变装。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宋干安在卷宗室里换上那套玄色的衣服。宋干安在换衣服的时候,叶少渊趁着天色的掩护,大肆的窥探着宋干安。宋干安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隐隐约约的光影下,叶干安看着宋干安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肉体想入非非。 宋干安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叫了两声那人没应,他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拍了叶少渊一下,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叶少渊抬起头看见宋干安穿着这身玄色衣服,整个人像一柄待出鞘的利剑,即使是夜里,叶少渊也能感受到宋干安周身那惊人的气势,他原来从不知道一件衣服带给人的改变是这么大。 “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好。”宋干安没有问为什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们今晚的行动已经提前给念桂打过招唿了,等到宋干安一出现,念桂就装作发现有刺客闯入受到惊吓的样子以此吸引江清羽的注意力,将她引出来,然后宋干安会集中力量来对付她,逼迫她出招达到试探的目的。 宋大人和叶少渊躲在暗处观察着,值夜的衙役们也是被提前知会过的,宋大人本意只是想试探她是否会武功的,但是这一探竟然还连带着发现了点儿不同寻常的东西。 因为是晚上,江清羽可能已经睡下了,但是她听到了念桂被吓得变了调的唿喊声,于是匆匆穿上衣服拿起自己的软剑就出去了。她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黑影沖自己攻过来,也顾上隐藏自己的实力的,握紧手中的软剑就和来人缠斗起来,几招过去,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想抽身而退也做不到,有衙役已经举着火把过来了,她想着自己有帮手了还松了口气。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预料,那人将她钳制住了,她根本挣不脱。宋大人和叶少渊也已经从阴影里出来了。身后那人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她这才发现那人可不就是宋县令之子宋干安嘛。 到这时她才明白今天这一切都是专门给她设的局。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宋大人疑惑不解的问她。 “董怀先是你杀的吧。”宋干安突然问到。“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这张脸怕也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宋干安将江清羽交给旁边的衙役,然后接二连三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等她回答,又回头对宋大人说:“先收押吧,待我去换个衣服,稍后向你们解释。” 宋大人和衙役带着江清羽去了牢房,叶少渊则屁颠屁颠的跟着宋干安又去了卷宗室。叶少渊现在心情十分激动,他家男人穿这套玄色衣衫本来就帅气,后来他又近距离的参观了宋干安和人过招,他从心里觉得他男人今天晚上的表现真是帅爆了! 随着宋干安走近卷宗室,然后叶少渊回身关上门,小跑两步,扑到宋干安怀里,然后嘟囔着说了句帅呆了,正要从宋干安怀里退出来,又被那人捉住按在怀里啃了两口才放开。 待宋干安换好衣服之后,叶少渊又跟在他屁股后面到了牢房。念桂也在牢里待着,是宋干安之前特意吩咐的,让她也跟着一块儿,有些事,他们做不方便,只能拜託念桂代劳了。 第34页 “念桂,去把江姑娘的袖子拉起来。”宋干安要交给念桂做的就是这件事,虽说是案件需求,但是男女有别不说,某个人还是醋罈子,若是他这样做了,怕不是要被酸死。 念桂听话的拉起了江清羽的半截袖子,只见那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胳膊上有几道让人不可忽视的伤痕。这下,不需要宋干安多说,大家就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撕下假面 虽然现在已经是夜里了,但是宋大人想要一鼓作气的将案件完结,于是让衙役和念桂都下去休息,让宋干安将叶少渊也带回去休息,但是宋干安和叶少渊都拒绝了,说要旁观,宋大人只能由着他们。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居然被你看见了。”衙役们退下以后,牢房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了,江清羽嘆息着说出这句话。 “董怀先是你杀的吧,你为什么要杀他?”宋大人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主动发问。江清羽也不正面回答宋大人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能拜託你们先转过身去,不要看我吗?” 宋干安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他首先转过身子去,宋大人和叶少渊也照做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听到了江清羽的声音“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面前这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了,她的脚边随意的丢弃着一张□□。