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我只想赚钱》 第1章 重回1995 “椒椒，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陈桂兰倚在炕边，干枯粗糙的手抓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破毛巾一个劲地擦着眼睛，泣道，“你要是有个好歹，妈也不活了。” “哼，村里的女娃还不都上到初中就进厂打工了，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非要吵着闹着上高中，不让上高中就寻死觅活的？”徐玉香一脸嫌弃地站在炕前，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了陈桂兰的脸上，因为生气，黝黑干瘪的脸都颤抖起来，“以后你要死就死远点，不要在家门口丢先人的脸，要我说，那个青年就不该救你，你都被人家抱了，村里人可都看见了，要是传到你姑那里，她还不一定要你呢！” 苏椒椒跳的是村南头的那条河。 那条河是他们这一带的村子用来泄洪的，平日里水就还很深，下面都是石头，好多人都看见了，说她被一个男人抱上了岸，想想就臊得慌。 “娘，椒椒还小，她不懂事的。”陈桂兰扭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女儿，又开始掉眼泪。 大姑姐嫁了个二婚带儿子的男人，她想把苏椒椒说给她的继子梁坤，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徐玉香和苏椒椒他爸苏厚礼双手赞成，梁坤比苏椒椒大四岁，家就是县城的，初中毕业后在肉联厂上班，在他们眼里，苏椒椒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走了狗屎运了，反正比上学强。 对陈桂兰来说，她也的确不想让女儿像她一样一辈子待在庄稼地里，若是能找个城里人，上个班，也是很好的出路。 梁坤她见过几次，是个踏实能干的孩子。 大姑姐也不是坑她们。 谁知道苏椒椒想不开，竟然去跳了河。 她现在只希望闺女好好地，嫁不嫁城里人不重要了。 “她都十七了，还小？”徐玉香瞪了陈桂兰一眼，“我在她这个年纪都嫁到梧桐村了，我跟你说，你大嫂因为这事还埋怨我，说我偏心椒椒，这么好的亲事不给他们家翠翠，翠翠比椒椒大两岁，从年龄上更适合梁坤，你大姐是向着你们椒椒，你不要不知好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她大姑交待，要是连坤子也因为这事嫌弃椒椒，我看以后谁还要她。” “娘，椒椒生日小，虚岁才十七，她跟梁坤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吧！”陈桂兰擦了擦眼泪，把女儿身上的毛巾被往上盖了盖，她没有为这个家生下儿子，心虚般低声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想把她早早嫁人。” 大姑姐跟大嫂一向要好，本来打算让苏翠翠当她儿媳妇的。 是梁坤嫌苏翠翠个子矮，样貌也不如苏椒椒，没看上她，才要的苏椒椒。 因为这件事，大嫂心里堵了一口气，都不跟她来往了。 想到这里，陈桂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她宁愿梁坤看上的是苏翠翠。 “这事你说了可不算。”徐玉香最烦陈桂兰唉声叹气的样子，不屑道，“椒椒是我们老苏家的闺女，她嫁给谁，我和厚礼说了算，再说了，只是订个婚，又不是马上嫁过去，你们这是闹哪一出？” 婆媳俩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椒椒被吵醒了，脑袋嗡嗡疼。 她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迎面土墙上发黄的报纸，油腻的电灯绳，头顶漏风的木头窗棂，露着稻草的苇席，还有她多年未见的妈妈…… 前一刻，她还在直播间被人问道：“苏总，目前为止，您觉得您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评论区立刻炸了： “嘻嘻，苏总的遗憾应该是没能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吧！” “苏总，听说您五年前从嘉和集团离职是因为感情问题，是真的吗？” “是谁，谁啊？” …… “好了，各位家人们，苏总难得来咱们云染棉麻直播间，还是让苏总继续回答刚才这位姐妹的问题吧！”助理小蔡见评论区的话题开始倒向苏椒椒的个人问题，笑着打圆场，“苏总，您作为云染棉麻的创始人，工作繁忙，要说有什么遗憾，应该是没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打理咱们的云木农场吧？” “云木农场我去过，挺好的呀，有什么可遗憾的，蔡助理不要转移换题嘛！” “所有的遗憾都是因为钱不够多，有钱就没有遗憾。” “就是，听说苏总已经开始做房地产了，哪有遗憾呀！” 字幕继续在跳动。 苏椒椒望着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字幕，感慨道：“家人们，每个人都有遗憾，我也不例外，而且我的遗憾并不是能用钱来弥补的，而是……”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 四下里瞬间一片漆黑，她也跟着陷入了一片虚无当中。 来不及多想，苏椒椒微微扭头，看着她奶奶徐玉香，徐玉香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头发花白，脑后用黑线网绾了一个圆髻，她奶奶喜欢孙子，对她这个孙女，包括堂姐苏翠翠，并无好感，觉得她们都是赔钱货。 苏椒椒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裳，听见自己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 徐玉香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椒椒，恼火道:“你疯了你敢对我这么说话？” 这丫头跳河把脑袋跳傻愣了？ 竟然敢撵她出去……反了天了！ 苏椒椒并不生气，扭头对着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年轻稚嫩的脸，平静道：“第一我不会嫁给梁坤，第二我要读高中，你们任何人都无权干涉我的事情。”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徐玉香被惊到了，她定定地看着苏椒椒，越看越心惊，这孙女的眉眼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倒是让她陌生起来，跟鬼上身了一样。 想到今天刚好是中元节，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娘，椒椒身子还虚，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见女儿醒了，陈桂兰这才彻底放了心，她讨好般伸手握着苏椒椒的手，细声细气道，“椒椒，你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念头！” “一个赔钱货，你还真的当成宝了。”徐玉香气得摔门走了出去，“我这就去大队给厚礼单位打电话，让他回来管管他这个闺女！” 就算那个死丫头真的是鬼上身。 她也是长辈，她不怕的。 徐玉香有两儿一女，女儿出嫁后，她在两个儿子家轮流住，一家一个月，这个月刚好轮在她们家。 家里一共四间正房。 徐玉香住在主屋，是家里最宽敞的房间，隔壁东间的炕上放她的被褥和箱子。 她每次过来住就等于占了两间房。 剩下两间房，一间是做饭的灶房，另一间是陈桂兰和苏厚礼的卧室。 徐玉香住在她们家的时候，苏厚礼每次回来，苏椒椒没地方住，只好去二舅家借宿。 只有徐玉香搬到大伯家的那一个月，苏椒椒才有自己的屋。 “妈您放心，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苏椒椒无视徐玉香的话，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陈桂兰，动容道：“有我在，我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前世她在帝都打拼的第二年，陈桂兰检查出胃癌，已经是晚期，不到三个月就离她而去。 子欲养而亲不待。 是她前世最大的遗憾。 第2章 她可不是赔钱货 夕阳西下，晚风习习。 晚霞旖旎。 苏椒椒简单地洗了澡，换了衣裳，搬了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看着陈桂兰生火做饭。 墙外的梧桐树亭亭如盖，橙色的霞光在梧桐树叶上跳跃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丝丝袅袅的炊烟，院子里四五块青石板歪歪斜斜地铺到门口，鸡棚里的鸡来回拍打着翅膀，咯咯地叫着，扬起团团尘土。 一切都是她无数次梦到的模样。 农历七月十五，已经立秋了，但天气还是很热，蚊虫肆虐，农村没有空调更没有风扇，刚坐下没一会儿，苏椒椒就出了一身汗，她起身去里屋找了一把蒲扇出来，心情愉悦地摇着扇子扇着风:“妈，咱们买个风扇吧！” “风扇那么贵，咱们哪能买得起？”陈桂兰忙着做饭，她熬了粥，去里屋取了两个鸡蛋放进锅里，想到今晚她男人可能回来，她便又过去取一个鸡蛋，掀开锅盖放了进去，“听说要八九十块呢！” 苏椒椒笑笑。 是啊，八九十块，对她现在来说，也是不小的数目。 得赶紧想办法赚钱了。 陈桂兰见闺女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劝道：“椒椒，待会儿你爸回来，你就跟他认个错，说你一时想不开，以后不会了，这事就过去了，至于你跟你表哥的事，娘跟他说。” 苏厚礼吃软不吃硬。 毕竟是自己闺女，她觉得他不会把闺女往绝路上逼的。 “这些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提到苏厚礼，苏椒椒眼神冷了下来，苏厚礼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家里了，他做事丝毫不顾及陈桂兰的感受，只顾自己痛快，这样的爸有没有的，都一样。 徐玉香逢人就夸苏厚礼孝顺，还是个有本事的。 事实上，苏厚礼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他在市里一家服装厂混得风生水起，没几年就当上了副厂长，跟一个姓高的车间主任明铺暗盖做了露水夫妻，陈桂兰去世后，他顺理成章地跟那个女人结了婚，还在城里买了房子，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不管不问。 想到这里，她又问陈桂兰：“妈，我爸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至今也不清楚，陈桂兰到底知道不知道苏厚礼在外面有女人的事，若是不知道，她也不想让陈桂兰继续蒙在鼓里，若是知道，她会跟陈桂兰一起面对。 大不了就离婚，也没什么的。 “你爸上个月初回来一趟，说是要迁户口，村里说一旦迁了户口，再迁回来就难了，他说只迁他自己的，咱们娘俩的不动，而且他不会再迁回来了，然后村里又让他回厂里开什么证明，这些日子也没听你奶说这事，我也没问。”陈桂兰把手里的柴火塞到灶口里，忽明忽暗的火光掩盖了她的表情，“服装厂忙，你爸每天都要加班。” “他那么忙，每个月能赚很多钱吧？”苏椒椒见陈桂兰满头大汗，拿着蒲扇给她扇风，陈桂兰还不到四十岁，鬓间就有了白发，身上穿的半袖蓝格子衬衫早就洗得发白了，这还是她姑苏秀梅穿过的旧衣裳，前世她只顾着逃离这个小山村，并没有好好陪伴她妈，等她有能力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爸是车间主任，每月能赚四百块！”陈桂兰与有荣焉，脸上似乎有了光彩，“听你奶奶说，最近厂里想提拔他当副厂长，工资还得涨。” “既然这么赚钱，还供不起我上高中？”苏椒椒又看陈桂兰，九五年的四百块，已经不少了，陈桂兰怔了怔，讪讪道，“你爸虽说住宿舍不花钱，但他要吃饭，还要零花应酬，也剩不了多少。” 这是苏厚礼的原话。 他最多在农忙的时候，给她三五百买种子化肥的钱，逢年过节买点鱼肉回来，再多就没有了。 “说来说去，是他不愿意供我！”苏椒椒见她还在替苏厚礼说话，又问，“他是嫌弃我是个女孩，才不愿供的，还是他有别的心思？” “椒椒，你不要误会你爸，就算你是个女孩，你也是你爸的亲闺女，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陈桂兰叹了一声，目光里全是恳求，“我只求你不要再做傻事，要是你爸不同意你念书，我去跟你二舅借钱，砸锅卖铁也供你，好不好？” “学费是后话。”苏椒椒见陈桂兰表情并无异样，也就不再提她爸的那点破事，认真道，“眼下咱们娘俩拧成一股绳，先把我跟梁坤的事了断了再说，至于怎么做，我自有主意！” 在这个家里，只有陈桂兰跟她是最亲的。 其他人，全是扯淡。 “好。”陈桂兰连连点头，“我听你的。” 苏椒椒家在胡同的最东头，隔壁是大伯苏厚德家，靠西头的两家邻居，一家的儿子大了，村里另批了宅基地，盖了新房，他们也跟着搬到了村东头的新房里去了。 另一家是个孤寡老太太，平日里靠给人算命占卜为生，她有个侄子在本村开小卖部，时常过来探望她，顺手把前来看事的人送的东西拿到他的小卖部里去卖。 胡同里就住着他们三家。 陈桂兰做好了饭菜，也没急着端出来开饭，搬了板凳坐在苏椒椒身边，拿着蒲扇给她打着蚊子：“咱们等等你爸，他快回来了。” “我不饿。”苏椒椒笑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隔壁传来堂弟苏金宝的哭声：“姐姐抢我跳绳，还打我！” 苏金宝今年九岁，上二年级，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 徐玉香刚去大队村委打完电话回来，一进胡同就听见宝贝孙子哭，她气冲冲地走过去骂苏翠翠:“你个死丫头，你都多大的人了，跟你弟弟抢东西？” “是他跟我抢的。”苏翠翠气哭了，“奶奶，你就是偏心你孙子。” “月芬你出来，你瞧瞧你的好闺女，都敢跟我顶嘴了。”徐玉香快步走到苏翠翠身边，戳着她的头骂道，“不值钱的赔钱货，一个个还金贵起来了。” 第3章 跳河这件事很丢人 “娘，您心里有气，可别朝我们撒。”冯月芬摇着蒲扇从堂屋走出来，没好气地拉过苏金宝，“你个没出息的，一根跳绳也值得抢，以后这家里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还不赶紧写作业去！” “啧啧，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不训大的，反而训那个不懂事的。”徐玉香阴阳怪气道，“你那个翠翠要是个争气的，早就嫁到城里去了，要啥没啥，还这么不懂事，也难怪她大姑看不上她。” “娘，我家翠翠可没那个福气。”冯月芬干脆起了高腔，双手抱胸，高声道，“不像有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像别人家都没有闺女似的，人家梁坤没了你们家闺女，照样不耽误结婚，以为自己是谁啊！” “你们一个个地不争气，活该一辈子窝在庄稼地里。”徐玉香越说越生气，“你姐再怎么有本事，怎么想提携你们，都没用，因为你们没有那个命！” 陈桂兰听了，像是理亏，低下头不吱声。 苏椒椒听着听着就笑了。 这婆媳俩真是默契感十足。 一根跳绳也能内涵到她身上来，只是今非昔比，她不会在意这些，不值得。 见陈桂兰像做错了事一样摩挲着自己的膝盖，苏椒椒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妈，您不要在意她们怎么说，相信我，咱们的日子不会比任何人差。” 前世她没有读高中，而且去了市里服装厂打工。 两年后，她跟着她的师傅秦霜去了帝都打拼了十几年，才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辈子她要读书，更要赚钱。 胡同里，一阵自行车铃声传来，陈桂兰眼前一亮，腾地站起来：“椒椒，你爸回来了！” 苏厚礼是从胡同西头推着自行车回来的。 西装革履，头发上摸着头油，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提包，完全是城里人的派头。 他路过殷大娘的门口，见三五个人从里面神色凝重地走出来，摇摇头，小声道：“封建迷信。” 走了几步，见徐玉香正在跟冯月芬说话，便停下脚步说道：“娘，回家吃饭吧！” “吃什么吃？”徐玉香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我都快被她们娘俩气死了。” “娘，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苏厚礼皱眉道，“有我在呢！” 说完，他又跟冯月芬打招呼，“大嫂，大哥还没回来？” “你大哥是庄稼人，早出晚归的，哪有正点？”冯月芬本想冷嘲热讽一番，一想到以后苏翠翠的工作还得苏厚礼帮忙，硬是挤出一丝笑容，“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等你大哥回来，我让他过去找你说话。” “好！”苏厚礼点点头，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拽了拽徐玉香，“娘，咱们回家。” 他觉得帮衬侄女，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至于苏椒椒，无论他怎么待她，她都是他的女儿，要是有什么事，她不会不管他。 娘俩表情不一地进了院子。 “厚礼，你回来了。”陈桂兰见了自家男人，有些手忙脚乱，她的目光落在苏厚礼身上笔挺的西服上落了落，伸手理了理头发，又慌忙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讪讪道，“刚好回来吃饭。” 苏厚礼看都没看她，沉着脸把自行车支好，去了井边洗手。 陈桂兰忙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毛巾拿出来递给他，苏厚礼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洗手，陈桂兰的手在半空晾了一会儿，只得把毛巾搭在井边，快步回了灶房里揭开锅，招呼苏椒椒往外端饭，夏天热，他们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 苏椒椒不冷不热地跟苏厚礼打了招呼，把吃饭的小方桌搬了出去，取了碗筷，陈桂兰炖了土豆豆角，锅边贴了一圈白面掺着玉米面的锅贴，拌了一个蒜泥黄瓜，还熬了一锅玉米糊糊。 陈桂兰做饭很用心，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做得很好吃。 久违的香味让苏椒椒食指大动。 徐玉香回了屋，不肯出来吃饭，说是头疼。 陈桂兰只得单独给她盛了饭菜连同一颗鸡蛋，端到了炕上：“娘，您不舒服就在炕上吃，有事喊我。” “放心，我死不了。”徐玉香摆足了婆婆的架势。 一家三口坐下后，苏厚礼才冷冷地开口问苏椒椒：“我听你奶说，你不肯跟梁坤订婚，然后去跳了河？”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个闺女能做出这种事。 真是太丢人了！ “是的。”苏椒椒神色平静地给陈桂兰夹菜，“我想上高中，以后考大学。” “你考大学？”苏厚礼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先不说你能不能考上，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吗？” “知道，那又如何？”苏椒椒反问。 前世苏椒椒最后一次见苏厚礼的时候，还是2015年的清明节。 她回来给陈桂兰扫墓，刚下车就看见他在路边摆摊卖水果，那两年城里的那些服装厂先后搬迁到了外地，他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便当起了小摊贩。 他说他妻子跟着女儿去了外地，不经常回来，留下他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家里也没人做饭，甚至当着苏椒椒的面，他还掉了眼泪，说要是陈桂兰活着该多好，起码他回家有口热乎饭吃。 那时他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再没了如今的容光焕发。 苏椒椒恨他。 也没再打听他的消息。 只听说他把村里的房子卖给了苏厚德，拆迁的时候兄弟俩因为房子打了官司，老死不相来，苏厚礼败诉后，再没回过村，他一个人住在城里，做点小买卖，虽然结了婚，却过着光棍一样的日子。 “知道你还读什么高中，考什么大学？”苏厚礼情绪激动地把筷子啪地放在桌子上，戴着银戒指的手指敲着饭桌道，“你要是知趣，明天去找你姑姑认个错，早点跟梁坤把婚事定下来，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城里人，还能跟你姑姑一样上班，你这是掉到金窝福窝里了，你知道不知道？” 第4章 这个高中我非读不可 “什么金窝福窝的，我可不稀罕！”苏椒椒语气平静，“这个高中我非读不可！” “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知道顶嘴了！”苏厚礼恼羞成怒，直接拍了桌子，起身指着她，厉声道，“你读高中可以，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以后你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就当没有你这个闺女！” 还有十天，高中就开学了。 看她去哪里张罗学费！ “这可是你说的。”苏椒椒就等他这句话，“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前世在她最艰难的那些日子，他这个当爸的，还对村里人幸灾乐祸地说，是她自作自受。 人生重来一回，她也不打算原谅她这个爸。 陈桂兰见父女俩吵了起来，吓得脸都白了，她拉住苏厚礼：“厚礼，椒椒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生气，今天还过节呢！” 又劝苏椒椒：“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想上学，好好跟你爸商量。” “谁对我好，我心里明白。”苏椒椒压根就不怕苏厚礼，“我也不用他给我出学费，我自己能挣。” “你看看你，把孩子惯成什么样子了，过节，过什么节？”苏厚礼一把推开陈桂兰，黑着脸去了徐玉香屋里，徐玉香趴在窗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听墙根，早就听得一清二楚，见儿子进来，冷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俩油盐不进，胡搅蛮缠，还自己挣学费，上高中考大学，做梦呢！” “娘，不用管她，我不给她钱，她上哪门子高中。”苏厚礼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反正她现在还小，跟梁坤也是订婚，用不了几年，她吃了苦头，就知道我姐的用心良苦了。” 他姐要不是看中姐夫梁文采的城市户口，加上是肉联厂的正式工，怎么可能嫁给他一个二婚带儿子的。 如今的苏秀梅才是真正摆脱了庄稼地，摇身一变成了城镇合同工。 城市户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你知道就好。”徐玉香知道苏厚礼没吃饭，穿鞋下炕，“你歇着，娘去给你做饭去！” “娘，算了吧，我不饿！”苏厚礼往被褥上一躺，捏着眉头道，“这事先不要跟我姐说，也不是多么着急的事，让她做几天农活她就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了，她要是真的想上学，自己赚学费，我可不管。” 高中学费加上住宿费，还有生活费，一学期得好几百。 他不信陈桂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凑齐这笔钱，借都没地方去借！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徐玉香朝西墙努努嘴，“你大嫂什么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她巴不得让你姐知道椒椒跳河的事，她家翠翠为了这事恼了好几天了。” “真是无知。”苏厚礼摇摇头，“梁坤没看上她，她还要缠着人家不成。” 农村人就是农村人。 一点见识也没有，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心目中的那个她，高美凤不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而是他见过的最生动的女人，人家也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她的穿着打扮却跟小姑娘般时髦，心思活络又善良，不像陈桂兰，只知道埋头干活，从来不知道打扮自己，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他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心里又是一番嫌弃，陈桂兰还是穿着那件蓝格子衣裳，身上永远带着油烟土腥味，人家高美凤身上的味道香香甜甜的，都是女人，差距也太大了！ 早些年要不是家里穷，他是不会娶陈桂兰这样的女人的。 高美凤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 苏厚礼暗暗下了决心。 等他升职的事落实了，他就想办法离婚。 他快四十岁了，人生已经过半，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当着陈桂兰和苏椒椒的面，徐玉香干脆把鸡蛋筐从柜子底下拖出来，起火烧油，啪啪往锅里打了四颗鸡蛋，说是要给苏厚礼做鸡蛋面。 儿子怎么说也是回来过节，就得吃好一点。 陈桂兰想帮忙，被徐玉香阴阳怪气地拦了回去：“还是不用你了，你去宝贝你闺女就是。” “你还不是一样宝贝你儿子。”苏椒椒怼了徐玉香一句，拉着陈桂兰就回了屋，气得徐玉香拿着铲子追着苏椒椒骂，“你个死丫头别不知好歹，他可是你爸！” “你还知道他是我爸啊！”苏椒椒不气反笑，“既然是我爸，就应该支持我读书，而不是逼着我跟人订婚。” “那是你没有读书的命，要怨就怨你自己！”徐玉香还想说什么，突然哎呦了一声，撒腿往灶房里跑，这死丫头就是她的冤家，差点糊了她的鸡蛋。 苏椒椒砰地关了门。 问陈桂兰，“妈，手电筒呢？” “你找手电筒干嘛？”陈桂兰立刻警惕起来，“椒椒，今晚你就在这里睡，不准出去。” “我都说了我不死了，您怎么还不放心我？”苏椒椒哭笑不得，“我找手电筒是想去海边摸海螺，现在已经落潮了，我得赶紧去。” 梧桐村靠海，落潮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去海边摸海螺卖。 她是个行动力特别强的人，既然决定了就要立刻去做，她得赶紧把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搞定。 “今晚不去了吧！”陈桂兰晚上经常去赶海，但她不想让苏椒椒去，“你早点睡，咱们明天晚上再去。” 苏厚礼难得回来一次。 她不想出去。 苏椒椒已经成年人了，很明白陈桂兰的心思，她从抽屉里找到手电筒，来回推了推开关就往外走：“那我自己去。” “你要是去，你就喊上你表姐。”陈桂兰不放心，跟着她往外走，“她肯定在家等着你呢！” “知道了。”苏椒椒应着，顺手提了个塑料桶和网兜，从窗台上找了一个本子和圆珠笔，“我这就去找她，今晚不回来了。” 陈桂兰娘家就是本村的。 苏椒椒跟二舅家的表姐陈娟关系很好，陈娟比苏椒椒大一岁，能干，性格好，两人是同学也是闺蜜，经常一起结伴去赶海。 二舅家三口人，房间多。 陈娟有自己的房间，让前世的苏椒椒羡慕了好多年。 “你去海边，拿本子干嘛？”陈桂兰不解。 “我有用。”苏椒椒也没解释，顺手把本子和铅笔扔在塑料桶里。 一出门，刚好跟大伯苏厚德打了个照面。 天已经黑了，苏厚德停下脚步问她：“你去哪里？” “去我二舅家。”苏椒椒客客气气地答着，转身就走。 苏厚德是个好人，从没说过她半个不字，也从未难为过她。 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也不会伸出援手。 仅此而已。 第5章 兄弟 徐玉香听见大门响，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对苏厚礼道：“椒椒出去了，你去问问桂兰，她去哪里了，你可得看紧点，可别再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陈桂兰就走进来，细声细气道：“娘，椒椒去她二舅家了。” 苏厚礼看她一眼：“我不同意她上学，也不会给她出学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厚礼，椒椒是个爱学习的，咱们就供她上个高中吧！”陈桂兰语气卑微，她还想说什么，苏厚德推门走进来，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娘，就坐在炕边，苏厚礼给他递了一根烟，把火柴递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哥，吃饭了吗？” 苏厚德接过烟，嗯了一声，蹬掉脚上脏兮兮的鞋子，侧身上了炕，盘腿坐下，吸了一口烟，陈桂兰去泡茶，发现茶叶袋已经空了，她只得从暖壶里倒了点白水，端了过去。 “没事了，小孩子家闹脾气。”苏厚礼嫌弃地看着面前的白开水，吐了一个烟圈，扭头看了看苏厚德破了洞的袜子，“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翠翠的事，她明天就可以去我们服装厂上班，实习期二百，出了实习期计件，勤快点能开三四百。” “那太好了。”苏厚德咧嘴笑了，露出黑黄不齐的牙齿，他个子比苏厚礼矮半头，加上常年在地里干活，背驮得厉害，兄弟俩明明只差四岁，却像是差了一代人。 长兄如父，苏厚礼对这个大哥还是蛮尊重的 他不经常在家，地里的活还需要当大哥的帮衬。 苏厚德遇到什么事也会找苏厚礼商量。 很长一段时间里，兄弟俩相处得还算不错。 “老大，你有这么能干的弟弟和妹妹，你知足吧！”徐玉香对苏厚礼和苏秀梅一向很是引以为豪，即便在苏厚德面前也毫不掩饰，“你兄弟把翠翠的工作安顿好了，让你妹妹再操心一下她的婚事，就算不嫁给梁坤，也可以嫁给其他有城市户口的青年，回去点拨点拨你屋里的人，别眼皮那么浅，为了这事，指桑骂槐的，让外人听着不好。” 徐玉香要面子，最是擅长粉饰太平。 她想让村里的老太太知道她的儿子媳妇孝顺，女儿有出息，然后再夸她有福气。 苏厚德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穿鞋下炕。 家里的事他从来不管，包括孩子。 他只管侍弄庄稼。 “我送送大哥。”陈桂兰跟了出去。 待苏厚德出门后，徐玉香叹了一声：“你大哥这个性子，拽不长捏不圆的，真是急死人，他管不了你大嫂，还不得靠我提点着。” “娘，我不在家，家里的事你就多费心。”苏厚礼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五十块钱给她，“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你先拿着，等以后工资多了就多给你点。” “这也不少。”徐玉香心花怒放，转身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见陈桂兰还没回来，低声道，“厚礼，你跟高主任怎么样了？” “我们好着呢！”苏厚礼轻咳一声，“娘，以后在家里不要提这事，我现在还不能离婚。” 他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前几天又被提名副厂长的候选人。 考察期是半年，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闹离婚。 “知道，我知道。”徐玉香更加小声，脸上笑意遮挡不住，“她要是能给你生个儿子就更好了。” 老大一儿一女，算是圆满了。 要是老二家，也有个儿子，就更圆满了。 “娘，这是后话了。”苏厚礼也有些得意，“她就是不生儿子，我也喜欢她。” 天已经黑了。 殷大娘门口的红灯笼也亮了起来。 在夜风里来回摇摆，神秘，诡异。 苏椒椒是无神论，之前对这些事都是不信的。 如今重生一回，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灯笼上的描金牡丹，说也奇怪，明明是夏天，她却感到这里异常阴冷。 陈娟早就在胡同口等着了。 见了苏椒椒，飞快地跑过来：“椒椒，你没事吧？” 苏椒椒望着梳着麻花辫穿着碎花裙子的陈娟，自嘲地笑笑：“没事，我不死了！” “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陈娟也没有多说。 “对了，你把家里的杆秤拿过来，我用一下。”苏椒椒指了指手里的塑料桶，“今晚我要收点海螺，明早送到市场去卖了，赚点小钱。” 鱼贩子们一般在村口收购刚上来的海鲜。 她直接在海滩上收。 “啊？”陈娟愣了，“你要做买卖啊！” “自己在海上收，这样赚钱赚得更快一点。”苏椒椒虽然在海边长大，但是并未接触过海鲜生意，但眼下能赚一点是一点。 陈娟飞快地回去取了杆秤：“怎么突然想到做生意了？” “我想上学了，你去不去？”苏椒椒问她，前世陈娟初中毕业没有上学，而是去了工厂打工，后来找了个对象，在梧桐村定居，再后来村里拆迁，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我就不去了。”陈娟摇摇头，“我爸妈上年纪了，我妈还有病，我得照顾家里。” “也好。”苏椒椒没再说什么，她无意改变别人的命运，只希望自己这辈子过得舒心一点，她一定要让陈桂兰过上好日子。 月光很亮，照得沙滩上犹如白昼。 赶海的人很多。 密密麻麻的，跟赶大集一样。 苏椒椒在人群里找到村里的大喇叭王婶：“婶子，这几天的海螺多少钱一斤？” “两块钱一斤。”王婶跟陈桂兰关系不错，为人热情爽朗，她见到苏椒椒很惊讶，“你问这些做什么？” “婶子，我想收点海螺去早市卖。”苏椒椒笑道，“婶子是摸海螺的高手，可不要卖给别人。” 王婶是村里的大喇叭，很有群众基础。 她一吆喝，全村就都知道了。 “椒椒，你妈怎么没来？”王婶环顾四周。 “婶子信不过我？”苏椒椒挽着她的胳膊撒娇，“还是怕我不给大伙结算？” 外面的鱼贩子在村口收海螺都是结现钱。 村里人在海边收的，都是记账，然后卖了钱，挨家挨户去送。 这个规矩，她懂。 第6章 赶海 “那倒不是。”王婶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戳着她的脑袋，嗔怪道，“我信不过你，还信不过你妈？少跟我说这些，待会儿婶子摸的海螺都给你，顺便给你宣传一下，要是潮水好，你收个三四十斤，没问题！” “谢谢婶子。”苏椒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王婶趁机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椒椒，以后不要做傻事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出什么事，你妈也活不了了，听婶子的话，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为了那点事去跳河，不值得！” “我知道了！”苏椒椒用力点点头，“我听婶子的。” 明晃晃的海面，咸咸的气息，海水已经没到了苏椒椒的胸口，她不怕水，就是有些眼晕，还有些窒息的感觉，她在海边长大，却不会游泳，是个妥妥的旱鸭子。 虽然后来她学会了游泳，但那是在游泳池里，不能跟深不可测的大海相提并论。 再抬头，王婶已经跟着人群走远了。 浅水处的海螺并不多，越往里走，收获越多。 陈娟比她个子矮，不敢跟着人群往深处走。 她从岸边淌着水走过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摸到了吗？” “还没呢！”苏椒椒用脚踩着脚下坑坑洼洼的海底，她摸海螺的那点经验还是王婶教的，就是一点一点地踩着海底，只有感觉脚下的异样，就要立刻用脚把沙子抛开，找到海螺，然后再用网兜把海螺捞上来。 潮水好的时候，王婶那样的高手一晚上能摸二三十斤。 所以一到夏天，海上就人满为患。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我摸到两个了。”陈娟得意地让她看了看腰间的塑料袋，苏椒椒笑笑，“继续加油！” 走着走着，脚下一沉，苏椒椒赶紧用脚把沙子抛开，试探着地把网兜伸到脚下，捞起来一看，是个小小的海螺，她满意地收入囊中，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她要是一个人摸海螺去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攒够学费。 涨潮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苏椒椒才摸到了五个海螺，两只小螃蟹。 王婶她们嘻嘻哈哈地从水里走过来，满载而归。 跟陈桂兰要好的女人们，二话不说都把海螺卖给了苏椒椒，她们都相信陈桂兰，也惊讶苏椒椒竟然要做生意。 苏椒椒跳河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她们商量好了一样，闭口不谈，反而热心地告诉苏椒椒：“去早市卖得早点去占地方，一般饭店里收的多，运气好一下子就要了。” 她们白天还要干活，没工夫去城里卖，所以才会在海边处理掉赚个现钱。 况且，早市上的价格也很透明，一般在三块左右。 一斤能赚一块钱。 “好，我早点去。”苏椒椒答应着，忙碌了半个多小时，收了满满一桶海螺，整整四十斤，陈娟帮忙记账，她白天也要干活，不能陪苏椒椒去早市。 反正她家里除了陈桂兰，其他人都想看她笑话。 没人管她。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又累又困，姐妹俩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睡得迷迷糊糊，苏椒椒便被隔壁传来的哭声吵醒了：“我亲亲的孩，你到底在哪里……” 是二舅妈在哭。 睡在身边的陈娟早就醒了，她双肩抖动，极力压抑住自己，她不想哭出声。 苏椒椒悄然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陈娟有个弟弟，在一岁多的时候，在县城大集上被人偷走了，二舅和二舅妈发疯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二舅妈思子心切，就变得疯疯癫癫，经常跑出去找孩子，每年都要住院治疗才能控制住病情。 二舅种地承包果园，还卖豆腐，在村里也是能人，只是赚来的钱都扔在了医院里给二舅妈治病，这个家也是捉肘见襟，他依然在苦苦支撑，一有钱就去买好一点的药。 前世苏椒椒也曾让人打听过小表弟的消息，可惜依然是杳无音信。 二舅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终日活在思念和痛苦当中。 陈娟也因为这件事，嫁在了本村，她虽然没有领略过外面的世界，但她至少做到了孝顺，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 而她，前世在外打拼多年，沉浮半生，历经世事沧桑爱恨情仇，虽说后来也算小有成就，可她却失去了她最亲爱的妈妈，感情方面，她更是失败，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那个人分分合合，纠缠不清。 帝都万千灯火却没有一盏能真正温暖她的心。 想到这里，苏椒椒眼前顿时浮现出了他的脸，愉快的，痛苦的回忆齐刷刷地涌上心头，她辗转反侧，再不能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苏椒椒眼睛红红地爬起来。 二舅妈断断续续地哭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疲惫睡去。 陈娟同样没有睡好，红肿着眼睛起来给她做早饭，被苏椒椒拒绝了：“我得走了，迟了占不到地方。” 盛着四十斤海螺的塑料桶沉甸甸地捆在了大金鹿自行车后座上，陈娟还不放心，拖过家里做豆腐用的海水桶，往塑料桶里舀了几瓢海水，又找来了一块塑料膜又缠了几层，一再嘱咐她：“遇到不好走的路就下来推着，要不然桶里的海螺就掉出来了。” “知道了。”苏椒椒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回头看了看比她还要矮小的陈娟，心头涌起一种难言的悸动。 记得前世陈娟结婚后的一年，她回村看望二舅和二舅妈，走的时候，她给老两口放了点钱，二舅妈神志不清，把钱扔到了窗外，洒了一地，说她不卖孩子。 二舅一边出去捡钱，一边留她吃饭，说二舅妈不是故意的，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那一年，陈桂兰已经不在了，家里的房子已经被她爸卖给了苏厚德，从二舅家出来，苏椒椒没有别的去处，她一个人坐在车里失声痛哭，她回到了故乡，却无家可回。 回到家以后，她才在后备箱发现了一桶花生油，也是用塑料膜这样缠了一层又一层。 是陈娟悄悄给她放进去的。 那个时候陈娟跟她婆婆住在一起，家里人多眼杂，地里收成不好，不方便明面上送油给她，也没来得及跟她说。 陈娟自始至终都对她好，是真正的情同姐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好多年没有碰这种自行车，别说骑了，苏椒椒推着就觉得费劲，无暇再回忆往事。 尤其是后座上还带了四十斤海螺，六七斤的海水。 刚到了村口，苏椒椒就出了一身汗，想到还有十几里的路程，她一咬牙骑了上去，自行车她经常骑，并未生疏。 她生疏的是这种大金鹿自行车，敦实，笨重。 好在是早上，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 摇摇晃晃地骑行了半个小时，她才总算进了市里。 市里的车明显多了，红绿灯也多。 让苏椒椒尴尬的是，大金鹿的车架太高，她的脚无法着地，遇到红灯她就得跳下来，避让行人的时候也得跳下来，越是靠近早市的路段，人就越多，她跳跳上上很不方便，只能推着自行车，硬着头皮往前走。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她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早市。 第7章 偶遇他 人声鼎沸，挤挤挨挨。 油条摊，馄饨摊，馒头铺子的香味扑鼻而来。 卖菜的，卖海鲜的，卖肉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嘈杂有序。 前世闲暇的时候，她最喜欢逛这样的早市，清新的空气，刚出锅的美味，让人身心愉悦，当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无需为温饱奔波。 兴奋过后，苏椒椒才郁闷地发现，里面的好位置都被占了，别说塑料桶了，连人都站不下。 她推着自行车穿过琳琅满目的摊位，顺便打听了一下今天海螺的价格，有两块五的，有三块的，还有四块的，苏椒椒心里有了数，去路边找了个空地，支好自行车把塑料桶搬了下来。 如今她不再是女强人，不再是云染创始人，她只是一个想要赚钱读高中的普通农村女孩，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境遇，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的。 前世她向往的早市成了她此时谋生的所在。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有半点松懈。 旁边是个卖塑料袋的老大爷，见她桶里都是海螺，语气温和地问她：“小姑娘，你要不要塑料袋，五毛钱一捆。” “要。”苏椒椒这才想起她没带塑料袋，翻遍了口袋，总算找到了五个一毛的纸币，心里暗道好险，幸好有五毛钱，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给顾客装海螺。 路口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人驻足看货。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留，更别说问价了。 听着四下里的吆喝声，苏椒椒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管了，虽说她没有卖海货的经验也不能退缩，脸皮薄是赚不到钱的，豁出去了：“新鲜的海螺，刚出海的海螺，快过来看了。” 这一喊，果然有效。 很快，两个中年女人在她摊位前停了下来，看她的海螺：“小姑娘，海螺多少钱一斤？” “三块。”苏椒椒笑容满面，“这些海螺都是活的，你看上面都带着海草，昨晚刚去海里摸的，你们看看，沙子也吐好了，回家清洗一下表面的泥沙就能煮。” “是挺新鲜的。”其中一个穿白色的确良的女人从桶里挑了四五个，甩了甩手上的水，“称一下，看多少钱？” “等等，我要两斤，能不能便宜点，两块五吧！”另一个穿蓝色人造棉连衣裙的女人侧蹲下来跟她还价，苏椒椒看她一眼，平静道，“阿姨，我的海螺这么新鲜，大小适中，不贵的。” “哎呀，你不是自己摸的嘛，反正也没什么本钱。”说着，蓝衣女人就开始动手挑，“好了好了，就两块五。” “对，两块五，我们多买点，”白衬衣女人已经把海螺放进了塑料袋，也跟着还价，“就是就是，你这个海螺大的大，小的小，也就值两块五。” “两块五不卖！”苏椒椒拒绝，她这些海螺要是两块五卖了，那等于不赚钱，每份海螺秤高一点点，到最后她绝对卖不出四十斤。 “不卖就算了，咱们去里面看看。”蓝衣女人脸一沉，拉着她的同伴就走，两人边走还边回头看，似乎等着苏椒椒喊她们。 苏椒椒看都没看她们。 这点小把戏，她一眼就能看穿。 这些海螺她在海边收的时候，都是统一收的两块钱一斤。 刚才那两个女人都是挑大的买，如果卖到最后，岂不是只剩下小的了？ 想到这里，苏椒椒跟卖塑料袋的老大爷借了一个塑料盆，把桶里的海螺按大小分成了两份，大的卖三块，小的卖两块五。 刚才她在市场里面转了一圈，差不多都是这样卖的，有比较，才好卖。 是她疏忽了这个细节。 陆续有人过来看货问价。 让苏椒椒意外的是，有大海螺的价钱做着对比，小海螺很快就卖完了，二十四斤，卖了八份，一共卖了六十块钱。 离本钱越来越近了，这让苏椒椒很振奋。 甚至比她前世接了个大单还要高兴。 七点钟的时候，早市上的人陆陆续续地散了，大家还要上班，不会在早市上逛太久。 市场上的小摊位基本上也都卖完了，苏椒椒称了称，还剩下十五斤大海螺没卖掉，她见好多卖海鲜的已经走了，空出不少地方来，果断地提着桶转移阵地。 哪知刚安顿好，就有胳膊上带着红臂章的人过来收费：“摊位费一块。” 差点忘了，原来市场里面要收费的。 太阳渐渐升起，快九点了，她的海螺还没有卖完，这个时候逛早市的，大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们不舍得花钱，挑来挑去，嫌贵，还说早市上的海螺都是两块钱。 苏椒椒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小海螺都能卖两块五，大海螺怎么可能卖三块。 今儿她是来晚了，要是早点，准能卖掉。 更何况，他们买的少，秤平都不乐意，秤低更不行，秤一高就把斤两都折出去了，四十斤的货，能卖出三十九斤就不错了，她又不会往海螺里注水。 正想着，一辆灰色的皮卡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从车上跳下来，问道：“你这些海螺多少钱一斤？” “三块。”苏椒椒答道。 “这海螺倒是挺新鲜的。”他认真看了看桶里的海螺，倒是个识货的，笑着问她，“在村里摸的吧？” “是的。”苏椒椒点点头，见他像是买货的架势，笑道，“三块钱就是早市的价格。” “好，我都要了。”男人大手一挥。 苏椒椒就喜欢跟爽快的人打交道，很快把海螺从桶里捞出来，称了称：“十五斤四两，算十五斤，一共四十五块钱！” 这些海螺的成本是八十块。 小海螺卖了六十块，大海螺卖了四十五块，一共一百零五块，除去成本，再除去一块钱的摊位费，纯收入二十四块钱！ 二十四块钱，能买好几块布头。 到时候做成头花这样的小饰品，去县城大集上售卖，应该没问题。 买海螺的男人把那包海螺提到了后面的车斗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回头对坐在后座的人说：“修明，你不是说要出来逛逛我们这边的市场，怎么不下来？” 车窗半开。 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秦修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运动装，比起前世她认识他的时候，要清瘦一些，他正在低头看书，抬眼看了窗外一眼，摆手道：“太吵了，不下去了。” 车窗徐徐合上。 皮卡车启动。 拐了个弯，上了主路，很快并入车流当中，消失不见。 苏椒椒好几年没见秦修明了，冷不丁遇到了年轻时候的他，倒是有些意外。 直到卖塑料袋的老大爷站在她面前，操着浓重的乡音大声问她：“小姑娘，我这个塑料盆你还用不用了？” 第8章 她其实并不擅长吵架 “不用了，谢谢大爷。”苏椒椒这才回过神来，把塑料盆还给他，收拾了塑料桶，推着自行车就走。 “等等！”老大爷喊住她，变戏法地从背后拿出三个塑料盆给她看，“这种塑料盆五块钱三个，颜色很好看，你卖海螺绝对能用上，你要不要？” “大爷，我不买塑料盆。”苏椒椒哭笑不得，想想又觉得不能白用人家的盆，她便又买了五毛钱的塑料袋，留着以后她慢慢用。 本来打算去华联商场买几块布头，走到半路，她才发现她走错了方向。 华联商场离早市并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她却横穿了好几条马路，都快到胶县车站了。 苏椒椒，你不过是偶遇了前世的一个故人，为什么情绪会这般起伏？ 这辈子你最重要的是上高中，考大学，尽快创业赚钱，让你的妈妈过上好日子。 其他的，并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前世秦修明最终还是攀了高枝，就算他给过你帮助，给过你温暖，可他还是成了你生命中的过客，仅此而已，就凭他之后做的那些事，就足以你跟他划清界限了。 自嘲了一番，她推着自行车，原路返回华联商场。 华联商场卖布的摊位在三楼，她并不陌生，精心挑了三块能做头花的布头和一捆皮筋，花了十五块钱。 折腾了一气，等回到村，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苏椒椒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晚上也没有睡好，阳光炙热，她整个人差点虚脱，脑袋沉沉地把自行车送到了二舅家，二舅和陈娟下地干活还没有回来，二舅妈做在门槛上抱着一个枕头，哼哼着唱着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二舅妈，外面太热了，快回屋吧！”苏椒椒支好自行车，走到她面前，晌午阳光炙热，二舅妈出了一头汗，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她不到四十岁，却被折磨得脸色苍白，双目失神，满头白发，苍老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她看不都看苏椒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世界有她的孩子，她活下去的希望。 苏椒椒不再打扰她，从裤兜里掏出记账本子出了门，烈日当空，大街上没什么人走动，家家屋顶上炊烟四起，大家都在家里吃午饭。 趁这个工夫，苏椒椒挨家挨户地把昨晚的帐给结了。 结完账，她兜里就剩下了九块钱。 刚进门，就听见徐玉香的骂声：“谁赶早市这个点还不回来，是不是又去哪里发疯了？” “桂兰，咱们家的闺女可不能出去做些不三不四的事。”苏秀梅也在，她盘腿坐在炕上，不屑地看着陈桂兰，“就她那样的，还做海鲜生意，可别拐了人家的货不给钱，最后还不是厚礼出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苏椒椒没吭声，去井边洗了把脸，回了屋。 她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家里也没有洗澡的地方，她翻了翻大衣柜，找出一件连衣裙换上，这条连衣裙是苏厚礼从服装厂拿回来的样品，许是挂久了，领口袖口已经褪色了，布料和款式还算不错，她穿着稍微有些宽松，但还算合适。 藏青色雪纺连衣裙，衬衣领，袖口是马蹄袖，收了腰，裙摆微微散开。 还配了一条同色的打底裤， 这种款式一看就是出口的单子，雪纺面料透气轻盈，最近几年很流行。 换下来的衣裳她拿到井边去洗，陈桂兰跟了出来：“椒椒，你怎么才回来？” “去晚了，卖得慢了一点。”苏椒椒继续洗衣裳，陈桂兰小声道，“你姑姑来了，你去跟你姑姑打个招呼。” “好，等我洗完衣裳。”苏椒椒慢腾腾地洗了衣裳，晾晒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衣绳晃悠了几下，湿漉漉的衣裳开始滴水，地上很快有了一个个的小泥坑。 见苏椒椒洗完衣裳才进来，苏秀梅觉得侄女一点不尊重她，板着脸道：“苏椒椒，你以为你是谁，千金大小姐吗？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你这个样子，是有教养吗？”苏椒椒平静地看着她，“我做错了什么？” 前世陈桂兰病重住院，苏秀梅从未去看过她，反而跟徐玉香到她家里翻东西，把家里的面和各种粮食都搬到了她家里，她才真正没有教养的。 “你看看你穿的，哪里是正经小姑娘的样子？”苏秀梅冷眼打量着她的连衣裙，心里更气，“出去忙了一上午，就给自己买了条裙子，你真是不要脸。” 这条连衣裙，陈桂兰从未拿出来给她穿过。 徐玉香和苏秀梅并不知道这条连衣裙的由来。 “这是我爸从服装厂拿回来给我穿的，那他岂不是更不要脸？”苏椒椒冷笑，苏秀梅见苏椒椒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来气，“我好心好意地提携你，想把你带在身边享福，你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个泼妇有什么区别，就你这样的，还去上学，做梦吧！” “对，我就是在做梦，但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苏椒椒毫不客气地怼她，“我实在不需要你提携，也无需你的好心，你管好自己家的事就好，我的事，你管不着。” 苏秀梅为了当一个好继母，一直没要孩子。 对外说会把梁坤视为己出。 梁坤结婚后，跟她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在徐玉香的怂恿下，她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一个女儿，女儿三岁的时候，梁文采下岗，去了外地做生意，常年不回来。 传言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小家，还生了孩子。 苏秀梅这样要强的人，自然是不会吐露半点口风，无论什么时候她回娘家，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就好像她是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娘家人就应该捧着她，供着她。 这种优越感早已渗进了她的骨子里，无法剥离。 “椒椒，怎么跟你姑说话呢？”徐玉香听不下去了，唾沫纷飞道，“你敢跟你姑顶嘴，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还不赶紧给你姑赔个不是！” “我没错，道什么歉？”苏椒椒压根就不想搭理她们。 “你，你……”徐玉香气坏了，只得迁怒陈桂兰，“你看看你养的好闺女，你们真是……” “怪不得厚礼不愿意回家。”苏秀梅咬牙切齿地看着陈桂兰，下炕穿鞋，“以后你们家的事不要找我，你这个家，我也不来了。” “姐，椒椒还小。”陈桂兰左右为难，讪笑道，“她不懂事的……” “她多大了还不懂事？”苏秀梅倒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振振有词道，“我不过是让她先跟梁坤订婚，然后名正言顺地把她接到家里去住，然后让她在城里上班，过几年她到了年纪，再当我的儿媳妇，我一心一意地为了娘家着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算我去城里上班，为什么还得跟梁坤结婚？”苏椒椒顿觉不可思议，“难道我自己还不能进城找工作？” 这个什么奇葩思路。 笑死人了！ 第9章 为了城市户口嫁人? “你不嫁给梁坤，你能有城市户口，难道你想当一辈子临时工？”苏秀梅就知道农村出来的丫头没见识，没眼界，失望又愤怒，“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没有命享这个福，我告诉你，以后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嫁给梁坤的，我们家可容不下你。” “我不稀罕你的城市户口，也不稀罕进你家的门。”苏椒椒并不生气，给了她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慢慢挑，你自会挑到你满意的儿媳妇。” 梁坤的媳妇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否则，她们也不会闹到不来往。 “苏椒椒，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事。”苏秀梅气急败坏，摔门而去，徐玉香伸出一个指头，指了指苏椒椒，想说什么也一句话也没说，骂骂咧咧地跟着苏秀梅去了隔壁。 冯月芬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娘，秀梅，快来家吃饭，是翠翠炒的菜。” “翠翠是个好孩子。”苏秀梅缓了脸色，意味深长道，“等工作安顿好了，去姑姑家住，不用住宿舍的，你先在服装厂干着，等肉联厂招工，我再想办法把你招进肉联厂。” 冯月芬眼前一亮，嘴上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我侄女，谁乖巧我就喜欢谁。”苏秀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本来就中意翠翠，是梁坤不懂事，竟然看上了那个不要脸的苏椒椒，如今她跟我翻了脸，自然没她什么事，梁坤的婚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苏翠翠红了脸。 要是能嫁给梁坤，她就能跟姑姑一样，成为城里人了。 姑姑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出人头地了。 “翠翠，快给你姑端饭。”冯月芬心里乐开了花，凭啥有什么好事都落到了隔壁小叔子家，他们家翠翠也是好姑娘，除了样貌上不如苏椒椒，哪点比不上她？ “椒椒，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姑说话？”陈桂兰也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她们是你的长辈，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一家人？”苏椒椒看着陈桂兰，认真道，“妈，以后你就知道，她们并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在徐玉香的眼里，一个女人没有给这个家生下儿子，就是个外人。 而且，是永远的外人。 “椒椒，你怎么这么说？”陈桂兰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闲话？” 知女莫若母。 女儿之前不是这样的。 “谁的闲话？”苏椒椒觉得她妈应该是知道她爸的事，在这方面，女人的直觉最准。 “没什么。”陈桂兰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勉强笑道，“上午我去地里碰到你表姐了，她说你一晚上没睡，快去睡觉。” 苏椒椒也的确累了。 回到屋，就把自己扔到炕上，睡得天昏地暗。 不知怎地，竟然梦到了秦修明。 “椒椒，我们一路走来，各有各的艰辛，如今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肯定会去搏一搏，更何况，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我妹妹看待的，你不要多想。” “秦修明，你为了攀上高枝，竟然连说过的话都不承认了。”他写给她的那些情书，都成了笑话。 “椒椒，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过是通了三年的信，充其量也是个笔友，我又没有碰过你，如今我有了女朋友，咱们之间自然是要避嫌的。” “好，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 “椒椒，你是做噩梦了吗？”陈桂兰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苏椒椒这才醒过来，她抓住陈桂兰的手，坐起来，勉强笑道，“妈，我没事了。” “我看你买回来三块布头，你打算做什么？”陈桂兰也没多想，从缝纫机上取过布头，铺在炕上展开看，“你想做衣裳？” 这三块布料都是颜色鲜艳的纱料，质地也不错。 一块粉色的，一块浅蓝色，还有一个橙底黑花的花布。 “我要把这三块布头都做成头花，拿到城里去卖。”这三块布头做二三百个头花没问题，三四毛钱一个，也能收入一百块左右，这种不起眼的小成本生意，最赚钱。 重要的是，这些头花她可以拿到学校里去卖。 这比贩卖海鲜还方便得多。 家里唯一的自行车被苏厚礼骑走了，她不可能每次都去二舅家借自行车。 二舅空闲的时候，在家做豆腐卖，也是需要用自行车的。 “椒椒，学费的事，妈来想办法。”陈桂兰听着心里酸楚，“你不用操心这些，我先去跟二舅借点，等秋天家里粮食卖了，就能还上。” “妈，你别这么想，我有手有脚的，自己能赚钱。”苏椒椒不想多说这些，展开布头比划了一下，“咱们今晚就裁剪开，皮筋我都买好了，明天出成品，后天就是胶县大集，刚好去卖。” 九十年代的市场很活跃。 只要动动脑筋，赚个学费还是没问题的。 二舅家的钱，不能借。 “好，已经买回来了，那就试试。”陈桂兰心灵手巧，结婚前就会做衣裳，苏椒椒小时候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做点头花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家里有缝纫机，做点头花也难不倒她。 晚上娘俩一起去赶海。 加上陈桂兰摸的海螺，苏椒椒才收了十七斤的海螺，潮水不如昨晚的好。 王婶在村里是有名的摸海螺高手，才摸了八斤。 她们娘俩合起来才两斤多。 果然，第二天苏椒椒一到早市，十八斤海螺，三块钱一斤，众人也不讲价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 不到两个小时，苏椒椒就回来了，陈桂兰告诉她，说早上在村口收海螺的是二块五。 苏椒椒立刻意识到她在早市卖便宜了，她本来算着是能赚十八块的，但按照两块五的成本价来算，她这一趟只赚了九块钱。 但一码归一码，她也按两块五的价格，给王婶她们结算了。 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讲究的是信用。 少赚点就少赚点。 徐玉香对苏椒椒去早市卖海螺很是不满，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大白天的在家睡觉，也不去地里干活，就知道做些见不到人的事，我也没见村里那个大闺女去早上卖货的，是出去勾搭男人吧！” “娘，昨晚我们半夜一点才回来，椒椒早上五点就去了早市卖海螺，我让她睡个觉休息一会儿，不是您说的那样。”陈桂兰也听不下去了，过去跟徐玉香解释，“娘，她只是想多赚几个钱。” “你们这是赚的哪门子钱？”徐玉香一听就来气，“想赚钱就去工厂上班，人家翠翠已经去服装厂打工去了，一个月就能赚两三百块，你家椒椒为什么不能？非得抛头露面出去赚几个卖笑的钱？” “娘，椒椒还得上学。”陈桂兰听了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好脾气地解释道，“再说早市也不是您说的那样……” 女儿不过是卖点海螺，赚点学费。 怎么就成了卖笑的了…… “怎么不是我说的那样了？”徐玉香早就出去打听了，说昨天苏椒椒至少赚了二十块，可她回来竟然绝口不提钱的事，不是心虚是什么，越想越生气，她扯着嗓子喊道，“桂兰你说说，昨天她赚了多少钱，今天她赚了多少钱？” 赚了钱也没说交给她保管。 这才是她生气的缘由。 苏椒椒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婆媳俩的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在帝都打拼多年，自以为已经养成了情绪稳定的性格，但此时她是真的忍无可忍，干脆从窗台上抄起那个被放蜡烛的啤酒瓶，打开窗子扔到了院子里：“我赚多少钱都跟你没关系！” 啤酒瓶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碎成两半。 徐玉香吓了一跳。 愣在原地，半晌没话。 这个死丫头是疯了吧！ 第10章 这就是刻薄 徐玉香到底没敢再说别的。 憋着一肚子去了隔壁冯月芬家。 冯月芬一直趴在墙头上看热闹，见婆婆来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地把她迎进屋：“娘，这是又怎么了？” 苏翠翠一去城里就住在了苏秀梅家。 她这个当妈的，自然高兴。 “我快让厚礼这个闺女气死了。”徐玉香嘴唇哆嗦，气够呛，“那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搬到这里来住。” “娘，今天才七月十七，还有十多天呢！”冯月芬看了徐玉香一眼，叹道，“娘，我不是不让您过来，而是担心厚礼他们两口子吵架，要是厚礼知道这事，肯定会跟桂兰吵架的嘛！” 一码归一码。 养老的问题还是不能含糊的，说好了一个月一轮的，凭什么她吃亏啊！ “吵就吵，我还怕他们吵？”徐玉香不屑道，“我就是看她们娘俩不顺眼，正好让厚礼教训教训她们，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今晚我就住在这里，我要让厚礼知道，是他那个闺女容不下我，把我赶出来的。” 说着，她委屈地擦了擦眼睛，“以后那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 作为孙辈，就应该敬着她，顺着她。 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娘，您既然跟椒椒处不来，不如我陪您去城里散散心，顺便去看看秀梅和翠翠。”冯月芬摇着扇子，眸光流转，“翠翠是我闺女，我不能把她往秀梅家一扔就不管了不是？” “行，那咱们就去秀梅家。”徐玉香觉得也是，忙道，“咱们也不能空手去，你去割点肉，我去地里拔点菜拿着。” “娘，我哪有钱割肉？”冯月芬心里要骂娘了，凭啥她割肉啊！ “那我去割肉，你去地里拔菜，行了吧？”徐玉香咬咬牙，“你别忘了，你闺女住在秀梅家，你不能一毛不拔啊！” “娘，我这就去拔菜。”冯月芬只当没听见。 徐玉香摸摸口袋，心疼地后背发凉。 苏秀梅一家住在肉联厂家属院，她刚要去上班，徐玉香和冯月芬就来了，一进门徐玉香就跟她哭诉：“苏椒椒那个死丫头，她朝我扔啤酒瓶子，要打死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冯月芬从婆婆手里接过肉，在苏秀梅面前晃了晃：“村里刚杀的猪，你别嫌弃少。” 说着，她把肉和菜都放进厨房，站在边上添油加醋：“那丫头铁了心要去上学，厚礼不出学费，她就怪到咱娘头上，一大早跑到城里也不知道干啥，到了晌午才回来，咱娘担心她学坏了，说了她几句，她就大吼大叫地扔瓶子，怪吓人的。” “那是我割的肉，秀梅怎么会嫌弃少？”徐玉香快气死了，冯月芬是个什么东西，当着她的面，竟然说这些肉是她割的，真是岂有此理！ “真是反了天了。”苏秀梅倒是没在意是谁割的肉，一听苏椒椒扔啤酒瓶子就来气，她抬腕看了看表，铁青着脸道，“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再说，晚上我把厚礼叫过来，他要是管不了她闺女，我替他管。” 苏椒椒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醒来就听见缝纫机嗡嗡地声音，陈桂兰正埋头坐在缝纫机前做头花，浅蓝色的，粉色的，彩色的头花堆在桌子上，还挺好看的。 见苏椒椒醒来，陈桂兰起身给她端了包子过来：“你快吃，吃完帮我把这些头花翻个面，咱们今晚就能全部做完，明天拿到集上去卖。” 没有了徐玉香的骂声，苏椒椒心情愉快地坐起来，下炕洗了手，站在炕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 萝卜豆腐馅的素包子，皮薄馅大，味道很是不错。 她不吃姜，但喜欢姜的味道。 陈桂兰便把姜片放在油里炸焦，然后把姜片挑出来，再把带着姜味的熟油调进包子馅里，很合苏椒椒的胃口。 吃完包子，收拾了，天已经快黑了，院子里静悄悄地，难得祥和的气氛，苏椒椒坐在炕上翻面，陈桂兰用缝纫机做头花的最后一道封口工序，她干活认真仔细，为了防止脱线，还特意用在缝头两边各跑了一条线。 娘俩一边干活一边聊天，陈桂兰把白天的事说给苏椒椒：“你奶奶去你姑姑家了，恐怕得住几天，以后你对你奶奶客气些，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妈，我没惹她，是她先惹我的。”苏椒椒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淡淡道，“您还没看明白吗？她是想要我卖海螺的钱，我怎么可能给她？” 徐玉香就是想让她明白，不嫁给梁坤只有种地的份，她是不会痛快让自己去上学的。 天底下竟然这样自私刻薄的奶奶，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给就不给，你也不应该扔啤酒瓶子。”陈桂兰对婆婆顺从惯了，便觉得苏椒椒过分了，“姑娘家家的，不要太野了。” “妈，我若是不厉害点，她更得欺负咱们。”苏椒椒不以为然道，“我对她怎样，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说我是卖笑的，这是一个奶奶该说的话吗？” 她是想通情达理，温柔可人。 徐玉香能耐配上她这一面吗？ 陈桂兰只是叹气。 其实婆婆说话刻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逆来顺受惯了，听着这话虽说也生气，却不能把婆婆怎么样。 “妈，我长大了，该说什么做什么，我心里有数。”苏椒椒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桂兰，问她，“妈，我爸回来的那一晚，是不是跟我奶在一个屋里睡的？” 这个炕上有没有男人睡过。 她当然能看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问？”陈桂兰没想到苏椒椒问得这么直接，悄然红了脸，“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苏厚礼跟她早就没了夫妻那档子事。 即便睡在一个炕上，他也是自顾自地睡，她觉得他是太累，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这样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跟女儿说。 “妈，要是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苏椒椒不动声色地问她，“今儿没外人，您跟我说实话，您是怎么想的？” 缝纫机停了，陈桂兰默了默，半晌才道：“你是听谁说的？” “妈，我不用听别人说，您觉得您跟我爸的关系，正常吗？”苏椒椒反问，“他一个月最多回来两次，还经常跟我奶奶一个炕上睡，我不信，您没想过别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陈桂兰不可能没有想法。 “他在外面再怎么着，也是我男人。”陈桂兰继续踩着缝纫机，手上的动作也麻利起来，“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事，只要他心里有这个家就好。” 风言风语她是听过的。 只是她不想面对，更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她宁愿她不知道。 苏椒椒也没再问。 原来陈桂兰是知道这件事的，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外出打工，并不知道苏厚礼出轨的事。 难以想象，陈桂兰承受了多少痛苦和煎熬，最终弄垮了自己的身子，便宜了别人。 这辈子，她非得替陈桂兰出这口气不可！ 第11章 赶大集 每月逢三，逢八是县城的胶县大集。 胶县大集在胶县城城南，离梧桐村近一些，大概有八九里路。 周边所有的村子也都会来赶这个大集，人来人往，跟过年一样热闹。 胶县大集的市场里面都是固定的摊位，半人高的水泥台子，货品摆上去干净美观，在集市里面卖货的摊贩都是每年交一次摊位费和管理费，一年八百。 没有固定摊位的小摊贩，都是在集市入口的路两边摆摊，也是要交摊位费的。 集市管理员会根据摊子的大小收取费用，五毛到两块不等。 苏椒椒也没有自行车，只能走着去。 前两天她去早市骑着自行车，忙着赶路，没顾上欣赏路边的风景，今儿她特意早走了一会儿，尽情地看一路上的景色，刚出村是成片的玉米地，郁郁葱葱，满眼绿色。 土路上几乎看不到汽车，人们出行大都是用自行车，还有人赶着牛车，悠哉悠哉地走在路边。 快到城里的时候，路边的画面才有玉米地转成了成排的房子，沙土路也随之变成了水泥路，离集市越近，道路也是拥挤，三五成群的老头老太太不管不顾地穿梭在自行车车流当中，尘土飞扬，很是嘈杂。 苏椒椒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集上。 她没急着摆摊，先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了解了一下集市里面头花的价格，才找了个靠近集市入口的路边，摆开她的小摊子，地上铺了一块黑色的布子，把做好的头花堆在布子上。 昨晚她和陈桂兰两人忙到了半夜才算把头花做完，数了数一共二百六十多个，成本倒是没多少，就是赚点工夫钱。 陈桂兰白天还要下地干活，不能跟她一起来卖货，她只有自己来。 对陈桂兰来说，赶集也是一种奢望。 这种头花在华联商场的批发价是两毛一个，大集上的零售价是五毛一个，一块钱两个，她想尽快出手，就得比别人便宜，只有快速回笼资金，她才能凑齐学费。 为此，她还特意用纸壳子写了一个价格牌子，五毛一个，一块钱三个，来吸引来往大姑娘小媳妇的注意。 她的这批头花从面料到做工，都是无可挑剔的。 是真正的物有所值。 若是能全部卖掉的话，她大概能卖八十多，除去十五块的成本，也能赚六十多块。 这一点，苏椒椒还是很自信的。 她的头花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很普通很常见的款式，但面料和质量却是骗不了人的，加上价格便宜，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买就是一块钱的。 不到两个小时，就卖掉了一半。 把旁边卖萝卜的老大娘看得一愣一愣地，直夸她会做生意，苏椒椒也很开心，她看见老大娘的两筐萝卜还没开张，也只好谦虚道：“我本钱贵，卖得便宜，薄利多销嘛！” “小小年纪，就知道出来做买卖了，真是懂事。”老大娘包了块蓝色的头巾，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她从筐子里拿起一个青萝卜，剥了皮递给她，“看你热的，吃根萝卜，解解渴。” “不用，您这是卖的。”苏椒椒很是感动，掏出一块钱，“我买您的吧！” 老大娘跟徐玉香年纪差不多。 干瘦黝黑，佝偻着身子，目光慈祥，是个很淳朴的老人。 “说什么话！”老大娘似乎生气了，把她递过来的钱推开，嗔怪道，“自家种的萝卜，路上碰到邻居还分几个呢，我给你的，不要钱，我跟你说，我这些萝卜不愁卖，赶集的人都是等着走的时候才过来买。” “谢谢大娘。”苏椒椒只得接过来，萝卜很好吃，辣中带着点甜，脆生生的，很解渴，吃完萝卜，她便帮着老大娘吆喝：“新鲜的萝卜，又脆又甜，大家快过来尝尝。” 老大娘也跟着吆喝：“快过来看头花，又好看又便宜。”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笑弯了腰。 有这样的邻居，苏椒椒心情很是愉快，没人买头花的时候，便跟老大娘闲聊几句，老大娘推荐苏椒椒去服装厂上班：“现在服装厂都招人，活也很多，你要是去，就去佳丽服装厂，我儿子就在那里上班，厂里效益挺好的，每月给开工资呢！” “大娘，我还要上学，去不了呢！”苏椒椒笑着回答，佳丽服装厂就是她前世打工的地方，她师傅秦霜是销售厂长，待她很好，后来她们一起去了帝都…… “你要上学还出来做买卖？”老大娘有些惊讶，继而拍拍她的手，也没多问，赞道，“好闺女，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苏椒椒望着老大娘和蔼可亲的脸，心里不由地冒出一个想法，要是她奶奶徐玉香也是这样的性格该多好，她渴望亲情，并不想跟家里人闹成这样的，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奶奶。 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集上的人越来越多，老大娘的萝卜陆陆续续地开始卖，好多老顾客来买老大娘的萝卜。苏椒椒这才知道，老大娘姓刘，是集上的老主户了，家里有好几亩菜园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苏椒椒的头花剩下三十多个，去了成本，满打满算她已经赚了五十多块，现在她手里已经有了一百块钱的现钱，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还能再来赶一次大集，到时候她再多做点别的花样，利用周末出来卖点，她的学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刘大娘的两筐萝卜还剩下了半筐，她掂了掂，很有经验地告诉苏椒椒：“小苏，咱们再等等，那些上班的人很快就下班了，他们一来，咱们的货都能卖了。” 苏椒椒相信刘大娘的经验。 刚才忙的时候她没觉得饿，一闲下来才想起她早上没吃饭，陈桂兰做好了饭，她没顾上吃就走了。 想到还得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回家，她便让刘大娘给她看一下摊子，跑到卖包子的摊子上，茭瓜胡萝卜馅的素包子，一块钱四个大包子，很便宜。 她买了四个，回来硬是塞给刘大娘两个，刘大娘推让了一番，也就接了，她咬了一口包子，从筐里挑了四五个萝卜放进塑料袋里给苏椒椒：“回去让你妈给包萝卜包子吃，肯定比集上卖的这种包子好吃。” 苏椒椒不好推辞，也就接了。 两人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 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不时有推着自行车的男男女女进了大集，刘大娘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下班的人来了，你的头花绝对能卖光。” “借大娘吉言。”苏椒椒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包子味道很是不错，她吃得很饱，“大娘，下一大集咱们还在一起卖货。” “好，只要你在这里就能找到我，我很少换地方。”刘大娘指了指市场里面，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笑容，“里面摊位费太贵，我就卖点应季的菜，不值得去里面买摊位，在这里卖也是一样的。” “秀梅，帮我挑个萝卜，我要回去炖虾吃。” “好，我帮你挑。” 苏椒椒抬头一看，就见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到了面前，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姑姑苏秀梅，呵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苏秀梅刚蹲下挑萝卜，就看见了苏椒椒，她装作没看见，迅速从筐里拿了一个萝卜出来：“李丽，这个就很不错。” “好，听你的。”李丽让刘大娘称了称，付了钱，把萝卜放在自行车筐里，苏秀梅推着自行车快步离开，李丽落后一步，路过苏椒椒的摊位前，立刻停了下来：“好漂亮的头花，秀梅，买几个吧！” 第12章 抓小偷 “我不买！”苏秀梅忍住怒气，远远地站着。 这个死丫头竟然跑到大集上来摆摊。 是成心来丢她的脸吧！ “你呀，真是老古董。”李丽干脆支好自行车，蹲下来挑选头花，还不忘跟苏秀梅说话，“挑萝卜你在行，挑头花我可是行家，我跟你说，别看是集上的东西，这面料和做工，不比华联商场差，你要是不买，可别后悔。” “姐姐好眼力！”苏椒椒听着心里舒服，立刻赞道，“这些面料和花色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卖完了这批货，就会换别的面料了，喜欢就多买几个。” “小姑娘嘴真甜。”李丽跟苏秀梅差不多大，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冷不丁被小姑娘喊姐姐，心花怒放，她一口气挑了两块钱的头花，笑道，“下次要是碰见你，我还买。” 苏秀梅为人不咋地，交往的同事还是蛮不错的。 这个李丽肤白貌美，说话就笑，面容和善，一看就是生活幸福的女人。 不像有些人。 动不动就沉着脸，像是谁欠她钱一样。 “谢谢姐姐，下一个大集，我还在这里。”苏椒椒莞尔，李丽掏出钱包付了钱，随手挂在了车把上，突然一个身穿黑色半袖，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踩着苏椒椒铺在地上的黑布快速走过，苏椒椒并未在意，还把黑色布子往后拽了拽，冷不丁就听苏秀梅远远地喊，“李丽，你的钱包，你的钱包!” 李丽这才低头看，她挂在自行车把上的钱包不见了，吓得也大喊起来：“小偷，快抓小偷！” 苏椒椒刚把钱放进布兜里，听两人这么一喊，吓了一大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路口，刘大娘本能地看了看筐里，也跟着惊慌失措起来，带着哭腔道：“小苏，我的钱包也不见了，里面有一百多块钱啊！” 她今天卖了五六十块。 加上上次赶大集卖的钱，都在里面。 “大娘，你留下看摊，我去追。”苏椒椒本能地摸了摸口袋，才悲催地发现这个时候她是没有手机的，根本报不了警，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朝着路口就追了过去。 李丽哆嗦着放下自行车，跟着苏椒椒也跑了过去，边跑边喊：“抓小偷，大家快过来抓小偷。” 她钱包里放着今儿刚发的工资，要是就被人这么偷了，她得心疼死。 路口人也很多。 正是下班的时候，成群的自行车过红绿灯，熙熙攘攘，很是嘈杂。 苏椒椒率先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对李丽道：“姐姐，大集上有卫民哨，你快去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跟着他。” “好，那你小心点。”李丽撒腿朝集市里面跑去，还摔了一跤，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爬起来继续往卫民哨那边跑。 鸭舌帽频频回头，显然发现了苏椒椒在追他，他左右环顾了一番，穿过马路，朝一样大片民宅跑去，苏椒椒在身后大喊:“你站住，快把钱包放下，抓小偷了！” 众人骑着自行车正在路口等红灯。 听她这么一喊，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她。 苏椒椒出了一头汗，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她跟着那个小偷七拐八拐地追进了一个胡同里，胡同很窄，也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是个死胡同，苏椒椒满头大汗地停下来，奇怪，刚才明明看见那人跑进来的。 “小妞，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敢追过来？”鸭舌帽男人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他摘下帽子，目露凶光，抬起右手，露出四根指头，握了握，“知趣的，赶紧走，哥不跟你计较。” “你把钱包交出来，我也不计较。”苏椒椒见他没了一根指头，并不害怕，神色从容淡定，“你这么年轻，没钱可以进工厂上班，为什么要做这个行当？” “哎呦喂，你谁呀你教训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胡同里又冒出来一个墨镜男，他穿着花格子衬衣，蓝色牛仔裤，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暧昧地笑道，“小妞长得不错，做我对象吧，你做了我对象，就能这样管着我了，我们保证去上班。” “你嘴巴放干净点，把钱包给我。”苏椒椒祈祷李丽快点带着人过来。 “你已经有对象了，还是把她让给我吧！”鸭舌帽拿着一个粉红色的钱包，嬉皮笑脸走上前，伸手去摸她的脸，“你做我对象，我就把钱包还给你。” “你滚开！”苏椒椒认出那是李丽的钱包，她侧身躲开他的咸猪手，抬脚去踹他裆部，鸭舌帽往后一闪，咧嘴笑道，“哎呦，这么烈性！” “老六，你可悠着点，别吓着她，我可是会心疼的。”墨镜男摸着下巴，猥琐道，“我就喜欢这样的……” “警察来了！”苏椒椒大喊一声，趁鸭舌帽扭头的工夫，用尽全力跺了一下他的脚尖，他吃痛地跳起来，松开了苏椒椒的手腕，苏椒椒趁机夺过他手里的钱包，撒腿就往胡同口跑。 她不怕他们追上来，就怕他们不追。 “快追！”墨镜男没想到苏椒椒竟然来了这么一招。 鸭舌帽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娘的，太疼了！ 苏椒椒跑得飞快，耳边是热的，风也是热的，她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一辆皮卡车猛然停在了面前，车窗摇下，开车的男人探头问道:“小姑娘，怎么回事？” 苏椒椒像见到了救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们，他们是小偷！” 她认识这个男人，他在早市上买过她的海螺。 “小姑娘，你别怕，我们也正在抓他们呢！”男人迅速拉开车门下了车，大声道：“你们赶紧把钱包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墨镜男和鸭舌帽一看，转身往后跑。 “修明，你先带着这个小姑娘回大集等我，这里交给我！”开皮卡车的男人撒腿就追了上去，厉声喊道，“站住，哪里跑！” 苏椒椒刚才跑得太快了，放松下来才觉得双腿发软，她勉强扶住车身才站稳，胸口闷闷地，想吐。 秦修明推开后座车门下了车，坐到了驾驶座上，语气温和地冲她招招手：“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第13章 表哥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苏椒椒直接拒绝，转身就走。 前世她没有去早市卖海螺，更没有来大集卖头花，而是直接去了服装厂打工。 没想到，还是三番两次地偶遇秦修明。 她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秦修明什么也没说，耸耸肩，发动车子，朝大集方向疾驰而去。 不上就不上。 要不是他钱包被偷了，他也没有理由邀请一个陌生女孩上车。 “那边，她在那边！”李丽这才带人追了过来，她见了苏椒椒，忙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苏椒椒摇摇头，把手里的钱包交给李丽，“这是你的钱包，你数数，看对不对！” 说着，又抬手指了指胡同，“他们在胡同里面。” “两位女同志，你们先回卫民哨等着。”保安队长说完，迅速带人跑了过去，片刻，胡同里传来一两声惨叫：“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谢谢你！”李丽接过钱包，往胡同里张望了一番，松了口气，她见苏椒椒脸色苍白，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能走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从大集追到这里也挺远的。 小姑娘真是辛苦了！ “能！”苏椒椒这才缓过神来，平静道，“咱们回去吧！” “怎么称呼你？”李丽还是搀住了她的胳膊。 “我姓苏。”苏椒椒又提醒李丽，“你快看看你钱包。” “没事，一分没少。”李丽打开看了一眼，继续挽着苏椒椒的胳膊，“刚才我去卫民哨通知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满大集抓人，今儿集上好几个人都被偷了钱包，就是刚刚那辆皮卡车，他们的钱包也被偷了，我告诉他们，说小偷往这边跑了，他们才追了过来。” 苏椒椒哦了一声，怪不得她碰到秦修明他们。 “我那个同事已经回去了，我让那个大娘给我看着自行车。”李丽对苏椒椒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那个大娘可担心你了。” 集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刘大娘焦急地站在摊位前，不停地张望，见了苏椒椒，她欣喜地迎上来：“小苏，你没事吧？” “没事。”苏椒椒勉强笑了笑，“大娘您放心，他们都抓住了。” “大娘，咱们碰到小苏，真是幸运。”李丽看了看手里失而复得的钱包，转怒为喜，她推起自行车，“走，咱们去卫民哨问问情况。” “我赶了这么多年的集，这是第二次碰到这样的事，上次的钱包没找回来。”刘大娘想起来就生气，“贼娃子，就应该多关他们几个月，太可恨了！” 苏椒椒走了几步，脚踝隐隐有些疼，她应该是扭到脚了。 奇怪，刚才没觉得，现在开始一下一下，突突地疼。 卫民哨就是两个铁皮屋子，就设在集市中间的位置，并不远，她们三人到的时候，保安队长已经在等她们了，笑眯眯地说道：“那两个小偷已经押送到派出所了，你们去一趟，该做笔录的做笔录，该领钱包的领钱包，其他人也去了，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说着，又对苏椒椒道：“小苏，你是个好样的，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见义勇为，咱们这个市场就清明了。” “应该的。”苏椒椒弯腰揉了揉脚踝，又对李丽道，“姐姐，麻烦你带着大娘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行，你回去休息休息。”李丽和刘大娘都有些不好意思，异口同声，“今儿的事，多亏了你！” “这一伙小偷狡猾得很，我早就想把他们一窝端了，真是多亏小苏。”保安队长咧嘴笑道，“小苏是哪个村的人，我给你们村送面锦旗。” “队长，你要是真的为我好，这事就不要宣扬了。”苏椒椒笑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把她树个抓贼的典型。 然后让所有的小偷都恨她入骨？ 万一她走在路上被人黑了，找谁说理去，别逗了！ “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保安队长自知失言，忙改了口风，“你放心，这事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以后你在这个集上摆摊，我们不收任何费用。” 说着，他掏出一张花里胡哨的名片递给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找我。” “谢谢孙队长！”苏椒椒接过来，看了一眼，他叫孙平，并不是派出所的人，而是附近哨头村村委的人，李丽带着刘大娘去了派出所，孙平锁了门，说他下班了。 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大集上基本没人了，只有少数卖菜的摊子还没收拾，卖家还在跟老头老太太们讨价还价，老头老太太们专门等散集的时候，过来买便宜菜叶子，喂鸡喂鸭，一般都是半买半送，很便宜。 苏椒椒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慢腾腾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 脚踝又疼了。 她只得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望着不远处的哨头村，想着去村里找个公用电话给陈桂兰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接她，又一想，家里连个自行车也没有，还得去二舅家借。 苏椒椒这才想起二舅也在集上赶集，她竟然没想到去找找他，而且这个点了，二舅早就回家了。 九十年代的胶县县城，交通并不发达，城里的公交车并不跑乡下，只在县城里运营。 她倒是记得有一辆小公共车，就跑她们梧桐村那一带，而且下午就有一趟，只要能坐到村口，她就不愁了，原本她还打算等下了集，再去华联商场买点布头的，这脚一扭，哪里也去不成了。 一辆摩托车冒着青烟停在她面前，来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黄毛，低头看她：“椒椒，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家！” 待看清来人是梁坤，苏椒椒冷了脸：“我不用你送。” 她宁愿去跳河，也不会跟梁坤订婚。 甚至她都不想再看到这一家人。 “椒椒，咱俩的事不着急，你好好考虑，我对你是真心的。”梁坤从摩托车下来，站在她面前，伸手拉她，“我听我妈说你在大集上，我就一路找了过来，没成想还真碰到你了。” 苏秀梅一回家就跟徐玉香和冯月芬说了大集上的事，还说苏椒椒是丧门星。 他听到她们的话，才赶了过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椒椒甩开他的手，严肃脸，“表哥，你放尊重些。” 前世，她去佳丽服装厂上班的时候，梁坤去找过她好几次。 她躲着不见他，他也没辙。 再后来，她去了帝都，才算彻底甩了他。 第14章 表白? “椒椒你误会我了，我也没说现在就订婚，我是觉得咱们可以先谈着的。”梁坤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做了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动作，“是我妈他们太着急，非要先把婚事定下来，说到底，还是怕我把别的女孩领回家，我不是因为你是我妈的侄女才喜欢你的，我，我早就喜欢你了。” 三年前的一天，苏秀梅和梁文采因为一点琐事吵了起来，两人动了手，碗筷砸了一地，他饭也没吃就出了门。 外面下着雨，他心情低落地在街上转悠。 刚好碰到了在路边卖菜的苏椒椒，她热心地给了他一把雨伞，还劝他回家，两人在雨里走了好一会儿，说了好多话，那个时候苏椒椒只有十四岁，性格活泼开朗，她劝他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还说夫妻间吵架是正常的，让他不要多想。 他幼年丧母，是别人眼里的小可怜，亲戚朋友都劝梁文采再娶，哪怕是为了他，苏秀梅过门后，人前对他嘘寒问暖，人后爱答不理，他心里敏感孤独，那一刻，他就这个表妹有了好感。 或许，苏椒椒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可他忘不了，忘不了那个雨天，她给他带来的温暖。 “可我不喜欢你！”苏椒椒的确不记得那个雨天的事了，她听梁坤这样说，颇感惊讶，“表哥，过几天我要上学了，以后还要考大学，我就算找对象，也是大学毕业后的事了。” 记忆里，她跟梁坤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怎么就喜欢她了？ “所以你们就把苏翠翠弄到我家恶心我？”梁坤见她态度坚决，眸底涌起一阵讽刺，“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梁坤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我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表哥，住在你家的，不是我，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苏椒椒起身就走，前世梁坤并没有过多为难她，她也不想跟他说过分的话，梁坤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道，“椒椒，你爸跟他们厂的那个高美凤早就搞到一起了，他们就住在他们齐美服装厂后面的村子里，你奶和你姑姑，还有苏翠翠一家，他们都知道这事。” 顿了顿，又道：“咱俩的事，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我会等你！” “梁坤，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苏椒椒不想跟他继续纠缠，抬手拦住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回了梧桐村。 车费花了她七块钱，心疼。 苏椒椒回来没跟陈桂兰说抓小偷的事，只说不小心把脚扭了。 陈桂兰很是心疼，去村里的卫生室拿了膏药帮她敷上，嘱咐她不要下地走动：“下次赶集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会卖货，就帮你看摊。” “行，那就一起去。”苏椒椒哪敢真的休息，第二天早上她去二舅家借了自行车去了华联商城，地里的活，是做不完的，耽误一上午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陈桂兰帮忙最好，反正她妈迟早得脱离庄稼地帮她做生意的。 她重生了，但也不是神，有些事情她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苏椒椒还是去三楼买布头，货主认出苏椒椒，她说她要去进货，很痛快地把一堆布头当成残次品处理给她，二十块钱的布料，算了十三块，便宜了七块钱，这让苏椒椒很是欣喜，等于把她打车的钱给省出来了。 她看货主是个爽快人，索性把剩下的钱全都买了她家的黑色的涤纶牛津布以及各种辅料，货主也很高兴，拿着计算器滴滴按了一番，一百块钱的货，给她打了八折，折来折去，她手里还剩了五块钱。 苏椒椒很满意。 这样的面料，这样的价格是真的不贵！ 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其实不光是刘大娘的钱包随意放才被偷了，整个大集上那些卖货的摊主，大都是把钱揣在兜里的，大家不是防盗意识不够，而是目前市面上没有真正一款包是替他们设计的。 即便有，昂贵的价格也会让他们止步。 要是她做一些防盗腰包拿到集市上去卖，她相信，肯定是有市场的。 还有赶集的那些人，像李丽一样把钱包挂在车把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无论是卖货的，还是买货的，都是她的顾客群。 只要想到，就要立刻去做。 时间不等人！ 陈桂兰做头花倒是轻车熟路，她对腰包很不在行，摸了摸那些布料，说缝纫机的压脚怕是不行，苏椒椒早有准备，已经买好了带锯齿的压脚和尼龙线，还有机油。 缝纫机自带的压脚是平的，吃不透这么厚的布料，普通的线是不能做腰包的，不结实。 尼龙线本来就很涩，容易跳针，也需要浸了机油才能用。 前世她刚去帝都的时候，就是进的箱包厂。 对做包还是很在行的。 凭着记忆，苏椒椒找来报纸剪了图样，手缝了一个样品，为了节省成本，她就设计了一个单层的大兜，辅料就是一条拉链和两块宽的松紧带，还有一对塑料搭扣。 娘俩没日没夜地奋战了四天，才把头花和腰包做好。 头花三百多个，腰包三十个。 苏椒椒核算了一下成本，把腰包定价在十块钱一个。 每个腰包的材料成本三块多点，其实面料没多少钱，主要是辅料比面料贵，她用的辅料都是质量好的，成本也贵了好几毛，当然，还有她和她妈的人工费，若是算上人工费，成本还得涨。 这种腰包在市场上十五块也能卖了。 只是她着急回笼资金，所以还是薄利多销。 苏秀梅被苏椒椒气得饭都吃不下，那个死丫头竟然在大集上摆摊，而且还被她同事看见了，若是李丽知道苏椒椒是她侄女，那她的脸往哪里搁？ 碍于梁文采在家，她一口恶气憋在肚子里。 待梁文采上班走后，她才继续跟徐玉香发牢骚：“那个丫头简直是个丧门星，李丽买了她几个头花，就被偷了钱包，虽说有惊无险地找回来了，但她却摊上事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摊上什么事了？”徐玉香一头雾水。 第15章 他竟然护着她 “大集上的保安抓到了小偷，让李丽他们去派出所做笔录。”苏秀梅说起这事就来气，“李丽是跟一个老太太去的，从派出所出来后，李丽也是好心，说是要送那个老太太回家，哪知走到半路，那个老太太不知怎么回事就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竟然还有这事？”徐玉香惊呆了，“你那个同事会不会被老太太讹上了？” “那倒没有。”苏秀梅摇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因为这事李丽很内疚，昨天都没去上班，打电话去厂里，说是在医院照顾老太太，要是她知道苏椒椒是我侄女，我和她还怎么来往？” “唉，那个李丽我见过，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徐玉香火气也跟着上来了，“还真是个丧门星，谁沾上谁倒霉。” “明天我就去找厚礼，让他出面管管他闺女，老老实实去上个班得了。”苏秀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抚着胸口道，“还上学，上什么学，她别想进一中的大门。” “你们是不是过分了？”梁坤再也听不下去了，大踏步从屋里走出来，对苏秀梅道，“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上不上学？苏椒椒有你这样的姑姑，才是真正的倒霉呢！” “你，你……”苏秀梅没想到梁坤还在家，当着徐玉香的面，他这样冲撞她，她觉得很没面子，“她都看不上你，你还替她说话，你是不是傻？” “我傻不傻的，不要紧。”梁坤拿起帽子往外走，不屑道，“重要的是，我爸怎么看上了你这种女人，自私刻薄，真的很难相处。” 苏秀梅气了个倒仰。 半天没说出话来。 徐玉香也愣住了，半天才说道：“这个梁坤该不会是看上椒椒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绝对不会让梁坤跟苏椒椒订婚的。”苏秀梅把手里的杯子推到一边，咬牙切齿道，“这没怎么着，就开始护着苏椒椒了，她可真是好本事！” 她之所以同意梁坤跟苏椒椒订婚，一来是梁坤愿意，二来是看着苏椒椒乖巧懂事，自家侄女将来过了门，也能跟她一条心。 谁成想，梁坤竟然为了苏椒椒跟她翻脸，她岂能答应！ 第二天，苏秀梅中午下班后去齐美服装厂找到苏厚礼，把苏椒椒在集上摆摊的事说给他听：“你不要什么事都不管，她怎么着也是你闺女，她现在一门心思地想赚学费上学，把咱们的脸都丢尽了，你可以装乌龟不露头，我可不能。” “姐，那你让我怎么办？”苏厚礼没想到苏秀梅找他是为了这事，皱眉道，“我不出学费，她上哪门子学，不过是瞎折腾罢了，等她碰了南墙，她就来求我了，到时候还不是随咱们拿捏，你放心，我会劝她跟梁坤订婚的。” 梁文采和苏秀梅还有梁坤，一家三口都在肉联厂。 日子过得流油。 苏椒椒要是嫁给梁坤，那指定能进肉联厂，婆婆又是自己的姑姑，这的确是个好婚事。 “别，这个儿媳妇我可要不起，她跟梁坤的事就此了结。”苏秀梅很是坚决地摆摆手，“她现在回过头来求我，我也是不答应的，我看她这个高中还是不要上了，你去学校打个招呼，让她退学。” 得罪了她，就是这样的下场。 她要让苏椒椒知道，谁才是老苏家的当家人。 “姐，这不好吧？”苏厚礼没想到苏秀梅如此绝情，轻咳道，“怎么说她也是你侄女，要是闹到学校，咱们脸上也不光彩的。” 苏椒椒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 当姑姑的，为了这点小事就赶尽杀绝，是不是太狠了些？ “厚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美凤的女儿也考上了一中。”苏秀梅微微一笑，“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你不想将来太难堪，今儿就当我没来过。” 她就知道，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苏厚礼是什么德行，她很了解。 “好，我知道了。”苏厚礼这才意识到，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说不定真的会影响他的仕途和他将来的幸福，他不能坐视不管。 农历七月二十三，又是胶县大集。 苏椒椒和陈桂兰早早到了集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摆开摊位，陈桂兰明显有些拘束，不好意思吆喝，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话，苏椒椒知道她妈怯场，便让她负责收钱找零。 刘大娘没来。 她在那个位置空荡荡地。 苏椒椒不时地朝路口张望，莫非家里有什么事？ 陆陆续续卖了十几块钱的头花，就让陈桂兰很是欣喜，她听苏椒椒说，头花卖得还不错，但那只是听说，真正来了现场，不停地收钱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渐渐地她也放开了，主动跟顾客讲解头花的面料和做工，因为这些头花都是她做的，她更懂。 腰包定位不贵，两个多小时却只卖了两个。 苏椒椒很是纳闷，十块钱也不贵啊！ 这个大集她才来了两次。 跟周边的邻居并不熟悉，人家忙着卖货，她也不好意思过去推销她的包，会惹人烦的。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孙平跟另外两个市场管理员来收摊位，见了苏椒椒，孙平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小苏，今天卖得咋样？” “还行。”苏椒椒拿了一个马扎递给孙平，孙平摆摆手，“你忙你忙！” 说着，孙平拿起一个腰包反复看了看：“这是什么包？” “这是我自己做的防盗腰包，领导一心为了咱们大集的保安着想，我作为大集的一员，自然也要加强警惕，这种腰包是我特意给咱们大集的同行量身定做的，烦请领导帮忙把把关。” “小苏，你有心了。”孙平听得心里舒服，他把腰包往腰间一扣，拍拍胸脯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绕着市场走一圈，保准能给你卖了。” “谢谢领导。”苏椒椒莞尔。 果然，不多时就有摊主过来买腰包，说孙平推荐的，他看着也很实用，别的摊主也要，他一口气就拿了五个，孙平还让他捎过十块钱给她，说刚才那个腰包已经被他卖了。 不到一个小时，三十个腰包已经卖完了。 苏椒椒自己戴的那个腰包也没留住，都卖了。 领导就是领导。 第16章 退学 陈桂兰心情很是激动，后知后觉地问苏椒椒：“你怎么认识大集上的领导？” 她惊讶女儿跟人打交道的时候，如此老道。 而且人家领导不但没收她们的摊位费，竟然还帮她们卖货，她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她还想着，这一集卖不了，她就去别的集继续卖，她知道这是女儿的学费，不容懈怠。 哪成想，竟然全都卖光了！ “妈，我们上一个大集认识的。”苏椒椒依然没提她抓小偷的事，含糊道，“我帮他们做了一点事，他们说不收咱们摊位费的，你不要多想，块儿八毛的，不用放在心上。” 陈桂兰心思重。 她不想让她担心。 陈桂兰也没再问。 还不时有摊主过来问有没有腰包了，得知都卖完了，很是失望，问她们下个大集还来不来了，陈桂兰连连保证，来，肯定来，到时候多做点腰包拿过来。 十二点的时候，大集上迎来了一波下班潮。 头花也卖光了，剩下四个，被苏椒椒一块钱处理了。 不愧是县城大集，人真的很多。 四百块，也算她做生意以来的第一桶金了！ 陈桂兰手里拿着这四百块钱，有些不知所措。 她点了一遍又一遍，又怕被别人看见，干脆背过身去点，她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 有了这笔钱，女儿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她早就打听过了，上高中一个学期的学费加上学杂费，一共是二百六十块钱。 还剩一百四十块，刚好置办点住校用的生活用品啥的，这个月的生活费也够了。 下个月卖了粮食，她再做点头花腰包什么的，年前的生活费也不成问题，再不济她就往学校里送饭。 苏椒椒跟陈桂兰想得完全不一样。 头花和腰包都是小打小闹，权宜之计，也只能赚点辛苦钱。 这四百块钱，她和陈桂兰熬了三个晚上，吃不好睡不香，做梦也在踩缝纫机，所以并不是长久之计。 真正想赚钱，还得在老本行服装上动脑筋。 九十年代的服装市场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抓住了就能赚到真正的第一桶金，前世她在佳丽服装厂上班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加班，好多订单都是加急的，半夜发货赶飞机都是常有的事，这个时候的市场是真的朝气十足！ 娘俩各怀心思地在集上扯了做被子和被褥的布料和棉花，家里就两条被子，放假的时候还得来回带，陈桂兰执意要给女儿做条新被子，手里但凡有余钱，当妈妈的肯定不想委屈了孩子，加上买了些零零散散的日常用品，花了五十块。 回到家，陈桂兰又趴在缝纫机上开始做被子被褥，还不忘嘱咐苏椒椒：“你到学校后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记挂。” “妈，我奶奶回来再难为你咋办？”苏椒椒问她，陈桂兰笑笑，“没事，你奶奶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一家人过日子，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稀罕。” “妈，你就是太善良了。”苏椒椒静静地看着陈桂兰，心里充斥着太多的情绪，感动，悲伤，甜蜜，更多是庆幸，她庆幸她回来了，她庆幸她拥有了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光，不用再羡慕别人，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想到苏厚礼，她的心又沉了下来。 她不屑用她爸的钱，但她要为陈桂兰出口气，就算离婚，也不能便宜了苏厚礼和那个小三，她们住的这处房子，她一定要争取过来。 十五年后，她们村会拆迁，这处院子能置换两套楼房。 “只要你好好地，妈怎样都行。”陈桂兰熟练地踩着缝纫机，又也有些犯愁，“咱们的防盗腰包倒是卖得好，只是你要开学了，手里的钱不能动，咱们手头上没有面料了。” “这个您放心，我明天上午去学校报到，下午没什么事刚好去华联商场把面料辅料买齐送回来，晚上再回学校就是。”苏椒椒心里有数，“明天二舅不卖豆腐，他不用自行车。” “那你生活费怎么办？”陈桂兰就是愁这事，买面料辅料，就得动用剩下的生活费了，她手头又没有钱，上个月借她二哥的二十块钱，还没还。 “妈，手里的钱只有流动开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苏椒椒笑道，“我留五块就够了，这几天您辛苦一些，等下一个大集卖了腰包，咱们不就有钱了嘛！” 胶县的高中和初中在吃饭方面都是一样的。 学校里买馒头不用钱，是用自家的面到粮所里换成馒头票用。 面值是二两，四两。 二两是半个馒头，四两是一个馒头。 菜价是八毛一份，四毛钱半份。 高中初中唯一的区别就是，高中的饭菜花样要多一些，价格上都差不多，中考的时候，苏椒椒就是去胶县一中考的试，她在学校吃过一顿饭。 “也好。”陈桂兰点点头，“晚上我送你学校，顺便把自行车骑回来，等我把这批腰包卖了，再去学校给你送生活费。” 一大早，苏椒椒就去二舅家借自行车，说要去学校报到。 陈娟很是羡慕，也很高兴，还跑过来帮她收拾行李，两人把被子被褥捆在自行车后座，日常用品用网兜装了，挂在自行车把上，一路把她送到了村口，嘱咐她：“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走出咱们这片庄稼地！” “谢谢，我会的。”