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肯定是个人》 第1章 我,陆长,打人 5月4日,娜米城中城区,巡察院里人声鼎沸,奔走的巡察员高举着咖啡庆贺。 往日舍不得往咖啡里加的糖和奶,今天也无需吝啬。 只因几起旧案的嫌疑犯终于落网,年底的奖金有了着落。 巡察院的武者们几乎完全靠奖金来修行,有了奖金才不会落于人后。 可恰逢城主选举期间,侦破积案也是实打实的功绩,否则的话,连死者都不是人类的案子本没有人关心。 唯独陆长开心不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抓? 是这样的,巡察们只要负责抓人就好了,被抓的陆长要考虑的就多了。 负责审讯的两名巡察员面带喜色,一路上和同事们击掌道喜。 “你们俩可以啊,这就抓住了,能确定是他吗?” “确不确定另说,大部分死者都在游猎者公会被挂过悬赏,抓的这小子就是个游猎者。” “杀人赚赏金,那动机确实是有了,可惜咱们管不到游猎者公会,要不然直接让他们调取任务记录就行了。” “还好有我们收到的那封举报信,提到了他大晚上出门的时间,还带着把斧头,时间是对得上的。” “我哥俩从他家里搜出来一把斧头,和几个死者脖子上的伤口痕迹基本吻合,现在在比对。” “动机有了,证物也差不多,还进了审讯室,不管是不是他,今天都得是!” 一胖一瘦两名巡察员走进了审讯室里,关上了厚重的铁门,所有的喧嚣消失不见,隔音良好的审讯室里安静而压抑。 胖巡察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摔,起身就过去将监控关了。 瘦巡察走到陆长边上,递过去一根烟。 “陆哥,抽烟吗?” “谢了。”陆长接过烟来叼上,胖巡察立刻拿火点上。 吐出口白雾来,陆长伸手,等两人将手铐解开,才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抓我?” 瘦巡察凑上前来,低声道:“不知道哪个杂…哪个家伙,递了封匿名举报信上来,又正好最近城主选举,想装没看到都不行。” “是啊是啊。”胖巡察附和着。 瘦巡察继续道:“信里说怀疑你和这几起案子有关,还提到你出门的时间,随身带的斧头,和案子都对的上。” “案子积了太久,死的又是异种,本来没人管的,偏偏城主选举在即,最近治安抓的严,只能先把你带回来了。” “是啊是啊。”胖巡察附和着。 陆长无奈的笑了笑道:“辛苦你们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瘦巡察连连摆手,说道:“陆哥见外了,那这个事我来办,就麻烦你多坐一会儿。” “没问题。”陆长笑着说道,“只要不影响你们就行。” 瘦巡察松了口气,笑道:“多大点事,陆哥你不介意就好,我让人把那封信拿来,你待会儿带走吧。” 十几分钟后,陆长带着一封举报信离开了巡察院。 身后胖巡察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后递给了搭档,低声道:“陆哥还是帅啊。” 瘦巡察深深的吸了一口,点头道:“确实,虽然是异种,但陆哥确实帅啊。” “…别装深沉了!”胖巡察抢过了剩下的烟头,小心的嘬了几口,舍不得丢弃。 “陆哥就是可惜在脾气太好,情绪稳定,人是真不错,还有就是老想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的。” 瘦巡察摇摇头:“孤儿院里谁不喜欢他?就是倔,明明城主都说了要培养他,他自己还拒绝了。” “我猜他现在回去就是要搬家,他那个邻居举报他,如果是我们,非得给他皮扒了,陆哥就只会逃避。” 胖巡察恋恋不舍的掐灭了最后的烟头,低着头接过了话。 “陆哥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人类,他是异种,我们能修习武道,他能吗?人类和异种,最终不是一个层面的。” “你以为陆哥是天人啊,生下来强,还特么强一辈子,异种去了城主那里能做什么,做狗?” 瘦巡察摇摇头,“谨言慎行,少提那两个字,再说了做狗有什么不好,你和我就不是给人做狗了吗?回去吧。” “不急啊。”胖巡察低着头笑了笑,“案子总不能老积着,找个人扛了,兄弟们等奖金呢。” “也行。” 两人朝着陆长相反的方向离去。 陆长在回家的路上吃了点东西,到了家门口,看了眼对门。 对门住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字叫黄泽,普通人类,没有习武天赋,目前无业游民。 因为黄泽时不时半夜喝多了发疯,陆长警告过他几次,黄泽敢怒不敢言。 本来只是个小梁子,但黄泽的一封举报信,害陆长饭还没吃完就被人押入了巡察院。 如果换成个普通人,今天进了巡察院至少得少层皮,这梁子可就大了。 现在,站在门口还能听到屋里毫不克制的欢笑。 “他被抓了,我亲眼看到的,当街就带走了,跟头丧家犬一样。” “真是他杀的人?万一不是他怎么办,他出来不得弄死我们?” “不管是不是他,你见过谁进了巡察院还能完整出来的?再说了,他怎么知道是我举报的。” “也对,进了巡察院,非死即残啊!不过泽哥你怎么做到的,巡察院也不是一封举报信就能去抓人的啊。” “这你就别管了,你泽哥有的是办法,我玩的是什么?是脑子!” “还得是泽哥,不费吹灰之力。” 一人说,一人捧,两人带着几分醉意,聊的正开心。 陆长听了一会儿,如果黄泽现在是犹豫后悔的心情,他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过离开。 但是,黄泽太高兴了,那陆长就不高兴了。 他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两名青年正围绕着茶几喝着酒,高个子的坐在沙发上,那是黄泽。 另一个矮个子坐在地上,陆长没有见过,但不重要。 一看到陆长,黄泽惊的站了起来,指着陆长,心里慌的要死,“你你…你不是被抓了?” 陆长也不说话,活动着手臂,准备动手。 地上的小个子微微眯了眯眼,拎起个瓶子往桌角一磕,瓶子碎了大半,他握着剩下的半截,拿着断茬就朝陆长面门刺去。 陆长抬起手来,一把握住了半截瓶子,锋利的边缘压迫着掌心的皮肤,却就是无法刺入。 “打脸不致死你不知道吗?看来你是知道的。”陆长五指微微用力,将瓶子捏的粉碎。 只是一眼,陆长就看穿了小个子的打算,心狠又不敢狠,这种人最没用。 碎裂的玻璃还停留在陆长的手上,他已经一巴掌如风般扇在了小个子的脸上。 小个子根本没有看清陆长的任何动作,脸上带着飞溅的血花,歪着脑袋,原地转了一圈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被碎玻璃划了多道口子,半张脸血肉模糊,像是被大猫舔过一样。 陆长点到即止,他只是转头看向了黄泽。 只是一眼,黄泽便双腿瘫软跌倒在沙发上,可又很快自觉的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茶几上杂乱,还散着些没喝完的酒,算上已经喝完的空瓶子,这一桌子的酒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陆长一脚踩在黄泽的脸上,很贴心的将举报信撕碎,握成了一团。 他的眼神冰冷,浅红色的双眼如恶鬼一般,“吃下去!” 黄泽一边干呕,一边梗着脖子将信纸咽了下去,哪怕喉咙刀割般的痛苦,也不敢有丝毫停下。 陆长再指着桌上没喝完的酒,说道:“喝。” 黄泽愣了瞬间,眼看陆长就要动手,连忙道:“我喝我喝。” 这个世界的酒真的一般,粮食产量跟不上,酿酒就变得奢侈,桌上几瓶白酒,度数不高,但是劣质辣口,喝完第二天头痛。 可黄泽不敢停下来,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只会用举报来报复的人,在面对陆长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心。 黄泽被吓破了胆,陆长没叫停,他就不敢停,五斤酒喝到后面胃酸翻滚,一口呛到,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 酒混着鼻涕眼泪口水,糊的满脸都是,喉咙和鼻腔里火辣辣的疼,一股胃里涌上的臭味塞满了气管和食道。 黄泽趴在地上,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抬头,看到陆长的面容,就跟看到恶鬼一般。 好不容易咽下,黄泽双手撑地趴在地上,眼眶里流着泪,鼻子里的鼻涕怎么也止不住。 就这几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次。 “再有下次,我让你把瓶子吃下去!”撂下这番话,陆长扬长而去,没忘了把门带上。 黄泽瑟瑟发抖,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匿名给的举报信,为什么会出现在陆长手上。 想到这里,黄泽突然明白,于是更害怕了。 陆长没把黄泽放在心上,黄泽被吓破了胆,没有任何威胁。 回到房间,陆长换了身衣服,从床底下拉出个箱子,把自己随身的东西都带上,他的东西并不多,一个箱子装完。 斧头刚刚已经从巡察院领了回来,其实伤口比对是不会过的,毕竟上把斧头用了太久,已经被陆长融了,现在这把是新的。 家里还有两把短刀,和几件衣服一起放进箱子里,剩下一些是杀人之前需要用来伪装的材料,也一同带上。 最后则是一张抄录的《养气诀》,这是用作鉴定武者天赋的心法。 异种无法修习武道,是因为身体结构和人类不同,陆长认为自己异化程度低,或许有希望也说不定。 可多年来无数次的尝试,都就是养不起来。 一张《养气诀》点火烧了个干净,被陆长冲进了马桶里。 在门上留下一张退租的纸条,陆长离开了这里。 他要往下城区去。 第2章 力战杰夫 游猎者是陆长的本职,游猎两字有很多解释,主要靠着从游猎者公会接受各种悬赏来生活。 下到找人送信接送小孩,上到追杀或者野外猎杀异兽,还有收集某些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游猎者公会的任务包罗万象。 陆长没有刻意挑选什么被悬赏的坏人,这个世界没法论好坏,为了活下去误伤害别人的事情太多了,没几个人真的干净。 所以主要讲究一个心里痛快。 陆长一直都觉得游猎者这份工作很棒!杀戮,探险,解密,这三个元素放到哪个游戏里都是主打项,陆长非常喜欢。 作为穿越者,陆长觉得自己这条命是捡来的,新的人生就是新的游戏,吸引他的就是未知的世界。 下楼拦了辆人力三轮车,陆长前往朋友沈聪的住处,打算去暂住几天。 在车上的时间,陆长前后回想了几遍。 “黄泽看到那封举报信,应该就知道我在巡察院有关系,他不会再傻到又去举报,毕竟他的性格如此。” “所以这件事不会捅出去,巡察院的兄弟也只会认为我是怕麻烦,逃避的搬走,这也符合我平日里的人设。” 仔细回想,陆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他和巡察院的两位谈不上交心,只能靠人设。 毕竟是穿越者,小小年纪就能装出早熟的样子,陆长对身边人和善,和孤儿院里的伙伴关系都不错。 但位于上城区的孤儿院只有人类,唯独陆长是异种,两者天生有别。 以前,异种被称为:有异于人类的杂种,所以杂种这个词在异种之间属于顶级侮辱。 比如这辆三轮车的车夫,后背正中比普通人多出一只手臂,这只手臂发育正常,有正常肢体的作用,是非病变的残疾。 又比如陆长的浅红色双眼,如红色玛瑙一般,能帮助他在夜间视物,还大大增强了视力,也是非病变的残疾。 像这种有别于普通人类的畸形,都被称为异种。 异种有比人类更强壮的体魄,和一些特异的能力,异种异化程度越高,实力也就越强。 陆长双眼异化,能够夜视,就属于低程度异化。 但人类的地位高于异种,因为人类有武道。 异种的身体有别于人类,所以无法修习武道,上限不如人类。 车夫将陆长拉到了通往下城区的城门口,陆长在城门的安检做了个登记,进入了下城区。 陆长要去沈聪的店铺,两人认识十几年,沈聪从小就喜欢跟在陆长的屁股后头,是陆长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 沈聪的店铺从游猎者手上收食材做成菜,也收钱帮游猎者代加工做成干粮,收取加工费。 赚的多,眼红的人也多。 沈聪一米八五,留着长发,经常戴着一副夸张的墨镜,他是纯种的人类,目前在武道二境,这种人在下城区极少。 除了沈聪以外,陆长没有和其他武者交过手,对武者的了解并不算多,但以沈聪的实力,在下城区作威作福完全足够。 这会儿一群人围成了大圈,不知道在凑着什么热闹,沈聪就站在人群的外侧。 陆长喊了一声。 听到了陆长的声音,沈聪回过头来,惊喜地飞奔而来。 “握草,陆哥!” 沈聪上来就是一个熊抱,笑的合不拢嘴,他比陆长高半个头,看上去要比陆长壮一圈。 “出了点事,来你这里住几天。”陆长看了眼前面拥挤的人群,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能来我这儿可太好了,我睡觉都安心点。”沈聪开着玩笑,顺便招呼手下过来给陆长收拾房间。 转过头才不以为意道:“洛夫特死了,新的帮派过来接手这边的商铺,老罗被针对,交不起钱,快被打死了。” “哦?”陆长一挑眉毛,“上去看看。” “好啊。” 两人一同上了二楼,站在露台上往下看。 一层层的人群中间,金发壮汉,带着七八个手下,脚踩着奄奄一息的瘦弱中年人。 壮汉后面的店铺门口,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妇人捂着小姑娘的眼睛,两人泪流不止。 沈聪没忘记给陆长做着介绍。 “陆哥,中间那个傻叉就是杰夫,洛夫特被他们打跑了,地盘也被他们抢了,手下估计有二三十号人。” “这傻叉有点实力的,他现在是着急立威,拿老罗下手,老罗你记得吗?他女儿挺漂亮的那个,十八岁了还没嫁人。” “老罗也是煞笔东西,他早把女儿嫁了不就好了,省的每次都先针对他,一年要交十八个月的管理费,陆哥你看还有救没。” 陆长摇摇头道:“没救了,颅骨裂了,脑内大出血,也就两三分钟的事,不过他死了也好,你把他的店铺低价买下来。” “而且杰夫这么一闹,这条街的店铺都不好外租,我们拿下来改成酒馆,他的妻女就留下来做服务员。” “他女儿挺漂亮的,你可以找个不错的人家把他女儿交易出去,钱,人情,面子都能赚到,这是三赢,我们赢三次。” 沈聪点点头道:“陆哥你想的周到,这些人全踏马傻鸟,那几个傻鸟还想凑钱帮老罗出了,都看不出来杰夫是杀鸡儆猴是吧。” “钱能解决的算什么事啊,不过如果老罗肯付出一定的代价,我倒也不是不能帮他,可惜他不来求我,那就没人能救他了。” 也许和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关,沈聪就喜欢那种死了丈夫的女人,他的心理并不算健康。 陆长摇摇头,“无所谓的事,杰夫杀鸡儆猴,我们再杀他,以后这条街你来管,我准备出去了,你有自己的势力我才能放心。” 这座城里90%的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城,他们也不想去,外面是各种异兽的荒野,很危险。 但陆长想去,他喜欢其他城市来的行商,可以听他们讲外面的故事,那是陆长没有见过的风景,娜米城太小了。 另外,陆长立了十几年的人设,有点厌烦了,他想做自己。 街面上,随着杰夫脚下一声头颅碎裂的声响,事情也告一段落。 “现在这条街的规矩是我来定。”杰夫将老罗枯瘦的尸体踢到一边,鲜血四溅。 老罗的妻子紧紧的抱着女儿的脑袋,让女儿藏在她的怀里,她猜到了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悄悄的取出了一把小刀抓在手里。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必定生不如死,她宁愿女儿死了,也不要女儿受那种折磨。 就和沈聪说的一致,杰夫是个傻叉,他也没想长时间的统治这片街区,及时行乐才是他认为的真理。 杰夫转身,就伸手朝那对母女抓去。 下一刻,杰夫会抓到老罗的妻子,但老罗的妻子也会用刀杀死自己的女儿。 也就在这时,二楼露台上的大笑声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露台上兴高采烈的沈聪。 “陆哥,你存够钱打算出去了?那咱们干一票大的,你带我一起走呗!管个鸟地盘有什么意思,我还是想跟着你。” 沈聪根本没在意别人的脸色,他兴奋的不得了,从小就跟在陆长身后厮混,哪怕成了武者也不例外。 对于陆哥打算自己出去溜达却不带他的行为,沈聪是强烈抵制的。 那开朗的笑声,只是让杰夫觉得受到了讥讽,脸色阴沉,吼道:“很好笑吗?!戴墨镜的小子,滚下来!” 沈聪冷冷的瞥过去一眼。 陆长说道:“我来吧。” “好嘞。”沈聪转而露出笑容,摘下了墨镜。 陆长接过墨镜戴上,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轻盈落地,迈步就朝着杰夫走去。 这个杰夫的异化程度不低,而且是防御方面的,陆长正好能试试手,晚上还有任务,就当热个身。 沈聪则在二楼上大喊:“所有人的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都特么回去,别围观了。” 杰夫冷笑,老子不说话,你觉得他们敢走吗? 可沈聪话刚说完,围观的人群便开始解散,完全没有将杰夫放在眼里。 “走了走了,沈老板说话了,没我们什么事了。” “老罗也是傻,早求求沈老板不就好了,至少能留条命下来。” “他全家都是被人类杀的,怎么可能去求人类,他宁愿死。” “二楼下来那个是谁?没什么印象啊。” “不知道,可能是沈老板的新员工吧。” 听着路人的议论,杰夫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碰到了这条街上最硬的茬。 不过他的身躯大半都被黑色鳞片覆盖,鳞片从血肉里生出,是皮肤的一部分,异化程度较高。 除非是个二境武者,才能让杰夫乖乖退让。 至于陆长,完全没有被杰夫放在眼里,双眼异化这种极低程度的异种… “嗯?”杰夫瞳孔微缩,就在他念头升起的刹那,陆长如离弦之箭,瞬息而至,眨眼间就到了杰夫的面前。 陆长抬手一拳,直来直往,他一米七八的个子,这一拳正好打在杰夫的胸口上,那里是杰夫鳞片覆盖面积最大的地方。 理论上来说,这里最硬。 可听得一阵脆响,杰夫倒飞出去砸在墙上,缓缓滑落,他的胸膛凹陷,感受到了心脏的破裂,迸溅的鲜血在顷刻间充斥胸腔。 杰夫最后的情绪,是不甘心。 不是哥们… 陆长看着自己的拳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确实是异化程度极低的异种,却有着一身怪力。 这份怪力带来的,是无法在战斗里得到畅快感。 看了眼杰夫的傻眼的手下,陆长也没了兴趣,摘下墨镜抛向沈聪,道:“算了,你去处理吧,晚上还有任务,不用留饭了。” “陆哥,注意安全。”沈聪很难完全放心。 从小到大,陆哥都是喜欢刺激的人,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陆长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放心,包赢的。” 第3章 就要福瑞就要福瑞 娜米城的名字,据说是初代城主的名字,整个城市分出了上中下三个城区,曼波俱乐部处于娜米城的下城区。 陆长坐在曼波俱乐部里,欣赏着前世很难看到的脱衣舞表演。 这三个城区,对应着娜米城的社会阶级,异种——人类——天人。 异种是异于人类的,天人就是天生超凡的。 天人和人类一样,他们天生超凡,如神灵一般强大,但陆长真没见过,对这了解的也不多。 天人居住在上城区,所以上城区是权利和财富的塔尖,生活环境好的没边,以陆长穿越者的见识都觉得奢华。 一般来说,上城区是禁止异种出入的,除非是上城区签过卖身契的奴隶。 陆长是例外,他在上城区的孤儿院长大,孤儿院的院长玛丽姑姑心善,在门口捡到了陆长,将他留了下来。 至今也没人搞清楚,一个异种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上城区孤儿院的门口。 至于其他异种,最多只能通过购买房产,来获得中城区的户口,有户口了才能在中城区常住。 下城区就基本全是异种,比如现在的曼波俱乐部里,陆长就没看到一个人类。 圆形的酒桌和圆凳,还有打了蜡的木地板,经过了太多的酒水浇灌,有着一股撒不去的怪味。 现在才晚上八点多,俱乐部里已经聚满了饮酒的客人。 四只手的酒保忙中有序,劣质的酒水如流水线一杯一杯的送出吧台。 两个脑袋的男人喝的大醉,正自己和自己吵着架,两个脑袋叨个不停。 坐在顾客怀里的舞女,还在抱怨自己尾巴上的毛分了叉。 而她舌头分叉的同事,正靠在另一名男人的身上装醉。 男人的双手只有三根手指,像是某种禽类的利爪,不正经的在女人的身上游走。 不过对于某些xp异常的人来说,这可太爽了! 可惜曼波俱乐部并没有马娘。 陆长做了点小小的伪装,让自己看上去有别于异种。 从外表来看,他看上去像是个人类老头,面皮干瘪褶皱,布满了老人斑,其他不好化妆的地方就戴上手套,用雨披遮掩。 而且他喝的还是最便宜的酒,明显是冲着免费的脱衣舞来的。 舞蹈是免费的,但花钱可以让她跳的更好更燃,或者脱的更快。 舞台上,衣不蔽体的女郎在钢管上翻飞,如穿林的蝴蝶,她的舞技精湛,将时间牢牢把握,身上的衣物随着舞蹈的行进和台下的打赏,一件件的减少。 看的出来这是位经验丰富的女郎,可惜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皮肤会变得松弛,从小喝到大也抵挡不了重力。 可下面的观众还是很给面子,他们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或者是触手蹄子什么的,拿着酒杯大声的呐喊喝彩。 他们在原始冲动下,重复单一的字节。 “脱!” “脱!” “脱!” 正好到了关键的时候,女郎走下台,于最近的几张桌子中穿梭,任由那些人将钞票放入她衣物的缝隙之中。 而她需要回报的,是若即若离的贴身感,是如亲密爱人般的近身挑逗,她的半边身体布满了细密的鳞片,在灯光下反射深绿色的光泽。 陆长乐呵呵的看着,心情还算不错。 忽然间,身后有人一撞,陆长手中啤酒晃了晃,小半杯啤酒洒到了身上。 陆长皱起眉头,今晚的心情不错,以至于警戒心下降,他在心里做了个自我检讨。 身后站着个袒胸露乳的胖子,胸前也长了一张人脸,上下两张脸都色眯眯的看着台上的女郎,感觉自己撞到了东西,胖子转头看来。 胖子满脸横肉,低头看了眼在室内还戴着兜帽的陆长,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捏住了陆长的脑袋,将他的头转了过来。 “人类?”胖子胸口的脸阴恻恻的笑道:“我很久没杀过人类了,老东西,我希望等会儿还能看到你。” 胖子伸着粗壮的手指,在陆长的眼前比划了一下,稍用力拍了拍陆长的后脑勺,不当一回事的走向最靠近舞台的位置。 陆长摸了摸后脑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心里笑了笑。 很好,你已有取死之道! 在下城区,对视可以视为挑衅和接受挑衅,常常以不死不休为结束。 在这种地方生活久了,异种就像炸药桶,易燃易爆炸,也可能是天性如此,喜好动手和暴力。 现在,其他的都先抛到一边,陆长看了眼时间,时间快要到了。 下城区供电有限,每到晚上八点就会彻底断电,整个下城区都要陷入黑暗之中。 俱乐部有自己的发电机,在八点的断电之后开启,是一分钱也没想着浪费,中间大概会有五六分钟左右的黑暗时间。 这个时间,就是陆长的上班时间,这个工作时间是当真让人羡慕。 陆长将剩下的几口酒一饮而尽,无声的看着舞台的方向。 刚刚的胖子坐到了最前端,点了最贵的酒,女郎的一只脚就跪在胖子的膝盖上,身体往前倾,将辅食容器凑到胖子的脸上。 胖子一眼熟客,带着淫笑,咬住了绳子,熟门熟路。 胸口的脸张大了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划过了长满黑毛的肚子。 女郎往后一躲,绳子就被扯了下来,她带着三分羞意和调笑,捂着胸口扭着腰,退回了台上,接下来就到了重头戏 陆长等待的时机就在此刻,他低下头,伸手抹下脸上伪装用的油泥和假胡子,在手里揉成了一团。 也就在此刻,躁动的音乐来到了高潮,台上的舞娘将手伸向了腰间的绳结,只要轻轻一扯,她就将扯下最后一块布。 若隐若现也要走向赤裸。 台下激动的观众们,下意识的将声音收敛,恨不得将双眼贴到台上,都在等待遮羞布的落下。 就是此刻,整个俱乐部的灯光在此时完全熄灭,本就近乎密闭的空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客人们怨声载道,这种感受,陆长觉得前世的人很能理解。 网络不好,视频正在加载中… 酒保们倒是习以为常,拿出已经准备好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笼罩范围有限,可在光影之下,舞台上的女郎又添了三分神秘,她仿佛张开了无形的翅膀,引人无限遐想。 也就在这一刻,陆长弹出了手中油泥捏成的球,精准的砸进了油灯。 特制的油泥砸碎了玻璃罩子,触碰火焰的一刻猛然爆发,如一道火龙冲天而起,整个俱乐部亮如白昼,迷了所有人的眼。 接着,火焰四散开,落地后在刹那间完全熄灭,让整个俱乐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陆长取下了用作遮掩的美瞳,他行走于黑暗,浅粉色的双眸之中,瞳孔快速放大,黑暗的世界在他眼中与白天无异。 异种不是畸形,这些特异的器官也有特殊的作用。 舞台边上,胖子不受影响,趁着黑暗,对怀里的玉体上下其手。 陆长从旁边走过,顺手落下一巴掌,胖子横飞了出去,生死不知,陆长也没有去探究死活,顺手的事罢了。 穿过了人群,走向舞台的后头,里面是上二楼的楼梯,陆长此行的目标就在楼上。 本次任务给出了目标人物的生活路线,还有整个俱乐部的内部地图,以及对雷特实力的估计。 陆长有理由相信,想要雷特死的,大概率是他的身边人。 当然,对陆长来说都不重要,他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和职业,比前世好上太多。 二楼楼梯的尽头,墙体设计成凹进去的卡座,卡座里点起了油灯,坐着一名打手。 而这老旧的楼梯铺的木板,只要一脚踩上去就会吱吱作响。 陆长伸手压了压楼梯的扶手,轻轻一跃踩到了扶手上,斧头别在腰上,迷你手电叼在嘴里,他手脚并用如同一只优雅的野猫,悄无声息的顺着扶手缓缓走上。 下一刻,卡座后的人影就要浮现。 也就在此时,陆长打开了手中迷你手电,强光闪了一刹便立刻关上,对卡座上的打手来说,这无异于如一道雷霆亮起。 打手只觉得眼前一闪,视线一片闪耀的白,接着便感觉颈部被死死扣住,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意识就开始模糊。 几秒钟后,陆长松开了打手的脖子,他只是让对方大脑缺氧昏迷,十几分钟后打手就会苏醒。 丢下打手,陆长往前走去,整条走廊上只有三四个房间,他的目标很明确,就在走廊的尽头。 门缝里有微弱的光线,光线错落,有人在屋里走动。 第4章 晚夜微凉刀入胸膛 盛夏的夜风带着微微的凉爽,路过了漆黑的夜,顺着敞开的窗,灰白的月光照入了屋子。 双人床上,雷特从梦中清醒,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摸过床头的烟。 火柴燃起了光,照亮了雷特有些沧桑的面孔,和满身的冷汗。 他又做噩梦了,这些年时不时的就会梦到,有个红眼睛的男人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梦境不算清晰,他甚至记不住男人的样子,只记得那双浅红色的眼睛。 雷特掐灭了烟头,伸手开灯。 “嗯?几点了,发电机还没开?”雷特站起身来,用火柴点亮了昏黄的油灯。 床上赤裸的女人慵懒的苏醒,揉着眼睛道:“你醒了?我去叫他们拿点吃的过来。” 女人正要起身,雷特忽然皱眉道:“等等。” 女人不明所以,对雷特的畏惧让她下意识的静止在原地。 雷特看着紧闭的房门,有种不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总觉得门口有什么东西在接近,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人觉得呼吸不畅。 他小心的后退,从床下拿出一支双管猎枪,检查了弹药后,雷特平缓了呼吸,戒备的看着房门的方向。 屋外有喧哗声在响起,可雷特却觉得屋里安静的诡异,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的推开。 雷特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 嘭! …… 解决完了打手,陆长走向了走廊尽头,那扇薄薄的木门内悄无声息,但门下的缝隙里有微弱的光线。 站在门口,陆长和以往一样,先侧身贴着墙面,躲在门的边上,转开门的把手,用斧柄小心的推开了门。 一声枪响,木门的上半部分被打的粉碎。 飞溅的木头渣滓从陆长的脸颊边上飞过,偶有几片划过他的脸庞,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连道痕迹都没有。 陆长自诩是个比较专业的杀手,绝不会做出正面进门的事情,如果刚刚贸然开门,这下子弹应该正好打中他的头部。 “没有上弹声没有抛壳声,大概率是中折式的双管猎枪,也可能是三管,可以赌一把玩玩。” 陆长的时间不多,枪声带来了其他的麻烦,外头已经有打手注意到了这边。 “二楼的枪声?” “老大出什么事了!” “去把发电机打开,赶紧的,别他妈睡了!” 也就是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极其微弱的声音:“去,把灯吹了。” 看来对方已经发现亮着灯对自己也是种麻烦,这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低估了陆长的听力。 此刻,就是最后,也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陆长取下身后的挡雨布,动作轻微以免发出过多的异响,用刀把挑着,将挡雨布往屋里低低的抛起。 昏暗之下,缝制了兜帽的挡雨布,就如同一个小个子匍匐着闯入屋里。 紧接着,枪声再次响起! 挡雨布在瞬间打成了筛子,子弹打穿了木质的地板,偶有几发飞溅出门,撞击在二楼的栏杆上,去势不减,溅起数不清的碎木。 与此同时,陆长咬着匕首,四肢着地,稍一纵身便腾空而起,似捕猎中的猛虎,在黑暗中张开了獠牙,轻轻一跃便进入了屋内。 房间里的一切,都在陆长的眼中定格,像是一张高清的相片,又或者是电影里某一帧的截图,他哪怕闭上眼也能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床边趴着个赤裸的女人,靠在床头,还没来得及吹灭油灯。 床尾站着个一米九几的壮汉,正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上弹,只要多给他一秒,局势似乎就会反转。 可惜的是,一秒钟的时间都是奢望。 当身体还在半空,陆长已经甩出匕首,床后正在飞快上弹的男人来不及躲避,只听到他一声闷哼,匕首刺穿了他持枪的手掌。 落地蛙跃起身,陆长向前逼近,每一个动作的衔接都没有半点迟滞,如同一开始就设计好的程序,他在完美的运行。 一旦进入战斗,仿佛就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无需刻意去思考,就将战斗中的每个细节放大推演。 男人放弃了上弹,手里的霰弹枪被他当做了棍子,做最后的抵挡。 可第二把短刀无声而来,刺入了男人的肩膀,附着在短刀上的恐怖力量,让刚起身的男人一个踉跄撞在了墙上。 而此时,陆长逼近身前,一拳重击在男人的胸腹之间,堵住了男人想要说出的任何话语。 借着微弱的光芒,陆长的目光从男人脸上扫过,确定了没有找错目标,他微微一笑,“雷特,上路吧。” 他伸手,从后腰取下一把短柄斧子。 只是一照面,雷特就知道自己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来人是专业的。 来不及了,手下还没赶来,这个黑暗的时间里,他们根本赶不过来——这一刻雷特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面对死亡,雷特的求生欲望推翻了他的冷静,身体里迸发出最后一股力量,促使着他挣扎,想要推开陆长。 在陆长掏出斧头的时候,雷特的视线扫过了陆长的脸庞。 可就在这时,雷特忽然惊呼,“是你!” 雷特的声音颤抖,如泄了气的皮球,身体没有了反抗的力量,一同消散的还有求生的欲望。 这双浅红色的双眼,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就像催命的魔咒,一次次的折磨着他的残生。 但现在,梦中的梦魇来到了现实,就如同预言一般,雷特再也没有了反抗的欲望。 你为什么会认得我?无论心里有多少的好奇,陆长的动作都没有半分的停顿,一斧子斩断雷特的生命,第二斧斩下这颗头颅。 这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在陆长的手里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像待宰的猪羊,在初见的几秒里就失去了生命。 陆长不急不缓,回头捡起挡雨布,凑合一下将雷特的头颅包了起来,又将匕首和短刀抽了出来,匕首是自带的别在腿上,短刀拎在手里,转头看向床上。 床头边,赤裸的女人半坐着,面庞在阴影下看的不算真切,可也能看出是个美女,身段婀娜,这会儿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别…别杀…我。”女人闭着眼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长笑了笑,“别傻了大嫂,我不杀女人的。” 此乃谎言! 让女人在全身放松的情况下无痛苦的死去,是陆长的仁慈也是他的恶趣味,以免自己在太过压抑的世界里失去个性。 可杀可不杀,那就杀了,可救可不救,那救呗。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失去了自己的个性,迟早会和下城区的异种活成一个味道,陆长不喜欢这种结局。 就像他刻意遗忘上辈子的记忆,以免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孤独的鬼魂。 可就在陆长动手之前,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喊道:“你是游猎者?我是你的悬赏人!是我悬赏的雷特!” “哦?”陆长这才来了兴致,转过身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破壁人? 女人能预感到自己没有其他机会,还要再拖延一秒就会横尸当场。 所以女人语速极快,立刻说道:“雷特杀了我的妹妹,是我悬赏的他,我还提供了地图,是我用口红画的!我们是一伙的!” 沉默一秒,陆长笑道:“雷特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我可以让你走的没有痛苦。” 雷特是女人的仇人,但也是她的保护伞,雷特死了,女人接下来必不会好过。 “你可以救我!”女人慌忙起身,快速套上衣服,她因恐惧而全身颤抖,可动作一点都不慢。 为了活下去,女人爆发了无比的潜力。 陆长摇摇头道:“救你不是我的任务。” 说这话时,他提起了刀。 女人浑身一僵,强烈的恐惧感令她反胃呕吐,两股战战之时,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可为了杀死雷特,她已经付出了一切。 女人心头一动,急忙道:“我知道一个成为天人的方式!雷特以前说过,但是代价很大他不敢尝试!” 天人! 这两个字有着某种魔力,在一瞬间硬控陆长。 “说!”陆长做出了妥协,他想修习武道,但更想成为天人。 在这个世界上,天人就代表着一切! 可女人却犹豫了,“不行,我告诉你,你不管我了怎么办?” “那你就去死。”陆长提起刀,他的理智还没完全消失,哪怕天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万幸的是,没有等陆长动手,女人求生的欲望还是盖过了理智。 “我说!我说…” 方法很简单,两句话说完,出乎陆长的意料。 但又像拿自己生命做的豪赌,输了就是一无所有。 “雷特连这种事都对你说…你穿衣服吧。”陆长叹了口气。 女人如释重负,飞快的收拾东西,她在外面藏了一笔钱。 只要有这笔钱,她可以去整容,去其他的城市洗去现在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她会遇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男人,两人凑在一起过日子,也可能生个孩子,生活会越来越好… 一柄狭长的匕首从后方袭来,刺入了女人的胸膛,又飞速的拔出,宛若这次袭击只是幻觉一般。 女人转过头,她的眼中是疑惑和不甘。 第5章 我还没见过天人 说好了不杀女人,那就不杀,因为他善。 好吧,主要是给自己留点人性的底线,说到做到不一定是忍道,也可以是契约精神。 陆长的刀避开了女人的心脏和主要动脉,这个伤很重,但不致死,其他人为了线索,也会去救治女人。 所以只要陆长没被抓,女人就还有价值,等她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可以自己想办法逃走。 陆长不再去想女人的事情,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俱乐部,满脑子就只剩下天人这一个念头。 “天人,天人…” 长夜漫漫,不见灯火。 偶有一两根蜡烛泛着微光,映照着用薄薄油纸糊上的窗户,但也不舍得点燃太久,像飞机上的航行灯,一闪一闪。 这里很少见女人,女人很难在黑夜的下城区完好的活下去。 陆长孤身走在前往游猎者公会的路上,鲜有人敢打他的主意,除非是真的饿昏了头。 黑暗不一定滋生罪恶,但必定会放大心中的恶念,在一些看不清的角落,有被捂住口鼻的压抑哀嚎,也有虎视眈眈的眼睛。 不过没什么人会去招惹陆长,这些藏身黑暗的人和鬣狗一样,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陆长身上的血腥味。 而且他走的太慢了,这股悠哉的模样真的太像钓鱼了。 游猎者公会是一个特殊的组织,集情报贩售收购,材料贩售收购,部分武器的贩售,以及异兽和人命的悬赏于一身。 也提供简餐和酒水,酒水比曼波俱乐部要好上十倍!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沈聪赚的,其实就是游猎者公会不要的钱,这笔钱不是谁都能赚,所以才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成为游猎者的门槛很低,交钱注册就行,完成任务获取积分,积分升级游猎者等级,积分也可以用来抵扣现金消费。 其中人命悬赏会获得的积分最高,是升级游猎者等级最快捷的手段,以人命悬赏会为主的游猎者,也被称为猎头人。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或者说后续处理很麻烦,就像陆长今天被巡察院带走一样。 巡察院不管游猎者公会的人命悬赏,但却会去抓捕接了任务杀人的游猎者,不难看出游猎者公会的地位。 陆长成为游猎者三年,一边要搜集外界的情报,还要抽空存钱,没有什么比猎头人更适合他。 外界的情报多种多样,千奇百怪,总有新的东西能让陆长好奇。 而陆长最好奇的就是天人。 天人高于法律,高于道德,他存在的本身就代表了规则,凡俗的规则无法制约天人。 陆长尝试过从游猎者公会收集天人的资料,但得到的是警告,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娜米城有天人,具体数量也是未知。 谁会不想成为天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天人下个命令,说让城里姓陆的都去死,那今天姓陆的就没一个能活下来。 先不说天人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光是随意制定规则这点,就让人无法拒绝,追求权利也是生物的本质欲望之一。 陆长想成为天人,很想很想,浅红色的双眼,奠定了他的基础身份,成为天人就是一种阶级的跨越。 异种再强,依旧是异种,要接受不公平的对待,而天人的一个身份,就能压下所有的不服。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没多久之后,陆长站在了游猎者公会的门外。 夏日黑夜,却鲜有虫鸣。 眼前的游猎者公会,是一栋形似半个鸡蛋状的建筑,在此刻灯光大亮,是漆黑的下城区里无法忽略的光明。 有人就躲在不远处,借着游猎者公会的传递出的微弱光芒,三五成群的聚着打牌或是聊天。 这些人不敢靠的太近,声音也不敢太大,担心会惹到进出的游猎者,会聚在这里借光的,不敢得罪任何人。 当陆长走近,所有人都默契的撇过头去不做打量,他们都知道,在下城区想要好好生活,有三管。 管好自己的眼睛,管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膝盖,该跪的时候千万别硬。 陆长就这么一路畅通的走了进去。 工业风的装修,水泥的墙面做了简单的刷漆,以白黑两色为底色,装饰物多为铜色或黑色的金属,整体硬朗粗犷。 一层是任务大厅,兼任酒馆,提供普通的接交悬赏,也提供食物和酒水,大厅里摆着十多张圆形的铁桌,还有几条金属的长椅。 陆长进来的时候,还有两桌游猎者在喝着酒,见着了陆长,也只是瞥了眼就没多看。 一身血腥味,身上多处染红,多半是来交任务的,没什么事没必要招惹。 接待的小姑娘打着哈欠,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也不抬道:“交接任务还是吃东西?” 太过无聊以至于她昏昏欲睡,对谁都提不起精神来,连看都不想看,反正没有人敢得罪游猎者公会。 据说很早以前有过,后来被挂在门外的墙上风干了。 陆长淡淡道:“我上三楼。” 三楼负责交接人命悬赏。 这话一出,小姑娘忽然精神了起来,抬起头郑重道:“麻烦您出示一下徽章。” 陆长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徽章,红色的徽章上有着如羊头图腾似的装饰。 看到这个徽章,小姑娘稚嫩的脸庞上浮现紧张,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经过一番简单的验证后,小姑娘客客气气的给陆长打开了通往二楼的门。 陆长看了眼用作验证的那台古怪电脑,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碰过电脑,他收起好奇,独自上了楼,楼上会有人接待他。 等到陆长离开,小姑娘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发呆。 猎头人都是神经病! 而喝酒的几人,则默契的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低声讨论了起来。 “看清楚了吗?红色的徽章。” “白灰红黑金,三级的游猎者啊,而且看那颜色红的发黑,离二级黑色不远了。” “看着很年轻,是哪个团队的吗?” “不像,团队的不会这样遮掩,可能是独行侠。” “上三楼了!是猎头人。” “草草草,别议论了,猎头的都是神经病!” 声音淡了下去,他们又开始聊起了女人和金钱。 陆长听到了几句,只是嘴角动了动,觉得有趣。 以杀同类为生的人群,在同类眼里当然不会是好印象,但这个世界不吃人都算是好人,这些人凭什么说他神经病! 他上了二楼,楼梯口的地方有人等着。 接待员陈璐,梳着丸子头的眼镜娘,穿着女子西装包臀裙,甚至还有黑丝和高跟。 接待员做这种打扮,在这个世界真不多见。 陈璐的目光扫过了陆长手上的东西,微微欠身见礼,说道:“请跟我到这边来。” 两人进了隔壁的房间,四四方方,只摆了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后头还有个小房间。 在方桌前坐下,陆长将挡雨布包裹的头颅放到了托盘里。 血淋漓的头颅敞开着,陈璐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端起托盘说道:“请您稍等。” 端着托盘就去了内里的房间。 片刻后,陈璐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陆长的面前。 “剩余的尾款,我们会在联系悬赏发布人之后支付,嗯…支付到你的账户里,没问题吧?” 陆长脸不红心不跳,平静说道:“我见到任务发布人了,她死了,嗯,雷特杀的,我去迟了。” “去迟了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发布人…算了。”陈璐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我去问问怎么处理,你自己倒茶喝吧。” 本来的客套都消失不见,陈璐实在是蚌埠住了。 又是几分钟的消失,陈璐从后头的房间里重新回来,将一张纸条放到了桌上,满脸都写着无奈。 “这个是发布人留下作为抵押的情报,我们认为能值…2万,提醒一下,游猎者公会只评定价值,不评价真假。” “这是我们会长给你的原话,这份情报由她亲自评定,所以价格上没问题。” 陆长愕然道:“你们会长在吗?说起来我成为游猎者三年了,还没见过你们会长,带我偷偷瞅一眼?” 陈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交完任务就回去吧,会长没那么好见,而且…什么叫你们会长,你也是公会的一员。” “好吧。”陆长瞥了眼纸上的内容,果不其然就是成为天人的方法,和刚刚那个女人交代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算了,就当相互印证,确定女人没有蒙骗他吧。 刚打算烧了纸条,陆长指尖一颤,将纸条翻了过来,后面有一行刚写上去的小字。 【刚刚收到消息,上城区有人注意到了雷特的死,可能会来找你,你要小心。】 上城区?雷特有什么资格和上城区扯上关系? 陆长暂时想不明白,他将纸条放到了烛火上点燃。 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陆长心里有了决断。 “对了,那个出城的公共采集任务,帮我接一下。”说完之后,陆长起身就走。 有些资源在城外,这些采集任务基本上是常年挂在榜上的,谁都可以接,等于一个定向采购。 陈璐低下头道:“好的。” 也没有去看陆长的背影,转头就去工作,好像对陆长完全不在意。 第6章 她捡到了我 陆长回到休息室里,更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他靠着积分兑换了一个更衣室,更换下的衣物就当垃圾处理,公会会处理这个沾了血的证据。 游猎者公会后门通着黑暗的小巷,转过几个弯,就能找到‘偷渡’去中城区的路,只要交一点小钱就行。 通往中城区的城门,城门处有着安检,防进不防出。 门内灯火通明,有车声欢笑声,是人们生活的烟火气。 门外漆黑一片,寥寥油灯点缀黑夜,像阴云遮蔽的星空,太阳不会在这里升起。 陆长摇摇头,往前几步,走入自己熟悉的黑暗中。 中城区有很多陆长熟悉的地方,比如说24小时的便利店,又或者是开在街边的大排档。 晚归的行人脚步匆匆,灿烂的灯火尽显繁荣。 陆长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来到一处略显破败的小院门口。 院墙不算高,两米左右,防君子不防小人,只是挡个隐私而已。 这会儿有个男人,站在院墙外,对着墙角解手。 陆长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在男人的颈侧轻轻一拍。 年纪轻轻的男人倒头就睡,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 将睡着的男人丢进黑暗的角落,见四下无人,陆长轻轻一跃,视线越过了墙头,伸手自墙头上取下一枚钥匙,打开门外的铁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开了一小块田,种了点辣椒,摆了张粗糙的石桌,两把石凳,虽然简陋,但看的出有精心的修剪,没有多少杂草,整个院子透着股静怡。 小平房用水泥和废旧金属搭建,胜在牢固,外观谈不上多美型,还不如这院子看着让人顺眼。 陆长还记得,第一次来这个院子的时候,这里还是满目破落,堆满了垃圾,是他一点点的收拾改造,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走到门前,轻轻敲门,陆长喊了声:“老师。” 门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咯吱一声,陆长推开了门,寻思着待会儿走之前给门栓上点油。 屋里没有开灯,左右墙上各点了盏油灯,随着推门而进的风,灯火微微摇晃,照得沙发上的人影忽明忽亮。 沙发上的独腿老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儿,头也不抬,也未说话,专注在手上。 陆长左右看了看,走去后屋拿了脸盆,灶台上的放着水壶,但壶里的水早就凉了。 点上蜂窝煤烧开水,陆长泡了茶,剩下的混着凉水调好了温度,端着水盆放在了老人的面前,将老人的一只脚脱去鞋袜放入盆中小心清洗。 沙发的老头是他的老师王成明,一米五几的残疾老头,早年是游猎者,后来意外断了腿,被原先的队伍踢了出来。 一开始陆长还想老头会不会是个隐世高人,后来发现还真不是。 在陆长成了游猎者后再回顾,就能发现老头教他的东西,真的很浅显。 哪怕是一些野外生存的经验,也需要自己相互印证,偶有错漏。 王成明放下手里收音机模样的东西,叹气道:“一身血腥味,杀人去了?” 尽管洗过了澡,有些味道还是洗不掉,在熟识的人面前总会暴露。 “嗯,杀了一个,另一个本来想杀,不过她和我谈了条件,我给了她机会,不一定会死。”陆长面对老师一直很实诚。 他给自己制定了底线,说到要做到,有恩就要报。 王成明沉默着,看着陆长去倒掉脏水,他从口袋取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烟叶和烟纸。 在陆长收拾完回来的时候,王成明卷好了烟,他刚叼在嘴上,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陆长已经点好了火柴递上前来。 火焰就在眼前,王成明看着眼前笑容阳光的少年,一如十二年前一样,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火焰点燃了香烟,王成明吐出白雾,垂着头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很有善心,免费帮我这个残疾老头收拾院子。” 陆长笑笑没打断,他知道老师要说什么,无论多么啰嗦,陆长都不在意。 就像前面说的,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老师教了他很多很多,尽管只是基础的东西,也让陆长自己吃饱了第一口饭。 王成明果然继续道:“我是个残废,这辈子眼高手低,什么事都没做成,当了几年游猎者,最后就落了一身伤残。” “想着有点经验就不浪费,刚好你小子身体壮实,就教给你吧,一开始我以为你太笨,猎杀异兽的本事学了好久才算及格…” 说到这里,王成明微微沉默,苦笑了一声。 “没想到啊,杀人的本事你花了两个月就超过了我,那时候你才14岁吧?现在呢?” 陆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其实想说的是——老师,没有两个月,是两个星期。 各人有各人的天赋,他的天赋就在这方面。 王成明叹气道:“为了杀一个坏的人,要杀两个无辜的人,日子久了,你又算是什么样的人呢?” 陆长站起身,终于答话,“老师,他们都在吃人,但我不吃人,在这个时代我就是好人,还是那种傻的可爱的好人。” 王成明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这个学生的面前,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哪怕学生是真心的对他恭敬有加,是将他当做自己的至亲来对待。 可偶尔看着陆长的背影,王成明仿佛看到了,当年咬断他腿的那头恐怖异兽。 陆长说完话,对着老师深深躬身,“学生得出去几天,最近就不来看您了,您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照顾好身体。” 刚起身,陆长又想起了一件事,补充了两句。 “这些年,您一直在帮我查我的亲生父母,我今天杀的人是下城区的雷特,他似乎认出了我,但我肯定第一次见他。” “也许您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查查,麻烦您了,我也挺好奇,是谁把我这个异种丢到上城区去的。” 陆长转头离去,走之前没忘记给门栓上了油。 王成明只能目送着陆长远去,残疾的老头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言语。 学生已经长大了,他没有资格再指点什么,包括他能在中层区安然的住着,都是托了这名好学生的福。 可是… “你和当年一样,眼底里藏着戾气,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欠你的,不一样的是,你现在不藏了…” 陆长没有在意老师说的话,他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能给予他很多的情绪价值。 至少不会像前世那样,伤害他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有了新的生活,而瘫痪的陆长做了一辈子的废物。 离开了老师的家,陆长下意识的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走出几步才想起今天已经搬了家。 也许是关于天人的线索太过震惊,他总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被成为天人的办法搅成了一团乱麻。 转个弯,陆长又往下城区走去。 回到沈聪的小店,沈聪几人不在店里,估计是去扫清杰夫留下的遗患。 陆长也不担心,沈聪是武者,店里的其他伙计,是他精挑细选的退休游猎者,实力不弱。 他回到沈聪收拾出来的房间,就着黑暗洗了个澡,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稍作冥想,放松自身的肌肉。 最重要的是,平缓因天人而带来的困惑和抉择,还有每日杀人后身躯上留下的戾气。 不久之后,陆长进入了梦乡。 夜里,他难得的梦到了前世。 那年高考,陆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在最后一天的聚会上,被喜欢的女生表白,双相奔赴。 本来是很美好的展开,可就在回家的路上,陆长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就被三名醉汉打成重度伤残。 下身瘫痪,左右手有不同程度的截肢。 母亲拒绝签谅解书,父母因此起了冲突,在陆长瘫痪的第三年,父母离婚,父亲留下了房子离开了。 从那天起,母亲独自照顾着已经瘫痪的儿子,一个屎尿都需要人照顾的残废。 陆长连死都不敢,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母亲最后的挂念,只能强装着乐观,他沉浸在文字中,好像能够进入书里的世界。 瘫痪的第十五年,陆长在网上刷到了曾经伤害他的其中一人,现在这人已经成了网红,在网上分享监狱里的改造过程,劝人向善。 瘫痪的第十九年的某个早上,陆长没有等到母亲来拉自己起床,他挣扎着爬上轮椅,推开了母亲的门,看到了床上没了呼吸的母亲。 母亲劳累过度,患病离世,在处理完母亲丧事之后,陆长推着轮椅到了窗边,他艰难的爬上了窗台… 无边的黑暗笼罩而来,他再睁眼,眼前模糊不清,耳边有个带着醉意的声音。 “可怜的孩子,是谁把你丢在这里了。” 第7章 你知道的,我善 “呼!”从黑暗的梦境里惊醒,陆长睁开眼,坐在床头缓了一阵,起身去洗掉了满身的冷汗。 冷水冲刷着他健硕的身躯,一块块分明的肌肉如鳞片般覆盖在他的身躯上。 “明明都快忘记了,怎么又梦到了。” 陆长狠狠的揉了把脸庞,摇摇头,看着依旧昏暗的窗外,他穿好衣服,准备出城。 与此同时,下城区的曼波俱乐部外,迎来了非同一般的客人。 俱乐部的门口,全副武装的士兵握着上膛的枪支,庄严肃穆并列两旁。 净街戒严,将行人赶回屋内,下层区对天人的窥视,都可以视作是一种亵渎,亵渎者必死无疑。 在俱乐部的门口,两名女子躬身垂手,簇拥着一名身着白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白色的长袍垂到脚后跟,在领口和长袍的边缘绣着金边,左侧领口以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右侧则绣着缠枝百合纹。 穿着白袍的男人须发皆无,整个脑袋光秃秃的,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黄色的皮肤,双瞳如无底深渊,漆黑可怖。 不停的有男女来回奔走,将消息传到两名躬身的女子耳边,再由她们将消息传给这位发光的男子。 “游猎者工会承认悬赏任务出自他们,但拒绝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另一名受害者名叫桑德拉,是俱乐部的演员,全力抢救后,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桑德拉听到雷特死之前说,来人是来找他复仇的,我们正在搜寻和雷特有仇的所有人。” “目前知道的是,凶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体型偏瘦,善于使用斧头,行事老练,下手狠辣,无明显特征。” “已经散出人去筛查了。” 男人轻声开口:“不必了。” 他的声音明明并不算大,却一层层的传开,宛若水面泛起的波纹,远远的传开。 说完后,男人往俱乐部的对面走去,站在了俱乐部对面的巷子里,片刻后,又转头看向远方。 忽然间,男人的双眼泛起了蓝光,光芒下有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巷子里走出,手里提着个包起来的头颅,往远处走去。 几秒钟后,男人说道:“冷静又大胆,自认为足够谨慎其实也是在瞧不起其他人,是个骨子里透着傲慢的家伙,很有意思。” “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那个仪式,如果他成了我的灵仆,倒也不错,至少比雷特来的强…对了,阿大阿二!” 从后方的人群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单膝跪倒在地,虔诚的低着头。 男人并未回头,直接吩咐,“我给你们方向,你们去这边找他,找到就杀了他,杀了他,我收你们做灵仆。” “把仪式的步骤带身上,若是杀不了他,就让他知道仪式,他拒绝不了成为天人的诱惑,我要他做我的灵仆,明白了吗?” 两人应是,起身离开。 目送两个手下离开,男人心中暗叹,“这座城还是太小了,选出生地的时候没想到这个鬼地方这么缺物资。” 男人忽然皱眉道:“我饿了。” 身后两名女子其中一人立刻走上前来,她扬起头,姣好的面容如死水般平静,眼中无声,如行尸走肉的躯壳。 男人伸手按在女人的头顶,女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干瘪。 眨眼间,地上留下了一具干瘪的躯体。 男人看向自己的掌心,自言自语道:“只有两个碎片,这样下去一年都凑不够材料…” 留下一声幽幽的叹息,大队人马跟在男人身后离开。 这时,通向城外的道路上,陆长轻装出行。 娜米城所在的区域是平原地貌,极少丘陵,整座城市环绕着一座矮丘所建,分为上中下三个城区,下城区有小半在地下。 整个城市的主要敌人,是城外的异兽。 异兽和异种一样,是区别于野兽的生物,比普通野兽更有智慧,有更快的速度和力量,还有其他奇异的地方。 长翅膀能御风的老虎,学人打球唱跳诱骗人类过去的鸡,这些奇异的生物都被称为异兽。 陆长刚了解到异兽的时候,就觉得很正常,有异种就合该有异兽,太特么合理了。 为了防备这些异兽,娜米城的最外围建起了城墙和堡垒,居民进出需要进行登记。 陆长在持枪警卫处进行了登记,从东城门离开了娜米城。 东城门外是大片的荒地,这是原本为了城市扩建预留的地盘,但好几年了扩建一直停留在计划中。 再往东走个十几公里,就是大片的丛林,越过丛林就到了海边。 从娜米城到海边这接近百公里的路程上,陆长发现过不少战争留下的痕迹。 其实早年还有一些废铁,可能是某种载具留下的残骸,不过早就被其他游猎者拉回去卖了个好价。 陆长走过这片荒原的时候,总会将这里当做是个战争后的平行世界。 因为他在附近的荒原上看到了芙蓉菊,在森林中见到了不少棕榈科的植物,还有一些特别的树木,例如红豆杉,水松等等。 有时候会给他一种,自己漫步在祖国东南沿海原始森林的感觉。 “而且异种和异兽也很符合核辐射的特点嘛,不过核辐射的畸变属于病变,大多不会具备正常生理功能,异兽和异种又很像自然演变。” 陆长自嘲一笑,这也不符合生物学,生物进化和环境诱因是密切不可分割的,什么样的环境才会让一头老虎进化出翅膀? 微微亮的天空下,陆长背着个小包,孤身走在荒野上,与他为伴的只有脑海中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对未知的好奇。 当他穿过这片荒原,站在布满高大树木的森林之外,太阳才刚从天边升起,洒落的光芒晦暗微凉,今天可能不是一个好天气。 铅灰色的云彩已经开始汇聚,带着湿气的微风,卷来了血腥味。 陆长停下了脚步,他跟着风走,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十几步外,三人围着两具尸体…说尸体不太妥帖,其中一个还没有彻底断气,刀穿过他的咽喉,他张大了嘴,在无声中慢慢失去生命。 逐渐失去光彩的黑色双眸,远远的看着陆长来的方向,眸光里有一丝祈求和警告,在警告来者快逃。 一般来说,这是杀人劫财,陆长没什么兴趣,他很少黑吃黑。 可没等他离开,对面三人转过头来,盯上了陆长。 三人之中,走出个矮个子,头顶生双角,形似绵羊,手上还提着把沾了血的刀,狞笑着朝陆长招招手。 “哪来的小鬼,出来找爹了。” 陆长的目光往矮子的身后瞥了眼,后面有个瘦高的独眼男正搭箭弯弓。 个子最高的四臂壮汉,正将自己的刀从死人的咽喉里抽出来。 四只手臂…很壮,两米的身高,满身如岩石般的肌肉,是从外表就能看出的强大。 这支远近俱备的小队,给陆长带来了一点压力。 “小杂种见到爹了怎么不说话。”矮子说着轻佻的话,脚下却在一点点向陆长靠近。 明面上的挑衅并没有被陆长放到眼里,他看到三人的站位很有讲究。 矮子几步变换位置,就将自己移到了一边,让弓箭手和陆长成了一条直线,羽箭正对着陆长的脸庞。 算上缓缓逼近的壮汉,三人如一柄三叉戟,三个尖朝向了陆长,远近皆备,可守可攻。 陆长笑了笑,侧移半步,藏身入腰粗的树干之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支羽箭擦着树干而过,只差一点就会射穿陆长的眼睛。 “算了。”壮汉突然开口,他一出声,另外两人也就停下了攻势。 壮汉左右看了看,说道:“让他走吧,一个小东西翻不起风浪,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我们还有任务。” 矮子迟疑道:“老大,万一他是其他团队…” “不会,他身上的配置不是探路的,这么能躲,我没时间理会他。”壮汉最后看了一眼陆长消失的方向。 一个低程度异化的异种,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只是瞥了眼陆长身上的东西,他就能确定陆长独行侠的身份。 简单点说,陆长的配装太傲慢,一把主武器斧头,一把匕首,可以烧开水的金属水壶,没有带任何食物以及挡雨布之类野外生存物品。 这一类人,通常当天出城当天回,做的是采集之类的危险性低的任务,不具备什么威胁,但逃跑肯定是一把好手,估计连刀都没玩明白。 顺带一提,刀具使用后是不可以立刻归鞘的,必须擦拭干净,清理掉残留的血迹和组织,有条件再上个油。 “好的老大。” 两人弯腰从地上的尸体上,收拾自己需要的东西。 弓箭手则是走向树边,他要去捡回自己射出去的羽箭。 “奇怪,我箭呢?明明就是射这个方向。” 弓箭手没有找到自己的羽箭,他有些疑惑,刚刚那支箭似乎在半空就消失了。 就像是…有人半空接住了一样… 弓箭手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有深思,毕竟谁能有那么快的手速。 第8章 力战三人小队 走在因树木高大而幽暗的丛林中,陆长抬头,看着那穿过细碎枝叶而支离破碎的阳光。 他的腰上比出发时多了一支羽箭。 当他需要的时候,就会通过这支羽箭上的气味,找到它的主人。 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脸,梁子就等于结下了,只是等着哪天爆发而已。 但现在一切都不着急,陆长的本能时不时的跳动,让他觉得似乎有人在追踪自己。 兴许是一种错觉,可惜他并不是一个会忽略错觉的人。 至于刚刚的三人… 有句话说的好,月黑风高杀人夜。 到入夜之前,陆长可以做点准备。 ———— 晚上不适合探寻,三人寻了个干净的角落,生火烧水,把随身带着的食物用热水泡泡吃了,就当是晚餐。 点个小篝火,分配一下晚上守夜的任务,也就准备休息。 四臂壮汉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总觉得心头不太安宁,可放眼四周,视野还算开阔,身后又是溪流,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可突然间,森林有细碎声响,壮汉猛的回头,就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袭来,他慌忙起身后退避开。 一个圆形的东西砸在了壮汉刚刚落地处,碎裂成数片,有浅色的粉末散开,带着浅浅的香味。 圆形的物体一个接着一个,从漆黑的林子中飞来。 四臂壮汉随手打中一个,才发现飞来的是松球。 这就像孩童打闹玩耍的玩意一样,对三人构不成什么伤害。 此时另外休息的两人也起了身,弓箭手闪避几步躲开了松球,弯弓搭箭,瞄着森林之中,双脚纹丝不动。 松球犹如天女散花迎面而来,转眼间数量就过了百。 四臂壮汉挥动四条手臂,四把黑面的砍刀,将松球悬空击碎,他微微皱了眉,和同伴对视一眼,相视点了点头,接着就朝着森林里喊去。 “来的是哪里的兄弟,玩这种手段就没意思了,如果兄弟是冲着这次任务来的,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森林里没有回应,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抛出了松球,里头黑暗无光。 四臂壮汉还打算喊话,只要对方回应,就能确定位置。 倏忽间,他惊觉有些不对。 “等等,好香…这个松球里面有东西。”四臂汉子抓着个松球凑到鼻尖闻了闻,顿时神情巨变,“紫槐花粉!小心!” 紫色的槐树产出的花粉,深受一种名为火蜂的异兽的喜爱,一旦沾染这种花粉,就会迎来火蜂群的猛烈攻击。 拳头大小的火蜂生命力顽强,尾针含毒,被尾针叮中的部位会立刻红肿,剧痛难忍。 紫槐花在夜晚开放,火蜂也是夜行昆虫!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大片昆虫振翅之声,拳头大小的火蜂,黑压压的连成一片,朝着两人扑来。 唯有从头到尾不曾遭受攻击的矮子,没有沾染花粉,也没有被火蜂列入攻击对象。 “点火!”四臂汉子一声怒吼,又惊又惧,拿起火把驱赶靠近的火蜂。 就在这时,四臂汉子的脑海中突然想起早些时候被他们挑衅过的少年… “不对,矮子小心!” 警示的话刚出口,就见一道人影近乎贴地爬行,于火蜂的遮掩下飞速靠近了提刀的矮子。 矮子得了警告,不敢犹豫,立刻挥刀斩向身后。 可当他顺着刀势回过身,只见到身后有人影一晃,从他的刀下钻过。 紧接着,矮子便感觉脚面一阵剧痛,他立刻想到是利器刺穿他的脚面,这一刀会限制他的行动,矮子没来得及想到应对的策略,只是以经验,回刀下斩。 可紧接着,一记重拳砸在矮子的膝盖上。 矮子踉跄倒地,喉结上立刻挨了一招,喉间受创,他无法控制的张口呼吸。 就在这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如疾风迅雷,刺入他的口中。 匕首在矮子的口中转了半圈,矮子只觉口中一热,痛楚来不及传递到大脑,半截舌头就已经被切下,鲜血自断处喷涌而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没等矮子做出反应来,袭击者一手托住矮子下巴,强行合上了他的嘴。 紧接着矮子感觉下颚被人用力一抬,迫使他的脑袋后仰,喉间下意识做出了吞咽动作。 半条舌头混着满嘴的鲜血咽下,鲜血呛到了气管,矮子痛苦的跪倒在地不住的咳嗽,口鼻里涌着殷红的血液。 偷袭者也在这时掷出了手中的东西。 不远处的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就在等着一个不会伤害到同伴的机会。 眼看着矮子倒下,偷袭者起身,弓箭手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松开弓箭,眼看着羽箭将要离弦。 下一刻,就见一条漆黑之物袭来,不偏不倚,正中弦上的羽箭,将箭矢打偏到一边。 而‘暗器’去势不减,直直的穿过了弓箭手的左手掌心,又穿透了处在一条线上的右手掌心。 弓箭手吃痛痛哼,低头才发现,刺穿他双手的,正是他自己丢失的那支箭。 偷袭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到这一刻,如果还不知道来袭的人是谁,那这三人也就是纯傻子了。 陆长提斧在手,准备硬接来自壮汉的突袭,对于一个力量过强的人来说,能肆意的使用一次力量,也是种享受。 壮汉没有如陆长预料中的立刻反抗,反而做出了出乎预料的举动。 噗通一声,壮汉扛着火蜂的叮咬,跪下了! “我们之前得罪在先,我替我兄弟向您道歉,只求您饶他一条命。” 软骨头吗?当然不是。 下城区的重要守则之一,该跪的时候别硬气。 跪了,或许能活命,说不定还有机会要陆长的命。 反击在此时的意义不大,两名同伴暂时失去战斗力,现在战场的节奏完全掌握在陆长手里。 壮汉需要做的,是先打断陆长的攻击节奏,在此期间,给两名同伴缓一口气的机会,他离着陆长有三四米的距离,正面冲击只会加快矮子的死亡。 短短几秒的接触,壮汉判断出,自己的实力不如陆长。 可惜的是,都是下城区出来的,壮汉低个头,陆长就能猜到他要解什么手。 没有丝毫停顿,陆长提斧在手,已经结了梁子,别等夜长梦多,今天在场的都得死。 倏忽间,陆长只觉得后背一凉,他猛的伏地,如野兽一般窜进了森林之中,这才回头,看向了森林的黑暗之中。 “绝对有人在盯着我!”陆长可以确定,如芒在背的本能做不了假,“是上城区派人来了?还是有其他人将我当做了猎物?” 深深的看了已经汇合到一起的壮汉三人,陆长记住了三身上紫槐花的味道。 眼前这三人,除了壮汉以外都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壮汉受了伤,也影响了战斗力,暂时可以不用理会。 陆长略一思索,就做出了决断,当下也就不再迟疑,转身往森林里走去,他沿途布置了一些小标记。 标记很隐蔽,但老练的游猎者一般不会触发,陆长可以凭这点来判断身后的人是什么水平。 几个小时后,陆长回到了原点。 小河边上留下了一些火蜂的尸体,还有地上凝固的鲜血,四周有野兽留下的脚印,大概是追着那三人而去。 陆长蹲在树梢上,浅红的双眸可以夜视,他能看到脚底下自己留下的标记已经被触动。 那是两团湿泥巴,靠近海岸的森林,湿润的空气能保证泥巴整夜的柔软,现在其中一团上留下了半个脚印。 陆长微微皱眉,顺着自己走过的路线再走了一遍。 离地一米四五左右的蜘蛛网,被撞烂了。 洒在灌木上的几片花瓣,现在散落在灌木四周。 还有几团从小河边捞来的细沙,被陆长堆成小小的圆锥模样,错落在小径的中间,现在也被踩得稀烂。 尽管还有几处标记没有被触动,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陆长可以肯定身后跟着人。 而且跟踪者的跟踪技术——一言难尽。 当然,有可能身后的人实力强大,无所谓被发现,所以考虑到这点,陆长布置了几个很明显的标记。 结果,这几个很明显的标记被避开了… 毫无疑问,跟踪者具备某种追踪的神奇技巧,可以保证不会跟丢陆长,但自身经验稀疏,跟踪技巧稀烂无比。 陆长在心里想了想。 “不是游猎者,至少不是老练的游猎者…有目的追在我后面,从脚印来看是两个人,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一个一米五几的样子。” “脚印很深,体重不轻啊二位,武者?还是重火力?防滑的鞋印,看着有点像皮靴,下城区那些家伙可买不到这种高级货。” 毋庸置疑,上城区真的来人了。 想着想着,陆长忍不住笑了。 “真有意思,捏麻麻的,真的是忍不住说脏话啊,被人猎杀,真是少有的体验啊。” “不过,这两个是跟着我的踪迹在追踪我,还是有什么办法定位到我?我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装芯片的地方。” 陆长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眼北方,他听说往那边走七天,就能见到另一座城市,那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远方的风景总是停留在来往的客商口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亲身体验。 “干完这票就收手!” 第9章 你知道我什么成份 漫长的黑夜过去,晨曦来临,横在森林之间的矮山脚下,来了一高一矮两人。 皆穿着粗布麻衫,圆头赤脚,容貌上没有多少突出的地方,面阔方圆,就像普通农户家的两兄弟。 高个的斜挎着个蓝布包,里面装了点吃的,矮个的腰上别了把短匕首,两人一路走到了溪涧边上,仰头看去。 溪流从四米左右的地方落下,溅起薄薄的水雾,并不喘息的水流星星点点的铺洒在两人的脸庞上,带着点沁心的冰凉。 “阿大,他发现我们了。”矮个子指着溪涧的上方。 高个子点点头,“他在等我们,阿二动手吗?” 溪涧顶上,陆长蹲在溪边,手边是已经放凉的开水,手上则拿着几个火蜂的尸体,摘掉了头尾,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倍儿脆。 陆长脸上带笑,也不说话,含笑看着两人。 双方互相观望,评估对方的实力。 这两人,高个的估计有一米九几,矮个的只有一米五出头,体型差距大,高个威猛,矮个敦实。 在陆长的眼里,这两人给他带来了若有若无的压力,直觉上,这两人可能会是劲敌。 “武者?”陆长居高临下笑问着。 高个子傲然回答:“二境,我俩都是!你呢?” 陆长觉得好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异种,双眼异化的,大个子你叫什么?” “我是阿大。”高个子又指着边上的矮子,“他是阿二。” 矮个子倒是想制止,可没有高个的语速快,想了想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能叹了口气就算了。 陆长又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知道,但不重要。”这一次矮个子终于抢到了话头,凝神严肃道:“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长摇摇头:“可以啊,但你要先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找我?说的我满意了,我就跟你走。” “所以是没得谈了吗?”矮个子叹气。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没得谈。” 陆长站起身,将没吃完的火蜂尸体留在原地,笑了笑,“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成份,来找我吧。” 他盯着下方二人,一步步后退,身形消失在两人眼前。 等到陆长的身影消失,阿二才低声道:“他来探底的,这个人很谨慎,而且能找到这样的地点,他对这片地形也很了解,很棘手。” “棘手才对得起我们的报酬啊,”阿大还是憨笑着,“成为灵仆的道路注定是充满艰险的,我们连过往都已经遗忘,还有什么不能忘记的。” 阿二的眼底里闪过一丝悲伤,他摇摇头道:“反正记得我说的话,无论我们谁先死了,就用对方的尸体进行仪式。” “你我是大人最精锐的手下,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普通异种,阿二你想多了。”阿大傻乐呵着,并不觉得陆长有多难缠。 很明显,阿大舍弃的不止是过往。 阿二只能叹气,将剩下的话藏在心底,他总觉得不太妥当,猎物表现得太自然了,居高临下的戏谑,显得太过镇定。 一个会知道探底,又足够谨慎的人,不太可能是盲目的自信。 好在这人看着还挺正派,长着一张英俊到让人生不出恶感的脸,明明双方是敌人,又没有伺机偷袭,还正面交谈了几句。 两人只能先追着陆长的踪迹而去。 可没走出两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迎面飞来。 走在前头的阿大侧身避开,死死盯着石头来的方向,正要动手,只听头顶有声响,下意识的横移两步闪开。 阿大再微微抬头看向声响的地方,却看到眼前一片黄沙,再想闭眼已经来不及了。 黄沙蒙眼,不曾约定时间的狩猎正式开始! 陆长从一开始就很冷静,他不知道那位天人对他的评价,知道了也会觉得说的很正确。 谨慎又自信,藏在骨子里的傲慢毫厘毕现,只是许多人没资格去看他的傲慢。 而现在,阿大阿二就在面前,两人还未展露身手,光是眼神的接触,就令陆长感觉到了压力,偏偏这股压力激起了陆长的兴致。 谁说猎物和猎人的立场是固定的? 以黄沙糊眼,遮蔽对方的视线,藏身在对方视野的角落里,接着猛然出手。 出手的每一步都在脑子里事先预演,陆长没有任何阻拦的从阿大的侧面绕过,空留阿大徒劳的挥拳。 矮个子的阿二就在后头,离着一两步的距离,当阿大被黄沙蒙了眼,他就知道自己成为了首先攻击的对象。 哪怕心里有了准备,可看到陆长飞速接近时,阿二心里依旧忍不住一惊。 好快! 阿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先行拉开距离,但又不会太远,通过绕圈让自己接近阿大,等到阿大缓过来,依旧是二打一的局面。 可陆长不会给这个机会,他如狂风卷云,眨眼而近,抬手便是挥拳如炮。 阿二双手交叉抵挡,在他的手臂上有浅蓝色的气劲环绕。 这是武者的气! 只是一触,阿二就觉得手臂上麻木僵硬,巨大的力道逼迫着他往后倒去,阿二只能双脚踩死地面,单膝微屈,往后滑地三四米才卸去力道。 脚刚站稳,阿二便双手摆出拉弓式,深深一吸气,双臂肌肉鼓起,如霸王击鼎。 这番模样,显然便是武者之中的武技。 陆长没有贸然追击,正好身后的阿大缓过了神,逼近陆长。 只见阿大双目赤红还流着泪,抡着拳头砸向陆长,浑身气劲鼓荡,双臂上有极浅的红色气流滚荡,阻止陆长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拳如奔马踏燕,轻巧之中暗藏恐怖力量,拳未至,空气灼热躁动,掀起剧烈呼啸声。 陆长往后拧身,毫不犹豫单膝跪地,任阿大的攻击从头顶掠过,气劲擦过了他的头顶,他能感觉到头顶上的灼痛。 可痛楚本就是生活的常态,陆长不受任何影响,以膝盖为支点,身体旋转着从阿大的手臂下避开,宛如一个陀螺。 在擦身而过之时,还不忘给阿大的膝盖侧面来上一拳。 阿大吃痛,险些跪倒在地,也因此耽搁了进攻的机会,只能任由陆长拉开了距离,好在他和阿二汇合,将局势拉了回来。 陆长往后跃去,身在半空,爽朗大笑:“希望两位玩的开心,这一来,有死无生!” 一番接触,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一点认知。 陆长摸着头皮,本来的短寸头上明显的少了一块,头皮有轻微的擦伤,这还是在没有完全击中的情况下。 这是陆长遇到过的最强对手,他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几境,或许是二境,也可能是三境。 对阿二出的那一拳,陆长用上了八分力气,却只是将阿二击退,甚至没能打断他的骨头。 好强,非常强!这样强的人有两个,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可此时,无与伦比的兴奋感涌上了心头,身处于巨大危机之下,陆长的灵魂开始发狂,仿佛是要唤醒那个瘫痪了十九年的灵魂。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一生,不要在平淡的路过了!” 至于逃跑,陆长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不解决,回到城里他只会更危险,况且,这是他了解其他层次的一个机会。 他跃入丛林之中,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反观这边,阿大缓过劲来本想追上前去,只是膝盖上还有些疼痛,没伤到骨头,不碍事,却被阿二一把拉住。 “怎么了?”阿大停止追击,回头有些疑惑。 阿大撩起自己的袖子,说道:“你我都是大人手下养出来的猎犬,他这种游猎者只能算是荒野上的野狗,可你看我的手。” “虽然我是仓促接招,但全力一击能将我打成这样,他不是普通的野狗,他差点就咬碎了我的骨头。” 看了眼阿二的手臂,阿大瞳孔微缩。 结实的手臂肌肉上,一片黑紫色的淤青,皮下血管肌肉好似被卡车碾过一样,皮肉下,骨头也有了浅浅的裂纹。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阿大连忙从腰上的口袋里取出两棵药草,就要咬碎给阿二敷上。 阿二急忙阻止,摇头道:“不行,草药味太重,他是个老辣的游猎者,把刀给我,先把血放了,我知道你带了酒,先消毒!” 高度的烈酒消个毒,阿二划开伤处,挤出部分淤血,随便包扎了一下,掩盖了血腥味,他们体质特殊,两三个小时后伤口就能结痂。 “小心点吧,这次的对手和以前不一样,他对这里很了解,而且…阴险狡诈,无所不用。”阿二对陆长的评价颇高。 沉默几秒,阿二补充了一句。 “而且,他真的很强,还很卑鄙。” 双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提起了戒备。 第10章 兵不厌诈了又诈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陆长都认为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也没有我站着等死的道理,猎物和猎手的身份,也许在某个刹那就会对换。 阿大和阿二降低了攻击性,他们在等着阿二的伤势恢复,尽量不给陆长任何偷袭的机会。 在三个小时后,阿二的伤势完全恢复,可陆长的袭击并未到来,这让两人有些疑惑。 此时的陆长,在往森林的更深处赶路,沿途留下清楚或模糊的痕迹,混淆后方两人,同时也在争取时间,他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里,离着城镇有近三十公里的距离,即将到达森林的中部地区,路上偶尔见到的异兽,也稍微变得危险了起来。 越靠近人类城市,森林里出现的异兽也就越弱,陆长并不担心碰到无法处理的异兽,要想让他逃窜,至少得到最深处。 忽然间,陆长停下脚步,左侧头顶上有腥风袭来。 一头身长三米左右的花斑豹子一跃而来,剃刀般的利齿上寒光烁烁,只差一步的距离就能将陆长的脑袋咬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步,差之天堑。 陆长微微俯身,避开豹子的利爪,左手向上托举,试图从下切入花斑豹柔软的腹部。 而就在此刻,花斑豹的身子在空中一扭,如蛇类动物一般,避开了陆长的手,转头再次咬去。 陆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花斑豹的习性他了解的太清楚了,在花斑豹刚有动作的时候,陆长几乎同时拧腰。 在避开花斑豹的同时,陆长右拳已经先一步举起,如重锤砸下,落在花斑豹的头颅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花斑豹浑身一软落在了地上,身躯仍有力度,颤颤巍巍似乎还想起身。 陆长弯腰,掐着花斑豹颈上的死肉,稍一用力便将这只七八百斤的异兽提了起来。 花斑豹算是这片森林里中等危险的异兽,成年体体长有两米左右,还有条一米多的尾巴,极其发达的牙齿。 正常情况下,花斑豹是深褐色的毛皮,布满了铅灰色的斑点,流线型的身体偏瘦削,光论体型像是精壮的东北虎。 这玩意儿危险就在于隐蔽性和速度,本身有变色能力,身躯柔韧,能规避很多钝器的攻击,自身咬合力巨高,能轻易的咬碎人的头盖骨。 典型的高攻高敏低血量。 可惜的是陆长算是这种变色伪装的克星,浅红色的双眼下,世界明亮清晰,花斑豹已经尽力伪装,可在陆长眼里就像多了线条勾勒的图案。 更不要说那种野兽身上独有的异味,嗅觉灵敏的老猎人隔着老远就能感知到。 现在,陆长提着花斑豹,没有立刻杀死,他的心里有了奇怪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阿大阿二两人组到达了此处,眼前是一片狼藉,折断的灌木,四处可见的血液,还有破碎的衣服碎片,和地上一具死去不久的花斑豹尸体。 阿大在四周警戒,确认没有发现陆长在埋伏,两人这才靠近了地上的尸体。 拿了根树棍拨动尸体,两人实在是担心地面下挖了坑,或者是尸体一拨开就有暗箭射出,将警惕性拉到了满值。 什么都没有,毕竟两人还不了解陆长,陆长如果要设立陷阱,必定是为了配合进攻,他自身才是武器。 “三处…四处刀伤,头盖骨碎了,不过致命伤是心脏这里。”阿二拨动着尸体,看了眼四周,心中做着模拟。 “应该是突然被花斑豹袭击,他没来得及反应,毕竟这种异兽的速度很快,经过了很短暂的战斗,他杀死这头异兽离开。” 阿大皱眉道:“他没有受伤?” 阿二思索几秒,忽然惊喜道:“不,他受伤了,他藏的很好,把痕迹都清理了才走,但还是漏下了一点。” 就看阿二拨开豹子的嘴,伸手从牙齿的缝隙里拿出一小块带着皮肤组织的衣服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还带着血。