之前她的长相是偏向于饱含风情的那种,取下面具之后,她的长相看起来更加清淡,也多了一丝英气,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原来是你。我或许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董怀先了。”宋大人最开始看到取下面具的江清羽时有些迟疑,仔细的看了江清羽好一会儿他才知道自己没有想错。 “爹,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迷呢,照顾一下我和少渊行不行,我们俩这一头雾水呢。” “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得从十几年前开始说吧。” “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有些事情可能大人也不太清楚。” “江清羽不是我的本名,我应该叫蒋清音的。我十一岁那年,母亲生了重病,高热反反覆覆,断断续续一直不退。有一天母亲的热症又犯了,我娘都烧的开始抽搐了,以前开的药也止不住。父亲就让我在家照顾母亲,他出去请大夫。 我在家等了好久还不见父亲回来,母亲都快自己熬过那阵抽搐了,父亲却还回来。以往他都会做完事很快回家陪我们的,我看母亲也稳定点了,于是就出门找父亲。 我走了两条街,已经快到医馆了,却看见前面的路上围了一群人。人群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奄奄一息,我那时还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还想着去围观。可是我挤进去一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我父亲。 我不明白父亲只是出来请大夫,怎么会好端端的被人打成这样。我问旁边的一个大叔发生什么事了。大叔说因为我父亲撞到了不该撞的人,我当时也不知道谁是不该撞的人,又追问大叔,大叔告诉我那个人叫董怀先,还指给我看,但那董怀先已经带着手下走远了,我只记下了这个名字。 听目击者说当天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我父亲着急请大夫,不小心撞到了董怀先,董怀先那日不知在哪处受了委屈,脸色不太好,我父亲撞了他一下,刚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他向手下点头示意,手下便领命动手打了我父亲,发泄完以后两人就扬长而去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报了官,官府里的人来了,将我父亲就近带到了旁边的医馆里治疗。可惜我父亲伤得太重,最终不治身亡。 这些就先不说,只说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董怀先跟他的手下趾高气昂的离开的背影。他跟本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个姑娘从此成了孤儿,因为我母亲也在听说这个噩耗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心中就有一个声音时常在告诉自己,说我父母皆是因为董怀先而死,我从那时起便开始记恨着他了。 父母接连死亡,正在我一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宋大人出面给了我银两,帮我将父母简单的下葬的。后来又帮忙联繫到了我们家的亲戚,给了我一些吃的和一些钱,然后又派人将我护送到我表哥那里。 我该知恩图报来报答大人的,却不想临了还给您添了麻烦,还望您宽恕我。 我在表哥那里住了几年,心中想的始终是报仇,但是我一个女子什么都不会,我不知道该如何报仇。也是上天助我,后来城中来了一个会武功的侠士,我就想到了去学点武功吧,等学成了我就可以亲自取董怀先的狗命。 师父本来不愿意收女弟子的,我连着去求了好多天,师父看我是真的想学才答应收我为徒。可是我起步太晚了,师父武艺虽强,但我仅仅只是学到了些皮毛而已。 董夫人说我是扫把星,也许我真的是扫把星也没错,不然为什么师父那么身强体壮的人也说没就没了。师父过世了,我便一个人找了回来,我和母亲长的很像,这点我知道,害怕被人认出来,我提前去弄了张□□,确保万无一失。 本来还在忧愁该如何接近董怀先,那天在酒楼,我看到了董怀先,虽说多年不见,可是他除了长胖了之外,变化不是很大。他和另外几个人在一块儿吃饭,他吃完以后就先走了,而和他一块吃饭的几人在他走后脸色就变了。我注意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原来他们是气董怀先垄断了一个香料,正在想办法联手对付他。 后来我尾随着那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羊的人到了一处巷子里,然后我说我可以帮他,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我们家的房契在董怀先手里,我要去偷回来,但我接近不了他家。这是我骗他的,我只是希望有一个能接近董怀先的理由,这样做什么就方便了。 那男人叫周满帆,他也实在是蠢,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将我带回家,说了些董怀先的喜好习惯之类的,然后我伪装成那男人府上的乐者,故意引得董怀先上了勾,最后周满帆顺理成章的将我送给了董怀先。 