苏椒椒莞尔。 被褥比海螺好带的多，即便是大金鹿自行车，她骑起来也毫不费劲，一路上，风都是甜的，路边景色依旧，只是目的地变了，变得陌生又让她向往。 半个小时后，她推着自行车进了胶县一中的校园。 报名流程并不麻烦，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校门口的新生登记处登记一下，然后把行李送到宿舍安顿好，再去教室报到即可。 苏椒椒去得早，但还是有人比她更早。 她把自行车支好放在一边，到新生登记处排队，轮到她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女老师翻遍了宿舍登记表也没找到她的名字，老师推了推眼镜，再三确认：“你是梧桐镇中心中学的苏椒椒？” “对的。”苏椒椒答道。 “这位同学，宿舍登记表上没有你的名字。”女老师看了看她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翻了翻花名册，指了指后面的教室，又道，“这样，你先去那边第二个办公室等着，等其他老师来了，我了解一下情况。” “好。”苏椒椒听旁边的老师喊她张老师，说道，“那就麻烦张老师了。” 干净的教室，陈旧的门窗桌椅。 是她无数次梦醒的地方。 苏椒椒随意找了个座位坐起来，闻着空气中残留的粉笔的味道，细细地打量着这间教室，这是高中的教室，她终于能上学了。 到了中午，张老师匆匆赶过来：“苏椒椒同学，前几天有人给你办理退学，所以宿舍登记表上没有你的名字！” “退学？”苏椒椒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17章 爱屋及乌 “是的，是一个姓苏的家长过来办的退学。”张老师领着她去了档案室，拿出一张退学申请表给苏椒椒看，“你看，这上面有签名和印章。” 是苏厚礼！ 她爸竟然给她办了退学…… “张老师，这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情。”事发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苏椒椒很快冷静下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我并不想退学，我爸的意思并不能代表我的想法，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 是家长办的退学。 但她还是按时来学校报到，学校不能随便取消她的入学资格。 “你爸不同意你上学，所以给你办了退学，现在是你自己要上学，对吧？”张老师听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苏椒椒同学，你是不是应该回去跟家长沟通一下？” 作为老师，她当然知道，相比男孩，女孩上高中更不容易。 尤其是农村女孩。 “不用了老师。”苏椒椒相信学校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一心求学的学生，她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了当道，“我已经带齐了行李和日常用品过来报到，至于学费和学杂费，都是没问题的。” “好吧，你跟我来。”张老师还从未见过如此冷静理智的小姑娘，她看到苏椒椒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温声道，“这样我先安顿你住下，反正退学申请没送到教育局，待会儿我跟送档案的老师打个招呼，他会通融的，你安顿好了以后，就去三班教室上晚自习，我是三班的班主任，你的事我自会上心。”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年都有。 档案什么的，通常不会送的那么及时。 “谢谢张老师。”苏椒椒很是感激，纸质时代，办事效率低，管理上也没有那么严苛，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重要的是，她碰到了张老师这样的好老师。 张老师很热心，也很负责，亲自带她去女生楼找宿舍。 同学们大都安顿好了，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拿着洗脸盆收拾宿舍，洗漱，长长的走廊里全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只剩下拐角处一个宿舍没住满，八人间，上下铺，下铺都住满了，还剩下四个上铺，初来乍到，同学们都不熟悉，彼此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随便选一个床铺安顿下来吧！”张老师吩咐了一句就走了，苏椒椒这才下楼去把被褥和日常用品先后搬上来，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床铺按要求整理完毕，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报到是全天的。 苏椒椒没去教室，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她还得去华联商场上货，然后送回家以后，才能返回学校。 县一中地理位置比较好，出门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就是一条小吃街。 过了小吃街，往东就是华联商场，往西就是胶县大名鼎鼎的双珠公园，双珠公园规模很大，而且不断扩建，前世苏椒椒2016年回来的时候，还去过双珠公园，里面新添了小火车和小飞机，还有水帘洞，很热闹。 “妈，咱们快点走，可别迟到了。”迎面走来一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子挽着她妈的手，娇滴滴地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今晚我不住校，苏叔叔说他明天来送我的。” “好好好，妈答应你。”女人笑着点头，“是谁非要吃了午饭再来的，这会儿又催我们。” 说着，她回头喊了一句，“厚礼，你快点，咱们还要回去上班呢！” 苏椒椒听见这个名字，停下脚步看过去，苏厚礼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满脸笑容地走在母女俩后面，他快走几步，温声道：“不用着急，咱们晚点回去也没事。” 在苏椒椒的印象里，她爸一向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都说父爱如山，她一直以为他性子就是这样的。 其实她错了，她爸只是不愿意把温柔开朗的一面给她和她妈，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毫无遮掩地给了另一个女人，还有这个女人的孩子，还真是爱屋及乌。 “咱们还得开会呢！”高美凤穿着一身红色细条纹的西服，烫着波浪头，很是时尚，她暗戳戳地给了苏厚礼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家薛雨欣都让你惯坏了，人家孩子今晚都在学校住，咱们还得过来接她。” “小女孩嘛，就得宠着。”苏厚礼一脸宠溺。 他无意间一扭头，就看到了苏椒椒。 苏椒椒正推着自行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她们。 四目相对，触到女儿的目光，苏厚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匆匆别过头，大踏步往前走，把高美凤母女也甩在了身后，他担心苏椒椒追上来，让他难堪。 “厚礼，等等我们。”高美凤牵着女儿的手，一路小跑地追他。 “爸爸，我在这里。”苏椒椒偏不让他如愿，大喊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迎了上去，没事人一样看着苏厚礼，“我本来打算去厂里找你的，我妈说你肯定会来学校找我，让我在这里等你，可巧你就来了。” 既然她爸说小女孩就得宠着。 那么她也想体会一下被爸爸宠的感觉，比如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就应该当爸爸的出。 苏厚礼没想到苏椒椒会来这么一招，表情很是不自然，低声道：“你都退学了，还来做什么，回家去！” 他本来觉得他不出学费，又来办了退学手续，她们母女，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哪知，竟然在这里碰到这个丫头，真是尴尬。 “我正是因为这事才打算去厂里找你的。”苏椒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跟老师说，肯定有人冒充你来学校给我办的退学，不过没事，我已经报警了，待会儿警察会去厂里找你了解情况。” 十七岁的苏椒椒可能没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但苏总却是完全可以的。 打蛇打七寸，她知道苏厚礼的软肋是什么。 “什么，你报警了？”苏厚礼一听头都大了，他这个时候刚好是厂里的考察期，名声很重要，是不能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事发生的。 “厚礼，这是你女儿？”高美凤领着薛雨欣走过来，探究地打量着苏椒椒，苏厚礼尴尬地笑了笑，“对，她，她是我女儿……” 苏椒椒看都不看那母女俩，继续对苏厚礼道：“爸，我跟老师说，这肯定是场误会，咱们现在一起去跟老师解释一下，撤销退学申请，然后再去派出所解释一下就好。” 她还没来得及找他们算账。 他们倒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第18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厚礼，我怎么不知道你女儿也在这个学校上学？”高美凤心情复杂地看着苏厚礼，苏厚礼一时语塞，苏椒椒打量着高美凤：“爸，这位阿姨是？” 这是苏椒椒第一次见到高美凤。 其实她并不漂亮，她就是穿着打扮时髦了些而已，便宜刺鼻的香水味熏得她差点打喷嚏，这种女人或许适合谈恋爱，但绝对不适合娶回家。 她不信，高美凤能像她妈陈桂兰一样，家里地里一把手，还尽心尽力地照顾婆婆，徐玉香在他们家，连碗都不洗。 男人的通病，永远觉得野花比家花香。 新鲜劲一过去，再美的女人都会过成黄脸婆。 可惜，苏厚礼现在体会不到这些，他现在是有情饮水饱，有因必有果，他后来的那些遭遇都是活该，不值得同情。 “我是你爸的同事。”高美凤冷了脸。 “你们既然是同事，怎么我上学的事，我爸还得跟你报备？”苏椒椒反问，站在高美凤身边的薛雨欣见苏椒椒来者不善，立刻上前帮腔道，“当然不是，同事之间关心一下不行吗？” “关心一下当然可以，关心两下，就过分了。”苏椒椒目光愈冷，在苏厚礼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上落了落，一本正经地看着苏厚礼，“爸爸，今天我也报到，也想让你来送我的，可我妈说，你工作忙，就没跟你说，谁知道你一点都不忙，你都有空送同事的孩子来报到。” “你不要胡说，我是顺路。”苏厚礼忍着怒气，转身对高美凤母女道，“你们先上去，我随后就到。” “雨欣，我们走！”高美凤明显生气了，拉着女儿就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知道他有个女儿，可她一直以为他女儿已经打工赚钱了，谁知道他女儿竟然也在这个学校上学，而且还跟她女儿是一届的。 “叔叔，我们等你。”薛雨欣回过头，冲苏厚礼甜甜一笑。 苏椒椒皱眉。 小小年纪，这么茶？ “你在胡闹什么？”苏厚礼瞬间露出本来面目，怒视着苏椒椒，“都说了我不同意你上高中，你怎么这么倔？” “可我也说了，这个高中我非上不可。”苏椒椒目光坦然地看着他，西服笔挺，皮鞋干净，还打了领带，恋爱中的男人果然不一样，“爸爸，现在咱们讨论的不是我上不上学的问题，而是你私自来学校给我退学这件事怎么处理，是交给派出所，还是咱们私下里解决？” 苏厚礼气得牙痒痒，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椒椒打断了：“爸爸，咱们是一家人，我觉得还是私下里解决比较好，咱们现在去办公室说一下情况，这事就算了了，否则，咱们只能让派出所来解决了。” 这种事，必须掌握主动权。 苏厚礼的把柄就是在单位的名声，抓住把柄才能解决问题。 “椒椒，让你退学不是我本意，是你姑姑。”苏厚礼一听报警就头疼，三言两语就把苏秀梅卖了，还不忘添油加醋，“因为你的事，梁坤回家跟她吵了一架，她就觉得梁坤护着你，你跟梁坤的事还有可能，所以才不让你上学的。” 他说的是事实。 退学的事，本来就是苏秀梅蹿腾他的。 要是这事闹大了，影响了他的名声，他也是不答应的。 “爸，我是你的女儿，我上学的事是咱们家的事，你干嘛让姑姑牵着鼻子走？”苏椒椒一听这事跟苏秀梅有关，立刻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意思，你哪有我姑姑那么坏的心眼！” “那你还报警？”苏厚礼没想到苏椒椒胆子这么大，倒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女儿，小女孩家家的，这么点事就闹腾到派出所？ 等等，她说苏秀梅心眼坏？ “爸，上高中是我的梦想，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有什么不敢做的？”苏椒椒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要是我姑敢再干涉我上学的事，信不信我还报警，我就不信，肉联厂的领导会支持你们的做法！” 苏秀梅和苏厚礼都是要面子的人，若是家里的事闹到单位里去，他们自然觉得没脸。 说白了，还不是怕手里的铁饭碗砸了。 “好，那就私下解决。”苏厚礼当然想息事宁人，这点事要是闹到单位，被单位领导同事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父女俩各怀心思地去了办公室。 可巧张老师也在。 苏厚礼简要地说明了来意。 “这位家长，孩子考上一中不容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张老师见苏厚礼西装革履，像是个有身份的人，偏偏这种有身份的人做出来的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她语气全是责备，“作为父母，就应该排除万难，也要让孩子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怎么能不管不顾地给孩子退学呢？” “是，老师说得对。”苏厚礼脸上火辣辣地，像是被人当众甩了耳光，苏椒椒走到张老师身边，正色道，“老师，这是一场误会，我爸是单位领导，他是希望我读书的，他这次来，就是专门给我交学费的。” 学费？ 什么学费？ 苏厚礼有些懵。 “既然是领导，就更应该支持孩子读书。”张老师见苏厚礼态度还好，便走到另一个老师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那老师点点头，刷刷开了一张收据递给苏厚礼，“既然家长来了，那就把学费和学杂费都交了，一共二百六十块钱。” “好好好，我交我交。”苏厚礼顿时觉得自己作为单位领导，交学费这种事就应该身先士卒，不应该拖拖拉拉，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皮夹，掏出一摞大团结，数出二百六十块钱，剩下的钱他刚想揣回去，被苏椒椒眼疾手快地拿了过来，她点了点，还剩二百八十块钱，她怯生生地看着苏厚礼，“爸爸，这些钱够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你工作那么忙那么累，不要太辛苦了，我省着点花就是。” 他一个月四百块钱的工资。 算下来，这些钱是他两个月的积蓄，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 苏厚礼：“……” 当着老师的面，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苏椒椒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第19章 他说他和她只是同事 父女俩从办公室出来，苏厚礼才觉得他的心在滴血。 他刚刚做了什么……那些钱他是准备给薛雨欣交学费的。 如今都给了苏椒椒，他怎么去面对高美凤？ 再看苏椒椒，他心里莫名一阵火气，索性停下脚步：“学费都给你交了，你把剩下的钱给我，你哪能花了这么多钱？” 他现在口袋里就剩下几块钱。 日子还怎么过。 “爸爸，你的钱不给我花，要给谁花？”到手的钱，还想再要回去，门都没有！ “你以为只有你需要钱吗？”苏厚礼很是懊恼，铁青着脸道，“我在单位要应酬，还要吃饭，不需要钱吗？” “爸爸，我劝你一句，你跟刚才那个阿姨，就算是同事，也不要来往这么密切。”苏椒椒压根不接他的话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能对不起我妈，她在家里任劳任怨，才能保证你安安稳稳地上班，升职，一个男人若是后院起了火，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苏厚礼被戳中心思，顾不上钱的事了，抬脚就走。 他走了几步，又警告苏椒椒：“我跟那个阿姨只是同事，你不要瞎想，更不要回家乱说，我回单位了，派出所的事你自己去解决，要是闹到单位，以后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 “爸爸，我相信你们只是同事关系，但愿你值得我们相信。”苏椒椒见苏厚礼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也没有多愉快，推起自行车就出了校门。 谁不愿意家庭和睦，日子和美。 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如愿的，有的人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衣食无忧，父爱母静，子安家和，家和万事兴，而有的人，注定要自己奋力拼搏，才能拥有在别人看起来很平常的生活，比如她。 已经过了晌午，小吃街依然热闹。 包子馆馄饨馆服装店音像店应有尽有，音像店门口的录音机尽情歌唱：……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 穿过小吃街，苏椒椒的眼睛已经湿了。 歌声缠绵缱绻。 她一路上都在想前世的那些事，那些人。 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听懂这首歌的悲伤，如果世上真的有忘情水，她愿意喝一杯，再也不要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苏椒椒机械般骑着自行车去了华联商场，上三楼买了面料和辅料，耳边依然回响着伤感的乐曲，下楼的时候，有人喊她，她才回过神来，在一楼柜台里卖货的女孩是她初中同学刘莹，刘莹跟她做了一年的同桌，两人关系很好。 这个年代没有便捷的联系方式，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聊了几句，苏椒椒才知道刘莹初中毕业就来这里给她表姐卖相机胶卷，一个月三百块，中午管吃，每天回家住，前几天她哥结婚，她在家帮她妈招待客人，才没来上班。 “说起来，你还是我哥和我嫂子的半个媒人呢！”刘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爽快道，“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妈还说，应该请你来的，谁知忙起来就忘了，你不要怪我。” 刘莹嫂子就是梧桐村的。 上学的时候，苏椒椒帮他们传了几封信。 “我当然不会怪你的。”苏椒椒这才想起刘莹说的半个媒人的事，连声恭喜，“我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刘莹并不是忘了。 而是不想让她为难罢了。 即便她是半个媒人，也没有空手去的道理。 “谢谢老同学。”刘莹一阵爽朗地笑，“你没事的时候过来找我玩，不要有了新同学就忘记老同学了。” 从华联商场出来，苏椒椒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到了家，苏椒椒没让陈桂兰去学校送她，而是直接把自行车还给了二舅，陈桂兰不解：“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去学校吗？” “妈，你不用来回跑了，我坐小公共回去就行。”苏椒椒没事人一样笑道，“你又要下地干活，又得做头花做腰包，够你累的了。” “妈不累。”陈桂兰摸着那些面料，感慨道，“只要能赚到钱，妈怎样都行。” “妈，你也别太累了，做不完的话就再一个集。”苏椒椒看着陈桂兰黝黑干瘦的脸，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刚才我在学校里碰到我爸了，他给我把学费交了。” 现在她手里有三百多块钱的流动资金，这还不算陈桂兰手里那些面料，等陈桂兰这批腰包买了，又能收入三四百，手里的钱宽裕了，她就能有本钱去墨城上货了。 墨城有他们这边方圆百里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前世她跟着秦霜去过一次，对那边很熟悉。 “真的？”陈桂兰很是惊喜，嘴角弧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就说嘛，你爸只是那么说，他不会不管你的，你好好上学，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好，我听妈的话。”苏椒椒欣然答应，并没有破坏她妈的好心情。 临走，陈桂兰给她装了几个包子和鸡蛋，嘱咐让她晚上吃，苏椒椒接了，去村头等小公共。 她回来的时候，看见一辆小公共车在她前面，这个时候约莫着也该返程了，错过了这辆车，她只能走着去学校。 好在，没多久小公共车就来了。 苏椒椒没去学校，直接去了华联商场，去一楼百货那边买了墨镜和帽子，又去找刘莹租了一个相机。 军训期间不能出校门。 正式开学后的每个周末她都要用来上货卖货，时间宝贵，趁着有空，她想确认一下，苏厚礼和高美凤究竟是不是像梁坤说的那样，如果是，她必须要保存证据。 这种事，大喊大叫是没有用的。 唯有拿到足够的利益才是明智之举。 “你们开学不是要军训吗？”刘莹见她租相机，有些奇怪，“你用相机干嘛？” “过几天再告诉你。”苏椒椒给她放了押金，刘莹硬是塞给她，还帮她装好胶卷，板着脸道，“要什么押金，要你的押金，我还是人吗？你只管拿去用，到时候你付租金就好。” 苏椒椒也没跟她拉扯，把相机放进书包里，回学校找张老师请了晚自习的假，说她有点急事。 第20章 成年人的手段 从学校出来，苏椒椒背着书包去了齐美服装厂。 成年人的事要靠成年人的手段来解决。 什么一家人，什么亲情，都是白扯。 齐美服装厂是省外贸的下属公司，属于来料加工，承接各种外贸服装订单。 九十年的服装业蓬勃发展，各大服装厂的订单雪花般接到手软，齐美服装厂背靠大树好乘凉，订单更多，常年招工，加班加点都是家常便饭。 下午五点，齐美服装厂门卫室的铃声准时响起。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小姑娘，小伙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纷纷去了不远处的小吃街，齐美服装厂有自己的食堂，饭菜花样自然比不上小吃街，不想吃食堂的都跑到了小吃街，吃完回来再加班。 苏椒椒带着墨镜和帽子，脖子上挂着相机，站在路边显得很是突兀，来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她并不在意，反复摆弄着相机，不停地对准路边绿化带里的冬青树反复调试镜头。 直到苏厚礼和高美凤出现在镜头里，她才不慌不忙地跟了过去。 高美凤看上去并不高兴，出了服装厂就快步走在前面，许是为了避嫌，苏厚礼站在门口装模作样地跟门卫聊了几句，才朝相反方向走去。 梁坤说他们已经住在了一起，那么他们分开走，就是欲盖弥彰。 苏椒椒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高美凤一探究竟。 齐美服装厂后面是个城中村，住满了打工的人。 高美凤租的房子离服装厂有点远，过了两个路口才到，她住的是南房，门口直接对着大街，大街对面就是个菜市场，出门就能买菜。 不多时，就见苏厚礼提着一捆青菜从菜市场走过来。 高美凤拿了板凳坐在门口，见他过来，冷冰冰地说道：“你不去陪你老婆孩子，到我这里来干嘛？” 她还因为今天的事生气。 说好了他帮她女儿交学费的，可他却跑去给自己的女儿交了学费。 听说他还从门卫大爷那里借了一百块钱，刚发了工资就借钱，敢情他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了他的女儿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做饭了。”苏厚礼自知理亏，眼带笑意地拿着菜推门进了屋，他跟在家时的态度，判若两人，此时此刻的他，性格温和，勤快能干，是个好男人。 苏椒椒望着镜头里同框的两人，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给他几个耳光，这种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男人，将来无论什么下场，都是自作自受。 拍了两张，她就拍不下去了。 冷不丁，她被人从背后拍了肩膀，苏椒椒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刘莹，她手里提着一串螃蟹，笑嘻嘻地望着她：“我当是谁，你在干嘛？” “没干嘛，你吓我一跳。”苏椒椒收了相机，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表姐就是这个村的，她叫我来吃饭。”刘莹扬了扬手里的螃蟹，“咱不能空手来。” 又问，“你不在学校，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溜达……”苏椒椒不想把苏厚礼这点破事告诉刘莹，刘莹却一眼认出了正在门口洗菜的人是苏厚礼，见他和坐在门口的女人有说有笑，秒懂，她拉着苏椒椒去了一边，把相机拿了过来，拍着胸脯道：“你只管回学校上学，这点事有我，我帮你搞定，不就是几张照片，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我不会被发现，我懂，我都懂，我是懂姐！” 刘莹还是跟上学时一样，自信阳光。 她在学校里有个绰号，懂姐。 “好，我信你！”苏椒椒干脆把墨镜和帽子都给了刘莹，事到如今，她也不必遮掩了。 “走走走，去我表姐家吃饭。”刘莹知道她心情不好，拽着她就走，“不远的，就在前面那个胡同里。” “我不去，我还要上晚自习呢！”苏椒椒是真的不想去，她跟她表姐又不熟，冒冒失失去别人家吃饭，太唐突了。 “哎呀，你都出来了，上什么晚自习。”刘莹不管不顾地拽着她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咯咯地捂嘴笑，“实话告诉你，我表姐喊我来，是给我相亲的。” 相亲？ 苏椒椒记得刘莹比她大一岁，很是惊讶：“你才十八就相亲？” “是我表姐夫的表弟，我表姐说，先处着……”刘莹再开朗，遇到这样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晃着苏椒椒的胳膊撒娇道，“本来在商场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我是觉得你回学校上课，才没告诉你，都到这里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好吧，我去买点水果。”苏椒椒只得答应。 “买什么水果，快走吧！”刘莹拉着她就走，“我就知道，你总是心思太重。” 刘莹表姐家在菜市场的另一侧，已经到了城中村的村边，她所在的胡同很宽敞，门口栽了竹子，郁郁葱葱，随风摇摆，很有意境。 一进门，苏椒椒就看见了秦霜和秦修明。 母子俩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说说笑笑地喝茶聊天。 苏椒椒没想到竟然碰到他们了，真是躲都躲不掉。 秦修明认出了苏椒椒，眼带笑意，却不说话。 秦霜穿着一身灰色西服，烫着齐耳短发，依然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宛如前世那般。 “莹子，你带客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刘莹的表姐王蕾笑容满面地起身迎上来，王蕾在城里长大，心思比较活络，是华联商场的第一批商户，也是胶县最早的那一批暴发户。 前世苏椒椒没有在这个时候碰到刘莹，她一进厂就加班根本没时间去华联商场，她是在过年的时候，去华联商场买衣裳才知道刘莹在一楼商场给她表姐打工，那时她跟王蕾打了个照面，她三十多岁，画着淡妆，说话就笑，看上去很幸福的模样。 “快坐快坐。”王蕾拉着两人坐下，她嗓音很好听，清凌凌地，“你好，我是刘莹的表姐，很高兴认识你。” “表姐好。”苏椒椒挨着刘莹坐下来，刘莹眉飞色舞地告诉王蕾，“姐，这是我初中同学苏椒椒，我俩上学的时候还是同桌，刚才在大街上碰到的，我就让她来家里玩，她现在在一中上学。”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能考上一中，你连职专都没考上。”王蕾嗔怪地看着刘莹，“上学的时候就不能跟着人家好好学学。” “哎呀姐，你就知道揭我的短。”刘莹吐吐舌头。 苏椒椒低头不语。 城中村的院子都不大，院子里铺了那种带花纹的地砖，他们不养鸡鸭，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除了这组石桌石凳，墙脚处打了一口水井，水池四四方方，还用水泥砌了洗衣板，洗发水洗面奶还有香皂肥皂整齐地摆放在水池边上，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味。 “苏椒椒，咱们又见面了。”秦修明这才跟苏椒椒打招呼，他穿着黑色半袖衫，米色牛仔裤，秦霜在佳丽服装厂当销售厂长，比较注重个人形象，秦修明的穿着也一直很时尚。 第21章 陪老同学相亲 “修明，你怎么认识刘莹的同学？”王蕾颇感意外，秦修明笑道，“上次不是跟你们说胶县大集上抓小偷的事嘛，这位同学正是抓小偷的巾帼英雄。” “哦哦哦，就是你呀！”王蕾恍悟，冲苏椒椒伸了伸大拇指，重新泡了茶，“姐佩服你，要是我，早就吓傻了，哪里还敢追上去！”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我也不敢。”刘莹用胳膊捣了捣苏椒椒，大惊小怪道，“老同学，你不够仗义，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胶县大集没给你送面锦旗？” “人家哪里像你，遇到点事就到处嚷嚷。”王蕾戳了一下刘莹的头，这才转过身来介绍秦霜母子，“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你叫秦姨就好，这是秦姨的儿子秦修明，你都认识了，就不用多说了，他比你们大两岁，是你们的大哥哥，咱们各亲各论，不必排资论辈。” “秦姨好。”苏椒椒看着秦霜，心情复杂，又冲秦修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修明拿了一个新茶碗，倒上茶，端到苏椒椒面前：“我比你们大两三岁，咱们算是同龄人，你喊我名字就好。” “好了，人家小姑娘都跟你不熟，你就让人家喊你名字。”秦霜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又冲苏椒椒笑了笑，“你在大集上卖的防盗腰包，修明也买了一个，我觉得很实用，也很有创意，倒不像是高中生设计的。” 苏椒椒笑而不语。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秦霜，前世秦霜因为跟嘉和集团的商业纠纷心情不好，酒后开车，出了车祸，弥留之际给她打了电话，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秦霜已经没了呼吸…… 如今，她再次面对鲜活的秦霜，总觉得很不真实，她怕她是在做梦，梦一醒，一切都回到了前世那般的境遇。 子欲养亲不待的遗憾，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的感情，和没了呼吸的秦霜，那种彻骨的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大门响了一下。 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地菜蔬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戴眼镜的小青年，小青年有些拘束，从进门就一直低着头。 王蕾热情地起身相迎：“小吴来了，快坐快坐。” 说着，又接过男人手里的菜，娇嗔道，“看你热的，快去洗洗。” “王蕾，你家建华可是越来越模范了。”秦霜打趣道，“不用你吩咐，就主动把菜买回来了。” 趁他们说话的空，刘莹悄然拽了拽苏椒椒，低声道：“这个小吴就是我姐夫的表弟。” 苏椒椒这才想起，刘莹是来相亲的。 她看刘莹这个姐夫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可先声明，小吴可没迟到，是我听说秦姐来了，领着他去菜市场多买了两个菜。”范建华把手里的菜放在井边，洗了手，过来坐下，看见苏椒椒，觉得眼熟，“这是？” “姐夫，我同学。”刘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吴。 小平头，花格子半袖衫，黑裤子，脚上穿着了一双黄色的球鞋。 高挑，瘦弱。 “哦哦哦，你不是那个谁……”范建华说着，扭头看着秦修明，“大集上那个女孩？” 秦修明笑着点点头：“对的，就是她，刚才我还惊讶，咱们跟她还真是有缘。” “怎么，你也认识小苏？”王蕾在井边洗菜，回头问他。 范建华便把那天在大集上的事又说了一遍，笑道：“小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在早市上还买过你的海螺。” “对，是我。”苏椒椒也想起来了。 “小苏还卖过海螺？”秦霜越发惊讶，扭头瞪了秦修明一眼，“你看人家，比你小，还比你能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给我个准话，你到底去不去三加一复读？” “去，我去还不行嘛！”秦修明拿起茶壶，很是殷勤地给每个人续了茶，低声道，“妈，这么多人，你少说我几句，给我留点面子，今儿我不是主角。” “我都被你气糊涂了。”秦霜看了看小吴和刘莹，起身去了井边帮王蕾择菜，“你们年轻人聊，我去做饭了。” “复读的话，为什么不去一中？”王蕾不解。。 “一中不要复读生。”秦霜叹了口气，“好在三加一就在一中隔壁，到时候我再找几个好老师帮他补习一下，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 “但愿如此。”王蕾也没说什么。 “都是熟人，不要客气。”范建华端着水果走过来，对刘莹道，“小吴现在跟着我在汽修厂学汽修，打算学成后自己开个汽修店。” 说着，又对小吴道，“刘莹的情况你知道，她现在帮你嫂子在华联商场卖相机胶卷，以后她愿意跟着我们干就跟着我们，不愿意的话，自己也搞个柜台卖货，都一样。” 小吴点点头，还是不敢抬头。 连脖子都红了。 一向活泼开朗的刘莹，也低头抠自己指甲。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范建华打着哈哈起身，说是去屋里烧水。 “苏椒椒，你卖给我的那个腰包，拉链有些坏了，你过来帮我看一下。”秦修明起身进了屋。 苏椒椒起身跟着走了进去，她不记得秦修明买过她的包，但客厅桌子上的腰包的确是她在大集上卖的那种，拉链自然没有问题。 秦修明招呼她坐下，突然开口问道：“苏椒椒，你以前见过我？” “怎么这么问？”苏椒椒拿起腰包看了看，又放下。 初恋是人生路上一段特别的存在。 即便是不爱了，再次面对他的时候，也有些意难平。 “我是去年的高考生，落榜了，我妈一直劝我复读，可我总觉得我不是学习的料，去工厂打过工，开过出租车，也开过书店。”秦修明答非所问，静静地看着她，“其中我对心理学最感兴趣，揣摩了半年，自认为有点心得。” 苏椒椒不说话。 听他继续道，“我上次见你，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在我没有得罪你的情况下，你却不肯上我的车，我能看出，你对我印象很不好，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那肯定是你看书看得走火入魔了。”苏椒椒淡淡看他一眼，“别说是你了，任何一个陌生人的车，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会坐的，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 第22章 前世的初恋 “你看，你这番话就带着明显的怒气。”秦修明更加笃定他内心的想法，不容置疑，“若是我真的是个陌生人，你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内敛，矜持，骨子里有一种坚韧不拔的气势，可你对我，却在刻意地逃避。” “秦修明，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苏椒椒对这年龄段的秦修明说的话，并不在意，“我只是不想跟社会上的男生有太多的接触，我都不认识你，我逃避什么，我不是小白鼠，你不用研究我！” 前世她喜欢的，是那个字里行间充满温暖的秦修明，是那个会亲手给她叠千纸鹤的秦修明。 唯独不是眼前这个真实的秦修明。 “苏椒椒，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秦修明笑了，他的笑容很干净也很温暖，宛如前世，只是物是人非，苏椒椒已经不是前世的苏椒椒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个阳光男孩再也打动不了她了。 “你们在聊什么？”范建华提着水壶走过来，给两人倒水，秦修明端起杯子，吹了吹，又放下，“我们在聊心理学。” “哎呀，快别聊你那个心理学了。”范建华摆摆手，笑着对苏椒椒道，“小苏你别见怪，他见谁都要分析人家的心理，跟神经病一样。” “我可不是什么神经病。”秦修明敲了敲桌子，不服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等我考上大学，我就主修心理学。” “好好好，我相信你。”范建华举手投降，又把果盘端了过来，“去年高考那几天，修明刚好病了，没发挥好，又不想上大专，今年打算复读的，就在你们隔壁的那个三加一学校，以后你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苏椒椒没吱声。 前世秦修明因为高考失利，也去了佳丽服装厂打零工。 她和他就是在佳丽服装厂认识的，因为秦霜的关系，对彼此很快熟悉了。 后来他复读了一年，考到了羊城的华工大学，他上大学后开始给她写信，整整写了四年。 这四年是苏椒椒灰暗青春里一缕灿烂的阳光，他会给她买各种小礼物寄给她，也会在假期里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给她惊喜。 那个年代比较保守，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就是看电影的时候，秦修明牵过她的手。 而她也努力工作，去夜校上成人大专，为得就是能配上秦修明，做他身边的树，她从未想过将来依附于他。 再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认祖归宗，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家族给他订下的亲事，当着所有人的面，全盘否认了他跟她的关系，说他把她当妹妹看待的。 苏椒椒深受打击，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走出失恋的阴影。 一年后，秦修明和他未婚妻闹翻，分了手，他又回过头疯狂地追求苏椒椒，甚至在她楼下站了整整一宿，闹得人尽皆知。 苏椒椒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 即便秦霜出面替秦修明说和道歉，她都丝毫不为所动。 秦修明为了追到她，几乎是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嘉和集团的机密来打动她。 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就是那种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的那种。 当他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她是他妹妹。 他被人甩了的时候，她又成了他的初恋白月光，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秦修明的心理学就是这样学的。 “她应该是不想见到我了。”秦修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椒椒。 范建华笑着打哈哈，“哎呀，你这心理学学的，太可怕了，小苏，不要搭理他。” 院子里，小吴和刘莹也聊得很尬。 基本上都是刘莹问一句，小吴答一句。 最后刘莹干脆不开口说话了，小吴一个劲地给她倒茶水，一直倒的茶水都溢出来了。 王蕾和秦霜一边在院子里的厨房做饭，一边观察两人的动静，王蕾见秦修明和苏椒椒去了屋里，意味深长道，“我怎么感觉你家修明对人家那个小姑娘有意思，两人半天不出来。” “别瞎说，人家还上学呢！”秦霜并不在意，“他俩是给小吴和你表妹独处的机会，再说了，建华不是也在屋里嘛！” 就算儿子跟苏椒椒谈恋爱，她也没意见。 她对苏椒椒印象很不错，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总觉得以前见过她一样。 范建华跟王蕾的感觉一样，总觉得秦修明和苏椒椒才像是谈恋爱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小吴和刘莹一句话也没说。 秦修明神使鬼差地给苏椒椒挑了一只大的螃蟹放在她碗里，连他自己都惊讶，他怎么对她这样好…… 苏椒椒原封不动地给了刘莹，她不需要他为她做任何事。 刘莹心不在焉，拿筷子猛戳螃蟹，把螃蟹壳戳了稀巴烂。 小吴看不下去了，把螃蟹拿过来，细心地把蟹肉挑出来，放进他自己碗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刘莹和苏椒椒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这么直？ “你尝尝就行了，还不赶紧帮忙给女孩子剥剥螃蟹。”秦修明看在眼里，拍了一下小吴的肩膀，小吴这才反应过来，又红了脸，“好，我剥我剥。” 感受到秦修明看过来的目光，苏椒椒放下筷子，端起茶碗，慢腾腾地喝水。 显眼包! 秦霜和王蕾范建华聊着各自工作上的事，倒是没注意年轻人这边的动静，秦霜告诉他们：“下周末有个服装展销会，为期半个月，你们要是休息就去逛逛买几件衣裳，就在双珠公园那边，很热闹的。” 苏椒椒记得那个服装展销会，都是当年的流行款式，当时她和秦霜也去了，佳丽服装厂在服装展销会上接了好几个大单。 佳丽服装厂是家族企业。 他们一共四条流水生产线，其中有两条流水线就是专门接齐美服装厂做不完的订单，也是常年忙碌。 剩下的那两条生产线做出来的衣裳，是直接放在店里销售的。 服装厂门口有一排门头房，就是专门卖厂里做出来的服装。 有男装店，女装店，还有童装店，前世她在车间里做了一年，就被秦霜调到了门口服装店做销售员。 后来，秦霜跟生产厂长也就是董事长的儿媳妇闹了一次矛盾，便辞职去了帝都。 三个月后，秦霜专门从帝都回来，把苏椒椒也带了过去。 吃完饭，苏椒椒要回学校。 刘莹早就待不下去了，抢着要去送她。 秦修明干脆拉着小吴一起：“一中离这里不算太远，溜达着也就去了，刚好散散步。” 四个人各怀心思地出了门。 一路无言。 街边的卡拉ok还在卖力地歌唱：……温存未必就是休贴，你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一句是情丝凝结，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动人的旋律，伤感的歌词。 到了学校门口，苏椒椒跟他们道了别，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 秦修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奇怪，她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把苏椒椒送回学校以后，秦修明和小吴又把刘莹送到了王蕾家，两人才各自散了。 不出所料，王蕾和范建华坐在客厅里等着刘莹回来。 刘莹知道两人是好心，不好意思说没看上小吴，只说以后再说。 “小吴人是老实了点，但心眼不错，知道攒钱。”范建华最是了解表弟，耐心地跟刘莹解释，“他们家就是隔壁村的，怎么说也是市里人，又是独生子，你要是嫁给他，就是城市户口，将来上班也是正式工，你好好考虑考虑。” “是啊，找对象主要是看人品条件，样貌其实并不重要。”王蕾知道小吴样貌上并不占优势，也劝她，“你现在年轻，或许还幻想情啦爱啦的，可真正柴米油盐过日子的时候，再深的感情也消耗殆尽了，不如一开始就过这种日子，你看那个秦修明，他倒是帅气，可他相不中咱们这样的不是？” 秦修明和刘莹早就认识了。 她和秦霜却都没有那个心思，一看就不合适嘛！ 刘莹沉默不语，一夜未眠。 她才十八岁。 难道为了炙手可热的城市户口，农转非，嫁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 她心里乱极了。 第23章 高中，我来了 高中生活对苏椒椒来说，陌生又兴奋。 班上的同学都是从乡镇上中学辛辛苦苦考上来的尖子生，身上还保留着初中时的拼劲和节奏，就连走路似乎也带着风。 唯独她们宿舍的一个女生，很是不同，做事不紧不慢，特别健谈，还毛遂自荐了舍长的职位，就连新生自我介绍也是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许梦瑶，许是也许的许，梦是梦想的梦，瑶是瑶池的瑶，这个名字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是我妈看故事会看多了的缘故，可见故事会对起名字并没有意义。” 全班一阵哄笑。 苏椒椒也对这位舍友心生好感，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她们宿舍六个人很快熟悉了，一起去教室，互相帮忙打饭，相处轻松愉快。 唯一让苏椒椒膈应的是，薛雨欣就住在她隔壁的宿舍，而且还跟她一个班。 可笑的是，薛雨欣每次见了她，就跟斗鸡一样，仿佛是苏椒椒抢了她的爸爸一样。 一周的军训过后，很快就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 别的课还好一点，提前预习认真复习，早起背诵巩固，是能够跟上的。 唯独数学，简直是苏椒椒的拦路虎，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数学不会只能写个解，苏椒椒自然不甘心只写个解，每次上数学课她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聚精会神地听，遇到不会的题，她绝对不会让这道题过夜，有时候会跑到办公室去请教老师。 一来二去，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她，夸她是个勤奋的好学生。 班主任张老师教的就是数学，她很欣赏勤奋好学的学生，为了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还特意把苏椒椒树立了勤学好问的典型，鼓励大家有不会的题一定要抓紧时间问，只有解决了错题，才能从根源上提高成绩。 下课后，苏椒椒依然坐在座位上解数学题，凝神思索，很是认真。 同桌张莉莉打趣她：“你这么努力，是要考京大吗？” 京大在帝都。 是所有学子们心之向往的顶尖学堂。 “难道只有考京大，才需要努力？”苏椒椒做完题，收了作业本，又拿出英语书，开始做英语作业，英语是她的强项，她做起来比较轻松，张莉莉咬着笔尖，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你的努力太惹眼了，班里好多人都说，你这么努力，是想去实验班考京大。” “实验班也是要看成绩的，不是努力就能进的。。”苏椒椒觉得进不进实验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然后坚持下来，就能事半功倍。 胶县一中三个实验班，都是级部前一百。 每年重新分一次班，普通班成绩好的，会直升实验班，实验班成绩不好的，也会分到普通班。 “跟学霸聊天，真是无聊。”张莉莉习惯性地转了转笔，转了话题，“对了，薛雨欣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苏椒椒皱眉。 开学快一周了，她跟薛雨欣没说过一句话。 苏厚礼跟高美凤之间的事，她并不想把薛雨欣也牵扯进来。 “你不知道啊！”张莉莉大惊小怪道，“我以为你心理素质强大，一心学习，不跟她计较呢！” “到底什么事？”苏椒椒就知道准没好话。 “她说你……”张莉莉咬着耳朵对苏椒椒道，“她说你在村里已经跟你表哥订婚了，是你表哥家出钱资助你上学，还说你毕业后就要嫁给你表哥。” “她真是这么说的？”苏椒椒皱眉，她知道薛雨欣茶，没想到这么茶，张莉莉指天发誓，“不信你问许梦瑶，薛雨欣原话说得比这个还要难听，听说已经传到外班去了。” “她有证据吗？”苏椒椒反问。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套子里。 “我就说，她肯定是造谣的。”张莉莉知趣地不再问，起身去了洗手间，走到门口碰到薛雨欣，不屑地朝她哼了一声，薛雨欣不喜欢苏椒椒，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身边的人，回了张莉莉一个白眼，坐到了自己座位上，她同桌王茜是艺术生身份考进来，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画笔，见薛雨欣气冲冲地回来，问道，“哎呦，谁惹你了？” 王茜跟薛雨欣是舍友也是初中同学。 开学的时候，薛雨欣就给她们302宿舍里的人，每人送了一条床单，说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王茜是老熟人，薛雨欣还格外送她一条枕巾。 薛雨欣在302宿舍很有人缘，王茜更是像尾巴一样跟着她。 “还能有谁？”薛雨欣眼角斜了一眼坐在她斜对面的苏椒椒，“我一想到咱们班还有这样的人，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开学没几天，苏椒椒就被班主任老师树了学习典型。 不过是一个农村来的乡下丫头，做做样子就入了老师的眼，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 “别气了，有些人就是能装。”王茜学习成绩一般，中考时挂了个尾巴才进了一中，她对学习好的同学有一种没来由的嫉妒，尤其是苏椒椒这样的典型，她更不服气，“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她的真面目的。” 家里穷，上不起学她能理解。 但是靠男人资助，就是很卑鄙的事情了，将来苏椒椒考上大学，肯定会甩了人家的。 原本王茜只是安慰一下薛雨欣，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哪知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周五放学后，她妈跟她约好了要送点吃的给她，王茜去校门口拿，她妈再三嘱咐道，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知道了知道了。”王茜不耐烦地应着，拿了饭盒就走，走了几步，就见一个黄毛小青年拿了一兜水果朝她招手，客气地上前说道：“同学，请问你认识高一三班的苏椒椒吗？” “认识，你是？”王茜上下打量他。 “我是她表哥，来给她送东西的。”梁坤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道，“麻烦你把她叫出来，谢谢！” 他上班路过这里。 看好多家长送东西，想到肯定没人给她送，便神使鬼差地买了些水果给她送过来，他想对她好。 “表哥？”王茜突然想起薛雨欣说苏椒椒的那个对象就是她姑姑家的表哥，心思一动，笑道，“你就是她那个订婚对象吧？” “不，还不是。”梁坤闹了个大红脸，摸着头道，“就是表哥。” 他倒希望成为苏椒椒的订婚对象。 可惜，他不是。 “对象就是对象，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把她叫出来。”王茜正中下怀，顾不得回宿舍吃饭，快步去了教学楼。 王茜迫不及待地把梁坤正在校门口等苏椒椒的事说给薛雨欣听。 薛雨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幸灾乐祸道：“你就跟苏椒椒说，她对象在外面等她。” 第24章 谣言风波 教室里好多同学还没去吃饭。 有的不饿，有的不想去吃饭，桌洞里放了零食对付一口，有的纯粹是为了聊天，三五成群在座位上窃窃私语，他们宿舍里多少都放着点零食，下了晚自习再吃。 苏椒椒也没走，许梦瑶给她捎了两个包子，她吃完了正在做数学题，晚上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她很少去食堂吃。 王茜一进门就朝苏椒椒喊：“苏椒椒，你对象在外面等你，让你出去一趟。” 对象？ 班里的同学纷纷扭头，齐刷刷地看着苏椒椒。 苏椒椒真的有对象？ 不会吧？ “那你肯定搞错了，咱们是学生，怎么可能有对象？”苏椒椒抬头看着她，正色道，“难道你有？” 前世她好歹做到苏总的位置，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这样的谣言对十七岁的高中生来说，或许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对苏椒椒来说，只是小毛毛雨。 这种事，你越是在意，造谣的人就会越来劲，你越无视，对方只能唱独角戏。 时间长了，谣言自然就不攻而破。 “我当然没有……”王茜下意识地反驳。 “我相信你没有，所以我才说你搞错了，我也没有对象。”苏椒椒低头继续做题，王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见苏椒椒没事人一样，自己倒像是跳梁小丑，又道，“可外面那人说，他是你表哥，也是你对象。” “王茜，到底是表哥还是对象？”许梦瑶听不下去了，冷讽道，“人家苏椒椒都说了，她没有对象，你又说是表哥，你是不是吃跑了撑的没事干，整天给人家造谣呀？” 这几天班上的流言蜚语，她也听了一耳朵。 只是她觉得是谣言，并未在意，还没来得及问苏椒椒。 “我，我没有造谣，外面就是有个青年说他找苏椒椒，让我来喊她的。”王茜明显理亏，求助般地看着薛雨欣，人家都二对一了，她也该上了，薛雨欣会意，上前道，“苏椒椒，你敢说，你表哥不是你对象？” “我表哥当然不是我对象。”苏椒椒停下笔，平静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我对象？” 自证清白最不可取。 谁提出问题，谁去证明。 “我都听说了，你表哥就是你对象，为了这事，你还跳过河！”薛雨欣索性全都说了出来，苏椒椒冷笑，“我也听说了，你妈妈是小三，破坏人家家庭，你还恬不知耻地引以为荣，觉得你妈妈很有本事。” 教室里静悄悄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哎呀呀，她们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劲爆了！ “你，你血口喷人！”薛雨欣气得红了脸，指着苏椒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妈，你有什么证据？” 她以为苏椒椒不知道苏厚礼跟她妈的事，一直以为她在暗处，苏椒椒在明处。 谁知道，苏椒椒竟然什么都知道…… “薛雨欣，你在说我的时候，就有证据了吗？”苏椒椒反问，薛雨欣气急败坏道，“我当然有证据，去你们村打听一番，什么都知道了。” “好，随便你们去打听！”苏椒椒情绪稳定，并不慌乱，“按照你的思路，我们去你妈妈的单位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妈妈到底是不是小三，你敢让我去打听吗？” 薛雨欣再怎么骄纵蛮横，也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她不可能是苏总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薛雨欣明显败下阵来，索性一跺脚跑出教室：“苏椒椒，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妈妈才不是小三，你血口喷人。” 教室里的吃瓜群众看得一愣一愣，云里雾里的。 薛雨欣要证明苏椒椒的表哥就是苏椒椒的对象，苏椒椒就要证明薛雨欣的妈妈是小三？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苏椒椒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做题。 人果然不能吃得太饱。 有这个工夫，做几道数学题，不香吗？ 没热闹看了，吃瓜群众各自散开。 坐在最后面高个子男生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椒椒，印象中，苏椒椒总是喜欢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做题，并不张扬，她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明亮，眼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忽闪忽闪地，像两柄小扇子，她不是很白，却给人一种很健康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看见苏椒椒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个女生与众不同，她太过冷静，太过沉着，身上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刚才她跟薛雨欣言语交锋的时候，手里的笔都未从放下过，三言两语就掌握了整个局面，还把薛雨欣说得落荒而逃。 坐在他身边的矮胖男生见他看得出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苏椒椒，打趣道：“怎么？陈大班长也动了凡心了，苏椒椒这种小家碧玉，有什么好的，要追就追她身边的许梦瑶，许梦瑶不仅漂亮，家世也好，人又爽朗大方。” “别胡说。”陈逸收回目光，拿出数学书，开始做题，“吴大委员，赶紧复习吧，下周要考试了。” 吴鹏吐吐舌头，边找作业本边问陈逸，“你说，那个苏椒椒到底有没有对象？” “你去问她。”陈逸头也不抬。 “我闲的去打听这些事。”吴鹏顿时对女生的这些事没了兴趣。 梁坤站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苏椒椒出来。 随后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校园里一片安静，再无人走动，校门口的路灯陆续亮起，温柔而又模糊，拉长了他孤独的身影，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他的。 但他并不气馁，他只想对她好。 薛雨欣气得没上晚自习，请假回了家。 高美凤加班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躺在出租房的床上，越想越委屈，苏椒椒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妈是小三……她妈妈才不是小三。 是苏厚礼主动对她妈妈示好的。 她妈妈对她说，他们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还说苏厚礼有家庭，让她不要多想。 苏厚礼对她妈妈体贴关怀，对她更是不错，还陪她们逛街买菜，她也想过这要是她爸爸该多好，可惜，他是别人的爸爸，不是她的。 她的爸爸已经不在人世，她永远见不到他了，要是她爸爸在，她就不会被人当众羞辱。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25章 服装展销会 因为学费的事，高美凤跟苏厚礼闹了别扭。 即便是在厂里，她也不搭理他。 加上服装厂比较忙，苏厚礼也没工夫哄她，反而主动请缨去了外地出差一周。 其他事都好说，钱的事的确不好解决，他总不能去学校追着苏椒椒把钱要回来。 高美凤虽然知道苏厚礼出差是公事，但还是很生气，她总觉得他是为了逃避她，才去的外地。 薛雨欣住校不回来，高美凤下班后也没什么意思，硬是跟班到了最后才回家。 推开门见薛雨欣在家，她吃了一惊：“你不在学校怎么回来了？” “妈……”薛雨欣哭着哭着已经睡了一觉，醒来见了高美凤更加伤心，抽抽搭搭地把苏椒椒羞辱她的事说给高美凤听。 高美凤一听就火了：“我倒是没想到他那个女儿如此没有教养，竟然敢在学校瞎嚷嚷，看我怎么收拾她。” “妈，你打算做什么？”薛雨欣抹着眼泪道，“你要是闹到学校，我也没脸见人了。” “你放心，妈怎么可能闹到学校里去。”高美凤掏出手帕给女儿擦眼泪，安慰她，“妈为了你，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别人欺负你。” “你跟苏椒椒爸爸来往密切，肯定是上次苏椒椒在学校看见了，才说你是小三的。”薛雨欣泣道，“以后我再也不要他去学校接我了，你们也不要来往了，太丢人了！” 谁能想到苏厚礼的女儿也在学校，而且还是跟她一个班。 太离谱了！ “雨欣，妈妈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学习就好。”高美凤不想在女儿面前说她跟苏厚礼的事，“我跟你苏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妈妈现在还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 她三十多岁了，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考虑问题自然比较现实。 苏厚礼要想娶她，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哄到手的，比如他的收入，他的固定资产，都在她的考察范围之内。 如果结婚还要租房子，那她结婚没有任何意义。 “妈，那个苏椒椒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薛雨欣睁大眼睛看着高美凤，“你们的事不解决，我怎么安心学习……” “好，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以后不要来往了。”高美凤拉着女儿的手，郑重道，“我要让他知道，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要让谁付出代价。” 她打赌苏厚礼已经离不开她了。 至于分手的理由，自然是他女儿欺负她女儿喽！ “妈，你舍得吗？”薛雨欣到底是小女生，她嘴上说不让苏厚礼和高美凤来往了，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苏厚礼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比如家里换煤气罐，换灯泡什么的，都是苏厚礼帮忙解决的。 “妈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你开心，妈就开心。”高美凤不以为然地笑笑，“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早点去上学，至于那个苏椒椒，你以后少招惹她就是。” 苏厚礼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 只怕到时候，他会对她更好。 “只要她不招惹我就好。”薛雨欣是觉得苏椒椒是农村来的，她表哥是她对象的事又是事实，苏椒椒肯定无言以对。 谁知道苏椒椒竟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初次交锋，她就败下阵来，她哪敢再惹那个农村丫头。 事实上，苏椒椒压根就没时间搭理薛雨欣，时间宝贵，她很珍惜在学校里的每一天，哪有工夫跟薛雨欣动嘴皮子。 虽说学费学杂费已经交了，生活费暂时也宽裕。 但日子还长，她当然不能安于现状，眼下的境遇离她的目标还相差太远。 她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有手里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周六中午放假后，她都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双珠公园服装展销会。 服装展销会就在双珠公园里面，恰逢周六，逛双珠公园展销会的人很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一眼望不到尽头。展销会上不仅仅有服装摊位，还有各种面料，丝绸，内衣等等以及各种美食摊子，琳琅满目，尘土飞扬。 苏椒椒在小吃摊上吃了一碗酸辣粉，花了一块五。 软糯的土豆粉，配着碧绿的小油菜，还是当年的味道，她很喜欢。 时隔多年，苏椒椒依然清楚地记得她跟秦霜在服装展销会上忙碌的场面。 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再是佳丽服装厂的员工，而是成了胶县一中的学生。 为了显得成熟，苏椒椒特意把马尾挽成了一个丸子头，跟着人群慢慢往前走。 摊位上堆的都是今年流行的服装，各色健美裤，文化衫，还有成套的西装，中山装，牛仔裤，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在人潮的推动下，她转了两圈才在一个堆满健美裤的摊位前停下来。 摊位前站满了买货的人，说话声，讲价声，此起彼伏。 摊位上还放了一个用纸壳做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批发零售健美裤牛仔裤，零卖一条十六，两条三十，三十条以上批发。 摊主刘文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有固定摊位，前世苏椒椒跟着秦霜在这次服装展销会上认识的他，之后还特意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找他补过货。 刘文吉家里有个小型服装加工点，专门做健美裤和牛仔裤批发的。 整个服装展销会，他的货价位适中，质量很好，性价比很高。 前世苏椒椒去了帝都以后，还专门联系过他，跟他合作过一个订单。 刘文吉为人仗义，也很热心，他们之间的合作轻松顺利。 她这次来服装展销会，就是冲着他来的。 现在满大街都是身穿这种黑色健美裤的女人，每个女人的衣柜里至少有两条健美裤，而且这种现象级的流行，还会持续好几年。 她要是在小吃街卖健美裤，都不用怀疑，肯定会卖得好。 待买货的人群散去一波，苏椒椒才上前问价：“老板，健美裤怎么发的？” “十一。”刘文吉忙着数钱，记账。 “老板，能便宜一点吗？”苏椒椒又问，她记得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这样的健美裤十块就能发。 刘文吉头也不抬，语气坚决：“不能！” 苏椒椒：“……” 要是批发价十一块钱，在小吃街卖十五，一条才赚四块钱，苏椒椒心里盘算着，要是十块钱的话，就能赚五块，一天卖十条，就能赚五十块钱。 这个刘文吉怎么在这里就卖得贵了呢？ “咦，是你？”刘文吉冷不丁抬起头看着苏椒椒。 “你认识我？”苏椒椒一脸疑惑。 第26章 卖健美裤 “半个月前，我去胶县大集上送货，碰到你在抓小偷。”刘文吉原本板着的脸上有了笑容，他把记账本收起来，扯了凳子坐下，饶有兴趣道，“当时我本来想过去帮忙的，只是我着急送货又不能在路上停车，等我卸了货回来，就听孙平说小偷已经抓住了。” “原来那天刘老板也在啊！”苏椒椒哭笑不得，她怀疑她去胶县大集是开启了隐藏副本，不仅遇到了秦修明，竟然还被刘文吉看见了。 难道前世的人，前世的事，兜兜转转都要遇见吗？ 不过，既然是熟人了，她觉得价格方面还能争取一下。 能省一块是一块。 “你怎么知道我姓刘？”这次轮到刘文吉疑惑了。 “你记账本上有。”苏椒椒指了指他手里的记账本，她其实并没有看清上面的字，刘文吉翻过本子看了看，嘿嘿笑，又问，“你现在还赶胶县大集？” “有空就去，我现在打算在一中附近的小吃街上卖货。”苏椒椒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他讲讲价，一码归一码，认识是认识，生意是生意。 刘文吉二话不说，数了数摊位上的健美裤：“你要多少条？” “那就看老板给的批发价是多少了！”苏椒椒手里只有三百块钱，其中二百八十块，还是跟苏厚礼要的生活费。 “这样吧，我今天有事要回墨城，给你最低价，你把我剩下的这一百二十二条都要了吧！” 刘文吉拿出计算器，滴滴按了几个数字122x9.5=1159给苏椒椒看，“我敢说，整个服装展销会包括墨城批发市场都没有这个价钱，即便有，也绝对不是这个质量，你放心拿就是。” “可是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苏椒椒当然心动，无奈她囊中羞涩，但九块五一条的裤子对她诱惑很大，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刘老板，我是胶县一中的学生苏椒椒，若是刘老板信得过我，过些日子我保证把货款给你送到墨城去。” 服装展销会再过一周就结束了。 她要是再上货，肯定是要去墨城。 墨城离胶县一百多公里。 华联商场就专门的车到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车费二十五。 “行，那就这么定了。”刘文吉很是痛快，给苏椒椒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又把记账本和笔递给她，“你写个欠条，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把货款送过去就行，如果实在没空，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取，反正我隔些日子也是要来胶县的。” 胶县大集上的摊主们有时候不想去墨城，就会给他打电话，让他送过来，车费他们出。 他空了就会过来送货，就是时间不定。 “谢谢刘老板信任。”苏椒椒算了算带的钱，付了三十条健美裤的货款，二百八十五块。 她把剩下的八百七十四块钱的货款打了欠条，签名，拿了他摊位上的印泥，按了手印。 刘文吉见她做事如此认真，笑了：“我信得过见义勇为的人，你都能给不认识的人追钱包，绝对不会是个赖账的，我跟孙平是老相识，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刘老板放心，以后我还是要到你那边去上货的。”苏椒椒开始点货，二十条一组用绳子穿在一起，刚好六组剩下两条，“咱们常来常往的，信用最重要。” 一百二十二条健美裤，分量也不轻。 刘文吉把这些货给她装进了蛇皮袋里：“我的车出不去，不能给你送货，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点事难不倒苏椒椒，她把货放在刘文吉摊位上，去公园门口找了一辆红色的三轮出租车过来，花了五块钱把她的这一袋子货送到了一中对面的小吃街。 小吃街两边都是店铺。 人家店门口不让流动摊贩摆摊卖货，只有推着流动小车的摊贩在人群里穿梭着沿途兜售卖货。 下午逛街的人很多，卖货的人也多，整条街嘈杂喧闹，挤挤挨挨，比服装展销会还有热闹。 主街那边没地方，小吃街尽头是个城中村，苏椒椒跟老头老太太们挤在城中村的路边摆开摊子，她占地不大，地上铺着蛇皮袋，上面堆上健美裤就行。 前世她在佳丽服装厂的时候，卖她们厂剩下的那些样品尾货，就是在厂门口这样卖的。 “苏椒椒，你怎么在这里？”苏椒椒刚坐下就见他们班班长陈逸，从不远处的胡同那边走过来，陈逸大概有一米八，个子高，皮肤也好，脸上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经常起的斑斑痘痘，是他们班的男神。 只是苏椒椒心思都在学习上，跟男神从未说过话。 眼下既然碰到了，苏椒椒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我在这里卖货。” 陈逸低头看着她面前堆着的健美裤，不可思议道：“你还做生意？” “对啊！”苏椒椒笑笑，“我勤工俭学嘛！” 靠自己双手赚钱，也不是丢人的事。 她不怕被别人知道。 很快，一波人便围了过来，蹲下来纷纷看裤子，健美裤弹力很大，一般都是均码，正常体型的人都能穿。 苏椒椒卖的价格跟服装展销会上一样，十六一条，三十两条。 健美裤从前两年就开始就流行了，久盛不衰，价格也相对透明了。 前几年价格贵一些，一条裤子卖到了三十，二十五，现在一般都在二十，十八，十五，这个价位。 苏椒椒一向主打薄利多销，不会卖得太贵。 人一多，苏椒椒也顾不得跟陈逸说话。 倒是陈逸主动上前：“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苏椒椒刚想婉拒，突然想起来她没带塑料袋，便对陈逸道：“我还真有事让班长大人帮忙，麻烦你去教室我桌洞里把那捆塑料袋给我拿过来，我得用。” 她走得着急忘记了。 卖裤子就得用塑料袋给人家装起来。 “我这就去。”陈逸迈着长腿，立刻朝学校走去。 不到十分钟，他就把塑料袋拿过来了，苏椒椒连声道谢：“谢谢班长，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你忙你的。”陈逸站在苏椒椒身边看了一会儿，感到很新鲜，也上前帮忙装袋子，两人忙了一个多小时，卖了二十六条裤子。 苏椒椒喜滋滋地数着钱：“班长大人，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男神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冷不丁落了地。 也挺有意思的。 第27章 她闷声发大财 “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陈逸连连摆手，他走了几步，又指了指前面的民宅道，“我家就住在第一个胡同第二家，你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好的，谢谢。”苏椒椒莞尔。 果然长得帅的人，心眼都不坏。 谁说人不可貌相的。 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陈桂兰推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找了过来，嗔怪道：“你这孩子，放假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我都找你好几圈了。” “妈，对不起，我忘记跟你说了。”苏椒椒这才想起她应该打电话到村里，跟她妈说一声的，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倒是忘记家里还有个牵挂她的妈妈。 陈桂兰看着她面前的那堆健美裤，诧异道：“你哪里弄的这么多裤子？” “我去双珠公园服装展销会批发的。”苏椒椒数了数，竟然卖了六十二条了，这个点人越来越少，下一波就是晚上，这个地方没有路灯没法卖货，她便张罗着收了摊，一下午赚了三百多块，说出去都没人信。 当然，她也不会说的。 闷声才能发大财嘛！ 赚了钱，她心情就好，把剩下的健美裤装进蛇皮袋里，往大金鹿自行车大梁上一放，后座上带着陈桂兰，娘俩有说有笑地回了家，一路上，风都甜的。 徐玉香已经搬到了隔壁大伯家，她在苏秀梅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陈桂兰逆来顺受惯了，从不跟她顶嘴，她一拳打在棉花上闹腾了两天，也就消停了。 回家后陈桂兰就劝苏椒椒：“好歹是你奶奶，你过去看看她吧！” “不去！”苏椒椒直接拒绝，“妈，以后你不要总是当老好人，也不要总是觉得她是长辈就得敬着她，长辈也得讲道理的，你这是愚孝。” 女儿难得回来，陈桂兰不想让女儿不高兴，也没再劝她，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腰包给她，小声道：“这是上一个大集，我卖的腰包的钱，三百多块，你拿好。” “这么多啊！”苏椒椒留下腰包，把钱都给了她妈，“妈这些钱你留着花，记住谁都不要给，你不要亏了自己。” 她手里的钱足够她周转。 陈桂兰比她更需要这些钱。 “我在家花不着，你拿着。”陈桂兰手里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苏椒椒不在的这几天，她都是压在枕头底下才敢睡觉，她硬是塞给苏椒椒，如释重负，“你拿着我更放心。” “那就我拿着吧！”苏椒椒也没推辞，她给陈桂兰放下两条健美裤，让她穿，陈桂兰硬是不要，说她有裤子穿，还是苏椒椒不高兴了，她才勉强留下一条，“我穿一条就好，剩下的你留着卖。” 手里有了钱，苏椒椒自然不会亏待她和她妈，趁陈桂兰在家做饭的空，她去大街上买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烧鸡，都是陈桂兰爱吃的。 陈桂兰心疼钱，埋怨她买的多了，还要把烧鸡给徐玉香送过去一半。 苏椒椒生气了：“人家吃好吃的时候，什么时候想到你了，不准送，你不送还好，一送准出事。” 要是送了烧鸡，徐玉香就觉得她们乱花钱，肯定会跑来教训她们一番，甚至说辞苏椒椒都给她想好了，什么你爸赚钱不容易了，农村人吃什么烧鸡啦，她肯定会这么说。 何必呢！ 陈桂兰一想也是，只得作罢！ 娘俩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吃完饭，陈桂兰去二舅家送自行车，苏椒椒又拿出两条健美裤，给二舅妈和陈娟一人一条，她们每次去借自行车，二舅都是笑脸相迎，甚至家里有好吃的，也会送来一些。 娘俩进门的时候，二舅家里一片狼藉。 二舅的被褥都被二舅妈扔到了院子里，被子枕头散了一地。 二舅妈正掐着腰站在门口骂：“你为什么不看好我的孩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孩子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二舅一声不吭地蹲在墙角，表情麻木。 陈娟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饭桌前抹眼泪，陈桂兰忙把被子捡起来放到炕上，又过去劝二舅妈：“二嫂，你不要埋怨我二哥了，孩子会回来的，咱回屋吧！” 二舅妈见谁骂谁，唯独不骂陈桂兰，当年陈桂兰陪着她找小侄子，磨破了两双鞋，还大病了一场，二舅妈一直对这个小姑子心存感激。 她抱着陈桂兰放声大哭：“桂兰，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梦见他在哭，他在找我，桂兰，我该怎么办啊！” “二嫂，孩子会找到的。”陈桂兰眼睛红红地安慰她，“先吃饭吧，你要保重身体，说不定哪天孩子就回来了。” 二舅妈这才消停了，坐到饭桌前吃饭。 苏椒椒也坐了过去，把两条黑色健美裤给了陈娟：“送给你和二舅妈的。” 陈娟整天在地里干活，脸晒得黑了许多，她摸了摸裤子，惊讶道：“你在哪里买的？”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这种健美裤，只是她一直没舍得买。 “不是买的，这是样品。”苏椒椒唯恐陈娟不要，扯了个谎，“我爸上次拿回来好几条，我和我妈也穿不了，咱们一人一条。” “这裤子挺贵的，还是你和姑姑留着穿吧！”陈娟知道价格，不好意思要。 她其实挺羡慕苏椒椒的，有个在外面上班的爸爸，健康的妈妈，还有机会上学。 “我留下一条就够了，你们帮忙穿了吧！”陈桂兰会意，不以为然道，“都是自家人，不嫌弃是样品就好，这裤子穿着舒服，明天让你妈也换上。” “不嫌弃。”陈娟只得收了，她反复翻看着那两条健美裤，爱不释手。 “厚礼没再回来？”二舅也搬了板凳过来吃饭，在他心目中，他那个妹夫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只是苏厚礼看不上他这个二舅哥，即便一个村住着，也很少过来串门，见了面，点个头也就过去了。 “他忙。”陈桂兰不想提苏厚礼。 “忙点好，忙了能赚到钱。”二舅妈也正常了许多，笑眯眯地看着苏椒椒，“椒椒你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有了本事，帮二舅妈找找你表弟，你表弟小时候就愿意让你抱。” “二舅妈放心，我表弟一定会回来的。”苏椒椒笑笑，“等他回来，我带他去买好吃的。” “那太好了！”二舅妈一阵爽朗地笑。 娘俩稍坐了坐，就回了家。 月光皎洁，照得这个村庄宁静祥和，偶尔有狗叫声远远传来，路边的蛐蛐不眠不休地叫着，苏椒椒望着母女俩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心里满满的幸福，她回来了，真好！ 殷老太门口的红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摆，神秘如初。 第28章 买新自行车 徐玉香不在，家里清净了许多。 陈桂兰闲不住，又趴在缝纫机上，把剩下的面料拼接起来，做起了腰包，还嘱咐苏椒椒：“等你空了，再去华联商场买点布料，我在家做点腰包，大集上的人还跟我要呢！” “妈，做腰包太累了，咱不做了。”苏椒椒不想把本钱往腰包上压，也不想让她妈这么辛苦，过些日子就秋收了，她顾不上，苏厚礼又不回来，地里的活全靠陈桂兰，要是陈桂兰晚上还做腰包，抽空再去赶大集，也太累了。 她要尽快赚钱，早点把陈桂兰接到身边。 这辈子，她不想再跟她妈分开了。 “妈不累的。”陈桂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不肯轻易放弃，“我闲着也是闲着，能赚一点是一点，你将来还要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妈，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苏椒椒干脆把她卖健美裤的钱拿出来给她看，“你看，我一条健美裤赚五块五，一下午就卖了六十条，转手就是三百，我还愁学费生活费？” 反正陈桂兰又不是别人。 以后她做生意，都需要她妈支持和理解。 “这么多？”陈桂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快赶上苏厚礼一个月的工资了。 “妈，赚钱是需要捕捉商机动脑子的，不是勤苦就能赚到的。”苏椒椒认真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太累，等这次秋收完了，你就去城里帮我看摊，保证比你做腰包赚得多。” “好，妈听你的。”陈桂兰很乐意跟女儿在一起，“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卖货，你二舅要用自行车去卖豆腐，咱们走着去。” 她既高兴女儿能赚钱，又心疼女儿的不易。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看到苏椒椒跟那些老头老太太挤在一起卖货，当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家里有钱，谁舍得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抛头露面地出来赚钱。 “好，等卖了这批货，咱们第一件事就买辆自行车。”苏椒椒不想买大金鹿了，她想买那种平把轻便一点的自行车，她跟她妈都能骑，大集外面的商铺就有卖这种自行车的。 第二天，娘俩早早走着去了集上。 让苏椒椒欣喜的是，刘大娘还在老地方卖菜，刘大娘见了她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不放：“小苏，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可算见到你了。” 不等苏椒椒问，刘大娘絮絮叨叨地说她那天的事：“人家小李也是好心，说捎我一段路，可不知道怎地我就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了，摔是没摔坏，就是住了几天医院，出院后总是觉得心里空荡荡地，找人看了看，说我是掉魂了。” “大娘，掉了魂，叫叫就好了。”陈桂兰好心提醒她，“我们村有个殷老太，能给人叫魂，你去试试。” “小苏，你们是梧桐村的吧？”刘大娘问苏椒椒，得到肯定答案后，刘大娘拍了一下大腿，“真是巧了，我邻居也说让我去梧桐村找殷老太叫魂，待会儿下了集我就去。” “大娘，我们跟殷老太住一个胡同，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就去找我。”陈桂兰见她和苏椒椒这么热络，也觉得刘大娘格外亲切，刘大娘高兴地直点头，“好好好，我去的话，少不了麻烦你们。” 让娘俩更欣喜的是，不到晌午，那些健美裤就卖完了，确切地说是被抢完了，而且一条都不剩。 苏椒椒心里诧异，去集上转了一圈才知道，她这些健美裤在市场里面有卖二十五的，有卖二十的，虽然讲一下价，十八也卖，但十五他们是轻易不卖的。 相比之下，苏椒椒的那些货，的确是便宜的。 但苏椒椒并没有患得患失，卖得便宜才能卖得快，她没时间跟别人扛价钱。 有了钱，苏椒椒就财大气粗起来，立刻带着陈桂兰去卖自行车的商铺买了一辆平把自行车，花了三百块，她没听错，就是三百，九五年的自行车是不便宜的。 “太贵了吧？”陈桂兰这摸摸，那摸摸，都不舍得骑了。 “妈，咱俩需要一辆自行车，再说，咱买得起。”自行车算什么，以后赚了钱，买房买车都不在话下的，除去健美裤的成本，除去买自行车的钱，她现在手里还剩七百块钱，等下个周末，她再跑一趟墨城，自然就越赚越多了。 办完自行车证件和牌照，娘俩心情愉快地骑着新自行车回了村。 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徐玉香和冯月芬，婆媳俩正好在胡同口扯老婆舌头，见她们骑着一辆新自行车回来，狠狠吃了一惊，徐玉香上前问道：“桂兰，谁的自行车？” “娘，是我买的。”陈桂兰很小声，有些心虚，有些理短。 “买的？”徐玉香扯着嗓子喊道，“厚礼不在家，你竟然在家偷偷买自行车，你知道不知道厚礼上班多不容易，怎么还敢买自行车，厚礼知道吗？” “哎呀，他二婶，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冯月芬简直羡慕嫉妒恨，眼睛都快粘在自行车上了，这可是最新时兴的平把自行车，贵着呢！ “我们自己赚钱买的自行车，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苏椒椒就知道徐玉香和冯月芬她们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她们有的东西别人没有，就是别人没用，别人有的东西，她们没有，就是别人通过不正经手段得来的，什么玩意！ “什么叫跟我们没关系？”徐玉香一听就火了，“你敢说，你没跟你爸要钱，你爸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你们这么糟蹋！” 她都听说了，这个死丫头在学校跟苏厚礼要了学费和生活费。 要了好几百，她还没找这娘俩算账呢！ “就算我花我爸的钱，那又如何？”苏椒椒理直气壮地反问，“那是我爸，我花他的钱，天经地义，我又没花别人爸爸的钱。” “就算你爸的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冯月芬看着闪着亮光的新自行车，眼红得要命，凭什么啊，凭什么她们能骑这么好的自行车，她们家就只能是那种笨重的大金鹿。 “娘，大嫂，买自行车的钱，真不是厚礼给的，是我们娘俩自己赚的。”陈桂兰不会吵架，也说不过徐玉香和冯月芬，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她就更胆怯了，一味地解释道，“厚礼给椒椒的钱，都交了学费和学杂费了，家里没有自行车，我总是去我二哥家借自行车也不方便，所以才买的自行车。” 在场的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娘俩一个农村女人，一个上学的小姑娘，能赚这么多钱？ 第29章 叫魂 “哼，自己赚的？”徐玉香压根不信，但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是有所收敛，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打造她是有福之人的形象，想到这里，她改了话风，“就算是自己赚的也得省着点花。” 苏椒椒怎么说也是她的孙女。 若是落了个不三不四的名声，她脸上也不光彩。 “娘，翠翠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这么好的自行车，你就相信是她自己赚的？”冯月芬这么多年依然没养成看婆婆脸色的习惯，她一向是不吐不快，“肯定不是从好路上赚的！” “大伯娘，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的钱不是从好路上赚的？”苏椒椒推着自行车就往前走，边走边对冯月芬道，“若是你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诽谤是犯法的。” “你，你少跟我咬文嚼字的，我说几句话还犯法了？”冯月芬看着苏椒椒那张脸就来气，梁坤真是没眼光，放着眼皮底下的苏翠翠不喜欢，喜欢苏椒椒这样的，偏偏苏椒椒还是个心比天高的，竟然看不上梁坤。 “好了好了，别说了。”徐玉香朝冯月芬递了个眼色，白了陈桂兰一眼，“等厚礼回家，看你们怎么解释！” 说着，又对街坊四邻道，“我儿子一个月赚四百钱，她们娘俩转手就买了一辆这么贵的自行车，还不让人说，我当婆婆的，难哪！”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汽车停在了胡同口。 徐玉香和冯月芬顾不得八卦了，跟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小汽车。 她们这个村，很少有小汽车开进来，很稀罕的。 车门打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一个老太太搀了下来：“娘，你慢点。” 老太太一抬头，看见陈桂兰和苏椒椒，惊喜道：“小苏，真是你们啊，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是刘大娘。 “没有，我带你们去找殷老太。”苏椒椒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锁了门，拉着陈桂兰的手，带着母子俩去了殷老太家。 众人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地看着徐玉香和冯月芬，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开小汽车的啊！ 太阔气了！ “我家那里有这样的亲戚，有的话，我还能不认识？”徐玉香顿觉没脸，期期艾艾道，“大概是厚礼服装厂的人来看神婆的，要不然，怎么到了咱们这胡同？” 来她们胡同的陌生人，几乎都是找殷老太看事的。 尤其是开小汽车的。 “大娘，你吃饭了吗？”陈桂兰走在前面，推开殷老太家的大门。 殷老太常年不出门，最多在胡同口晒晒太阳。 一到下雨天，陈桂兰会帮她把门口的柴火抱到屋里，她侄媳妇每天都来给她做饭，顺便把信男信女带来的礼物拿到她家小卖部去卖。 殷老太的家还是那种老旧的房子。 土院土墙土灶，收拾得很是干净。 灶台上大锅锅底还沾着炒鸡蛋的碎屑，满屋子都是鸡蛋的香味。 半晌，堂屋炕上传来殷老太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一行人走了进去。 苏椒椒记得刘大娘说过她儿子在佳丽服装厂上班，路上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想起来了，他叫鞠培军，是厂里的司机，他开的桑塔纳就是佳丽服装厂老总的座驾，他闲着的时候，也会到车间里干活，有时候会去厂门口的服装店帮忙送货。 鞠培军勤快嘴甜，在厂里人缘比较好。 秦霜怼天怼地，唯独没有说过他半个不字。 外面阳光明媚，屋里却是一片昏暗，小木头窗棂被一块黑色窗帘半隐半现地遮住，几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洒在了陈旧的苇席上，影影绰绰，些许的尘埃在光晕里上下沉浮。 炕前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黑木案几，案几两边各放了一个长长的板凳，陈桂兰引着刘大娘母子坐下，鞠培军从怀里掏出两盒烟放在炕上，笑着说道：“老神仙，我娘掉魂了，烦您帮忙叫叫。” 他其实不信这些。 但碍于他娘成天念叨着说她掉魂了，他才陪她来的，灵不灵的先不说，就当心里安慰了，只要他娘相信她的魂能叫回来就好。 殷老太坐在窗前的阴影里，面无血色，头发花白，让人肃然起敬，望而生畏，问了问刘大娘的生辰八字，嘴里念念有词，抬头看了一眼苏椒椒，嗓音暗哑道：“小椒，我说你写，你帮他们记一下香案。” “好。”苏椒椒从案几上拿了纸笔，她小时候帮殷老太记过一次香案，就是哪个方位上香，哪个方位摆供品，什么时候烧纸，因为有些事流程繁琐，当事人记不住，需要记下来。 殷老太让刘大娘在家里上三炷香，摆好供品，然后从家里念叨着刘大娘的名字一直到她摔下来的地方，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烧点纸，然后再喊着她的名字回家，如果家里的香不灭，那就是叫魂成功了。 刘大娘深信不疑，再三道谢。 说等好了以后，定会前来还愿。 “老神仙可以捎着给别人算一卦吗？”也许是心理作用，刘大娘瞬间觉得她好多了，甚至都觉得她掉的魂已经回来了，既然这么灵验，她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妹妹算算，她用胳膊捣了捣鞠培军，鞠培军会意，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烟放在炕上，“老神仙，您费神了。” “她的生辰八字？”殷老太眼皮不抬。 刘大娘报了生辰八字，转过身来看着殷老太：“我妹妹自从盖了新房子，总是偏头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娘，我姨的病应该去医院。”鞠培军听不下去了，轻咳道，“你这不是难为老神仙嘛！”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还真是老神仙啊！ 殷老太没吱声，用手指掐算了一番，半晌才道：“她是不是右边头疼？” “对对对，是右边。”刘大娘眼前一亮。 “他们家新盖的东厢房的窗台下面有个石条歪了，找人修一下就好。”殷老太看了刘大娘一眼，又道，“是人为，但最好不要追究，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 鞠培军听得一愣一愣地，这么神？ 刘大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再掏出两盒烟来给老神仙，她忙上前亲自给殷老太倒了茶：“多谢老神仙，等我妹妹好了，我跟她一起来还愿！” 苏椒椒也听得入迷。 这种事，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没什么再问的了，母子俩起身告辞，陈桂兰和苏椒椒也跟着起来往外走，算一卦也挺累的，她们不好继续再打扰，殷老太突然喊住了苏椒椒：“小椒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苏椒椒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殷老太看出什么了…… 第30章 她的前世 “老神仙，是因为我们的事吗？”刘大娘见殷老太留下苏椒椒，停下脚步问。 “老神仙，您有什么事直接对我们说就好，不用麻烦小苏了。”鞠培军知道他娘跟苏椒椒在大集上认识的，苏椒椒还帮他娘追过小偷，他心里很感激，就是今天走得急，没来得及买点礼物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小姑娘。 “跟你们没关系。”殷老太不看两人，又对陈桂兰道，“你放心，我就跟小椒说几句话。” “椒椒，你留下陪老太太说说话，我回家做饭。”陈桂兰没什么不放心的，都是一条胡同的邻里邻居，苏椒椒又是殷老太看着长大的，苏椒椒把刘大娘和鞠培军送到门口，“大娘，都到家门口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不了不了，改天吧！”刘大娘精神好了许多，亲热地拉着苏椒椒的手，“等我把魂叫回来，再去你家，你快回去吧，老神仙等你呢！” 苏椒椒转身回了那个昏暗的小屋，坐在了长条板凳上。 “椒椒，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殷老太冲她招招手，拍拍炕面，“你上炕，我好好看看你。” 苏椒椒丝毫没有迟疑。 脱鞋，上炕。 殷老太直直地看着她，浑浊的目光似乎要穿到她心里去，看得苏椒椒心里发毛，半晌她才听到殷老太轻声道：“中元节，鬼门开，你是七月十五那天回来的？” “殷奶奶……”苏椒椒心里怦怦跳，失声道，“我是人，不是鬼。” 她担心这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又回去了，她不想回去！ “我自然知道你是人，那你可知，你是怎么回来的？”殷老太脸上的皱纹深了深，细长的眼睛弯了弯，像极了看破红尘的老狐狸，“小椒，有因就有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我不知道……”苏椒椒摇摇头，低头望着殷老太干枯粗糙如树皮的手，她期待这双手能拨开这些谜团，给她答案，她回来以后更多的是欣喜，庆幸，唯独没想过她为什么回来…… 殷老太眼神迷离，掐了掐手指，缓缓道：“在你的前世，有人用余生六十年，换了跟你这一世的情缘。” 用余生六十年换跟她的一世的情缘？ 苏椒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道：“是谁？” 是秦修明吗？ 不，哪怕他用一百年，她也不会跟他重修旧好！ “人海茫茫，我道行尚浅，算不出他是谁。”殷老太凝神算了算，摇摇头，捏了捏眉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能跟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就是前世用余生跟你换姻缘的人，你的姻缘来之不易，你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殷奶奶，这辈子我都没想结婚。”事到如今，苏椒椒也没什么隐瞒殷老太的了，“我只想好好上学，好好孝顺我妈，其他的事，我不考虑的。” 世上所谓的真爱，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权衡利弊。 智者不入爱河，要想不受伤，潇洒世间，只有封心锁爱。 她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过随心所欲的生活，还要男人做什么？ “小椒，许多事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开的。”殷老太看苏椒椒的目光变得和蔼了许多，仿佛她不再是那个冷冰冰，能掐会算的神婆，而是胡同里慈祥的邻居老奶奶，她沙哑冰冷的嗓音瞬间有了烟火气，“人跟人之间，有的是缘，有的是劫，谁都避不开的，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要想着逃避，而是要坦然面对，缘尽了，就不会再相遇，劫尽了，才能迎来新的光景。” “殷奶奶，我跟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渊源，他为什么要用余生六十年来换我的情缘？”苏椒椒听着心里酸酸的，在她的前世不长不短的三十多年，她从未觉察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被秦修明伤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一心放在了事业上，她对男人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你又何必执着于渊源，遇到了就好好珍惜，错过了也不会后悔。”殷老太拍了拍她的手，“小椒，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只管大胆地往前走，你记住，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走也走不散，不是你的，永远也强求不来。” “谢谢殷奶奶。”苏椒椒听了动容，“我何德何能，能得到殷奶奶的指点。” 不管殷老太说的是真是假，这些话的确给了她鼓舞。 殷老太跟她毫无血缘，就算是善意的安慰，也让她心存感激。 “你不必谢我，该着是你我的缘分。”殷老太浑浊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清澈了许多，迎着窗帘里透过来的影影绰绰的阳光，她脸上有了笑意，“我若是成就一桩跨世姻缘，对我来说，也是一件福报，说不定我还能借着你的事多活几年，等你有了意中人，你一定要带他过来让我看看，我也想见见这个用余生六十年换你一世情缘的年轻人。” 苏椒椒不想扫兴：“若有一天我真的遇到了那个人，我一定会带回来给您看的。” 即便殷老太说的不是真的，她也不会去反驳。 在没有牵扯到利益的前提下，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自己做自己，才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觉悟。 殷老太说了太多的话，倦了，躺下就睡着了。 她睡梦中的脸带着笑意，梦中的她并不孤独，必是幸福美满的。 苏椒椒轻手轻脚地给她关好门，脚步轻松地回了家。 陈桂兰问苏椒椒：“老太太跟你说了些什么？” “聊了几句家常。”苏椒椒并不想让陈桂兰知道她重生的真相，她想让陈桂兰母凭女贵，不要被这样的事所困扰，前世的陈桂兰太冤了，她不应该那么早就去世，她应该享受世上所有的美好。 “那就奇怪了，老太太从不跟人聊家常的。”陈桂兰只当是殷老太喜欢自己的女儿，也没多问，当妈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哪里都好，若是别人也喜欢，那就更好了。 有了自行车，娘俩的出行就方便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陈桂兰就骑着自行车把苏椒椒送到了学校。 回来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地用苏椒椒留给她的零花钱，去华联商场买了面料和辅料，回来继续做腰包。 她能赚一点是一点，当妈妈的不能把全部压力都给孩子。 第31章 分手 苏椒椒回到学校就去了教室上自习。 在学习上，她不敢有半点松懈。 赚钱的事放在周末，在学校就要好好学习，只有养成自律的习惯，学习赚钱才能两不耽误。 薛雨欣一进教室见苏椒椒也在，拿着课本就去了操场，她看见苏椒椒就膈应，眼不见心不烦，王茜见薛雨欣再无斗志，坐在薛雨欣身边给她打气，“你怕她做什么，造谣的是她，不是咱们，我都打听过了，苏椒椒的表哥就是她的对象。” “哎呀，你别说了。”薛雨欣托着腮道，“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茜并不知道高美凤跟苏厚礼的事，若是她再抓着苏椒椒表哥的事不放，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是那天她那么说你，你不怕班里人怀疑你妈妈真的是小三？”王茜打心眼里就对苏椒椒有敌意，她不明就里一个劲地怂恿薛雨欣，“你能忍，我可忍不了，对这样的人，就该人人喊打。” “行了行了，别说了。”薛雨欣越听越烦，头一次觉得王茜很蠢，苏椒椒有对象的事能摆在明面上说，她妈妈是小三的事，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若是再拿苏椒椒对象说事，那苏椒椒岂能坐以待毙，肯定会嚷嚷得更厉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可不做。 她收拾不了苏椒椒，不是还有苏厚礼嘛！ 让苏厚礼来收拾苏椒椒，最好不过。 操场上，一群身穿休闲运动装的男生抱着篮球说说笑笑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身穿深蓝色运动装的男生格外显眼，他身姿矫捷，几乎是百投百中，浑身洋溢着热情奔放的气息，薛雨欣还以为是学校的体育生，随口道：“那个蓝色运动装的男生是哪个班的，我从来没见过。” “他呀，是隔壁三加一复读班的秦修明。”王茜认出秦修明，“他上初中的时候是我姐姐的同班同学，我姐开学都大二了，他不知怎地又复读了。” “复读班的啊！”薛雨欣恍悟，“怪不得从来没见过。” 不多时，陈逸推着自行车穿过操场朝她们走来，王茜看见陈逸，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我昨天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薛雨欣眼睛不眨地看着秦修明打球，待陈逸走过去，王茜才低声道，“昨天下午，我回教室拿书，看到陈逸从苏椒椒桌洞里拿了一卷塑料袋，匆匆去了小吃街，我好奇跟过去，他竟然跟苏椒椒在一起卖健美裤呢！” “竟有这样的事？”薛雨欣睁大眼睛，惊讶道，“才几天啊，苏椒椒怎么就跟陈逸……” 平日里也没见陈逸跟苏椒椒有什么来往啊！ 怎么就一起卖健美裤了？ “所以我说，苏椒椒这个人，真的不简单。”王茜想到那个画面就来气，“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还不是靠男人帮她做这做那的，她敢那么说你，分明是有人背后给她撑腰，否则，就凭她一个农村来的野丫头，她敢？” “咱不着急，她迟早会有报应的。”薛雨欣相信她妈妈的话，也相信苏厚礼绝对不会放过苏椒椒，让他们狗咬狗，她们才有热闹看的。 陈逸进了教室，目光在苏椒椒身上落了落，面无表情回了自己座位，打开书包开始做题，过了一会儿，吴鹏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对了，你上次说成立数学兴趣小组的事，老师答应了吗？”陈逸问他，吴鹏点点头，“老师说，可以组建数学兴趣小组，原则上自愿。” “那就好。”陈逸起身，径自走到苏椒椒面前，正色道，“苏椒椒，我和吴鹏打算成立数学兴趣小组，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就是利用晚自习时间自由讨论或者做题讲题，互帮互助，以便提高数学成绩。” “行，算我一个。”苏椒椒求之不得，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陈逸和吴鹏的数学成绩都在一百三十分左右，在大家心目中，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学霸。 “好，那就这么定了。”陈逸神色淡淡地去问其他人，考虑到周末苏椒椒要卖货，他觉得数学兴趣小组还是在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开课比较好，这样还不耽误她卖货赚学费。 自愿参加数学兴趣小组的同学一共八个人，四人一组。 陈逸，苏椒椒，许梦瑶和张莉莉是一组，吴鹏和另外三名同学是二组，张老师对他们的数学兴趣小组很支持，特意在班上说，后期有加入的，随时可以组建三组四组。 有了这个数学兴趣小组，苏椒椒的数学犹如神助，小测验的成绩破天荒考了一百一十多，虽然比不上陈逸和吴鹏还有许梦瑶，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突破了。 苏厚礼出差回来后，才发现天塌了。 高美凤正式跟他提了分手：“苏厚礼，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来往了。” “美凤，上次的事我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苏厚礼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高美凤还在生气他给苏椒椒交学费的事，煞有其事地表决心，“我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提前跟你说，你原谅我这一次。”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给苏椒椒交学费的。 那天不知道怎地，竟然着了那丫头的道，让他当着老师的面骑虎难下，稀里糊涂地给她交了学费，也难怪高美凤生气，他们早就说好了薛雨欣的学费他来交的。 他手里就那么多钱，给苏椒椒交了学费，薛雨欣的学费当然得让高美凤自己掏。 “苏厚礼，我说话你听不懂吗？”高美凤就知道他最是擅长和稀泥，冷笑道，“我跟你这样算什么，情妇还是小三？” “什么情妇小三，别说这么难听。”苏厚礼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动容道，“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我跟家里那个没有任何感情，我们是媒人介绍的，我对你才是真心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跟她离婚的。” 这次出差，高层领导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是满意。 说副厂长的候选名单已经报上去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离婚。 “那就等你离了婚再说。”高美凤态度很是坚决地推开他的手，她知道苏厚礼并不知道苏椒椒和薛雨欣在学校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你那个女儿在班上说我是小三，害得雨欣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怎么都好说，可我不能由着我的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你的女儿我管不着，但我自己的事还是能做主的，我想好了，咱们分手吧！” “竟有这样的事？”苏厚礼一听就火了。 第32章 好自为之 下班后，苏厚礼顾不上吃饭，直接去了一中。 一中管理严格，不让外人进。 已经过了饭点，大家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苏厚礼使出三寸不烂之舌，递了两根烟，才让门卫去教室里喊苏椒椒，苏椒椒猜到了苏厚礼的来意，本来不想搭理他的，转念一想，还是见一见的好。 她跟陈逸请了假，跟着门卫去了学校门口。 天已经冷了。 校门口的路灯昏黄，风吹得绿化带里的树来回摇摆，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寂静清冷，苏厚礼在栅栏门外站着，表情阴霾，他见了苏椒椒，厉声问道：“苏椒椒，我让你上学，是来学知识的，不是让你嚼舌根的，你跟薛雨欣是怎么回事？” “这话你应该去问薛雨欣，不应该问我。”苏椒椒就知道高美凤和薛雨欣肯定会恶人先告状，冷哼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看来，是她这个当女儿的低估了苏厚礼跟高美凤之间的关系。 都这么晚了，还过来找她兴师问罪。 “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我都说了我跟薛雨欣她妈妈是同事，你怎么就是揪着不放，还说那么难听的话？”苏厚礼铁青着脸，很是后悔让她上学，“你当着全班人的面，去跟薛雨欣道歉，只要她原谅了你，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没错，是不可能去道歉的。”