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这也代表他的行动不再完美,一头花斑豹都能伤到他,他在变得疲惫。”阿二终于来了精神。 阿大点点头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现在天要黑了,天黑了限制他的行动,可我们不受影响,阿二我们的机会来了。” “对!”阿二面露兴奋之色,“打开灵火吧,接下来要动真格了!” “好!” 阿大从口袋里掏出两枚试管模样的东西,拔掉木塞递给了阿二。 两人将试管里的液体导入双眼,接着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 “主黑夜将至,您的孩子彷徨畏惧,请赐予我行走黑夜的光,我将会奉上羔羊,供养您的国…” 话音落下,两人猛的睁眼,双眼中有浅蓝色光芒一闪而逝。 黄昏下的黑暗,在两人眼中消散,一切事物无所遁形。 “走吧!” 两人快速奔走,身形轻轻一晃,就避开了丛林里的阻碍,几息之间便窜出数百米,在他们的眼中,有道模糊的光影指引着方向。 一个多小时后,阿二率先停下脚步。 阿大停在阿二的身边,左右看了看,先不作声。 两人的视野里,模糊的光影停在了不远处的灌木后方,光影染上了如头发丝粗细的一道红线。 光影是陆长,这一丝红线是血腥气,代表人受伤。 阿大就要上前,却被矮个的阿二先行拉住。 阿二摇摇头,以目光示意——有诈!他绝不相信,会用黄沙糊人眼的家伙,会如此明显的暴露。 又不是什么影响到移动的伤势,根本不需要停在某个地方休养,可惜光影是跟着对方移动的路线在走,不是完整的指向。 阿二无奈,原地站了两分钟,不见人影有什么变化,这才朝阿大一招手,两人小心的往前走去,还要防备脚下可能出现的陷阱。 明明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唯独这次让阿二觉得有些心累,对手太滑溜了。 两人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人影突然动了,阿二连忙停下脚步,紧看着人影离开的方向。 突然之间,破空声响起,一根木矛极速而来,直冲阿二面门。 “太慢了。”阿二微微回身,木矛堪堪从他身边擦过,刺穿了衣服后钉在了地上。 一根木矛打开了战斗的前奏,又是两根木矛破空而来,一根刺向阿大,被阿大一把抓在手中,直接捏断。 另一根紧随其后,却是瞄准了两人头顶上的树冠,木矛刺入树冠之间,听得一声轻响。 阿二脸色大变,拉着阿大就要往后退,速度上却是慢了一筹。 头顶上的树冠哗然,数不清的碎石黄沙混着被削尖的木矛落下。 两人来不及退后。 “口牙!”阿大低喝一声,双臂上红色气劲鼓荡,双臂横扫向头顶,将所有的杂物一并扫开,脑袋大的石头触碰到了阿大的双臂,一样被砸成粉碎。 阿二个子不高,更是趁着这会儿将身形藏在了阿大的身下,小心戒备着陆长随时可能出现的身影。 倏忽间,阿二心有所感,转过身来,便对上了一双浅红色的眼眸。 陆长在暗中等待了许久,他在查看两人跟踪的方式,也在这里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当陆长发现,两人停下脚步,盯着他曾经故意待过的地方,陆长便隐约猜到了两人跟踪的方式。 以木矛打开缺口,将藏在树冠顶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全部释放,就算没法对两人造成什么伤害,也足够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一阵’就是陆长的出手时机,他蜿蜒在地,手脚着地,嘴上叼着匕首,当阿大开始爆发,陆长猛的冲出,目标就是藏身在下的阿二。 先杀有脑子的! 阿二一转身,眼前便是陆长的突袭,浅红色的双眼里满是要将人吞吃殆尽的疯狂。 陆长迎面一拳袭来,阿二退无可退,猛起一拳,两人拳骨相撞,便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震响。 巨力之下,陆长也情不自禁的后退半步,只感觉右拳上发麻,拳锋上破了皮,鲜血瞬间溢出。 阿二吃痛,痛至心头就化作了愤怒,气劲迸发自手臂,手臂上浅蓝色的气劲环绕着成虎爪模样,一挥爪便朝陆长扑去。 只听得一声震耳的虎啸,阿二若饿虎捕食袭来。 陆长满心诧异,那声虎啸是从阿二的手臂上发出。 武技?真正的武技!陆长头一次见识,不敢怠慢,十指连心,右手这会儿伤痛入骨,可他依旧抬起了手。 左手握住了匕首,侧向横刺,刺向虎爪的掌心,右手出拳再击阿二面门。 阿二早有准备,护住面门,格开了陆长的拳头,虎爪下压,绕向陆长的手腕,若是击中,必定能从陆长的手腕上扯下一块肉来。 瞬息之间,陆长弯曲手腕,刀背贴住了小臂,和阿二的虎爪碰上,带着刺耳的声音剐过,犹如铁铲刮过锅底。 两者一触即分,在刹那间过手两招,阿二隐隐吃了个小亏,陆长也未曾得手,可他后跳之间,宛若未卜先知,先手抓住了一根从天落下的木矛,猛的刺入了阿二的肋下。 阿二刚缓过一口气来,再想躲避已是不及,调动气劲也慢上了一瞬,被木矛刺了个正着。 尖锐的木矛刺破了肋下的表皮,穿入血肉之中,杆子弯成了巨大的弧形,受限于材质,这已经是木矛的超常发挥。 阿二抬手握住了木矛,不让木矛再有任何寸进。 却不料陆长趁势上前,配合手中的匕首,将木矛一刀削成两截,手中半截再次刺向阿二的眼睛。 阿二连忙汇聚气劲,伸手抓住这半截木头,稍一用力便捏的粉碎。 然而潜藏在这一招之下的,是陆长手中的匕首,仅仅是弹指之间的交手,陆长几次虚掩,最终他手中的匕首,毫不费力地刺进阿二没有劲力保护的腹部。 一声细微的轻响,整把匕首没入,只留下刀柄落在外面。 陆长松手,用力在刀柄上一拍,趁着阿二吃痛,迅速后退,他彻底摸清了两人的实力。 武者三境养气大成,可以气劲外放杀敌,两肩一晃就有数万斤的力气。 很明显,阿二还未到达三境,否则这会儿倒在地上的就是陆长。 既然不是三境,那就有的打! 阿大清除了杂物,怒视着陆长,大吼一声,先行踏出,像是头莽荒上的野牛,横冲而来。 陆长深吸一口气,克制着灵魂深处的疯狂。 生死就在刹那之间! 第11章 努力一文不值 下城区偏远的角落,一个不算大的破旧厂房,铁皮的外墙锈迹斑斑,简单修补的水泥内墙还算完好,但依旧透着股铁腥气。 内部倒是稍微花心思装修了一下,分隔出隔间,有完整的水电系统,甚至还有专人打造的家具。 和一栋简陋点的别墅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本来是洛夫特的据点,在洛夫特被杰夫打跑以后,自然就被杰夫占据了下来,作为杰夫的地盘。 但现在,厂房内随处散落着尸体和残肢,胡乱流淌的血水顺着地上的凹陷,汇聚成洼。 沈聪带着三个手下坐在角落里,他的身下是两名被打晕后的异种叠起来的椅子,比沙发暖和。 三名手下在边上休息。 分别是头颅形似某种巨蜥或者是龙,有着一米多长粗大尾巴的两米壮汉,他店里的是主厨——白内,有一嘴细密的尖锐利齿,看着和怪物一般。 然后是帮厨乌斯,小伙子身高一米八出头,腰部以下长出了八条章鱼般的触手,足有手腕粗细,兼具强大的力量和具有韧性的外皮。 最后就是店里的服务员安德雷,一名手臂和背部披着翠绿羽毛的瘦高小伙,类似鸟类的骨骼给予了他短程滑翔的能力,还有能轻易碾碎砖头的利爪。 三人的异化程度都不低,最次的安德雷也比当时的杰夫要高。 杰夫的手下三三两两,都在外头收管理费,或是寻欢作乐,有的人直到天亮才回到这里。 所以沈聪四人等了整整一夜,从昨天下午打到第二天的早上,将杰夫近三十名手下打的打,杀的杀,直到现在才算结束战斗。 “没人了吧?”沈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拿过从‘椅子’上搜到一包香烟点上,美美的吸了口。 在土地不足的情况下,粮食产量不足,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栽种烟叶,因此烟草在城里确实算得上奢侈品。 热知识,种过烟草的地没法再种粮食。 白内清理着尾巴上的血迹和一些残留的肉沫,回过头说道:“应该没了。” “嘿嘿,陆老大难得有这么闲心。”乌斯在边上窃笑,他拿起边上放凉的开水,给同伴们分着喝。 “虽然做服务员也挺好,不过能打打架也不错。”安德雷也挺开心,尽管浑身的羽毛被血污弄得有些狼狈,暂时也清理不了。 只有白内皱眉道:“老板,陆老大是打算留下我们,自己走吗?” “对。”沈聪点点头,但嘴角泛起了冷笑,“陆哥也是好笑,他以为我没有腿?我可以自己跟上去啊!” 三人对视,面色古怪。 意思是没什么问题,但你冷笑一下,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醒世箴言,结果你就说个这? 就在几人闲聊之间,陈璐从门外走进,依旧是那身女士套裙,细长的高跟踩过地上的碎肉和血泊,她与这残暴的画面格格不入。 沈聪坐直了身子,笑着打招呼,“璐璐姐,你怎么来了?” 陈璐左右看了看,说道:“小陆出了点事,他出城了,我不确定他安不安全,先来你这边看看。” 就在这时,白内先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走了出去。 紧接着安德雷和乌斯也站起身,笑了笑后便一同出了厂房,留下陈璐和沈聪。 沈聪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了?” “他杀了个人,然后…”陈璐叹了声气,将事情讲了一遍。 “公会得到的消息,那位天人派出了两人出城追杀小陆,两人应该是二境武者,具体实力不详,小陆有危险。” 沈聪凝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但我们不知道陆哥去了哪里,也帮不了他,而且如果只是二境,陆哥还是有办法的。” 平时没事做的时候,沈聪也有和陆长切磋培养战斗经验,虽说两人不会拿出全部的本事,但也能看出一二。 至少沈聪认为自己在生死战的情况下,是肯定打不过陆长的。 当然二境也有区别,他不投靠势力,就算天赋高,也苦于没有功法,在二境里算是普通水平。 陈璐双手交叉在胸前,面色凝重:“算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一切看他的造化吧,我来这里,是如果他回来了,转告他几件事。” “他让我寻找的关于异种实力进化的资料,我已经找到了,不过需要积分比较多,另外只有资料,没有方法,我权限不够。” “第二,我们会长觉得小陆挺有趣,专门去看过了他,她说小陆发挥出的实力,和他的异化程度不匹配。” 听到这里,沈聪不由得笑道:“当然不匹配啊,低程度异化能打普通二境武者,哪里匹配了。” 陈璐摇摇头道:“不,会长的意思是,他发挥的实力,低于他的异化程度,我不敢追问,就知道这么多。” “啊?”沈聪猛的起身,像听到了个笑话一样,“陆哥?低于?他双眼异化还不够低?” “我也不懂。”陈璐沉吟思索,走出几步后回头道:“有可能,他还有其他异化,但是他没发现?我不懂。” 陈璐揉着太阳穴,有些苦恼,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娜米城太小了,我们在这里终其一生学到的东西,在外面或许只是别人的启蒙读物。” 陈璐、沈聪、陆长,三人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不过陈璐还小就被人收养,后来进入游猎者公会,又机缘巧合下被会长看重,这才了解到了外面的冰山一角。 可就这么一丁点的了解,就已经让陈璐感觉到自身的卑微和弱小,也让她向往更大的舞台。 只不过她不需要和陆长一样去靠自己拼搏,她迟早会被调离这里,会陪在会长的身边,离开这个乡下地方,去更大的世界。 沈聪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了陈璐的烦躁,同样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沈聪能感觉到陆长和陈璐的不同。 陆长只是想去看更多未曾见过的风景。 陈璐只是想离开这里。 所以沈聪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将陈璐的话记在心里,等着到时候转交给陆哥。 见沈聪没有发话,陈璐最后说道:“你的天赋不错,没必要在这里蹉跎,努努力,去更广阔的地方,你和小陆说一句,我就先回去了。” 她跨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离开了这里。 白内三人先后走进,白内率先问道:“你脸色不太好,事情棘手吗?” “没什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沈聪摇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白内,你觉得娜米城小吗?” 白内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小吗?我不知道,这里足够我生活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沈聪怔神几秒后才仰头大笑。 “等会儿找几个人去城门那边,算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城去看看,陆哥那个性格,不可能完好的回来,他真的太爱刺激了。” ————— 陆长的眼神越来越亮,和阿大的初步交手,他一身怪力终于能够完全释放。 阿大一动手,就是狮吼虎啸,双臂上隐约可见气劲凝成了猛兽的虚影,血口一张,就要择人而噬。 双臂抡砸,水桶粗的树干也要被打的弯折。 可两人的手臂相撞,陆长退的更少,往往是阿大收手缓口气,接着由力量稍逊一筹但防御更强的阿二接手。 两人明显有着熟练的配合,通过交错上手,来获取缓口气的机会,保持比较充足的体力。 陆长从不担心自己的体力问题,他抬手,用手肘硬抗,挡下了阿二的拳头,而后一步不退。 当阿大上前来替换阿二时,和之前不同,这次的陆长蓄势已久,看似出拳,实则暗藏窝心脚,阿大来不及抵挡,倒是可以勉强避开。 可别忘了,他们是两人交互上手,他的身后还有人,阿大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一脚,就连气劲护体都来不及做到。 当下剧痛袭来,阿大气血翻涌,面色涨红,肋下凹进去一块,不用触碰就知道肋骨断裂,反插进了身体组织里。 阿二连忙上前掩护,两人和陆长拉开了距离。 “你确实很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强的异种。”阿二护在前方,让同伴有时间处理伤口。 他说的是实话,在娜米城这么多年,阿二没见过比陆长更强的异种,明明只是低程度的异化,却有着堪比武者二境的实力。 而且招式巧妙,很有灵性,看的出来天赋好,实战经验也不少。 在战斗的过程里,阿二仔细打量了陆长的身体,没有发现其余异化表现,他只能猜测陆长可能还有其他异化,比如说内脏,或者是大脑。 总之这不是双眼异化能有的怪力。 陆长缓了口气,稍微舒缓一下筋骨,他的双眼越发明亮,战斗到现在,他占据着上风,几乎是在压着两人打,但离胜利要太远。 阿大阿二两人是武者,他们以气劲护身,和陆长战斗时,折损的是气劲,两人目前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可陆长靠的是这具肉身,多次的撞击之下,最先受伤的是两只拳头。 拳上的骨节裂开了皮肉,已经能够看见带着血的白骨,若是对手狠下心来,多几次硬碰硬,陆长用不了多久,指背上的血肉都会被打成浆糊。 这等于用血肉之躯在对战外骨骼装甲,现在就看谁先撑不住而已。 陆长不是一个觉得话多必死的人,往日里的战斗里偶尔也会喜欢碎嘴几句,可今天莫名的不想讲话。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让他出拳的速度变快,让他的力量变大,这具身体在受伤中衰弱,又似乎正在苏醒。 握紧了拳头,陆长往前冲去,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咧开嘴大笑,他拔出了腰上的短柄斧,提在左手,活像个亡命之徒。 阿二将气劲汇聚于双臂,臂上有猛虎啸山林之虚影,可相对于一开始来说,猛虎的虚影暗淡了几分。 他和阿大修炼的武技《狮虎搏杀术》擅长爆发,哪里有啸个不停的狮虎,打到现在,两人已经显露颓势。 本想两人交错出手,消磨陆长的战力,没想到陆长耐力惊人,还有越战越勇的迹象,现在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阿二两臂交叉上前,他要拼着被陆长砍断双臂的危险,去控制住他的行动。 两人心意相通,无需阿二开口,阿大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如一尊守护灵,紧随在阿二的身后。 阿二死死盯着陆长的每个动作,眼看着陆长的斧头落下,他双臂交叉,扣住了陆长的左手手腕,可偏偏这时,阿二忽然觉得心悸。 为什么?我明明明已经扣住他了,还会觉得不安? 心中的想法才刚升起,阿二忽发现了不对,陆长的手上根本没有用力,这是虚幻一招。 果然,下一秒陆长松开手,斧头坠落,他准备多时,右手顺势上前接住了斧头。 紧随而来的阿大一刀劈下,陆长偏头避开,刀刃落在陆长的肩头,半截刀刃没入。 而陆长持斧上撩,锋利的斧刃划开了阿大的咽喉。 两人之间的阿二做不了任何事,身高和手长成了他的致命硬伤,想要替阿二挡伤都做不到,一抬头便看到阿大喉间喷出的鲜血洒落。 “不!” 第12章 天人就是天生的异人 阿大捂着脖子,只觉得双腿发软,脖子上的伤口先是一条血线,之后越来越大,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泉涌而出。 活了小三十年,阿大头一次感觉到脑袋的重量,脖子像没了支撑,脑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气劲往脖子上涌去,想要将脖子的缺口堵住,可这一斧头近乎将他的身躯一分为二,多少气劲也堵不住。 生命随着血液从身体里离开,恍惚间,阿大觉得这种快要死去的感觉很熟悉。 回想起来,十几年前,他和哥哥相依为命,他偷了别人家的吃的,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所以后来呢?后来是我怎么活下来的?阿大不禁去回想。 模糊的画面闯入回忆,变得清晰。 我想起来了! 是哥背着我闯进了上城区,他被卫兵打断了手脚,背着我一步步的爬进了城里,求着那位天人大人救了我。 阿大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红了眼眶的面庞,这张面庞和十几年前不一样,布满皱纹的脸庞,满眼慌乱,不停的说着:“阿大!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的!” 阿大渐渐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不是阿大,你也不是阿二,你是我哥,哥!我怎么会把你忘了…” 阿大无力的跪倒,却正好看到了不顾伤势再次偷袭的陆长,他低吼一声,将脖子上汇聚的气劲全部聚于手掌中,一掌横退。 这一掌没有虎啸狮吼,只是单纯的力量,却正好足够将状态不好的陆长逼退。 一掌出去,阿大也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无力的靠在了阿二的肩头,止不住的鲜血像瀑布一般垂落了阿二满身满脸。 “哥,你说…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怎么老是拖你后腿啊…” 他的声音早已含糊不清,喉间所受的伤,让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溺水在深海里的独白。 可偏偏,阿二将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有忘。 陆长就站在不远处,刚刚被阿大一掌推开,小臂上留下了个青黑色的手印,倒是没有伤到骨头。 不过左肩头这一刀可不轻,现在左手几乎提不起来,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他把肩上的短刀拔下,鲜血溢出。 陆长脱下有些残破的上衣,用牙咬着撕成条,伴着阿二撕心裂肺的哭声,将自己的伤口稍作包扎。 “我有名字的,我叫王协。”阿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孤寂的森林里,他抱着在慢慢冷却的尸体,也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这我弟弟,他叫王秀,我给他起的名字,他四个月大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了,是我把他养大的。” 阿二站起身,放下了弟弟,他看着陆长,突然做出了令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举动。 阿二拔出肚子上的匕首,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在瞬息的疑惑之中,陆长忽然明白,当下心中一惊,睁大双眼,差点被他遗忘的东西回想。 是那篇成为天人的方法! 【要一具新鲜的人类尸体,和异种的血,用金属制品刺进你的心脏,手指蘸心脏血在胸前画一个圆,圆里面画六芒星,然后呼喊‘瑞塞尔’三遍。】 瑞塞尔(raysiel) 陆长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但现在阿二就在进行仪式。 匕首刚拔出,心脏里的鲜血便喷薄而出,阿二伸手蘸着鲜血,在胸膛上画下一个圆。 当这个圆完整画下,似乎引来了某个未知存在的窥视,更高层次的恐怖力量瞬间降临。 刹那间,无形的压力不知从何而来,如一座大山压顶,陆长咬着牙勉强支撑没有倒下,肩背剧痛,高傲的头颅无法控制的低下去,想强撑,可颈椎如同要断掉一般。 他完全没有再行动的余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阿二进行下去。 不过,他本也不打算阻拦,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果瑞塞尔是神,陆长要亲眼见证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 阿二突然说道:“瑞塞尔,他是统治北方的诸神之一,他的领土无边无际,当你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就会得到他的注视。” 这番话并没有必要诉之他人,可偏偏阿二就是说了,仿佛在有意提点陆长。 “呼唤瑞塞尔的名字,或是用专门的祈祷词都可以,但是六芒星千万别画错,刺穿心脏后没有多少时间,你要抓紧。” 阿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他回头看了眼弟弟的尸体,闭上眼仰起头,嘴里低声的祈祷。 “在至高无上的***、***、***和****的见证之下,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颤栗,我无法平静,在困惑里祈求汝的到来…瑞塞尔,北方国的王,我在祈求汝的到来…” 陆长听不清阿二最开始念出的几个名字,并非是他的听力问题,而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影响了他,他抬不起头,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漆黑的夜里,璀璨的星光似乎被未知的存在握成了一束,完整的落在了阿二的身上。 陆长喷不出话,他拼尽全力想要抬头看上一眼,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到来,可庞大的压力让他连站稳都觉得困难。 噗通一声,阿二跪下了,他沐浴在星光之中,神情虔诚,身躯上所有的伤势都开始愈合。 身边阿大的身体化作了星光,一点点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片刻之后,压力散去,星光归于苍穹。 陆长松了口气,直起腰来,稍微后仰放松了一下颈椎,刚刚的压力不是精神上的错觉,肉体还残留着被压迫的痛楚,他转头重新看向阿二。 现在的阿二外形没有什么变化,可是肌肤如玉,在月光下有莹莹白光,陆长分明能感觉到阿二的身躯里有什么力量在孕育。 “你成天人了?”陆长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原来真的能成天人? 真的能成踏马的天人啊!捅自己一刀,再喊几句话就能成天人! 然而,阿二摇摇头,“没有。” “啥?那你现在是什么东西?”更多的疑惑出现在陆长的脸上。 “等你活下来我再告诉你。” 阿二往前一步,跨过了四五米的距离,出现在陆长的身前,一记刚猛的肘击,横砸在陆长的颧骨上。 陆长连退数步,只觉得头脑发昏,脸上麻木,想来是颧骨被砸碎,能感觉到面皮凹下去一块,左眼完全充血失去了视野,一阵阵的铁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还没回答我,你现在是什么东西。”陆长嘴里含糊不清,吐着血沫抬起了头,他强睁着右眼,下意识的一抬手,将乘胜而来的阿二拦下。 嗯?阿二愣住了刹那,他在这种状态下出的拳头,竟然被陆长一把抓住,这怎么可能! 可陆长就是这么抓着阿二的拳头,任由阿二如何发力都无法将拳头抽出,他一凝眉,暴涨的劲气汇聚左手,摆拳砸向陆长太阳穴。 拳风如锥,势大力沉,可半途就被陆长单手接下。 这时候,阿二的双手都被陆长控制,没等他下一步动作,陆长拧腰发力,直接将阿二原地拔起,任由阿二落地生根也无济于事。 阿二被甩至半空,翻了个身便平稳落地,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你的实力比起刚刚又变强了!”阿二不理解。 明明他举行了仪式,为什么现在还是势均力敌? 有什么东西在陆长的身体里苏醒了,陆长能感觉到,但他不在乎,他只有一个念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阿二也不再多问,迈步向前,他的神态平静,明明刚刚痛哭流涕的人是他,现在却好像恢复了过来。 双臂一狮一虎,面貌狰狞,利齿如刀,身躯凝实且眼中有微弱神采,恍惚间好似真有狮虎落在身前。 两人在第三步的时候相遇。 阿二双肩高高隆起,就像压到极致的弹簧,在骤然松开,双臂往前一送,是狮虎搏杀术中的猛虎下山式。 武道艰难,陆长无法踏足,也从不好高骛远,对武技的了解只在片面,他看不出来招式的区别,但看的出阿二破釜沉舟的死意。 可谁不是呢! 猛虎撕咬,从陆长的手腕上撕下大块血肉,血水如瀑,白骨见天地!陆长以这露着白骨的左手压住了阿二的肩头,五指发力深深的刺进阿二脖子的侧面。 右侧狮吼袭来,陆长微微抬起肩头,以肩膀硬扛,一斧头劈在了阿二的胸膛上。 如狮子般的气劲钻入陆长的肩头,啃在了骨头上,将这只手臂硬生生的扯断,只剩些许皮肉粘连。 这般痛苦足以让人当场昏厥,可陆长咬紧了牙关,不退反进,用胸膛撞上斧背,以自身的体重,将斧头死死的撞入阿二的胸膛之中,锋利的斧刃剖开了阿二的心脏。 两人跌倒在地,似乎在同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陆长半跪在地,勉强支撑起身子,低下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刺入自己心脏位置的匕首。 狮虎搏杀是真,想拼死也是真,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最后关头,将这把从陆长手上得来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二打一,你赢了,但你也要死了。”阿二仰面看着天空,鲜血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他眼中的光彩在溃散。 陆长支撑着身子站起,右臂的鲜血和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奔流,可他恍若未觉,只是看着阿二,说道:“我还没见过天人…你还没回答我。” “天人?天生的异人,你没懂吗?” 第13章 我成天人那一天 “天人就是天生有之,天生没有的,后天怎么可能会有,我这种东西怎么能成天人啊!我只是成了个灵仆。” “一个生死过往,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天人束缚的灵仆,连决定自己死活的自由都没有,做仆人的算什么人。” 阿二惨笑着,他解脱了,可陆长还没有。 陆长看着脚下濒死的阿二,他往后倒去,在最后关头勉强支撑住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发问。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阿二回应道,“但我听说过,因为天人是真实存在的,世间一切都是虚妄,只有在世界之上的神灵是真实的。” “成为天人,就是由虚转实,可我们凭什么由虚转实呢?只有被神灵选中的人,在神灵的赏赐下,在诞生那一刻起就成为真实存在的,就是天人。” 真实?虚妄?陆长感觉到了一股困意,失血过多让他感觉到了疲惫,可这番话让他强提起了精神。 兴许是在死亡的路上走了太远,阿二突然道:“我们呼唤神名,祈求神灵的注视,奉上祭品虔诚,然后成为灵仆,这就是我们。” “随便一个祭品,喊两句名字,就想让神灵帮我们成为天人?你当天人是什么了,还是你觉得神灵是你爹啊。” 阿二讥笑两声,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的呼吸渐渐衰弱了下来。 “另外…谢了,我弟弟在临死前想起了我,挺好的…他叫王秀,不是什么狗屁阿大…你用我的尸体成灵仆吧,至少能活下去…” 声音渐渐微弱,王协只是睁着眼看着苍穹,停止了呼吸。 陆长坐在星空下,他的意识在渐渐模糊,死亡在临近,这以鲜血点缀的丛林似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真实…我不是真实的吗?” 这个世界是虚幻的,那我的前世呢?成灵仆?不,我成天人不就是了! 他没有去吟“早岁已知异种艰,任许天人荡人间”,只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沾着自己的血,在胸膛画了一个六芒星。 六芒星的最后一笔和第一笔相连,这一刻,漫天星光黯淡,有未知的存在投来了目光。 陆长的身躯已经开始沉寂,可他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 也许这个世界是虚妄的,那我的前世呢!算什么? 在要不要喊出神名之前,陆长犹豫了。 曾经瘫痪的他,在寄希望于科学上没有得到回报后,开始期望玄学的回报。 于是,一辈子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母亲,推着他的轮椅,带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去往每一座被人传说着灵验的圣地。 在西北那个据说能洗净心灵的地方,离着圣地的最后三公里路程,母亲将他背在背上,三步一拜,五步一跪… 要呼唤神灵吗?陆长这样问着自己,他想起母亲磨破的手掌和膝盖,想起不曾回应过他的神灵。 如果真的有什么是真实的,那十九年的瘫痪是真实的,那日日夜夜的幻痛是真实的,那不甘心就此沉寂的灵魂是真实的!我他妈就是真实的! 陆长闭上了眼,没有呼唤神名,他只是在心里呼唤另一个名字。 黑夜在慢慢褪去,天际翻起初始的一抹阳光,残留的星光忽然朝着这边汇聚,有一道坐着轮椅的虚幻人影凭空浮现在已经失去意识的陆长身边。 人影撑着轮椅站起身,迈步走入陆长的身躯之中,最终与他重合在一起。 已经没有了生息的陆长猛然睁眼,他的视野从平地拔升而起,冲入浩瀚苍穹,于天穹上俯视万物,而后缓缓垂落,最终停留在离身体二十米左右的上空。 “我?”陆长闭上眼晃了晃脑袋,两个视野让他有些不适,大脑在飞快的接受现在的一切。 身边王协的尸体化作星光,涌入他的身躯,修补身体上所有的伤势。 “我死了,然后又活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没死?”陆长感受着身躯上的变化,他的身体越发强大,且随着时间流逝还在缓步提升。 而最特别的,依旧是停留在身体上空的视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可陆长抬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倒是和自己对视的感觉很奇妙。 随着陆长更换地方,视野也跟随着他移动,可以随他的心意降低,高度却限制在了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当真像是多出了一只眼睛。 “不过,这眼睛的用处不大啊,我到底成天人了还是成灵仆了?天人就这?”陆长疑惑,他也没有经验。 身体倒是全恢复了,而且还有了个奇怪的高点视野。 不过,总觉得还是差点什么,如果天人只是这个程度,似乎有点辜负了他的想象。 突然间,陆长感觉到了不对,当头顶的视野聚集到手中的匕首上时,视野里浮现了一行字。 【一把材质普通的匕首,受损严重】 等等?什么勾八? 陆长转头再看向身边的松树——他反应过来自己不需要转头,不过还需要习惯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特,像是第三人称的游戏。 很快,视野中浮现一行文字。 【一棵树龄三十二年的松树,高十八米,直径三十二厘米。】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华为识物吗?那看我自己呢? 视野落到自己身上,但什么都没有浮现,不过已经足够陆长惊喜。 “所以我真的成天人了?所有的伤都好了,就连我断掉的手臂都好了!残疾都可以治愈,连残疾都可以治愈啊!” 他疯了一般,一拳一拳的砸在身前的树上,明明脸上带笑,可看着却有些凄凉。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踏马的天人!这个世界真的有天人,有神…真踏马的好世界!” 可惜,为什么只是这个世界。 “等等!”陆长拍着脑袋,一个新的想法浮现,扫清了他心中的阴霾,让他惊喜到语无伦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武道呢?” 他赶忙盘腿坐下,还是修行武者入门的《养气诀》。 过去的那些年,陆长无数次的尝试,可每一次都停在了养气诀的第二步,异种先天不足,第二步不可能成功。 一分钟后,陆长感觉到了身体里的气。 武者认为,气始终存在于身体里,如何调动身体的气,是武者的第一步,异种就无法做到。 但现在,陆长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肌肉之间蠕动,这股力量会穿过血管,穿过内脏,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游走。 他小心的尝试去接触这股‘气’,纵然有刚刚成为天人的喜悦在,仍旧不敢大意,过往就是倒在这一步。 可这一次,他成功了,往日里一触便消失的‘气’,随着陆长的心意移动,行走于身体的任意角落毫无阻碍。 心中狂笑了几声,陆长没有浪费时间,根据养气决上的说法,让这缕微不足道的气劲走到了下丹田的位置,而后停留在那里。 这股气劲听话至极,乖乖的留在了丹田中,不再四处移动。 陆长睁开眼来,双眼烁烁,一身的精气神迸至顶峰。 “我成天人这一天,也成了武者!”陆长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他挥起双手,那细微的劲气没有多少增幅,可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增幅。 平静之后,陆长给自己的新能力起了个名字。 “嗯,就叫【界外视域】,来自世界之外的视域,不同于虚妄的视野!也是有意思,我的能力都跟‘看’有关。” 只要他集中精神去看,【界外视域】就能提供一些看到的信息,不过陆长能感觉到信息的不完整,也可能是受限于他自身的认知。 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个视野在大脑里就像分屏,可又有重合,习惯以后被大脑飞快处理,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在【界外视域】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无论是紧贴着树皮的某种虫子,又或者是盘踞在树冠之间的青蛇,伪装在此失去了意义。 陆长收拾起了东西,他还剩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总觉得唤醒了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以至于战斗中实力在不停的提升。 包括现在还在不停上升的力量,都和身体里苏醒的某种东西有关,陆长站在树边伸手,从眼前粗壮的树干上抓下一块。 光靠双手,他就能将这棵树撕碎,一握拳,便觉得满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无穷无尽,单臂一晃,至少有个上万斤的力气,他加速奔撞就是人形的坦克。 拿起匕首在手臂一滑,连个白痕都没有留下,身体属性拉满了。 陆长确定这是来自自身的变化,和变成天人没什么特别关系,成为天人后带来的好处他还没摸清楚,总觉得身体还有很多方面在变化。 野外还是太过危险,也不够方便,陆长收拾了东西,临走前看到了两人留下的斜挎包。 拿过来一看,几根能量棒,拆掉包装纸直接吃了,齁甜齁甜,绝对是稀罕物。 其余的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陆长带到小溪边,挖了个坑起火,捡几块石头堆个小灶,把金属的水壶装点水放上面加热。 陆长没有忘记带上两人的衣物,他自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裤子勉强能保证不走光,只能先换上两人的衣服裤子。 可惜名叫王秀的大个子高过头了,陆长1米78的个子,完全穿不下,而名叫王协的矮个子,又太矮,陆长穿上他的裤子才刚过膝盖,衣服就更不用说了。 干脆就赤着上身,穿着过膝的裤子,将剩下的东西丢进火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烧开的水壶陆长直接用手拿起,放到溪流里降温,稍微降温后两口喝个干净,陆长吃饱喝足,循着最开始遇到的三人组离开的方向而去。 来时他是猎物,归时他为天人,这一去,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 不多时,陆长发现了被割掉舌头的矮子的尸体,几步外,弓箭手的残尸挂在树上。 第14章 你竟然要我跪着要饭 【一具融合程度低的人类尸体】 【一具融合程度低,且被割掉了舌头的人类尸体】 两具尸体都给出了差不多的描述,对陆长没有太多作用,唯有融合二字像是某种伏笔,目前来看对应的是异种的异化程度。 只因为,时间过的有些长,尸体遭到了不明动物的啃噬,出现了面积较大的缺损,从外形上看,其实不太好确定死因。 好在弓箭手的尸体挂在树上,损伤较轻,陆长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确定弓箭手死于《狮虎搏杀术》。 也就是说,这支小队碰到了阿大阿二,被顺手给解决了。 但剩下的那个四臂呢? 陆长以两具尸体为半径,扩散性的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四臂壮汉的尸体,地上的脚印凌乱,加上潮湿的环境,还真难找到什么线索。 【某种犬科生物的脚印】 【某种犬科生物的脚印】 【不可知存在的脚印】 【人类脚印】 陆长顺着描述,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追寻下去,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方向是娜米城,四臂壮汉貌似逃走成功了,也可能是阿大阿二没有进行追击。 循着脚印的方向,陆长漫步跟了上去。 目前来看,天人的能力没有带来很多战斗力的提升,后续会有其他变化也说不定,陆长并不心急,多年愿望成了真,他的心境正处于最平和的状态。 下丹田里乖巧的气劲在缓缓旋转,每一圈之后都会有显着增涨。 武者认为,自身是小天地,外在是大天地,人体和自然是相互呼应的,因此天地能有的伟力,人体也应该有,武道就是开发自身的过程。 气劲吸收自身的力量来壮大,武道就是强化自身成天地的过程。 陆长行走在天地间,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他忙碌了十九年,头一次开始享受生活带给他的风景。 隐隐约约,似乎有种与天地合一的错觉,四周的风声草木声如珑玲,万物生息,风卷云舒,一切都恰合心境。 “陆哥!”一声来自沈聪的呼喊,好似平静湖面上打起的水漂,破坏了片刻的安宁。 陆长从平静中回过神来,视野里,沈聪自远处快速奔来,后头紧随着厨房三人组。 “你们怎么来了?”陆长打量着四人,【界外视域】也给出了答案。 【白内,融合程度中等的龙血人类】 【乌斯,融合程度中等,融合度处于明显上涨中的人类,所属族类未显】 【安德雷,融合程度高等,所属孔雀族裔的人类】 【沈聪,人类,武者二境,武道天赋还未激活】 陆长微微一笑,掩饰着内心的讶异,信息量太大,大脑在飞快处理。 【界外视域】又显示出一种新的功能,那就是可以看出人的潜力,至于看出名字,可能是和自己先知道对方的名字有关。 另外,从白内三人的描述来看,战斗力并不算出众的安德雷,竟然会是融合程度高等,而战斗力最高的白内,竟然只有中等程度。 还有乌斯,所属族类未显…陆长扫了眼乌斯的八只章鱼触手,这家伙不是头足纲的吗? 至于沈聪的武道天赋未显,陆长反倒是唯一明白的事情。 这个【天赋】不是特殊能力,只是单纯的‘天赋’,沈聪修行武道的速度不快,就是因为天赋未显,在武者之中其实不算罕见。 很多人一辈子都是天赋未显。 沈聪没注意到陆长的变化,只是打量着陆长,见陆长装扮古怪,赤着上身,下身穿一件宽松的七分裤,连鞋子都没了,但至少没有受伤,当时就松了口气。 “杰夫的手下我们已经处理完了,然后璐璐姐来,她说了一堆话以后就走了,我们担心你,所以出城来找找看。” 沈聪将陈璐的话复述了一遍,一字未漏也未错。 听完之后,陆长心中了然,这和他的猜测一致。 从小到大,陆长都觉得自己不止是双眼异化,否则没法解释一身怪力,看似低程度异化,但随着他长大,异种里再没遇到过能打赢他的人。 不过做了很多的检查,陆长的身体内部也是正常,这令他十分不解,甚至怀疑过异化的会不会是血液,可血液检测正常,血氧饱和度高了一些。 和王协两兄弟的战斗里,陆长就觉得身体中有什么在苏醒,带来的是身体素质的变化,这种变化,和异种的异化是相似的。 陆长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次确实吃了没文化的亏,娜米城没有相关方面的研究,他本打算回城后到游猎者公会问问。 另外,陈璐带来了个好消息,那就是真的存在异种的修炼方法。 众所周知,异化程度是有成长性的,随着年纪增大,异化程度也会有变化,但每个人都有上限,不是谁都能活到上限。 陆长认为异化程度能成长,那就代表肯定有锻炼的方法,就像小时候多吃肉蛋奶能长高,多运动能强壮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锻炼的方法。 现在终于了有答案,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唯独没法解释的,是他自身的情况。 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异化? 想不通的问题真的麻烦,陆长觉得自己的dna异化了,现在基因里全是问号。 “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个四只手臂的男人?”陆长和四人描述了一下四臂壮汉的外貌。 四人皆是摇头,确定来的路上没有见到。 陆长接过沈聪递来的烟点上,微微眯起了眼,说道:“让人盯着城门,再散出人手到城里找他,只要找到他…立刻做掉。” 这个四臂壮汉,是唯一碰到了陆长也碰到了王协二人的生还者,他的存在,是个不大不小的定时炸弹。 “没问题,这些年准备好的,都可以派上用场了。”沈聪极其兴奋,甚至不问缘由,因为没有必要。 在下城区这三年,他也不是光开店,按照陆长的吩咐,有意无意的也培养了一些亲近的人,现在全部能派上用场。 说到底还是年轻人,身体里有着藏不住的热血。 年轻人总想干一番事业,上了年纪的就想要双休。 一路上沈聪说个不停,几个年轻人满心都是话,年纪轻轻,有很多想法,之前陆长没有兴趣,可现在陆长明显想要离开,有些想法当然可以付诸。 能在杀了杰夫大半手下后,坐在尸堆里谈笑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广义上的正常人,这些人是彻头彻尾的下城区居民。 按照九宫格划分,属于守序邪恶阵营,也就是不在乎自由和生命,几乎没有怜悯之心,但喜欢阶级制度,忠于上级,喜欢统治下级。 陆长稍有不同,他是混乱善良。 到了城门附近,乌斯和安德雷散开去完成陆长的命令,沈聪自然不会走,但奇怪的是白内也留了下来。 白内面色凝重地问道:“你想要壮大你的势力?但这和我们一开始约定好的不一样。” 乌斯和安德雷,一个是陆长捡的,一个是陆长救的,他们留在集体里的理由很自然,报恩,也是寻找靠山。 白内则是陆长请来的,甚至是三顾茅庐,只因为白内实力恐怖,堪比二境武者,实力比起沈聪甚至要略高一些,粗壮的尾巴能轻易砸穿水泥墙。 “啊?”陆长轻笑一声,拿过烟来,塞进白内的嘴里,也不管白内想要拒绝,强行给他点上,而后笑着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你?” “当时符合我条件的人有两个,都是说着厌倦了游猎者的生活,想要平静的过日子,可我偏偏选择去请你,因为什么?因为他搬去了中城区!” “一个想要平静的人,是不会生活在下城区的,你来告诉我,下城区有个勾八平静?在混乱中寻找平静,你在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自己当傻子?” 陆长拍了拍白内的肩膀,“你缺的是平静吗?别骗自己了,你不就是担心自己杀心过盛,没法享受正常生活呗,这你踏马担心个屁,杀心再盛能盛过我?还是你觉得你能杀了我?” 两人四目相对,陆长扬起嘴角,如同一只暴虐的恶龙,毫无保留的散发杀意。 曾经,白内无比喜欢自己本能感应,这让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弱者的畏惧,但现在,白内有些痛恨自己灵敏的本能,他感觉到了身体细微的战栗。 异种如野兽一般,面对强敌时,本能就会给出反应,这让白内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面对什么,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兴奋。 在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白内的嘴角缓缓扬起,往日里好大哥一般模样的他,现在露出了满嘴的獠牙利齿。 “嘿嘿…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白内将燃烧的香烟一口卷进嘴里,几口嚼碎,转过身去,甩着尾巴离去,一身的气焰与最开始截然不同,从现在开始他找回了自己。 沈聪蹲在边上,面带笑意道:“他这人如果没人压着还真不好对付,我平常跟他说话都有控制音量,只要陆哥你还能压他一天,他反倒是最听话的。” “说白了,都是变态。”陆长蹲下身,嗤笑一声,“变态就怕同类,需要一个更大的变态去管着,哪天我受伤了,压不住了,再看他们会做什么吧。” 沈聪傻笑,他不需要表忠心,认识十几年了,他是什么东西,陆哥清楚的很。 陆哥之所以愿意带他玩,不就是因为他足够聪明吗?就像现在,明显能感觉到陆哥变强了,可是他就知道什么都别问。 忽然,陆长转头看着沈聪,狐疑道:“你不去找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沈聪抓了抓头,讪笑道:“咱们一下杀了杰夫手下那么多人,‘治安官’待会儿肯定会找我,我这不是有点怕嘛。” 陆长一指沈聪,“你小子!” 两人正说着,附近的人群中,有七八个异化明显的异种便围了上来。 “沈聪?我们老板要见你。” 第15章 治安官柳传,喜欢甜食 下城区有七横十八纵,听上去是二十五条主干道,实际上十条都够呛,整个下城区的车子加起来肯定不到100辆,双车道都算是罕见。 就在这种区域内,却有着十三个异种的帮派以及一个人类帮派,这些帮派更接近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帮派,而非是嘿帮。 最大的区别是传统嘿帮以非法牟利为主,江湖帮派则是以暴力来辅助正当生意,只不过娜米城的法律不一样,很多在陆长前世非法的行业,在这里都是合法的。 人类帮派的首领叫柳传,只有十八个手下,地盘也不大,但却是下城区的“治安官”,这个称呼当然不是褒义。 帮派吸异种的血,柳传吸帮派的血,帮派吸多少血,一般就看柳传要吸多少了。 不过“治安官”确实控制了下城区的基础稳定,他控制下城区的帮派斗争,禁止帮派斗争过激,禁止斗争牵扯普通居民,同时他也控制了帮派的合理存在。 或许有人要问了,那柳传凭什么? 首先,柳传是明确的三境武者,手下十八人都是武者,其中甚至有几人能挨陆长两拳(之前的陆长)。 其次,柳传是下城区城防卫队的小队长。 最后,他是上城区来的人,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上城区那种天堂过来,但不重要。 杰夫的手下虽然在陆长等人的眼里就是弱鸡,可相对普通居民已经算是好手,现在被沈聪一股脑的杀了大半,这不合规矩。 柳传的人将两人围住,为首一人伸手要推开陆长,却不料完全没有推动,反倒是自己险些后退一步。 “嗯?”那人一愣,抬手直接劈向陆长脑门。 这一手就用上了气劲,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陆长看也不看,任由这一掌落在自己额头,他一伸手就掐住了对方的咽喉,大拇指顶住了对方的喉结,轻松的将这人举了起来。 咽喉要断裂的痛苦顷刻间就摧垮了这人的理智,他如溺水之人,下意识的去掰开陆长的手指,可只是徒劳无功。 四周几人倒是先炸了。 “草祢杩的!放开全哥!” “祢杩的还敢还手,做了他。” “动手!” 叫的倒是凶,可没有一个人率先动手,等到陆长手里这人被掐了两秒后,所有人忽然发觉,他们领头的好大哥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这下真没人敢动手了。 【界外视域】看出了这些人的实力和名字,证明了这个能力有看出人名的功能,其他的都不重要,陆长觉得那些描述都算是水字数,没有意义。 随着陆长随手将这人丢在地上,四周诡异的安静着。 地上这人剧烈的咳嗽着,小心的偷瞧陆长的脸庞——是没见过的面孔,貌似是沈聪的朋友,但这份实力是武者?不,这双红眼睛明显是异种,那就是高程度异化的异种? 下城区什么时候又出现一个高程度异化的异种了?而且还不是明显异化,这种恐怖的怪力,难道是血液异化? 不敢多想,这人连忙起身,强装镇定道:“老板只是请沈聪过去,没有别的意思,你如果想跟着,那就一起去吧。” 心里却是想着:现在让你狂,等会儿见到了老大希望你还能这么桀骜不驯!高度异化的杂种,竟然没有去老板那里备案,你死定了!杂种就是杂种! 他们当然不会去跟陆长硬磕,高度异化的异种,一般的二境武者见了都得跑。 只不过高度异化的异种比二境武者还少见,整个下城区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出十个,这种异种威胁太大,是必定会受到监管的。 陆长也不在意,就跟着这几人去见柳传,反正迟早要见,他也好奇,三境武者到底能有多强,他的危机本能会不会有感应。 一行人就这样上路,沿途的行人和过往一样管好了自己的眼睛,他们行走在路边,要低着头,避免不小心触怒到脾气不好的‘大人物’。 在下城区,中等程度的异化就算是大人物了,比如说杰夫那种,皮肤被鳞片覆盖,还有肢体异化,内脏异化等等。 关键器官和大面积的异化,是判断低程度和中程度的基础。 比如说局部鳞片化,口腔异化,这些的异化程度就偏低,因为对自身实力的提升有限,双眼异化也是这个意思。 除非你的双眼能来点天照神威之类的东西。 其他人第一眼会轻视陆长很正常,高程度异化本来就少见,越不像人也就越强,陆长太像人了,实在很难把他往那方面想。 陆长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也不是什么高度异化的异种,心里其实有了一些猜测,需要时间去验证。 走出了十多分钟后,陆长感觉要接近目的地了。 只因为下城区的环境明显,若用两字来形容,必是脏乱,也可以附加恶臭和病毒之类的词条,群体道德问题不解决,环境必定受群体所影响。 所以随着四周的环境变好,街道变得干净,也就说明越来越接近柳传的地盘。 并非是柳传提升了群体道德感,他只是解决了没有素质的人,提升了平均的道德水平,换来了生活环境的提升。 就快要到的时候,领头那人还给手下下达命令。 “去那边提两斤蛇果来,叫他好好挑,老大吃完午饭要吃。” 之后,一行人停在了一栋占地面积颇广的别墅面前。 如长矛一般的铁栅栏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月季,这些花开的茂盛,绝不会有人手欠摘下一朵。 领头之人推开铁门,脸上带讥笑,仿佛在说:有种的就往里走,现在跑可来不及了。 陆长和沈聪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迈步走了进去。 宽敞的院子里,两名异种趴在地上,小心的修剪着草坪,通往前厅的大门敞开,穿堂的风透着股阴寒。 穿过玄关,左侧是形色各异的壮汉们在玩耍,几名美貌的异种像宠物一样趴在地上。 右手边是容纳十八人进餐黑色实木长方桌,此时摆满了各类美味佳肴,荤的素的,甜的咸的,还有清口的,承上启下的。 毫不夸张的说,陆长前世都没亲眼见过这种阵仗。 而坐在主位低头,用刀叉切着舒芙蕾的中年人,就是柳传。 陆长的本能和【界外视域】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建议。 【柳传,最近突破失败的三境武者,正处于整体衰弱阶段,实力只有全盛一半】 而本能给出的建议更是直接,让陆长直接眯起了眼睛。 无伤,能杀! 第16章 吃得人中人,方为人上人 能杀就是能杀,上去两拳打死就是能杀,陆长相信本能的判断,就像大脑觉得大脑是身上最重要的器官一样。 但柳传不能杀。 三境武者是娜米城中层武力,并非顶尖武力,杀了一个柳传,不会有千千万万个柳传,但会引来柳传实力更强的爹或者爷爷。 柳传最强的地方,就是家世。 上城区总共就十八户人家,柳家就是其中之一,就算陆长再煞笔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对柳家动手。 陆长的脑子很清楚,他要解决的是麻烦,不是柳传,下城区什么模样都可以,就算以后人都死完了也和他无关。 现在柳传只是慢悠悠的切着舒芙蕾,切开后再用勺子送进嘴里。 在陆长看来,这确实是多此一举了,这种柔软的甜品,只需要用勺子就能吃,不知道柳传到底在想什么。 但陆长也没有站着被训的习惯,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了下去,拉过一盘烤好的鸡胸肉,用手掂着就吃了起来。 直到这时,柳传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这人谁啊?” 边上立刻有人附耳过去,小声说着,“老大,你让我们去请那个沈聪过来,这个人是沈聪的同伙,他对我们动手,明显就是不尊…” “我没问你这个。”柳传直接打断,“我是问这人是谁。” 手下当场沉默,来的路上也没问啊,完全忘记这茬了。 陆长在桌布上擦了擦手,泰然自若,悠悠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不就够了吗?我的身份又不重要。” 柳传沉默片刻,在心里思索了一下,他作为帮派首领的手下是另外招的,和城防卫队的部下没得比,但也不是什么冬瓜萝卜皮。 能让他的手下吃个亏,回到家里再来叫嚣,眼前这人肯定不是看上去的低等异种那么简单,可手下身上也没有受什么伤,这就耐人寻味了。 动手又有分寸,亮了拳头只是展示拳头大小,但也算是拂了他柳传的面子,之后还敢到他面前来,这明显是别有所图啊。 “说吧。”柳传没有立刻动怒,反倒是收起了刀叉擦了擦嘴,“先说清楚你想要什么。” 陆长心中暗自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他便直言道:“杰夫惹到了我,所以我清理了他,还有他的手下,这件事是我的。” “另外,下城区的帮派太多了,我不喜欢,反正都是吸血,我清理了他们,你直接吸百姓的血不好吗?还省了中间的损耗。” 柳传点上一根烟,“百姓的血太苦了,我不喜欢。” 这番话确实呛到了陆长,他愣了片刻,实在没想到柳传会这样回答,利益可以谈,恩怨也可以谈,唯独你踏马装逼就谈不了。 “如果你就这点脑子,没资格坐在我的面前。”柳传吐出个烟圈,使了个眼色。 在陆长身后走出一名壮汉,身上威势非凡,隐隐有气劲要护身的迹象,看着应该是快要到二境的武者。 壮汉挥拳直接砸向陆长的头顶。 陆长头也不回头,伸手在耳侧将壮汉的拳头握住,稍一握紧,就将骨头的血肉骨头握成一团,沙包大的拳头极致的压缩,极致性价比的肉球。 陆长皱眉思索着,仿佛听不到身后壮汉的痛嚎声,他的视线和【界外视域】再一次的看向柳传,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柳传,三十五岁】 这个年纪很尴尬,关系到武者的修炼进度问题。 是个人类都知道,武者先修‘气’。 以陆长这些年的了解,气血不分家,这种气也或许和他前世世界里道家的‘先天一气’有关,因为武者就是仿照天地的运行来开发自身。 简单来说,人刚出生的时候,身体里是有先天一气的,俗世待久了,先天一气就变后天了,所以越早修炼,越能达到后天返先天,年纪大了就不行。 气血也是一样,年少力壮,气血充沛,随着年纪增大,气血衰弱,武者三境都是修气,年纪越大,越不可能突破四境。 柳传三十五岁正处于壮年时期,可接下来的每一年都是在走下坡路,他想突破四境,只会越来越难。 这个关节想明白了,陆长心里就有了把握,想了想后说道:“我明白了,下城区只需要一个帮派就够了。” 说完后,陆长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喧闹,他转过头,轻轻一指点在身后壮汉的咽喉里,痛嚎声戛然而止,壮汉捂着喉咙跪倒在地,脑袋随意的垂在肩膀上,转眼就没了呼吸。 柳传手下十八人,十八个全是恶人,每个人枪毙两次,都算是手下留情。 陆长这才转头道:“你手下都是这种货色,你是真饿了,要不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吧,我再亲手帮你招一批好用的。” 柳传的脸色逐渐阴沉,他的目光从陆长的脸上转移到边上沈聪的脸上,略微思索后,忽然笑道:“你是陆长?孤儿院的那个异种对吧,那就难怪沈聪一言不发了。” “不过,我可不记得你有这种实力,高程度异化的异种?看上去也不像,你的心机很深啊,隐瞒实力忍了这么多年。” 一语点破,陆长也不矫情,直言道:“我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更多,我们可以合作的,四境的武者肯定不会继续待在下城区,可下城区依旧需要一个治安官。” “说白了,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下城区,你舍得直接放弃了吗?你需要一个代理人,我需要一个靠山,我有这个资格!” 非常直白的交流,陆长懒得费口水,能说通就说通,就算说不通,柳传也不会在这里杀他,他好歹是从上城区出来,而且还可以扯城主的虎皮。 柳传直勾勾的盯着陆长,似乎在考虑这番话有几分可信度。 片刻后,柳传朝手下吩咐,“拿两套餐具给他们。” 在餐桌上,陆长和柳传喝完了一瓶貌似很牛的葡萄酒后,没有纸面约定的结盟就算是暂时定下了。 等到离开这座宅子后,沈聪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不再僵硬,兴致勃勃道:“陆哥,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和他干起来。” “他打不过我。”陆长说着仿佛天经地义的话,他随手从身边的铁栅栏上采下一朵蔷薇,“帝江商会下个星期就来了,我会跟着商会离开。” “什么勾八结盟,谁理他是谁啊,稳住他一个星期就好了,你们想走就跟我一起走,不想走,我就走之前把下城区的帮派清洗一遍。” “以后,你负责和柳传接触,是做下城区的地下城主,还是跟着我离开,你趁这段时间再想想。” 沈聪脸上的笑意退去,他沉默了。 第17章 不好,有脏东西 沈聪比陆长小一岁,今年周岁18,目前是武者二境,学过一门武技,主修的功法是武者里的通用《养气诀》完整版。 论起实力,沈聪和陆长打死的阿二相仿,要弱于阿大。 更重要的是,他在武者二境停了两年了,本该突飞猛进的年纪,卡在了武者的入门点上,这不应该。 十四岁那年,沈聪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去了上城区的武者班,这是孤儿院为他们争取来的权利。 一起入学的,还有个孤儿院里的姐姐,比沈聪要大上一岁,对沈聪来说,就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入学的第二个月,沈聪成功养气,成为了武者,半年后沈聪成为了一境武者,当他兴奋去的找这位姐姐,想要分享一下喜悦,却在其他同学的床上看见了她。 一个班二十二个人,除了沈聪,其他人都睡过。 沈聪还没忘记,当他心中的美好世界彻底坍塌的时候,那位姐姐穿上了衣服,对他说的话。 “在上城区生活了一段时间,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了吗?你有点天赋,但你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们的家仆,我呢?我不想再回去了。” 孤儿院的院长玛丽姑姑是个很好的人,总是笑盈盈的,但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偷偷的流了泪,那是沈聪第一次看到玛丽姑姑哭泣。 再后来,沈聪离开了上城区,找到了陆长,自此以后就按照陆长的安排,在下城区开店做生意,两年多的生活下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在上城区发生的事情。 见多了下城区的生活,才知道上城区的可贵,也更明白了身份之间的差距,和人种之间的差距。 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从小的跟屁虫找上自己,陆长是不会觉得有意外的,但玛丽姑姑还专门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还让陆长好好照顾沈聪。 陆长知道该怎么照顾,他刻意的让沈聪见识到更多的残暴面,将下城区黑暗当做常态一般在沈聪面前展开。 沈聪适应的挺不错,靠着店铺经营获取的财富,在中城区兑换成修炼用的资源,他在第二年就踏入了二境,然后卡到了现在。 说白了,‘气’不顺,心气不顺,做什么都不成,更何况是养气阶段的武道。 陆长也不说,也不问,任由沈聪自己发展,各人有各人的未来,他只是希望沈聪能有点野心,有野心就还有前行的动力。 成为下城区的地下王者,或许无法比拟上城区的高等人,但也是阶级跃迁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碗一碗的吃。 在岔路口,陆长和沈聪分开,让犹豫不决的沈聪去找白内几人,自己则是前往了游猎者公会。 他需要购买一点东西,武技以及一些信息。 白天的游猎者公会比晚上要热闹一些,大部分人都是采集任务,在离城市不会太远的地方采集一些植物,危险性不会太高。 也有人接的是小动物的猎杀,做的是皮毛采集,两三个人穿戴整齐,带好武器,基本也没啥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死物的采集如植物石材,是没有积分获取的,只有活物的采集才能获得积分,积分很重要。 这些任务,都是中城区的工厂统一发放的,不限时间不限数量,也就是原材料的收购,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陆长在前台打过招呼,便直接上了三楼,依旧还是陈璐接待。 “我要买武技,如果可以,我想见一下你们的会长。”陆长开门见山。 陈璐眉头微蹙,“武技很简单,只要你的积分足够就行,但是见会长…我需要请示一下。” 几分钟后,陈璐回来了,神色之间有些意外,也有点尴尬。 “会长说可以见你,但是…15分钟50积分。” 这种收费,顿时让陈璐的偶像滤镜差点破碎,她本是将会长当做神来看待的。 陆长一愣,毫不犹豫道:“那算了,不见了。” 50积分,等于50个采集任务!还必须是猎杀动物采集皮毛的那种,哪怕是吃素的动物,在这个时代也变得充满危险性。 花这么多积分,就为了见个面,大可不必。 “你竟然拒绝?”陈璐目瞪口呆,没想到陆长竟然会拒绝,那可是游猎者公会的会长! 娜米城的天人出巡,游猎者公会的会长都可以不给面子,这种存在这种地位,50点积分见一面都是天恩御赐的程度,你竟然敢拒绝! 陆长喝了口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拒绝很正常,她见过我,还评价了我,特地让你听到她说的话,然后让你透露给我,谁想见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对,我是没见过她,但我也知道她这种人物有多厉害,所以你不会觉得她真的对你和我的关系一无所知吧?你知道的,都是她愿意让你知道的。” 从知道公会会长对自己的评价后,陆长的脑子就开始运动了,这么高级的存在,却会故意让陈璐带这番话来,目的会是什么? 坏心思小概率,毕竟实力差距太大,没必要玩这种小心思,直接动手把陆长拿下就行。 论背景,论实力,陆长都没有让人家慎重对待的必要,直接上手抓住,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排队玩都行。 所以答案很明显,人家愿意见陆长,给出了善意和钩子,陆长愿意就来见,不愿意那就走。 50积分15分钟,更像是一个玩笑,一个调侃。 然而这番话,冲击最大的是陈璐,陆长几句话,直接掀开了陈璐自以为聪明的遮羞布,她过于看高自己,以至于下意识的忘了别人也不是傻子。 陆长不用想都知道,陈璐现在应该是一股凉意爬上脊梁,后背估计都出冷汗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搭在了陆长的肩膀上。 “欺负我的手下很有趣?50积分见我一次都不愿意,你很有种啊。” 偏向中性的女子声音,在陆长的身后响起,陆长呆滞在座位上,就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汗流浃背了吧,老弟。” 无论是本能,还是自己的听觉嗅觉,全都表示身后没有任何人,但肩膀上的触感做不了假。 可就算这样,陆长也不至于感到恐惧。 真正令他害怕到不敢呼吸的,是【界外视域】里,他的身后空无一物,本能却在提醒他四周安全。 有脏东西啊! 第18章 哄堂大孝,孝死个人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从陆长的身后响起了细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几步之后,走出个高挑的女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及肩的柔顺黑发,眉如柳叶银勾,双眼冷冽又带笑,一抹红唇艳如火。 身身着黑色红领的女性衬衫,领口扣子岔开,露出大片的雪白,上面点缀银色的锁骨链,铅灰色的女士西裤修长笔挺,金色的双排扣腰带收拢腰身。 女人走到了桌子的对面坐下,身边的陈璐躬身行礼,转身就去泡茶。 英气,美艳,这就是陆长对会长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自然是强大。 陆长的双眼看到了会长,可【界外视域】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只不过随着他的双眼确定眼前的存在后,【界外视域】也在空白处给出了词条描述。 【某不可知存在,在此世界的投影】 这绝不是武者! 陆长少有的乖巧了一些,露出笑容,也不说话,就想着先蒙混一下,今天能见到这位会长就算是收获,最起码他发现了【界外视域】的新用处。 强者鉴定器啊,看不见的肯定不能忍,眼见为实。 “怎么不说话了,现在开始害怕了?”会长笑脸盈盈,“陆长,你的名字我听过不少次了,你可不是这种胆小的人。” 陆长嘿嘿讪笑,礼貌问道:“您怎么称呼?” 女人笑道:“你就叫我会长吧,我的名字你不适合知道,你还是恢复一下吧,现在这乖巧的样子不适合你。” 我倒是想,就怕你小心眼啊!陆长在心里吐槽,口头上还是保持好态度,“不敢,我是下城区的人,骨头天生就软。” “啧啧啧,这就没意思了。”会长撇撇嘴,顿时没了笑意,“行了,说正事吧,你想知道自己的异化问题,还有呢?” 陆长悄悄松了口气,也收起自己那份谄媚,老实地说道:“我想要一份异种的修炼方法,另外想帮朋友买两份武技。” 功法修境界,武技是杀敌手段,功法有《养气诀》,暂时是够用的,练到三境没什么问题。 “这很简单。”会长靠在椅子上,一米多的超长腿架到了桌子上,仰着头略做思索。 “一个一个来吧,你的异化问题我不太肯定,类似的情况很多,不过和你都有点不同,在这之前,你先了解一下异化程度的划分,娜米城的很多东西是不完整的。” “你了解的异种分级,是初级,中级,高级,但是在外面的世界,还有【完全异化】这个等级,进入完全异化以后,异种的分级才有意义。” “完全异化分成两种,一种是身躯异化,另一种是灵魂异化,第一种比较常见,你的情况就属于第二种,也就是说,你是灵魂完全异化的异种。” 陆长没有特别意外,这本就是他猜测之一,一个穿越者,灵魂异化很合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我的眼睛呢?” 会长轻笑一声,“这就是我一开始想不通的问题,灵魂异化,但又有身体异化,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就像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过程不对,但是结果对了。 陆长装作疑惑状,似乎他也想不通,可实际上只有他最清楚,这具身体或许原本是身体异化,可随着他灵魂的到来,也拥有了灵魂异化。 不过会长并未多思考,只是说道:“不过这不重要,异种有异种的分级,这比较复杂,异种的修炼方法我确实有。” 她一伸手,手中凭空出现三颗圆盘模样的东西,如白玉制成,中间带孔,看着像是——光盘? “这是传承盘,只要把手放上去就能接收到里面的信息,你可以自己挑选想要的,也可以接受我帮你挑的,另外,自己修炼是一个价,想要学了教给别人是另外的价。” 陆长能理解,能教给别人就意味着能二次贩售,这当然是另外的价格。 这方面倒是不用多说,可价格… 会长狡黠一笑,“作为刚刚你拒绝我的代价,这几件物品的价格是保密,只有扣款以后你才能知道。” 很好,得罪了会长还想跑?谁不知道会长小心眼啊! 买是必须买的,而且让大佬开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陆长以可以教给别人的价格,买下了三份传承盘,他选择的是会长挑选的功法,没有盲目相信自己,毕竟他也不懂。 将手放到了传承盘上,陆长闭上眼,感受着信息涌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 三张传承盘,第一张就是异种的修炼方法,让陆长惊喜的是,这份传承盘不仅有【完全异化】后的修炼方法,还有如何提高异化程度的方法。 这种意外之喜让陆长欣喜又心惊,有了这个方法,他完全可以随便组建一个自己的异种势力。 按照传承盘里的内容来看,陆长不觉得自己出得起价格,这完全不是多少积分能买下的东西,对于异种来说,这就是无价之宝。 带着满心的凝重,陆长看向了第二张传承盘,里面是一套武技修炼法。 《负屃宝术》,龙生九子,第八子为负屃,形似龙,雅好斯文,此宝术修炼至大成,身形似龙形,以负屃之力,坐镇苍穹,负屃降世可镇杀百万敌! 当陆长的手离开这张传承盘,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飞快的心跳,情绪激动到无法控制面部表情。 我草了,这真的是我能接触到的东西?不氪个百八十亿就能拿到这东西?我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啊! 怀揣着难掩的激动之心,陆长将手伸向最后一张传承盘,他想要的是两份武技,可最后一份却是功法,这和他想要的不同,不过陆长还是耐心看了下去。 功法的名字有点怪,《炼身化血大法》,妥妥的邪道名字,可从内容来看,这篇功法高深莫测,看完以后陆长都觉得自己是文盲,只觉得十分牛逼,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重要的是,这篇功法是残篇,只能修炼到三境,三境以后的内容被切了。 陆长凭着直觉,能感觉到这不是他能买到的东西,全是超出他当前层次所能接触的物品。 游猎者公会再大方,也不会如此随便。 陆长睁开眼,看着眼前满脸调笑的会长,突然一抱拳。 “陆长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会长若不弃,长愿拜为义母!” 长达半分钟的气氛凝固后,桌子后头的会长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该轮到你们来认识我了 送走了陆长两人,柳传回到了书房,外面的喧闹顿时消失,手下们安静的在楼下清理尸体,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每当柳传回到书房,除非真有什么涉及到柳传的急事,否则绝不可以吵到他,就算是这些手下,他也照杀不误。 书房里的书不多,一张书柜,一面粗制的茶桌,还有柳传自己编制的蒲团。 点上熏香,柳传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枚花生大小的血色药丸,吞服后在蒲团上静坐,慢慢运气。 三天前他突破四境失败,气血逆行,以至于肉身衰败,一身战力十不存一,只能安心躲起来静养,因此还错过了天人出巡。 最让柳传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已经35岁了,35岁之前,气血是在做加法,35岁开始气血就是在做减法,只会越来越差。 除非能达到四境武者,肉身圆满,成无漏真体,炼气化精,如此才能延年益寿,重返青春。 更重要的是,无论他在下城区发展的有多好,都改变不了他是家族里同辈天资最差之人,被送往下城区看似是家族的任务,其实不如说是变相的流放。 然而柳传又不得不承认,当年天资差的他,这些年靠着整合下城区的帮派,做下城区的地下皇帝来吸血,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修炼资源。 在他来之前,下城区比现在更为混乱,他对下城区的整治还得到了家族里的夸赞,方便了家族对异种的统治。 陆长的话说到了柳传的心坎里,下城区他不想放弃,但柳传更不想继续待下去。 其实要陆长来说,这就是饱暖思淫欲,也可以说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的表现——从低到高是生理,安全,社交需要,尊重以及自我实现。 拥有了前四种以后,人就会不可控制的开始考虑第五种自我实现,正是看透了这点,陆长才能和柳传达成口头协议。 在当年,柳传是同辈中最后一个踏入二境的武者,也因此被下放到下城区,负责下城区的治安管理,这是一种侮辱。 最初的几年,柳传只是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愤怒,用暴虐给下城区带来了一场风暴。 后来发泄逐渐变得无趣,他重新专注到武道上,通过整合下城区的治安,从帮派手中收取治安费,柳传突然发现,这笔钱比想象中要多的多。 靠着金钱的积累,他终于踏入了三境,就算在家族同辈里,也不再是垫底。 可哪怕他申请返回上城区,依旧被家族驳回,理由是——既然你治理得不错,那就继续管着吧,家族也不缺一个三境,但缺少管理的人才。 “一群有眼无珠的老废物!”本还在静坐的柳传猛的起身,抓起身下的蒲团狠狠的砸向墙壁。 蒲团在半途就碎成了漫天草絮,一根根的草絮钉入墙面,如钢钉一般。 柳传重重的喘着粗气,死死的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低声咒骂,“等着吧,等我成了四境,你们都得死,尸位素餐的老不死,赶紧死一死给年轻人挪窝吧。”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柳传重新坐了回去,感受着身体上伤势在缓缓恢复,自言自语道:“那个陆长能安心隐忍这么多年,也不得不防一手。” “不过或许正因为他能隐忍,所以他才这么懂我!可惜了,本城禁止异种修炼,他的上限已经注定,除非他能让游猎者公会看重,至少得是分会长那个级别。”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游猎者公会出了名的中立,这样也好,他如果安心帮我办事,将来我坐上家主的位置,也不是不能考虑送他出去求学。” 多年在下城区的独自生活,虽然没有逼疯柳传,可也让他有了独处时自言自语的毛病。 就在柳传精心准备继续养气时,传来了敲门声。 “老板,柳家来人,让您回一趟上城区。” ———— 另一边,陆长还在公会里。 会长丢下一句话便原地消失不见。 “你就这点格局?” 啥意思?陆长没太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是真的汗流浃背。 陈璐从一开始的完全惊呆,到后面的处变不惊,已经完成了脱敏反应,现在会长走了,她做最后的交代。 “三个传承盘,价格是【全部】,也就是不管你有多少积分,现在直接清零,并且你在成为黑色游猎者之前,不会再获得积分。” 陆长点头,“我没意见。” 他原先有大概800点积分,中间花掉过一些,用来购买情报还有武器打造等等,情报费是大头,包括购买白内三人的背调。 离黑色游猎者,大概就差5-7个猎头任务,他还是赚大了,甚至有一种自己在这里把这辈子运气都用完的错觉。 陈璐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会长让我提醒你,你练了这些,就等于是我们的人了,以后去到其他地方,记得去当地的公会报到。” 略做思索,陆长点点头,这也不是问题,多一个背景也不错,其他地方有游猎者公会也正常,全世界都有也合理。 稍作整理,陆长收好东西,准备离开,他迫不及待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一番。 临走前,陆长回头问道:“除了小聪转述给我的事情,你还和小聪说了什么对吧?” 正低着头收拾茶桌的陈璐,手上动作一顿,头也不抬道:“还是那些话,我要走!小陆,你是不是做大哥做太久了?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小雨沫死了,尸体凌晨的时候送到了孤儿院,玛丽姑姑叫你回去看看。” 小雨沫,全名是许雨沫,沈聪的白月光,孤儿院里一个漂亮的倔强小姑娘,比陆长要小上几个月。 “这些年你杀了那么多人,下城区有变得更好吗?早点醒醒吧,你保护不了任何人。”陈璐转过头看着陆长的背影。 “璐璐姐,你可能搞错了,我没想过要保护谁,我只是…” 陆长转过头,露出开朗的大笑。 “单纯的喜欢杀人而已。” 第20章 几斤几两敢说要破天 告别了陈璐,陆长回到了沈聪的店里,拿上上城区的通行证。 过了中城区的城门,走个十分钟,到达上城区的门口。 高耸的城门,和中城区以及下城区都不一样,多了些无用的装饰,雕花刻草的,让人看着好不习惯。 陆长才刚走近,持枪的警卫就抬起了枪口,那些形似阿卡74的步枪,是守卫娜米城的利器。 直到陆长先拿出通行证来,警卫才脸色稍缓。 一张通行证,被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最后警卫们只能疑惑的确定,这个异种有进入上城区的资格。 太少见了,异种在上城区的地位无法形容,能自由出入上城区的通行证竟然会出现在这种东西的手上,不知是谁家的仆人。 直到有人提醒了一句——孤儿院那个异种。 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陆长只当没看见,拿回了通行证就要离开,却被人一把叫住。 “等会儿,你身上的武器交出来,放到桌上!” 陆长微微撇头,看了眼腰上的斧子,他扬起嘴角,举起双手,用人畜无害的笑容回应,“来拿。” 几名警卫对视一眼,年轻一些的走上前去,伸手向斧子抓去。 忽然之间,警卫的手停在了半道,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再往前伸手,这只手会断! 气氛宛若凝固,让这年轻的警卫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什么恶兽趴在他的肩头,但凡他敢动弹一下,恶兽就会毫不犹豫的咬断他的咽喉。 咔嚓一声,上膛声打碎了凝固的气氛,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陆长。 陆长咧开嘴角,一嘴晃眼的白牙像一把把小小的剃刀,他放下手,拿下了斧子,放到了桌上,迈步离开。 直到他走出很远,几名警卫才放下手中的枪,讪笑几声,暗地里松了口气,嘴上却是半点没客气。 “什么玩意儿,异种真把自己当人了。” “就是,狗一样的东西,还笑呢,笑他妈!” “哈哈哈异种哪里有妈,不都是土里长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好。” 污言秽语,声声入耳。 陆长只是沉默的赶路。 上城区的占地范围不大也不小,不到30亩地盘,十八户人家平分,要说多少豪华奢侈,能让人说到词穷。 哪怕是在陆长的前世,这十八户人家,也是穷侈极奢,就拿上城区曾经流行过的貂绒来说。 城外有种叫大尾貂的异兽,胸前有不到巴掌大小的一块毛皮极其柔软,入手若云雾绕指,就以这一小块貂绒来做衣服,一件标准尺码就要600只大尾貂的命。 娜米城的人力成本太低,这座城里的奢侈是陆长靠着前世的网络都很难想象的。 在十八户人家庄园的中间,如众星拱月,簇拥着一栋城堡。 最高处有30多米的城堡,铅灰色的城墙,像是吃不饱的饿兽盘踞在此,那里住着娜米城的天人,只不过天人几乎不出现,也没多少人能够有幸面见天颜。 陆长要去的希望孤儿院,坐落在上城区的角落,一栋三层的小楼,算上院子大概有五百平米。 半人高的篱笆最近新上了漆,整整齐齐,这是孤儿院的卫兵,拦得住孤儿院里的小萝卜头们,拦不住他们想要出去的心。 陆长推开院门,踏上曾经他修补过的石板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留下了他生活十九年的痕迹。 “陆长哥!” 红漆大门里传来了小孩的声音,这一声惊呼后,便是一连串的呼声。 “陆长哥回来了!” “在哪儿呢,哪儿呢!” “陆长哥哥~” 一群才到陆长大腿的小萝卜头蜂拥而至,抓着陆长的裤子和衣角,蹦蹦跳跳的嬉闹个不停。 陆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这些小家伙安静下来,再抬头,眼前站着个三十五六的汉子,是孤儿院里的教官常怀礼。 常怀礼就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成了武者后没选择去外面闯荡,反而回到了孤儿院,负责这里的安全,也教导孩子们锻炼身体,勉强算是看着陆长长大。 “玛丽姑姑呢?”陆长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影。 常怀礼脸色并不算好看,只是转头带路,“姑姑哭了半天,刚刚休息下了,我先带你去看看雨沫吧。” “好。”陆长跟了上去。 其他年长的孩子赶来,将小萝卜头们带走。 跟着常怀礼走了几步,到了院子后头的工具间,常怀礼推开门,面前的工具台被清了出来,放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常怀礼关上了门,站在门边,低头点了根烟,双眼在烟雾缭绕里晦暗不清。 陆长走上前去,低头看着那张没有太多变化的脸蛋。 “陆长陆长,我们以后也可以住那么漂亮的房子吗?” “我好想快点长大啊,我昨天看到一个姐姐穿的衣服好漂亮,我也想要,但是玛丽姑姑说那不是我们穿的衣服。” “陆长,我要和沈聪去学武道啦,你如果是人类多好啊,你也可以学的…” 故人的声音好像还在耳畔,尸体却已经冰凉。 陆长伸手,轻轻的拨开了衣服,看着这具躯体上遍布的青紫伤口,他轻柔的托着女孩的肩膀,想要翻过身去。 “背后皮肉烂了,和裹尸布粘在一起,拿不下来。”常怀礼的声音低沉,“我们只能把裹尸布剪了,别看了。” 陆长没有说话,他掀开衣服,将每一道伤记在心里,最后目光落在了女孩的小腹上,那里有一道近乎将身体分成两半的伤疤。 伤疤没有愈合的迹象,只是被干涸的血液粘着,看样子,似乎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陆长伸手小心的将干涸的血迹一点点搓开,当伤口变得清晰,他的指尖也跟着一颤。 “这不是刀伤。”陆长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愤怒或者是哀伤,他像是个鉴定伤情的医生,在陈述着事实,“这是被人撕开的。” 