我帮周满帆打探生意上的事情,有一次我都套出来了董怀先藏匿独家配方的地方,差点就到手了,没想到那董夫人盯的紧,我也只能先放弃了。 我最初是想一点一点消磨殆尽董家的财产,让董怀先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但是我发现这比我想像的难,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但董夫人一直拿我当仇敌,我不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还要和董怀先陪着笑,这让我觉得更噁心。那日出去我本来是准备弄死董怀先的,我原本计划支开丫鬟和小厮然后勒死他,我悄无声息的逃走。 但是可能董怀先真的坏事做多了,那天我们真的遇到了抢劫,只不过我察觉到后面挥舞来的棍子,然后我配合的晕过去了,其实我当时有偏头躲了一下,那人根本没有将我打晕了。 我看着他们将值钱的东西搜颳走,然后我就睁开眼睛,我按计划拿出绳子准备勒死董怀先的,但是他可能感觉到了唿吸不畅,两手向后乱刨,因此把我也抓伤了。 后来我正准备走,却听见小厮们过来的声音,我顺势装作还在晕着,然后等小厮们处理后续事情。” 第35页 心理困局 第三十九章 宋大人听她说完这些,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你真是傻呀。” 而后宋大人也向江清羽讲了另外一些事情。 “说到底,你就是执念太深。那时我也是刚调到这边赴任没有多长时间,上一任县令走之前跟我交代过,说董家小儿子是个纨绔子弟,惹不起还躲得起,我看那董家也没什么特别的,也是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他有个哥哥给朝廷要员当门客的,而他们则占着镇上的大部分商业,掌握着经济命脉。 你父亲那件事确实是董怀先在无端生事,当时我只能根据围观之人的证词给他那下人定了重罪,至于他,我给他扣了顶治下不严的帽子,打了他几十大板。后来董老爷子去世了,董家的产业都落到了董怀先一个人手里,也不知道是父亲过世对他刺激太大还是怎么的,他从那之后确实收敛了很多,原来他还经常无端生事,现在则只是沉迷声色犬马,相比起来也算是稍微好一点了。 你不该回来寻仇的,你就该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下,你们一家三口全都栽在一个人手里了……” 宋干安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和自己的父亲居然有这样的关系,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夜已经深了,江清羽基本上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宋大人也不审了,让宋干安和叶少渊都赶紧去休息。 衙门里有专门供他们休息的房间,三人都回去洗漱一下准备睡了。 夜里一晚睡,早上叶少渊就起不来,所以今天早上他也是被宋干安叫醒的。宋干安早早的出去买好了早上的饭,叶少渊匆匆吃了几口就开始补这个案子相关的卷宗。昨晚上只顾着听江清羽说了,叶少渊都忘记了这也是需要记的。叶父不在,这些工作都是他需要做的。 虽然他不嫌这些工作麻烦,但是比起自己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推理出结果,写卷宗这种事情实在是真的无趣极了,这一刻,叶少渊无比希望自己父亲赶紧好起来。 上午叶少渊在卷宗室里整理卷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看到过记录江清羽父亲那起案件的卷宗。叶少渊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上次整理的卷宗然后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捲宗,抽出来和宋干安一块儿看了一遍,发现和宋大人说的相差无几。 之后,叶少渊和宋干安一个整理卷宗,另一个没事情做就在旁边陪着,时不时的搭上两句话,夏天人本来就容易犯困,再加上宋干安又无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叶少渊看宋干安好一阵没跟自己说话了就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这应该是叶少渊第一次见宋干安打瞌睡,他觉得有趣,于是走了两步,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心中不禁感嘆这人也是有可爱的一面的。 其实他不知道,在他坐下的时候宋干安就已经醒了,再怎么说宋干安也是个习武之人,本就比别人更加警醒。虽然他知道这房里除了叶少渊没有别人,是很安全的,但是多年锻鍊出来的本能还是让他一有动静就清醒过来了。他醒了,但是却不睁眼,感受到那人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就想逗,于是他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的望向叶少渊。偷看被人抓包,叶少渊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然后扭开了头。 宋干安看他这害羞的样子就更不打算放过他了,长臂一伸将人拉到身侧坐着。 “怎么,这么容易满足?看够了?” 叶少渊听他这么说,捶了他一拳然后红着脸站起来继续整理卷宗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二人又说到了江清羽的案件,真相未明的时候众人只觉得迷茫,然而一旦真相大白,之前的所有疑点就会全部被解开。