苏椒椒想也不想地拒绝，既然苏厚礼来都来了，那么她也得说几句，不说他几句都对不起他跑这一趟，“爸爸，你跟高美凤是不是同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身为公司的领导，立身不正，作风有问题，以后肯定会被人诟病，作为女儿，我劝你一句，你有妻有女，就不要去招惹外面的女人，人只有活得坦坦荡荡，才能走得更远。” “你……我不用你来教训我！”苏厚礼恼羞成怒，“你简直是太放肆，我都说了我跟她是同事，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告诉你，你若是不跟薛雨欣道歉，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没有他给的钱，看她拿什么交学费。 有本事，陈桂兰给她钱。 “爸爸，你三番五次拿学费的事来威胁拿捏我，你觉得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苏椒椒上下打量着他，严肃脸，一连串地问他，“你口口声声说你跟薛雨欣她妈妈是同事，若是普通同事，你会不问青红皂白过来质问你的亲生女儿吗？你会让我当着全班人的面跟薛雨欣道歉？你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说我的？” 他一颗心都快偏到薛雨欣她姥姥家了。 还普通同事，呵呵！ 苏厚礼一时语塞。 他惊讶苏椒椒情绪如此稳定，像极了他们公司的领导找他谈话时的场景，这还是他女儿？ “我妈不揭穿你，不是因为她没有察觉，而是在给你机会。”苏椒椒语气更加严肃，一字一顿道，“若有一天，我们不能再忍，找到你们公司里，难堪是你和你的那个同事，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苏椒椒转身就走。 苏厚礼：“……” 他明明是来找她算账的。 怎么反而被她教训了一顿……等等，陈桂兰已经知道他和高美凤的事了？不会吧？ 待他回过神来，苏椒椒已经走远了，他又气又恼，骑着自行车去了苏秀梅家。 苏秀梅家住的是肉联厂家属院，单位集资盖的房子，是个二楼，六十平米，两卧一厅一卫，厨房就在北阳台上，是赠送的面积，因为没有公摊，屋里显得还算宽敞，梁文采把客厅靠窗户那边做了一个小隔间，苏翠翠就住在那个小隔间里。 两口子吃完晚饭，正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苏厚礼这个时候来，梁文采觉得很是意外：“你晚上没加班？” 佳丽服装厂常年忙碌，加班是家常便饭。 不加班，才不正常。 “我刚出差回来，休息休息，明天再上班。”苏厚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就啃，随口问道，“这两天翠翠都是几点回来？” 苏翠翠在包装车间。 为了避嫌，他很少去包装车间转悠。 包装车间主任跟他还算不错，对苏翠翠也是照顾的，不会让她加班加到很晚。 “一般都是九点多。”苏秀梅看了看表，轻飘飘地说道，“她说下个月还忙，想搬到宿舍里去住，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懒了。” 佳丽服装厂离肉联厂家属院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前两天苏翠翠就喊累，想要住厂里的宿舍。 “你劝劝翠翠，横竖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回来了。”梁文采深以为是，翘着二郎腿道，“她若是住到宿舍里去，家里的家务活就没人做了，现在我们家可是离不了她。” “越到年底，厂里的活的确越多，下班会越来越晚！”苏厚礼见梁文采这样说，以为他们一家子都看上苏翠翠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皱眉道，“要是遇到雪天什么的，路上也不安全，她想住宿舍就住宿舍吧！” 他是不喜欢苏椒椒，但苏椒椒毕竟是他的女儿。 若是苏椒椒嫁过来，那么他跟苏秀梅一家会更亲密一些，要是苏翠翠嫁给梁坤，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梁坤是梁文采的亲生儿子，梁文采肯定会跟大哥一家更亲的。 “哎呀，你还真是心疼你侄女！”梁文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翠翠在我们家，吃住都不用花钱，做点家务也是应该的，就是在自己家里，洗衣做饭不也是常有的事嘛！” “就是，她有时候回来都十点多了，把我们都吵醒了。”苏秀梅打着哈欠道，“住宿舍有什么好的，夏天热，冬天冷，一屋子住那么多人，脏兮兮的，我看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厚礼心里郁闷，再没吱声。 三下两下啃完苹果，抬腕看了看手表，天刚黑，还不到八点，时间还早，他还不想回去。 “你来，有事？”到底是姐弟，苏秀梅见苏厚礼心事重重的样子，猜他肯定有什么事。 苏厚礼刚想说什么，就见梁坤抱着篮球推门走进来，肉联厂是八小时三班倒，他们一家子工作都不累，梁坤见了苏厚礼，喊了声舅舅好，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他本来想回自己卧室，一想到苏厚礼是苏椒椒的爸爸，便也坐了过来，客气道：“舅舅，最近工作很忙吧？” 虽然苏椒椒不搭理他，但他觉得他还是要对她好。 爱屋及乌，他看到苏厚礼也觉得亲切。 “还行。”苏厚礼看着一表人才的梁坤，心情越发郁闷。 那个死丫头要是听他的话，辍学跟梁坤订婚，该多好！ 过个三四年，一结婚，就是城市户口，城市合同工，日子要多美就有多美。 重要的是，他也能跟着沾上光。 第33章 他想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当着梁坤的面，苏厚礼自然不好说他跟高美凤之间的矛盾，打着哈哈说没什么事。 说就是趁着休息过来找他们坐坐，聊个天。 苏秀梅当然不信，但也不好当着他们父子俩的面问他。 苏厚礼稍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他心里很不高兴。 苏秀梅都没问他吃没吃饭，甚至连壶茶都没有泡给他喝。 走的时候，梁坤主动把他送到了楼下，热情又客气：“舅舅，有空来玩！” “好好好。”苏厚礼答应着，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苏秀梅披着一件外套也跟了下来，“我送送你。” 姐弟俩沿着家属院坑坑洼洼的路面往外走，小区里很是热闹，老头老太太三五成群地溜达着散步，小孩子们欢欢喜喜地来回奔跑，快到门口的时候，苏秀梅才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苏厚礼突然不打算说了，说了又如何，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若是告诉了苏秀梅，说不定苏秀梅会转过身来说给梁文采，然后梁文采肯定是当笑话听的，他不想他的事被人拿来当笑料说来说去。 “我还以为你跟高主任闹别扭了呢！”夜色嘈杂，苏秀梅看不到苏厚礼脸上的表情，她明显松了口气，“你好不容易歇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厚礼和高美凤之间的那点事，在他们家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高美凤是缝纫车间的主任，她经常利用工作便利，给苏秀梅做点床单被罩啥的，有时候车间里做了多余的样品，高美凤也会送给苏秀梅。 两人心照不宣，相处得还算不错。 苏厚礼嗯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就走。 大街上很是热闹。 路边几乎全都是摆摊卖货的，人来人往，跟赶大集一样，音像店放着缠绵浪漫的流行歌曲：……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苏厚礼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熙熙嚷嚷的车流当中，却觉得格外孤独失落。 胶县城的夜晚很漂亮，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照亮了大半个天空，跟楼房窗口透出来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或绚烂或温馨，只是这个城市没有一盏灯是真正属于他的。 虽然他的户口已经从农村转到了城里，但他依然不属于真正的城里人。 真正的城里人是梁文采那样的，人家从小就在县城长大，成年后分配到了肉联厂，到了肉联厂，他不过是普通工人，却轻而易举地住进了楼房。 据他所知，梁文采在肉联厂家属院的这个楼房，厂里给补贴了一部分，自己才花了两万，这两万块钱，还是每月从工资里扣的，并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佳丽服装厂其实也有自己的住宅小区，就在胶县一中附近，去年就盖好了，五年以上工龄的中层干部都可以买，只是服装厂有规定，城市户口优先。 尽管他的工龄早就超了五年，还是候选副厂长的人选，但因为他是农村户口，楼房的事只能一拖再拖。 他之所以把他家里的户口提了过来，为的就是能在这个城市有自己的房子。 有了自己的房子，他才算真正在这个城市落脚扎根。 不知不觉，眼前越来越暗，车水马龙的城市被他抛在了身后，待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到了家门口，院子里亮着灯，屋里响起缝纫机的声音，陈桂兰正趴在缝纫机上做腰包，见他冷不丁进来，惊喜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下班早。”苏厚礼本能地绷着脸去井边洗手，村子里静悄悄地，他耳边却依然回响着嘹亮的歌声，他刚回来，就想回去了。 “你还没吃饭吧！”陈桂兰追了出来，小跑着朝门外走去，“我给你做饭。” 苏厚礼的确饿了，也没阻止她。 他从服装厂出来的时候，就没吃饭，去了一中，还被苏椒椒抢白了一顿，去了苏秀梅家憋了一肚子气，又骑了半个小时的车回了村，早就饥肠辘辘，心累身更累。 陈桂兰干活很是麻利，她洗了一把小白菜连同一根小葱，一起剁碎，然后打了四个鸡蛋，跟小白菜碎拌在一起，冷锅热油，再把和着鸡蛋液的小白菜碎倒进锅里，鸡蛋的香味瞬间在苏厚礼面前弥漫开来，他更饿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到了他面前。 碧绿的小白菜包裹着团团鸡蛋，浇在了面条上，肆无忌惮的香味安慰着他的味蕾，苏厚礼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吸溜吸溜，很快把一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 陈桂兰在他面前，像是个刚过门的小媳妇，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吃完，她忙接过碗筷，去了井边洗碗。 苏厚礼本来想去隔壁找徐玉香说会儿话，但已经九点多了，隔壁的灯都关了，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脱鞋上炕睡觉。 陈桂兰收拾好碗筷，去井边洗脸刷牙，轻手轻脚地上了炕。 关了灯。 炕上一片昏暗，些许的月光从窗纸上影影绰绰地透了进来，洒在了两人的蓝花被子上，苏厚礼吃得饱，身上热乎乎地，他面对着墙，一言不发，他对苏椒椒有怨气，莫名对陈桂兰也有，但他又实在挑不出陈桂兰的错，一肚子火只能窝在心里。 陈桂兰在他身边躺下来以后，他也是一动不动，姿势久了，他忍不住翻了个身，回头刚好对上陈桂兰的目光，她的目光朴实纯净，让他有些无地自容，尴尬地开了口：“怎么还不睡？” 他觉得苏椒椒在骗他。 陈桂兰应该是不知道他出轨的事，她单纯，心里是藏不住这么大的事的。 “这就睡了。”陈桂兰翻了个身，他没回来的时候，她盼他回来，如今他回来了，她又浑身不自在，她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了，伤心难过委屈都有，就是没有办法。 是的，她没有任何办法能让这个男人回心转意。 有些事，与其挑明了，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她不想挑明，就像她不想揭开内心的伤疤，那种痛无人能代替，只能在暗夜里，一个人的时候独自疗伤。 苏厚礼望着她的背影，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抬手想要扳过她的肩头，在快要触到她的那一刻，他又缩回了手……他向往的是城市的繁华喧闹，而不是这寂静平淡的小山村。 第34章 挑拨 苏厚礼和陈桂兰都是在梧桐村长大的。 但年少时他们并不熟悉，甚至都没见几次面。 年轻的时候，陈桂兰是出了名的能干，里里外外一把好手，那时还是生产队，是徐玉香看上了陈桂兰，说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个大劳力。 苏厚礼在村里的年轻人当中相貌是数一数二的，人也机灵些，曾经被生产队派出去学习了一段时间，还在村里当了一年的老师，那个时候，他的确需要一个能干的媳妇。 他对她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合适。 而她对他，更多的是崇拜，每天都有好多学生追在他后面喊老师，她与有荣焉。 在徐玉香的撮合下，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女。 刚结婚那两年，两人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他每天回来吃她做的饭，换上干干净净的衣裳去上课，虽然在农村，他因为工作关系，很少下地干活，徐玉香预测得完全准确，因为她能干，家里地里几乎用不着他。 也是因为能干，她怀二胎的时候依然在地里干活，不小心小产。 从那以后，肚子就再没动静了。 没几年，轰轰烈烈的生产队就解散了，每家每户开始单干，学校也随之搬到了邻村，合并成了一个学校，那个时候老师工资普遍低，他又是民办老师，每月才五十块钱，他每天还得往邻村跑，苏厚礼就从学校回来了，他做不惯地里的活，就去了城里打工。 再后来，他就不经常回来了。 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跟她上次过夫妻生活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有了高美凤，他就不想碰她了。 仿佛碰了她，就等于他放弃了他内心的梦想，他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炕上，两人辗转反侧，都没睡。 却一句话也没有。 陈桂兰越不吱声，苏厚礼就越觉得煎熬，他宁愿陈桂兰现在就把话挑明，大不了两人大吵一架，然后他就有借口不回家，过些日子他升职的事一旦落定，他就以夫妻感情不和的理由离婚，她这样算什么？ 若是陈桂兰知道他的事，隐忍不发，那么这个女人也太有城府了，他会觉得她很可怕。 若是她不知情，那么她也太蠢了。 果然不喜欢一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苏厚礼被自己的想法气到了，而且越想越生气，他索性抱起枕头去了原先徐玉香住的那间，倒头就睡，他跟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半点默契，就连离婚也找不到缘由。 陈桂兰扯过被子，蒙住头。 不让自己哭出声。 第二天，苏厚礼早早起来，连招呼都没跟陈桂兰打，打算去隔壁找徐玉香吃饭。 一出家门，他这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一辆崭新的平把自行车。 这种新式的平把自行车的售价在三百块左右，高美凤眼馋好久了，他答应过她，等过些日子给她买。 如今，这辆自行车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家院子里，让他惊讶。 “这是谁的自行车？”苏厚礼问陈桂兰。 昨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没看见。 陈桂兰也没说。 “是我买的。”陈桂兰这才想起自行车的事，低声道，“家里没有自行车，我出门不方便，才买的。” “你知道这种自行车多少钱吗？”苏厚礼很生气，“你哪里来的钱买自行车？” “我们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钱……”陈桂兰也觉得自行车太贵，很是理亏，不敢抬眼看他，“本来想跟你说的，昨天晚上忘记了……” “你知道我赚钱多辛苦吗？就胡乱花钱！”苏厚礼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借口，积攒了一晚上的怒气开始爆发，他大声呵斥她，“我在外面加班加点，累死累活，还给孩子交学费，交生活费，就是让你们这样挥霍的？” 不用问，肯定是苏椒椒拿了他的钱，才买的自行车。 他气得要疯！ “厚礼，我没花你给椒椒的钱，我真的是自己赚到的钱。”陈桂兰被他吓到了，慌乱道，“你不在家，我每次出门都是去我二哥家里借自行车，咱们家里应该有辆自行车了。” “你竟然嫌我不在家？”苏厚礼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吃了陈桂兰，“我在外面忙得要死，还要被你嫌弃，我告诉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我可是养不起你们娘俩。” “厚礼，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还要这么说？”陈桂兰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钱，椒椒又花过你多少钱，就算我买了一辆贵一点的自行车是我不对，还用得着提离婚？” 结婚多年，她跟苏厚礼还从未如此吵过。 都是他一不高兴，她就不吱声，过些日子就好了。 徐玉香和冯月芬趴在墙头看热闹。 让她们娘俩嘚瑟买自行车，活该！ 苏厚礼最好是狠狠地把陈桂兰揍一顿，看她们娘俩以后再敢不敢出风头了。 “陈桂兰，你好自为之吧！”苏厚礼把苏椒椒说的话扔给了陈桂兰，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口他一脚把大门踹开，大门咣当一声，发出巨响，把路过的狗也吓了一跳。 陈桂兰哭着跑进了屋里。 没热闹看了，徐玉香哼哼地从墙根走到门口等着苏厚礼，拦住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苏厚礼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放，跟着徐玉香进了院子，徐玉香继续添油加醋：“这娘俩你早该管管了，这几天都快反天了。” 说着，就把苏椒椒领着开小汽车的娘俩去殷老太家的事说给苏厚礼听，“娘俩赶了几趟胶县大集，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人家还找到门上来了，村里人可都看见了，你那个闺女能耐得很，在大街上就跟人拉拉扯扯，还上学，上个屁的学，我看上班的也没她这么有本事。” 别说小汽车了，梧桐村连拖拉机都少见。 也难怪别人说闲话。 “就是啊厚礼，闺女大了，你得管着点，买自行车还是小事，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呢！”冯月芬早就看陈桂兰和苏椒椒不顺眼了，“我听秀梅说，椒椒为了出风头，还在大街上抓小偷，把派出所都惊动了，你说说，那些小偷都是记仇的，惹了他们，要是哪天在半路上被人黑了，也不为奇，姑娘家家的，太野了。” “可不是嘛！”徐玉香一提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唾沫纷飞道，“当时你姐的同事也在，就因为椒椒抓小偷的事，还差点惹上官司，那天来看事的那个老太太从她自行车上摔下来，险些让老太太讹上，你姐说了，以后她没这个侄女。” 苏厚礼越听脸越黑。 那丫头怼他的时候说的是头头是道，她自己这是做的什么事？ “要我说，那新自行车就不用给她们留下，你骑到城里去就是。”徐玉香继续给苏厚礼上眼药，“她一个庄户人，骑着这么新的自行车简直是糟蹋了。” 苏厚礼一想也是。 干脆把旧自行车推了回去，骑上新自行车就走。 就得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第35章 去服装批发市场上货 又到了周末。 学校照样是周六中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 时间太紧，苏椒椒顾不上回家，她得去墨城上货。 一下课她就去路边公用电话给村委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给陈桂兰捎个话，说她周末不回去了。 又给刘文吉打电话，问他明后天来不来胶县，刘文吉说他这几天不过去，下周再去。 放下电话苏椒椒就去了华联商场，直接去一楼卖袜子的摊位去问墨城批发市场的车什么时候发，摊主的男人吴老实常年开着皮卡车跑墨城，前世她和秦霜没少坐过他的车。 如果她没记错，下午应该有车。 平日里两天发一次，周末一天一次。 刚巧吴老实在看摊，他抬腕看了看表：“今天下午两点出发，四点到，六点往回返，八点左右回来，明天凌晨三点还有一趟，五点到，七点返程，回来是上午九点。” 这两趟车的时间安排得很是合理。 对苏椒椒来说，今天去时间比较充足，只是回来得太晚，她没地方去，说是八点回来，有时候还得等人齐了再发车，回来九点十点都是有可能的。 明天去的话，她根本没多少时间卖货，剩下的货也没地方放。 苏椒椒一进来，刘莹就看见她了，秒懂她的难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就是没地方放货嘛，没事，放我那里就行，我等你回来。” “你租房子了？”苏椒椒还没顾上跟刘莹说话。 “我表姐有个仓库，里面没多少东西，重要的是，那个仓库就在你们一中附近。”刘莹掏出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我也在那边住，你可以跟我凑合一晚上。” “那你今晚不回家了？”苏椒椒不太好意思麻烦老同学，刘莹又笑，“天气冷了，不想往回跑，我表姐就在仓库里给我放了一张床，顺便给她看货。” “你真是我的救星。”苏椒椒抱了抱她，立刻跟吴老实说她要坐下午的车去，吴老实点点头，“来回车费二十五，货运费二十五，刚好还剩一个位子，你晚来一步就去不成了。” 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苏椒椒坐在柜台里跟刘莹聊天，刘莹这才掏出一个信封给她：“你要的照片都在这里了，我跟拍了三天，这些日子你爸不在，我就没拍。” “谢谢你。”苏椒椒随意翻了翻，放进了书包里，又问，“你跟小吴怎么样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照片，但她真正看到了，心里还是有起伏的。 还说是普通同事！ “昨天他还来找过我。”刘莹知道苏椒椒没看上小吴，神色淡淡道，“那天他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他对我姐夫说，他看上我了，也看出我对他没意思，隔天找到我，说给他个机会，我就想，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先当朋友来往着吧！” “刘莹，你若是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苏椒椒劝她，“找对象不光要看条件，眼缘也很重要。” 前世她去帝都后，跟刘莹就断了联系。 十多年后，她碰到一个老同学，说起刘莹，才知道她离婚了，嫁了一个二婚男人，刚生了个儿子，还说离婚的原因是她老公出国劳务五年，有了外遇，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至于她老公是不是这个小吴，她也不清楚。 “唉，再说吧！”刘莹挠挠头，“有空再聊。” “你好好想想。”苏椒椒也不好再说什么。 下午两点，吴老实的皮卡车准时发车。 苏椒椒率先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座后面，陆续又来了两个在华联商场卖货的女摊主，一个坐在副驾，一个坐在副驾座的后面，两人一上车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聊天，吴老实已经习惯了，回头看了看人数，就发动车子往前走。 “老实，还缺一个人呢！”苏椒椒身边的女人提醒他。 “另一个人在前面等着咱们，他不过来了。”吴老实发动车子，开出了华联商场，坐在苏椒椒身边的女摊主见苏椒椒还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去墨城上货？” “对的。”苏椒椒客气地答道。 “小小年纪，这么能干。”女摊主自来熟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姓王，你喊我王姐就行。” 说着，又指了指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她姓唐，我们都喊她唐姐。” “王姐好，唐姐好。”苏椒椒跟两人打了招呼，吴老实哈哈笑，“你们两个真不要脸，人家还上高中，喊你们阿姨都能喊着，还王姐，唐姐，装嫩呢！” “去你的。”坐在副驾的唐姐笑着捣了吴老实一拳，“我们就愿意让小姑娘喊我们一声姐怎么了？” “好好好，王姐唐姐，你们坐好了，咱们出发了！”吴老实又是一阵爽朗的笑。 苏椒椒从口袋里掏出英语词典，默默地翻看。 约莫过了十分钟，车停了，有人上了车，坐在了她身边，苏椒椒本能地往车门那边靠了靠，继续看单词，头顶传来秦修明的声音：“这么巧？” “是挺巧的。”苏椒椒见是秦修明，很是无语。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 “早知道你也去墨城，我就开车了。”秦修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英语词典，暗叹她真是努力，“我去墨城是去给我妈服装厂补辅料，你去做什么？” “我去墨城当然是去上货。”苏椒椒不看他，既然不想跟他来往，也不想跟他做朋友，还是离远一点好，万一他再看上她，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苏椒椒，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秦修明见她对他依然是爱搭不理的，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又没有追求你，你不用急着拒绝。” 她的肢体语言告诉他，她不想跟他说话。 更不想跟他接触。 那两个女摊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谈话，正饶有兴趣地听他们说话。 她们认识秦修明，不认识苏椒椒，听秦修明这么一说，两人都笑了起来，看苏椒椒的眼神很是暧昧，她们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秦修明，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测别人？”苏椒椒扭头看他一眼，平静道，“我说过，我不是小白鼠，你不要研究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厌的。” “好，我错了。”秦修明双手抱胸，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既然她不想跟他说话，那他就不要那么讨人嫌了，两个女人见他们不说话了，又开始聊得热火朝天，从丈夫到孩子，再聊到婆婆身上，两人才算达成了共识，异口同声地数落各自婆婆，怎么怎么难相处云云。 苏椒椒索性收了英语词典，不声不响地望着窗外。 吴老实走的是国道，路边除了树还是树，偶尔有几个村庄一闪而过，眼前又开始出现郁郁葱葱的树，待千篇一律的景色换成了熙熙攘攘的车流，就离墨城批发市场越来越近了。 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 墨城服装批发市场几个大字一下子映入眼帘，金色的字体在橙色的夕阳下熠熠生辉。 第36章 被偷拍了 墨城服装批发市场建于八十年代初期，是江北地区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 市场分了abcde五个区域，每个区域的一二三层都是经营区，四层五层是仓库，围绕着经营区的管理比较完善，有设备完善的保安监控室，物流中心，客运中心，还有单独的外贸区域，主要经营一些外贸产品。 王姐和唐姐都是这里的老主顾。 她们一下车就直奔各自的批发商拿货，很快没了身影。 路口不让停车，他们下车后，吴老实就把车开进了停车场，剩下秦修明和苏椒椒，苏椒椒不说话，秦修明也不吱声，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苏椒椒有好多年没来这里了，只记得刘文吉是在a区的二楼，她本来想打个电话问一下的，无奈翻遍了书包也没找到那个电话条，只能凭着记忆去找他。 二楼琳琅满目的店铺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还分了东街和西街，两侧都是精品店铺，中间是摊位，人声鼎沸，嘈杂喧闹，跟赶大集一样。 别说找人了，就连摊位也一时无法靠近。 “苏椒椒，你这是现找商家吗？”秦修明跟在她身后，语气调侃，苏椒椒被挤得鞋都差点掉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只管去做你的事，跟着我干嘛？” “我没有跟着你，而是我要拿的货也是在这一层。”秦修明个子高，看得远，他伸手指了指对面墙角处的摊位，“我的货比较少，早早拿在手里也是累赘，你要是挑好了，我可以帮你提一下。” “我不用你帮忙。”苏椒椒真的很烦他。 “借过，借过一下。”有人推着拉货的小推车在拥挤的人群里大声吆喝，秦修明一把拉住苏椒椒，两人往边上靠了靠，待小推车过去后，他主动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是无聊死了！”苏椒椒一脸嫌弃。 话音刚落，眼前闪过两道亮光，像是有人用了闪光灯，苏椒椒不由地抬头望过去，就见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小青年正对着他们拍照，拍完他压了压帽子，隐进了人群里。 “咱们被偷拍了。”秦修明也发现了那个人，压低声音对苏椒椒说道，“你猜，他是拍谁？” “当然是你。”苏椒椒眼底涌起一丝嘲讽，“我没有偷拍的价值。” 他是嘉和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之一。 身价比她高出千倍，万倍，她一个穷学生，拍她做什么。 “那不一定。”秦修明看她一眼，一本正经道，“你在胶县大集上，可是出了名的巾帼英雄，说不定今儿那两个小偷的同伙来到了这里。” “你少胡说。”苏椒椒听得汗毛都起来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捆在腰间的腰包，她这次带了上次的货款，要是被人偷了，她找个棉花包撞一撞。 刘文吉推着一车牛仔裤，满头大汗地迎面走来，苏椒椒心里一喜，立刻迎了上去：“刘老板，你去哪里了？” “小苏来了！”刘文吉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指了指楼上，“今天有领导过来检查，让我们去收拾仓库外面堆的东西，这不，好不容易收拾完了。”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苏椒椒立刻上前帮忙，帮他把小推车上的裤子抬到了摊位上，刘文吉道了声谢，转进了摊位里面，“你这次来，还是上健美裤吗？” “我看看再说。”苏椒椒摸了摸那些牛仔裤，经典的深蓝色小脚裤，稍微有些弹力，手感颜色款式，都很不错，“这些牛仔裤多少钱发？” 刘文吉的货一直都能抓住流行的趋势。 并不会过时。 “这都是新到的货，比健美裤要贵一些，就是你拿，也得十五块。”刘文吉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气，“你要是嫌贵，就拿健美裤，还是上次那个价。” “我先把上次的帐结了，再上这次的货。”苏椒椒从腰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货款递给刘文吉，“你数数，刚好是八百七十四块钱。” 刘文吉接过来，往手指上吐了点唾沫，来回数了两遍，点点头：“正好！” 说着，他就掏出记账本，把苏椒椒写的欠条，撕给她，“你不管上什么货，都给你优惠。” 苏椒椒算了算兜里的钱，有些纠结。 健美裤便宜，卖得也便宜，赚得也少。 牛仔裤虽然贵点，却能卖上价钱去，这些牛仔裤十五块一条，卖三十，三十五，都是有可能的。 再就是，现在天气渐渐冷了，她的校服裤子里面已经穿上了秋裤，健美裤那么薄，里面最多套一条秋裤，再多就不好看了，要是一降温，健美裤肯定就不好卖了，还是得上牛仔裤。 牛仔裤她能一直卖到11月份，甚至是年底。 就是十五块钱一条，有些小贵。 加上车费，货运费，成本价差不多是十六块钱。 她手里还有九百多块钱，最多拿出七百块钱来上货，她总得留点零花钱。 七百块才能上四十多条牛仔裤，回去卖三十块钱一条，能赚个五百六十块钱。 想来想去，苏椒椒心一横，不管了，就上牛仔裤，她还是得跟刘文吉讲价：“刘老板，咱们也是老主顾了，你给我便宜点吧，十五块，你知道的，成本太高了，你少赚我点，我常来。” 要是卖得好，下次她不来墨城了，就让刘文吉给她往胶县那边捎货，还能省点路费和时间。 “小苏，我没跟你多要啊！”刘文吉笑了，又拿起计算器滴滴算了一遍，“这样吧，给你下五毛，十四块五，这样的质量，很便宜了。” “你包我个路费嘛！”苏椒椒也笑了，“十四吧！” “批发价你还跟我还价啊！”刘文吉看了一眼计算器，半晌才点头，“好吧，那就十四，说好了，以后不管拿多少，都不能讲价了。” “谢谢刘老板。”苏椒椒拿过他的计算器，按了按，“那就来五十条吧！” 十四块，五十条，刚好七百块。 不能再上了，多了容易压货。 刘文吉把她的五十条牛仔裤打好包，用小推车给她送到了停车场。 王姐和唐姐还没有回来，吴老实抬腕看了看表，无奈道：“那两个娘们不到点是不会回来的，她们就是上完货也得墨迹一会儿。” 说着，又问苏椒椒：“对了，秦修明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人呢？” “不知道。”苏椒椒这才发现秦修明没了踪迹，“他大概去上货去了。” 她说怎么耳边清净了许多。 原来秦修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 吴老实给她把货放在后斗上，又指了指外贸商场那边：“你没去外贸商场那边看看，我看好多人从那边扛着货过来的。” “那我去看看。”苏椒椒一个人在车上坐着也没意思，推开车门下了车，“等她们回来喊我一声，我就在那边转转。” 第37章 惹不起的人 外贸商场跟其他五个区域不同，经营厅里全是装修精致的店铺。 店铺门口堆满了打折扣的货物，好多人围在那边挑拣。 这个时候逛外贸商场的并不多，外贸货物大都是走船或者是飞机，由于时差的关系，到货的时候一般就是深夜。 零售商们拿货通常都是凌晨过来扫货。 这个点，基本都是闲逛的比较多。 对于客户群体，店家都练成了火眼金睛，你往他们面前一站，他们就知道你是拿货的，还是闲逛的，零售商们有时候补货，也是两件三件的拿，并不是每次都大量上货三四十，四五十件。 经营厅灯光很足。 照得走廊里亮如白昼。 苏椒椒抬腕看了看表，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她加快速度在各家店铺门口的折扣区里扫货，好不容易来一趟，只要性价比高的货，她就拿下。 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就看见一家外贸玩具店门口的地上堆着许多毛绒小玩具，无人问津。 这些小玩具大概有二三十厘米高，造型很可爱，有白白嫩嫩的小兔子，还有绒黄色的小鸭子小鸡，还有憨掬可爱的背带裤小熊……就是这些玩具几乎有一半是湿的。 苏椒椒走到店里问了问价格，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他头也不抬地答道：“这些玩具在卸货的时候，掉水里了，全包的话，一百块，不讲价！” 一百块！ 苏椒椒眼前一亮，立刻去门口数了数，大概有五十多个，平均下来一个不到两块钱，要是放在小吃街卖，一个卖十块八块的，都不是问题。 做生意，只要赚钱就行。 卖啥都一样。 “老板，我都要了。”苏椒椒很是阔气地从腰包里数出一百块钱给他，这样的好事绝对不能错过，就当赚个路费了，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那些玩具，吸了口气，似乎有些心疼，“自己打包，拿走吧！” 苏椒椒兴奋地跟老板要了一个蛇皮袋，把玩具都装了进去。 只是太多了，一个蛇皮袋都装不下，还剩下五六个小兔子怎么塞也塞不进去。 玩具店老板大概是没有赚到钱，抠得很，硬说没有袋子了。 苏椒椒很无语，只得一手拖着蛇皮袋，一手抱着那几只小兔子，好在外贸商场离停车场也不远，只要上了车就行，走到门口的时候，保安站在门口小声指挥：“大家不要在门口逗留，领导要过来视察。” 话音刚落，一行人就走了进来。 苏椒椒往墙边靠了靠，避让了一下，想等他们过去再出去，哪知手一松，手里抱着的兔子全都掉到了地上，她忙弯腰去捡，却不小心碰到了蛇皮袋，蛇皮袋里的玩具也蹦了出来。 刚好，撒在了前来视察的领导们面前……真是太尴尬了。 一行人停下脚步，表情不一地看着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捡玩具，越急越捡不完，众目睽睽之下，一向镇定的苏椒椒也出了一头汗，一只白皙修长大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兔子玩具，她听他在头顶说道：“不要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捡。” “谢谢。”苏椒椒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嘉和集团副总陆景宥，秦修明的堂哥，陆景宥还是跟前世那般的装扮，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衣，深蓝色领带，擦得能当镜子的皮鞋，四目相对，他的眸子里似乎隐着一丝笑意，往事涌上心头，她别开目光，继续捡玩具。 陆景宥是她前世的竞争对手，确切地说竞争对手的幕后老板。 手段强硬狠辣。 差点把她的云染棉麻逼上绝路……她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一个业界新手赶尽杀绝。 这个人，即便是前世功成名就的她，也惹不起。 众人一听，立刻上前帮忙捡玩具。 保安很有眼色地拿了一个大的蛇皮袋过来，把众人捡的玩具都装了进去，还体贴地问苏椒椒：“小姑娘，你的车在哪里，我帮你送过去。” “在那边的停车场。”苏椒椒急着离开这里，也没有拒绝保安的热心，保安抱起蛇皮袋就往停车场走，苏椒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地道谢，“真是太感谢了，辛苦你了！” “陆总，咱们继续。”墨城服装批发市场的负责人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个小插曲影响情绪，他毕恭毕敬地站在边上说道，“咱们这个外贸商场是三年前新建的，建筑面积4.7万平方米，也是咱们这里的综合服务区，主要经营一些外贸产品，所以跟其他五个区域是分开的。” 陆景宥微微颌首，迈着长腿往前走。 不经意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行人从外贸商场出来，天已经黑了。 助理小王小跑着上前，低声道：“陆总，我在a区拍到的那个人，的确是他，他说他叫秦修明。” “他现在在哪里？”陆景宥问道。 “我把他关在会议室。”小王答道，“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用了，让他回去吧！”陆景宥沉吟道，“老爷子那边，尽管实话实说。” “是。”小王一溜小跑着离开。 秦修明被人莫名其妙地带进了一间空荡荡地会议室里。 任凭他大喊大叫，都没人搭理。 他眼看着外面越来越黑，更加着急，气得他连连踹门：“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告你们非法囚禁。”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外面才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小年轻打开门锁走进来：“你可以出去了。” “你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秦修明气疯了，抓着保安的肩膀道，“走走走，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告你们。”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保安被同样是小年轻的秦修明吼得不知所措，一脸无辜道，“你只管去报警，有个我不认识的人给我钥匙，让我过来开门的，到了派出所我也是这么说的。” 秦修明这才松开他，气急败坏地走了出去。 吴老实等得不耐烦，都七点半了，早就过了发车时间，还不见秦修明回来。 王姐和唐姐还有苏椒椒早就在车上等着了，这么远的路程，又不能丢下他不管。 “咱们分头找找吧！”吴老实看了一眼窗外，对三人道，“半个小时后，不管找没找到，你们都要准时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秦修明脸色沉沉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秦修明，你去哪里了？”吴老实和唐姐王姐异口同声地问。 “我迷路了。”秦修明目光在苏椒椒身上落了落，苏椒椒低头翻看英语词典，没吱声，吴老实和唐姐王姐又是异口同声，“你小子还能迷路？” “对不起，我是真的迷路了。”秦修明勉强笑了笑，“咱们快回去吧！” “以后你小子不要到处乱跑，要不然我可没法跟你妈交代。”吴老实发动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并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第3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到胶县城，已经晚上十点了。 吴老实先把唐姐和王姐送回家，卸了货，又把苏椒椒送到了刘莹所说的仓库那边，最后才送的秦修明。 秦霜早就等得坐立不安，见儿子回来，才松了口气，“怎么才回来？” 秦修明不声不响地回了屋，把口袋里的辅料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才把在墨城批发市场发生的事说给秦霜听：“我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先是偷拍我，后来又没有缘由地把我关在一间空屋子，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有这样的事？”秦霜默了默，安慰道，“你回来就好，以后墨城那边，不用你去了。” “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秦修明见秦霜竟然没有任何情绪，激动道，“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有去墨城，我怎么知道？”秦霜勉强笑了笑，“好了，不要多想了，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快睡觉吧！” “妈，是不是他？”秦修明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秦霜的手不放，“妈你告诉我，是不是他？” 他从小就跟妈妈一个人过，还随了她的姓。 记忆里，他从未见过他爸爸。 秦霜有时候说他死了，有时候又说早就离婚了，每次说的都不一样，小的时候，秦修明倒是没有在意，长大后他就觉得他爸爸很可能就没死，他妈妈是有事瞒着他。 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秦霜喝醉了，才说出实情。 她说他有爸爸，还说他爸爸不知道他的存在，让他当他爸爸已经死了。 “修明，不会是他。”秦霜摇摇头，眸光黯淡，“他真的不知道我生下了你。” “那会是谁？”秦修明不信，再三追问，“你为什么不感到吃惊，为什么不担心我的安全，为什么这么淡定？” “修明，你都平安回来了，我还担心什么？”秦霜有些生气，反而责怪他，“那么多人，怎么就你被关在空屋子里，是你自己不小心，你还回来问我？” “那你就瞒着我吧！”秦修明砰地进屋关了门，赌气道，“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是糊涂鬼。” 任凭秦霜怎么喊他，他都不肯开门，更不肯出来。 她只得守在儿子门口，一步不敢离开。 刘莹表姐这个仓库，实际上是个地上车库改造的，仓库不大，也就是三十多平米。 防盗卷帘门里面做了隔断，还做了上下水，可以洗漱，也可以上卫生间。 靠墙放了两个铝合金货架，上面放着相机，胶卷，还有一些摄影设备。 刘莹的床就放在两个货架中间，都没有多余的空隙。 苏椒椒一进门就把那些湿了的玩具擦干净，挂在了货架两边晾干，两人几乎都没有下脚的地，刘莹对苏椒椒的到来很是欢迎：“你要是每天来就好了，我一个人还挺害怕的。” 这一排车库刚好位于小区的外墙，面对着马路。 唯一的优点就是停车方便。 “你胆子也够大的。”苏椒椒也觉得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太不安全，虽然别的车库也住着人，但毕竟是住在路边，这年头的安保远远没有十几年后健全，路口连个监控都没有，“表姐怎么想到把这个车库当仓库的。” “我表姐夫爸妈就住在楼上。”刘莹指了指楼上，“老两口有时候喊我上去吃饭，我去了几次，就不想去了，他们觉得自己是城里人，特别爱显摆，就好像我一个乡下土包子啥都没有见过，搞得我很尴尬。” “既然他们家的人住在楼上，那你不用每天住在这里。”苏椒椒躺在床上，摸了摸被褥，蓝白相间的被褥倒是干净，只是一扭头就看见黑漆漆的货架，让人心里很是不适，“毕竟是仓库，不适合住人的。” 虽说有个小窗户，但晚上都是关上的。 她刚进来就觉得有些呼吸不畅，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霉的味道。 应该是墙皮渗了水，屋里返潮导致的。 老同学条件也蛮艰苦的。 “我不住在这里，还能住在哪里？”刘莹把胳膊放在脑后，幽幽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回去也没地方住了。” “怎么了？”苏椒椒去过刘莹家一次，就睡在她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她至今记得刘莹写字台放着的那把红艳艳的塑料花，刘莹说是她哥哥给她买的生日礼物，那样温馨的家，怎么会没地方住了。 刘莹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其实我答应跟小吴来往是有原因的，我觉得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你看我哥和我嫂子，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轰轰烈烈的？” “是的，的确轰轰烈烈。”刘莹嫂子张兰就是梧桐村的，离她家不远，苏椒椒还给他们传过书信。 张兰长得很漂亮，提亲的不计其数。 比刘莹家条件好的，大有人在。 张兰妈妈因为刘莹家没有盖新房子，不同意这门亲事，说进门就跟婆婆一起住，会有很多麻烦，更重要的是，刘莹哥哥刘源初中毕业后，也没去上班，就在家里种地。 还说刘源除了长得帅点，再没别的优点。 张兰正是有情饮水饱的年纪，根本听不进去她妈的话，依然暗地里跟刘源来往，她知道苏椒椒和刘莹是同桌，悄悄写了信送到苏椒椒家里，让苏椒椒帮忙捎给刘莹再传给刘源。 最后，张兰妈妈拗不过张兰，才答应了这门婚事。 从初中毕业到结婚，两人谈了八年恋爱，顽强地抗争，才走到了一起。 在十里八村，也是一段佳话。 “可他们结婚后，就跟完全变了两个人一样。”刘莹猛然坐了起来，身下的床咯吱咯吱响，她面对着苏椒椒，情绪激动道，“我哥结婚之前，对我爸妈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结婚没多久，他就跟我妈吵架，说我妈没本事，不给他盖新房，其实不是我们家不盖新房，而是我们村一个儿子的家庭，就给一处宅基地，要想申请新的宅基地，就得排队等着，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申请下来。” “我们村也是。”苏椒椒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躺在床上都不敢动，一动床就响，这床是几块木板拼接的，床下垫着砖头，她都担心睡着睡着，床塌了。 第39章 卖玩偶 “为了这事，他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里鸡飞狗跳的。”刘莹倒是没说她嫂子的不是，重新躺在了床上，“后来我爸妈受不了了，就搬到菜园里去住了，我家菜园的那个小屋你是知道的，就是冬天储存土豆地瓜的，就一间房，我回去，还得跟爸妈挤在一个炕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苏椒椒也很纳闷，张兰不但长得好看，人也是文文静静的，是个好姑娘，刘源的脾气也是不急不躁的，性格很是开朗，刘莹妈妈也是个勤快人，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刘莹爸爸更是不用说，不多言不多语，就知道在地里干活。 四个很不错的人，凑在一起。 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谁知道呢！”刘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就心烦。”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苏椒椒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现在自顾不暇，也帮不上老同学的忙，等她境遇好转了，她肯定会尽可能帮助刘莹的。 华联商场八点才开门。 刘莹不着急上班，早上还特意出去买了油条稀饭，两人挤在床边吃了早饭，刘莹又骑自行车把苏椒椒送到了小吃街，跟她一起摆开摊子才去了华联商场上班。 让苏椒椒意外的是，她的毛绒玩具在小吃街很受欢迎。 一摆开摊子就围过来好多人看，尤其是周末，好多家长带孩子们出来逛街，小孩子见到毛绒玩具就拔不动腿。 苏椒椒本来想卖八块一个，十五两个。 但一看这架势，她立刻调整了价位，十块钱一个。 还不用找零钱。 开始还有跟她讨价还价的，但架不住人越来越多，只要有一个掏钱买的，其他人也就不再讲价了，纷纷挑自家孩喜欢的小动物买，还讲价，再迟一步，好看的玩偶都抢光了。 到了中午，毛绒玩具卖得就剩下两个小乌龟了。 这两个小乌龟湿得最厉害，晾了一晚上也没干，苏椒椒也就没摆出来卖，等干了以后也不卖了，她跟刘莹一人一个抱着玩。 这批玩偶她卖了五百三十块钱，除去成本一百，除去路费货运费五十，纯赚三百八十块钱。 有了钱，苏椒椒看什么都很顺眼，看天天蓝，看树树也绿，她心里盘算着，等空了她就去银行开个账户，每周存一次钱，积少成多，慢慢积累资金。 吃饭的时候，她特意去饺子馆吃了一盘三鲜水饺犒劳自己，苏椒椒加油！ 事实证明，人不能骄傲，一骄傲就容易失望。 中午吃完饭一直到下午三点，她一条牛仔裤都没卖出去，根本就没人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逸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跟她打招呼：“苏椒椒，今天卖得怎么样？” “还好。”苏椒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你现在就要去学校上自习吗？” 陈逸不但学习好，而且还会弹钢琴，唱歌，多才多艺。 会弹钢琴她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他家里竟然有钢琴，真是妥妥大佬！ “对，我准备了几道题，待会儿咱们在小组里讨论一下。”陈逸穿着校服，校服领子里露出白色的卫衣，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大男孩，苏椒椒不自觉地露出姨妈笑：“那真是太好了。”这孩子真是让人喜欢。 陈逸看着她的笑脸，微微有些脸热：“你忙，我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看他的眼神，竟带着一丝丝欣慰，就像是长辈看晚辈。 不，他肯定是看错了。 陈逸前脚刚走，梁坤就骑着摩托车停在她的摊位面前，他摘下头盔，抛了抛刚染黑的头发：“椒椒，刚才那个男孩是你同学？” 她是学生，肯定看不惯黄头发。 他就染了回来。 “表哥有事？”苏椒椒敛了表情问他，如果梁坤不扯别的，单纯跟她来往，她是不会拒绝的，梁坤可比苏秀梅有良心。 但梁坤的用意很明显，所以她才反感。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梁坤干脆把摩托车推到一边支好，走到她身边坐下，“有个事，你想不想听？” “你不想说就不说。”苏椒椒看了看隔壁钟表店墙上挂着的钟表，快四点钟了，她得收摊回学校上晚自习了，同样是男孩子，人家陈逸说话做事只会让人喜欢，梁坤只会让她心里不痛快，梁坤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低声道，“昨天你爸去肉联厂找你姑姑，骑了一辆新的自行车，说是你给你妈买的。” 其实苏秀梅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梁坤没转述给苏椒椒听。 他是想对她好，无意挑拨她和苏秀梅之间的关系。 姑侄俩闹得越僵，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但他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这辆自行车是苏厚礼强行从家里推出来的，苏椒椒并不知情。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苏椒椒有些不相信，家里的自行车是她买给她妈妈的，苏厚礼骑来做什么，梁坤信誓旦旦，“骗你是小狗！” “表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椒椒立刻收了摊子，伸手拦住一辆三轮出租车，把货搬到了车上，“去化肥厂家属院。” “五块钱。”开出租车的老大爷伸出五个指头。 “我送你去。”梁坤推着车上前，急切道，“不远的，拐个弯就到了。” “不用。”苏椒椒上了车，关上车门，掏出五块钱付了车费，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可不想跟梁坤纠缠不清。 老大爷得意洋洋地看了梁坤一眼，接了钱，一踩油门上了主路。 小样，还跟他抢生意！ 梁坤深呼吸一口气，骑着摩托车跟在三轮出租车后面。 苏椒椒把货放进了刘莹表姐的仓库，又去了路边给陈桂兰打电话，等了好一会儿，陈桂兰才过来接电话，苏椒椒直接问她，“妈，家里的自行车呢？” “被你爸爸骑走了。”陈桂兰声音还算平静，“椒椒，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表哥告诉我的。”苏椒椒一猜就知道陈桂兰肯定受委屈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妈，我下周回家，你等我。” 苏厚礼拿她没办法，就回去欺负她妈。 简直是无可救药。 “好，妈去接你。”陈桂兰轻声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苏椒椒肯定要去找苏厚礼把自行车要回来，她倒要看看，苏厚礼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挂了电话，苏椒椒步行往一中走，仓库离学校并不远，刚才她拿着货不方便才打车的，梁坤再次停在了她身边：“椒椒，我送你吧！” “表哥，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反感。”苏椒椒停下脚步，严肃脸，“就算是做生意，也得讲究你情我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不想跟你有半点瓜葛的。” “我知道的。”梁坤忍着内心被暴击的楚痛，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就算你不是我表妹，只是普通朋友，我在路上碰到了，我捎你一段，也是正常的。” “我说了，我不需要。”苏椒椒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有些人自以为的深情，真的会成为别人的烦恼，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一厢情愿地勉强别人，实在是让人反感。 梁坤拿她没办法，却也没有放弃，慢慢骑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校门，消失在人群里，他才悻悻地离开，一扭头，就见高美凤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送薛雨欣返校，薛雨欣高高兴兴地跳下自行车：“妈妈再见！” “空了打电话。”高美凤一脸慈母笑，她刚转身要走，自行车后座就被人拽住了，一回头，对上梁坤一张黑脸：“你骑的是谁的自行车？” 第40章 为她打架 “你什么意思？”高美凤一看是梁坤，碍于苏秀梅的面子，她没有发火，惊讶道，“你管我骑的是谁的自行车！” 印象中，梁坤不多言不多语，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今天的他，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高姨，你这个自行车是不是从我舅舅那里借的？”梁坤抓住自行车不放，“你不用还给他了，直接放在学校就行，这自行车是我表妹苏椒椒的。” 他觉得这种事，女孩子不方便出面。 这个恶人，就让他来做吧！ “你让我放下我就放啊！”高美凤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见梁坤向着苏椒椒说话，就来气，“梁坤，你追苏椒椒我管不着，但我的事你管不着，你要自行车去跟你舅舅要，不用跟我说这些。” “今儿这个事，我是非管不可。”梁坤一点情面都不给她，“要不你把自行车证拿出来给我看，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就报警。” 他突然觉得高美凤如此面目可憎。 是欺负苏椒椒没有人护着吗？ “你有什么资格查我的自行车证？”高美凤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反正这个自行车也不是我偷的，你想报警随便你！” 她跟苏厚礼是闹分手来着。 可今天苏厚礼硬是把她的自行车推走了，说是给她装个新的车筐，让她骑这辆新自行车，她着急送薛雨欣返校，也没问别的，就骑出来了。 在她的认知里，这辆自行车就是苏厚礼给她买的，是给她赔礼道歉的。 “你要是有自行车证我就放你走，没证的话这自行车是苏椒椒的，你必须要把自行车留下还给她。”梁坤说什么也不放她走，他觉得对待这样的人，就得用这样的手段，讲道理，摆事实是行不通的。 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围观。 高美凤是个爱面子的人，见众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更加无地自容，索性手一松，把自行车给了他，回到单位后，她去办公室找苏厚礼，办公室的人说苏厚礼去总部开会没回来，她只得窝了一肚子火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高美凤再次找到苏厚礼，没好气地说道：“你的那辆自行车被梁坤推走了，他说那是你女儿的。” “什么？”苏厚礼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明明是我的自行车，跟梁坤有什么关系，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知道梁坤喜欢苏椒椒。 但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吧！ “反正自行车在梁坤那里，你找他去要吧！”高美凤越看苏厚礼越来气，质问他，“苏厚礼，这要是你的自行车，你就把证件拿出来给我看，你知道被人堵在大街上，是什么滋味吗？” 她真的对苏厚礼越来越失望了。 他竟然用他女儿的自行车来讨好她，害得她被梁坤当众羞辱…… “对不起，我这就去找梁坤把自行车要回来。”苏厚礼也觉得尴尬，当时他在气头上，推着自行车就走，忘记还要拿自行车证了，他也顾不得上班了，跟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去了苏秀梅家，梁坤刚下了夜班，正在楼下用抹布擦拭那辆自行车，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用过的，他得好好清理清理，苏厚礼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道，“梁坤，你这是什么意思？” “舅舅，这是椒椒的自行车。”梁坤看他一眼，继续拿着抹布来来回回地擦，“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椒椒的事，我不能不管。” “你是谁呀你管椒椒的事。”苏厚礼火气蹭蹭往上冒，这事说破天也是梁坤的不对，他竟然在大街上从高美凤手里抢回了他的自行车，他当舅舅的都找上门来了，梁坤却一点悔意也没有，还大言不惭地护着苏椒椒。 “我是她表哥呀！”梁坤咧嘴笑道，“怎么，你不承认是我舅舅？” “梁坤，你把自行车还给我，给你高姨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碍于苏秀梅和梁文采的面子，苏厚礼不想把事情闹僵，梁坤冷笑，“我不给小三道歉！” “什么小三……”苏厚礼最烦这个称呼，黑着脸道，“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这跟自行车的事是两码事。” “舅舅，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梁坤把抹布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不屑地看着苏厚礼，弹了弹身上的尘土，“你想把这辆自行车推回去也可以，放下三百块钱，我让椒椒重新去买一辆。” “梁坤，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厚礼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梁坤有什么资格跟他要钱，他不管不顾地推着自行车就走，今天他如果要不回自行车，没脸再见高美凤了。 梁坤岂能让他推走，猛地把他推到一边：“我说了，除了苏椒椒，谁也不能动这自行车。” 苏厚礼一个趔趄，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围观的小孩子哈哈大笑。 梁坤得意洋洋地吹了个口哨，推着自行车就往储藏室走。 他早就想好了，等周末苏椒椒回家的时候，他就给她送到学校里去，他也不是借这个事非得让苏椒椒跟他谈恋爱，他就是单纯地打抱不平，想为她做点事。 苏厚礼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朝着梁坤一拳打了过去。 梁坤灵巧地躲开他那一拳，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苏厚礼腰上吃痛，更怒：“梁坤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两人打成一团。 梁坤毕竟年轻，力气也是有的，很快占了上风。 一想到这个所谓的舅舅不但出轨有了小三，还抢了苏椒椒的自行车，他就来气，一生气下手就重，苏厚礼瞬间被他揍得嗷嗷叫。 梁文采正准备去上班，听见梁坤在楼下跟苏厚礼说话，开始并不在意，他以为苏厚礼来串门，哪知迟迟不见两人上来，他站在窗口往下一看，吃了一惊，苏厚礼和梁坤竟然打起来了…… 他迅速穿上鞋，想要出去劝架。 走到门口，他就退了回来，拿起家里的电话报了警：“喂，派出所吗？我是肉联厂家属院一号楼四单元，有人在我楼下打架，麻烦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他儿子在家门口被打，他岂能饶了苏厚礼。 不管梁坤是对是错，苏厚礼都不应该找上门来跟梁坤打架，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派出所离肉联厂家属院很近，只隔着两条马路。 不到五分钟，警车就到了。 派出所回拨的电话，梁文采没接，不声不响地站在窗下往外看。 直到看到苏厚礼和梁坤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他才不紧不慢地下楼，上班去了……他就是想让苏秀梅看看，她娘家人都是些什么德行。 第41章 这个表哥，她认了 苏厚礼和梁坤被带到派出所以后，各自做了笔录。 一进派出所，苏厚礼就心虚，鼻青脸肿地承认了错误，说他跟外甥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占用了派出所同志的时间，感到很抱歉，同时也很懊恼自己的冲动。 本来就不是一件大事。 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他的面子都丢尽了。 梁坤则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自行车就是苏椒椒的，是苏厚礼这个当父亲的，抢了苏椒椒的自行车。” 派出所的人听来听去，也的确是一桩小事，属于民事纠纷。 按照流程把两人批评教育了一顿，还把那辆新自行车扣押在了派出所，说让苏椒椒带着自行车证件来派出所认领。 两个小时后，苏椒椒才带着自行车证赶到了派出所。 她得到消息后，并不着急，又上了一节课，等上体育课上才请的假。 这点事不值得占用她的课堂时间。 她去的时候已经中午11点多了，苏秀梅和梁文采早到了，两人黑着脸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尤其是苏秀梅，恨不得吃了苏椒椒：“你们到底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她刚上班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吓了一跳。 赶紧喊了梁文采，一起来了派出所处理这件事。 “什么叫我们闹腾了，明明是你们在闹腾！”苏椒椒瞬间对梁坤的印象有了改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妈，你怎么这么说，那辆自行车明明就是椒椒的，本来就是舅舅做的不对。”梁坤想也不想地开了口，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压根不怕在派出所留案底，“我作为表哥，替表妹从那个女人手里要回自行车怎么了？” “谢谢表哥。”苏椒椒给了梁坤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这个表哥，她认了。 “你就是给她要自行车，也没必要闹到派出所里来吧？”苏秀梅见两人一唱一和，气了个半死，“再说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干嘛非得大动干戈？” 她简直不敢相信苏椒椒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前段时间还要死要活地不同意跟梁坤的婚事，这才几天啊，就跟梁坤合起伙来坑苏厚礼，还惊动了她和梁文采，这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苏椒椒？ 这还没过门呢，这要是过了门，还不得把她和梁文采都赶出去啊！ 不行，绝对不能让苏椒椒跟梁坤在一起！ “商量？”梁坤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秀梅，又看了看苏厚礼，“你们愿意跟谁商量？是我？还是椒椒？” “肯定不是我。”苏椒椒淡淡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 “苏椒椒，你不要胡说八道！”苏厚礼忍不住想拍桌子，想到这里是派出所，他硬生生地收回了手，他一说话，嘴角就疼，刚刚被梁坤一拳捣出了血，他捂着嘴角道，“我给你交学费交生活费，我没把你当一家人？” “你要是把我当一家人，会成天把学费生活费挂在嘴上？难道当爸爸的给女儿交学费生活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苏椒椒扫了一眼他的熊猫脸，不客气地怼他，“你要是把我当一家人，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买的自行车送给小三？” “苏椒椒，这是在派出所，你不要乱说话！”苏秀梅唯恐苏椒椒说出不中听的话来，瞪了她一眼，腾地起身跟办案民警说了几句，又大踏步地走到他们面前，板着脸道，“苏椒椒，你推着你的自行车，我们走了！” 这个死丫头嘴巴厉害得很。 说话不分场合，一点教养都没有。 “椒椒，我帮你。”梁坤很是殷勤地帮她推着自行车，苏椒椒顺手把自行车给了他，轻咳道，“表哥，谢谢你，只是这辆自行车被别人骑过了，我不要了。” 苏秀梅恨不得给苏椒椒几个耳光，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就扔了吧！” 苏厚礼已经把自行车还给她了，她还蹬鼻子上脸地不要。 真是矫情！ 梁文采只当没听见，大踏步走在前面。 后妈就是后妈，自始至终，苏秀梅就没有责怪苏厚礼打了梁坤，她只知道息事宁人，只知道在娘家人面前立威，如果梁坤是她亲生的，她肯定第一时间心疼儿子，而不是追着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放。 他对她很失望。 “爸爸，你不是喜欢这辆自行车吗？”苏椒椒拦住苏厚礼，“那我就卖给你吧！” “你……”苏厚礼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要不是在派出所，他真的想骂娘，但偏偏是在派出所，他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的这辆自行车还是我给你买的，你还卖给我？” “可是这辆自行车被那个女人骑过，所以我才不要了。”这事要是这么算了，苏厚礼是不会长记性的，只有让他出出血，他才不敢再回去欺负陈桂兰，苏椒椒严肃脸，气场十足，一字一顿道，“你若是不想买，我就去学校找薛雨欣要钱，她肯定有。” “你敢！”苏厚礼起了高腔。 “不信你就等着，看我敢不敢！”抓软肋谁不会，苏总处理这样的问题游刃有余，有本事，苏厚礼跟她杠到底，谁怕谁啊！ “舅舅，我有钱，我借给你。”梁坤在边上听了，立刻推着自行车上前，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三百块钱，又摸了摸里面的衬衣口袋，又掏出一百，一起递给苏椒椒，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椒椒，你重新去买辆自行车，这一百块钱就当是你爸爸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谢谢爸爸，谢谢表哥！”苏椒椒毫不客气地把四百块钱揣在口袋里，立即把自行车证掏出来给苏厚礼，语重心长地嘱咐他，“爸爸，这个你拿着，以后这个自行车就是你的了，再也不怕有人在大街上堵你了。” “对！”梁坤很是干脆地点点头，立刻表态，“反正我不会了。” “你们……”苏厚礼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谁要拿钱给她了？ 还精神损失费，这个梁坤是不是有病……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到了肉联厂家属院门口，梁文采这才开口，不冷不热道：“梁坤，今天这事你也有错，看把你舅舅揍的，都快毁容了。” “你胡说什么？”苏秀梅嗔怪道，“不过是破了点皮，怎么就毁容了？” “对不起舅舅，我不该打你！”梁坤大大方方地给苏厚礼鞠了一躬，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舅舅，下个月发了工资，记得还我四百块钱，我爸和我妈都是证人！” 男人嘛，就是要能屈能伸。 反正他已经给苏椒椒出了气，钱也拿到手了，道个歉算什么，大不了谁小不了谁的，无所谓。 “我可没跟你借钱……”苏厚礼恨不得再跟梁坤打一架，就是再被派出所抓起来他也不怕，他只心疼他的钱。 “爸妈，你们可都看见了。”梁坤耸耸肩，痞痞地笑道，“舅舅要是不还钱，我就跟你们要。” “厚礼，梁坤是我儿子，他有什么错，你应该先找我，我管不了，再交给派出所也不迟。”梁文采心里有了疙瘩，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地吃哑巴亏，冷着脸道，“没道理你当舅舅的，替姐夫姐姐教训外甥，对不对？” “是……”苏厚礼自觉理亏，气势上明显弱了下来，但又想这事明明是梁坤做的不对，而且梁坤也动手了，他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事说到底是我的家事，跟别人没关系。” 要怪就怪梁坤多管闲事。 重要的是，他还莫名其妙地借了梁坤四百块钱……他有种要疯掉的节奏，那是四百块钱啊！ 第42章 护犊子 “你的那点破事的确跟我们没关系。”梁文采明显是个护犊子的，不客气地说道，“以后你的事也不要传到我们耳朵里来，苏厚礼，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你还没资格管教我儿子！” 苏厚礼在外这么多年，是陈桂兰家里地里操劳，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他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可笑的是，他们全家人不但不为耻反以为荣，都帮着他打掩护，帮他瞒着陈桂兰。 梁文采觉得他当姐夫的，不好过问小舅子的这些事。 但这件事牵扯到了他儿子，他当然不能装聋作哑。 “好了好了，咱们回家吧！”苏秀梅见梁文采生气了，笑着上前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她觉得梁文采有些不讲道理。 因为这件事，是梁坤打了苏厚礼，而不是苏厚礼打了梁坤，苏厚礼脸上的伤就是证据，梁坤可是毫发无损的。 “苏秀梅，还有你！”梁文采转身怒视着苏秀梅，“我早就想说你了，你已经结婚了，娘家的事你少管，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全家都会跟着很累的，你知道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农村人轻视过她。 可他轻视仗势欺人的人，苏秀梅是借他的势，所以在娘家人面前作威作福，他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文采，我哪有……”梁文采从未跟她说过这样重的话，苏秀梅觉得委屈，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自行车的事。”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梁文采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你也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之前你家那些所有乱七八糟的事。” 说完，他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苏秀梅气得红了眼圈，忍不住迁怒苏厚礼：“都是你，害得我们两口子吵架，我这个家散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姐，你跟姐夫的事，不能怪我！”苏厚礼被梁文采数落得也心烦，“我没让你管娘家的事，我也没让你把翠翠接到你家去住，就是梁坤跟椒椒的事，也是你撮合的。” “好啊你，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也跟着指责我，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苏秀梅彻底恼了，转身就走，“既然你们不领情，以后咱们还是不要来往了！” 烂泥扶不上墙，她还不管了呢！ 什么娘家人，她真正有事的时候谁也靠不住，屁！ 苏厚礼一个人推着新自行车站在冷风里，独自凌乱。 谁能告诉他，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苏椒椒和梁坤见三人不欢而散，都没吱声，不约而同地拐了个弯，沿着另一条林荫大道继续往前走。 人家梁坤不惜闹到派出所给她出了气，苏椒椒觉得怎么着也得给他个交待，安静的柏油马路，路边如火如荼的枫树，一直燃烧到视野的尽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胶县一中。 这条路很长。 长到可以聊聊心事。 梁坤表情愉悦地走在苏椒椒身边，他脸上再无刚才的勇猛，瞬间变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哥哥，红艳艳的枫叶在路面上随风翻滚，两只黄白相间的小狗欢快地在路边追逐打闹，很唯美的画面。 还是苏椒椒率先开了口：“表哥，刚才我在想，要是我有一个哥哥，像你一样的哥哥，该多好！” 她说的不是恭维的话。 而是真心话。 梁坤双手揣在裤兜里，酷酷地看着她，眼神全是笑意，清了清嗓子：“椒椒，我是真的愿意保护你一辈子。”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意境，最适合表白。 对，很适合。 “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很感激你的心意，只是我真的不适合你。”苏椒椒停下脚步，表情轻松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若是你继续对我死缠烂打，只会毁掉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如，咱们换个身份来往，我想，咱们肯定会相处愉快的。” 前世苏总经常找人谈话，当然不会怯场。 此时的梁坤不过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他需要尊重和认可。 “椒椒，我承认我心里对你还有想法，但是我今天做的事，并不是想打动你，而是我想真心对你好。”梁坤同样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索性敞开了心扉，忍不住提到了她给他撑伞的那个雨夜，“我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我就想，以后我有机会，我一定要娶你，保护你，我本来以为你会答应，没想到，你竟然去跳河，也不嫁给我……” “表哥，说实话，我不记得你说的那天的事了，如果我知道那天我给你撑伞，会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我肯定会绕开你的，我跳河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不想嫁给任何人。”苏椒椒还是第一次认真端详着梁坤，其实他长得并不差，虽然谈不上帅，但他身上有一种玩世不恭的韵味，这种痞痞的气质，倒是很讨女孩喜欢，她都听说了，他们肉联厂有好几个女孩喜欢他。 梁坤沉默不语。 边走边踢打着一颗小石头，小石头借着地势，咕噜咕噜地往下滚。 “表哥，人活在世上，多少都会有喜欢的人或者其他，你喜欢太阳，太阳就是你的吗？”苏椒椒跟他并肩而行，看着那颗远去的小石头在路边停了下来，缓缓道，“感情是需要两情相悦的，初期交往看礼貌，长期交往看脾气，一生交往看人品，若是你的喜欢给我带来了负担，甚至是痛苦，你觉得你是在对我好吗？” “对不起，椒椒，是我不对。”梁坤听了苏椒椒的话，有些无地自容，14岁的她，在那个雨夜里给了他温暖，17岁的她，在这个晴朗的天气里点醒了他，他以为他的执着能打动她，殊不知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他自私到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表哥，其实我很珍惜你的这份情谊……”苏椒椒望着漫漫长路，沉吟道，“若是可能，我希望咱们做真正的表兄妹，互帮互助，当亲戚一样来往，好吗？” 只要她在胶县城一天，随时都有可能见到梁坤。 他们又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第43章 她不知道的美好邂逅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本来就是表兄妹，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梁坤倒是不好意思看她了，她这么通透，这么善解人意，他能做她的表哥，也很满足，“你放心，以后我只是你表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还是个学生。 根本不可能跟他一个社会青年谈恋爱的，他怀疑他之前脑子丢了。 “谢谢表哥。”苏椒椒莞尔，“以后我有了难处，就不怕了，我希望你能早点给我找个嫂子，这样就有两个人对我好了。” 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话，以后她有了难处，也不会找他。 他背后是梁文采和苏秀梅，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梁坤停下脚步，目光坦诚：“椒椒你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你安心上学，我上班去了。” 人家小姑娘已经把台阶给他铺好了。 他再不知趣，就显得蠢了。 薅了苏厚礼四百块钱，苏椒椒并没有多少喜悦，要不是顾及陈桂兰的感受，她早就拿着照片跟苏厚礼摊牌，一刀两断了。 不过眼下，她并不着急，反正她们又没什么事求着苏厚礼。 她现在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等……她在等，苏厚礼主动跟陈桂兰提出离婚，一来让陈桂兰死心，二来，苏厚礼作为过错方，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不提离婚，她当然也不会提。 谁率先亮出底牌，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又到了周末。 苏椒椒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她今天好多事，还得去买自行车，还得回家，都顾不上卖货了。 她想她妈妈了。 刘莹刚好歇班，特意在校门口等她。 苏椒椒也不卖货，难得清闲半日。 两人一起去百货大楼专卖店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办了自行车证，时间还早，苏椒椒骑着自行车带着刘莹去吃酸辣粉。 店里的酸辣粉是两块钱一碗，干净卫生，味道一绝。 刘莹买了两串山楂糖葫芦，两人边吃边聊，刘莹格外兴奋，说着两人上初中时的趣事，“椒椒，你记得不记得，咱们学校跑马拉松的时候，那条路线刚好经过我们村，然后我带你走小路的事。” “当然记得。”苏椒椒推着自行车，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山楂糖葫芦，“你说你知道你们村有一条隐蔽的小路，从那条小路穿过去，就能少跑二十分钟，可你忘了，咱们体育老师就是你们村的，他骑着自行车在小路上等着，结果就抓到咱们两个大聪明，咱们回学校后被罚跑了一千米。” 刘莹哈哈笑，笑弯了腰。 半晌才止住笑，拍拍她的肩头：“对不起，苏椒椒同学，是我连累了你。” “还有一次，你陪我去买运动鞋，我明明穿36码的，你却趁我不注意，给我换了一双39码的，我跑操的时候，直接把鞋甩了出去。”苏椒椒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你给我的解释是，一样的钱，为什么不买个大码的，能穿好几年。”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刘莹直接笑得蹲在了地上，“你的鞋甩出去以后，打在了体育老师的头上，他当时都懵了，拿着你的鞋，抬头望天，说了句，天外来鞋……” 两人在路边笑得前俯后仰。 苏椒椒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了，破天荒地笑出了眼泪。 她当时穿的时候还纳闷，明明试穿很合适的鞋，怎么拿回来就变大了许多，当时也没顾上那么多，穿上鞋就往外跑，结果一到操场就甩了出去。 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小轿车里，车窗半开，陆景宥看着笑容灿烂的苏椒椒，眸底也沾染了一丝笑意，她是他在两个多月前路过河边的时候，救起的那个溺水的无助女孩，也是他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见到的那个忙着捡兔子玩偶的可爱的小姑娘，更是前世那个让他彻底沦陷的苏总…… 看她穿的校服，她现在应该是市一中的学生。 还在上学就已经在做生意了，苏总果然很勤奋！ “陆总，这份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请您签个字。”助理王华毕恭毕敬递过一份城镇合同，陆景宥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刷刷签了字，“咱们争取年底前把那块地谈妥，一定要用最快的进度完成这个项目。” “陆总放心，所有事情我都会亲自跟进。”王华把签好字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放进文件夹里，“这是他们胶县城第一批政府牵头承建的小区，好多流程都有绿色通道，年底应该没问题。”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问，但不敢问。 那就是陆总为什么要放弃帝都的业务，转战这么个寂寂无名的小城市，帝都那边已经忙翻天了，老爷子一天打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去，可陆总始终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那就好。”陆景宥掏出滑盖手机看了一眼，吩咐司机，“老蔡，咱们现在就去机场，明天帝都那边的会议绝对不能迟到。” 老蔡发动车子，一踩油门，朝市区方向驶去。 王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要回去了。 陆景宥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路边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迹，就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椒椒的车筐里放了满满一筐吃的穿的，都是她精心给陈桂兰挑选的。 新鲜的白条鸡，活蹦乱跳的大虾，刚出炉的绿豆糕，淡紫色的羊毛衫，黑色的条绒裤，还有一双黑色的半跟皮鞋，时尚的小尖头，很好看。 渣爹的钱，不用白不用。 陈桂兰看着这一堆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太贵了。” 等等，她怎么又骑了一辆新的自行车回来？ “妈，你放心穿，放心吃，咱买得起！”苏椒椒知道陈桂兰一时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以后多买几次，她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自行车的事，苏椒椒也没瞒着陈桂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陈桂兰听得一愣一愣地，得知苏厚礼和梁坤打架闹到了派出所，第一句话就问，“你爸没事吧？” “没事……”苏椒椒很无语，“妈，你觉得我爸对你好吗？” 陈桂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我就是随口问问。” 第44章 托老神仙的福 “他挨了一顿揍，也算得到教训了。”苏椒椒都不想提苏厚礼半个字，也不想说他跟苏秀梅翻脸的事，“反正他骑过的自行车，我是绝对不会要的，那我肯定要买新的，谁让他把我的自行车给骑走的。” 她没提那个高美凤，是不想刺激陈桂兰。 陈桂兰心思重，容易胡思乱想。 “椒椒，妈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但梁坤却是因为你跟你爸闹了矛盾，以后你跟梁坤还是不要走太近。”陈桂兰一听就知道当时场面有多么混乱，“也是怪我不好，没跟你爸说清楚。” “妈，你不要怪自己，这事就怪我爸，跟你没有关系。”苏椒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出衣裳让陈桂兰试穿，陈桂兰一摸就知道料子好，不想试穿，小心翼翼地问苏椒椒，“能不能退？我有衣裳穿的。” “不能。”苏椒椒不由分说地帮陈桂兰试衣裳，漫不经心道，“妈，城里的女人不见得有多好看，不过是穿着上时髦了些罢了，你要是精心打扮一下，也不比她们差的。” 陈桂兰一听不能退，只好去换衣裳，她站在在大衣镜前照了又照，衣裳的确好看。 就是她的皮肤风吹日晒，又黑又干，配不上这身衣裳。 “妈，等过些日子地里的活忙完了，我就回来接你。”苏椒椒站在陈桂兰身后，趴在她肩头上，望着大衣橱镜子上的娘俩，“下个月我打算在小吃街租个房子，这样，咱们就能每天见面了。” 陈桂兰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平日里灰头土脸的看不出什么，一打扮起来，还是很好看的，有种这个年纪的女人特有的风韵端庄。 而她，其实长得并不像陈桂兰，但也不太像苏厚礼，不谦虚地说，她是挑了他们俩的优点长的，既有陈桂兰的端庄，又带着苏厚礼的那种白净秀气。 有一说一，苏厚礼除了人品不咋地，相貌还是能拿出手的。 要不然，高美凤也不会看上他。 “咱们家里有房子，干嘛要去外面租房子？”陈桂兰心疼钱，并不想去城里租房子，她反反复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咱们有了自行车，等我空了，白天去城里卖货，晚上回来住就行。” 自从她卖腰包尝到甜头以后，她就越来越喜欢卖货了。 反正比种庄稼要容易，当时就能看到收入。 “妈，咱们租房子是为了做生意，不单单是为了住。”苏椒椒很明白一个问题，要是让陈桂兰继续待在村里，以后苏厚礼提了离婚，她就会觉得天塌了，甚至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去了城里就不一样了，她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就不会觉得男人是她的天。 离婚对她来说，也没那么可怕。 她之所以迟迟不跟苏厚礼摊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多给陈桂兰一点时间，让她快点丰满自己的羽翼，来迎接这场人生风雨，一切的一切，她都会以她妈妈的感受为主，至于其他的事，并不重要。 她打听过了，小吃街附近的民房，就是门朝外的那种，一个月八十块钱就能租到一个套间，一间卧室，一间当客厅，顺便用来做饭。 对她来说，完全没问题。 “到时候再说吧！”陈桂兰没答应也没拒绝，她做好饭以后，不声不响地从锅里挑了鸡腿鸡胸脯，给徐玉香送了过去，徐玉香一看鸡块又火了，“你哪里来的钱买鸡吃，你知道不知道厚礼赚钱多么不容易，他……” “我买的。”苏椒椒就知道徐玉香不会领情，跟着走进来，不客气地说道，“你想吃就吃，不想吃我们就端走。” “苏椒椒，我可是你奶奶，你敢对我这么说话，你真是不孝顺。”徐玉香端起碗往后退了退，香喷喷的鸡块谁不想吃，她只是本能地想教训陈桂兰几句，男人不在家，她竟然敢吃这么好。 “谁孝顺你找谁去！”苏椒椒拉着陈桂兰就回了家，无奈道，“妈，你为什么总是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被洗脑如此严重。 那就是，家里有好吃的，是必须要给婆婆送一些，否则就是偷吃。 “椒椒，你奶奶年纪大了，也没吃多少好东西……”陈桂兰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劝苏椒椒，“以后你不要那么对你奶奶说话，让人家笑话。” “她都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人家笑话？”苏椒椒吃软不吃硬，她谁也不怕，娘俩正说着，就听大门响了一下，刘大娘和鞠培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小苏在家吗？” “大娘来了！”苏椒椒心里一喜，迎了出去，热忱地把母子俩迎进了屋，鞠培军手里提着两兜水果，放在炕上，感激地看着苏椒椒，“小苏，上次的事谢谢你，我娘要是丢了钱包，比丢了我都难过。” “去你的，怎么说话呢？”刘大娘白了儿子一眼，笑着对陈桂兰说，“托老神仙的福，我们都好了，今儿是来还愿的，特意来看看你们。” “大娘，你们太客气了。”陈桂兰一看那两兜水果就贵，有些受宠若惊，“你们能来家里坐在，我们已经很高兴了，这些水果我不能要。” “大姐，你要是不要，就嫌我们的礼物少。”鞠培军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自己招呼自己上了炕，笑道，“那我下次来，就多拿一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桂兰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苏椒椒拿了暖瓶给母子俩泡茶，笑道，“那就谢谢大娘和鞠叔了。” 称呼有点乱辈。 不过不管了，前世她就喊鞠培军是鞠叔的。 “客气客气，小意思。”鞠培军翘着二郎腿喝茶，刘大娘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苏椒椒就打开了话匣子，“小苏，我跟你说，这个老神仙真是太厉害了，不但把我的魂叫回来了，而且还把我妹妹的偏头痛也治好了，上次她不是说我妹妹家新盖的那个房子，东厢房的窗台下面的石条歪了，还真是的呢！” “真的啊！”陈桂兰也惊讶了，她对这种事也是半信半疑，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觉得殷老太给人算命占卜跟路边那些算命摊子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灵不灵的全靠机缘。 她没想到，殷老太竟然给刘大娘和刘大娘的妹妹全都看对了。 第45章 寄人篱下的滋味 “可不是真的嘛！”刘大娘对殷老太佩服得五体投地，拍着大腿道，“我妹妹找人拆了窗户，重新做了一下，没几天就好了。” “都好了就好。”陈桂兰也跟着高兴，“大娘，以后咱们又能在一起做生意了。” “现在天冷了，我家的菜地也该歇歇了。”鞠培军摸着下巴道，“我娘是个闲不住的人，等天冷了，还想到城里去烤地瓜卖呢！” “家里的地瓜多，烤着卖能多赚点。”刘大娘对苏椒椒道，“小苏，到时候我就去你们学校门口烤地瓜卖，生意保准好。” “应该能行。”苏椒椒给母子俩续了茶，认真道，“刚才我跟我娘还说，我下个月想在小吃街那边租个房子卖个货什么的，大娘要是烤地瓜，刚好去我们那里歇歇脚，咱们还能做个伴。” 在小吃街租房子，她是郑重考虑过的。 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也方便找她。 据她所知，鞠培军在城里并没有房子，他就住在佳丽服装厂的宿舍里。 “那敢情好。”刘大娘笑着对鞠培军说道，“你看人家小苏多好，还没找房子就想着帮我了。” “小苏，谢谢你。”鞠培军冲她抱了抱拳，见陈桂兰缝纫机上放了一些布料，问道，“你们还做腰包卖吗？” “没有，这是剩下的布料，闲着也是闲着。”陈桂兰不想让苏椒椒知道她又买布料做腰包的事，苏椒椒也的确没注意到这些，便跟鞠培军聊起了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上周我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批发了些牛仔裤，想在小吃街上卖，没想到一条都没有卖了，倒是随手上了一些玩偶，都卖光了。” “你卖牛仔裤不要在小吃街，要去双珠公园里面。”鞠培军一语点破其中的玄机，“你想啊，去小吃街的人都是冲着吃的去的，卖个玩偶和一些便宜货什么的，倒是可以，真正逛街买衣裳的人，要么是去百货大楼，华联商场，要么就去赶集，要是这三个地方，他们都没时间，那么他们去哪里，当然是去双珠公园了。” 双珠公园是胶县城的周末集市。 本地人都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苏椒椒恍悟，“我倒是没想到这些，明天我就去双珠公园试试。” 她只知道每年的服装展销会在双珠公园举办，却不知道周末还可以在双珠公园摆摊卖货。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真真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陈桂兰刚好有腰包要卖，上一个胶县集她在地里干活，没顾上去，明天刚好跟女儿作伴，苏椒椒欣然答应，“好，那就一起去。” “对了，你再去墨城上货，跟我说一声，我方便的话就给你捎回来。”鞠培军拿出一张素色名片给她，“你打上面的电话就行，从明天开始，我就负责采购了，墨城肯定是少去不了的。” “小苏，你不用不好意思，举手之劳的事。”刘大娘在边上说道，“反正是单位的车，不用白不用。” “好，那就谢谢鞠叔了。”苏椒椒把名片装好，又翻出刘文吉的名片给他，“我要是这周卖的好，我就给你打电话，你帮我去找这个老板拿货就行。” 前世她跟鞠培军做了两年的同事，对他很信任。 他不是那种光会耍嘴皮子的人，他办事靠谱。 “没问题。”鞠培军收起名片。 他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苏椒椒虽然是高中生，但言行举止却很是成熟，是个办事的人。 “你鞠叔给你捎货，你尽管放心。”刘大娘笑眯眯地看着苏椒椒，越看越喜欢，“他要是做不好，你告诉我，我打他。” “哎呀娘，我都是当爹的人了，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我。”鞠培军摸着下巴，笑道，“这也就是当着大姐和小苏的面，要是外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我们哪里会笑话，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苏椒椒半倚在苏大娘身边，“我们可说好了，我还是喊我大娘是大娘，你还是我叔，因为大娘在我心目中永远年轻。” 刘大娘哈哈笑：“你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咱们各亲各论。” 一个称呼而已。 无所谓。 “今晚在家里吃饭，咱们好好聊聊。”陈桂兰去了灶房忙着做饭，女儿去一趟墨城不容易，要是鞠培军帮了这个忙，她都不知道怎么感激，鞠培军忙拦住她，“大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今天真不行，我还得回去上班。” “是的，他真的是请假出来的。”刘大娘也下了炕，“咱们来日方长，以后我们早点来，一定尝尝你的手艺。” 鞠培军的小汽车就停在了门口。 他们出来的时候，好多小孩子都边上看，这摸摸，那摸摸，看见鞠培军出来，才四下散开，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苏翠翠的弟弟苏金宝怯生生地走到苏椒椒面前，仰脸看她：“姐姐，我能看看小汽车里面吗？” “可以啊，没问题。”鞠培军立刻打开车，当着所有小孩子的面，把苏金宝抱了进去，按了按车喇叭，“滴滴滴，好玩吗？” “好玩！”苏金宝兴奋地拍着手，狠狠地收获了一波小伙伴羡慕的目光，小汽车真好。 “好了，玩玩就行了。”人家鞠培军还要回去上班，苏椒椒把苏金宝抱了下来，“等你长大了，也买小汽车，好不好？” 前世苏金宝初中毕业后，没几年买了大货车，到处给人送货，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苏椒椒跟他没什么交集，但见了面，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姐，这就够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期待，也从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别人。 “好！”苏金宝意犹未尽地退到了苏椒椒身后，陈桂兰摸了摸苏金宝的头，满眼喜欢，她没有儿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侄子。 小侄子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总是二娘长二娘短地喊她。 他每次到家里玩，陈桂兰都会给他找些吃的，哄他开心。 冯月芬有事不在家的时候，也会把苏金宝赶到她们这边吃饭。 她知道，陈桂兰不会对苏金宝不好。 “回去吧！”刘大娘摇下车窗，依依不舍地对娘俩招手，“我们城里见。” “城里见。”娘俩站在胡同口，目送小汽车绝尘而去。 村里人惊呆了。 什么时候他们家跟开小汽车的人来往得这么密切了，什么情况？ 苏金宝跑回家，一脸兴奋地把他坐过小汽车的事说给冯月芬听，冯月芬正坐在炕上织毛衣，听了眼皮都不抬一下，苏翠翠也在家，听她弟弟这么说，嘀咕了一句幼稚，冯金宝讨了个没趣，又出去玩了。 冯月芬继续问苏翠翠：“你姑姑同意你搬到厂里去住了？” “妈，你怎么还没听明白，我在他们家就是一个免费保姆，我擦地板都是跪在地上擦的，我真的受够了。”苏翠翠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哽咽道，“还有那个梁坤，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连话都不跟我说，他喜欢的是苏椒椒。” 她搬到苏秀梅家的时候，开始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落。 她以为日久生情，梁坤迟早会喜欢她的。 可是，她很快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梁坤压根就不正眼瞧她，姑父也拿她当下人使唤，并没有拿她亲戚看待，姑姑也是如此，他们一家人下班就喊累，谁都不愿意做家务，好像只有她不累。 寄人篱下的滋味，她真是受够了。 第46章 小姑娘的心事 “苏椒椒已经上学了，梁坤喜欢她有什么用？”冯月芬知道苏秀梅已经对苏椒椒厌恶至极，苏椒椒和梁坤已经不可能了，她劝苏翠翠，“年轻人多做点家务活也没啥，你毕竟住在人家家里，什么免费保姆，你是住在你亲姑姑家里，拖拖地，刷刷碗，都是应该的。” “妈，连你也这样认为的？”苏翠翠一听冯月芬也这样说，更委屈了，“我是没文化，长得不好看，但并不代表我不会看人眼色，他们一家分明是瞧不起我，反正我不在他们家住了，我要搬到宿舍里去。”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呢？”冯月芬觉得女儿身在福中不知福，生气了，“就因为咱们没文化，长得一般，所以才要多干点活来表现自己，有你姑姑在，你还怕什么，她让梁坤娶谁，梁坤就会娶谁，苏椒椒已经没机会了，就看你的了。” “你想表现只管自己去表现，反正我是受够了。”苏翠翠摔门走了出去，气得冯月芬隔着窗户骂她，“你走吧，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苏翠翠从家里跑出来，刚好跟苏椒椒打了个照面。 看见她，苏翠翠越发羞愧，苏椒椒以死拒绝的婚事，她颠颠地接了，还住到了苏秀梅家里，可他们一家压根就不拿她当人看。 她本来想跟苏椒椒说几句话，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甚至她也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苏椒椒。 “姐，你今天休息？”苏椒椒很是自然地上前跟苏翠翠打招呼，她跟苏翠翠是一起玩到大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要是没有苏秀梅掺和，她们会相处得更好。 “嗯，你也没上学？”苏翠翠擦了擦眼泪，唯恐苏椒椒看见，解释道，“有沙子进我眼里了。” “是啊，外面有风。”苏椒椒当没看见，她出来捡柴火做饭，也听见苏翠翠和冯月芬吵架的声音，“姐，来家里坐坐吧！” 苏翠翠虽然是姐姐，但在苏椒椒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而已。 两人怎么说也是堂姐妹，又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该来往还是要来往的。 苏翠翠没地方去。 低着头跟着苏椒椒回了家，她没想到苏椒椒能主动跟她说话，更没想到苏椒椒见了她，并无怨气。 陈桂兰见了苏翠翠，又是端水又是洗水果，不停地招呼她：“翠翠上班了就忙了，你快吃，这苹果可甜了。” “谢谢二娘。”苏翠翠拿着苹果，低头不语，要是没有梁坤的事，她还能跟苏椒椒聊聊天气啥的，可是她住在苏秀梅家的事，她们都知道了，也知道苏秀梅的用意，她有种抢了苏椒椒对象的尴尬。 “姐，你们单位不是很忙吗？”苏椒椒坐在灶口前烧火，从苏总到苏椒椒，从别墅到农家小院，她没有半点不适应，仿佛她从未经历那一世，可她看见苏翠翠的窘迫，就知道她的心态的确是变了的，她要是苏翠翠，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烦恼，“你今儿怎么有空歇班？” “昨天供电所发通知说，停电一天。”苏翠翠拿了小板凳坐在苏椒椒身边，主动提了提苏厚礼，“我二叔今天去总部开会，不在厂里，他们不歇班，我们包装车间，明天上午九点上班。” 苏厚礼和高美凤之间的事，她是知道的。 但她不敢说。 苏椒椒哦了一声，继续烧火：“那正好休息一下。” 她其实也没别的话跟苏翠翠聊。 前世苏翠翠并没有嫁给梁坤，而是远嫁到了外地，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一趟，苏椒椒常年在外，自从陈桂兰去世后，她很少回来，回来也是找陈娟吃顿饭，两人从来没提起苏翠翠。 苏翠翠望着灶火里跳动的火焰，摸了摸发烫的脸，她听见自己说道：“椒椒，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苏椒椒抓了一根柴塞进了灶火里，不以为然道，“你又没有为难我和我妈。” 陈桂兰刚把玉米面倒进锅里，听见姐妹俩这样说，不声不响地盖上锅盖，知趣地去了屋里，她听苏翠翠道：“我承认我妒忌过你，但是，是你不要梁坤的，所以我才……” “我知道啊！”苏椒椒笑了，“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可是梁坤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就好像是我代替你到了他面前，他都不跟我说话。”苏翠翠说着，又红了眼圈，“你也知道，我跟你不同，我拗不过咱奶，咱姑，也拗不过我妈，是她们想让我嫁给梁坤，说以后农转非，就成了城里人。” 苏秀梅每次回来有多风光，她就有多羡慕。 谁都想摆脱这个庄稼地的。 “姐，你跟梁坤的事，是你们的事，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苏椒椒一脸坦然地看着她，“我跟梁坤已经说好了，以后他只是我表哥，不会是别的，你若是有什么心结，只管跟他说，他那个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梁坤三观还是很正的。 她相信，梁坤是不会为难苏翠翠的。 “你们怎么说的？”苏翠翠睁大眼睛看着她，这种事还能放在明面上说吗？ “就是当面说啊！”苏椒椒笑道，“他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可我就是不敢跟他说……”苏翠翠递了一根柴给她，低声道，“他都不搭理我，我在姑姑家，实在住不下去了，才想着要搬到服装厂宿舍里去的。” 她跟苏椒椒聊了这几句，心里放松了许多。 眼前的苏椒椒仿佛不是她妹妹，而是一个洒脱知心的大姐姐。 “你想搬就搬。”苏椒椒接过柴放进灶口里，拿着烧火棍在地上划来划去，“怎么方便怎么来！” 看来苏翠翠在苏秀梅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冯月芬这个人，得知闺女受了委屈，肯定不能忍的。 到时候怕是又要闹腾，她跟她妈还是早点搬到城里的好，眼不见心不烦。 “谢谢你椒椒，我心里轻松多了。”苏翠翠如释重负，仿佛有了主心骨，脚步轻松地回了家，冯月芬见女儿哼着小曲回来，只当她想开了，也没再问。 她把装好的花生油放进布袋里，让苏翠翠捎给苏秀梅。 以后两家要是成了亲家，花生油多得是。 正如鞠培军所说，周末的双珠公园很热闹，卖衣裳卖包子卖馄饨卖烧烤炸串的，耍杂技套圈的，还有算命占卜的，五步一个小摊，十步一个大摊，在湖边悠闲钓鱼的老人，成双的恋人在鹅卵石小道上散步，互相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喧闹繁盛。 苏椒椒选了一个路口的柳树下，摆开了摊子，用衣服架撑了一个样品，挂在了树枝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快有两个小姑娘过来问价的：“多少钱一条。” “35一条。”苏椒椒昨天逛街的时候，特意了解了一下牛仔裤的价格，百货大楼卖五十，华联商场卖四十，讲讲价能讲到35，刘莹前不久买了一条牛仔裤，说是花了35，她定价并不贵。 “能便宜点吗？”其中一个小姑娘拿起牛仔裤放在腿上比量。 “你拿几条？”苏椒椒问她。 “就一条！”小姑娘又拿起一条给同伴看，小声问道，“好看吧！” “好看。”另一个小姑娘答道。 “一条就是35，不讲价。”苏椒椒见她们爱不释手，就知道这单生意要成了，“你要是拿两条，我就给照65，小本生意，不赚钱的，你去百货大楼和华联商场看看，就知道我卖得不贵。”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她很自信。 “那就两条吧！”对小姑娘来说，能省一块是一块。 轻松卖出两条牛仔裤。 赚了35块。 第47章 母女俩的快乐时光 陈桂兰一下子有了信心。 让苏椒椒坐在边上看书，她来看摊子卖货。 有了卖腰包的经验，陈桂兰卖起裤子来并不打怵，而且还很有耐心地帮顾客试穿。 出门的时候，苏椒椒特意提醒她换上新买的那几件衣裳，刚穿上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别扭，觉得太时髦了些，不太好意思出门。 到了公园一看，她才发现，她的穿着并不惹眼，甚至她还看见有好多跟她同龄的女人，穿着小皮裙，踩着高跟鞋，走路都一扭一扭的。 到了下午两点钟，牛仔裤就陆陆续续卖了46条，更让陈桂兰惊喜的是，她这些日子做的三十个腰包，也都卖光了，虽然还是卖十块钱一个，但也卖了300块钱，对她来说，是很有成就的一件事。 剩下五条牛仔裤，被苏椒椒以每条30块钱的价格卖掉了。 少赚点，也比压本钱强。 一算账，陈桂兰激动得手都抖了，她们竟然卖了两千一百块钱，除去成本，还剩下一千多，也就是说，她们纯赚了一千多，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妈，是真的，以后咱们赚得只会越来越多的。”苏椒椒数出两千块，把剩下的一百多块零钱给了陈桂兰，让她拿着花，连同她包里卖玩偶的那些钱，一起数了数，差不多有三千三百多块，她跟陈桂兰去公园旁边的农业银行开了存折，存了两千整。 剩下的她需要上货，还要租房零花。 她的目标是，到年底攒够一万。 