他深吸一口气,拨开了伤口,只是一眼,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常怀礼浑身一僵,他咬着烟嘴低着头,说道:“她怀孕了,以为这能让自己留在上城区,去过她…过她想要的生活…她忘了,玩具怎么能做人,许家老九下的令…活挖了…” 陆长将衣物重新盖好,看着女孩那已经被合上的双眼,他觉得眼皮下的双瞳在看着自己。 “全尸都不给留吗?”陆长站在尸体边,自嘲的笑了笑,转头问道:“谁送回来的?” 常怀礼说道:“许家人,说是她死之前喃喃着说不要再回来了,不过许家觉得落叶归根,人走了总要送回家。” “那许家人是真的大善人啊!”陆长笑着往门外走去,却被常怀礼一把拦住。 “别闹!”常怀礼严肃至极的劝告,“你得罪不起,害她的是许家十七,动手的是许家老九,哪一个我们都得罪不起!整个许家,我们都得罪不起。” 陆长一把拍开常怀礼的手,笑道:“我什么东西,我几斤几两敢去得罪许家啊,我神经病,你也神经病啊。” 他就这样走出门去,留下错愕的常怀礼愣在原地。 陆长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了照顾自己长大的那位老人。 “好孩子,你回家啦。” 第21章 武者之路阻也长 “在外面过的还好吗?你有段日子没有回家了,瘦了,也结实了。” 今年已经七十岁的玛丽姑姑坐在长椅上,拉着陆长的手,轻轻盖在陆长的手背上,柔声笑着。 她已经不再年轻,银灰色的头发梳理整理,用一只巴掌大的琥珀发夹夹在脑后,穿着一身较为严肃的修女式长裙,胸前挂着一副老花眼镜。 陆长很少提及自己在外的生活,但对于玛丽姑姑的问话,他从来都是诚实回答。 玛丽姑姑,是陆长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甚至于没有之一,一个被遗落在上城区的异种婴儿,最好的下场本应该是无痛死去,是这个老人力排众议,将他留了下来。 陆长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要从活下来开始,正是玛丽姑姑给了他开始。 看到陆长如今的模样,玛丽姑姑满心欢喜,慈祥的面庞上笑容从未停下,只有还布满血丝的双眼,才能看出她深藏的疲惫。 “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跟不一样,孤儿院走出去的孩子,只要没有太大的野心,大多都还能过的不错,这就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说到这里,玛丽姑姑脸上的笑容淡去,她又想起了还躺在工作间里已经冰凉的女孩,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雨沫不是坏孩子,她只是想要的太多了,她成熟的太早又太晚,只看到了残酷的表面,没看到现实更深一面的血腥,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上城区的人只是看着像人,他们是会吃人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欲望,如果不是为了购物的乐趣,上城区连商店都不会有,他们和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陆长点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他没有说会帮雨沫报仇的话,也没有去宽慰老人的悲伤,他不擅长这个。 好在玛丽姑姑并不需要陆长多说什么,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玛丽姑姑只是想要再多看看。 玛丽姑姑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起点比其他孩子要低,所以姑姑知道你比他们更辛苦,你要付出更多才能有接近他们的收获。” “孩子,如果在外面累了就回来,这里不会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有什么成就,我们不在乎外面的声音,因为我们是你的家人,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陆长点点头,柔声道:“您放心,我会做的越来越好。” 他的眼眸下意识的瞥向空处,【界外视域】给出了一条描述。 【玛丽·蒙歌,70岁,曾经有三境武者的实力,受身体伤势影响,已经跌落出武者境界,对武者前三境的理解极深】 武者前三境,这就是陆长想要知道的东西,比起购买的信息,自然是亲近之人的帮助更可信。 心里一番思量,陆长便轻声问道:“姑姑,你能为我讲讲武者的前三境吗?我想了解一下。” “你怎么会问我这个呢?去我房里吧,一边走一边讲。”玛丽姑姑明显的有刹那的惊讶,可她并未在这里多问,只是深深的看了陆长一眼,拍了拍陆长的手背,起身走去。 “武者一般来说分三境,炼气为精,炼精化神,最后是炼神成虚,在这之上的境界不了解,每个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你说的武者三境,就是炼气为精的三个境界。” “一境炼气淬炼身躯,二境以气护体,三境气劲离体,这是三个境界的基本表现,我年轻时出去走过其他地方,看到了很多不同境界的武者,在相同境界下,他们的表现也不同…” 几句话后,到了玛丽姑姑的房间外,她让陆长在外面稍等,自己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后,便拿出一本本厚厚的笔记走了出来。 风霜的磨砺让羊皮的封面染上一抹昏黄,就像老人的手掌。 玛丽姑姑擦拭着笔记本的表面,好似要擦去并不存在的岁月灰尘,她轻叹一声,露出笑容说道:“这是我早年做的笔记,现在…也没用了。” 她将笔记递到了陆长的手中,拉着陆长的手紧紧的抓着笔记,低声道:“一定要藏好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明白!”陆长记在了心里,凝聚了老人半生的心血,一定会深深珍藏。 可直到离开孤儿院,陆长才真的明白,要藏好的不是这本笔记,而是他自己。 活了大半辈子,玛丽姑姑比谁都看得明白,她也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陆长的人,仅仅几句话,几次接触,在陆长手背上的轻拍,就能让她感觉到陆长的不同。 陆长转过身,朝着孤儿院的方向挥了挥手。 站在孤儿院院门处的玛丽姑姑凝视着陆长离去的方向,布满皱纹的面庞似乎又苍老了不少,她抬起手挥了挥,揣着手回去。 正好碰到了重新回来的常怀礼。 常怀礼咬着根烟但没有点上,看了看院门,皱眉道:“他不参加葬礼就走吗?” “那孩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玛丽姑姑一伸手将常怀礼口中的香烟拿了下来,放回了他的口袋里,轻声道:“小陆和你们不一样的。” 常怀礼咂吧着嘴,无奈道:“当然不一样,上城区能容下我这种废物,也容不下一个异种,他在这里不会自在的。” 没想到玛丽姑姑摇了摇头,往前走去,口中说道:“他和你们不一样,我希望他的双眼永远纯净明朗,但他生下来眼睛就是红的,他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走出几步,玛丽姑姑转头道:“我这一辈子都很骄傲,只有一次低头,但那是我认为最正确的一次,就是十九年前我跪在这个院门口,求那些人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保不住这家孤儿院的,上城区不需要孤儿院,可是他能保住他,他会保住的,因为有人拦着他,他不会问你是谁。” 常怀礼呆在原地,大脑几乎停止运转,他还没有明白陆长为什么能好到这个程度。 此时的陆长,离开了孤儿院,他取回了自己的斧头,花了点时间回到了下城区沈聪的店里,这家店里还是空无一人,他只身回到房间锁好门。 翻开玛丽姑姑的手记,陆长仔细的阅读着。 【武者修炼是个枯燥乏味的过程,我在十二岁第一次接触修炼,只想着赶紧完成今日的修炼,好去照顾那些我喜欢的花草,因此我花了半个月才养气入门,可他们说我是天才。】 【当第一缕气劲到拇指粗细,宣告着我成为了真正的武者,为此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听到他们在欢呼,庆祝上城区又出了一个天才武者。】 【一境到二境,我花了半年,人们对我的赞美从未间断,他们的眼中,我能看到名为敬畏的光芒,似乎所有人都料定,我将来会是娜米城的顶梁柱。】 【我开始享受这种生活,我照顾了多年的花草没了人的料理,它们开始枯萎,可我沉浸在修炼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也许人生就是奇妙的,当我的心不在修炼上,我进步神速,可当我专注在修炼上,我的修为停滞不前,我在二境上停留了一年未有存进。】 【支撑我的这股气,它不动了。】 【我开始回顾自己的修炼,总结我过往修炼中遇到的问题,将其总结后开始解决,我对武者的了解变深了,但我的修为还是停滞不前。】 【我向家里申请,跟着商队离开了娜米城,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这个世上的其他武者是什么模样?他们之中也会有像我一样的人吗?】 整本笔记看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上面记载了玛丽姑姑自己对武道的理解,还有她的所见所闻,陆长翻到了最后一页。 【武者与武者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想象,娜米城的天才,只是见到真正天才的门槛,我无法想象在二境就能以气劲打出八万斤的力道,这近乎是我的五倍。】 【打败我的是这座城的城主独子,同为三境,他比我还小四五岁,我却连一招都没有撑过,天鹏八法打碎了我的丹田和对武道的幻想,我该回家了】 这是一本悲伤的游记,对陆长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他盘腿坐在床上,在大脑中翻开了《炼身化血大法》,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正式修炼。 丹田里的气劲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开始在身体里巡视,它经过每块血肉,将血肉中的每一缕气血吸收干净,又反哺吐出,被精炼过的血气变小了许多,但更加凝实。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血肉枯萎的痛楚和无力感在一次次的撼动陆长的神经,令他在疲惫之中想要放弃,可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闪过许多无关人的模样,会想起笔记上最后的一段话。 重活一世,难道还要去成为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吗?这一世,可不会有人背着你走遍八方了。 他妈的,吸血就能变强,还只要吸我自己的血,他妈的这种好事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十五分钟,气劲在身体里走完一圈,然后是第二圈。 一个小时后,拇指粗细的气劲回到了陆长的丹田,他健壮的身躯此刻变得干瘪,全身的血肉萎缩了一般,皮肤如老人的手背,失去了光泽变得褶皱。 随着他的呼吸,体表似气球般鼓起。 武者一境,《炼身化血大法》入门! 第22章 炼身化血,炼炼不舍 功法这种东西,光看文字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神神叨叨,比如陆长正在修炼的。 “炼血化气,炼气化身,以身养血,气为血之本,血为身之本,身为性命之本,武道炼气,即为炼身,也是修炼性命之途。” “故,气上行,自天枢过太乙、章门,至膻中,心门为血之本,气随根本,过天池,见曲泽,运行大陵,于中冲后返,气血连心,可舒缓血肉枯萎之害…” 神神叨叨,如果不配图,恐怕连看都看不明白,实际上就是一个气行路线,气劲按照这个路线来走,才能保证不会将身体吸成人干。 光看文字,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功法里说的什么,特别是在这个文盲遍地走的地方。 下城区识字率极低,很多人习字是为了去中城区打工,中城区的工厂每年都在招人,但最低要求是识字。 文化的发展速度,是环境造成的。 陆长当然看得懂,自己都能理解,他对经脉了解的可不少,毕竟前世什么方法都用过了,最初的时候他没法相信自己瘫痪的事实。 不过在真正武者入门之后,陆长才发觉不对劲。 炼身化血,无愧这四个字,气血为身体根本,在修炼的过程里,同样锻炼到了身体,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可换个角度想想,陆长仅靠肉身的实力,就已经达到了三境武者的范畴,才能撑得住炼身化血的强度。 换成一个还没踏入武道的人类,气劲到第一个穴位就得滚回去休息。 这本功法,就不是给普通武者用的,但极其适合陆长。 至于《负屃宝术》,陆长没有修炼,毕竟不是他当前境界能够接触的,他只是稍微了解一下,确定威力或者说功效。 在前世,负屃是龙生九子中的第八子,喜好文雅,在民间,一般会在石碑上雕刻负屃,刻在石碑的最上头。 民间神话之中,龙的九个孩子都是和不同生物生的,只有负屃,是龙和龙的孩子。 负屃宝术的妙用无穷,用不只是镇杀八方敌可以形容,而且同样适合陆长。 每一份功法都很适合陆长,仿佛是精挑细选的结果,可这就是问题所在,陆长第一次见到会长,会长就能给他挑出这么合适的功法,不对劲啊。 在所谓思考之后,陆长放弃了思考。 “天天被害妄想症,烦不烦啊,她就是看我帅气不行了?我也长了一副可以吃软饭的脸,凭什么就不能平白得点好处了!” 陆长给了自己一巴掌,都特么穿越了,怎么就不能想点好事! 在正式武者入门后,陆长的单臂力量也来到了三万斤,身体强度是天赋,不影响最终结果。 至于最后异种的修炼方法,暂时先放着吧,这个需要很多材料,陆长积分用完,身上剩下百来万是出门要用的钱,买不到就只能自己打,氪不动那就继续肝。 不过,现在要弄点东西吃,身体太疲惫,积蓄营养补充,炼身化血的一大副作用就是消耗,内天地要从外天地汲取养分。 正好陆长吃完东西之后,沈聪带着人回来,他们找到了陆长的目标。 逃走的四臂壮汉在到达城门口的时候,正正好力竭而死,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失血过多且没有得到有效救治,最终力竭而亡。 他已经逃到了城门口,离城门就十几米的距离,但看守城门的卫兵没人上前,就放任他在门口躺了十分钟,直到四臂壮汉死去半个小时,清洁工才来将尸体收走。 沈聪几人,在下城区的私人医院里找到的四臂壮汉,他的内脏已经被取走,找到他的时候,医生正在取眼角膜。 听着沈聪的汇报,陆长泡着茶,问道:“确定他死之前没和任何人接触过?就倒在门口死的?” “这个…”沈聪犹豫了一下,“不太能确定,但我们查到城门的两个守卫收了医院的谢金,他们有长期合作关系,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 失血过多倒在城门口死去的游猎者时不时的就有,也不是非常少见,因此陆长点点头,也基本放下心来,他的疑心病有点严重,怪本能太过敏感。 因此,没见到四臂壮汉的尸体,陆长不是完全放心,他想要去看一眼。 沈聪不愧于陆长的发小之名,直接让出身子,白内从门外拖进一个小小的裹尸袋来。 “我猜到陆哥你会想看一眼,所以把头买回来了,不过眼睛没有了,你来看一看。” 拉开裹尸袋一看,陆长点点头,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这下应该就没有人知道他和天人的两名手下碰过面了。 “烧了吧。”陆长随意一挥手。 四人办完了事就在桌边坐下,听陆长接下来的布置和吩咐。 “我们能用的人有多少?” “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三个中等程度的异种,十一个低程度异变的异种,两个一境武者。” “确定能相信?” “基本没问题,已经表过态了,而且这次对付杰夫的时候,这些人也都出过不少力,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很识相。” “可以,我要他们办一件事,从现在开始,盯着许家的人,我要知道他们的任何动作,你们没听错,就是上城区的那个许家。” 陆长的几句话,让四人有些傻眼,沈聪心思活络,更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整张脸煞白。 安德雷年轻,最藏不住话,第一时间就忧心道:“陆哥,我们的脚步迈的是不是大了点?我们这点人能绑架许家哪个人啊?” 陆长瞥了眼沈聪,没有直接说明,而是说道:“你回去孤儿院,姑姑有些事要跟你说。” “嗯。”沈聪点点头,低着头,失魂落魄的离开,甚至忘了跟在场的人打一声招呼,他很清楚陆长的这番话代表什么,雨沫就在许家,只有她出什么事了,才会有现在的陆哥。 “老板怎么了?他不会有事吧!” “算了,别担心了,陆哥不是在这儿吗!” 两个年轻人低声议论,年长的白内稳重一些,在沈聪离开后,才皱眉问道:“私人恩怨?得罪许家太危险,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陆长笑了笑,“要什么好处,我给!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今天开始,许家任何一个人出城,都必须汇报给我,他们只负责监视,要什么我给什么!” 得罪许家没好处?陆长不这么认为,他需要大量的对手对练,但不想要让人知道他武者的身份,可又要全力出手,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杀死对方。 只有死人,才没法透露消息。 “欸!”边上的乌斯眼前一亮,竖起右手食指,露出了笑容,“我有一个想法!” 第23章 你比a股割的还狠啊 柳传回到了上城区,他所经过的地方,受到的待遇和陆长截然不同。 上城区的守卫连通行证都不用看,单看到柳传这张脸靠近,就已经躬身退到了边上,满脸谄媚的笑容,恨不得先帮柳传擦个鞋。 柳传看也没看这些人,他是柳家下放的子弟,但不是弃子,他的下限就是普通人一辈子企及不到的上限。 每当回到上城区,柳传总会忍不住把自己的目光看向那栋灰暗的城堡,上城区是娜米城的权力顶峰,那座城堡则是上城区的顶峰。 如果没有天人,那这座城堡会属于哪个家族? 柳传不敢细想,回到家中,偌大的庄园里,只能说是冷冷清清。 各大家族都一样,只有每一代里最杰出的一家人,才能跟家主一起住在庄园里,剩下的人各有去处,有少部分人负责家族在外的生意,常年不在娜米城。 这部分人很少回来,见了更大的世界,也就觉得娜米城不够有趣。 实际上,十八个家族各自的成员都不算多,身为大家族的传人,连婚姻都有严格的控制,只有达到四境才允许留下子嗣。 而武者境界越高,越难留下后代,四境以上的武者,要是谁能有四五个后代,任谁见了都得挑大拇哥,说一句——有种。 所以在自家很少能见到孩童打闹玩乐的场景,只有无能之徒的孩子们才需要聚在一起生活,真正的天才,从小到大的路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们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所安排。 族人怎么想不重要,家族的延续和兴盛最重要。 柳传和老管家打了个招呼,进了后院,看到了父亲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柳天生,柳传的父亲,他是同辈第一人,自然有资格住在这里,一辈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留在身边的小儿子柳传,可没想到柳传天赋不行,还年轻时就被下放。 不过,柳天生对柳传并不算差,他是个理性的人,该给儿子的就给,不该给的一分不能多。 这正是父子矛盾所在,在感情里谈理性,本身就是凉薄的体现。 柳传心中有思绪万千,但还是乖乖的站在边上,三十多岁的人,和少年时没什么两样,略显拘谨。 “回来了。”柳天生并未睁眼,指尖在扶手上轻点,语气淡然,“气血虚浮,筋骨绵软,三境突破四境失败了吧?” “嗯。”柳传没有多解释什么。 柳天生说道:“这些年,你靠着从下城区敛财,强行将自己的境界堆了上去,家里也没说你什么,毕竟月钱你没少交,甚至比以往交的还多。” “但你要明白,你的天赋就在那里,武道之路,先看命,再看己,三境已是你的极限,再多的挣扎也只是徒劳,武道是其他人的全部,但不是你的。” 柳传低着头,他语气平缓地问道:“那爷爷呢?” 柳家现在的家主柳无权,早些年也是同辈垫底,却一步步的超过了所有人,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你和你爷爷不一样。”柳天生慵懒的睁眼,看着自己这并不出色的小儿子,“你爷爷是天赋未显,你是没有天赋,如果连这点都分不清楚,你的武道之路算是白走了。” 话语平淡,语气也不严厉,可柳传只觉得浑身压抑,他依旧低着头,不再倔强,转而问道:“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柳天生一如既往,不会故意去打击儿子,顺着柳传的问题回答。 “新一年的城主选举要开始了,这一次要十八个家族里选,家族里准备派你出来,你在下城区这些年,名望威望都有了,你也该做点正事了。” “什么?”柳传终于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父亲,“这些年,城主不是一直都由那家孤儿院出来的人担任吗?” 柳天生略有些不悦道:“以前是这样,城主的位置由不是十八家族之人来担任,毕竟由家族的人来担任城主,必定会偏向他身后的家族。” “娜米城变得更好,我们也更有利益,让一个非家族的人来做城主,每个人得到的好处都差不多,谁也没法有怨言,这也是天人认可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仇天让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插手的太多,娜米城已经有十八个家族,不需要再来一个,他分走的那部分谁家来出?” 仇天让就是希望孤儿院走出的那位年轻城主,不到四十的年纪,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免除了城门的进出城门税,他的许多举措都从普通居民出发,显着的减少了平民的生活成本。 在中城区民众的心中,仇天让是个不错的城主,最明显的是生育率的提高,胎儿存活率提升。 柳传听懂了,也理解了,只不过他不想接受,城主这个位置会消耗他大量的心力,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武道天赋,坐上这个位置会彻底断绝他的武道之路。 可惜的是,柳传没有反抗的余地,家族不是在和他商量,只是简单的通知。 “你去准备准备吧。”柳天生再次开口,“我们已经请示过了天人,天人让我们自己决定,只是要求必须公正,你可以开始给自己造势,家族会提供援助。” 柳传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又赶紧松开,他不敢显露出不满,可满心的愤怒却让他无法平静。 柳天生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闭上眼睛,说道:“家族会帮你突破四境,让你能够留下后代,这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明白了。”柳传深吸一口气,脸上微微带笑,却有几分凄凉,“我谢过家族的施舍,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柳天生挥挥手,柳传便直接离开了柳家,不做半点停留。 直到回到了下城区自己的别墅里,柳传的心情才缓缓平静,事已至此,他明白自己说什么不重要,除非他能在城主选举之前达成四境。 至于说故意不让自己被选上,这是不可能的,有余热的是可回收垃圾,余热都没有了,就只有销毁的命,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作用。 家族施舍成的四境,始终是依托于他人的,自己能成四境,是他能力的体现,毕竟经营也是一种能力,这是柳传唯一能想到破局的方法。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位置上,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这就是柳传的方法。 而完成这个方法的关键,就是下城区。 “我本来没想做这么绝,不过现在正好,下城区的帮派各有积蓄,有那个陆长来做我的刀,足以完成一次收割,不会影响我后续的名声,我也有足够的资源再一次尝试突破!” 念思及此,柳传不再犹豫,直接派了人过来。 “去找到陆长,把我的话…不,我写封信你拿过去,你知道偷看是什么下场!” 第24章 天时地利人和,一战成名时 送信的人还算老实,没有使什么脸色,将信交到陆长手里后,客客气气的道别离开。 信封上了火漆,应该是没人打开过,陆长拿出信来看了几眼,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柳传真是客气,在信里将家族的计划完整的说了一遍,一点都没拿陆长当外人,还点出了陆长孤儿院出身的身份。 “仇天让做城主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我个人是支持城主应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不该完全沦于家族的傀儡。” “如果由家族中人来做城主,孤儿院也就失去了最后的自保力量,被完全抹除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也不想从小长大的地方消失吧?” “跳过絮絮叨叨林林总总垃圾话…” “我要你在一个月内,将下城区的帮派清理干净,他们的资产我会派人接收,等我突破四境,你就是我手下第一人,我会给你赐姓,你以后就是我柳家人。” 陆长看完之后哈哈大笑,天时地利人和啊,他对下城区的帮派动手,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封信用得好了,也可以当做一个罪证。 当然柳传可以不承认这封信出自他手,可这不重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就行,柳传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别有计划,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东西。 陆长略做思索,还是想不通柳传的想法,他确实见到了不少黑暗面,但身份和地位在这里,阴谋诡计接触的太少,他还没有学会这些人的思考方式。 好在自身已是废墟,无需担心塌房。 唤来乌斯,陆长吩咐了几句,乌斯立刻离开照办。 他们第一个要动的,是下城区西门的马尼亚帮,帮派名字就叫马尼亚人,是一个由大量异种构成的帮派,整个帮派有超过50名成员。 马尼亚帮是个很有趣的帮派,已经在下城区扎根超过二十年,比柳传的资历要老,帮派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识相。 十五年有一位高程度异变的异种,为了报仇,对下城区的帮派开火,大半的帮派首领都惨死在他手中。 只有马尼亚帮丝毫未损,因为他们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这位变种,帮助他寻找躲藏起来的其他帮派的首领,并且还同时找到了当时的治安官来帮忙。 当时柳传下放到下城区,马尼亚帮也是第一个投诚,最开始柳传到处发疯的那段时间,马尼亚帮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自己的领地,绝不出去惹事,还给柳传送人送钱。 结果现在陆长第一个就拿人家马尼亚开刀。 谁让马尼亚是陆长计划里的一环呢。 马尼亚帮派积累足够,早就开始准备转型,他们在招收更多的好手,先是为上城区的家族商业做免费护送打杂,积攒出经验,吃一些大家族嘴里漏出的残羹剩饭。 现在经验积攒足够,马尼亚开始准备自己的生意,那就是人口买卖。 可以说马尼亚帮,是和上城区家族牵连最深的帮派。 乌斯领了陆长的命令,第一时间就让人盯上了马尼亚帮,原因有二。 一来,马尼亚帮自从勾搭上了其他家族以后,每个月给柳传交的月供就固定了,无论马尼亚赚多少,月供都和以往一样。 二来,为马尼亚买卖人口交易做背景的,正是许家。 前文说过,帮派一般都以领头人的名字来命名,马尼亚帮的首领就叫马尼亚,年近六十,算不得青壮,在中城区买了房子有了身份后,就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 他养了几房娇妻美妾,生活乐无边,或许有后代,可从来没暴露在别人面前,也就没有了弱点。 不过马尼亚的几处房子都有人盯着,等着他出现而已。 陆长也没打算在中城区对马尼亚下手,他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先将下城区的马尼亚帮派清理一下,马尼亚自然就会出现。 一直顺手的斧子,现在被搁置在了桌上。 “太轻了…全都太轻了…”所有的武器都被陆长试过一遍,没有一个趁手的。 就像人拿着羽毛去打架,哪怕羽毛能伤人,可手上的感觉欺骗不了自己,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去了选择武器的权力。 靠拳头也不是不行… 叹了口气,陆长出了门,他悠闲的在街头散步,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马尼亚帮的领地上。 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的民风还算不错,毕竟马尼亚帮派已经稍微脱离了全靠吸血来维持帮派的阶段。 民众的血还是得吸,但民众已经从‘采集物’变成了可贩售的商品,那必然会考虑一下商品的质量,不会一味的榨取。 不过找人还是很好找,离着帮派驻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烟草店,类似的烟草店每隔五百米就有一家,有帮派成员镇场子,招收两个年轻的女性做售货。 路过一家摆摊卖麻糍团的小摊,陆长顺手抄走一双筷子,丢下一枚硬币算是买了。 老板倒是想拦,可来自异种间的危险感应,让他乖乖的收起了硬币,还说了声谢谢。 来到烟草店的门口,窄窄的门面只有两米宽,货柜后头坐了个双眼无光的年轻女孩,衣着暴露,神情麻木,双手上长了细细的茸毛,看着应该是猫爪。 店铺后头用屏风隔开,能听到后头传来了女子压抑着的哽咽和呻吟。 见到了陆长,售货的女孩抬头看了眼,又赶紧低下,轻声问道:“要来点烟叶吗?我们这都是东郊的烟叶,比市面上的烟叶都要纯正。” 下城区的烟店卖的都是烟叶和卷纸,称重算钱,不像中城区卖的是卷烟。 陆长看向屏风后,笑道:“不用,我找人。” “找人?”女孩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来这里还能找谁?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孩大概也是帮派份子,他要找的,就是在屏风后施虐的人。 陆长敲了敲柜台,喊道:“完事没有?赶紧滚出来。” 屏风后头动了动,接着传来了骂声。 “草拟吗的,谁啊!他妈的没看到老子在办事是吧。” 屏风拉开,走出个提着裤子的壮汉,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屏风后则是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性,身躯赤裸,无力的瘫在床上,身上可见大片青紫。 壮汉瞅着了陆长,见是不认识的生面孔,刚想继续臭骂,可又想起自家帮派在转型的重要关头,老大亲自交代过最近不要惹事,他深吸一口气硬是撤回了一个妈。 “找我什么事!” 陆长瞥了眼后头的女子,笑容不变,“马尼亚在哪?” “找我们家老大?那我怎么知道,你哪里来的?”壮汉惊疑不定,这人一开口就直呼老大的名字,看着却只是个低等异种,这股反差加上陆长的笑容,反倒是添了几分神秘感。 壮汉也拨开了柜台的售货员,靠近了陆长,这样不会显得怠慢,万一这小子是来找死的,也来得及抓住他。 “你不知道?那你没用了。”陆长扬起嘴角,只是一伸手就捏住了壮汉的头颅,猛的一拉,就将壮汉头朝上压在了桌子上。 他一翻手,手中的筷子如冰锥般,直接刺穿了壮汉的皮肉,插入左肾脏,壮汉的痛嚎声在瞬间响彻整条街道,可陆长的另一根筷子还没出手。 另一根筷子如法炮制,刺入右肾脏,还不忘双手齐齐发力,将这两根筷子拍进了壮汉的身体里,完全没入。 这一刻剧烈的痛苦刺激着全身的肌肉,让壮汉全身抽搐,反倒是喊不出声来。 陆长拽着壮汉拖出了柜台,回头对已经吓傻的售货员说道:“拿你们最好的烟叶给我卷100支香烟,等会儿我来的时候要是没卷好,就拿你的脑袋当烟灰缸。” 女孩被吓到呆滞,可双眼里却无意识的流出了泪水,连连点头,手忙脚乱的开始翻东西。 陆长则像是一个最大的恶人,拖着壮汉往马尼亚帮的驻地走去,还柔声说道:“走吧,你当我的敲门砖,我想马尼亚会很乐意来见我的。” 说完,他随手掷出了手中的壮汉。 两百斤的壮汉如炮弹出膛,砸穿了帮派驻地的大门,里头一片混乱,十几道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整条街上的行人奔走躲藏,商户们关上了门不敢多看。 下城区那些没文化的异种们,首次明白了肃杀之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第25章 我笑马尼亚无谋,许家少智 马尼亚帮的驻地是一栋两层大独栋,占地近千平米,厚重的木门被砸开,正前方就是议事大厅。 陆长掏出那副墨镜戴上,直接走进门去,大厅的尽头摆了张钢铁王座,他就在钢铁王座上坐下,看着其他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有人走到门边,将被砸碎的大门勉强合了上去,虎视眈眈,满身杀气的盯着陆长。 马尼亚帮派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嚣张的打进门! 有人站了出来,一双眼睛好像要吃人般盯着陆长,问道:“你是谁?你最好有足够让我们忌惮的背景。” 这个世界以貌取人惯了,他们都没考虑过陆长的实力。 “你问我是谁?那就让你好好知道知道了。”陆长大笑三声,朗声道:“天地未分我先生,今朝闻道赴红尘,天降血海成异种,我以一念生天人。” 一首打油诗,惊得满堂结舌。 陆长本面带笑意,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尴尬,因为从这些打手的脸上,他看出了迷茫! 他忘了下城区盛产文盲,这些家伙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自身的逼格不能掉,在所有人懵逼的时候,他直接起身,从一开始被丢进的壮汉身上搜出一个小铁盒,自里面拿出根卷好的烟叼到嘴里。 忽然,陆长脸色一变,拿出烟凑近闻了闻,两指捻碎露出里面的烟叶,同一时间,【界外视域】也给出了答案。 握草,big麻! 一瞬间,所有和马尼亚帮相关的环节全部打通,陆长完全理解了一切。 一开始陆长就想过,人口买卖不是捕奴团,娜米城的人口基数在这,除非异种在外面是稀罕物件,否则一个月十几个异种能发什么财? 可马尼亚帮派明面上的整体支出不小,更不要说还有些查不到的暗地支出,哪怕只是翻个倍,也不是普通帮派能够承受的。 就比如说沈聪所在的街区,原先被洛夫特的帮派管控,洛夫特的家也只是个废旧仓库重新装修,一个普通帮派的首领,积蓄和陆长这种顶级游猎者差不了多少。 但马尼亚帮派的钱太多了,他们有钱上交给柳传,还有钱勾搭许家,还能保证自身的奢侈生活。 他们凭什么?现在所有一切都说得通了。 陆长脸色阴沉,他不喜欢手里的东西,在他的前世,社会环境癫狂且抽象,笑贫不笑娼是社会常态,能赚钱就是好,金钱成了评判人优劣的标准。 可你要是谈到毒,几乎每个人都是零容忍。 陆长也一样,有些东西刻在他骨子里,从前世带到了现在,他很不喜欢手里的东西。 在看到陆长的异样后,四周之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娜米城没有明文法案禁止这些东西,但利益过高加上群体控制的效果,已经极度危及到了城市的根本,如果消息传出去,他们必死无疑。 要卖也是老爷来卖,哪轮得到他们! 随着其中一人喊道:“动手!不管他是谁,先弄死再说!” 他的声音落下,最先动起来的却是陆长。 就如狂风过境,只是所有人眼前一花,陆长就已经出现在了最先说话的那人面前,一拳穿头而过,手臂上传来血肉的温热,还有骨茬刮过皮肤的轻刺感。 所有人只觉得耳边微微一凉,当转头看去,陆长已经从死去的尸体里抽出了手,干净的手推了推墨镜,露出个笑容,他往前一步,就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动作,在这些人眼里,陆长就是来去无风,每一次停顿,就要带走什么。 “拦住他啊!” “草拟的妈!哪里来的怪物,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救我——” “枪呢!开枪啊草拟吗的,发什么呆!” 话多的,被陆长一脚踩住了头颅,抓住了他的尾巴,使了个柔劲,稍一用力,就将尾巴连着半截脊椎抽了出来。 那半截脊椎连着尾巴被甩到地上,也甩碎了这些自诩恶鬼般的打手的自信。 平日里,他们欺负起平民时,都是被人当做恶鬼来看待,光提马尼亚帮四个字,就能让人闻之色变,止小儿夜啼,但凡多看一眼都担心被剐去双目。 嚣张惯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像婴儿一样,想要抱头嚎哭。 “开枪啊,我懆尔玛的!” “把门打开,谁他妈的把门关上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要逃——” 有人趁乱推开了勉强合上的大门,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拼了命的往外跑去,身后的惨叫声,让他下意识的瞥了眼。 视野里,看到的是自己那些兄弟,平日里连女人都是共享的至交好友,现在被轻易的撕成了两半。 我要活下去,我要去找老大!带着最后的信念,他仓皇逃离。 陆长看到了有人逃跑,但他刻意放走,需要有人去中城区通知马尼亚,所以才故意留了个活口。 也就在这时,陆长耳边听到了上膛声,他一闪身,将身体藏到了钢铁王座的后面。 接下来就听到一连串的枪声,还有快要疯癫的帮派份子的吼声。 “你躲尼玛,不是很狂吗,滚出来受死。” “草草草,不是要杀我?” “滚出来,滚出来啊!我看你能不能挡子弹!” 子弹击打在钢铁王座上,溅起火星无数,清脆的叮叮声不绝于耳,宛若一把铁珠撒落地,悦耳声的背后是无尽的杀机。 陆长半蹲在地,听着枪声的方向,微微屏气,力从脚底发起,猛的发力,将两三千斤重的钢铁王座整个撞飞了出去。 就听得枪声和一个刚出口的‘草’字一同消失,钢铁王座嵌入了墙体,在墙体和王座之间还隔着一张人,任为气绝的脑袋则搭在王座上,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仅仅几个眨眼间,场上活着的,就只剩下一人。 哪怕陆长大步走去,仅存的活口也不敢动弹,两股战战,裆间可见明显的湿润。 “别…别杀我…” 徒劳无功的哀求罢了。 比陆长要高出半个头的壮汉已经跪在了地上,两手无处安放,恨不得天生就少了两条胳膊才好,现在只感觉什么姿势都是错的。 陆长居高临下,问道:“货在哪里?” 他不用问的太详细,这个人会自己脑补。 果不其然,就看到壮汉目光变幻,脸色在黑红之间来回拉扯。 一看这样,陆长就明白了,笑问道:“你还有家人?怕马尼亚杀你全家?那你就不怕我杀你全家了!” “在地下室,求你饶我一命…” 这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生意志迸发到极致,只恨不得多长两个脑袋,磕头的节奏能爽快一点。 陆长笑道:“去告诉你的家人,让他们离开娜米城吧。” 壮汉听了大喜,言下之意,他似乎还有活路。 可听陆长补了一句,“我是说你托梦告诉他们。”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手下拍,轻巧的一掌,壮汉半截脑袋被拍入胸腔,身躯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其实陆长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货是哪里来的,谁在做这个生意,可想来如此重要的消息,壮汉也不会知道,懒得再问。 算了算时间,陆长看向门外。 没几分钟,门外走进个和陆长身材相仿的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端正但比陆长相差甚远。 青年只是扫了眼遍地残肢,便觉得手脚发凉,不敢多看,深深的躬身,喊了声,“陆哥,我是方树杰。” “嗯,东西在地下室,你跟我后面。”陆长没有多问,他不知道的事,【界外视域】都会给出答案。 按照一开始的安排,接下来就由方树杰来装成他,从城里出去。 不过一开始的打算,是让方树杰带着马尼亚帮派的奴隶一起逃,但现在既然马尼亚帮派还有其他货物,自然是挑更值钱的东西。 地下室的门锁被陆长一把扯断,他一马当先,将地下室里埋伏的两名打手随手捏死,取来了钥匙。 宽阔的地下室里,左侧是地下牢房,里面是已经失去了希望的奴隶,以年轻女孩和男孩居多,少许几个成年女子。 右边是出乎陆长预料的‘货’,他的前世毕竟是个普通人,这些了解也是电影里看的。 可他忘了,电影里两个皮箱就能交易的,和他现在看到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这几乎能装满一个集装箱的货要怎么拿? “完了,玩大了!”陆长苦恼的一拍额头。 方树杰上前几步,看了几眼箱子里的东西,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如果说得罪马尼亚帮还有活路,那看到这东西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方树杰在下城区生活到现在,他清楚的知道,所有知道马尼亚帮在做这个生意的人,都必须死,再一想到陆长现在的苦恼模样,他就知道陆长保不了他。 心里有无数的想法在流转,是不是不该来这个任务,吃了沈聪两三年的救济粮,够不够他卖这条命,是逃是出卖,还是… 方树杰在顷刻间有了决断,他转过身,噗通一声跪下,跪下就先磕了个头。 “陆哥,我是第一次见您,但这三年您让聪哥拿钱养我的恩我都记得,我知道该到我出力的时候了,我就一个要求,我妈今年50了,她最多再活二十年!” “我求您养她二十年,今天这事我担了,您现在就走,我留在这里,等他们来了,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我保证烧烂我的脸,谁也怀疑不到您。” 陆长没想到,就一个假装苦恼的动作,还真能诈出个忠心手下来。 “你是人类吧?”陆长明知故问。 方树杰点点头,“对,在中城区混不下去了来下城区,想跟人做生意,被人打断腿,家里有个眼瞎的老母,这两年多都是靠您养着的。” 准确点说,是沈聪出的钱,但是陆长定下的计划,一老一残两个人,一年花不了他几个钱,万一运气好碰到个纯良的呢? 现在还真遇到了。 “你先起来,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 十多分钟后,‘陆长’在游猎者公会,雇佣了运输队,雇着一辆载满了纸箱的车子出了城。 同一时间,中城区的马尼亚收到了消息,孤身前往一所特别的房子。 在这条时间线上的几分钟后,柳传收到了陆长派人送来的信件,让他手下的城卫队在下午4点15分的时间,离开城墙五分钟。 半个小时后马尼亚从房子里出来,带着四名人类武者离开,他们到了下城区燃起大火的马尼亚驻地,而后追着陆长离开的方向出了城。 此时,正是4点15分,城墙一角,隶属于柳传麾下的小队收到了自家队长的消息,找了个借口,聚到角落里抽了根烟。 就这五分钟的时间,陆长跨过了城墙,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第26章 我就要打巅峰赛! 当马尼亚知道,自己的驻地被人打穿的时候,马尼亚是愤怒的。 可当手下说来人已经发现了帮派的秘密,马尼亚就如被一桶透心凉从头浇到脚底,整颗心彻底凉了。 天塌了啊! 要是手下能将闯入的人杀了还好说,偏偏手下带来的消息是自己人被杀穿了。 马尼亚都不敢犹豫,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许家人。 生意上是许家人吃大头,马尼亚自己知道,这笔钱拿的烫手,万一被其他家族发现,他肯定是要被推出来送死的,可许家肯定也不会好受。 而且从两者的体量来看,许家会比他更着急。 正如马尼亚所想的,他亲自找到了许家人将事情说了一遍,立刻就挨了个大嘴巴子。 马尼亚倒是没想到许家人会这么愤怒,他甚至感觉自己会被当场杀死灭口。 好在,最后许家人冷静了下来。 “不行,那个人必须死。” “不止是他,所有和他关联的人都必须死!” “先别上报家族,我们先把事情解决了。” “你说的对,先解决事情再上报。” “一起出发,免得再有意外。” 四人提着马尼亚便走,走之前,将给马尼亚送信的手下一掌拍死,真的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时候,马尼亚的心思已经开始变了,他要开始考虑,事后自己怎么活下去的问题,许家需要的不是马尼亚,只是愿意做狗的人。 五人到了下城区的时候,马尼亚帮派的驻地已经被熊熊大火笼罩。 “他将货全烧了?” “该死啊!那是多少钱啊,他怎么敢的!” 马尼亚犹豫一下,没有说话,他很想说——烧你妈!傻逼吧你们,那么多货烧了,整个下城区都得给我嗨起来。 好在许家几人也不是真傻,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他把货运走了!” “没错,营造一个把货烧了的样子给我们看。” “多少年了,竟然有人敢在许家头上动土!” “散出人…不,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必须处理干净。” 四人都有相同的心思,万一被上面知道了,当成他们四人办事不利,到时候可是要换负责人的,那每年如此高利益的生意就轮不到他们了。 不过结果比四人想象的好查,只是稍微问了一下,就知晓有人开车过来,拉走了不少东西,已经往南城门的方向去了。 等五人追到南城门,在城卫那边随口一问,就知道不到半个小时前确实有辆车出了门,五人直接追出了城。 娜米城是有车的,越野和皮卡居多,只是油价极高,还有发动机等问题,车速快不起来,时速60都算是飙车,日常出行都不划算,没几个人买车是为了生活使用。 要开车就得涉及到燃料的问题,娜米城没有自己的油田,电车的发展受限于当前的材料水平,所有东西都要进口,加上运输不够方便,运输费用高昂,开车不是普通居民的首选项。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穿越者才明白,想致富先修路是最简朴的真理,运输成本无法降低,是很难拉高地方经济的。 许家四人都是武者,自然奔跑速度超过了汽车,他们直接追着车轮印而去。 二十分钟后,五人停下脚步。 “车子在这里停过,有刹车痕,那边有脚印,两个人往森林里面躲了,脚印有来回。” “他们将货搬过来了,还有其他同伙会来接应。” “废话,一个人也杀不完马尼亚帮的那些废物,我担心他们会是其他家族的人。” “不管怎么样,如果是其他家族的人,那就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实在不行,这笔生意我们可能吃不下了。” “许威许猛,你们带着马尼亚去追这两个人,我和许壮去追这辆车。” “嗯,我和许勇先看看那辆车是什么人,你们别急着动手,万一是其他家族的人,就等我和许勇回来。” 五人就这样分开,许威许猛两人则带着马尼亚往深处走去。 马尼亚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个子也不高,走在人高马大的许家两人边上,已经忍不住要开始擦汗。 他是真的怕,现在好像哪一方都是要他死,太阳穿不透的密林里,就是最好的埋骨地。 马尼亚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两方真的动手,那最好是势均力敌,能给他一个逃走的时间。 可没有太久,走进森林的三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眼前是十几步外,生着个火堆,架着几块刚烤上没有多久的肉,青年坐在火堆边上给肉撒着调料。 而让三人心心念念的‘货’就装在纸箱里,摆在青年的后头。 “哦?就一个人?”许威往前走去,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环视四周,这里还算空旷,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就算如此,许威许猛还是提起了戒备,两人都是二境后期,将气劲提起护住身上重要的位置,就算是子弹也能挡下。 马尼亚悄悄打量着火堆边的青年,觉得对方的身形和手下描述的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正主。 许猛看向青年的双手,哪怕青年在竭力克制,可双手还是控制不住的在颤抖,他惊觉道:“不对劲。” 同时,一道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就你们三人?” 陆长的身影自头顶的树冠中跃下,不作多言,如如龙似虎直接撞入三人阵营,丹田中并不算粗壮的气劲顷刻炸开,汇入四肢百脉。 负屃宝术! 有游龙虚影自胸膛之内浮现,却无法挣脱开这具身体的束缚,只能发出一声怒吼。 离陆长最近的许猛还没来得及动手,耳边听得龙吼炸响,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被顷刻夺了心神,再回过神来,陆长一掌拍来。 纵然许猛已经最快的做出反应,一身气劲朝着胸膛汇去。 可陆长已不是当初被阿大阿二围杀的小小异种,在负屃宝术的加持下,这一掌摧枯拉朽,将许猛的气劲击得粉碎,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许猛的胸口。 “噗!”许猛大口的喷出鲜血,横飞十余米,砸在一根大树上,身形软软滑倒,连带着那棵大树一同倒塌。 陆长感觉到身躯微微干瘪,整个人明显的‘瘦’了一圈,可负屃宝术的加持还未消失,他只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气血雄浑如岩浆般滚烫。 许威在瞬间做出了判断——不好,我得逃! 在他眼中,突然出现的这少年必定是三境强者,如此年轻的三境强者,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那必定是其他城市的天才! 有外来者对马尼亚帮派下手——不对,他们这是要对我许家下手啊! 短短刹那间,许威心中思绪万千,陆长完全不知道许威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还不够尽兴。 “来,受死!”陆长长啸一声,大步朝着许威追去,几步就到了许威的身后,单纯的肉身力量拍出一掌。 感觉身后袭来,许威自知躲避不及,可一看对方未曾用上气劲和武技,心中当即大喜,他回身一掌,拼上了全身力气,已经准备好靠这一掌的反作用力将自己推远。 在这瞬间,许威甚至感觉自己的武道更进一步,隐隐约约能摸到三境的门槛,生死之间,他看到了自己的下一步。 下一秒,两人手掌相撞,并未清脆的击掌声,只有恐怖无边的力量破开许威的气劲,将他臂上血肉搅成一团粉末。 马尼亚远远的看着,他看到许威的手臂就像被充满气的气球,飞快鼓起,接着瞬间爆开。 血肉骨沫四处飞溅,断臂之痛还在许威神经里游走,想要和大脑汇报。 陆长提起两指,点在了许威的的眉心上,就看着眉心顷刻凹陷,鲜血自许威的五窍溢出,他的大脑什么也接收不到,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手臂的痛,大脑知道,可大脑的痛,无人知晓。 陆长转过头来,看向了马尼亚,面无表情地说道:“去火堆边上坐下,烤肉会不会?” “会会会!”马尼亚好像突然进入了变声期,连声音都变得柔和,带着些许的颤抖,快步走到火堆边上坐下,只是看坐下去的速度,更像是腿软。 几秒钟的时间里,马尼亚仿佛经历了地狱到天堂的转换,做了几十年的老大,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简单点说,他被吓成了孙子。 “那个…”马尼亚看向陆长,佝偻身子,小心谨慎,“您吃辣吗?要几分熟?” “微辣吧,你能保证几分熟?”陆长心中一愣,byd整得挺专业。 马尼亚赔笑,“我年轻的时候就是靠烤肉赚了第一桶金的,这么多年手艺也没落下,您放心。” “那就七分吧,让我吃满意了,以后你就负责给我做饭。”陆长闭上眼,盘腿坐下调息恢复气劲,现在气劲太微弱,负屃宝术才用出一半。 就这一半,已经让陆长看到了负屃宝术的强大。 马尼亚则小心翼翼的开始烤肉,他的大脑变得简单,不再升起无意义的想法,许家还有两人没来,等这场战斗彻底结束,他才有资格选择站队。 现在没死就行。 倒是坐在火堆另一边的方树杰悄悄松了口气。 看样子,今天好像不用死了? 第27章 三境武者,界外视域真正用途 负屃宝术! 以陆长穿越者的见识来看,依旧是很难形容的东西,毕竟感同不如身受,只有自己走上了武道,才能发觉有的东西——真逆天啊。 他明明是人类的身体——勉强也算个人吧? 至少看上去是吧? 眼睛…就当是美瞳吧。 反正姑且算是个类人生物,但在发动负屃宝术的时候,陆长能明显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从身体里升起,自身的各方面得到增强,低吼一声就震慑了对手的心神。 可现在实力微弱,稍微用上一次,就能榨干他所有的气劲,甚至于连负屃宝术真正的威力都没有释放出来。 强行用炼身化血透支一下倒是也行,但只能作为最后手段,透支后的身体支撑不了太多负担。 如果用木桶来比喻,武者的境界就是陆长的短板,大大影响了他的战斗力。 因此休息的这会儿时间里,陆长修炼一会儿功法,身体干瘪后又吃点肉食来补充消耗,等到他体内的气劲完全恢复,还稍微壮大了一些后,森林外才传来了许家人的声音。 现在来的是许勇和许壮,两人离着老远就闻到了血腥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可当真的到达现场,看到自家族兄弟死亡的惨状,许勇当即就红了眼眶。 “谁杀了我兄弟!”许勇怒吼,双目中仿佛要滴下血来,通红通红。 陆长觉得许家人脑子不太好,我不是搁这坐着吗!傻叉吧你!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理。 许勇一眼先看到了马尼亚,接着才是稳坐泰山的陆长,他在瞬间想明白了一些,怒骂道:“马尼亚!你这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设伏杀我兄弟!我要剐了你全家!” 话说完,许勇鼓起气劲,如暴怒的狂龙,朝着马尼亚冲去,此间杀意彻骨森寒。 握草尔妈的了!马尼亚直骂街,许勇是不是他爹生的,脑子被屎堵了,莫名其妙就要杀我全家,现在场上什么情况看不出来吗! 许勇狂奔而来,马尼亚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跑还是留。 突然间,许勇脚下一转,横掌在侧,直接拍向陆长,双臂气劲汹涌,隐约间撑起了一对翅膀,又像是两把快刀。 醉翁之意不在酒,名字里带个勇字但不是有勇无谋,在见到族兄尸体的几秒间,许勇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不管是现场三人杀了族兄,还是其他人杀的,总之先拿下这个满身自信的家伙最重要。 陆长泛起冷笑,一掌前推,与许勇相撞。 许勇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再看掌心,明明有气劲护体,他还用上了武技,现在掌心依旧是血肉模糊,血肉下的掌骨遍布细纹。 “哦?”陆长略有惊讶,他转过身来,重拳下砸,偷偷摸到他身后的许壮眼看暴露,心里刹那犹豫,猛的收力后退。 拳上的劲风刮过许壮的脸庞,他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硬接,退的足够果断。 然而下一个刹那,龙吼震耳,许壮浑身一僵,仅仅只是这刹那的失神,就看着陆长大步逼近,一记顶心肘结结实实的印在许壮的胸口。 在二者接触的那一刻,已经就宣布了许壮的死期,他的整个胸膛塌陷,内脏在巨力下震成肉沫,无力的倒飞几步,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长转过身来,看着满脸惊恐的许勇,笑道:“怎么不继续偷袭?你好歹也是个三境,这么能忍?” 【界外视域】就是最好的强者鉴定器,在两人靠近之时,【界外视域】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勇,表面是二境巅峰,实际上是三境武者,韬光养晦多年,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境界。】 “气劲无法离体,你是一境武者?”许勇惊恐,似乎想起了什么。 陆长再笑,“一境不够杀你?还有什么隐藏的把式尽管使出来,我要是不够尽兴,可是会杀你全家的。” 十足讽刺的话语,却没有激起许勇的怒火,他反倒是后退一步,抱拳拱手道:“敢问阁下是哪座大城的天骄?我许家如何招惹到了阁下,可否给我许家一个赔礼的机会。” 一境杀三境,这必然是天才,普通人类根本做不到,只有在其他的城市,才能出现这种天才。 作为许家人,许勇知道娜米城的武者有多不堪,缺少的资源太少,加上天赋不佳,娜米城的武者走出去几乎都是同阶垫底的存在。 至少在许勇的认知里,娜米城培养不出这种天才,况且陆长面生,又年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其他大城的天才来了娜米城。 只有这种可能! 许勇的脑子里已经翻了无数遍,筛查自己知道的那些大城,哪一座城有和陆长相符的天才。 猛然间,许勇惊觉,也许就是家里的这笔生意得罪了谁! 陆长听了,只觉得好笑,反问道:“你觉得我天骄。” “那是当然。”许勇恭恭敬敬,“一境杀三境,娜米城出不了您这种天骄。” “哦?为什么呢?” 为什么三个字一出来,许勇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真是外界来的天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娜米城的情况,一个放逐之地,凭什么出天骄? 几代人的筛选,一旦出了天才,就会被直接带走,彻底和娜米城断绝关系,连后代都无法留下,这种城池凭什么出天才? 陆长从许勇的眼神变化能看出,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许勇的内心在挣扎和犹豫,换句话说,许勇想逃了。 可陆长岂能让许勇如愿,大步迈出,转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放了我!”许勇连忙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这些货可以推到马尼亚的头上,我们没必要分生死!” 边上的马尼亚站起身来,直接开口,“推尔妈!怎么不推到你那个便宜爹的头上,正好帮他遮一下头上的绿帽子,我草尔妈的!” 老子给你们许家卖命这么多年,你踏马有点逼事都要我去送死,我真是草了你们许家的祖宗牌位一百遍了! 陆长听了想笑,便直接笑了出来,边笑边挥起拳头,狠狠砸向许勇,不带一丝气劲,仅以双臂的力量。 “你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死到临头,许勇也忘了刚刚自己的无耻模样,他的愤怒就仿佛在诉说他才是被欺凌的那个。 许勇一抬手,气劲脱手而出,化作两把柳叶弯刀,斩向陆长头颅。 直到现在,陆长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压力,这两把气劲化作的弯刀,给他带来了危险感,如果直接被命中,恐怕不会好受。 他聚精凝神,趁着负屃宝术的持续时间之内,神清气明,微微偏过身子,屈指弹在弯刀侧面。 这明明是气劲化作的弯刀,却仿佛真的有实质,陆长分明感觉到指间传来触感。 连续两下弹指,将弯刀弹飞,陆长脚下不止,依旧朝着许勇奔去。 倏忽间,心头警兆预示,明明离着许勇还有两步路的距离,陆长硬是停下脚步,深深弯腰,刚刚被弹飞的弯刀竟然折返回来,只差些许就要刺入陆长的后心。 再次避开两把弯刀,陆长直起身子看去,两把弯刀漂浮在许勇的身侧,如臂驱使。 “那是许家秘战法《如意弯刀》,你要小心。”马尼亚出声提醒,这下算是彻底叛变。 可陆长却是呆在原地,眼看着弯刀朝自己飞来,也不躲避,宛若中了定身咒一般,只有他自己知道,【界外视域】突然在弯刀上刷出了描述。 【如意弯刀,许家战法,不传外姓,修炼方法如下…】 一整篇的战法! 第28章 顺心顺意,方为自由身 如残月般的弯刀,只差一次旋转,就能劈斩陆长的脑子,可偏偏就差这一次。 千钧一发间,陆长后仰少许,整个人弓成括弧,眼看着弯刀擦着他的身躯飞过,只差些许。 许勇先是诧异,而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总觉得眼前的小子,是看透了如意弯刀的技巧,刚刚的闪躲太极限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外界的天骄?娜米城绝对出不了这种变态。 至于那双浅红色双眼,许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对方是武者,那就不可能是异种,也许是美瞳之类的东西。 陆长冷笑两声,掩饰了刚刚的失态。 所以,这才是【界外视域】的真正用途吗?观看别人使用武技,就能完整记录这篇武技? 心里想了想,陆长便讥笑道:“你翻来覆去就这两招?如意弯刀也没什么意思,许家就没有其他武技了是吧。” 许勇暗暗咬牙,也不答话,心头的愤怒燃成了火焰,就快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自家兄弟的尸体还在身边,杀人凶手也在身前,是战是逃就在一念之间,可许勇不打算再逃,他是武者,武者怎可以失了锐气! “拿命来!”许勇怒吼,快步上前,逼近陆长后,双手十指上涌现白金色气劲,刺向陆长面庞,同时调动如意弯刀,随着他进攻。 气劲外放的如意弯刀伴随着许勇,就像是两架僚机,从旁策应。 陆长压力大增,他就是在刀尖上起舞,只要稍有不慎,被任何一招击中都不会好受。 可高压之下,陆长的嘴角高高扬起,他笑的是像个要发狂的精神病人,凭着【界外视域】的高空俯瞰,许勇和如意弯刀的配合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像是穿花丛的蝴蝶,无论如意弯刀从什么角度袭来,无论角度有多么刁钻,陆长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避开。 任由许勇疯了般的进攻,陆长不紧不慢,每一次都在最极限的位置闪避,眼看着上身衣物被白金色气劲切割成粉碎,偏偏身体上一丝伤痕都没有。 【界外视域】也没闲着,没多久就给出了关于白金色气劲的描述。 【庚金秘术,许家如意战法的一部分,集合完整的如意战法,可以领悟上古五行秘术之一的金字秘,全篇如下…】 欣喜若狂已无法形容陆长此刻的心境,他几次闪避后,猜到许勇已经没有更多的招式,便将心思放到了两篇功法上,迅速的将其背了下来。 有负屃宝术神清气明的功效在,陆长的大脑意外的好使,两篇功法过目不忘,可惜的是不像传承盘,纯文字描述下,陆长知道自己修炼起来要花不少功夫。 不过不重要,这次的收获太大了,甚至于让陆长的杀心都淡了些许。 “我玩够了。”陆长微微笑道。 一闪身避开了如意弯刀的偷袭,陆长挥掌拨开许勇的右臂,一指刺穿了许勇的肩头,指头往外一使劲,险些将许勇的胳膊扯下。 鲜血喷涌,许勇吃痛,从战斗到现在,他第三次升起退意,也正是眨眼间消散的退意提醒了许勇。 可一可二,不可三。 要么碎了自己的武者之心,要么碎了这条命,没有其余的选项。 “但武道是我的一切。”许勇直接开口,声音不轻不重,足够人听闻,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在外人眼里,他说的莫名其妙没有由头。 在陆长眼里,现在的许勇较之刚刚,反倒是多了一分锐气,还有那满身决绝的杀意。 许勇一步上前,气劲离体,先逼陆长身位,右臂无法抬起,那就以如意弯刀策应,充当另一条手臂。 刹那间,气劲缕缕,拳影万千。 陆长不复开始的悠闲,他微微凝眉,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如意弯刀紧随拳影,宛若附骨之蛆,在陆长的身侧游荡,两人交手百招,拳拳相撞,每一次的碰撞,都会引来许勇的一声闷哼。 不过转眼之间,许勇再一次被逼退,身躯上血流如注,如同个破烂的沙袋,遍体拳印,深入了他的皮肉下,打碎了他的骨头,他已油尽灯枯,摇摇晃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陆长退后两步站稳,随着他站定,身躯上猛然炸开十余道细小的刀伤,渗出滴滴点点的血珠。 “武道,就是武者的全部。”许勇深吸一口气,生死之境,他灵台清明,只感觉自己离四境跨出了一大步,再走一步就是炼气化精之境。 只差一步。 陆长闪身向前,以拳为锋,斩断许勇的最后一口生气。 许勇低头看着砸碎自己胸膛的拳头,他抬起手来,两柄如意弯刀紧贴着他的手臂,却如强弩之末,只是轻轻一动就彻底消散。 可许勇依旧用这无力的左手,砸在了陆长的肩头,拳头无力,连挠痒都算不上,但他出了这拳,出拳之后便是无悔。 “非我之过…是天生不如人啊…”许勇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陆长站在那,俯视着许勇,他面色冰冷,“多行不义就是你们许家的过。” 这句话,仿佛一缕火星,落入许勇这团灰烬,为他续上了最后一口气。 只见许勇微微昂首,嗤笑道:“多行不义?走到这个位置的,谁人不是!坐到这个位置,就必行不义之事!” 他吼的撕心裂肺,可一口气落下,许勇嘴角溢出鲜血,彻底断了气息。 陆长只是站在那,抬脚踹翻了许勇的尸体,他的神情平静,并未受到任何打击,也不会因许勇的几句话就乱了心神。 多行不义的人太多了,和在什么位置没有关系,他陆长杀的人少了吗?可至少他不会觉得是世道逼着他,顺从本心,顺应本心,不代表就一定是对的。 错就是错,不会因为时代太差,而把错的变成好的。 陆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也做好了准备,如有暴毙那天,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他不会坐以待毙。 转过头,身后的马尼亚已经举着烤肉跪倒在地,脑袋贴在地面上,将手上的烤肉高高举起。 他像是上供的愚民,将恐惧深藏心底,所以脑袋要贴着大地,这是他的卑微,手中举起的贡品就是他的诚心诚意。 陆长拿过烤肉,也不说话,盘腿坐下,大口大口的吃着,任由马尼亚跪着。 直到两三人份的烤肉全部吃完,陆长才开口道:“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出城来找我?” 马尼亚恭敬道:“许家就这四人,他们不敢上报,害怕家族追究起来剥了他们的位置,毕竟这笔生意利润高,油水也多。” “不过城门的城卫是看到他们四人带着我出城的,还有一些行人,行人不认识我们,城卫应该会是个麻烦,我可以想办法。” “哦?”陆长伸手,轻轻的按在了马尼亚的头顶上。 可对于马尼亚来说,这份轻柔等同于天倾,他两股战战,咽了口唾沫,急忙道:“我会让他们死!绝不会害您被牵连半分,我…我…” “我还有一些家产,都可以上供给您,还有女人,我有奴隶买卖的路子,别的城池的也可以,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一番话,就是没说‘饶我不死’,马尼亚连这四个字都不敢说,他生怕说了这四个字反而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我要什么都能给我?”陆长笑了。 马尼亚忙不迭道:“对,您要什么都可以。” 他不敢怠慢,只当是自己的烤肉没有让对方吃满意。 陆长说:“可我要的是自由啊。” 自由,这东西谁能给?不捆缚是自由,不拘束是自由,身躯上的自由陆长已经有了,可他知道,自己要的是心里的自由。 是无所顾忌,顺随于心的自由,他要去想去的地方,要吃想吃的东西,要去见想见的人,是无所牵连拖累的自由。 可现在,许家让他不自由。 马尼亚傻眼,自由这东西他怎么给?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物质啊!你能不能拜金一点,就当我求你了! 可下一刻,陆长收回了手,取出一把短刀丢到了地上。 “我给你一个机会。” 第29章 哥们,你练的怎么跟我不一样 马尼亚走的没有痛苦。 并非陆长残忍,只不过马尼亚还没下定决心,只是让他将许家人的尸体剁碎,留下他来过的痕迹,就让马尼亚踌躇不前。 这本就是投名状,马尼亚给不出投名状,他活着回去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马尼亚一直忽略了,直到许家四人出城的知情人,还有他自己本身,他本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若是连这点都不能想通,活着也是累赘。 尸体倒是也不用刻意清理,陆长提着尸体往森林更深处走去,找了个上风口将尸体丢下就行,自然是最好的清洁工。 陆长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他手下能用的人不多,好在这一次出行也不是没有收获。 《庚金秘术》和《如意弯刀》两门武技,还获悉了许家功法的秘密,甚至可能是许家最大的秘密,有上古两个字,别管野不野,但肯定是真的有点历史。 况且陆长穿越至今,所获悉的历史相关信息极少极少,他连上古是多少年前都不知道。 娜米城的历史也不明确,所知道的,大概就是三四百年前,一伙游民在这里建立了最初的聚集地,再后来地成了村,成了镇,再成了现在的娜米城。 娜米城的名字,就取自最初的创建者。 只不过现在的上城区,好像并没有和这个名字有血缘关系的人存在。 再说回本次的计划,本次的计划很简单,陆长利用对家族人性的了解,布了小小的局。 最初的第一步,就是考虑到柳传的态度。 柳传既然会让陆长来清理马尼亚帮,那么柳传就不怕得罪许家,或者说柳传认为,许家和马尼亚的关系没有那么硬——这就代表关于毒的事情柳传不知情。 从马尼亚帮派的那些混混的表现来看,他们对于毒的生意很看重,这笔生意马尼亚帮派吃不下,可以推测出背后肯定有大家族的支持。 知道这两点以后计划就很简单了,许家不敢大张旗鼓,要完全不管撇清关系,要么想办法追回被偷走的货,灭了所有知情的活口。 以陆长对家族的了解来看,他们的傲慢做不出撇清关系的事情,灭口就是唯一的选项。 想通了这些关节后,计划就变得简单。 谁负责毒的生意,谁就会追出城,各大家族四境以上的武者目标太大,他们不会来负责这种生意,以免被其他家族盯上,能负责的肯定是四境以下。 只要有人追出了城,就成为了陆长的目标。 真正的货早已经交给了游猎者公会,还卖了个好价钱,是毒是药,其实就是一念之间,游猎者公会照收不误。 雇了车出城,方树杰在这里下车,再让车子往西边绕上一圈,吸引视线。 结果已经出现,陆长的推测没有错。 许家太着急,许威许猛这四人也太胆小。 四个人要是一起上,或许结果真的会不一样,至少陆长不会只受点皮外伤,还让他得了大收获。 但收获最大的人,其实是方树杰。 从最开始,看到陆长杀许家人就开始发抖,到现在方树杰已经能平静的将许家人的尸体拖到边上,继续烤肉给陆长做饭。 心境上的强大是金钱买不来的,这样看来,方树杰还有点天赋,最起码心态不错,其他的可以慢慢培养。 陆长准备把《炼身化血大法》教给方树杰,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也是真情实意的表现,他确实觉得小伙子不错。 雇好的车子会在外头绕上一圈,没有这么快过来,毕竟那是游猎者公会的员工,而不是游猎者。 这也是为什么许家兄弟追上了司机,却不敢拿对方怎么办,毕竟那是游猎者公会,哪怕是在城外,可万一被游猎者公会查到了怎么办? 正是因为是大家族,反而更清楚游猎者公会的可怕,在他们眼中,那是连天人都不敢随便得罪的存在。 按照预计的时间,司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到来,陆长也不着急,正好有点时间,他坐在了方树杰的对面,说道:“你想成武者吗?” 方树杰点点头道:“想啊,当然想,但是我没有天赋,《养气诀》练了好久才勉强感受到气,养气估计一年半载也养不起来。” “天赋不重要,只要你能坚持,我能让你成为武者。”陆长抛出了诱惑。 方树杰先是激动,而后慢慢平静,他的内心在挣扎,在思考自己要付出的代价,而自己又能不能承受这个代价。 陆长默默的看着,暗自点点头,下城区的人贪,有好处先拿了再说,承诺或者忠心这种事情都是能够改变的,道德只约束愿意遵守的人,认真的思考反倒是自我约束的表现。 像方树杰这样的人不多,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把他教的很好。 片刻后,方树杰又要下跪,被陆长一把拉住。 “有话说话,有事做事,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别再跪了,姿态也决定不了什么。” 方树杰有些脸红,重重一点头,说道:“好,陆哥,我都听你的,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行,那你现在盘腿坐好,我教你一套功法,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先把功法记下来,别急着练,炼血化气,炼气化身。” “炼血化气,炼气化身。” “以身养血,气为血之本。” “以身养血,气为血之本。” “…” 陆长说一句,方树杰就记一句,如此来回了几遍后,不算太长的《炼身化血大法》也就记得差不多了。 在陆长的关注下,方树杰开始第一次修炼。 不过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原因,第一次修炼,方树杰好一会儿没抓到气机。 “别着急,我虽然没修炼过,但也曾经尝试过,我是异种,还不如你呢。”在陆长的谎言下,方树杰慢慢平静了下来。 成功感受到气机,抓住了第一缕气劲,按照《炼身化血大法》开始行走筋脉。 陆长露出了笑意,《炼身化血大法》他自己修炼过,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这是极其适合天赋普通的人修炼的功法,水磨工夫总能成武者。 可几分钟后,陆长开始疑惑。 嗯?你修炼的怎么和我不太一样,你的血肉不干瘪? 第30章 大柿汁蒸,气晕栀子 游猎者公会里和往常一样热闹,闲着没事的游猎者也会坐在大厅里,点几杯酒,再买点吃食,就在大厅里聊起了天。 “听说有人在东边海岸那边看到龙了,真的假的?据说五十多米那么长,两个大翅膀呼扇呼扇的。” “最近城里烟草是不是涨价了?真抽不起了,算一下戒烟的话,一年能省不少钱。” “我跟你们说,我昨天去八方路口,看到了枪花帮派的老大,你们猜怎么着,那是个女人!” “嗯?” “时光酒吧就是枪花帮的老大开的,我去过,长的是真漂亮,那身材,啧啧啧,妈的给我说饿了。” 虽说这些人聊的大部分是无用的垃圾信息,可对某些人来说,也许某句话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消息,就能和其他看似无用的消息印合,负负得正,成了有用的消息。 陈璐在前台,教新来的接待如何操作电脑,又将最近新晋级的游猎者和新成员的名单拿了一份,然后交代了几句,拿着打印好的文件去二楼。 公会二楼是一些特殊任务的交接,还有酬劳结算,也充当银行的作用,但如果让陆长来说,其实还是理财,而且回报率挺低的。 可对于普通的游猎者来说,能有回报率就算是不错,好歹也是收入,而且游猎者公会比银行有良心多了。 娜米城有两家银行,存款利率不高,而且存了定期后中间不能取出,强行取出要扣违约金,唯一的优点是可以血缘关系继承,能受上城区的大家族保护。 陆长刚知道银行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 你阿妈的,真有人往这地方存钱啊? 后来想想,算了,总比放在家里被人杀了全家要好吧。 陈璐在二楼和负责的小组组长们开了个简单的会议,看了一下上半年的财报,又布置了几个任务下去,她回到了自己的三楼。 三楼主要用作猎头任务的交接和游猎者的休息,实力够强的游猎者,可以用不低的积分兑换一个休息室。 听上去不合算,但休息室兼具善后功能,能处理换下的血衣和凶器,还提供免费的餐饮,以及其他各类服务。 同时也是地位的象征。 陈璐拿上自己准备好的报告,一路去了楼顶。 楼顶只有一扇门,整层楼都是会长的办公室,她轻轻推开了门。 偌大的屋子里,正中间是一张桌球桌,边上有沙发电视,手柄和游戏机,还有林林总总上百种酒和冰淇淋机,角落里甚至有台炒栗子机,和陈璐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 这会儿,靠近窗户的地方,躺着头约有两米高的巨犬,长长的皮毛微微卷曲,还遮住了眼睛。 陈璐先朝着巨犬恭敬的喊了声,“分会长。” 巨犬抬起头来,呼哧两声,又继续趴着,沐浴在阳光中午睡。 陈璐转而走向沙发。 会长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仰面朝上,右手压在了身下,左手搭在沙发边缘,垂到了地板上,一只脚高高翘起搭在沙发上的靠背上,张大了嘴,睡相十分不雅。 陈璐蹲在了沙发边上,清理茶几上的零食包装袋和残渣,她知道过会儿会长自己会醒,往日里都是这样。 果然,过了一会儿,集美貌与威严于一身的游猎者公会会长缓缓苏醒,不动声色的擦去了嘴角的口水,将压麻的右手从身下抽了出来,坐起身子,接过了陈璐泡好的茶。 “我又睡着了啊。”会长打了个哈欠,接过陈璐递来的一叠报告,随意的瞥了眼就丢到了边上,“这些东西随便了,你看看就好,游猎者公会又不差钱。” “对了,那个陆长呢,他来过没有?算一算时间,这小子应该已经开始着手修炼了才对,他也该来找我了啊。” 一边说着,会长一边拿过桌上的零食拆开,往嘴里丢去,尝了两口感觉不对劲,看了眼才发现是狗粮,直接连着包装砸向了分会长。 “狗子,你的零食别丢我桌上!” 陈璐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说道:“陆长来过一次,他送来了大概两吨的*麻,我按照市场价的一半收下,让后勤提取制药,准备转卖给商会,他没提到过修炼的事情。” “啊?”会长挠了挠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狐疑道:“不应该啊,总不至于还没开始修炼吧?只要修炼了,他就应该知道负屃宝术练不成的啊。” 这次陈璐没有装作没听到,她微微一怔,心头思绪骤起。 会长直言道:“我给他的都不是普通人练的,负屃宝术没有负屃宝血怎么练?连负屃的气息都没感受过,能练出什么东西来,他失败以后会不来问我?” “还有《炼身化血大法》,那是天人武道,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至宝,毕竟只要勤加修炼,肯定能成武者,但又痛又慢,这种修炼速度对不起他付出的。” “正常情况下,从一小部分开始化血,然后身体其他部位会调动气血过来弥补这片空缺,如此达到身体平衡,想要快,就得一次性炼化大部分的血肉。”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大量的资源去辅助,要是傻逼呼呼的气劲游走全身,那种痛苦能让他当场自杀,他只要练了就会发现自己上当,肯定得来找我。” 会长想不通啊,难道那小子还没开始修炼?不应该啊。 陈璐无言,她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尽管她已经踏上了武者之路,可天人武道就不是她能接触的东西。 “这小子不来找我,我就没法趁机让他给我打工,过几天我可就走了,到时候感情没建立到位,以后怎么”会长苦恼的喃喃。 陈璐稍加思索,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他…值得您这样投资吗?” “投资?互惠互利啦。”会长摆摆手,“你和陆长挺熟的吧?这么多年,你发现他的特别之处了吗?如果你没成为接待员,连他有多强都没个概念。” “心性是成道路上最重要的一环之一,他有我这个贵人,自己又有天赋,成为强者是必然的,你以为为什么游猎者公会能做的这么大?” “除了我真愿意给钱以外,就是因为他们成道的路上有我的帮助,所以大家才拿我当姐,愿意帮我,和你是一样的。” 她拿过桌上的茶灌了一大口,仰面靠在沙发上,叹气道:“娜米城这个地方很奇妙的,当年出了个娜米女士创建了这座城,后来出了个许米米,许米米去了中州城,再也没回来。” “很多人都以为许米米死了,可实际上许米米建立了她的米粒王朝,成了中州女帝,在那之后,娜米城出现的天骄都会被人抢着带走,因为这个地方有运!” “你还年轻,不懂什么是运,但真正的强者必须信,运是成为强者路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现在我认为,那个陆长的身上也有运,他的路会很远。” “总有一天,他会绽放属于他的光芒,尽管不如那些大世家的天骄弟子,可他是没有背景的,干净的像一张白纸,他可以是属于我的。” 陈璐听不明白,只是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低着头,似有几分不甘和屈辱。 趴在地上的分会长抬起头来,将狗零食连带包装全部吞下,看了眼陈璐绞在一起的双手,刚想叹气,又收了回去。 因为它只是一只狗,狗狗什么都不知道。 第31章 诶嘿,这口锅是你自己要背的 天边的太阳垂在天地分割线上,世界从明亮转入昏黄。 如钩的弯月边上,也能隐约看到繁星点点。 “像特么的雀斑。”陆长坐在皮卡车的车斗上,仰望着天空,无力的吐槽。 他的身边是头上千斤重的野猪,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顺手就打杀了,出城一趟没捡东西都算丢,好歹带点什么回去。 方树杰坐在副驾驶上,明明车子的悬挂烂得像胖子的膝盖,一路上抖个不停,也抖不掉方树杰兴奋的心情。 他养气成功,已经算是半个武者,只是接下来的路要花不少的时间和心思,可有总好过没,哪怕等待的时间长一点。 开车的是游猎者公会雇来的司机,人车一体,一同算钱,他也知道规矩,看到自己的两位雇主一个高兴一个丧气,也能忍住不问缘由。 陆长自然就是丧气的那个。 就在刚刚上车之前,陆长发现了,同一种功法,他修炼的效果和方树杰不同,这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为什么同一种功法能修炼出两种效果? 最重要的是,方树杰并不觉得修炼痛苦,他的血肉也未曾干瘪,从头到尾都是享受在修炼之中。 这不禁让陆长想起了前世一本小说里的着名人物——梅超风! 就因为缺少了《九阴真经》的上半部,梅超风夫妇理解错误,硬是将一门上乘武学练成了邪门功夫。 陆长再想到自己,同样练的是《炼身化血大法》,他肌肉干瘪像个饿死鬼一样,修炼时无比的痛苦,全靠意志力支撑,但凡意志力差点都能痛死过去。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自己走错了路子… 不是,为什么啊!《炼身化血大法》难道不就是一个邪门功法吗?而且我确实成了武者,不修炼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问题啊。 陆长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打算回城以后去找一下老师王成明,老师年纪大,说不定会知道一点。 除了自己成天人的事情,陆长并不打算对王成明隐瞒什么,试探人心和考验人性都是一件很低级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好用才经常拿来用。 对自己的老师就没必要用这两招了,但凡有这个想法,本质上都是一种背叛,而怀疑一旦升起,罪名就已经成立。 简单点说,试探没成功,你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试探的尺度不够,从而无休止的试探,直到对方犯错。 车子在快到达之前停下,陆长下了车,野猪尸体让方树杰去联系白内,运到店里去做成晚餐。 沈聪还在上城区,估计几天内不会回来。 前世的时候,陆长就听过一句话——死掉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沈聪的白月光真的死了。 陆长自己则步行到了城门处,没有意外的被人拦下。 “红眼睛那个异种,过来登记。” “妈的这鸟天气,一到晚上就冷的要命。” “哈啊——老子好困啊。” “他码的傻币异种,都挑这个时间回城,老子想睡一会儿都不行。” 陆长站着没动,他没有出城记录,自然也就不能去登记,登记了就落下一个把柄。 把柄这种东西,平时是没用的,当别人想要搞你的时候,任何把柄都会变得致命。 那几名卫兵见陆长不动,正要打算给这个低贱的东西一点教训,边上就飞来两包香烟,直接丢到了几人面前的桌上。 几人回头,看到从城门内,走来了两名穿着相同制服的卫兵,直接走到陆长面前,扣住了他的肩膀,转头对自己同事说道:“柳队长要见他。” “哦,行!你们把人带走呗。”守城的挥挥手,露出个善意的笑容,“还怪客气的,直接带走就行了,给什么烟啊,哥几个就不客气了。” 两名卫兵笑了笑,押着陆长离开。 陆长也不反抗,走出一段路后,两人才松开了陆长,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 等到了通往柳传帮派驻地的岔路口,两人甚至直接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和陆长说上半句话。 