为什么董夫人说江清羽是扫把星,为什么配方会差点丢失,原来这一切竟然真的和江清羽相关,叶少渊不得不佩服女性的直觉。 董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杀死董怀先的兇手就是江清羽,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她,自己的儿子害得她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可是她也让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后来董老夫人独自来牢里见了江清羽一面,关于两人聊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董怀先过世后,董老夫人和董夫人相依为命,手里大把的生意他们也撑不起来,只能等董怀先的哥哥回来之后具体商议了再做打算,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提也罢。 近来的两起案件虽说都顺利破获了,但是叶少渊开心不起来。原来他没有接触到这么多生离死别,院长奶奶的过世他也没有亲歷,所以对生死还没有很直观的感受。但来到这里的半年多,他接触了几起案件,最初只是因为没有事做,想要打发无聊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父亲的关系,他才会跟着宋大人他们东奔西跑。也许是自己确实有些天赋,或者是运气好,每次都能歪打正着的刚好碰到点子上,慢慢的他也真正的对这份差事产生了兴趣。 叶少渊是个孤儿,他是靠着国家靠着政府,靠着好心人,靠着人们的善意长大的,虽说他都是已经参与过工作的人了,但他还是一直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人是善良的,好心人们投入的资金支持着孤儿院的运作,院长奶奶本来和他们素不相识,却在后来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呵护着。后来上学了,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很好,没有因为他是孤儿就疏远排挤他,反而还会有意的迁就他。即使是参加工作,他也遇见了一群可爱的同事,大家没有勾心斗角,相处的都很融洽。 二十多年来,叶少渊虽然也接触过社会的黑暗面,可是在他没有亲歷之前,他始终坚信好人占多数,始终坚信邪不胜正。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心态出了些问题。他时常问自己“好人真的有好报吗?坏人真的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他不知道这些问题该如何解答。 李屠户被杀那起案件中,他替李夫人,也替孙知良不值。想到最后他甚至会有若是李屠户的尸体没有被发现就好了。在江清羽这起案件中他再次出现了这种想法,他希望江清羽当时顺利脱身,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董老夫人若是连杀害自己儿子的兇手都不知道的话也很可怜。他越想越觉得混乱,明明知道自己的状态有问题,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走出去。 二人散心 自从两个人表明心迹之后,宋干安时常陪在叶少渊身边,大人都以为是两个孩子感情好,以为二人是好兄弟好朋友,没人往其他方面想,虽然有时候他们会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是几位家长也没有深究。 天天在一块儿厮混,相处的时间久了,宋干安对叶少渊的了解也更深了,他敏锐的意识到了叶少渊的状态不对,他每次问叶少渊都说没事,时间久了,宋干安也有点恼了。 其实哪里是叶少渊不愿意说,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张口说,他毕竟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他难道要告诉宋干安自己的来歷吗?他不敢说,这太荒谬了,他怕自己被当成疯子。再者自己从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在这边生活下去,这里有他以前一直渴望着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英俊又体贴的男朋友。自己是穿越的,这一个秘密他要一直埋在心里,谁也不说,因为他害怕,怕这美好的生活化为乌有。 第36页 叶少渊也不说自己怎么了,更不说哪里不高兴,宋干安也没辙,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关注着他。想到前些日子两人本约定出去玩儿,结果却因为江清羽那突发的案件被搁置了行程,宋干安决定带叶少渊出去玩一圈,说不定能让他心情好点呢。正好近来叶父身体已经大好,重新投入衙门里的工作了,叶少渊也不用担心走不脱。 宋干安是雷厉风行的人,很快就决定好了去哪里。夏天已经快过去了,气温慢慢转凉,一大早,宋干安就跑来把叶少渊叫醒了,然后让祈春伺候他赶紧洗漱,也不在家吃饭,又交代祈春给叶少渊收拾几件衣服,跟叶父叶母打了声招唿,拉着叶少渊就出去了,最后两人停在了一个馄饨摊儿前。 “老闆,来两碗馄饨。”宋干安要了两碗馄饨,一人一碗,在等馄饨的间隙,他又跑去要了买了两个馒头。 “你没吃过这家的馄饨吧,味道可好了,皮薄馅多,汤汁也新鲜,我买了馒头,在汤里泡一下可好吃了。”正在说着馄饨就上来了,叶少渊立刻就问到了一阵馋人的香气,于是也不再矜持,埋头苦吃起来。别看宋干安一副公子哥的样貌打扮,实际上倒是相当接地气儿呢。 早饭用毕,二人又回了叶家,没有过多停留,宋干安让祈春拿出准备好的行李就又打算出门了,叶少渊问去哪儿他也不具体说,只说是出去玩。