一万块对苏椒椒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但对苏总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 “以后你安心上学，我过来卖货就行。”陈桂兰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很是激动，“椒椒，这里只有周末能卖吗？” 她从来没想到公园里还能卖货。 而且还卖得这么好。 “妈，这里不是只有周末能卖货，而是只有周末人会这么多，平日里大家忙着上班，哪有工夫来逛公园？”苏椒椒很理解陈桂兰的心情，笑着解释道，“没人逛公园，咱们自然没法卖货，再说，做生意，也不是每次都卖得这么好的。” 其实这次能卖光了，她也很惊讶。 九十年代的生意是好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赚到钱的，只能说她们运气好。 娘俩中午都没顾上吃饭，苏椒椒要带陈桂兰去下馆子，陈桂兰死活不去：“你刚赚点钱还要留着交学费的，不能乱花，你也说了，不是每次生意都会这么好，我回家去吃就行，你回学校吧！” 还是苏椒椒硬拽着她进了公园对面的一家海鲜饺子馆，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享受生活，该赚赚该花花，没必要饿着肚子回家再生火做饭吃的道理。 因为是周末，这个点店里还有不少人在吃饭，苏椒椒点了他们家的招牌饺子，黄花鱼水饺和鲅鱼水饺，还要了两盘小菜，海鲜小白菜和海肠捞饭，海鲜饺子五块钱一盘，两个炒菜十五块，一共花了二十五块钱。 对苏椒椒来说，这顿一点都不贵。 再过上十几年，这一桌饭得二百多块钱。 陈桂兰心疼地不舍得吃：“太贵了。” 二十五块钱，能买一袋子面粉。 能割好几斤猪肉，能买一大篮子鸡蛋。 “妈，你要是嫌贵，就多吃点，反正吃不完没法往回带。”苏椒椒就知道陈桂兰心疼钱，把那盘海肠捞饭推到她面前，“你快尝尝，比咱们自己做的好吃。” 海肠脆嫩鲜美，米饭的软糯醇香，浓郁的酱汁，还有韭菜碧绿微辛，四者混合在一起，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海肠捞饭，让人食指大动，赞不绝口。 海鲜小白菜里面放了虾仁，扇贝柱，鸡蛋，在搭配上鲜嫩的小白菜，清爽可口。 黄花鱼饺子和鲅鱼饺子顾名思义，就是用黄花鱼肉和鲅鱼肉做馅，吃进嘴里鲜汁满口，唇齿生香。 母女俩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有钱真好啊！ 吃完饭，陈桂兰骑着自行车回了家，一路上风都是甜的。 苏椒椒也回了学校。 母女俩约定好，两周后再见面，到时候一起去小吃街看房子，地里的活还没做完，收拾利索也得十几天的时间。 刚到学校门口，就见秦霜站在大门口一侧，似乎在等什么人，她依然是灰色套装，高跟鞋，精明能干的模样，看见苏椒椒，秦霜快走几步，迎上前来：“苏椒椒你好，能耽误你十几分钟的时间吗？” “秦姨，您有什么事吗？”苏椒椒问她。 “咱们去车里说话。”秦霜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轿车，苏椒椒这才发现，是鞠培军的车，鞠培军见是苏椒椒，下车给她打开车门，笑着打招呼：“苏椒椒，咱们又见面了。” “鞠叔好。”苏椒椒坐进了车子里。 秦霜绕过车头，从另一侧上了车，鞠培军趴在车窗上对两人道：“你们聊，我出去溜达溜达，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苏椒椒笑笑，冲他摆了摆手。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认识鞠培军。”秦霜从包里拿出一瓶桔子汽水给她，苏椒椒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答道，“我跟鞠叔的妈妈一起在大集上摆过摊，就认识了。” “哦，原来是这样。”秦霜点点头，言归正传，“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上次你们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椒椒便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霜：“当时人多，我并没有留意秦修明去了哪里，反正我们等他半个多小时，他才上车，他说他迷路了。” 从墨城回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秦修明。 只是，秦霜因为这事来找她，她还蛮惊讶的。 “他跟你们说，他是迷路了？”秦霜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却不愿意承认，除了陆家，谁还会动秦修明，苏椒椒点点头，“秦姨，秦修明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秦修明的身世她当然知道。 只是这个时候，陆家并不知道秦修明的存在，所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 “修明回来跟我说，有人把他关进了屋子里，没打他，没骂他，大概关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放出来，他回来后就跟我闹别扭，不肯搭理我。”秦霜很是委婉地把秦修明的遭遇说给苏椒椒听，“所以我才过来问你，就是那天，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有什么特殊的人去过没有？” 第48章 另有隐情 如果那天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那就是陆景宥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视察。 嘉和集团最早是从事纺织行业的，房地产蓬勃发展那几年，他们便把业务转战到了房地产，酒店等领域，在业界名声很响。 苏椒椒倒是知道秦霜跟陆景宥二叔之间的恩爱情仇，包括秦修明的身世。 只是前世秦修明认祖归宗是在他大学毕业后，而不是在这个时候。 当然，至于秦修明是不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者他早就跟陆家有了来往，她就不知道了。 前世她认识陆景宥，是在她跟秦修明分手后的一次丝绸展销会上，陆景宥作为主办方，接待了她们，陆景宥脾气怪得很，本来谈好的订单，他硬是无缘无故地取消了，她一次一次地去找他，他都不肯见她。 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 印象中，陆景宥不苟言笑，做事果断，从不给任何人情面，业内人称冷面阎王。 她也没想到，这辈子她竟然在墨城批发市场遇到了他……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苏椒椒如实道：“秦姨，我在外贸商场遇见了嘉和集团的陆总陆景宥，不知道他算不算您说的特殊的人。” “你认识陆景宥？”秦霜更惊讶了。 “不认识。”苏椒椒从容不迫地摇摇头，“我是听保安说的。” “哦，那我知道了。”秦霜低下头，她明白了，全明白了，果然是陆家的人找来了，很快，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有了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秦姨，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回学校了。”苏椒椒打开车门，下了车，秦霜又拿了两瓶桔子汽水塞她手里，“来的匆忙，没顾上买别的，拿着解解渴吧！” “谢谢秦姨。”苏椒椒接过汽水，秦霜看了看她，又道，“对了，我们佳丽服装厂仓库里有一批样品和尾货要处理，你要是感兴趣，空了就到我们服装厂来一趟，我给你留着，你先挑，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处理。” 小姑娘还在上学就这么努力。 她很欣赏。 “好，谢谢秦姨。”苏椒椒眼前一亮，“这周末我们不休，下个周末我一定去。” 前世虽说秦修明负了她，但秦霜对她却有提携再造之恩。 她几乎把所有的人脉和资源都给了她，才有了后来的云染棉麻，云木农场。 这辈子她不想跟秦修明有任何瓜葛，却无法拒绝秦霜。 再说了，有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她肯定不会错过。 路过操场的时候，就见秦修明抱着篮球走过来，见了她手上的汽水，疑惑地问她：“我妈是不是找过你？” 这些汽水是秦霜同事从外地带过来的。 本地没有这个牌子。 “在门口碰见的。”苏椒椒不看他，继续往前走。 “她找你，是不是问那天墨城服装批发市场的事？”秦修明抱着篮球，走在她身边，苏椒椒干脆把汽水塞他手里，面无表情道，“你去问你妈。” 秦修明望着手里的汽水，气笑了：“苏椒椒，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讨厌我？” 苏椒椒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教室。 秦修明：“……” 看来他真的得去问他妈了。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苏椒椒回到座位上，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坐在她后座的许梦瑶戳了她一下，递过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数学题：“我们讨论完了，这是班长给你的，答案都在背面。” “谢谢。”苏椒椒接过来，回头看了陈逸一眼，陈逸冲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苏椒椒冲他笑了笑，回过身来，聚精会神地做题，张莉莉用胳膊捣了捣她，神秘道，“你知道吗？薛雨欣调到5班里去了，今天下午过来收拾的书包。” 苏椒椒哦了一声：“那挺好的。” 眼不见心不烦。 薛雨欣还挺知趣的。 “对了，薛雨欣妈妈到底是不是小三？”张莉莉一脸八卦。 “你去问薛雨欣。”苏椒椒头也不抬，她来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八卦的，只要薛雨欣不招惹她，她是不会提到这些事的。 “我就知道你不说。”张莉莉熟练地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见苏椒椒没有聊天的意思，只得拿出作业本，跟着她做题，哎，这些数学题跟天书一样，真心看不懂。 时间匆匆过，很快又到了放假的周末。 刚好是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完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陈桂兰在校门口已经等了她两个多小时了，苏椒椒这才想起她跟陈桂兰约好了一起去小吃街看房子。 11月份，天都冷了。 风打着旋往脸上扑。 娘俩来来回回转了一圈，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子，是个耳房套间，租金一百，房东说这房子原来是个书屋，上个月刚搬走，苏椒椒知道这个书屋，她还陪许梦瑶来租过言情书，五毛钱一天。 许梦瑶到了周末就过来租书，看得如痴如醉。 有段时间跟她们说话，都是港台腔。 书屋隔壁是个卖菜的，门口摆满了菜筐，住在这里，都不用逛菜市场。 对面是个音像店，店门口的音响整天播放流行歌曲，许梦瑶也是他们店的常客，她经常过来买碟，音像店隔壁是个包子铺，包子铺紧挨着一个小卖铺，买油盐酱醋日用百货也方便。 更重要的是，离一中还很近，步行最多五分钟的路程。 苏椒椒越看越满意，立刻交了五十块钱的押金，租了下来。 一百的房租讲到了八十，一交半年。 能省就省。 屋里除了一张床，啥都没有。 苏椒椒做事不想拖，她去旧货店挑了几件家具，衣橱，写字桌，椅子还有一些小物件，加上煤气罐锅碗瓢盆，还有冬天用的炉子，她都买下了，花了将近二百块。 不到两个小时，所有用品就已经置办齐全了。 为了节省时间，娘俩兵分两路，陈桂兰回家置办被褥，收拾行李，一点一点地往这边搬，苏椒椒则去了化肥厂家属院找刘莹借宿，顺便跟刘莹说一声她在小吃街租房子的事。 再就是，她明天还要去佳丽服装厂拿货，回村里住不方便。 苏椒椒去小卖铺买了一大包零食，提着去了化肥厂家属院找刘莹。 屋里亮着灯。 见了苏椒椒，刘莹笑容满面地说道：“椒椒，你快过来坐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苏椒椒小心翼翼地挨着她坐下来，刘莹哈哈笑，“放心，床塌不了，以后咱们不在这里住了，我要搬到胶县五交化公司宿舍里去了，你随时都能去找我。” 第49章 有钱才有底气 刘莹表姐夫范建华的高中同学是胶县五交化公司的总经理，范建华受老同学的邀请担任他们五交化公司的旗下所属单位的负责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范建华需要人手，就把刘莹调了过去。 对刘莹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胶县五交化公司是国企，在胶县城绝对是个好单位，旗下所属单位的员工签订的合同，相比服装厂肉联厂，福利待遇会更好一些。 刘莹虽然是农村户口，但不影响她成为农村合同工，成了合同工就意味着公司给投社保。 有了社保就有底气。 前世苏椒椒在佳丽服装厂工作了两年，依然是临时工，都没能签上合同，她还是去了帝都以后，进入了嘉和集团旗下的针织公司，才签订了劳动合同。 五交化公司主要就是经营五金类，交通类，化工类之类的产品。 简单来说，就是生产，供应，销售于一体的公司，业务广泛，跟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联系密切，效益比较好，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九十年代，胶县城的好多国企事业单位为了响应国家发展第三产业的号召，纷纷成立下属单位，而且单位的规模都不大，通常都是在自家单位门口建一排门头房，成立一个个独立的小单元公司，自负盈亏。 据她所知，五交化公司下属的单位有五交化饭店，装潢公司，种子物资公司，化肥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一个个挂着公司牌子的办公室，看起来比较高大上。 不过五交化公司的下属单位也的确做了不少实事，比如农忙的时候卖化肥，卖种子，前世她有一次路过五交化公司，就看见物资公司门口排了长队，好多人都去买拌了草木灰的优质土豆，说产量特别高。 “还还真是个好消息。”苏椒椒很为刘莹高兴，这份工作比起她在华联商场卖胶卷，要好得多，“你什么时候搬家，要是周末我就能帮你一块搬。” “不用，我没多点东西。”刘莹哼着小曲，摆摆手，“我表姐夫把我安排在饭店当出纳，工作不累，而且管吃管住。” “那就好。”苏椒椒也觉得这个工作不错，又把她在小吃街租房子的事告诉了刘莹，刘莹一听就抱了抱她，红着眼圈道，“椒椒，我以为我挺难的，谁知道你比我更难，上个学还得自己赚学费，你爸爸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是没考上高中才辍学的。 要是考上了，她爸妈是绝对不会让她自己赚学费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苏椒椒不想提苏厚礼，忙了一天，她也累了，拿过零食招呼刘莹过来一起吃，两人坐在床上，一边吃一边聊天，苏椒椒还是比较关心刘莹跟小吴的事，“你跟小吴怎么样了？” “还好。”刘莹咔嚓咔嚓吃着干脆面，“昨天晚上一起出去看了个电影，他买了瓜子。” “都看电影了啊！”苏椒椒买的大都是刘莹爱吃的，她给自己挑的是老面包和娃哈哈，刘莹有些脸红，“他来找我，我就去了，看完电影他就送我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就是我妈着急，她让我把小吴带回去，给她看看，我说两年内，不会往家领的。” “也是，你还太小了，不着急。”苏椒椒其实并不赞同刘莹现在就谈恋爱，但刘莹也是碍于王蕾的面子才去相的亲，她作为同学，也不好说让人家分手，“咱现在就是好好上班，多赚点钱，有钱才有底气。” “是啊！”刘莹点点头，指了指这间屋子，“但凡我有钱，我就不会住在这里。” 吃饱喝足，两人熄灯睡觉。 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咚咚敲门，是男人喝醉了酒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刺耳。 刺耳得让人心生恐惧。 苏椒椒和刘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刘莹骂了一声神经病，刚想下床，苏椒椒一把拉住她：“不要去招惹他，让他敲吧！” 大半夜的跟一个醉汉理论，是没有结果的。 要是打开门，麻烦更大。 “真是什么人都有……”刘莹嘟哝了一声，还是躺下了，那人又咚咚敲了几声，“娘的，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话音刚落，楼上有人开窗户的声音，是个老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艹，你他娘的喝了点马尿，跑到这里来撒野，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赶紧滚！” 砰地一声。 一个啤酒瓶子从楼上扔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外面很快恢复了寂静。 大爷永远是大爷！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里也太不安全了。 怪吓人的。 想到她在小吃街租的那个房子，苏椒椒决定还是换个锁比较好，虽然小吃街那边比这边要安全许多，但安全措施还是要做到位的。 想到就要去做，第二天苏椒椒就找锁匠把出租房的锁换了个双保险的锁子。 换完锁子，她就去了佳丽服装厂找秦霜。 二楼缝纫车间里缝纫机嗡嗡地响，一楼包装车间的大小伙子们挥舞着熨斗，正在烫熨成品，烫好的成品悬挂在后排的衣架上，等待验针装箱。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前世她是在二楼的缝纫车间做缝纫工，跟所有人一样，每天挥汗如雨地在流水线干活，当时她负责压明线，就是前门襟上面的两道明线，开始压不好，就算用双针也是歪，她经常中午不吃饭，坐在工位上反复拆，反复练。 不到半个月，她就把明线压得又直又好看。 渐渐地，她承包了这道工序，有时候也会被调到别的组帮忙压明线。 她真正被秦霜发现并且欣赏，并不是她明线压得好，而是源于一次服装知识竞赛，是厂里为了让每个人更深入地了解服装从面料到成衣的具体流程而举办的一次知识竞赛。 苏椒椒从全厂报名的一百多个选手当中脱颖而出，在服装知识答题比赛中得了满分，获得第一名，还得到了二百块钱的奖金。 从那以后，秦霜便记住了她，亲自把她带在身边培养，把她从车间流水线调到了厂里的服装店卖服装，有时候还带她去墨城批发市场上货，甚至出差的时候也带着她。 后来苏椒椒才知道，那些服装知识竞赛题是秦霜出的。 第50章 她的伯乐她的贵人 在秦霜看来，那些题虽然不难，但要拿到满分，还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一个缝纫工能在百忙当中去背这些枯燥无味的服装知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很优秀的。 事实上，苏椒椒并没有让秦霜失望。 她去了帝都以后，经过十年的磨炼，成功收购了帝都一家服装公司，并在原来的基础上做大做强，再后来她转战房地产领域，狠狠吃了一波时代红利，获得了帝都优秀女企业家的称号，还拥有了一批喜欢她并支持她的忠实粉丝。 秦霜是她的伯乐，更是她的贵人。 时隔多年，苏椒椒再次回到了佳丽服装厂，思绪万千。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苏椒椒，咱们又见面了。”秦修明迎面走来，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外面套了件黄色针织马甲，双手抄兜，笑容温和，“我妈在仓库那边等你，我带你过去。” 苏椒椒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她当然知道仓库在哪里，她不用秦修明带路。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秦修明她就想起了前世他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还有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夜晚，明明不爱了，也放下了，可她在他面前，还是做不到真正的从容。 秦修明：“……”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排斥他，疏远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样品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样品都是断码，还都是小号，而且每批订单的样品大都只有一件。 这些样品都是质检科根据产品工艺单，自行制作的。 有了样品，才能正式投到流水线上去大批量生产，一个订单一件样品。 订单完成后，样品要么入库，要么就被领导当福利分了。 苏椒椒在家里穿的那件藏青色雪纺连衣裙就是苏厚礼从齐美服装厂拿回家的样品，齐美服装厂的样品和尾货都被办公室领导包圆了，是不会落到外人手里的。 尾货就是指一个订单完成后，多出来的那些货，比如一个订单是一万件，厂家不可能只生产一万件来交货，通常会多出几十件，甚至是上百件，把质量过关的检验装箱，剩下的这些就入了仓库，成了尾货。 这些尾货大多都跟原单一样，偶尔会有几件带点瑕疵，但并不影响正常销售。 每隔一段时间，服装厂就会处理掉这批样品和尾货，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存放新的样品和尾货。 佳丽服装厂有自己的服装店，好一点的尾货都会放在服装店里卖，剩下的就便宜处理了，前世她就通过秦霜卖过仓库里的尾货，小赚了一笔。 秦霜早就在仓库里等她了，还有办公室的财务人员也在，见了苏椒椒，秦霜并没有表现得太多热情，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给她两个蛇皮袋：“这些，还有那些，一共二百块，你自己装起来吧！” “好的，谢谢秦，秦厂长。”苏椒椒付了钱，坐在板凳上把堆在地上的衣裳叠好，放进了蛇皮袋里，时隔多年，这些衣裳依然很眼熟，好多都是当年她做过的订单，褐色条绒背带裤，毛巾面料的睡衣，夏威夷风情的衬衣，还有数十条牛仔裤等等。 这批货样品不多，更多的是尾货。 财务小刘是总经理的外甥女，这姑娘外冷内热，前世苏椒椒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两人经常一起去城中村吃小馄饨，再后来，苏椒椒去了帝都，两人就不联系了。 小刘依然梳着马尾，表情严肃，她开了收据给苏椒椒，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衣裳太多了，两个蛇皮袋装不下，秦霜又拿了一个给她，没有外人，她也没再端着，蹲下来跟苏椒椒一起整理地上的衣裳，声音温和道：“太多了，你拿不了，我让修明去送你。” 苏椒椒不好再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三个鼓鼓囊囊的大蛇皮袋，大大小小差不多一百多件，她一个人的确拿不了，就是雇三轮车也放不下。 说话间，秦修明就开着厂里的一辆小货车停在了仓库门口，把装好衣裳的蛇皮袋搬了上去，秦霜上前嘱咐秦修明：“你路上开慢点，早点回来去学校。” “知道了。”秦修明对秦霜依然冷冷淡淡，转身问苏椒椒：“给你送到哪里去？” “送到我们学校对面的小吃街就行。”苏椒椒拉开车门上了车，跟秦霜摆了摆手，秦霜站在车窗下说道，“以后再有好货，我都给你留着。” “好，谢谢秦姨。”苏椒椒一脸感激地看着秦霜，这辈子她依然是她的贵人，只希望秦霜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好好活着，要是她有能力帮助秦霜避免那场悲剧，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修明发动车子，缓缓驶出了佳丽服装厂。 他看了看依然绷着脸的苏椒椒，开玩笑道：“怎么，被我妈感动了？” “不可以吗？”苏椒椒望着车外，不看他。 “你不用感动，她处理那些货是她的工作，就算不卖给你，她也会卖给别人，只是她觉得她跟你熟了而已，你也不是没付钱。”秦修明开车很快，还差点闯了红灯，苏椒椒重新系了一下安全带，没搭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就浑身不自在。 狭小的空间里，苏椒椒越发觉得窒息，顺手把车窗摇了下来。 吹着冷风，她才冷静了许多，凡事以利益为重，其他的并不重要，秦霜给她这么大的便利，她就得接住，不能因为一个秦修明，误了她的事。 只要她不动心，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至于秦修明，他爱咋想咋想。 不到十分钟，车子就在她的出租屋门口停了下来。 秦修明把货给她搬进了出租屋里，顺便打量了一圈这两间简陋的屋子，语气颇为感慨：“苏椒椒，你这么努力当真只是为了赚学费？” “要不然呢？”苏椒椒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这里连水都没有，就不留你了，你该回去了。” 若是别人给她送了货，她肯定会记住这份人情，找机会请人家吃顿饭。 但是秦修明不一样，他做得再多，她都不觉得她欠他人情，她记仇。 “好，我走我走！”秦修明知道她不待见他，知趣地出了门，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他承认他对她有好感。 但她看起来浑身是刺，让人无法接近。 他当然不会死缠烂打，他做不来那种没脸没皮的事。 有了自己的门头房，苏椒椒就不用跟老头老太太们挤在一起卖货了，直接把布子往门口一铺，再把衣裳堆在上面，用纸壳写个牌子：清仓处理，全场十元一件。 样品除了看起来旧点，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那些尾货里面不乏有崭新的牛仔裤，好看的背带裤，十块钱一件，简直不要太便宜。 很快，她的摊子上就围满了人。 第51章 事在人为 从下午一点钟到下午三点，四个小时卖了三十六件。 众人把她摊位上那些牛仔裤挑了个精光，背带裤也卖了好几件。 快到四点钟的时候，苏椒椒才收了摊子，去农业银行把钱存了进去，顺便在路边吃了碗馄饨，才背着书包去学校上晚自习。 本钱已经卖出来了，剩下的那些，就让陈桂兰慢慢卖，卖多卖少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妈妈喜欢卖货，尤其这种毫无压力的货。 苏椒椒来得比平常晚了些，同学们早就在上晚自习了。 一进教室，她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一进来，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纵然苏椒椒再淡定，也难免心生疑惑，又有什么事？ 刚坐下，张莉莉就给了她答案：“哥们，特大消息，薛雨欣跟她们班女生吵架，那个女生骂她是小三的女儿，惊动了老师，还请了家长来学校呢！” 苏椒椒哦了一声，表情平静地拿出作业本做题。 她并不想知道关于薛雨欣的任何事情。 “哥们，我还没说完呢……”张莉莉见她如此淡定，清清嗓子道，“大家都在传，薛雨欣她妈妈的出轨对象就是你爸爸，还说薛雨欣调班就是因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椒椒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谣言你也信啊，快做题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当然不会跟着起哄。 “我就说不是真的。”张莉莉转了转笔，一扭头，刚好触到王茜看过来的目光，她白了王茜一眼，低头做题，王茜哼了一声，她们不就是为了几道数学题，才跟陈逸吴鹏他们走得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椒椒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基本上不会走神，一直做题做到了晚自习结束，许梦瑶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发现，显然许梦瑶也听说了薛雨欣跟人家吵架的事，路上悄然问她：“薛雨欣班上那个女生说的，是真的？” 薛雨欣的妈妈竟然是苏椒椒爸爸的小三，她简直是难以置信。 怪不得先前薛雨欣处处跟苏椒椒作对，原来是因为这事。 “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苏椒椒没承认也没否认，无所谓道，“别问了，都是谣言，我不想说。” 张莉莉是她要好的同桌，许梦瑶是她的好朋友。 两人问她，都没有恶意。 但这种事，她不想摆在明面上跟她们说。 “那我知道了。”许梦瑶比张莉莉要成熟许多，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努力去赚钱了，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你尽管说。” “谢谢你梦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苏椒椒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但她还是很感激许梦瑶，“我不觉得我自己赚钱有什么累的，我觉得我这样过很充实。”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有前世那么多年的积累，她并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很刺激，有一种能把握住未来的愉悦感。 不管哪个时代，哪个时空，只要能把握住时代的红利，就能赚钱。 辛苦未必能赚到钱，但赚钱肯定是需要辛苦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下午我看见你在小吃街卖衣裳了。”许梦瑶很是佩服地看着苏椒椒，“要是我，我就不好意思摆摊卖货，我在我们家饭馆里，最多帮忙上个菜。” 她爸爸年轻的时候在国营饭店当厨师，五年前辞职，在胶县城开了一个饭馆，不是什么大饭店，但也不少赚钱，反正她从小就衣食无忧，吃的穿的都比同龄人要好。 每次回家，她爸妈都要变着花样给她做饭，怕吃够了自家饭馆的饭菜，她爸爸还特意买了菜谱，绞尽脑汁地研制新菜给她吃。 她看到跟她同龄的苏椒椒这么辛苦，很是触动。 跟苏椒椒相比，她简直是泡在蜜水里长大的。 “那是因为你不需要去摆摊，所以才觉得不好意思。”苏椒椒笑笑，“我要是家里有个饭店，我也跟你一样的。” 人跟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来自环境的不同。 她要是许梦瑶，她也不会去摆摊的，没必要的事，谁会去做。 九点四十下课，十点二十准时关灯。 两人聊了几句，也不敢在外面磨蹭，赶紧洗脸刷牙，上床睡觉。 从学校回来，高美凤要气疯了。 她没想到她和苏厚礼的事竟然在学校传开了，虽然老师把这事当谣言批评了那位女生，还让她跟薛雨欣做了检讨，但薛雨欣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说什么都不肯去上学了，只是躲在被窝里哭：“肯定是苏椒椒在学校里传的，她就是故意的。” “今天你也看见了，你老师并没有相信。”高美凤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敏感脆弱，也不敢说刺激的话，“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跟你苏叔叔就是要好一点的同事，你看最近，我都没跟他来往。” 因为自行车的事，高美凤跟他翻了脸。 他找她解释，她都不搭理他。 “妈，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不是小孩子，你俩那点事，我还是知道的。”薛雨欣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泣道，“要么你辞职，要么我转学，反正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了。” “这事也怪我不好。”高美凤这才意识到他俩的事给孩子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她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妈妈是厂里的城镇合同工，哪能轻易辞职，一中又是胶县最好的高中，你转学能转到哪里去，要转，也是她苏椒椒转……” 薛雨欣爸爸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她原来的家就在胶县城，虽然不是市中心，但他们那个村因为市政府占了他们的地，集体农转非，变成了城市户口，还给他们就近安排了工作。 她跟薛雨欣爸爸结婚的时候是跟公婆小叔住在一起的，四间平房一个小院子。 薛雨欣爸爸去世后，她就带着薛雨欣搬住来租房子住，没了男人，她们娘俩在那个家也就成了外人。 要说这段婚姻给她带来了什么，那就是帮她把农村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帮她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齐美服装厂是省外贸的下属单位，跟国企差不多的待遇。 别的不说，逢年过节的福利也是不少的。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车间主任的职位，也是娘家人眼里的金凤凰，是不可能放弃的。 “苏椒椒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她怎么可能转学……”薛雨欣不信，“妈，你都不知道我们张老师对她有多好，知道她在小吃街卖货，周末的时候，从来都是给她开绿灯，她从来不值日的。” “你说，她在小吃街卖货？”高美凤还从未听说这事，薛雨欣用力点点头，“我虽然没看见，但好多人都看见了，应该是的。” “苏厚礼这个女儿倒是个有志气的。”高美凤冷笑，“既然她能独当一面，那她也不需要苏厚礼这个爸爸了。” “妈，你的意思是？”薛雨欣不解。 “你好好睡觉，明天该上学上学。”高美凤安慰女儿，“你相信妈妈，妈妈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她不信命，相信事在人为。 有些事该争的，就是得争。 第52章 她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第二天，高美凤就把苏厚礼约了出来。 她再也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过了，她想要他一个明确的态度。 两人冷战了好多天，苏厚礼一直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冷不丁被高美凤约到了两人常去的那家小饭馆里，他受宠若惊，进门就解释：“美凤，自行车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生气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反正他的户口已经提到了公司。 那个家对他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只要他不回去，陈桂兰和苏椒椒就拿他没办法。 上次自行车的事，他承认是他冲动了，他当时本来在气头上，被徐玉香那么一鼓动，他才推了她们的自行车，要是他不动她们的自行车，也没有后来的这些事。 以后，他不招惹她们就是。 “这件事先记在账上，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高美凤看着西装革履的苏厚礼，眸底随之变得温情起来，“厚礼，咱们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咱俩的事是不光彩的，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过下去的。” “我知道……”苏厚礼当然明白高美凤的意思，信誓旦旦道，“你也知道，我是真的打算离婚的，只是……” “只是你觉得火候不到，你想等你任职副厂长的事落实了以后再说。”高美凤早就听腻了他的这些理由，虽然这些理由也的确是他的理由，“但是你只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从来都没有替我想想，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我去学校把雨欣接回来了，她们班上的同学说她是小三的女儿，雨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她都不想去上学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苏厚礼很是震惊，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是不是苏椒椒做的，但他面对的是高美凤，他不好这样问，轻咳道，“对不起美凤，都是我不好。” 即便是苏椒椒说的，他也拿她没办法。 那个丫头不知道像了谁，伶牙俐齿的谁也不怕，更让他生气的是，她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各种手段让他掏钱，别说这个月的工资了，他下个月的工资也没了……梁坤那四百块钱，他还是要还的。 “你除了道歉，还会做什么？”高美凤有时候问自己，她到底看上了他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有一副好皮囊，还是因为他会来事，在厂里很能吃得开，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提名副厂长的候选人之一。 这两点对小姑娘来说，是足够了。 但她不是小姑娘，她已经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她要的是以后柴米油盐里的实惠，而不仅仅是眼前的风花雪月。 苏厚礼沉默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而是觉得反正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等他副厂长的任命下来，他就能离婚，然后娶她，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期待的。 高美凤是城镇合同工，他现在也是，他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 他跟她重组家庭，是迟早的事。 “苏厚礼，你要是执意要等你的任命下来，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记住，做人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尤其是我们这种关系。”见他不说话，高美凤有些生气，“若是你为了你的副厂长职位，让我和雨欣受尽委屈，那我们也没必要在一起了，我跟着你，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默默承受各种羞辱，咱们要么彻底分手，要么立刻结婚，你看着办！” 她倒无所谓。 但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凭什么要让苏椒椒一次次羞辱她的女儿？ “美凤，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这几天高美凤不搭理他，苏厚礼也是很煎熬的，如今她还愿意跟着他，他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就算他当不上副厂长，也没关系，反正厂里不会因为这点事开除他，他是男人，不能把压力都推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这件事情的确是他考虑不周。 他都这个年纪了，也应该为自己活一把。 想到这里，他心里瞬间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激情，情不自禁地握住高美凤的手：“对不起美凤，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先想到你和雨欣的感受。” 既然苏椒椒已经知道了他和高美凤的事，陈桂兰肯定也知道了。 那他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说他陈世美也好，无情无义也好，他都要离婚。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高美凤抽回手，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若是一个月之内，你还是处理不了你的事，咱们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再过一个月就放寒假了，也就意味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绝对不能再拖了。 高美凤给苏厚礼下了最后通牒，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她踩着高跟鞋意气风发地回到服装厂，刚进车间就碰到了苏翠翠，想着苏翠翠是苏厚礼的侄女，高美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跟她打个招呼，毕竟以后她跟苏家的人也是要经常见面的，苏翠翠和薛雨欣也差不了几岁，群众路线还是要走的。 哪知苏翠翠却一低头，绕了过去。 苏厚礼和高美凤之间的事，在齐美服装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她在包装车间没少听闲话，这个女人也就是穿着时髦些，显得年轻，其他方面她是真的比不上陈桂兰。 陈桂兰比她好看，而且性格也好。 高美凤可是个火爆脾气，她经常听见她在车间里发飙，她们车间的人都背后喊她母夜叉。 薛雨欣她也见过，娇滴滴，仿佛一碰就碎。 她堂妹苏椒椒可是皮实得很，卖过海鲜，卖过服装，自己也能赚钱交学费，人也大方爽快。 真不明白，二叔怎么会看上这个女人。 高美凤被苏翠翠闪了一下，很是不悦。 这个苏翠翠真是不知好歹。 她竟然还拽起来了……跟苏椒椒一样，没有教养。 当天晚上，苏厚礼就回了梧桐村。 一进门，他就跟徐玉香说了这事，徐玉香眼前一亮：“你那副厂长的任命下来了？” 第53章 知子莫如母 “还没有……”苏厚礼没想到他娘关心的不是他离婚的事，而是他有没有当上副厂长，徐玉香一听就纳闷了，“那你着急离什么婚，不是说这个时候离婚对你不好吗？” “说是这样说。”苏厚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索性把高美凤的意思说给她听，“娘，我不能光考虑我自己，我也得考虑考虑美凤，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孩子，无依无靠的……” “这是什么话？”徐玉香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又不是你让她无依无靠的，她自己命不好，死了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副厂长的事没有着落，你怎么就突然要离婚，万一你们厂知道了，你升职的事泡汤怎么办？” 苏厚礼被他娘说的一时无话，半晌才道：“娘，你不懂……” “是不是陈桂兰知道什么了？”徐玉香不由地压低声音，警惕道，“她若是听说了什么，你就咬死不承认，她那个人，我最是了解，哄一哄就好了。” 陈桂兰软的跟柿子一样。 她掀不起任何风浪。 “娘，不是因为她。”苏厚礼就知道跟他娘没法沟通这些事，徐玉香急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椒椒？” 那个死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除了她，应该是没别人了。 “这事还真跟椒椒有关系。”提到苏椒椒，苏厚礼就来气，“她在学校里欺负人家高美凤的女儿，嚷嚷得学校里没有个不知道的，人家高美凤急了，说要跟我一刀两断。” “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回来离婚？”徐玉香像是不认识苏厚礼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椒椒再怎么着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之间起个口角，也是正常的，她高美凤连这点事都撑不住的话，还跟你拉扯什么，别忘了，现在是她没人要，不是你。” 苏厚礼一听，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徐玉香说的也有道理。 可她给了他一个月的期限，若是他再让她失望的话，只怕不是冷战这么简单，到时候就真的分手了，他不甘心。 “厚礼，是不是高美凤催你回来离婚的？”知子莫若母，徐玉香一看苏厚礼说话这样吞吞吐吐，就知道肯定跟那个女人有关，她说着说着就来气，“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插手你的事了，这要是过了门，还不得把你管得死死的，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工作上的事大，你要是小职工，她能看上你？” “娘，你说什么呢？”苏厚礼听不下去了，嗔怪道，“我现在也不是副厂长，她还不是早就跟着我了？” 高美凤不是那样的人。 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哎呀，娘不懂你们的事，你还是跟你姐商量吧！”这回轮到徐玉香不明白了，她揉了揉额头，随口道，“你要是离了婚，陈桂兰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正好我搬到你那边去住，反正你跟高美凤都在城里上班，也不经常回来，我就当给你们看家了。” “这是后话了。”苏厚礼倒是没想这么多，他没跟徐玉香说，他跟苏秀梅翻脸的事，只是嘱咐徐玉香，“这事先别跟我姐说，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这么大的事，你姐不知道怎么能行？”徐玉香奇怪地看着苏厚礼，“离婚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也是大事，不是过家家，瞒都瞒不住，也没必要瞒着。” 要是苏厚礼是在村里种地的，她当然不同意他离婚。 但他已经把户口迁走了，已经是城里人了，找个城里媳妇过日子，她也没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年，苏厚礼和陈桂兰的关系越来越远，她也看在眼里，离了她也没话说。 “我这就回家跟陈桂兰说这事。”苏厚礼跟徐玉香说不通，起身就回了家，大门锁着，陈桂兰不在家，苏厚礼莫名有些火气，这么晚了，这个女人到底去哪里了？ 他只得又回去问徐玉香：“娘，陈桂兰怎么不在家？” “哦，我知道。”冯月芬听了半天墙角，幸灾乐祸道，“听说她二嫂在家里突然晕倒了，桂兰跟她二哥去医院了。” “他们家事真多。”苏厚礼沉着脸，骑着自行车，连夜回了单位，厂里忙，他也不能为了这事不上班了，他现在正在考察期，领导都盯着他呢！ 徐玉香还是沉不住气。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村委那里给苏秀梅打电话，苏秀梅冷冷道：“娘，这事你不用跟我说，他离婚不离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们的事，别跟我说。” “秀梅，你怎么了？”徐玉香听她说话语气不对，一头雾水，“你跟厚礼吵架了？” “我哪敢跟他吵架，他现在能耐着呢！”苏秀梅想起那天的事就来气，不屑道，“你告诉他，发了工资就赶紧还钱，没道理我们家替他买了那辆自行车。” 这钱要是苏厚礼不还，梁坤肯定会闹腾的。 梁坤一闹腾，他们两口子也过不安稳，梁文采已经好几天不跟她说话了。 虽说夫妻吵架是正常的，但她不能忍受因为苏厚礼的这点破事，让梁文采误会她，梁文采一直觉得她偏袒苏厚礼。 “这跟自行车有什么关系？”徐玉香都不知道苏秀梅在说什么，“谁买自行车了？” “算了，你不知情，我不跟你说。”苏秀梅直接挂了电话，他爱离不离，关她屁事，梁坤正在门口换鞋，随口问道，“舅舅要离婚？” “没有的事，你别问了。”苏秀梅不想跟梁坤说这些，一想到梁坤跟苏椒椒有来往，她嘱咐梁坤，“不是咱们家的事，咱们都不要过问，你不要告诉苏椒椒。” 那丫头要是知道了，又要翻天了。 苏秀梅一想起苏椒椒就头疼，她再也不想看到她。 “好，我不告诉她。”梁坤答应着，骑着摩托车就去了胶县一中，给门卫送了两根烟，门卫颠颠地去把苏椒椒喊了出来，苏椒椒下了早自习，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去上课，梁坤长话短说，简单明了，“你爸要跟你妈离婚，你做好心理准备。” 第54章 谁在为难谁 “什么时候的事？”苏椒椒不动声色地问他。 据她所知，苏厚礼副厂长的事今年没动静，至少要到明年。 他在这个时候提离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两天。”梁坤就是听了一耳朵，知道得也不多，“今天早上你奶奶打电话跟你姑姑说的，被我无意听到的。” “谢谢表哥，我知道了。”苏椒椒莞尔，“你放心，我有心理准备的。” “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梁坤见她神色如常，还是不放心，小姑娘家家的，听说爸妈要离婚，不得伤心死了，苏椒椒冲他笑了笑，“我自己能解决，你快去上班吧！” “行，那咱们有空聊。”梁坤一看表，还真的要迟到了，他顾不上说别的，骑着摩托车，一踩油门，轰隆隆地走了。 不远处，薛雨欣和王茜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哼，还说她表哥不是她对象，骗谁呢！ 一向淡定的苏椒椒，有些心神不宁。 老师喊她回答问题，她都答错了，把张莉莉和许梦瑶急得，就差把答案塞她手里了，这么简单的题，她都能答错，还是她们认识的苏椒椒吗？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苏椒椒饭也没吃，跑到公用电话亭给陈桂兰打电话，村委的人去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告诉她，“你妈不在家，陪着你二舅妈去医院了，你去医院找找吧！” 陈桂兰不在家，就说明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放下电话，苏椒椒又给苏厚礼打电话，苏厚礼没想到苏椒椒会给他打电话，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爸爸，你要离婚就跟我说，你不要去找我妈。”苏椒椒也不废话，“你若是敢去找我妈，我就去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苏椒椒，大人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苏厚礼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的话他还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这丫头什么事也能做出来，他当然不想把这件事闹到单位里去，想了想，他听见自己说道，“你能代替了你妈妈？” “能！”苏椒椒干脆利索地答道，“你说吧，你用什么理由跟我妈离婚？” 苏厚礼：“……” 这种事情他对着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说出口。 她分明是在为难他。 “你若是不说，就是没有理由。”苏椒椒声音很清冷，清冷中带着嘲讽，“你没有理由提离婚，就是无理取闹，我妈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着急离婚的是苏厚礼，又不是她妈。 她们又不急。 苏厚礼再次：“……” 他愣了半晌，才啪地挂了电话，他跟苏椒椒简直是命里犯冲，一说话就要炸，气死他了。 晚自习的时候，苏椒椒破天荒地请了假。 买了一兜水果就去了人民医院，打听了一番，才到了病房，二舅妈已经睡着了，陈桂兰和陈娟正坐在病床前小声地说着话，见苏椒椒进来，两人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二舅妈病了，过来看看。”苏椒椒把水果放在窗台上，走到病床前看了看病人，“怎么样了？” “好多了。”陈娟勉强笑道，“老毛病了。” 天一冷，她妈就容易犯病。 几乎每年都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陈桂兰问苏椒椒，“你往家里打电话了？” 陈娟搬了凳子给她，苏椒椒坐下来，见陈桂兰穿着那身新衣裳，冷不丁一看倒不像是村里人，她伸手给她妈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是想问问家里的被褥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陈桂兰做事一向麻利，连夜就把被褥给做好了。 “你们还真的要做买卖啊！”陈娟觉得苏椒椒胆子也太大了，上着学还做生意，她性子温吞，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外面不比家里，晚上关好门。” “放心。”苏椒椒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这次见了她格外亲切，掏出二百块给她，“我没买别的东西，这钱你留着买饭，陪床最辛苦，你多买点好吃的。” “哎呀，我怎么能要你的钱。”陈娟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把钱塞了回去，红着脸道，“你还上学，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不要，我有。” “你拿着。”苏椒椒最不喜欢跟人拉拉扯扯，硬是塞给她，“我是给二舅妈的，不是给你的，你再推，我真的生气了，你没把我当妹妹。” “娟，你拿着。”陈桂兰知道苏椒椒手头宽裕，附和道，“她上次卖牛仔裤卖得还行，她现在有钱，等她没钱的时候，你再接济她就是。” 她自己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但二嫂这次住院又得花不少钱。 她们能帮衬点就帮衬点。 陈娟不好再推，这才接了。 塞到了她妈枕头底下，小声道：“太多了。” 二百块钱赶上人家上班的半个月工资了。 苏椒椒出手真是大方。 “你们两个今晚在这里陪床？”苏椒椒不见二舅，陈娟忙道，“不是，我爸晚上在这里，他回家吃饭了，吃完饭就来，他来了，我们就走，明天我再过来，不用我姑了。” “妈，咱家地里还有活吗？”苏椒椒问陈桂兰，陈桂兰摇摇头，“没什么活了，就剩下点白菜，还没入窖。” “那你明天把被褥带过来，我办个走读，以后我就不住校了。”苏椒椒不会让她妈孤军奋战，她会陪着她面对所有的问题，陈桂兰也没想太多，“也好，家里有什么事我骑自行车就回去了。” 她之所以答应来小吃街住，是想多赚点钱，给女儿减轻点负担。 自从有了自行车，她觉得梧桐村离城里并不是很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同时她也明白，苏厚礼不回家，不是因为这点路，是他根本不想回去。 当着陈娟的面，苏椒椒也没说别的，稍微坐了坐，就回了学校，她跟陈桂兰说好了，明天晚上回出租屋住，陈桂兰也很开心：“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明天过去好好收拾，缺什么我去买。” “好。”苏椒椒望着陈桂兰温和的脸，心里很踏实。 有妈在身边的日子真好。 再苦再累，都值了。 第55章 背后乱嚼舌根 徐玉香给苏秀梅打完电话后，越想越不对劲。 回家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就去路边坐小公共去了苏秀梅家，苏秀梅上中班，刚好在家，见她娘来，沉着脸道：“娘，我说了以后家里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来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徐玉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是你娘，你是我闺女，你的家我什么时候不能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苏秀梅这几天很是心烦，她觉得徐玉香并不心疼她，就知道心疼她哥和她弟，越想越心烦，徐玉香并不知道苏秀梅跟梁文采之间的矛盾，竹筒倒豆子般把苏厚礼要离婚的事说给苏秀梅听，“秀梅，别的事你可以不管，离婚的事可是大事，陈桂兰还好说，椒椒那个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我是担心她从中捣乱。” “她再怎么捣乱，也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事她掺和什么。”苏秀梅见徐玉香竟然担心苏椒椒捣乱，不屑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苏椒椒，而是老二两口子离婚后，家里的房子和地怎么处理，我不是瞧不起苏厚礼，家里那三亩地，他可是摆弄不了，高美凤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是荒废了，还真是让村里人笑话。” 村里人肯定觉得这个家离了陈桂兰就是不行。 一离婚，地都荒废了。 “瞧你说的，不是还有你哥在家嘛！”徐玉香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他们家那三亩地就让你哥种着，家里的房子更好说，我直接搬过去住就行，也省得在他们两家来回倒腾了，以后你回娘家，也能多住些日子。” 苏秀梅自从结婚后，都没在娘家留过宿。 不管去谁家，都是好几口子人，她嫌吵。 “那也行。”苏秀梅表示同意，“只要我哥答应，我肯定没意见，就是不知道陈桂兰愿意不愿意，怎么说也是结婚那么多年，多少也是要分给她点的。” “她不愿意有什么用？”徐玉香压根就没考虑陈桂兰的感受，振振有词道，“家里就一处房子，就那么几亩地，怎么分？她还不到四十岁，肯定会再嫁人的，凭什么咱们苏家的东西落到外人手里，再说了，她连个儿子都没有，跟前就那么一个赔钱货，她想都别想。” “厚礼是什么意思？”苏秀梅又问，“他跟陈桂兰说了吗？” “昨天晚上本来就是回去办这个事的，陈桂兰不在家，她二嫂犯病了，她跟着去了医院。”徐玉香不知道是懊恼陈桂兰不在家，还是懊恼她跟苏厚礼也没说明白，“我也不知道厚礼跟她说没说，他要是没说，咱们也不好开这个口不是？” “敢情陈桂兰还不知道这事，你倒是着急上了……”苏秀梅很是无语，“娘，您能不能沉住点气，该怎么出手的时候，咱们再出手，现在咱们只管静观其变就是了。” “什么是静观其变？”徐玉香没听明白。 “就是先看他们怎么商量的。”苏秀梅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她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懒洋洋道，“翠翠搬到宿舍以后，一次也没回来，所有的家务活都落在我身上了，我真是领了个白眼狼回来，我不信她这几天都没空。” 家里的地没人拖。 衣裳也没人洗，天这么冷，她可不想伸手做。 “翠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以为她搬走以后还能再回来吗？”徐玉香觉得苏秀梅还是不了解苏翠翠，便把那天苏翠翠回去跟冯月芬告状的事说给苏秀梅听，“翠翠说了，你把她当免费保姆，什么活都让她做，她受不了了才搬走的，你大嫂虽然骂了她，心里肯定对你有意见。” “什么免费保姆，她在自己家里不做家务吗？”苏秀梅一听就火了，“她在我家住了这两三个月，吃饭免费，住宿免费，干点家务活有什么不对的，我自己都干活，她不干啊，来我家当大小姐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当初，就不应该可怜她们，她们不配来城里生活。 “理是这么个理，可你想过没有，翠翠之所以这么想，还不是因为她跟梁坤没成。”徐玉香毕竟多吃了几年盐，又是过来人，看得很清楚，“你当初接翠翠来的时候，可是把她当儿媳妇接来的，结果呢，你家梁坤压根不肯多看她一眼，要是你，你也不愿意。” “还不是因为那个苏椒椒……”苏秀梅想起这事心里就堵得慌，便把自行车的事说给徐玉香听，“我都怀疑苏椒椒不是咱们老苏家的人，一肚子坏水，明面上要死要活地不愿嫁给梁坤，背地里却跟梁坤打得火热，有这么一个狐狸精在背后搅和，梁坤怎么可能看上翠翠，翠翠可是没有椒椒那么多心眼子。” “这么说厚礼先后买了两辆自行车？”徐玉香心疼地直吸冷气，捂着胸口道，“两辆自行车就是六百块钱，那个丫头真是无法无天，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竟然还闹到了派出所……” “因为厚礼跟梁坤打架，梁文采还跟我生了气，说我偏袒娘家人。”苏秀梅越说越委屈，红着眼圈道，“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连话都不跟我说，你们就知道有事找我，我的事跟谁说？” “厚礼这是办的什么事。”徐玉香更是一肚子火，恨恨道，“等我见了那个死丫头，我要问问她，她到底要做什么，是成心要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吗？” 说到这里，徐玉香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所以我才说，厚礼和陈桂兰离婚的事，椒椒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肯定会跳出来，给陈桂兰争一争的。” “问题是现在厚礼也没跟陈桂兰提离婚，咱们跟着瞎操什么心？”苏秀梅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今天文采上晚班，晚上不在家，待会儿我打电话给厚礼，让他晚上过来，看他怎么说。” “对，还得你跟厚礼商量着来。”徐玉香也是这么想的，欣慰道，“秀梅，咱们家的大事还得你出面。” 第56章 尴尬的声音 天气阴沉，还飘了点雪花。 下了晚自习，苏椒椒出了校门，却觉得面前这条北风呼啸的小吃街异常温暖，在这条小吃街上，有一盏灯是为了她留的，陈逸刚好走在她身边，问她：“你在校外租了房子？” 她办走读的时候，他刚好在办公室。 他很惊讶她竟然搬出来住。 “对，前面就是。”苏椒椒心情很好，指给陈逸看，“离学校近，还能卖货，一举两得。” 这段时间，她数学突飞猛进，完全靠陈逸和吴鹏给她找题讲题。 不得不说，陈逸是她学习上的贵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为了卖货才租的房子。”陈逸扭头看了看走在身边的苏椒椒，温声道，“以后咱们离得近了，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好，谢谢班长。”苏椒椒莞尔，不到五分钟，她就到了，朝他摆了摆手，“这么晚了，就不邀请你进来了，有空一定来坐坐。” “明天见。”陈逸都不好意思看她，哪里好意思去她家里。 陈桂兰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生了炉子，温馨又温暖，她听见苏椒椒的声音，笑着迎了出来：“可算回来了，我蒸了包子，你吃了再睡。” “太好了，我都饿了。”苏椒椒望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竖了竖大拇指，赞道，“我妈就是厉害，这两间屋子被你这么一收拾，要是房东看见了，八十块钱肯定不会租给咱们。” 墙上全都贴满了新报纸，门上还挂了用旧衣服拼接起来的门帘。 床上更是收拾得整洁，床单被罩都是新的，也是她原来喜欢的粉色。 就连她们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那些旧家具上都盖上了同样用旧衣裳做成的布罩子。 陈桂兰特别善于废物利用，不穿的旧衣裳从不浪费，全都洗干净然后重新拼接，做成了各种各样的物什，地上的小板凳也被包上了五颜六色的坐垫。 “房子就得好好收拾，住着也舒服。”陈桂兰给她端了热气腾腾的萝卜馅包子，坐下来看她吃，顺便跟她聊天，“隔壁卖菜这两口子挺好的，知道咱们是邻居，我去买菜，他都是半卖半送，说要是咱们不嫌弃，他每天卖剩下的那些菜就够咱们吃的了。” “妈，这样的便宜咱不赚，该给钱还是得给钱。”苏椒椒知道陈桂兰不是贪小便宜的性子，还是说了说自己的看法，“偶尔一次两次也无所谓，时间长了，就有所谓了，邻居之间，还是不要沾太多人情。” “你放心，妈知道。”陈桂兰笑道，“他给了咱们一颗白菜和两个包菜，我给那女人送去一条牛仔裤，她可高兴了。” 苏椒椒：“……” 好吧！ 只要她妈高兴就好。 吃完饭，洗漱了，苏椒椒躺在舒适温暖的大床上，盖着崭新的被子，简直不要太爽，这张大床通身都是实木的，房东说是他自己做的，睡三个人都没有问题，而且特别敦实，怎么翻身都没有声音。 她真的想让刘莹也搬过来跟她们一起住。 到了新环境，娘俩都有些睡不着。 苏椒椒在想，怎么开口跟陈桂兰说离婚的事，才能尽可能减小对她的伤害，她不想让陈桂兰伤心，但唯独这件事，她代替不了她。 要不，等两天再告诉她吧！ 对面音像店还没有打烊，屋檐下挂着彩灯一闪一闪的，门口的音箱声音小了许多，但放的歌她们依然听得清楚：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听着歌，陈桂兰望着窗户上倒影进来的亮光，寻思明天再做一个窗帘遮一下，这个房子临街，不隔音也不隔光，她倒无所谓，她担心影响女儿睡觉。 娘俩各怀心思。 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吟，伴随着男人的低喘，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苏椒椒虽说是成年人了，但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在暗夜里红了脸，要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她身边还躺着她妈妈……真是太尴尬了！ 难道她们娘俩，每天晚上都要听隔壁的床？ 天哪，她现在无比怀念她宿舍的那张床…… 陈桂兰比苏椒椒还要尴尬，干脆蒙了头，连动都不敢动，主要是听得太清楚了……那两口子不知道出租屋不隔音吗？ 好在不一会儿，隔壁恢复了平静。 她们娘俩才沉沉睡去。 苏椒椒起来的时候，陈桂兰已经在生炉子做饭了。 学校规定早上五点四十到校，她五点半就得走，吃饭的时候，苏椒椒把从佳丽服装厂拉回来的样品和尾货说给陈桂兰听：“妈，你就往门口一放，随她们挑，都是十块钱一件，本钱已经回来了，能卖多少算多少。” “我看过那些衣裳了，有的那么好，也卖十块吗？”陈桂兰昨天特意蒸了一锅包子，天气冷，放一天也没事，她自己也坐下来吃，“我还寻思把好衣裳挑出来单独卖呢！” “不用，咱这屋子小，不能压货。”苏椒椒昨晚吃了两个包子，早上又吃了两个，依然吃得津津有味，“你要是把好货挑出来，谁还愿意买剩下的那些，就是因为有好的，有不好的，互相比较着才能卖得快。” “行，妈听你的。”陈桂兰一听是这么回事，也不再纠结。 苏椒椒吃完饭，脚步轻松地去了学校。 除了隔壁的声音，她对这个新家很满意。 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苏秀梅给苏厚礼办公室打电话的时候，苏厚礼不在，财务说他跟着经理去了总部办事，得明天才能回来，苏厚礼回来后听说苏秀梅找他，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去苏秀梅家，便找借口拒绝了她：“我加班，走不开，有什么事空了再说。” 他不想看到梁文采，更不想看到梁坤。 那梁坤见了他，肯定得让他还钱。 他现在没钱，何必自讨没趣。 “咱娘也在我这里，你就是不想见我，也得过来一趟。”苏秀梅最是了解苏厚礼，语气嘲讽道，“厚礼，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掉的，除非你不离婚，除非你我一辈子不见面。” “姐，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苏厚礼不乐意了，也不顾办公室有人在，情绪激动道，“平心而论，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就算因为自行车的事让你跟梁文采有了隔阂，那也是因为你们夫妻长久以来积攒的矛盾所致，并不是单纯因为这一件事，还有那个梁坤，他要是心里敬着你，就不会为难我，更不会打我，我不追究，是因为你是我姐，可你呢？什么事都要怪到我头上吗？” “厚礼，难道上次的事不是因为你的事引起来的？”苏秀梅越听越生气，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跟他吵一架，“你现在就过来，他们父子俩不在家，是咱娘想见你，要不然她就去单位找你，你看着办吧！” 第57章 安排 苏厚礼硬着头皮去了肉联厂家属院。 到了苏秀梅楼下，他抽了根烟，磨蹭了四五分钟，才上了楼。 一进门，苏秀梅不客气地数落他：“你现在还不是副厂长，架子就越来越大了，以后要是当上副厂长，怕是连我这个姐都不认了。” “姐，有事说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苏厚礼早就领教过他姐的热嘲冷讽，只是今儿他心情不好，听着格外刺耳，“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加班，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听你教训我。” “娘，你听，他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苏秀梅没好气地说道，“是咱娘有话跟你说，不是我，我对你的事可是没有半点兴趣。”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徐玉香见姐弟俩要吵起来的架势，上前拉着苏厚礼到沙发上坐下，“厚礼，我问你，你跟桂兰说了吗？” “没有。”苏厚礼都后悔跟他娘说这事了，她帮不上忙，只会给他添乱，徐玉香坐在他身边，板着指头说他离婚后的安排，“你家里的那三亩地荒着也是荒着，就让你哥种着，然后我搬到你那房子里去住，顺便给你看着家，反正你也不经常回来。” “娘，这都是后话了。”苏厚礼很是不耐烦，“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跟陈桂兰提离婚的事，怎么能让她跟我顺顺当当地把婚离了，我不想闹得天翻地覆，就想着和和气气地解决这个问题。” “还能怎么说，直接跟她说呀！”徐玉香没想到苏厚礼竟然害怕跟陈桂兰提离婚的事，不可思议道，“你不跟她提，怎么离婚，这事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办了的事。” “好吧，跟你们说实话吧！”苏厚礼被问得没话了，干脆把苏椒椒给他打电话的事说给徐玉香和苏秀梅听，苏秀梅惊讶道，“你都没跟陈桂兰说，椒椒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也纳闷呢！”苏厚礼看着徐玉香，“娘，你跟谁说过这事？” “我就跟你姐说过，你大嫂和大哥也知道了，我还能跟谁说？”徐玉香说着，又扭头看着苏秀梅，“我们都没法跟椒椒联系，是不是你在家里说了什么？” “我可没说！”苏秀梅见徐玉香和苏厚礼都看着她，黑着脸道，“你们不用看我，我怎么可能跟椒椒说这事。” “你不说，肯定有人告诉她的。”苏厚礼瞬间明白了，“是不是梁坤知道了？” 梁坤要是知道这事，那就是了。 肯定是他说的。 “大概是咱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被梁坤听见了。”苏秀梅这才想起这事，她捏着眉头道，“我倒是不知道，他嘴这么快，竟然告诉了椒椒。” “她知道了就知道呗！”徐玉香觉得也不是多大的事，“反正她迟早就要知道，再说了，她不让你找陈桂兰，你就不找了，有本事她就去你们单位闹去。” “娘，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能让单位知道这事。”苏厚礼见徐玉香还是没能领悟他的意思，郁闷道，“要是真的闹起来，那我副厂长的职位是彻底没戏了。” “那你就不要急着离婚啊！”徐玉香又开始说车轱辘话，“等你副厂长落实了以后再说就是，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苏厚礼听了这话，更郁闷。 他也是这样想的啊，偏偏高美凤不是这样想的，他真的是左右为难。 “我明白了，是高美凤的意思，她让你离婚的。”苏秀梅也是女人，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对高美凤还是很了解的，“她是不是担心你当上了副厂长就把她忘了，所以才催你的。” “也是，也不是。”苏厚礼期期艾艾道，“咱们只是站在咱们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她也有她的想法嘛，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能光想着我自己。” “你不用替她说话了，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苏秀梅其实压根就瞧不上高美凤，是高美凤主动跟她示好，两人这才有了来往，如今见苏厚礼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要是真正为你考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催你，你还是不了解她。” 话题又陷入了死胡同。 苏厚礼不说话了，便说单位还有事，先走了。 刚到楼下，就见梁坤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见了苏厚礼，梁坤摘下头盔，抛了抛头发，咧嘴笑道：“舅舅，你发工资了？” 苏厚礼：“……” 他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是好东西。 “舅舅，听说你要离婚娶那个小三？”梁坤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人还不偿命，气得苏厚礼一句话也没说，推起自行车就走，梁坤在他身后喊道，“舅舅做人要厚道，别忘了给椒椒送生活费。” 苏厚礼暗暗发誓。 他再也不会来他们家了。 待苏厚礼走后，徐玉香叹了声气：“我倒是没想到厚礼竟然被椒椒拿捏住了，她不让他跟陈桂兰说，他还真的不提了，那个死丫头还真是猖狂。” “苏椒椒可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这一点，苏秀梅倒是感同身受，“我看厚礼这婚，是轻易离不了的。” “他要是开不了这个口，我去跟陈桂兰说。”说到这里，徐玉香就沉不住气了，“我就看不惯厚礼被那个死丫头拿捏住的样子。” “哎呀娘，这事你还是别管了。”苏秀梅哭笑不得，阻止道，“你听我的，这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娘俩正说着，梁坤从外面走进来，进门很礼貌地跟徐玉香打了招呼，又问苏秀梅：“刚才我舅舅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苏秀梅不想把苏厚礼的事说给他听，梁坤笑了笑，“我还以为他是来还我钱呢！” 苏秀梅一时无言以对。 徐玉香没想到梁坤会这么说，她见苏秀梅不吱声，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知趣地闭了嘴。 “妈，你可要记得舅舅欠我钱的事，要不然我就去他们单位要，那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梁坤说完就进了屋，对，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难堪。 第58章 小吃街的邻居们 下了晚自习，苏椒椒一刻也不愿意在教室里多待，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天气冷，陈桂兰依然站在门口朝学校方向张望，直到看见苏椒椒，脸上才有了笑意：“你今天比昨天早回来了五分钟，不要急，慢慢走。” “我这不是急着回来看到你嘛！”苏椒椒难得在陈桂兰面前撒娇，毕竟心理上她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她一个成年人，在妈妈面前撒娇还是不太好意思的，前世她们母女相处得时间太短，这辈子她要好好弥补对她妈妈的愧疚，对陈桂兰来说，眼下女儿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陈桂兰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母女俩进了屋，陈桂兰就赶紧把饭菜摆上来，今晚是肉丝面，面里还放了碧绿的小油菜，鲜嫩的肉丝，香味十足，苏椒椒给自己挑了半碗，剩下的半碗给陈桂兰，“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一人一半。” “我吃过了。”陈桂兰想让苏椒椒都吃完。 “妈，我真的吃不下。”苏椒椒见包子都没了，就知道陈桂兰肯定吃的剩包子，陈桂兰只得坐下来陪她吃，指了指墙角的土豆和西红柿，“隔壁送来的，说不吃就坏了，给钱也不要，他不光给咱们，周围邻居都送了。” “那就收了吧！”苏椒椒愣了一下，又道，“等有机会，咱们再给他们送点别的。” 她突然有种感觉，这家卖菜的，长久不了。 卖菜的有剩菜可以理解，卖不了的菜，可以打折，偶尔送给邻居，也能理解，但经常送，就不能理解了。 邻居也是目标客户群，他这一送，邻居们都不用经常买菜了。 久而久之，都等着他送菜呢！ 母女俩躺下后，没听到那种尴尬的声音，倒是听到了他们的吵架声，大意就是女人嫌弃男人上的菜太多，卖不了都坏了，男人嫌弃女人不好好卖菜，成天就知道在屋里看电视，说他们的儿子成绩不好，也都怪女人不辅导。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了，你不但嫌弃我，还嫌弃孩子！”女人很是委屈，操着依稀能听懂的方言，哭喊道，“你要是外面有人你就直说，不用回来朝我们娘俩撒气！” “咱们有事说事，你不要扯这些，我真是受够你了！”男人大吼一声，啪地摔了个茶碗，“你是不是还要说我上菜的货车也是你娘家资助的，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以为我愿意卖菜吗？我他娘起早贪黑的去上货，我早就够了。” 孩子吓得哇哇哭。 隔壁乱成一团。 “这两人白天还好好地……”陈桂兰叹了口气，翻过身对苏椒椒道，“你要是睡不好，明天就不要回来了，就在学校住吧！” 在外面就是这样。 永远不知道隔壁邻居住着什么人，像隔壁这样的，她们也没办法。 “没事。”苏椒椒并不在意这些，反正睡不着，便跟陈桂兰聊天，“妈，今天卖得怎么样了？” “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跟你说了。”陈桂兰语气里带着喜悦，“今天卖得挺好的，一共卖了三十件，就是全都卖得牛仔裤，虽然挣了钱，但我还是很心疼，咱们卖得真是便宜了。” 三十件就是三百块。 要是这样下去，她做梦都会笑醒的。 “没事，卖完了就卖其他的。”苏椒椒中午的时候已经给鞠培军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墨城的时候找刘文吉，再上一百套棉袄棉裤，批发十八块一套，回来卖三十五一套。 这种棉袄棉裤苏椒椒在佳丽服装厂的时候卖过，都是卖四十块钱一套，很畅销。 同样的衣裳，在同城差个十块八块，都是正常的。 她把价格定在三十五，很合理。 她之所以赶紧处理掉佳丽服装厂的这批货，是因为这批货都是春秋穿的，做生意最忌压货，不能为了多买三块两块的，把货压在手里。 隔壁战况还在继续。 而且越演越烈，从孩子哭变成了女人哭，到最后男人也开始哭，一家三口嚎啕大哭。 对面音像店老板从她们这边的窗户一闪而过，过来敲了敲隔壁的门，站在门口劝：“兄弟，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差不多得了，早点休息吧！” 屋里哭声小了许多。 又有一个男人过来劝：“是啊，有什么事夫妻俩商量着来，买卖不好，不要互相埋怨，大家都喜欢你们一家子呢！” 两口子为人和善，还很大方。 他们没少跟着吃菜。 哭声这才停了。 男人沙哑着回话：“知道了，今天晚上对不起了哥们。” 瞬间，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苏椒椒默默算了算日子，这个星期她们不放假，等来了那批棉袄棉裤，就让鞠培军给送过来，她抽空会请鞠培军吃顿饭，表示感谢，然后再过半个月，她就放寒假了。 放了寒假，她就亲自去墨城批发市场一趟，挑点大家过年穿的羽绒服，又能赚一笔，年前能不能存够一万，就看这批羽绒服了。 其实这些她都不发愁，她现在的心结就是，什么时候跟陈桂兰说苏厚礼要离婚的事，瞒得了一天，瞒不了半月，她迟早得跟陈桂兰说，否则，要是苏厚礼真的找过来，陈桂兰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中午的时候，她又给苏厚礼打电话，苏厚礼知道陈桂兰在小吃街卖货，正打算空了去找她，接了苏椒椒的电话，他的口气软了几分，“你有什么事？” “爸爸，下个周六晚上，咱们一起吃顿饭，你安排一下时间！”苏椒椒情绪很是稳定，她像是看穿了苏厚礼的心思，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你不要去找我妈，你们离婚，我不可能跟你，我得跟我妈，所以我妈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你就是找她，她也得征求我的意见，不如咱们三个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那好。”苏厚礼求之不得，“在哪里见面？” “下周六中午，我会通知你。”苏椒椒说完就挂了电话。 见面地点当然她来选。 这叫主场优势。 鞠培军来送棉袄棉裤的时候，苏椒椒还没放学，陈桂兰按照苏椒椒的意思，付了货款，还送了鞠培军两盒烟，鞠培军跟陈桂兰见了几面，也熟了，也没推辞，把苏椒椒从刘文吉那里买的挂衣裳的铁架子帮她安装好，寒暄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健美裤和样品尾货可以摆在地上卖。 但这些棉袄棉裤不能，挂在特制的铁架子上卖，显得更上档次。 苏椒椒放学后，陈桂兰开心地告诉她：“下午卖了五套棉衣棉裤，样品尾货卖了十件。” 每天都有现金入账。 她的信心越来越足了。 平静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很快到了跟苏厚礼约定见面的日子，苏椒椒中午放学后，直接去了胶县国旅大饭店订了包间，然后通知苏厚礼，晚上六点，她和陈桂兰在一楼的102包间等他。 苏厚礼怀疑自己听错了，问了两遍，才确认是国旅大饭店，他很生气：“我可没那么多钱去那个地方吃饭。” 国旅大饭店的饭菜有多贵，他当然知道。 上次有客户来，就是他安排的，随随便便一顿饭，就得一二百，住宿更是吓人，住一晚上就得一百块。 他怀疑苏椒椒在耍手段，又要骗他钱。 “你来就行，我请。”苏椒椒挂了电话。 第59章 母女谈心 国旅大饭店是胶县城唯一的三星级饭店，集餐饮和住宿于一体，也是胶县地标一样的存在，更是有钱人来胶县城住宿的必选之地。 之所以选择这里，苏椒椒是想告诉苏厚礼，她和她妈妈离了他，也会过得很好。 而他，就不一定了。 打完电话，苏椒椒特意去烧烤店买了一大把烧烤带了回去，她做的这些都是瞒着陈桂兰的，如今不能再瞒了，瞒不住了，她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安抚陈桂兰。 都晌午了，陈桂兰早就做好饭等她了。 门口还有两个女人在买货，不停地跟陈桂兰讨价还价，非要三十块一套，说买两套。 陈桂兰不肯卖。 两个女人还在墨迹，还说陈桂兰不会做生意，能卖就卖了，不要扛价钱。 苏椒椒直接让陈桂兰收了摊子：“妈，咱不卖了，我吃了饭要睡午觉，还要写作业，明天再卖吧！” 两个女人这才嘟嘟囔囔地掏钱买了。 说回去穿不合适的话，就过来退。 陈桂兰很是无奈：“两人讲价讲了一个小时了。” “妈，你做得很对，咱们沉住气就行。”苏椒椒放下烧烤，开始收摊，“要是穿着不合适，可以回来退，但是价钱不能降。” “椒椒，咱们真收摊啊！”陈桂兰以为苏椒椒只是随口说说，苏椒椒笑笑，“妈，咱们先吃饭，下午还有事呢！” “什么事？”陈桂兰一头雾水。 “吃了饭再说。”苏椒椒把衣裳都抱了进来，重新挂在衣架上，“我都饿了。” 原本很宽敞的屋子，有了这两个衣架，显得很是拥挤。 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们只好把卧室里的学习桌收拾出来，放在学习桌上吃，陈桂兰坐在床上，苏椒椒坐在凳子上，趁着卖衣裳的空隙，陈桂兰做了西红柿蛋汤，炒了一盘白菜，还蒸了五六个馒头。 烧烤的味道很棒，苏椒椒买得多，陈桂兰也吃了不少，她还是第一次吃烧烤，她知道贵，但是也没说什么，女儿累了两个星期了，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 吃完饭收拾了。 苏椒椒关了门，把街上的嘈杂也关在了门外。 陈桂兰诧异：“你要睡觉尽管睡，我在外面卖货就是了，我不打扰你的。” 之前在家种地的时候，休息一天倒没觉得什么。 但在这里，随时都有钱到手，她不舍得休息的。 “妈，你在外面卖货我睡不着，你也过来休息一会儿。”苏椒椒把窗帘也拉上了，拉开被子，往床上一躺，“今天下午咱们真的不卖货了。” 陈桂兰也躺了过去：“我也正想跟你说，我出来好几天了，我得回去看看。” 她来的时候把钥匙给了陈娟。 让陈娟每天过去帮着喂鸡，但也不能一直不回去。 “妈，我跟我爸约好了，咱们一家晚上吃顿饭。”苏椒椒坐起来，抱膝道，“有些事，咱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陈桂兰以为是苏椒椒要撮合她和苏厚礼，心情复杂道，“没什么好谈的，就这么过吧！” 在家里的时候，她晚上想起这些事，还会落泪。 来这里以后，每天都忙，她没那么难过了。 昨天卖菜的女人还问她，她男人是做什么，怎么不见他来看她们娘俩，她说他在服装厂上班，很忙，说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多么难过。 “妈，你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苏椒椒也不想跟陈桂兰说这些，但眼下不说不行了，陈桂兰瞬间红了眼圈，“椒椒，我知道你爸的心已经不在家里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反正她不想离婚。 太丢人了！ “妈，是我爸不想这样下去了。”苏椒椒便把徐玉香给苏秀梅打电话的事说给她听，“人家已经在背后盘算开了，咱们不能逃避的，总得面对。” “不，我不想离婚。”陈桂兰掉了眼泪，泣道，“椒椒，我不能让你没有爸爸。” “妈，我这个爸爸，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区别。”苏椒椒理解陈桂兰，这个年代离婚，还是一件不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事，要是苏椒椒面对这种事，她会毫不犹豫地放手，但陈桂兰不行，她太多顾虑，她觉得离婚是件很丢人的事。 “你不用劝我，我没有做错什么。”陈桂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宁愿这样过下去，也不离婚。” 她还想着，等他上了年纪，他就回来了。 到时候，他们还是一家人。 “妈，你要明白，是我爸想离婚。”苏椒椒还想说什么，有人敲门，苏椒椒只得穿鞋下炕，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你家是不是卖棉袄棉裤？” “是的，您是？”苏椒椒问道。 “哦，我上午买了一套，我嫂子也要，我过来给她买一套。”说着，女人已经掏出来三十五块，“我能挑一套吗？” “好，进来吧！”苏椒椒打开门，让她挑。 这些棉袄棉裤有方格子的，有纯色的，还有带花纹的，款式很时尚，刘文吉的货很少过时。 女人挑了一套纯色的，心满意足地走了，苏椒椒又回到床上，继续对陈桂兰道：“我本来想拖着他，可我又担心他过来找你，妈，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痛苦不安，所以我准备了两种方案，一种是不离婚，拖着他，前提的你得忍受来自我爸和我奶他们的压力，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要是我爸私自把房子和地转给了我大伯，咱们想要回来，又得费一番波折，一种是跟他离婚，把房子和地要过来，保证利益最大化。” 前世就是前车之鉴。 苏厚礼把房子和地都给了苏厚德，因为拆迁的事，兄弟俩彻底反目，老死不相往来。 “房子和地都是老苏家的，我怎么能要过来？”陈桂兰不想这些，心里更是乱糟糟地，“都什么年纪了还离婚……” “待会儿见了我爸，你们好好谈谈！”苏椒椒知道陈桂兰接受这个事需要时间，她也不是催着他们离婚，她只是不想看着陈桂兰受委屈，更不想看着她因为这事痛苦伤心。 第60章 不离 国旅大饭店富丽堂皇，地板擦得能当镜子，整个大厅都用金色装饰条包了边，十几年后可能会觉得太过俗气，但在九五年绝对让人惊艳。 这样的装饰从最大程度上满足了所有人对奢华的想象。 尽管好多人没来过国旅大饭店，但经过口口相传和当地电视台的广告轰炸，国旅大饭店早就成了胶县人心目中的圣殿皇宫。 当地也随之流行起了关于国旅大饭店的口头禅： “你穿得真好看，能去国旅了。”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去国旅吃饭。” 总而言之，国旅大饭店绝对是老百姓心目中王牌中的王牌。 前世苏椒椒在国旅住过几晚上，居住体验还好，无论是品质还是服务态度，都很用心。 陈桂兰见苏椒椒竟然带她来了国旅大饭店，懵了：“你确定你没有走错，咱们来国旅做什么？” 天哪，这得多少钱啊！ 早知道来这里，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吃饭啊！”苏椒椒挽着她的胳膊，温声道，“妈，咱们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好一点嘛，你辛苦这么多年，咱们到国旅吃顿饭不过分，放心，咱们付得起。” 其实国旅大饭店的价格也没有外界传得那么贵，人家定价并不离谱，甚至每月还推出几道特价菜。 赫赫有名的国旅大盘鸡，六十块钱一盘，苏椒椒觉得很亲民。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陈桂兰有些生气，“就算是跟你爸见面，随便找个馆子或者咱们回家做就是了，这得卖多少棉袄棉裤啊！” “妈，你觉得以后咱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还会有吗？”苏椒椒已经点好了菜，径自带着陈桂兰进了包间，102包间是个四人间，并不大，墙上贴满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画，餐桌对面还有一个小型榻榻米，榻榻米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小孩子可以在那里玩耍，大人可以在那里打牌消遣，国旅从一开始就很用心。 两人在榻榻米上坐下，榻上热乎乎地，很是舒服。 服务员进来上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们来得早，才刚刚五点半。 苏厚礼五点下班，骑自行车到这里二十多分钟，当然，齐美服装厂不会准时下班，再有事一耽误，到这里差不多就六点了。 一坐下，陈桂兰就浑身不自在。 环境太好，太奢侈。 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跟她原来的生活格格不入，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来到村里人提起来就竖大拇指的国旅大饭店吃饭。 “妈，我爸还没来，咱们出去溜达溜达。”苏椒椒想带陈桂兰去花园里逛逛，放松一下心情，国旅的院子很大，从后门出去还有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有亭子，还有假山，湖泊，鹅卵石小路交错纵横，方便在此住宿的人晨练散步。 陈桂兰没心情闲逛：“咱们安稳在这里等着，你爸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苏厚礼就推门走了进来，带进一阵冷风，他一进门就问苏椒椒：“怎么来了这地方？” “放心，不用你付钱。”苏椒椒起身去前台说了一声上菜，刚要回房间，就看见陆景宥和秦修明一前一后从旋转门里走进来，见了苏椒椒，秦修明率先跟她打招呼：“苏椒椒，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吃饭。”苏椒椒一看两人同时出现就明白了，秦修明在这个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问题来了，是他前世就在这个时候知道的，还是这辈子跟前世不一样了。 难道因为她改变了自己的轨道，顺带也改变了秦修明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你好，咱们又见面了。”陆景宥也上前跟苏椒椒打招呼，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在秦修明狐疑的目光里，陆景宥提醒苏椒椒，“上次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你可是撒了一地的兔子玩偶。”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虽然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但气质依然自信优雅，跟这里并不违和。 苏椒椒睁大眼睛看着陆景宥，恍悟：“瞧着倒是眼熟，没想到是你。” 她都跟秦霜说她碰到过陆景宥。 这个时候说不认识，就太假了。 “你们认识？”秦修明很是惊讶，陆景宥笑笑，目光再次落在苏椒椒身上，“我们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见过。” “是啊，挺巧的。”苏椒椒笑了笑，她无意跟两人叙旧，“你们忙，我回去了。” 陆景宥目送她回了102包间，才对秦修明说道：“咱们的房间在楼上，快上去吧！” “陆总，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秦修明一头雾水。 “不是我找你，是我二叔找你。”陆景宥率先走到电梯旁，语气温和，“别怕，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苏椒椒推门进屋的时候，苏厚礼和陈桂兰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桂兰在低头擦眼泪，苏厚礼一脸黑线地坐在座位上，扭头望着窗外，窗外有棵梧桐树，跟老家胡同里的那棵不同，这棵人为做了造型，上面挂满了红色的丝绸，在初冬的冷风里，轻轻摇曳。 苏椒椒坐了下来，拿出纸巾纸递给陈桂兰：“妈，别哭了，不值得，真的一点不值得！” “你们想怎么样？”苏厚礼抬腕看了看表，心情烦躁。 选什么地方不好，选国旅，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吗？ “应该是我们问你，你想怎样？”苏椒椒给陈桂兰倒了茶，把茶壶转到苏厚礼那边，苏厚礼赌气般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茶，“我在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 “可我也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妈不离。”苏椒椒语气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我妈都不嫌弃你常年不回家，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搭，你还提什么离婚？” “苏椒椒，要不是你在学校里乱说，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苏厚礼提起这事就来气，“要怪就怪你自己。” “怪我？”苏椒椒冷笑，“要是你站得直行得端，还怕我说，是你自己作风不正，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端，你休要甩锅给我，自己做了错事，竟然怪到别人身上，你这样的认知和态度，能当上副厂长才怪呢！” “苏椒椒，有事说事，你不要胡搅蛮缠。”苏厚礼被戳了痛处，瞪了她一眼，“你叫我来，要是说这些的，那也没必要说下去了。” “门就在那边，你随时都可以走。”苏椒椒并不生气，“反正我妈也不想跟你离，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第61章 离 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送进来两个菜。 国旅大盘鸡，松仁玉米。 大盘鸡中间放了一个用两个胡萝卜雕刻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松仁玉米中间是一朵心里美萝卜雕刻成的牡丹花，光看造型就价值不菲。 “妈，先吃饭。”苏椒椒把鸡腿夹给陈桂兰，陈桂兰吃不下，只是默默地掉眼泪，苏椒椒很是无奈，“这顿饭三四百，不吃的话，就只能浪费了。” 苏厚礼也没心思吃。 他穿着灰色工作服来的，忙了一天，灰头土脸的：“就不该到这个地方来。” “你们不吃，我吃。”苏椒椒自己张罗自己开吃，“以后怕是都没机会跟我爸妈一起吃饭了。” 苏厚礼闻言，也沉默了。 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国旅的饭菜他吃过一次，味道一绝。 这两道菜味道不用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两盘菜，鸡肉醇香，玉米甜糯，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竟然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吃饭，反正他没钱。 “爸爸，我妈不想离，就不离了吧！”苏椒椒见陈桂兰这样，心里也很无奈，“以后咱们就这么过，你不要干涉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干涉你。” 前世她没有跟薛雨欣一个学校读书，谁也不知道谁，苏厚礼和高美凤来往得也肆无忌惮。 如今闹到了明面上，高美凤撑不住了，说来说去，这事闹到今天这个局面，也的确跟她有关。 只是苏椒椒从来就不是内耗的人，反而觉得戳破了也好，是疖子总得挤破，才能彻底痊愈，苏厚礼和陈桂兰的夫妻关系本来就不正常。 “桂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苏厚礼一听苏椒椒这样说，态度就软了下来，“我希望咱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咱们之间的事。”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不离吧，高美凤那边没法交代，离吧，又无法面对陈桂兰。 “你说，我听着。”陈桂兰也冷静下来，在苏厚礼不回家的这些年，她也想过离婚，只是她内心深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宁愿继续这样过下去，也不愿意去改变。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说句实话，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了，我这么做，也是不想耽误你。”苏厚礼知道，争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错过了这次，她们能拖，他不能拖，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也随之温和起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尽量满足你。” 男人就是这样。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绝情的话。 “我不想离婚。”陈桂兰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 “桂兰，你要是这样的话，咱们没法谈。”苏厚礼很无奈，又看了看苏椒椒，“椒椒你应该知道，要是私下里解决不了，我也可以起诉离婚。” “起诉离婚？”苏椒椒笑了，“爸爸，你作为过错方，你觉得你起诉离婚，很有胜算吗？” “什么是起诉离婚？”陈桂兰问道。 “就是去法院，让法院判决。”苏椒椒跟陈桂兰解释，“就是打离婚官司。” “你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上法院打官司？”陈桂兰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厚礼，她以为离婚就是去民政局领个离婚证就行，没想到还要去法院，想到他跟她对簿公堂，她的心都碎了。 “桂兰，婚姻是咱们两个人的事。”苏厚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执意不离，我只能出此下策。” 陈桂兰不说话。 苏椒椒刚想说什么，门又开了，服务员又送进来两道菜：葱烧海参，一品豆腐。 葱烧海参盘里放了用白菜做成的百合花，海参鲜香，柔软香滑。 一品豆腐洁白如玉，浸在浓郁的汤汁里，盘子边上还放了一朵用黄瓜片和胡萝卜片摆成的小花。 待服务员退出后，苏椒椒才开口道：“若是我妈同意离婚，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们？” 苏厚礼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当着陈桂兰和苏椒椒的面，他说话还是很谨慎的：“你们想要什么？” 陈桂兰好说。 苏椒椒他得防着点。 “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是我们的。”苏椒椒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你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 “不可能！”苏厚礼想也不想地拒绝，“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过错方，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苏椒椒早有准备，从里面的卫衣侧兜里掏出一摞照片，扔给苏厚礼，“这些证据够了吗？” “你，你跟踪我？”苏厚礼看着这些照片，腾地红了脸，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他和高美凤一起散步，一起做饭，甚至还有两人躺在床上睡午觉。 照片上都有日期，他和高美凤在两个多月前就被偷拍了……而且偷拍了好几天。 其中一张照片掉落在地上。 陈桂兰颤抖着把照片捡了起来。 他跟那个女人笑容满面地躺在床上，比夫妻还要夫妻。 那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苏厚礼看着她，一脸宠溺地笑……他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原来他也会笑，只是他的笑容，从来都没有给她。 每次回家，无论她怎么做，他永远都是板着脸，从未对她如此笑过。 “苏椒椒，我没想到你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你的爸爸……”苏厚礼无地自容，气急败坏地把那些照片撕了个粉碎。 “这句话我应该跟你说，我们也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苏椒椒毫不客气道，“是你无情无义在先，就不要怪我用手段，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厚礼，你要是没做过这些事，还怕别人拍你？”陈桂兰擦了一把眼泪，失望至极地看着他，“你就是全撕了，也改变不了你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实。” 有些事，听说是一回事。 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这张照片彻底击碎了她对苏厚礼的最后一份留恋，她无法接受，他竟然跟别的女人那么亲密无间，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妈，随便他撕，我还有胶卷，将来对簿公堂，无非是多花十几块钱，再洗一次就是。”苏椒椒笃定苏厚礼不会跟她们对薄公堂，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绝对不会容忍这些照片被来回传看。 “苏厚礼，我要跟你离婚。”陈桂兰突然站起来，把那张照片一撕两半扔到他脸上，彻底愤怒了，“既然你喜欢这个女人，那你就去跟她过吧！” 苏椒椒在心里默默给陈桂兰点了个赞。 好样的！ 不愧是她的妈妈！ 第6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们这样的态度，我没法跟你们谈。”苏厚礼被母女俩轮番指责，彻底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打开门走了出去。 谈不下去了，再谈他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一个苏椒椒就够他头疼的了，现在陈桂兰也跟他闹腾，他招架不住。 “爸爸！”苏椒椒喊住他，总结般说道，“别忘了咱们今晚说的重点，我妈同意离婚，但是家里的房子和地必须给我们，你净户出身，否则，一切免谈！” 她不能让他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了。 必须有个结果。 苏厚礼什么也没说，飞快走了出去。 “妈，咱们还有一个汤没上。”苏椒椒问陈桂兰，“是不要了？还是等着？” “能退吗？”陈桂兰还是头一次跟苏厚礼发火，心里竟然舒畅了许多，苏椒椒摇摇头，“不能！” “那就等着吧！”陈桂兰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茶，面无表情道，“椒椒，妈想通了，还是离了吧！” 一个屋檐下容不下三个人。 她既然是不受待见的那个，还是退出来的好。 “妈，你想离咱们就离，不想离咱们就拖着他。”苏椒椒也没想到那张照片带给陈桂兰那么大的震撼，她之所以没拿出来给她看，是不想刺激她，早知道是这样，她早就拿出来了。 “离，必须离。”陈桂兰目光落在那张一撕两半的照片上，很是坚决地下了决心，“只是妈不想要他们苏家的房子和地，妈不想再看到他们那一家人，以后妈就跟你过，你以后结了婚，妈也不连累你，妈会做生意了，自己能养活自己。” 这个男人她都留不住。 她还要他的房子和地，做什么？ “妈，你别想那么远，咱们先说眼前的事。”苏椒椒偎依在陈桂兰身边，认真给她分析，“家里的房子和地，咱们必须要，否则真的就便宜了别人了，难道你要咱们的房子和地落到那个女人手里？” 即便梧桐村不拆迁，家里的房子和地，她也非要不可，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些年陈桂兰家里地里两头忙，凭什么就这么给了别人，不可能！ “妈知道你的想法，可他们是不会答应的。”陈桂兰对他们家的人最是了解不过，前几年冯月芬还说，要把苏金宝过继给苏厚礼，虽说苏厚礼没同意，但她知道，冯月芬是眼馋他们家的房子。 苏厚礼没有儿子，就苏椒椒一个女儿，冯月芬想让苏金宝继承他们的房子，徐玉香也有这个意思，经常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侄子跟儿子是一样的。 “妈，不管他们答应还是不答应，咱们必须要房子和地。”苏椒椒再三强调，她对这些事看得很明白，“要是他们不同意，咱们就去法院上诉，看谁怕谁！” 她和陈桂兰没什么不能去法院的。 是苏厚礼不敢。 门又开了。 服务员小姐推着餐车走进来，把花菇清炖蛤蜊汤端上桌，彬彬有礼道：“小姐，你们的菜上齐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谢谢！”苏椒椒这才多看了服务员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服务员竟然是小蔡，她前世最得力的助理之一，前世她在直播间最后一次露面，当时的主播就是小蔡。 她知道小蔡跟她是老乡，但她不知道小蔡在国旅大饭店当过服务员。 “请慢用。”小蔡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这个时候的小蔡并不认识苏椒椒，她们是在嘉和集团认识的，关系尚好，她从嘉和集团离职后，跟小蔡没怎么联系，后来几经周折，小蔡才成了她的助理。 “妈，你尝尝这汤。”苏椒椒很快稳定了情绪，起身给陈桂兰盛了汤，花菇鲜美，蛤蜊更鲜美，花菇蛤蜊配在一起，是山珍和海鲜的碰撞，陈桂兰尝了一口，“很好喝。” 桌子上的菜都没吃完。 苏椒椒去了前台要了包装袋打了包，该省省该花花，国旅大饭店的饭菜还是值得打包的，陈桂兰更是连最后那个汤也舍不得，非要打包带回去，苏椒椒只好依她。 结账的时候，前台小姐却说，102房间已经结过了。 “是什么人结过的？”苏椒椒很纳闷，她提醒前台小姐，“你再仔细核对一下，我并没有出来结过账。” “对不起小姐，我们也不清楚是谁结的。”前台小姐职业而又礼貌地笑了笑，“我这里记录的已经结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肯定是你爸结的。”陈桂兰反而不纠结，拉着苏椒椒出了大厅，“他结了就结了吧！” “我觉得不是他。”苏椒椒摇摇头，苏厚礼哪有钱给她们结账，再说了，他也没那么大方。 难道是秦修明？ 不会吧？ 要是秦修明结的，她连利息都给他。 “除了你爸，还有谁。”陈桂兰不以为然道，“谁会闲的没事给咱们结账，好几百块钱呢！” 好吧！ 苏椒椒也不纠结了。 反正她早晚会知道的，以后再说喽！ 苏厚礼从金碧辉煌的国旅大饭店出来，没有回单位，他骑着自行车在胶县城漫无目标地骑行，唇齿间还残留着鸡肉的醇香和海参的鲜美，他知道是他的错，但他宁愿错下去，有些路，根本无法回头。 骑着骑着，眼前越来越黑。 他才惊觉他已经回到了梧桐村，他的家黑灯瞎火，毫无生机，他懒得回去，推着自行车去了大哥家。 苏翠翠上班不在家，苏厚德正坐在炕下织鱼网，苏金宝趴在炕上写作业，冯月芬倚在门口骂苏厚德，骂他农闲的时候不去城里打零工，大冬天的，海里也没什么货，就知道在家织个破网。 村里的男人去城里单位看大门。 一晚上还能赚十块钱呢！ 苏厚德一声不吭，继续织网。 徐玉香坐在炕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厚德，忍不住替儿子辩解：“厚德去海上摸个鱼虾的，虽然看不到钱，但能改善家里的伙食，也不用买鱼吃，难道这不是钱？” “娘，咱们没钱就不买鱼吃。”冯月芬就知道婆婆护着自己的儿子，冷笑道，“谁家男人大冬天的窝在家里织渔网，偶尔去海上网个鱼虾，倒成了改善生活了，不吃鱼死不了人。” 