从这两人身上,陆长确实看到了军人的形象,令行禁止,服从命令,这必定是森严军令训练出的精英。 腐烂的城市里出这种形象,确实是格格不入。 陆长一路走进了别墅之中,刚进门,听到楼上传来了柳传的声音。 “上来吧。” 上楼进了书房,柳传已经在茶桌前坐下,放了两个蒲团,正好两人面对面。 陆长扫了眼四周,目光在墙壁上的坑洞里停留了刹那,接着在柳传的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等柳传发问,就将自己清除马尼亚帮的前后说了一遍,包括毒,唯独没有提起和许家相关的任何事情,只说自己怀疑背后有其他大家族的存在。 哪怕是这样,柳传也真的傻了眼。 知道你能搞事,可也没想到你这么能搞事啊!娜米城建城至今也有三百年左右了,从来没有人敢去碰毒,偏偏现在陆长一出来就抓出了一家。 而且还牵扯到了上城区的家族。 柳传也知道,能在下城区这样玩,还正好是兼职了人口买卖的马尼亚帮,要说上城区的家族没人参与,傻子也不会信。 可柳传的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继续翻下去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到时候要是再被落下什么口舌,自己家族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家里的丑闻不算丑闻,传出去了才算丑闻,所以只要能内部处理,就等于平安无事。 看着柳传脸色几次变化,陆长早有预料,这才说道:“从头到尾我都没透露过我的身份,马尼亚带人出城找我,现在估计还在城外,我们有时间对口供。” “你放心。”柳传宽慰道:“你帮我办事,这件事就是我的事,我会派人去处理,不过你能想到把马尼亚骗出城,这一招走的妙。” “只要出了城,发生什么事就由不得他们了,我会让人去找马尼亚,先把他带回来,不管他背后是谁,我柳家也同样不是好惹的。” “还好马尼亚没死,万事都有得商量,你就记住,我让你去找马尼亚帮敲打他们,但你还没出发,所有事都和你无关,记住了吗?” 陆长点点头,起身离开了,他走的飞快,因为用不了多久,柳传可能就要骂娘了。 事实是,当柳传派出去的手下,在森林里找到了被野兽啃食过的五具尸体,柳传可不只是骂娘。 这时的陆长已经回到了沈聪的店里,面前站着一对母女。 第32章 事情要从32年前说起 老罗的妻女还是留了下来。 两人的经济情况都不是太好,老罗死之前过的已经算是拮据,不过两个女人都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来显示对这次见面的郑重。 陆长坐在店里的椅子上,面前站着这对母女。 年长的女性是老罗的妻子李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长一些,穿了身素白暗花蕾丝连衣裙,名字太长太拗口,总之是条白裙子,陆长研究的也不多。 老罗的女儿罗佳慧十六岁,被家里养的很好,皮肤白皙,小小的鹅蛋脸还有些幼态,棉质的浅蓝色衬衫,搭配着牛仔短裤,露着白花花的大腿,线条柔美不失丰腴。 这双腿挺好看,陆长盯着看了一会儿。 女孩脸皮薄,被看了五秒就开始脸红,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偏偏腿又没法遮,只能悄悄责怪母亲非要让自己这样穿。 李薇已经到了年纪,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揽着女儿的肩膀,深深的一鞠躬,开始道谢。 主要谢的,就是陆长打死了杰夫,替她丈夫报仇,还说了陆长心善之类的屁话。 几句吹捧乱不了陆长的心境,他清楚的知道,李薇在借着这次的见面,想要确定陆长的性格,最好能搭上关系。 下城区的女孩,只要稍微好看点的,都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偏偏罗佳慧穿成这样,要么她天性如此,要么就是李薇这个母亲的另一手准备。 毕竟陆长比起杰夫要好上几百倍,万一陆长看上了罗佳慧,哪怕只是一夜风流,也能让母女俩在下城区站稳脚跟。 同样是送女儿,李薇也是择优录取。 陆长很有耐心的听着,嘴角带笑一言不发,直到李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早已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所有话,可看着陆长不说话,她又不敢让气氛沉默,只能绞尽脑汁的思索。 时间差不多了,陆长才开口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不知道沈聪说了没有,你家的店铺我买了,市场价的一半,这是我的最终价。” “店铺的钱你们自己留着,养老或者别的随便,我没那么低劣,但以后你们母女俩来这家店给我打工,工资福利和其他人一样。” 说完之后陆长停顿,给李薇反应时间,也给她思考的机会。 见李薇眉头紧锁,想问又不敢问,陆长靠着椅背,笑道:“我店里的员工,只有我能决定去处,你们不用担心被人看上,逼你们做不想做的事。” 李薇刚松了口气,可脑海中却是回顾了一番陆长说的话,脸色顿时又是一白。 ‘只有我能决定去处’这几个字就说明了一切,她们也没资格决定自己的去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也许李薇该拒绝,然而现在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她们本来就身不由己。 说句粗俗点的…算了,太俗了。 白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低声问道:“能开饭了吗?” “嗯,多备两双碗筷。” 一顿饭吃完,陆长打包了部分,用保温盒装好,让白内三人给李薇母女安置一下,还有等会儿会来的方树杰。 他自己则是孤身离开,前往中城区。 罗佳慧看着陆长离去的背影,不甘的咬着下唇,这个人明明赤裸裸的盯着自己的腿,还看了那么久,结果却对她没有兴趣。 难道我没有魅力吗? 陆长回答——有! 少女自然而然散发的荷尔蒙就是雄性生物最无法抗拒的刺激,可陆长不一样。 两世为人,陆长知道那种事情爽是真的爽,可没吃过的东西只会想吃,不会上瘾,成瘾的前提是得先试试。 所以他宁愿不试也不要上瘾,生活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武道、异种、天人,这个世界有更多成瘾的东西在等待他探寻。 中城区王成明的家门口,这次没有碰到在门外尿尿的男人,陆长取下钥匙进了门。 王成明坐在院子里,他把屋里的摇椅搬了出去,手里拿着个蒲扇,摇椅摇摇晃晃,蒲扇扑闪流萤。 明明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声音,王成明也没有睁开眼,他闭眼躺在那,和个普通的农家老头也没什么区别。 “老师。”陆长先喊了声,去屋里拿了筷子,从橱柜下取出瓶喝了一半的酒,连着自己带回来的吃食已经放到了桌上。 陆长放下两个酒杯,拧开瓶子,今天心情不错,他也愿意陪老师喝上一杯。 王成明睁开眼来,从陆长的手里拿过了酒瓶,给陆长倒上一杯,接着便开口道:“我找到关于你母亲的消息了。” 刚准备拿过杯子的手僵在半途,还想着要说声谢谢老师的嘴也只才刚张开口。 王成明继续道:“你…算了,我知道你心态很好,严格来说我找到的不是你的母亲,她只是捡到了你,抚养了你不到一个月,她最后是死在雷特手上。” 陆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了几声,笑着说道:“那也还好,我替她报仇了不是吗?” “嗯。”王成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推了过去,“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就去这个地址,找一个叫爱莎的女人,她是你母亲的朋友。” 陆长看着那张纸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反正人已经死了,再想找他的亲生父母估计也是奢望,而且他依旧是被遗弃的,找不找都没必要。 再说了,仇也报了,雷特被他两斧头剁了脑袋,也没什么更好的结局。 可陆长还是鬼使神差的将纸条卷起,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 王成明看着这一切,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小口的喝着。 年过半百的老人,一生遇到了太多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心里有什么样的纠结,不用问不用提,眼前看似稚嫩的少年,是他害怕的人,也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是的,王成明害怕自己亲手教出的陆长,明明是他看着长大,是他一点点的看着陆长走到现在,王成明却依旧还是会害怕。 如果是以前,陆长不会那么敏锐的感觉到老师的变化,可现在【界外视域】悬在半空,会将看到的一切给出答案。 【王成明,六十二岁,原游猎者公会搜救队二境武者,曾见过大恐怖,心生阴影,泄了武道最后一口气,从此沦为普通人,生性和善,人缘极佳,目前心神不宁】 游猎者公会搜救队的二境武者,那是和陈璐一样,属于游猎者公会在编人员。 陆长从不知道老师曾是武者,更不要说搜救队这层身份,十几年的相处,王成明从不曾透露过半分。 藏了十几年,今日还要继续藏吗? 陆长拿起酒瓶,给老师的杯子满上,他低着头问道:“老师,你知道《炼身化血大法》吗?” 小小的酒杯就在眼前,王成明的手停在酒杯的面前,脸色煞白,深吸一口气后,他稍稍平复,迎着陆长的双眸,最后只是幽幽一叹。 “我就不问你怎么知道的了,能说出这本功法的名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你想问我什么?” 陆长真没想过会诈出什么,他问的只是很寻常的问题,欺骗老师是不对的,陆长连忙解释。 “我知道的也不多…” 苍天可鉴,这是真话。 王成明却是苦笑,皱起了满脸的褶子,说道:“我明白了,那我就从头说起吧,让我想想吧。” 他举起杯子,喝完了杯中的酒,带着酒气说了下去。 “35年前,有一支小队来到了娜米城,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他们带来了《炼身化血大法》和灾难…” 第33章 听上去好像是穷奇 游猎者公会遍布世界,娜米城偶尔可以看到来自其他城池的游猎者,大多是借娜米城做个补给,买些水和食物什么的,也可能是加个油。 在这些人的口中就知道,娜米城是个边陲小城,没有特别高的价值,过路的游猎者也不多见。 可35年前,一队装备精良的游猎者闯入了娜米城,那是远远看着就知道强大的游猎者。 一伙5人,拥有完整队伍该有的所有配置,人人都有几件不知名材料制成的轻甲,足以保护身上的关键位置。 领头的队长,足有两米高,扛着半人宽的巨剑,行走之间如魔神在世,令人不敢直视。 最重要的,这5人都是武者。 据说上城区的大家族都派人来打了招呼。 不过简单的补给后,这支队伍就离开了,没有搭理任何人,也没有引起任何纠纷和冲突。 有人打听到,这支队伍接的是特殊护送任务。 特殊护送任务,是指发布人通过特殊方式,向所有城池的游猎者公会发布任务,接取任务的游猎者要先去找到任务发布人,从这人手上拿到需要护送的物品,再护送到目标地点。 也就是说,任务发布人可能不在城里,可能在远方也可能在近处,他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到来游猎者公会。 接取这种任务,是有等级限制的,也足以侧面证明这支小队的强大。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支小队就要出意外了。 两天后,残缺的小队派了个人回来,申请了游猎者公会的救援。 王成明作为当时搜救队的一员,跟着大部队就去了,整个支援队伍二十人,带齐了搜救的装备,开上了车,往南三百公里,经过一处峡谷之后,到达了目的地。 半边峡谷已经坍塌,从土石的表面来看,坍塌时间就是一两天之内,王成明不敢细想,如果是人力所为,那该是什么样的伟力,才能令数十公里长的峡谷崩塌到这种地步。 搜救队和游猎者小队会合,他们人人带伤,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大战,那个如魔神一样的队长,竟然断了一臂。 无法想象他经过了什么层次的战斗。 按照游猎者小队的要求,搜救队开始清理碎石和沙土,他们要找一本纸质的书,或者可能还活着的人。 意外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正说着过往的王成明声音颤抖,他仿佛回想起了当日的恐怖景象。 陆长给王成明倒了杯酒,去了屋里取了油灯出来点上,他知道王成明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才会说起三十多年前的事。 不过没关系,不听白不听。 王成明缓了口气,他声音颤抖的说了下去,“一头异兽出现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异兽,长得像老虎,毛像很长的刺,长有两只翅膀,头上长着三只角,有三层楼那么高。” 只是说起这头异兽,王成名就已经红了眼睛,他肉眼可见的在恐慌,仅仅只是个回忆,就令他畏惧到身躯颤抖不止。 陆长没有催促,给老师点上一根烟,他觉得这头异兽的样子有点熟悉。 王成明重重的吸了一口,靠在桌子边缘,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缓了十多分钟,才重新说了下去。 “你可能想象不到,会有一种异兽,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畏惧,它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能感觉到它是无比的恐怖,是极度的凶残。” “它是无声无息从天上飞过来的,我们看到地上的阴影才发现了它,在刚看到它的时候,它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没有人跟得上它的速度。” “在他消失的瞬间,有血喷到了我的脸上,我边上的队友没了上半身,那只异兽一口就吃掉了一个人,然后躲着那个队长的攻击吃我的队友,就像戏耍一样。” “明明那么强大的游猎者队伍,却只能勉强自保,连保护我们搜救队都做不到,也就是那时候,我的队友挖到了一本书,你应该猜到了吧?” 铺垫了这么久,陆长当然能想到,他便问道:“挖到的,就是《炼身化血大法》吗?” 王成明点点头道:“对,就是那本书,在那本书出现的时候,那头异兽忽然就不再戏耍,直接冲着我们就来了,游猎者小队拼命去拦着。” “我不懂为什么异兽会这么在乎一本书,但确实能看出来它是因为这本书发狂的,那支小队的队长让我们带着书先跑,他们会再追上来。” “按照当时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搜救,护送这本书的任务和我们没关系,加上这头异兽发疯,没有人敢去碰这个烫手山芋,我们四散而逃。” 说着,王成明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我当时年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真拿着那本书跑了,可能是觉得这样能帮助到别人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腿,拍了拍,说道:“我没跑掉,这条腿就是那时候被咬断的,三十多年了,有时候半夜还是会痛醒,准确点说不是咬,只是被擦了一下。” 三层楼那么高的异兽,陆长估计应该有十米,人类的渺小身躯在这等巨兽面前,确实是一碰就碎。 “在我失血过多昏过去之前,那支小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他们如果想逃是能逃掉的,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多重要,能让他们拼死去护。” 陆长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后来活下来了吗?” 王成明摇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问了,据说只活了两个,其他人都死了,搜救队大部分人都活了,回来后就把这件事情传出来了,所有人都知道那本书应该是宝贝。” “后来有些不怕死的人,就找了回去,他们翻遍了峡谷也没找到书和异兽,也就是那时候,突然有了谣言,说那本书是异种能修炼的功法,所有人就疯狂了。” “异种能修炼的功法,没有异种不想要,但我觉得这是假的,后来公会出面,声明都是谣言,加上有些去了峡谷的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慢慢的也就没了声音。” 说到这里,陆长就懂了,为什么王成明听到陆长提起这个功法,会突然说起过去的这些事情。 多半是认为,陆长从哪里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心动了想要去找到这本功法,毕竟王成明知道陆长对武道的向往。 “老师。”陆长认真思考完毕,决定了要说什么,“《炼身化血大法》现在在我手里,我不好说怎么得到的。” 王成明沉默了很久,手里的香烟一直燃到了尽头,他忽然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片刻后,王成明拿着两张纸走了出来,一张白纸,另一张上面写了点什么,他将白纸放到了陆长的面前。 “写,你把开头的那部分写出来。” 陆长提笔就写,他都能教给方树杰,又何况自己最亲近的人。 在陆长书写的过程里,王成明紧紧盯着,没等陆长写完,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将手中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放到了桌上。 两张纸做了对比,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噔的一声,王成明跌倒在地,他猛的抓住了陆长的手臂,死死握着,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身躯战栗不止,忽的大笑了起来。 大笑几声后,王成明竟然直接昏了过去,把陆长吓的够呛。 “老师!” 第34章 你活下来了 半个多小时后,王成明才从昏迷中醒来,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声也不吭,只是让陆长回去。 陆长见老师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激动的昏迷,多待了一会儿后叮嘱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直到陆长走了很远,王成明才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说的回忆是真,但削减了一部分,比如说功法第一页上,他故意没写下的内容。 【本功法由刘钰昌博士所创,为第三套修行功法改良版,是目前最适合转化为天人后的武者修行的功法,没有之一,改天换日就在今朝。2042年2月28日】 王成明也记得,在他昏迷前,那位游猎者小队的队长将他扛起,背在背上,口中着魔了一样的呢喃。 【人类是可以成为天人的,我们不是天人的奴隶,这就是证据,人类是可以成为天人的,可以的…】 王成明看着天花板,他想起那些曾经被选为天人奴仆,却再也没出现过的同胞。 月光倾泻在这间小屋,照着他满脸的泪水。 “人类是可以成为天人的,这是真的,不是我的幻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那本功法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说谎啊…” 陆长回到了下城区,他仔细的去回想,当时三张传承盘,他用【界外视域】看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公会会长描述的差不多。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老师的反应会那么大? 不过功法是怎么落到了会长的手里,这也是个问题,毕竟是个护送的物品,如果收货方就是游猎者公会,也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至于老师提到的那头异兽,陆长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像前世神话故事里的穷奇。 形似虎,背生双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穷奇的形象,只不过穷奇在故事里一般没那么大,好像也没提到头上长角,影视作品里倒是出现过长角的穷奇。 认真的思考以后,陆长决定放弃思考。 问题太多了,一个人是思考不过来的,有些问题可以留着去游猎者公会查询,不过他现在没有积分,很多信息都是只能用积分购买的,找时间做两个任务吧。 距离下一次商会到来,只剩下五天。 现在是晚上七点,时间还早,陆长取出了怀里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还有那个叫爱莎的人名,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罢了,既然找到了地址,那就去看看吧,留在心里始终是个念想,我可以抛弃过往不去提,可也想到我从哪里来。” 孤儿没有可以被威胁的东西,实际上很适合在娜米城生活,不用担心别人报复到家人。 但人终归是群居动物,陆长也会想要知道自己出自何方,又为什么被抛弃,是不是有个好赌的爹,生病的妈,要上学的弟弟妹妹,造就了破碎的他。 当然这是玩笑话。 循着地址,走上十多分钟,陆长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边离沈聪的店铺不远,但完全是两个模样,举目望去,一片窝棚模样的地方,脏乱差是第一印象,恶心是第一反应。 不知哪个下水道堵塞的污水,在地面上汇成了溪流,无人处理的垃圾堆成了山,环绕的苍蝇蚊子快要聚成乌云。 这里是下城区中的下城区,生活在这里的,要么是最底层的人,要么是一些在混乱中取利的人。 在这里消失的人,不会有人在意。 铁皮木料堆成的屋子,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冻得死人,到了雨季又全是霉味。 陆长很怀疑地址上的人是否还活着,他真的有点不想进入,可有句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忍着恶臭,顺着地址,陆长皱着眉头往里走,他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镇定就镇定,不能镇定就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再镇定。 这片地方太过杂乱,所谓的门牌号根本就不存在,地址细致到什么方向第几排也依旧难找。 陆长绕了两圈,还是没找到准确的地址,想了想后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弃,撇了撇嘴。 不找了,反正都过去了,人也死了,就算找到了也没什么意义,又能问出什么呢?捡到我又把我送走,搞得我好像什么瘟神一样,想跟你说声谢谢都这么难。 “喂,小子!” 一听这声音,下城区的老居民陆长,就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转过身,就看到边上逼仄的巷子里走出三名大汉,三人衣着褴褛,麻衣麻裤,体表有大片的纹身,身上散发着难言的恶臭,混杂着男女进出口贸易留下的腥臭和尿骚味。 领头的右手臂上有个红袖章,上面原先有什么字,现在被油渍和各种污秽蒙了,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内容。 领头的壮汉扯了扯自己的袖章,昂着头道:“我是这一片的卫生管理员特雷弗,你刚刚丢了个纸团是吧?按照规定,罚款500。” 说话间,三人就将陆长围了起来。 陆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对比一下自己,忽然就明白了,刚刚就发现有人跟着,没想到是这种货色。 尽管都是穷人,可穷人也分贫富,在这些人眼里,自己显然是个待宰的肥羊,只是低程度异化的异种,就敢孤身到此,不宰他宰谁。 还好只是个敲诈,没有把他打晕了取走器官就已经算是万幸。 陆长连【界外视域】给出的信息都不想看,动手打这三人都会脏了他的手,他实在是嫌恶心,想着随便挑把不用的利器,送这三人早登极乐,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边上忽然响起个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 “嘿,特雷弗,放过那小子吧,你觉得他能拿出那么多钱吗!” 陆长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在几步外的窝棚门口,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倚着门,叼着根劣质的手卷烟,她目光散漫,一身的酒气,可衣服虽有些破旧,但还算整洁。 处在肮脏的垃圾堆里,还勉强要维持尊严的模样。 名叫特雷弗的壮汉回过头,啐了一口,冷笑道:“闭上你的臭嘴,回去洗干净你的两张嘴给我等着,老子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可他话音才刚落下,陆长已经上前一步,抓着特雷弗的脑袋,扭转了360度。 身边两个跟班还没反应过来,陆长一手抓住一个,往中间狠狠相撞,两人撞得头骨碎裂鲜血直流,连着三次撞击,将两人的脑袋撞得稀烂,陆长才松开手,任由尸体落地。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女人,以及【界外视域】给出的信息。 【爱莎,原曼波俱乐部女郎,十九年前从曼波俱乐部逃走,之后躲在此地生活至今】 不远处的爱莎看到如此凶残的一幕,被吓傻在原地,她微颤的指尖夹不住香烟,想要逃走却知道自己逃不了。 被陆长这么盯着,有那么瞬间,爱莎以为是雷特阔别十九年的追杀,可忽然就注意到了陆长浅红色的双眸,她顿时呆住了。 这个生活在暗无天日之地十九年,从不曾落过眼泪的女人,这一刻泪流满面。 “是你啊,你真的活下来了,薇薇真的做到了…你真的活下来了…” 第35章 希望长大啦 简陋的窝棚阴暗潮湿,连块玻璃的窗户都没有,想要透光就得推开两块木板拼接的窗户,街上的恶臭就会立刻涌进来。 陆长没找到落脚的地方,靠在房间的角落站着。 爱莎已经哭完停了下来,坐在木板床上,她看着陆长,双眼里好像有光芒,就像在看着希望。 “跟我说说吧。”陆长直入正题,“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好好。”爱莎撩过耳边杂乱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她思索了很久,好像在慢慢捡起快要遗忘的记忆。 “你的眼睛很特别,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像红宝石一样,我从来没见过红宝石的,是薇薇这样跟我说的,你长得很好看,小时候就是这样。” 爱莎的思绪似乎还有些混乱,她无法平息内心的激动,几句无序的话语后,才缓缓进入正题。 “我记得那天应该是下雨…对,是下着小雨,我住在薇薇隔壁的房间,隔音很差,我听到她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就过去看了,她当时抱着你。” “你那时候才这么一小个,就像个面包一样,香香的,小小一个,白白的,两只眼睛很大,和我见过的小孩都不一样,头发也黑黑的。” 她的词汇储量匮乏,可爱莎还是用尽自己平生所学,她无法控制的欣喜,就像当年第一次看见婴儿时的陆长一样。 有那么瞬间,陆长的心软了。 可爱莎的脸色很快沉了下去,“我们是舞女,我们不可能养着一个小孩,在那个时候,好看是没有用的,你会带来麻烦,我问薇薇哪里来的。” “薇薇说是从窗台上捡的,她打开窗户的时候,你就在窗台上,包着你的是一块围巾,上面有个陆字,应该是你亲生父母的姓,薇薇很喜欢你。” “她说可能是你的父母抛弃了你,但是她不会改了你的姓,万一他们以后后悔了,也许还能知道你,可她要给你起名字,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她捡到就是她的。” 爱莎苦笑着,“都丢到脱衣舞俱乐部来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父母想要回去啊,薇薇是个傻子,她还是给你起名字了,她说要叫你陆长。” “陆长就是路长,你未来的路会很长,你的人生会长,她就那样抱着你,叫你一句宝贝陆长,你就会笑一次,你笑一次,她就叫一次。” 爱莎闭上眼,好像又看到那个明媚开朗的少女,抱着个好看的瓷娃娃,在屋里逛着圈,她和襁褓里的孩子一同笑着。 那是爱莎此生见到最美的风景。 陆长闭上眼又睁开,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爱莎睁开眼,仰着头,她又开始流泪,“薇薇把你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她去学着怎么做一个母亲,可我们是舞女,舞女不能有孩子的。” “偷偷养一个孩子是藏不住的,你知道雷特吗?是我们那家俱乐部的打手,他弄死了原来的老大,继承了那个老大的地盘,他庆祝的那天晚上,把薇薇带走了。” “我就抱着你藏在房间里,你就哭,我也哭,第二天薇薇回来的时候,你看到她就不哭了,她浑身都是伤,身后跟着雷特。” 陆长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握紧了拳头,他想杀人。 “雷特看上你了,据说他搭上了某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喜欢吃人,喜欢吃好看的婴儿,他要把你送过去,你就会是他平步青云的开始。” “薇薇同意了,她说她带了你这么多天,让雷特再给她一点时间告别,把你洗干净了再送过去,雷特答应了,他那天喝了很多酒,就在薇薇的房间睡着了。” “等雷特睡着了,薇薇就跟我说,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她要把你送到上城区的福利院去,你可以在上城区长大,你可以去看最好的风景。” “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我们异种进不了上城区,那家福利院只收人类的孩子,你凭什么进去呢?而且异种就不适合在上城区生活,可是她跟我说…” 爱莎忽然掩着面大哭了起来,哭声里蕴含着陆长无法理解的力量。 哭声引来了四周的居民,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幽光烁烁,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他们悄悄的聚了过来。 陆长皱着眉走出了门,几声惨叫后,围观的人群散去,陆长重新回到了屋里,爱莎的哭声也正好平缓,她没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重新说了下去,只是这次换了语气。 “她说,爱莎,我们在阴沟里长大,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在这里长大,他会在上城区长大,会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他不会长成雷特他们那种东西。” “我会成功的,他也会长大,就像我们总有一天能从这里逃出去,你相信我。说完之后她就带着你走了,我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我没法相信她能做到。” “她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可我看的出来,她伤的更重了,她的腿也断了,她还是笑的那么开心,她说她做到了,她的孩子会长成她的希望。” 爱莎看着陆长,擦去眼泪笑道:“她的希望长大了,可是她死了,她没有逃出去,反而是我逃出去了,不,我也没逃走,我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你长的很好,我看的出来,你身上有气势有自信,你杀死了特雷弗,但你杀完人后眼睛里不会发亮,你像大人物一样,不用靠欺负弱小来找自信。” 后续的故事已经不需要说,薇薇成功了,可雷特苏醒后没有看到孩子,他打死了薇薇。 至于雷特自己的故事,陆长已经不关心了。 陆长说道:“你有句话说的对,上城区有自己那一套,异种不适合在上城区生活,你可以到这个地方找我,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她。” “另外,雷特已经被我杀了。” 留下个地址,陆长走出屋子,身后的爱莎趴在床上嚎啕大哭,那是劫后余生的哭,是真正看到希望后的痛哭,也是这么多年无法言说的畏惧和压抑。 屋外有着七八具尸体,和跪了一片的人,他们是这片窝棚里的‘霸主’,至少刚刚还是。 陆长走到最前头的那名异种身前,蹲下身来,目光冰冷,“她在这里的任何一刻,只要受到了一点伤害,我就从你们身上剐回来。” “有问题就去治安官那里找我,我叫陆长,陆地的陆,路长的长。” 他走出这片窝棚,窝棚外,白内带着十余名招募来的异种在等着。 “去曼波俱乐部。” 夜幕下,十余名气息各异的异种,杀气腾腾的朝曼波俱乐部走去。 第36章 翻天覆地今日始 资本是一个总称,关于资本的定义可以在去书里翻,总之资本可以套用在任何时代,在任何存在人类活动的时代,都可以诞生资本。 资本家这个词也适用,资本创造价值,资本家控制价值,上城区的大家族是资本,天人也是资本,修仙小说里的宗门也可以是。 也许上一个时代是金钱资本,但这个时代是武力资本,个体武力碾压群体,从而控制财富流向。 但资本是逐利的,利益会使两个资本相互靠拢。 曼波俱乐部能收敛财富,雷特又有一定的武力,但这种程度的价值是无法吸引到上城区家族的。 陆长一开始就没法理解,雷特有什么资格能吸引到上城区,利不够,逐不来。 晚上十点多钟,曼波俱乐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雷特的死亡没怎么影响这里的生意,钱总不能不赚,只不过分成是个问题,现在还没有找到杀死雷特的凶手,谁坐这个位置都不好服众。 毕竟雷特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善茬,偏偏又不够硬,相互之间的实力相仿,暗地里拉拢人手,等着一次决战。 现在暂时管理曼波俱乐部的,是雷特当时的副手,周展飞。 周这个姓氏,也在上城区的家族之列,不过周展飞和周家没什么关系,真要算起来,他是蹭着这个名头给自己改了姓。 曼波俱乐部热闹的时候,周展飞就在俱乐部的后头,享受着以前雷特的生活,听到店里忽然有些吵闹,才走出来看了眼。 白内为首,一群人涌入了曼波俱乐部。 众多异种之间,走着陆长,他不需要去管前路有什么,四周的手下会将所有人隔开,他们和陆长隔着一人的距离,谁都能看得出陆长才是这群人的首领。 白内走上了舞台,恐怖狰狞的脑袋扫视四周,以最具凶残的模样朗声道:“各位,表演结束了,你们该回家了。” 他的声音充满压迫,令人不敢质疑。 但凡有点脑子的已经起身退出门外,也不走远,就在门外看着,知道今天必定有好戏可以瞧。 傻一点的,看到四周这些杀气腾腾的异种,也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店里的打手聚了过来,不敢率先动手,他们拿不准主意,下城区没听说有这帮人,摸不清陆长等人的来路。 陆长没有说话,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他叼着根烟,手下一名以前没见过的异种取出火柴,小心的给陆长点上。 白内带来的这些人,有好几个,都是陆长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过能被白内挑出来,也是有点能力在身上,陆长也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接下来的班底。 原本是为了沈聪准备的班底,毕竟陆长已经和柳传见了面,也算是合作,只要沈聪不打算离开娜米城,将来总需要有人的地方。 可现在沈聪还在上城区,暂时不会回来,才会轮到陆长来检验。 店里的客人散的差不多了,周展飞知道自己该站出来,否则以后生意就不用做了,今天的事处理不好,敢来踩他面子的人就会多起来。 可周展飞刚走出来,白内就迎了上来。 周展飞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脖颈处有类似犰狳体表的鳞甲覆盖全身,看着也算是面相凶恶。 但在白内面前,周展飞略显娇小可爱。 “跪下。”白内一开口就不客气。 周展飞就算一开始有打算好好谈的脾气,现在也完全消去,二话不说,拔出腰后的双刀直接刺向白内。 战斗一触即发,俱乐部的打手一看自家老大动手了,没有丝毫犹豫便上前招呼,有刀的提刀,无刀无刃在手,拎起凳子也是一种兵器。 陆长抽着自己的烟,他看着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身手,也看看他们出力的程度。 白内就不用看了,明明【界外视域】看到的是中等程度的异化,但这个大家伙有着不逊于高程度异化的实力。 陆长手里有异种的修炼方法,不出意外,他会先让白内试试,前提是找到修炼用的材料。 有这套修炼方法在手,真的不愁异种的投靠,下城区的势力必定有他一席。 不,现在是了,陆长的名字正在逐渐传遍下城区的每个角落。 很快,随着周展飞被抛到陆长的脚下,战斗也就算是结束。 能被白内挑中的,也不会是什么庸手,哪怕在异种里也算是能打,而且这些人心眼不大,没有过分卖力的那种。 卖力是诚心,过分卖力就是野心了,陆长暂时不需要野心很大的手下,养不起。 周展飞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不跪也得跪。 实际上交手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不是这个蜥蜴头的对手,当时就想投降,可蜥蜴头完全不给机会,仿佛把他当做了立威对象。 可真跪在地上,周展飞抬头看向陆长,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是,他眼前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异种,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你跟雷特多久了?”陆长将烟头丢到了地上踩灭,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周展飞拿不准主意,不知道眼前这位的来头,只能忍着断腿的痛,小心道:“有十年了。” “十年啊,不够。”陆长声音刚落下,没有多余的话,白内就上前,准备直接掐死周展飞。 “等等等等!”周展飞连忙出声,额头遍布冷汗,这些人太特么凶残了,下城区虽然乱,但也没这么乱啊,什么时候问句话就要打断人的腿,问不出就直接杀了? 相比之下,周展飞觉得自己个良民。 趁着对方停顿的功夫,周展飞语速飞快,“您需要多少岁,不是,跟了雷特老大多少年的?我全都熟,后厨那个久。” 心里则是想着:先让你猖狂一下,俱乐部里一直都有装成观众的打手,现在应该混了出去,等会叫来了人,看谁跪谁吧。 哪怕已经被白内打了一顿,周展飞也是不服的,异种凭什么服异种,大家都是杂种,哪有谁更高贵的道理。 现在不过是形势比人强,自己这方人手不足,对方有个异化程度更高的异种而已,难道异化程度高就不怕枪了? 雷特经营俱乐部多年,虽说没有大肆扩张,以至于在下城区算不上顶级帮派,整体实力要弱于之前的马尼亚帮,可明面上雷特更有钱。 内部斗争可以,但现在是外来的过江龙,周展飞相信其他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有治安官在,下城区的帮派已经学会了讲义气讲规矩。 白内听完,转头看向陆长。 随着陆长一点头,手下走出几人,进了厨房,没多久就抓出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头来,直接丢到了陆长面前。 老头估计六十岁上下,少见的是个双眼异化的异种,眼睛像是某种蛇类的竖瞳。 异化程度低的帮派成员能活到这个岁数,属实是少见。 也许是刚刚偷听了挺久,老头一到陆长面前就直接跪下,忙不迭的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在这家俱乐部快三十年了,我比雷特来先来,这位老大,您有什么事,我知无不言。” 周展飞也忙配合,“对对对,他资历最老,我们都可以作证,您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哦?”陆长点点头,“那其他人就都杀了吧。” 什么?周展飞一愣。 白内毫不犹豫直接痛下杀手,他带来的异种中有几人也是一愣,其余人皆是思考都不思考,陆长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哀嚎声中,尸横遍野。 今日之后,曼波俱乐部彻底成为了过去式,老色批们的快乐没有了。 老头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他隐约间已经明白了什么,今天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眼前这位是真的杀神啊!一言不合就杀光,这副做派不一般。 毕竟下城区也有下城区的规矩,就算两个帮派冲突,也不会赶尽杀绝,败方被全员打断手脚,已经是下城区最残忍的对待方式了。 人老奸马老滑,老头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接下来无论这位问什么,只要有关雷特的,那就必须跟骂孙子似的骂下去。 但陆长的第一句话,就让老头始料未及。 “十九年前,雷特在这里打死了一个叫安薇薇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第37章 变革倒是变革 一个问题,有详细的出场人物的姓名,有时间,有地点,还有剧情梗概,详细到这种程度,就已经不是普通的问题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头一听到问题,就能猜到,面前的年轻异种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有此一问,瞎回答乱回答,都有可能触雷,不如赌一把一五一十。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不敢耽误,老老实实答道:“是有这回事,我记得是早上的时候。” 稍微停顿几秒假装思考,老头也是试探着看陆长有没有其他问题,或者有什么需要打断,见陆长没有反应,他就一口气说了下去。 “那个安薇薇是店里的舞娘,十六岁就来了,来了两年,事情的经过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安薇薇捡了个小孩,雷特当时想要那个小孩去送人。” “老大,我斗胆多说两句,雷特那时候刚杀了我们原来的老板,他的位置本来是坐不稳的,可是听说他搭上了上城区某个大家族的线,当时的治安官还送来了贺礼。” “我听说雷特就是要拿小孩送去给那位大人物,他其实一直都有在做这种事,差不多是每一两年就会送一个,附近只要有小孩丢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安薇薇好像是把那小孩藏起来了,雷特就发怒了,他把安薇薇拖到这里来打,那时候安薇薇伤的很重,就快要死了,我还想着别影响店里的生意。” “我跟着这家店也很多年了,自以为有点面子,就去劝了一句,说别把人打死了,结果雷特更怒了,把我腿也打断了,然后就没人敢劝,安薇薇就被活活打死了。” 老头说着,生怕陆长不信,半跪着将自己的左腿拖过来,拉起裤腿,他的小腿侧面有明显的折断痕迹,整条小腿是向外弯的。 陆长没有开口,谁也不敢说话,四周的手下刚杀完人,浑身血腥,杀气冲天,光是盯着老头,就让老头冷汗直流,心里暗道这辈子算是完了。 陆长只是在疑惑一件事情。 这城里没几个姓陆的,他又不是没有拜托老师查过,整座娜米城,只有七户姓陆的人,这七户人里没有丢过孩子。 玛丽姑姑捡到了陆长,襁褓里就有张纸条写着陆长的名字,本想给他起名天赐,后来又决定就叫陆长这个名字,理由是陆长的父母既然会留下这个名字,或许只是生活所迫无法抚养。 所以陆长才专门找过姓陆的人家,可现在知道,他的名字的由来,想法也就变了。 倘若姓氏来自他的生父生母,那么他们,有很大概率不是娜米城的居民。 谁会千里迢迢把孩子丢在一个混乱的地方? 陆长回过神来,看着抖若筛糠的老头,问道:“雷特搭上的是什么大人物?” 老头低着头贴着地板,畏惧到声音颤抖,“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安薇薇死后,雷特那几天都心神不宁的,他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梦到…” 说到这里,老头小心的抬头看了眼陆长,停顿了几秒才小心说出,“他总梦到一个红眼睛的人来杀他,这个噩梦他做了很多年…” 边上的白内听到这儿,转头看了眼陆长,他突然就明白了,这次不止是立威,还是这位陆老大的复仇。 陆长最后看了老头一眼,说道:“雷特的那些手下,愿意给我们做事的就留下,反抗的都杀了,这个地方以后我们自己做,后厨给这个老头管着。” “这几天杀的人不少了。”白内是唯一够资格说话的,以前他觉得自己太极端,所以才想要平静来消磨自己心里的戾气。 但今天,白内才发现,自己原来特么的是个保守派啊! 边上的乌斯正在给自己的触手挑选合适的武器,闻言转头笑道:“老白,雷特手下能有几个好东西,杀了就杀了呗,老大都给他们留了投降的机会了还不够啊。” 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乌斯也改了称呼,不再叫陆哥。 安德雷也在边上,看了看白内,又看了看陆长,他笑了笑,从边上捡了把还带着血的刀,无声无息的走到了白内的身后,目光落在白内的后颈上。 场中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 白内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不合适的话。 陆长站起了身,白内下意识的便后退了一步。 不过陆长没有动手,只是问道:“突然善心发作了?你好像也没有这种东西,那就觉得自己的正义的伙伴?可雷特帮的这些人也才算是反派吧?嗯?” 他就这样慢慢朝着白内走去。 白内低下头,狰狞的蜥蜴头颅上有几分畏缩之意,可却没有再次后退,他能感觉到陆长的恐怖,但没有亲自交手,他内心的傲气反倒是被激了起来。 只听得陆长叹了口气,这叹的是白内的不知进退。 而后白内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近四百斤的身躯,像一颗炮弹砸穿了身后的墙壁,他感觉时间的流逝在自己的身上减缓,让他清楚的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陆长收回了手,吩咐道:“等他醒了,让他把那面墙补上去。” “好的老大。”乌斯恭恭敬敬,不敢转身,怕露出自己被冷汗浸透的后背。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乌斯自觉已经做的够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谁能想到白内硬是求这一巴掌。 倒是安德雷愣了一秒,他都没看清陆长出手,就发现眼前有东西飞了出去。 虽说他本就是站在陆哥这边,可也没想到结束的这么快。 陆哥的实力…好像更强了!同是异种,他没有上限的吗? “处理完了以后去店里找我,安德雷你负责一下财务,把钱收好。”陆长留下这句话,扫视着新的手下,“这是你们跟我的第一天,不是每个人我都认识。” “我现在没兴趣听你们自我介绍,我听到雷特的人往这边赶来了,等你们处理了这些人,活下来的就资格让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陆长丢下自己的烟和火柴,莞尔一笑,“抽根烟,准备大干一场吧,小伙子们。” 他就这样走出了门,街道外是漆黑的夜空,那些被他戏称为雀斑的繁星依旧点缀天空。 四周的围观者早就躲到了角落,附近的居民也缩起了脑袋,只有属于雷特帮派的手下们接到了消息,正从四面八方往这里聚集。 这些人点起了油灯,如同索命鬼,撑起了一片光明的区域,将无序的街道点亮。 陆长无视眼前的任何阻碍,一群混混打手聚在一起,有人上前持刀上前阻拦,立马就没了脑袋,甚至没人看清那颗头颅飞到了哪里。 “是…气劲外放?” “是二境武者吧!” “给武者大人让路,眼瞎了吗!” “快让开。” 本还气势汹汹的人群,在嘈杂声中让出了路来,昏黄的灯光,没有让他们看清陆长红色的双眼,当有人喊出二境武者后,这些人便低下头不敢直视。 陆长不觉得好笑,下城区就是这样,哪怕是高程度异化的异种他们也敢拦,可听到是二境武者,就像见了爷爷,看都不敢看。 世道就是这样,陆长有很多话可以说,但他没有说,压迫总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时代的改变而改变,个体或群体的强度不对等,就一定会产生阶级。 历史的每一个转折,都来自人民的思想变革,思想不转变,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谁也救不了。 陆长走在离开的道路上,听着身后响起了厮杀声,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的想要离开娜米城,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武者满天飞,会不会有天人端坐云上俯瞰人间,又会不会有遮天蔽日的异兽摧山倒海。 会不会和这里不一样,有一些人已经觉醒,他们要做时代变革的先驱。 陆长只是想走出去看看。 可没走出多远,他看到了沈聪。 几日不见,沈聪好像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圈,下颚都变得锋锐,他就站在路中间,好像无家可归的孤魂冤鬼。 “陆哥。”沈聪喊了一声,就像前几天刚见到陆长时一样。 陆长应了声,有些意外沈聪回来的这么早,但也没有安慰什么,男孩都是这样长大的,他走过去,打算拉着沈聪回去休息。 却听到沈聪说。 “陆哥,你说我们天生就该被人踩在脚下吗?上城区的人,天生就高人一等吗?” 这瞬间,陆长怀疑沈聪是不是心力交瘁猝死了,然后被人魂穿了,他看着沈聪,幽幽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沈聪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陆哥啥意思?我没听懂。” “没事了,刚收的兄弟们在前面办事,你去搭把手。” “哦,那我去了。” 第38章 你坐得我也坐得 下城区的治安官,风头无双,一念升起善恶意,恶的是血海滔天,善的是人们福寿安康。 铁栅栏上开蔷薇花,陆长路过,伸手没有摘花,倒是把花茎上的小刺全部抹去。 他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有人打开了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楼下的餐厅和客厅还是柳传原来那批手下,不同的是直接被像宠物一样套着项圈的女人没有了,客厅里被打扫了一遍,看着干净了不少。 柳传的几名手下就坐在客厅里,脸色各异,各有想法。 见了陆长,有几人脸上明显不悦,暗藏恨、怒等情绪,似乎还有很明显的嫉妒。 唯有一人,站起身来,满脸笑容的喊了声:“陆哥晚上好。” 陆长看了眼,记住了这人的长相,点点头后走上了楼。 仅仅是几天的时间,陆长已是声名鹊起,下城区靠暴力吃饭的每一个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陆长的名头,哪怕不知道名字和模样,也知道最近有个异种大开杀戒。 有的人在等治安官发话,有的人知道治安官已经说过话了。 没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犹豫就是婉拒,她的思考是权衡利弊。 除了舔狗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外,混在下城区的也需要。 柳传在书房,和往常一样,泡好了茶给陆长斟上,开口第一句就是:“许家人是你杀的?” “什么许家?我哪记得我杀的每个人叫什么。”陆长嗤笑,干脆的坐下,可下一秒就猛的弹了起来:“上城区的许家?所以马尼亚勾搭上了许…等等,许家人被人杀了?” 柳传将陆长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他找不出一点毛病——太自然了,这小子的演技要多顶级,才能将对人命的无视,到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和麻烦到来时的烦躁依次演绎。 “没事,我还以为你的胆量有多大。”柳传讥笑一声。 陆长烦躁的坐下,皱着眉头道:“我从不会在必死的领域蹦跶,你可以不怕,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够,我真得罪了许家,你必定会立刻放弃我。” “对我有功劳的,我也不会如此冷血。”柳传装模作样的给自己辩解了一句。 陆长是半个字都不信,他要是现在说许家人是他杀的,柳传肯定笑嘻嘻的装作是玩笑,转头就带许家人把陆长剐了。 这次过来,就是来和柳传说一下雷特部下的事情,整个雷特帮派从现在开始成为了过去式。 下城区连续灭了两个帮派,接下来就是势力大洗牌,这些东西肯定要和柳传通个气,陆长可不会背这个锅。 事情做了就要让老板知道,打工人最起码的觉悟,默默无闻做牛马不是陆长的风格。 况且杀的人不少,总得看看柳传的态度,他要不来,日后出事了,柳传大可以说自己不知道来推卸责任。 最后一件事则是问清楚,十九年前在下城区的治安官是谁。 雷特帮派的事情很简单,柳传对雷特倒是印象深刻,下城区的老牌帮派了,好多年屹立不倒,雷特硬是从青年到了中年,竟然也没被人暗杀。 “哦,杀了就杀了,不过你怎么选了雷特帮?”柳传多问了几句,因为许家的事情,他对陆长起了疑心。 简单说,许家打死了孤儿院一个女孩,之后陆长去参加了葬礼,回头陆长清理马尼亚帮派,立刻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四个许家人。 其中陆长还让柳传帮他混出城,更是加重了陆长的嫌疑。 柳传是给了陆长名单的,列出了优先清理的帮派,雷特帮在名单上排的比较偏后。 这样一来,陆长全身都是疑点。 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他怎么做到杀死四个许家的武者?如果不是这点解释不通,柳传早就动手了。 陆长本拿着茶杯,听到柳传的问题,直接将茶杯放下,神色冷厉,“为母报仇有问题吗?只是可惜雷特已经死了,不过跟他有关的所有人都要死,你要拦我?” 他的手就压在桌上,看上去有随时都会暴起的可能。 正是陆长若有若无的杀意,反而让柳传觉得合理,从他的调查来看,和陆长有关的人都过的不错,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为母报仇反而是最合适的理由。 至于陆长的母亲是谁,柳传就没兴趣了,狗屁倒灶的事情懒得去管。 “不,你想杀就杀了,不差那么几个人,不过动手要快,别给他们乱起来的机会。”柳传叮嘱了一句,“喝茶,茶要凉了。” 陆长收起杀意,浑身放松了下来,带着歉意道:“抱歉,这两天人杀多了,我太过激动了。” 柳传反倒是不在意,笑道:“你休息一天吧,离城主大选还有一个月,时间上足够了,马尼亚帮派的财富比我想的要多,你的那份我让人整理了送到你住的地方了。” 柳传要的是修炼用的资源,抄了马尼亚的家,所获得的财富超出他的想象,甚至让他有些后悔这么快清理了马尼亚帮派。 现在手头资源再凑凑,已经足够柳传再尝试一次破境,不过他觉得不保险,等陆长再清理四五个帮派,也就差不多了。 陆长点点头,闲聊几句后问道:“如果你做了城主,那下城区会由哪个家族接手?” “马家或者姬家。”柳传冷笑了一声,“我来之前,这里没什么油水,他们都是躲着这个地方,我来了以后,他们看到好处了,现在都抢着想来。” “哦?那你来之前的几年是怎么抡的?”陆长随口问道。 柳传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15年前是许家,那个人在下城区待了七八年,再往前应该是王家?我没印象了。” “这样啊。”陆长点点头,喝了口茶,转而问道:“你不想当城主,是因为城主的位置是傀儡,耽误你的修炼,而且下城区的资源你也不想放手,对吧?” 柳传有些不满,陆长一句一个你,连一句尊称都不叫,而且问的还是他最反感的问题,可抛开陆长的嫌疑,柳传是真的想把陆长收入麾下。 几天下来,陆长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柳传必须承认,陆长比他收的十八个手下加起来都强,各方面都强。 所以柳传还是忍下了脾气,本着礼贤下士的想法,说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陆长思索着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治安官的位置换我来做呢?” “嗯?” 第39章 帝江商会 一语点醒梦中人,柳传突然就回过神来,他之前没想到这点,是一时还没将陆长考虑到自己的计划里,现在被陆长这么一提醒,就想到了可行性。 陆长的实力强劲,柳传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稳胜之,而大家族会派到下城区来的,本来就是家族里不受宠天赋差的,顶破天也就是二境。 是等同于流放的下放,不是体验民间疾苦的过家家,家族不可能会提供太多支持,保镖就更不用说了。 别人怕治安官,怕的是治安官背后的家族,可柳传就是家族中走出,他很清楚只要不是被人侮辱或伤及性命,背后的家族根本不会出面,他们只会更加觉得是柳传的能力不行。 说到这里就已经很清楚,只要陆长别做的太过分,凭他的实力,完全能压制下一位治安官,下城区可以是陆长说了算,那就等于还是柳传的自留地。 一念思至此,顿觉天地宽。 当陆长看到柳传的脸色变化,也就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再次抛出最后一招。 “况且城主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难坐的,也没人说傀儡不能养傀儡不是吗?” 柳传先是一惊,而后面露喜色,“你是说?” 陆长笑道:“仇天让不就很适合?” 现在的城主就是仇天让,才情能力都有,是一个很早就清醒认识到自己不是‘主角’的人,他知道自己受限于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走。 所以仇天让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用在了学习上,他清楚的知道,一个实力微弱又有足够能力的人,会是傀儡的最好人选,方便好控制,又不用多费心。 但几年的城主生活,让仇天让有了一些特别的想法,他想拥有自己的队伍,稍许脱离傀儡的身份。 可他没想到的是,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却会让上城区的大家族如此忌惮,甚至直接就决定背弃盟约,废除他城主的位置。 没有背景,就是要任人拿捏。 陆长此时就如同诱惑的恶魔,一次次的抛下充满吸引力的果子。 “你的家族也承认仇天让是有能力的,不过他不太听话所以才要废除他,那现在家族做恶人,你来做好人,你个人行为又不影响家族声誉,不是皆大欢喜?” 一番话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柳传的心坎上,他有了傀儡,可以专注在修行上,而城主的身份和下城区的自留地,都能给他带来资源。 有足够的资源去堆,他就算是头猪,也是未来可期的猪。 可柳传神色之间还是有些犹豫,他有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偏偏陆长就是看准了柳传,直言道:“你觉得你的身份不够说服家里?你有点太看低自己了,一个被家族流放到下城区的人,能靠着自己,把下城区治理成现在这样。” “更不要说,你不靠家族,能让自己修炼成三境武者,不用多久还可能是四境武者,各大家族里有多少像你这样不得志的人,他们等着的,就是一个能够领头的人!” 话至此,就算是说绝了,陆长适时的闭上了嘴,小口的饮茶。 柳传闭上了眼,不想让陆长看到自己的失态。 许久之后,柳传才睁开眼重重的吐了口气,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了,你…我是真的想杀了你,又舍不得啊。” 陆长笑了,“我是异种,我的上限就在那,你杀了我也没用,我忍了十九年的猪狗不如,现在我要开始做人,你让我做人,我就敬你如敬神!” 两人对视片刻,皆是大笑。 柳传笑着调侃道:“你是在笑我现在给你的还不够?那你要什么,我给。” 陆长想了想,问道:“你楼下那些手下还要吗?” 空气忽然寂静,几秒后柳传皱眉道:“你杀性有点重了。” 陆长下楼的时候,【界外视域】扫了过去,朝进门时向他打招呼的青年喊了声,“跟我混怎么样?” 【姚川,大器晚成的一境武者,郁郁不得志中,对于未来感到迷茫】 青年愣神刹那,弯腰提起自己的刀,拿了件外套,便直接站到了陆长身侧,落后一个身位,恭恭敬敬,他强忍着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激动。 陆长回头看了眼,微微一笑,走出门去,可等两人刚出了门,他就停下脚步。 青年正疑惑,就看着陆长指了指门内,两人侧耳倾听。 “姚川那煞笔真打算跟那小子走啊?” “你都说他煞笔了,他做这种事不就正常了!” “哈哈哈哈真是个笑话。” “人类跟着异种混,丢了祖宗的脸。” “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狗,也是可笑,真以为那小鬼能成什么事。” “别说成事了,说不定过两天就要去给他收尸了哈哈哈哈。” 名为姚川的青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没想到平日里一起喝酒的兄弟,背后说话能有这么难听。 他选择陆长,是他的放手一搏,没想到在他们眼里这么不堪。 “听生气了?”陆长却是满脸笑容,“他们不看好你,更不看好我,但我不生气,在事业成就之前,无论什么理想谋划都可以是笑话。” 姚川似懂非懂。 陆长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他们求到了你面前,你想起今天听到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姚川摇摇头,面露纠结,“我不知道。” 陆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抓紧时间好好想想,这一天不会太远,下城区的治安官我坐得,你也坐得。” 他迈步就走,没有给姚川思考的时间。 姚川重重握着拳,回头看了眼,快步跟上了陆长的脚步,他满心振奋,心里有扇从未触及的大门轰然大开。 陆长给姚川打了鸡血,不是要姚川的忠心,是要姚川的斗志,忠心没那么快培养,他甚至无法确定姚川是不是柳传刻意送过来的眼线。 但不重要,如果姚川有了自己的野心,也就不会屈身于小小的眼线上。 整整一夜,都是无趣的阴谋算计,陆长厌倦,他更喜欢直来直往的拳头,可偏偏下城区就是这种地方,他的拳头还不够大,还不够硬。 也难怪柳传不想坐城主的位置,给人当狗当傀儡,耽误自己的修行,陆长现在连个趁手的武器都还没找到。 就今天浪费的时间,足够他将气劲再壮大一圈。 同时,今天的一切,都让陆长发现了【界外视域】的短板和怪异的地方。 【界外视域】能看到的信息,似乎取决于陆长的认知,以及所看事物与陆长的关系。 在沈聪等人身上看到的就多,在姚川这些人身上看到的就少。 唯有一点,能看出别人使用的功法,对陆长的帮助是无上至高的,他需要更多的对手。 陆长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上城区的方向。 “清理帮派的事情可以交给收编的人去做,我需要更多的武者做对手,还要更多的时间修炼。” “帝江商会还有四天就会到达,我…该不该走呢?” 第40章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陆长回到了他忠诚的店铺内。 当然是玩笑话,沈聪的店铺里就剩下那对母女,母亲李薇和女儿罗佳慧,这两人帮着店里收拾完毕后,就已经洗漱坐下。 现在对面老罗留下的店铺已经被陆长买了下来,暂时还没改造完毕,陆长是准备做成酒馆,下城区正经的酒馆不多,也开不下去。 消费能力和市场喜好,是取决于当前环境和主流的,就像战乱时代,平民没法挑选食材的好坏,也不会嫌弃一份白水煮肉难吃。 996的社畜更没心思考虑什么五星餐厅,干净和味道上佳的快餐是他们最喜欢的选择。 不过陆长相信接下来下城区的情况会好转,看似帮派让下城区变得稳定,实际上无规则限制的‘执法者’反而让下城区更加混乱。 下城区只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正经酒馆,没有舞女和陪酒,只有普通的喝酒,且在陆长看来都算是不错的酒单,至少啤酒确实不错。 那家店叫枪花,隶属于枪花帮派。 柳传给了陆长一张名单,名单上将所有帮派的清理优先度做了分级,枪花不在名单上,是柳传禁止陆长动手的帮派。 好像那位帮派的首领,也就是酒馆的老板娘,有什么特别的来头。 陆长不关心这个,他回了房间就开始修炼如意弯刀和庚金秘术,以免时间久了记忆变得模糊。 姚川被他暂时安置在了楼下,等沈聪回来再做安排,打过了鸡血,要先给姚川晾一晾,别让姚川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如意弯刀,是三境才能真正使用的武技,但一境就可以开始修炼,让武者提前了解气劲外放的神异,同时也是锻炼心神的好办法。 毕竟气劲外放和个人心神有关,同时操作多把弯刀,是分心多用的手段。 稍微了解以后,陆长就能知道当时许家的武者修炼不到家,完整的如意弯刀,在三境时最多能凝聚出四把弯刀,配合武者自身,等于是五个人在出手。 陆长正好没有趁手的武器,如意弯刀削铁如泥,能弥补他攻击上欠缺的手段。 至于庚金秘术,陆长上手很快,甚至让他怀疑——难道我是个天才? 庚金主煞,阳极刚健,其性若烈火炼刀,炼气入脊柱,壮刚强威武之气。 之所以是秘术,不是武技也不是功法,在于庚金秘术并非是攻击手段,也不是提升实力的方法,是一种特殊的蕴养法。 通过锤炼身体,让身体能容纳庚金气息,再将庚金气息汇入自身的气劲,使得气劲具备庚金的神效。 最开始练的是脊柱,从颈椎到尾椎,小成时,脊柱呈白金色泽,一身气劲凝如金铁,气劲行至双手,双手便如白玉一般,无需气劲外放,仅凭双手就可分金断玉。 气劲不外放,就能达到气劲外放的效果,确实称得上是秘术,武者一境就能够修炼。 陆长第一次修炼,就有了进展,脊柱上显现一小块白金色斑点。 “你妈的…看上去像是癌症一样…”在完全沉浸心神的状态下,陆长做到了‘内视’。 不过内视不是说透视身体内部,而是能看到身体内部的筋骨模样,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核磁共振的片子。 算了,能用就行,丑就丑点吧。 陆长无所谓,自己内部的东西,又不需要剥开皮肉给人看看他的骨头。 他对自己的状态还是挺迷茫,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成了天人,也可能是某种灵仆,自己成了自己的灵仆,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至少身体能修行武道就行,上限提高了,陆长就足够满意了。 而且有了【界外视域】,他不需要再担心自己没有背景,在修行上会遇到缺少功法和武技的问题。 什么你的功法,我看到了就是我的! 虽说贪多嚼不烂,可培养手下,功法比什么都好使,人类武者想要更多的功法和武技,就需要投靠某一方势力。 比如柳传手下的武者,今天带回来的姚川,他们在柳传手下,可以得到柳传在武道上的指点,如果能得到柳传的信任,或许也能得到柳传赏赐的武技。 武技也算是硬通货。 等到陆长起床洗完了澡,忙活了一夜的小伙子们已经回来了。 抛开原先的沈聪四人,新加入的包括方树杰在内,正好有十一人,人人带伤,好在没有什么残疾,稍微包扎止血就好。 怪就怪在,每个人的脸上还都带着喜色,没有一夜伤劳的疲惫或者倦怠。 说来也正常,这是作为‘团体’的第一次协作,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认识彼此,在进入同一个‘团体’进行了第一次战斗,是奠基,也是‘创始’。 他们聚在楼下说说笑笑,搬了些吃喝,坐在桌子边上,点了烟,或是喝着酒,讨论这晚上发生的一切,炫耀自己干掉了多少人,说着自己有多勇猛。 白内搬了两张椅子凑一块,自己半躺在上面,喘着粗气,从状态来看,只是有些疲乏,他的恢复力惊人,昨天陆长的一掌,这会儿就已经好转了不少。 有个少年坐在角落,手里抓着个烟盒,烟盒里剩下最后一根烟,他抓在手里看了眼,就好好的藏回了口袋里。 这是陆长离开时留下的那包。 李薇和罗佳慧母女俩已经醒来,从楼上往下看了眼,根本不敢下楼,躲在楼里,不知道现在楼下是什么情况。 一群人也没关门,又是年轻人,本来就在兴头上,也不考虑会不会扰民,大笑声能传出二里地,附近的居民早就被吵醒,也不敢多说什么,有人不悦的出来看了眼,也赶紧跑回了家里。 直到陆长从楼上走下,整个店里忽然就安静了,随着乌斯恭敬的喊了声老大,所有人齐齐起身,齐声喊道:“老大!” “坐下。”陆长皱起了眉,眼前这幕有点尬,他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陆长也没打算走什么亲民的路线,他身处的环境,决定了对付手下人需要恩威并施,过于亲近不是好事。 沈聪就在边上,他也学着其他人那样喊了声,没什么不适应,反正对他来说叫陆哥和叫老大是一样的意思。 但陆长特别点了他一句,“你正常点。” “好嘞陆哥。” 几天来,沈聪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陆长挑了把椅子坐下,他点出了受伤最轻的几人。 “你们都先回去休息,你们几个休息完回来找我,沈聪把之前杰夫的地盘收拾一下,找人把里面清理干净,那里以后留着安置兄弟们。” “老罗的店铺也找人装修,我会去一趟公会买一份酒商的名单,到时候你们去联系,还有马尼亚帮派的驻地,柳传留给我们了,让人重建吧。” “还有,姚川过来跟他们认识一下,你们十二个人,是第一批跟我的,我不会跟你们画饼,你们会知道跟着我能得到什么,你们想要的都会有。” 突然陆长沉默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势力被叫什么‘陆长帮’,太难听了,队伍壮大了,也需要一个称呼,但是叫什么? 陆长知道自己是个起名废,但起名这东西是他的态度,不是玩笑,决不能让手下人参与,一个组织初立,名字也是首领的威严表现。 联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陆长有了决断。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苍天’,帮派也好,社团也罢,组织也行,总之是苍天二字,你们十二人,是苍天的十二节令。” 话音落下,陆长突然发现,【界外视域】看到的,关于每个人的信息都多出了一句话。 【姚川,苍天十二节令之一】 【连屠,苍天十二节令之一】 【方树杰,苍天十二节令之一】 仿佛只是一句话,未来就出现了变化。 陆长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是苍天已死还是黄天已死来着? 第41章 水蛭为什么肥 随着一杯酒下肚,名为苍天的组织正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陆长让沈聪取了一部分钱来,给兄弟们分了一分,该买药看病的去买,缺趁手武器的另外算钱。 总之安排妥当了才让他们回去。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陆长便在白内的面前坐下,开口道:“服了吗?” 白内点了点头,他被一拳打飞后,在地上躺了会儿,之后起身参与到了战斗中,亲手击毙了五六人,身上也多了点皮外伤,这会儿确实有点疲惫。 看样子似乎矛盾已经消失,但陆长突然又说道:“我给你两条路,现在离开,你想做什么我不管,柜台那一箱钱就算是这些年的情分。” “第二条路,你给我跪一个,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好兄弟,但主次你要分清楚。” 一番话刚出口,整个店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聪微微皱眉关上了店门,他不是很明白陆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和白内认识几年,也有交情在身。 哪怕觉得性格不合玩不到一起,也可以好聚好散,白内是有些傲慢在身,不过平日里也将陆长当老板,现在陆长是要把老板换成首领。 沈聪的思想还没转变过来,并不觉得老板和首领有多大区别,他还不清楚接下来他的生活会怎么改变。 乌斯和安德雷两个小伙子则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猜到了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直接靠近,站到了一起。 安德雷从自己的羽毛下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了乌斯,小声道:“陆哥可以让他走,但我们不行。” “我知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乌斯舔了舔嘴唇,露出笑容,环绕着腰间的八条触手按捺不住。 他等着陆长建立势力,等了两年。 安德雷是阴狠,乌斯是纯粹的狠辣,或许是和异化有关,乌斯的有较强的自愈能力,他的战斗风格也是喜欢以伤换伤,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这股风格贯彻了他的人生。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白内跪的很干脆,仿佛他只是不小心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陆长的面前一样。 但白内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现在的陆长和过去的陆长,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白内的直觉在告诉他,跪下去就将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陆长没有去扶,就让白内这么跪着,他说道:“好,接下来我传你异种修炼法,我会教你怎么提高自己的异化程度。” “什么?” “真有这种东西?” “陆哥!” 还是年轻人的反应快,乌斯和安德雷直接冲了过来,双目放光,言语之间尽是不可思议。 他们不会怀疑陆长说谎,只是没法相信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白内更是昂起了头,睁大了本来不算大的双眼,蜥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沈聪第一时间看向了二楼,满眼杀机。 “没事,她们没听到。”陆长提了一句,免得沈聪现在上楼把李薇母女给杀了,这种秘密确实不适合太多人知晓,陆长的【界外视域】一直都在盯着四周。 在场的几人,都相处多年,陆长觉得可以信任,毕竟异种修炼法拿在手里,如果只是自己提升,陆长觉得意义不大。 “陆哥下次这种消息你打个预防针。”沈聪走了过来,看了眼楼上,说道:“你跟他们说吧,我去盯着。” 尽管没必要,陆长还是让沈聪去了,他坐位置上,看着眼前兴奋又忐忑的异种三人,笑道:“我说的还有假?既然说了就是肯定有,你们三人都会有。” 乌斯搓着触手,激动道:“老大,要不我还是给你磕一个吧,要不然我不安心。” “对,我也磕一个。”安德雷说着就要磕头。 实在是异种修炼法对三人的冲击太大,娜米城因为某些原因,限制了异种的修炼,几乎所有的异种都没听过这种东西。 所有异种都认为,自己生下就注定了未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有一天能跨过阶级。 陆长的话无疑是给了三人希望。 “行了,别皮了。”陆长出手,扶起了三人,面色凝重道:“接下来我会让你们管理十二节令,你们要注意手下人,挑选出可信任的,我会一一教会你们修炼。” “但除了我以外,你们谁都不可以擅自教授,更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你们修炼,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一旦传出去,我必死无疑!” 不管是不是真的必死无疑,陆长反正要把话说重点。 这三人,加上方树杰,都是陆长考虑好的,只要让其他人看到,跟着陆长能得到实力上的变化,这就足够收拢人心了,比任何财帛都动人。 三人争先恐后的发毒誓,刚刚还有点傲骨的白内,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傲气不傲气,他庆幸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相信本能就是没错。 异种修炼法,实际上是一种提纯法,提纯血脉纯净度,但会大量消耗自身气血,修炼完会进入明显的失血过多状态。 因此异种修炼法需要配合异兽的血液来修炼,最好还是和自身异化方向接近的异兽,如果没有合适的异兽,也可以通过补剂来弥补身体亏空。 和异种修炼法配套的就是补剂,和异兽血液的提纯法。 将修炼法教给了三人,让三人自己先各自回房试试。 又叫来了沈聪和李薇母女,让李薇母女去厨房准备吃的,今天要吃饭的人估计不少。 陆长则和沈聪去了库房,里面大箱小箱堆成了半座山。 “这边是柳传派人送来的。”沈聪打开了那些大箱子,整齐的钱币,还有黄金银器,最后是一些药材,是武者修炼上常用的药草,但价格不菲。 一一的打开后,沈聪给出了个令陆长咽口水的数字。 “我三年赚的,刚好到这里的一半?抄家这么赚钱?” 沈聪笑道:“陆哥,马尼亚帮派太富了,这里还只是我们分到的那部分,我估计应该是一成,你是清苦日子过惯了,不知道吸血有多快乐。” 确实,吸血太快乐了,马尼亚吸了二十年,所积累的财富不是陆长可以想象的,更不要说马尼亚后头的那些大家族。 陆长转头看向那些小箱子,自己随便打开一个,满目的黄金险些刺瞎他的眼,作为科技时代的硬通货,黄金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这里…有多少黄金?” “大概20斤,现在是400一克,柳传的人专门给你留下的,说是柳传亲口交代,这些都是你的,其余的分成后面会再送来。” “其他箱子呢?”陆长不敢再打开。 “是一些首饰,还有两把杠杆步枪,一箱子弹,十几把好刀,大概六张地契,一些异兽的贵重材料,全部换算下来,去掉开头的1,正好等于陆哥你的总资产。” 陆长扶着墙,在大箱子上坐下,他拼死拼活,三年来省吃俭用,攒钱给老师买房子,帮沈聪盘店铺,现在手上还剩下约三百万的通过现金。 “也就是说,这两天的功夫,我大概要十年才能赚到,在这个人均工资刚破千的时代,我…” 陆长迷茫了。 原来这就是吸血…吸血真的这么快乐? 第42章 枪花酒吧红玫瑰 一夜千万财富,巧的是刚说完财帛动人心,陆长没想到自己就成了被动的那个。 纵然是两世为人,可真正千万的财富摆在眼前,也确实是陆长没见过的风景,入目是金碧辉煌,身边是金山环绕,这些钱,可以买断无数人的骄傲和尊严。 陆长确实迷茫了,他第一次知道吸血是什么概念,也第一次百姓为什么会面黄肌瘦。 财富带来的快感是至高的。 可当陆长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炼身化血,所谓的财富和迷茫全都抛之脑后。 唯有实力提升的快感才是真实的,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实力提升更让人着迷,这是陆长唯一成瘾的事情。 身体里的气劲就像是贪婪的饕餮,路过每一寸血肉,就是一次气血的吞吐,他的身躯在干瘪和充盈之中来回切换,每一次的变换,身躯都明显的缩水一圈。 他从入定中醒来,打开房门,将放在门外的两个托盘搬进屋里开始吃喝。 按照陆长的吩咐,李薇母女每隔两个小时,就会准备两人份的饭菜放到陆长的门口。 陆长要知道,自己每一次修炼的消耗,还有需要多少东西来补充,冥冥之中,陆长觉得这是不对的。 修内天地,却要从外天地汲取养分,那还算是内天地吗? 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食物和能量的吸收率上升,只有很小一部分晦物需要排出体外,和进食的量根本没法比。 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只不过陆长所学太少,还不足以明白,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他要看更多的书,武道不需要文盲。 晚些时候,之前被陆长点名的受伤最轻的几人,回家休息完毕也重新来到了店里。 由陆长带队,带着四名节令,去清扫名单上的帮派。 这十二人,分别是徐茂,洛舟,刘义,方树杰。 方树杰毕竟没有参与到之前的战斗,身上也就没有伤,而且没经历过太多大场面,陆长便将他带着。 今天要清理的帮派,位置介于沈聪的店铺和原先雷特的地盘之间,将这清理完毕后,从店铺到雷特之间彻底打通,连成一片接近三条街的地盘。 不过被清理的帮派,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唤来了自己所有手下,五十多打手,加上七八十个‘编外’的异种,一百多人围在了驻地里。 本身是个巨大仓库的驻地,百十多人分布四周,牢牢守护位于最中间的首领。 很显然,四名节令不是对手,陆长亲自动了手,让四人见识了什么叫摧枯拉朽,他仅凭着双拳冲阵,如一辆装甲车,挨着即残,撞上便死。 就这么简单的横推进了人群之中,将那位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帮派首领当场捶杀。 剩余人不战而降。 最后粗略算了算,约130人,仅仅是在陆长冲阵的路上便死伤近半。 仅此一战,四名节令仅仅只是看着陆长,便从心底的敬畏,过往或许是敬陆长的为人,现在还要畏惧于他的实力,也是陆长有意立威。 与其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战力,不如口口相传,只会越传越变态。 他也会越来越强,一日强过一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长主要的时间放在修炼上,很少操心其他事情,有白内和沈聪在,加上手下的几人,除非遇上今天这种全体集合的场面,否则一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也算是给沈聪锻炼,几天下来沈聪的眼神已经起了变化。 环绕在陆长下丹田的气劲,随着修炼越发粗壮,他离着二境武者越来越近。 白内的实力也在进步,异种修炼的初阶段,是渐渐唤醒自己的异变,开始增进融合度,不过异兽血液方面还没有正式入手,也没找到适合他的血液,暂时以补剂替代。 柳传派人送来的分成里有不少的药材,正好能搭配补剂,其中的一些药草,陆长甚至需要靠着【界外视域】才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仔细想想,普通人确实了解不到,主要是上中城区派人收购,也不会解释具体的功效。 武者或者说家族,在有意的控制信息的流传,将普通人困在信息茧房,知识垄断也是维护权力的手段。 随着不少帮派的灭亡,已经有人预感到了风雨到来的前兆,有帮派首领特地去找了柳传,想要这位治安官给个肯定的答复。 柳传的回答也很简单。 “你们是帮派,他可以杀你们,你们也可以杀他,只要不破坏我定的规矩,随你们闹。”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很明显了,柳传不在乎他们怎么杀,谁死都可以,这些人也就没想到会是柳传一手策划,只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上位。 针对陆长的计划,也就在悄然之中开始了。 第五天,离着帝江商会的到来还有不到两天。 玫瑰街道的枪花酒吧,老板娘的名字倒是个秘密,街上的人都叫她玫瑰,和她给街道起的名字一样。 前文就说过,下城区的街道没有官方的名字,但管不住别人私底下怎么叫,这条街道枪花最大,她说叫什么那就叫什么。 晚上七点半,陆长走进了枪花,在吧台坐下,给自己点了杯大麦黄啤。 