叶少渊也就由着他,临出门的时候,叶母又给他们装了一包点心,让带着路上吃。叶少渊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好像就只瞒着他一个人呢。 两人出了城,走着走着,叶少渊觉得这路线有点熟悉,在脑子里费力的搜刮一遍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去找岚山道人的路。 “今天怎么突然要去你师父那儿?又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是去师父那里,但是不是去找我师父的。” 听到他这样说,叶少渊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他,宋干安又接着解释到“师父又去云游四海了,那房子空着,我看你近日总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带你过来放松放松散散心。” 听他这样说,叶少渊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被人这样珍视着、呵护着。他张口又要说自己没事,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宋干安封住了嘴唇,片刻之后宋干安离开。 “少渊,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抗,也不用不好意思的,有我在啊,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叶少渊心里有些感动,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就没再说话。宋干安也不再说什么,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便有些沉重。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在二人中是少有的,叶少渊觉得不好,于是他又往宋干安附近考了一步,将自己的手塞在对方的掌心了,然后转头看向别处。宋干安知道他是脸皮薄儿,明明都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可这人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牵个手都脸红,更别说亲亲了。 牵着心上人的手,走在风景秀丽的山间,叶少渊暂时放下了其他的杂念,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那时身体不好,就算有宋干安迁就,他也忙着追赶对方,根本无暇顾及小路两旁的风景。这次就不一样了,现在他和宋干安稍微学了点拳脚功夫,虽然还是些打架都没什么用的皮毛,但是他觉得在强身健体方面还是比较有用的,他这次爬山走路都轻松了很多。 不用急急忙忙向前赶路,他就有时间多看看小路两旁的风景了。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宋干安看他体力不支,直接就抱着他使轻功上山了,那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因为是被宋干安带上来的,所以别说什么风景了,上来的路他都不太清楚。这次也没有事情要办,两人就慢悠悠的晃上来,再者这次本来就是带叶少渊上来散心的,所以一切以舒服为主。 这次去的时候宋干安也不使用轻功,就和叶少渊踏踏实实的走,饿了就把叶母带装的点心拿一点出来吃,若是渴了,就掬一捧山间泉水,这样完全回归田园的生活叶少渊也是挺喜欢的。 走了半上午,终于到了那个小院子,这次叶少渊看清了来时的路,这小院子外围着的都是竹子,再往外是一些更加高大的树木,层层树木把院子围在中间,不知道的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一路走到这里还是有些疲累的,打开院门,叶少渊只想找个地方歇着,他半个身子都靠在宋干安身上,被人连搂带抱的弄进去了。岚山道人才从这里走,桌椅上都还比较干净,没什么灰,宋干安先擦干净了一张椅子让叶少渊歇着,随后自己才开始整理屋子。 叶少渊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儿了才帮着收拾起来,要说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打扫一下房间,将二人带来的衣物整理好。他一边打扫房间一边研究这处院落的布局,上次来没顾上好好看,这次来他便要把上次没看到的都补上。 这个小院虽说是以前是一座小庙,但是宋大人后来对它进行过改造,它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这一通收拾下来晌午都过了,虽然两人吃了些点心,可是都是大小伙子,一点点心肯定吃不饱,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那叶少渊还是可以捯饬几个小菜出来,但是这古代,他还真不能保证。院墙边种了些菜,长势喜人,应该是岚山道人之前在这里种的。叶少渊瞟了一下种类倒还不少,他这一眼就看见了丝瓜、茄子和青菜。 宋干安从屋里出来将他叫了进去,说太阳比较烈,外面热,让他快进去,其实他站在树荫下也没有多热。进去之后他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些新鲜水果了,中午两人就吃了点点心和水果,喝了些茶将就了一顿。 吃饱喝足,两人依偎着在矮榻上午休了。 山中岁月长 山中要比外面凉快的多,两人就那样的睡着,叶少渊可能是觉得有些冷,拼命的往宋干安怀里蹭,硬是把人闹醒了,他自己却还在唿唿大睡。