苏厚礼在院子里支好自行车，深呼吸，硬着头皮进了门。 第6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屋里亮着灯。 看什么都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苏厚德不舍得换个瓦数大一点的灯泡。 “他二叔回来了。”冯月芬立刻换了一副笑容，“今天晚上不加班？” “不加班。”苏厚礼见大嫂态度还好，稍微找回一点家的感觉，“厂里没什么事，我回来看看咱娘。” “咱娘吃得好，穿得好，你不用担心。”冯月芬笑盈盈地答，笑盈盈地问，“翠翠什么时候休息？” “忙完这个月，能放几天假。”苏厚礼敛了表情，肃容道，“她空了就回来了，没事不要给她打电话。” 冯月芬哦了一声，又笑着问他：“他二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苏厚礼径自去了徐玉香那间，徐玉香坐在炕边，招呼他坐下，故意说道，“你回来得正好，刚才你大嫂还数落你大哥不去城里看大门，你回去给你大哥找个看大门的活吧！” “娘，看你说的，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冯月芬泡了茶端过来，语气也欢快起来，“他二叔，要是有这样的活，就跟你大哥说，这一个冬天能赚好几百呢！” “好，我留意着，要是有的话，就让我大哥去。”苏厚礼一口应承下来，他知道，他要是不管这事，大嫂指不定怎么在家发牢骚，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家族团结。 娘俩寒暄了一番，徐玉香压低声音问苏厚礼：“你那事怎么样了？” 下个月她就要搬到苏厚礼那边去住了。 她得弄明白，这次是怎么个搬法，要是苏厚礼真的离了，那她就彻底搬过去，再也不用跟苏厚德一家挤在一起，也再也不用看冯月芬的脸色了。 “今天晚上跟陈桂兰说了，她同意了。”苏厚礼不太想提这事，提起来就烦，但又不能不说，“只是她们想要房子和地。“ “什么？”徐玉香一听就要炸，瞬间起了高腔，“房子和地都是咱们家的，她们想得美，做梦呢！” 房子和地都是老苏家的祖业。 陈桂兰真是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敢要啊！ “娘，你小声点。”苏厚礼不想让苏厚德和冯月芬知道这事，苏厚德依然织他的网，仿佛没听见，倒是冯月芬在门口听了个清楚，大惊小怪道，“她们娘俩也太过分了，就是不离婚，房子和地也不是她们的，咱们家还有金宝呢！” 苏椒椒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迟早要嫁人的。 侄子门前站，不算绝户汉，苏厚礼以后老了，也是要靠苏金宝养老的，房子就应该留给他们家金宝。 “大嫂，我还年轻，咱先不说这个。”苏厚礼听了这话，很是反感，他还不到四十，大嫂就开始打他房子的主意了，以后的事谁也不敢说，说不定他还能生个儿子呢！ “他二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房子和地，坚决不能给她们。”冯月芬也知道这话说得不妥，但是她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椒椒是你的女儿不假，但她终究是个女孩，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咱们家的房子和地哪能给了外人。” “对，反正我也不同意。”徐玉香更来气，唾沫纷飞道，“陈桂兰看着不言不语的，谁知道她心这么黑，还想吞咱们的房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想也别想。”冯月芬也气够呛，仿佛陈桂兰和苏椒椒抢了她家的房子，她一直觉得只要苏厚礼没有儿子，他的房子默认就是她儿子的，苏椒椒一个丫头片子还要房子，笑死人了！ 苏厚礼见她们言语间全是算计，突然待不下去了，起身回了自己家。 家里没人，也没有烟火气。 院子里还算干净，鸡窝里的鸡也好好地，不用猜，陈桂兰临走的时候，肯定让陈娟过来帮忙照应着，陈桂兰就是这样，宁愿让娘家侄女过来看院子，也不让徐玉香和冯月芬插手，说来说去，她还是信不过她们。 炕上冷得像冰块。 缝纫机也盖上了罩子，一切都在昭示着主人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苏厚礼一个人躺在冰凉的炕上，思绪万千。 他不想过苏厚德这样的生活，但想要斩断这种生活，却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和魄力，陈桂兰同意离婚，却提出要房子和地，可徐玉香和冯月芬包括苏秀梅，肯定不会答应，包括他也觉得她们过分了，他是过错方，但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要净身出户。 可若是闹到法院，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要是私了，结果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除非，陈桂兰改变主意，放弃家里的房子和地，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陈桂兰，只要陈桂兰答应这么做，苏椒椒再怎么有心机，也无济于事。 想来想去，他觉得他还得单独找陈桂兰商量，家里的全部财产就是房子和地，要是都给了她，那他以后回村都没地方住了。 巧的是，苏椒椒也是这么想的。 她担心陈桂兰答应离婚是一时冲动，若是趁她不在，被苏厚礼钻了空子，哄骗着去领了离婚证，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第二天上午，娘俩在门口卖货的时候，她继续做陈桂兰的思想工作：“妈，咱们既然提出了要房子和地，你就绝对不能松口，要是我爸不同意，咱就不离，不管谁说什么，你千万不要单独跟我爸去民政局，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知道。”陈桂兰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望着衣架上挂着的棉袄棉裤，喃喃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每天多卖点钱，只要你好好地，妈什么都不怕。” 那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好看。 她的确不如人家。 “妈，你要振作起来，我才能真正放心。”苏椒椒见陈桂兰萎靡不振的样子，很是揪心，“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生了病，我可怎么办？” 前世陈桂兰就是郁郁寡欢，才得了这样的病。 当女儿的当然不能看着妈妈重蹈覆辙，否则，她重生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事……”陈桂兰擦了擦眼泪，她只是觉得委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难道就因为她没有给苏厚礼生下儿子，在苏厚礼心目中，她就是能随意抛弃的吗？ 苏椒椒没有结过婚，但也经历过感情的。 她理解陈桂兰的心情。 前世她因为情伤，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走了出来，更别说她妈妈一个本本分分的中年女人了。 对陈桂兰来说，被离婚跟天塌了一样。 第64章 情伤 “妈，你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爸的错。”苏椒椒也是受过情伤的人，对陈桂兰的心情感同身受，“就算当年他娶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只要他到了城里，见识了花花世界，他就会寻找新的刺激，喜新厌旧是人性，不是你的错。” 前世秦修给她写情诗，寄礼物，海誓山盟，深情无比。 却在得知他身世的时候，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跟她划清界限，否定了他和她之间的感情。 那个时候她也曾怀疑是她不够优秀，是她不如那个女孩好，是她配不上秦修明。 后来，秦修明跟那个女孩分手，回过头疯狂地追求她，说她是他的心上人，他无法忘记她。 苏椒椒才彻底醒悟，分手不是她的问题，是他的需求发生了改变，她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他却回过头，想要跟她重新开始。 任何一段感情，若是需要某一方去辛苦经营才能维持，都是走不远的。 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经营的。 而是你就是你，我恰好喜欢这样的你。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陈桂兰不想让苏椒椒担心她，强忍着眼泪上前招呼顾客，她努力让自己笑容满面，卖力地介绍那些衣裳，原本话不多的她，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很明显地不自然，一把年纪了，还为了男人流泪，怪丢人的。 卖菜的女人咯咯笑着走过来，咔嚓咔嚓啃着苹果对苏椒椒道：“小苏，你妈妈卖货越来越熟练了，以后你就安心上学，这里交给你妈妈就好。” 苏椒椒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邻居，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棉袄棉裤，头发胡乱用头绳绑在脑后，乱蓬蓬的沾满了菜屑，但她面容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她一笑，还缺了一颗门牙：“我叫陈小青，跟你妈是一家子，你叫我小青就好。” 苏椒椒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小青姐。” 三十多岁的女人并不想被她这个年龄的女生喊阿姨。 她懂。 陈小青咯咯笑，拍着陈桂兰的肩膀：“大姐，你闺女比你好看。” “比我好看就好。”陈桂兰笑得很勉强。 陈小青指了指正在菜铺门口搬菜筐的男人，对苏椒椒道：“那是我男人，姓田，你喊他二柱就行，你白天不在家，不认识他，他那个人就是脾气大，没啥坏心眼。” 田二柱刚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露出憨厚淳朴的笑容，相比陈小青，田二柱要干练许多，他穿着黑色皮衣咖啡色条绒裤，一看就是个走南闯北的人，反正不像是个卖菜的，苏椒椒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田二柱似乎心情不错，咧嘴笑道：“今天晚上你们不用做饭了，都来我家吃。” “我们就不了。”陈桂兰一口回绝，“你们快忙吧！” “来，你们都来！”陈小青走到当街，掐着腰对着左邻右舍吆喝，“老唐，老赵，你们今天晚上都来我家吃饭，咱们也乐呵乐呵。” “好好好，我去。”对面音像店唐老板胖胖地，戴着眼镜，很是痛快地答应着，包子铺是一对中年夫妻，女的没吱声，被点名的老赵也很爽快答应，“我也去，我拿着包子去。” “他们都来，你们更要来。”陈小青走到陈桂兰和苏椒椒面前，笑得很是开心，“我这就去准备，不是什么好菜，就是家常饭。” “都来都来！”田二柱也很热情，“咱们都是邻居，不用那么客气。” 下午苏椒椒要去学校上晚自习，她知道陈桂兰不想去凑热闹，但又觉得过去放松放松也好，不至于一个人钻角尖：“妈，晚上没什么事，你也去吧！” 这批棉袄棉裤，卖得一般。 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一天也就卖十几套，并不忙。 “妈不想去。”陈桂兰没有心情去凑热闹，苏椒椒不再劝，外面不比村里，出门在外是另一番江湖，陈桂兰在村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为了她，才来到了这里，有些事，她得自己拿主意。 苏椒椒去学校的时候，陈桂兰和了面，说是要蒸馒头，她其实心里也有计较，要是实在不好推辞，她就拿几个馒头过去，吃两口菜就回来。 路上，她走了几步就看见陈逸从另一个胡同里走出来，见了她，笑着打招呼：“这么巧？” “是挺巧。”苏椒椒莞尔。 两人并肩去了学校，一前一后地进了学校。 王茜和另一个女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她们的目光太过直白，陈逸就连脖子都红了，苏椒椒一如既往地淡定，一起上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薛雨欣和王茜还经常坐在操场上看男生打球呢！ 少了薛雨欣，王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最多跟她同桌嘀咕几句，打趣几句，过过嘴瘾，就没有什么了，苏椒椒都懒得搭理她。 许梦瑶主动找老师调了位子，坐在了苏椒椒和张莉莉的前面，她开心地回过头跟两人说道：“以后咱们就是铁三角组合，谁要是敢闹幺蛾子，咱们就灭谁。” 张莉莉笑道：“大哥，这是学校，你以为黑社会呢！” “这个称呼我喜欢，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哥，莉莉你就是二弟，椒椒是咱们的三弟。”许梦瑶拍拍胸脯，“以后有什么事，大哥来处理。” “赶紧做题吧大哥，”苏椒椒低头看书，提醒她，“下周就期末考试了。” 她上次数学测验考得不好，才八十分。 虽说题难了些，但不耽误人家陈逸和吴鹏考一百三十多，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天哪，时间过得太快了。”许梦瑶哀嚎一声，“这么快就要放寒假了，我还以为我刚刚上高中呢！” 她和张莉莉的数学还不如苏椒椒。 两人一直很稳定在六十分，大家都在数学小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椒椒，你知道吗最近许梦瑶和薛雨欣干上了，她俩经常去学校操场看隔壁三加一复读班的秦修明打篮球。”张莉莉神秘兮兮道，“刚才许梦瑶还在说薛雨欣，眼珠子快盯在人家秦修明身上了，她说她只是欣赏，薛雨欣是想跟人家谈恋爱。” “竟有这事？”苏椒椒很是无语。 许梦瑶那么洒脱的人，竟然喜欢秦修明？ 还有薛雨欣，她也喜欢秦修明这款？ 好不真实的感觉 “千真万确。”张莉莉低声道，“不信你下周早点来，去操场那边看看。” “我可没那么闲……”苏椒椒抬头看了一眼许梦瑶，什么也没说，之前她在宿舍的时候，两人说话的机会比较多，如今她办了走读，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也就中午吃饭午休那么一会儿，不过她觉得许梦瑶自有分寸，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 至于秦修明，他现在就知道自己身世了，绝对不会对这里的女孩子留情。 薛雨欣怕是要失恋了。 第65章 那些往事 晚上九点四十分，下晚自习的铃声一响。 苏椒椒就收拾书包出了教室，陈逸和吴鹏还在做题，许梦瑶从桌洞里拿着一个苹果跑出来塞给苏椒椒：“我爸去外地捎回来的苹果，很好吃，宿舍里每人一个，这是给你的。” “谢谢。”苏椒椒接过来，放进口袋里，“你快回宿舍，早点休息。” “等空了我去你家找你玩。”许梦瑶拍拍她的肩膀，爽朗一笑，“元旦晚会我报了一个节目，你们给我当伴舞，明天中午开始排练，不准拒绝。” “我拒绝。”苏椒椒不想要这个苹果了，让她去跳舞，还不如让她去摆摊，许梦瑶不依，“不行不行，你必须参加。” 两人打闹了一番，许梦瑶神秘兮兮道：“对了，秦修明从隔壁三加一转到咱们学校了，听说他通过了咱们学校很难的那个转学考试才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苏椒椒很纳闷，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她怎么不知道这些？ “我看见了啊！”许梦瑶不可思议道，“我亲眼看见他抱着篮球，进了高三一班，他就是转到咱们学校了，我都打听过了，是真的。” “你可真是个百事通。”苏椒椒由衷佩服许梦瑶，她真有精力，许梦瑶又想起了什么，吃吃笑道，“再告诉你一个很好笑的事，今天中午薛雨欣在餐厅拿着一道数学题跟秦修明搭讪，人家秦修明根本不搭理她，直接说他不会，哈哈，笑死我了！” 苏椒椒：“……” 小女生的感情世界她真的不能理解。 好在，她不用再经历这些了。 下了晚自习，苏椒椒一出教学楼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秦修明。 看见她，秦修明双手抄兜走过来，脸色扑朔不定：“苏椒椒，陪我走走好吗？” “我只能陪你在小吃街走走。”苏椒椒不想跟他拉扯，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她避不开的，秦修明点点头，“好，刚好我也顺路。” 天气有些阴沉。 夜风迎面扑来，苏椒椒把校服里面的卫衣帽子戴在了头上，她书包里就几本书，并不重，她把书包换到了胸前，目视前方：“我知道你转学的事了。” 刚好可以问问他，那天晚上在国旅大酒店，是不是他帮她付的钱。 如果是，她还给他。 过了清冷的柏油马路，秦修明才开了口：“帝都嘉和集团陆总陆景宥是我堂哥，我是他二叔的儿子，也可以说是私生子，二十年了，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恭喜你！”苏椒椒波澜不惊地目视前方，前世他知道真相是在大学毕业后，那个时候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还是秦霜带着她去敲的门，等他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他就跟她分了手。 这辈子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提前知道了，而且被安抚得很好。 至于他为什么找她出来说话，她就不知道了。 “谢谢！”秦修明答得无喜无悲，不过苏椒椒可以肯定，他心里应该是高兴的，这么多年无人问津，背负着没爹孩子的名头，冷不丁得知他爹是帝都嘉和集团的老板陆嘉平，做梦都会笑醒。 至于秦霜和陆嘉平之间的恩怨，苏椒椒倒是很清楚。 前世她听秦霜说过，说两人都是知青，曾在一起劳动过，恋爱三年，私定终身，陆嘉平因在石矿里放炮受了重伤，被陆家接回了帝都医治。 他走后不久，秦霜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件很丢人的事。 好在一个很好的农家大嫂收留了她，把她藏在家里生下了秦修明，秦修明两岁的时候，知青大返乡，秦霜回了城，暂时把秦修明托付给了那个农家大嫂。 一年后，她才回去把秦修明接到了身边，交给自己的父母照顾。 那个时候，还没有嘉和集团，她只知道陆嘉平是帝都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但要是去帝都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根本就找不到。 实际上，陆嘉平并不知道他有个儿子，他伤好以后也回大麻村找过秦霜，那时秦霜早已经返城回乡，那位农家大嫂因为家庭变故搬了家，陆嘉平并没有打听到秦霜的任何消息。 他找她，同样是大海捞针。 前面就是菜店了，菜店门口搭了帆布棚子，棚子里灯光明亮，屋里人声鼎沸，田二柱和陈小青请客吃饭还没有结束，苏椒椒住的出租屋没有亮灯，门口也没有摆摊，看样子她是被陈小青喊去吃饭了。 冬夜漫漫。 晚上十点的小吃街也渐渐冷清下来，没几个人在走动。 只有音像店门口的音响依然在卖力歌唱：折一千对纸鹤，解一千个心愿，梦醒后情缘不再飘零，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都是为了你…… 路过菜店门口，苏椒椒扭头望了屋里一眼，折叠饭桌前做了五六个人在吃饭，陈桂兰跟陈小青坐在门口处，两人在说着什么，陈桂兰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苏椒椒并不喜欢热闹，不声不响地跟着秦修明往前走了几步，“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我妈妈情绪很激动，她不让我跟着陆家的人回帝都。”秦修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苏椒椒说这些，一中对晚自习要求严格，但他心神不宁，一下课就过来等苏椒椒放学，他想见她，跟她说说心里话。 “那你的意思呢？”苏椒椒面无表情地问他。 “我想去帝都。”秦修明很是干脆地答道，“我爸说，他会尽快安排我去帝都，让我在帝都参加高考，他在我的事情上，的确不知情，我不怪他，只是我妈妈不肯原谅他，不让他带我走，他才让我参加一中的转学考试，说将来从一中转学要好一些。” 苏椒椒静静地听着，没吱声。 她就知道秦修明会这样选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上的事没有真正的对和错，当然，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什么都不想说。 见苏椒椒不吱声，秦修明继续道：“我妈妈对你印象很好，她说过几天还会处理一批尾货给你，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她是个很轴的人，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我跟她根本无法沟通。” “你们是母子，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苏椒椒并不想参与他们家的事，淡淡道，“我一个外人，自顾不暇，就不跟着掺和了，你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应该因为这些事而伤了感情，高考虽然重要，母子感情更重要。” 前世秦修明大学毕业后认祖归宗，很快进入了家族企业。 没多久他们就分了手，但她知道，他跟陆嘉平的妻女相处得并不融洽，没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把别的女人的孩子视如己出，何况，秦霜还是陆嘉平的白月光。 很快到了小吃街的尽头。 两人又慢慢地往回走，只听秦修明轻声道：“苏椒椒，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你的难处我都知道，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你也不用觉得欠我的人情，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天晚上在国旅大饭店是你给我买的单？”苏椒椒直接了当地问他，秦修明愣了愣，“你什么意思？我是下楼找过你，可是下去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不是秦修明！ 那会是谁？ 难道真的是苏厚礼……不会吧？ “秦修明，你对我来说，就是秦姨的儿子，别的就没有了。”苏椒椒表情愈冷，她可以跟任何人做朋友，包括梁坤。 唯独秦修明不行。 第66章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秦修明一时无言以对。 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快，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她的背影他已经看不真切，却给他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内疚，甚至是窒息。 “苏椒椒！”秦修明快走几步，追上她，她听见他说道，“就算是我上一辈子得罪了你，那也是上一辈子的事，这辈子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这样对我。” “秦修明，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想说那些车轱辘话。”苏椒椒没有回头，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秦修明站在暗影里，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抄兜，慢慢朝国旅大饭店走去，陆嘉平给他在国旅订了包间，他随时都能过去住。 对这个父亲，秦修明还是很满意的。 不是因为陆嘉平有钱，而是因为他有心又用心。 那天晚上，陆嘉平拉着他的手，望着两人酷似的眉眼，激动得掉了眼泪，许是血脉相连，他愿意跟陆嘉平亲近，哪怕他现在还不能跟陆嘉平生活在一起，他也愿意随他去帝都，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陈桂兰刚好从菜店里出来，看见苏椒椒从反方向过来，诧异道：“你跟谁说话呢？” “我一个同学。”苏椒椒脱下校服，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涂了点雪花膏，“我看你们聊得热闹，就没进去打扰你们，咱们这条街的邻居都挺好的，以后你就有聊天的人了。” 大家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 还是很有共鸣的。 一旦有了共鸣，相处起来就融洽许多。 有什么事，还能互相照应。 “他们的确挺好的。”陈桂兰眉眼舒展了许多，感慨道，“听他们聊了一晚上，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容易，尤其是田二柱，我跟你说，他是真的很可怜。” 田二柱从小无父无母，全靠村里人接济长大。 成年后经人撮合，去陈小青家里当了上门女婿。 陈家父母膝下没有儿子，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田二柱买了大货车，让他出去做生意。 田二柱开始是贩煤的，经常跑长途，收入颇丰。 五年前他出了一次事故，连人带车翻到山沟里，货车废了，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才爬了上来，陈家人以为他死了，连坟都给他修好了。 田二柱死里逃生，命不该绝，就改行卖菜。 今年是他们夫妻俩卖菜的第二年，生意不太好，两人都有些着急。 陈桂兰把田二柱的经历小声说给苏椒椒听，苏椒椒对这个故事很是触动，叹了口气：“的确不容易。” “而且我还发现陈小青，有点那个……”陈桂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道，“田二柱说，她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袋，看上去有点二，还说以后陈小青要是哪个地方得罪了大家，让大家多体谅。” 苏椒椒恍悟。 她刚才还纳闷陈家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招无父无母的田二柱当上门女婿，原来如此！ 天上从来就没有白掉的馅饼。 别人的故事听听也就罢了，苏椒椒自然不会往心里去，陈桂兰则是感慨了好半天：“咱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就好，以后你不要到处跑了，咱们就守在这条街上，挣个学费生活费就好。” “妈，你不能听风就是雨，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苏椒椒哭笑不得，“不要把别人的苦难当成自己的警示牌，凡事要往好处想。” 陈桂兰笑笑，再没吱声。 第二天，苏椒椒上学走了以后，陈桂兰收拾完屋子，刚要准备把衣裳拿到门口去卖，苏厚礼就来了，他打量了一眼母女俩的出租屋，黑着脸道：“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吧！”陈桂兰面不改色。 相比邻居们的遭遇，她的这点事真的不算什么了。 卖包子老赵两口子也是二婚，老赵媳妇的前夫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她，打到了医院两次，她不得已才离了婚。 她说那个时候她觉得天塌了。 可是遇到老赵以后，她又有了把日子过好的决心。 她说她不爱说话，但老赵却是个话篓子，他总能逗她开心。 “桂兰，既然你同意离婚，那咱们就去把事办了。”苏厚礼不想再拖了，他就是趁苏椒椒不在家，过来游说陈桂兰，“我知道你不是贪图家里的地和房子，你只是想出口气，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让我下跪都行。” “苏厚礼，你的意思是，让我净身出户？”陈桂兰没听进去苏椒椒的话，是老赵媳妇的话提醒了她，她说她当时要了孩子，还要了抚养费，不能太便宜了男人。 否则，孩子长大后，男人再找上门要求孩子养老，孩子太亏了。 她要房子和地，也完全为了苏椒椒考虑。 万一，苏厚礼老了，再找苏椒椒养老咋办？ “桂兰，咱们那房子是平房，家里的地，也就那么三亩，就是都卖了，加起来也是不值钱的。”苏厚礼坚信要房子和地，不是陈桂兰的意思，而是苏椒椒故意为难他，“你放心，明年椒椒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包了，我不会让你们太辛苦。” “苏厚礼，光是学费和生活费还不够，椒椒不满十八岁，你也是要给抚养费的。”陈桂兰还是听老赵媳妇说的抚养费这个词，即便是离婚，男人也是要抚养孩子的。 老赵媳妇还说，不能让人家的新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己的孩子过得苦哈哈的。 “陈桂兰，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苏厚礼很生气，“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跟我离婚，你在故意为难我。” “苏厚礼，怎么就成了我为难你？”陈桂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的意思是，房子和地不给，钱也不给，就让我跟你去领离婚证？你拿我当傻子？” “……”苏厚礼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也不是不给你们，是没什么可给你们的。” “怎么没什么可给的？”陈桂兰冷笑，“我们上次不是说了，把房子和地给我们留下，我打听过了，咱们同村人过户并不麻烦，只要去村委改个名就行。” 第67章 暗恋 “要是我把房子和地给了你们，我回家住在哪里？”苏厚礼没想到陈桂兰竟然还去打听过这事，他还真是看错了她，“桂兰，你不要光想着自己，你也得考虑考虑我。” “难道你不是光想着自己？”陈桂兰气极反笑，她以前真是蠢，从没想到枕边人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就不想想，我和椒椒要是回村，我们住在哪里？” 苏厚礼再次：“……” 为了掩饰尴尬，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肃容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去上班了，咱们改天再谈。” “改天我也是这个说法。”陈桂兰拿出铁架子，把棉袄棉裤依次挂上，她现在一点也不怕苏厚礼，都做不成夫妻了，她怕他干嘛？ 待苏厚礼骑着自行车走远，陈小青才神秘兮兮地上前问道：“姐，他是谁？” “椒椒的爸爸。”陈桂兰答道。 “嘿嘿，姐夫长得挺帅的。”陈小青挤眉弄眼道，“他要是晚上过来没地方住，你让椒椒到我们这边住，反正我们这边两铺炕。” 陈桂兰：“……” 苏厚礼本来打算过两天让徐玉香和苏秀梅过来跟陈桂兰过来聊聊，哪知他刚回单位就被领导告知，上次那个订单出了差错，已经被扣在了省外贸那边，让他赶紧过去处理。 他连行李都没顾上收拾，连夜去了省城。 要是这个订单搞砸了，别说副厂长了，他现在这个技术科主任的职位都保不住。 期末考试过后还要上一个星期的课才能正式放寒假。 苏椒椒的成绩在班里是前十，除了数学有些拖后腿，其他科目还是很不错的。 为此，班主任老师留下她谈了一会儿话，意思是让她在寒假里在数学上多下点工夫，成绩是能够上去的，不能光顾着赚钱，要分清主次。 苏椒椒一一答应。 她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这个周末只放半天假，对苏椒椒来说，很是难得。 她当天就去华联商场找吴老实订了车，她要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上一批羽绒服回来卖。 等车的空隙，她又去新华书店买了几套高中数学卷子，既然没有天赋当个小镇做题家也不错，她本来想在车上安安静静地做几道题，哪知到了半路，就见秦霜也上了车，她见了苏椒椒，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也要去墨城，刚刚我还让修明给你送了些货过去呢！” “我走得早，没看见他。”苏椒椒只得收了试卷，“多少钱的货，我现在就给您。” “还是二百。”秦霜里面穿了一条紫色长裙，外面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她不穿灰色西装，依然时尚，她往苏椒椒身边坐了坐，一缕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地迎面袭来，还是前世熟悉的香味，苏椒椒听她说道，“不着急，我跟小刘说了，等你空了把钱送到财务上就行。” 许是秦霜气场太足，车上没人说话。 苏椒椒也没做题。 一路上都很安静。 下了车，秦霜一路陪着苏椒椒，帮她选货，还提了些中肯的建议：“羽绒服除了保暖，还要注重顾客对款式的需求，长款中款短款都要备齐，质量要好，不要担心压货，卖不了的，就找商家调货。” “谢谢秦姨。”苏椒椒对秦霜的感情一直很特别，她是除了陈桂兰以外，她要保护的第二个人，秦霜拍拍她的肩头，去拿了她要的辅料，天气太冷，两人都没到处逛，刘文吉把货送上车，趴在车窗上跟苏椒椒说了几句话：“年底太忙，你补货的话你就提前说，我让鞠培军给你捎过去。” “好。”苏椒椒点点头，认真道，“要是卖不了的，我就让鞠叔捎过来跟你调货，咱们都记好数量就行。” 她这次上的羽绒服，长中短三种款式，每款五个号，一共上了九十件。 光货款就是六千四百块。 这次，她是一次性付清的货款。 “没问题。”刘文吉很欣赏苏椒椒的爽快，她知道他年底需要资金周转，才一次性付清货款，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都不容易，互相体谅才能走得更长远，临走，他还把事先准备好的两件羽绒服给苏椒椒，“年底了，我也回馈一下老客户，你和你妈妈每人一件，自家工厂做的，没有商标，不要嫌弃。” “谢谢刘老板。”苏椒椒一眼就看中这两件羽绒服，一件是卡其色的，前面有大大的口袋，有点像韩版，看上去很休闲，另一件是藏青色的，斜插口袋，还稍微收了点腰，两件都是长款，对她们娘俩来说，很实用。 “这个刘老板倒是很会做生意。”秦霜看了一眼苏椒椒手里的羽绒服，扯过一件盖在腿上，摸了摸，“我们厂跟他合作过，当时交接的不是我，是生产厂长黄佳佳，黄佳佳那么挑剔的人，也说刘文吉家做出来的服装，质量上信得过，就是价格贵点，所以在他们当地，他的销量不是很好，所以他才频频往咱们这边送货。” 墨城的主打产业就是服装。 当地小服装加工点遍地开花，大家规模差不多，拼的就是价钱。 刘文吉不屑跟他们竞争，才在质量和款式上下功夫，算是杀出重围，跟他们这边的服装厂有了来往，这一点，秦霜是很欣赏的。 “我也是看中了他家的质量和款式，才跟他长期合作的。”苏椒椒深以为是，因为前世合作过，所以才无条件信任他，刘文吉也的确值得信任。 “椒椒，秦修明去找过你？”秦霜突然转了话题，她扭头看了苏椒椒一眼，“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无意看了他的日记。” 她这个傻儿子暗恋苏椒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是苏椒椒是学生，她都想亲手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是！”苏椒椒点点头，也没想太多，“他的确是去找过我。”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秦霜笑了笑，“秦修明说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当了个倾听者，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多说，我是觉得，自己走出来的路更踏实，而不是靠人扶持，在这一点上，他可不如我有骨气，我对他很失望。” 陆嘉平找过她好几次，她都没有见他。 如今他有妻有女，她觉得没必要再见面了。 她没想到的是，陆嘉平只见了秦修明一次，就说动了他，而且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秦修明竟然要跟陆嘉平去帝都，这一点是她始料未及的。 苏椒椒依然没吱声。 人家的家事，她不想置喙。 今天吴老实发车比平日里早了半个小时，加上采购时间短，路上也比较顺利，晚上八点半就到了胶县城，一进胶县城，没多久就到佳丽服装厂。 佳丽服装厂门口那一排服装店还在营业，营业厅的灯光把四下里照得亮如白昼，秦霜就住在佳丽服装厂，刚要下车就看见陆嘉平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服装厂门口，时隔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果断把推开的车门重新关上：“老实，我不在这里下车，走吧！” 吴老实回头看她一眼，表情微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说，一踩油门，继续往前走。 岁月在陆嘉平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秦霜就看了他一眼，思绪难平。 秦修明从国旅大饭店回来后，对她说，当年陆嘉平情况严重，在帝都经过两次大手术，才保全了他，只是他的腿伤得太严重，几次修复手术，还是成了残疾人，微跛也是跛了。 颠簸的皮卡车里，秦霜已经泪流满面。 “秦姨，先去我家吧！”苏椒椒看在眼里，心里叹气，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好，就去你家。”秦霜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第68章 有种缘分叫有缘无分 晚上九点的小吃街也冷清下来。 菜店和陈桂兰的摊子还有老赵的包子铺也早早打烊。 只有老唐的音响店还在孤独地歌唱：“……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教人无奈，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一下车，秦霜就恢复了往日的精明能干，见了陈桂兰，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绍，还帮苏椒椒把那一百件羽绒服搬进了店里。 陈桂兰手忙脚乱地张罗着两人吃饭，外面那间已经没有地方，苏椒椒端了饺子和秦霜在写字台吃，秦霜是下过乡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夸陈桂兰手艺好：“我在单位吃不上这么好吃的饺子，苏椒椒，你真是有福气。”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 咬一口，汤汁四溢，很好吃。 “我妈包饺子最好吃。”苏椒椒也不客气，倒是陈桂兰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会做饭，你不嫌弃就好。” 她跟秦霜同岁，都是三十九岁。 可秦霜看起来明显比她年轻好几岁，城里人就是会保养。 吃完饭，秦霜就来到外间，帮苏椒椒布局了一下羽绒服的摆放，她建议把这间屋子改成服装间，所有的羽绒服都挂在墙上，这样能最大程度上节省空间。 剩下的棉袄棉裤和佳丽服装厂的那些尾货都摆在门口卖。 那两个衣裳架子挂几件羽绒服样品搬到外面就行。 “我明天就做个横幅挂在门口，这一冬天就卖羽绒服了。”苏椒椒欣然接受，其实现在卖羽绒服已经有些晚了，应该一进腊月就开始卖，但她受时间限制，比别的商家晚了一个星期左右。 等放了寒假，她让陈桂兰守在小吃街这边，她想办法去别的地方试试。 只要找对了市场，这批羽绒服不愁卖。 外面起了风，吹得隔壁菜店的帆布棚子哗啦啦地响，屋里生了炉子，温暖如春，尽管外面那间挤得满满的，还有些凌乱，卧室的那张大床却是干净整洁，睡三个人也不拥挤。 秦霜本来就不想回服装厂，苏椒椒一邀请她就爽快地答应住下来，她跟陈桂兰是同龄人，秦霜又有下乡插队的经历，对农村生活并不陌生，两人越来越投机。 苏椒椒睡在中间，反而插不上嘴，静静地听两人聊天。 听着听着，她眼皮开始打架，沉沉睡去。 长夜漫漫，秦霜和陈桂兰都毫无睡意，把彼此的过往现状毫无保留地说给对方听，陈桂兰惊讶秦霜这么多年竟然是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忍受了无数白眼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女人，竟然有着跟她完全不一样的经历，甚至比她还要难上十倍百倍。 如今孩子爸爸在帝都有了新的家庭，她唯一的孩子也要离她而去。 陈桂兰听得心里都难过，可秦霜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是在说别人的事：“其实今晚我看到陆嘉平的时候，我心里就释然了，我和他是有缘无分，命运使然，现在他想要孩子，就给他吧！” 他有了家庭，但还是千里迢迢地来胶县城找他们，而且认了孩子。 这么多年了，她也的确应该让他承担一下他做父亲的责任。 “孩子大了，他即便去了帝都，也不会忘记你的。”陈桂兰庆幸自己还有个小棉袄在身边陪着她，护着她，“你越是拦着，他越是要去，等他去了帝都，他就知道在妈妈身边，跟在爸爸身边，是不一样的。” “你说得对，我不该拦着他。”秦霜深以为是，想开了心里也轻松了，又开始说陈桂兰的事，“你女儿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凡事你听她的就行，她爸爸是过错方，就应该付出代价，房子和地一定要争取过来，你若是不争，岂不是便宜了后来的女人和孩子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陈桂兰受到了鼓舞，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离婚，反正我拖得起。” “对，就是要拖着他。”秦霜很是理解陈桂兰的心情，“其实这么多年我没有结婚，倒不是说我对孩子爸爸有什么期待，我只是担心再婚孩子会受委屈，加上这些年也没遇到想嫁的男人，稀里糊涂地就到了现在，你不一样，你想找就找，不想找就跟女儿这么过，也挺好的。” 在秦霜眼里，出轨和家暴是婚姻的底线。 一旦触碰了底线，就必须离。 尤其是像苏厚礼这样的男人，明明没多少钱，不过是在服装厂当个小芝麻官，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样的男人眼界太低，不配有陈桂兰这样的女人。 “我还找什么呀！”陈桂兰从来没想过再婚这个问题，“我这辈子就跟着女儿过了，她只要不嫌弃我，她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你放心，你女儿孝顺着呢！”秦霜看了看已经熟睡的苏椒椒，感慨道，“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可惜，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秦修明要是个女孩。 肯定不会跟着他爸爸去帝都的。 两人说了半宿。 快天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苏椒椒起床的时候，两人已经醒了，有说有笑地在准备早饭，秦霜出去买了油条包子，陈桂兰熬了粥，吃饭的时候，秦霜说她今儿请了假，要留下来休息一天，陈桂兰很高兴：“有你在，我就有伴了，以后要是歇班就过来。” 她们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成了好朋友，连苏椒椒也觉得神奇，夜里下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陈桂兰早就给苏椒椒准备好了棉袄棉裤，放在炉子边温着：“幸亏你们昨天去了墨城，要不然这两天就去不成了，路上太滑了。” “谁说不是呢！”秦霜站在门口，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笑道，“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羽绒服不愁卖了。” 苏椒椒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去了学校。 刚进教学楼，就见班主任张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笑眯眯地拦住她：“苏椒椒，你来办公室一下，李校长有事找你。” “校长？”苏椒椒一头雾水。 她数学不好是件很惊世骇俗的事吗？ 怎么还惊动了校长…… 第69章 风波再起 苏椒椒在开学典礼上见过李校长一面，戴着眼镜，身材挺拔，文质彬彬。 不到六点，李校长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办公了，见了苏椒椒，他起身招呼她，语气很是和蔼：“苏椒椒同学，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跟你说个事。” “校长，什么事？”苏椒椒在门口铺着的纸壳上蹭了蹭鞋，走了进去，李校长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是这样，嘉和集团要给咱们学校捐赠一批校服，他们要你负责这批校服跟佳丽服装厂的对接，说你是本校的学生，跟佳丽服装厂的人也熟，所以你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苏椒椒怀疑自己听错了，“校长，我是个学生，哪里能做来这些事？” “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李校长笑容满面道，“嘉和集团的陆总说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看见过你，他说他知道你，点名让你做这件事情，人家毕竟是捐赠方，既然开了口，咱们就应该配合人家，对不对？” “那倒是。”苏椒椒点点头，又问，“校长，我能做什么吗？” 陆景宥到底什么意思？ 他捐赠校服，怎么还扯上她？ “回头张老师会把各班订的校服码数和数量整理出来给你，放了寒假以后，你拿着码数表去佳丽服装厂，跟佳丽服装厂那边商量校服的用料和款式以及颜色。”李校长对服装的流程并不熟悉，他完全是照着嘉和那边的说辞念给她听，“出了样品以后，你拿着样品去嘉和集团找陆总确认一下具体的订单，他们核算费用以后，就进行投产，投产以后你抽空跟进一下就行，当然，学校不会白白耽误你的时间，我们昨天已经商量过了，一次性付给你五百块钱的车旅费，你觉得怎么样？” 放寒假了，老师们都想好好休息一下。 苏椒椒又是嘉和集团点名的人，学校给她补贴也是应该的。 “好。”苏椒椒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捐赠方提出的要求，她的确不好拒绝，况且学校给了五百块钱，也是很有诚意的。 中午的时候，张老师就把各班校服的数量和码数还有五百块钱给了苏椒椒，还跟她聊了聊对校服款式和颜色的看法，苏椒椒说会跟佳丽服装厂那边的人商量，张老师又问她：“嘉和集团的陆总是怎么认识你的？” “我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上货的时候认识的。”苏椒椒含糊道，“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嘉和集团的人。” “果然出去走走，还是有好处的。”张老师信以为真，给她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你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值班的时候会有别的老师给你解决，昨天校长开会，专门说了这事，第一次有公司给咱们学校捐赠校服，是件好事，咱们绝对会做好配合。” “好，我知道了。”苏椒椒把电话号码记在了书上，张老师一走，许梦瑶立刻凑了过来，“中午排练的事你可别忘了，就等你了。” “不去不去！”苏椒椒说什么也不肯去，许梦瑶和张莉莉嘻嘻哈哈地拽着她就走，三人拉拉扯扯进了会议室。 事实证明，苏椒椒的确没有音乐细胞，根本踩不上节拍，还是前来指导的张老师体谅她，说她这两天要忙校服的事，顾不上这些，让许梦瑶换人，苏椒椒这才如释重负。 嘉和集团要给胶县一中捐赠校服的事，就此不翼而飞。 经过几天的传播发酵，秦修明的身世也被揪了出来，由于他之前经常来一中操场打篮球，好多人都认识他，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嘉和集团的公子哥，原本平静的一中瞬间炸锅了。 嘉和集团看在秦修明的面子上，才给学校捐赠了校服。 秦修明和苏椒椒私下里来往密切，有人看见他和她在小吃街约会散步，如此一来，苏椒椒负责校服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重要的是，这批校服是放在佳丽服装厂做。 秦修明他妈妈又是佳丽服装厂的销售厂长，这批校服简直被他们一家包圆了。 苏椒椒听说这些谣言，并不在意。 她是给学校做事，也拿了车旅费，不会因为这些谣言打退堂鼓。 再过两天就放寒假了。 一放假，谣言自然而然就消停了。 薛雨欣听说此事，羞愤交加，她不明白，为什么苏椒椒要处处跟她作对，为了避免跟苏椒椒冲突，她都调了班，可到头来，她喜欢的男生却被苏椒椒抢了去。 现在大家都在传，秦修明和苏椒椒在谈恋爱，还是秦修明追的苏椒椒。 让她更不明白的是，学校明明是禁止谈恋爱的，却对秦修明和苏椒椒的事置若罔闻，都好几天了，也没对两人做出任何处分。 一回家，她就迫不及待把这些事说给高美凤听。 高美凤给苏厚礼的最后期限已经到了，可他还在外地出差没回来，她心里早就跟苏厚礼决裂了一百次了，听薛雨欣说起秦修明和苏椒椒的事，她心里更烦，忍不住训斥薛雨欣：“苏椒椒跟谁谈恋爱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自己就行，不要总是盯着她，你看看你这次的考试成绩，都二十多名了，你这样下去，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个问题。” “我笨，我没有苏椒椒聪明，行了吧？”薛雨欣气哭了，“你知道让我学习学习，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需要什么！” “你现在是学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高美凤是生气薛雨欣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反而处处盯着苏椒椒，“这个寒假你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家里写作业，更不准打听苏椒椒的事。” 下午，学校正式放了寒假，苏椒椒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吃饭，佳丽服装厂的车就停在了门口，秦霜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椒椒，你们学校校服的事，由我负责，我来接你去厂里谈谈面料款式和颜色，咱们赶紧确定下来，早点投产，投产以后的事，就不用你了。” “也好。”苏椒椒欣然答应，穿上羽绒服就往外走，对陈桂兰说道，“妈，今天晚上我晚点回来。” “姐，你放心，我会亲自把她送回来。”秦霜进屋跟陈桂兰聊了几句，大体说了说校服的事，“你把女儿交给我，放一万个心。” “跟着你我放心。”陈桂兰没什么不放心，眼里全是笑意，“你要是空了，你也一起过来。” 到了佳丽服装厂，秦霜领着苏椒椒去了二楼会议室。 让苏椒椒没想到的是，陆景宥也在。 第70章 他另有所图 陆景宥穿着嘉和集团的灰色工作服，要不是前两天刚刚见过，苏椒椒几乎认不出他。 印象中，他永远是西装革履，似乎从来没有穿过正装之外的衣裳。 人靠衣装马靠鞍。 此时此刻的他，倒不像是前世那个不近人情的陆总，反而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他正在跟佳丽服装厂的办公室主任王赞臣下棋，王赞臣五十多岁，戴着黑边眼镜，为人很谦和，见两人进来，王赞臣笑着投子认输，“这盘我输了。” “王主任承让。”陆景宥放下棋子，站起来跟苏椒椒打招呼，“苏椒椒同学，你可算来了。” “陆总。”苏椒椒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王赞臣笑容满面地看着苏椒椒，“陆总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 说着，又对秦霜道，“咱们先下去吃饭，边吃边商量校服的事，都准备好了。” “陆总你是认识的，就不用介绍了。”秦霜对苏椒椒道，“这是办公室王主任，这批校服的面料辅料都由王主任负责采购。” “王主任好。”苏椒椒很是客气跟他握了握手，“让您费心了。” “哈哈，小姑娘倒是个有礼貌的。”王赞臣笑着往外走，“走，咱们先吃饭。” 佳丽服装厂是私企。 办公楼有五层，一楼是员工餐厅，二楼是会议室，三楼是领导们的办公室，四楼有一个豪华餐厅，不对外开放，专门用来招待客户以及他们领导聚餐之类的宴会，前世苏椒椒跟着秦霜来过一次，饭菜质量和味道并不逊色于外面的酒店，甚至是国旅。 五楼苏椒椒从来没去过。 听说是茶室和健身房，还有几间客房，也是为客户们准备的，有时候工作晚了，公司会安排客商们去五楼住宿，齐美服装厂的客商一般都下榻在国旅大饭店。 苏椒椒穿着刘文吉送她的那件长款羽绒服，刚好到脚踝处，平日走路没问题，爬楼就有些费劲了，她提着羽绒服，慢慢地往上走，唯恐踩着衣摆摔倒。 陆景宥走在她身后，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眸底涌起一丝笑意，他觉得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很像一只笨拙的小企鹅，这件羽绒服对她来说，的确是长了些。 包间里暖气十足。 苏椒椒脱了羽绒服，放在椅背上，她里面穿着白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作为学生她觉得很得体，秦霜的羽绒服比她的要短一些，露出紫色长裙的裙摆，踩着高跟鞋，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从容，她经常来这个餐厅吃饭，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她去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和一对高脚杯给她和苏椒椒倒上：“我们喝点红的，你们随意。” “我和陆总，自然要喝白的。”王赞臣早已经把酒拿了过来，陆景宥摆摆手，“我不喝白的，戒了。” “那我也不喝了。”王赞臣收了白酒。 “秦姨，我不会喝酒。”苏椒椒婉拒，“咱们还是先谈校服吧！” 她没有酒量。 前世就是一杯倒，可不能出笑话。 “女孩子在外面的确不能喝酒，但你跟我在一起，就不用那么多顾虑。”秦霜不以为然道，“我是千杯不倒，你不用担心。” 苏椒椒只是笑。 秦霜确实是酒量可以，甚至没几个男人能喝过她，可就是因为她酒量好，前世才因为喝酒出了车祸，上天总是喜欢让人在自己得意之处翻车。 “苏椒椒同学还是学生，不能喝就不要喝了。”陆景宥把茶壶转到苏椒椒那边，温声道，“这批校服的面料和款式，以及所用的辅料，你们随意发挥设计，不必考虑成本，我们既然有意捐赠校服，就不会在乎这些，只要学校和同学们满意就好。” “有陆总这句话，那接下来的事就顺利多了。”秦霜晃了晃高脚杯里玛瑙般的红酒，抿了一口，又从包里掏出一本往年佳丽服装厂制作的校服册子给苏椒椒看，“现在你们学校穿的校服是齐美服装厂做的，不是我们，不过我觉得他们设计的很普通，没有识别度，咱们一中可是胶县最好的高中，无论面料款式还是颜色，都应该精心挑选，让人眼前一亮才是。” 苏椒椒端着茶碗，小口地喝着茶。 心里暗忖，既然秦修明已经认祖归宗，那陆景宥自然知道了秦霜的身份。 据她所知，陆景宥的父亲和他弟弟陆嘉平的关系并不和睦，因为财产的问题，还曾经闹上了法庭，兄弟俩早已是水火不相容，表面上的和谐都是给外人看的。 作为长房长子的陆景宥，竟然跟他二叔私生子的妈妈合作做校服，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对对，刚才我和陆总也聊过这个问题，就应该这样。”王赞臣双手赞成，这批校服属于来料加工，面料款式辅料都不用佳丽服装厂出钱，他们就是赚个加工费。 加工费是根据产品的难易度和数量来定的。 款式越简单，数量越多，加工费就越便宜。 一般来说，一套校服的加工费都在五块左右。 苏椒椒翻了翻册子上的照片，里面并没有她想要的那款校服。 佳丽服装厂做的校服没多少，而且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款，前世她只上到初中，就再也没上过学，她对学校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就连她做的公益也大都跟学校有关。 她也曾经给几所学校捐赠过校服，其中最让她满意的那款校服就是灰色和藏青色相间的那种，想到这里，她便拿起笔在图册空白处勾勒出了那款校服的图样：“现在好多学校的校服大都是蓝白相间的，要想校服做的有识别度，就先改变颜色搭配，然后才是款式以及其他细节，我觉得这种明亮的灰色用在前襟后背，暗沉一些的藏青色搭配在袖子上，给人的感觉明快又不失沉稳，很适合高中生。” 菜很快上齐了。 荤素搭配，摆盘精致，热气腾腾。 看上去，比上次在国旅吃的还要好。 “我觉得不错。”秦霜看了一眼，把图样推给王赞臣和陆景宥看，“这种配色我也很喜欢，至于款式咱们不用那种插肩袖，直接用正肩袖，高中生就要给人一种利索板正的感觉。” “陆总，您看一下。”王赞臣放在了陆景宥面前，陆景宥看了看苏椒椒画的图样，笔锋犀利，图样标准，完全不是高中生的手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椒椒，“我没意见，具体细节你们再沟通一下，争取今晚就落实下来。” “难得陆总亲自为了这事跑一趟，我们哪敢不尽心。”秦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们知道的是觉得陆总为了校服的事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总另有所图呢！” 陆景宥笑了笑，没吱声。 白灼的灯光倒影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上，他清楚地看到对面那张年轻清纯的脸上，依然倔强，依然不解风情。 “哈哈，秦厂长你真是能开玩笑。”王赞臣哈哈大笑，心里却捏着一把汗，秦霜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这可是嘉和集团的陆总，要不是因为校服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哪能轻易见到他，想到这里，他忙起身招呼道，“来来来，吃饭吃饭。” 吃完饭，四人又回了会议室。 第71章 送她回家 秦霜工作能力很强，很快就把生产工艺单写了出来。 她一边写一边对苏椒椒道：“现在厂里没有现成的面料，采购的话至少需要两天，打样排版裁剪一天，出样品差不多需要一天，这样吧，五天后，也就是下周一你再过来确认样品，然后拿回学校让有关负责人过目，咱们再正式投产。 “好。”苏椒椒欣然答应。 散会后，秦霜陪着苏椒椒下了楼：“我送你回去，要不是我明天还有事，真想在你家住下。” “以后空了就过去。”苏椒椒笑道，“我妈天天念叨你。” 财务科在生产车间的二楼，苏椒椒见办公室亮着灯，便对秦霜道：“我先过去把这批尾货的钱交了。” 这批尾货大都是毛衣保暖衣之类的。 在小吃街很好卖。 “行，我跟你一起去。”秦霜这才想起这事。 交完钱，拿了收据。 从办公室出来，秦霜又领着苏椒椒去车间转了一圈：“这批校服，我打算抽出两条生产线来做，年前应该能完工。” “等开学我们就能穿上新校服了。”苏椒椒也很期待，嘉和集团捐赠的这批校服是春秋两季的，一中没有冬天校服，冬天教室里有炉子，同学们都是外面套个棉袄，到教室一脱，穿着春秋校服上课。 刚到楼下，就见一辆黑色吉普车无声无息地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陆景宥对苏椒椒说道：“我送你回去，我住国旅，刚好顺路。” “那就麻烦陆总了。”苏椒椒不好拒绝。 刚下了雪，地上有些滑。 陆景宥开得很慢，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开口问道：“苏椒椒，听说你一直在卖货，这批校服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苏椒椒答道，“秦厂长说了，投产以后就不用我了，她负责盯着就行，谢谢陆总给我们学校捐赠的校服。” “不用谢。”陆景宥嘴角微翘，“我捐赠校服也是有原因的。” 苏椒椒哦了一声，没吱声。 明白了，是为了秦修明。 她扭头看着窗外，看路边的树匆匆后移，昏黄的路灯在车窗上投下暗橙色的倒影，一闪而过，她跟陆景宥没什么可聊的。 前世在嘉和集团的时候，陆景宥是她的顶头上司，这个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还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手下的助理个个苦不堪言，她从一个无名小辈被各怀心思的众人推到了他面前，她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错。 她递辞呈那天，他还发了好大的火气。 但还是给她签了字，放她走。 后来，她辛苦创业，求到他面前，他都不讲情面地拒绝，再后来，他们成了业内竞争对手，她的云染棉麻差点死在他手里，好在她最终缓了过来，才有了自己的一番立足之地。 如今再次面对陆景宥，苏椒椒心里并无波澜。 大不了，大家再竞争一次。 这一次，她更有经验。 “在想什么？”陆景宥从后视镜看着她。 “没想什么。”苏椒椒莞尔，“放假了，心里高兴。” 车子很快进了小吃街。 “在前面菜店停下就行，谢谢陆总送我回来。”苏椒椒准备下车，陆景宥稳稳地踩了刹车，停下车子又道，“下周一我也有事去佳丽服装厂，这样，上午九点，你在这里等我，我刚好从国旅那边过来。” “不用了陆总，我自己过去就行。”苏椒椒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陆家的人。 “就这么定了。”陆景宥不由分说地下了车，给她打开车门，“周一见。” 不等她说什么，车子绝尘而去。 苏椒椒无奈地进了屋。 陆景宥看起来怪怪的，跟前世倒是不一样了。 陈桂兰和陈小青正踩着梯子往墙上钉钉子挂羽绒服，见苏椒椒回来，陈小青笑嘻嘻道：“椒椒你可算回来了，最上面普通钉子钉不住，我只好让田二柱用电钻钻了钉上木板才成，哎呀呀，可累死我了。” “谢谢小青姐。”苏椒椒忙扶住梯子让她下来，“我来吧！” “已经好了。”陈桂兰额头上全是汗，“前几天钉上好好地，才两天就撑不住了，老是往下掉，幸亏你二柱哥，要不然，就少挂一层。” 钉好了钉子，陈小青扛着梯子走了。 “谁送你回来的？”陈桂兰这才望了望门外，苏椒椒脱了羽绒服，坐在炉子边烤火，“秦姨有事，是别人顺路把我捎回来的，我过几天再去服装厂看看就行。” “你秦姨对咱们真是好。”陈桂兰拿出记账本，喜滋滋地对苏椒椒说道，“她送来的这批货比上一批货还要好卖，我都舍不得卖十块，那些毛衣挑出来卖了二十，也都卖了。” “我妈越来越会生意了。”苏椒椒赞道，“这批衣裳是冬衣，卖得贵点就行，上一批是秋衣，就得赶紧处理了。” 每天晚上趴在床上看记账本，是母女俩最幸福的时光。 就隔壁传来的那种异样的声音也能自动屏蔽。 望着存折上越来越多的数字，陈桂兰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她手里竟然有了四千多块钱的存款，别的地方她不知道，就是在梧桐村，能拿出四千块的人家，也没有几家。 “妈，这点钱算什么，以后咱们的钱会越来越多的。”苏椒椒算了算，羽绒服还没开始卖，现在卖的都是佳丽服装厂的尾货，要是这批羽绒服卖了，那绝对过万，等到明年暑假的时候，她们攒的还多。 到时候，她就该考虑买房了。 对的，她没有记错，九六年的夏天，市政府牵头承建了胶县第一批小区，售价九百块，前世苏椒椒在佳丽服装厂上班，手里没多少钱，更没有买房的念头。 她只知道这个小区因为选址的问题出现了一些波折，但后期卖得很火，到了2016年的时候，这个小区被划到了赫赫有名的四中片区，单价一度涨到了一万五。 这个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白日里，陈桂兰把被褥新晒了一遍，躺在上面全都是阳光的味道，苏椒椒梦见她和她妈搬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在梦里都乐出了声。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早上。 娘俩吃完饭，心情愉快地摆开摊子卖货。 不多时，徐玉香和苏秀梅就来了。 两人板着脸，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第72章 自讨没趣 “娘，姐，你们屋里坐。”陈桂兰手忙脚乱地招呼两人进屋，她许久没有回村，冷不丁面对徐玉香和苏秀梅，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刚刚找回一点自信的她，瞬间又回到了她们眼里那个低眉顺目的小媳妇。 娘俩进屋的时候，苏椒椒正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点数，她得把挂在墙上那些羽绒服的码数从大到小排好，屋里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 苏秀梅嫌弃地看了苏椒椒一眼，又拽着徐玉香走了出去，她问陈桂兰，“桂兰，厚礼来找过你？” 她怀疑这娘俩故意在苏厚礼面前卖惨。 这是条小吃街，卖个屁的衣裳，能赚到钱才怪呢！ “来过……”陈桂兰站在门口，像是做错了事一样，苏椒椒整理好屋子的衣裳，又把蛇皮袋里的衣裳提了出来，她最喜欢卖这样的尾货，价格便宜，卖得很快，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很赚钱，她接过她们的话茬，问苏秀梅，“你们有事？” 苏秀梅看着苏椒椒就来气，她挑这个时候来，是觉得这个点苏椒椒应该去上学去了，谁知道她忘记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这个丫头竟然在家，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但做姑姑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们要是跟别人说话，我保证不插嘴。”苏椒椒弯腰把衣裳摊子往外拖了拖，理直气壮道，“要是跟我妈说话，就等于跟我说话。” “苏椒椒，你爸跟你妈的事就是你惹出来的。”苏秀梅振振有词道，“你不要装无辜，他们离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叫我惹出来的？”苏椒椒不客气地怼她，“难道是我把小三介绍给他的？自己作风不正，还怨我了，我没去他们单位举报，已经很仁慈了。” “你少胡说八道！”苏秀梅下意识地看了看四下里，低声道，“这是在大街上，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她走到陈桂兰面前，“桂兰，你跟厚礼真的要离婚？” 徐玉香则认真打量着地上堆的衣裳，乖乖，看上去很不错，正好是这个季节穿的，她拿起这件看看，又拿起那件看看，料子款式都不错。 “姐，不是我要跟他离，是他要跟我离……”陈桂兰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秀梅，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甚至有人过来问价，她都忘记要怎么卖了，还是苏椒椒上前喊过她，“妈，你快过来卖货，我跟姑姑谈。” “椒椒，给你们送两个马扎过来。”陈小青见她们这边来了客人，很有眼色地送过两个小马扎，苏椒椒接了，“谢谢小青姐。” “我们不坐。”苏秀梅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脏兮兮的小马扎，一脸嫌弃，“我和你奶奶有话跟你妈说，跟你说不着。” “秀梅，你看这件衣裳我穿不错。”徐玉香两眼放光地抓起一个黑色马甲，放在身上比量，陈桂兰忙道，“娘，你要是喜欢，就再挑几件。” “行，那我再挑挑。”徐玉香继续扒拉摊位上的衣裳，她眼里全都是衣裳，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苏秀梅很是无奈，走到陈桂兰面前，继续道，“桂兰，你跟厚礼的事，我觉得你们很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聊过了……”陈桂兰这才找回原来的情绪，平静道，“只要他答应我说的那些条件，我就同意跟他离婚。” 秦霜说过，凡事都要抓住重点。 她跟苏厚礼的事，是他们夫妻俩的事，跟其他人无关，比如婆婆，比如小姑子。 也就是说，她不能受到婆婆和小姑子这些人的影响来改变整件事情的发展，更不能松口，也不能改变主意。 “那你想都别想，房子和地都是我们老苏家的。”苏秀梅没想到这些话是从陈桂兰嘴里说出来的，才出来几天啊，就跟变了人一样。 苏椒椒时刻关注苏秀梅和陈桂兰的谈话，上前说道：“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那这婚我妈不离了，反正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都习惯了。” “不离就不离，谁也没逼着你们离。”徐玉香终于从衣裳堆里抬起头，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马甲，手里还拿着三四件，颠颠地对苏秀梅说道，“秀梅，你看这几件衣裳怎么样？” “奶奶，这是我们的衣裳，不是我姑姑的。”苏椒椒提醒她，“你手里的这些衣裳一共一百块，看在你是我奶奶的面子上，给你打个折，八十就好。” “你这丫头，跟我还要钱？”徐玉香翻着白眼道，“你问问你妈，她答应吗？” “娘，你喜欢拿着就好。”陈桂兰当然不会要她的钱，苏秀梅看着徐玉香手里的衣裳，板着脸道，“娘，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哎呀，儿大不由娘，他们的事，我是真的管不了。”徐玉香猝不及防地临阵倒戈，继续摆弄她手里的衣裳，“你能管就管管，不能管咱们就走。” 苏秀梅：“……” 她就知道，她娘还有她那两个兄弟，从来都是只考虑自己。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情？ 苏秀梅什么也没说，推起自行车就走。 家里的房子和地，爱给谁给谁……反正没她的份。 徐玉香抱着衣裳追了上来：“秀梅，你等等我。” “秀梅，你怎么在这里？”李丽推着自行车迎面走来，她一扭头看见苏椒椒，惊喜道，“小苏，你在这里卖货啊！” “李丽姐。”苏椒椒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今天没上班？” “哦，我们上中班。”李丽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那堆衣裳，两眼放光，“这些衣裳还不错，我挑几件。” 说着，又对苏秀梅道，“秀梅，你等等我。” 苏秀梅只得远远停下来，等着她。 徐玉香把挑来的衣裳给苏秀梅看，兴奋道：“秀梅，你看我还给你挑了两件，比大集上的衣裳要好许多。” 苏秀梅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徐玉香要不是她娘，她都不想认识她。 更让她懊恼的是，她这次来找陈桂兰，等于没来，反而自讨没趣。 “小苏，你怎么不去大集上卖货了？”李丽一边挑衣裳一边跟苏椒椒聊天，“我每次去，都以为能碰到你，有次我碰到大娘，大娘说你来城里上学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我有事找你呢！” 第73章 小吃街的魔咒 “我们这段时间没顾上那边，过几天就去。”苏椒椒对李丽印象很不错，拿了板凳给她坐，“李丽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大娘说，你是梧桐村的？”李丽丝毫不嫌弃那个脏兮兮的小马扎，坐下来说道，“是这样的，我爱人开了一个小饭馆，想找个可靠的人往饭馆里送时令海鲜，你看，你能不能联系一下，我主要是信得过你。” “你们开饭馆了，恭喜恭喜！”苏椒椒瞬间想到了陈娟，忙道，“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是我表姐，她比我还靠谱，你们饭馆在什么地方？” “哈哈，哪有这么说话的，什么人比你还靠谱？”李丽被她逗乐了，“就在胶县大集那边，很好找，饭馆门头我们已经装修好了，叫一亩园饭馆。” “好，我问问她，她要是同意，我就让她去找你们。”苏椒椒很高兴去做这件事，本来她还打算等她这边稳定了，就把陈娟弄到城里来一起卖衣裳，要是陈娟能往饭馆里送海鲜，另辟赛道，那也不错。 “行，那就这么定了。”李丽从包里掏出一个名片给她，“就照着这个地址去找我们就行。” “两天之内，我就给你答复。”苏椒椒收好名片，还特意把羽绒服拿出来给她看，“李丽姐，你要是需要羽绒服，就看看我这里的，长款中款短款都有，质量没问题，都是鸭绒的。” 人家李丽性子好，有品味。 她很乐意跟这个人打交道，主要是人家买得起这样的衣裳，是她的目标客户群体。 “哎呀，好看好看。”李丽一眼就相中了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还不忘招呼苏秀梅，“秀梅你快过来，这款羽绒服真的不错。” “你先挑着，我去前面路口等你。”苏秀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难以想象，李丽竟然跟那个丫头聊得热火朝天，无语。 “真是个老古板。”李丽调侃苏秀梅一句，又对苏椒椒道，“小苏，你把这件给我包起来，还有这几件毛衣，我都要了。” “李丽姐，你也是我的老客户了，我肯定给你优惠的。”苏椒椒拿着计算器滴滴算给她看，“这件羽绒服我卖三百块一件，给你打折到二百六，任何人过来拿货都不会低于这个价钱，然后这几件衣裳四十块，你给我二十就行，一共二百八。” “哎呀，小苏，这怎么好意思？”李丽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羽绒服在华联商场得三百多块，价格她是知道的，苏椒椒笑道，“李丽姐，咱们的交情你不用说这些，以后你带人来买羽绒服，我还是这个价。” 人跟人之间来往，最牢固的是利益交换。 而不是靠交情。 再好的交情没有利益捆绑，最后都是泛泛之交。 “好好好，我给你在厂里宣传宣传，肯定有人过来买。”李丽很是爽快地付了钱，拿了衣裳，兴冲冲地追上苏秀梅母女俩，见徐玉香手里也抱了几件衣裳，笑着问道，“大娘，你那几件衣裳多少钱？” “八十……”徐玉香随口答道。 “哈哈，挺好看的。”李丽一阵爽朗地笑。 苏椒椒果然给她便宜了。 而且便宜了好多。 当天中午，苏椒椒就往村委打了个电话，村委在村喇叭里一喊，陈娟一路小跑着过来接了电话，得知是这事，她高兴又担心：“现在倒是有小船出海，我担心万一是小鱼小虾他们看不上咋办？” “没事，人家是要时令海鲜。”苏椒椒其实也不太懂这些，“这样，你明天或者后天去胶县大集附近那边一亩田饭馆去一趟，看他们的具体需求是什么，行咱就送，不行就算了，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好，我明天就去。”这个季节，地里没什么活，陈娟在家里织毛衣，做饭什么的，要是能去饭馆送海鲜，最好不过了，她不怕吃苦。 “你不要空手去问，直接从村里上点海鲜送过去。”苏椒椒提醒她，“至于价钱，比市场价稍微低一点就行，因为市场价是零卖价，跟给饭馆送货不一样。” “行，我知道了。”陈娟爽快地答着，“明天我去饭馆看看，然后去找你们。” “这个活要是能长久，娟儿赚点零花也不错。”陈桂兰也很高兴，“娟儿是个勤快孩子，她是被家里牵绊住了，要是你二舅妈身体好好地，她也能出来打工赚钱。” “我知道的。”苏椒椒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陈娟，更没有忘记刘莹，以及所有对她好的人，等她缓过来，她就会不惜余力地帮她们。 她只是多了一世的经历，又不是神，许多事情，她也得慢慢适应和摸索。 毕竟她走的是跟前世不一样的路，有些波折该经历的，她也得经历。 唯独不同的是，她比别人多了一份从容罢了。 小吃街果然是有魔咒的。 便宜货卖得很好，贵一点的棉袄棉裤，卖了半个多月，还剩下好几套，新进的羽绒服根本卖不动，除了李丽拿的那一件，一整天，一件也没有卖出去。 “是不是大家不认这个牌子？”陈桂兰这些天每天都能买一百多块钱，就觉得做生意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这些羽绒服，愣是一件也卖不出去，她有些着急。 “不是，这个牌子在华联商场也有。”苏椒椒觉得不是品牌的问题，应该是地段的问题，这个年代虽然市场上涌出一些知名品牌，但价格也贵。 像这种价位的羽绒服，大家往往不是很看重品牌，看款式面料做工就能看出来值不值这个价位。 第二天，苏椒椒骑着自行车去找刘莹。 多出去转转，了解一下市场，才是她眼下需要做的。 路过华联商场，她买了一包刚炒熟的瓜子和花生，放进车筐里，跟刘莹再熟，也不能空手去。 上午九点，五交化饭店还没有开始营业，刘莹正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在大厅来拖地，见苏椒椒过来，她飞快地跑过来，惊喜道：“椒椒，你们是不是放寒假了？” 第74章 抓住商机 “对，昨天刚放假。”苏椒椒把瓜子和花生放在大厅的餐桌上，搓了搓手，“过来看看你。” 饭店大厅还是挺冷的。 门口挂了棉帘子，也抵挡不住外面灌进来的寒风。 “我这两天忙得鞋打脚后跟，没顾上去找你。”刘莹嘿嘿笑，招呼其他人过来吃瓜子，跟她们一一介绍苏椒椒，“这是我老同学苏椒椒。” “那你们好好聊。”这些人当中有小姑娘，也有三四十岁的厨师，大家都很和善，他们过来抓了一把瓜子，嘻嘻哈哈继续打扫卫生。 “怎么样，还行吗？”苏椒椒问她，新饭店，干净整洁，环境还算不错，刘莹吐着瓜子皮，摇头道：“就那样吧，就是很少收到现金，来吃饭的客人大都跟公司有业务往来，你欠我的，我欠你的，他们来吃饭，都是签字的，然后过上一段时间，我们还要拿着餐费单子出去收款。” “原来是这样。”苏椒椒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意味着这个饭店会有好多烂账，死账，好多饭店就是这样被拖垮的。 “我们的工资都是要自己拿着账单出去要的。”刘莹叹道，“还不如在华联商场卖胶卷呢！” “好在是管吃管住，还给交社保。”苏椒椒安慰她。 “还是你最会安慰我。”刘莹心情瞬间好了，目光在她身上的羽绒服落了落，“这就是你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上的羽绒服？” “这件不是，这件是商家送的。”苏椒椒摸了摸身上的羽绒服，她对这件羽绒服很满意，尤其这两个大口袋，能装不少东西，“不过也差不多，只是这批羽绒服在小吃街卖不动。” “你那个小吃街就是个菜市场，你在菜市场卖羽绒服，肯定卖不动。”刘莹想了想，机灵一动，“对了，你可以放在我们饭店隔壁的种子物资公司里卖，种子物资公司有两间办公室，就放了点大豆玉米种子，门口那间空着，我跟我表姐夫说一声，你用门口那间就好。” “你带我去看看。”苏椒椒很是心动，五交化公司离百货大楼不远，对面是一所干部进修学校，斜对面就是一所职业中专，市场受众很是不错。 果然如刘莹所说，这个种子物资公司其实就是两间办公室，里面那间堆着一些玉米和大豆种子，外面那间办公室就两张办公桌，连办公人员都没有。 “空着也是空着，你来不来？”刘莹问她。 “来。”苏椒椒立刻拍板，又问，“你们房租是怎么算的？” “什么房租？”刘莹不以为然道，“这个种子物资公司要到明年开春才能用起来，你最多用两个月，要啥房租，我表姐夫就在隔壁装潢公司办公，咱们去跟我表姐夫说一声就是。” “那不行，公事公办，我肯定得交房租的，你等等，我去买两瓶酒。”苏椒椒立刻去马路对面商店买了两瓶当地名酒琅琊台酒，才跟刘莹一起去找范建华说这事，范建华见苏椒椒还给他提了两瓶好酒，笑道，“小苏你太客气了，我那两间办公室暂时空着，你用着就是。” “范经理，我用一间就好。“苏椒椒那些羽绒服也用不了两间，“您看房租要多少钱？” “我那两间办公室空着也是空着，要什么房租？”范建华从汽车修理工摇身一变，变成了五交化下属公司的总经理，他一身黑色西服，紫色领带，坐在阔气的真皮老板椅上，派头十足，他对范经理这个称呼很受用，大手一挥，对刘莹道，“这点事就交给你了，你把那些大豆跟玉米种子搬到仓库里去就行。” 苏椒椒也不好闲着，跟刘莹一起把那五六袋玉米大豆抬进了五交化饭店的仓库，仓库不大，靠墙放了两个铝合金架子，上面放了几袋面粉和大米，还有各色豆子，面板，切菜板等厨具。 她们抬进来的玉米大豆放在了最底层，离地面差不多有半米。 五交化饭店的后厨跟大厅雅间是分开的，后厨前面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面盖了好几个小隔间，有仓库，有蒸煮间，有面案间，还有两间ktv歌房，小院子的隔壁是五交化公司的家属院，出口是圆形的拱门，跟种子物资公司，装潢公司的后门相连。 刘莹去厨房找了几头大蒜，分别塞进了袋子里，说能预防虫子咬。 仓库隔壁是五交化饭店的蒸煮间，有两个电蒸箱，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包子的香味四处弥漫，刘莹悄声道：“待会儿咱们过来吃包子，纯肉的，可香了。” “我不是你们五交化公司的员工，我可不在这里吃。”苏椒椒不想占这个便宜，“再就是房租我也是要交的，要不然我不过来。” 胶县城的第三产业大都没有发展起来。 大部分这样的子公司几乎在三年后纷纷倒闭，清算的时候很麻烦，她不想因为这点事被人诟病。 “你这个人真是轴。”刘莹最是了解苏椒椒的脾气，“你要是过意不去，我跟我表姐夫打个招呼，你跟着我们吃员工餐，连同房租一起交一个月的就行，反正明年过了正月十五你就开学了，根本用不到两个月。” “行，那就先租一个月的，员工餐就算了，我不跟你们一起吃。”苏椒椒也是这样想的，过了年，她的羽绒服就不好卖了，剩下的那些要么找刘文吉调货，要么放在小吃街慢慢卖，反正她不会扛着房租在这里卖。 两人又去找范建华说这事。 范建华也没推辞，把财务喊过来开单据，一个月的房租，一共收了她两百块钱，他那两间种子物资办公室临街，空着也的确不好看，租出去也好，上面领导问起来，也算有个交待。 租好了房子，刘莹骑着饭店买菜的三轮车去小吃街给她拉货：“你在这里卖货，尽管放心，门卫老大爷是我们村的，我跟他说一声，晚上多去你那边转转就行。” “那这事交给你了。”苏椒椒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路边还有积雪，她小心翼翼地骑在路中间，偶尔遇到车辆还得让道，刘莹骑三轮车技术很是不错，三轮车比自行车车架要稳，三下两下就蹿到了苏椒椒前面，比她先到了小吃街。 陈桂兰听说苏椒椒在市区那边花两百块钱租了房子，就为了卖这些羽绒服，很是心疼：“你不是说双珠公园那边也可以卖货吗？怎么又花钱租房子？” 她今天卖出去的，全都是那些尾货。 羽绒服虽说一件都没卖出去，但也没必要花钱再租房子。 第75章 冤家路窄 “妈，人家五交化公司那边可是胶县城的黄金地段，能找到地方卖货就不错了。”苏椒椒要的是速战速决，绝对不拖泥带水，要是五交化那边也不好卖，她就重新找地方，或者直接甩货。 “阿姨您放心，搬到那边就好卖了。”刘莹之前见过陈桂兰一次，陈桂兰这才认出她，恍悟道，“是刘莹呀，我以为你是来买菜的。” “我这个三轮车的确是买菜的。”刘莹哈哈笑，“我这个三轮车很实用，保准一次就拉过去了。” “衣裳倒是能拉过去，这两个铁架子你们拉不过去。”陈小青最喜欢凑热闹，很热忱地把自家三轮车推了过来，“用我这个，一次就能拉过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陈桂兰道了谢，把两个铁架子搬到了陈小青的三轮车上，刘莹拉着满满一车衣裳，苏椒椒担心她的这些衣裳会掉下来，也没骑自行车，跟在两辆三轮车后面，浩浩荡荡地去了五交化公司。 三人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安顿好了，已经晌午了。 苏椒椒本来打算去五交化饭店订几个菜招待一下刘莹，顺便让她妈也尝尝五交化饭店的饭菜，刘莹硬是不肯：“你傻呀，订什么菜，在我这里还用你花钱，你们跟我一起吃工作餐就是。”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娘俩去了五交化饭店，跟前台的小姐妹说了一声记在她账上，便从蒸煮间端了一大盘包子过来：“快尝尝我们这里的肉包子，可好吃了。” 陈桂兰不明就里，刘莹便说了工作餐的事：“阿姨，你真的不要多想，我们员工可以买工作餐，这盘包子才十块钱，够咱们吃的了。” “那就谢谢老同学了。”苏椒椒也不好再推辞，不得不说，五交化饭店的包子真是好吃，猪肉大葱馅的，咬一口鲜美多汁，皮薄馅大，苏椒椒吃两个就饱了，就连陈桂兰也觉得这个包子值，“这么好吃的大肉包子，一个才一块钱，真的不贵。” “要不怎么叫工作餐呢！”刘莹嘿嘿笑，“反正十块钱管饱，不够再去拿。” “够了，别去拿了。”陈桂兰也吃了两个，又对苏椒椒道，“上午你表姐来过了，她说跟那个饭馆说好了，她每天去送海螺，需要多少，他们会提前说好。” “那就好。”苏椒椒这才想起这事，陈桂兰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打住，眼睛不眨地看着门口，苏椒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苏厚礼和高美凤，还有薛雨欣。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来，完全是一家人的模样。 五交化饭店大厅的餐椅都是高背，待苏厚礼点完菜带着高美凤和薛雨欣走过来，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陈桂兰和苏椒椒，看到她们娘俩的那一刻，他的脸刷地白了，心底随之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怀疑她们是跟踪他，故意来这里找茬的。 要不然，胶县城这么大，这么多饭店，怎么就在这里碰上了？ 他不相信巧合！ 高美凤不认识陈桂兰，但认识苏椒椒，她看了一眼坐在苏椒椒身边的陈桂兰，就明白是谁了。 这女人没她好看没她有气质，可就是霸占着苏厚礼不肯离婚，偏偏她拿陈桂兰没办法，更不是苏椒椒的对手。 想到这里，高美凤脸一沉，拉起薛雨欣就走：“走，咱们换个地方吃饭。”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她们。 以后出门得看黄历。 薛雨欣这才看见苏椒椒，触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考试不如她，喜欢的男生也被她抢了去，她直接推开高美凤，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慌得高美凤在后面追她：“雨欣，你等等我。” 苏厚礼看了陈桂兰和苏椒椒一眼，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脚步匆匆地追了出去，前台小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他喊道：“同志，你们点的菜还没上呢！” “他们……”刘莹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 “算了，不提他们了。”苏椒椒见陈桂兰低头不语，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妈，咱们不生气。” 只要不离婚，高美凤永远都是小三。 反正都撕破脸了，她们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没事。”陈桂兰亲眼看到他们出入成双的，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在女儿面前，她还是强装笑颜，“你们快忙吧，我回去了，我得赶紧把陈小青家的三轮车给人家送回去，人家下午是要用的。” “行，我天黑就回去。”苏椒椒觉得这点事陈桂兰应该是看淡了的，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苏厚礼和高美凤薛雨欣，只能说是胶县城太小了，或者是冤家路窄。 不过，无所谓了。 他们那点破事，已经激不起她任何情绪了。 苏椒椒租的这两间办公室都是新装修的，还算干净，只是门口挂着种子物资公司的牌子，她得想办法让别人知道她这边是卖羽绒服的。 刘莹从仓库里找出一块广告横幅，上面写着，央视上榜品牌木地板，她问苏椒椒：“你用背面打个广告，挂在门口，就等于是牌匾了。” 苏椒椒看了看，心里有了主意，她从办公桌上找到三张a4纸，又去商店买了一支炭笔，写了羽绒服三个字，然后描粗，贴在木地板三个字上面，乍一看就是央视上榜品牌羽绒服。 刘莹哈哈笑：“你真敢写。” “就这样了，管他呢！”苏椒椒又找了几张a4纸，写了打折促销，没有胆量就没有产量，云染棉麻就是央视上榜品牌，她这么做，也不算欺诈，前世她收购的服装厂也做过羽绒服，跟刘文吉也有合作，这样算下来，她现在卖的羽绒服，也算央视上榜品牌，只是早了十几年而已。 横幅挂出去，很醒目： 央视上榜品牌羽绒服，打折促销。 不时有逛街的女人进来看羽绒服，苏椒椒很有信心地让她们试穿。 长款进货价一百二，要价三百三，打折后三百，中款进货价七十，要价二百一，打折后一百八，短款进货价是五十，要价一百七，打折后一百五，不讲价。 第76章 别人的孩子养不住 快天黑的时候，一共卖了三件长款。 都是对面干部进修学校的女学员过来买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还是以三百块钱一件成交，苏椒椒很是诚恳地对她们说道：“真的不赚钱，我都打折促销了，谁都不会扛着价钱让别人卖的，百货大楼和华联商场都比我卖得贵。” 从她们的谈话中，苏椒椒得知，她们都是各乡镇的领导，分批来城里学习培训，她们来了一个礼拜了，再有一个礼拜就回去了，年前还有一批学员要来，一直到年底才能结业。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留住这批优质客户，让她们过来买羽绒服呢？ 苏椒椒想了又想，决定做一批很好看的帆布手提袋来包装她的羽绒服，帆布看上去敦实，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手提袋除了用来包装羽绒服，还可以装别的，进城学习的女干部，谁会空手而归，不都得大包小包地买点东西回去？ 想到就做。 回到小吃街，苏椒椒顾不上吃饭，跑到公用电话亭给秦霜打了个电话：“秦姨，咱服装厂有没有帆布面料，就是做手提袋的那种。” 佳丽服装厂除了做来料加工，还有自己的品牌，包装什么的，也都是自己做。 她记得佳丽服装厂有帆布面料。 “有是有，就是剩了几批布头，还都是红色的，你想做什么？”秦霜问她，苏椒椒一听是红色的，松了口气，“秦姨，我想订做一批带拉链的帆布手提袋来卖我的羽绒服，您先帮我做一百个，不用包边，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手提袋就行，然后我还要几个黑色印刷字，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大小您看着定，您算算成本多少钱，我下次去付钱。” 她就想要红色面料。 瞧着也喜庆。 秦霜说了声好的，又问：“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先出十个八个的成品我用着，剩下的那些，两天内做好就行。”苏椒椒知道秦霜的雷霆效率，一百个带拉链的手提袋，也就是上拉链费点时间，其他工序都简单。 “没问题。”秦霜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你先不用付钱，先看看你需要多少，我再给你定价，到时候你一次性付清就行，明天做好以后我让鞠培军给你送到小吃街，你不用过来了。” “谢谢秦姨。”苏椒椒就喜欢跟秦霜这样的人打交道，回到家，陈桂兰已经做好了饭菜，她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苏椒椒以为她还是因为白天的事，安慰道，“妈，你还因为我爸的事不高兴吗？” “不是，今天你大舅来过，他知道我和你爸的事，说我……”陈桂兰顿了顿，又道，“说我狮子大开口，不该要房子，也不该要地，要离就痛快点，要是不离，就得跟你爸好好过。” “我不记得我还有个大舅。”苏椒椒听了很是无语，陈桂兰兄妹三个，有两个哥哥，只是她这个大哥跟她和二哥是同父异母，比他们大好几岁，早些年就进了城，是开大货车的，到处送货，日子过得殷实，就是从来不回村，也不跟陈桂兰兄妹来往。 苏椒椒很反感这种诈尸般的亲戚。 不来往就不来往。 怎么一出现还管起她们的闲事来了？ “最近你大舅给你爸爸厂里拉货送货，跟你爸爸吃了几次饭，有了来往。”陈桂兰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你爸爸从来不跟你大舅还有你二舅来往，如今我跟他要离了，他反而跟你大舅走动起来了，听口气，你大舅是站在你爸爸那边的。” “咱们做咱们的，不用管他。”苏椒椒前世对这个大舅也没什么印象，反正陈桂兰病重住院的时候，都是二舅一家忙前忙后，大舅一家根本就没露面，她都忘了她还有个大舅。 “你大舅让我安安分分地回村种地，说他会劝劝你爸爸。”陈桂兰对这个大哥也有怨言，她大哥三岁上没了娘，是陈桂兰她娘辛苦养大的，她大哥八岁的时候，才有了她二哥，十岁上才有了她。 可她这个大哥对待他们兄妹俩跟陌生人一样，他结婚后就跟他们没来往了。 二老去世后，他连村都不回了。 “我看到你大舅，就想起了许多之前的事。”陈桂兰红着眼圈道，“你姥爷怕你大舅在后娘手下受苦，买了好吃的，总是先给你大舅吃，剩下的才是我跟你二舅，过年买衣裳，也都是先买他的，要是有余钱，再给我和你二舅买，要是没有，我和你二舅就不买了，你姥姥宁愿苦了我和你二舅，也不愿苦了你大舅，到头来，他还是觉得我和你二舅占了便宜，你姥姥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掉一滴眼泪。” 她从小就知道，别人的孩子是养不住的。 可如今苏厚礼却要巴巴地去养高美凤的孩子…… “他要是再来，你让他去找我。”苏椒椒可不怕什么大舅，“我爸要是不给房子不给地，就拖着他，谁说也不行。” 她大舅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样的亲戚，直接翻脸就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就过来指指点点，什么玩意！ 苏厚礼也很恼火。 他刚从省城回来，好不容易说服高美凤和薛雨欣出去吃顿饭，跟高美凤联络一下感情，谁知道竟然碰到了陈桂兰母女，真是奇怪了，她们不是在小吃街卖货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五交化的饭店里？ “苏厚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高美凤这次说什么也不听他解释了，直接把他关在门外，“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就告到领导面前，说你骚扰我。” “美凤，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们也在那里，我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带你们去的。”苏厚礼站在门外，好言安慰，“你听我说，她同意离婚，就是提出要家里的房子和地，还要抚养费，我们是因为这些没谈妥，才拖到现在，你要理解我，我不是不离，而是我没办法答应她。” “说来说去，你是离不了。”高美凤望着门外那个让又爱又恨的身影，冷讽道，“那是你跟她的事，你不用跟我说，既然离不了，你就回去好好跟她过日子，你们是原配，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我们算什么？” 月色清冷，还起了风，苏厚礼冻得打哆嗦，声音都打颤，但他不得不继续说好话：“美凤，我需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当然，你若是不在意我没有房子，家里也没有地，我给她就是，我不想净身出户也是为了咱们以后。” 他其实也很苦恼。 甚至就连领导也知道了他和高美凤的事，隐晦地提醒他，要注意在公司里的形象。 “你家里的房子和地，才值几个钱？”高美凤觉得他之所以迟迟离不了婚，是在权衡利弊，而不是为了她着想，“难道我跟你结了婚，你让我回你老家去住，不要说什么抚养费，你女儿那么有本事，还用着你的抚养费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苏厚礼被冷风吹得冷静了许多，“我明天就回去办这事，不管咱们能不能在一起，我都要跟她离。” 第77章 做生意就得投所其好 一大早，鞠培军就送过来十五个红色帆布手提袋。 他着急去墨城，放下就走，说剩下的那些手提袋，明天才能正式完工，这些都是加班赶制出来的。 让她有什么事找秦霜。 这些手提袋比她意料中的都要好看，红色帆布面料的颜色很正，尤其是那几个印刷字，规规矩矩的正楷，红底黑字，很好看。 事实证明，没有白花的钱。 这批手提袋成了行走的广告。 对面干部进修学校的女干部们很快知道五交化公司这边有家卖羽绒服的，而且卖羽绒服还送一个漂亮的手提袋，这款手提袋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尤其是那八个印刷字，简直是印到她们心坎里去了。 甚至还有一些男学员也知道了，他们也过来买羽绒服，带回去送给自己的老婆或者姐妹，进城一趟，买件衣裳回去送人，是件很有脸面的事。 不到五点，十五个手提袋很快用光了。 还有买了羽绒服，没有手提袋的，苏椒椒都一一记了下来，让她们明天过来拿。 羽绒服突然爆火，她一时没有准备，她料到能卖出去，但没想到卖得这么好，竟然卖了十八件，她立刻打电话给秦霜，说她急需这批手提袋，要是面料不够，她就去华联商场采购，让秦霜继续安排流水线做。 秦霜说仓库里的面料，最多能做一百个。 如果她还需要就自己去采购面料和拉链，当来料加工放在佳丽服装厂做。 看这架势，一百个手提袋肯定不够，苏椒椒放下电话，又拿出名片给刘文吉打电话，让他再发二百件羽绒服给她，她必须保证货源充足。 俗话说，货卖一大堆，宁可卖不了调货，也不能让人觉得她没货。 这批羽绒服倒是还有七十多件，只是长款都卖断码了，很影响她卖货：“长款五个码数都要，每个码来二十件，中款和短款也是五个码数都要，每个码数十件就行。” 那些女领导特别喜欢长款羽绒服。 她们对中款和短款不是很热衷，中款和短款都被其他散客买走了。 投所其好很重要。 刘文吉很爽快地说没问题，还说鞠培军来了墨城，等他打包好了就让鞠培军捎回去。 安顿好了这些，她又匆匆忙忙去华联商场采购帆布面料。 只是她来晚了一步，华联商场已经关门了。 没有面料，就意味着要耽误一晚上的时间。 想想真是滑稽，好多人是因为喜欢那个手提袋才去买的羽绒服，羽绒服倒是不愁，手提袋倒是把她难住了，没有面料，就等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算了，那就等明天吧！ 苏椒椒从来不会难为自己，这样想着，心里就释然了。 腊月里，天格外短，不到五点半，天就黑了，路上还有些滑，她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一辆黑色吉普车在她身边停下，是陆景宥，见了她，他眼里全是笑意：“自行车坏了？” “没有。”苏椒椒停下脚步，“路上有些滑，我推着走，很快就到家了。” “我有事找你。”陆景宥说着就从副驾驶室下来，对助理王华吩咐道，“你去小吃街那边等我。” 王华应了一声。 偷偷看了一眼苏椒椒，开车走了。 “陆总有什么事？”苏椒椒很是纳闷，有什么事不能过几天再说，这么冷的天，他下车跟她一起走回小吃街？ “我帮你推吧！”陆景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自行车，温声道，“好久没骑自行车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路上滑，你小心点。”苏椒椒只得把自行车给了他，自己把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要是再下雪，她就不骑自行车了，走着去就行，就当散步了。 陆景宥穿着蓝黑色的呢料格子大衣，带着深灰色的围巾，黑色裤子，黑色皮鞋，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苏椒椒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那批校服的工艺单我看了，有处细节我得跟你说一下，秦厂长说领子上做个固定条，显得立体些，但是这些固定条也是有规格的，需要去墨城服装厂采购。”陆景宥边走边道，“还有校徽图案，也有好多种，你要是有时间，跟我们去一趟墨城，挑一下固定条和校徽图案，你是学生你知道什么样的固定条和图案最合适。” “陆总，这些辅料都是王主任负责采购的。”苏椒椒觉得这些事用不着她，“至于校徽图案，就那么几种，用学校原来的那种就行。” 陆景宥默了默，又道：“咱们这批校服要有识别度，就得跟之前不一样，我希望你作为学生代表，能用心挑一下，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好吧！”苏椒椒只得答应下来，“那，什么时候去墨城？” 既然人家嘉和集团这么有诚意，她也不好拒绝。 毕竟学校那边，已经把这批羽绒服委托给她了。 “看你时间吧！”陆景宥扭头看了看她，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这几天都有空，不过你得尽快决定，免得耽误了校服进度，再过十天，我就要回帝都了。” “哦，好的。”苏椒椒接过名片，放进口袋里，“我这几天在佳丽服装厂那边做了一批手提袋，明后天安顿好了以后，就能去，到时候我再给您打电话。” “好。”陆景宥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你比我都忙。” “陆总见笑了。”苏椒椒笑了笑，“我是瞎忙，哪能跟您比。” “苏椒椒，在你眼里，我很老吗？”陆景宥突然问她，苏椒椒一头雾水，“没有啊，陆总怎么这么问？” “你一口一个您，我都觉得自己老了。”陆景宥轻咳道，“我比你才大了六岁，我觉得咱们应该没有代沟。”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苏椒椒没想到陆景宥会这么想，“我是觉得您，不是，你是领导，所以……” 这人怎么计较这些…… 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我不是你的领导，你把我当朋友看待吧！”陆景宥单手扶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就被分到这里来实习，家族企业，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椒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两人一时无言。 沉默走了一会儿，小吃街就在眼前了。 黑色的吉普车就停在路边，就像暗夜里蛰伏的兽。 只是画面太违和，她觉得他的车不应该出现在小吃街这种地方。 “陆总，我到了。”苏椒椒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客套而疏离，“我会尽快抽空跟你们一起去墨城。” “好，回去吧！”陆景宥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前世她就是这样，对他永远是客客气气，哪怕他这里已经排山倒海，天翻地覆，她依然是冷冷淡淡。 她就那么喜欢秦修明？ 为了秦修明，她无视了所有的人，包括他。 第78章 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苏椒椒就去了华联商场挑选帆布面料。 华联商场的面料虽然贵一点，但她能亲自挑选颜色，摸得着面料，还能挑选质量好一点的拉链。 要是从墨城那边发货，就跟开盲盒一样，除非是知道具体的货号，挑完货，她干脆在华联商场门口租了一辆小货车，把这些货送到了佳丽服装厂。 秦霜收了面料，给她写了收货单：“校服样品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再走。” “好。”苏椒椒跟着她进了车间，认真看着样品，完全是根据生产工艺单上做的，领子上的固定条做好了，就是校徽图案用了临时图案，这两道工序可以放在最后做，但也不能拖太久。 “你拿回学校给领导过目，然后再去嘉和集团确认一下，他们没意见的话，我们就能大量投产了。”秦霜知道苏椒椒这几天忙，笑道，“你要是忙不过来，我让修明帮你，让他开厂里的车去送你去学校，对了，嘉和集团的办公室在国旅，你找陆总，直接去国旅就行。”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苏椒椒不想跟秦修明有接触，她再次看了看样品，从面料到颜色，再到具体的工序细节，都没什么问题，眼下就是固定条和校徽没解决，固定条好说，就是校徽的图案，需要校方领导审核确认的。 可她还得去五交化那边卖货。 这几天正是卖羽绒服的好时候，错过了她就压货了。 但校服的事同样重要，她得赶紧回小吃街把她妈接到五交化公司卖羽绒服，她去忙校服的事。 “秦姨，鞠叔还没回来吗？”苏椒椒没看见鞠培军的车，秦霜说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出去送货了。” 苏椒椒就知道，鞠培军肯定把她的货送到小吃街去了。 没有手机真是不方便。 “你把剩下的手提袋拿着，昨晚我让她们加了班，都做好了。”秦霜还是喊过正在包装车间打寒假工的秦修明，让他把苏椒椒送回去，苏椒椒提着一大蛇皮袋手提袋，只得上了秦修明的车，她想开了，谁能给她提供便利，她就不排斥谁，只要她不动心，别人就伤害不了她。 赚钱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大不了，以后还他人情就是。 她让秦修明先把她送到五交化公司那边，秦修明很是意外：“你现在不住小吃街那边了？” “在。”苏椒椒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在这边卖货。” “你真是忙。”秦修明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态度，并不生气，“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拿着校服样品去学校找领导审核。” “学校给了我车旅费，这些事是我应该做的。”苏椒椒并不想让秦修明参与这些事，人家现在是嘉和集团二公子，树高风大，她和他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她可不想火上浇油，“我空了就送到学校，不会耽误了校服的进度。” 秦修明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拍了拍：“好吧，我就知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做事，再过几天，我要跟我哥回帝都了，不会再烦你了。” 苏椒椒没吱声。 他的事，她不想知道。 到了五交化公司那边，秦修明率先跳下车，把她的那些手提袋扛了下来，屋里很干净，就是挺冷的，一开门，很快进来几个买羽绒服，他见苏椒椒忙着，知趣地发动车子离开，无意一扭头，他瞧着苏椒椒挂在门口的横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苏椒椒，你简直是太可爱了。” 还央视上榜品牌羽绒服…… 她胆子倒是大。 刘莹从仓库搬过来一个电热片，捣鼓着给她按上，说是范建华让她搬过来的。 苏椒椒忙着招待客人，看了一眼：“替我谢谢范总。” “这个电热片很管用，一会儿就热了。”刘莹急匆匆地走了，她还得回去打扫卫生，五交化饭店对卫生的要求格外严格，苏椒椒打发走了这波人，她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小吃街。 果然，鞠培军已经把羽绒服送到了这边，陈桂兰刚把羽绒服装在了三轮车上：“我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妈，以后你也去那边卖货吧！”苏椒椒有陈桂兰这么个得力助手，做什么事都不怕，陈桂兰还舍不得剩下的那些尾货，“那咱们白天卖羽绒服，等晚上回来卖这些，还剩下三四十件呢！” “以后再说吧！”苏椒椒顾不上卖这些尾货了，她得集中精力卖她的羽绒服。 干部进修学校的女领导们都是中午吃完饭过来看羽绒服，一传五，五传十，蜂拥而来。 娘俩忙着卖货，都没顾上吃饭。 到了下午，不忙的时候，苏椒椒才拿着校服样品去了学校。 放假前，张老师说过，她一般是值下午班。 进了办公室，张老师果然在，她看了看校服样品，带着她去了校长办公室，李校长对校服颜色款式很是满意，还把事先设计好的山水图案的校徽拿给苏椒椒看：“这是通过征集设计出的图案，以后咱们校徽就是用这个，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校长，我也觉得新校服设计的不错，颜色搭配很大气，识别度也高。”张老师赞赏地看着苏椒椒，“苏椒椒同学，你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椒椒也松了口气。 学校这边一切顺利，她又拿着样品去国旅找陆景宥。 校服的事她不想拖，趁热打铁定下来，佳丽服装厂那边早点投产，她也就放心了。 前台那边打了电话问了问，才对苏椒椒说道：“陆总在九楼，他让你上去找他。” 九楼就是顶楼了，走廊里铺了地毯，整个楼层都静悄悄地，王华迎面走来，很是客气地把苏椒椒带进了会议室，给她倒了茶：“同学，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陆总正在开会，他一会儿就来了。” “好，谢谢你。”会议室里暖气十足，苏椒椒一进来就觉得热，待王华走后，她就把羽绒服脱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苏椒椒的茶都喝完了，陆景宥还没来。 她无聊地起身走到窗台边往外看，国旅大饭店不愧是胶县城地标般的存在，站在这里，四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就连那条小吃街，也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家门口也能看到。 又过了十多分钟，陆景宥才推门走进来。 第79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陆总，样品已经做好了，我过来请您，请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佳丽服装厂那边就准备投产了。” 苏椒椒立刻把校服样品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给他看。 “学校那边有什么意见吗？”陆景宥看了一眼校服样品，苏椒椒忙道，“没有，我们校长和老师都很满意。” “你呢？”陆景宥又问。 “我？”苏椒椒愣了一下，答道，“我也很喜欢。” “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待会儿我会给佳丽服装厂打电话，告诉他们可以投产了。”陆景宥给她倒了杯茶，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苏椒椒把校服样品装进书包，她本来想走的，见他这么说，她又坐了下来继续喝茶，陆景宥默了默，开口道，“你，跟秦修明在谈恋爱？” “没有……”苏椒椒差点喷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陆总怎么这么问？” 堂堂嘉和集团陆总，也这么八卦？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哦，听说了一些闲话，随口问问。”