酒保拿着手臂长的酒杯,走到后头打开木桶上的龙头,放上满满一杯橘黄色的啤酒,带着不算太多的绵密泡沫。 陆长打量着四周,这会儿店里的位置满了八成,但并不算吵闹,喝酒聊天的人,似乎有意的控制了自己的音量,虽说也是脏话连篇,划拳劝酒,可感官比普通的酒吧要好上不少。 这就是下城区少见的正经酒吧,也是唯一一家能长期开下去的正经酒吧。 服务员和酒保有男有女,都是年轻面孔,也没有对于醉酒客人的畏惧,相互之间偶有聊天,精神状态尚佳,和下城区的风格不符。 陆长是来取经的,他毕竟没做过生意,很多东西都停留在眼看和耳听上,实操也是第一次,自己将来的酒馆要怎么开,还停留在想法上。 酒保将啤酒放到了陆长面前,陆长付过钱,刚要拿起杯子,就看着从吧台后头走出个女人。 女人酒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了发髻,略显松散和凌乱,平添几分慵懒,勾勒黑色眼线的双眼天然有着媚意,美眸微眨便动人心魄。 女人走向吧台,伸了个懒腰,豹纹的小背心被傲人的上围悄悄扯起,露出白皙的小腹,肌肤如美玉,若隐若现间竟让陆长觉得有些晃眼。 一看到女人,陆长就明白,她就是酒吧的老板娘,也就是枪花帮派的首领玫瑰,并非陆长见过,而是【界外视域】发力了。 【红玫瑰,二十四岁,四帝城红家嫡长女,四境武者,来娜米城寻人,暂居于此】 四帝城是哪里?四境武者又是什么鬼?所以柳传忌惮红玫瑰的原因就在此! 话说,真有人姓红的啊! “哟,年轻的帅哥,第一次来啊。”玫瑰靠近到了陆长面前,半伏在吧台上,极致的腰臀比勾出动人心魄的弧度。 哪怕陆长想要装作看不见也不行,玫瑰的样貌或许不算满分,可这副身材,确实是陆长第一次见,哪怕吧台遮住了双腿,仅凭上半身露出的部分,也能猜到是何等惊心动魄。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第一次来?我来了好几次了。”陆长微微低头,故作深沉,实则避免自己的目光乱看。 确实有几分心跳加速,但他知道是见色起意。 玫瑰一只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挽起一缕秀发,前倾少许,吐气如兰,笑道:“像你这样的帅哥,来过一次,就会在我心上住一辈子,我怎么会忘记。” 话说完,她微微垂眸,似是说了过于直白的话,让自己觉得害羞。 要论演技,陆长觉得自己也算半个影帝级,可他竟然分不出玫瑰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或者是真假各半。 不行,我得逃!陆长在瞬间就明白,自己和这个女人不是一个段位的。 一句话直白却不赤裸,看似是普通的调情,可配上这幅美人垂眸的画面,又让人觉得情真意切。 就在这时,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横在了陆长和女人之间。 “玫瑰,我又来了。” 两米高的壮汉一脚将陆长连着椅子踢到边上,半蹲在吧台前,露出个自认为温柔的笑容,将双手的玫瑰花捧上。 “玫瑰你看,这是我亲手给你种的玫瑰,到今天正好99天,也是我见到你的第99天,你喜欢吗?” 椅子一抖一抖的滑行到边上,陆长依旧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啤酒一滴未洒,靠着【界外视域】,他早就看到了壮汉的动作,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红玫瑰的来头太大,自身实力也是恐怖,不是他能招惹的,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陆长不想在红玫瑰的店里挑事。 可有时候,就是天不遂人愿。 第43章 吃软饭可以,钓我不行 “小鬼,你第一次来?” 壮汉连正眼都没有给陆长,但所有听到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在问谁。 玫瑰将花束推到边上,面色不悦道:“我最后说一次,你让我不开心我可以忍你,你要是让我的客人不开心,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玫瑰,你发脾气也是这么好看。”壮汉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玫瑰的身上流转,半点也不将这番威胁放在眼里。 陆长本不想理会,可是一个两个都能看出自己是新来的,他就有点不理解了,干脆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壮汉这次才转过头来,狞笑着说道:“只要来过这里的,都会知道别靠我的玫瑰太近,小鬼你真不知死活啊。” “哈?”陆长满脸疑惑,反问道:“这么牛逼,你是天人?” 明明是个上佳的冷笑话,却只有红玫瑰掩着嘴大笑,还不忘打趣:“帅哥你好会说话,不过他是个坏人,你要小心的。” “小心吗?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谁。”陆长并不在意,【界外视域】早就给出了答案。 【麦凯恩,39岁,绰号毒蛇,毒蛇帮首领,心脏异化,融合程度中等,自小家贫,父母好赌,麦凯恩被当做赌资输给了帮派首领,因自小聪慧阴狠,被帮派首领培养长大…】 虽说只有寥寥几句,也能看出是很励志的人生。 陆长第一次见麦凯恩,不过早就听说过麦凯恩的名字,为了追求枪花的玫瑰,麦凯恩还专门花心思,把自己的地盘弄到了玫瑰街的隔壁。 按照陆长原本的计划,他大概要后天才能见到麦凯恩,当然到时候不一定是什么状态的麦凯恩,毕竟最近陆长已经不怎么亲自动手了,他要思考自己的武道。 麦凯恩虽未饮酒,但美人在前,便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听到这里,便冷笑着用陆长的话呛了回去,“这么牛逼,你是天人?” 陆长喝了口啤酒,回味着口中的大麦香气,目光看着杯子,只是吐出两字。 “难说。” 刚刚不笑的麦凯恩哄然大笑,一边笑还一边讥讽,“听到没,我问他是不是天人,他竟然敢说难说。” 反倒是刚刚在偷笑的玫瑰莲步轻移,凑近陆长边上,严肃道:“小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会给你带来灾祸。” 陆长倒是没想到玫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在下城区说刚刚那种话,确实算不了什么事。 不过,陆长还是笑着回了声,“谢谢提醒。” 边上大笑的麦凯恩忽然觉得不对,笑声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还在对视的陆长和玫瑰,没有人在意他的嘲讽,正好显得他像个小丑。 “草拟吗的!”麦凯恩一拍桌子,起身就要朝陆长走去。 陆长安坐如山,只是喝着酒,朝酒馆靠近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那边本来喝着酒的某个客人,放下杯子,悄然离开了酒馆。 玫瑰挑眉喝声道:“麦凯恩!你要破坏我店里的规矩吗!” 暴怒的麦凯恩看了眼自己追求不得的女人,微微眯起眼睛,愤怒藏成了阴狠,声音也下降了八度,问道:“你要为了他拦我?” 玫瑰心中一惊,暗叫要糟,她知道麦凯恩的性子,现在的麦凯恩是真的动了杀心,自己站出来维护这个小哥,反倒是做了错事。 “平时你怎么样我都忍了。”玫瑰皱起眉头来,整个酒馆的气氛便冷了下来,“今天你还要当我面,为难一个新来的客人,你有点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随着玫瑰的一声冷哼,边上的酒保和服务员悄悄的退到角落,不知从哪里便拔出了刀来,严阵以待。 麦凯恩似乎是刚想起玫瑰不止是酒馆的老板娘,还是枪花的首领,他的阴狠收敛了几分,只是难以置信道:“你要为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鬼,和我开战?” “就一个你今天第一次见到的小鬼,我连教训他一下,你都要管着?还让你的手下摆出这种姿态,玫瑰,你想好了没,确定要和我开战?” 忽然,酒馆的大门被推开,手里提着各种武器的混混们涌了进来,他们站在麦凯恩的身后,等待着老大的吩咐。 酒馆里的客人已经躲到了角落里,抱着自己的酒,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少人的目光都看着陆长。 软饭啊,谁不爱看。 玫瑰犹豫了,她对陆长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只不过是看着好看的年轻帅哥顺眼,多调笑了几句,哪里想到麦凯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说起来,陆长面对麦凯恩还敢呛嘴,也确实是有点不知好歹了,这可是下城区,为什么要招惹看上去就比自己强大的人,还是说这小子有什么倚仗? 陆长也不说话,就在边上看着,他还挺好奇,玫瑰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麦凯恩,陆长反倒是闻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他的那些手下,在进门后,第一时间看的不是玫瑰,不是玫瑰的手下,而是他陆长。 这时候,玫瑰说话了,“让他走,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我给你这个面子,不在你的店里见血。”麦凯恩大手一挥,身后的手下也让开了路。 陆长也在这时候笑了,麦凯恩把他当盘菜,想点就点,玫瑰有善可也不多,不死她店里就是她最后的善意了,符合下城区的风气。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玫瑰摇摇头,补了一句,“我的人会送他离开,以后你们再碰到我管不着,但只要我的人还在,你就不能动他。” 本还装作大度的麦凯恩,再一次的沉下脸来。 不等麦凯恩再次发怒,陆长笑着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口袋里的所有现金放到桌上,笑道:“你这人挺有意思,不过酒太贵了,我再点两杯,等我回来了陪我喝一杯。” 说完之后,他直接朝着正门走去。 玫瑰下意识的喊了声:“等等,你疯了吗!” 群敌环伺,就算陆长有什么后手,现在也没展现出来,可麦凯恩的刀是能立刻砍到陆长身上的。 至少在所有人眼中,陆长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他只是个普通异种。 陆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带笑,语气轻佻:“我倒是不介意吃你的软饭,不过要等我们确认关系以后。” 他挥挥手,就像是要告别。 玫瑰的声音顿在了喉咙里,她不再阻拦,现在更想看到陆长到底有什么倚仗,如果连门都走不出去,这几句话就完全是笑话。 可如果他今天能安好的离开… 陆长推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六声枪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只看到门外的陆长在枪响之后仰面倒下。 刚刚还在装作愤怒的麦凯恩忽然站起身大笑。 “草拟吗的,什么苍天帮,我还以为是什么牛逼人物,陆长?傻逼罢了,害老子担心了半天,就怕你不上当,真你妈能装!” 麦凯恩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可也满是不屑,下城区最近风头最盛的苍天帮,就是所有帮派的眼中钉,当陆长经过他的地盘,他就收到了消息。 现在,得偿所愿,可又让人觉得过于轻松了一些。 玫瑰已经彻底呆滞,她平日里不爱出门,枪花又只是她玩票建立的帮派,更是知道下城区没谁敢来威胁她,因此对外头的事情漠不关心,也不知道什么苍天帮和陆长。 但现在一切就在她的眼前发生,玫瑰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无法相信,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小帅哥,现在已经成了冰凉的尸体。 忽然,得意洋洋的麦凯恩脸色一变,他看着那具‘尸体’,脸上露出了疑惑,指挥起了手下。 “你过去看看,他是被枪打中了吧?他妈的,好像没出血啊!” 才刚说完,麦凯恩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瞳孔放大,下意识的后退。 只见地上的‘尸体’缓缓站起了身。 第44章 下头女,小雏男 “草,真疼啊,子弹能躲还是躲算了,破个皮怎么会这么疼,我原来是这么敏感的人?” 陆长撑着膝盖站起了身,稍微伸直了身子,卡在皮肉上的子弹头便叮叮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微小的伤口只是呼吸间便闭合在一起,恐怕用不了几分钟就会结疤。 麦凯恩傻了眼,心中一狠,猛的抢过手下的刀,几步就窜到陆长身前,一刀劈下。 “啊?”陆长疑惑的伸出两指夹住了刀,他是怎么都想不到,麦凯恩这个时候还敢提刀上来,这不是纯送? 随着陆长双指微微用力,纯钢的刀身逐渐弯曲,最后铛的一声断成了两截,他随手掷出,半截刀身直接刺入麦凯恩的胸口,避开了心脏的位置,从背后透出。 “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陆长捏着麦凯恩的脖子,就像捏着个瓶子似的,随手丢到了门外去。 麦凯恩靠在墙角,扶着墙边,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却没想到是对方手下留情,只当是对手恰好失手,于是他拼上全部力气朝手下大喊。 “给我上,杀了他,我送你们一个进上城区的机会!” 上城区三字就是绝佳的诱惑,麦凯恩手下十余人当即就红了眼眶,巨大的利益面前,似乎陆长的实力也不是那么重要,既然能破防,那堆也能堆死他。 全然没有人想起,自家老大那副凄惨的模样是拜谁所赐,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麦凯恩在给自己争取活命的时间。 十余人看向了身边同伴,握紧了刀,就要上前时,却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陆长身后的街道上乌泱泱的站满了人,数百人皆是一身凶悍气焰,扛着刀,提着斧,大步走来宛若要吃人一般。 方树杰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陆长的身前,半躬着身,汇报道:“老大,时间有点赶,路上碰到枪花的人拦了一下,分了一部分兄弟去毒蛇帮,剩下的我都带过来了。” “刚刚的枪手也抓到了,缴了六杠枪,路上顺便审了两句,六个人来自四个不同的帮派,这四个帮派一起谋划,准备多时,就是想要老大你的命。” 陆长张开【界外视域】,稍远处果然能看到枪花的成员在外围活动,而且越聚越多。 不敢动手主要是错估了陆长的人手,以及自家老大还在酒馆里,没有玫瑰的吩咐,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手,贸然招惹强敌是不智的行为。 在所有人眼里,苍天帮当得上强敌的称呼。 陆长笑了笑,“才四个?那是真把我当菜了,把这边处理了,然后把这两天盯着我的暗哨都拔了,没用了留着干嘛。” “是。”方树杰看向了还缩在店里的麦凯恩的手下,“那这些?” “老规矩处理就行。”陆长说完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店里,些许杂事,无需他费心,几天的功夫,苍天组织已经走上了正轨。 现在苍天约有五百名成员,一部分是其他帮派投诚来的,一部分是沈聪等人收来的,只要求能打,品性无所谓。 反正苍天是陆长的一言堂,不用担心手下废话,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滚蛋,不滚蛋的充作组织后备资源。 他不担心会影响苍天的声誉,都特么帮派了,有个屁的声誉,本来就是废墟,何来塌房。 方树杰心领神会,向后一招手,吩咐道:“不许在酒馆里见血,别耽误玫瑰老板做生意。” 龇牙大笑着的壮汉们如同恶鬼一般,摩拳擦掌的走上前,生怕自己分不到个完整的。 “放心,老子手快,保证他们的血飚不到地板上。” “方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和老大喝酒去,这边交给我们。” “他妈的,给老子憋坏了,谁也别跟我抢!” 一群人闹哄哄的往前冲。 刚走出几步的陆长停下脚步,凝眉转头,看向最前头的几人。 前冲之势顿止,一群无法无天的狂徒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污言秽语和疯狂的笑意一同吞进了肚子里,乖乖的低下了头颅。 他们对方树杰不够尊敬,这让陆长感到不满,今天敢对方树杰不敬,明天就敢骑他陆长头上屙屎! 果然管理一个组织是麻烦的事。 陆长叹了口气,走入店内,重新坐回了吧台面前,不去管自己的手下怎么处理,他终究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满脑子的心计也是第一次使用,有不少生疏的地方。 就像麦凯恩等人的谋划,准备了也不是一日,可直到麦凯恩的手下推门进入的那一刻,陆长才明白自己被人做了局。 明明头两天,店铺附近就有人在暗中盯着他,陆长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对,毕竟又不是同一批人,根本没想到会是四家帮派联手在布一个斩首的局。 我早该想到的,线索都在我面前,是我自己没有将线索串联,阴谋算计我看的多,但用的少,总是会后知后觉,蛮力才是最适合我的。陆长在心里做了个自我检讨。 这会儿,玫瑰亲手倒了杯啤酒,推到了陆长面前,只是没了刚刚的亲近,脸上也没了笑容,转而是严肃近乎凝重。 “苍天的首领陆先生,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和我以及枪花无关,我只是无辜被牵连进来,枪花和我都不是你的敌人。” 几百人堆在门外,玫瑰说不担心是假的,她也不想这么快结束自己在外的生活,也不想枪花里的手下死伤,更不想招惹陆长这种摸不透实力的对手。 陆长啼笑皆非,点点头道:“我知道,当然和你无关,要不然你怎么不亲自动手,你动手了我哪里还有活路。” 玫瑰神情一滞,有话想问,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的眼界不一般,自然能看出陆长在刚刚瞬间展现出了何等实力,先不说肉身挡子弹这种事,双指掰断钢刀,单臂就得数万斤的气力。 在这个实力的前提下,陆长还说玫瑰动手,他就没有活路,等于是在点明玫瑰的实力。 因此玫瑰很想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看着玫瑰满脸郁结,陆长不禁笑着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这双眼睛是遗传病。” “啊?”玫瑰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是武者?怪不得你有这么强,我还以为你是完全异…不过你这双眼睛真的太有迷惑性了。” 玫瑰忽然就明白了,陆长应该出自某个家族或者某个势力,那么知道她的身份,也就不算奇怪。 陆长喝着酒,让玫瑰尽情的脑补了片刻,这才说道:“其实我本来是冲你来的,这次是个意外,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下处理完麦凯恩他们后自然会离开。” “冲我来的?”玫瑰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又想到刚刚陆长出门时说的话,最开始她只是将陆长当做个好看的小弟弟,并没有当成同等身份的人来对待。 可看完了陆长的出手,知道了他的身份,有些感官顿时就不同了,玫瑰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声音也弱了不少,“吃软饭不好吧…我也不是说不行…” 草,你竟然真的在想让我吃你软饭,下头!陆长暗呸一声,赶紧将话题引入正题。 “我是来找你谈谈酒水的事情,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在找个人,我来帮你找,你用酒水的供货路子跟我交换!” 肉眼可见,玫瑰的脸瞬间通红,咬着牙道:“没兴趣,不需要!游猎者公会都找不到,你就能找到了?” “方法不同,结果也不同,也许我正好就能找到呢?”陆长也着急,这么好的酒水不好找,况且能和玫瑰搭上关系更难得,日后出去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也说不定。 他还是决定要走。 玫瑰缓过神来,轻笑道:“可以啊,你要是能找到,不过我不占你便宜,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人,我不仅给你供货商,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我的要求?”陆长站起身,直视着差不多和他等高的玫瑰,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十厘米,淡淡的酒气和陆长说不上的香气,就在两人之间流转,只要往前一凑,就能亲上。 “你答应的要求,包括让我吃你的软饭吗?” 虽说不知道红家是什么家族,但家族嫡长女的软饭,想来也是可口的。 能吃软饭睡想奋斗,陆长倘若出身好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玫瑰明显被陆长大胆的举动震住了,可很快她的嘴角就扬起了看破一切的微笑,直接往前一倾,脸颊贴到了陆长的侧脸上,口中的热气呼到了陆长的耳朵里。 “别说软饭了,你想吃我都行。” “呵呵。”陆长转过身便走,撂下句话,“我出去给我手下吩咐几句话,你等我一会儿。” 玫瑰看着陆长太过板正的背影,摸了摸自己险些被灼伤的脸颊,咬着下唇轻笑。 “呵,原来是个小雏男,差点把我蒙过去了。” 第45章 大路朝天,路阻且长 “我要找的是个男人身高在1米9左右,黑发黑眸,长得就像照片里那样,英俊威武,特征是断了条左手,十五六年以前,那个人路过了娜米城,这里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十五六年前?照片里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现在也该过五十了吧。” “不,那个人是武者,实力很强的武者,完全能做到容颜不老,不过他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容貌。” “既然这样,也就剩下独臂这个线索,不过听你的说法,你找他貌似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据说那个人将自己的宝物留在了娜米城,我主要是冲着这个宝物来的,这对我很重要。”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来这里的事情,上城区那些家族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只知道我来找个人,一堆老家伙还以为我为了找情郎离家出走,可笑。” 陆长离开酒馆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嘲笑——什么世家嫡长女,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几句话透露出一堆信息。 独臂,路过,容颜不老却改变自己的容貌,那明显就是被追啊,还有宝物留在娜米城,大差不差就是怀璧其罪被人追杀了。 能让四境武者的玫瑰说是实力很强,至少也得是六境以上的武者,能追杀六境武者,追杀之人的实力自然不用多提。 陆长很确定,不是自己随便能插手的事情,不过找人他真的很擅长。 老师王成明,有着自己的一套情报体系,是当年的同伴和曾被他们救过的人,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团体,对外提供情报来换取生活资源。 这些年陆长需要找人基本都是拜托给老师。 这次也不例外,专门让人先给老师送去一封信,可没想到回信极快。 当看完信的内容,本还在修炼中的陆长惊站起,二话不说直接冲去了中城区,他不再需要偷渡,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 就连陆长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份早已不同往日,左右近五百名手下,十几杠枪,手下能媲美二境武者的也有几人。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杂七杂八的凑出了个下城区最大的势力。 陆长孤身去了老师的家里,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直指正题。 “老师,您说那个男人您认识?” 王成明刚炒了两个菜,还没动筷,没急着回答,招呼着陆长坐下,“自己去拿筷子,边吃边说。” “好。”陆长从善如流,知道自己太过着急,拿了碗筷,先给老师盛汤。 王成明慢悠悠道:“我没说我认识他,只是觉得,他有点像三十多年前那个游猎者小队的队长,那人叫路擎…” “等等。”陆长如遭雷击,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震惊到说不下去。 知子莫如父,王成明看出了陆长心里所想,说道:“不是陆,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大路朝天的路。” “哦,那没事了。” 王成明白了陆长一眼,心里也是好笑,如果真的和陆长有关系,他一早就说了,怎么会拖到今天,正是知道和陆长无关,才从来没有提起。 “路擎就是那支小队的队长,他的实力肯定很强,当年他打那头异兽断了一臂,我护着那本功法,他为人豪爽,看我顺眼,也就算是结了点情分。” “他在娜米城养了两天的伤,我和他在一个病房,他和我说了不少话,聊的还挺好,走的时候还想让我一起走,他说娜米城是个出不了天骄的地方。” “我舍不得这里,也就留下了,我残废了以后武道之路断尽,靠着当年留下的钱,和老朋友的照拂,在中城区住了下来,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就是在这关键的时刻,王成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复杂的看了眼陆长,端起汤碗喝了两口,在陆长快要显露急迫的时候,王成明才说了下去。 “十九年前!路擎来了娜米城,他找到了我,十几年没见,他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只是看上去落魄了很多,我们喝酒聊天,他跟我说了很多事。” “当年的那本功法,在外头掀起了很大的风浪,我无法想象的那种风浪,不知道最后落在了何方,他也娶了妻子,成了家,两人感情很好。” “我知道他肯定有话没说,毕竟他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家庭美满,我也不好问,毕竟我什么都帮不上,后来他说,他在追杀一个人,没法多停留。” 说到这里王成明突然就停了。 陆长本以为老师是要卖个关子,耐着性子等着,可王成明迟迟不开口,反倒是脸上现纠结之色。 “老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陆长先忍不住了。 王成明叹了口气道:“这些话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的,我当他是朋友,我这辈子朋友不多,多说半个字,我都担心会害了他,陆长,老师…” “老师不必多言。”陆长起身,双膝跪地,深深一拜,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为朋友保密是义,我若逼问就是不孝,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都让老师您没法接受,我的秉性脾气和老师您眼中的良善不同,但您看着我成长,难道会认为我是十恶不赦之人?” 王成明摇摇头,弯腰扶起陆长,说道:“那你又觉得,老师是担心你变坏吗?我就你一个学生,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怕的,是报应不爽啊。 将陆长按回椅子上,王成明说道:“我会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未来不在这里,或许有一天你走出去了,会遇到他,也能帮我看看,我这朋友过的怎么样。” “他告诉我,那天我们碰到的异兽是穷奇,是四凶之一,穷奇守着一个地方,他要去那里看看,找一件东西,或许就是你说的什么宝物,也许他真的找到了。” 陆长咽了咽口水,压下了心中的震惊,穷奇二字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他只是微微皱眉,问道:“他找到的东西,怎么会又留在娜米城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王成明惆怅叹气,“他来去匆匆,我不便多问,只知道他来时满身怒气,去时杀气腾腾,这一路恐怕不好走。”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去游猎者公会查过消息,才知道他妻儿被人害死,凶手是他对付不了的恐怖存在,这个宝物或许能帮他复仇吧。” 说着便看了陆长一眼。 陆长这才明白,怪不得老师从来没想过他和路擎的关系,毕竟路擎的妻儿都死了,姓氏和他又不同,老师是已经调查完毕,才没有说出来扰他心神。 “妻儿的仇,这个仇可大了。”陆长也为老师的好友叹了声气,“也不知道他报仇成功没有…是我多问了。” 倘若报仇成功了,老师自然会知道,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唉声叹气,既然没有报仇成功的消息,路擎或许也是凶多吉少。 师生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聊的够多了,直接开饭。 饭后陆长将碗筷清洗完毕收好,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但在陆长离开之前,王成明叫住了他,以从未有过的郑重姿态,拉着陆长的手。 “我房间床铺的床柱里,有一个铁盒,用木头封着,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把那个盒子拿走,里面是我留给你的东西。” 陆长面色一凝,赶忙笑着劝慰道:“老师您说的哪里话,您长命百岁,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延年益寿的东西,您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人总有离开的那天。”王成明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挥挥手,“走吧走吧,人老了,容易困了。” 陆长顿了顿,还是道别后离开,他还有其他事要去忙。 听着院门关上的声音,王成明坐在了摇椅上,于黑暗中掏出卷烟。 火柴擦亮了光,微弱的火光堪堪照亮方寸,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庞。 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半百的年纪,年轻的脸庞现也被皱纹堆彻,像一片片的页岩,他已经不是年轻模样。 王成明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直到火柴燃到了手,痛到了身,他才甩甩手,重新点上。 “我老了…好想,再去看一眼那头穷奇。” 第46章 一切都是为目的服务 有关于路擎的消息,在游猎者公会卖的并不贵,但陆长没有积分,只能作罢。 他并不着急立刻告诉玫瑰,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况且陆长也很好奇,到底路擎要拿的是什么宝贝。 老师肯定还是有话没说,比如说路擎来自何方,具体是什么实力,陆长相信老师肯定知道,但无关的细节也不用多问,自己去查就好。 现在陆长回到了自己选择好的驻地,是某个帮派留下的三层小楼。 楼里灯火通明,他也算是用上电了,供电紧张的下城区,能有自己的发电机就是一种实力证明。 这会儿楼里热闹非凡,苍天的成员进进出出,聚满了人,喝酒聊天,又或是打牌赌钱。 好在苍天发展的慢,还没到欺压良善的地步。 陆长走进房子,一路上恭敬的称呼不带停顿。 “老大!” “老大你回来了!” “老大!” 陆长越听越怪异,这些手下是真不怕肘击。 后院里,这会儿正在审讯,地上跪了几人,被捆了个结实,另一边还有个被吊着的家伙,正在被鞭子抽着。 陆长看着直皱眉,审问最起码把这些人隔开,放在一起审算是怎么回事。 负责人是乌斯,八只触手各有事要做,两只触手拿鞭子,一只触手拿烧红的烙铁,自己的两只手抱着茶杯。 其他审讯的手下,则是在边上叫喊嬉闹。 一看到陆长走进来,所有人忙起身见礼,乌斯也放下审讯的工作,乐呵呵的迎上前来。 “老大,你怎么来了?我跟你介绍一下,那两个是赵三帮的,剩下的都是狄修斯帮派的,这两个帮派的首领躲起来了,现在正在审。” “最重要的是,帮派的资产被藏起来了,这几个小子嘴挺硬的,怎么打都不说,连他们老大在哪里都不知道。” 陆长只问了一句,“都是底层的?” 乌斯摇头道:“不是,都算是小头目了,那边跪在角落的那个,还是狄修斯的三把手,本来差点还给他跑了。” 就这一个回答,便够了。 陆长直接走到其中一名手下的边上,伸手便将他腰上的挎刀抽了出来,转过身来,朝着吊着的那人一刀劈下。 大好身躯分为两截,血肉混着半截内脏砸落在地,血腥味和恶臭混合飞溅的鲜血充斥了所有人的五感。 “啊——”被吊着的人还未立刻死去,惨嚎着表示自己无法言语的剧痛。 可他的声音慢慢微弱,挣扎只是在朝着死亡迈步。 陆长转头,将刀丢给了手下,平静道:“去磨刀,太钝了。” “是…是的老大…我这就去磨!”手下接过刀,七尺男儿双手都在颤抖,逃难般的离开。 陆长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囚徒,目光一个个的扫过。 这些人本身还是混不吝,现在面对着陆长平静的目光,也开始知道了害怕。 陆长突然道:“这些人的身份你都查过了吗?嘴这么硬,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还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他们都有家人吗?” 乌斯愣了愣,才小心道:“还没查过,我现在就散出人去查。” 不等乌斯开口,四周本来围观凑热闹的苍天帮成员,一个个争先恐后。 “我去我去!” “老大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刻就回来。” “我人称下城区小灵通,我先去。” 陆长不做安排,只是看着这些囚徒,平静说道:“招了就活,不招就死,有家人的也不用担心,我让你们一家团圆。” “你不能这么做!”狄修斯的三当家忽然大喊,他眼神冰冷可藏不住对陆长的畏惧,“祸不及家人。” 陆长看了眼,那人叫【曼度】,头生四角,是个明显的异种。 “祸不及家人?”陆长笑了笑,“你这辈子没有欺负过平民?你欺负别人的时候,还会考虑会不会伤害到他的家人?” “你叫曼度是吧,你比他们有用,我会留你到最后,不过你要期望他们的嘴够硬,如果他们能证明你没用,那么很遗憾。” 陆长弯下腰,随便挑了一个人,一把抓住头颅,五指慢慢收紧。 “我有用!我有用!”被抓之人,感受着头颅上一点点的崩裂感,心理防线完全破碎。 说到底,他们只是混混,不是受训的特工,只要一剂猛药便足够。 片刻之后,陆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走到边上,接过乌斯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些许血迹。 乌斯微微低着头,问道:“老大,这些人要不要?” 他竖起大拇指,在脖子上虚划了一下。 陆长说道:“不用,等之后抓到他们的首领,让他们在所有人面前上去捅两刀,就可以当做是投名状了,能做到小头目也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你要记住,杀人是手段,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审讯时也是一样,要审的是他们的心,肉体上的折磨是为了撬开心门的防守,不要本末倒置。” “乌斯,你要学的还很多,就像这次,他们对原先的首领出手,就是一种背叛,意味着再也融入不到原来的圈子,加上现在吓破了胆,他们是可以为我所用的。” 言罢,陆长笑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看好你,就像当年我带着你走出那个门一样,好了,老大叫着怪难听的,我先走了。” 他拍了拍乌斯的肩膀,直接离开。 乌斯手里拿着陆长用过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庞,仰头看着夜空,眼眶有些湿润。 三年前,乌斯的父母欠下赌债,在逃走的过程里被债主逼得跳楼摔死,债主找到了家里,乌斯卖光了家里的东西,又当了游猎者,拼死拼活的赚钱。 在还完债务的那天,乌斯提着刀,找上了债主,他的债还完了,可这些人欠他的也得偿还。 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复仇本就不是一条莽撞的路。 在乌斯差点被打死的时候,是陆长出现,将乌斯救了下来,带着他完成了复仇。 那间乌烟瘴气的屋子里,满身是血的乌斯,看着遍地的尸体,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陆长撕下了自己已经残破的上衣,捡出一小块不带血的递了过去。 “别哭了,走吧,我去买点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点?” 这一顿饭,吃了三年。 “陆哥的手艺是真的一般,做的饭真不是人吃的。”乌斯摇摇头,“也就吃这一辈子了。” 他往前走去,在那些已经吓破胆的囚徒面前蹲下,脸上的笑意泛着冷意。 “现在,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第47章 上城区来人 “最近消停点吧,资源差不多够了,也给其他帮派一点希望,就不必赶尽杀绝了,下城区垃圾焚烧处现在全是尸体。” 柳传给陆长的茶杯倒上七分,两人相对而坐,比起前段时间,柳传的脸色要好看不少,看着似乎还有几分喜意在脸上。 如果不是【界外视域】能看到柳传还是三境,陆长都要怀疑柳传偷偷破境了。 柳传高兴是有原因的。 下城区共14个帮派,13个异种帮派,唯一的人类帮派是枪花,可以不算在内。 在过去的六天时间里,几乎是每天一个帮派消亡,光是抄家获得的资源,就凑出了三份破境的材料,还有大片财富没有变卖。 柳传从来没想过,原来割韭菜能这么爽,他几乎快要沉迷其中,思路也逐渐清晰,甚至于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他大可以让下城区回到之前的状态,继续养出其他帮派,在某个阶段,按照现在的模式,随机挑选帮派收割,收一半留一半。 总会有人抱着侥幸心思,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留下的那一半,就会源源不断的人进场,柳传只要始终坐在治安官的位置上,就可以永远的收割下去。 陆长知道这是扯淡,永远的收割是不可能的,几次收割以后,韭菜会学聪明,没有足够的东西套牢他们,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场。 毕竟平民才是真正的韭菜,收割帮派就是在收割平民,血是从根上出的,最先吃不消的肯定是平民。 还好柳传还算理智,现在让陆长暂停,陆长也正好有这个心思,没有反驳。 明天帝江商会就会到来,陆长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也没心思去处理帮派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沈聪,将一些才刚进入组织就不安分的人清理出去。 “接下来,我需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傀儡,你准备好了吗?”陆长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波澜。 柳传反而希望陆长能慌乱一些,以免他每次见到陆长,都觉得无法控制陆长,就像陆长现在的问题,怎么做到语气这么平静? “放心吧。”柳传心底里叹了口气,表面还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得之情,“我已经在让人接触仇天让,只要他愿意给我做事,就算成了一半。” “接下来,就看是哪个家族来接我治安官的职了,不过你确定能搞定?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环,你搞不定,那就什么都白谈。” 柳传都怀疑过,陆长会不会是其他家族找来,专门针对他的,万一陆长搞不定下一个治安官,到时候下城区这边自留地失去,柳传就得被困在城主的位置上等死。 城主这个位置油水太少,而且还要被家族先筛一遍,除了调动城卫队的权力外,简直就是一坨勾石!就连有什么决策,都要家族点头,没有任何自主权。 陆长挑了一眼,两指夹着小小的茶杯,翻手盖在了桌上,“四境以下,易如反掌。” 柳传心头一震,这句话听着,为什么有点威胁的味道?他是看不清陆长,但不可能害怕陆长。 无论如何,柳传是大家族子弟,有家族在背后撑腰,陆长威胁不到他。 至于四境以下…柳传不怀疑陆长说的话,他故意放纵下,陆长现在手下有十几杆枪,数百号打手,下城区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人能压制陆长。 柳传心里庆幸,还好一切都是计划,都在我的控制之中。 就算是高异化程度的异种又如何,终究不敌武者,只要他站出来,陆长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 陆长应付了柳传几句后离开,在楼下别墅外,白内带着几名手下在候着。 白内是有天赋的,几天的修炼下来,身躯似乎又大了一号,本来两米多的个子就已经足够可怕,如今更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野兽气息,背部的脊椎略微隆起,隐隐有长出骨甲的模样。 “陆哥。”白内低下了往日里高傲的头颅,小声汇报,“有人在堵我们。” 陆长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街道的暗巷里,探出几十个脑袋,他们戒备的看着陆长的方向。 陆长轻笑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太迟了,一群傻逼东西,出来混连脑子都不带,真把柳传当自己主子了。” 从马尼亚帮派被灭,而陆长却没被‘治安官’处置,聪明人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只有这些傻逼的帮派,仍旧抱着观望的态度,还在看柳传脸色。 “走吧,别管他们。”陆长当先走去。 白内带着几名手下紧随其后,如今的苍天组织每天都在变化,大刀阔斧的整治,又不用担心反弹。 可走出一段距离后,一群人围了上来,挡住了路。 【界外视域】扫了一眼,陆长找到了领头人。 托马帮的首领,带着其余几个帮派的意志找上了门,在柳传的地盘上拦住了陆长。 “初次见面,我是托马,你应该认识我。”托马站在几名手下的后头,不敢贸然走出来。 陆长的大名传遍了下城区所有的帮派,他们知道来了个残忍的变态,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我没兴趣认识。”陆长手腕下压,干脆道:“杀了。” 白内等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纵然对手人数是己方数倍,也毫无惧意,能被白内亲自带着的,全是组织里的好手。 托马面色一僵,连忙道:“等等,我们可以不是敌人,你给他们做狗,不如和我们集合到一起!” 陆长神色不变,平静且冷漠。 眼看着说不通,托马的脸色难看,大喊一声,“走!他妈的给人当狗当出优越感来了,真尼玛的能装!我看你嚣张到几时!” 带着两三具尸体,托马等人连跑带滚。 白内带人退回到了陆长身边,他们一身血气,凶神恶煞,隐隐有了点精锐的模样。 陆长微微皱了皱眉,忽然笑道:“看来是找到新靠山了,我还以为他真有那么傻逼敢来堵我,我们回去吧,估计接下来正主就该联系我了。” “呃?”白内没怎么懂,但也老实的跟着离开。 陆长倒是想看看,等会儿来人会给自己提什么条件,要是条件不错,也不是不能倒戈背刺柳传。 柳传纯废物,废物中的废物,连团结废物的道理都不懂,弱者何以生存? 有个故事,说是村庄来了个山神,山神要吃了整个村庄的人。 村长就说:“你吃光了我们以后,就没有人给你吃,不如留下我们,我们按日子上供童男童女,你不就永远都有得吃。” 山神一听,是这个道理,就答应了下来。 村长便开始调和排名单,将每一家人都拉入到上供的阵营里,谁家要是不愿意出,其他家已经出过孩子的家庭自然不会愿意,让所有人都成为凶手。 后来怎么发展,陆长已经忘了,但并不重要,只要他不是被上供的童男就行。 回到店里,沈聪过来汇报最近的收入。 第48章 我不管,他骂我 “最近收入可观,我们现在有六百多人,两家赌场,一间酒馆,两家妓…” 沈聪一一汇报。 柳传对帮派的固定资产不感兴趣,房产会变卖折现,店铺全都留给了陆长,这些产业足够养得起更多的人。 “还有,陆哥你之前叫我查的,我找了几个游猎者兄弟,去游猎者公会查到了资料,你直接看看。” 一份特殊印制的文件递了过来。 陆长接过文件仔细看了一遍。 一境武者可以食用的丹药叫蕴血丹,将药草烧制成药膏,药膏搓成丸子,就是丹药。 蕴血丹能大幅度刺激身体造血能力,帮助武者在修炼的过程里养育气血,缺点是吃多了容易长痘。 emmm也挺合理。 不过丹方是被各大家族掌控的,游猎者公会并不售卖丹方,可以用高额积分兑换,且不接受‘拼单’。 单独购买蕴血丹的价格高的离谱,一颗要15万,正常武者每个月要吃六颗! 陆长想到游猎者公会售卖物品是‘因地适价’,猜测价格高昂可能是受环境因素影响。 丹药是吃不起了,不过文件里还提到了,直接吞服药材也有同样的效果,当然效果会减弱很多。 “我们查到小人参配合两叶莲一起生食,能起到和蕴血丹相同的效果,这两种药材我们仓库里都有,大概能凑出三十份。” 陆长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狐疑道:“抄家来的?这些帮派里可没几个武者,收集这种东西…看来背后都不简单,八成早就想着脱离柳传的控制。” “陆哥你脑子真好。”沈聪重重一点头,他是真的服气,陆哥几乎不需要收集的情报,自己就能看出其他帮派是什么打算。 在他们的调查里,几个帮派,都有过和上城区接触的记录,这些药材,或许就是为了这点才收集的,毕竟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小人参或者两叶莲。 陆长拿过桌上的零食丢进嘴里,说:“先拿十份送到我房间里,其他产业你看着办吧,太缺德就没必要做了,我们和其他帮派不一样。” “那两家医院你查一查,我挺好奇,娜米城这个地方,每年能消化那么多器官?这两家要那么多的死人干嘛!” 沈聪认真记下。 “陆哥你放心,按照你的吩咐都在做,苍天体量臃肿,我们已经在考查,目前筛出了三十六个兄弟,家世清白,为人也不错,我晚点把名单给你。” 陆长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自然而然的运转起了气劲。 小臂粗细的气劲已经成长到了极限,如池满则溢,在他破境之前,多余的气劲只能做到反馈肉身,可也能进一步增强身体素质。 如今的陆长,单臂一挥,就有八万斤的力量,堪比泥头车冲撞,负屃宝术一开,气壮如烘炉,能提升五成实力,堪比人形装甲车。 这两天他故意找了玫瑰套话聊天,倒也是知道了不少消息。 例如说武者三境,虽不以力量划分,但也有明显的层次区别。 三境的力量极限,分别是两万、五万、八万。 光论肉体力量,陆长已经站在了三境武者的层次,若是算上宝术爆发,他能顷刻突破三境之力,抗衡四境武者。 武道的增幅,比陆长想象的要更大,反倒是异种方面的修炼陷入了瓶颈,短时间没有办法。 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安德雷几步窜了进来,看到陆长闭着眼在休息,忙压低了声音道:“聪哥,有个人自称周家的人,要老大去见他。” 沈聪皱着眉,就要起身去见人。 陆长睁开了眼,道:“让他进来。” “是。”安德雷毫不犹豫的就走,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得罪人。 沈聪还是稳妥一点,几步跟了上去。 陆长也不说话,【界外视域】拉满,早就已经看到了门口那趾高气昂的男子,估摸有一米八几的样子,穿的人模狗样。 【周显贵,周家家仆,周家七孙周光仁跟班,受周家赐姓…】 后面的资料陆长都懒得看,一个跟班家仆,就想让我出去见他?这是不把我当人看了。 门外,沈聪带着安德雷见到了周显贵,可还没说两句,周显贵知道眼前来的不是陆长,当场就发了火。 “陆长呢!让他滚出来见我,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我是替谁来传话的!他哪来的胆子,给柳传当狗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沈聪本来还好言好语,听到这里后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挺直了腰,冷淡说道:“你愿意见就随我进去,不愿意就请走,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替谁传话。” “他妈的!”周显贵骂了声粗口,怒极反笑,抬手就打算给沈聪一点教训。 可沈聪只是站着不动,冷冷的看着周显贵,他是二境武者,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大白菜,如果不是没有背景,放在大家族里也算是天赋不错。 周显贵这一拳没挥出去,他看着四周逼近的苍天组织成员,又看着冷漠的沈聪,只觉得被架在了火堆上,不敢不动,又不敢动。 就在这时,沈聪转过身回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想见我们老大就跟我进来。” 一个还算可以的台阶,周显贵咬咬牙,真忍了下来,只是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样。” 他也不想忍,可直接回去没法交差,他的主子不是随便颠倒几句黑白就能骗过去的。 后屋里,陆长坐在椅子上没有坐相,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斜斜的瘫在扶手上,他在思考要不要配一套沙发。 沈聪进屋后就直接走到了陆长的身后站着,安德雷则招呼了几个兄弟,在门外盯着。 “你就是陆长?”周显贵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也不客气,扫了眼陆长,暗暗心惊。 闻名不如见面,这陆长确实生的一副好皮囊,哪怕是这样瘫在那里,也能看出英武不凡,难怪会和那位玫瑰走得近。 陆长头也不抬,依旧闭着眼假寐,只是简单的说道:“传话就好好传。” 周显贵被呛,却没有刚刚在门外那副愤怒模样,他反而变得客气了起来。 “陆长,我代周家七公子周光仁传话,周公子很欣赏你,你有头脑有能力,跟着柳传完全是暴殄天物,如果你愿意投靠周公子,周公子可以做主给你赐姓。” 说完后,周显贵就在等着陆长答复,他觉得陆长无法拒绝,赐姓不是单纯的改个姓氏,代表着陆长日后可以以周家人自居,这是无上的荣耀。 等了片刻后,陆长才说道:“说完了?” “呃?”周显贵没听明白。 陆长一挥手,“说完了就滚吧。” 这下,周显贵终于明白了,他猛的起身,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长微微抬头,眯起眼睛,出口成脏,“草拟吗的,进来就让老子改姓,我改你吗个头!半点好处不提,就想着白嫖,你以为我是你妈啊!” 周显贵气急,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你踏马的!能给你赐姓就是你无上的荣耀,你你你这个杂种,给你做人的机会…” “丢出去。”陆长一声令下。 安德雷快步走进屋子,带着手下,直接将周显贵架了起来。 周显贵立刻就想要动手,可一使劲才发现是徒劳,他接近二境的武者,在这几名异种的手上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轻易就被架起来丢了出去。 陆长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聪。” “我在。” “盯着他,找个机会把他做了。” “可他是周家派来的人。” “他骂我是杂种。” “…我明白了!” 第49章 中州女帝,米粒皇朝 周显贵被丢了出去,起身后也不放狠话,神色阴厉,回了中城区,他的主子周光仁才刚二十岁,目前即将突破三境,在同辈中不算最优秀,但也肯定不是垫底。 就因为柳传在下城区的经营,落到了其他家族的眼中,现在下城区治安官已经不算下放,更像是给天赋不足的武者的一个机会。 一开始是天赋最差的去,现在天赋最差的没资格去,正好适合那些不上不下的家族子弟,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周光仁已经基本确定,自己接下来会被派到下城区上任治安官,任期三年,三年内他靠着下城区的资源,基本确定能突破到四境,到时候就是他重回家族的时刻。 因此周光仁半个月前就开始关注下城区,他知道柳家做好了打算,要调走柳传,下城区是柳家的一次利益交换。 然后,周光仁就看到了陆长的崛起,在外人看来,陆长就是柳传一手捧起来的,为的就是在柳传被调走后还能重新控制下城区的利益。 所以周光仁才将主意打到陆长身上,反正都是当狗,你给柳传当狗,不如给我当狗,柳传的地位怎么比得上我。 但是,当周显贵回来汇报之后,周光仁才发现陆长并不容易对付。 “柳传许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能拒绝成为周家人?”周光仁不明白。 周显贵也不明白,赐姓为周是何等的荣耀啊。 当然要说实际好处也是有的,只要陆长说了自己的主子,在中下城区也可以嚣张跋扈。 每个月还能从家族里领一部分的修炼资源,当然陆长是异种,异种是没有资源的,但是有工资啊。 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家族养着,难道还不够好吗?对于异种来说,这就是天大的福分啊! 周光仁和周显贵是想不通的,他们这种人,根本想不到一个底层人物想要的是什么,安稳的生活不是陆长想要的东西。 周光仁想了想,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拍桌决定,“他既然不想投靠我,那他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三哥还欠我个人情,让三哥出手送他上路。” “我派几个人给你,最好能让陆长离开娜米城,他死在城外,我也能省点心,等他死了,你就带人去接手那个什么苍天帮,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明白了。”周显贵低下头应下了差事,他本来想提醒一句,陆长的手下似乎实力都不错,哪怕陆长死了,可能也没那么好收编。 可转念一想,周显贵觉得那或许是陆长手下最强的几个好手,自家主子派来的人,不可能比他们要弱,也就没有提醒。 一场针对陆长的暗杀,正在悄然进行中。 此刻的陆长,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刚走进了枪花酒吧。 红玫瑰坐在角落里,拿着几张小木片,百无聊赖的拼着玩。 陆长看了眼,那东西类似前世的七巧板,下城区的孩子们没什么能玩的东西,而且他们的童年太短,这算是贯穿整个童年的玩具。 “你来啦。”玫瑰看了眼陆长,收回了目光,也没多少兴致,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 陆长取了杯啤酒,在玫瑰的面前坐下,这个女人平时三句不离调戏逗乐,倒是没见过这副样子,还怪好看的。 他喝着酒,欣赏玫瑰惆怅的模样,足以下酒。 玫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陆长关心,气得冷哼了一声。 陆长这才笑道:“发什么脾气?家里人逼你回去了是吧?” “欸?你怎么知道的!”玫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橘黄的灯光下,微张的唇瓣如鸡蛋布丁般诱人。 “猜的。”陆长将目光放到了啤酒上。 玫瑰不悦的噘嘴,“知道了还问,我还没找到那个人,就叫我回去,明明知道这事情对我有多重要!” 酒杯真好看!陆长低着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叫路擎?” “诶!”玫瑰猛的起身,无法控制自己的失态,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刚刚还噘着的小嘴下意识的张大,激动到一把抓住了陆长的手。 陆长连忙说道:“等等,这里不适合说话。” 玫瑰这才清醒,连连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 她一把拉上了陆长,几步冲到了吧台后面的房间,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把陆长往沙发上一推,坐在边上,两眼要放出光来。 此时此景,双人沙发上,陆长背靠着沙发还未坐稳,玫瑰紧紧逼上前来,热裤下那双修长的大白腿紧贴着陆长,她死死抓着陆长的左手,温热从掌心里来回传递。 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可要是这时候把手收回来,那还算是个人吗? 陆长心中默念:“首先,我肯定是个人…” 没想到的是,玫瑰先发现了自己的不妥,赶忙松开了陆长的手,正襟危坐,好似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唯独发红的耳朵出卖了她。 “抱歉,我有点太激动了,不过这事真的对我很重要,你查到他的名字,说明你掌握了消息对吗?” 陆长握了握掌,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这算不上牵手? “我掌握的消息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陆长收回了手,扫视着四周,用来缓解内心的尴尬。 这是间很有女生气息的屋子,粉色的双人沙发,蓝粉渐变的圆形地毯,带蕾丝边的暖黄色印花窗帘,都有着明显的女生气息。 角落放着的单人床上,还有一套没收起来的黑色蕾丝内衣——更有女生气息了! 既然玫瑰没注意到自己的私密物件,陆长也就没提,清了清嗓子就转入正题。 “路擎在娜米城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三十多年前,他来执行护送任务,在此停留,那一次他损失几位队友,自己也断了一臂。” “第二次,就是你在查的那一次,不过据我所知,他是路过娜米城,前往另一个地方,他要去取什么东西,可能就是你要的宝物。” 玫瑰急忙追问:“另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另一个地方啊,我也不好说,你知道路擎想要做什么吧,牵连太大,我不方便说啊。”陆长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太麻烦。 玫瑰瞬间脑补完毕,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担心醒世教的报复,我可能没办法帮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醒世教敢动路擎,但绝对不敢动她的人。” 要出新势力了,而且还要出新角色?陆长心头狂跳,无法平复激动,只是面上不动声色,问道:“你说的是谁?” 玫瑰压低了声音。 “许家,中州许米米,米粒皇朝的女帝!” 第50章 帝江商会来了,真有帝江 “陆哥,陆哥?陆哥!” 沈聪的三声呼唤,唤醒了神游天外的陆长,他关心道:“陆哥你没事吧?你发呆好一会儿了。” “没事,在想事,去泡杯茶给我。”陆长从椅子上坐正了起来,满脑子想的,还是昨天和玫瑰聊天的内容。 许家竟然还有个通天的老祖,不过在玫瑰的话里,那位中州女帝许米米,并不在乎许家的死活。 在大概六七十年前,许家有位长辈,以武者五境的修为,一路死里逃生,跨越数万里去了中州,找到了这位和许家断绝联系百年多的先祖。 许米米念在许家诚挚,也念在一丝血脉之情,允许许家将家里出色的晚辈送到中州,在中州发展。 这就是许家和许米米最大的联系,除此之外,许米米不提供任何帮助,不过许家子弟成长起来以后,多少都会回报家族。 这个秘密其实上城区有几个家族是知道的,可玫瑰知道的更多,她甚至知道许米米要求许家寻找天赋优秀的异种,和许家晚辈一同送到中州,由她培养。 尽管玫瑰还以为陆长真的是人类武者,也只是无意中说出了这份情报,却困扰了陆长两年。 许米米创建的米粒皇朝,名字确实儿戏,可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就连玫瑰说起来都忌讳莫深。 据说中州有首童谣传唱了多年: 天上下起了珍珠雪~ 雪中来了个许米米~ 许米米呀许米米~ 小小的拳头真有力~ 推翻了残暴的狗皇帝~ 助阵的神灵当球踢~ 她的军队是米粒~ 一颗一颗小米粒~ 中州从此改天换地~ 童言无忌,童谣无趣,可陆长听了只觉得浑身战栗。 几句童谣却正好构成了一个推翻旧皇朝的故事,白手起家的典范,从偏远地区的小家族孤身一路,以女子身,推翻封建残暴的旧皇朝,立为女帝。 这种实力,难怪无人敢动。 陆长心驰神往,毕竟最重要的,是这位女帝似乎很看重异种,果然异种在外面的地位和娜米城是不一样的。 娜米城有人在故意的打压异种,就连异种的修炼法在这里也是禁止的。 只不过… “我草里打野,和许家结仇结早了啊!”陆长一手盖在脸上,骂骂咧咧,许家在他手上死了四个人,现在倒是还没查到他头上。 当初事情做的干净,加上那四人并非核心子弟,追查的力度不会太大,有没有发现这四人死了都是问题。 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结仇了,就许家那个德性,让陆长投靠也是不可能,总有人要为一些错误买单。 陆长从椅子上起身,接过沈聪递来的茶,一口喝了个干净。 “等…”沈聪大惊失色,来不及阻挡。 陆长喝完茶水,只觉得稍微有点烫嘴,狐疑道:“咋了?下药了?” “不是,这是开水啊,陆哥你都不觉得烫?”沈聪不知怎么言语,他怀疑的看向了杯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倒错水了。 陆长看了眼杯子,放回了沈聪的手中,说道:“帝江商会应该要到了,我去看看。” “陆哥要不要人跟着。” “算了,没必要,兄弟们忙自己的事去,不要懈怠,剩下几个帮派随时会朝我们动手。” 陆长孤身出门,他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开水感受不到烫,他还算是人吗? “不不不,首先我肯定是个人,只是肉体比较强大而已。” 陆长走向了下城区的边缘,在北城门的地方,想要寻一个好的位置,等着帝江商会的到来,他等今天等了太久。 帝江商会是外来者,是少有的和娜米城通商的商会,似乎是来娜米城采购什么,不过陆长不清楚,但帝江商会会带来大量的物资。 包括但不局限于石油之类的东西,娜米城需要的物资,有一半都靠帝江商会。 也不怕别人卡脖子的问题,当然帝江商会和普通人是没什么合作机会,但陆长完全可以跟着帝江商会离开,去沿途任何他觉得有意思的城市。 坐在城门附近的石墩上,陆长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油纸包着的磨牙饼干,闲着无事啃了起来。 以前帝江商会有开着车来,也有牛车或者马车,一些还算温驯的异兽,其实也是可以为人所用的。 也别小看这个时代的异兽,肩高过两米的高头大马,鼻子里喷着黑烟,能轻易拉动十几吨的货物,在没有加油站补给的这个时代,比车子好用的多。 也不知道这次帝江商会,又会骑着什么东西来。 没有让陆长等太久,城门处先响起了惊呼。 “握草,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我看看…我草!” “那是什么异兽!我的天!” “妈耶!” 终于来了!陆长起身,走出了城门的方向,这么一看,瞬间呆滞。 在地平线的方向,一行异兽正慢悠悠的朝娜米城走来。 那是什么样的异兽呢? 背身四翅,身下长六足,形如个布口袋,红得如同一团火,无有头颅,无有耳目口鼻,脚步轻盈,迈步似滑翔。 这异兽身得有七八米高,十几米长,拉动了厚重的大车,行过之处没有脚印,只有深深的车辙。 陆长呆呆的看着,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口中呢喃着:“帝江商会…帝江?那踏马是帝江啊!”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 但这踏马的是他前世的书,顶多是个神话故事,可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帝江。 再想想之前的穷奇! 陆长忽然懵逼了,这个世界似乎有着很多自己前世听说过的神话生物,现在见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那…神呢? 帝俊,羲和,刑天,夸父。 是不是还有女娲?盘古? 我踏马到底穿越到了什么世界! 外头的帝江商会越走越近,靠近了娜米城下,帝江们盘成了一圈,他们卸下帝江身上的缰绳,有人吹奏起了竹笛,敲响了腰鼓。 看似笨重的帝江们,伴随着音乐,跳动着轻盈的舞步,跟着乐声行到了边上,载歌载舞,明明没有面庞,却能瞧出它们的喜悦。 也就在这时,城墙上吹起号角,北城门大开,不远处的街道上,身着华贵的人群迎来,他们来自上城区,到此迎接帝江商会。 陆长隐隐觉得不对。 从未有过如此隆重的迎接,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第51章 行则将至 冷水淅淅落下,从陆长的头顶流淌到脚面,归于地面,汇入下水道中。 他双手撑着墙,让刺骨的冷水清醒自己的头脑。 片刻后,陆长擦干身体走出了浴室,他搬进了苍天帮名下的一处房产。 三层的小楼,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楼顶的一层由陆长居住,做了简单的装修,添置了家具后,虽然简约,但还真有几分高级感。 娜米城没有太高的楼,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大平层了。 楼下一楼和二楼,则是由苍天中挑选的精锐份子坐镇,分出几个班次轮流看守。 三楼则是装修出了修炼室,雪白的墙面,毛茸茸的地毯,蒲草编织的蒲团放在屋子正中间,盘腿坐在上面,正面面对着窗户。 作为下城区少有的,能够完全处在阳光下的房子,陆长这一栋处在采光最好的区域。 洗过澡的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放着五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两种药材,一种灰棕色的植物根茎,人形,茎如人头,根须则似人的四肢。 【小人参,七年份小人参一棵,有壮气血功效,是多种丹药的主材料,生食有烧胃痛感,多服易产生抗药性】 另一种药材,是两片巴掌大的莲叶叠在一起,一片大些一片小些,拿起来后会发现两片长在一起,不分彼此。 【两叶莲,五年份两叶莲一株,药性寒凉,适合辅助壮血类药材服用,生食会使胃部痉挛,带来极大痛楚,十五年生六颗莲子,莲子是制作蕴血丹的主药】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生食,也是将这两种药材磨成粉来,按照比例调合了后配水服用,能缓和药力的刺激性,缓解痛苦。 至于丹药,在多种药物的配合下,已经失去了刺激性,完整的保留了药效,那就是最佳服用的方式。 可陆长没有丹方,丹药也吃不起,把整个苍天组织全卖了,或许刚好够他修炼到三境,这还是陆长天赋足够的情况下。 陆长捏起两叶莲和小人参,一同丢入口中,嚼了几口,感受着苦涩味在口中弥漫,他用力咽下。 帝江商会的事他已无心过问,未知的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更加广阔,伴随而来的就是更大的危机感,他需要实力去面对。 两种药材吞入腹,便有一股火焰从胃中升起,而在火焰外部,是一阵阵的寒凉,如同一只燃着火焰的巨手,死死的攥着了陆长的内脏,其中痛楚能令人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陆长只是喘了口气,运起了《炼身化血大法》,让自己小臂粗的气劲,快速的在全身血肉游走。 与此同时,服用下的药材开始散发药力,经过气劲的梳理,化作血气的养分,快速壮大自身气血,本干瘪的血肉立刻充盈,又再次被气劲吸收。 短时间内,陆长已是骨瘦如柴,宛若只剩一层皮连着骨头。 修炼的痛楚,就如同无数根巨大的针孔刺入他的身躯,将他的血肉吸收殆尽,是刮骨的痛,亦是凌迟的痛。 像是前世断肢的幻痛,在重复的作用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足以让人当场昏厥的痛苦,几乎在一瞬间便击溃了陆长的意志力。 每当这时,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在柳传的别墅里,那些被当成宠物一样束缚,要四肢趴地行走的女性和孩子。 在街上,被当着自己妻女的面,活活打死的老罗。 还有过往十几年里的一切见闻,是乌斯被人砍死的父母,是安德雷抱着自己死去的妹妹躺在垃圾堆里的模样。 还有孤儿院里,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最后的画面,是在城外的帝江商会,背生四翅的帝江围绕着笛声跳着舞。 这一切,构成了陆长的完整人生,被吸血的平民,被奴役的异种,趾高气昂的狗腿子,还有充满未知和神秘的外界。 “支撑我走到今天的是什么?” 没有足够的实力,自由只是空谈,他是下等的异种,却长了张足够出彩的脸,没有实力,他就会是柳传别墅里被捆着脖子的一份子。 也可能是被打死在街头的老罗,也是保护不了自己任何珍视之人的废物。 陆长睁开眼,四肢颤抖着打开了第二个盒子,取出里面的小人参和两叶莲,再次吞下一服。 身体中刚刚减弱些许的痛楚,再一次澎湃而来。 陆长恍惚是站在了岸边,渺小的身躯,仰着头看向最恐怖的海啸,浪潮下,他如一粒尘埃,随浪而走,不知何时会被彻底淹没。 “路阻且长,行则将至!我的武道之路,从现在才是真的开始!” 气劲若饕餮,要将他身体内的气血完全吞噬,可在陆长不计代价之下,气血充盈至巅峰。 就在某一刻,似乎有什么倾塌之声在身躯中响起,游走的气劲仿佛推倒了拦路的高塔,狂暴的涌出了陆长的身躯。 雄壮的气劲在顷刻间覆盖了陆长的身躯,略微升腾,仿佛在身体外凝聚出了一个更大的人形,紧连着陆长。 气劲外放,武者二境! 此刻,楼下看守的小弟们,忽然觉得有些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头,令人呼吸不畅。 几分钟后,陆长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去给我弄点吃的。” ———— 下城区的游猎者公会,江舒予身着华贵束腰长裙,暗红的长裙点缀鎏金暗纹,她挽起了黑发,钗一支挂白玉铃铛的金色步摇,手拿六寸墨色面小折扇,折扇上以金漆写了个风字。 她是帝江商会的十七小姐,本应该是雍容华贵,艳压群芳的美人,这会儿却是满脸写着不悦,还隐隐有几分压抑的愤怒。 女仆画眉,穿着黑白的女仆裙,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微微躬着身,以这么个别扭的姿势,跟在江舒予的身边。 “气死我了!”刚走出游猎者公会,江舒予便忍不住气骂,“刚好我来拜访,那个女人就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画眉你说对不对!” 画眉低着头道:“您说的对。” 江舒予还没骂完,“还有他们的分会长,我说会长不在,那我见见分会长总行吧,那个女的竟然说他们分会长不会说话?气死我了!” 画眉略一思索,便问道:“要不,我让人斩了那个接待员,让您开心一下?” 话刚落下,折扇便敲在了画眉的头顶上。 “游猎者公会的人哪里可以杀,画眉你莫不是失了心。”江舒予还不解气,在画眉的头顶上再敲两下。 画眉说道:“是贱婢多嘴了。” 多嘴一句,能让自家小姐不再骂骂咧咧,这笔买卖是划算的,挨两下扇子罢了,正好让小姐分心消气。 江舒予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刚打算走,就看到马路边上,两名青年蹲在路旁,双眼一刻不离的盯着她,还满脸猥琐的笑容。 “啊啊啊!我好生气啊,为什么我要接这次的任务,还要被这种下等人用那…那…那种很恶心的眼神看着!画眉!” 画眉直起腰来。 “去挖了他的眼!” “是!” 蹲在路边的沈聪皱起眉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第52章 你说玩玩,那就玩完 沈聪接了陆长的命令,要看看帝江商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毕竟这次帝江商会的到来和过往不同,不仅骑了从来没见过的异兽帝江,还有上城区几大家族举办的宴会。 陆长也好奇,其中发生了哪些变化,他得到消息的渠道太少,柳传说白了还是个上不得台面弃子。 搭上柳传,不过是权宜之策,目前陆长接触不到更高的人物,城主仇天让算一个,可惜仇天让想的太多太广,不适合合作。 沈聪接到了任务,立刻就分配了下去,上城区不好进,兄弟们主要就盯着中城区和下城区。 不过帝江商会的其他人去了上城区后就没了动静,好在有个大小姐带着女仆出来了,也没有让人跟随护送,两个女孩自己去了下城区,沈聪便带人跟了过来。 在游猎者公会的门口,沈聪让其他兄弟进去盯着,自己和安德雷两人,蹲在马路边上,抽根烟聊聊天。 现在地位不同以往,他们有了可以支使的手下,很多事不用亲自动手,哪怕是喝杯水都有人端着。 两人聊着天,就见着那位大小姐带着女仆出了公会,而后就是骂骂咧咧,再看到大小姐拿着扇子敲女仆的脑袋,不由得就笑出了声。 可没笑两声,沈聪便感觉到了危险,那位大小姐不知说了什么,女仆转头就看了过来,一眼对视,沈聪便直接起身。 下一秒,女仆拽着长裙,裹着黑色吊带袜的长腿,几步便到了沈聪跟前,劈腿如刀,一刀直来直往的斩击。 沈聪一把推开身边的安德雷,往边上侧闪,只感觉有锋锐的气劲从眼前划过,鼻梁上有些微的刺痛,抬手一摸,手上多了鲜血。 再看地面,那只黑色的圆头皮鞋劈斩落地,气劲吞吐间,在地面留下不浅的沟壑。 “草拟吗的,三境当女仆!”沈聪凝眉爆了声粗口,往后再退,顺势拔出了腰间的短匕首。 女仆一击不中,上前一步,手提裙摆两侧,优雅从容,她拧腰转身,修长的大腿举过头顶,黑色吊带袜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是致命的诱惑,可长腿如刀,一招袈裟斩,又是真正的致命。 沈聪慌忙以匕首格挡,浑身气劲爆发,护住双臂,却依旧觉得巨力袭来,双脚不住后退,数步之后才稳住身形,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胸腹翻腾,腥味在喉间弥漫。 手中的匕首更是弯折成了个直角,彻底失去了作用。 沈聪呸了一口血痰,满脸狠厉之色,“我尼玛的!想动手,老子陪你玩玩。” 安德雷在边上皱起眉头,就要叫人。 “别。”沈聪只是一声制止,没有多说什么,担心说了什么,会影响到陆哥的计划。 安德雷瞬间明了,走上前去,拔出腰后的短刀,和沈聪一左一右,与女仆对上。 女仆画眉扫视了两人一眼,又回头看了自家大小姐一眼,见大小姐没有发话,便二话不说,直接上前。 那双本应该是令男子倾倒的长腿,现在也确实要令男子倾倒。 往日里,沈聪还能嘴贫几句,毕竟是难得的美色,可这会儿只是疲于闪躲,根本不敢硬抗,双腿如双刀,翻舞之间,是骇人的杀机。 安德雷在修炼异种修炼法后,实力有了少许进步,可也做不到太多的事情,只能在策应着,减轻沈聪的压力。 看的出来,女仆只针对沈聪一人。 但几招来回后,沈聪却是发现了,女仆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武技,仅以境界所恃。 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小姐,沈聪忽然明白,是自己的眼神或者笑声冒犯了这位大小姐,她要给沈聪一个教训,倒也没想要人命。 “美女,给个机会,我可以道歉。”沈聪出声试探。 女仆画眉的攻势稍稍减缓。 不远处,大小姐江舒予挑眉一笑,说道:“道歉?好,那我就不挖了你的眼睛,改成——打断你两条腿吧。” 说罢,折扇展开遮住半张绝美脸庞轻笑。 “欺人太甚!”沈聪怒极,直接朝安德雷喊道:“你先逃,我想办法遛!” 从头到尾,他俩都不曾互喊姓名称谓,就怕留下什么线索给对方,现在倒是正好。 “想逃!”画眉第一次在沈聪面前开口,声音清脆若黄莺,可一出手便是招招致命。 安德雷咬紧牙关,不知道该不该离开,相差一个境界,沈聪完全不是那女仆的对手。 真要让沈聪被打断腿?以陆哥的性格,无论什么计划,也不会允许让自家兄弟打断腿吧! “逃什么逃!” 声音从三人之外响起,落下时便已经到了近前。 画眉最快做出反应,长腿横扫身侧,其上附着的气劲足以劈山裂石。 陆长站在那,伸出手,抓住了画眉的脚踝,稍一用力,便将这条美不胜收的长腿凑到了近前,稍稍捏了捏,嘴角扬起。 “手感不错,可惜我喜欢光腿。” 他轻佻散漫,像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那副英俊模样和话语正好互相应和,看着就不像好人。 偏偏画眉红了脸颊。 气红的。 她想收回腿,却发现面前男人的手掌如同铁钳…不,就算是铁钳她也能挣开,现在却被男人牢牢握住。 低喝一声,画眉凌空而起,一脚踹向陆长面门。 陆长没有连这只脚一同抓住,要是抓住了,画眉就只能双手撑地,实在太不美观,也容易将对方得罪死了。 陆长松开手,后退一步,侧过了身,感受着武者三境可以离体的气劲从身边穿过,未伤到他分毫。 江舒予收起了折扇,冷眼看着陆长,以她的实力和眼界,一眼便能看出,自家的小女仆拿不下这个看似瘦弱的青年。 “陆哥。”沈聪迎上前来,满脸自责,他看着陆长的面庞,只觉得陆长清瘦了许多,比之前似乎要小了一圈。 可气势却更加骇人,充满锋锐,若一柄出鞘的快刀,失去了刀鞘的臃肿和束缚。 陆长也不看近在咫尺的女仆,望向了不远处的江舒予,笑道:“想玩?” “玩?”江舒予一愣,随即折扇遮面大笑,“说的好,就是玩,我还真想看看,你想怎么玩!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 陆长耸耸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你想打断我兄弟的腿,那不如我们换个玩法,三分钟,你打断我们所有人的腿,就算你赢。” “三分钟,太多了。”江舒予冷笑着,就要给画眉下达命令。 却见陆长抬起手,双指从后往前招了招,笑道:“那就说好了。” 先是一阵整齐的上膛声,街道附近的楼顶上,十几名枪手架上了枪。 接着便是大片的人群朝这边聚集,乌泱泱的人头连成了潮,将江舒予的视野淹没。 上百人,近千人,江舒予数不清,那些人手中的刀刃连成了一片,晃人眼,她什么都看不清。 画眉已经退到了她的身边,护着自家小姐。 陆长站在人群的前端,他笑容满面,但眼神冰冷,只是说道:“来,玩玩。” 江舒予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第53章 小霸王拳,大王八蛋 【江舒予,十九岁,帝江商会会长第十七个孩子,天人后裔,修天人武道,武者四境,江舒予出生时,天降伴生异兽帝江,自此后江舒予备受帝江一族喜爱】 【界外视域】给出的信息不多,但也足够。 帝江商会会长的第十七个孩子,天人后裔,备受喜爱。 也是这几句话,让陆长相当冷静,他可不打算把事情做绝,得罪江舒予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江舒予武者四境,在场还真没一个保证能打赢她的。 至于帝江商会的其他人,陆长也粗略看过一眼,进城的几人之中,最强的是个武者五境的中年人,可城外十一头帝江,最弱的一头都堪比武者五境。 最强的,则是吹笛子引导帝江扎营的青年,武者七境。 也是要这等实力,才能保证商会在世界通行,不会因为异兽的袭击而损失货物。 现在,江舒予处于人群的包围之中,哪怕最近的陆长,也离着她有三米远,可人群所带来的压迫感依旧是十足的。 上千人,提着武器,凶神恶煞的将她包围,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早就被吓哭了,还好江舒予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不玩了!”江舒予冷哼一声,“你这个人玩不起,你要比人多是吧?” 陆长笑道:“我可没有比人多,既然不想玩,那就算了,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他招招手,兄弟们让开一条路给江舒予离开。 见好就收,对方肯服软当然就是最好。 可江舒予乌溜溜的眼眸一转,突然又不乐意了。 “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被你玩弄了一遍!我现在不走了,正好你要替你的兄弟出头,我要替我的女仆出头,你和我打一场,谁赢了听谁的。” 陆长有些心动,也有意动,可还是冷静的拒绝,“不必了,你不想走,那我们走吧,江家小姐也不是蛮横的人。” 陆长想的很简单,他给了台阶给了面子,现在也愿意退让了,江家小姐应该不至于再计较,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后还激了江舒予一句。 今天混个脸熟,日后相见好歹有个点头之交,也好说话,不能说处理得完美,可也算妥帖。 唯独一点,陆长不知道真正蛮横的人,是不吃激将法那一套的。 见过坏人好人,见过恶人善人,陆长唯独没见过蛮横的大小姐。 很幸运,他今天见到了。 江舒予眉如远山,轻轻挑眉如山遮雾绕,露齿微笑,“谁不知道江家江舒予最是蛮横,从不讲理,小帅哥,报上名来!” “陆长。”陆长只是一声落下,便提起了万分戒备,只因为江舒予欺身前来,她真的要动手。 四境武者,已经完成了练气化精,进入了炼精化神的阶段,修成无漏真躯,气不绝,则气劲不绝,肉体与气劲再不分彼此,此境界之下,武者能始终保持巅峰状态。 无漏真躯已是迈入长生境界,气机不泄,生息不绝,身体内部呈内循环,一口先天气于身体中往复,运转小周天,锤炼心神,待到大成时,肉体攻击能灭杀对手精神。 以有形,灭杀无形,此为四境。 当江舒予一动手,陆长便无法分心多想。 沈聪最为了解武者,立刻喊道:“散开!” 苍天帮的子弟立刻朝着四周散去,他们认为是在腾出空间,可沈聪和陆长都清楚,是担心误伤。 江舒予大步而来,玉足踏贱地,无比精准的控制了自身的力量没有外泄,只是碾碎了沿途的一切,小小的拳头白皙滑嫩,看着有些秀气可爱。 偏偏这是陆长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拳头,无风无气,迎面而来毫无杀意,却让陆长头皮发麻,汗流浃背。 闪避不能,陆长抬起双手,两臂交叠,护体的气劲藏在皮膜之下,两腿一前一后,微微弯曲。 在两者相撞之时,陆长惊讶的发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似乎不如预料的要大,他不仅没有丝毫小觑,反倒是因此提起了戒备,绷紧了肌肉,气劲不要钱似的充满了双臂。 倘若能够气劲外放,才是完全状态,可陆长不敢,一个异种修炼武道的事情,他还没找到妥善的处理方法,需要一个人背书。 只见江舒予一手折扇,一手拳头,微微带笑,秀气的小拳头紧贴在陆长的手臂上,而后轻轻往前一推。 刹那间,无匹的恐怖力量自小拳头上涌入陆长的身躯,宛若一辆火车迎头撞来,轻易便摧垮了陆长护体的气劲,撞击在他的手臂血肉上,如同天倾地覆,要折断他的双臂。 但…在剧烈的痛楚后,陆长单膝接近跪地,后滑四五米,直起身子甩了甩痛到发麻的手臂,终究不曾断臂。 很可怕,气劲完全挡不住,好在这具被游猎公会会长评价为灵魂异化的躯体,强壮的可怕。 当陆长突破武者二境后,他便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成长,他还在发育期,并未完全达到极限。 “咦?”江舒予用上了武技,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令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拳头。 陆长这才有心思看了眼【界外视域】,他满心期待,想要看出江舒予用的武技,能让江家小姐用上的武技,必定不同凡响。 可这么一看,陆长震惊到瞳孔放大。 好消息:不同凡响。 坏消息:过于不同凡响。 【小霸王拳:江舒予七岁时,中州四帝之一的女帝许米米路过江家,见了当时年幼的江舒予,心生喜爱,现场为江舒予创造武技《小霸王拳》,受女帝律令所制,此武技无法外传】 草了,这一拳白挨了! 