宋干安起来拿了条薄毯给他盖上,然后自己坐在矮榻边看着这人的睡颜陷入沉思。 他有时会觉得命运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走的这几年,叶少渊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生境遇,什么样的事件促使他成为了这样的他,为什么叶伯父说他不怕打雷,可事实上这人却怕的要命呢?又是因为什么这人就这样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对他来说,叶少渊身上有一万个未知点在吸引着自己向他靠近,去理解,去爱他。 正想得出神呢,叶少渊醒了,看见宋干安在旁边,叶少渊本能的对他笑了笑,然后掀开毯子下地了。 “睡得好吗?” “很好,这里凉快,我喜欢。” 叶少渊刚睡醒,整个人的气场都是软着的,他说完喜欢后,眉毛就慢慢的皱了起来,然后说是:“可是我们不会做饭……” 宋干安见他这样可爱,伸手捏了捏叶少渊那并没有多少肉的脸安慰他。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今天晚上带你去玩儿好吃好。” 第37页 喝了一杯水之后叶少渊的意识才彻底甦醒,然后他就想起了宋干安刚刚说的话,又立刻追问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宋干安只是笑了笑却不肯告诉他,说保密。叶少渊知道对方是想让他能保持期待,可是他好奇心强啊,早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了,可是又拉不下脸去撒娇卖萌的问。 太阳即将落山了,宋干安从其中一个房里取了弓箭,而后拉着叶少渊就出去了。宋干安在前面开路,两人在树丛间穿梭着,宋干安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儿,但是转了一圈没什么收穫。接下来宋干安带着叶少渊继续向里走,然后两人就慢悠悠的走到湖边了。这个湖不大,但是水很清澈,除了中间部分有些深,其他地方都比较浅,有时在案上都能看见水中的鱼。 宋干安下水摸鱼了,叶少渊也想试一试,但是他又不知道在顾虑些什么,犹犹豫豫的一直不肯下去,于是宋干安就不客气了,他先朝叶少渊掬了两捧水泼过去,他还躲开了。过了一会儿,宋干安也从湖里上来了,叶少渊看他上来了就放松警惕,可是他一转头的功夫就被人打横抱起来了,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扔到水里,随后他就听到了放荡不羁的笑声。他扑腾着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宋干安那没良心的还在旁边笑。叶少渊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人却眼含笑意的在水中给自己了一个拥抱,然后拉着叶少渊的手带着人去摸鱼了。 两人一边摸鱼一边闹腾,到太阳完全落山才从湖泊里起来。太阳落山,气温开始慢慢下降,宋干安从周围找了些树枝,在地上架起篝火,然后将摸到的鱼穿在树枝上,又找了几个结实的树枝固定的地上,将串好的烤鱼架上去在烟燻火燎中,鱼肉的香味慢慢被激发出来。在烤鱼的过程中,宋干安和叶少渊的衣服也逐渐被烘干了。 宋干安泼灭地上的篝火,拎着烤好的鱼回到了小院子。这时天已经黑了,早上带着的点心还未吃完,宋干安又从地下挖出了一坛酒准备二人小酌的。叶少渊想起了以前看的电视剧电影,江湖侠客在屋顶对决或是怎样,于是自己便也想要体验一把。 他把这个要求跟宋干安说了,宋干安也没拒绝,刚好今日月亮又圆又亮,照的大地一片白。宋干安把酒罈酒杯以及早上剩下点心一股脑塞进叶少渊的怀里,然后把人抱起来,纵深一跃就到了屋顶。 两人在屋顶邀月对酌,在这时候,叶少渊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做了点古代文人墨客做过的事情。两人在屋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叶少渊依偎在宋干安怀里,酒至半酣,他才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这阵子不开心的原因,但是对于他说的这问题,宋干安也不知如何开解,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安慰安慰他。 宋干安知道他已经喝醉了,所以一切都顺着他的性子来。这天晚上,宋干安搂着叶少渊在山中小院的屋顶坐了一晚上,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拿了条大毯子,明知道在床上睡觉会更舒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干安居然和叶少渊裹着毯子在屋顶待了一夜,大概也被带的失去理智了,是啊,爱情最擅长的不就是相爱的人失去理智吗? 叶少渊早上醒了以后宋干安才将他从屋顶带下来,叶少渊怔愣了好久,自己居然又喝醉了。叶少渊三次大醉,第一次宿醉醒来直接穿越,虽说那个世界的院长奶奶没有了,但是在这个是世界他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和严肃的父亲。第二次醉酒之后,他有一个温柔英俊,有时又带着痞气的男朋友。第三次,和男朋友赏了一夜的星星月亮。 就像庄周梦蝶一样,叶少渊有时也会恍惚,这一切到底是醉后的梦还是真正的生活呢?若是那醉后一场梦,那他倒是更希望这场梦就这样让他一直醉下去吧……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如侵权,请邮件联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