陆景宥深坐在椅子上，听她这么说，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秦修明是我堂弟，我对他了解不多，所以想多知道一下他的事情，我本来想问他的，可我觉得，还是问你，真实度比较高一些。” “陆总，我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谈恋爱？”苏椒椒一脸坦然地看着他，“我跟秦修明的交往，都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交往，我是不可能早恋的。” “那就好。”陆景宥微微颔首，深深看她，“你还小，将来上大学再谈也不迟。” “我觉得我上大学也不会谈，因为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苏椒椒说完又后悔了，她为啥要对陆景宥说这些，她跟他又不熟，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陆景宥：“……”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一个秦修明，这辈子也不嫁人了？ 从国旅大饭店出来，苏椒椒把校服样品送到了佳丽服装厂，跟秦霜聊了几句校徽图案的事，顺便提了提陆景宥约她去墨城的事。 秦霜刚刚接到陆景宥的电话，他说这批校服可以大批量投产了，她也很是纳闷：“陆景宥为什么对这批校服这么重视，竟然还要亲自跑一趟墨城，这点小事，也值得兴师动众的？” 这些都是助理的工作。 像陆景宥这种级别的，最多签个字。 “秦姨，嘉和集团在咱们胶县城有投资？”苏椒椒一直搞不明白陆景宥在胶县做什么。 秦霜知道一些，但不是很清楚：“我听修明说嘉和集团跟胶县政府有合作，说是要承建胶县第一批商业小区，目前在走流程，估计过了年就开工了。” “哦，原来是嘉和集团承建的。”苏椒椒恍悟，前世她只知道明年胶县会建一批商业小区，但不知道是嘉和集团承建的，“怪不得他们要给我们学校捐赠校服呢！” 她还以为陆景宥捐赠校服是为了秦修明。 这样看来，也不完全是。 “这个陆景宥虽然年轻，办事却有板有眼，既然他要去墨城看图标，那就去呗！”秦霜跟陆景宥接触的也少，她也没多想，“兴许他只是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生意人嘛，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做，必有他的目的，至于咱们，做好份内的事就好。” “大概是吧！”苏椒椒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你忙你的，回头我让修明把手提袋给你送过去就行。”秦霜知道她在五交化公司卖羽绒服，拿着校服样品就回了车间，“这边校服投产的事不用你管了。” 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苏椒椒站在佳丽服装厂门口的站牌等公交车，这边有一趟公交车是直达干部进修学校的，她走的时候跟陈桂兰说好了，让她在店里等着她。 不一会儿，就见陆景宥的车停在了路边，车窗摇下，陆景宥问她：“你去哪里？” “我去五交化公司。”苏椒椒都不知道他的车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她在佳丽服装厂，并没有看到他。 “上车，我送你过去。”陆景宥和颜悦色地看着她，“我刚好顺路。” “谢谢陆总。”苏椒椒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佳丽服装厂门口，秦修明望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若有所思，难道陆景宥看上了苏椒椒？ 不可能！ 他们是因为校服的事才认识，也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陆景宥做作为公司领导，绝对不会对一个高中生有想法。 他对这个堂哥虽然并不了解，但他知道，陆景宥不是好色的人。 大概是巧合吧！ 秦霜见秦修明这么快就回来了，上前问道：“我不是让你去送送苏椒椒，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看见她坐陆总的车走了，就回来了。”秦修明如实道，他不太习惯喊陆景宥哥哥。 秦霜哦了一声，也没再问。 店里灯火通明。 还有人在试穿羽绒服，陈桂兰见苏椒椒回来，才松了口气：“我正担心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走了以后，我又卖了五件，我都不舍得回去了。” “明天咱们早点来就是。”苏椒椒看了看陈桂兰的记账本，乐开了花，今天一共卖了十八件羽绒服，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嘛！ 走的时候，陈桂兰反复查看了一下门窗，很是不放心。 “妈，你放心，门卫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这里很安全的。”苏椒椒指了指对面干部进修学校，“对面学校还是这条街上的巡逻驻点，没问题的。” 苏椒椒锁了门，去饭店跟刘莹打了个招呼，才跟陈桂兰往回走。 身后有车按喇叭，回头一看，还是陆景宥：“我刚好办完了事，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陆总。”苏椒椒有些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就坐了人家的车，现在要是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她拉着陈桂兰上了车，陆景宥主动跟陈桂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在嘉和集团上班，是苏椒椒的朋友。” 陈桂兰惊讶女儿有这样的朋友，她看了一眼苏椒椒，苏椒椒淡淡道，“妈，这是嘉和集团的陆总，就是他给我们学校捐赠了一批校服。” “陆总你好……”陈桂兰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年轻的大领导，她还是第一次见，苏椒椒跟她说过校服的事，她还以为陆总是四五十岁的人呢！ 陆景宥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又问苏椒椒：“什么时候去墨城，你准备好了吗？” 说着，他又对陈桂兰道，“阿姨，是这样的，那批校服的校徽材料需要我们去墨城采购，我们对这些不懂，需要苏椒椒同学的协助。” “哦，是这样啊！”陈桂兰听明白了，对苏椒椒道，“椒椒，校服的事可是大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卖货没问题的，我又不是卖了一天两天了，趁着天气好，你们还是早点去墨城走一趟吧！” “好，那就明天吧！”苏椒椒也不想拖泥带水。 “行，明天早上八点，我去小吃街接你。”陆景宥从后视镜看着苏椒椒，“王华也去，咱们早去早回。” 第80章 第一桶金 小吃街很快到了。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谢谢陆总送我们回来。”苏椒椒很是客气地道谢，打开车门下了车。 陈小青见陈桂兰和苏椒椒从一辆黑色吉普赛车上下来，兴奋地跑过去问：“姐，你们坐小汽车回来的，这是谁？” 陆景宥冲她笑了笑，关上车窗，缓缓离开。 借着灯光，陈小青看了清楚，啧啧道：“椒椒，这么好的青年，你可别错过，人家对你不错的哦！” “小青姐，回家了，外面好冷啊!”苏椒椒不想跟她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陈桂兰走在后面，笑道，“你小青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人家是大领导。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哎呀，我跟你们讲。”陈小青见娘俩不信，跟着她们进了屋，“我有个妹妹，比椒椒大了三四岁吧，她谈了好几个对象了，每次我都看得特别准，谁对她是真心的，谁对她是假意的，我可是一眼能看出来哦！” “你妹妹嫁人了吗？”陈桂兰问她。 “没有！”陈小青摇摇头，叹了口气，“她那些对象跟我妹妹一相处，都变成女人了，他们喊我妹，都是喊大哥的，没法处啊！” 陈桂兰和苏椒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不要笑哦！”陈小青认真道，“刚才那个青年看咱们椒椒的眼神，不是领导看下属的样子，倒像是男人看女人的样子哦！” “哈哈，让你笑死了。”陈桂兰心情好，笑出了声，“人家本来是男人，可不是男人看女人嘛！” “哎呀，你们真是。”陈小青急了，干脆一跺脚，“我敢打赌，刚才那个领导喜欢你家椒椒，椒椒你可得当心点。” “好好好，知道了小青姐。”苏椒椒忍俊不禁道，“以后我不坐他车了。” “小青，吃饭了。”田二柱在外面喊她，“就知道到处聊天，连菜都不卖了。” “来了来了，你鬼嚎呢！”陈小青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吼道，“我就出去一下下，你就说我不干活。” 外面太冷。 娘俩不摆摊，便关了门，进了卧室数钱。 陈桂兰越数越兴奋，越数越不敢相信，每件羽绒服能赚一百多，她们两天一共卖了二十一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们这两天光卖羽绒服就赚了三千多块钱，这还不算卖尾货的那些钱。 “妈，这次咱们是真的赚到第一桶金了。”苏椒椒也很高兴，她高兴的不是赚了这么多钱，而是高兴她能够跟她妈妈分享这种快乐，前世她失去了陈桂兰，赚再多的钱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她的快乐总是不够圆满。 “我不敢奢望每天卖这么多，只要每天能卖出几件就行。”陈桂兰也知道做生意起起伏伏的，不是每天都能赚这么多，不过今天卖了这么多她是真的高兴，真的做梦都能笑醒。 “妈，以后咱们会赚更多钱的，你要相信我。”苏椒椒数出五千块钱放进腰包里，把其余的几百块给了陈桂兰，让她找零用，她明天就去银行存了，她们白天不在这里，出租屋并不安全。 这些钱暂时还不属于她。 前两天她又进了二百件羽绒服，还欠了刘文吉两万多块钱的货款，年底之前得赶紧还给人家。 “妈相信你。”陈桂兰数出二百放进口袋里，剩下的都给了苏椒椒，“穷家富路，你明天出门，身上多带点钱。” “好。”苏椒椒也没拒绝，把钱放进了羽绒服里面的口袋里，她这件羽绒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口袋多，外面两个大口袋，里面还有带拉链的侧兜，还有一个大内兜，不愁没地方放。 有了胶县大集那次教训，她出门很谨慎。 就是身上的腰包，也是系在羽绒服里面的。 娘俩没吃饭，也不饿。 干脆早早躺下，躺在被窝里聊着家常，聊将来的打算，苏椒椒把她要买房的想法说给陈桂兰听，陈桂兰很惊讶：“你以后还要上大学，在这里买房干嘛？” “妈，买房咱们住啊！”苏椒椒笑道，“我还有两年半毕业，咱们不能一直住在小吃街的，就是以后回来，咱们也有落脚的地。” 她早就想好了，考大学就往帝都考。 帝都有她的人脉，有她前世的一切。 “你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了！”陈桂兰嗔怪道，“就是单位集资买房子，也得好几万，别的单位我不知道，听说齐美服装厂的房子，也得六七万，还是内部价。” “妈，咱们可以付个首付，然后慢慢还贷款。”苏椒椒前世涉足过房地产，对这些事比谁都明白，“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不用操心，我知道怎么做。” “贷款不得打利钱？”陈桂兰顿时觉得手里的钱不够看的了，“这利滚利的，得不少钱啊！” “妈，我知道的。”苏椒椒笑着往陈桂兰身边靠了靠，感受着妈妈身上的温暖，动容道，“只要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妈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我就你一个闺女，我离了你，找谁去？”陈桂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也松了口，“你想买就买吧，只是有一点，这事不要跟别人说，就咱俩知道就行。” “知道了。”苏椒椒扭头看着她，“事以密成嘛！” “椒椒，妈有你，不怕离婚了。”陈桂兰突然道，“咱们娘俩能养活自己，妈什么也不怕。” “妈，我听你这样说，我很开心。”苏椒椒差点喜极而泣，“我就担心你折磨自己，担心伤心难过，我知道，你对我爸还有感情。” 像陈桂兰这代人的感情，最是淳朴不过。 结婚了，就是一辈子。 像苏厚礼这样的，有是有，并不多见。 “我自从看见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就想开了。”陈桂兰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依然不是滋味，“我的确不如人家年轻好看，你爸天天跟她在一起，也难免……” 暗夜里，苏椒椒紧紧握住她妈妈的手：“妈，以后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不管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她可以失去一切。 唯独不能再失去妈妈。 第81章 谁是外人 “好，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陈桂兰眼圈红了红，又笑了，“妈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月满则亏的道理，妈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够了，不敢再贪图别的。” 夫妻恩爱，子女孝顺有出息。 是人人都向往的生活。 可偏偏上天，不会把这些都赐给一个人，得到一些，就得失去一些。 她也知道，她也没有那么大福分享受这种圆满，退一步来说，她有这样的女儿，就知足了。 “妈，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苏椒椒心里满满的幸福，她有妈妈就够了，也不会再奢求别的，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妈，她想让她妈妈亲眼看到她前世所有的成就和荣耀，跟她一起分享这些成就和荣耀背后的快乐，这就是她奋斗的根源。 外面北风潇潇。 屋里却是暖意融融。 娘俩说着心里话，彼此心里更暖，两人都没有睡意，压低声音聊着天，甜蜜温馨，陈桂兰越发觉得她比秦霜幸福得多，小棉袄就是不一样。 相比之下，梧桐村的北风似乎更寒冷一些。 苏厚德家的灯光格外昏黄。 “厚礼，你要是这样做了，岂不是让全村人看笑话？”徐玉香得知苏厚礼想把房子和地都过户给陈桂兰，坚决不同意，“你鬼迷心窍了，非得这个时候跟她闹离婚，你拖几个月不行吗？” “就是啊他二叔，你为什么要把房子和地给一个外人，她又没给咱们老苏家生儿子。”冯月芬更是不同意，她觉得苏厚礼的房子就应该是她儿子苏金宝的，“你给了她，就等于给了外姓人，他二婶还年轻，肯定会再嫁人的。” “谁说不是呢！”徐玉香更是气够呛，“这以后她要是领了男人回来，住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得多膈应，你告诉她，这房子是我的，她想都别想。” “房子是我的，我说了算。”苏厚礼早就听够了这些车轱辘话，她们只会动嘴皮子，每天过得灰头土脸的人却是他，这些日子，人人都劝他，不要把房子和地给陈桂兰，说她是外人，可没有一个人能有更好的办法，没有一个人能体谅他的难处。 回到家，他感受不到家的温暖。 在单位，高美凤对他也是冷冷淡淡，他左右为难。 “厚礼，你要是这么做了，你会后悔的。”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织渔网的苏厚德难得开了口，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好好想想，都是一家人，我们不会害你的。” “难道我把房子给了你们，你们就能替我解决眼下的问题了？”经过这件事情，苏厚礼算是看透了他们家人的嘴脸，就连苏秀梅，也不是真心帮他，高美凤曾说过一句话，她说苏秀梅过问娘家的事，不过是想在娘家人面前立威罢了。 苏厚德和冯月芬一听，知趣地闭了嘴。 他们的确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可是如果苏厚礼把房子给了陈桂兰，就意味着以后徐玉香不能去他家住了，那么问题来了，两家养老问题怎么解决？ “他二叔，你的房子自然你说了算，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咱娘的养老问题怎么办？”冯月芬觉得这个问题她必须跟苏厚礼摊牌，反正要是徐玉香一直住在她家，她是不答应的。 “我就知道，你们都容不下我。”徐玉香一听，开始抹眼泪。 “娘，我没说不养你啊！”苏厚礼更加心烦，“以后我住哪里，你住哪里，好不好？” “你在城里也没个房子，我跟着你住宿舍？”徐玉香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都快过年了，你搞这一出，你就不能让我把这个年过了啊！” “娘，这跟过不过年没关系。”苏厚礼主意已定，态度很是坚决，“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心，我该怎么养老还怎么养，不会不管你的。” “他二叔，这可是你说的。”冯月芬看了苏厚礼一眼，又踢了一下蹲在地上织渔网的苏厚德，恨恨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可告诉你，过了年，咱娘可就轮到他二叔家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不是不养老，我是不愿意替别人养老。” “大嫂你放心，我说了，我不会占你们便宜，该我养的时候我会养的。”苏厚礼越发觉得他大哥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冯月芬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意思，他大哥也想要他的房子。 他是没有儿子，但好歹还有个女儿。 怎么说，都轮不到侄子。 “他二叔，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只要咱娘的事解决了，随便你。”冯月芬本来想用养老的问题来打消苏厚礼的念头，但如今看来，苏厚礼是油盐不进，看吧，以后她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通融的。 第二天早上，苏厚礼直接去了村委。 把他的房子和地，都过户到了苏椒椒的名下。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总比过户到陈桂兰名下好，给了陈桂兰，才是真正给了外人。 办完手续，他心里一阵轻松。 立刻去小吃街找陈桂兰。 出租屋锁着门，陈桂兰不在，陈小青认识苏厚礼，很热情地喊了声姐夫：“姐夫，桂兰姐在五交化公司那边卖货，晚上才能回来，你晚上再来吧！” 苏厚礼还得上班，没时间去五交化公司找陈桂兰说这事，但他又按捺不住压抑在心底的那股冲动，他都憋屈了好长时间了，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必须得找陈桂兰说清楚。 想到这里，他去单位报了个道，抽空去了一趟五交化公司找陈桂兰。 才八点钟，店里并不忙。 陈桂兰正在拿着拖把打扫卫生，见苏厚礼来，她才放下拖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她本来心情挺好的。 见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已经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过户到了椒椒的名下。”苏厚礼也不想跟她多说，冷声道，“等她回来你告诉她，她回去按个手印就行，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问村委。” “我知道了。”陈桂兰不悲不喜地点点头，“你过户到她名下也好，她终究是你的女儿。” 第82章 跟他一起去墨城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去民政局把事办了吧！”苏厚礼惊觉陈桂兰跟之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她见了他，不再唯唯诺诺，反而还有一丝丝嫌弃，她这种态度让他很烦躁，他都不知道陈桂兰是怎么想的，别的女人跟她抢男人，她竟然连抢都不抢，反而开口要房子，要地。 她究竟明不明白，男人才是最重要 只见这些停在半空的子弹，竟然是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疯狂的向着四周的众人飞了过去。 十年前，她们姐妹随父亲泛舟，一个巨浪拍来，她被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河里。 只知道拍卖会的拍品，都是摆在二十一楼，只是现在所有的电梯和楼梯，都不允许到二十一楼。 “你看京墨大人刚刚那个样子，你还跟他说，他怎么想再说了，他是因为凤咏是他侄子，才相信的，若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能保证，他不会认为是你杀了凤咏，一怒之下杀了你”白兰皱着眉头问道。 灯光在这时大亮，一排排的逐一地亮起来，明亮柔和的光芒集聚，都打在了舞台中央那条鲜花拥簇的红毯上。 “稳住，千万稳住！”我不断地跟自己说着，我是队长，要我都稳不住了，那我们队伍就彻底完了。 老八知道夏茉在乎九儿，想了一下，看着夏茉，“这事其实你最好别插手，德妃和四哥也不会害了九儿，当年能让九儿去太后跟前，就已经是大恩典了，现在……”老八没说下去，他相信夏茉明白他的意思。 顾倾城就算是扛着公司高层的压力，也会不惜一切地相信她，帮助她。 而地上的人，凌夜冰和浅忆韵习惯了这种生活的出行方式还好，无所谓。 于是九儿和策凌的婚事就那会定下了，回京，九儿封了和硕温宪公主，下嫁勃尔济吉特氏策凌。因太后不舍与公主分离，留京赐府。 古凡正在诧异，转过头却看见说话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端着架子的周亚甫，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居然自降身价来向古凡讲述八部演武的规则。 林墨寒还在敲着的手，突然停止了，冷漠的面容有些疲倦，双手放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郁风倒是觉得无所谓，她能同意和自己一同回去，自己已经满意到极点了，什么时候出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千精锐的围困，断没有可以逃脱的路径，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无可能在这种强力的围剿之下支撑半刻！败亡，就在眼前 涂宝宝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好……”她虽然在笑，可是看起来却无比的心酸。涂宝宝尝到了自己泪，真的很涩呢。 魔族势如破竹，风灵出征在即，这些消息渐渐地便在各地传开，但平桑村中众人却对此事情毫不知情，村中之人仍然是各自过着只属于自己的平淡的生活。 想到这里再望过去，果然那片灯笼之中少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只有一位了年纪的老伯向着行人叫卖灯笼。 八月中旬，本还得意洋洋的，现在却困坐楼台的张嘉铭看着面前的景象茫然无语。 “这附近应该就是有仙人出现的地方了吧”张凡达到一个荒凉的平原地带，这里满地都是生物死亡之后遍布的残骸，呈现出一副破败萧条的气氛。 木风羿本来还有些摇摆不定，想要拉拢竹二道人与极道真人一齐抵制白思瑶的决议，此时听得竹二道人打算将云霄宗并入北瑶宫，不禁有些泄气，便也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卖一个好价钱了。 第83章 小心翼翼地接近她 陆景宥的方向感很强。 绕了两个弯，就找到了佳丽服装厂的供货商。 供货商姓王，为人随和热情，前世苏椒椒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王老板一听是佳丽服装厂的，得知苏椒椒的来意，很快找出一圈灰色的固定条，跟苏椒椒介绍：“一般校服都是用这种固定条，不用太宽，微微弹就好。” 苏椒椒还特意拿了一块样品布条，对比了一下颜色，选中灰色a2这个型号，让他直接发给佳丽服装厂。 接下来是校徽图案，李校长推荐的一款山水图案的校徽，王老板看了一眼底图，也说没问题：“你放心，等出了样品，我会让鞠培军带回去给你们看，你们确认以后我们再批量生产，不会耽误事的。” “那就谢谢王老板了。”苏椒椒松了口气，事情很顺利，不到十分钟就谈完了，她又去找刘文吉说了几句话，给他写了一个收据：“等我下次来，就全部结清货款。” “好，我相信你。”刘文吉摊位前围满了人，他很忙，顾不得跟她多说。 苏椒椒也挤在刘文吉摊位上给自己和陈桂兰每人挑了一套过年时穿的衣裳，又在隔壁摊位买了两双鞋。 在墨城批发市场买衣裳也不便宜，基本上都是批发价加上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的样子。 但比在百货大楼和华联商场要便宜一些，来都来了，苏椒椒干脆就买了。 苏椒椒买衣裳的时候，陆景宥去了窗口处接电话，看上去很忙的样子，他打完电话，抬腕看了一眼表：“咱们吃了饭再回去吧！” “好，我请。”苏椒椒也是带了钱出来的，买完衣裳，还剩下两百多块钱，这边银行多，饭店更多，只要有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她从来不觉得，请客是男人的事。 他们这次出来是为了校服的事，是公事，学校给了她车旅费，餐费也包括在内的。 “你请我吃什么？”陆景宥饶有兴趣地问她。 “陆总喜欢吃什么？”苏椒椒环顾一周，也没发现王华的身影，又问他，“王助去哪里了？” “公司有些事需要他处理……”陆景宥轻咳一声，“他刚打电话过来，说还得待会儿才能过来。” “哦，那咱们先去饭店等他。”苏椒椒指了指前面成排的饭店菜馆，“那边有一家私家菜，很是不错，不知道陆总喜欢不喜欢？” 周围也有大饭店。 只是她囊中羞涩，也就二百多块，万一花超了多尴尬。 那家私家菜馆苏椒椒去过，是秦霜带她去的，精致温馨，他们三个人，有一百多块钱够了，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上档次的饭馆了。 话音刚落，陆景宥的手机又响，他接了电话对苏椒椒道：“你这顿饭先欠着，有机会再请我，我有个朋友刚好在这边开饭馆，他知道我来了，特意请我过去吃饭，刚好一起去尝尝。” “那我就不去了。”苏椒椒婉拒，“我刚好在周围逛逛街，咱们两个小时后见。” 人家朋友见面，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陆景宥的朋友明显跟她不是一个圈层的，她也不是自卑，而是他的圈子，跟她完全不沾边，她也不想进去。 “你不用多心，没有别人，我这就打电话给小王，让他也过去，就咱们四个人，吃顿便饭而已。”陆景宥说完就给王华打电话，跟他说了地址，王华应着，说他一会儿就到。 苏椒椒不好再推辞。 两人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一品居酒楼面前，一个跟陆景宥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了陆景宥，他很是热情：“快请快请，你再不来，我以为你把我都忘了。”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苏椒椒身上，“这是？” “苏椒椒，胶县一中的学生，他们学校跟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陆景宥又给苏椒椒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齐恒，一品居的少东家。” “齐老板，您好。”苏椒椒微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人瞧着有些眼熟，应该是见过，但她记不清了，齐恒身姿挺拔帅气，笑容灿烂，“苏同学你好，欢迎欢迎，快屋里请。” 三人进了雅间。 房间的装修也是金光闪闪，桌椅都是优雅深沉的红木，尽显奢华。 不一会儿，王华就来了，他跟齐恒见过，一进来就喊何老板，好久不见。 齐恒目光在苏椒椒身上落了落，笑着对王华道：“你家领导可是不好请，前天我给他电话，再三邀请，他才松口到我这边来，我这小庙容不下他这座大佛。” “这不是来了嘛！”王华跟着笑，“公司最近太忙了，实在抽不出身。” “你什么时候回帝都，别忘了咱们年底聚会。”齐恒摸着下巴，笑着对陆景宥说道：“你要是不参加，那多没意思。” “过几天就回去，我肯定去。”陆景宥说着，又问了问苏椒椒，“你喝饮料还是茶？” “我喝茶就好。”苏椒椒答道。 “你去的话还是住我那里就行。”陆景宥边说边给苏椒椒倒了茶，“老何他们有事找你，你们刚好聊聊。” “谢谢。”苏椒椒很是不好意思地扶了扶茶碗。 “明白明白。”齐恒看了看陆景宥，又看了看苏椒椒，笑得像是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你放心，我肯定会麻烦你的，老何说了，他的皮包公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饭菜很是丰盛。 连鱼翅和佛跳墙都上了。 苏椒椒不声不响地吃了一会儿，就放了筷子，去了洗手间。 屋里太热了，她都出了一身汗，用冷水洗了洗脸，对着洗手间那面超级大的镜子，重新梳了梳头，梳了一个丸子头，年轻就是好，她用的是廉价的雪花膏，都不用护肤，皮肤状态很是不错。 苏椒椒刚出门，齐恒就问王华：“这个小姑娘真的是个高中生？” 小姑娘看上去成熟，稳重，却又青春靓丽，宛如春日枝头初绽的花朵般娇嫩美丽。 这两种气质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的。”王华不明就里，“今年刚上高一，很能干的小姑娘，利用寒假时间代表学校负责跟我们公司对接校服业务。” “陆景宥，你什么时候这么禽兽了？”齐恒啪地放了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景宥，“人家才高一，你怎么下得去手？” “刚才我说了，他们学校跟我们公司有业务往来。”陆景宥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是公事往来。” 王华忍着笑，低头喝茶。 在他见过的人当中，也就陆景宥这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敢这样损他。 第84章 他只对她有耐心 “我还不知道你，你少跟我装。”齐恒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鄙视道，“大学四年，你当了四年和尚不说，连咱们校花你都不搭理，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老牛吃嫩草，我跟你说，这个小姑娘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而且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你，再说她也不是你的菜，你们不适合，我劝你不要在她身上费心思了。” 才高一，要是修成正果，至少得七年。 他怀疑陆景宥魔怔了。 陆景宥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道：“我觉得你就是太闲了，还是早点去帝都找点事做。” “你少转移话题，我跟你说，你要是玩真的，是绝对不行的，你也知道，你们家老爷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要不然上次也不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劝你回去相亲……”齐恒还想说什么，苏椒椒推门走进来，齐恒立刻转了话题，和颜悦色道，“苏同学，快坐下吃饭，咱们还有一个菜没上呢！” “谢谢齐老板款待，我吃好了。”苏椒椒浅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 王华立刻放了筷子，提起椅子上那些大包小包就往外走：“你们聊，我去开车。” “既然都吃好了，那咱们就走吧！”陆景宥拿过纸巾擦了擦手，起身道，“谢谢齐老板丰盛的午餐，味道很不错。” “哪里哪里，陆总能来，我们小店可是蓬荜生辉。”齐恒笑容满面地看着苏椒椒，“苏同学，以后你再来墨城，只管到我这里来，让我的小店再次蓬荜生辉！” “谢谢齐老板。”苏椒椒再次道谢。 说话间，王华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一上车，苏椒椒又开始打瞌睡，她揉了揉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越瞧越迷糊，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地倚在座位上沉沉睡去。 陆景宥见她睡着了，便让王华停车，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倒在后座上，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嘱咐王华：“开慢点，回去也没什么事。” “好的。”王华会意。 两个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三个小时才进了胶县城。 苏椒椒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变得灰蒙蒙地，她忙坐起来，这才发现她竟然躺在后座上睡了一路，天都黑了，副驾驶上传来陆景宥温和的声音：“睡醒了？” 王华趴在方向盘上，偷偷笑。 从来没见领导对哪个女孩这样有耐心，真是开眼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苏椒椒揉揉眼睛，见车子正停在她家附近，尴尬道，“让你们久等了，谢谢陆总，谢谢王助，我回家了。” 王华敛了表情，暗暗惊讶。 她喊他王助……他是陆景宥的助理之一，集团的人都喊他王助，她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没事，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咱们刚刚回来。”陆景宥见她要下车，提醒道，“戴好帽子，外面冷。” “谢谢陆总。”苏椒椒并未察觉王华的异样，也没觉得王助有什么不妥，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戴好帽子，提着她买的那堆大包小包，小跑着回了家。 陈桂兰也是刚刚回来，见苏椒椒推门进来，忙问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两三点就回来了呢！”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苏椒椒不好意思说她在陆景宥车上睡着了，脱了羽绒服，准备生炉子，外面太冷了，风呼呼地吹，还夹杂着一点雪花，又要下雪了，隔壁菜店的菜棚子哗啦哗啦地响，像是要被刮飞了一样。 陈桂兰挽挽袖子和面擀面条，跟苏椒椒说了苏厚礼把房子和地过户给了她的事：“你爸总算没被你奶奶和你姑牵着鼻子走，他还算有良心，留给了你，你抽空回村一趟，按了手印就行。” 苏椒椒哦了一声：“知道了。” 不是她爸有良心，而是他等不及了。 应该说高美凤等不及了。 “还有就是你爸让你回来给他打电话，我们也好去办手续。”陈桂兰语气很是沉重，她倒不是说放不下苏厚礼，而是这件事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今天一天她都没有精神，甚至还差点找错了钱。 “我不给他打，让他来找咱们。”苏椒椒知道陈桂兰的心情，笑了笑，“妈，事已至此，咱们只能面对现实，你就当你已经离婚了，现在不过是补手续而已。” “那你明天抽空回去一趟，早办完早利索。”陈桂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爸提出让你奶住咱们的房子，我答应了……” “答应就答应了。”苏椒椒知道陈桂兰没法拒绝这件事，要是换成她，她能跟她奶奶和她爸爸翻脸，但陈桂兰不能，她妈妈心情本来就不好，她不想数落她，反正现在房主就是她，谁也抢不走，“我先回去看看，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村里的房子都是集体产权。 本村人过户直接到村委改名，再按了手印，就有法律保护。 事不宜迟，第二天，苏椒椒打车回了村，直接去了村委办这事。 夜里下了小雪，路上太滑，她不想骑自行车。 村委不知道苏厚礼和陈桂兰闹离婚的事，还以为苏厚礼过户给女儿是因为他把户口迁到城里的缘故，还开玩笑地对苏椒椒道：“椒椒，现在你是户主，要是你爸爸对你不好，你就把他赶出去。” “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他不会对我不好的。”苏椒椒笑了笑，试探道，“舅舅，要是我爸反悔再过来改名，那就不是我的了。” “那不行。”负责此事的陈明辉跟陈桂兰是堂姐弟，苏椒椒喊他舅舅，陈明辉很明确地告诉苏椒椒，“再改名也是这个流程，你是户主你亲自来改，然后按手印，你过户给谁，谁也跟你一样过来按手印。” “那我就放心了。”苏椒椒心里有数了，“舅舅你忙，我回去了。” 从村委出来，苏椒椒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大门紧锁，落了许多灰尘。 她打开门，进了院子，院子里干干净净，鸡槽里也有不少吃食，看样子陈娟每天都来给她们照应着这个家，苏椒椒数了数鸡窝里的鸡，一共还剩六只，她去二舅家把陈娟喊了过来：“姐，你每天跑过来喂鸡也不容易，这些鸡就送给你们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陈娟以为苏椒椒不想麻烦她，还有些生气，“别说喂鸡了，我就是每天过来打扫院子，也是愿意的。” “姐，你听我说……”苏椒椒便把苏厚礼和陈桂兰要离婚的事说给她听，“以后我们可能不经常回来住了，家里的鸡养着不合适，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就把这些鸡拿走，给了你，总比给了别人强。” 对的，在苏椒椒眼里，徐玉香她们就是别人。 下个月徐玉香一搬过来，她这些鸡肯定保不住。 “为什么呀？”陈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甚至红了眼圈，“姑父跟姑姑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 “姐，世上哪有突然发生的事……”苏椒椒勉强笑道，“只不过我们没告诉你们罢了，你不用替我难过，我没有爸爸，一样会过得好。” “这点我相信。”陈娟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你以后回村来我家，过年也去我家，咱们一块过吧！” “谢谢姐姐。”苏椒椒再次被她的话感动，心里百味纷杂，“还是先抓鸡吧！” 第85章 村里的亲情 陈娟擦擦眼泪，进了鸡窝。 三下五下就把六只鸡全都抓住，还捆了脚。 两人找了一个箩筐把鸡放了进去，抬着往外走，路过冯月芬门口，徐玉香听见鸡叫赶了出来，见两人手里抬着鸡，气不打一处来：“苏椒椒你反天了，谁让你抓鸡的？” “我家的鸡，我想抓就抓。”苏椒椒对不讲理的人更不讲理，“怎么？你们想要？” “什么叫我们想要？”徐玉香没好气地瞪了陈娟一眼，又对苏椒椒说道，“快过年了，谁家不是留着鸡招待客人，你倒好，就这么把鸡给了外人？” 陈娟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苏椒椒的奶奶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我姐不是外人，你们才是。”苏椒椒冷笑，“你们应该好好商量商量，怎么迎娶新媳妇，而不是过问我家的鸡！” “你……”徐玉香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要是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说下去，她怕是要嚷嚷地全村都知道了，想到这里，她砰地关了门，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姐，我们走。”苏椒椒并不生气，一脸无所谓，跟陈娟抬着鸡就去了二舅家，路上陈娟还有些忐忑，“万一你奶奶再去我家要鸡，怎么办？” “你就说，我一百块钱卖给你们了。”苏椒椒被她逗乐了，“你放心，她好面子，是不会去要的。” “对了，餐馆的事怎么样了？”苏椒椒又问她。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一提这事，陈娟语气很是欢快，“挺好的，老板很随和，我送去的货照单全收，我现在每天能赚个二十多块钱呢！” 她每天在村里收海螺。 然后送到餐馆里去，虽然早起辛苦，但是能赚到钱。 重要的是，时间自由，她有时间照顾家里。 “那就好。”苏椒椒也很开心，“你先做着，等有了好的工作再说。” 每天能赚二十多块钱，陈娟很知足：“这样就挺好的，我能照顾家。” 安顿好了鸡，苏椒椒又进屋看了看，除了那台缝纫机，家里实在没什么好拿的，陈桂兰回来几次，把能穿的都带了过去，剩下的这些她们已经看不上眼了，要是徐玉香想要，就随她拿吧！ 锁好门，苏椒椒准备去村西头路上打车回去。 陈娟提着一袋萝卜，推着自行车来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坐车回去。”苏椒椒不想让陈娟去送她，却又盛情难却，“要不你送我到村口，咱们说说话。” 梧桐村地势比较矮。 去村西头的公路需要上一个大坡，刚下了雪，路面湿滑，陈娟推着自行车，后座放在一袋子萝卜，一步三滑地往前走，苏椒椒干脆拉住她的自行车：“姐，送到这里就行了，上坡容易下坡难，我还担心你摔了呢！” “没事，我早上去送货也是这样走的。”陈娟表示不怕，“我不去送你，就把你送到车站，这袋萝卜挺重的，你们在外面，什么都需要买。” “你也看见了我们挨着一家卖菜的，吃不完的菜。”苏椒椒说的是实话，陈小青和田二柱两口子实在是太大方了，卖不完的菜就望她们屋里塞，她都吃了一星期的白菜萝卜了，还都是快坏了的。 “这是咱家自己种的，好吃。”陈娟唯恐她不拿，“你放在车上，也不重的。” “行，我带着。”苏椒椒提起那袋萝卜，惦了掂，的确挺重的，“你真的不用送我去车站了，再送我就过意不去了。” 再送，她就不好意思打车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已经不心疼那十块八块的打车费了。 她只是不想在陈娟面前打车。 “好，那我不送了。”陈娟是个实在人，在坡下停住脚步，“过年你和姑姑回来，咱们一起过。” “我和我妈商量商量再说吧！”苏椒椒还没想好在哪里过年，不过现在房子是她的，她随时都能回来过年，只是回来还得收拾屋子，又是一番忙碌，到时候看她妈妈的意思吧！ 冯月芬刚好从地里回来，就见苏椒椒上了一辆绿色的出租车绝尘而去，心里很是惊讶，这丫头怎么这么有钱了？ 回到家，她就把苏椒椒坐出租车的事说给徐玉香听，徐玉香被苏椒椒抢白了一番，气还没消，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气：“咱们怎么能知道她的事，我看十有八九是学坏了。” 人家上班的都天天骑着自行车。 谁也没像苏椒椒那样，动不动就打车或者跟开小汽车的人来往。 “上次我就瞧着不对劲，我瞧着那个男的跟厚礼年纪差不多，也不知道陈桂兰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女儿跟那样的男人来往。”冯月芬说的是鞠培军母子俩来的那次，“金宝也看见了，人家还带了不少礼物来，谁无缘无故地给她们送东西啊！” 呵呵，还说在小吃街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啊，分明是在外面胡搞。 “娘俩在外面不学好，这个苏椒椒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徐玉香笃定苏椒椒是学坏了，“等厚礼回来我跟他说，以后她们要是再回村，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要么走回来，要么骑自行车，她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苏椒椒打出租车从梧桐村一直打到了五交化公司。 一下车，她就看见梁坤的摩托车停在门口。 梁坤和陈桂兰正在聊天，见苏椒椒进来，梁坤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舅妈刚刚说你快回来了。” “表哥真是稀客。”苏椒椒搬了凳子坐过来，把手放在电热风处烤了烤，“你今天上什么班？” “晚班。”梁坤指了指里屋，轻咳道，“我带我对象过来看羽绒服，想不到竟然碰到了舅妈。” “他刚进来的时候，我也没认出。”陈桂兰指了指里屋，笑着对苏椒椒道，“你嫂子在里面试穿羽绒服。” 话音刚落，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淡粉色长款羽绒服走出来，在梁坤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好看。”梁坤用力点点头，又问苏椒椒，“你看你嫂子穿这件羽绒服好看不？” 第86章 好聚好散 “嫂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苏椒椒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孩就是梁坤的妻子，苏秀梅的克星，前世她跟她倒是见过一面，只是没什么交集，这样面对面地接触，还是第一次。 梁坤眼光不错。 这女孩个子高挑，肤白貌美，很漂亮。 “这是我表妹苏椒椒。”梁坤对女孩说道，“她现在在胶县一中读书。” “表妹你好。”女孩大大方方地跟苏椒椒打招呼，嫣然一笑，“我是梁坤的对象彭淑美，很高兴认识你。” “表哥，你从哪里给我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嫂子，你真是福气。”苏椒椒笑盈盈地看着彭淑美，准表嫂看上去家世不错，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嘿嘿，是我的单位同事。”梁坤挠挠头，想起来他不久前还跟苏椒椒表白，如今却这么快有了对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这件羽绒服多少钱？” “表哥，我跟嫂子第一次见面，就当我送给嫂子的见面礼了。”苏椒椒不肯收，她是真心想送给彭淑美这件羽绒服，梁坤非要给，他知道她上学缺钱。 彭淑美知道羽绒服的价格，她直接拿过梁坤的钱夹，掏出三百块给了苏椒椒，笑着说道：“表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件羽绒服是你表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就是要花钱的，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再有好货，你给我留着就好。” “既然是表哥对嫂子的心意，那我就不推辞了。”苏椒椒收了钱，又挑了一件红色短款羽绒服，放在彭淑美面前比量了一下，“那这件我送给嫂子当生日礼物，嫂子就不要拒绝了。” 上次梁坤给她出了气，还特意把苏厚礼要离婚的事告诉她。 她怎么也要把这个人情还上。 “谢谢表妹。”彭淑美开心地对梁坤道，“你表妹真好。” 这件短款羽绒服也得一百多。 表妹出手很阔绰。 “谢谢你椒椒。”梁坤也很高兴，嘿嘿笑道，“我们还要去买别的，有空咱们一起吃饭。” “好。”苏椒椒莞尔。 送走两人，陈桂兰才问苏椒椒：“村里的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苏椒椒拿起记账本，把刚才那两件羽绒服记在账上，“我把家里的鸡都给我表姐了，省得她来回跑。” “给她也好。”陈桂兰点点头，她看了看苏椒椒，又扭头看着门外，“你爸爸上午来过，他想明天去办手续，还说人家民政局也是要放假的。” “妈，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改天。”苏椒椒拍拍陈桂兰的手，安慰道，“不管哪天，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陈桂兰摇摇头，面无表情道，“我想自己去做这件事，你还小，我不想让你去那种场合，别的事，妈都听你的，但这件事你听妈的。” “那我在外面等着你，不进去。”苏椒椒还是不放心，“我爸属于净身出户，他要是反悔，你就出来，不要签字。” “我知道。”陈桂兰表情黯淡，“我想过了，与其这样过下去，不如放他走，好聚好散。” 民政局离双珠公园不远。 苏厚礼早去了半个小时，在门口等着陈桂兰。 苏椒椒打了个车，把陈桂兰送了过来，自己坐在大厅那边等她，苏厚礼一看娘俩从出租车上下来，脸就黑了，卖了几天衣裳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就是穿着长款羽绒服也变不成城里人。 只是要离婚了，她们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但他觉得他还是要事先跟苏椒椒说清楚：“咱们有言在先，房子和地都给了你，以后你的任何费用我是不出的，包括抚养费学费生活费，这些也都是要写进协议里面的。” “我同意。”苏椒椒知道苏厚礼的工资每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现在还欠了好几百块钱的外债，指望他出抚养费她得饿死，“你放心，以后不管我们多困难，我们都不会求到你面前，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作为女儿，我也希望你以后越过越好。” 苏厚礼听着她的话格外刺耳，没接她话茬，对陈桂兰说道：“咱们进去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椒椒，你在外面等着我。”陈桂兰不看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苏椒椒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闷闷地，有种窒息的感觉，她出了大厅，站在民政局门口的绿化带前，捡起一片枯黄的叶子，细细端详，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苏椒椒！” 苏椒椒扭头一看，是陈逸，笑着问他：“班长，你怎么来了？” “我妈妈在这里上班。”陈逸见了她，很是惊喜，“我没带钥匙，过来跟我妈妈拿钥匙。” 他经常去她家隔壁菜店买菜。 她家都锁着门。 他以为她回老家了。 苏椒椒哦了一声：“那快进去吧！” 怪不得家里能买得起钢琴。 家庭条件是真的好。 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了罗马，真是幸福。 “外面这么冷，你进来坐坐吧！”陈逸招呼她，苏椒椒冲他笑了笑，“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那我先进去了。”陈逸小跑着进了大厅，不到两分钟，他就拿着钥匙走了出来，问她，“你现在不在小吃街住了？” “在的。”苏椒椒答道。 “我有时候去买菜，见你家锁着门。”陈逸低头看她，她穿着一件卡其色长款羽绒服，梳着丸子头，倒不像是原来的那个苏椒椒，反而很像电视上那些明星的装扮，几天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他觉得，她熟悉而又陌生。 “我现在在五交化公司那边卖货。”苏椒椒如实道，“晚上才回小吃街。” “哦，我整理了一套数学题，想送给你。”陈逸说着，许是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数学小组，每个人都有。” “谢谢班长。”苏椒椒会意，她望着眼前这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只觉得青春真是美好，“我就不用了，我去新华书店买了好几套数学卷子，还没做完呢！”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感情单纯炙热。 她一个历经沧桑的人，不能去招惹人家。 第87章 各怀心思 “那也挺好的……”陈逸微微脸热，阳光明媚，太阳慢慢爬上树梢，他鼻尖出了一层汗，“要是有不会的，咱们可以讨论一下，或者，咱们数学小组可以在寒假里约个时间讲讲题。” “对不起班长，年前我没时间。”苏椒椒婉拒，“你们先约着，我就不参加了。” “我理解，你还得卖货。”陈逸只当她是真的没时间，也没多想，“那等开学后再说吧！” “好。”苏椒椒欣然答应，“我要是有不会的题，还得请教班长。” 正聊着，苏厚礼和陈桂兰就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两人都沉着脸，互不理睬，陈桂兰走到苏椒椒面前：“椒椒，咱们走吧！” 苏厚礼看了母女俩一眼，去车棚推自行车。 陈逸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看苏椒椒，眼里全是同情：“你忙着，我先回去了。” 他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 也就是说，她爸她妈离婚了，刚才她在门口等着她妈妈……太残忍了。 “好，开学见。”苏椒椒波澜不惊地跟他摆了摆手，顺手招过一辆出租车，体贴地打开车门让陈桂兰坐了上去，自己又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了车，对司机师傅道，“去五交化公司。” 出租车绝尘而去。 苏厚礼推着自行车：“……” 他觉得苏椒椒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面前显摆。 只是她们娘俩的事，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滚烫的离婚证，如视珍宝，从此以后他和高美凤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他要光明正大地把她带到他家里人面前，也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家里人面前。 一回单位，苏厚礼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高美凤，给她看他的离婚证，高美凤故意板着脸：“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看。” “晚上叫上雨欣，咱们一起吃饭。”苏厚礼语气里全是兴奋，办公室没人，他还是压低声音道，“下次歇班，我就要登门看望丈母娘了。” “去你的，你丈母娘还不知道是谁呢！”高美凤面上冷淡，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推了他一把，起身往外走，“我要去车间了，你别跟过来。” 苏厚礼了解她，知道她这是同意了，脚步轻松地回了自己办公室，给苏秀梅打了个电话，把他离婚的事告诉她，苏秀梅很是冷淡：“你的事就不用跟我们说了，我只是告诉你，你要是你们慢待了咱娘，我可不饶你。” 她觉得苏厚礼这个婚离得很窝囊。 为了那个女人，连家里的房子和地都不要了。 “姐，这点你放心，我都跟她们说好了，咱娘还住我那里。”苏厚礼心情好，不计较苏秀梅的冷淡，“等我在城里有了房子，我就把咱娘接过来住。”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苏秀梅不想跟他多说，啪地挂了电话，坐在边上看报纸的梁文采听了，问道：“厚礼跟桂兰离婚了？” “嗯，今天办了手续。”苏秀梅缓了脸色，坐在梁文采身边，叹道，“房子和地都过户给了椒椒，厚礼对她们娘俩也算仁至义尽了，就是不知道他和高美凤以后会怎么样。” “据我所知，是椒椒提出要的房子和地吧？”梁文采继续看报纸，漫不经心地说道，“苏厚礼是急着跟高美凤在一起，才把房子和地给了她们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仁至义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秀梅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厚礼并没有亏待她们娘俩，村里的房子和地虽然不值钱，但宅基地却是一地难求的，本来应该留给金宝的。” “苏厚礼有女儿，为什么要给侄子？”梁文采越听越奇怪，“难道以后苏金宝能给苏厚礼这个叔叔养老？” “可是给了苏椒椒就等于给了外人，她迟早会嫁人的。”苏秀梅也无法理解梁文采的想法，“金宝虽然是侄子，却是我们老苏家的人，以后这个房子也能传给苏家的后人。” “照你这样说的话，金宝的后代得永远都是儿子，万一不小心生了女儿，房子还不是照样落到了外人手里？”梁文采语气里全是嘲讽，“一辈管一辈的事，想那么多干嘛，况且，你们家也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说的好像你家有皇位要继承一样。”苏秀梅就知道梁文采并不站在她这边，脸一沉，起身就回了卧室。 梁文采摇摇头，继续看报纸。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梁坤带着彭淑美提着大包小包地走进来，两人看上去都很高兴，彭淑美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她之前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梁文采对这个准儿媳妇很满意，笑了笑，“去哪里玩了？” “去华联那边逛了逛。”彭淑美脱了身上的外套，梁坤给她倒了茶，又坐下给她削苹果，“今天我们碰到舅妈和椒椒了，她们就在五交化公司那边卖羽绒服。” “挺好看的，梁坤还给我买了一件。”彭淑美把两件羽绒服拿给梁文采看，“这件是表妹送我的生日礼物，舅妈很温柔，表妹很大方。” “对对对，有空让她们来家里吃饭。”梁坤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彭淑美，梁文采笑了笑，“怕是不能了，你舅舅和你舅妈离婚了，人家不会来了。” “离婚了？”彭淑美睁大眼睛看着梁坤，“舅妈那么温柔，表妹也能干，舅舅怎么舍得？” 梁坤不好把实情说出来，讪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有什么事是我现在不能知道吗？”彭淑美笑着问父子俩，梁文采打着哈哈道，“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怎么知道，过不下去了就离了呗。” 梁坤给彭淑美递了个颜色，指了指卧室：“吃苹果，苹果可甜了。” 苏秀梅这才从卧室走出来，不冷不热地跟彭淑美打了个招呼：“小彭来了，你们聊，我上班去了。” “你不是晚班吗？”梁文采问她。 “我跟同事换班了。”苏秀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喜欢我？”彭淑美问梁文采，梁文采心里不悦，脸上却带着笑容，“哪里哪里，是我忘记了，你们没回来之前她就说跟同事换了班，走，咱们出去吃。” 第88章 服装厂那些事 从民政局回来，陈桂兰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椒椒知道她妈做不到真正的释然，便让她去佳丽服装厂帮她盯着那批手提袋：“妈，本来那批手提袋我是用来包装羽绒服的，但是你也看见了，她们有的人还专门过来买手提袋，说是比外面卖得结实，所以我想多做一些，放在店里卖，你去那边盯着，我在店里卖货。” 服装厂人多，事多。 她想让她妈妈忙起来，忙起来就不想这些了。 “还是你去吧！”陈桂兰觉得她都不好意思见人了，没离婚的时候，至少别人问起来，她还能说她男人在服装厂上班，如今，她害怕别人问她，她不知道怎么说。 “妈，对面学校那些领导们可是冲着我来的。”苏椒椒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也说了，我不在的时候，她们都问我，还是你去吧！” 陈桂兰和秦霜年龄相仿，又彼此熟悉。 她觉得比起她这个女儿的陪伴，陈桂兰更需要同龄人的共情和理解。 “好，那我去服装厂。”陈桂兰一想也是，不好再跟女儿争论这些，骑着自行车就去了佳丽服装厂。 她前脚刚走，苏椒椒就去门口公用电话亭给秦霜打电话，把她爸妈离婚的消息告诉她：“秦姨，我让我妈去服装厂那边是为了让她散心，不是不放心我那批货，麻烦您有空多开导开导我妈。”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秦霜表示理解，并对苏椒椒说道，“刚好最近厂里忙，你妈来了也能帮帮我，你那批手提袋至少五天才能做完，不如这样，让她在我宿舍里住下，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反正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忙也就忙这几天了。” 秦霜在佳丽服装厂住的是单间。 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条件相当不错。 “看我妈的意思，她想住就住下，不想住就让她回来。”苏椒椒也希望陈桂兰在佳丽服装厂住几天，一来不用来回奔波，二来能跟秦霜多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 “行，我知道了。”秦霜干脆利索地放下电话，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就去服装厂门口等着陈桂兰，陈桂兰见秦霜在门口等她，很是过意不去，“耽误你上班了吧？” “跟我还这么客气啊！”秦霜笑了笑，带着她进了厂区院子，让她把自行车推进车棚里，“你女儿早就给我打电话了，让你住下来盯着她那批货。” “她一个人住在小吃街，我不放心。”陈桂兰停好自行车，“我下班后还得回去。” “真羡慕你们母女俩，互相关心，互相照顾的。”秦霜挽起陈桂兰的胳膊往车间里走，又开始吐槽秦修明，“不像我家这个，动不动就往外跑，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秦修明的心思早就不在她这里了。 这几天一直住在国旅那边，准备跟着陆景宥回帝都。 “男孩子跟女孩子是不一样的。”陈桂兰悄然打量了一眼秦霜的打扮，烫着大波浪卷，连衣裙呢子大衣，穿着高跟鞋，要多洋气就有多洋气，大概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喜欢的样子。 想起这些，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高美凤。 高美凤虽然比不上秦霜，但的确比她强。 “走，我带你去车间。”秦霜脚步轻盈地带她上楼，“从今以后你就给你女儿打工，她的那批货我们不怎么赚钱，质量要求却很高的，你家小妮子是个难缠的客户。” “主要是客户挑剔。”陈桂兰知道秦霜在开玩笑，笑道，“本来这批手提袋是用来装羽绒服免费送的，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来买这个手提袋，说是结实好看，要不然，也不用做这么多。” 她在五交化公司卖了几天货，对这些事倒也了解。 之前她觉得做生意比种地容易，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还是做生意难一些，要是当初苏椒椒没有在五交化那边租房子，这批羽绒服肯定卖得不如现在好。 在做生意这块，她女儿还是很有天赋的。 “这就叫意外商机。”秦霜把陈桂兰领到缝纫车间，缝纫车间一共四条流水线，一进门全是电动缝纫机嗡嗡的声音，其中一条流水线做的就是苏椒椒的手提袋，红艳艳的，在车间里格外亮眼。 秦霜喊过这条流水线的组长，说陈桂兰是这批货的客户，亲自过来监督质量，让她们务必用心，组长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跟苏椒椒年龄差不多，她连声答应着，拿过一个手提袋让陈桂兰看，陈桂兰看了看又放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霜又带着陈桂兰进了车间办公室，找到车间主任交待了一番：“王主任，这位陈女士是你们这批手提袋的客户，她亲自来监督一下质量和产量，你们可得打起精神来。” 王芳一听是客户，态度很是恭维：“秦厂长放心，我们车间一向是质量第一的。保住不会出什么差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霜跟王芳关系不错，所以才把苏椒椒的手提袋放在她车间里做，她亲自带着陈桂兰熟悉了一下佳丽服装厂的环境，又带她去了对面办公楼三楼自己的办公室，笑着说道，“刚才我带你去车间，只是唬她们一下，你偶尔去车间转转就行，不用成天盯着，那批手提袋工序并不麻烦，不会有什么差错，你要是天天在，她们反而紧张，出不了数量。” “那我做什么？”陈桂兰完全不懂。 “你帮我做事呀！”秦霜指着桌子上一大摞出库单，“这都是今天需要出库的，数量颜色码数款式都得一一核对，装货的大货车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咱们得抓紧去包装车间对数去。”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秦厂长，忙着呢？” “是啊，上班时候不忙什么时候忙？”秦霜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吴科长，别忘了把我要的资料给我，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再打电话催你们，你们技术科办事太磨叽了。” “好好好，我接受秦厂长的批评，这就亲自给你去拿。”吴杰看上去很是随和，风趣道，“我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秦厂长，要不然，我家老爷子就把我骂死了，他老人家可是一直让我跟你学习的。” 说着，他看了看陈桂兰，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客户，你有什么问题吗？”秦霜反问，吴杰又笑，“客户啊，真是不好意思，冒昧了，这样，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算是咱们给客户接风洗尘。” “不用了，我自己会招待的。”秦霜挽着陈桂兰的胳膊就往外走，迎面走进来一个跟秦霜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女人眉清目秀，素面朝天，身上穿着佳丽服装厂深蓝色的工作服，秦霜见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佳佳，我刚好要去包装车间，有批货你得跟我一起确认一下……” 黄佳佳看都不看秦霜，对着吴杰就开骂：“好你个吴杰，车间里都忙疯了，你却在这里被人绊住了脚，你是不是有病？” 第89章 懂事的孩子都是受了委屈的 “你才有病呢！”吴杰气得摔门而出，走到黄佳佳面前的时候，对她吼道，“我这不是也在说工作上的事嘛，你少把家里的情绪带到工作当中来！” “你有病，你病得不轻。”黄佳佳原本好看的容貌，因为愤怒变得狰狞起来，她对着他的背影，掐腰骂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狗心思，你个混蛋，你一把年纪了，去给别人养儿子吗？” 秦霜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吴杰对她的心思她当然明白，她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好多次，可这个男人依然是死性不改。 要不是看在吴老爷子的份上，她早就报警了。 “咱们走吧！”陈桂兰看着愤怒的黄佳佳，什么都明白了，她心情复杂地拉着秦霜出了办公室。 原来看上去光鲜亮丽，风风火火的秦霜，也有许多的无奈，在这个黄佳佳的眼里，秦霜就是威胁她婚姻的小三，实际上，秦霜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 可是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兜兜转转，她又想到了苏厚礼，他有了点身份，就觉得她配不上他了，高美凤又是单身，跟他朝夕相处，或许苏厚礼开始也跟这个吴杰搭讪秦霜一样搭讪高美凤，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那种关系。 这一刻，她也想明白了。 男人一旦有了那种心思，就是老婆天天在身边守着，也是避免不了的。 或许，从苏厚礼进城的那一刻起，她和他的结局注定会是这样的，只是她傻傻没有察觉，还以为女主内男主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陈桂兰以为秦霜会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闷闷不乐。 哪知一进车间，秦霜又恢复了那个女强人的状态，拿着出库单指挥包装车间的人验针出库，甚至对前来对接的黄佳佳也是笑脸相迎，像是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倒是黄佳佳，一直板着脸，不搭理秦霜。 陈桂兰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忙碌了一个下午，秦霜才带着陈桂兰去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对陈桂兰聊天：“桂兰姐，我之前对你说过，凡事都要抓住事情的核心，我现在的核心就是赚钱，至于其他事，压根就打垮不了我，尤其是这种事，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佳丽服装厂，我肯定不是因为这事，而是我有了更好的发展。” “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陈桂兰感慨道，“我不敢想，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天一天地过呗！”秦霜津津有味地吃着餐盘里的工作餐，“大不了没人的时候哭一场，哭完还得继续，我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就得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从未后悔遇见孩子爸爸，也从不后悔生下我儿子，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择。” 年轻时候的陆嘉平风趣帅气，对她温柔体贴。 同样风华正茂的她，爱上他，是顺理成章，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是命运弄人，他们才有了现在的结局，他有妻有女，在繁花锦簇的帝都过着有钱人的生活，她带着儿子在这个小县城孤身奋斗，至今单身。 孩子小的时候，她担心孩子受委屈，没有成家的心思。 如今孩子大了，她也想过找别的男人组建家庭，可是她发现，她很难再对哪个男人有那种心思，她抵触男人的接近和触碰，或许，她这些年她自己活成了千军万马，已经不需要男人了。 “桂兰姐，我之所以喜欢你们家椒椒，是因为我发现她的性子跟我差不多。”秦霜很认真地对陈桂兰道，“她对自己的要求比我对自己的要求还要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还年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只是有一点，我很疑惑，我是历经沧桑才有了如今的认知和见识，她一个小姑娘家，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了成年人才会有的那种沉淀和洒脱？” “大概是我和她爸的事，让她比同龄人懂事。”陈桂兰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通透要强，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跟苏厚礼的事，或许也是因为先前让她跟梁坤订婚的事。 现在她想起这件事就后悔，作为一个妈妈，她没有保护好女儿，还差点失去她的这个女儿。 “桂兰姐，所有的懂事都是背后受了无数的委屈。”秦霜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叹道，“没受过委屈的孩子是不懂事的。” 秦修明就不懂事。 他要是懂事，就不会跟着他爸爸去帝都。 两人吃完饭，出了餐厅。 财务小刘从办公室小跑过来：“秦厂长，吴总找你。” “桂兰姐，你先去我宿舍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秦霜掏出钥匙给了陈桂兰，让小刘领着她去宿舍，自己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吴总，您找我。” 吴有良六十多岁，满头白发，戴着老花镜，招呼秦霜坐下，问她，“秦霜，你跟帝都嘉和集团的陆总是什么关系？” “哪个陆总？”秦霜问道。 “陆嘉平。”吴有良推了推老花镜，递给她一个名片，“嘉和集团要做订做一批工作服，十万套，陆嘉平指名要你全权负责，他说他只相信你。” “他是我的一个旧相识。”秦霜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猜也是。”吴有良点点头，欣慰道，“你有这样的旧相识，咱们厂也跟着沾光，陆总说具体流程他会让他的助理跟你对接，这是他那个助理的名片，这个订单对咱们来说很重要，我让佳佳和吴杰过去帮你，他们两个定会全力配合你。” 秦霜接过名片，沉吟道：“吴总，黄厂长对我有些误会，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合作的好，至于人手，我会自己找，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吴有良有些惊讶，黄佳佳是他的儿媳妇，是厂里的骨干，吴杰是他的儿子，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夫妻俩和秦霜一样，都是他的得力干将。 “吴总，您还是去问黄厂长吧！”秦霜笑笑，起身就走，“我先去准备了，回头再跟您汇报这批货的具体安排。” 下楼的时候，她刚好碰到了黄佳佳。 谁都没有搭理谁。 秦霜并不在意，大踏步回了宿舍。 陈桂兰正在宿舍里给她打扫卫生，擦窗户扫地，秦霜看了很感动：“桂兰姐，你真是个好人。” “我闲着也是闲着。”陈桂兰本来就是个眼里有活的人，不以为然道，“你累了大半天了，快休息一下，我很快就扫完了。” “桂兰姐，你快坐下，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秦霜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拉着陈桂兰坐下，“你回去跟椒椒商量一下，从明天开始就到我这里来上班，最好是住在厂里。” “我本来就在你这里上班啊！”陈桂兰一头雾水，“椒椒说了，做完这批手提袋我再回去。” “不是手提袋的事，是另外一件事。”秦霜便把嘉和集团的那个订单说给陈桂兰听，“桂兰姐，你留下给我当助手，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在我这里上班，我每月给你八百块钱的底薪，奖金另算。” 嘉和集团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谁让陆嘉平先招惹她的！ 第90章 商量 回到家，陈桂兰便把秦霜的意思说给苏椒椒听。 她其实不太想去。 要是在卖羽绒服之前，她会觉得八百块钱的工资是高工资，但是她卖羽绒服这几天，才知道，做生意比上班更赚钱，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她想跟女儿在一起做生意，娘俩有个照应。 “嘉和集团的订单？”苏椒椒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想了想，对陈桂兰道，“妈，我觉得你还是答应秦姨比较好，刚好你可以熟悉一下服装的投产流程，以后咱们要是做服装，你就轻车熟路了。” 她的本意是让陈桂兰去服装厂散散心。 既然秦霜愿意让陈桂兰也参与到这批订单当中，她们也没必要拒绝，谁会跟钱过不去，八百块钱的工资是不多，但奖金提成肯定少不了。 “可是咱们店里也是需要人手的。”陈桂兰在五交化公司这边卖货卖习惯了，冷不丁去厂里，还有些不适应，特别是目睹了黄佳佳跟秦霜的矛盾，她就不喜欢那种氛围。 “妈，咱们那个店只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再忙能忙到哪里去？”苏椒椒知道陈桂兰是不放心她，很是认真地分析道，“你看，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批羽绒服卖完就不会补货了，剩下的那些货我还得给人家退回去，明年正月里是服装的淡季，咱们要么闲着，要么上春装，你也知道，小吃街卖便宜货还可以，稍微贵一点的就卖不动，所以大概率，咱们正月里是要闲着了。” 她本来想利用正月的时间，静下心来做做题。 学生嘛，哪能光赚钱，不学习的。 “那倒也是。”陈桂兰点点头，冷不丁又想到了家里的地，“可是正月里，家里的活就多了，我得回家种地。” 想到这些，她觉得她还是不能去佳丽服装厂上班。 家里的地要是荒了，会被人笑话的。 “妈，那三亩地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二舅，让他先种着吧！”苏椒椒哭笑不得，“熊掌和鱼翅不可兼得，咱们只能顾一头，你不能既要还要又要，那是不可能的。” 陈桂兰这才把黄佳佳和秦霜的矛盾说给苏椒椒听：“我是这么想的，我要是不在，秦霜可能就找黄佳佳帮忙，说不定她俩就好了，我要在的话，她们会不会因此翻脸？” “妈，秦姨和黄佳佳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跟你没关系。”重生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知道这些事的原委，苏椒椒平静道，“即便吴杰现在收了心思，黄佳佳心里的刺已经种下，秦姨在佳丽服装厂一天，她一天也不能放心，她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陆嘉平不知道秦修明的存在，跟秦霜也没有联系。 所以，嘉和集团的这个订单并没有给佳丽服装厂。 前世秦霜辞职的直接原因是被她的一个客户挖了墙角，给了她更高的待遇，请她去帝都一家公司做主管，但厂里都知道，她跟黄佳佳有矛盾，才导致她的辞职。 为此，黄佳佳的公公吴总还发了好大的火，让他们两口子写了检讨，还扣了他们半年的工资。 “椒椒，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陈桂兰突然问她，“今天你秦姨还说，你之所以这么懂事，肯定是因为受了委屈，你告诉妈，是不是爸妈离婚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苏椒椒没想到陈桂兰会这么问她，默了默，才道：“妈，你想多了，我没觉得受什么委屈，我一年比一年大，肯定是越来越成熟，只是你还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罢了。” “那倒也是。”陈桂兰也没多想，主要是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女儿重生回来的事实，苏椒椒又问她，“妈，你跟秦姨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回来跟你商量一下。”陈桂兰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依赖女儿的，这件事她没办法自己做主，苏椒椒笑了，“那不就好了，咱们商量过了，你去佳丽服装厂上班，但要跟秦姨说清楚，你只做这一个订单，等这个订单结束，要不要做下去，到时候再决定。” 十万件工作服，可是个大单。 以佳丽服装厂的实力，就算四条流水线全部上阵，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完成。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因为佳丽服装厂还有自己的门店，同样需要流水线生产服装来支撑门店，所以她们最多会拿出三条流水线来做这个订单，这样的话，交货时间只会往后延，半年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现在开始招兵买马，也来不及了。 组建一条流水线并不容易，员工需要时间来磨合，更需要时间跟订单磨合。 即便是老流水线，每做一个新订单，刚开始的半个月之内一般出不了太多的成品，越到后期越熟练，这也是为什么服装厂都愿意接大的订单的缘故。 一个订单要是能做上一年，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是飞跃式的上升。 苏椒椒对此很有经验。 等秦霜做完这个订单，差不多又该放暑假了。 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她肯定不会闲着，刚好陈桂兰回来帮她继续卖货，当然，即便那个时候这个订单做不完，也无妨，她一个人也能做生意，走一步看一步呗！ 娘俩正说着，秦霜就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秦修明。 外间没有羽绒服，倒也有坐的地方，招呼秦霜和秦修明坐下，陈桂兰又忙着烧水泡茶，秦霜硬是拦住她：“桂兰姐，不用这么麻烦，我来还是跟你们商量那件事的，我担心你和椒椒有顾虑。” 秦修明把手里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不声不响地坐在秦霜身边。 他现在一身名牌，连发型也换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很有嘉和集团二公子的气势。 “秦姨，我妈主要是担心她什么都不会，帮不上您什么忙。”苏椒椒没说她们已经商量好了，谦虚道，“这么大的订单，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不会怕什么，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慢慢学就是。”秦霜笑了，语重心长地对苏椒椒说道，“正因为是大单，我才决定让你妈妈帮我的，我相信这个订单做完以后，你妈妈完全就是行家了。” 她用谁也是用。 不如用陈桂兰。 万一，陈桂兰有什么搞不定的事，不是还有苏椒椒嘛！ 第91章 他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好，我愿意去。”陈桂兰这才下了决心。 既然苏椒椒都同意了，人家秦霜又这么有诚意，她也没什么顾虑了。 她上班有了收入，苏椒椒就能安心在学校里上课，这些日子，苏椒椒都没顾上学习，买回来的几份试卷都没动。 “能跟桂兰姐一起上班，真是太好了。”秦霜很是开心，对苏椒椒说道，“你妈妈去了一天，就帮我打扫宿舍，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后我们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吃饭，我也有伴了。” “妈，你要是下班晚了就住在厂里，不用担心我。”苏椒椒知道陈桂兰不放心她，“你也知道，这条街的邻居们都很好，也很安全，等开学后我就搬回学校里去住了，这个房子暂时租着，我周末过来卖个货什么的，咱们也有个落脚的地……” 正说着，隔壁传来一声巨响，陈小青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平地一声惊雷：“田二柱，你个没良心的，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做这样的事，你不想过你就说，我要回家，你自己在这里过吧！” “我做什么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疯，我不就买了一百块的彩票嘛！”田二柱的声音比她还要大还要愤怒，“我平时买包烟你都要管，这些钱都是我省下来，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嫖不赌，我买个彩票怎么了？” “你背着我买彩票就是没良心。”陈小青气疯了，又开始摔东西，“我得卖多少菜才能赚一百块钱啊，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滚，你怎么不去死！” “我过去看看。”陈桂兰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秦霜好奇，也跟了过去，苏椒椒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怒气冲冲走过来的田二柱，“这可是你说的，我他妈死了，你就解脱了。” 苏椒椒一把拉住田二柱，“哥，你消消气。” “别管我，我死了算了。”田二柱一把甩开苏椒椒，“你告诉陈小青，下辈子谁也别见谁了。” “哥，大冷天的你去哪里？”苏椒椒差点被他推倒，手却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你冷静冷静，哪里也不能去。”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秦修明这才起身，走过来和苏椒椒一起把田二柱连拖带拽，拽进了屋。 苏椒椒关了门，硬是按着田二柱坐下：“哥，小青姐气头上的话，你不能当真的，你要是走了，让小青姐怎么办呢？”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田二柱神色激动，大声喊道，“椒椒你也看到了，我每天早上三点起床去上菜，七点回来，也就中午能休息两个小时，晚上要到十点才能睡觉，我太累了，我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我他妈买个彩票，搏一搏怎么了？” 说着，他又冲着隔壁吼道，“这种牛马一样的日子我他妈过够了，够够的了。” 他也知道买彩票中奖的概率很低很低，但万一中了呢？ 难道他就不配怀里踹个梦想吗？ “你过够了，我更过够了。”陈小青在隔壁跟他对骂，“我明天就回家，你爱买多少彩票就买多少彩票，你有钱了，就赶紧换老婆，我他妈也跟你过够了，你们男人就没有个好东西。” “小青你不要说了，消消气。”陈桂兰在隔壁劝她，“他就是买个彩票，买了就买了，他也不是天天买。” “他这是买不起，他要是买得起他就天天买。”陈小青哭喊道，“他做梦都想发财，然后甩了我们娘俩，自己快活去。” “你放屁！”田二柱气疯了，打开门就回了家，继续跟陈小青吵，“我买彩票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什么时候有过外心？” “你没有外心你瞒着我？”陈小青见他回来，伸手挠他，田二柱一把把她推到在地，“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同意，你要是同意我能瞒着你？” “哎呀，你们都不要吵了，不要吵了。”陈桂兰劝着两人，“有事好好说，为了一百块钱闹成这样，不值得。” “兄弟，你消消气。”对面音响店唐老板也走过来劝田二柱，“你瞒着嫂子就是你不对，你好好道个歉就是，女人就得哄着，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嘛？” “就是就是，大晚上的，别闹腾了。”包子铺老赵也过去劝架，隔壁七嘴八舌地数落田二柱，陈小青也渐渐安静下来，这边就剩下秦修明和苏椒椒，苏椒椒跟秦修明没什么话说，刚想去隔壁找陈桂兰，秦修明开口道，“听说你跟陆总前几天去了墨城服装批发市场？” “是的。”苏椒椒停下脚步，“怎么，你有事？” “没事，只是觉得奇怪。”秦修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椒椒，“陆总日理万机，前几天忙着跟市政府谈合同，他为什么如此热衷这批校服？” “这事你应该去问他。”苏椒椒淡淡道，“而不是问我。” “正是因为我不方便问他，所以才来问你。”秦修明见苏椒椒对他依然冷冷淡淡，也就不再追问，“我明年就要转学去帝都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妈妈，我妈妈喜欢你，也喜欢陈阿姨，看到你们相处和睦，我也就放心了，要是这边有什么事，你务必要告诉我一声，我去了帝都会给你写信的，我希望我们能保持联系。” “我跟你妈妈的交情跟你无关。”苏椒椒一听他要给她写信，立刻拒绝，“你不要给我写信，你写了我也不会收，秦修明，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想跟你有任何来往，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思。” 她再也不要看到他的信。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心软，而是他的这些信只会让她想起前世她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当时太蠢，才把感情看得那么重，现在她想开了，也看开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你收不收是你的事，我写不写是我的事。”秦修明觉得苏椒椒没理由这么讨厌自己，但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想到明天他就要跟陆景宥回帝都了，他鼓起勇气说道，“椒椒，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等我在帝都安顿好了以后，我会在那边等你，我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秦修明，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椒椒眸底涌起一丝嘲讽，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前世秦修明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他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这样年少轻狂的话，她再信就是傻子。 “你不愿意跟我来往，却跟陆总来往密切……”秦修明被怼得气急败坏，“苏椒椒，我倒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要是有陆景宥那样的地位和身价，苏椒椒绝对不会这样对他的。 苏椒椒摆明了是看不上他，看不上他的身世，更看不上他这个人。 “我是怎样的人，跟你无关！”苏椒椒平静地看着他，“我跟谁来往密切，也跟你无关！” 陈桂兰和秦霜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这两个人怎么还吵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秦霜忍不住训斥秦修明：“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欺负人家苏椒椒做什么，你都要走了，就不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第92章 她是他的意难平 “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是我看错了她。”秦修明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沉着脸道，“我以为她坚韧不拔，沉稳内敛，哪知她也是那种攀附权贵的女孩子，她不想跟我来往，却跟陆总一起去墨城，我都听说了，陆总带她见了他的大学同学，还一起吃了饭。” “都说了他们是因为校服的事才一起去的墨城。”秦霜听着就来气，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儿子，“既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到了饭点，吃顿饭又怎么了，再说了，人家苏椒椒又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你吃什么醋？” 秦修明语塞。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不会拒绝他。 他一直以为她早晚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 “椒椒才高一，还是个小姑娘，人家不想谈恋爱，也是正常的。”秦霜本来觉得儿子暗恋人家也没什么，谁知道她这个傻儿子竟然突然跟人家小姑娘表白，人家小姑娘没有思想准备，当然会拒绝他，要是她，她也不答应的，“你凭什么朝人家吹胡子瞪眼的，你这个样子，人家会觉得你脾气不好，以后想要进一步发展，就难了。” 她一直纳闷秦修明这样的性情到底像了谁。 陆嘉平年轻时也不是这样，他对她温柔体贴，却很有分寸，做事有板有眼，并不冒失。 可秦修明就太沉不住气了，不像她，也不像他。 “无论我怎么做，她都看不上我。”秦修明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我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个正常的家庭都没有，我又凭什么要求她喜欢我……” 一番话说得秦霜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秦霜终究是过来人，看问题比秦修明要客观许多：“修明，你比苏椒椒大三岁，你要是不复读，已经是大学生了，她才高一，她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天真烂漫，性情不稳，你又不是她同班同学，她喜欢上你的概率，几乎没有，反过来说，她要是现在喜欢上你，那才是有心机。” 秦修明身份再不济，也是嘉和集团的继承人。 苏椒椒要是因为这个跟他谈恋爱，那才是城府深沉。 秦修明再没吱声。 到了佳丽服装厂，王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秦霜转过身看着秦修明，嘱咐道，“修明，到了帝都，记得给妈妈打电话，你要是觉得不适应，你就回来。” 秦修明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都在国旅大饭店那边。 “好，我听妈妈的。”秦修明看见了王华，把车停稳以后，就上了王华的车，朝秦霜摆摆手，“我会很快回来看您的。” 车子慢慢远去。 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秦霜才慢慢往回走，没有感人的离别，没有太多的叮嘱，她儿子是去找爸爸，又不是离她而去，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不会哭，回到宿舍以后，才发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陈桂兰也在问苏椒椒：“你跟秦修明是怎么回事？” 她跟秦霜在门外倒是听了一耳朵。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 “你们听到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苏椒椒懒得解释，陈桂兰嗔怪道，“我要是听明白了还用问你，他是不是问你那次跟陆总去墨城的事？” “妈，我跟陆总去墨城是为了校服的事，你是知道的。”苏椒椒不想再提这些事，“这些事跟秦修明没有一点关系，他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不用理会这些。” 秦修明都要去帝都了。 还过来招惹她，莫名其妙。 “你秦姨对咱们这么好，你跟秦修明也不要闹得太僵了。”陈桂兰也没想到苏椒椒竟然跟秦修明这么不对付，苏椒椒不以为然道，“要是秦厂长在意这些，咱们就不用合作了。” 她知道秦霜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她跟秦修明分手决裂，秦霜对她依然很好，她说椒椒你做不成我的儿媳妇，我依然会把你当女儿对待。 国旅大饭店，九楼。 陆景宥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灯光闪耀的小吃街出神，他习惯每天站在这里看她，看她放学回来兴高采烈的模样，看她早上匆匆出门的背影，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陆总，秦修明到了。”王华推门走进来。 “让他去休息，明早五点咱们就动身。”陆景宥拿了外套，回了自己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了亮，是齐恒发过来的：外表柔软，内心强大的小姑娘，通常戒备心很强，你得有十足的耐心，若即若离地交往，才能一步步走向她，记住，她高中这三年，你不能让她察觉到你的心思，更不要表白，表白即失去。 陆景宥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回复了几个字：多管闲事。 暗夜里，前世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最让他意难平是，他那么爱她，她却不解风情，一点不懂他的心，她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吃醋，并不是有意为难她。 第二天早上，隔壁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陈桂兰是个爱操心的人，不放心他们，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趴在窗户上看了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对面包子铺老赵走过来说道：“两口子天不亮就走了，说是回老家了，这几天不卖菜了。” “我们一点也没听到。”陈桂兰很是惊讶，“他们没什么事吧？” “过日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过几天就回来了。”老赵说着回了屋，继续做他的包子，老赵媳妇在屋里说，“田二柱一走，没人给咱们送菜吃了。” “占便宜没够是吧？”老赵啪地关了门。 吃完早饭，陈桂兰骑着自行车去了佳丽服装厂，苏椒椒步行去了五交化公司卖她的羽绒服，对面干部进修学校来了一批新学员，依然是她强有力的目标客户群，这个房子她租的很值。 为了表示感谢，她还特意让刘莹过来挑了一件长款羽绒服送给刘莹表姐王蕾，刘莹个子矮一些，苏椒椒送了她一件中款羽绒服，刘莹死活不要，非要给钱，苏椒椒佯装生气：“你要是给我钱，我再也不来这里卖货了，也不吃你送的包子了。” 前些日子，陈桂兰在这里卖货。 刘莹经常给她送包子，送各种吃的，这些苏椒椒都记在心里的。 “那我就跟着老同学沾光了。”刘莹这才收了，她挑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来回照镜子，爱不释手，闲着没事，苏椒椒拿着抹布在擦窗台，“怎么不见小吴来找你？” “分了。”刘莹轻飘飘地说道，“小吴他妈说，干饭店的女的，不正经，非要他跟我散了，散了就散了呗！” “谁说干饭店的女人不正经了？”苏椒椒很是无语，“再说你是从华联商场那边调过来的，小吴他妈也是知道的呀！” “小吴说，他妈不喜欢我这份工作，说成天跟男人打交道，迟早学坏。”刘莹继续照镜子端详她的羽绒服，无所谓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分了就分了呗。” “往后咱就好好工作，过几年再找对象也不迟。”苏椒椒也觉得没什么遗憾的，那个小吴她本来就觉得配不上刘莹，刘莹咯咯笑，打趣道，“好，我听你，过几年我要是找不到对象，你给我找，反正你有了秦修明，不愁认识别的帅哥。” “我跟秦修明什么事也没有……”苏椒椒不可思议地问她，“你听谁说的？” 第93章 他看不上小地方的女孩子 “怎么，你跟我还不好意思吗？”刘莹笑得暧昧，“秦修明不是转到你们学校里去了嘛，他同桌就是我们饭店前台小于的弟弟，那天他看见你在卖羽绒服，跟小于说，你是他同桌的女朋友。” 苏椒椒：“……” 她跟秦修明的谣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难道前世发生的事，这辈子还要继续吗？ “说，什么时候的事？”刘莹很是认真地看着苏椒椒，苏椒椒无奈地放下抹布，走到脸盆前洗了洗手，“都是谣言，你还当真了。” “其实我是半信半疑。”刘莹不开玩笑了，索性拿了个凳子坐下来，分析道，“我是这么想的，要是秦修明对你真的有意思，那他为什么要去帝都，我听我表姐说，他这次是去帝都就是去看学校，明年开学就转学了。” “对啊，所以我跟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苏椒椒觉得还是刘莹很明事理的，“都是谣言，你别信。” “听说秦修明他爸爸在帝都很有身份的，秦姨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这么有故事，精明人做的事也精明。”刘莹开玩笑道，“我早知道秦修明他爸爸来头那么大，说不定我早就他下手了。” “秦修明怎么能看上咱们这些小地方的女孩子，人家眼界高着呢！”苏椒椒这样说也不是故意损秦修明，前世她没有原谅秦修明，也没有跟他复合，秦修明也的确低沉了一阵子。 但没多久人家就频频约会那些富家千金，搞得她们都知道了她是秦修明的初恋，偶尔见个面，也能莫名其妙地阴阳她几句，说她被秦修明甩了，就是因为家世不高。 一想到这些，苏椒椒就来气。 幸好秦修明要转学去帝都了，要不然，她都要转学了。 “是啊，人家怎么能看上咱们呢！”刘莹深有感触，“一样的道理，小吴他妈还是打心底看不上我，说我在华联商场做得好好的，却跑到饭店里上班，她也知道我的工作并不稳定，说来说去，还是看不上我，算了，不说这些了，真没意思。” “散了散了，干活了。”苏椒椒也觉得无趣，“靠谁不如靠自己，自己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 “可我只有初中学历，去哪里强大？”刘莹耸耸肩，“老同学，你好好读书，努力奋斗，将来出息了，咱也挑挑拣拣地找男人！” 这个不是城市户口，滚！ 那个是城市户口，但个子矮了些，淘汰！ 哈哈，想想就有意思。 “瞧你那点出息，都努力奋斗了，还找什么男人！”苏椒椒忍俊不禁，推着她往外走，“你快回去上班吧！” 王蕾试穿了一下苏椒椒送的羽绒服，来回照镜子，很是高兴：“苏椒椒这个小姑娘，瞧着比刘莹成熟得多，她不过是租了你们公司两间办公室，又是送酒又是送羽绒服的，是个会来事的。” “那两间办公室租给别人，至少四百。”范建华说道，“小姑娘知道行情，不想欠这个人情，才不动声色地补齐了，而且她的羽绒服卖得很不错，早把房租赚回来了，我还听说，对面干部进修学校的女领导们都喜欢她，没事就过去跟她聊天，没准她又能发现新的商机。” “人家还是学生，怎么就这么厉害了？”王蕾感叹，“要是刘莹有她一半精明就好了，如今她又跟小吴分了手，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还是亲戚呢，你那个姨怎么这个样子？” “分了就分了。”范建华提起这事也有些不高兴，“有机会我给刘莹找个更好的。” 他姨因为他把刘莹安顿在饭店里工作就不乐意了，分明也是在打他的脸。 刘莹在他的饭店是做出纳，哪里不正经了？ “我看你还是把刘莹从饭店调出来吧！”王蕾脱了羽绒服，放进衣柜里，挨着他坐下，“五交化公司那么多部门，不愁没有她的一份工作，她这个年纪也的确不适合在饭店里做。” “以后再说吧！”范建华想了想，又道，“刘莹跟苏椒椒关系那么好，我倒是可以考虑让刘莹也在那里卖服装，反正进货渠道咱们也知道，都是从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来的。” “五交化公司门口搞个服装店，不好吧？”王蕾听着别扭，“你现在把房子租给苏椒椒，是因为冬天种子物资公司那边没什么业务，明年开春公司继续卖种子什么的，你改成了服装店？” “你说得也对。”范建华一想也是，“等过了年，我再给刘莹重新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看谁还敢说什么。” “对了，你们公司要是有什么好事，别忘了人家苏椒椒。”王蕾把放进衣柜里的羽绒服又拿出来，穿在身上准备出门，“人家给咱递了橄榄枝，咱不能装聋作哑，光进不出。” 这件长款羽绒服在华联商场那边至少三百块。 苏椒椒有心了。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范建华说道，“等过年我们公司发福利的时候，也给她一份就是。” 越到年底，买衣裳的人越痛快。 只要相中了就买。 不像平日里还要货比三家，到了年底，好多衣裳都断了码，比来比去未必能买到适合自己的码数，干部进修学校的培训工作也到了尾声，好多慕名而来的女领导几乎都过来买了羽绒服。 五交化公司家属院的人也有好多过来买的，她们买的大都是中款的，下面配条紧身裤，再配上一双长筒靴子，很时尚。 为此，苏椒椒还专门去华联商场批发了带着小玩偶的钥匙扣，送给那些结伴而来买衣裳的女人，有的人对手提袋不感兴趣，她就送钥匙扣。 腊月二十六，五交化公司要放年假了。 苏椒椒去跟范建华说了一声，她说她想卖到二十八再打烊，她还剩下三十多件短款羽绒服没卖掉，能卖一件算一件，主要是佳丽服装厂二十八放假，她跟陈桂兰商量过了，回村过年。 “行，反正放了假，我也会过来值班，你卖到什么时候都行。”范建华欣然答应，拿出一个礼包给她，“这是五交化公司的年货，你是租户，也有你一份。” “谢谢范总。”苏椒椒欣然接受。 五交化公司的年货还挺丰盛，有鱼有虾，还有一条四四方方的小孩子用的毛毯。 刘莹嘻嘻哈哈地跑过来说，那条毛毯是她去一家纺织厂要账，纺织厂说没钱，就拿一百条毛毯顶了账，范建华就索性用来发了年货。 “幸好是纺织厂，要是别的单位顶的帐，咱们还未必能用到呢！”苏椒椒展开她那条小红毛毯看了看，图案是个小黄鸭子，质量还不错，摸上去软软的，刘莹比划了一番，“连腿都盖不住，只能盖盖肚子。” “小孩毛毯你能盖到哪里？”苏椒椒把毛毯叠了起来，塞给刘莹，“上次你不是说你嫂子怀孕了，拿给嫂子用吧，我实在是用不上。” “好，这我就不推辞了。”刘莹高高兴兴地放进包里，“等我嫂子生了，给你报喜。” “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年货。”苏椒椒伸了个懒腰，“今年回家过年，圆满了。” 陈桂兰本来不想回村过年。 说村里人不知道她和苏厚礼离婚的事，怕别人说闲话，更担心跟徐玉香她们见面尴尬。 她想在小吃街过年。 苏椒椒非要回去，不但要回去，还要热热闹闹地回去过年。 尴尬的，应该是苏厚礼。 而不是她们。 第94章 人情世故很重要 两天卖了十件羽绒服。 销量明显下滑。 这个时候了，该买的已经买了，没买的就是不想买了。 苏椒椒清点了一下数量，两次一共上了290件羽绒服，还剩下了25件，除去她送给王蕾和刘莹那两件，还有梁坤女朋友那一件，她在五交化公司这二十多天，卖了262件，纯赚两万多。 对苏椒椒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桶金。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留下七件羽绒服。 送秦霜一件，二舅妈和陈娟一人一件，她和她妈妈各留一件，刘大娘和鞠培军媳妇一人一件，她经常用人家鞠培军的车，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剩下的十八件羽绒服打了包，去公用电话亭给秦霜打电话，问她这两天鞠培军去不去墨城服装批发市场，她得把这些货退掉，然后跟刘文吉结算货款。 “今天下午就去，晚上回来。”秦霜那边很忙，苏椒椒还能听到陈桂兰说话的声音，和车间里缝纫机嗡嗡的嘈杂声。 “秦姨，我也去。”苏椒椒忙道，“麻烦你们到五交化公司这边来捎着我。” 要不然，她还得去华联商场找吴老实订车。 主要是吴老实的车未必能订上，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忙着过年，谁也不愿意往外跑，要是凑不齐人数，吴老实是不发车的，除非花200块钱包他的车。 “你等着，两点半我们去接你。”秦霜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拖拉拉，苏椒椒立刻收拾妥当，站在路边等他们，不一会儿，鞠培军的车就到了，她上车后，立刻把羽绒服拿出来给他们，礼多人不怪，秦霜道了声谢，苏椒椒给她的是一件黑色长款，她穿在身上试了试：“谢谢你，很合适。” 鞠培军也很高兴，连声道谢，还打趣苏椒椒：“怎么没有我的？” “你要是能穿下，我就再送你一件。”苏椒椒笑道，“就是你家我婶子那件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但上次我听大娘说，婶子比较瘦，我想应该差不多。” “合适合适，我媳妇平时就穿这个码数的。”鞠培军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又问苏椒椒，“你们什么时候回村，我送你们。” “谢谢鞠叔，我们自己回去就行。”苏椒椒不想让他送，人家那么忙，不能再麻烦人家了，秦霜跟苏椒椒坐在后座，开口道，“让他送吧，我跟你妈妈说好了，我今年去你家过年。” “哦，好……”苏椒椒没想到秦霜会跟她们一起去村里过年，秦霜见苏椒椒有些意外，开玩笑道，“怎么，不欢迎？” “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苏椒椒忙道，“就是担心秦姨住不惯乡下。” “你放心，咱们秦厂长可是下过乡的，绝对住得惯！”鞠培军扭头对两人说道，“咱们可说好了，正月初二那天，你们一定要来我家做客，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为什么是初二？”秦霜很是好奇。 “除夕要守岁，初一在家，睡个懒觉，好好休息，初三我要去丈母娘家拜年，所以初二最合适嘛！”鞠培军嘿嘿笑道，“咱们厂今年初六就上班了，时间紧嘛！” “行吗？”秦霜问苏椒椒。 “行，那就这么定了。”苏椒椒点头应道，“那初五你们到我家来，刚好咱们一起回来。” “没问题。”鞠培军举双手赞成。 “你好好开车。”秦霜戳他一下，嗔怪道，“你也就是跟我一起出门，要是吴总，非得骂你不可。” “得了，快别说他们一家了。”鞠培军敛了笑容，“吴总骂我，我认了，要是黄佳佳和吴杰敢跟我甩脸色，我还不奉陪了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秦霜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幽幽道，“好好开车吧！” 到了墨城服装批发市场，秦霜和鞠培军去看辅料，苏椒椒去找刘文吉调货结算货款，年底了，上货的人少了，大家都不忙，结算完货款，刘文吉盘腿坐在摊位上，跟苏椒椒聊天：“过了年，就该卖春款了，你要不要捎着点？” “先不上了，等出了正月再说。”正月里，还有二月，都是服装淡季，只有百货大楼那样的大商场才会陆续上春款，华联商场也得等过了元宵节才开业。 “行啊，你这个月卖得不错。”刘文吉看了看发货单，咧嘴笑道，“至少比你们华联商场那几个娘们卖得要好。” “主要是刘老板的羽绒服质量好。”苏椒椒谦虚道，刘文吉的这些羽绒服也就是品牌不够响，要是品牌打出去，绝对不是这个价钱。 “那咱们以后继续合作。”刘文吉哈哈笑。 秦霜和鞠培军那边的事也办得很顺利， 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返程回了胶县。 到了佳丽服装厂，陈桂兰早就在餐厅等着他们了，鞠培军和秦霜是出差，餐厅那边给留了饭，吃完饭，秦霜说她要收拾行李，明天跟她们会合。 鞠培军又把陈桂兰和苏椒椒送回了小吃街。 小吃街冷冷清清的，对面音像店和包子铺都关门回了老家。 隔壁更是静悄悄地，再没了往日的热闹。 佳丽服装厂也发了年货。 十斤苹果，五斤柿饼，还有一盒冻虾，差不多有四斤，还不如五交化公司。 陈桂兰上班这几天，回来倒头就睡。