陆长甚至不敢在心里骂许米米,他不知道这位从娜米城走出去的强者,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万一有什么天人感应这种东西。 他只是发觉,向往的世界似乎越来越大了。 就在这时,江舒予突然停拳说道:“我用的是《小霸王拳》,虽然没用上全力,可四境以下,不应该有人能扛下这一拳,你是武者?还是异种?” 陆长想了想,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手臂,认真道:“都行。” “什么叫都行!你这人好不老实。”江舒予不满的打开了折扇,可看着陆长那张脸庞,几分娇蛮气偏偏又升不起来,她只是遮住半张脸庞,问道:“你叫陆长?你今年多大了?” 眼看着手下们已经散到了不远处,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家老大,对刚刚的交手心驰神往,陆长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许,老实答道:“大陆的陆,陆长的长,十九岁,怎么?” “十九岁啊?跟我一般大…”江舒予藏在扇子后头悄悄扬起嘴角,却忘了还有眉眼弯弯。 陆长很好的藏起了自己的疑惑——这娘们笑啥呢! 江舒予回过神,想起自己的偷笑,不禁霞飞双颊,故意冷哼一声,“你很不错…我们晚上晚宴再见!画眉,我们走。” “是,小姐。”女仆画眉跟在了江舒予的身后,还是那副微微躬身的模样。 江舒予昂着头,像只高傲的天鹅,火红的裙摆不染尘埃,如一团烈焰远远离去。 陆长这才皱起了眉。 “什么晚宴?她在讲什么东西?” 晚些时候,上城区许家,已经布置好了晚宴,许家家主亲自接待了来自帝江商会的一行人,就连陆长看到的那位武者七境也在行中。 “江小姐,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这几位就是我们许家这三年来挑选出有资格前往中州的小辈,他们的天赋自然不能和江小姐对比,不过也是娜米城里最出色的一列,一路上还得劳烦诸位了。” 江舒予这才觉得不对,“等等,那个叫陆长的呢?” “陆长?哪个陆长?” 啊?江舒予哑然,她看向自家的叔叔,使了个眼色——叔,许家好像把真的天才藏起来了,他们要背叛女帝陛下! 第54章 被忽略的天才 许家宴客大厅,气氛不算融洽。 “江家小姐说的陆长,还没查到吗?” 现任家主许志成心有疑惑和愤怒,疑惑的是城里有什么青年才俊是他们不知道的,愤怒的也是城里有他们不知道的青年才俊! 许家每三年,就会挑选一批优秀人才送往中州,成为米粒皇朝的新兵。 这些优秀人才,从3到19岁不等,最多不超过10人,以许家人为主,还有极少几个位置会分给其他家族,以及一名由老祖下令收集的天赋极佳的异种。 是许家女帝威名太盛,许家才不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天赋太次的,他们绝不敢送往中州,这是许家和那位女帝唯一的联系。 帝江商会是效力于女帝的忠诚部下,每一次都是由帝江商会将挑选好的天才们送往中州,也是由帝江商会进行第一次把关,将不合理的人筛下。 许家已经尽量在保持低调,可也始终认为,娜米城处于许家的管控之下,这是许家第一次发现,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在发生。 管家许忠低声道:“符合这个名字的,好像只有孤儿院出来那个陆长,他最近在帮柳传做事,风评并不算好,行事狠辣,为人残暴。” “你觉得江小姐说的会是这种人?”许志成反问。 许忠也觉得不像,可确实没有什么符合的人了,谐音字都查了一遍! 陆姓在城里本来就不多,正巧要叫陆长的就更少,除了柳传那个手下,就再也没有符合的人选。 于是出神片刻后,许忠又说道:“不如我先让人把柳传那个手下带过来问问?毕竟他也是孤儿院走出去的,据说也是异种,符合条件。” 许志成想了想,也认可了这个做法,便吩咐道:“去吧,不管是不是他,请人的时候客气点,江家人在看着呢。” 宴会的另一头,江舒予靠着自家族叔江思,小声告状,“叔,我觉得许家就是有不忠之心,你看他们选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连我都看的明白。” “那个陆长,他肯定不到四境,扛了我小霸王拳第一式,除了退了几步外,伤都没有,而且才十九岁,他竟然没被选上,肯定是有黑幕!” 江思,武者七境,是这趟走商明面上实力最强之人,看似是江舒予的长辈,实则是为自家小姐兜底之人,至于护卫,另有人在暗中保护。 毕竟是江家最宝贝的小十七,身上保命物数不胜数,安全方面根本不用担心。 因此江思很认真的在思考江舒予的话,轻声道:“你确定,他扛了小霸王拳,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画眉都说了。”江舒予看了眼边上的女仆。 画眉点点头。 江思这才瞥了眼许志成的方向,狐疑道:“许家应该是不敢有二心的,在替陛下寻找天赋出色之人这件事上,许家自己也有好处,他们不至于这么傻。” “也许是单纯的遗漏,毕竟许家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偶尔有一两个被遗漏的天才也很正常的,我们先别往坏的地方想。” 可几句劝慰,并没有起到效果,江舒予不悦道:“叔,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我跟你说,我都不确定他是武者还是异种!万一他是异种呢?” “异种?”江思浑身一震,武者三境挡下自家小姐的一拳,还算说得过去,但如果是异种,那至少是完全异化的异种,许家怎么可以连这种特殊人才都遗漏! 如今恰好是米粒皇朝和异种势力亲近的阶段,献上一个自然诞生的完全异化的异种,江思都不敢想象女皇陛下能有多开心。 “如果真是异种…”江思平静的内心火热了起来。 江舒予心里窃笑,她不太确定陆长是不是完全异化的异种,不过画眉看的出,陆长似乎修炼了武道,哪怕不是完全异化,修炼了武道的异种也不多见。 反正不管哪一种,都是能让女皇开心的事情,江舒予想想便觉得高兴,能哄得女皇开心,她就是家族里的大功臣。 下城区,陆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送走了江舒予,他便向手下了解情况。 了解完以后,陆长也觉得有点无语,貌似就是世家大小姐不喜欢被人视奸的戏码,巧的是他的手下,还真没几个看着像好人。 别说江舒予,陆长走在路上要是被陌生人盯着偷笑,他也会觉得不爽。 “算了,无妄之灾吧。” 沈聪小心问道:“陆哥,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陆长黑起了脸,“你的用词能不能准确点,算了,什么都没破坏,小丫头走的时候挺开心的,应该没有问题,接下来就别盯着了,散了吧。” “行。”沈聪刚打算走,转过头又扭了回来,“陆哥,你有事?” “嗯,闲着也是闲着,我去赚点积分,公会上了个新任务,挺适合。”陆长推了沈聪一把,“最迟明天晚上我就回来。” 沈聪挠着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一个组织,总不能老大不在一两天就无法运转,不过大家的实力确实是弱了点。 陆长去了游猎者公会,他的积分之前用完,在等级提升之前无法再获得积分,全都是给公会打工。 早些时候,柳传让人给他送话,公会刷了个私人任务,有人悬赏鬼面蝶的鳞粉,给出了鬼面蝶的出现地,还有高达120积分的奖励。 在高额积分奖励下,现金反而不重要了,不过也有接取门槛,鬼面蝶是种危险度较高的异兽,接取门槛也是为了保护不自量力的游猎者。 柳传想要鬼面蝶的鳞粉,这是他晋级武者四境的重要材料之一,一头鬼面蝶的鳞粉能产出两份材料,一份可以上交完成任务,另一份柳传会高价买下,他愿意用丹药来抵价。 陆长刚好够得上门槛,又急缺积分,加上丹药的诱惑,他没道理不接下这个任务。 在游猎者公会接取任务的时候,陆长碰到了陈璐。 陈璐的脸色不算太好,上来便直接问:“那几本功法,你给谁修炼了?” “给了我选中的人。”陆长没有正面回答,也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陈璐蹙着眉头,又问道:“修炼上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问题?目前没有,怎么了?” “没事。”陈璐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临走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道:“那个鬼面蝶的任务,没经过公会的审查,我们不确定给出的信息是否正确。” 陆长给了个笑脸,“没事,我去看看,没有就算了。” 他挥挥手,头一次不带任何武器的离开了娜米城。 第55章 沟槽的名仕 有一段日子没出城,看四周的风景也觉得新鲜,新鲜感是陆长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原因之一。 大城市里出生的孩子,很大一部分,是感受不到乡野的乐趣的,可能在他们眼里,翠树红花,远山雾绕,便是原野的美感。 但真让他们面对潮湿山林里的蚂蟥,无处不在的蛇虫鼠蚁,还有一踩一脚泥的坎坷路面,他们就会发现——美个勾八啊! 陆长是真的喜欢,他是喜欢自由的人,无论晴天雨天,无论寒暑冬夏,只要有风吹过,他就会开心起来。 出了城的荒原上,清风带来黄土的气息,走出半个小时,远方森林里的植被香气就会混入风中。 不像下城区,迎面的风多半都是屎尿屁的气味,被困在城市里,转也转不出去。 来到荒野,陆长才像是回到了家。 这次任务时间不长,明天晚上之前找不到鬼面蝶,陆长就会选择回去,放弃任务。 没道理把时间浪费在柳传的任务上,哪怕柳传愿意用丹药做回报。 两天一夜,就是陆长的极限。 这次出门没带什么东西,但光是衣服就已经算是鸟枪换炮。 在抄家后分配的资源里,陆长找到了合身的野外作训裤,真皮的高帮皮靴,也叫‘军勾’,戴着条帆布的战术腰带,上身则换了件牛仔外套。 他在路边捡了根笔直的树枝,提在手中当做宝剑,沿途斩杂草,破荆棘,宛如个闲着无事做的大侠一般。 陆大侠的宝剑别在了腰带上,大步迈入丛林,接着便是忽然愣住,他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些被忽略的问题。 主要还是【界外视域】给出的提示。 在【界外视域】下,陆长后头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人悠闲的跟着。 【周名仕,二十四岁,武者三境,受堂弟周光仁所托,在城外伏杀陆长】 陆长忽然就明白,哪有什么鬼面蝶,他就是鬼面蝶! 突如其来的任务,柳传的委托,周家的伏杀,完整的构成了一条线。 陆长本来还想不通,柳传怎么会愿意出卖他,他死了,柳传能得什么好。 可转念一想,他陆长的价值一直是在未来,而不是当下,只要周家能拿出让当下的柳传满意的东西,一个陆长又算什么? “终日打雁…算了,我也没打过雁,东施效颦罢了,学人家玩什么阴谋算计,结果唯独忘了利益至上的道理,画饼画饼,哪有真的饼香啊。” 陆长叹气一声,在原地稍稍活动开身子,往森林深处走去,森林是他的主场,他大可以安排一些好戏来迎接周名仕。 可没想到的是,周名仕行动间似乎有某种韵律,几步便将距离拉近,他的身影随着陆长的眨眼,仿佛是在闪烁前行。 【八步赶蝉,白色身法武技,擅长短时间内爆发突进,是修炼某种秘术的先提条件,功法全文如下…】 白色是什么等级?陆长从未见过武技分级,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学识浅薄。 “不管了,先跑吧。”陆长转身便走,他身形挺拔,哪怕只是一双长腿,跑的也不算慢,又习惯山野地形,他自信不会轻易被追上。 周名仕就不远不近的吊在后头,他双手负在身后,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场郊游,而不是追杀,只是让陆长始终出现在他视野里,并不在乎距离。 先吊一吊猎物的体力,这是老猎人的习惯。 在一段时间之后,陆长感觉到甩不开身后的周名仕,直接转身,大步朝着周名仕奔去。 “哦?”周名仕身材高大,丰神俊朗,身着驼色长款风衣,大有世家子弟的风范,面带讥笑,“不逃跑反而主动靠近我吗?不知道该说你是勇气还是愚蠢。” 草,被他装到了!陆长直嘬牙花子,近身之后,零帧起手。 负屃宝术! 一声龙吟自他身体中爆发,无匹的力量充盈全身,为身体带来全方位的加成,同时自带无风起势,似有狂风骤起,衬托得陆长越发神俊。 周名仕只觉得大脑一空,险些就失了神,可他灵台清明,一生切磋经验丰富,家族中功法任他挑选,本就有护住心神的功法在自主运行。 比起那些被挑选送往中州的同族,周名仕只是年纪略大了一些。 因此只是一晃神,周名仕便回过神来,双眼烁烁,劈掌迎击,口中喊道:“震我神魂,你有宝术在身?你不是异种!” 不死不休之局,陆长就没想过留手,毫不犹豫的便用上了气劲,白金色的气劲护体,为他的拳头再添三分气力,面对周名仕的问题,他以拳头作答。 两人交手一撞,周名仕便觉巨力袭来,他似只手挽天倾的不自量力之徒,毫无意外的横飞出去。 光从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周名仕便知道臂骨有了裂痕,可他面有喜色,身在半空,手腕一抖,落出一颗丹药,看也不看便直接塞入口中。 药力化作洪流,在周名仕身体中奔腾,修补伤势。 周名仕刚落地,便直接使了个身法,八步赶蝉,四步移到侧方,后四步一闪身,便到了正巧来追击的陆长后方。 周名仕抬起手来,手中华光闪耀,有五彩气劲爆发。 陆长只是感觉眼前一花,刚落地的周名仕便在眼前没了身影,好在【界外视域】从未关闭,他清楚的看到了周名仕出现在自己身后,只不过来不及躲避,只能避开头颅,用肩膀硬扛。 五彩气劲落在了陆长的肩头,只是一刹,陆长便感觉左肩失去了控制,他完全感觉不到左肩膀的存在。 但在【界外视域】下,能明显看到周名仕的脸色突然差了些许,想来这一招对他也是种压力。 陆长来不及细想,回身右拳猛砸。 周名仕退后几步闪开,随手一抛,气劲化作圆球,离开他的身体砸向陆长。 武者三境的气劲离体,让武者有了远程攻击的手段。 陆长不敢迎接,闪身避开,圆球气劲撞上了根男子腰粗的树干,整个没入树干之中,下一秒树干内部猛的炸开。 两招出手太快,陆长的【界外视域】哪怕看出了信息,也来不及看全。 问题还是在于八步赶蝉,一个小小的身法差距,就让陆长感觉到了不适,他习惯了力大砖飞,头一次碰到在身法上碾压自己的对手。 也就在这时,陆长发觉了不对。 【周名仕,二十四岁,武者三境,在与陆长的战斗中感受到了压力,令他破开了境界门槛,正在突破之中】 我草里打野!陆长毫不犹豫大步上前,气劲汇聚右腿,横扫周名仕头颅。 周名仕微微后仰,可还是被腿上附着的气劲擦到,胸口处立刻浮现一道红痕,在瞬息间变为青紫。 若是被正面击中…周名仕不敢分心,他是敏捷的代表,陆长是力量的代表,两人之间差距不大,可他即将突破到四境,到时候就是一面碾压的局面。 然而,陆长一击不中,转身就逃,他的大脑里开始翻起了刚刚看到的《八步赶蝉》身法。 “嗯?现在想逃!”周名仕大笑着,几个呼吸间他就会完成突破,现在想逃可就迟了。 陆长头一次狼狈的逃窜,他在逃跑中开始学习八步赶蝉。 【界外视域】就是最佳教科书,将一本功法的每一句都揉碎了告诉陆长,具体的难度只取决于陆长的天赋。 十多分钟后,已经完成突破的周名仕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如谪仙,他感受着身躯的变化,享受着气劲融入身躯每一个角落的快感,还能不紧不慢的吊在陆长身后,时不时的甩出一道气劲折磨陆长。 陆长回头看了一眼,冷冷的笑了笑。 “踏马的,沟槽的周名仕还在追我是吧!” 他潜下心来。 八步赶蝉最后一步… 第56章 别说了,我听不懂 八步赶蝉是身法,在八步距离之内随意腾挪闪烁,无论蝉自哪个方向逃走,八步之内就能随意拿捏。 身法的秘诀,就是在活络不同位置的血肉,让气劲在不同的位置爆发,在不可思议的方式下变换角度和爆发速度,同时还不能让身体受伤。 陆长觉得像是武侠里说的打通经脉,不同的经脉走向,就是身法的关键,因此身法才是武技。 寻常人想掌握一门武技,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想要熟练运用到战斗中,可能需要几个月乃至几年的功夫。 学会和运用永远都是两码事。 但陆长并不知晓,他觉得白级武技应该是最简单的类型,因为修炼起来很简单。 在不到十分钟内,陆长掌握了气劲的走向,然后开始活络双腿的血肉,气劲以最快的速度附着,他在逃窜里开始感受气劲的变化。 仿佛双腿装了一圈的喷射装置,在他往任何方向变动时,气劲的喷吐会让他的转向更为灵活,提供短暂的爆发,还不会给肌肉或者跟腱骨头带来太大的压力。 这就是身法?身法就这?原来身法就是一种特殊的气劲运用方式!陆长有了点明悟。 接下来的难点在于怎么将身法运用到实战之中去。 身后紧追不舍玩弄猎物的周名仕,再次挥起一团气劲砸向陆长,他已成四境,身躯在完整的蜕变,无漏真躯内自行循环运转周天,再无力竭的困扰。 周名仕享受着四境所带来的力量感,他满心欢喜,这次出行本是为了还堂弟的人情,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和陆长的交手,仅仅两招过后,他外表虽是云淡风轻,可本能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压力之下,竟然一举破开境界壁障。 还清了人情,又突破了四境,此刻的周名仕意气风发,二十四岁的四境武者,他只觉得自己如半个天人,此后天高海阔,他肆意享受人生。 倏忽间,周名仕的气劲球体已经落空了,他并不在意,本就是猫戏老鼠,老鼠要是没有挣扎的能力,反倒是变得无趣。 只不过,这次的闪避,似乎比以往更为迅捷。 周名仕并未多想,心中有了几分厌倦,他想要回城,想要在家族中人前显圣,一想到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他的兴奋快要变成性奋。 “算了,你去死吧。”周名仕一甩手,一道球形气劲砸向陆长,但不同之前的是,球形气劲的后面,还藏着三个略小的球形,这是周家不外传的武技,一旦触碰就会从物体内部炸开。 四个球形气劲,他都想不通陆长能怎么躲,除非他也会身法… 忽然,陆长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周名仕,背对着即将临体的气劲,脚下轻轻一动,明明不曾转身,却闪到侧面,将第一个球形气体闪开。 陆长似乎还有些不够熟练,闪身后脚下有些不稳,但很快的再次横移侧闪,一连三次,将身后的的所有气劲闪开,在旁人眼中,他就像是个闪电般的抖动,便闪开了所有攻击。 四道气劲,砸落在森林里,炸出飞溅的泥土草屑。 周名仕的脸色被惊怒所替代,他练了多年的武技,连看了几眼,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八步赶蝉…你怎么可能会八步赶蝉!” 盛怒之下,还有一两分他也说不明白的畏惧之意。 第一次闪躲,明明还有些生涩,可之后的几次越发娴熟,仿佛在几次之间就获得了巨大的成长。 周名仕不敢相信,可他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他知道有的天才,观摩对手的出手,就能猜出三四分对手的武技。 这就是周名仕畏惧的根源所在。 陆长转过身,看了眼自己的双腿,露出笑容,迈步朝着周名仕走去。 “装神弄鬼!”周名仕低骂一声,他想起自己是四境,四境打三境,纵然你偷学了八步赶蝉又如何,这样一想就给了自己力量。 他一步窜出,明明从正面突进,却瞬间出现在了陆长的身侧,挥掌劈下。 周名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陆长的身体,才发觉只是一道残影,下一刻便觉得有拳头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那股巨力,仿佛撞了大运,周名仕飞出数十米,直直的撞在了树上,将那棵一人环抱不住的大树撞倒,浑身上下好似散了架,稍一动弹就觉得到处疼。 周名仕清楚,倘若自己不是四境,刚刚这拳便直接分出了胜负。 不不不,我不可能输,四境打三境,我怎么可能输…他真是三境吗? 想要安慰自己,却被理智摧垮,周名仕忽然想逃。 陆长欺近。 周名仕才刚起身,看似颓靡,却猛的抓向陆长的双腿,只要被他触碰,他便可以将气劲打入对方身体,换取一线生机。 然而,周名仕抓了个空,他绝望的看着陆长从眼前消失,正是因为了解八步赶蝉,他才明白要做到身随心动有多难。 几年的苦修,在别人十几分钟面前,忽然就成了笑话。 陆长站在周名仕的侧面,也是周名仕视野的盲区内,他问道:“你们给柳传许了什么好处?” 周名仕靠在树桩上,他懒得转头,无精打采,说道:“你会不杀我?” 陆长说:“可以,你交一个秘密做把柄,我可以饶你不死,柳传比我强吗?他有用,我自然更有用。” 几句话的功夫,周名仕动摇了。 片刻后,周名仕没有赌陆长的耐心,说道:“我给了他真的鬼面蝶的鳞粉,也承诺以后下城区的收益让他三分,并且成为他的盟友,为他争取家族话语权。” “就这些?”陆长摇摇头,果然是抓得到的利益最迷人。 说完这些,周名仕仿佛泄了气,瘫坐在地,他说道:“我没有什么把柄,硬要说的话,我上过我大嫂,但我没留下证据,倒是你。” 周名仕转头看着陆长,笑道:“你其实是中州来的对吧?” 陆长单挑眉,狐疑道:“怎么猜出来的?” “害,随便猜。”周名仕潇洒的笑道,“能修炼武道的异种,必定是完全异化了,可异种武道从不外传,普通武者也修炼不了,只有中州才能看到。” “你在娜米城多年,却最近才冒头,我没猜错的话,你父母是中州人,因为某些原因,你被遗留在此,最近几年才被家里人找到,对不对?” 陆长摇摇头道:“不算全对,我既然被家里人找到,为什么还会留在娜米城?” “那很正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周名仕理所当然的回应,“不就是为了那份异种宝藏,我虽然地位不够,但好歹也是出生周家。” “如果不是为了那份异种宝藏,我们几大家族好好的跑到娜米城来做什么,中州异种势力馋那份宝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想来插一手。” “要不是有上面的天人拦着,中州异种势力早就插手了,现在正好拿你做暗子,悄悄谋划,你以为我看不出,不过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你说对吧?” 我是真的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啊!陆长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多说多错,他只是低下头来,微微笑道:“其实吧,我是天人。” “啊?”周名仕愣了刹那,接着哈哈大笑,可没笑两声,就看到陆长手臂上以气劲凝聚出弯弯的刀刃。 “如意弯刀!许家的如意弯刀,你怎么…” 话未说完,弯弓割开了周名仕的咽喉,斩下他的头颅。 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闭不上的双眼死死盯着陆长。 第57章 吃饱喝足杀柳传 周名仕的尸体躺在边上,陆长在不远处站着,他没有靠的太近。 根据洛卡德交换原理,任何人作为物质实体,在实施犯罪行为或这个过程之中,一定会和各种物体发生接触和交换关系,也就是会留下物证。 凡走过,必留痕。 周名仕二十四岁,三境快四境,已经属于天赋不错,在周家也是受重视的那一批,他的死不是小事。 陆长连周名仕的尸体都没怎么翻,他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自己的脚印也仔细清理了一遍,现在想的是要怎么毁尸灭迹。 和武者交手很爽,自己能有明显提升更爽,正反馈来的及时,他对武道之路的向往也就更坚定。 可打死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处理周名仕还不够,知道周名仕来追杀他的人不少,所以陆长最后才用了并不熟练的如意弯刀,他不到三境,如意弯刀无法离体,但附着在身体外侧形成弯刀模样还是可以。 如果武者能够分辨伤口的来源,或许能够迷惑一下周家人。 沉默许久,陆长走近周名仕,用木棍挑开周名仕的衣服,将他身上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只找到一点现金,两个瓷瓶。 看到这两个瓶子,陆长的心跳猛的加快,他捡起瓶子,拔掉朱红色的盖子,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他忽然想起,在开打的时候,周名仕确实往嘴里丢了颗丹药,貌似是有疗伤的作用,如果是疗伤丹药的话,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界外视域】一看,果不其然。 【虎力壮骨丹,十岁以上雄虎的骨头搭配多种药材所制,活络气血,增涨气力,短时间内增强力量和抗击打能力】 【清风丹,活血化瘀,加快伤口愈合,修补骨头裂痕,较强镇痛作用,四帝城周家拿手丹药,享誉世界】 不是修炼用的丹药有点可惜,但也是好东西,陆长第一次拥有,第一次总是新奇和满足的。 将东西收好,陆长朝城里的方向走去,走出七八百米后,他将上衣扯烂了一些,给身上多处来了几拳,毫不留手,硬是逼出两口血,一滴不洒的吐到自己身上。 眨眼间,刚刚的精神头没了,陆长肉眼可见的变得萎靡,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他觉得有点夸张,又恢复了一些,看着就是受了重伤不便行走的模样。 最后,陆长取出了自己的游猎者徽章,类似羊头骨的徽章红到发黑,他咬咬牙,还是忍着心疼按碎了徽章。 游猎者的徽章除了交接任务外,还有求援的用处,捏碎徽章,徽章会散发出信号,在一定范围内,游猎者公会能够接收到信号,并且派出人支援。 但不提供战斗帮助,只是为了帮一下丧失行动能力的游猎者,或者是需要运送物资,费用还不便宜。 加上补办徽章的费用,一共需要缴纳25点积分。 陆长目前是零积分,理论上他的呼叫无效,但他赌一把游猎者公会不会放着他不管,收到信息一定会尽快赶来。 做完这一切,陆长找了块岩石往上面一靠,他闭上眼睛,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几分钟后,陆长睁开了眼,在他三十米外,一头黑毛大家鼠正无声无息的靠近。 家鼠是品种,不是说这头接近三米长的家伙是家养的老鼠。 算上尾巴,远处的黑毛家鼠比正常的老虎还长,过长的利齿突出,微张的口中流出恶臭的口水,它闻到了血液的味道,正一点点的接近着陆长。 对于肉食类生物来说,体型小于它的,都可以是猎物。 不是哥们,你把我当猎物? 陆长的【界外视域】已经看到,在不远处的荒野上,一辆皮卡车正加速驶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接回去。 可这头老鼠也在慢慢靠近,它不确定陆长有没有危险,还在小心的试探,一旦被它发现陆长没有反抗能力,利齿便会毫不犹豫的啃咬。 问题在于,陆长现在在装死。 “草了!现在动手来不及。”看着越来越近的皮卡车,陆长心里骂个不停。 被啃咬一两口估计都不会破皮,也能扛到皮卡车到来,可是会觉得恶心啊! 求你了,快一点吧,你特么油门踩死不行吗?刹不住车撞我两下也无所谓了,不差你那两下! 好在,老鼠先一步感受到皮卡车的接近,不甘的离去。 车子在陆长边上停下,率先下来的却是陈璐。 哪怕两人关系不算亲近,还有些不愉快,可毕竟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在玛丽姑姑的教导下,互相之间不会有太大矛盾,都是抱着能帮就帮的态度。 因此收到陆长的求援信息后,陈璐便跟着救援小队一同赶来。 “你这是怎么了?”陈璐罕见的慌了神,提着医疗箱下车,忘了第一时间给陆长包扎。 陆长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双眼微眯,看似疲惫不堪,喘了口气,语气依旧冷冽,“别问了,一点外伤,先带我回去,这里不安全。” 陈璐皱眉看了眼森林的方向,重重点头,唤来救援小队,帮着把陆长抬上车斗。 “我帮你挡一下,免得被人看到你伤成这样。”陈璐好心的拿了条毛巾,想要帮陆长挡挡脸。 挡一下?那我不白装了!就是要让人看到才好! 陆长连忙阻止,“不必了,让我呼吸点新鲜空气,我能在那人手上活下来,可不算丢脸。” “行吧。”陈璐没有多言,拿着药箱,给陆长做简单包扎,她稍微检查后着实松了口气,基本都是皮外伤,不会太严重,休养几天就好。 车子回到了城里,沿途自然会被不少人好奇的查看,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陆长凄惨的模样。 不消片刻,沈聪便带着人赶到了游猎者公会,当时便怒到红了眼眶,可陆长什么都不许他问,不许他说,只是让苍天帮的人将他带回了自家驻地。 刚回到家里,陆长屏退无关人等,只留下白内三人和沈聪,他猛的就坐起了身,口中骂骂咧咧。 “草他妈的柳传,出卖老子,害我装死,今天的事没完了。” 沈聪足足呆滞了十秒,才问道:“陆哥你没事?” “有点事,但不多。”陆长起身活动了一下,掏出一枚清风丹丢入口中,立刻便感觉清凉感遍布身躯,那些外伤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所有人在看到陆长没事后都松了口气,唯有白内心里嘀咕:“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有事,八成是装的,谁能算计得过他啊!我才是最了解陆老大的人!” 想到这里,白内有些欣喜,可又觉得不对——等等,我好像变成贱骨头了! 陆长没在意兄弟们的变化,只是立刻吩咐下去。 “沈聪你带人去枪花,找红玫瑰,就说我伤的不轻,需要静养半年,如果她有合适的丹药,我们可以出钱购买。” “白内你去找姚川,今天我的伤是因柳传而起,你气不过,所以打算暗地里对柳传的手下动手来撒气,让姚川配合你,把柳传的手下引开。” 姚川本来是柳传的手下,后来投靠陆长,对柳传其他的手下自然是了解,知道他们什么时间会在什么地方,也知道怎么将他们引走。 陆长拿过桌上炖好的大骨头,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吃饱喝足,今晚杀柳传!” 第58章 血债血偿,又没说是我的 月黑风高还下了点小雨,气氛确实不错,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沿路的屋檐破窗。 下城区不适合生存,尽管房租低廉,普通百姓还是做不了小生意,夜晚七八点就开始断电,一天营业的时间被强行缩短,还有帮派在吸血。 越来越多的人,认字读书,然后去往中城区打工,他们的后代也会延续这个进程。 现在下城区到了晚上,就仿佛鬼城一般,大片的漆黑里有少量的灯火,微弱的烛光只要拉远就完全看不见。 你可以说有光,但我看不见。 枪花酒吧自然是灯火通明,完全不计损耗。 沈聪很简单的就见到了红玫瑰,并说明了来意。 红玫瑰打了个哈欠,声线慵懒,“话说在前头,在商言商,你别误会了我和陆长的关系,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来找我求药?是觉得我不会宰你?” 沈聪毕恭毕敬,该严肃的时候他严肃的像在上香。 “这点,陆哥其实是跟我说过的,是我担心陆哥休养半年,我们扛不起重任,帮里也不能没有主心骨,我冒昧过来,也是瞒着陆哥。” 红玫瑰狐疑道:“那你还找我,却不去找游猎者公会?” 沈聪解释:“游猎者公会的,我买不起。” 红玫瑰听了想笑,可想了想又确实如此,游猎者公会的定价向来离谱,娜米城又没有药行,也没有药商,普通人想要买丹药,只有游猎者公会这条路子。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找她确实好过找公会,毕竟她只要按公会的一半价格来卖丹药,都是有得赚。 算了,好歹也有一份合作过的情谊。红玫瑰这样想着,刚要让人去取,可忽然后知后觉,皱起了眉。 “你刚刚说,陆长跟你说过,他跟你说过什么?” 沈聪没发觉不对,老实回应:“他说您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是一场生意,现在生意做完了,您没有管他的道理。” “说的很好。”红玫瑰扬起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可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有丹药,顺便告诉你们老大——让他去死吧!” 一声怒吼落下,红玫瑰让人将沈聪请了出去,她扶着胀痛的太阳穴,气到波涛汹涌。 好你个陆长,在背后竟然是这样说我!好像显得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我是那种人吗!交易虽然结束了,但我…但我… 红玫瑰突然气不起来,她刚刚确实想着给个折扣,但要保证自己能赚到。 “不是他这样想我,是他知道我会这样…好烦!狗男人算计我!”红玫瑰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少许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她随意抹去,准备回房间睡觉。 激将法,欲擒故纵,追我的男人用的太多了,你这招根本不灵!帅又不能当饭吃,真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啊。 女人的心事,总是藏着不说。 男人的拳头,就该锋芒毕露。 柳传的别墅里,少见的清净,整栋房子,除了在厨房待命的女仆外,也就只有突破关头不曾出门的柳传。 厨房里躺着可怜女仆的尸体,书房里柳传睁开眼,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古怪。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柳传不悦道:“什么事!” 门外人没有回应,只是推开了门,端着一份舒芙蕾走到柳传面前坐下。 柳传浑身僵硬,想起身,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气机锁定,一旦动手,就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气机锁定不是玄学的东西,武者的气机锁定,就是种气势的对抗。 “你没受伤。”柳传的脸色难看,他不明白,陆长怎么能从周名仕的手下逃出生天,难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如果真是这样,他出卖陆长的事情暴露无遗,陆长绝不会让他好过,今天八成是得出点血才能平息陆长的愤怒,毕竟他暂时也没法和陆长闹僵。 陆长拿着勺子吃着舒芙蕾,头也不抬道:“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拿刀叉吃这东西,我那时候还挺好奇,用勺子就能吃的东西,你干嘛多此一举。” “后来我才想明白,你可能没吃过这东西,你一个柳家的棋子,还是弃子,你从小到大都没享受到家族子弟真正的待遇,这就是你渴望的。” “所以你在下城区发展好了,你就可以模仿他们,他们吃的你要吃,他们有的你也想要有,就是生怕别人闻到你身上那股假冒伪劣的臭味。” 陆长抬起头,看着柳传怒发冲冠,偏偏柳传竟然忍住了没有立刻动手。 柳传深吸一口气,微闭双眼,摆出送客的姿态,“你如果要说的就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说?”陆长笑了,将盘子里的舒芙蕾吃干净,“我可不是来说的,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檀木的桌子轰然炸成无数碎片,碎片飞溅之间,柳传已经做出了后退的动作,可陆长的拳头先行一步印在他的胸口上。 拳上的力道尚可,没有一拳将柳传打死,只是令他胸口剧痛,明显感觉到胸口碎裂,他任由余力快速起身,眼看着陆长起身而进,柳传立刻着手反击。 忽然,陆长的身影从柳传的身前消失不见,他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把抓住后脑勺,无匹的巨力袭来,当时就将柳传按头砸地。 水泥的地面微微凹陷,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沉重的压力让柳传喘不过气来,他爆发所有的气劲轰击身后,可如蚍蜉撼树,不曾有回应。 是身法!他怎么会身法?柳传想不明白。 “你好像很疑惑,看不出我用的什么身法吗?”陆长的声音从柳传脑后传来,他一点点的加重手上的力道,仿佛要让柳传的头颅和水泥融为一体。 柳传已是拼了命在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他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错估了陆长的实力,却没想到会错的这么离谱。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异种,为什么能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陆长邪气一笑,手掌上凝聚出弯刀模样的气劲,“身法认不出,那这个呢?你如果能认出,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弯刀般的气劲就在眼前,柳传觉得有些熟悉,可却叫不出名字,他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却只是在考虑怎么活下去。 陆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我就说了,你不入流,无论你怎么模仿,也改变不了你弃子的身份,我来告诉你,那是周家的八步赶蝉。” 周家的八步赶蝉?那你怎么会!柳传愕然。 紧接着,那柄弯刀贴近了柳传的咽喉。 “而这招,是许家的如意弯刀。” 柳传死不瞑目。 大片的鲜血,在墙上留下血债血偿四个大字。 债是许家死在城外四人的债,偿的是柳家柳传的命。 第59章 三人行必有一丑 沈聪没有求到药,一脸颓丧的回到了家里(新家),进了家门上了二楼,到了窗帘拉死的房间内,才一扫颓势,满脸笑容。 面对着床上用来冒充陆长的假人,沈聪笑道: “我的表演虽然比不上陆哥,但应该也过关了。” 沾沾自喜的时候,就看到白内带人回来。 白内进门,对上沈聪的视线,点了点头道:“我带了二百兄弟,没注意他们多少人,反正都揍了一遍。” “行了,没啥问题,不知道陆哥什么时候回来。”沈聪感叹几声,将面见红玫瑰后的发展说了一遍。 听到红玫瑰突然改口让陆长去死,在场几人各有心思。 没谈过恋爱的在揣测,谈过恋爱的安德雷则觉得这是闹脾气了。 没多久,几人就看到陆长推开了楼顶的天窗,一跃而下。 陆长直接走进浴室,甩下话来,“等会儿说,我先洗个澡,全身臭味,给我拿点吃的来。” “没问题。”乌斯不用人说,先一步去弄吃的。 陆长进了浴室,让冷水冲刷身躯,他感受不到什么冰凉,但喜欢水流冲刷身躯的感觉。 可能和人类本能有关,他确实是喜欢玩水的,喜欢风喜欢水,和他的性格一样。 没享受多久,陆长忽然心有所感,聚起精神。 外头,沈聪诧异的接过手下递来的盒子。 “枪花帮派人送来的丹药?送丹药的人呢?” “已经走了,说是他们老大的命令,东西送到,就说让我们老大欠她一个人情,没要钱,还有张纸条写着服用方法,看着挺高级的。” “草,亏大了,我们老大的人情是一枚丹药能骗来的?高级又怎么样,除非是什么神丹,我草了,想想办法,现在怎么退回去!” 沈聪懊恼不已,心里将红玫瑰骂了八百遍,你个女人怎么如此不讲信用,不是让我们老大去死,怎么又送来了丹药!还不收钱! 不收钱的东西我们怎么敢要啊!真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陆长套了条宽大的五分裤,赤着上身和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拿了条皮筋,将最近稍微长了点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他伸手直接打开了装丹药的盒子。 一枚圆滚滚的银色丹药躺在盒子里,孤孤单单,比鹌鹑蛋要小上一些,还挺好看。 【界外视域】看一眼。 【小还丹,强效外伤药,几乎能治愈一切没有残缺的外伤,也可治疗伤口感染发炎,在断肢再续上有奇效,外伤领域的珍贵丹药之一】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直接咽下去,睡一觉。 陆长将盒子盖上,吩咐道:“去仓库里,总结一下最贵的东西,列个单子给我看看。” “啊?陆哥。”沈聪看了眼盒子,又看了眼陆长,狐疑道:“彩礼吗?” “滚你大爷的!”陆长一脚将沈聪踹出门外。 门外传来沈聪的声音。 “陆哥,你知道我没大爷的。” 没理会沈聪的嘴贫,陆长将盒子拿进屋子,丢进保险柜里锁了起来。 白内看到这幕,略有明悟,便问道:“很珍贵吗?” 陆长点点头道:“算是半条命了,这个人情怎么还,你们也想想,无所求就是有所图,欠着我不安心。” 半条命?白内倒吸口凉气,能让平日里不为外物所动的陆长,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这枚丹药的珍贵,他也明白这份人情的大小。 至于说还回去,仔细想想,他们这种人,如果没有意外,半辈子都碰到这种好东西,能做交换才好,退回去的概率也不大,对方能拿得出手,估计也不会轻易再收回。 安德雷想了想后,说道:“陆哥,我说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不是阴阳怪气哈,就是…你有什么好让人家惦记的呢?” “我天赋不错,她应该算是一种投资吧。”陆长如是回答,他觉得大概是正确答案,毕竟和红玫瑰没多少亲近,那女人看着轻佻,实际上距离感把控的很好。 也就是红玫瑰没有一心养鱼,否则绝对是女海王,稍微泄露一点魅力,就让那个谁跟舔狗似的凑过去…至于那个谁是谁,陆长忘了。 安德雷拨动自己的羽毛,仔细想了想后,说道:“投资的人情可不好还,而且我们有心用东西交换,人家也不一定乐意要啊,主动权在她手上。” 陆长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小还丹真是好东西,他有点舍不得,他喜欢战斗,总有一天会受伤严重,有小还丹就等于多了半条命。 如果不是红玫瑰送,陆长怎么买也买不到小还丹,他曾在游猎者公会里查询过丹药,没查到小还丹,估计是游猎者公会判定他买不起。 白内稍显犹豫,可还是说道:“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对你有点意思?送小还丹,其实也是一种示好。” 陆长惊诧的看了眼白内,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怀疑是不是当时下手太狠,把白内打傻了。 毕竟是自己手下头号大将,陆长耐着性子解释道:“红玫瑰那个人,看似热情似火,实际上内心是冰凉的,她出身世家,不是普通小女孩。” “可能看上去我和她关系很好,她大大咧咧和我没有隔阂,实际上人家对我没有半句真话,真当她看上我,那我就是纯小丑了。” 白内沉默了,他回想自己看到过的,似乎也确实是陆长说的那样,看似亲密的关系,却没有透露自己的信息,或许正是一种生疏。 所以我找不到伴侣的原因,不是因为我长得像蜥蜴,而是我不懂女人心吗?回想起自己的恋爱经历,白内更加沉默了。 安德雷看了眼被莫名误伤的白内,又看了眼陆长,总觉得陆哥说的不对,作为场中唯一一个谈过恋爱的人,安德雷觉得丹药里多少有点男女之情。 明明说了让陆哥去死,又差人把丹药送了过来,这明显就是女孩子闹性子啊,一个自以为冷静的人,却被他人调动情绪,不就是在意的表现吗? 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真相就是陆哥说的那样,是投资? 可安德雷转念一想,倘若真的是女孩子闹脾气,那陆哥送了回礼,肯定会产生反效果啊!红玫瑰不得气死? 安德雷开始纠结。 陆长想了很久,进了屋里,将八步赶蝉抄了下来。 “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这个去换了,也不知道够不够,她应该会开心起来吧。” 第60章 要走了,他日再见 真的连朋友关系都不算吗? 红玫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容,满心不悦的做了个鬼脸,没了半点精神,趴在桌上,噘着嘴胡思乱想。 送小还丹会不会太过了呢?我身上也确实没几种比小还丹要差的丹药了,他会不会乱想呢?应该不会吧,他那种人冷漠的要死,一天到晚只会套我话。 又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是你先不把我当朋友的!哪有做朋友的人一天到晚没句实话的,好像在跟我调情,实际上当我看不出来你的疏离吗? 想着想着,红玫瑰便想起了那天初次见面,不由得红了脸颊。 “哼,嘴巴上厉害,不还是个小雏男,只会嘴上逞强,说两句还脸红,帅倒是很帅…等等!” 红玫瑰忽然惊觉,“既然他是个小雏男,说几句调情自己都会脸红,会不会他其实是真的在跟我示好,只是用了一种很新的方式?不会吧!” “他下城区长大,不轻易信任别人很正常,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总想从我这里套出外面的消息,但是他那么帅,应该不少被女人调戏吧?” 这样一想,红玫瑰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算了,反正我和他以后也不会有交集,想他做什么,不想了。 红玫瑰伸了个懒腰,决定躺回去睡觉,她在四境停了快两年了,现在也该准备突破,然后回家,找不到的人就不找了吧。 噔噔噔 三声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红玫瑰停下脚步。 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苍天的人送了东西过来,是那个沈聪,他说替他们老大来回礼。” “回礼?”红玫瑰笑了,这些人恐怕是不知道小还丹有多珍贵,她能随手拿出,是因为在她手里不珍贵,放在外界,足够不少武者抢破头了。 可想了想,红玫瑰还是决定见一下,她不习惯别人进自己闺房,便出去在还没营业的酒吧里接待了沈聪。 沈聪还是那副模样,毕恭毕敬,自从回了一趟孤儿院后,他的性格越发跳脱,陆长知道沈聪在掩饰内心的情绪,也就任由他嬉闹,因此也很少能见到沈聪认真的模样。 “玫瑰老大,这是我们陆哥让我们送来的东西,他说您看看,能抵得上小还丹就好,不够的话我们再想想办法,他没有白拿人东西的习惯。” 一封牛皮纸信封放到了桌上,嵌了火漆。 红玫瑰不带恶意的笑了笑,并不觉得陆长能拿出什么抵得上小还丹的东西,可还是接过牛皮信封,拆去火漆,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红玫瑰双瞳一缩,将东西放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平静后才问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原来你也会失态!沈聪藏着心里的得意,平静的回应,“陆哥说了的,是一本身法武技。” “知道你还这样拿给我?”红玫瑰反倒是不明白了,“你们就不怕我直接记下来,然后说不够?武技哪里能随便给别人看!” 沈聪按照陆长的吩咐,一字不差的回答:“陆哥说,您送来小还丹的时候也没在乎过他值不值,您想要的,他都可以给,更何况一本武技。” 武技就在红玫瑰的手中,八步赶蝉四个字她太熟悉了,周家拿手身法,就算在周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完整的八步赶蝉从不外流。 哪怕是红玫瑰所在的家族,曾经想办法窃取,也是以失败告终,能学的只有周家核心成员,核心成员绝不会泄密,除了家族荣誉外,还有誓言约束。 红玫瑰不知道手里的武技是不是真的,她觉得多半是假的,估计是陆长不知从哪里得的冒牌货,他自己分不清价值,就当做礼物偿还了。 然而红玫瑰不想承认,在她的心底里,无比的期待这份武技是真的,更希望陆长是知道这份武技价值的。 她拉开了牛皮纸袋,怀揣着不安的心,一点点的看了下去,只看到一半,红玫瑰便猛的合上了纸袋,闭上眼久久无言。 红玫瑰分不清了,什么是欲擒故纵,什么是真情实意。 武技是真的,以她家族的底蕴和她的眼界来看,真的不能再真了,家族里的长老早就推算过八步赶蝉的修炼方式,除了关键的地方,基本都能看出。 现在关键的地方被补齐了。 红玫瑰靠在椅背上,她睁开眼问道:“你知道这份武技是什么?” 沈聪露出笑容,点点头,但不说话。 红玫瑰见状,朝身边手下挥挥手,整个酒馆的人立刻都走了出去,将酒馆空了出来。 沈聪这才说道:“八步赶蝉,周家的白级武技。” 刹那间,红玫瑰的大脑一片空白,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好似嚼了一大口蜜糖,却吞进了心里,她回味不到,又觉得有几分酸涩。 他好像真的在乎我,真的信任我,但我真的值得吗?更珍贵的礼物红玫瑰也收到过,但礼物和信任不是一回事。 见此情景,沈聪本不想打断,可想到陆哥的交代,还是先问道:“陆哥还有个问题让我带到。” 红玫瑰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她情不自禁捏住了袖口,点点头道:“你说吧。” 担心是那方面的问题,又担心不是。 沈聪便问道:“陆哥问,为什么有的武技有分级,有的没有呢?” 瞬间,失落和庆幸同时涌上,红玫瑰微微低着头掩饰情绪的不自然。 “他都知道是白级武技,怎么还会这么问,有分级的武技自然是因为有后续武技,为了方便后辈人上手修炼,前辈武者将完整的武技分出了几个简化版本,这就是分级。” 沈聪抱拳拱手,“原来如此,受教了,如果玫瑰老大没其他问题,我就回去给陆哥汇报了。” “等会儿!”红玫瑰忙起身,快步去了屋里,没一会儿便拿了个小盒走了出来。 “这份武技太贵重,我暂时没有东西可以抵补,你把这个拿给他,日后有机会,让他来中州寻我,我会给他补偿。” 沈聪双手接过盒子,还没听出红玫瑰话中含义,只是喜滋滋的离开,准备回去复命。 等到沈聪离开,红玫瑰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叹息一声,朝四下吩咐。 “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好的,小姐。” 几个小时后,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破开了苍穹。 第61章 已知天地大,方觉自身小 苍天的驻地和陆长的家不是同一个地方,因目前苍天的地盘够大,沈聪请了人专门做了规划,准备打造一个足够大的驻地,就以原先马尼亚帮的驻地为起点。 下城区人力最便宜,而且异种体质本就足够好,哪怕没有高科技的机械辅助,盖起房子来速度也不慢,更何况苍天本质是帮派,不用担心手下人偷工减料。 预计到明年五月,就能竣工。 陆长依旧还是住在自己家的三层小楼,阳台上放了张躺椅,他就躺在上面,戴着墨镜晒着太阳,现在苍天有了自己的情报部门,足够多的手下遍布整个下城区,大小事务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已经不是当初需要陆长自己动身的时代,他难得悠闲。 沈聪送完东西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将见到红玫瑰以后的一切如实禀报,生怕晚了就会忘记细节,包括红玫瑰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错漏。 “陆哥,你是没看到,她先是这样。”沈聪摆了个忐忑的表情,又快速变换出一丝娇羞,“然后又这样。” “行了行了!”陆长连忙阻止沈聪继续辣眼睛。 陆长打开了红玫瑰赠送的小盒子,本以为里面会是令牌之类的东西,结果是一只用红纸叠的千纸鹤。 “千纸鹤啊!”沈聪讶异,口中念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陆长疑惑:“千纸鹤是这个含义吗?” 沈聪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瞎说的。” 盒子砸在了沈聪头上,千纸鹤倒是被陆长收了起来。 回想刚刚沈聪的汇报,陆长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要走了,也没机会道别,不知道她怎么离开,明天去看看会不会来得及?” 沈聪揉着有点红的脑门,痛的龇牙咧嘴,还死性不改,调笑道:“陆哥,你真喜欢她啊?要我说,你现在地位也有了,实力也强,长的还帅,就别玩暗恋那一套了。” “滚蛋!”陆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我,你知道红玫瑰来自哪里?中州四帝城红家,那是世家,不是我们娜米城那些家族能比的。” “就比如说周家,娜米城的周家是中州周家的一个小小的分支,这种分支在周家有成百上千,而红家是不弱于周家的大世家,红玫瑰还是红家的嫡长女!” 沈聪没什么概念,只是耸耸肩道:“无所谓啊,反正都是攀不起,那不如往更高的攀,万一攀中了呢?” “攀你个头。”陆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觉得心悸,他起身抬头看去。 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不知为何忽然阴沉了下来,云层涌动汇聚,如天穹上的高原,不知其有几千米厚。 一道恢弘之声从云层间响起,传遍四方。 “四帝城红天啸,接爱女归家,无心扰天人修行,先行赔个不是,天人阁下原谅则个!” 整座娜米城,此刻寂静无声,无论家里家外,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天,似乎想看看那苍穹后头的人是什么模样。 数十年上百年,这座城里的人都记得天人是至高无上的,就连非议天人也是死罪,从未见过听说有人能和天人打招呼,更不用说这般平等的语气。 陆长站在那,【界外视域】已经拉到极限,他什么都看不到,根本没找到来人,仿佛说话的人,不在娜米城。 只见娜米城的上城区,一道淡蓝色半透明的巨大人影,缓缓站起身来,如接连天地,其高不知几千丈。 没有任何人胆敢直视,所有好奇想要观看的人,在瞬间便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头昏脑涨,什么都看不到不说,更是险些昏厥过去。 陆长立刻收回了视线,只是以【界外视域】悄然打量。 【狂拽灬霸刀,天人九境,突破边缘】 你踏马等等,前面五个字是什么东西?陆长的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天人说话了,声音飘渺如云烟,似有声音起,又似乎什么都没人听清。 可陆长偏偏听清了。 只听天人说:“红天啸,久仰大名,不下来喝一杯再走?” “多谢天人阁下对小女的照拂,家中事紧,不便多留,就此告辞了。” “那请便吧。” 天人的身形缩小不见,眼看着是回到了那座城堡之中。 就在陆长以为一切结束之时,一只大手撕开了苍穹,从宛若高原般的云层里伸出。 那是如山岳般大小的手,是可摘星拿月的手,却只是往娜米城里伸来,轻巧的抓住一栋酒馆,往云层里回去。 也就在这短短眨眼间,陆长的【界外视域】瞥了一眼。 【红天啸,???】 除了个名字,什么都没看到,依照【界外视域】鉴定强者的能力来看,这位红天啸,实力甚至在天人之上。 天人九境之上的境界。 陆长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中的云层散去,一切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聪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闭上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合上的嘴,他看了眼陆长,忽然说道:“陆哥,你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 “什么?”陆长还未平静,没反应过来沈聪说的什么。 沈聪说道:“我刚说万一高攀上嘛,我现在想想,可能也没有万一。” 陆长懒得去理会沈聪,他头一次看到了如此大的场面,真正意义上见到了武道强者是什么模样。 不说看不出境界的红天啸,城里那位天人九境的天人强者,现出的数千丈身躯,不知道是一种虚影,还是真的具有战斗力。 倘若真的有战斗力,数千丈的身躯,陆长都想象不到能有多恐怖,武者三境,他才走了一半多,就已经感觉到武者的强大。 可直到现在,陆长才发觉,自己对武者的想象还是匮乏了,他单臂十万斤,在数千丈身躯面前,和普通人被头发丝砸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头发丝的伤害还大一点。 陆长曾因为正面搏杀四境周名仕,而产生的些许自傲,此刻烟消云散,在两位强者的现身之中,陆长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他飘浮不定的心此刻才算定性。 登高极目知天地之大,置己苍茫知寸身之微。 简单点说,已知天地大,方觉自身小。 “老大。”有手下在门外喊道。 “许家派人来请您,挺客气的,您要不要见一面?” 第62章 许家,陆长和江舒予 一场宴会在古怪的气氛里结束,许家人派去下城区的人手,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本想去寻那位给柳传办事的陆长,又恰好听说他出了城。 一来一回,时间就被拖沓。 许志成手里拿到了陆长的信息,总结起来不过三四页纸,全部看完后,许志成坐在松软的沙发里沉吟了许久。 “这几页东西,几乎都是这半个月的信息,过去几年的信息算他藏的好你们查不到,我也能理解,但是他在孤儿院那十几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管家许忠恭敬的侍奉在边上,面对着家主隐隐升起的怒火,赶忙替手下人解释:“孤儿院那边没有记载,玛丽说几年前走了水,一些东西都被烧了。” “哦?都烧了什么?”许志成略有笑意。 许忠说道:“一些孤儿院日常的记录,还有关于陆长十几年的体检记录,还有一些玛丽说她忘了,大概也是和陆长相关的东西。” 许志成眯起眼冷笑了几声,“烧的可真巧啊,玛丽藏着个完全异化的孤儿,是想做什么?那个陆长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她要求留下的吧?” “是的。”许忠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一年闹的挺凶,有好几家都说了,上城区绝不能有异种,也派了人去除掉那个异种婴儿。” “我还记得,玛丽跪在门口求了三天,您心善,念在玛丽的父母也是上城区的一员,开金口免了那个婴儿一死。” 许志成轻笑一声,“这样说来,这个陆长和我还挺有缘分,我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是的,可惜小人忘恩,他没有在许家名下的产业里工作过。”许忠赶忙附和。 没有人在意陆长会怎么想,也没有人在意他这些年怎么过。 无论外面的异种有多风光,在娜米城,异种的地位就是低于宠物。 许志成笑着挥挥手,“罢了,既然有这份缘分在,那就容让他一些吧,小家伙讨生活不容易,你让人盯着,等他回来了就让他来见我吧,记得把江家人也请过来。” “明白。”许忠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事,又说道:“老爷,之前有四个家族子弟死在了城外,貌似和下城区的柳传有关,要不要找柳传过来?” 许志成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件事来,思索道:“那四个人是负责外城生意的吧?” 仔细想想,一个大家族开枝散叶,勾心斗角是常态,许家的资源从不来不是公平分配,或者说不是普遍想要的公平。 许志成也知道家族里的人怎么想的,那些子孙,乖巧的很乖巧,不懂事的也不懂事,他也懒得去管理,可已经死在外人手里,那可不能当做没看到了。 “去把柳传抓来吧,先别让柳家知道,再怎么说面子上也得过得去。”许志成叹了口气,“死也不知道死个好点的地方,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有什么事吗?” 许忠想了想,干脆连小事一起汇报得了,便说道:“九少爷打死了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姑娘,那姑娘怀了十七少爷的孩子。” “就这事?让小九关一个星期禁闭,至于十七…”许志成想了想,“打断他的双腿,小小年纪管不住鸟。” 许忠退下了。 惩罚有了,但没人提起道歉,堂堂许家,惩罚自家子弟已经算是慈善,怎么可能再去给个孤儿道歉,更何况还是个死去的孤儿。 当天傍晚,陆长受伤被抬回城里的消息,便传到了许忠的耳中。 “什么时候不受伤,偏偏这时候受伤,真是来得巧了。”许忠不满,“算了,给他休养一天,明天不管什么伤,抬也得给我抬过来。” 就这样又是一天过去,第二日傍晚,在红天啸离开之后,陆长跟着许家人来到了上城区。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许家,和想象里的金碧辉煌不同,许家的大大庄园,说起来是乡村风格,暖色系为主,整体温馨而舒适。 可陆长还算有点眼力,看的出门外狗屋旁的狗盆,用的是异兽独角酋牛的角做的。 为什么陆长能认出已经做成狗盆的牛角?因为最近十年来唯一一头独角酋牛,就是死在他的手上,他花了两天半活活耗死了那头和大象一个体型的酋牛。 还以为牛角是什么珍贵材料,原来是狗的狗盆。 边上的许忠看到了陆长的目光,笑道:“陆先生喜欢狗?不巧,被大小姐牵出去散步了。” “不,我只是在看那个狗盆。”陆长笑了笑,他觉得有趣,首次感觉到了大家族的不一般。 许忠看了眼狗盆,笑道:“家里的小狗就喜欢用酋牛的牛角做的狗盆,大小姐宠它,前年让游猎者公会去找了一个来。” 尼玛的,还真是我杀的那个!陆长啼笑皆非,莫名其妙还给许家打了次工,不过工钱还行。 走进了后院,许志成正在接待江家三人,江舒予赫然在列,她今天换了身黑底金纹长裙,看着有点像马面裙,但陆长认不出来。 其他几人,也是个人。 不过这会儿,几人都没关注陆长,全在聊着刚刚红天啸和天人的事情。 许志成说道:“红家主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天骄人物,他的威名,我在娜米城都有耳闻。” 没东西夸硬夸的典型了,想拍马屁都拍不到关键地方,许家离红家可太远太远了,许志成夸一句红天啸都算是高攀。 不过几人也算是给面子,江思点点头道:“红前辈造化通天,他这手截断时空的大神通,一手从中州跨越万万里,将女儿接回去,同境里都没几人能做到。” 江舒予也笑道:“我爹都做不到,他曾说过,红天啸武道天赋之高,一世不出两三人,我爹长他几岁,同样一招,他就做不到还能和那位天人谈笑风生。” 许忠站在边上,等三人聊天的空歇,才说道:“老爷,人带来了。” “哦,是陆小友吗?快来请坐。”许志成回头招呼了一声。 陆长左右看了看,空座倒是还有,不过位置不算太好,他想了想,走到江舒予边上坐下。 “你还真不见外啊!”江舒予从不离身的折扇戳了戳陆长,满面调笑。 江思面带笑意,打量着这位青年才俊。 许志成笑意依旧,只是眯起了眼睛。 场中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第63章 看似异种,实则闪光 本来许家的气氛,还算是融洽,虽说是虚伪的宴席,可也是宾主和谐。 陆长入位坐到了江舒予的边上,加上江舒予的态度,气氛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许志成眯着眼,悄然打量着陆长,暗中思索陆长和江舒予是什么关系,两人看上去并不是初次见面,能随意调笑的男女关系,实际会比看着更亲密。 可江思知道自家小姐和陆长是第二次见面,那这份亲密就耐人寻味了,以江家小公主的身份说这番话,明显是在给陆长抬身价。 但对于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陆长何德何能,让江家小公主来抬身价呢? 江思有些想法,不敢说不敢问,他怕老爷知道了揍他。 陆长泰然自若,没有身为异种的自觉,安坐如山,笑看着许志成,也不先开口,只是朝着江舒予笑了笑。 许志成没按捺住,他毕竟是主人家,也是他把陆长喊来,他先开了口,“江小姐,这位不知道是不是您提过的陆小友。” “对啊。”江舒予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就是他啊,你既然认识,为什么他没有在名单上呢?” 名单?陆长没听懂,好在武道带来的提升也包括了脑子,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傻子。 于是在稍微思索后,陆长想到了,许家每年送一批人前去中州,除了人类武者外,也要有出色的异种。 再想到帝江商会似乎是效力于女帝许米米,陆长得到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帝江商会此行如此郑重,八成是为了将许米米要求的人选带回中州,也可能是护送,或许还有监视许家的作用,现在江家人想要他出现在名单上,必有一方得利。 听了江舒予的质问,许志成忙赔笑道:“是我们工作疏漏,不过江小姐有所不知,陆小友可是低调的很啊,不显山不露水,若不是你提醒,我们真注意不到他。” 老狐狸!江舒予银牙暗咬,她最讨厌这种人,滑不溜丢的,责任问题推个干净,还要装出一副冤枉模样,好像她江舒予强权压人似的。 江思转头来,温和问道:“小兄弟,冒昧问问,你是异种?” 态度温和,还算个人。 陆长也好好的回应,“对,我是完全异化的异种的。” “是异种啊,异种就好…完全异化!”江思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喜色溢于言表。 江舒予之前就猜测过,现在得到证实,也忘了用扇子遮住容颜,张着红唇,模样呆滞。 许志成毕竟油滑,愣神后眨眼间便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小友,那你的双眼?” “哦,先天性病变。”陆长说谎不打草稿,反正他现在对外都说自己双眼是病变,反正只要他表现的没问题,没人会来检查。 异种的畸形是非病变畸形,是具有正常器官作用且无副作用伤害的。 话一出口,就看到江思猛的站起来,巨大的惊喜中直接脱口而出,“灵魂异化的完全异化?” 陆长点点头道:“应该是吧,反正游猎者公会的会长是这么说的。” “你还见过游猎者公会的会长!!!”江思的音调提了一个八度,快要变得尖锐。 陆长再次点头道:“对,见过一次,她说我天赋异禀,很有前途。” 这就是瞎编了。 可江思几人无法论证,他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高人指点,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完全异化这个概念,更不要说还是灵魂异化。 就算陆长的话里有真有假,至少关于灵魂异化方面是可以验证的。 江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以最柔和的语气说道:“小兄弟,我有些冒昧,但能否请你帮个小忙,给我一拳可以否?” 别说一拳,十拳都行啊!陆长想着,还是矜持道:“不好吧。” “不不不,小兄弟,你就当我是不懂礼数,考验一下你的实力,希望你能用上全力。”江思热切的想要见识一下。 灵魂异化的异种,他都只是第一次见,但辨别方法很简单,可能连陆长本人都感觉不到,灵魂异化的异种在攻击上的特异。 陆长起身抱拳,“那就得罪了。” 场面话说完,陆长走出几步,到了空地上,江思就站在对面。 陆长不带丝毫迟滞的便一拳砸出,不需要摆什么姿势,也不需要蓄力,平平无奇没有用上气劲的一拳。 狂风起,草屑飘。 在场几人面色一变,帝江商会来人还是见过世面的,欣喜之余才是惊讶。 许志成老狐狸,在此时也难免失了态,他能感觉到,就这一拳,许家和陆长同辈的无一人能挡下,硬抗非残即伤。 但惊讶归惊讶,江思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的拦在了陆长的拳头之下,他还担心用力太多伤了陆长。 眼看着江思伸手来挡,陆长好心收了三分力气,一触即分,他退后两步抱拳,就当是见过礼了。 江思一愣,看了眼陆长,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脸色一变再变。 别人看不清,他当事人怎么会看不清,全力出拳的情况下,尚能收力,还能做到一触即分没有半点停滞,这分明是精准的控制力和不到极限的输出。 也就是说,陆长还有余力。 不过,两人接触之时,江思的神魂微微一颤,分明就是灵魂异化攻击的迹象,这做不得假。 灵魂异化的异种,在攻击之中,会轻微震慑对方神魂,通过相关锻炼后,轻轻震慑会逐渐增强到伤害对方的神魂,越是后期,越是强大,这才是灵魂异化的珍贵之处。 毕竟武者七境开始,便是炼神化虚,神就是神魂,灵魂异化的异种在这个境界,无需借助其他特殊武技宝物,直接以肉身锤击对手神魂,手段极其残忍。 陆长不知道灵魂异化的异种的珍贵,可他有眼睛,看的出江思的惊喜,侧面也能反应出,自己的身价还在提升。 鉴定完毕,江思也不磨迹,直言道:“小兄弟,恭喜你了,你可以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过几日我们就会带你一同前往中州面见陛下。” 许志成也站起身来,抱拳拱手,“没想到啊,在这小小娜米城,还能出陆小友这等天骄,实乃娜米城的幸事。” 你说话文绉绉,我不喜欢!陆长瞥了眼许志成,没理会这个看似和蔼,实则脏心烂肺的老头,他在娜米城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许家什么德行。 因此陆长只是对江思说道:“我貌似没答应你们,要去什么中州吧。” “嗯?”江思怔住了,呆愣着像头僵尸。 江舒予折扇遮面,暗中窃喜。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招,这小子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都敢摸画眉的腿! 陆长笑了笑,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获取最大利益。 中州,他是肯定要去的。 第64章 心宽路窄(为sxmirror加更) “小兄弟,你不愿意跟我们前往中州?我跟你说句诚心话,这是天大的机缘。”江思还算是好说话,头一次碰到这种局面也不慌。 往日里别说是能被女帝陛下培养,只要说能加入米粒皇朝,就有无数人百川朝海,恨不得将女帝陛下当做自己的祖宗供起来——有人已经这么做了。 陆长便问道:“这位大哥…你怎么称呼?” “我叫…你叫我江叔吧,当我占你个便宜。”江思忽然发现,从一开始,他们就被陆长拖着走,是陆长的一举一动在牵制他们的心神,以至于最起码的相互介绍都被忽略了过去。 此子不简单,完全不像是下城区长大的孩子,也不是孤儿院能培养出来的。 陆长说道:“行,江叔,你收个学生或者收个干儿子,再不行你收个部下,难道不问问对方的意见?你不考虑对方有没有忠心,会不会有怨气?” 江思结舌不语,他很想说这不是一个概念,却又不好向陆长解释,能被选中是福缘,从不见过有人会拒绝。 许志成一拍脑门,笑道:“是我们老糊涂了,都没给小友好好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对!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先说清楚,小兄弟你是误会了。”江思这才回过神来,先说清好处,总有陆长拒绝不了的点。 陆长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里发笑,他们越是着急,就越显示出陆长的重要性,正好方便陆长待价而沽。 江思邀请陆长坐回了沙发,极有耐心的说道:“我是帝江商会的镖头,从中州来,除了护送货物外,也是为米粒皇朝的女帝陛下广招天骄豪杰。” 简单点说,娜米城每三年,会将一批天资优异的十九岁以下的年轻人,交由帝江商会,送往中州,加入米粒皇朝的特殊部门绣衣卫,经过培训后正式成为绣衣使。 江思介绍了几句,虽然有所遮掩,但陆长听得出来,所谓绣衣使,是类似锦衣卫一样的角色,上达天听,监视文武百官。 不管第几次听到米粒皇朝,陆长都还是很想笑,皇帝陛下叫许米米,所以她的皇朝就叫米粒皇朝,有点儿戏,可又透着绝对的自信。 无论别人怎么笑,米粒皇朝就是中州最大的势力之一,刚走没多久的红天啸,也是米粒皇朝的臣子。 名字好笑?打你的时候可别哭。 总之,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一桩大机缘,加入绣衣使,修炼资源国家提供,虽说是末位淘汰制,但只要排名靠前,福利比很多世家子弟都要好。 其中,异种的待遇更好,因为竞争压力小,完全异化的异种不少,但天生的,没有外物辅助成长,或者是经过修炼后的完全的异种,极少极少,更不要说是灵魂完全异化。 江思把一切好处都点了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包吃包住包分房,高工资高提成,福利待遇好,只要没被淘汰,年底按部门绩效发年终奖,至少十六薪。 但是,绝口不提工作强度,绝不提休息日,也不说上班时间。 陆长看的透彻,知道好福利的表面下,应该也有极其难缠的责任,否则人家凭什么培养你。 等到江思说完,陆长才缓缓道:“我从来没去过中州,也没听过米粒皇朝,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了解,说句难听点的,我都分不清江叔您说的有几分真。” 江思急了,怎么说了半天还是这副模样呢?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少年人怎么疑神疑鬼的,哪里有半点少年人该有的清澈愚蠢! 陆长继续道:“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趟中州啊,我先去看看米粒皇朝,去看看那个绣衣卫,您说对不对?” 嗯…也行!江思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反正我给人带到中州,接下来怎么做就和我无关了,人都带到绣衣卫门口了,没留下来也是你们的问题。 “小兄弟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那五天后,你跟我们一起启程,前往中州,怎么样?”江思已经心满意足,只是看了眼自家小姐,觉得不合常理。 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 不对,十分有九分的不对! 江舒予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不说话的时候,她就是大家闺秀,谁也看不透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会儿的江舒予心里已经笑翻了天:太好玩了,他可不止是完全异化啊,他还是武者,这家伙太能装了,江叔完全没看出来! 等到了中州可就好玩了,我先和他打好关系,再给他买点东西,到时候带他去鱼江城揍人,他敢摸画眉的腿,那我就让画眉色诱他! 江思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他唯一有点担心的,是陆长是不是天生完全异化,不过只要到了中州就能看出。 哪怕不是天生的也没关系,完全异化的异种现在紧缺,只要带回去都是大功一件,功劳大小的区别而已。 勉强算是宾主尽欢,暂且将陆长的事情定了下来,江思是把陆长看做宝贝疙瘩,恨不得让陆长现在就搬到帝江商会。 江家的老爷兢兢业业多年,就差一笔显着的功劳晋升,陆长是此行的意外之喜,而且还是小姐挖掘出来的,当然能算老爷头上。 许志成也很高兴,无功无过就是功,他在这个位置,天赋有限前途有限,只要无过就能安享晚年。 陆长也很高兴,明面上的好处不好要,可暗里的好处是拉满了,现在他是江思眼前的红人,娜米城没有谁敢再对他下手,走之前有大把的事可以做。 但今日不宜操之过急,陆长见好就收,没有提额外的要求,也婉拒了晚宴的邀请,在许忠的带领下往外走去。 路过庭院,便看到个穿着休闲服的公子哥,满脸不忿的要往屋里闯,见了陆长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也不避让,迎面就撞了过来。 没等许忠介绍,陆长已经通过【界外视域】看了一眼。 【许正,许志成的第九孙,三境武者,因杀死孤儿院许雨沫,被罚禁闭,不满许志成的惩罚,正决定找许志成讨公道】 讨公道? 陆长本还在思索那些奇怪的名字,比如狂拽灬霸刀,姓狂叫拽霸刀可以理解,中间有个灬就没法理解,又或者是许米米到底什么实力。 但在看到许正的这一刻,什么想法都抛之脑后了,他直接大步迎上。 第65章 陆长的账本,利滚利滚利 许家很大,但在现在的陆长眼中,好像也没多大。 见过了红天啸,见过了那位天人,许家好像也就如此,作为家主的许志成,也不过武者六境,甚至无法让陆长的本能预警。 眼前的许正,哪怕是放到一个星期前,都是陆长需要仰视的对象,许志成的第九孙,二十二岁的年纪,武者三境,一个比一个有威慑的前缀。 但现在,陆长就站在那儿,挡住了通往庄园的路。 许正跋扈惯了,往日里直接就是一脚过去,可这会儿看到是许忠在给陆长带路,便强行忍下了脾气,看向了许忠。 许忠感觉气氛不对,便说道:“九少爷,这是老太爷的贵客。” 又转向陆长,可还没介绍,陆长直接笑道:“许正嘛,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是孤儿院出来的。” 孤儿院出来的贵客?许正没想明白,哪家孤儿院能有让自己爷爷接待的贵客,可许忠在前,做不得假,许正少许脾气也就忍了下去,往侧面让开。 然而陆长往前一步,依旧是站在许正的正面,他带着戏谑的笑容,眼底里藏着快要显现出来的阴狠。 “其实我想过很多次见到你会怎么样的。”陆长声音不大,不紧不慢,“我觉得大概还是得忍忍,毕竟我实在得罪不起你。” “可一看到你这张脸,看到你许家九少爷许正,我就发现,我其实真的忍不住,对了,我叫陆长,今天让你认识认识我。” 陆长?这个名字让许正有些熟悉,可他和陆长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这人一副想要他命的样子,没等他回味过来,便觉得自己被一股狂暴的杀意所笼罩。 武者三境的修为,在此刻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击,眼睁睁看着一只拳头朝自己而来。 “陆先生,过了。”许忠一手拦向陆长的拳头,一手推开许正。 许忠没想让陆长难堪,一点冲突没问题,可不能让外人在许家打了许少爷,说出去许家脸上无光。 更何况,一个小小异种,也不该太过放肆,娜米城是人类的城。 倏忽间,许忠就要触碰到陆长,却见陆长变拳为抓,径直抓在了许忠的手腕上。 许忠脸色一变,他竟然没有躲开! 又听陆长说道:“一个管家,说难听点,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拦我?喜欢做狗,那就去狗窝吧。” 许忠双腿平稳下压,如落地生根,却依旧觉得恐怖无匹的巨力袭来,他便觉双腿腾空,身体无法自控,被那股恐怖怪力高高抛起。 陆长抓着许忠的手臂,精准无误的丢进了院子里的狗窝之中。 而这眨眼间的功夫,也给了许正反应的机会,他毫不犹豫一拳轰出,爆发全身气劲,三把如意弯刀在身外成型,从三个角度砍向陆长脖颈。 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取人性命的手段,许正不带丝毫犹豫,长久以来,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 陆长屈指,左右连弹,将三把如意弯刀精准的弹飞,而后脚下一勾,许正的拳头才在半途,便身体失衡侧面倒去。 不好!许正心知不妙,对方弹走如意弯刀的一手,就不是他能对付的,现在身体失衡摔倒,必须立刻闪到边上,否则还不知后续会有什么攻击,哪怕狼狈一些滚到边上也好。 可许正身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陆长抬脚便是一踹。 这一脚势大力沉,却又收了几分力气,许正倒飞出去,在地上连滚数圈,趴着不动,仿佛是昏死了一般。 陆长漫步走了过去,讥笑道:“躺地上装昏,等着偷袭我,还是在等你许家护院?” 许正有苦说不出,他是在装昏,可身躯上的痛楚做不了假,胸口挨了一脚,至少断了四根骨头,可断的巧妙,没有反插进心肺,只是让他痛到无法动弹。 所谓痛楚,是人生常态,陆长理解不了,他力道控制的很好,断四根肋骨但不会伤及性命,他并不觉得这是无法起身的伤势。 至于许家护院,和陆长了解的不同,在没有主人家命令下,只要外敌来犯,护院才会出手,现在陆长还是许家的客人,除非许正要是死,否则护院不会出手。 许忠从狗窝里爬了出来,怒喝道:“陆先生!我许家敬你为客,你却对九少爷下杀手,这是正常客人该有的行径吗!” 陆长回过头来,问道:“我比许正还小几岁,也算是同辈人切磋一下怎么了?小孩子打闹一下,你们许家的大人也要出面?” 后院里,江思笑道:“这说的对啊,小孩子打闹,大人出面也不太合适,许家主你说对吧?” “这…”许志成想起身,想教训一顿陆长,甚至直接打杀,可他知道不行,是不能也是不敢。 就在刚刚陆长动手的瞬间,江思当着许志成的面,以一个名为传音御令的宝具,将有关陆长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中州。 现在中州绣衣卫,已经得到了陆长的消息,知道将有个灵魂完全异化的年轻天才将到来。 从现在开始,陆长有点头疼脑热,江思都会亲自介入。 如果陆长能直接答应加入绣衣卫,并且通过绣衣卫的检测,成为绣衣卫的正式成员,那么陆长无论做出什么事,在米粒皇朝之内,都不允许有人对他私刑。 哪怕是死罪,也要由绣衣卫内部处理。 许志成不敢动手,只能讪笑道:“切磋切磋也不碍事,不过小九身骨弱,陆小友也不是寻常人物,下手太狠了不也是伤了两家的感情?” “你说的也对,那我们出去看看吧。”江思喝了口茶水,细细品味,接着整理了衣服,站起身来,整理衣角领口,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尘。 然后才转身看向了江舒予,惊诧道:“哎呀,都怪我,和许家主聊些没意思的话题,忽略了我们小姐,你看我们小姐都睡着了,那就等小姐醒来再说吧。” 说完后,江思便坐了回去,老神在在毫不着急。 许志成笑了笑,闭上眼靠在了椅背上,一身阴厉随着闭上的眼皮也深深的藏起。 他只能期望陆长别打杀了许正,许正毕竟是年轻一代极有天赋的,虽说没够上前往中州的名单,可也是他当做未来接班人在培养的后代。 这份仇,结不起来,除非陆长不知好歹,没有拜入绣衣卫,到时候才能仔仔细细的算每一笔账。 至于现在,该忍还是忍。 院子里响起了许正的惨叫声。 陆长踩着许正的手臂,蹲下身来,声如蚊呓,微不可闻。 “真想撕开你的肚子看看,你是不是怀了什么魔胎。” 陆长站起身,两脚踩碎了许正的手臂,仰天笑了笑道:“和同辈切磋就是爽快,真想快点加入绣衣卫,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青年才俊值得做我的对手。” 后院里,江思嘴角带笑,他忽然就明白了,现在巴不得陆长将许正直接镇杀,将许家得罪死了才好。 江思不止是在偷听,更是将神魂覆盖过去,如他亲临,将事情的经过看的一清二楚,也猜到了陆长和许家必有仇怨。 陆长又怎么会不知道后院的人在偷听,他完全异化的身躯,单臂十万斤的力气,仅以肉身堪比武者四境,后院离这不到百米,每一句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陆长说的每句话,都故意在说给江思听,江家看重他,他也需要江家,有恃无恐说的就是现在的陆长。 许家在记账,陆长何尝不是呢。 这笔账没完。 来到这个世界上后,陆长没吃过大亏,他曾以为这个世界还不错,他有天赋有实力,只要不去作死,一辈子应该能过的很顺畅。 哪怕见过下城区的黑暗,见过上城区的高高在上,陆长依旧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算不错。 直到看见了冷冰冰的尸体就放在自己面前,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蛮力撕开的肚子,连缝都没有缝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这样留在了陆长的脑海里。 许家允许孤儿院将尸体带回去安葬,就是许家的心善。 那他日我陆长灭尽了你许家上下百口人,我要留你许正做成人彘眼睁睁看着,那就是我的心善。 陆长回头看了眼被踩断了双臂,躺在地上哭嚎的许正,又看了眼许忠,朗声大笑道:“多谢招待!” 他大步走出了许家,没有人阻拦。 后院里,假寐的江舒予睁开眼,嘴角带着笑意。 她就喜欢陆长这种莽撞模样,不计后果的动手,又偏偏有点分寸,从不把事情做绝,她正好缺这么一个能打的玩伴!中州那些世家子弟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舒予已经决定了,要给陆长更多的好处,给他争取更多的利益,一定要让陆长加入绣衣卫!就像老爹说的… 江舒予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家老爹是怎么说的。 “君子许以义,小人许义利。” 等等,那陆长算君子还是算小人? 沈聪在中城区接到陆长,他不知道陆哥在上城区遇到了什么,只知道陆长一回来便给了他一句话。 “下城区不需要别的帮派了。” 今夜,人头滚滚。 运垃圾的车来了几趟,冲进下水道里的是稀释不了的鲜血。 躲在中城区的几位帮派首领,被陆长亲自动手,捆成一团,提到了下城区,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上斩首示众。 今夜,陆长‘接见’了城主仇天让。 第66章 文臣武将,文臣有了 “当初我让玛丽姑姑替我招揽你,你不同意,我还笑你小子心气太高,没想到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仇天让坐在桌子的对面,喝着陆长亲手冲的茶,他的话里虽有些调笑意味,可笑容温和儒雅。 仇天让身姿挺拔修长,三十九岁,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宽肩窄腰,身着海军蓝的平驳领正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黑色的头发略长,梳成了背头。 无论是否第一次见到仇天让的人,都会觉得他儒雅温和,就连语气都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 孤儿院里走出的孩子里,就属仇天让的发展最好。 在陆长的视角下,仇天让还是武者二境,生活的忙碌,压缩了他的修炼时间,在事务和修炼上,他别无选择。 “不,你没看错,我就是心气太高。”陆长笑了笑。 有前世的见识开拓眼界,他看的出来仇天让是真的想为人民做点什么,可这个世界不允许,至少娜米城是不允许的。 仿佛是封建时代的世家门阀,把控着经济和上升途径,仇天让想要新开一条上升渠道,又或者给普通平民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本质上,是从世家门阀的碗里抢饭吃。 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不允许,中州还是君主专制政体,变革伤害的是统治阶级的利益,必然是会被针对的。 更何况,仇天让还想组建自己的势力,成为娜米城的新家族,他或许真的不知道娜米城的家族是怎么来的。 仇天让喝了口茶,笑道:“还是不一样的,几年前你不愿意跟我,我会觉得你心气太高,现在我没来求你收留我,都算是心灵狭隘。” “别怪我打感情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七岁,可我真觉得你性格沉稳,进退有度,本来就想着给你多一点关注,以后你也能来帮我。” “没想到,你不爱读书,早早的就开始工作赚钱,后来更是去当了游猎者,我再想招揽你,你也就没搭理过我,你成长的真快啊。” “感情牌是该打的,这些年,我扯着你的名号,也避免了很多麻烦。”陆长笑了笑。 就像他被抓进巡察院,没有仇天让这层关系,出来的不会那么轻松,胖瘦两兄弟终究吃公家饭,职位也不够高,想要私自放走陆长是不可能的。 不过,陆长也猜到了仇天让此行的目的。 两三句话的功夫,仇天让差不多摸清了陆长的脾气,直入正题。 “感情牌打够了,我也该做正事了。”仇天让站起身来,躬身说道:“求你救我一命,我不想死!” “我们的关系没有生疏到,要你行此大礼,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陆长点上一根烟,烟雾里他的神色冷漠。 实际上从仇天让进这个门开始,陆长就已经在救他了。 自身难保的仇天让,进了当下红人陆长的家,本身就是对外的一种信号,让人觉得仇天让和陆长关系不错。 日后上城区的家族要对仇天让下手,也会考虑到这点,或许能饶他一条命也说不定。 除非说,今天仇天让是被赶出去的。 仇天让直起身来,温和笑道:“暂且虎皮一用,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命都快没了,我能考虑的也就不多了。” “坐下聊聊吧。”陆长将烟盒推了过去,到现在,他才算是正式认识了仇天让这个人。 重新坐定后,仇天让也认识到了陆长,在外界看来,陆长狠辣阴厉,小人得志,做事莽撞不考虑后果,许家的许正说打就打,丝毫不带犹豫的。 可在仇天让看来,外人看到的只是假象,阴厉的人不会没有脑子,陆长只是有自己的计划,不过他的野心可能太大,让人看不懂。 陆长说道:“你想我怎么教你?教你怎么活下来,还是教你怎么坐稳城主的位置?” “都可以,能活就行。”仇天让回答的很干脆。 仇天让生涩的点起了烟,刚抽一口就剧烈的咳嗽不止,好不容易缓口气,脸上还有着充血后的鲜红,儒雅清俊的面容像一颗红皮的洋葱。 要求不高,陆长还真能做到。 “只要能活?要求真低啊,那你不找我也行。”陆长觉得没意思了,仇天让想活下来有很多方法,没必要来找他。 仇天让缓了口气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能活才能做事,我太想活下去了,所以能找的人我都找了,可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 活着吗?陆长想了想,自己似乎从不考虑这个问题,是生命不可贵了吗? 他掐灭了烟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给人民做点事?” 仇天让摇摇头道:“我没想为他们做什么,我就想让他们活着,娜米城的根本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我只是不想在理想实现之前死去。”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想再看到孤苦贫寒。” 陆长大笑,好大的理想,他起身说道:“我带你去见许志成吧,你给他磕一个,说不定他就答应了让你继续做城主呢。” “如此也行。”仇天让笑着起身,他倒是想见许志成,可许志成根本就不见他,别说许志成,整个上城区,任何一个家族实权管事的都不见他。 仇天让也是到这时候,才发现他费尽心思,其实什么圈子都没挤进去。 陆长看了仇天让一眼,要不要磕头,他说了不算,是仇天让自己说了算,磕头是形式,重要的是他要不要放下独立的人格。 他直接离开,仇天让就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仿佛一个随从。 两人一路走进了上城区,进了许家,许忠特地来将陆长迎了进去。 许忠恭恭敬敬,分清了主次,昨天交手两招,他忽然就想起了,在娜米城外,异种可不是这种下等身份。 许志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客厅里接待了陆长两人,对于昨日自己孙子被打断双臂一事,许志成没有显露出半点不满。 管家都懂了,做家主的不会不懂。 特别是江思还点出,现在米粒皇朝和几大异种势力都在接触,或许将来会成为同盟国也说不定。 到时候完全异化的异种,就是两国友谊最坚定的见证者,陆长的身价还在上升。 第67章 我剑也未尝不利 在沙发上坐下,陆长也不磨叽,连茶都没泡上,他也懒得和许志成客套,直言了来意。 “陆小友啊,恕我直言了。”许志成乐呵呵的,笑得慈祥,“你就要去往中州,何必对娜米城的这些事情还那么上心呢?” “况且你手下的苍天帮,已经是下城区唯一的帮派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下城区连治安官都不会委派,这个城主位置你又何必插手。” 说完,许志成接过管家填好的烟斗,正打算点上,却看到陆长点起了火柴,凑到了近前。 许志成一愣,眼看着那火柴即将烧到手,才将烟斗凑了过去。 陆长为许志成点上烟斗,将燃尽的火柴丢进烟灰缸里,笑道:“许家出色的后代去了中州,现在许家主身边少了个乖巧后辈,连个点烟的孩子都没了。” “中州毕竟是好地方啊。”许志成咬着烟斗,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毕竟为女帝陛下做事是无上光荣,家里一点小事总不好麻烦那些好孩子。” 陆长笑着为许志成斟上一杯茶,将杯子一推,说道:“仇天让这名字不好听,许天让不是挺好听的吗?他可以姓许,我也可以。” 哪怕是多年的狐狸,在这一刻,许志成仍旧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陆长,很快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那份神情藏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身边一言不发的仇天让忽然起身,朝着许志成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这会儿,许志成微微眯起了眼睛,许久之后,才爽朗笑道:“天让,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堂堂城主,怎么可以给我这小老二下跪。” 他只是抬手虚扶,并未起身。 陆长笑道:“仇大哥起来吧,许家主说的对,你毕竟是一城城主,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好。” 直到此刻,仇天让才知道尘埃已定,他付出莫大代价,连许志成的面都见不到,但陆长三言两语,画的全是大饼,却可以轻易的说服许志成,这就是区别。 说服吗?算不上,陆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自身价值,现在就是透支自身价值和信用。 倘若到时候他没进入绣衣卫,又或者被送回了娜米城,许家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大家族的怒火。 到时候,陆长真会庆幸自己是个孤儿,可以少一个流程。 三言两语间,许志成就定下了一切。 陆长再一次婉拒了许志成的晚宴邀约,这一次的理由又和上一次的不一样。 “您说,万一晚宴我看上了您的哪个千金小姐怎么办,那您该多为难啊。” 许志成听了还真不好说什么,他倒是想说什么恋爱自由的话,可那太着急了,许家人下嫁异种,异种最起码得有个身份再说。 陆长带着仇天让离开,许志成没真让仇天让改个姓,简单点说现在的仇天让还不配。 出了上城区后,陆长才笑问道:“你跪的倒是干脆,怎么到我那的时候不给我跪一个。” 仇天让回答的很认真,“开始是想的,反正只要能活,磕个头也不算了什么,可见到你以后,我觉得你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许家要我跪下,要看我是不是服从,你不需要这一套,苍天帮不是靠卑躬屈膝建立起来的,你在靠实力支撑一个势力的建立。” “所以与其说我是跪许志成,不如说我是跪给你的,时机到了,你需要我跪,那我就跪下,因为你不会让我一直跪着。”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陆长拍了拍仇天让的肩膀,“你组建的那点人手打散了吧,也别拉帮结派了,以后你就是苍天的人,我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你有什么能力,可以展现给他们看。” “还有,你话已经这么说了,那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跪了,人总不能一直靠跪着求活,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从中城区回到了下城区,陆长意外的看到了沈聪等人。 “陆哥,你回来了。”沈聪迎上前来,脸庞上有少许的疲惫,但依旧面带笑意,“下城区整备完毕了,现在整个下城区都是我们的地盘。” 在沈聪身后,白内高大的身躯藏不住,他半人半龙,已经狰狞的面容似乎也带着笑意。 乌斯咧嘴笑着,露出一嘴小白牙,八条触手已经掏出了烟和火柴,随时准备给陆长点上。 安德雷毛发上的鲜血似乎总是清理不干净,青色的羽毛带着一丝血染,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 而在几人身后,十二名精壮的异种或人类,有着不同的模样,不同的身形,不同的异化,但皆以同样狂热崇拜的目光看着陆长。 这就是苍天帮最初的班底,到今天彻底定型,他们的忠心也许还没有到无畏赴死的程度,可也清楚的认定了自己的首领。 陆长往家的方向走去,他们便注视着陆长,而后依序一个个的跟在身后。 沿途的平民百姓退让到别上,低下头,大多不敢去注视着这一行人,也有少数人,好奇的打量,将陆长等人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唯恐将来不小心触怒。 但有寥寥几人,在陆长经过时,忽然双膝跪地。 如同见了天人一样。 陆长停下脚步,俯视着脚下这名异变程度极低的异种母亲,她还抱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为什么要跪?”陆长问道。 女人小心的抬起头,又赶紧低下,忐忑道:“他们说,您每个月只收百分之十的保护费,我以后能养得起我儿子了,我想谢谢您。” “那不是保护费,那是税。”陆长强调了一句,又说道:“好好交税,以后我会开学堂,你们好好交税的,孩子可以来学堂读书认字,可以免一部分学费。” “真的可以?”女人惊喜的抬起头,又连忙磕头,“谢谢,谢谢您!” 画了个简单的饼,就能让人磕头谢恩。 但平民百姓也不傻,下城区只有一个帮派,再怎么压榨,也不会比以前更狠,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扶她起来吧。”陆长没说别的,转身离开。 可不知为何,一路上下跪的人越来越多,万民朝拜。 眼看着能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幕,陆长的心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交税的人还要下跪。 当陆长回到家里,李薇和罗佳慧母女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收拾妥当后站在了桌旁。 陆长大手一挥。 “今天随便吃点,明日庆功。” 看着一群人兴高采烈的上了桌,这些满身悍匪气质的手下举杯相庆。 陆长坐在主位上微微带笑。 是时候了,整合资源后,苍天帮可以开始考虑转型了。 山大王也是王,总好过在娜米城仰人鼻息,辛辛苦苦拿命拼搏,最后的劳动成果不过是一个狗盆。 上城区的家族敢给他发育的时间,所想的不过是娜米城再多一个‘陆家’,却从来没想过,陆长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难道苍天皇朝不比米粒皇朝好听?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难点还没解决。 天人! 第68章 少年至尊缅怀往昔 晚上八点,陆长家楼下,陈璐眼神复杂的看着门口的守卫,尽管异种居多,可每一个光是眼神,都能给陈璐带来压力。 和以前的帮派不同,那些人的眼里藏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只会让陈璐觉得恶心,并不会像现在这般,满身匪气却能眼神清澈。 陈璐想象不到,这才多久过去,下城区真的天翻地覆,而一切的源头,竟然会是陆长。 在被确认过身份后,陈璐才被放行,她越发的深刻的意识到,陆长似乎已经不是曾经的陆长,统一下城区的黑暗一面,远比她意识到的要强大。 兴许是之前柳传给人的错觉,误认为一个能压得住下城区的治安官,就是下城区黑暗皇帝一样的存在,让人们认为,统一下城区大概也就是这样。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觉到下城区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夜晚里怪异的声音变少了,那些藏在黑暗死角的罪恶被清理,苍天帮竟然会有夜晚的巡逻队,负责维持基础的安宁。 其次就是管理费的变化,原先高昂的管理费不顾人民的生死,只是一味的压榨,现在却固定死了百分比,下城区的平民深深的缓了口气。 最后一点,则是还不太明显,但确实在改变的帮派欺压平民的问题。 陈璐上了楼,陆长吃过了晚饭,坐在书房里看着书,他在有意识的提升自己的见闻,更深入的去了解这个世界,以及武道。 在第一次看到武技的时候,陆长就想到了知识对于武者的重要性,他派人收购关于武道的书籍,在闲暇时观看,从另一方面来了解武道。 陈璐走到书房门口,脚步一顿。 明亮的灯光,落在陆长的脸庞上,他坐姿不雅,斜倚在靠背椅上,可明暗光影之间,静宜的屋子里,他宛若人间神子,英武不凡。 是我太少注意他了吗?为什么感觉他又变好看了… 陈璐深吸口气,散去心里繁杂的思绪,走入屋子里,在陆长的面前坐下。 “来了啊,茶在桌上,自己倒,杯子干净的。”陆长头也不抬,目光依旧在书上,他正好看到一节关于武道和异兽的文章,他觉得十分有趣。 负屃宝术不就是和异兽有关的秘术,还有玛丽姑姑日记里的天鹏八法,这些都是和异兽有关的。 这样看,先有武道还是先有异兽?似乎先有异兽,然后人类模仿异兽创造武道来抵抗异兽,听着还挺合理。 陈璐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份纸袋,放到桌上推了过去,“你想要的,关于这座城里天人的资料,我请示过分会长,它说可以给你看,免费。” “免费?”陆长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向陈璐。 两人少有在私底下见面,陆长也不多见到陈璐平日的模样,卸去了套裙和黑丝,陈璐换了身及膝的黑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件薄薄的拉链卫衣,长发则是随意的挽起,用皮筋一扎。 可能是黑丝套裙看到了,只有这种日常打扮,才能让人想起,陈璐也是个和陆长年纪相仿的女孩。 徐璐说道:“天人的信息本就不多,关于娜米城那位天人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分会长觉得免费也可以。” 你要是真免费,我可就得看看了!陆长拿过文件袋,打开瞥了眼,确实不多,半点不作假,两页纸加起来也不到五百字。 天人是先人类之前出现的种族,引导着人类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往封建社会去进化,在人类变革之路上起到过很多关键的作用,天人是人类进化路线上的先师。 同时,天人也是神灵在人间的使徒,不过他们并不传播神灵的荣光,只是引导合适的人,成为天人的一份子。 天人并没有不能和他族通婚的规矩,因此也有不少天人成了家,有了后代,世上有一部分人,就是天人后裔,他们大多具有强大天赋,修行速度甚至强于天人。 就像武者极境这个词,指的是武者前三境,每个境界能达到极限的力量,而记录皆是天人后裔创下,后续武者去攀登。 但目前为止,能打破天人后裔记录的,只有天人后裔。 陆长挺想知道,天人和异种的后裔,又会是什么样子。 至于娜米城的天人,在百多年前来到娜米城,修改了法律,制定了规矩,同时也禁止了异种接触到修炼法。 除此之外,天人很少干涉其他事情,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城堡里修炼,偶尔会有一些毫无源头的事情丢给下面的人去做。 陆长耐心的看着文件,陈璐则看着陆长的侧脸。 其实说起来,两人也是青梅竹马,尽管陈璐被领养得早,可她的养父母也是开明的人,时不时就会允许陈璐回孤儿院找孩子们玩。 随着年龄的增大,陈璐去的次数没有变少,但每一次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渐渐的走向了另一条路,就像穷乡僻壤走出的大学生,见识广阔天空,离贫苦家乡也就越来越远。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这样看着陆长是什么时候。 孤儿院的孩子们几乎都很喜欢陆长,陆长自小就长得好看,年纪小的时候更是可以称之为漂亮。 同龄人里,陆长相貌出众,情绪稳定,他从不哭闹,遇到问题就着手解决问题,玛丽姑姑奖励的零食也是分给弟弟妹妹。 在人们意识到异种和人类的不同时,所有人都喜欢他。 在幼儿园里,他从来不是最耀眼的,但却是每个人都忽略不了的。 “我的侧脸好看吗?”陆长忽然开口。 陈璐下意识的撇过头去,红了脸颊,一时结舌不知怎么应答。 偷看异性还被点破,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何况也不知道陆长心里怎么想的。 陆长放下文件,给陈璐添上茶水,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看过,你小时候就喜欢盯着我看。” “啊?有这回事吗?”陈璐盯着桌面装傻,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陆长觉得好笑,倒是不常见陈璐这副模样。 “小时候他们玩过家家,我在沙坑边上看着他们防止出意外,你就在边上看我,还问我为什么不参加。” “我都快忘了,你还记得?” “本来是快忘了的。” 陆长喝了口茶,随着实力的变化,那些久远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他渐渐回想起很多自己想不起的细节。 第69章 她的山外青山 “我还记得,你拿了一包奶糖过来,小朋友从来没吃过这个,你让他们排队来领,那时候你趾高气昂,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哪有!你一定是当我记不住,所以开始胡编乱造了。” 陈璐的双颊红彤彤,像是熟透的苹果,眼眸弯弯,笑意像入夏时要盛放的花朵,灿烂又含蓄,料定下一刻会风情万种。 陆长笑脸盈盈,带几分少年稚气,说着孩童时期的趣事,兴许已经无人记得,可他还记得。 “姑姑做的玉米汤最好喝,她做的又少,你跟父母走后,回来的日子不固定,嘴巴又馋,每次有了玉米汤,都要我给你留。” “这个我记得!还有姑姑腌的菜干,我妈去找姑姑学了,但味道就是不一样。” “你小时候嘴巴是真的馋,每次回来盯着还没腌好的菜坛子流口水,我不配饭都觉得你咸,你白嘴能吃一小碗。” “你又乱讲,我什么时候流口水了!”陈璐为自己辩解着,可却不自觉的大笑,笑着笑着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忽然又红了脸颊,辩解好像无效了。 陆长笑看着,没有在这时候刺激陈璐,免得少女恼羞成怒。 陈璐笑着笑着,觉得辩解无力,干脆也就承认了下来,说道:“说起来,最想吃的是姑姑给你炖的骨头汤。” “骨头汤?”陆长竟然一时没想起来。 陈璐便提醒道:“刚刚还说你记性好呢,我忘了是谁了,爬上屋顶摔下来,你扑上去接住他,然后好像伤了手臂,姑姑专门给你炖的骨头汤。” “哦!我想起来了。”陆长一拍脑门,似笑非笑,“我说我怎么记不住了,因为汤都人偷喝了。” “哪有!”陈璐没好气的拍了陆长一下,红着脸道:“明明是你分给我们喝的!” 陆长笑着喝了口茶,可笑容下,心神一震,他想起了那一次的每个细节,忽然就明白了,也许从那时候开始,玛丽姑姑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十岁左右的少年,接住个从三楼楼顶掉下的孩子,就算成年人也该伤到骨头才对。 陈璐低头看着澄澈的茶水,笑容里多了点自嘲。 “一开始我就是想吃更多的东西,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我总想着娜米城都有这么多好吃的了,外面该有多少好吃的啊。” 外面的世界吗?陆长笑道:“也可能出去吃了很多东西后,忽然会想起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吃,我猜的。” 前世今生,两世人生,陆长其实也没有离家太远过,不过前世科技发达,很多吃的不一定需要出远门。 而且他听不少人说过,离家多年,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饭菜。 陈璐的声音有些消沉,“可我没见过太多的风景,也没吃过其他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家里的饭菜更好吃呢?” “娜米城真的好小,我早上出发,不到天黑就能绕着整个城走一遍了,你知道吗?外面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两个人隔着几公里都能通话。” 陆长心说——我真的希望是传音符,但我觉得你说的是手机。所以外面的世界连手机都有了?基站问题怎么解决的? 陈璐继续说着。 “很多东西,我说给你听,你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简直像是编的,可外面的世界确实存在,而我们待在这里,终其一生都不会看到。” “你知道有种烟盒那么大的东西,可以播放音乐,还有会冒黑烟的钢铁列车,还有我们小时候听过的飞空艇,还有很多我告诉你名字你都想象不出作用的东西。” 陆长觉得,陈璐在说的应该是mp3和蒸汽机车,怎么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内燃机都有了,怎么还搞着蒸汽机车?还飞空艇? 我没听过?我听过的可太多了,你说的不一定没听过,但我说的,你肯定没听过,能让气温上升到六千摄氏度的小男孩见过没? 把食物放进去,嗡嗡嗡一会儿就能煮熟的四方形炉子见过没? 把牛奶和水还有一堆材料丢进去,就能变成冰淇淋出来的机器见过没? 还有能自己扫地的圆形机器人见过没? 穿着背带裤唱跳…这个不算。 所有的一切,在陆长眼里都不够新奇,他想见到的不一样的风景,是不同的强者,更多的从未听闻的武道,稀奇古怪又强大的异兽。 可忘掉前尘记忆,仅仅以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的‘陆长’的视角来看,陈璐所说的一切,无疑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想象一下,那该是何等充满魅力的世界。 可没等陆长说多少话,陈璐忽然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好久没一起聊天,还是很开心。” 陆长起身道:“我送送你。” “不用了,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个二境武者。”陈璐笑着轻轻拦住了陆长,她的手按在陆长的胸口,扯了扯他因坐姿不雅而有些褶皱的领子。 “我回去了,拜拜。” 陆长站在门口,看着陈璐离开,他使了个眼色,便有几名手下跟了上去,以免陈璐遇到意外。 下城区的治安好了不少,但总有些不知所谓的人喜欢挑战。 陆长回到书房,再想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便去了书房,盘腿坐下,开始炼身化血。 在一次次精神和肉体双重的折磨之中,感受着实力的提升,舒平总是会躁动的心灵,直到肉体和精神开始吃不消,陆长才躺回了床上。 一夜不知怎么眠,梦里多是些说不清道明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本在沉睡中的陆长猛的翻身,一记重拳直接砸向身侧。 “你干嘛!” 是悦耳的女儿家娇嗔,清脆中又不失娇蛮。 江舒予就站在陆长的床边,张开折扇,以扇面拦下了陆长的拳头。 拳头击打在扇面上,不曾泛起任何涟漪,所有的力道似乎都被折扇吸收殆尽。 【一笔浓墨·风卷扇:江家老太爷亲笔,为这柄六寸玄色扇附无上规则,扇面可挡任何九境及以下攻击,击破扇面将引得江家老太爷亲临】 陆长收回了拳头,有些庆幸自己实力低微。 第70章 什么叫特么的青山 少女巧笑嫣然,后面的女仆身姿优雅,床上的陆长默默拉过了被单。 “你这个人好凶,醒来就先打人。”江舒予笑着,大大方方的打量陆长的房间。 屋内设施简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进门左手是半人高的置物柜,上头摆了个天青色陶瓷圆瓶,瓶子里插着一朵红色蔷薇花。 右手是贴墙的白色大衣柜,江舒予偷偷看了一下,衣柜里没多少衣服,应该说少的可怕。 一张一米五的床,左右两个床头柜,一包烟丢在床头柜上,还有个玻璃水杯。 整个房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也不对,墙角有根笔直的一人高的木棍,不知有什么用。 江舒予皱了皱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若有似无,并不强烈,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可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嗅到这股清逸。 房间还不如书房的东西多,江舒予也是第一次见,她知道房间的摆饰是房主的内心映射,简洁代表的要么是房主内心的强大,要么代表内心有病。 陆长用床单裹着下身,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他不去接江舒予的话,反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江舒予起身在房间里乱翻,没有理会陆长。 倒是画眉指了指头顶,温和笑道:“从城外飞到你的楼顶,你遗漏了楼顶的守卫。” 陆长叹了声气,他也没想到有人会飞,如果是从楼顶跑动跳过来,附近的兄弟是会发现的。 不过想想,手下兄弟们的实力,想要发现江舒予和画眉,也是难为他们了。 “你们先出去,我穿衣服。”陆长作势要起身。 可江舒予没有离开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陆长的身体,折扇遮面,眉眼弯弯,笑道:“你的身材还不错。”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脸红,可能更符合调戏的模样。”陆长促狭一笑,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掀开被单。 江舒予的脸颊越发红润,红到了双耳的耳尖上,她盯着陆长的身体,银牙暗咬,狠狠的瞥了眼陆长,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外走。 “画眉,我们出去,别污了你的眼睛,这狗男人摸了你的脚,要是我不在,我怕他还敢对你做别的。” 画眉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悄悄用力握紧,想起自己被陆长抓过的脚踝,似乎又再一次被人握着,浑身不自在。 两人出了房间,陆长套了件亚麻的五分裤,随手扯了件黑色衬衫裹上,便也走出了房间,打着哈欠直接往浴室走去。 本来也可以洗个澡,半裸出浴,再调笑一下小姑娘,但陆长几十岁的灵魂想了想还是算了,江舒予才十九岁,欺负小女孩没啥意思。 至于画眉。 【画眉,二十三岁,江家女仆长‘画眉落凤’的分身之一,有自主意识和人生,与本体不共享记忆,是规则创造的独立产物,当‘画眉落凤’陨落后,可在分身上复活】 画眉落凤,听着为什么像是个天人的名字… 陆长真惹不起这两个女人,还好目前还算是同盟战线。 江舒予坐在陆长的书房里,书房里本来没有椅子,昨天为了迎接陈璐的到来,陆长临时让人搬来了桌椅,这会儿正好便宜了江舒予。 “喂,你怎么在看这些书啊?”江舒予翻了几本,满是不屑,“你不觉得自己看的太基础了?” 陆长无奈的走进书房,说道:“你不觉得自己乱翻别人的东西很没礼貌吗?我以为你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最起码的家教还是有的。” “喔~你完了,你说我没教养。”江舒予放下那些书,小跳着到陆长面前,凑近他的脸庞,阴险的笑着,“我要告诉江叔!” “威胁无用。”陆长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现在几点了?” 画眉走到桌前,手中凭空出现了煮茶的火炉和紫砂的成套茶盏,她慢条斯理的泡起了茶,动作赏心悦目。 可陆长的脑海里只升起一个念头——空间装备! 我就知道!高武世界怎么可以没有空间装备啊! 江舒予紧挨着陆长坐下,顺着陆长的目光,促狭笑道:“画眉的手很好看吧?又白又嫩又长,白玉侍女像你见过没?就是像她这样。” 陆长没理会,只是盯着画眉的手在看,他在想哪一个东西会是空间装备,是翡翠绿的镯子,还是那小石榴粒一般的手串? “你真没意思。”江舒予不笑了,撇撇嘴,手中凭空出现个金色的盒子,推到了陆长面前,“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看到盒子,陆长第一时间想起了小还丹,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黑色戒指,“求婚?” 啪的一声,江舒予的折扇敲在了陆长的头顶上,“求你个鬼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这是无内戒!内有乾坤,也就是空间装备。” “算了,你肯定没有听过吧,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就是无内戒,意指无穷无尽。” 陆长定下心神来,他暗想着:不,我真听过这句话,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出自《庄子》,准确点说是《庄子·杂篇·天下》的最后一节,是先秦名家惠施(惠子)的历物十事。 这句话说的是惠施关于空间的见解,至大可以理解为在最大的东西外没有更大的,那就是至大;最小的东西里没有别的,那就是至小。 惠施将至大取名‘大一’,至小取名‘小一’。 起名为无内戒,说的就是戒指里没有其他东西,对指的就不应该是无穷无尽,理应是指在极小物体上开拓无尽的空间。 【界外视域】扫一眼。 【无内戒,以饕餮骨所制,内有1*2*3共6立方米空间,于七年前,江舒予用攒下的零花钱购买此物,对她极有意义,现被拿出用来拉拢陆长】 陆长捻着戒指,问道:“这东西不便宜吧?” “对你来说当然不便宜,在娜米城花几辈子你都买不起。”江舒予微微昂首,笑意自得自傲,还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娇贵,“但对我来说,不过一顿饭钱而已。” “那你可吃的真好。”陆长叹气一声,将戒指放回盒子,推了回去,“你拿回去吧,太贵重了,它对你很有意义吧。” 江舒予肉眼可见的慌乱,“哪里有意义,你又在胡说什么东西!你这种土包子,怎么会懂你几辈子奋斗不到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 可她话没说完,陆长目光灼灼,直视江舒予的双眼,柔声问道:“可那么不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难不成是你今日买的?” “啊?啊…对!我今天早上从游猎者公会买的!”江舒予猛的起身,歪过头去不让陆长看见他的面容,“反正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陆长也起身笑道:“那正好,我现在去游猎公会问问,再买一个这东西要多少钱,也好看看你每餐的标准。” “你!”江舒予红透了双耳,微微转头,斜眼看着陆长,从牙缝里吐出几字,“你非逼我用扇子扇你吗!” 陆长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坐了回去。 小女孩喜欢装大人,他光顾着调笑,差点忘了这丫头是什么身份,算了,调戏女仆吧。 第71章 天骄榜前百 调戏女仆没成。 陆长本想让画眉给自己戴上戒指,可想到画眉的背景,陆长弱小无助又可怜。 算了,不玩了!陆长暗自叹气,问道:“按你我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送这种东西的地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不强求江舒予承认戒指的珍贵,但自己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忽视。 江舒予稍作犹豫,还是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加入绣衣卫。” “为什么这么说?”陆长不太明白,按理来说,江家已经是默认他会加入绣衣卫,可江舒予却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加入绣衣卫,触及到了什么吗? 江舒予踌躇无措。 画眉轻声解围:“你不加入绣衣卫,就没法帮小姐欺负别人,毕竟你的背景不够大,而在中州,你以江家为背景,是没法参与到小姐他们的游戏里去的。” “什么叫欺负!画眉!”江舒予不满的插嘴,“是他们先动手的啊!” 陆长好奇,“你是说,有人敢先欺负你?你江家在中州这么没面子的吗?” 江舒予兴致败坏,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那边是鱼江城,异种的地盘,那边全是异种,还有异种的王族,我们不允许和异种起冲突的。” “但你是异种,你可以和他们动手还不会被追责,但是你必须得成为绣衣卫,有皇朝做背景,他们才不会有老头出手找你麻烦,只会同境动手。” 桌上的茶水沸腾,茶香如山雾,满堂云遮,陆长深吸一口气,只觉浑身清爽,刚起床的稍许混沌也消失不见,肺部被清香溢满,身心舒爽。 也许对旁人来说这是茶香,对陆长来说却是权、力、财综合的味道,就像手中的戒指,娜米城的人也许奋斗一生,只是得一个戒指。 陆长问道:“这枚戒指,在外面的市价是多少,等于你几个月的零花钱?” 江舒予一昂脑袋,看样子似乎又要傲娇,可瞥了眼陆长的侧脸,不知为何,老老实实的说道:“在我家商会里有折扣,是20枚血碎片,一枚血碎片等于五千万币,大概是我四个月零花钱。” “…什么是血碎片?”陆长已经感觉到手中戒指的沉重。 也许是江舒予基础不牢,这次是画眉介绍,“血碎片就是武者四境以上可以凝聚的东西,也可以从异兽身上炼化出来,对修炼很有益处。” “普通武者四境凝聚一片要休息好几日,在不影响到自身实力的情况下,一个月能凝聚一片,五境武者是两片,六境武者四片。” 七境以上没提,可画眉也说了是普通武者。 陆长将戒指握在掌心,转头问道:“你想我帮你对付的人,是什么实力?” 提到这个,江舒予眼前一亮,她知道陆长算是要接下这活儿了,连忙道:“不强,同龄之中基本是武者三四境的实力,有一部分五境,六境的很少。” “十九岁就已经六境了?那天赋比你还强?”陆长讶异,无端的生出一股挫败感。 江舒予摇头道:“不一样的,有人追求境界,有人追求极境,能同时兼具两者的很少,他们出身大家族,有足够的天赋和时间去挥霍。” “花几年时间打磨自身,每个境界都以极境来突破,这种人才是常见的,你单臂力量不低,应该也是会追求极境的,二境斩四境你能做到吗?” “我乃是天人后裔,天赋自然不用说,三境时我以极境八万斤的力量突破,寻常四境根本不是我一合之敌,中州天骄榜我也是榜上有名。” 三境极境八万斤吗?陆长看了眼自己的拳头,他目前单臂接近十二万斤的力量,挥出一拳要强过撞大运,所谓极境,他也能做到。 江舒予继续说着,不自觉的便贴近了陆长。 “你要帮我对付的那几个家伙,都是很讨人厌的,爷爷大寿的时候,我有个想送他的礼物,结果也被那几个家伙知道了,被他们截胡了。” “我本来想着找个借口揍他们一顿,他们之中有一人,亦是天人后裔,同样四境修为,但实力比我强上一线,结果我没打过,还害画眉受了伤。” 江舒予瘪着嘴,小脸上写满了气愤和委屈,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家里宠得好,再怎么装成大人模样,偶尔也会有些不经意的小情绪流露。 画眉柔声安慰:“没事的小姐,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江舒予不满的哼了一声,“明明腿都断了,他们还一直说难听的话,每次想起来我都要气死了,真想叫画…反正气死我了!” 真想叫画眉落凤杀了他们?陆长这样想着,他摩拭着手中的戒指,黑色的戒指看着像黑色的玻璃,可随着光线的变换,隐约有浅浅的红色暗光环绕。 他很喜欢这枚戒指。 江舒予看了眼陆长,伸手小心的拽住了陆长的袖子,轻轻摇着,“你帮帮我呗,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戒指,我再找别的东西给你!” “要不然你帮我打三四境的那些家伙就行,我想办法把那个最强的拦住,教训他们一顿就好,要不然我每次想起来就生气。” 话到最后,眼看陆长还是在犹豫,江舒予低声又补了一句,“求求你了。” “你们江家,找不到一个能帮你出气的人?你家里人很宠你,女帝陛下也很喜欢你,不是吗?”陆长转头来,露出笑容。 江舒予低下头,有些忐忑道:“你怎么知道的…就是女帝陛下很喜欢我,我才不可以这么做啊,我爹说我迟早要嫁入帝王家的,不能留下这种话柄。” “女帝陛下有几个孩子?” “一个都没有啊。” “那你嫁给女帝陛下?”陆长这下是真的惊了,他有点想看。 江舒予用力一拍陆长,俏脸含霜,“你疯了是吧,竟敢诋毁女帝陛下!” “是你自己说要嫁入帝王家的,女帝陛下又没孩子,那你嫁给谁?”陆长啼笑皆非,小姑娘看来是真的很尊敬许米米啊。 江舒予噘嘴冷哼一声,“是女帝陛下说的啊,她说她将来要是有儿子了,问我愿不愿意嫁给她儿子啊。” 陆长:“…” 至少大十九岁的童养媳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江舒予没了耐心,猛的站起身来,“算了,你不答应也不勉强你,戒指就当我打扰你的礼物了。” 陆长玩心已尽,便笑道:“答应啊,怎么不答应,我可是很期待和所谓的天骄交手,我也好奇,这种乡下来的穷小子,会比那些天骄弱多少呢?” “那还不简单,你先和我打一遍不就行了!”江舒予拍了拍平坦的胸膛,“二十岁以下的天骄榜,我位列前百!” 一般说前百,那就是正好一百。 陆长将戒指戴到左手中指上,看着似乎要大一些的戒指自动的收缩了一些,变得刚好合手。 “不急,先教教我,怎么用这个戒指。” 第72章 画眉落凤锐评陆长 “什么是醒世教?” “你接触过醒世教?不对,你接触过就不会这么问,我只能告诉你,醒世教很危险,他们曾经做过一个很可怕的实验,还好失败了。” “什么实验?你别吊人胃口。” “很不好解释,简单点说,他们认为有另一个叫做地狱的世界存在,地狱是很可怕的地方,他们曾经尝试打开两个空间的壁障,把地狱里最恐怖的存在召唤过来。” “哦,那红家呢?” “你那天也看到红天啸了对吧?红家很厉害的,红家老太爷是卫国公,开国功臣,我爷爷是永昌侯,比他低一级,我爷爷老说自己当年进皇城慢了一步,否则他也是国公。” “那你知道宝术吗?” “当然知道啊,宝术乃是某些强大异兽的天赋神通,被人为提取后修改成武者能够学习的东西,我就会啊,你要看看吗?” “看就不用了,是什么宝术?” “聊天可以等会儿聊,倒是这个戒指认主,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我不就是说了有点疼,你就犹豫了,你该不会怕疼吧?” 你该不会怕疼吧? 你该不会怕疼吧? 明明就七个字,却好像七口钟,在陆长的心里狠狠敲响。 “我会怕疼?笑话!”陆长冷笑一声,他只是不喜欢疼,每天修炼功法都要疼一次,但凡有的选,他都要选择不疼的东西。 江舒予越发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更是不停的捧杀,“正常要武者四境才能认主,可你是灵魂完全异化,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怎么可能害怕区区一点疼痛。” 话是这么说…陆长咬咬牙,按照江舒予所说,在戒指正面用力一按。 刹那间钻心的疼痛暴起,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刺入陆长的灵魂之中,这股剧痛,堪称毁灭性打击,只是一念之间就险些击溃陆长的意志。 修炼的痛楚是一重重的潮水,可认主的痛楚是刹那天倾,陆长甚至都升不起吐槽的念头,冷汗顷刻间打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却又青筋暴起,好像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 江舒予在眨眼的疑惑后连忙回神。 “怎么会这样啊,他不是灵魂完全异化吗!为什么会痛成这样啊!怎么办怎么办!陆长你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怎么办啊!” 她惊慌失措,已经乱了方寸。 “小姐别慌,他没事,只是太痛了。”画眉走上前来,轻轻的搭住了陆长的肩膀,她的双眼瞳孔中闪起一缕金光,一瞬间狂风骤止,时空凝滞。 书房的墙壁地板,长出了青绿的草皮花朵,在瞬息之间成熟,而画眉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冷了起来。 “是个有趣的小朋友,他对痛苦的敏感度是普通人的三倍以上,但对痛苦的忍耐程度是正常人的十数倍,是天生的受虐癖圣体啊。” 江舒予苦着脸,“画眉姐,您别开玩笑了,他真的没事吧?他不是灵魂完全异化吗?就算是普通人三倍的痛楚感受,也不至于痛成这样吧?” ‘画眉’松开陆长,轻轻摸了摸江舒予的脑袋,虽是满面清冷,可手上动作依旧温柔。 “别担心了,你这丫头,这枚无内戒是老太爷专门安排人让你买到的,又不是普通的无内戒,是将来有望孕育出器灵的好东西,现在已经有了微弱意识。” “这孩子灵魂坚韧,意志强大,无内戒初次认主失败,已经有微弱意识的无内戒下意识的就加大了认主的强度,他越是硬撑,强度也就越大。” 江舒予看了看陆长,真是一言难尽…所以真的是先天受虐圣体? 就在这会儿,陆长的颤栗渐渐平静了下来。 ‘画眉’忽一挑眉,转头看来,诧异道:“他的灵魂还在变强,这不是灵魂完全异化…不对,他是天人血脉,而且血脉浓度很高!” “武者二境的天人血脉,又是灵魂完全异化的异种,女皇在上,他像极了陛下死去多年的儿子,但这不可能,是我亲眼看到皇子殿下死去的。” 现在的画眉乱了方寸,她神色大变,口中呢喃不止。 “不不不,如果皇子没死,那我就是无罪的…不,我亲眼看到皇子殿下的尸体,还是我陪着女皇陛下安葬的…可如果皇子没死,陛下该有多开心…” 江舒予被‘画眉’状若疯魔的模样彻底吓坏,她从没见过‘画眉’有这种模样,那头黑发无风起舞,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场。 忽然,‘画眉’浑身一震,面庞上浮现懊恼之色,她摇摇头自嘲一笑,仔细打量着陆长的脸庞,她的笑容温和了许多。 “虽说是同样出色的容貌,可模样上和陛下顶多三分相像,或许只是同样的天骄罢了,倒是奇怪,天人和异种的后代,这种血脉怎么会流落到娜米城。” ‘画眉’轻轻揉了揉江舒予的小脑袋,笑道:“我先走了,这位小朋友很有意思,若是人品不错,你和他交好也是益事,但交友不可一味的谈利,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尺度。” 画眉的双眼恢复正常,她好像泄了力似的,身形有些许摇晃。 江舒予忙伸手扶着,将疲惫身软的画眉揽住,搂在了怀里。 也就在这时,陆长睁开眼,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两人。 非礼勿视,但美不胜收。 柔弱黑丝娇俏女仆,扑在傲娇高马尾的旗袍娇蛮大小姐的怀里! 陆长在一瞬间就能写出八百字的读后感。 江舒予觉得陆长的眼神不对劲,这种眼神,仿佛是长辈看到后辈幸福生活时的欣慰,但出现在陆长身上就不正常。 “我已经认主完了,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你们俩坐会儿。”陆长起身,虽说还想继续看下去,可人不能没有眼力劲。 主仆二女,在他刚刚不适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管有没有奇怪的感情,总之现在的场景确实挺尴尬的,让两人先独处一会儿比较好。 获得了新玩具的陆长,也想先尝试一下,空间装备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想,他自然也不例外。 无内戒不能装动物,但可以装植物,因为动物有灵智,也就是和人类一样是有灵魂的。 但假如植物也有了灵智,同样就不能装进戒指里,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限制。 很快,本来就简洁的家里,没剩下几件东西。 当画眉恢复了不少,跟着江舒予走出来的时候,陆长正在让手下找几具身高别超过三米的尸体。 江舒予疑惑:“尸体是可以装进戒指的,你认主以后不知道吗?还找尸体做什么?” 陆长头也不会,丢下四字。 “不忘初心。” 第73章 狗的奴才确实是狗奴才 周光仁的尸体被人找到,运回了周家。 周家庄园的地下室里,周光仁的尸体摆在边上的冰床上,脑袋和身体分开摆放。 周显贵则跪在地上,他的身上鲜血淋漓,满是鞭痕,纵然痛彻入骨,可双膝不敢有半点疲软,跪的笔直如松。 周显贵曾想拉拢陆长,拉拢失败还被折了面子后,便打算请堂哥周光仁出手斩杀陆长,却没想到没几天的功夫,周光仁的尸体便被抬回了家。 作为最后和周光仁接触,而且还给周光仁找了事情的周显贵,就是第一个受罚的人,毕竟周光仁在周家是有地位的。 家主周子正手拿茶盏,面无表情,听着周显贵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光仁去追杀陆长,被陆长反杀了?那陆长是什么实力?”周子正问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周显贵哑然,好一会儿才说道:“约莫是二境或三境的实力,据说他是高融合程度的异种。” “据说?”周子正点点头道:“你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还找了光仁去对付,光仁是否会出事,你并不在乎对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周显贵恨自己的词穷,他不知如何解释。 周子正放下茶盏,边上的管家伸手接过,语速平缓的汇报。 “我们已经找人查过了,陆长那日是向游猎者公会发出求援,由搜救队接回来,他受伤不轻,几乎没有了行动能力,之后也是被人接走的。” “另外我们还查到,陆长的手下曾找到枪花酒吧找红玫瑰求药,貌似还求到了,前天还被许家请到上城区,他现在是今年名单里的一员。” “我们检查了少爷的尸体,致命伤是脖子,确定是特殊武技造成,娜米城里最符合这种伤口的,是许家的如意弯刀。” 周子正眼神冰冷,沉吟道:“我们和许家没有什么矛盾,许家没道理对我们动手。” 管家低声道:“十年前,许家那位被十少爷错杀的小天骄。” “你是觉得,这件事可能暴露了?”周子正脸色阴沉,复摇摇头道:“不可能发现,当时是老十动的手,他去了中州,斩断过往尘缘因果,哪怕是有什么天机秘术也查不到他。” 管家面色凝重道:“太爷,恕我直言了,当时那件事做的粗糙,有心人都往我们周家猜,缺的只是一个证据,一个动手的理由罢了。” 周子正闭上眼想了想后叹了声气。 并不是没有可能,家族之间碍着脸面,有些时候不扯破面皮,可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并不是相安无事,总有些私底下没解决的矛盾。 哪怕许家知道自家小天骄死在周家手里,可没有明显证据,这件事就不能放到明面上,私下的报复是必然的。 可周子正转念一想,十年前的事,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起报复,他走到尸体边上,再次查看了一遍,最后说道:“确实是如意弯刀,这门技法除了许家,娜米城里无人会用。” 管家又说道:“期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在陆长被送回城的当夜,下城区的柳传也死了,杀人者用血在现场写下血债血偿四字,他也是死在如意弯刀手上。” “哦?”周子正若有所思回过头来,“柳传与许家有矛盾?” 管家说道:“不太确定,但据说许家有四名中城区执事死在了柳传手里,貌似是柳传在清理帮派的时候,引出了什么,惊动了这四人。” 此刻,跪在地上的周显贵面如死灰,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既然能让他听到,便说明他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周子正叹气道:“罢了,先盯着那个陆长吧,别对他下手,江家的小丫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他一声叹气,化作寒霜劲气,掠过周显贵的身躯,好好一个活人,在刹那间化作冰雕,那股劲气绕了个弯,回到了周子正的身躯内,可周显贵已然碎为一地寒冰。 “显贵也是我周家人,葬礼不能缺。”周子正对管家吩咐,“记住他那些跟班手下,等他们来葬礼,全部拿下送到矿场,找个机会都杀了。” “我明白。”管家深深躬身,复了又说道:“许家和柳家本就有些矛盾,去年柳家老太爷兵解,或许…许家按捺不住了呢?” 周子正忽然大笑几声,语气却是森寒,“许家野心太大了,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你猜为什么,陛下要求送往中州的天骄必须和家族断绝关系?” “为的就是不让许家崛起,我们这等家族支脉,再怎么落魄也影响不到主脉,可许家呢?娜米城的许家已经是他们的主脉,现在最强者才几境?” “陛下的父亲不顾家族反对,取了个异种为妻,生下陛下,陛下在许家一直不受待见,她才会因此远走中州,最后打下如今偌大皇朝!” “可以说没有许家当年的逼迫,就没有现在的陛下,可你觉得这是值得感恩的事?陛下没有下旨屠灭许家已经算陛下宅心仁厚了,许家?笑话!” 管家陪着笑了几声,但万万不敢发表意见。 周子正转头,看着自己孙子摸不着头脑的尸身,长叹一声,“自古大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别找自己人盯着陆长,小心点别惊动了江家。” “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是那个陆长干的,哪怕他有一点嫌疑,我也要他偿命!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现在去办。”管家转身离去。 待到管家离开,地下室里才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管家出了周家,稍微打扮了一番后,前往下城区的游猎者公会。 在游猎者公会的前台预约颁布任务,从后头的楼梯进去,可一进去,管家便出示了自己的徽章,在公会员工的引导下,一路上了楼顶。 依旧是温暖的房间,厚厚的毛毯,一条大狗躺在窗边,仰面向上晒着肚皮。 管家小心的走到边上,露出笑容,轻声道:“会长,已经办好了,我把事情引到了许家头上,应该不会不怀疑到小陆。” “汪!” “我明白我明白,可分会长三个字叫起来多麻烦,不如直接叫会长来的简单。” “汪汪!” “您骂的对,我给您做奴才,那不就是狗奴才嘛,狗奴才好啊,我从小就许愿长大要做狗奴才!” “汪!” “明白,您放心,绝不会让小陆知道是您帮的忙,不过您为什么要帮他呢?据我所知,他应该都没见过您。” “汪汪,汪!” “他身上有您喜欢的气味?您最喜欢的不是狗粮吗?” “汪!” “恕小的愚钝,这句真没听懂。” 大狗翻了个身,看着管家。 “我说叫你滚!” 第74章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在离开之前,陆长有许多事情要办,他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总不能留一堆麻烦事的离开。 但江舒予就像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一样,整日的缠着,几乎是陆长还没睡醒,就会听到楼下有人在喊: “陆长!出来玩啊!” 从床上苏醒的那一刻,陆长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被小区里的小朋友叫出去玩的场景。 还好下午时间,江舒予带着女仆离开,让陆长有点时间处理别的事情。 爱莎想通了,按照陆长给的地址找了过来。 第一个捡到陆长的人是安薇薇,可她最后死在了雷特的手里,爱莎大概是安薇薇唯一的朋友,是她让陆长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也知道了那个捡到自己的女人为此付出了多少。 陆长给爱莎安排了一份工作,带她去了上城区见了玛丽姑姑。 孤儿院本来就缺人手,爱莎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对她来说,孤儿院已经是她幻想中的净土,能够脱离下城区,再看着这些孩子慢慢长大,就是充满希望的生活。 陆长拿到了安薇薇埋葬的地址。 位于下城区最边缘的一处墓园,说是乱葬岗更为贴切,没有守墓人,没有整齐的墓碑,大多是被随意丢弃掩埋的尸体。 这里本是在下城区之外,近几年因城市扩张,才被纳入下城区的范围,好在有城卫队时不时的附近清理,才没有让异兽把这些尸体拖出去吃了。 陆长换了身全黑的正装,让手下在墓园外守着,他独自走进墓园内。 适逢正午,天气却不算太好,铅灰色的云彩随着远方的风,在娜米城的苍穹上汇合。 陆长从一座座散乱的坟堆间走过,无序的坟头,少有墓碑,像地面上隆起的土包子,藏着不知名的蝼蚁。 本应该平静的【界外视域】指出了方向。 【安薇薇之墓,享年18岁】 陆长在那小小的坟包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去,看着这不到他膝盖的小坟包,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再也不会长高。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陆长的声音轻柔,他从无内戒里取出自己刻好的墓碑,上面只有‘安薇薇之墓’五个字,没有多余的字眼。 陆长也不知道该留什么落款,是不孝子陆长吗? “我是来谢谢你的,谢谢你捡到我,也谢谢你把我送到孤儿院,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可能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把我送进上城区的,我想了很多种办法,都觉得不是你能做到的,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一个捡到的孩子,把命都丢了,值得吗?你才认识我几天啊,还给我起名字,陆长,路长,这名字寓意可不好,喊起来倒是挺顺口。”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牛毛似的雨滴轻飘飘的,带着点微微的寒凉,和无形的北风卷着,斜斜的扑在人的脸上。 前赴后继,像没有名字的精灵,来到世上只为了见一次想见的人,然后又回到天上,周而复始,就为了刹那的触碰。 陆长拿出铲子,在坟头将墓碑立好,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温柔的笑着,仿佛和那坟包里的女孩对视,又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 ‘哇,你都长这么大了!’ ‘好可惜,我都没能亲眼看到你长大。’ ‘竟然嫌弃我起的名字不好听!’ ‘你未来的路很长,一定要好好走下去。’ 陆长眉眼温柔,轻声道:“你怎么就死了呢,你要是活着多好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偏偏你死了,这份恩,我怎么还得清!” “我现在真的很厉害,我八岁就能给人搬水赚钱,十岁去扛水泥,我一个人能扛三袋,我十二岁就会修发电机,整个娜米城都没多少人会。” “十四岁的时候我找到了老师,我想当游猎者,十六岁我就成为了游猎者,我才花了一年时间,就帮老师买下了他住的房子,你说我厉不厉害。” “你要是活着,我也可以给你买房子,我可以给你买车子,给你安排保镖保姆,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就行,待在家里享福。” 前世残废,母亲养了他一辈子。 这一世长大的太慢,捡到他的女人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界外视域】忽然看到了藏在暗中窥视的人,陆长也将险些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我是天人血脉,灵魂完全异变的异种,还是武者二境,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响彻整个大陆,你救回来的这个孩子,会是天下闻名的强者。” “你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陆长站起身来,最后说道:“我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来,你要记得我。” 他起身离开,在走到墓园外,手下撑着黑伞为他挡雨。 陆长抬头看了眼天空,吩咐道:“让人把这里整修一下,弄正式点,安排好兄弟们看守,别亏待了看守的兄弟,也别让人弄乱了这里。” “是,老大!” 在远处站着两道透明的人影,那是江思和江舒予。 江思说道:“重情重义,有恩必报,我们没有投资错人,他今后入了朝堂,必然能念我们江家一份情。” 江舒予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陆长的背影,这个不着调又偶尔很霸气的同龄人,这会儿,背影显得有点孤单。 陆长,路长,这一路上会有多少崎岖坎坷,又或者山高水长他一步登天,可江舒予永远忘不了,今天在这里,看到了他如同小孩一般自语的画面。 “江叔。”江舒予轻声道,“你会不会觉得他的野心太大呢?你们不是常说,最怕的就是那种为了成功会不择手段的人吗?” 江思拍了拍江舒予的脑袋,笑道:“不择手段分两种,一种是不择手段剥削他人强大自己,一种是不择手段的要求自己去变强,他是第二种。” “况且,我们是米粒皇朝的人,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草根崛起,当然他算不上什么草根,天人和异种的后代,回去查一查应该很容易查到。” “我见过很多青年才俊,近的就有大少爷,陆长的天分不及大少爷,但他疾苦的前半生,是别人学不到的财富,他的心智坚韧,不惧武道孤独。” 但…江舒予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或许,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想要的不是磨难呢? 第75章 一开始,只是切磋 尽管陆长知道,在墓园偷看他的是江家两人,他也没有点破,装作不知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江舒予更烦人了,一天24小时都恨不得在陆长家里住下来。 而且态度似乎也变好了不少。 很多人分不清楚,娇蛮少女,重要的是娇不是蛮。 江舒予很好的贯彻到了娇,她的娇蛮有三分大小姐的任性,可又能充分让人感受到那股娇气,同时娇蛮也是撒娇的娇。 就比如说一些对话。 “有你在,我干嘛还要自己剥栗子!” 然后一口把你双指之间的栗子咬走。 一般男人真受不了,万一在抢走栗子的时候,柔嫩的舌头不小心触碰到了手指,那非一般的男人也受不了。 陆长是不是人不一定,他不太习惯被异性黏着,想要安排点事,都担心江舒予会偷听到。 毕竟武者的五感非凡,平日里是自动屏蔽杂乱声音,可万一被江舒予听到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好意…不,是不方便。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不过是不想泄露隐私而已。 楼上的书房里,四方的长条茶桌边,陆长在和兄弟们谈事,左手首位坐着沈聪,次座是方树杰,右手则是白内,接下来是安德雷和乌斯。 五人是陆长最亲近的班底,方树杰在自己心里以陆长的徒弟自居,对陆长恭敬有加,那份忠诚度装是很难装出来的,陆长也慢慢给予方树杰信任。 “找一批读书人,真正有学问的那种,请他们来下城区开学堂,记得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我不希望他们出任何事,也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钱不是问题,我的那份钱都可以拿出来做事业,还有开工厂,我给你画的那个自行车的图你找人看看,要怎么做怎么出钱去和安德雷商量,他管这方面。” 沈聪一一记下,可还是不解道:“陆哥真要开学堂啊?他们学了字,也是为了能跑到中城区去生活,我们劳心劳力还出钱,半点好处都落不着。” 陆长叼上一根烟,边上的安德雷已经点好火递了上来。 吐出口薄薄的烟雾来,陆长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民智未开,不知礼义廉耻,他们怎么会知道报恩?引导民众向善,才方便我们管理。” “他们先学字,学了字你才好潜移默化的去改变他们,学问不是越少越好,是恰到好处,不阻止他们想,但不能让他们想的太多,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沈聪哑口无言,他细细一想,觉得陆哥说得好对。 最后陆长以一番话定下,“所以学堂要开,我还要让读书的孩子有饭吃,我们现在不缺钱,下城区的皮草生意是我们在做,采集任务我们也有抽水。” “等到自行车厂开起来,可以发展的方面就更多了,我能给其他们提供工作机会,他们的孩子又在我的学堂里读书,还管他们吃,他们会觉得我是什么人!” 江舒予从窗外探出脑袋,接上了话,“是超级大好人!陆长你是超级大好人!” “…你有点变态了。”陆长叹了口气,挥挥手,“先去忙吧,把事情落实下来,下城区七横十八纵,我要你们至少建立三十六所学堂。” “等到将来机会合适,再把学堂合并盖学校,有交税的家庭,他们的孩子都可以免费上学读书,当务之急你们先去找一批能看得懂教材的人来。” 几人下去,方树杰走之前替陆长把茶水烧上。 江舒予从窗外翻了进来,在陆长边上坐下,连声赞叹,“你好厉害,你这个叫…叫什么来着…对了!为生民立命!” 不,这个是资本主义的崛起,我已经跳过了资本原始的积累环节,血腥过去,接下来就是教化!陆长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可又忽然恍惚。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渠四句立意太高了,逃不过柴米油盐,又怎么有人敢谈天地生民,论万世太平呢。 江舒予展开折扇,似无意的遮面,也遮住了偷偷仰慕的目光,她家教不严,但家风端正,父亲也曾说过,为善者论迹不论心。 “话说你老这么偷听我谈事情,很没有礼貌。”陆长叹了声气,还是直接说出了口。 本还高兴的江舒予嘴巴一噘,“我是刚好路过,见你在谈事情就没进来打扰,你竟然说我偷听?恶人先告状是吧!” “我…”陆长语塞,他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无奈道:“不告而取是为偷,不经别人的听就是偷听,还有翻窗户也不对,你想听就敲门,我也没赶你走。”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接下来苍天帮的生意还要靠帝江商会帮衬,陆长说不出重话。 和许家是利益交换,陆长不需要在乎许家什么看法。 可和江舒予,则完全是被动的投资,他什么都没有付出,付出的只是未来的承诺和潜力,这种情况下面对江舒予,陆长很难真的硬气。 陆长心中叹气不止,我好像那吃软饭的… 然而,听了陆长的话,江舒予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开心,她半遮面庞,轻声问道:“陆长,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想要钱呗。”陆长不假思索的回答,童年的生活不太如意,当他走出孤儿院,才知道人生的路有多难,外头对他的歧视有多泛滥。 “啊?你小时候就想要钱啊?”江舒予不能理解,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共情,她这辈子还没为钱操心过。 陆长点点头,“钱是一切根本,没有钱寸步难行,我小时候还能想要什么,我一个孤儿,难道还能想要爹妈…” 他的面色一僵,不自然的笑了笑,转而说道:“不说这个,明天要走了,我有个不情之请。” “好好,你说,我答应你。”江舒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算了算自己的存款。 她想着,哪怕陆长想再要一个无内戒也不是问题,她现在比小时候有钱多了。 可没想到,陆长说道:“我想和你切磋一场。” “欸?”江舒予双眼一瞪,略有些失望,“为什么要切磋一场?我明白了,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下,中州的天骄是什么水平,对吗?”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 陆长笑道:“是这样,不过我可能有一些秘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我切磋的经过,你可以保证不告诉别人吗?” “没问题啊。”折扇一收,江舒予拍着自己的胸膛,“我立武道誓言,绝不会向你我之外的第三人泄露半点你的秘密,否则就让我修为尽失,经脉寸断沦为废人!” 陆长刚想说不必发这种毒誓,反正他也不相信发誓。 可就在这时,忽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江舒予的身上凝聚,一缕无形的力量束缚在江舒予身上。 【界外视域】瞬间捕获信息。 【武道誓言,武者以誓言规则的力量约束自己,违背誓言必定会受到誓言所说的代价】 陆长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江舒予,他的神色舒缓,眉眼变得温柔。 “江舒予。” “嗯?怎么了?” “你是个好人。”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江舒予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好怪,为什么被夸好人会这么让人不舒服! 而且,陆长的眼神好怪,就好像在看傻子! “走吧,去院子里切磋一下,打完以后我请你吃饭,不过我先说好,我下手很重,你有什么护身的东西吗?”陆长站起身来,笑意温柔。 江舒予娇颜舒展,带着自得笑道:“你小看我了是吧,我可是有宝具护身的,六境之内不可能有人能伤到我!” “哦?” 陆长一挑眉,有誓言约束,又不用担心江舒予受伤,那是不是说——我可能用一次全力? 第76章 天才是见我的门槛 切磋的地方好找,苍天帮本就在准备工厂的选址,一处挑选好的仓库刚清空,还没来得及拆除,陆长挑选了这里。 附近让手下看守,防止有人误入。 平日里,画眉就是江舒予的随身物件,可今天刚到仓库门口,江舒予便让画眉也在外面等候。 画眉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又看了眼陆长,眼底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酝酿。 她知道这是切磋,但小姐连她都不让看吗?小姐和陆长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了吗?最后也只是微微欠身,走到了仓库外。 画眉好像误会了什么,但陆长没有看见,他在活动身子,舒展筋骨。 尽管武者并不需要通过热身运动,来舒展身体,可陆长还是习惯这种仪式,仿佛是通过这种方式,和身体沟通,让身体快速的苏醒。 就像一种自我催眠,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最兴奋的状态。 江舒予什么都没有做,她换了身玉白色交领刺绣上衣,搭配黑底织金长褶裙,描的是金边蓝凤凰。 站在离着陆长有十步外的地方,江舒予握着她的小扇子,一手在后,一手展开扇子在胸前的位置轻轻摇晃,静静等着陆长热身完毕。 在陆长快要热身完毕的时候,江舒予才笑道:“今天我们的切磋,无论是战斗的细节,还是说的话,绝不会有半个字流露出去,你相信我一次。” 二境战四境,江舒予当然不觉得自己会输,但她也会尽量施为,让陆长了解到和中州天骄的差距。 毕竟陆长的潜力巨大,可毕竟没有专人培养过,和江舒予这种世家出来的天骄不同。 世家子弟不会缺少对战经验,还有高人喂招,顶多就是少了点生死搏杀时的经验,他们的身份决定了很少会陷入绝境。 动手之前,陆长最后问了一次,“真的不会受伤?无论什么角度的攻击?” 江舒予笑道:“你放心,尽管施为,我可是天骄榜前百,在我动手宝具的情况下,别说伤到我,你能让我退后一步,都算是有了上天骄榜的实力。” “行,你这样说,那我真动手了。”陆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身气血从平静到暴动。 “我来了!” 江舒予笑容收敛,拿出了正经的态度。 陆长迈出两步,便看着江舒予手中六寸小扇展开,往前轻轻一扇。 刹那狂风起,风卷沙尘迷人眼,另有狂风压顶,无形之力压制陆长前进的速度。 哟呵,陆长嘴角微扬,上来就动扇子,看来江舒予也真的动真格了,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江舒予眼看着陆长往前冲来,她翻转了扇子,准备一次上行的风。 忽然间,陆长消失在了江舒予的视野之中。 尽管疑惑,可江舒予没有任何犹豫,手中扇子翻转向上轻抬。 一念清风起,助我上云霄! 有清风自她脚底升起,没有任何伤害和威胁,却将处于江舒予身后的陆长轻松抬起抛到一旁。 陆长被清风送到了边上,重新和江舒予拉开了距离,而江舒予也避免了一次来自身后的袭击。 陆长很清楚,这是典型的‘逆用治疗术’的方法,辅助的手段帮助战斗。 从这一点他就能看出,江舒予的战斗经验丰富,出手果断不说,所使用的对敌手段也是恰到好处。 “好有趣的身法。”江舒予略显讶异道:“有点像是周家的《八步赶蝉》,可那绝不会外传才对。” 陆长不知道八步赶蝉是如此显眼的身法,也许该隐藏,该不用,可想到江舒予的誓言,他便问道:“确实是八步赶蝉,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江舒予睁大了眼,“啊?还真是啊!其实看出来不难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只会这一种身法,而且绝对是自己对着书来学的,没有人指导过你。” “这也能看出来?”陆长深思几秒,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就听江舒予说道:“你就像个闭门造车的人,对着书上教的勤学苦练,练了十几年,感觉自己把东西融会贯通了,可你用的还是书上那一套。” “说好听点,你是教科书级别的身法应用,说难听点,你的身法只在教科书上,而且你练过的身法应该不多,还达不到触类旁通的境界。” “无论是追求速度还是追求灵活,身法都避不开灵动二字,你照本宣科,只要有人见过八步赶蝉,一眼就能认出你用的是什么身法,太死板了。” “身法就像羚羊挂角,要无迹可寻,可进可退,可左可右,可上可下,八步赶蝉虽不是高级身法,但也是兼并了灵动和速度的身法,你太执着于一面了。” 陆长点点头,读十年书,不如一席话,如果没有今日切磋,他或许要在失败中才能明白答案。 “多谢了。”陆长重振旗鼓。 江舒予也笑道:“不着急,我们继续。” “好!” 战斗再次开始。 五秒钟后,江舒予感觉到了陆长的变化,本是向右侧平移的陆长,突兀的再次闪现到了她的身后。 十秒钟后,交手过十招,江舒予再看陆长,已经没有多少八步赶蝉的影子。 好强的悟性!江舒予掩饰了自己的震惊,她亲眼看着,陆长在短短十秒内,就将一门身法融会贯通,已然是登堂入室的大家气象。 “江舒予,你走神了!”陆长的拳头挥至一半便停了下来,他退后几步,没有趁机偷袭。 江舒予哑然失笑,“不好意思了,你的悟性真的很好,这才多久,已经看不出八步赶蝉的影子了。” “是你说的好,我的悟性…”陆长沉吟几秒,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在战斗吧,实战是最好的老师。” 不,这就是你的天赋!江舒予没有说出口,她朝着陆长扬了扬扇子。 那意思便是——再来! 陆长扬起嘴角喊道:“接下来,你要小心了,你知道宝术吧?” “当然,哦?”江舒予天资聪慧,眼前一亮。 既然陆长会这么问,那么接下来这一招就很明显了。 只见陆长大步前来,两人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之时,就听陆长一声喝道:“小心了!” 毕竟是切磋不是生死战,两人姑且也是朋友,陆长不会真的像战斗时一样不择手段。 江舒予已然做好了准备,可还是猝不及防的听得一声震慑神魂的龙吟。 龙吟声起,龙吟声落,已是半个眨眼的时间。 江舒予回过神来,就见得气势暴涨的陆长欺身而进,一拳出,如龙出渊,白金色的气劲附着双手,便是倾尽全力的一拳。 在是否以扇子迎敌这个念头上,江舒予瞬息做出判断,收起折扇,反手便是一拳砸出,她以全力出手,为今日的切磋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负屃宝术,对上了小霸王拳。 本应该是两拳相撞,然后两人收力后退,相视而笑,只觉得惺惺相惜,赞叹既生予何生长的美好场景。 可现实往往不是如此。 在拳头即将相撞的那一刻,陆长拳头下压,凭着绝对的身体掌控能力,收回了半数力道,他看着江舒予的拳头裹挟庞然气势,从自己的手臂上擦过。 衣袖撕成粉碎,手臂上大片青黑,血肉坏死。 可陆长也撞进江舒予的怀中,以毫无保留的恐怖怪力瞬间爆发。 江舒予后退半步,再抬头看,一柄气劲凝聚成的弯刀,搭在自己白皙秀颀的脖子上。 陆长低着头重重的喘着粗气,这一撞,拼上了他的所有,是一身气力,是所有的气劲,也是一条险些被打断的手臂。 这让他踏进了江舒予的安全线内,也让他看清了自己和真正天骄的差距。 因此陆长抬起头,脸上挂着阴谋算计得逞的笑容,可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倒是有几分对江舒予的愧疚。 但在江舒予的眼中,她看到的是一个亡命之徒被逼迫到绝境后的反击,是死前能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的畅快。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陆长的脸庞。 第77章 出发,目标中州 “干嘛要做到这种程度?” “在你不会受伤这个前提下,我连自己的命都不敢拼,真到了战斗,我该怎么办?拼命是我这种人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分别时的一番话,让江舒予思索了很久。 天赋就像放大器,不同的天赋就是不同倍数的放大器,会将每个人的努力放大。 芸芸众生里有99%的人都没有天赋,他们的努力没有放大器,努力会让他们接近成功,但与成功的距离就像是pdd上的砍一刀。 可有天赋的人,他们看得见自己和成功的距离,只要努力去走,终将会走到成功。 武道就是如此。 陆长很清楚,大部分人努力修炼,努力学习,拼上了一切,耗尽了家产,最终得道飞升,成为十万天兵的一员,在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被一棒子打死。 所以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有天赋的时候,他总是想逼自己一把,难得有和天骄面对面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倘若今天决定藏一手,就会错过被江舒予指点的机会,而‘学会什么’通常都和‘教训’挂钩。 ‘我不想,在某一天受到了教训,才去回想之前的努力是不是不够’ 陆长回想起前世看过的宝莲灯,杨戬对沉香说了一番话。 “一定是练功的时候差不多差不多,等到关键时候就总是差一点差点!” 江舒予走了,留下一枚丹药。 【生血造骨丹:武者四境以下可服用的,治疗外伤的顶级丹药之一,具有肉生白骨之效】 陆长没舍得吃,和小还丹一起放进了无内戒里存了起来,他的体质比同境武者要强太多太多,甚至还要强过武者四境。 让人取了小人参和两叶莲,服用之后修炼了一晚上,第二天手臂已经几乎完全恢复。 《炼身化血大法》除了修炼外,同样也能做到活血化瘀的功效,对陆长来说外伤不再是掣肘。 至于断骨之痛,蚊虫叮咬罢了。 清晨天刚亮,下了两天小雨,今日的天空灰蒙蒙,不曾有雨滴落下,可又像是蒙了层薄纱,罩在人眼前,好似泪眼朦胧时。 过了几分钟,手下带着个理发的师傅来了,约莫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和善,鬓角染白霜,兴许是常年卑躬屈膝,让他有些驼背。 在全身镜面前,陆长坐好,看着中年理发师给他戴上围布,也看到了他双手些许的颤抖。 “陆老大,您想怎么剪?”理发师躬着身子不敢抬头,他在下城区生活多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活。 理发理是仪容,是面子,因此第一关最难过,万一没剪出这位陆老大喜欢的样子,等待他的还不知是什么。 陆长看着理发师惶恐的模样,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略长的头发,笑道:“剃个圆寸吧。” “圆寸?好好,您想剪多短?”理发师大喜,忽然就觉得镇定了下来。 圆寸好啊,只要把握好长度,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看了眼陆长接近肩膀的长发,理发师又觉得有些可惜,人好看发质也好,剃成圆寸怪可惜的。 十多分钟后,头发修剪完毕,理发师退到了边上,等待着发落。 陆长对着镜子左右转头看了看,笑道:“还行,手艺不错。” 手下这才拿出钱递了过去。 理发师连连摆手,惶恐道:“能给陆老大剃头是我毕生的福分,一辈子的谈资,我怎么敢要钱。” “劳动了就有收获,是你的就拿着吧。”陆长拍了拍理发师的肩膀,说道:“出去吧,下次还叫你。” 陆长从书房里走出,去洗了个冰凉的冷水澡,他越来越喜欢寒凉的感觉。 终有一日,这具身体,将无视寒暑,无视风霜,禁绝刀剑,无生老病死之苦,更无寿命之忧。 但至少现在,陆长还感受着冷暖,对食物还有欲望,眼见美色也愿多花两眼,他对世界的热爱和感受还没有消失。 洗完澡,将收拾好的行李又看了一遍,重要的部分放进了无内戒,日常所有的则整合成了大的帆布袋,浅棕色的亚麻布袋子,让他看着像是个到城里务工的乡下人。 时间还早,陆长放好东西,去了一趟中城区,老师年纪大了起得早,这个时间估计连早饭都吃完了。 到了王成明的家里,果然已经起床,在院子里煮茶,看样子已经活动完毕,这会儿是正好在休息,吃些茶点。 看到陆长的时候,王成明一愣,他很久没有看到陆长寸头的模样,上一次都是三年前了。 那时候十六岁的陆长个子不高,留着个圆寸头,大眼睛小脸蛋,看着人畜无害。 “怎么突然想剃头了?”王成明给陆长倒了杯茶。 陆长笑道:“老师,我要出去了,我给沈聪说过了,以后有什么事您就找他,他会帮你办好。” 王成明倒茶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学生,嘴唇微微颤动,点点头道:“好,出去了要注意安全,要注意…” 好像有很多话要交代,可真到了嘴边,偏偏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王成明只是想起第一次见到陆长,想起他看着陆长长大,这似乎是第一次要分开,他甚至忘了问陆长要出去多久。 “老师您放心,如果没意外,半年内我应该会回来一趟。”陆长笑着接过了老师手里的茶壶,“以后这些小事,我会安排人来做。” “出去别说意外,兆头不好。”王成明责怪了一声,复了便觉得话有些重了,补了一句,“人好好的就行。” 陆长没有坐太久,他还要去见几个人。 目送陆长离去,王成明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心里有惆怅,化作一声叹气。 “出去了好…好好的回来就好…” 走过中城区,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人。 上城区的玛丽姑姑已经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但陆长没有再去和玛丽姑姑道别。 他想要等下次回来,再去那个和家一样的地方看看。 陆长回到他更熟悉的下城区,在游猎者公会的门口停驻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巧的是陈璐就在一楼,教着新来的成员怎么办公。 见到陆长,陈璐先是一怔,而后才试探着问道:“是要走了吗?” “嗯,你在忙?”陆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新来的,电脑不会操作。”陈璐解释一句,拢了拢耳边的秀发,略显无措,“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好…不了。”陆长摇摇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呢?” “还不太清楚,应该是明年初吧。” “那我先走了。” “嗯。” 眼看着陆长将转身,陈璐突然喊道:“我们会在外面相见的…对吧?” 陆长回头露出个笑容,“当然会,我先去看看,等你来了,我再带你去逛,当土包子的事就交给我了。” “那就说好了!”陈璐展颜一笑,像是三四月的花朵,在六月迟到,她笑的自然又灿烂。 陆长挥挥手离开。 似乎也没有需要再见的人,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没有多少需要告别的人。 提上并不重的行李,陆长下了楼。 没有出现上千人相送的场面,只有沈聪和白内,其余人都没有接触。 离开的路上,陆长吩咐个不停。 “我给你的两本书,也写好了注释,你拿给那些讲课的老师,让他们专门开一堂课按照上面的来教。” “记得给下面的兄弟安排训练,训练的目的不是为了他们变强,是要他们明白服从命令,给我刻他们骨子里去。” “异种修炼法决不能泄露,不是你认为完全可以信任的人,绝对不能教,这是双刃剑。” 平日里也许沈聪还会打岔,可今天他老老实实的听着,唯恐漏掉半个字。 直到陆长完全说完,沈聪才苦着脸问道:“陆哥,真的不能带我走吗?” “你觉得合适吗?”陆长反问。 沈聪沉默了,家里有基业要打理,外面的世界又是模糊不清,在认清自己的身份后,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一起出发。 陆长看向了白内,轻轻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笑道:“别趁我出去的时候造我的反。” 