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重活，但就是累，身累心也累。 娘俩都没有好好说说话，许是放假了，心情比较轻松，一躺下，陈桂兰就跟苏椒椒说嘉和集团那个订单的事：“嘉和集团的这批订单虽说是来料加工，但面料和辅料也都是由秦霜负责采购的，听说钱已经转过来了，厂里的人都说，秦霜要发财了。” “妈，秦姨的确发财了。”苏椒椒心里明镜一样，“一套工作服，秦姨就是赚一块钱，十万套就是十万块。” 虽说陆嘉平和秦霜二十年没见，但他们是彼此的心上人，又有共同的儿子。 这个年代，十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陆嘉平想要补偿秦霜，又不被其他人发现，用这种的方式最合适不过，秦霜那么精明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这么多？”陈桂兰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嘉和集团还真是财大气粗。” 第95章 回家过年 第二天一大早，秦霜和鞠培军就来了。 除了年货，秦霜买了好多东西，后备箱塞得满满地，陈桂兰嗔怪她买的太多了，半个月也吃不完。 秦霜说过年就得多买，这叫年年有余。 鞠培军还送了两只白条鸡，说是自家养的鸡，他娘和他媳妇连夜给收拾好了，她们回家直接就能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梧桐村。 小汽车在胡同口一停。 又引来好多小孩子过来围观，苏金宝认出鞠培军，大着胆子走上前，喊了声叔叔，鞠培军干脆把他抱上车，还邀请其他小孩子上车玩耍。 陈桂兰和苏椒椒还有秦霜三人忙着把后备箱的东西搬下来，院子很干净，陈娟不过来喂鸡，依然每天过来打扫，就是屋里许久没有住人，阴冷潮湿，还有一股霉霉的味道。 一进门，陈桂兰就往锅里添了一锅水，烧炕暖屋。 秦霜自告奋勇地说要烧火，她来之前就换上了佳丽服装厂的工作服，再也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厂长，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居家女人。 苏椒椒把炕上的被褥抱到院子里晾晒，她看见秦霜带了三床新被子过来，应该是担心她家里的被子不够，其实她也买了一床新被子，就是给秦霜准备的。 鞠培军车上坐了五六个小孩子，穿着大厚棉袄，淌着鼻涕，这摸摸那摸摸，很是新奇，鞠培军问苏金宝：“你多大了，上几年级？” 苏金宝吸着鼻涕道：“九岁了，上二年级。” “你呢？”鞠培军又问另一个穿着蓝花棉袄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张信波，六十岁了。”小信波往袖子上抹了一把鼻涕。 “不对，你不是六十岁。”苏金宝纠正道，“你才上一年级，没那么大，你要是六十岁，就应该上初中了。” “你们村六十岁的人上初中？”鞠培军哈哈笑，小信波认真道，“对的，因为我们村的人都活一百岁。” “那，你属什么的？”鞠培军越发觉得这个小男孩可爱，小信波伸出指头算了算，“我属驴的。” “属驴的……”鞠培军忍着笑，又问苏金宝，“你呢，你属什么的。” “属猪。”苏金宝毫不犹豫地答道，又指着小信波道，“我们村就他一个人属驴。” “对！”坐在后座上三个小脑袋齐声答道，“我们家都没有属驴的。” “我妈妈说我属驴的。”小信波挺着小胸脯，笃定道，“我就是属驴的。” 鞠培军又是一阵爽朗地笑。 小孩子真是挺好玩的，笑死了！ 说笑了一阵，鞠培军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给他们分了分，才让他们下了车，见苏椒椒她们都在忙着收拾屋子，在院子里站了站，就开车回了单位，他得忙到过年那天才能真正休息。 苏金宝拿着糖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徐玉香和冯月芬早就看见了鞠培军的小汽车，拉着苏金宝就问：“是不是一个叔叔开着车把你姐姐她们送回来的？” “是，还有一个阿姨。”苏金宝津津有味地吃着糖，抹了一把鼻涕道，“那个叔叔可好了，给姐姐送了好多东西，啥都有。” “我就说，娘俩在外面不学好。”徐玉香板着脸，哼了一声，“赶明儿厚礼回来，我非得跟他说说，就算是离婚了，我是椒椒她奶，她也应该过来给我送年礼。” “娘，你说了也白说，他二叔根本就管不了苏椒椒，人家现在跟着有钱人混，眼里哪有咱们！”冯月芬说着，一低头看着苏翠翠拿回来的年货，就来气，“忙了大半年了，齐美服装厂就发了这么点年货，真是抠死了。” 十斤苹果，五斤柿饼，还有四斤冻虾。 更让她生气的是，苏翠翠去了一趟苏秀梅家，还给她把十斤苹果放下了，就带回来柿饼和虾，肉联厂每年发的年货都很多，有肉有鱼有虾不说，每人还有一大箱子火腿肠。 他们一家三口，都不用买年货了。 “有就不错了。”徐玉香知道冯月芬在气苏翠翠把苹果给了苏秀梅，“你也不用生气，翠翠去看姑姑总不能空手去，等明天秀梅回来送年礼，肯定少不了你的。” “哼，反正我现在说什么都不对，秀梅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既然管不住梁坤，就不要回来说大话，拿我们当傻子耍呢！”冯月芬自从知道梁坤有了对象，都恨不得去苏秀梅家闹一场，敢情她女儿住在她家成了一个笑话，还真的当免费保姆了。 “儿大不由娘，就算是亲生的也未必听话，何况不是亲生的。”徐玉香自然是偏向苏秀梅，冯月芬冷笑，“当初她让翠翠住在她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看上谁，谁就能嫁给梁坤。” 结果呢？ 梁坤都把对象领回家去了，她还跟徐玉香承诺，让梁坤和苏翠翠过了年就订婚，真是笑话！ “行了，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了。”徐玉香知道苏秀梅理亏，也不好跟着媳妇编排自己的女儿，“谁跟谁都是缘分，梁坤不愿意，也不能硬逼着人家，我跟你说，等秀梅回来，你不要提这事。” 冯月芬哼了一声，去了院子里抱柴。 她听见隔壁传来陈桂兰的说话声，忍不住趴在墙缝里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院子大包小包都是年货，有鸡有鱼，还有好多菜， 天哪，她们才出去几个月，就这么有钱了? 绝对是学坏了！ 家里没有冰箱，陈桂兰便把所有的年货都放在院子里，收拾整齐，分门别类后找了一口不用的铁锅扣住，上面还放了两块砖头，秦霜蹲在铁锅前左看右看，赞道：“这个办法不错，这口铁锅就是咱们的天然冰箱。” “院子里冷，冻得结实，就是怕猫偷。”陈桂兰在井边剁鸡洗菜，“放上砖头就不怕了。” “真好。”秦霜抄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感慨道，“农村生活也挺好的，清静安逸。” 她是在矿区长大的，父母都是双职工。 还是下乡的时候，她在大麻村过了四年多的农村生活，那个时候她还年轻，日子虽苦，但心里总是充满希望，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 陈桂兰干活麻利，很快做好了六个菜一汤，还蒸了米饭。 大锅炖鸡，油焖虾，清炒菜花，黄瓜拌火腿肠，红烧鲤鱼，大白菜豆腐粉条，还有西红柿鸡蛋汤。 冬天农村没什么菜，都是吃菜窖里放的白菜萝卜，菜花黄瓜鲤鱼蛤喇火腿肠什么的，都是秦霜买的。 秦霜一年到头都在食堂里吃，对做饭并不在行，见陈桂兰做了满满一桌子家常菜，很是动容：“还没过年，咱们就吃上了，你辛苦了。” 这一桌饭菜，鲜香四溢。 很家常，很温馨。 “做个饭，没什么辛苦的，你喜欢吃就好。”陈桂兰觉得秦霜是客人，得好好招待人家，再说了，这个时候没什么事干，就是做个饭，秦霜笑道，“怪不得椒椒就愿意跟你在一起，跟妈妈在一起有好饭吃。” “哪有，我们是跟着你沾光了。”陈桂兰做好了饭，解了围裙，招呼苏椒椒吃饭，“椒椒，快过来吃饭。” 苏椒椒正灰头土脸地打扫屋里的卫生，徐玉香不在她们家，她那两间空着，但她好多衣裳都没拿，就那么堆在炕上，她扫了扫地，擦了擦窗户，就关门退了出来。 她们住不了几天。 三人在一个炕上睡就好，挤挤还暖和。 正吃着饭，冯月芬就带着苏金宝来了。 第96章 妯娌间那些事 “嫂子，快炕上坐。”陈桂兰没想到冯月芬会来，神色很是不自然地招呼母子俩，又对秦霜道，“这是椒椒的大伯娘，我大嫂。” “嫂子好。”秦霜放下筷子，大大方方地跟冯月芬打招呼，“我叫秦霜，跟桂兰姐是同事。” “哦哦哦，有客人在，你们吃，你们吃。”冯月芬讪讪笑着，倚着炕边坐下来，扫了一眼炕上的饭菜，心里泛酸，还没过年呢，吃得这么好。 “大虾，还有鸡！”苏金宝眼睛亮亮地盯着炕上的饭菜，仰脸看着陈桂兰，“二娘，我还没吃饭。” “快上来吃。”陈桂兰一直很喜欢苏金宝，立刻下炕给拿了两副碗筷，把苏金宝抱上炕，“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 “都要，我都喜欢。”苏金宝上来就夹了一块鸡腿，吃得津津有味，“二娘，你怎么好多天不回来？” “你二娘上班了。”苏椒椒用勺子给他舀了一勺鸡块，温声道，“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夹。” 大人之间的矛盾跟孩子无关。 一点吃的而已。 “我要吃鱼。”苏金宝倒是毫不客气。 “小朋友胃口不错。”秦霜笑了笑，把那盘鱼端到了他面前，“快吃吧！” “你说，谢谢阿姨。”苏椒椒提醒苏金宝，苏金宝看了看秦霜，稚声稚气道，“谢谢阿姨。” “嫂子，你也上来一起吃点吧！”陈桂兰招呼冯月芬，冯月芬摆摆手，“你们吃，我已经吃过了。” “大伯娘，你们有什么事吗？”苏椒椒问她，冯月芬肯定不是带着苏金宝来串门的，没什么事，她不会来的，冯月芬勉强笑道，“你们许久没回来，我过来看看。” 陈桂兰听她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虽然跟冯月芬一直不睦，但这个时候，她对冯月芬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有冯金宝帮忙，六个菜才吃下去一半，剩了好多。 “我晚上还来。”冯金宝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打着饱嗝，“二娘家的饭真好吃。” 吃完饭，收拾了。 冯月芬才扭扭捏捏地开了口：“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大概正月初五吧！”陈桂兰如实道，“我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得按时回去。” “上班了，上班好啊！”冯月芬用力笑了笑，“他二叔说，咱娘还得轮到这边来住，我想过来跟你们商量商量，咱娘能不能过了年就搬过来？” “为什么？”不等陈桂兰开口，苏椒椒反问道，“不是大伯娘你说的，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年，不能搬家的？” 这事她可记得清楚。 每到过年的时候，徐玉香就轮到冯月芬家。 然后苏厚礼和苏秀梅都会给徐玉香送年礼，这些年礼都是冯月芬收着的。 到了正月初三，苏秀梅他们回来拜年，还会带好多东西，还有一些亲戚家的小辈也都过来给徐玉香拜年，来的时候人家都不空手。 按理说，正月初一徐玉香就应该到他们这边来了，但冯月芬为了那些年礼，硬说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年，不能搬家。 往年徐玉香都是过了正月十五才搬过来的，但冯月芬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又提出要是闰年的话，多出来那一个月住在他们这边，就当补了这半个月的了。 陈桂兰心知肚明，也不跟她计较。 这些年，一直是这样过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冯月芬这才发现苏椒椒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皮肤明显比之前白了，人也好看了许多，她穿着件绿白相间的条纹毛衣，黑色弹力裤，竟一点不像村里人，想到她之前看到苏椒椒上了一辆出租车，嘴角弯了弯，“现在你们不经常回来，房子一直空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你奶搬过来住，也能给你们照料着不是？” “怎么，现在大伯娘不稀罕那些年礼了？”苏椒椒不是陈桂兰，她可不给她们留面子，“还是我爸要带新媳妇回来，大伯娘不愿意招待？” “椒椒，你……”冯月芬被怼得一句话也没有，冷不丁被戳中了心思，冯月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道，“哪有的事，你爸明天才能回来，再说，他的事，自有你奶奶拿主意。” 说着，她揉了揉眼睛，又对陈桂兰道，“桂兰，其实他二叔跟你离婚的事，我和你大哥都不同意的，我们也劝过他的，可他是不会听我们的。” 陈桂兰心里百转千回，沉默不语。 秦霜则是一脸淡定，跟苏金宝在嗑瓜子。 “大伯娘，你的这个要求，我不同意，以后这些事你直接问我就好，不用问我妈。”苏椒椒也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直接了当地说道，“我爸爸把这个房子给了我，自然是我说了算，我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才答应让我奶过来住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想一出是一出地改了规矩，否则，以后她别想住进来。” 冯月芬被她说的一句话也没有。 刚想发火，又见苏金宝正在高高兴兴地嗑瓜子，为了儿子，她只得忍着怒气，拽着苏金宝就走：“金宝，咱们回家。” “我不，我不回去。”苏金宝不肯走。 冯月芬只得自己回了家，她喊过苏翠翠，让苏翠翠过来把苏金宝带回来，苏翠翠一进门就认出秦霜，惊喜道：“秦厂长，是你呀！” “你认识我？”秦霜熟练地嗑瓜子。 “认识，上次你去我们厂，我见过你。”苏翠翠像是见了偶像般激动，“我们厂的人都很喜欢你，说你是女强人。” “哈哈，我算什么女强人！”秦霜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么年轻，好好干，总有一天，会比我强的。” “二娘，椒椒，秦厂长，你们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苏翠翠拎着苏金宝就往外走，苏金宝挣扎了几下，乖乖跟着她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没过来。 外面起了风。 吹得窗户哗啦啦响。 胡同里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梁文采带着苏秀梅回来了，苏秀梅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回来送年礼，大包小包送的不少，许是天气不好，两人没有多待，放下东西，稍坐了坐就走了。 秦霜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下雪了。” 细细碎碎的雪花轻盈地落了下来。 很快，四下里就铺了一层浅浅的白，院子里，房顶上，到处都是。 第97章 有钱就有安全感 冬天的村子很是寂静。 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三人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盖着崭新柔软的被子，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都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 苏椒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白茫茫的天光透过窗棂上贴着的窗户纸透了进来，陈桂兰已经做好了饭，坐在炕上跟秦霜聊天：“昨晚睡得好吗？” “好，躺下就睡着了。”秦霜刚从外面回来，搓着手道，“这一场雪下的，没个三天五天化不了，后天咱们还要去鞠培军家串门，幸好他是来接咱们，要不然，真去不了。” “是啊，这雪也太大了。”陈桂兰伸手给苏椒椒盖了盖被子，“这些日子椒椒可是累坏了，昨晚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你家女儿可是能干。”秦霜看了苏椒椒一眼，再次感慨，“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秦修明去帝都好几天了。 就到的那天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这几天就没有音讯了。 陈桂兰只是笑，不好再说什么。 苏椒椒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露出头，笑道：“妈，秦姨，过年好。” “好好好，等晚上给你包红包。”秦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快起来吧！” “你们怎么醒得怎么早？”苏椒椒睡眼朦胧地坐起来，“不上班，也不多睡会儿。” “都八点了，我的大小姐。”秦霜打趣道，“你这要是在婆家，睡到这么晚，肯定被说是个懒媳妇。” “可不是嘛！”陈桂兰跟着说道，“我们那会儿要比婆婆起得早，哪能睡到这个时候。” “我又不嫁人，不会有这样的事，反正我妈不会催我。”苏椒椒笑笑，起来叠被子穿衣裳，陈桂兰嗔怪道，“大过年的不要这么说，哪有女孩子口口声声说不嫁人的，不怕你秦姨笑话。” “哈哈，没事，我不是外人。”秦霜无所谓道，“我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是也没嫁人，椒椒还小，说这个还太早了。” 许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秦霜郑重对苏椒椒道：“椒椒，不管那天修明对你说了什么，阿姨都跟你道歉，他太冒失，心里藏不住话，你不要怪他，更不要因为这事跟我起了嫌隙，我虽然是修明的妈妈，但我作为女人，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还小，不能在这个时候谈恋爱的。” “秦姨，我跟秦修明没什么的，我没放在心上。”苏椒椒神色淡淡道，“他去了帝都，见了更多的人，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很快就忘记这件事情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秦霜拍拍她的肩头，说着跟前世一样的话，“以后我拿你当女儿看待，修明不敢欺负你的，他要再说了什么你不想听的话，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她儿子还是太年轻。 等他在帝都过上一段时间，他就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由着他的，比如他的婚事。 “谢谢秦姨。”苏椒椒莞尔。 陈桂兰静静地听，什么也没说，叠起被子，又下去端饭。 她熬了粥，还蒸了包子，拌了小咸菜，早餐也很丰盛，吃完饭没什么事，陈桂兰把家里的花生拿出来放在炕上挑拣，准备炒花生炒瓜子，秦霜跟她一起盘腿坐在炕上挑花生，这些活让她很是新奇。 苏椒椒拿起那两件羽绒服去找陈娟。 陈桂升不在家，陈娟见了她，很是惊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月娥从门后探出头来，看了苏椒椒一眼：“谁？” “昨天刚回来的。”苏椒椒走到徐月娥面前，笑着问她，“二舅妈，我是椒椒，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徐月娥啪地一声关了门，把两人关在门外，陈娟拉着她去了自己房间：“咱们到这边来说话。” “这都是卖剩下的羽绒服，正好你和二舅妈穿，要不然留到明年冬天，就过时了，你们帮忙穿了吧！”苏椒椒把羽绒服打开给陈娟看，“快试试，合身不合身？” “这也不少钱。”陈娟不好意思要。 她在家都是穿自家做的棉袄，哪里能买得起这样的羽绒服。 “没多少钱。”苏椒椒硬是让她去试穿，故意说道，“跟我不要这么客气，你要是不要，我就觉得你嫌弃这是我卖剩下的。” “我哪能嫌弃，你赚个钱也不容易，上次我妈住院，你还给了我二百……”陈娟还是一如既往地慢声细语，她唯恐苏椒椒不乐意，还是接过羽绒服，“我去试试行了吧！” 陈娟穿着很合身。 苏椒椒又让她拿着让徐月娥试试，徐月娥不肯开门：“那个什么椒椒，我都不认识你，你还来看我做什么，你走，赶紧走！” “到了冬天，我妈的病就严重了，开春就好了，你别怪她。”陈娟拿着羽绒服，站在门外，无奈道，“算了，等她出门的时候，我让她试试，应该合适的。” “行，那我回去了。”苏椒椒怪谁也不会怪徐月娥，陈娟送她到大门口，又道，“我没跟我爸说姑姑和姑父离婚的事，你们还是自己告诉他！” “有机会再说吧！”大过年的，苏椒椒总不能特意跑到陈桂升面前说她爸跟她妈离婚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陈桂升早一刻知道晚一刻知道，都是一样的。 地上湿滑，她慢慢走在路上，望着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内心很是充实，她已经不是几个月前身无分文的苏椒椒了，有钱就有安全感，有了安全感，她就觉得这个村子宁静温馨，看天天蓝，看云云也白。 路过殷大娘家，大门紧锁，殷大娘不在家，应该是去了她侄子家过年去了。 她侄子在村北头开小卖部，生意很好。 到了家门口，苏椒椒不着急回家，站在自家胡同口赏雪，她抓了一把雪花，放在手里细细端详，晶莹剔透的雪花，每个形状都不一样，真好看，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身后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椒椒吗？” 苏椒椒回头一看，是大喇叭王婶，她扔到手里的雪，迎上前：“王婶，过年好。” “你过年好。”王婶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指了指她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在家？” “我们昨天回来的，我妈在家。”苏椒椒热忱地邀请她，“王婶，来家里坐坐吧！” “好久没见你妈了。”王婶放下锄头，嘻嘻笑道，“我去看看她，在城里这几个月，是不是洋气了？” “去吧去吧！”苏椒椒还没玩够，还不想回家，她戴上帽子，踮起脚去摘房檐下冻住的冰凌棒，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地，小时候，她经常吃这个，吃完就闹肚子，好了继续吃。 不一会儿，胡同里响起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苏厚礼和高美凤推着自行车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薛雨欣跟在两人身后，东看西看，一脸好奇。 第98章 二婚女人要不要彩礼? 三人见了苏椒椒，都很尴尬。 高美凤这才想起苏厚礼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给了苏椒椒，既然给了苏椒椒，那她们回来过年倒也说得过去，也就是说，陈桂兰也回来了。 想到这里，高美凤心里有些堵。 当时她对他家里的房子没什么概念，就是觉得农村的房子不值钱，给了就给了，给了房子就不用给抚养费，苏厚礼就能全心全意地跟她一起供薛雨欣读书，谁知道他们家的房子竟然是挨在一起的，早知道是这样，她是不会带着薛雨欣来的。 苏厚礼也是，竟然没有提前跟她说。 等回去再跟他算账！ 但碍于过年，高美凤又是第一次来苏厚礼家，她还是敛了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薛雨欣则是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跟在高美凤身后，她妈妈现在不是小三了，在苏椒椒面前，她并不理亏。 苏厚礼也没想到跟苏椒椒碰了个正着，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个劲地回头摆弄他自行车后座上的大纸箱，大纸箱放了好多年货，一路上摇摇晃晃地，都快掉下来了。 苏椒椒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推门回了家。 王婶刚好笑眯眯地走出来：“椒椒，你妈妈在城里享福了，胖了些，也白了些。” “我妈妈本来就很好看。”苏椒椒毫不谦虚。 “你倒是越来越嘴甜了。”王婶哈哈笑着走了。 进了屋，苏椒椒便对秦霜和陈桂兰说道：“我爸回来了，还带回来娘俩。” “她们来这里过年？”秦霜会意，看了看陈桂兰，“大过年的，自己带着孩子在家过不好吗？” 齐美服装厂跟佳丽服装厂有业务往来，高美凤她是认识的。 那个女人上班还可以，放在家里就不行了，绝对不是个勤俭持家的，有次齐美服装厂举行包饺子大赛，她也去了，她看见高美凤连个饺子都不会包。 苏厚礼鬼迷心窍了，舍了陈桂兰，娶那个女人。 “谁知道呢！”苏椒椒又对陈桂兰道，“妈，你可别因为这事不开心，你要是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大过年的，我为啥不开心，我很开心。”陈桂兰笑了笑，穿鞋下了炕，“椒椒你跟你秦姨先挑着，我下去准备饺子馅，下午包饺子。” “你刚才去哪里了？”秦霜问她。 “我去我二舅家了，给我二舅妈和表姐每人送了一件羽绒服。”苏椒椒脱了羽绒服，上炕挑花生，秦霜笑道，“真好，离得近，能互相照应。” “对，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是我表姐过来帮忙收拾的院子。”提起陈娟，苏椒椒忍不住夸她，“我表姐可好了，对我就跟我亲姐妹一样。” “这个我信。”秦霜点点头，“看你妈妈就知道了，谁要是跟你妈妈相处不好，绝对不是你妈妈的错，包括我，哪天我要是跟你妈妈起了争执，那指定是我不对。” “秦姨谦虚了。”苏椒椒笑道，“照您这个说法，我天天都做错事。” 剁完馅，陈桂兰又开始和面，炒花生炒瓜子，炸丸子。 秦霜和苏椒椒也跟着在灶间里烧火，打下手，忙得不可开交。 梧桐村的风俗是过年当天，吃两顿饭。 早上一顿，中午不吃，下午四五点钟一顿，再就是除夕夜吃饺子，看春晚，守岁，一直到正月初一。 男人们比女人们还要多做一件事，那就是上坟，祭奠祖先。 高美凤就是胶县人，她知道这个风俗。 来的时候刚刚吃了饭，也不饿。 苏厚礼和苏厚德收拾收拾出门去上坟，徐玉香拉着高美凤在炕上说话，薛雨欣坐在炕上听，冯月芬和苏翠翠在灶间忙碌着和面剁馅，炒菜做饭，也是快忙飞了。 一忙，冯月芬就不高兴。 一个二手货装什么新媳妇，来了就在炕上当客人，也不说下来帮她做点饭，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心里想着，她剁肉的时候，把案板剁的邦邦响，要不是看在他们买了这么多年货的份上，她早就骂人了。 苏翠翠也不高兴。 昨天她去苏秀梅家的时候，彭淑美也在，跟梁坤卿卿我我。 苏秀梅还把她当保姆使唤，让她洗苹果洗菜，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屈辱，不知不觉地红了眼圈，凭什么啊！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别嫌弃我们家小，比不上你们城里的房子。”徐玉香越看高美凤越满意，高美凤穿着打扮跟苏秀梅差不多，一看就是城里人，而且瞧着也比陈桂兰年轻，薛雨欣文文静静地，不吱声，像小猫一样乖巧，不像那个苏椒椒，伶牙俐齿的，讨人嫌。 “都一样的，我们家的院子更小。”高美凤心里嫌弃地要死，脸上却挂着笑容，“村里的房子都这样，咱家就挺好的了，收拾得这么干净。” 胶县城有一个风俗，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家过年。 往年她都是带着薛雨欣在出租屋里孤零零地过，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娘俩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年终于热闹了。 至于房子大小，无所谓的事，反正她又不在这里住。 薛雨欣听了，撇撇嘴。 她妈妈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里干净了，知道她们来，也不说收拾一下，窗台上一层厚厚地灰，尤其是那个厕所，吓得她都不敢去。 “你跟厚礼能走在一起也不容易。”徐玉香一笑，脸上的皱纹深了深，“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这事厚礼决定吧！”高美凤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不着急的。” 他们家啥表示都没有。 就催着他们办事，空手套白狼啊！ “你不是跟厚礼同岁，都是39？”徐玉香想也不想地说出心里话，“你们过了年都四十岁了，这个岁数的男人还可以，女人这个岁数，生孩子就有些晚了，所以得赶紧的。” 高美凤：“……” 好啊，她说这个老太婆这么热情，敢情是这样的心思！ 啥啥没有，还想让她生孩子？ 徐玉香以为高美凤难为情，不以为然道：“这有啥不好意思，都是过来人了，又不是小姑娘，能早生就早生，趁我身子骨还硬朗，还能给你们带带孩子，再过几年，可就生不了了。” 薛雨欣更气。 来不来就让她妈妈生孩子？ 她不好怼回去，不自觉地开始扣他家的墙，破墙，一扣就掉灰。 “大娘，现在说这个太早了，要想生孩子，怎么也得结了婚以后再说吧？”高美凤好歹也是经历过婚姻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她不客气地说道，“我觉得现在你们应该商量商量，打算出多少彩礼才是。” “什么，彩礼？”徐玉香愣了，大刺刺说道，“你一个二婚女人，还要彩礼？” 第99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二婚怎么了？”高美凤也愣了，不可思议道，“你们要是嫌弃我是二婚的，就让厚礼去找黄花大姑娘啊！” 她好歹是城市户口，城镇合同工。 苏厚礼找了她，也是高攀了。 老太婆还嫌弃她是二婚？ “正因为厚礼找了你，所以才没找黄花大姑娘的。”徐玉香也不明白了，一脸无辜地看着高美凤，“要是他不找你，他就不会离婚，他不离婚也就没你什么事，你怎么还让他去找黄花大姑娘？” 高美凤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二婚是不需要彩礼的。 高美凤气了个倒仰。 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原来那个婆婆虽然不好相处，但凡事不会这样明晃晃地说到明面上，她来他们家还没有一个小时，又是生孩子，又是彩礼的，大过年的，这个老太婆是故意找茬的吧？ 薛雨欣也听不下去了，鼓起勇气道：“奶奶，要是你们看不上我妈妈，我现在就和我妈妈回家，我们不在你们家过年了。” “哎呀呀，小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徐玉香惯会看眼色，忙陪着笑脸道，“我和你妈妈就是随便聊聊天，这事咱们以后再聊。” 她们娘俩第一次来，她当然得试探试探。 反正高美凤想要占她儿子的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还想要彩礼，门都没有！ 冯月芬在灶间听了，很是幸灾乐祸。 哼哼，这娘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二婚带着孩子，还想要彩礼，做梦吧！ 大门响了一下，苏厚礼和苏厚德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进了门，尤其是苏厚礼嘴角压抑不住地笑容，进门就对冯月芬说道：“大嫂辛苦了，一会儿我烧火。” “你现在就烧火吧！”冯月芬可不惯着他们，不冷不热道，“这么多人的饭，我一个人做，你们可是得帮我一下。” 之前家里有事，她跟陈桂兰一起做饭的时候，陈桂兰掌勺，她烧火。 现在可倒好，她连个烧火的人都没有，苏厚礼这是找了个啥玩意！ “厚礼，你回来了。”高美凤在炕上喊他，“你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来了来了。”苏厚礼颠颠地给她倒水，还给薛雨欣倒了一杯，他端着两杯热水进了屋，见徐玉香也在炕上，又问她，“娘，你喝不喝水？” “我不喝。”徐玉香气呼呼地下了炕，“我下去烧火！” 男人一回来，她倒是指使上了。 想喝水不会自己倒啊! “厚礼，我想回去了。”高美凤楚楚可怜地看着苏厚礼，“你送我们回去，我们不在这里过年了。” 初次见面就是彼此较量的时候。 她凭什么要受这个委屈？ “好端端地，怎么要回去了？”苏厚礼好脾气地问她，温声道，“想家了？” 他刚才一进屋看见高美凤，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竟然在他家里，而不是在单位，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是，就是想回去了。”高美凤别过身子不看他，赌气道，“你们家的人不欢迎我。” “哪里话？”苏厚礼笑了，“我娘早就喜欢你了，我大哥大嫂也欢迎你的，你看一来，他们就在外面忙活，你不要想多了。” “刚才奶奶说，我妈妈是个二婚女人，还说二婚女人不应该要彩礼。”薛雨欣怯生生地对苏厚礼说道，“苏叔叔，你也嫌弃我妈妈是二婚女人吗？” “只要你妈妈不嫌弃我就行，我怎么能嫌弃你妈妈？”苏厚礼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好言安慰道，“你们好好歇着，这些事有我，不用你操心，我娘她一个老人家，她说的话你不要当真，你是跟我过日子呢！” “希望你说话算话。”高美凤还是决定先忍耐一下，徐玉香毕竟是苏厚礼他娘，结婚不光是两个人的事，跟他家里人也要好好相处。 安抚好了母女俩，苏厚礼去灶间烧火，徐玉香见苏厚礼在娘俩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就来气：“不用你，你还是好好招待客人吧！” 这娘俩她是招待不好了。 一个二婚女人搞得跟小姑娘一样矫情。 “厚礼，你大哥在院子里劈柴，你去帮帮他吧！”冯月芬索性吩咐苏厚礼，“这里有我和咱娘，用不着你。” 苏厚礼心情好，倒是不在意这些，换了衣裳去院子里帮苏厚德劈柴，苏厚德干脆把斧头递给他，自己蹲在屋檐下抽烟，就一把斧头，两个人没法劈。 高美凤隔着窗户往外看，见苏厚礼在劈柴，招呼薛雨欣过来看：“看你苏叔叔，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妈，我腿都麻了。”薛雨欣坐在陌生的家里，陌生的炕上，面对陌生的人，浑身不自在，可她又不想去院子里玩耍，她不想看到苏椒椒，她认识苏翠翠，也不想跟苏翠翠说话，她们又不是她的亲人。 “我给你捏捏。”高美凤知道女儿在这个家里受拘束，给她捏了捏腿，安慰道，“咱们后天就回去，初三去你姥姥家。” “我喜欢去姥姥家。”她姥姥可比徐玉香慈爱多了。 “喜欢就多住就几天。”高美凤笑道，“你姥姥也盼着你去呢！” 吃饭的时候，冯月芬端上来六个菜。 高美凤很快发现，除了一盘鸡和一盆子大白菜猪肉豆腐粉条，都是她和苏厚礼带回来的，猪头肉，烤鸭，火腿肠，连凉拌菜也是。 也就是说，她们婆媳忙碌了一气，就做了两个菜，冯月芬就累得直嚷嚷，高美凤冷笑，觉得她在装，看都不看她，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吃饭。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她的出租屋过年呢！ 苏厚德和冯月芬作为大哥大嫂，大过年的就做两个菜，太小气了！ 苏厚礼知道高美凤和薛雨欣都喜欢吃鸡，一个劲地往两人碗里夹，搞得冯月芬很生气，也赶紧往苏翠翠和苏金宝碗里扒拉，嘴里还嘀咕道：“吃，都赶紧吃，这么多人，再不吃就抢光了。” 气得徐玉香黑了脸：“大过年的抢什么抢，这不是还有这么多菜吗？” “娘，我们哪里抢了，是娘做的饭太好吃了。”苏厚礼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笑着打圆场，给徐玉香也夹了一块鸡肉，“吃，都吃，可香了。” 吃完饭，收拾了，开始包饺子。 冯月芬特意把面板搬到了炕上，这么多人吃饭，凭什么她一个人做？ 高美凤会意，笑着招呼苏厚礼：“厚礼，快过来包饺子，我不会！” “什么？你连包饺子都不会？”徐玉香和冯月芬不可思议地看着高美凤，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你会什么？” 第100章 新媳妇上门三把火 “我不会做饭。”高美凤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被她们拿捏，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我和雨欣在单位吃食堂，平日里在家里也是不开火的。” 哼哼，想拿捏她，门都没有。 她就是会做，她也不做。 当初她第一次去薛雨欣奶奶家的时候，做饭烧火，什么事也做，到头来，这些事都是她的。 让她记忆最深刻的那一次，也是过年，她临时有事去单位加班，回来的时候，一家子高高兴兴地看电视，等着她回来做饭。 那次她发了好大的火，想起来连自己都怕。 慌得她婆婆给她道了歉，以后再没有等她回来做过饭。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她不会让自己再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 “不会就不会，我来包。”苏厚礼挽挽袖子，上前包饺子，体贴地对高美凤道，“你跟雨欣她们看电视吧，我们很快就包好了。” 徐玉香和冯月芬闻言，差点惊掉下巴。 一个二婚女人，还当成香饽饽了…… “那就辛苦你了。”高美凤笑了笑，倚在被褥上，心安理得地看电视，就这么个家庭条件，还娶黄花大姑娘，呸，她愿意嫁给苏厚礼，是苏厚礼烧高香了。 徐玉香火气蹭蹭往外冒。 哪有这样当人媳妇的，啥也不做，就等着吃？ 冯月芬看在眼里，幸灾乐祸道：“娘，你也歇歇，让他二叔擀皮，我和翠翠包就是，啥时候包完啥时候吃。” “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人最是了解女人，高美凤一听冯月芬说这些话，就知道她在挑拨离间，索性问她，“如果我不来，你们就不包饺子了？” “你不来，我们包的少。”冯月芬毫不示弱，都是第一次过招，谁怕谁啊！ “厚礼，既然你们家没有准备我和雨欣的饺子，那我们还回去吧！”高美凤脸一沉，起身要走，薛雨欣立刻响应，下炕给她拿鞋，她早就待够了，苏厚礼硬是拦住高美凤，“大嫂说笑呢，怎么会没有你们的，大过年的，走什么走，快坐好，不就是包个饺子嘛，很快就包好了。” “行了行了，还是我包吧！”徐玉香也不想闹起来让人家笑话，笑着对高美凤道，“你大嫂跟你一样，都是直性子人，不说不笑不热闹，你别往心里去。” 这女人虽然不会做饭，脾气也不怎么好。 但人家终究是城镇合同工，能上班挣钱，看在这些的份上，他们也得先忍着，等过了门再说。 “是嘛，我还以为大嫂嫌弃我不会干活呢！”高美凤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去，既然徐玉香给了台阶，就知趣地坐了回去，继续看电视，薛雨欣偎依在她身边，半天没吱声，她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她再也不来了。 “哪有哪有，咱们俩有一个会包的就行。”苏厚礼笑着给高美凤倒水，拿瓜子，苏翠翠看着苏厚礼鞍前马后的样子，很是纳闷，二娘勤快能干，二叔却从未如此对待过她，怎么对待高美凤就如此体贴了，搞不懂。 即便是除夕夜，苏厚德也不闲着，依然坐在地上织渔网。 他对女人们之间的口舌之争，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些都不管他的事。 只有苏金宝是真正的快乐，口袋里揣了一把炮仗，跟小伙伴们在大街上打雪仗，放鞭炮，胡同里到处都是来回串门的人们，平日里舍不得亮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梧桐村的除夕夜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苏椒椒和陈桂兰秦霜不到八点就包完了饺子。 家里没条件洗澡，三人轮流洗了头，换了衣裳，舒舒服服地坐在热炕上看春晚，秦霜笑着掏出一个红包给苏椒椒：“来，椒椒，过年了，阿姨给你红包。” “哎呀，她都多大了，你还给红包。”陈桂兰推辞道，“不用，真不用。” “阿姨的红包，必须拿着。”秦姨硬是塞给苏椒椒，笑容满面道，“过了年，我和你妈好好工作，你好好上学，咱们平平安安发大财。” “谢谢秦姨。”苏椒椒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我也祝秦姨来年发大财，更上一层楼。” “好好好，咱们一起发大财！”秦霜心情很好，拿过她的包，取出一条平安扣项链，笑着对陈桂兰说，“桂兰姐，这是客户送我的两条项链，咱们一人一条，希望咱们的订单顺顺利利发货，咱俩赚一笔大的。” 墨绿色的编织绳，凝脂般的平安扣。 苏椒椒认出这个平安扣是和田玉的，莹白温润，值好几百。 “哎呀，我怎么好意思要这么贵重的东西？”陈桂兰很不好意思，执意不要，“你说你来过个年，又是给红包，又是给项链的，太见外了。” “桂兰姐，都说了是客户送的，我真的没花钱。”秦霜硬是给陈桂兰戴在脖子上，“你要是不要，以后我可不好意思来了，今年修明不在，要是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在宿舍里过年，孤单又寂寞，我在这里过年很开心。” 说着，又把她脖子上那个拿出来给她看，“你看，除了编织绳的颜色不一样，这块玉是不是一样的？” 父母在，兄弟姊妹是手足。 父母不在了，兄弟姊妹就成了可远可近的亲戚。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过年，当然她也没有给他们打，在他们眼里，她未婚生子，大逆不道，甚至他们以为父母就是被她气死的。 为此，她跟她的哥哥姐姐关系很不好。 所以，她是没有娘家的。 “好，收着收着。”陈桂兰见她这样说，这才戴了，照了照镜子，“很好看。” 正说着，秦霜包里的大哥大响了。 秦霜拿过来接了，是秦修明打过来：“妈，过年好。” “好。”秦霜温声问他，“你吃饭了吗？” “刚在酒店吃完团圆宴回来，给你打个电话。”秦修明心情愉悦，语气欢快，“我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们对我挺好的，我爸爸每天都来看我，你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秦霜嘱咐道，“你要听你爷爷奶奶的话，不要让他们为你操心。” “好，我知道了。”秦修明答应着，又问，“妈，你是在苏椒椒家里过年吗？” “对的。”秦霜看了一眼苏椒椒，苏椒椒眼睛不眨地看电视，秦霜压了压声音，“你好好休息，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吧！” “好，替我跟陈阿姨和椒椒问个好，我过了十五就回去。” “知道了。”秦霜挂了电话，刚想说什么，电话又响，是个陌生的号码，秦霜还是接了：“喂？” “霜儿，是我……”陆嘉平微醺的声音传来。 第101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陆总，您有什么事吗？”秦霜端坐在窗前，表情平静。 “霜儿，谢谢你，谢谢你生下修明……”电话那边的陆嘉平声音似乎在颤抖，在哽咽，“谢谢你肯把儿子给我，你是我们陆家的功臣，我，我也有儿子了。” “陆总，我这是工作电话，我现在正在休假，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秦霜想也不想地挂断电话，她不想跟一个喝醉的男人叙旧，更不想陪他回忆他早已经忘怀的过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 秦霜把大哥大扔进包里，继续看电视。 电视节目很是精彩，她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被陆嘉平搅乱了思绪。 “来，喝茶。”陈桂兰很少见秦霜心神不宁的样子，给她倒了茶，秦霜端起茶碗，一口喝完，对陈桂兰道，“是修明爸爸打过来的，跟我道谢呢！” “白得了一个大儿子，他当然高兴。”陈桂兰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儿子对男人的重要性，她要是有儿子，苏厚礼肯定不会跟她离婚。 秦霜笑了一声：“是啊，他们一家团圆，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陆家人。 不欢喜的当然是陆嘉平的妻子，或者还有女儿。 她们可是做梦也想不到，陆嘉平外面还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是大房侄子陆景宥找回去的，她至今也不清楚，陆景宥到底是怎么发现秦修明的？ 就凭在墨城服装批发市场拍的那几张照片？ 秦修明长得的确像陆嘉平，但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就算陆景宥无意见过秦修明，他就能知道秦修明是陆嘉平的儿子？ 反正她不信。 不信归不信，这样的事她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地去问陆景宥，反正秦修明愿意认祖归宗，她当妈妈的，也无话可说。 孩子大了，这种事拦也拦不住。 上次秦修明还说，陆嘉平说他们这一辈是景字辈，想给他改成陆景明，让他回来问问她的意见，秦霜让秦修明自己做决定，他想改就改，她不拦着。 包里的电话又响。 秦霜以为又是陆嘉平打过来的，没理会，谁知道电话一直响，想到她这个是工作电话，她才接了，是陆景宥打来的，他问校服的事：“秦厂长，开学的时候那批校服能不能发到学生手里？” “没问题。”秦霜答道，“放假前已经做完了，现在已经验完针，在包装车间了。” “那就好。”陆景宥顿了顿，又问，“你现在跟苏椒椒在一起吗？“ “是的。”秦霜看了看苏椒椒，“你找她有事？” “我跟她说两句话。”陆景宥的声音倒是很平静，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秦霜便把手里的大哥大给了苏椒椒，“陆总找你。” 陆总？ 苏椒椒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陆总，过年好。” “过年好。”陆景宥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沾染了笑意，“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至少得两个月以后才能过去，校服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们开学前一天，佳丽服装厂会把校服送到你们学校，你负责验收一下，发放完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 “好的，谢谢陆总。”苏椒椒欣然答应，“等发放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陆景宥的嗓音很低沉。 就像那种烟嗓般充满磁性，这种嗓音最适合唱歌，记得前世陆景宥就是麦霸，她记得他在年会上唱过歌，至于唱的什么歌，她早就忘记了，反正挺好听的。 “好，那就辛苦你了。”陆景宥顿了顿，他又问她，“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苏椒椒笑了笑，“陆总再见。” “再见。”听见她那边挂断的声音，陆景宥才放下电话，拿起笔在日历上挂了个圈，什么若即若离地交往，他要潜移默化地进入她的生活，让她觉得生活因他而更加美好。 院子里陆老爷子正在领着秦修明放烟花，腾起的烟花在半空绽放，绚烂耀眼。 陆景宥记得苏椒椒喜欢看烟花，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会让公司买很多烟花，在公司大楼的广场上燃放，她不知道的是，那漫天的烟花因她而绽放。 后来，她辞职离开嘉和集团。 嘉和集团就再也没有放过烟花。 她不是他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而是怦然心动后的坚定，这种坚定不会随着时间有任何改变。 看完春晚，苏椒椒昏昏欲睡，很快进入梦乡。 陈桂兰和秦霜下去煮饺子，她也没听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这两天特别能睡，平日里陀螺般忙碌，一松弛下来，就格外累。 正月初一，不走亲戚，就是村里人互相拜年串门。 大喇叭王婶还有几个其他跟陈桂兰要好的女人们嘻嘻哈哈地走进来，她们跟冯月芬没什么来往，从不去隔壁串门，暂时还不知道苏厚礼和陈桂兰离婚的事。 几个女人唾沫纷飞地聊着天，得知陈桂兰已经在城里上班了，纷纷羡慕，上班好啊，有收入不用在地里干活了，聊了一上午，她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到了下午，苏厚礼和陈桂兰离婚的消息就不翼而飞，很快传遍了整个梧桐村。 为此，王婶还特意跑过来跟陈桂兰求证：“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跟椒椒她爸离婚了？” “是，离了。”陈桂兰最不愿意面对的事还是来了。 气得王婶直拍大腿，开始骂：“没良心的陈世美，才去了城里几天啊，就把狐狸精领回来了，好多人说苏厚礼领了母女俩回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陈桂兰只是笑。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这就过去看看那个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子！”王婶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胡同里已经站满了人。 好多女人都在冯月芬家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她们都想看看苏厚礼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她趁机挤了过去，大刺刺地进了院子，说是要来看新媳妇。 第102章 撑腰的娘家人来了 高美凤被这个阵仗吓到了。 她担心那些人会冲进来，肆无忌惮地议论她，唾弃她。 薛雨欣也吓坏了，躲在高美凤身后不敢出来，院子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 苏厚礼又是递烟又是给众人拜年，说了一大堆好话，才把众人打发出去。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而不是来讨伐他，更不是给陈桂兰撑腰的，他跟陈桂兰离婚的事，也就是在村里被众人茶余饭后议论一阵子，大家各过各的日子，谁还顾上谁了。 送走众人，他才心安理得地关上门。 不一会儿，大门就被人踢开了，陈桂升黑着脸走进来，见了苏厚礼，二话不说，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为了别的女人跟我妹妹离婚，你是欺负我妹妹娘家没人了吗？” 他也是刚刚听说苏厚礼和陈桂兰离婚的事。 想到这个年是陈桂兰带着孩子孤零零地过的，越想越气，气冲冲地就来了，他就是想告诉他们老苏家，老陈家还有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哎呀，她二舅，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还打人呢？”徐玉香尖叫着跑了出来，上前拉扯陈桂升，“大过年的，你这是做什么？” 陈桂升正在气头上，谁也拉不住他。 他一甩胳膊就把徐玉香甩出好几步远。 雨点般拳头落在苏厚礼身上，都这个年纪了还离婚，让他妹妹以后怎么过？ 苏厚礼西装革履，常年上班，养的细皮嫩肉，面对庄稼汉陈桂升硬邦邦的拳头，毫无还手之力，被揍得嗷嗷叫。 高美凤见苏厚礼挨了打，急忙从屋里冲出来，对着陈桂升厉声道：“住手，你怎么还上门打人呢？” 她平日里在单位当领导当惯了。 一生气就带着居高临下训人的气势，她以为她能吓住陈桂升。 “我打的就是他！”陈桂升看见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里更气，拳头更狠，怒吼道，“我不打女人，你离远点，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高美凤吓得后退好几步。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厚德，你快出来，你兄弟快被人打死了。”徐玉香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你快出来啊！” 苏厚德这才上前拦下陈桂升，面无表情道：“他二舅你消消气，厚礼是有错，但桂兰也是同意离婚的，他们都办完手续了，你就是打死他，他们也不会去复婚的。” “就是啊，大过年的他二舅你是要做什么？”徐玉香上前扶起苏厚礼，她见儿子吃了亏，很是心疼，指着陈桂升的鼻子骂道，“你都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就上门打我儿子，我家的房子和地都给你妹妹了，我们没有亏待她！” “就算你们给我妹妹房子和地，是因为苏厚礼有错在先，是你们理亏，还好意思说了？”陈桂升平日里沉默寡言，发起火来格外吓人，他愤怒的脸上青筋突起，抬脚又踹苏厚礼，“苏厚礼，你说，我妹妹哪里对不起你，当初可是你们舔着脸去我家提亲的，现在你能耐了，就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你还是不是人？” “你还要打是不是？”徐玉香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道，“你把我打死算了，你们老陈家太欺负人了，大过年的，打上门来，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苏厚德还要上前劝架，却被冯月芬拉着胳膊，硬是拽到一边：“你就别凑热闹了，小心把你也打了。” 要她说，苏厚礼就欠揍。 竟然找了高美凤这么个不会做饭的女人回来，真是欠欠的。 苏翠翠和薛雨欣不约而同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众人刚走没多远，听见徐玉香的哭喊声，纷纷跑回来看热闹。 隔壁乱成一团。 陈桂兰和苏椒椒秦霜正坐在炕上悠闲地看电视，听到隔壁的嘈乱声，刚想出去看看，就见大喇叭一阵风跑了进来：“桂兰桂兰，你二哥把苏厚礼打了，正在那边闹着呢！” 陈桂兰脑袋嗡地一声响，撒腿就往隔壁跑。 见了陈桂升，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上前拉住他，泣道：“二哥，咱们回去吧！”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陈桂升看着满脸泪痕的妹妹，又心疼又气，“你为什么要答应离婚，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怎么过，你糊涂啊！” “二舅，咱们回家说。”苏椒椒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娘俩好说歹说把陈桂升劝到了家里，到了家，陈桂升才冷静下来，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炕边，反反复复重复着那句话，“你一个女人家，以后怎么过？” “我有手有脚，该怎么过还怎么过。”陈桂兰擦擦眼泪，安慰他，“二哥，你不要操心我的事了，我现在也在服装厂上班，我和椒椒会过得很好的。” 秦霜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水，端到陈桂升面前，温声道：“喝点水吧！” 此时此刻，她佩服陈桂升，也羡慕陈桂兰。 她要是有这样的娘家人护着，也不至于到陈桂兰和苏椒椒这里来过年。 陈桂升叹了口气，起身就走。 “二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你照顾好我二嫂就好。”陈桂兰心里乱糟糟地追了出去，“我和椒椒初三去看你们，到时候咱们再聊。” 陈桂升什么也没说，大踏步离去。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如鸟散去，议论纷纷。 陈桂升虽然在气头上，却没揍苏厚礼的脸，苏厚礼龇牙咧嘴地进了屋，见了高美凤，讪讪笑：“没事了，别怕。” 徐玉香则掐着腰在院子里，冲着隔壁骂：“都答应离婚了，还让娘家人上门来闹，这是安什么心啊，成心不让我们过年是吧，哪有这样的啊！” “娘，人家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听不进去的，你还是消消气吧！”冯月芬抱胸倚在门口，幸灾乐祸道，“反正家里的房子和地都是她们的了，人家还管我们过年不过年的。” “妈，咱们走吧！”薛雨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偎依在高美凤身边，眼泪汪汪地对苏厚礼道，“苏叔叔，我再也不想来你们家了。” 第10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苏厚礼也没想到村里有名的老实人陈桂升会上门来揍他，害得他在全家人面前，尤其是在高美凤母女俩面前丢尽了脸面，他越想越恨陈桂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心机深沉得很。 即便他和高美凤成不了，他也不会再要她了。 他都把房子和地给她们了，她还不消停！ “雨欣，咱们走，想吃什么，咱们回去吃。”高美凤穿鞋下炕，她以为她跟苏厚礼两个人相爱就够了，可是她忘了，离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如今，陈桂兰娘家人找上门来，事情一下子闹大了，她再也没脸来这个村了。 “美凤，不是说好了初二再走的吗？”苏厚礼慌忙拦住她，“不要因为别人的态度而破坏了咱们的心情，给我个面子，再住一晚。” “我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了？”高美凤说什么也不住了，下炕收拾行李，冷着脸道，“苏厚礼，我觉得咱们并不合适。” 一进门她就被那婆媳俩挑三拣四，看在他的面子上她忍了。 大年初一被全村人围观，对她指指点点，还被陈桂兰娘家人找上门来骂，她这是何苦！ 薛雨欣也赶紧把书包背在身上，准备走。 “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苏厚礼还是了解高美凤的，他知道拦不住了，徐玉香假模假样地拉着高美凤不让她走，“初二送年，送了年再走吧！” “你们好好过年，我不打扰你们了。”高美凤对徐玉香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如果有可能，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老太婆。 冯月芬见高美凤真的要走，也是极力挽留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有什么时候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体谅，明天再走吧！” 昨天她光顾着跟高美凤较劲了，差点忘了苏翠翠还在齐美服装厂上班了。 万一，高美凤给她穿小鞋，就不好了。 “谢谢嫂子这两天的款待。”高美凤见婆媳俩在苏厚礼面前演戏，索性也跟着演，“以后你们到城里看翠翠，我和厚礼也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哼，就冯月芬这样的蠢女人，还想压她一头。 走着瞧！ “家里没什么好拿的，带上这些回去吃。”徐玉香见高美凤铁了心要走，取了几个馒头塞给苏厚礼，嘱咐道，“把她们娘俩送回去以后，你再回来，这几天家里来客人，你跟你大哥在家陪陪。” 今年收的年礼多。 亲戚们来了，她也有面子。 “娘，我明后天都值班，不回来了。”苏厚礼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并且理解他娘的心思，却不能原谅苏厚德和冯月芬的冷漠刻薄，高美凤第一次来，他们作为大哥大嫂，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热情。 等于在打他的脸。 难道就因为他把房子和地给了苏椒椒，没给苏金宝留着？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太下作了，不给就对了。 还有一点让他跟耿耿于怀的是，陈桂升动手打他的时候，苏厚德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帮他，反而站在边上看热闹，亏他们还是亲兄弟。 “美凤没准备年货，进门没什么吃的，你再给我们拿点菜。”苏厚礼越想越生气，不客气地开口道，“别的不要，拿点我们带回来那些就行。” “你自己拿吧！”徐玉香倒是不心疼，把他们带回来拿包年礼拿出来让他挑，大过年的，她担心苏厚礼没得吃，反正家里有菜吃。 高美凤推着自行车带着薛雨欣先出了门。 这个家让她太窒息，婆婆自私，嫂子刻薄，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陈桂兰正在胡同里抱柴，刚好跟高美凤碰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两人心里都很感慨。 高美凤都有些佩服陈桂兰这些年在这个家是怎么过的，先别说冯月芬那个蠢女人，就是徐玉香这么自私的婆婆就够她受的了。 苏厚礼口口声声说他娘是刀子嘴豆腐心。 今天她算是领教了，徐玉香那个嘴哪里是刀子，分明是钢锯。 不过，有一点她很自信。 那就是她永远都不会成为陈桂兰，徐玉香自私她更自私，冯月芬刻薄她更刻薄，大家走着瞧！ 高美凤穿着依然光彩照人，但陈桂兰更惊讶她的勇气。 徐玉香和冯月芬是什么人，陈桂兰当然清楚，之前她一味委屈求全，才没有闹得很难堪。 听说高美凤这次来，什么也不做，就在炕上看电视。 陈桂兰难以想象徐玉香和冯月芬的脸色有多难看，以往都是她掌勺，她们只是打个下手。 终究还是她太老实了。 “美凤，咱们走吧！”苏厚礼推着自行车走出来，徐玉香和冯月芬簇拥着出来送，徐玉香笑眯眯地走到高美凤面前，“有空再来。” 冯月芬一扭头，看见陈桂兰，眸光流转了一番，笑眯眯道：“瞧我这脑子，我准备了一点花生，你们带着。” 说着，她立刻回去拿了一小袋花生，给高美凤塞进自行车车筐里，“自家种的，别嫌弃。” “拿着拿着，你们在外面啥都得买。”徐玉香比冯月芬还要热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跑着去院子里拿了一把葱，也塞进了她车筐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拉着薛雨欣的手道，“这孩子长得真好，我越看越喜欢，等放假了，再跟你妈妈一起来。” 薛雨欣低头不语。 她怀疑徐玉香和冯月芬有精神分裂症，一会儿冷漠刻薄，一会儿热情如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变成这样？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苏厚礼脸上也有了笑意，对她们说道，“你们回去吧！” 他早就看见了陈桂兰。 只是碍于高美凤，他才装作没看见她。 否则，他真的想问问她，离婚也是她同意的，她为什么要让她娘家人到他家里来闹，难道非要闹得他跟高美凤黄了，她就满意了？ 陈桂兰看了他们一眼，抱着柴就回了家。 人跟人真的很不同。 高美凤比她更适合苏厚礼，更适合他们这家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彻底释然了。 第104章 走亲戚 初二一大早，鞠培军的车如约而至。 在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中，陈桂兰很是不好意思，她觉得村里人肯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来，但说好的事，她又不能不去，苏椒椒心安理得地坐在车上，别人爱说啥就说啥，她又不能堵住人家的嘴。 秦霜则是一脸坦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她是佳丽服装厂的管理人员，经常坐这辆车进进出出，鞠培军也算是她的司机，就算是公车私用，她也没用过几次，吴老爷子不会计较这么多。 到了刘大娘的家，苏椒椒才感慨，刘大娘真是个隐形土豪，他们家在山上承包了果园和鱼塘，养了鸡鸭，还开垦了好几块菜地。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原来的营房，就是之前民兵连住的房子，外墙全是用大石头砌成的，一共三排房子，每排八间，而且周围没有邻居，很是安静。 喝的山泉水，吃的是自家养的鸡鸭鱼，跟世外桃源一样。 就连空气也甜的。 刘大娘和鞠培军的媳妇很是热情，早就准备好了待客的食材，还准备了烧烤炉。 陈桂兰是个闲不住的，也进屋帮她们做饭。 婆媳俩说她是客人，不能让她干活，但架不住陈桂兰的热情，也只好让她帮忙烧火，还给她拿了水果和水杯放在锅台上，招待得很周到。 鞠培军领着秦霜和苏椒椒参观他们家包的这个山头：“我们本来住在下面村子里的，但是自从养了鸡鸭什么的，夜里离不了人，就搬上来了，后来干脆不回村住了，把这里当家了。” “鞠培军你不地道，早知道你们家这么豪横，我们就应该来你们家过年。”秦霜最喜欢这种环境，青山绿水的，养眼养身更养心，鞠培军嘿嘿笑，“你们不嫌弃我这地方简陋，就只管来住，什么时候都可以。” “家里这么多地，你家大娘还去赶集卖菜，真是勤快。”苏椒椒很是佩服刘大娘，光家里的地就够她忙活的了，鞠培军指着下面那片菜地，“我娘闲不住，年前刚开了那块菜地，崴了脚，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好，说等开春还要去城里卖烤地瓜呢！” “你们都是妥妥的地主了，还卖什么烤地瓜。”秦霜打趣他，“你这些地收入怎么样？” “一般般吧！”鞠培军回头看了一眼灶间他媳妇瘦小的身影，动容道，“我上班，我娘做不了重活，全靠我媳妇做这些，她一个人从早忙到黑，很辛苦，我的意思是，等承包合同到期，就不包了，但这事主要是看我媳妇，她想包就包，不想包我们就搬回村里住。” “好男人！”秦霜拍了拍鞠培军的肩头，笑道，“你媳妇这么能干，要是我听说你对她不好，我就跟你算账。” “我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娶了我媳妇。”鞠培军毫不吝啬地夸自己媳妇，“我们从不吵架，因为我媳妇永远是对的。” “你们真是神仙眷侣！”苏椒椒听了也开心，总算碰到一个好男人。 鞠培军两个孩子都跟着姥爷姥姥在下面村子里，他们嫌这里没有电视，很少到这边来，今天也没上来。 刘大娘婆媳俩很是热情，六个人吃饭炒了满满一桌子菜，最吸引苏椒椒的是那些烤串，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烤串，放了孜然粉胡椒面，唇齿生香，越吃越想吃：“我婶的厨艺可以开饭店了。” “你们不嫌弃就好。”鞠婶不多言不多语，矮矮瘦瘦，面容清秀，一说话就笑，谦虚道，“都是家常菜，哪里能开饭店。” “的确很好吃。”秦霜更是赞不绝口。 席间，鞠培军便跟秦霜聊起了嘉和集团订单的事：“吴总说，咱们今年要集中精力做嘉和集团的订单，昨天还让我在咱们厂门口贴了招工广告，说要继续组建流水线，今年争取再成立一个缝纫车间。” “我早就说了，四条流水线根本不够，老爷子一直不肯点头。”秦霜不以为然道，“吴杰两口子太保守，他们觉得现在的规模刚刚好，足以养活他们那一家子。” “听说是黄厂长不同意，她觉得多一个车间就多一份开支，要是以后没有大单，公司就赔钱了。”鞠培军一向对吴杰和黄佳佳有意见，“吴总说他们没有魄力，说白了就是想偷懒。” “随他们吧！”秦霜在佳丽服装厂也有七八年了，虽说她也是管理层，但她毕竟是外人，这样的事，吴老爷子问她，她才会谈谈自己的看法，吴老爷子要是不问，她是不会插嘴的。 吃完饭，鞠培军又领着她们去了后面两排房子参观，中间一排是仓库，里面堆满了土豆白菜萝卜，各种粮食，后面那一排放了各种农具。 “今年我们山上土豆大丰收，就是晚收了一个星期，这些都是没卖掉的。”鞠培军指着满满一屋子的土豆，“再卖不掉只能喂猪了。” “鞠叔，五交化公司那边有个种子物资公司，就是你给我送货的那个地方，要不你拉到那边去，当土豆种子卖卖试试。”苏椒椒提议，“其实那两间办公室班本来就是卖这些的，只是冬天是淡季，所以我才租来卖羽绒服的。” “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点呢！”鞠培军眼前一亮，“我不认识五交化公司的老总，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 “我认识啊！”苏椒椒很乐意帮他这个忙，“五交化公司过了元宵节才上班，我先问问范总有没有这个意向，如果有的话，咱们再一起过去跟他谈谈，总比喂猪强。” “这事得抓紧，不能等到元宵节，春天的土豆元宵节左右就得种。”陈桂兰提醒道，“错过了节气，就卖不掉了。” “那我现在就问。”苏椒椒跟秦霜要了大哥大，又跟她要了范建华家里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刚巧接电话的是范建华，听苏椒椒说完，他当即表示，“只要土豆质量优良，多少我们都要，前提是我们拿两成的利润。” “没问题，两成就两成。”鞠培军站在边上很是痛快地答应着，他索性拿过电话跟范建华介绍了一下自家的土豆情况，范建华让他明天就把土豆送到五交化公司，鞠培军连声道谢，“好的范总，咱们明天见。” “这么双赢的买卖，椒椒你得两头吃回扣才是。”秦霜把大哥大放进包里，笑道，“我还没想到五交化公司收购土豆呢！” “我的确要好好谢谢椒椒。”解决了燃眉之急，鞠培军心情很是舒畅，眉开眼笑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学？” “我十六开学，你们佳丽服装厂初六上班，我初五下午就跟我妈妈一起回小吃街。”苏椒椒已经跟秦霜说好了，初六她跟她们一起去佳丽服装厂，她们去上班，她在她们办公楼的五楼写作业。 秦霜说，之前秦修明就在办公楼五楼写作业，累了就去客房休息。 吴老爷子对职工的孩子很是照顾，开会的时候说过好多次，他说，只要五楼没客户住，不管是周末还是假期，她们都可以把孩子带到五楼去写作业。 现在厂里又没有客户，苏椒椒完全可以去五楼写作业的。 “那咱们说好了，我初五下午去村里接你们。”鞠培军一听苏椒椒也要去佳丽服装厂，拍拍胸脯，“有什么需要跟叔说，别的地方不敢说，佳丽服装厂是咱的地盘，没人敢欺负你。” “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行。”陈桂兰不想让鞠培军去接，苏椒椒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哪能兴师动众地用人家鞠培军，她过意不去。 “没事的，桂兰姐，他闲着也是闲着，一脚油门的事。”秦霜无所谓道，“反正公司的车，不用白不用。” “那就谢谢鞠叔了。”苏椒椒也没想让鞠培军去接她们，但鞠培军已经开了口，她不好再推辞，推来推去更麻烦。 秦霜初三要回厂里值班，没有跟她们回村，直接回了单位。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要写生产工艺单，画图样，交给技术科排版打样，还要选择面料辅料，裁剪，做样品，做好样品还要让嘉和集团最终确认，然后才能大批量投产这批工作服。 前期准备工作很是繁琐。 正月里陈桂兰和苏椒椒唯一要走的亲戚就是去陈桂升家里吃饭。 本来初二陈娟也应该去她们家拜年，但每年初二，徐月娥的侄子侄女们也会去看望她，陈娟需要在家里做饭，不得闲，渐渐地，陈桂升和陈桂兰就达成了默契，初三去陈桂升家里聚一下。 陈娟跟陈桂兰一样勤快，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饭菜。 早早炖了鸡，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连陈桂兰去了，也没活做。 饭菜都在锅里炖着，连柴都不用添。 徐月娥知道过年，特意换了新衣裳，她吃了药，头脑特别清醒，吃完饭坐在炕上拉着陈桂兰东扯西扯地聊着往事，她记不住最近发生的事，但对往事记得特别清楚。 陈桂升坐在炕边，一言不发地听两人说话。 兄妹俩谁也没提离婚的事。 第105章 去算卦 陈娟和苏椒椒也在房间里聊天，说体己话。 跟前世一样，陈娟毫不避讳地说她想找上门女婿，将来能照顾她爸妈。 至于对象，人品好就行。 苏椒椒想起了前世的表姐夫赵顺发，赵顺发兄弟姊妹四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父亲早些年去世，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长大，陈娟跟赵顺发认识的时候，他哥哥已经结婚，他母亲同意赵顺发入赘。 婚后，赵顺发母亲跟陈娟和赵顺发住在一起，赵顺发很能干，陈娟脾气好，婆媳俩相处得还算和睦。 在苏椒椒眼里，陈娟儿女双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是很不错的。 陈娟和苏椒椒是表姐妹，也是闺蜜，她所有的心里话都不瞒着苏椒椒：“我家庭条件不好，长得不好看，个子也不高，要什么没什么，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小，所以我现在就要找对象。” 前世苏椒椒觉得她和陈娟是同龄人，想法差不多。 但这一世她明显觉得陈娟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前世她就没有想这么多。 “你的意思是，从今年开始就要相亲？”苏椒椒想起来了，在赵顺发之前，大舅陈桂昌曾经给陈娟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还谈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分了，那个时候她在服装厂没日没夜的加班，没顾上这些事。 她还是后来听陈桂兰说的。 当时陈桂兰还埋怨陈桂昌，说要么就不来往，要么就过问这些事情。 “对，你大舅年前回来一趟，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过几天安排我们见见面。”陈娟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你大舅说，他们兄弟两个，入赘是没问题的，就看男方能不能看上我了。”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椒椒一听就不乐意了，“这还没见面呢，就把男方抬得高高地，他看上咱，咱未必能看上他，这个人，还是不要去见了！” 反正也没成。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你大舅都开口了，我不好推辞。”陈娟跟苏椒椒不一样，她不想错过这个相亲机会，在她的认知里，趁着年轻，就要多看多相亲，才有时间比较，要是等到二十四五岁，她就没机会了。 “好吧，那你就去见见！”苏椒椒也不好再拦着，每个人都按自己的轨迹往前走，她轻易动不得，也改变不了，她只能改变自己的。 更何况，人家陈娟本来就过得挺好的，她没必要掺和。 “你呢？”陈娟忙了大半天也累了，躺在炕上问她，“以后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苏椒椒没想到陈娟会这么问她，不假思索道，“我还上学，我哪能想这些事？” “说说嘛，又不是现在让你去找。”陈娟给她扯了一个枕头，苏椒椒也跟着躺下，望着头顶上糊着报纸的吊棚，幽幽道，“我没想过要嫁人的……” 她总不能把前世的种种告诉陈娟。 说了陈娟也不会信。 “说什么傻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陈娟捂嘴笑，难得打趣她，“你眼光肯定比我高，所以你以后的对象，肯定是高大帅气，对你也是极好的。” 苏椒椒讪讪笑。 好尴尬的话题…… “对了，不如咱们去殷老太家算算，看她这么说。”陈娟一骨碌坐起来，把苏椒椒也拽了起来，“咱们现在就去。” “殷老太不在家。”来的时候苏椒椒路过殷老太门口，她家的确锁着门。 “我去看看。”陈娟不信，穿上羽绒服就跑了出去，片刻，咕咚咕咚跑了回来，悄声对苏椒椒，“殷老太回来了，你陪我去算算，别让我爸他们知道。” “服了你了。”苏椒椒只得跟她出了门。 到了殷老太门口，大门虚掩。 果然殷老太已经回来了，两人才发现忘了买烟，又去了小卖部买烟。 苏椒椒买了两斤点心和五斤鸡蛋，她觉得她应该多买点礼物去看望殷老太，毕竟殷老太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她过往的人。 “你怎么买这么多？”陈娟很是惊讶。 找殷老太看事，惯例就是两盒烟。 要么是一斤点心，要么是一斤鸡蛋。 “哦，我上次带人去找她看，没带东西。”苏椒椒一本正经地扯谎，“我得补上。” “那得补上，要不然下次看，就不准了。”陈娟也没多想。 殷老太门口的红灯笼换了新的，在冷风里轻轻摇曳。 院子里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 扫地的扫帚也捆上了红绳，整齐地立在屋檐下。 锅里冒着热气，灶口的柴还没燃尽。 屋里热乎乎地，殷老太的侄媳妇把她照顾得很好，有这么个财神爷，换谁也得好好伺候着。 进了屋，殷老太正坐在窗前闭目养神，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烟和点心鸡蛋放在炕上，苏椒椒喊了一声：“殷奶奶。” “小椒来了。”殷老太睁开眼睛，看了看陈娟，认出她来，“小娟也来了。” “奶奶，我来找你看个事。”陈娟脱鞋上了炕，盘腿坐在她面前，还没等她开口说，殷老太摇摇头，“不成，你今年姻缘动不了，明年也动不了。” 说着，又把烟推到她面前，“把烟拿回去，过两年再来吧！” 陈娟：“……” 不会吧！ “小椒，你想算什么？”殷老太又问苏椒椒，苏椒椒忙摆摆手：“奶奶，我是陪着我表姐来的，我顺便来看看您。” “行，你的东西我收了。”殷老太点点头，细细端详了一下苏椒椒的脸，掐着指头算了算，清清嗓子说道，“小椒，你的姻缘动了。” “什么？”苏椒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我还上学，我动什么姻缘？”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对谁有那个意思。 殷老太肯定算错了。 陈娟也是一头雾水。 对呀，她们两个人，要动姻缘，也是她，怎么会是苏椒椒？ “我说的姻缘是你们的正缘。”殷老太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椒椒，“就是你命里的正缘已经出现了，不是说你现在就要嫁给他，你好好上学，照顾好你妈妈，一切自有安排。” 说着，又对陈娟道，“今年，还有明年出现的人，都不是你的正缘。” 第106章 自知之明 从殷老太家出来，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肯定算得不准。”陈娟觉得苏椒椒还在上学，怎么可能正缘就出现了，既然苏椒椒的不准，那她的也不准，她还没去相亲，怎么就能算出不成了？ “听听就是了，你还当真了。”苏椒椒也觉得殷老太有时候算得准，有时候算得不准，就算她算对了陈娟的，也没算对她的，她认识的就那么几个，哪里就有正缘了？ 秦修明？别闹了，她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梁坤，更不可能，他现在只是她的表哥。 陈逸？那也不会，她对陈逸仅仅停留在欣赏的阶段，她跟他看似同龄，实际上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是成年人了，陈逸只是个孩子，她可下不了手。 吴鹏？绝对不是，她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他跟陈逸一样，在她眼里，都是孩子。 再就是年龄大一点的那几个男人，就更不会了。 像范建华，鞠培军什么的，人家家庭幸福，有她什么事？ 当然，他们就是不幸福，也跟她不沾边。 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去招惹已婚男人。 她还认识谁？ 齐恒，陆景宥，王华？那就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齐恒和王华她不清楚，但她记得陆景宥是不婚主义者，前世他就是帝都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她也不可能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纠葛。 殷老太年纪大了。 算不准的时候也是有的。 两人自我安慰了一番，各自散了。 没事，少算卦。 冯月芬家门口停着摩托车，梁文采和苏秀梅带着梁坤来了，大门敞着，屋里传来徐玉香的笑声，苏秀梅是她的骄傲，她一回来，徐玉香就高兴。 梁坤站在院子里，无聊地看鸡。 扭头看见苏椒椒从门口路过，他眼前一亮，快步走出来：“椒椒你可回来了，我都去你家好几趟了。” “表哥找我有事？”苏椒椒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事，找你说说话。”梁坤笑道，“怎么，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欢迎。”苏椒椒带他回了家，烧水泡茶，梁坤坐在炕边，环视了一眼屋子，冷不丁问道，“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对的。”苏椒椒给他倒了茶，递给他，笑道，“以后这房子就是我的固定资产了。” “你奶和你姑因为这件事在家里骂你，现在她们骂你已经骂完了，又在骂高美凤。”梁坤端着茶杯，把这事当笑话说给苏椒椒听，“说高美凤一个二婚女人没有自知之明，不会做饭还要彩礼，比骂你骂得还要难听。” “是嘛，那我可算是解脱了。”苏椒椒听了也觉得好笑，“二婚女人怎么了，二婚女人就不能要彩礼了？要我说，就得跟他们多要。” 有本事离婚。 自然要出彩礼娶新媳妇嘛！ 这一点，她还是蛮认同的。 “你奶奶和你姑姑不想给彩礼，说直接扯个证就行。”梁坤笑点低，说起这事就笑得不行，“可人家高美凤不干，高美凤的意思是，明媒正娶，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你姑姑说，她这样折腾其实是在折腾你爸爸，你奶奶又没钱给她出彩礼，还说高美凤不知好歹。” “那就随他们折腾呗！”苏椒椒对苏厚礼和高美凤的事没有半点兴趣，他们爱咋折腾就咋折腾，一切都是苏厚礼愿意的，梁坤似乎对他们的事很感兴趣，咧嘴笑道，“本来我还打算今天跟你爸爸好好喝一杯，谁知道他竟然不在，他是不是怕见到我，怕我让他还钱？” “那四百块钱，还没还上？”苏椒椒有些惊讶，都多久了，四百块钱都没有？ “年前还了两百了。”梁坤抛了抛头发，伸出两个指头，“他说，剩下那两百块过了年就还，现在这不是过了年了嘛，他又该还钱了。” 苏椒椒很是无语。 四百块钱还分两次还，苏厚礼手头这么紧了？ 隔壁苏秀梅也在说钱的事：“厚礼哪里有那么多钱出这个彩礼，他欠梁坤自行车的钱还要分两次还，就他那一个月四百块钱，能做什么？” “你家梁坤也是，还真要啊！”徐玉香一提这事就生气，她转身看着梁文采，“那是苏椒椒胡闹的，你们还真的借钱给她啊！” “当时梁坤就说是借他的，厚礼就得还钱。”梁文采是站在梁坤这边的，面无表情道，“他做的那些事，我们不想给他托底。” “谁让你们托底了？”苏秀梅脸一沉，当着徐玉香的面，不客气怼梁文采，“当时我也在场，是梁坤非要借给苏椒椒的，你怎么不说你儿子多管闲事？” “就算我儿子多管闲事，那四百块钱也是给了苏椒椒了，也没给外人。”梁文采最不愿意听她说这些，“你怎么不说你们家的人做事太过分，要不是苏厚礼婚内出轨，哪能闹出这些事情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徐玉香自知理亏，不好在女婿面前说别的，“横竖只有两百块钱，厚礼不会不还的。” 三人正说着，冯月芬和苏厚德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冯月芬娘家是邻村的，不到五里地，过条河就到了。 梁文采一见苏厚德，就邀他一起去隔壁房间下棋，他不想听女人们说那些家长里短的事，苏厚德也很乐意，搬了桌子去了他们那屋。 两人泡了壶茶，开始下棋。 苏翠翠一看见苏秀梅就躲了出去，她没地方去，就去了苏椒椒家，她没想到梁坤也在，很是尴尬，正想出去，就被苏椒椒拉了回来：“姐，来都来了，一起坐坐呗！” “对啊，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梁坤跟苏翠翠开玩笑，他有了彭淑美也不觉得苏翠翠有多么讨厌了，年前苏翠翠就搬到齐美服装厂去住了，不经常去他家，他都忘记苏翠翠去他家的目的了。 苏翠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坤，低着头也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梁坤，反正她看见梁坤跟那个彭淑美在一起，她就很难过。 第107章 彻底翻脸了 “姐，刚刚我跟表哥说起你呢！”苏椒椒觉得他们都是同龄人，沟通起来也容易，以后总不能见了面都不说话，她不能要求梁坤和苏翠翠跟陈娟一样贴心，至少三人见了面，不再尴尬就行。 反正她跟家里的长辈们是不可能和睦相处了，但梁坤和苏翠翠还是可以交往的。 “说我什么？”苏翠翠问苏椒椒。 她无法想象苏椒椒竟然跟梁坤在一起聊天，还聊得这么投机。 别忘了，半年前，苏椒椒为了不嫁给梁坤，都跳河了。 “表哥说你很能干。”苏椒椒一本正经地说道，“上了一天班，去他家还做饭什么的。” “对的。”梁坤给苏翠翠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笑道，“你比我对象能干多了，我对象啥也不会做。” 苏翠翠住到他家里是苏秀梅的意思，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他从来没说喜欢苏翠翠，更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暧昧。 可彭淑美却说，苏翠翠十有八九喜欢他。 梁坤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他不想彭淑美误会，更不想让苏翠翠多心。 苏翠翠其实很想说，我比你对象能干，你也不喜欢我。 但她不好意思说。 “姐，我敢打赌，表哥结了婚，绝对是个妻管严。”苏椒椒拉过苏翠翠的手，笑着问她，“你说是不是？” 苏翠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她能感觉到，苏椒椒想打开她的心结，让她对梁坤不再心存芥蒂。 她是不聪明，但也不傻。 “椒椒，你别造谣哈！”梁坤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往，伸手拽了拽苏椒椒的头发，“要是被你嫂子听见了，她就更欺负我了，你到底站在哪边？” “我站在我姐这边。”苏椒椒往苏翠翠那边坐了坐，打趣梁坤，“你就得我嫂子这样的美人才能制住你，你要是敢欺负我嫂子，我和我姐都不答应。” 梁坤哈哈笑。 苏翠翠也跟着笑了笑，梁坤都已经有对象了，她再跟个怨妇似的，就让人笑话了。 何况，梁坤从来都没说喜欢她，对她也没有半点表示，强扭的瓜不甜，都是苏秀梅从中撮合的，苏秀梅又管不了梁坤。 想到这里，苏翠翠跟着附和了一句：“对，我和椒椒都不答应的。” “你们合伙欺负我。”梁坤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很乐意说这个话题，“淑美要是知道你们都向着她，肯定乐疯了。” 三人正聊着，隔壁就传来苏秀梅怒气冲冲的声音：“梁文采，梁坤，咱们走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冯月芬比苏秀梅还大声，“当初是谁打包票说的梁坤和我家翠翠的事准成，可是现在呢，梁坤连对象都有了，这不是耍我们的吗？” “我什么时候耍你们了？”苏秀梅气得掉了眼泪，“我接你翠翠进城就是让她去当儿媳妇的，是你家翠翠不争气，梁坤没看上她，我有什么办法，到头来，你还埋怨我了？” “我不怨你，怨谁？”冯月芬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一想到女儿的事，她就更气，“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家翠翠弄到你们家当儿媳妇看待，可到头来，还不是当免费保姆指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有你这样当姑姑的吗？” 她气徐玉香竟然还说苏翠翠是跟着苏秀梅沾光了，她们哪里沾光了？ 苏翠翠的工作是苏厚礼给她找的，大半年了，也不见苏秀梅把苏翠翠弄到肉联厂去，沾个屁的光！ “什么叫免费保姆？”苏秀梅一听更炸了，“做个饭就是免费保姆了？她在家里不干活吗？照你这么个说法，你不是也把她当免费保姆？” 她们声音太大，三人在屋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彼此对视一眼，苏翠翠越听越尴尬，她这边刚释然了，冯月芬竟然因为这件事跟苏秀梅吵了起来……搞得像是她非要嫁给梁坤一样。 “我出去看看。”梁坤起身往外走，“你们就不要出去了，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待梁坤出去后，苏翠翠才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要愁，多大点事啊！”苏椒椒安慰她，“她们的事咱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你好好上班就行。” 梁坤回到冯月芬家，二话不说，推着摩托车就走。 还是苏厚德出面呵斥了冯月芬：“够了，大过年的，不怕人家笑话，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走了走了，不要丢人现眼了。”梁文采拽着苏秀梅就走，他也很恼火，一盘棋没下完，就被她们搅和了，不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过了一会儿，隔壁才算安静下来。 依稀能听见徐玉香的哭声。 大门响了一下，陈桂兰推门走进来，见苏翠翠也在，吓了一跳，忙问苏椒椒：“你奶奶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我姑和我大伯娘吵架了。”苏椒椒答道。 “二娘，我回去了。”苏翠翠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起身就走，“你们好好歇着，我空了再过来。” “因为什么事吵架了？”陈桂兰一头雾水，苏椒椒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陈桂兰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们还在掰扯，真是烦死了。” 幸好她们不在家。 要不然，光这些琐事就能让人崩溃，这些人就是不停地找事挑事，然后吵架，精力不是一般地旺盛。 “你大伯娘咽不下去这口气，可不就跟你姑姑翻脸了？”陈桂兰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到底，冯月芬没占到便宜才恼了，梁坤有了对象就是个导火索，她恼苏秀梅说话不算数，更恼苏秀梅把苏翠翠当保姆使唤。 孩子在自己家里做家务理所当然，在别人家里是不行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打骂可以，别人不能。 苏秀梅没当过妈，哪里知道当妈的这些心思。 她觉得苏翠翠是自家侄女，可以随意使唤，其实她错了，使唤别人孩子的前提是，你帮了人家孩子多少，才能使唤多少，要是什么也没做，就不能这么做。 “不管她们了，咱们在家收拾收拾，该走了。”苏椒椒懒得想她们这些事，就苏秀梅和冯月芬这样的女人，谁也跟她们相处不好，她们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 第108章 新邻居 回城的日子过得很快。 陈桂兰上班，苏椒椒在办公楼五楼写作业。 秦霜跟厂里保洁阿姨打了招呼，塞了她一套化妆品，保洁阿姨很热情地收拾了一间客房让苏椒椒住，说她就是多换一次床单被罩的事，让苏椒椒安心住。 期间黄佳佳到五楼这边来过一次，得知苏椒椒是陈桂兰的女儿，什么也没说，直接告到了吴老爷子那里：“秦霜也太可恶了，什么人都往这边领，陈桂兰又不是咱们厂的正式员工，她的孩子怎么能在咱们这里又吃又住的？” “陈桂兰虽然不是咱们厂的正式员工，但她却是秦霜的助理，又是嘉和集团那个订单的跟单员，这样的身份还不比正式员工重要？”吴有良自从知道了吴杰对秦霜的心思，狠狠地训斥了吴杰，年前就把他撵回家思过，至今也没让他回来上班。 “人家秦霜做事比你有脑子的多，她早就带着陈桂兰和苏椒椒过来跟我打了招呼，苏椒椒住在五楼我是点了头的。”吴有良见黄佳佳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还要借着苏椒椒的事找秦霜的茬，更生气，“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敢再去惹秦霜或者去惹秦霜身边的人，你也走，佳丽服装厂没有你们两口子黄不了，但没有秦霜，佳丽服装厂就不会有今天。” 今年他大刀阔斧地招兵买马扩建车间，就是为了能长久地跟嘉和集团搞好关系，十万订单是个什么概念，他比谁都清楚。 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妖，他就灭谁，儿子媳妇也不例外。 黄佳佳挨了一顿训斥，灰溜溜地走了。 再也没有去过五楼。 偶尔碰到秦霜和陈桂兰，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再也不敢惹她们。 倒是鞠培军，空了就往五楼跑，要么就是给苏椒椒送水果，要么就是给她买了饭送上来，搞得苏椒椒很是不好意思，就像鞠培军欠了她多大的人情一样。 鞠培军看出她的心思，反而让她不要多心：“你横竖就在厂里住这么几天，我关心你一下怎么了，这些都是你鞠婶让我给你买的，我不敢不听她的。” “可我心里不得劲，我不过是打了个电话而已。”苏椒椒哭笑不得，“你们不要这样，我受之有愧啊！” “习惯就好了。”鞠培军嘿嘿笑，“我那么多土豆都卖完了，不但没赔，还赚了一笔，你鞠婶说了，再怎么对你好，也不为过，以后你的事就是叔的事。” 开学前一天，苏椒椒和鞠培军把做好的校服送到了学校，张老师负责接收了这批校服，她对苏椒椒印象越来越好，很热忱地问了问她寒假的学习生活，苏椒椒说她把作业都写完了，还额外做了一些数学试卷。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相谈甚欢。 张老师嘱咐苏椒椒，她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学生就要把学习放在最前面，赚钱是一辈子的事，学习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苏椒椒答应着，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开学了，她不能住在佳丽服装厂，又回到了小吃街。 苏椒椒本来想回学校住校，让陈桂兰住在佳丽服装厂，不用来回奔波。 陈桂兰不肯，嘉和集团那批工作服还没有投产，她现在没什么事，下午五点就下班了，她在厂里待着无聊，觉得还是回小吃街住比较好。 相比工作，她更愿意照顾女儿。 苏椒椒只得由她。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听妈妈的。 小吃街的屋子半个多月没住人，苏椒椒抽空打扫了一下卫生，她们回家的时候，房东把她们的窗户和门上都贴了福字，很有新年的味道。 隔壁的菜筐已经摆了出来，瞧着也比之前整齐得多，只是不见陈小青和田二柱。 苏椒椒正纳闷着，就见隔壁菜店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子女孩，约莫二十多岁，长发披肩，涂着口红，带着黑色发箍，穿着棕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就像一个放大版的陈小青，她见了苏椒椒主动打招呼，笑容满面道：“嗨，你好，我是陈小青的妹妹陈小红，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小红姐。”苏椒椒听陈小青说起过她这个妹妹，见了她，觉得格外亲切，“田哥和小青姐他们呢？” “他们没来，在老家。”陈小红双手抄兜，吹着口哨走过来，“这边的房租还有半年到期，我爸妈让我过来帮他们卖菜，他们在老家种地。” “你一个人要上菜还要卖菜，能忙过来？”苏椒椒很是惊讶，田二柱早上起得很早，晚上晚睡，两口子因为太累，才不停地吵架，陈小红一个人能行？ “我让我姐夫联系了批发商给我送菜，不用我去菜地拉菜。”陈小红说着说着，又吹了两声口哨，“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累，人活着，得对自己好点。” “那倒是。”苏椒椒对她的话很是赞同。 “我姐回去后，一个劲地夸你，夸你妈，说你们都是好人。”陈小红说话嗓门很大，她拍了拍苏椒椒的肩头，笑道，“我这个人比较注重眼缘，见了你，我觉得特别开心，以后咱们不光是邻居，还是朋友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小红姐。”苏椒椒对陈小红的印象也不错，她外表打扮得很淑女，性子却是大大咧咧的，跟这样的人做邻居很是不错，陈小红比她大不了几岁，同龄人也能相处得来。 她对这个新邻居很满意。 陈小红跟陈小青两口子做生意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她不再送菜给邻居们，而是一到晚上，所有的菜都会降价销售，以致于去她那边买菜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老头老太太们，有事没事都喜欢过去溜一圈。 陈小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木头桌子，卖菜的时候她就坐在桌子上称秤收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山大王一样。 有的菜她甚至都不用称，看一眼就说出价钱，五毛或者一块，买菜的眉开眼笑地递上钱，提着就走。 事实证明，陈小红的确有经商头脑。 她的菜通常晚上六七点就卖完了，卖完菜她要么在屋里看电视，要么骑着摩托车出去闲逛，潇洒得很。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苏椒椒一直紧张的神经才算松弛下来，中午回来后，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睡着睡着，她就被敲门声吵醒了，门外传来陈小红温柔的声音：“椒椒，我做了饭，你过来一起吃。” 第109章 逢场作戏 陈小红厨艺很是不错。 酸辣土豆丝，红烧茄子，凉拌黄瓜，老醋花生，土豆鸡块，清蒸鲤鱼。 六个菜卖相很好，瞧着很有食欲。 屋里收拾得也很干净，桌子上的录音机放着轻柔的音乐，陈小红的确很会享受生活，她刚洗了头，长发飘飘，四下里弥漫着洗发水的味道。 更让苏椒椒意外的是，小蔡也在。 小蔡不记得苏椒椒了，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 “你好。”再次见到小蔡，苏椒椒心情有些起伏，前世小蔡是她的主播，跟她关系比较好，在她回来的前一刻，她还跟小蔡在直播间跟粉丝们互动，但看小蔡的表情，她就知道，小蔡并没有跟她一起回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陈小红给自己点了根烟，吐了口烟圈，“蔡婷，我初中同学，她在国旅大饭店上班，跟你差不多大，你喊她小蔡就行，我上学晚，所以我们班里的同学都比我小。” “苏椒椒，我邻居，刚才跟你说过。”陈小红的脸在烟雾缭绕中越发妖娆，她面前放着白酒，给苏椒椒和蔡婷拿了两瓶桔子汽水：“今天我生日，咱们刚好一起热闹热闹。” “小红姐，生日快乐。”苏椒椒恍悟，笑道，“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改天补上。” “我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蔡婷拿起酒起子，把两瓶汽水都打开，递给苏椒椒一瓶，对陈小红说道，“光说打电话让我过来，我都忘记你生日了。” “不用，你们陪我吃顿饭就行。”陈小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很有大哥范地招呼苏椒椒和蔡婷，“来来来，你们两个也喝，不用客气，吃菜吃菜。” 陈小红很会调节气氛，先是问了问苏椒椒在学校的事，得知她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吐了口烟圈：“我有空就去接你，以后姐罩着你。” “谢谢小红姐，我过了马路就回来了，不用去接。”苏椒椒笑道，“你卖了一天菜已经很累了，好好在家休息。” 陈小红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倒是很个性。 前世她跟小蔡很是要好，但她不记得小蔡提到过她这个同学。 “你看看，学生妹就是单纯，我还没去接她，她就感谢我了。”陈小红笑着对蔡婷道，“你怎么样？国旅那边忙不忙？” “不算忙，我现在主要负责九楼那边的餐饮和保洁。”蔡婷端起杯子，跟苏椒椒碰了碰，抿了一口桔子汽水，“我们国旅九楼早在半年前就被嘉和集团包了，他们早出晚归，有时候在外面吃工作餐，不在我们这里吃饭，我就上午过去打扫卫生什么的。” “哦哦哦，就是上次我去碰到的那群人是不是？”陈小红又给了自己倒一杯酒，坏笑道，“我瞧着那里面帅哥挺多的，你有机会自己篓一个。” “说什么呢？”蔡婷看她一眼，嗔怪道，“我要是有那个意思，早就被国旅开除了，就你成天想着那点事，小心被你家老王知道。” “他算个屁。”陈小红又点了根烟，斜睨了一眼两人，咧嘴笑道，“也就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还相信爱情，我跟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有钱，又喜欢我这种比较浪的，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他？” “咳咳，你说话注意点，人家苏椒椒还是高中生呢！”蔡婷提醒陈小红，陈小红哈哈笑，“她是高中生，但她比你精明通透得多。” 说着，陈小红又对苏椒椒说道，“经常来买我菜的那个小男孩，是冲着你来的，对不对？” “哪个小男孩？”苏椒椒问她。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那个，穿着跟你一样的校服，他每次来，眼睛都往你这边看，有时候能看七八次，你丫的跟人家打招呼也敷衍。”陈小红吐着烟圈道，“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吊着人家，直接拒绝。” “我可没有吊着他。”苏椒椒知道陈小红说的是陈逸，“人家只是来买个菜，又没有跟我表白，我怎么拒绝，我说你不要来买菜？” 其实在学校她跟陈逸也没有什么接触。 最多晚自习的时候，在他和吴鹏一起讨论个题。 “就是，是你多心了。”蔡婷笑着拍了陈小红一把，“你不能用一个社会女流氓的心思来猜度人家高中生的心思，人家那个男孩子最多是个暗恋，即便苏椒椒知道，她怎么去拒绝？” “哎呀，暗恋最他妈烦了。”陈小红拍了拍大腿，“你记得不记得我上学那会儿，暗恋咱们体育委员，暗恋了三年，他妈的毕业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表白，他说我头发该洗了，我现在一天一次洗头，就是被他伤的。” 苏椒椒和蔡婷都笑出来声。 “来，快吃快吃。”陈小红见两个小姑娘没怎么动筷子，热情地招呼两人，“你们不要不好意思，最好把这些菜给我清了，要不然我全倒了，姐这里可是不缺菜。” 说着，又对苏椒椒道，“椒椒，今儿是周末，你不用着急回去，咱们好好唠，姐除了会卖菜，还会唠嗑，唠一晚上也没问题。” “这个我倒是可以作证。”蔡婷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她交往了七八个对象，每个对象都能说一个小时，从见面到分手，每个都不一样。” “别听她瞎说。”陈小红把红烧茄子和土豆鸡块端到她们面前，又把那盘老醋花生端到自己那边，咯嘣咯嘣夹着吃，“那几个都不是男人，我一提分手，他们就哭哭啼啼，要不是他们，老娘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自己都瞧着闹心。”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是女的。”蔡婷笑着提醒她，“你家老王不是最喜欢你这款吗？” 苏椒椒抿着桔子汽水，只是笑。 陈小红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快别提了，王建那个狗东西，知道我来了这边，也不说过来看看我。”陈小红喷着酒气道，“他说他过几天再来，都半个月了，也没个准信，娘的，都是骗人的。” “才半个月没见，你就想他了？”蔡婷打趣陈小红。 “别提他了，烦！”陈小红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很是豪爽，三人吃了一会儿，她又问蔡婷，“对了，嘉和集团的那个楼盘什么时候预售？” “不知道。”蔡婷摇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预售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要让王建在这里买房。”陈小红语重心长地对苏椒椒和蔡婷道，“你们两个记住，找对象就得找有经济实力的，什么我爱你，你爱我的，一文不值，你们看我姐和我姐夫，结婚的时候，我姐夫啥都没有，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卖菜，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他们得卖多少年的菜才能买起房子，我可不会跟他们一样，想娶我，好，买房子，要不然，免谈！” “小红姐，你真是人间清醒。”苏椒椒主动跟她碰了碰杯子，由衷佩服她，“什么时候去看房，跟我说一声，我也去。” “你也要买房？”陈小红颇感惊讶。 苏椒椒点点头，坦然道：“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反正她也会去看房。 跟陈小红做个买房搭子也不错。 “你这么小，买什么房子？”陈小红又点了根烟，摆手道，“长大后让你对象给你买，就像我一样。” 说完，她又后知后觉地问苏椒椒，“你哪来那么多钱买房？” 第110章 女追男隔层纱 “买房可以贷款的。”苏椒椒当然不会对任何人说她的存款，她知道陈小红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是有意打听她的隐私，她也没有正面回答陈小红的问题，“我们借一点首付，然后慢慢还，反正我妈上班，每月都有工资。” 买房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桂兰上班，她上学，她的消息相对来说比较闭塞，有陈小红这样的社牛，她能准确获得各种信息。 “服装厂才赚几个钱，要是每月还要还房贷，那就太难了。”陈小红知道陈桂兰在佳丽服装厂上班，摆摆手，“椒椒我跟你讲，不要贷款买房子，要买就一把付，别忘了你还上学，要交学费生活费，将来还要上大学，你现在是消费期。” “就是，贷款可是有利息的。”蔡婷对买房没什么概念，附和道，“听说利息很贵，不合算。” 前世蔡婷的这个观念一直持续到了她遇到苏椒椒。 在苏椒椒的帮助下，才在帝都买了房。 不过，此时此刻苏椒椒并不想多说什么，她没必要对这个年龄的小蔡说教什么，买不买房是个人的选择，前世她不是也没在胶县买房子嘛！ 况且，这个时候的小蔡，也的确没有能力买房。 “你要是去看房，就跟我说一声。”苏椒椒不跟她们争论这个，“要是实在太贵不能买，那就算了。” “预售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陈小红对贷款买房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她想了想，笑道，“反正我不出钱，贷款不贷款的，跟我没有关系。” “找个有钱的对象就是好。”蔡婷一脸艳羡，“小红，我要跟你学习。” “哼哼，刚才我说让你篓一个嘉和集团的，你还说你们饭店不让谈恋爱，你真是傻，你非得嚷嚷说你要跟人家谈恋爱吗？”陈小红看蔡婷的目光很是嫌弃，吐了个烟圈又道，“我跟你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看上谁，就多跟谁说几句话，表示一下好感，人家要是对你有意思，自然就会约你出去，你们饭店还能派人看着你不成？” “行了行了，别说我了，我没那本事。”蔡婷拿着桔子汽水跟苏椒椒碰了一个，笑道，“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过两年再说，我跟你们说，嘉和集团那些人，平日里连笑都不笑，尤其是那个陆总，整天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他钱一眼，他身边的那些人都一样，我还篓一个，我吓都吓死了。” “说你傻，你还真傻。”陈小红毫不客气，继续损蔡婷，“你非得朝人家老大下手啊，陆总的司机助理什么的不是男人啊，我让你找对象，不是让你去当人家老总当情人，你就是篓到人家老大，你也只能当人家情人的份，人家盖完房子，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哭天抹泪地说男人靠不住，幼稚不幼稚？” 虽说是新时代了，但门当户对依然很重要。 陈小红也是谈过七八个对象的，这点阅历和认知还是有的。 “当然，王建不一样，王建说好听点是个小老板，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包工头子，土老帽，他这样的人，不懂浪漫，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所以我只能从他身上篓房子篓钱。”陈小红熟练地弹着烟灰，透过青色的烟雾，她似乎看到了她的以后，无所谓道，“过几年，我人老珠黄，可外面浪的女人多的是，他要是有了新欢，至少我还能有套房子，反正我要是找个我姐夫那样的，就会跟我姐姐过一样的日子，我不想那样过。” 透过灰青色缭绕的烟雾，苏椒椒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小红。 她才二十二岁，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目标明确，做事果断。 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差。 嘉和集团的工作服正式投产以后，陈桂兰也跟着忙，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她得知苏椒椒在隔壁吃了饭，也没多问，就跟苏椒椒聊嘉和集团订单的事：“你秦姨说，这批工作服的前期费用已经拨过来了，加工费是分两次拨款结算，这几天刚招了四条新流水线，都在练习缝纫机，那四条老流水线，留了一条给服装门店，那三条流水线都投产了工作服，今天吴老爷子说，等这边做熟练了，就包给齐美服装厂一些……” 要是包给齐美服装厂，她就难免跟齐美服装厂的人打交道。 一想到这些，陈桂兰就浑身不自在。 “妈，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苏椒椒理解陈桂兰的心情，“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咱们坦然面对就好。” 她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面对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人际关系，又经历过婚变，无论是哪方面，她已经很坚强了。 “你好好上学，不用操心这些，我就是跟你随便聊聊，要是真的让我去齐美服装厂，我去就是了。”陈桂兰又后悔跟苏椒椒说这些，女儿还在上学，帮不上什么忙，只会跟着担心，有些事不想面对，也得面对，哪能由着自己选择？ 这些日子她在佳丽服装厂学了不少知识，也目睹了秦霜的不容易。 因为吴杰的事，黄佳佳依然不跟秦霜说话，但秦霜从没有因为此事烦恼过，依然每天风风火火地上下班，秦霜说了，她的目标是赚钱，这些琐事不必理会。 秦霜给她一个月八百块的工资，是因为服装厂的最高工资就是八百。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那点私事，扭扭捏捏地不肯去，否则就对不起这个钱。 “妈，要是你真的去了齐美服装厂，你就提拔我姐姐苏翠翠当你的助手，让她出面跟我爸和高美凤他们打交道。”苏椒椒处理这些事情游刃有余，她嘱咐陈桂兰，“这一次是齐美服装厂是从佳丽服装厂拿订单做，附属关系倒过来了，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齐美服装厂是国企，但也不是旱涝保收，他们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之前齐美服装厂订单多的时候，就让佳丽服装厂帮忙做，现在佳丽服装厂接了这么大一个订单，分给齐美服装厂做一点也是正常的，礼尚往来嘛！ 嘉和集团又没说不让外包。 “好，我知道了。”陈桂兰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像是给自己打气，“要是真的让我去，我就找你姐，我就是见了你爸，也没什么，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看他的。” 尽管陈桂兰有了思想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批工作服佳丽服装厂刚上线一个月，齐美服装厂那边就过来拿活了，让陈桂兰始料不及的是，前来对接的人竟然是高美凤。 高美凤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桂兰，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批订单的跟单员，也就是第二负责人。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很尴尬。 第111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高美凤和苏厚礼还没有领证。 两家因为彩礼的问题，卡住了。 徐玉香是个雁过拔毛的主，早就跟苏秀梅商量好了，不用给彩礼，徐玉香也不让苏秀梅借钱给苏厚礼，她知道苏厚礼手里没钱。 当然，她不是为难苏厚礼，而是故意拿捏高美凤。 都二婚了，还要什么彩礼，真拿自己当黄花大姑娘呀！ 高美凤娘家人那边，对苏厚礼这个人还是很满意的，外表俊朗，还是厂里的骨干，对高美凤也是真的好。 但是听说他家里的房子和地都留给了前妻的女儿，他们家就不乐意了。 高美凤的母亲高郭氏是个小脚老太太，瘦瘦小小的，人很精明，她跟苏厚礼说：“我女儿虽然是二婚，但你也是二婚，这点咱们扯平了，你要娶我的女儿，必须要拿出诚意来，不能空手套白狼，你没有房子，就必须给彩礼，我不能把女儿白白送给你，而且结婚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能落下。” 这让苏厚礼很是为难。 却又不好反驳。 他本来以为两人都好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离婚，两人领着证就能好好过日子。 哪知因为他没有房子，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来，高美凤也跟他抱怨：“要是村里的房子是咱们的，过年回家就不用在你大嫂家，你大嫂那个德行，分明容不下我们母女俩，我是再也不会去你们村了。” “美凤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咱们争取在城里买房。”苏厚礼进退两难，只得安慰高美凤，“我听说今年咱们厂还有一批买房的名额，这次肯定能轮到咱们，我问过康总了，康总说只要符合条件的，都有。” 齐美服装厂分房的政策是厂里的双职工和城市户口的中层以上干部优先。 他是中层干部，但之前不是城市户口，并不符合购房条件。 现在他是城市户口了，有资格去购买厂里的房子，但这意味着他每个月要扣一百多的房贷，而且还要准备两万块钱的首付。 如果他和高美凤以夫妻的名义购买房子，只需要交一万块钱的首付，剩下的房贷从两人工资里扣，这样一来，压力要小得多。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房子，高美凤不肯跟他去领证，他只能用个人的身份去买房子，别说房贷了，就是两万块钱的首付，他也没地方去借。 “那就等这事落实了再说吧！”高美凤也想抻一抻苏厚礼，其实她要的是苏厚礼对她的态度，倒也不完全是房子，谁让他们家的人那么难缠，高美凤一想起徐玉香就来气，那个老太婆巴不得她倒贴给她儿子。 不领证，她还能处在主动位置上。 一旦领了证，她就被动了。 到时候，还不得由着他们家的人拿捏。 她又不傻。 高美凤其实很想问问陈桂兰，当年苏厚礼给了她多少彩礼，才把她娶进门的。 当然，这话她也问不出口。 毕竟，苏厚礼和陈桂兰离婚，就是因为她。 要不是因为工作，她这辈子都不会跟陈桂兰有什么交集。 有秦霜在，陈桂兰尴尬归尴尬，还是按照流程跟高美凤做对接，让她抄一份生产工艺单，带她去裁剪车间领了一百件裁好的料片，又去缝纫车间领了样品，两人在交货单上签了字，最后去仓库里领了辅料，再次签字确认。 陈桂兰结婚前就会做衣裳，到了佳丽服装厂以后，很快就熟悉了流水线上的流程。 而且她还专门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厂里的电动缝纫机，即便她现在不是跟单员，她在流水线上也完全可以负责一道工序。 流水线上的工作，要想做的好，唯一的诀窍就是熟能生巧。 秦霜知道陈桂兰不想面对高美凤和苏厚礼，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凡有需要去齐美服装厂的事，一般都是她去，但秦霜终究是佳丽服装厂的销售厂长，她不光负责嘉和集团的订单，包装车间所有的发货单都是需要她确认的，她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陈桂兰看在眼里，很是自觉地包揽了齐美服装厂那边的跟单业务，让秦霜安心佳丽服装厂的工作。 到了齐美服装厂，陈桂兰想到她即将见到的人，心里已经没有多少起伏了，她鼓起勇气找到齐美服装厂的康总，说她想让苏翠翠当她的质检员。 康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为人豪爽，很是痛快地把苏翠翠叫进办公室，嘱咐她好好配合陈桂兰：“苏翠翠，陈科长以后负责咱们这边的单子，你一定要好好协助陈科长，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早在陈桂兰来之前，秦霜就跟康总打过招呼了。 说陈桂兰是质检科科长。 “康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苏翠翠没想到佳丽服装厂的质检科科长竟然是陈桂兰，差点当场喊了二娘，她知道陈桂兰在佳丽服装厂上班，以为她只是流水线的工人，但不知道竟然是这么大的官。 从办公室出来，苏翠翠才悄然问陈桂兰：“二娘，怎么会是你？” “我在佳丽服装厂那边上班，正好也做这个订单，所以就过来了。”陈桂兰见了苏翠翠很是亲切，“以后在厂里你不要喊我二娘，你随便喊我什么都行，咱们的目的就是把工作做好。” 秦霜的意思她明白。 给她一个科长的头衔让她过来监督质量，也是为了方便她更好的工作。 “好，以后我就喊你陈科长。”苏翠翠很是受宠若惊，她在齐美服装厂也大半年了，一直在包装车间做质检员，冷不丁升了职，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即领着陈桂兰去了高美凤的车间看货，“高主任对工人们要求很严格，质量什么的你尽管放心。” 巧的是，苏厚礼也在，他正站在窗户边跟高美凤说晚上请她吃饭的事，两人这样不咸不淡地拖着也不是办法，高美凤不肯去：“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去我家哄得我娘开心。” 他们家的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二婚的。 她就想让他们看看，二婚的女人也不是好娶的。 “等空了我保准去。”苏厚礼没离婚的时候，虽然已是传言满天飞，但两人多少有些避讳，尤其是他作为男人，大白天跟她在厂里见了面，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今他不再遮掩，有空就往她这边跑，车间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再说他们什么。 陈桂兰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卿卿我我地聊天，要是之前她扭头就走开了。 但今天她是来谈工作的，不是给两人添堵的，也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既然已经离婚了，苏厚礼爱跟谁说话就跟说话。 想到这里，她径自走到高美凤面前，也不看苏厚礼，面无表情道：“高主任，以后苏翠翠就是我的助手，有什么事你让她找我就好。” 苏厚礼直接愣住了。 陈桂兰怎么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她穿着佳丽服装厂的灰色工作服，蓝色牛仔裤，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起，全然是一副职业女性的打扮，表情也不再是先前的那种唯唯诺诺，而是带着冷淡的那种疏离。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陈桂兰，让他陌生，让他新奇。 尤其是她的肤色，突然变得白皙透亮，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黑黢黢的农村妇女了。 第112章 他后悔了? “高主任，康总让我过来当质检员，以后我就跟着这个单子了。”苏翠翠看了看苏厚礼，又看了看高美凤，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往陈桂兰身边站了站，清清嗓子道，“陈科长在佳丽服装厂那边比较忙，不会每天过来，康总让我协助陈科长监督质量。” “哦，好的，我知道了。”高美凤没想到陈桂兰会来，她警惕地看了看苏厚礼，见他眼睛不眨地盯着陈桂兰看，心情很是不爽，面无表情道，“你放心，我们肯定会保证质量的。” 她怀疑陈桂兰是故意过来勾引苏厚礼的。 之前这边都是秦霜负责的，佳丽服装厂那么多人，怎么非得让她来？ “翠翠，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陈桂兰说完，转身就出了车间，苏厚礼这才反应过来，忙问苏翠翠：“你说什么，你二娘现在是科长？”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二叔，我二娘现在是佳丽服装厂质检科的科长，也是这批订单的跟单员。”苏翠翠见高美凤看苏厚礼的眼神像是要喷火，她也不介意再浇点油，“我二娘可厉害了，一进佳丽服装厂被秦厂长带在身边当助理，都没有在流水线上干过活，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厂长呢！” 当厂长是她随口说的。 她就是故意气高美凤，不要脸的小三。 “瞎扯，她一个农村妇女当什么厂长！”苏厚礼一扭头触到高美凤看过来刀子般目光，看得他一个激灵，忙改了口，“翠翠，你要好好配合高主任，不能让佳丽服装厂看咱们的笑话，咱们要争取比她们做得还要好。” 他知道陈桂兰进城了，但她不是在小吃街摆地摊吗？ 怎么突然进了厂，还当了科长？ “知道了二叔。”苏翠翠会意，故意当着高美凤的面，嘱咐苏厚礼，“我给我二娘留的是你那边的电话，她要是打电话过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她是陈桂兰提拔的，又不是苏厚礼和高美凤。 他们口口声声说会对她好，也不见得有多好，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高美凤：“……” 她就说，老苏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个苏翠翠和苏椒椒一样让她讨厌。 还有苏厚礼，刚才他一个劲地盯着陈桂兰看，该不会是后悔离婚了吧？ “翠翠，她已经不是你二娘了。”苏厚礼有些尴尬地提醒她，“以后你不要再喊了，免得让人家误会。” 一百件工作服很快就做完了，高美凤让苏翠翠去佳丽服装厂领料片和辅料，她不想见到陈桂兰，想必陈桂兰也不想见到她，这些事她都推给了苏翠翠。 苏翠翠脚步轻松地找到陈桂兰，认真汇报了这批工作服的质量和存在的小问题。 陈桂兰自己上手，一件一件地检查质量，很中肯地给了她们建议：“能用双针就用双针，再就是衣服上的明线针码一定要按照生产工艺单上的来，太稀或者太密都会影响质量和美观。” 齐美服装厂设备齐全，做工不比佳丽服装厂差。 许是因为他们厂分房的缘故，他们厂中层人员比佳丽服装厂要稳定许多，人员一稳定，质量还是能保证的，有一说一，他们这些工作服比佳丽服装厂刚投产那几天做的成品质量要好一些。 这一百件只是让她们熟悉熟悉工序，后期就是一千件一千件地让她们投产了，秦霜告诉她，即便没有问题也要提出问题，产品质量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陈科长放心，我们后面的都改正了。”苏翠翠打量着秦霜和陈桂兰的办公室，暗暗惊讶，二娘真给力，一来就有这么大一个办公室，可是比高美凤威风多了。 “好，秦厂长说了，这次给你们发一千件的料片，你跟我去领料片吧！”陈桂兰领着苏翠翠去了裁剪车间点料，填写单据，料片和辅料都是有数的，来回领料片必须签字确认。 要是投产的面料数量会跟成品数量相差悬殊，那肯定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是要追责的。 苏翠翠见陈桂兰对这些流程很是熟练，而且还跟车间里的人相处得很是不错，诧异道，“二娘，你怎么想到来佳丽服装厂了？” “哦，我来佳丽服装厂就是为了做这个订单。”陈桂兰也不瞒苏翠翠，“秦厂长忙不过来，我又跟秦厂长认识，就过来了。” “二娘好福气。”苏翠翠艳羡道，“你看我在齐美服装厂大半年了，还是包装车间的一个质检员，这次要不是二娘提拔，我哪有今天，谢谢二娘。” “翠翠，你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椒椒的意思。”苏椒椒和苏翠翠毕竟是堂姐妹，陈桂兰也想让她们处好关系，“椒椒说你勤快能干，交给你准能行。” “还是椒椒了解我。”苏翠翠感慨道，“二娘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到今天她才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苏秀梅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她，结果，她去她家只有当免费保姆的份。 如今苏秀梅和她妈闹翻了，她去肉联厂的希望也泡汤了。 谁能想到，提拔她的，竟然是已经离了婚的二娘和堂妹。 “那就好。”陈桂兰倒是没想要承苏翠翠的人情，带她领完料片和辅料，又道，“以后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要是不方便过来领料，我给你送去也行。” “二娘放心，我有时间的。”苏翠翠拉着陈桂兰的手，依依不舍道，“二娘，我多么希望你还是我的二娘，要是我二叔回头，你还会跟他复婚吗？” “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陈桂兰听着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快回去吧，我也要上班了。” 她现在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 早就把苏厚礼抛到脑后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忙过。 三个流水线一起做，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每天都要加班，她还要帮秦霜照看那四条新流水线。 新流水线上的工人现在还在练缝纫机，个别技术好的，之前做过缝纫工的，会安排一些简单的工序，比如合个缝什么的，就是这么一道简单的工序，每天都有人做错了，不停地拆，拆了再做，错了再拆。 其次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新人，难免会有矛盾，想家什么的。 秦霜成天忙得找不到人影，黄佳佳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因为跟秦霜不和，她基本上不到新车间里来，她默认新车间是秦霜的人，如此一来，新人们就只能找陈桂兰。 陈桂兰温柔善解人意，小姑娘们都喜欢找她，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有小姑娘过去找陈桂兰反映问题。 看着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们，陈桂兰心生怜悯，能解决的她都帮忙解决。 解决不了，她硬着头皮去找吴老爷子。 为此，吴老爷子还当着秦霜和黄佳佳的面，一个劲地夸陈桂兰，说她把工人当自己孩子对待，这样的人凝聚力强，很适合当车间主任。 新车间没有车间主任。 吴老爷子意属陈桂兰。 陈桂兰现在的头衔虽然是质检科的科长，但那是秦霜为了方便她工作才那么说的，实际上陈桂兰并没有享受质检科科长的待遇。 但要是成了真正的车间主任就不一样了，公司是会给她交纳社保和医保的，而且逢年过节的福利待遇，也都是跟秦霜他们是一样的。 第113章 再遇故人 秦霜得知吴老爷子有这个意思，直接拒绝了。 她说陈桂兰是来帮她做这个订单的，并不是想要来厂里上班。 新的车间主任最好从老车间里提拔那种有资历的班组长来担任，有资历就有威望，像陈桂兰这种空降的车间主任，会很难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服装厂也是一个小型社会，作为缝纫车间的车间主任，不仅仅要保证自己车间投产的数量和质量，还要跟各个部门打好交道。 从技术科打样板，到裁剪车间裁剪，再到库房领辅料，最后在包装车间整烫装箱出库，看似是各司其职，实际上各个车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纷。 空降的车间主任对他们各部门不熟悉，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或许不会特意为难她，但他们会凡事都按照规章制度去做，那工作注定不会顺利。 规章制度只能起到约束员工们的作用，并不能促进管理层之间的交情和合作。 比如投产一百件料片，理论上说，成品应该有一百件，但实际上中间环节会有损耗，通常这个数并不准确，要么是少了一件，要么是被人偷偷带出车间，少两三件。 这个时候就需要车间主任去各个部门协调，重新裁剪，重新补料。 要是按照公司制度，那肯定是兴师动众地调查一番。 但如果跟裁剪车间的人很熟，这种事也不是大事，拿出剩下的布头，重新裁剪一件补齐，缝纫车间做完以后再送到包装车间熨烫就行。 陈桂兰刚来公司时间不久，若是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会很累。 再就是，秦霜知道苏椒椒是不会让陈桂兰留在佳丽服装厂上班的。 人家母女俩的生意做得那么好，轻松自在，谁愿意来这里受罪，尤其是新车间的车间主任。 秦霜很喜欢跟陈桂兰一起共事，陈桂兰还会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的生活，陪她聊天解闷，跟陈桂兰在一起，她惬意又放松。 秦修明本来说好了元宵节回来，却没有回来，说是帝都那边的学校已经开学，顾不上这边了。 陆嘉平也忙，让他的助理过来办了转学手续，顺便把秦修明的户口一并迁走了，还交给她一封信，说他好好会照顾儿子，让她放心。 还说秦修明现在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不是因为他妻子不待见这个儿子，而是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喜欢孩子，很愿意照顾孙辈们，他大哥家的陆景宥和他的女儿也都是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带大的。 陆嘉平每天都会过去看儿子，而且他遵照秦修明的意愿，已经把名字改为陆景明。 秦修明也好，陆景明也好，都是自己的儿子，秦霜对儿子的名字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儿子是不是真的喜欢陆家，陆家的人对他好不好。 期间秦修明给秦霜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说他很好，说爷爷奶奶很疼爱他，家里的每个人对他都很好。 陆老爷子两个儿子，长子陆嘉和，次子陆嘉平，陆嘉和就陆景宥一个儿子，陆嘉平膝下只有一女，还在读初中，加上秦修明，也才三个，孙辈们并不多。 她相信陆家不会亏待了儿子，否则也不会急吼吼地认了回去。 陈桂兰一忙，就顾不上给苏椒椒做早饭。 苏椒椒干脆一天三顿都在学校里吃，只回来睡觉。 早上娘俩都忙碌，只有晚上睡觉前才能说说话。 苏椒椒得知佳丽服装厂新组建了四条流水线，目前正在练缝纫机，心里便有了主意。 反正她们每天都在练习，不如让她们给她做个文化衫的小订单，刚好五一就能卖。 想到就要去做。 到了周末，苏椒椒跟着陈桂兰去了佳丽服装厂看新车间新流水线，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整磨合，大部分新人都能胜任工序，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投入到工作服大军当中去了。 看到这里，苏椒椒有些失望。 陈桂兰给的消息太晚了，都没有新人了。 亲妈也不靠谱啊！ “靠墙那个四组是前天新来的，纯新人。”陈桂兰知道苏椒椒来的目的，提醒她，“吴总说她们都是服装学校来实习的，理论知识强一些，说是实习三个月，就是不知道她们真正能待多久。” 往事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苏椒椒难以置信地走过去，触到记忆深处那一张张的脸，差点喜极而泣，是她们，就是她们。 前世她被秦霜调到服装店以后，佳丽服装厂也曾招兵买马，当时班组长紧缺，她还被调回车间三个月，就是负责带这个新人组。 她们都是苏南省服装学校的学生，她们的校长跟吴总是同学，所以他们服装学校每年都会往佳丽服装厂输送实习生，这批学生最大的优点就是懂礼貌，有素质，前世她们相处得很好。 三个月过后，她们有的走了，有的留下了。 留下的李娜和王萌被调到了技术科，成为佳丽服装厂的骨干力量，正是她们，改变了佳丽服装厂家族式的管理，逐步走向正规。 再后来，佳丽服装厂被省外贸收购，成为了跟齐美服装厂一样的子公司，李娜步步高升，调到了省外贸，前世李娜去帝都开会，还特意去看过苏椒椒。 当时苏椒椒刚从嘉和集团辞职，不久就收购了一家公司，成立了她的云染服装公司，因为当时需要跟南韩那边打交道，她又请不起翻译，只得自学韩语，还是李娜帮她联系了韩语老师，专门教她韩语。 再后来，云染服装公司入驻帝都工业园，开业那天，李娜还专程从苏东省赶了过来，还给她带了两个订单，当做开业礼物。 如果说秦霜是她的第一贵人，那李娜就是她的第二贵人。 此时，高高瘦瘦的李娜坐在最前面的缝纫机前，梳着高高的马尾，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椒椒，苏椒椒走到她面前，笑着朝她伸出手：“你好同学，我是苏椒椒，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李娜。”李娜握了握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你很像我们一个同学，刚才要不是你说了你的名字，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她了。” 第114章 情景再现，物是人非 “对对对，挺像的。”坐在李娜身后的王萌附和道，“刚才我见了，也以为是顾梦呢！” “大概，咱们前世是好朋友。”苏椒椒眉眼弯弯地看着两人，两人只是笑，李娜问她，“你是班长？” “不是，我也是学生，我跟我妈过来玩。”苏椒椒指了指陈桂兰，陈桂兰被两个新人拦住，正在说着什么，王萌恍悟，“原来陈科长是你妈妈。” “对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妈妈。”苏椒椒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跟她们聊了几句，她匆匆下楼去了佳丽服装厂后面的城中村商店花了五十块钱买一大包糖和巧克力，初次见面，买太贵重的难免让人猜忌，对女孩子们来说，买糖就很好了。 新车间四条流水线，五十多个人，人人都有份。 苏椒椒每人给分了几块，剩下的全给了李娜和王萌，让她们慢慢吃。 要想笼络人心，光靠说嘴是不够的，得有实际行动。 她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她的新订单，也是为了陈桂兰后续开展工作方便，不出意外，以后陈桂兰就是这个新车间的负责人了，不是车间主任胜似车间主任。 车间里的人分到了甜甜的糖块，都很高兴。 她们也都记住了这个给她们分糖块的苏椒椒。 群众基础有了，苏椒椒去了吴老爷子的办公室，吴老爷子正在打电话，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好好，我知道了。” 见苏椒椒进来，他指了指椅子让苏椒椒坐下，继续打电话：“陆总放心，我们定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这批工作服，无论是面料还是款式做工，您尽管放心……哦哦哦，好的，到时候陆总一定赏光来我们公司参观，好好好，到时候我们恭候陆总大驾光临，您放心，五一我们不放假的。” 苏椒椒耐心地等吴老爷打完电话。 心里暗忖，陆嘉平五一要来佳丽服装厂？ 待他打完电话，苏椒椒才说了她想在新车间的新人组投一批订单的事：“我这批货定位就是路边摊，对质量要求不是很高，希望吴总能给我这个方便，也能让她们练练手。” 她之所以来找吴老爷子。 那是因为现在新车间群龙无首，秦霜和陈桂兰只是暂时照看，并不是主要负责人。 “我这边是没问题，你跟秦厂长商量吧！”吴有良大手一挥，“这个新车间本来就是为了嘉和集团的订单成立的，她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只要不耽误订单进程就行。” “谢谢吴总。”苏椒椒知道这事成了。 秦霜一听就乐了，对陈桂兰说道：“小丫头又来薅我的羊毛，你倒是会见缝插针，我跟你讲，加工费一分也少不了，你秦姨的便宜不是那么好赚的。” “秦姨放心，我那点活不会耽误你们时间的。”苏椒椒把写好的文化衫生产工艺单推到秦霜面前，“您看，简单吧！” “还要印刷字啊！”秦霜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生产工艺单，笑道，“款式倒是不难，就是费布料，咱们可说好了，一个月以后这个新人组我是要收回来的。” “看秦姨说的，我又不是不给加工费，我也是客户啊！”苏椒椒晃着她的胳膊，娇嗔道，“我今天去就把面料准备好，您安排技术科早点把样板打出来，最迟明天投产。” “椒椒你别烦你秦姨。”陈桂兰笑骂道，“你秦姨这几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哪里顾上你这点事。” “桂兰姐，咱们这个客户脸最大，就得先给她安排。”秦霜还想说什么，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哦了一声，拿着生产工艺单就往外走，边走边对苏椒椒，“你忙你的，我这边尽快给你安排，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一阵风般的走了出去。 “你秦姨是真忙。”陈桂兰也收拾收拾办公桌往外走，“我要去车间了，也顾不上你了，趁着今天周末，你赶紧去看面料，要不然得下周了。” 苏椒椒：“……” 敢情现在她成了最闲的那个人了！ 一千件文化衫数量也不是很多，她也没去墨城，直接去了华联商场三楼找透气性很强的纯棉纬平针织面料，俗称汗布，宽幅185cm，很适合做文化衫或者t恤，童装之类。 让她没想到的是，华联商场三楼竟然没有她要的那种面料，有也不够，就一匹，她之前去上过货的老板说，这种面料得预定，然后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到货。 一个星期以后就来不及了，苏椒椒想了想，她又给刘文吉打电话问面料的事，刘文吉那个服装厂用的面料都是直接从纺织厂进的货，她一说文化衫面料，刘文吉就秒懂：“你们那边有家凤花纺织厂，就有这种面料，我听说他们家新出了一种竹节棉，比这种纯棉布要好，吸汗，坚挺，而且穿着还凉快，我建议你用竹节棉试试。” “好，我去看看。”苏椒椒知道那家凤花纺织厂，就在汽车站附近，凤花纺织厂是南韩外资企业，在当地名声很响，据说三班倒的工资达到了五六百。 前世苏椒椒去佳丽服装厂之前，陈娟还陪着她去凤花纺织厂报过名，那个时候内部没有人根本报不上，她记得陈娟说她大舅家表姐陈梅在里面上班，当时她们还跟门卫说了一声，说找陈梅，门卫一听找陈梅，秒懂，还特意去车间去喊过陈梅，结果陈梅一直没出来。 两人排了好长的队，连大门都没进去。 人家就贴出告示说，人已经招满了，今年不招了。 苏椒椒退而其次，才去了佳丽服装厂。 兜兜转转想了一路，苏椒椒已经来到了凤花纺织厂门口，却不想她竟然再一次碰到凤花纺织厂招工，门口早已经排起了长龙，黑压压地，一眼望不到头，跟前世一样火爆。 苏椒椒绕过人群，去了门卫室。 门卫大爷以为她是报名的，啪地拉开窗户，很是霸气地朝她摆摆手：“去后面排队去！” 说完，啪地关了窗户。 “大爷，我不是来报名的，我是来洽谈业务的。”苏椒椒拍拍窗户，门卫大爷探出头打量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小姑娘，你这招已经有人用过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去排队吧！” 苏椒椒一听很无语，现在的小姑娘为了进凤花还真是拼了，当年她怎么没想到用这招，但她时间紧张，不能无功而返，今儿怎么着也得见到他们厂的负责人，她耐心解释，“大爷，我是佳丽服装厂的，之前我们厂在这里拿过货，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们的竹节棉。” “你是佳丽服装厂的？”门卫大爷一听，又笑了，“小姑娘，佳丽服装厂的采购员我认识，绝对不是你，大爷劝你一句，规规矩矩地去后面排队，或许你还有机会，否则，你又得等一年。” “大爷，是秦霜秦厂长让我来的。”苏椒椒直接亮出杀手锏，肃容道，“要是耽误了正事，你我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秦厂长？”门卫大爷一听，态度有所松动，打开门卫室的门，“你先进来吧，我帮你去办公室问问。”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严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老袁，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准插队的吗？” 第115章 打脸啪啪啪 第116章 订单那些事 第117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118章 谁才是穷亲戚 第119章 女人之间的较量 冯月芬和高美凤从一开始见面就在较量，无非是都想赚便宜，不想吃亏。 婆媳也好，妯娌也好，要想相处融洽，哪怕是表面和谐，必定是有强有弱，才能达到平衡。 以前，苏秀梅是家里的老大，说一不二，徐玉香和冯月芬陈桂兰都不敢顶撞她，徐玉香和冯月芬婆媳俩在陈桂兰面前，也是强势的那一方，陈桂兰处在关系链的末端，就是总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婆媳妯娌姑嫂四人才维持了那么多年的表面和谐。 现在是陈桂兰和苏厚礼离婚，陈桂兰不再是他们老苏家的人，苏秀梅和冯月芬因为苏翠翠的事决裂，起码近两三年两家是不会上门了，因为彩礼的问题，苏秀梅又跟苏厚礼和高美凤闹僵，就等于苏秀梅已经被踢出了娘家关系链的顶端。 剩下徐玉香和冯月芬还有高美凤，这三个人的关系，将会重新洗牌。 如今高美凤和徐玉香冯月芬一样的强势，谁也不肯低头，必须得较量一番，分出胜负来，才能开启她们新的相处模式，否则，只能是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事，高美凤难免会在薛雨欣面前唠叨，谁听了都头疼。 何况是薛雨欣。 好在，这些事以后都跟苏椒椒没关系了，她只要安心学习，稍稍动点脑子赚点钱就行，高二面临着重新分科，苏椒椒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她就选文科，目标是京大，能考上金融专业最好，若是不能，随便哪个专业都行，反正她也不会去上班。 她要的，是京大的身份。 班主任张老师时刻关注着苏椒椒，见她比之前更加努力学习，调位的时候，特意让陈逸给她当同桌。 苏椒椒除了数学不太好，其他科目都很好，刚好陈逸数学太好，若是能带带苏椒椒，苏椒椒的成绩定会突飞猛进的，说不定能考600分以上。 刚开始陈逸很不习惯苏椒椒是他的同桌，很是拘束，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还是苏椒椒主动跟他聊天，虚心请教数学题，他才渐渐放松下来，陈逸多半会选理科，也就说，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重新分班了，他们不会再有一起学习的机会。 苏椒椒不想放过跟学霸同桌的机会，至少还不得多问几道数学题。 其实像陈逸这样的青春大男孩是很好相处的，给足了尊重和理解就没有相处不好的。 不到两周，两人相处得轻松自然。 偶尔还能互相开个玩笑。 天气越来越暖和，同学们陆续脱掉了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新校服，苏椒椒很有成就感，从面料到款式，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不会起球不会变形，稳重内敛，在蓝白相间的校服大军当中，他们这款灰蓝校服绝对是胶县城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到了四月中旬，苏椒椒的文化衫订单已经全部做完。 朴敏西多送她的那半匹布料，是黑色纯棉料子，也被陈桂兰一起拿到了缝纫车间做成了文化衫，如此一来，多做了一百件。 苏椒椒有言在先，让陈桂兰给新人组每人送了一件。 一共送掉了三十件。 鞠培军连夜把她的一千多件文化衫送到了小吃街，解释道：“要是之前，你这些衣裳还能在仓库里放一放，但现在实在没地方了，全都是工作服，吴总对这批订单很重视，每天都去仓库里核对数量，秦厂长说让你自己存放。” “这个我知道，我庆幸都做完了。”苏椒椒听陈桂兰说了，新人组两天前就开始投产工作服了，她的这些衣裳的最后收尾都是李娜一个人做完的。 主要是齐美服装厂那边也接了几个大单，早就开始忙了，他们做完手头上的那些工作服就不做了。 投产三个多月了，加上齐美服装厂帮忙做的那些，做出来的成品还不到五万套，那四条新流水线刚上线没多久，也做不了多少，全靠原来的老流水线加班加点。 要命的是，每天还有堆成山的返修品，跳针的，不小心打了褶的，甚至还有袖子上反了的等等，从包装车间源源不断地抱上来，每个班组前的案几上，都放了满满一摞，大家为了赶工序，谁也不愿意抽时间去修改返修品。 只能加班的时候，放下手里的活来修改这些返修品。 “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嘉和集团的陆总明天就来了，吴总吩咐我跟他一起去接机呢！”鞠培军神秘兮兮地对陈桂兰和苏椒椒说道，“本来吴总让秦厂长一起去的，秦厂长不去，吴总都生气了呢！” “两个人接机，是不是兴师动众了？”苏椒椒随口问道，有一点可以肯定，鞠培军不知道陆嘉平和秦霜的关系，鞠培军不以为然道，“陆总是秦厂长的旧友，怎么就兴师动众了？” “多少还是得避嫌的。”陈桂兰倒是知道秦霜不去的原因。 “那倒是。”鞠培军这才想到这点，点点头，“其实吴总去接机已经给足了嘉和集团面子了，秦厂长去不去的，倒也无所谓。” 临走的时候，鞠培军还说了一句，你们这屋子该换了，太小了。 屋里的确是太小了，外间稍微放点货，就没地方下脚了。 陈小红正在打扫外面的卫生，见三人站在门口聊天没过来打扰，待鞠培军走了以后，才走上前，对苏椒椒说道：“对了，听说世纪嘉园五一预售，到时候让王建送咱们过去。” “好。”苏椒椒欣然答应，世纪嘉园都是嘉和集团承建的一期房，前世她路过那边几次，世纪嘉园规模很大，分了一期二期三期。 不过位置最好的还是一期，尤其是靠马路的那一排，下面全是网点，小区东边是医院，南边是中学，北边是小学，西边有个小公园，公园对面就是银行和超市，生活很便利，尤其是适合做生意。 “王建在工地上干活，认识嘉和集团的领导，说不定还能打个折扣。”陈小红挤挤眼睛，“听说是预售价是一平米八百块钱，储藏室一平米七百，网点一平米两千。” “网点这么那么贵？”陈桂兰很是吃惊，又问苏椒椒，“什么是网点。” “就是店铺。”苏椒椒默默算了算手里的存款，买房买储藏室是没问题，买网点就买不了了，陈小红笑嘻嘻地说道，“王建说，他打算给我买了个店铺，让我在小区门口开个小卖部什么的。” “你对象这么年轻，就想得这么周全，真的很不错。”陈桂兰听了很惊讶，没结婚就想得这么长远，她觉得陈小红这个对象很靠谱，值得托付。 “买了网点再开商店，我也能赚钱不是？”陈小红哈哈笑，“要不然，他得养着我。” 国旅九楼会议室，亮起了久违的灯光。 陆景宥站在窗前，望着小吃街那边的夜色，阔别两个多月的胶县城，熟悉而又陌生，冷清了一个冬天的小吃街变得热闹起来，都晚上十点了，依然有人在来回走动。 齐恒刚洗了澡，擦着头发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打趣他：“看得见，吃不着的滋味，不好过吧？” 才高一啊，的确不好下手。 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搭理他。 第120章 谁为谁做了嫁衣 “我没你那么龌龊，以后你少拿她打趣我！”陆景宥拉上窗帘，坐在圆桌面前，从文件架上取出一份文件，对齐恒道：“过了五一你就去帝都，按照咱们之前的规划去做，具体时间安排，你跟老何商量，我只看结果。” “你这个规划为什么是六年规划，而且还分了前三年，后三年？”齐恒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意味深长道，“你不会告诉我，等人家小姑娘大学毕业以后，就会跟你结婚，然后你就退休，在家里相妇教子？” “你想多了。”陆景宥把面前的文件推到他面前，正色道，“我现在正在做的是，第二个六年规划，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在上面签字，咱们继续规划，你也可以选择不签，然后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继续开你的饭店，当你厨子。” “我卖给你这六年已经很委屈了，你还想买断我第二个六年？”齐恒摇摇头，拿起笔签了字，“万恶的资本家，真的太可怕了，我这一生能有几个六年？” 签完字，齐恒又道：“你家老爷子想让你留在帝都继承家业，你却偏偏跑到这个十八线小县城来发展，这不等于把帝都周边的业务都都给了你二叔，你别忘了，现在你二叔有了儿子，肯定跟之前不一样了，你们家的格局已经发生改变了。” “无所谓，我不在乎。”陆景宥眸光深沉，幽幽道，“我只做我想做的，这辈子只为自己而活。” 前世他倒是杀伐果断，既要还要又要，到头来又如何？ 没有他，大不了嘉和集团晚几年上市，他那么拼命，不仅失去了她，也失去了他自己，那样的人生他不想再来一次。 “若不是我知道你喜欢人家小姑娘，我还以为你要剃度出家呢！”齐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行，我听你的，参加完老朴的年会就回去。”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对了，明天咱们要去苏南省参加剪彩仪式，你早点睡，咱们争取五一当天回来。” “知道了。”陆景宥捏捏眉头，“以后这样的事你提前说，我都没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你讲话从来不看稿子。”齐恒忍不住继续打趣她，“你不用惦记人家小姑娘了，人家上学呢，没空搭理你。” 回到屋，陆景宥打开手机，点开那些未读短信看了看，一条都没有回复，直接关机。 陆嘉平来胶县城的事他是知道的。 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来看秦霜的。 但他们的事，他没有半点兴趣，自然不会过问。 他二婶吴馨月连发了三条短信问他，陆嘉平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还是去见秦霜去了，他作为侄子，总不能去盯梢自己的二叔，然后汇报给她这个二婶。 吴馨月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自己买张机票过来盯着就是。 帝都，老宅。 吴馨月见陆景宥好半天都不回复她的短信，气得把手机摔到床上：“他们都是姓陆的，自然是互相包庇，我算什么，他们是骗子，都是骗子，陆嘉平这个混蛋骗了我！” 女儿都十六岁了。 他却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说是他的亲生儿子，老爷子和老太太也高兴得要命，不但让那个秦修明认祖归宗，还把他接到老宅这边照顾。 为此，老爷子和老太太还专门找她谈过话，让她理解并且接受这件事情。 可她做不到。 她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 她无法想象，在她之前，陆嘉平竟然跟别的女人有过那种关系，还有了孩子…… “妈，你小声点，别让我爷爷奶奶听见了，还有我哥哥。”陆晴晴是初二学生，自从秦修明回来以后，她就知道她妈妈心里不痛快，他们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突然变成了一家四口，她和她妈妈还要被迫面对她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这个孩子。 别说她妈妈无法接受，她也无法接受。 “哼，他是你哪门子哥哥？”吴馨月一想到秦修明酷似陆嘉平的那张脸，她就来气，可偏偏她没有半点办法，她的确没有办法，秦修明不跟他们住在一起，一直住在老宅这边，吃穿用度也都是老爷子负担，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助，无助又无奈。 “可他就是我哥哥呀！”陆晴晴收拾好书本，小大人般劝吴馨月，“妈，咱们还是接受现实吧，你再赌气，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自从秦修明来到帝都，她爸妈就开始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她爸爸索性搬了出去，连家都不回了。 还是她告诉了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他们老两口才把她妈妈叫到这里来，好生安慰，说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他们能做到的，一定满足她。 吴馨月想也不想地要了嘉和集团的股份，当做补偿。 陆老爷子没有同意，说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需要全体股东通过才行。 吴馨月知道陆老爷子说得对，但就是生气。 “晴晴，你还小，你不懂这些。”吴馨月也随之冷静下来，叹道，“以后你爸爸的心，不会全心全意在咱们娘俩身上了，咱们得学会保护自己的利益，绝对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个女人。” 秦修明的妈妈就在胶县城，陆嘉平这个混蛋，丝毫不避嫌，颠颠地赶了过去。 他们两个一见面，那绝对是干柴烈火。 她作为妻子，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妈妈，爸爸会离开我们吗？”陆晴晴听吴馨月这么一说，也有些伤感，“我不要爸爸离开我，我会好好学习，我会比哥哥学习还要好，是不是这样，爸爸就不会离开咱们了，对不对？” “傻孩子，你不要这么想。”吴馨月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心都碎了，她抱住女儿，安慰道，“爸爸最喜欢晴晴了，爸爸不会离开咱们的。” “可哥哥是男孩，爷爷奶奶又那么喜欢他。”陆晴晴越说越伤感，“爷爷每天晚上都会去哥哥房间，嘘寒问暖，还问他之前的事，得知他小时候是在村里长大的，爷爷还心疼得掉了眼泪，奶奶也哭了，他们说哥哥受委屈了，还说要是他们早点知道哥哥的存在，早就把他们接回来了。” 女儿的话，刺痛了吴馨月的心。 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说的是他们，不是他，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要是他们早几年知道秦修明的存在，也会把秦霜一起接回来。 这么多年，她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 凭什么！！ 第121章 他和她的往事 佳丽服装厂四楼餐厅灯光通明，歌舞升平。 为了迎接陆嘉平，吴有良还请了当地有名的越剧团来厂里唱戏。 吴杰也被吴有良特赦，从老家赶过来作陪，黄佳佳和秦霜还有鞠培军也在，他们依次跟陆嘉平敬酒，陆嘉平来者不拒，敬一个喝一个，给足了众人面子，秦霜以茶代酒，跟他轻轻碰了杯子：“感谢陆总对我们佳丽服装厂的信任，希望以后能经常合作。” “秦厂长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陆嘉平有些语无伦次，他惊叹岁月并没有在秦霜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虽然穿着工作服，并没有刻意打扮，但依然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他看着她，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些美好时光，他和她的美好时光。 陆嘉平一喝酒就上脸，众人只当他喝多了。 谁也没多想他说这些话的深意。 吴杰被吴有良狠狠教训了一顿，连看都不敢看秦霜一眼，只是闷头喝酒。 黄佳佳唯恐他酒后失态，提前带他下了酒桌，说陪他去换衣裳，一会儿再来。 鞠培军知道陆嘉平和秦霜是故友，一声不吭地端茶倒酒，听说陆嘉平唱歌好听，忙去调试音响，拿了歌曲单子让陆嘉平点歌。 秦霜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陆嘉平，多年不见，他的身材明显发福，也有了小肚腩，再也不似从前那边修长挺拔，或许他也只能从秦修明身上看到他昔日的模样。 陆嘉平嗓音很好，一首《涛声依旧》唱得深情生动，吴有良和鞠培军纷纷拍手叫好，就连四楼餐厅的服务员，也在门口偷听，她们听多了鬼哭狼嚎，很少听到有人在这里唱歌唱得堪比原唱。 秦霜心里很乱，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起身跟吴有良说了一声，小声道：“吴总，车间里还有事，我先失陪了。” “不是陈科长在吗？”吴有良还想跟嘉和集团继续合作，他想让秦霜坐下来陪陆嘉平聊聊天，叙叙旧啥的，陆嘉平没有一点架子，平易近人，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我去去就来。”秦霜看了一眼正在唱歌的陆嘉平，“既然陆总喜欢唱歌，就让他多唱几首就是。” “那你快去快回。”吴有良也不好说什么。 “好。”秦霜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陆嘉平时刻关注着秦霜，一扭头就见她已经不在了，吴有良会意，忙道：“秦厂长说去车间里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她不会回来了。”陆嘉平最是了解她，他放下话筒，勉强笑道，“咱们也去车间看看吧！” “好好好。”吴有良连声答应。 秦霜并没有去车间，而是回了宿舍。 她需要平复一下她起伏的心情，本来她觉得她再次见到陆嘉平，会心如止水，可她没有做到，她心里乱糟糟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没有亮灯，宿舍里一片漆黑，包里的大哥大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陆嘉平打来的，他在车间里没有找到她，就给她打电话，他们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叙叙旧。 她想也不想地挂了他的电话。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打乱她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陆嘉平便过来敲门：“秦霜，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你去会议室等我，我换个衣裳就去。”秦霜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陆嘉平只得去了会议室等她，他跟吴有良说，他有点私事想跟秦霜聊聊，吴有良秒懂，吩咐黄佳佳把茶水和果盆送到会议室，让那边的服务员也不要过去打扰。 秦霜依然穿着工作服，只是洗了把脸，重新梳了梳头，语气客套疏离：“陆总找我有什么事？” “霜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是我辜负了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陆嘉平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秦霜抽回手，平静道，“陆总，咱俩的事已经翻篇了，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你我是要避嫌的。” “你果然还在恨我。”陆嘉平听到有妇之夫四个字，越发刺耳，他讪讪地抽回手，“当年我伤好以后，不止一次地回大麻村找过你，我问遍了所有的人，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要是知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母子在外面流落这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知道儿子的存在，所以你心安理得地结了婚。”秦霜凄然一笑，“至于我，一个跟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不值得你等，也不值得再浪费心思去找了，对不对？” 男人比女人要现实得多。 像她这样的女人常见，像他这样的男人也常见，两人都坚定地等着对方多年，你侬我侬结局大圆满，那是偶像剧。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找过你，我是真的没有找到。”陆嘉平红着脸解释道，“后来我觉得没希望了，我就……霜儿，有些事情我是身不由己，但并不代表我把你忘了，这些年，我时时刻刻想着你，不瞒你说，我每年都派人去大麻村打听你的消息，甚至我还去过你们村，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更没有人告诉我，你有了我的孩子！” “所以呢？”秦霜也随之冷静下来，“你想对我说什么？” “霜儿，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以后能补偿你，补偿修明，给修明一个完整的家。”见到秦霜的那一刻，陆嘉平觉得他的心又活过来了，他觉得这么多年秦霜依然单身，是在等他，他不能让她白等这么多年。 “陆总，我不当小三。”秦霜给自己倒了茶，捧在手里，透过腾起的水汽看着他，“我说过，你我之间的事已经翻篇了，儿子已经到了你身边，你应该知足了，若是你再生出别的心思，我会瞧不起你的。” “霜儿，你不是小三，你是我儿子的妈妈。”陆嘉平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他想了很多很多，他跟吴馨月多年不和，即便离婚也不是完全因为秦霜，他跟吴馨月早就同床异梦，两人之所以拖到现在，完全是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拦着，要不然，他们早离了。 “陆嘉平，即便我以后结婚，也不会是你。”秦霜把茶杯放下，起身道，“你这个订单就当给我补偿了，你只要把儿子照顾好了就好，他要是受了委屈，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霜儿……”陆嘉平没想到秦霜如此决绝，“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第122章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我对别人的丈夫，能有什么感情？”秦霜说到这里就来气，“陆嘉平，难道在你心目中，除了你，我就没人要了吗？” 当初她跟他谈恋爱，有过那种关系，是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如今他是有妇之夫，她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 “霜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年你受的罪都是我造成的，就应该我来补偿你。”陆嘉平的脚有些微跛，他一步步走到秦霜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我对你还有感情，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娶你，我应该等你的，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跟她在大麻村那些快乐时光。 她在他心目中，无人可以代替。 “你用你妻子和女儿的幸福来补偿我，你觉得我会要吗？”秦霜后退几步，肃容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即便你离了婚，我也不会嫁给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陆嘉平，你幸福不幸福是你的事，但我如果嫁给你，我后半辈子都不会幸福，我会活着内疚和自责当中，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也不屑成为那样的人，以后余生，我只想赚钱，只有钱才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要是让她成为谁的妻子，她注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 男人是靠不住的，就是陆嘉平也不行。 “霜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你不用急着回复我，你好好想想，我会等你。”陆嘉平了解秦霜的心情，她那么要强，那么自尊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像其他女人那般，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望着眼前他苦苦找寻多年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她，“霜儿，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正是这样的个性，才让他痴迷。 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陆总，我言尽于此，若你苦苦相逼，我一定会让你找不到我。”秦霜同样了解陆嘉平，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转身就走，过去的事永远都过去了，再也不可能重来，拉拉扯扯的事，她不做。 生产车间的四楼刚好对着办公楼的四楼，陈桂兰站在窗前，把秦霜和陆嘉平的互动看了个清楚，她不好问秦霜，便回到家说给苏椒椒听：“陆总对你秦姨还有感情，就看你秦姨怎么处理这事了。” “秦姨不会答应的。”苏椒椒想也不想地说道，“陆总想要娶秦姨，就得先离婚，秦姨是不可能让他离婚的，更不会因为他离婚嫁给他。” 前世陆嘉平也跟吴馨月闹离婚来着，但没有离成，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不让离，说他们陆家的男人都不能离婚。 秦霜也没有要嫁给陆嘉平的意思。 至少在她出事前，她跟陆嘉平并没有拉拉扯扯，反而是陆嘉平一直想补偿她。 “那次你秦姨说，只要陆家好好对待她的孩子，她就心满意足了。”陈桂兰跟秦霜无话不谈，也最是了解秦霜，忍不住跟苏椒椒提了提秦霜的感情状况，“上次我听见凤花纺织厂的那个朴科长给你秦姨打电话来着，两人聊了好长一会儿，朴科长说一句，翻译员就翻译一遍，听着怪别扭的，但我能听出，那个朴科长对你秦姨有好感。” “竟有这事？”苏椒椒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她相信朴敏西对秦霜只是停留在好感这个阶段，并没有进一步发展，要不然前世她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你秦姨也知道朴科长的心思，她说两人语言不通，风俗习惯不一样，就没有牵扯。”陈桂兰也只是当闲话听听，她也觉得嫁个外国人没什么好的，吃饭也吃不到一块去，听说他们外国人都吃生鱼片，怪吓人的。 “秦姨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她一向很有主意，而且她的主意很正。”想起往事，苏椒椒有些感慨，“只是她工作太拼命，从不让自己闲着，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前世就是因为醉酒，秦霜才出了事。 她永远忘不了那晚她内心的悲痛……这辈子她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但距秦霜出事，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倒不必现在就担心这些。 只是她妈妈的病，她得提前做好防护。 想到这里，苏椒椒对陈桂兰道：“妈，后天五一我休息，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前世陈桂兰是三年后检查出来的胃癌。 防患于未然，很重要。 主要是普通体检，根本检查不出来什么，得做胃镜才行。 “我身体好好地，检查什么？”陈桂兰愣了一下，摆摆手，“不去不去，五一厂里不放假，忙着呢！” 她能吃能睡的。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不想去医院。 “不行，这事你得听我的，一定要去检查。”苏椒椒态度很是坚决，但还是让了一步，“即便这次不去，下周我放假你也得去，以后一年两次体检，绝对不能耽误，妈，只是体检，又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咱们一定要有这样的意识。” “行吧行吧，那过了五一再去吧！”陈桂兰只得松口，“五一是真没时间，人家都不休息，我也不休息，再说，陈小红不是约你去看房子嘛！” “看房子也不是看一天，并不耽误咱们去体检。”苏椒椒知道服装厂的确忙，便跟陈桂兰约定，“那说好了，咱们五月中旬，我再休息的时候，咱们就去。” “行，那就半个月以后再去！”陈桂兰答应下来。 苏椒椒跟陈小红约好了五一那天上午八点去看房子。 一大早，陈小红对象王建就来了，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精神，骑着一辆崭新的嘉陵摩托车，轰隆隆地停在门口，对陈小红道：“他们九点上班，咱们先过去看着。” 上车的时候，苏椒椒有些犹豫，她想坐在后面。 陈小红非要让她坐在中间，笑道：“他骑车快，你坐后面我怕把你甩下去，你坐在我们中间，我还放心一点。” 第123章 看房子 “哈哈，坐在哪里都一样！”王建心情不错，他戴上头盔，率先骑在摩托车上，开玩笑道，“一次带着你们两个美女，是我的荣幸，你们放心，我肯定慢点。” 苏椒椒只好坐在两人中间。 王建的嘉陵摩托车倒是很敦实，坐三个人绰绰有余，有陈小红在，苏椒椒不至于太尴尬，就是夹在他们中间，有些不自在。 早知道她骑自行车去了。 陈小红坐在后面，环住她，两手抓住王建的衣裳，王建回头看了看，陈小红捣了他一拳：“是我，你以为是椒椒啊，她离你十万八千里呢！” 王建嘿嘿笑，一踩油门，向前疾驰而去。 他骑车真的很快，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苏椒椒坐在两人中间，几乎睁不开眼睛，突然他一个拐弯，整个车身差点贴着地面，吓得苏椒椒脸都白了，陈小红显然习惯了，哇哇大叫道：“阿建，你简直是太帅了，快点，再快点！” 摩托车速度更快了。 苏椒椒忍不住回头对陈小红：“太快了，慢点。” 她总算明白王建骑车为什么这么快了，都是被陈小红鼓励出来的。 这也太危险了！ “哈哈，没事没事，带你兜兜风。”陈小红哈哈笑，大声道，“别害怕，相信他的车技，他骑车可溜了，阿建，加油加油，我爱你！” 苏椒椒很是无语。 她可再也不坐他们的摩托车了。 王建一路疾驰。 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世纪嘉园。 世纪嘉园门口早就围满了人，一期的楼体都没有完工，绿色的帷子还没有撤下，带着安全帽的门卫在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挤，都往后靠靠，等我们售楼人员上班后你们再进来，放心，大家都会买到中意的房子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站在门口，议论纷纷。 “这里太偏了，四下里都是菜地，还卖得这么贵，要八百块一平米呢！” “谁说不是，听说大面积居多，一套下来，十多万呢！” “还不是现房，今年冬天能住进来就不错了。” “嘉和集团承建的，质量靠得住，先看看再说，听说是政府牵头盖的，应该没问题。” “你们看前面那个小树林，之前那边可是一片坟地，晚上会不会瘆得慌。” “真的假的？”众人纷纷抬头看。 王建领着陈小红和苏椒椒越过人群，上前给门卫递了根烟：“徐大爷，今天是谁在这里值班？” “王助一会儿就来了。”门卫徐大爷认识王建，笑道，“你也来买房？” “对的，这不是要结婚了，买套婚房嘛！”王建回头看了看陈小红，吐着烟圈介绍道，“徐大爷是我们邻村的，人可好了，热情大方。” “徐大爷好。”陈小红拉着苏椒椒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大爷您跟我们说说，哪栋房子最好？” “都好都好。”徐大爷被王建一顿夸，很是受用，像模像样地说道，“你们看，这边是北门，也就是小区的正门，这边靠着主道，来往的车辆肯定要多一些，最前面还有一个南门，前面是条小道，据说二期就是那条小道的对面，要想热闹，就往前选，要想出门方便，就选这边这两栋。” “阿建，我们选靠南门那边的，南门热闹，要是建了二期，他们的北门对着咱们一期的南门，两个小区的客源就都集中在那边了。”陈小红晃着王建的胳膊，王建连连点头，“好好好，你看上哪个，咱们就要哪个。” 说着，陈小红又对苏椒椒道，“你跟我们选一样的吧，南门热闹。” “小红姐，我觉得北门这边好一点，交通方便，跟南门一样热闹。”苏椒椒一来就看中了靠马路的这两栋房子了，“正门这边是主干道，人流量比南门那边多。” 重要的是，将来这边离医院和学校近。 当然，这是几年以后的事了，她现在不能说。 但她还是跟陈小红提了提：“小红姐，你看，二期往南盖，三期肯定也往南盖，咱们一期对面还有一片空地，说不定以后会建学校医院什么，很明显北门这边近嘛！” “你自己都在上学，都没对象，就考虑孩子上学什么的了。”陈小红哈哈笑，“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还是喜欢南门那边，就算以后孩子上学，大不了穿过小区走到这边来嘛，也不远。” 两人这个在讨论着，售楼处就开门了。 众人一窝蜂地冲了进去，唯恐晚了，中意的房子被人抢了去。 王华站在售楼处的鸟瞰图下面大声对众人道：“大家安静，不要吵，有什么问题自觉去找工作人员谈，今天只预定，不签合同，有意向的，交一万块定金即可。” “有收据吗？” “万一你们再卷着我们的钱跑了怎么办？” 众人问。 “要是不相信我们，就可以不交。”王华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楼盘刚开始预定，每人一万才多少钱，我们有必要卷着这么点钱逃跑？” 众人不吱声了。 纷纷找工作人员问价：“一楼和二楼的价格是不是一样的，五楼多少钱，带不带阁楼？” 王华又拍拍手，指着门口的价格表：“大家问价格就看门口的表格，上面都有，现在所有的楼盘都没有开卖，你们选好房子，找到我们的工作人员登记，然后交定金即可。” 王华更是被一群人包围着，问这问那。 王建和陈小红也挤了过去，跟着众人问他：“带不带储藏室，储藏室是自己挑吗？” 售楼处又是一片嘈乱。 苏椒椒不声不响地站在中间楼盘沙盘上看了又看，她还是喜欢靠北门这个一楼，这栋楼没有储藏室，下面全是网点，紧靠着马路，吵是吵了点，但做生意却是很便利的，她直接过去找售楼小姐，问这个一楼的面积，售楼小姐打开册子给她看：“这个一楼是东户套三居，一百零八平，总价是八万六千四。” “一楼楼下的这个网点呢？”苏椒椒又问。 第124章 买房那些事 “网点是两千块一平，这个网点是五十平米。”售楼小姐见苏椒椒是个小姑娘，以为她是随便问价的，不冷不热道，“储藏室便宜些，七百块一平米，只是这栋楼没有，要挑就去别的楼挑。” 也就是说一楼加这个网点房需要十八万六千四，加上契税什么的，快小二十万了。 二十万在这个年代的确是笔巨款。 但在苏椒椒眼里，并不多。 虽然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房子和网点都是可以贷款的，再说了，现在只是需要交一万块钱的押金，并不是要交首付，先订下再说。 “好，那我就订下这个一楼还有一楼楼下这个网点。”苏椒椒打定了主意，售楼小姐愣了一下，又问她，“你带钱了吗？” “带了。”苏椒椒可是有备而来，昨天就把钱提出来了。 售楼小姐开了单子，递给她：“去隔壁财务处交钱，然后留下电话号码，什么时候交首付，我们会通知你。” 财务处和售楼处都是用拐角处的网点房临时装修打造的，拐角处有一个玻璃门通往财务处，进了财务处，外面的嘈杂就被阻挡在了门外，其他人要么还在观望，要么还在外面挑房子，选网点，苏椒椒竟然是第一个来交定金的客户。 九十年代买房子比较简单，没有过多的流程。 交定金只需要出示一下身份证，这个年代都是现金交费，财务人员拿着验钞机来回过了两遍，确认无误后，在收据上写下定金不退四个字，苏椒椒签了字，按了手印，如释重负地把收据单放进口袋里。 她问了问交首付的时间，财务人员说不知道，记下她的联系方式，说让她回去等通知。 苏椒椒没有手机，留了秦霜的电话号码。 交完定金，苏椒椒又回到售楼处那边找王建和陈小红。 哪知他们两个竟在售楼处吵起来了，王建想买二居室，他说他的钱只够全款买二居室和网点房，要是想买三居室，就不能买网点房，陈小红想买三居室，对王建的说法很不可思议：“不过是多了二十多平方，怎么就钱不够了，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买？” “什么叫我不给你买，我要是不给你买，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挑房子？”王建很生气，脖子上青筋凸起，“你刚才听见了，人家顶账房只给优惠这么多，也只能挑前面那一栋楼的二居室，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众目睽睽之下，陈小红声音更高，“你说你认识他们领导，能打折扣优惠的，现在怎么又不能了，你怎么不去找他们领导呢？” “你小声点，让人家听见了算怎么回事？”王建一把拽过陈小红，把她拽出售楼处，压低声音道，“咱们结婚后，老人不跟咱们一起住，咱们先买二居室住着，等二期的时候我还跟着他们干，到时候你还想要房子，咱们就在二期买三居室就是，你听我的，咱们先定下这套房子再说，否则，连这套房子也没了。” “王建，你他妈是不是耍我？”陈小红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气得脸都红了，“你之前就知道这事，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等今天要交定金的时候再说？” “对，我他妈就是不想买，行了吧？”王建铁青着脸，骑上摩托车，一踩油门走了，陈小红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扔去，“你敢走咱们就分手，你个王八蛋。” 苏椒椒：“……” 来的时候，两人还好好地，遇事就炸。 她还以为陈小红跟陈小青不一样呢！ 陈小红一回头，看见苏椒椒，立刻换了笑脸：“椒椒，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你选好了吗？” “选好了，我定金都交了。”苏椒椒上前安慰她，“小红姐，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闹成这样，你看，把王建哥都气跑了。” “哼，他气跑了，我还气疯了呢！”陈小红心里烦躁，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昨天晚上说好了，我要三居室加网点房，他妈的他都同意了，然后呢？然后刚刚说三居室买不了了，只能买二居室，不，不是买，是顶账房。”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娘的，她恨不得给他两个耳光！ 苏椒椒一听就明白了：“既然顶账房只能顶二居室和网点房，那就先定下，然后你再挑个三居室不就好了？” 九六年的房价，简直不要太便宜。 要是陈小红听她的，再买一套，以后肯定会感激她的。 世纪嘉园的房子，买多少都不会觉得多。 “王建那狗东西，他哪有那么多钱买两套房子？”陈小红吸了根烟，也冷静了下来，她吐着烟圈，问苏椒椒，“刚刚我的样子是不是挺吓人的？” “是挺吓人的！”苏椒椒也不想陈小红无功而返，继续劝她，“小红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是把王建哥劝回来，先把中意的房子抓在手里再说其他。” 顶账房也是房，既然都能顶账，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掰了？ 她觉得这不是陈小红的风格！ “好，姐们听你的。”陈小红拍拍苏椒椒的肩头，深呼了一口气，“你去售楼处等我，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今天他要是不回来，我就跟他分手。” “别冲动，好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提分手。”苏椒椒嘱咐了她一句，回到售楼处找了空位子坐下，她跟他们一起来的，就得一起回去，虽然她现在很想回小吃街卖货。 王华被吵得晕头转向，刚忙里偷闲喝了口水，一扭头，竟然发现苏椒椒也来了，他忙过去打招呼：“苏同学，你怎么来了？” 好几个月没见她了。 小姑娘貌似长高了些，也更好看了。 “我在等朋友。”苏椒椒早就看见王华了，他一直在忙，她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他。 “我差点忘了你们今天放假。”王华立刻去办公室端了水果过来，又给她倒了杯水，“你来了，怎么不过去找我？” 第125章 不想欠人情 “我看见你在忙。”苏椒椒笑道，“你不用管我，快去忙吧！” “忙得差不多了，过来歇歇。”王华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他家领导应该快来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饶有兴趣地问她，“你是陪你朋友来看房子吗？” “对的。”苏椒椒点点头，又问王华，“咱们这房子大概什么时候交首付？” “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没定下来。”王华见她这样问，诧异道，“你也在看房子？” “我已经选好交了定金了。”苏椒椒如实说道。 “咳咳咳……”王华差点喷茶，“你买房子不找我，我可以带你去里面看看，帮你参考一下。” 天哪，他竟然不知道苏椒椒也在看房子。 而且已经交了定金。 “不用了，我们都相信嘉和集团。”苏椒椒笑笑，现在里面没有完工，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她哪能让王华带她进去看房，再说了，她跟王华虽然认识，但并不想要什么优惠，主要是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她不需要格外关照。 否则，这个人情可是欠大了。 滴滴滴，王华的大哥大响了。 他看了一眼，立刻起身掏出一张名片给她：“我去开个会，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好。”苏椒椒接过名片，放进口袋里。 王华刚走，王建和陈小红就挽着手进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看不出刚刚吵架的样子，他们的相处模式让苏椒椒很不可思议，她不会轻易跟别人吵架，一旦吵架就不会这么快和好如初。 顶账房的流程更简单。 都不用交定金。 直接拿着身份证去财务处登记一下就好。 两人从财务处出来，过来找苏椒椒坐下，当着王建的面，陈小红故意问她：“椒椒你是不是挑了三居室带着网点房？” “对啊！”苏椒椒会意，“现在看是贵点，但是房价以后肯定会涨的，咱们现在买下不吃亏。” 她要是有钱，肯定还会再买一套的。 以后房价迅速起飞，人人都会后悔没有多买一套。 “你瞧，人家高中生都比咱们的觉悟高。”陈小红用胳膊捣了捣王建，“阿建，其实我也不是非得要三居室，你想想，咱俩都是农村的，以后不管是我爸妈来城里，还是你爸妈来城里，是不是都得在咱们家住下，你说他们来了，住在哪里？” “你放心，我没说不买，就是现在手头有点紧。”王建不想跟陈小红吵，含糊道，“反正预售又不是只有这一天，我保证，保证满足你这个愿望，过几天，咱们再来看房子，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想定也定不下来。” “好，我相信你。”陈小红头一歪，靠在王建的肩膀上，笑颜如花。 三人正说着，苏椒椒就见苏秀梅和梁文采梁坤父子俩走了进来，苏秀梅明显生气了，气鼓鼓地走在最前面，梁文采神色如常地去跟工作人员说话，梁坤眼尖，一眼看到苏椒椒：“椒椒，你来看房子？” “是啊！”苏椒椒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已经挑好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我们刚下班，过来看看。”梁坤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来，跟王建和陈小红一一握手，“你们好，我是椒椒的表哥。” “你好。”陈小红热情地介绍道，“我们是椒椒的朋友，也是邻居。” “哦哦哦，你买的哪栋楼，几楼？”梁坤问苏椒椒，苏椒椒如实道，“16号楼一楼。” “一楼好，我也想买个一楼。”梁坤迅速起身走到梁文采面前，对他说道，“椒椒买的16号楼的一楼，就是咱们刚刚看的靠马路的那一栋，咱们也买那一栋吧！” “椒椒也来买房子了？”梁文采很是惊讶，这才看到苏椒椒，“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他给梁坤买房子的首付，还是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老本。 苏椒椒和陈桂兰拿什么买房？ “这我哪儿知道？”梁坤耸耸肩，“别忘了，人家在小吃街做过生意，现在我那二舅妈还是佳丽服装厂的科长呢，人家怎么就没有钱买房子了？” “你听她胡说八道，她买哪门子房子？”苏秀梅暼了一眼苏椒椒，“她摆明了是故意激咱们的，她和陈桂兰那两下子，我还能不知道？” 服装厂的工资就那么几百块。 她们就凭着在小吃街卖那点破衣烂衫就能买房子，开什么玩笑！ “爸，我妈就是不相信人家苏椒椒的实力。”梁坤冷笑，“人家买了就是买了，这事还能胡说啊！” “她买了也好，没买也好，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管看咱们的，16号楼不行，靠马路太近，太吵了，我觉得还是挑挑前面的。”梁文采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跟苏秀梅拌嘴，毕竟他们是来给梁坤看婚房的，世纪嘉园离他们那边不远不近，刚刚好。 “对，一楼也太吵了，还是三四楼比较好。”苏秀梅提的比较中肯，“以后你上夜班在佳丽睡觉，不至于被吵醒，还是选中间楼层比较好。” 中间楼层只有储藏室，没有网点。 算下来，也就十万左右。 他们给梁坤交三万块钱的首付，除了这些年的积蓄，梁文采还跟别人借了一些呢！ 贷款什么，她可不想管，梁坤自己还就是。 彭淑美不是要房子嘛，行啊，一起还贷款就是。 王建和陈小红苏椒椒正聊着天，王华从财务处那边走过来，对苏椒椒说道：“苏同学，你买的16号楼的那个网点房我们打算放点建筑材料什么的，需要你过去签个合同，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好，那就去吧！”苏椒椒一听这事，很愿意配合。 “就是我们签合同的那个同事刚才去了银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回来，你看，你的朋友们是不是要一起等？”王华很是体贴地提醒苏椒椒，苏椒椒会意，对王建和陈小红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签完合同坐车回去就行。” “那我们先走了。”陈小红也没多想，拉着王建就往外走，临走还对苏椒椒说道，“晚上我炒几个菜，喊上小蔡过来吃饭。” “我晚上还有事，不去了。”昨晚陈桂兰说，秦霜要带她去参加凤花纺织厂的年会，时间就是今晚。 “行，那咱们空了再聚。”陈小红打了个响指，把王华吓了一跳，我去，比他打的还响，这还是个女人嘛！ 王华领着苏椒椒去了财务处里面的那个套间，陆景宥也在，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总。”苏椒椒上前跟他打招呼，陆景宥看了一眼苏椒椒，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王华看了看两人，知趣地退了下去。 他家领导这样的态度，别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打电话？”苏椒椒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第126章 心照不宣 “苏椒椒同学，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学校接收校服以后，你要给我打电话说一声的。”陆景宥见小姑娘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轻咳道，“可是我，并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哦，是这事啊！”苏椒椒这才想起来，过年那天陆景宥的确说过这话，当时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她是学校的学生，又不是他们公司的业务员，为什么还要她给他打电话，但当时她也是答应了，到最后也是真的忘记了，“对不起陆总，我忘记了。” “你们学校领导给我打过电话，说校服做得很好，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满意，市政府和你们学校都给我们公司送了锦旗，所以我们决定暑假的时候，再捐赠一批冬季校服，你对这些事比较有经验，还是交给你了。”陆景宥把手里的文件收起来，淡淡道，“再次占用你的暑假时间，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我没意见，谢谢陆总对我们学校的支持和关心。”苏椒椒眼前一亮，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冬天校服的颜色和款式了，这个年代，家里有洗衣机的很少，洗一次校服，一天也干不了，最好是做成两件套，只洗外面的外套，里面的棉服晒一下就好。 两件套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肯定要比单件贵。 反正嘉和集团那么有钱，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陆景宥在台历上画了一个圈，又问她，“怎么想起在这里买房了？” 他不记得她在胶县城买过房子。 也没想到她在短时间内竟然赚了这么多钱，苏总就是苏总！ “我在这里上学，我妈上班，我们不能一直住在小吃街那边。”苏椒椒如实答道，“当然，重要的是世纪嘉园的品质更吸引我，我相信这里会越来越好的。” 二十年后，世纪嘉园一带成了胶县城的市中心。 房价也飙升到了一万多。 “多谢你对我们工作的认可和夸赞。”陆景宥笑了笑，言归正传，“是这样的，你定的那个网点房，因为靠近大门，我们一直用来放一些建筑材料，后期可能还会用一段时间，当然，你什么时候用，就说一声，我们给你腾出来。” “陆总，我才交了定金，首付还没交，那个网点房暂时还不是我的吧？”苏椒椒还以为是什么事，她觉得这点小事，也不值得他们跟她签合同，陆景宥一本正经道，“我们公司一向以诚信为主，你交了定金，就等于有购买的意向，这个网点房我们再用，是不妥当的。” 王华站在门口，差点要笑疯了。 他们家领导也就能逗人家小姑娘，那些网点房里面都放着建筑材料，也不见他找别的业主谈话。 苏椒椒只当是他们公司的规定，也没多想，点点头：“好，那一会儿咱们签了合同就是。” “作为补偿，我们交房的时候，会顺便给你装修一下。”陆景宥又翻了翻文件夹，递给她几张装修实景图片，“你若是喜欢就挑一张，到时候我们按照这个风格装修，要是都不喜欢，你也可以自己找装修图片。” 苏椒椒狐疑着接过来，看了看，其中有一张装修图片很是眼熟，很像是她前世在公司楼下的那家连锁店的装修风格，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是巧合？ 还是他跟她一样，都是从前世回来的人？ 不会吧？ “喜欢这张？”陆景宥见她盯着那张图片一直看，“我也觉得这种装修风格很好，时尚大气，即便再过几年都不会过时。” “瞧着还不错。”苏椒椒欣然应道，“那就谢谢陆总了，就用这张吧！” 前世他跟她的相处很不愉快，这辈子她也没打算重蹈覆辙。 即便他是重生的，她也不想戳破他的秘密，反正她再也不会去嘉和集团上班，也不会成为他的下属。 陆景宥拿着那张图片，认真端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其实早就在她做校服订单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的异样，一个高中生是不可能懂得这么多的，从她种种行为来看，她跟他是一样的，都是从前世回来的人。 否则，她不可能拒绝秦修明。 他问过秦修明，秦修明说，苏椒椒并不是他的女朋友，还说她高冷得很，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想到这里，陆景宥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她回来了就好。 他会守着两人共同的秘密，一点一点地靠近她，跟她成为能够谈心的朋友，也会跟她解释前世他的种种行为实际上是在吃醋。 她虽然不是真的十八岁，而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但他会依然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重活一世，他会更加呵护她，让她永远十八岁。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人进来打扰。 外面前来看房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越来越大。 苏椒椒看看表，快十二点了，她便问陆景宥：“陆总，财务还没有回来吗？我还等着签合同呢！” “如果你相信我，不签也行。”陆景宥抬腕看了看表，“抱歉，没想到这么晚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我相信陆总，那就不用签了。”苏椒椒很是无语，“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就说这点事不值得落实到合同上去，嘉和集团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扯皮。 退一步来说，他们就是不给她装修，她也无话可说。 反倒是装修了，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苏椒椒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要请我吃饭的。”陆景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提醒道，“在墨城的时候，你说过的。” “好吧……”苏椒椒只得点点头，讪讪道，“陆总想吃什么？” 这事他竟然还记得…… 眼前这个人，还是前世那个杀伐果断的陆景宥吗？ “我知道城郊有个农家宴很不错，就在山脚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陆景宥已经收拾文件准备出发了，苏椒椒只得答应，“愿意，那咱们就去吧！” 她带了钱的。 本来打算中午请王建和陈小红吃饭，庆祝买房的。 请了陆景宥也好，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就是一顿饭嘛！ 陆景宥自己开车，带着苏椒椒离开了售楼处。 王华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番，也没敢问他家领导去了哪里。 苏椒椒没有坐副驾，而是坐在了后座。 她有大半个月没有出来玩了，路边花红柳绿的景色让她觉得很是新鲜，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不知不觉，车子驶出了胶县城，到了郊外的山脚下。 第127章 钓鱼 半山腰有个红叶山庄。 车子开不过去，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 层层台阶顺势拾级而上，弯弯曲曲，一直蜿蜒到山庄门口。 陆景宥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苏椒椒开始还能跟上他的脚步，爬了一会儿就跟不上了，吃顿饭还得爬山，这是啥地方啊！ 早知道她还不如厚着脸皮请他去小吃街吃碗馄饨呢！ 陆景宥停下脚步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们在学校不跑步吗？” 台阶很缓。 三五分钟就上去了。 但照她这个速度，至少得十分钟。 “我们学校每天晨跑。”苏椒椒快走几步，跟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不舒服，腿也沉沉地，像是被山风吹了一样，但她又不好意思说，陆景宥放缓了脚步等着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山庄。 她一个本地人还不如陆景宥一个外地人对这里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来了哪里，还有就是明明进了山庄，愣是看不到吃饭的地，反而像是进了一个大花园，假山凉亭，曲径通幽，简直难以置信，胶县城还有这么个地方。 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大池塘，一群人围在池塘边上，兴致勃勃地钓鱼， “喜欢吃鱼吗？”陆景宥问她。 “喜欢。”苏椒椒随口答道。 “你跟我来。”陆景宥带着她又拐了个弯，才总算看见隐藏在这里的山间小院，青瓦白墙，数间厢房呈四合院式环绕其中，很快有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迎上来，把他们带进了厢房。 房间里盘着炕，墙壁上挂着辣椒大蒜之类的装饰品。 很像是回了梧桐村的她那个家。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钓鱼。”陆景宥说完，把手机钥匙放在桌子上，脚步轻松地走了出去，苏椒椒这才想起他为什么要问她吃不吃鱼了，难道这里吃鱼都是自己钓？ 问了问服务员，服务员笑着说道：“不是的，自己钓是情趣，不想钓可以买，我们这边的鲤鱼都是从池塘里捞的，跟自己钓的一样新鲜。” 苏椒椒更无语。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她哪里想到陆景宥竟然跑到这里来钓鱼，还让她请他吃饭……前世他可不是这样的。 胶县城的五一，天气还不怎么热。 尤其是山上，甚至还有些凉。 苏椒椒摸了摸炕面，还有些温热，她才坐了上去，服务员是个带着红帽子的小姑娘，进来倒了水，送了花生和瓜子，苏椒椒问她能不能把炕的温暖调高一些，她对着开关戳了几下，对苏椒椒道：“待会儿觉得热了，就再按几下。” 苏椒椒望着面前的花生和瓜子，想到跟她吃饭的人是陆景宥，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劲，陆景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跟她一个高中生单独出来吃饭，明显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喜欢她？ 肯定不会。 陆景宥这个人，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是个妥妥的工作狂，根本就没有找女朋友的心思。 前世除了他家里给他介绍的那几个相亲对象，没有任何的绯闻，当然，他要是想找女朋友，大把女孩子等着他，绝对不会无聊到喜欢她一个高中女生。 她是成年人，对这种事不可能无动于衷，上一次是因为工作原因，这次明显不是，以陆景宥的身份，他不会记得她说过的那句话。 想不通的事，她就不想了。 索性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这里地势高，刚好能俯瞰山下，甚至能看到他们停车的那个停车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陆景宥心情大好地走了进来：“今天你可真是有口福，我钓了一个六斤重的大鲤鱼，一会儿上来你尝尝。” “没想到，陆总竟然还是钓鱼高手。”苏椒椒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陆景宥站在地上喝了口茶，“开始钓的太小，我都放了，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吃到鱼了。” “陆总真是有耐心。”苏椒椒不记得前世他喜欢钓鱼，起码她在嘉和集团那几年，没听说他喜欢钓鱼，他最多跟他那几个大学同学聚聚餐，打打篮球什么的。 “我知道池塘里有我中意的鱼，所以才格外有耐心。”陆景宥盘腿坐上来，把剥开的花生递给她，他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她接过他手里的花生，听见他说道，“要是没有，我连池塘都不会靠近，还不如坐在这里等现成的。” 苏椒椒只是笑。 他在说钓鱼，她又不懂钓鱼。 热气腾腾的酱香鲤鱼炖了半个多小时才端了上来，切了花刀的鲤鱼浸泡在浓郁的汤汁里，上面还洒了碧绿的香菜，锅边还贴了一圈小巧玲珑的玉米饼子。 味道很是不错。 陆景宥不停地给她剔鱼刺，她面前放了一堆剔了鱼刺的鱼肉，搞得苏椒椒很是不好意思：“陆总，我在海边长大的，我会剔鱼刺的。” “我对我剔的鱼刺比较放心。”陆景宥正色道，“你跟我出来，我得保证你的安全，万一你被鱼刺卡了，就是我的责任了。” “陆总放心，我是成年人了，我会对自己负责的。”苏椒椒说着，一抬头，冷不丁碰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忙低下头吃鱼，好尴尬，她好多年没有在异性面前脸红了……因为尴尬而脸红。 陆景宥难得见她脸红，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你要是不介意，你定的16号楼的那个一楼我想装修成样板间，毕竟是一楼，客户去看房也方便。” “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好奇陆总为什么给我这么多优惠？”苏椒椒不动声色地看他，他分明是想帮她房子和门头房都装修了，她又不傻，陆景宥不看她，津津有味地吃着盘子里的鱼，“我只是觉得或许只有你，能接受我们的这个装修风格。” “陆总的装修风格是什么样的？”苏椒椒放下筷子，心情有些起伏，难道是陆景宥看出她是重生回来的人，所以才对她处处照顾？ 要是他问，那她肯定承认。 要是他不问，那她也不会主动问他。 “要说风格那就是简约，越简单越好。”陆景宥淡淡道，“我了解你们胶县城的装修风格，都喜欢把家里装修得跟国旅一样富丽堂皇，殊不知这样的装修会很快过时，我也不希望世纪嘉园沦落成那样，所以我们的装修风格虽然简单，却一定经典，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会过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椒椒也就没有推辞：“那就谢谢陆总了。” 他的理由听上去都是为了工作，而且这里面并没有人情可欠。 网点房他想用来放建筑材料，一楼的房子他想用来当样板间，那她没有必要拒绝。 有些羊毛能薅就薅，能接就接。 不要白不要。 吃完饭，苏椒椒主动跑去结账。 两个人花了八十块钱，倒也不贵。 回去的路上，陆景宥接到秦霜的电话，秦霜问苏椒椒是不是跟他在一起，陆景宥看了一眼苏椒椒，问秦霜：“秦厂长找她什么事？” “今天下午五点，凤花纺织厂的年会，让她在小吃街等我，我四点半左右过去接她。”秦霜一听就知道苏椒椒跟陆景宥在一起，皱眉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第128章 凤花纺织厂的年会 “我没跟她在一起，但我知道她在哪里。”陆景宥抬腕看了看表，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这样，我过去跟她说一声，让她提前回去等你。” “好，那就谢谢你了。”秦霜狐疑着挂了电话。 “我这就送你回去。”陆景宥从后视镜看她，“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就这么说吧！” 他当然不怕让秦霜知道他跟苏椒椒在一起。 但苏椒椒回去还要解释一番，太麻烦了。 “好。”苏椒椒会意。 “今天我也会去凤花纺织厂参加年会，咱们一会儿见。”进了市区，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陆景宥的车速也随之慢了下来，“秦厂长怎么想起带你去参加年会了？” 凤花纺织厂的年会地点就在国旅三楼。 他下楼就是。 要不是秦霜打电话过来，他现在就能带她过去。 “我有个订单就是从凤花纺织厂进的面料……”苏椒椒正说着，就觉得小腹一阵隐痛，暗叫不好，她来事了，今天出门走得急，她都忘了提前防护，她穿着黑色裤子倒是无妨，重要的是她坐在他的车垫上，偏偏他的车垫还是白色的。 她悄悄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她坐过的车垫，不多，但还是沾上了一点点，擦不掉。 陆景宥见她说着说着不吱声了，便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不好意思陆总……”苏椒椒再淡定，遇到这样的事，也做不到从容不迫，尴尬道，“我那个，把你的车座弄脏了。” 陆景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眸底涌起一丝笑意：“无妨，我会处理。” 苏椒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你打电话给秦厂长，说你不舒服，不用去参加凤花纺织厂的年会了。”陆景宥把手机递给她，苏椒椒摆摆手，“没事，我可以的。” 说好的事，她不想变卦。 生理期也是要上班的。 下车的时候，苏椒椒还是把车上的坐垫拿了下来：“陆总，等我买个新的，再给你送回去。” 这种坐垫，百货大楼就有卖的。 她得有所表示。 “一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的。”陆景宥打开车窗从她手里把车垫拿回来，放在副驾驶上，眸底含着笑意，“你回去准备吧！” 想不到他昔日聪慧果敢的女助理。 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还挺有意思的。 苏椒椒不好再说什么。 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坐垫跟他拉拉扯扯。 下午四点半，秦霜就和鞠培军就到了，两人都是西装革履，穿得很正式，秦霜依然是一身浅灰色西装，烫着大波浪的长发灵动自然，她化了淡妆，精明干练，她还给苏椒椒带了一套黑色小西装：“咱们早点去，争取早点回来。” 苏椒椒换上秦霜带来的小西装，梳了一个丸子头，照了照镜子，很职业。 路上，秦霜问她：“你今天去世纪嘉园看房子了？” “嗯，我留了您的电话号码。”苏椒椒说道，“他们说交首付的时候会打电话通知。” “我听你妈说起过，不过，世纪嘉园的房子还不错，可以考虑的。”秦霜翻了翻她的包，拿出小镜子理了理头发，“我本来也想去看看的，厂里太忙没时间，你买的几楼？” “一楼带网点房。”苏椒椒如实答道，鞠培军打着方向盘，惊呼，“那得不少钱啊！” “可以贷款啊叔。”苏椒椒笑道，“鞠叔你也可以考虑的。” “来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让他去看看世纪嘉园的房子，他说考虑考虑。”秦霜取出包里闪烁不停的大哥大看了一眼，又放了进去，“你看，你不如我们椒椒果断。” 陆嘉平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他在世纪嘉园给她留了套房子。 交房的时候，会有人把钥匙送到她那里，还解释道，这是孩子的意思，孩子不希望她挤在宿舍里住，后续装修孩子也会参与，让她不要操心。 “明天就去看看。”鞠培军嘿嘿笑，“我今天也挺忙的，我把陆总送到机场，又去了一趟墨城，这不刚回来就跟你们来参加年会了嘛！” 一提陆嘉平，秦霜和苏椒椒都不吱声了。 小吃街离国旅大饭店并不远，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鞠培军是司机，没跟她们上去，秦霜领着苏椒椒去门口签了到，上了三楼包厅，包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铺了红地毯，两边放了一长溜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酒水饮料还有各种点心。 朴敏西早就到了，正跟人在聊天，见了秦霜，立刻迎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说了一大串的客套话， 他带着翻译，是个长得很帅气的小青年，口音很标准，翻译得也很到位。 苏椒椒瞧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她听朴敏西称呼他李明睿，仔细想了想，她还是想不起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有他在，苏椒椒只是听，并没有帮忙翻译，毕竟她不是专业的，水平也不如人家高，朴敏西夸她们漂亮能干，秦霜也是一笑了之，她只关心面料的质量和价格，对这些好听的话并不感冒。 陈梅也在，她穿着工作服，正领着几个小姑娘站在酒水桌旁摆放酒水，整理果盘点心。 见苏椒椒朝这边看过来，陈梅冲她笑了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跟她打招呼。 苏椒椒装作没看见陈梅，直接从她身边走开了。 穷也好，富也好，她都不想跟陈梅这样捧高踩低的人来往。 朴敏西和秦霜聊了一会儿，陆续有客人到场，朴敏西忙着招待其他客人，许是秦霜太过耀眼，不时有人端着酒杯过来跟她搭讪。 秦霜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认识新的客户，她领着苏椒椒去了包厅靠楼梯的拐角处看面料样品。 凤花纺织厂生产的面料都在样品架上摆放着，五颜六色，让人大开眼界。 秦霜对他们厂出的那种竹节棉很感兴趣：“这种面料透气性特别好，做成你那种半袖衫很不错，肯定会风靡市场的。” 想起这事，秦霜问她：“你那批半袖衫卖得怎么样？” “还没卖呢！”苏椒椒对这些竹节棉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看了看那些韩文标注的面料成分，“这些面料的含棉量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不会起球，市场受众也不错。” 样品架上还放着一些皮料，让苏椒椒很感兴趣。 九十年代正是皮衣风靡的时候，就连胶县城也涌现出了好多大大小小的皮衣厂，在这个年代，能拥有一件皮衣是件很拉风的事。 皮衣从九十年代开始流行，一直到了零几年，才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前世苏椒椒在佳丽服装厂门口的服装店卖货的时候，曾经被借调到隔壁纳特斯皮衣厂半个月，帮忙打包装箱发货，纳特斯皮衣厂的老板跟佳丽服装厂有业务往来，他认识苏椒椒，算是熟人，每天按二十块钱给她结算，还送她一件羊皮小马甲，她穿了好多年。 只要皮料价格合适，加工不是问题，款式也不是问题。 销量就更没有问题。 秦霜见苏椒椒对那些皮料感兴趣，上前看了看，不以为然道：“咱们厂全是平车，做不了皮衣，他们的压脚跟咱们也不一样，而且皮衣好看是好看，也就冬天的时候穿穿，春秋两季穿不了多长时间。” “咱们做不了，可以找别的厂做。”苏椒椒见这些皮料质量还好，就是价格有点小贵，都是上好的牛皮羊皮，做高档皮衣还好，中低档的话成本就太高了，现在佳丽服装厂全力做嘉和集团的订单，就是能做皮衣也做不了。 她还是打算去跟刘文吉打听一下普通皮料的行情。 寒假她倒是还能卖羽绒服，但前提是她还要去五交化公司那边租房子，即便租了房子，也未必有干部进修学校那些优质客户来捧场。 在小吃街卖皮衣肯定也是卖不动，但是华联商场却是可以的，到时候她去华联商场租个临时摊位就行，刘莹说，华联商场一楼的皮衣卖得很火，实在不行可以往外批发。 至于世纪嘉园那边的网点房，今年想都不用想，现在那边四下里还是空地，做生意明显人气不行。 两人正说着，就见李明睿端着两杯葡萄酒走过来，笑盈盈地递给秦霜和苏椒椒，他用韩语跟苏椒椒说道：“苏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认识李先生，更是我的荣幸。”苏椒椒接过他手里的酒杯，退到秦霜身后，“这是我们佳丽服装厂的秦厂长。” “秦厂长您好，朴总在谈生意，让我招待好两位。”李明睿换了汉语，跟两人一一碰了杯，秦霜笑了笑，“李先生来凤花纺织厂多久了，怎么之前没有见到你？” “我刚刚入职一个月，”李明睿答道，又用韩语问苏椒椒，“听说苏小姐的韩语很流利，不知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旁边的电梯门开了，陆景宥和齐恒并肩走了出来。 两人刚好听到苏椒椒用韩语对李明睿说道：“我是自学的，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齐恒是懂韩语的。 他差点惊到下巴，对陆景宥道：“苏椒椒刚刚说她是自学的韩语，自学的还能说得怎么流利？” 第129章 尴尬了 “很明显，她就是自学的。”陆景宥现在完全相信她的确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前世她学韩语的事他是知道的，听说学了三年。 “真是不可思议。”齐恒懂韩语是因为他外公外婆是朝族人，从小耳濡目染他自然而然地听懂了，但苏椒椒自学能说到这个程度，那就太牛了。 “秦厂长，苏同学，咱们又见面了。”陆景宥迈着长腿，走过去跟两人打招呼，小姑娘穿着黑色西装，梳着丸子头，倒是多了些成熟的韵味，苏椒椒见他和齐恒一起来的，客气道，“陆总，齐老板好。” “陆总什么时候回帝都？”秦霜问陆景宥。 “估计下个月。”陆景宥看了看苏椒椒手里的葡萄酒，转身走到酒水桌上，取了一杯热饮递给她，“葡萄汁太凉了，你喝这个。” “谢谢陆总。”苏椒椒放下葡萄汁，接了他手里的热饮，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她尴尬地低下头，他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件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 齐恒忍着笑，去了酒水桌吃了块点心。 太舔了，他看不下去了。 “陆总回帝都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修明捎点东西。”秦霜见陆景宥给苏椒椒拿了热饮，很是不悦，陆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撩？ “好。”陆景宥爽快地答应下来。 齐恒吃完点心，又走到李明睿面前，用韩语问他：“你是新来的翻译？” “对的。”李明睿不认识两人，脸上随之露出职业般的笑容，“两位老板里面请，我们朴科长在会议室。” 待三人走远，秦霜才问苏椒椒：“你跟陆景宥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啊？”苏椒椒被秦霜问得不好意思了，“我跟他能有什么？” 她总不能对秦霜说，她生理期弄脏了他的坐垫。 然后他知道她来那个，才给她换了热饮，不，那也不对，也怪不得秦霜怀疑，他这个举动的确太亲密了。 “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俩在一起，对不对？”秦霜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椒椒，“陆景宥却说他没跟你在一起，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你还小，你不要跟他们这些成年人在一起，你会吃亏的。” “我知道的秦姨。”苏椒椒知道秦霜是好意，如实道，“我是去看房子，碰到了陆总，他说他还要给我们学校捐赠一批冬天校服，我们就一起吃了饭。” 她也不是故意把陆景宥卖了。 而是她在秦霜面前无所遁形，根本说不了慌话。 “他要捐赠校服就去找学校，找你做什么，有几个钱了不起吗？”秦霜一听就来气，严肃脸，“椒椒，你还上学，你不了解世事险恶，我听修明说，陆景宥上次回去，他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那可真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他们是看不上咱们这种家世的女孩子的。” 陆景宥的父亲陆嘉和的婚姻就是商业联姻，他妻子家里也是经商的，据说还是纺织行业的龙头企业，身价自然不菲。 就连陆嘉平的妻子吴馨月，听说家世也是很不错的。 “秦姨放心，我知道了。”苏椒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在陆景宥面前只是尴尬，并不是说因为一顿饭，因为他给她装修了网点房，就对他动心了，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她也不会跟任何男人有情感上的任何牵扯。 “你知道就好。”秦霜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椒椒，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咱们有缘，我说过，我不管你跟秦修明能不能合得来，相处得如何，我都会把你当女儿看的，我跟你妈妈一样，都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你要相信，真正优秀的男人是不会拖你后腿的，他们一定会在恰当的时间里出现，但绝对不是现在。” “我听秦姨的。”苏椒椒点点头，“我以后会注意这些的。” 主要是她不能因此判断陆景宥对她有意思。 但如果真的是，她肯定会拒绝的。 “陆景宥就是想捐赠冬天校服，我也不用你，我让你妈妈代劳。”秦霜开始怀疑陆景宥上次捐赠校服是不是在故意跟苏椒椒套近乎，如果是，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她绝对不能让他再接近苏椒椒。 “秦姨，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谁能轻易骗了去的。”苏椒椒觉得秦霜有些过了，眼下陆景宥又没有对她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 李明睿从会议室出来，见秦霜和苏椒椒一直站在皮料这边聊天，以为她们对皮料感兴趣，便上前介绍：“这些皮料都是从粤东那边过来的，批发商跟我们朴科长是朋友，他在这边还有档口，要是你们感兴趣，我们可以引荐一下。” “不用了，我们只是看看。”秦霜不想做皮料，她把手里的杯子递给苏椒椒，笑道，“我对贵厂的竹节棉比较感兴趣，我想我可以聊聊竹节棉的价格。” 来都来了。 看见中意的面料，怎么也得谈成一个单子。 苏椒椒接过杯子，走过去放在了酒水桌上，她倒是想做皮料，但她不会用这里的皮料，价格太贵了，即便谈价格也谈不下来多少，等空了她再去墨城了解一下价格，尝试着做个皮衣订单。 所有的皮料当中，就属羊皮比较软，适合做马甲上衣大衣之类的女装，但对做工要求比较高。 牛皮比羊皮猪皮都要硬，坚挺，比较适合做男装，价格也是最贵的。 最普遍的皮料其实还是猪皮料，有磨砂面，光面的，翻皮的，男装女装都能做，市面上的皮衣大都是用这几种猪皮面料做成的，价格亲民，市场售价也就一件羽绒服的价格，不像牛皮羊皮动不动就上千。 做生意就得抓住时代的风口，才能稳赚不赔。 九十年代，人人都以拥有一件皮衣为荣，既然成本跟羽绒服差不多，那还是做皮衣稳妥。 “秦厂长，朴科长就是让我过来请您去会议室。”李明睿毕恭毕敬道，“今天人多，多有怠慢，还望秦厂长和苏小姐见谅。” “朴科长太客气了。”秦霜正有此意，她抬腕看了看表，对苏椒椒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让鞠培军送你回去，然后让他上来找我。” 待苏椒椒走后，秦霜才跟着李明睿去了会议室。 走到门口，刚好看到陆景宥和齐恒从会议室走出来，秦霜喊住陆景宥：“陆总，有件事，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什么事？”陆景宥停下脚步。 李明睿和齐恒知趣地走开了。 “陆总，苏椒椒还是个高中生，她不懂事的。”秦霜直接了当地对陆景宥道，“我希望陆总以后离她远点，不要伤害她，也不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会议室。 齐恒听了个清清楚楚，直接笑弯了腰。 尴尬了吧！ 直到进了电梯，齐恒还在笑他：“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小姑娘应该喝热饮，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陆景宥难得回应他，淡淡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哎呀呀，老何他们在就好了。”齐恒简直要笑死了，拍着大腿道，“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幕，可惜，太可惜了。” “你要是回去敢乱说话，信不信明年的今天，你依然在西宁那边的工地上吃沙子！” “我信，我保证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