微微一滞后,白内大笑了起来,面带笑意道:“那你可要早点回来,要不然我不能保证。” “哈哈哈,那就送到这里吧,我要走了。” 陆长拦下两人,大步往城外走去,不远处,帝江连成的队伍在等待他的到来。 这个未知的世界,也在等待他的到来。 圆滚滚的帝江身上背着座小房子,江舒予从里头探出脑袋招了招手。 “我们走吧!” 第78章 新的开第1章 蔚蓝的天空,遍地的黄土和风沙,偶尔会浮现的灰绿色植物,生长在这里的东西,无论是会动的还是不会动的,多少都要沾染点灰黄的色彩。 黄尘蒙面,风沙无洞不钻,才是此处的常态。 这里是距离娜米城两千公里的戈壁滩。 许许清风带着暖意裹挟黄沙,从人的领口掠过,脖子里钻进了暖意和让人痒痒的黄沙,少许的汗液被蒸发,皮肤黏糊糊的沾着沙子,让人好不自在。 但陆长不觉得。 十几头帝江连成一线,他坐在中间那头帝江的背上,喝着画眉送来的茶,悠然自得,迎面的暖风让他昏昏欲睡。 江舒予的小屋就挂在帝江的身上,两层的小楼,外墙爬着些不知名的植物,开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陆长用【界外视域】瞥过几眼。 植物是绿地龙,开的是龙涎花,花色繁多,清香沁人,有安神醒脑的功效,也是某些丹药的辅药之一。 美人如花,花如玉,好看也好闻。 一路上是花香伴风沙,也是种别样情致。 七八米高,十七八米长的帝江,看似笨重,脚步却极为轻盈,似乎暗合某种节奏,就像它们的习性,喜歌舞。 大部分帝江都拉着货物的厢车,领头那头比普通帝江大了一圈,约有十米高,二十多米长,背上驮着江舒予的二层小楼。 这种圆滚滚的生物,背上的翅膀看着像是装饰,实则每次迈步,翅膀都会轻微扇动,让其在起伏的时候没有颠簸感,哪怕是把茶杯放在背上,也不会撒出茶水。 至于帝江的头尾,可以靠足和翅膀的朝向来分辨。 今天是离开娜米城的第二天,帝江的速度比陆长想象的要快,日行两千公里,夜间也不休息,会围着火堆,江思会吹着笛子为帝江伴奏,一群帝江对着月亮跳舞。 武者们晚上很少休息,或者休息时间极短,休息的时间都拿来修炼,也有人轮流值夜,倒是没轮到陆长,他算是帝江商会的客人。 那些送往中州的天骄,坐在后头的车厢里,六个人一车,分了两车,都是在上城区家族出来的,彼此之间倒也算熟悉,只有陆长一个外人。 如果是别的故事里,或许这些天才们会有谁也不服谁的场景,可这里不同,那十二人,有半数都是不到五岁的小鬼头。 平日里,除了拉着陆长要吃的,几乎就是等着别人帮忙擦口水。 陆长躺在帝江的额头位置,仰面看着天空,身下的帝江悠闲但极快的移动。 本应该有剧烈的狂风相伴,可不知帝江有什么奇异,将迎面的风破开,如果不是体型不适合,帝江应该是最佳的坐骑。 这会儿暖风熏人,花香拂面,陆长昏昏欲睡,干脆扯起面罩盖住脸庞,将茶杯随手放到边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 “陆长哥哥~”一声小奶音从后头传来。 陆长扯下面罩,无奈的叹口气。 下一刻,后头有人抱着个小孩,几步飞跃,就到了帝江首领的身上。 陆长坐起身来。 高大的女子正迈步走来,他是负责照顾一群小鬼起居的‘保姆’许云,抱着的是柳家的小天才,柳甜,一个刚过完四岁生日的小丫头。 “陆先生,甜甜说什么都要来找您,我只能带她来找您,希望没打扰您休息。”许云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她的外貌自然不用多说,能负责照顾小鬼的,总不会是凶神恶煞的。 柳甜个头小小,平日就喜欢挑食,比起同龄小孩稍显瘦弱,这会儿在许云的怀里使劲挣扎。 “快放开我!许叔叔你放开我!陆长哥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许云苦笑道:“您看这…” “没事,让她过来吧。”陆长招招手。 许云这才敢放下柳甜,就看到穿着橘黄防风的小柳甜,像一只大橘猫般,撞进了陆长的怀里,手里攥着颗红色的果子,不停的往陆长嘴里塞。 “陆长哥哥你次你次!” “好,我吃,再塞就塞我鼻子里了。”陆长一阵好笑,冲着许云挥挥手。 许云便转过身来,朝着二楼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才快步离开。 只要在这次队伍里的,都能看出陆长身份的不同,因此许云对待陆长的态度也不同。 许云带着几名帮手,每日休息都要下了帝江,和商会的伙计一起搭好帐篷,让这些小家伙好好入住。 可陆长平时就住在江舒予的二层小楼里,本来就不大的地方,还专门给他收拾了个房间,吃住行,都和江家这位小姐一起。 你说他是江家女婿也有人信。 陆长在知道自己住小楼里,不会对江舒予的声誉有所影响后,也就认了下来,不过大多时间都会待在楼外,还是担心会引来风言风语。 接过柳甜递来的果子,陆长一口咬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塞回了柳甜的手里,柳甜也不在乎,抓着果子嗷呜咬下一小口。 陆长笑了笑,摸了摸柳甜的小脑袋,顺手擦掉了手指上的一丁点果汁。 小朋友的脑袋如果不能拿来擦手,那将毫无意义,警惕揉脑袋的大人。 柳甜没发现陆长的小动作,她开心的吃完了果子,然后用沾满果汁的双手抱住了陆长。 陆长:好,失算了!你个瘪三算计我! “陆长哥哥,我要听故事~” “行吧,给你讲。” 陆长‘宠溺’的笑着,开始讲起了鬼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黏着他,明明就见了两次面,也许是缘分——个屁。 【柳甜,一百二十四岁,武者一境,元魂圣体,死亡时可以将自己的魂魄封存,等待合适的机会重新投胎为人】 你丫的老太婆装萌是吧,故意讨好我是吧,好好好! 不对,可能不是老太婆! 陆长不会说破,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尽量用一个成年人对小朋友的态度去对待柳甜。 说故事就说故事,鬼故事也算故事。 不过陆长讲故事的能力有限,目前还没有看到小丫头被吓哭的模样。 正因为有柳甜在前,陆长将剩余十一人也看了一遍,没发现第二个特别的,只是发现所有人的天赋都相当不错,先天圣体这种东西竟然还有两个。 还有什么天生元素亲和,天生悟性极高,以及一个带着【慧极必伤】buff的小鬼。 娜米城不是没出过天才,而且出的不少,可都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在江舒予口中,娜米城是个边陲小镇,根本就够不上城的称呼。 就像商会的下一站,是红枫城,人口超过两千六百万,城主是武者九境,那才能算得上是城。 陆长说着说着,发现柳甜睡着了… 我真的没有讲故事的天赋?鬼故事能把人说睡着…不,一定是这个老妖怪抗性太高!陆长坚定信念,没有自我怀疑。 “陆先生。”画眉端着一小盘茶点,和一壶冲好的奶茶,放到了陆长的边上,“您不想去楼上,小姐就让我拿了下来。” “谢谢,顺便麻烦你一件事。”陆长起身,将柳甜放到了画眉的手里,“你把她送回去,我和你家小姐谈点事。” “…行。”画眉转身翻了个白眼,抱着柳甜离开。 陆长端起茶点和奶茶,走到小楼门前,喊道:“江舒予,下来喝茶!” 后一头帝江的身上,江思扶着额,觉得自家小姐和陆长的相处模式越来越不对了,哪里有人敢这样喊小姐出来玩的,而且小姐还真答应! 该不会…不可能,两人才认识一个星期,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二楼的露台上,江舒予摇着扇子,翩翩然落下,换了身陆长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黑底金纹裙,纤细的腰间有条巴掌宽的黑底金龙纹护腰。 她的打扮,大多数时候,都是男性和女性的混搭,或者是中性。 可容貌本是天仙女,穿着终究是点缀,艳阳横空,她背着光,像神话里的羲和。 陆长抬头看着,恍惚失神,回过神来便撇过头去,说道:“坐下面喝茶呗,我就不上去了。” “下面风沙大。”嘴上这么说着,江舒予还是在陆长边上坐下。 两人坐在楼前的台阶上,中间放着茶点和奶茶。 陆长看了看没有多余的杯子,便从自己的无内戒里取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自己用着,将画眉拿来的杯子推到了江舒予的面前。 江舒予调侃道:“怎的?不用我给的杯子要用自己的,怕我在杯子里下药?” “你…”万般话语到了嘴边,只能是无奈一叹,陆长将两人的杯子换了过来。 江舒予这才满意的笑道:“叫我下来干嘛?让你进屋又不进,叫我出来看风沙吗?” “不是,就是聊聊天,本来想睡一会儿,结果被那小丫头打断了睡意,现在只觉得无聊。”陆长实话实说,他问道:“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市?” 江舒予喝了口奶茶,说道:“行商本来就是无聊的事,走遍千山万水,再美的风景也有看烂的一天,只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会有反馈。” “至于下一座城市,大概还要五天,我们要去红枫城转交商单,还有一批货物要带上,会停留四到七天,接着还有七天才能到另一座城市。” 日行两千公里,五天就是一万公里。陆长在心里一算,脱口而出道:“这么远?” “你以为呢?”江舒予露出笑容,“所以我说了,有的人一辈子都到不了中州,你觉得中州离这里有多远?我提示你一下吧。” “去中州,要途径三座大城,四座小城,然后在最后的一座城池,我们还要转传送阵法,最后再走三天两夜,才能到达中州的区域内。” 陆长哭笑不得,“你都说了传送阵法了,那我怎么算距离,我也不知道传送阵能传多远啊,我都第一次听说传送阵这种东西。” 江舒予一愣,扇子遮面,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我没想到这点,那我告诉你,娜米城离中州,大概是三光年吧,光年是指光一年走的距离,大概是9.46万亿公里。” 好好的一杯奶茶,突然就不香了,陆长拿着茶杯,看着杯中的奶茶,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喝多了。 醉奶了? “你确定,你说的是光年?9.46万亿公里?我不是怀疑你的脑子出问题,我只是觉得你会不会是嘴瓢了?”陆长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江舒予轻笑道:“第一次听到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才说你终其一生都走不到中州。” 江舒予笑着拿起一块茶点,放进陆长合不上的嘴里。 “这已经不是走不走的问题了吧!”陆长两口咽下嘴里的茶点,含糊不清的比划着,“三光年啊,我就先不说你那个传送阵法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就换个例子,只要毁掉传送阵法,中州的人一辈子也来不了这边,或者被传送过来的人,这辈子也回不去,这特么合理吗?” 等等!红天啸,从中州伸了一只手过来,把他的女儿接了回去?你踏马三光年的手?! 陆长终于认识到,他对武道境界的理解好像不太对。 江舒予偷笑了几声,又觉得对陆长不太尊敬,立刻正色道:“你看帝江日行两千公里,觉得只是它们的极限速度吗?远远不是。” “如果有必要,相当于武者五境的帝江一族,能以每小时700公里的速度行进,而帝江还不是以速度见长的异兽,武者五境还能更快!” “速度不是武者的桎梏,否则你以为传送阵法是怎么来的呢?我爷爷,比如说陛下,就可以在一念之间,到达疆域的任何一个角落。” 呆滞了几秒后,陆长觉得好像没那么不可理解,但他依旧无法想象,人力要如何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看着陆长木讷的神情,江舒予悄悄拿出一个四方的薄薄的东西,在上面轻轻一按。 就听得轻微的咔嚓一声。 陆长回过神来,瞳孔微缩,质问道:“你拿的什么?” “啊?”江舒予强压下慌乱,捋过鬓角秀发,淡定道:“这是…梳妆镜,会自己发光的梳妆镜,我看看我头发乱了没有。” 说完,江舒予还大大方方的把东西对着陆长展示了一下,果然像一面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脸。 那特么是前置摄像头!你这女人把我当原始人是吧!不对,我现在就是个原始人。 陆长无语至极,但也没有提醒,等到了中州,他去买个手机拿到江舒予的面前装梳妆镜,正好可以拍下江舒予社死的一幕。 互留黑历史才是成为朋友最简单的道路。 “不过…”陆长看着天空,忽然问道:“几境可以飞?” 江舒予巴不得陆长不继续追问,干脆道:“一般武者要七境,不过像你我这种天赋出众的,到六境就能飞了。” “那似乎也不错。” 陆长笑了,不可理解的未来也不错啊。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笛声传来。 “前方有兽潮!” 第79章 兽潮,食气者神明而寿 “什么是兽潮?是异兽来袭?” 面对陆长的问题,江舒予满心雀跃,一把抓住了陆长的手腕,带着陆长往前跑,她偶尔有小女孩心性,会忘了世俗礼数。 “不,兽潮是异兽的潮,但和袭击无关,是异兽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会聚集到一起,朝某个目的地进发的盛大景象,这可不常见。” “我上一次看到兽潮,还是四五年前了吧,那一次有位异兽王者喜得贵子,百万里之内,百鸟齐贺,万兽奔腾,汇成七彩斑斓的兽潮,壮观至极!” 这时候,陆长应该问:那这次呢? 可他被江舒予抓着手,武者四境能手撕钢板,可江舒予的手白皙柔嫩,像剥了壳的鸡蛋白沾了些微凉的露水,暖的在手腕上,微凉沁到心底。 陆长看着自己被江舒予抓着的手腕,他发了几秒的呆,而后轻轻的挣开来。 江舒予感觉到陆长的手腕挣开,诧异的回过头,俏脸好像就要失去颜色。 “你走的太慢了。”陆长一个加速便从江舒予的身边穿过,几步飞跃就到了最前。 江舒予看了眼自己的手,皱起鼻子,嘀咕了一声,“哼,臭直男!这时候你跟我比谁快?” 江舒予知道自己对陆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也知道刚刚突然抓住陆长的手腕不妥,毕竟大庭广众的难免会让人想多。 可被她这种美少女抓着手,陆长竟然还在考虑谁的速度快,而且还甩下她的手自己先跑,什么男人才会这么傻啊! 陆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想看到一朵花凋谢的最简单做法,就是不种这朵花。 肯定还有其他方法,可陆长从不打算去试,他的试错成本太高了。 就像那个古老的故事,放羊的孩子和砍柴的孩子没法一起玩,两人玩了一天,羊吃饱了草,放羊的孩子赶羊回家,砍柴的孩子只会两手空空。 回家路上看到美丽的花,那是花为自己绽放的美,不是为了任何一个过路的人。 路人以为这朵花是为他开放,所以盯着花看了太久,结果错过末班车的时间,错过了晚饭,错过了一切。 有车的人又不太一样了,随便看花随便采花,他们开着自己的车,总能回到家。 陆长不想做路人,他也没有车,他需要赶上末班车才能有饭吃,他不可以为任何东西停留,也没资格去享受。 他想要自由,但自由越来越难。 几步之后,陆长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他的瞳孔下意识的放大,呆立在那儿,因自然壮观的奇景和激动难宁。 最开始,陆长认为自己好歹在电视上看过动物大搬家,所谓兽潮,大概就是更大范围的动物搬家。 可现在他所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的异兽,如行走的星球,身体有半截在云层之上,云下的是如天柱般的四条腿。 是连成一片如火烧云的火鸾,它们清脆如玉罄的鸣叫,轻轻扇动的翅膀,宛若大片火红的枫叶海洋。 是成片成片四五米高的白鹿,头顶的鹿角是罕见的瑰宝,长着青绿的草叶,开出浅红的梅花,它们是带着林海而来的白雪精灵。 是一群直立行走的猿猴,每一只都背着剑,像一队出山的人类剑修,领头的老猴头顶金色毛发,倒骑青牛,腰间挂着个酒葫芦。 而在最前头,是头高大如山岳的恐怖异兽,体如虎但生半红半橙的短毛,面庞似人,口中生獠牙,尾巴有身体的四倍长,在身后盘成圈,如同多了一条蟒蛇。 庞大的兽群连绵数千数万里,一眼望不到边,眼前所见的,则是各路庞然巨物,迎面的压迫感无与伦比,如蝼蚁见人,如人见天。 陆长傻愣愣的看着,他明白了兽潮是什么景象,刚刚在疑惑三光年的距离真是人能跨过的,可现在看着兽潮,他忽然觉得也没那么不可理解。 在这种程度的异兽面前,人类能发展出文明,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怎么样,看呆了吧?”声音从边上传来,却不是江舒予,而是江思。 江思面带笑意走来,拍了拍陆长,笑道:“兽潮很少见的,一般只有异兽里的大事才会引发兽潮。” “那这次呢?”陆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江思收敛笑意,低声道:“异兽里有位大人物,今日恰好苏醒,于是万兽觐见。” “苏醒?是一直在沉睡的意思?”陆长疑惑,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土包子,生活十九年,以为自己看过了世界,却发现连个新手村都没出。 对陆长,江思一直很有耐心,笑着解释:“异兽和人类一样,有各自修炼的方法,但山中不知月,他们的一次修炼,恐怕就会是普通人的一生。” “就像那位大人物,它上次苏醒是六十年前,估计是在为了突破做准备,我知你还有疑惑,就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就坐在这儿吧。” 两人在帝江头顶坐下,看着兽潮。 陆长隐约听到,身下的帝江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好似在朝前方的兽潮发问。 可帝江如个布口袋,没有五官,哪里发出的声音? 却见兽潮最前方,那头庞大如山岳,面相狰狞的异兽回过头来,轻声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在做出回应。 陆长小心的用【界外视域】看了一眼。 【梼杌,四凶之一,性顽】 没了其他解释,但陆长知道,这是强者鉴定器的效果,说明这头梼杌足够强。 江思便在这时说道:“我们帝江商会的帝江,都来自帝江一族,只有特殊的任务才会出动帝江,有帝江一族的老祖在,一般的异兽都不会为难我们。” “刚刚这头小家伙,是在问前方的兽潮要持续几天,对方回答三天,顺便还问了我们要不要一同去拜见那位存在,但我们不能去,没带礼物不好上门。” “先不说帝江是用什么方式在发声,毕竟它看起来可没有嘴巴,但嘴巴不是每个生物都需要的,我便先说,异兽是如何修炼的,这要先说一段话。” “食水者善游能寒,食土者无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叶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异兽,便是食气者!” 第80章 剑山白猿如逢故人 “你看那高耸入云的异兽,若是和普通异兽一样进食,每天要吃多少东西才能抵得上他的消耗?一天的时间不都花在吃上了吗?” “天地有灵,它们吃的是那一缕灵,日光月华是灵,草木精怪也是灵,人为万物之灵,因此人也是灵,几乎都在异兽的食谱上。” “不过这些异兽,还是以自然之灵为主食,在他们的视野里,天地之间充斥着灵力供他们吞吐,不过我们人类看不到而已。” 江思很简单的给陆长解释了一下,他笑看着兽潮,心底里算了一下的位置,感觉放心了不少。 帝江的背上不是绝对平缓,在江思有意的控制下,陆长坐在了边缘地方,他的右手边无法坐人,而左手边坐着的就是江思。 江思在心底里对陆长说了声抱歉,小姐不懂事,他这个长辈不能不懂事,得帮着把控好小姐的名声,说时髦点就是防止小姐有不必要的绯闻。 队里的大部分都是自家人,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可江思就怕小姐不到双十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而陆长这小子聪明,天赋还高,最重要的是和中州那些世家子不同,世家子知书达理,这个年纪就算有些争斗,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少年意气。 可陆长一身草莽气息,比的都是阴狠毒辣,偏偏他白手起家,还真的打下了一份基业,这对于自家小姐那种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这份吸引力转化为模糊不清的感情之前,江思站出来了,他要保证在到达中州之前,让两人的关系停留在友好上。 朋友就够了。 江舒予从后头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江思坐在陆长的边上,便直接过去说道:“江叔,你坐边上去呗,我和陆长说点话。” 江思的心凉了。 陆长回头道:“说啥?你坐后面,我在听江叔给我说事,别打岔行不。” “哼!”江舒予不情不愿的在另一边坐下观看兽潮。 江舒予也许会不懂事,但陆长不会,从江思拉着他在边上坐下开始,他就知道了江思在想什么。 “江叔,再讲讲呗,那边背剑的猴子是什么来头?异兽自己会炼制武器?”陆长笑着发问。 这会儿江思心情大好,便笑道:“它们来自剑山,号剑山白猿,事情要从剑山说起,说当年有位大能剑修,喜好收集天下名剑、好剑。” “他收集的剑就散落在他居住的那座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这位大能还饲养了一群白猿,他甚至为白猿特殊的身体构造,专门创造了一门武技。” “后来这位大能销声匿迹,可那群白猿却是愈发壮大,且对于用剑的感悟,超过了绝大部分武者剑修,自此也就有了剑山白猿的称号。” 还没说完,江思双目一凝,站起身来,那一伙剑山白猿不知为何,竟然脱离了大队伍,朝着商会一行人走来。 相距还远时,江思便已经拉着陆长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而来的白猿抱拳。 人立行走的白猿,普遍都在两米左右,几个高大点的奔着三米去,身后背的剑也是各不相同,有指宽的细剑,也有门板模样的巨剑。 但一众白猿气势相同,如无数细小的剑芒组合成通天的巨剑,携剑势而来,倾山倒海,锐不可当,虽未到近前,却令人感觉面庞刺痛,有剑在前之感! 领头的白猿倒骑着青牛,到了近前后才缓缓转身,盘腿在青牛面前坐下。 【黄白猿,剑号斗dou牛真君,剑山二当家】 强者鉴定器给出了信息,没有年纪没有修为境界,又是一个不逊于梼杌的强者。 江思抱拳拱手,敬声道:“尊下有何吩咐?” 不问来意不问来路,只问吩咐,足以看出江思确实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本尊乃是剑山黄白猿。”黄白猿只是朝江思这么说了一句,便转头看向陆长,面上带笑,问道:“小友,不知可曾练过剑?” 陆长老老实实的回应,“不曾,也没接触过,自小对剑修心生向往,但天生愚钝,不敢贸然尝试。” “哦?为何有此一言?”黄白猿笑容和蔼,若是抛开外貌来看,倒像是长者问稚童。 这段时间和江家的接触,让陆长对这种有些半文半俗的对话免疫,他也乖巧的说道:“剑是百兵之君,是礼也是兵,我出身微寒,学的是劈柴做饭,不敢用剑。” 黄白猿眼前一亮,连声赞叹,“好好好,说的好啊!百兵之君,是礼也是兵,我家主人若是听到了,必定欣喜,能逢知己,可大醉三年。” 黄白猿仰天大笑,一头猿猴,却笑出了文人雅士的豪迈与优雅。 笑罢,黄白猿笑问道:“我乃剑山二当家,剑号斗牛真君,还请问小友尊名。” “不敢称尊名。”陆长直到现在,才抱拳拱手见礼,“我名陆长,陆地的陆,路长的长。” “好,陆小友,我观你身姿挺拔,气势如剑,却藏剑气于胸,养锐气三分如剑鞘,我见你如逢故人,喜不胜收,还请小友往我剑山一叙!” 黄白猿手中凭空浮现一方小木牌,往上一抛,“一封请柬,还请小友笑纳!” 小木牌迎风而去,落入陆长眉心,消失不见,陆长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江思震惊无比,颤声道:“小陆,快谢过真君。” 虽然不知道小木牌是什么,但陆长猜测也是好东西,暂时压下心中好奇,拱手就要道谢。 然而黄白猿一挥手便让陆长不得已的直起身来。 只听黄白猿笑道:“小友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还请小友得空时,往我剑山一趟,起而行剑,坐而论道,我辈剑修别的没有,但有一壶好酒。” “真君不怪我叨扰便是。”陆长觉得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可转念一想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叫甚真君,小友唤我一声老袁便是。”黄白猿口中一吐,便吐出璀璨剑光,剑光落地,在地上划出个‘袁’字来。 黄白猿又笑道:“待小友到来时,我必壶浆塞道,扫榻相迎!” 接着黄白猿转头看向江思,脸色便冷了下来,说道:“尔江家商贾之气太盛,本尊不喜,今日叨扰,若是尔等不悦,自可来我剑山问剑!” 说完后,黄白猿朝着陆长挥挥手,躺回了青牛上,带着一众手下白猿离去,重新汇入大队伍中。 江思为陆长的际遇开心,毕竟他从娜米城将陆长带了出来,陆长有机缘是好事,可他脸色不太好看,黑里泛灰,灰里透紫,好像一砚台的墨水染了油。 老猴子说话真气人啊! 江舒予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话,降低自身存在感,可她知道老猴子‘看’了她好几眼,吓得她不敢说话。 剑山是人类武者创下,但那位人类武者本来就不喜欢同族,才会和猿猴为伴,因此剑山对人类并不算友好,江舒予是真担心老猴子来者不善。 “吓死我了。”江舒予走到陆长边上,盯着陆长的眉心看了几眼,这才笑道:“你运气真好,竟然能被那头老猴子看中,它可不简单。” 话就断在这里,江舒予等着陆长和往常一样追问,然后她才能摆出大小姐姿态,一副‘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的模样。 可陆长没有追问,他在回想黄白猿的每一句细节。 最后,陆长的注意力留在了那一句“如逢故人”之上。 哪位故人? 第81章 到达目的地,红枫城 “如果你打算进绣衣卫,那就最好别和剑山有太多牵扯,人类和异兽,目前只是互不侵犯,但人类需要异兽身上的一些东西用作修炼,因此关系永远不可能和睦。” “你若是和剑山走的太近,在绣衣卫的审查环节很大可能过不去,至少现在来说,除非剑山能让你做三当家,否则还是绣衣卫更适合你。” 江思给了陆长忠告,点到即止,他心里希望陆长进入绣衣卫,话里也会稍微偏向绣衣卫,但也不至于完全去阻拦陆长。 人各有志,也各有路,武者的选择是他的命。 至于那块木牌,除了是剑山的邀请函外,在危机时刻,还能引出一缕剑气,这缕剑气会直接将陆长传送到剑山,是剑山对贵客的礼遇。 按照江思的说法,木牌里剑气大概就是黄白猿亲自出手的程度,实力低于黄白猿的,连阻拦陆长离开都不要想。 “人情债最难还,你承了它的情,就会沾上他的因果。”江思最后忠告,“如果你做出了决断,可在绣衣卫里请人替你取出木牌,不伤剑山的颜面,也不用欠着人情。” “江叔,谢谢了。”陆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人情这东西不好说,今天江思愿意劝告,也是种人情,只不过人情这东西还是要考虑受益人的道德程度。 陆长姑且也算是有道德的人,他自然会记在心里。 漫漫长路,他孤身前行,一路上所见所听,所思所想,难免会有沾上路上风景的颜色。 兽潮在前,商会只能暂时原地扎营。 还要留人看守,以防止有些智力不太高的异兽,会在跟随队伍前进的时候突然肚子饿,转头就来商会营地吃个自助。 不过智力低到这种程度,一般实力也不会太强。 智商不一定和实力挂钩,但聪明的总不会太弱。 陆长在有限的时间里,开始安排自己的人生,他偶然看到江思在后方看书,便从江思的手里借了几本关于武道的书籍,自己有空便看。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江思自己看的那本,说什么都不肯借。 修炼到精神疲惫,便稍作休息,用书籍做休息时的消遣,实在都累了,才会找个帐篷躺上一躺,起来后又帮着伙计们准备餐饮伙食。 除了柳甜外,没几个人会缠着陆长,一群小鬼头,被灌输了太久自己是天骄的观念,因此说话办事都有种故作老成的模样,流着鼻涕装成熟,也算是好笑。 江舒予两天没来,只是有什么茶点,都让画眉送来一份。 直到商会重新出发,陆长都没有看到江舒予,他帮着伙计们收起了帐篷,和稍微聊得来的几人乘上同一头帝江。 两次日升月落,无边的兽潮终有去时,商会重新上路。 帝江们依旧平稳,不知岁月长,不知人间苦,是一群很欢乐的异兽,见月而喜,闻歌便起舞。 陆长还是和过去一样,躺在帝江的背上,看着天空。 边上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帝江拉的厢车里蹦了出来,手里用油纸包着两块饼干。 “陆长哥,你吃饼干不?” 小伙子叫江千米…这个名字槽点挺多,不过为人不错,有着年轻人该有的热情和澄澈双眼。 武者二境的修为,是帝江商会这一行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几乎算是凑数的,而且还没有什么特别血脉,他出现在商会里其实不可理喻。 陆长很好说话,也不要脸,直接就问了江千米这个问题,毕竟他用【界外视域】看过了,江千米十八岁武者二境,根本就是普通武者的水平。 江千米说了之后,陆长觉得自己不该问。 “我爸就是商会的护卫,他一个人工作养了我们一家四口人,去年他出事,死了,我就想着子承父业呗,他这辈子很辛苦,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的。” “我就想…看看他走过的地方,走一走他走过的路,然后求着江叔让我上路,江叔心软,就带上我了,要不然这一趟我哪有资格来啊。” 说这话时,小伙子笑容灿烂,没有落泪没有哀伤,只是眼底里有着对父亲深深的眷念。 陆长后悔自己多嘴。 吃了江千米送来的饼干,陆长闲聊几句后,小伙子很有眼力见,没有打扰陆长,回到了厢车里。 帝江一族有着神异,三只帝江聚在一起就能产生一种特别的‘势’,可以破开迎面的狂风,抵挡风阻和风沙。 可还是会有少量黄沙和暖风卷到人的脸上,因此大部分人都会待在车厢里,尽量不暴露在外,只有陆长,日复一日的晒着太阳。 没有人知道陆长在想什么。 陆长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多晒晒太阳,也许可以晒掉自己身上的阴厉气息。 谁不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呢? 想着想着,陆长闭上眼,这几天来,他少有的在中午睡了个午觉。 没有见到江舒予的第七天,陆长坐在帝江的头顶上,远远的,看到了如天上宫阙的一幕。 “那是…红枫城?” 见一斑而窥全貌,不知隔着还有多少里路,但现在已经能够看见红枫城那高耸入云的城墙,远比娜米城要来的壮阔。 一路上吃遍了黄沙尘泥,这会儿商会里已经开始庆贺。 每次城池停留的时候,都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安然入睡,还能吃到当地的一些特色食物。 米粒皇朝疆域太广,有些特殊的东西,非要到当地才能见着。 就例如陆长最近了解到的,红枫城的枫舞漫天,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景,漫天枫叶随风而舞,似红云漫天,又仿佛是红雨飘然。 在这种情景下告白,简直是…营销手段。 可在这份兴奋之下,每个人各司其职,没有半点即将可以休息的懈怠之心,他们开心归开心,戒备也是真戒备。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行商除了要小心天险和异兽外,最要小心的还是人。 陆长没想到,会有人敢打帝江商会的主意,可江千米的父亲,就死在一次人祸之中。 这世上,总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好在路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商会在又经过半日的行路后,便来到了红枫城。 中州米粒皇朝东南疆域,边境第一大城,红枫城! 第82章 别有风情,明珠坊 红枫城的城墙很高,可能有三四百米那么高,太高了,陆长看到顶,也估算不出来,只知道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也许在这个世界,城墙的象征意义大过了实用意义,可站在这面城墙之前,能让实力不强但野心太大的人平静下来。 试问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跨过城墙,进入到城里去。 门口是两位三丈高的金甲力士,身着类似明光铠的金色铠甲,手拿降魔金杵,面露忿怒相,如金刚罗汉,审视过往行人。 陆长一开始以为这两个力士是装饰,可随着商队靠近,力士转过头来,陆长才发现不对。 “那两个是金刚力士,是墨家机关所建,堪比八境武者!极其恐怖!”江千米凑在陆长边上,说话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界外视域】扫一眼。 【金刚力士4.0,墨家傀儡一派所创的第四代金刚力士,堪比武者八境,由二十七种材料制成,内刻六十六种不同阵法驱动,有四个小阵眼和一个主阵眼,主阵眼在手中降魔杵上】 到这里,陆长发觉有点奇怪,眼前文字的显示速度在变慢,当显示到【制作方法】的时候,似乎完全卡壳。 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但陆长接受的很快。 毕竟强者鉴定器,加载不出来说明规格太高,自己接受不到呗,就像江舒予的小霸王拳,连查看的资格都没有。 【界外视域】不是万能的,陆长很清楚这点,就像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总有一天会用完。 商会的车队在城门处停下,接受城卫的检查,江思带人前去,要检查进出关的文牒文书,还要登记记录,江思随城卫离开了一会儿才回来。 陆长则坐在帝江头顶上,城卫会挨个审查样貌。 这些城卫装备看着比娜米城的精良不少,但在服装上截然不同。 娜米城的城卫,衣衫穿着,和陆长理解的现代军人差不多,是迷彩服军靴一类的打扮。 但红枫城的城卫,一身黑底红领的交领劲装,绣着红色枫叶纹路的黑色束腰带,腰间挎着牛尾刀。 这番打扮,看着真的太武者了! 陆长对刚回来的江思问道:“江叔,武者做这种打扮,会不会不如短打装呢?哪怕是普通的短袖好像也会更轻便吧?” 江思看了眼陆长身上的短裤和短袖,说道:“理论上来说,裸体最轻便,但我们首先是人,人就会考虑美观的问题,而且对武者来说,这点东西不碍事。” 说完,江远拍了拍陆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看书是好事,但不能看的太入戏,有时候会忘了现实是不一样的。” 陆长沉默了。 帝江们进入了车内,吸引了不少民众的视线。 而这座城,也将陆长从沉默中扯了出来,给予了他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该有的震撼。 娜米城无论是哪个城区,建筑都是以现代气息较重的简约建筑为主,是钢筋水泥所打造的都市。 可在红枫城,是现代水泥和玻璃建筑与古风建筑相衬。 面前是一座四角飞檐翘起的邸店,兴许是客栈之类的东西,可走出一段距离后,便是栋高约六七十米的水泥高楼。 更远处,能隐约看到,一栋近百米的高楼,鸿图华构,雕栏玉彻,只是远远的望去,便能感觉气象之盛,雄伟壮观。 而马路则是宽阔的六车道,以巨大的青石铺就,两侧行人有陆长眼熟的现代装束,也有古风穿着的女子,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不同风格的发簪,手拿团扇,摇曳生姿。 “那边是什么地方?”陆长指着远处那栋气派的高楼。 江千米看了眼,微微红了脸,低声道:“陆哥,那边是明珠坊,就是…青楼…” “那么气派的地方,是青楼?”陆长傻眼。 江千米小声解释:“明珠坊很厉害的,而且…” 他想了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绞尽脑汁后才说道:“很高端!” 能有多高端?你有点小看我这个人的阅历了。陆长自然是不屑,一个穿越者,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过这么气派的地方,有机会要去见识一下,自然不是为了逛青楼,是为了探讨建筑风格的演变,是艺术性的逛! 顺带一提,在米粒皇朝,分三种户籍,是民籍,官籍,武籍,没有贱籍的分类,而铯氢行业是合法的,不仅合法,还有专门的部门管理这方面的产业。 甚至于想要成为一名服务者,还需要从业资格证,开设青楼也需要营业许可,办理难度不低,店里所有人员都需要做登记,也有健康证的要求,总之非常麻烦。 能开得起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和娜米城那种小作坊完全不同。 以上,是陆长从江思口中问出来的。 说到这些的时候,江思不太自然,于是陆长找了画眉,得知江思这个岁数了还不曾婚配,顿时就懂了。 当注意力从不同风格的穿着和建筑上收回后,陆长也注意到了道路两侧的枫树,还有天空中时不时经过的飞禽。 在那些不同模样的飞禽身上,也坐着不同的武者,还有些武者之间踏空而行。 陆长仰着头,看着阳光穿过树荫,打碎后的阳光斑驳落下,照在他的脸庞上。 “我算是走出井底了,井外的世界真好啊。”他闭上眼,露出笑容。 蜉蝣生人间,想作红尘仙。 帝江们进了城后就放慢了速度,应该是有限速,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在一处庞大的府邸面前停下。 府邸上是【帝江商会】四个大字,应该是商会在红枫城的分会,高约二十米,宽十五米左右的大门,就是为了帝江所打造。 这会儿门户大开,让帝江们进去休息,部分厢车则是解了扣,停在门外。 陆长下了车,在边上帮忙。 江舒予从自己的小楼上走下,一挥手,帝江身上的二层小楼便消失不见,应该是被收到她的无内戒里,也可能小楼本身就是一种宝具。 江舒予带着画眉,从帝江上跃下,从陆长身边走过,却连看也没看陆长一眼。 倒是画眉朝着陆长歉意一笑。 “神经病。”陆长耸耸肩,帮着江千米几人,将稍重的厢车推到了边上。 “小陆。”江思从门内走出,递过来一张浅蓝色的卡片,笑道:“你的银行卡我帮你办好了,你的钱都转在里面,随时都可以用。” 陆长连忙接过道谢。 江思摆摆手,笑道:“是不是想去走走?” “对,第一次来,好奇心止不住。”陆长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实诚,毕竟江家也不会限制他的行动,他又不是那些需要人看着的小鬼头。 “那就去吧,我就不给你留饭了,红枫城的美食不少,如果发现价格和菜单对不上,可以去找户部办事处,他们会处理的。” 本来还想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可转念想想陆长也不是会惹事的人,干脆不多此一言。 就在江思转头要走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从这边往北走,第三个路口左转,就能看到明珠坊了,不过那里消费挺高,你注意分寸。” 说完,江思拍了拍陆长的肩膀,冲他眨眨眼,转身走了。 陆长哭笑不得,真的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第几个路口左转来着? 第83章 否则便样衰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阳光依旧明媚,未曾下班的阳光,穿过枫树叶,像加班社畜被打碎的心,洒落满地。 陆长踩着这些被打碎的心,他的心底是小孩子得到新玩具的雀跃。 红枫城真美,在娜米城那个毫无绿化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突然看到如花园般的城市,有一个词来形容陆长的内心,那便是——恍若隔世。 他踩着脚下平整的拼色地砖,听着路人的声音,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轻缓歌声,看着一群刚放学的小孩,穿着同样的校服,背着书包,在红绿灯前过了马路。 马路上有些人在等红灯,他们开着蓝色的越野,也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或是一时让人叫不出名字的异兽。 现实和幻想就在此刻交错融合,有种难言的感动在陆长的心里蔓延。 看到了吧!我一开始就说娜米城是不正常的!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有很多正常的地方。 陆长站在街头,仰面看着头顶,有片小小的枫叶飘落,落在他的手掌中,他喜形于色,孤独又可怜。 红枫城没有陆长的熟人,也算是一件好事,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在这里他也不用担心会暴露身份,或是被人认出。 想要做什么,可以尽情的去做。 有帝江商会在,陆长还没到红枫城,就已经办好了户籍,他现在是民籍,身份可以用银行卡证明。 叫钱庄也行,叫银行也行,娜米城就有银行,只不过是收钱才让人存钱的银行,别想有利息。 陆长的卡里有六百万的现金,一部分是以前存的,另一部分是清理下城区所得,之后他不会再从苍天里拿钱,他的那部分钱会拿出来开设学堂和医院之类。 循着香味,陆长找了家面馆坐下。 面馆算上后厨,不过二三十个平方,是红枫城很常见的古典装修,二十七八的老板娘负责接待客人,老板在后厨揉面。 墙上挂着写了菜品名字的木牌子,不同季节不同日子会有不同菜单,只需要更换木牌就行。 陆长坐下后看了眼,确实是面馆,没有什么米线米粉之类的其他主食。 老板娘笑着走上前来,目光落在陆长的脸上,被那如谪仙般的面容放慢了脚步,竟变得有些忐忑了起来。 普通人不会生的太好看,太好看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种负担,毕竟这是个有高等个人武力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法律不太严苛。 所以在他们的印象里,长的好看,一般都不是普通人家。 “有什么推荐的吃的吗?”陆长转头问道。 店铺的花样不多,只是初来乍到,陆长干脆让老板推荐一下,毕竟娜米城路边小店很少有色香味俱佳的店铺,满足其中两项的都少之又少。 而且,相较于娜米城,这家店的东西贵了不少。 老板娘扬起亲切的笑容,试探的问道:“您不是本地人吧?我是从您的话里听出来的,您没有本地口音,您的官话说的真好听。” 老板娘这一开口,陆长才回想起,本地人说话确实有点口音。 但我这个从偏远小地方来的人,官话说的好听?陆长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类到娜米城是当今陛下的家乡这点上。 老板娘继续说道:“初次来的客人,我都会推荐清汤面的,我们店里的清汤,是我和我丈夫轮流负责,整夜熬煮,味道不错的。” “如果您想要加一些其他的菜码或者卤味,可以另外加点,我用碟子给您装着,价格会按照浇头面的价格给您优惠的。” 陆长的手指点着桌子,下意识的犹豫了,想了几秒后说道:“那就清汤面,加一份卤的梅头肉,再加一份油爆鳝鱼吧。” 倒也没注意,自己沉默思索的时候,不自觉的便流露出几分严肃。 “好,您稍等。”老板娘写了单子,快步跑向后厨。 接着,陆长便听到了后厨的对话。 “呜呜呜,老公老公,前面来了个又帅又吓人的客人。” “傻瓜,怎么会有又帅又吓人的客人呢。” “就是长的很帅,但是气势很吓人,呜呜呜老公我要抱抱。” “我手上都是面粉,亲你一下,木啊,我去看看,你别怕。” 陆长本是尽量保持温和面容,可听到那一声吧唧后,似乎有某种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的心态为之一变。 陆长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昂首,皱起了眉头,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不耐烦的轻点桌面,只是顷刻间他的气势一变,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威势。 久居上位者,常年发号施令,时间长了就会养出不容置疑的气势,气势不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是真实存在。 武者的气势更是能化作实质,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陆长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更有数百号匪气深重的手下,自身又有足够的实力伴身,年纪轻轻却是积威已久,陆长如果自己不收敛,普通人在他身边,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下一刻,陆长便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一眼扫过去,偷偷摸摸的眼神顿时消失不见。 呵呵,恩爱是吧,撒狗粮是吧,虽然我是先偷听的,但你们撒狗粮难道就没有错吗!陆长心里冷笑,觉得舒服了不少。 再仔细听听。 “哇,老婆你说的对,真的是又帅又可怕,吓死我了,要老婆抱抱。” “抱抱老公,没事没事,待会儿你给我打气,我把面端上去就跑!” “那不行,你给我打气,我去送,怎么可以让老婆你再被吓!” “呜呜呜,老公你真好,爱你~吧唧一口。” “我也爱你~” 草啊!好肉麻的俩公婆!陆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暂时性的耳聋,将脑袋放空,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喜欢偷听是吧?现在老实了吧? 可没一会儿,厨房里传出的香气,让陆长提起了兴致。 老板娘端着一碗清汤面走了上来,小心的放到了桌子上。 “您的清汤面,调味料在桌上,您看口味自己选择,可以先尝尝汤的,浇头我现在去给您拿。” “谢谢。”陆长放缓了语气,语气温柔。 老板娘有些慌乱,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应该的,您吃好。” 说完后,看似平静的走入后厨。 这次陆长没听,怕影响食欲。 他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入口是浓郁的肉香,汤上飘着少许的油花,很明显是打过油的。 好吃!非常好吃! 纯正的肉味,而不是骨头熬制太久后的油水分离,入口有轻微的胶质感,应该是猪大骨加上鸡爪之类的材料熬制。 还是那句话,见一斑而知全貌。 一碗汤,就能看出红枫城的生活条件。 汤头好,是畜牧业发达,面条劲道有麦香,是种植业良好的表现,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红枫城的生活水平远高于娜米城。 这才是陆长想要生活的地方,而不是娜米城那种人不如猪狗的肮脏之地。 “只要搞清楚当地形势,就能考虑要不要让苍天过来发展了。” 第84章 高筑墙,广积粮 下城区,原先马尼亚帮派的大别墅被陆长烧了,之后被拆掉重建,在大量人力的忙碌下,到今日竣工。 一进门的正堂,入眼便是张钢铁座椅,是陆长特别要求留下的,钢铁座椅上还留有弹痕,更显得森冷威严。 钢铁座椅居于上首,再往下则放了左右两张木制的太师椅,沈聪居左,白内居右。 左侧次座空着,之后才是方树杰、姚川等六名节令。 右侧的次座是乌斯,然后是安德雷,剩余的位置是十二节令的另外六人。 整个苍天的组织结构,就在这十六人张椅子上。 沈聪就坐在左侧首位上,听着手下人来汇报这几日苍天里的情况,他学着处理组织内的大小事务,在考察手下人的能力后,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分派下去。 苍天的发展比陆长想的还要更好,在经过几次‘过滤’后,留下的人品性大多不错,至少不是喜欢滥杀之辈,在组织的发展上,有着极强的热情。 陆长喜欢看人性的恶,经常忽略底层人里,也有人向往光明,甚至为此会变更心性。 苍天的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随波逐流,为了生活行恶事,但是当苍天组织的出现,让他们不用伤害别人也能吃饱饭后,他们对苍天的忠诚度便极大程度的上升。 陆长低估了,无忧无虑的吃饱饭,对这些人有多重要。 “沈老大,第一批学堂的选址已经挑出来了,您安排的教材我们也在准备,目前老师的选人有12个已经答应,6人拒绝,23个都说要考虑一下。” 沈聪面色一凝,“我没在和他们商量,考虑什么?我已经说了,除了打伤打死他们外,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他们没人罩着,你们就把人给我弄来再说。” 十二节令里的徐茂起身道:“下城区的治安现在是我们负责,但是窝棚区那一带太乱,地形也复杂,那一片的势力也拒绝接受我们的管理,而且那边也没什么油水。” 白内不悦的提醒,“这才几天,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了?需要他们同意?我管他有没有油水,下城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属于苍天。” 次座上,乌斯阴恻恻的笑道:“徐茂,你如果办不来事,可以交给我嘛,我不介意动手的。” “是我办事不利。”徐茂瞥眼乌斯,郑重道:“最迟明晚,窝棚区不会再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沈老大,再给我一个机会。” 沈聪挥挥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们也是一样,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做好事是因为老大心善,不代表我们手段要温柔。” 又是几件事情吩咐下去,一群人便散了。 “乌斯,你留一下。”沈聪点了乌斯的名。 虽说几人的地位大差不差,陆长没有给沈聪和白内几人另外制定职位,他也没想那么多,但沈聪和白内凌驾所有人之上,接下来便是乌斯、安德雷。 早早投名的,自然不能和其他人混为一谈。 待到只剩下沈聪三人,沈聪才说道:“没必要你来做这个坏人。” 乌斯笑道:“沈哥,十二节令是老大的十二节令,他们私下可不能太团结啊,不给他们一点压力,他们成长的也慢,我做这个人正好。。”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沈聪并非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头一次做这种管人的事,他也在摸索中。 可现在看的出来,乌斯比几人上手的要快。 白内点点头道:“乌斯来做,我们也放心,内有方树杰帮忙盯着,外有乌斯来给压力,我觉得挺好,安德雷还是不擅长这个。” “行吧,你有自己的考量也好。”沈聪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叹气道:“摊子越来越大,我真担心会影响到陆哥的计划。” 白内笑道:“别着急,陆哥也说了,有的事可以交给仇天让,他过几天就会退下来,帮派的杂事他会处理,你别落下的修炼。” 提起仇天让,沈聪眸光一黯,他并非不信任仇天让,只不过是压力太大,让他们不敢随便放心。 说到仇天让,正主恰好到来。 仇天提着一袋子水果走了进来,在左侧次座上坐下,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笑道:“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是说到我了?” “位置给你留了,但你开会没来。”沈聪微微凝眉,似有不悦。 仇天让苦笑一声,“唉,我天生忙碌命,行商的货物我已经筛选出来了,帝江商会下一次到来是半个月后,费用我也谈完了。” “这么快?”沈聪震惊。 仇天让笑道:“有陆长…不是,陆老大打过招呼,其实合作很简单,只是心理价位的把握难了点,我恰好擅长这个。” “话说你们真的聊到我了?让我猜猜,是杂事太多,一时间处理不来对吧?你也是武者,杂事太多确实会影响你修炼。” 几句话,就点明了沈聪烦心的方向,只差没有点出沈聪对他的忌惮,仇天让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要是猜不到沈聪的想法,也就白做这些年的城主了。 沈聪看了眼仇天让,知晓对方对人心的把握在自己之上,干脆也不多想,直言道:“虽然你是陆哥挑的,但我没法信任你。” 仇天让没想到沈聪这么直白,哑然失笑,说道:“信任不着急,先看看我的能力就够了,只要我能做事不就好了吗?陆老大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依照陆长的脾气,沈聪觉得可能还真是这么想的。 “大小杂事,你们就先交给我吧。”仇天让直言,“我对武道没有什么幻想,但对你们很重要,苍天是靠个人实力撑起来的组织,实力才是苍天的稳定根源。” “…你和陆哥说的一样。”沈聪叹了声气,他必须承认,仇天让看的很透彻。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沈聪忽然想起了陆长,不知道陆哥现在在做什么?离开娜米城七八天了,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和陆哥想的一样呢? 仇天让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陆老大给我最后嘱咐了一句,但我觉得应该还有后半句,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 “高筑墙,广积粮。” 第85章 太糟糕了,我要骂人了 “吃饭真爽啊!” 一碗汤面,色香味俱全,有食材之鲜美,也有厨师的耐心和细致,没有太过高超的工艺,仅以朴实无华的味道吸引顾客。 陆长很满意,汤面劲道,汤头鲜美不腻,他选择加的梅头肉卤的恰到好处,应该是今天或者昨天的鲜卤,炒的鳝段弹牙又软嫩。 来到红枫城的第一顿饭,陆长很满意。 连吃带喝,吃了个干净,陆长虽说没有吃饱,但也惬意的微微眯起了眼。 就是价格比起娜米城要高不少,一碗汤面8块,梅头肉12,鳝段20,整顿饭下来吃了40。 娜米城里陆长没吃到过黄鳝,但一碗汤面的价格不超过4,红枫城的物价是娜米城的两倍以上。 如果这家店经营情况好的话,一个月少说也有万把块钱。 陆长拿出之前取出的现金,准备结账。 忽然间,一片阴影挡下了门外的阳光。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往陆长隔壁的桌上一坐,敲了敲桌子。 这四人,两人穿着和城门处卫队一样的衣服,腰间挎的也是相同的刀,另外两人则是普通的短衣短裤打扮。 老板娘赶紧去了后厨,刚刚没露面的老板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将一叠现金递了过去,“军爷,这个月的管理费。” 有人接过了钱,老板又取出一叠放到桌上,并说道:“这个是请您喝茶的。” 陆长在边上仔细看了眼,两叠现金,都在2000左右,只多不少。 “看什么呢。”普通打扮的其中一人跨过了椅子,挡住了陆长的视线,讥笑道:“眼睛半天都不眨,这么喜欢看啊!” 陆长笑着反问道:“不能看?” 对面这人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到底能不能看呢?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放在这,就是不怕人看的,但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能看吗? 陆长真没想到,他略带嘲讽的话语,能让看着嚣张的对方沉默,就连陆长自己都始料未及。 可还好,对方没有在逻辑圈子里困太久,以很普通的跋扈混混的语气,一拍桌子,就要掀案而起。 “你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另一名穿着军服的人站起身来,走到了陆长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长。 【界外视域】已经扫过。 【阎奇,武者三境,二十七岁,红枫城城卫所小旗,父母健在,亲妹妹是城主二儿子的情人,靠着这层关系,阎奇在卫所内受宠,除了卫所收入外,也收受管辖区域内管理费及孝敬】 陆长头也不抬,他也没有抬头跟人说话的习惯,只是撑着脑袋说道:“对,听出来的?” 阎奇一手按在了刀上,笑道:“怎么看出来的等会儿说,你的身份证明拿出来我看看。” 陆长乐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先确定对方的户籍,再考虑要不要发难,敢收钱不敢让人看,多有意思。 他干脆的掏出银行卡来,背面就是江思为他登记的身份信息,除了名字和照片外,还有一条特殊的银色条纹带,也就是防伪用的。 米粒皇朝在个人信息保护上做的一般,名字和照片容易泄露,别的倒是被隐在了防伪码之下,除了特殊的官方人员,别人无法验证。 “陆长?”阎奇冷笑一声,声调冷了下来,“从哪里来的?户籍登记地是哪里!” “娜米城。”陆长的话出口,却没了刚刚的底气。 不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说起家乡,突然有种丢人的感觉啊! 阎奇的冷笑一滞,上下打量了一番陆长,好像有一番不确定,可还是答不对题的问了句,“马尼亚?” 三个字,让陆长的脑袋转了几百圈,他将所有线索梳理,而后站起身露出笑容道:“马尼亚死了。” “怎么死的?”阎奇愣了神,震惊地问道。 陆长笑道:“我杀的,他的生意,以后就由我来接了。” 阎奇眉头一皱,似在思索,也可能是在犹豫,这里不是地方,有的话不好问。 可就在这时,陆长补上了一句,“许家同意了。” 话一出口,就看阎奇眉头舒展,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在下阎奇,阎罗的阎,奇怪的奇,刚刚是我手下兄弟冒犯了,不过…” 阎奇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这批货呢?” 到这个时候,陆长反而有点迟疑,阎奇问的货到底是人,还是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 陆长只能回答道:“没那么快,起了把火。” “什么!”阎奇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抬高了音量,可旋即反应过来边上还有人,便一把拉着陆长走到了门外,这才低声道:“怎么回事?没有货,我这边怎么办!” ok,陆长懂了,他装作沉思状,问道:“你这边的货还能坚持几天?” 阎奇说道:“最多半个月,你那边全烧了?兄弟,我说句实在话,半个月内你能把货送过来,我可以想办法说服二公子,把马尼亚上半年的分红给你。” “哦?你真的能说服二公子?”陆长真没想套话。 可一开始,陆长以为是马尼亚将外面的货引进来,卖给娜米城的居民,现在才知道,感情马尼亚做的还是大鹰帝国的生意。 阎奇一拍胸膛,“你小看我了不是!许家既然能同意你来,你就应该知道,我在二公子面前是什么地位!” 陆长凝眉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的福至心灵,一语出口,“说的也是,毕竟那也算是你妹夫。” 此话一出,陆长忽然发现,阎奇宛若泄了口气似的,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直到这时,陆长才发觉,刚刚阎奇的话里全是圈套。 简单点说,阎奇的妹妹嫁给二公子做情人,是一件他们自己人知道的事情,这就是个语言的陷阱,陆长怀疑阎奇能否说服二公子,就代表他对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 现在陆长点破,阎奇便轻松了下来。 陆长庆幸,自己在那瞬间有了想法,否则的话,要解决阎奇还真是麻烦。 阎奇更不清楚,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也说不准是谁的庆幸。 第86章 有来有往才是朋友 阎奇一拍陆长的肩膀便笑道:“陆兄弟,你刚接手生意,肯定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也不为难你,一个月,只要一千斤货物,二公子那边我替你去说。” “之前的联络方式就不用了,我给你一个新号码,你有消息了就去游猎者公会给我发消息,我先去见二公子,晚点时候你有消息了我再请你吃饭。” 说完,将一串数字说了两遍。 陆长知道,这是游猎者公会的匿名通信,简单来说就是在游猎者公会注册个空头账户,不用真名,只用来接收和传递消息。 “行,那陆兄弟,我们先走了,记得联系我,等你好消息。”阎奇摆摆手,带着手下离去。 陆长掏钱结账。 可老板却是死活不收,连声道:“您是阎爷的朋友,我们怎么敢收您的钱,您给个面子能常来坐坐,就是小店的福分。” “我可不是他的朋友。”陆长甩下几张钱,走出了门。 别说和这种人为友,哪怕只是刚刚的虚与委蛇,都是陆长的黑历史。 出了门,陆长看到有人在路边点了根烟,便也到了那人的边上,点根烟,蹲在路边看着行人。 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什么禁烟的规定,或者是有特地的抽烟场所,他直接跟着当地人,也算是出行在外的生存习惯了。 边上抽烟这人,奇怪的看了眼陆长,但没多说。 没一会儿,走过来个戴着红袖章的军服城卫,抓到抽烟的陆长。 “这里不能抽烟,罚50。” 陆长愣了,指着边上那人,“那他呢?” “他是武籍,武籍不受民法管制,你一点法律都不懂的?身份证我看看。” “…给你50。” 掐灭了烟,罚了款。 草拟吗!陆长愤愤离去,现在彻底笑不出来了。 红枫城?我红你大爷啊,那边是当官的卖叶子,这边是武籍不受民法管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去了个新地方要先读法! 在路上找人问了个路,找到了游猎者公会的地址,陆长拦了辆人力车,报了地址,车夫拉着车,脚步轻快的往地址跑去。 红枫城有自行车,但陆长看到的不多,倒是这种人力车多的很,满大街都是,还有普通和豪华的区别。 毕竟人力便宜,每天坐两次人力车,也要坐满1年才能比得上一辆自行车的价格。 付钱时,陆长满腔疑惑。 大概跑了3公里的路,竟然只收了1块钱!就算一天能跑二十趟,都够不上他刚刚吃的一顿饭! 这种物价之下,底层人这点收入怎么活的? 甩甩脑袋,不去考虑底层民生问题,陆长看着眼前红枫城的游猎者公会。 依旧是形似的圆形结构,却有十二层楼高,整体外观还是延续工业风的路子,但占地更广,比娜米城的强了太多,用料和装潢都要讲究不少。 走进去,入眼就是三个接待台,左侧是六张圆桌,已经挤满了人,还没入夜就有人喝的酩酊大醉,趴在圆桌上睡不醒。 右侧是一张调酒的吧台,和十二张小桌,说是公会,更像是酒吧。 陆长随便挑了张接待台,掏出自己补办过的徽章递了过去,说道:“我要买些东西。” “尊贵的殷红游猎者,请您稍等。”接待员小姐双手接过了徽章,在电脑上进行处理。 殷红游猎者,是红色徽章游猎者的称呼,陆长知道,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娜米城的游猎者公会不太正式,接待员偶尔还会趴在桌上睡觉。 哪里像红枫城这边,一个个坐的笔直,面带微笑,堪称服务员的典范。 少许时间后,接待员将徽章递了回来,“请您上二楼,有专员对您接待。” “谢谢。”陆长习惯的道谢。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身后传来接待员小姐的声音。 “您客气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陆长转过头,对上的是微红的俏脸,可目光灼灼,言语坚定而大胆。 “我还没有联系方式,我刚来红枫城,等我有联系方式了可以吗?”陆长注意自己的措辞,有微微的紧张。 这是搭讪吧?应该是没有恶意的搭讪吧? 年轻的接待员微微欠身,落落大方道:“好的,我明白了,您往这边走,有电梯去二楼。” “好,再一次谢谢你。”陆长加快脚步离开。 只听得身后幽幽叹气。 “连我的名字都不问,还说可以吗!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该不会是纯爱吧?” 为什么纯爱会让你叹气啊!陆长嘴角抽搐着走进了电梯。 红枫城的种种设施,就像让他回到了前世,找回了一点‘现代人’的生活感觉。 在二楼有专人接待,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陆长用现金买到了红枫城的‘常识手册’。 【常识手册,是指游猎者公会,为去往异地执行任务的游猎者,提供的关于当地城市生活必要的常识】 售价不高,不到50就能省掉很多麻烦,但是当陆长提出要购买阎奇的相关情报时,却遭到了拒绝。 “抱歉,尊贵的殷红游猎者,您所要求的个人情报,需以积分购买,您目前积分不足” 末了,这位接待员顿了几秒,又补充道:“您目前的积分是负数。” “…谢谢,那请帮我推荐几个适合我的任务吧,我的时间有限,尽量在一天内能够完成的最好。” 极度糟糕的一天! ———— 帝江商会的分会里,江舒予吃过了晚饭,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江思快走几步跟上了江舒予,笑问道:“小姐,你和小陆是闹矛盾了吗?” “没有啊。”江舒予如是答道。 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不对。 可连着多日,江思都注意到她和陆长没有再碰面,甚至陆长还从小楼里搬了出去。 要说两个人没矛盾,鬼都不信。 “小姐,恕我多言…”江思犹豫要不要劝解几句,他不希望自家小姐认真,更不希望她和陆长交恶。 只要没有意外,陆长进了绣衣卫,将来至少是个千户。 可别小看千户,虽说只有正五品,但总管皇城上下,代天巡察,就算是江家,也不想随便得罪了一个千户。 况且绣衣卫直属陛下,一般的朝臣不好和绣衣卫太过亲近,可自家小姐是例外,凭她的女儿身,以及陛下的宠爱,和陆长交好太正常了。 忽然,江舒予转过头道:“江叔,我那天突然发现,他其实把边界感看的很重,他不是抗拒和我接触,是抗拒和江家的十七小姐接触。” “在他眼里,我靠近他,是因为他有用,所以我很生气,我是想和他交朋友的,但是我更气,我没法去解释清楚,我靠近他不是为了利益。” “毕竟,我是江家人,我一开始挑上他,就是因为他有用,江叔,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怎么才能证明就算他没用,我也会当他是朋友!” 江思沉默了。 “小姐,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是可以谈利益的,有来有往才是朋友,也许是他太理想主义了,对朋友的要求太高了。” “江叔,也许你才是对的,是他的性格问题阻止了别人去靠近他,我没有欠他的,他选择疏离我是他有错在先!” 江舒予忽然展颜一笑,“江叔谢谢你,我心里好多了。” “…不用客气。”江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他说不上来。 第87章 重操旧业(先睡一觉) 无论什么机构发布的任务,性价比最高的肯定是‘打怪’任务,在所有‘打怪’任务之中,性价比最高的就是人命的悬赏。 人太脆弱了,有固定的生活轨迹,有很明显的喜好可以利用,而且还有心理学可以看透。 不考虑后果的前提下,要杀死一个人只需要两步,靠近和出手。 但陆长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出走一周,归来仍旧要猎头。 好在这一次他要的并不多,对任务难度的要求也放低了一些,有不少原先做不到的任务现在也可以考虑。 没钱尚能行千里,无积分才是寸步难行。 先不说要不要购买关于阎奇的消息,就说他想给娜米城里的兄弟们带几句话都不行。 把常识手册记了下来后,陆长接完了任务离开,接待员建议他去买个手机,在红枫城范围内都可以使用,方便他接取消息。 在真正了解了一下手机后,陆长才发现这东西貌似不是电子设备…和想象中有点不同。 这东西不需要手机卡,只需要身份登记一下,除了打电话和发消息外,也就只有看看时间的作用,但这里的手机可以输入气劲! 在输入气劲的过程里,可以依靠意念来控制手机,要知道普通物体可以被气劲触碰,但无法穿过和输入。 并且,哪怕放进无内戒里,电话也可以打通,保证使用者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所以尽管价格有点贵,陆长还是买了,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了意思,带着新接的任务离开了。 先说一下娜米城。 娜米城俯视图是接近圆形的,下城区是个月牙形,连着中城区,形成一个大圆,而上城区则是高出一个图层,位于中城区的正中。 再说红枫城。 红枫城不同,俯视图下的红枫城,像是个圆形里包裹的大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角顶着圆形的边,对应的是红枫城进出的三个城门。 而在三角形的中间,是一个小圆,那里是中心区,是城主府等官僚机构的办事处,也是部分高级官员的家属居住地。 能住在里面的只有官籍,以及少量的武籍。 无形之中,陆长好像又回到了娜米城。 红枫城的大小陆长不清楚,只因为现在的红枫城一直在扩建之中,为的是增大耕田范围和畜牧业,除了中心区外,三角形内还分出了五个区。 三角形外的区域统称为屯田区,只是分出了一二三片区域来,那边是大片的种植地,住的是农户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类似于郊区的存在。 陆长第一个任务的目标,在三号屯田区,也是最近的扩建区域。 附近的城墙短暂的拆除,整片区域暴露在荒野之中,虽然有城卫日夜巡守,也有金甲力士镇守,但整体治安混乱不堪,是贫穷和污秽之地。 换个角度想想,当城墙消失,黑暗也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入,混乱在所难免。 当陆长来到三号屯田区,他便觉得好像回到了家一样,那股熟悉的恶毒气息,比起娜米城的下城区也不遑多让。 不同的是,屯田区的房屋有官方督建,大片的砖瓦平房,市井间脏乱黑暗,却在饭点时间,却能有饭菜香气飘荡,条件已经算是不错。 陆长下意识的想要去化个面目全非的妆容,可想了想又觉得算了,本次任务目标不是一人,基本不会留有活口,到时候拿点血把脸抹一把就算了。 任务目标是三个姓胡的中年人,绰号是虎家三兄弟,这三人全是武者,早年想进城卫队被涮了下来,之后就在这一片为祸乡里,手下有二十来号结拜兄弟。 对陆长来说,这三人还真谈不上多坏,不过就是强娶寡妇吃绝户,杀人父母抢姑娘,最过分的,是最近开始收起了‘初夜税’。 本地区的女性结婚时,当日的洞房要新郎在门外看着,由这三兄弟来圆房。 是的,是三兄弟,不是其中一人。 合理怀疑,发布悬赏的可能是某位新郎,也可能是所有新郎或者是将要成为新郎的人。 他们不敢自己报仇,怕的是牵连亲人朋友,更怕的是斩草没除根,又怕成功了,却因杀人被捕。 恶霸只要欺压良善就够了,老实人要考虑的就多了,听着是公式,可偏偏这是真的。 不过任务给出的地址不太好找,这片地区的房屋分布还算有序,只是建筑风格类似,又缺少地标性建筑,门牌号也多有遗失,陆长花了一个小时,才绕到了目标地点。 天色暗了下来,乌云遮月,凉风拂面,斑驳的树荫旁,路灯睁开了眼,灯光不算明亮,稍微照亮脚下一点路面,间隔又太远,黑一片,明一片。 就像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长停在了一处小院的门口。 小院也是普通的民房模样,但围墙经过加高,有两米左右,而且内部是三所民房打通,实际面积比外面看着要大的多。 门内能闻到酒味,肉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臭味,伴随着不少人的喧哗声,污言秽语声,还有女子被塞住嘴的呜咽声、哭泣声、求饶声,彻底绝望后的心死声。 咚咚咚! 陆长抬手叩了叩门,等几秒没有回应,便又叩了几声。 “谁啊!敲你马币呢!”有人骂骂咧咧的,带着满身酒气打开了门。 半张脸纹身的酒鬼打开门,醉眼惺忪,眯着眼又眨了眨,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见鬼了?是我听错了?” 酒鬼摔上门,转身要走,却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脖颈上紧得厉害,接着便感觉自己双脚腾空,有只手取走了他腰上别的斧头。 意识模糊之前,就听得身后有人自言自语。 “斧头啊!真怀念啊,好久没玩了。” 昏厥过去的混混被暂时丢到了边上,短几分钟内不会醒来,陆长提着斧头,无声无息的去了厨房。 厨房里架了个炉子,炉子上咕吨咕吨的煮着肉,边上有个十五六的女孩坐在小小的马扎上犯困,脑袋一垂一垂的。 陆长抓着滚烫的炉子提起,伸手在炉底抹了把锅灰,然后抹到了脸上,黢黑的脸庞再难看出他原先的容貌。 做完这一切,陆长没有惊动半睡半醒的女孩,轻手轻脚的取下了女孩手上的手巾,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挡住了自己唯一的特征。 这屋子里原来还有些不该死的人。 “委屈一下我英俊的容颜了。” 一声轻笑,陆长提着斧子,走向屋子的正厅。 第88章 不问缘由,不问归期 正厅里摆了两张圆桌,一张靠近门口,一张更靠近内堂。 门口那张桌子坐了七名壮汉,打赤膊的,醉醺醺的,拼酒喝个不停的,对端菜的女子动手动脚的。 远的那张桌子,坐着虎家兄弟三人,三人皆是赤着上身,虎背熊腰,身躯上留有不少伤痕,一身凶焰。 光头的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胡鬼,他靠着椅子,抬腿横放在边上的凳子上,一名娇小的女孩红着眼睛跪在地上为他捶腿,纵然双手酸痛不已也不敢停下。 长发的是三兄弟中的老二胡见,他容貌出众,将一名女子揽在怀中,一只手伸进女子衣物中上下其手,又要嘴对着嘴让女子喂他喝酒。 最后是三兄弟中的老三胡愁,两米三左右的身高,壮硕得不像人类,宛若磐石成了精,此时大笑着,掐着名男童的脖子,将桌上的烈酒灌入他的喉咙之中。 “哈哈哈哈喝啊,给老子喝!” “吃饱喝足,等会儿去处理那几个罢工的刁民。” “上面的大人说了,他们罢工要的补偿,就是我们的酬劳,那可有二十几人!” “二哥,你说大人们为什么宁愿把钱给我们,也不给那些刁民补偿金呢?” “你个傻子,大人们差那点钱吗?重点是不能开这个头,而且不能有人拂他们的面子。” “没听懂,哈哈哈哈给老子喝!” 陆长叹着气走进正厅,这些混得好的,多少都和官面上有点关系,处理起来就是麻烦。 “欸,这人谁啊!”有不知所谓的人发现了陆长,站起身来挡在了陆长面前,上下打量,“这他妈怎么弄得跟鬼一样。” “奇怪,老狗不是去开门了吗?人呢。” “不是,他妈的这谁啊。” 陆长脸上全是锅灰,看不出真面容,还蒙着眼睛,看着不是非主流就是神经病。 但在【界外视域】之下,有没有睁眼完全是无所谓,特殊的视角反而让陆长觉得有趣。 眼看着眼前没资格拥有名字的小角色,就要伸手来扯自己脸上的手巾,陆长扬起嘴角,笑着出了一拳。 两百斤的身躯倒飞出去砸在了墙上,墙面上砰的一声,微微有些凹陷,壮汉的脸上还挂着惊愕的表情,缓缓的从墙上滑落。 洁白的墙面上是大片的鲜血,和骨头穿透身体后在墙面上留下的刮痕。 虎家老三胡愁直接将手里的男童甩开,站起身,虎目圆瞪,冲着陆长便走去。 男童的后腰撞在了角落小茶几的尖锐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挺起了腰背,眼眶里满是泪水打转,却不敢喊出声来。 “老三,等等。”虎家老二胡见叫住了弟弟,站起身冲陆长笑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朋友,我们和你应该是素未谋面才对。” 陆长笑道:“收钱办事,认不认识无所谓,你这个人阴恻恻的,我很不喜欢,等会儿小心你的嘴。” 胡见的脸色沉了下来,摸不清陆长的实力下,他忍着怒气道:“收钱办事?我可以出双倍的价格。” “出来混,连最起码的信誉都没有,你们三个也就这水平了。”陆长刚说完便乐了。 他看到趁着他说话这会儿,老三胡愁一步冲了上来,而其余几名手下也从桌下拔出了刀来,以左右围攻之势,劈向陆长。 看到同伴惨死,却还能第一时间拔刀,虎家三兄弟的手下确实也是人才,只不过此时不是悍勇,是无脑。 老二胡见不知从哪儿拔了把狗腿刀,小心的靠近,边大喊道:“我们替城卫总旗左大人办事,你如果现在退去,我可以当今日无事发生,饶你性命。” “要不然等我将今日之事上报左大人,无论你收谁的钱办事,都要你和你背后之人家破人亡,杀尽男丁,将你妻女卖入勾栏!” “神他妈勾栏!”陆长大笑不止,随手将最近一人的脑袋打碎,“我是来杀人的,管你是左总旗还是右总旗,我把你们杀光了不就行了。” 老二胡见怒骂道:“好狗胆!” “别那里学人家文绉绉的说话,一身恶臭气,不知道你在装什么东西。”陆长无奈,这些人怎么总以为学人家说话做事,就能蜕掉身上的狗皮了。 他拔下腰间斧头,随手掷出。 并不算锋利的斧头,轻易的破开了最近一人的头颅,去势不减,旋转着劈向了躲在后头的老二胡见。 此时,老三胡愁,提着把巴掌宽的大刀,一刀劈向陆长的头颅。 陆长伸出两指,夹住了大刀,手指一扭,大刀直接断成了两截,带尖的一截落入他的手中,随手抓着也不惧锋刃,直接刺入老三的喉咙中。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而已,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胡愁早已聚起了全身的气劲,可在无比的怪力面前,气劲如同纸糊,轻而易举的被刀刃破开。 利刃刺穿了胡愁的咽喉。 陆长在刀刃断口处一拍,整截刀刃穿透了胡愁的咽喉,从脑后飞出,顺便将一名来不及闪躲的打手刺了个脑门凉凉。 胡愁还在奇怪,为什么二哥没有支援来,他睁大着眼睛倒下,便看到自家二哥低头看着胸口。 胸口有什么好看的?喔,原来是被斧子劈了个前后穿透,胸膛正中一个留下了个能让人手通过的大洞。 还好二哥也死了,我不是一个人上路。 “两个兄弟都死了,你还真能忍啊。”陆长一声嗤笑。 就在刚刚动手的时候,桌子后头的老大胡鬼,就借着人群的遮掩,悄然跃到了头顶。 在陆长刚说出口时,胡鬼一跃而下,重拳上气劲脱手而出,轰击陆长头顶,他拼上了全身的修为,和一切。 气劲结结实实的轰击在陆长的身上,胡鬼脸上一喜,成了!虽然两个弟弟都死了,但以后也没有人多分钱了,今日撑过… 可刹那间胡鬼便笑不出来了。 气劲落在陆长的身上,如石沉大海,不曾溅起半点风浪,反倒是陆长抬起头来,朝他露出讥笑。 不好!胡鬼身在半空,但早有准备,身子一拧便要落到边上。 可陆长只是微微跃起,一手抓住了胡鬼的手臂,如儿童玩耍,将胡鬼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还未松手,反手抡起胡鬼,将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其他打手狠狠砸倒。 武者三境的身躯就是不同凡响,将屋里几名打手挨个砸死后,胡鬼竟然还有一口气未断。 “武者四境…怎么会收钱杀我…你骗人…” “傻呗。”陆长摇摇头,一脚踩碎了胡鬼的头颅,我都来杀你了,你管我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你得罪人了呗。 看着自己一身血污,陆长有些头疼,打是打爽了,将这一天下来的满腹不悦稍微发泄了一些。 算了,陆长看向刚刚的那名少女和那名男童,几人缩在同一个角落,互相抱着,紧紧盯着陆长,没多少害怕,反倒是一副解脱模样。 “你们几个…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以后是死是活我管不着你们。”陆长挥了挥手,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浴室。 “我们去哪里?” 身后有个娇嫩的声音响起,陆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回家去,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走进浴室,花了点时间将自身清理干净,将原先的衣服上撕了块布,依旧蒙着眼。 等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走到厨房打算烧了血衣,才发现刚刚打瞌睡的少女,正忙着将屋子里的肉食装进袋子里。 看到陆长的那一瞬间,少女浑身一颤,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你在干嘛?”陆长皱着眉。 少女声音颤抖,眼眶里泪水打转,小声说道:“我…我想带点肉回去,他们抓我来的时候…把我夫君打伤了,我没钱…我想给他带点肉吃…” 说着说着,泪水便流了下来,只是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肉很贵吗?还是说你们很穷?”陆长不解,红枫城的生活条件不至于这么差才对。 少女喘了口气,反而觉得陆长的问题奇怪,可还是小心说道:“我夫君是开荒的民户,工资很低,还要自备饭菜…我们很久没吃肉了…” 刚刚陆长的战斗声音将少女惊醒,她已经看到了屋里的惨状,那血肉模糊的现场让她吐了两遍,本来已经逃走,可想到自家夫君还躺在病床上,又折返了回来。 哪里想到陆长竟然还没走。 陆长看着少女,最后问道:“为什么不拿钱?” “不敢…” “真是个傻呗。”陆长摇摇头,随手丢出一叠现金,说道:“拿着肉和钱滚吧,一身酸臭味。” 少女看了看陆长,又看了看钱,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跪在地上拿起钱,朝着陆长磕了个头,手足无措的跑出了门,路上还不慎摔了一跤,可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跑了。 陆长将血衣丢进火炉里,拿起块煮好的肉食,大口嚼着走出了门,一路无声无息的跟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连着跑了很久,远远的都能听到她如风箱般的喘着气,直到来到一处小小的民房门口,才停下脚步,整理了会儿呼吸。 少女推开门走了进去,陆长就站在门外吃着肉,屋里很快的传来了个虚弱的男声。 “老婆!他们放你回来了?都怪我没保护好你,你别哭,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声音里带着哭腔。 哪怕隔着门,陆长也能感觉到两人抱在一起,却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埋在对方的肩头死咬着牙关,不让哭声传到外头。 “我没事我没事,我碰到好人了,我们有钱可以去赎回你的户籍,你不用再去上工了。” “啊?真有好人?” 陆长走了,没有再听下去,将手上的油腻在身上擦了擦,他眼睑低垂,有口郁气不得解。 没走出太远,陆长停下脚步,靠着【界外视域】的视角,他清楚的看到一队穿着军服的卫队,在朝这边巡察。 想来是刚刚耽搁了点时间,加上死者的大吼大叫,导致城卫队收到了消息。 眼看着城卫队就要搜到这边,陆长看了眼边上的院墙,之前翻身跳了进去,却正好和从屋里走出的个女人撞了个正脸。 在陆长准备动手的一瞬间,他停住了。 他乡遇故人。 女人在看到陆长时,浑身一僵,可在看清陆长的脸庞后,喜色浮现在她的脸庞上。 第89章 再见桑德拉 “是你!” 面前的女人惊喜的掩着嘴,她不知道原来到了红枫城,还有和陆长相见的那天。 那双浅红色的双眼,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陆长看着女人的胸口,语气不自觉的温和了下来,他柔声道:“活着的感觉怎么样?” 就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刚刚的满腔郁气,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在他乡遇到故人,仿佛突然有了归处。 尽管两人并没有那么熟。 女人顺着陆长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她咬着下唇,将领口扯开,露出一道刚愈合的伤疤,伤疤紧挨着心脏,泛着新鲜的嫩红色。 “你留的,没忘记吧?” 陆长笑了笑道:“我记性没这么差,我还知道,你叫桑德拉。” 这个名字出现的太少,但陆长没忘,他杀死雷特拿到成为天人(灵仆)的办法时,饶了一个女人的性命,那个女人就是桑德拉。 陆长在之后派人查过桑德拉,只知道她被送进了医院治疗,有专人看管,但后续似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陆长本以为桑德拉失去了作用,被人灭口或者是自己没挺过那一刀死了,没想到会在红枫城见到。 名叫桑德拉的女子,眼中好似有光,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似乎想要给陆长一个拥抱,可走出两步后,才想起来陆长是翻墙进来,而墙外头似乎有什么喧闹声。 “我一直想谢谢你,不过你现在好像有麻烦。” 桑德拉本打算张开的手收回,转而拉住了陆长的手腕,一把将他推进了屋里,低声道:“你待里面不要出来,我了解他们,不会进屋搜的。” 说完便关上了门,桑德拉自己留在院子里,趴在墙头往外瞧。 没一会儿,便有几名城卫走了过来。 “军爷,这么晚了什么事啊?”桑德拉攀着墙头,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她有着女子的成熟,和少女的不谙世事,将两者结合得天衣无缝。 城卫领头的那人似乎是名小旗,几步便靠近了墙头,和桑德拉面对面,一只手搭在了桑德拉的手背上,一边摸着一边笑道:“是我该死,扰了美人的休息了。” “什么话,美人可担不上,您公事要紧,哪里有空在乎我这小女人的休息。”桑德拉抽出手来,在小旗的手上一拍,没好气道:“什么事劳您大驾?兴师动众的。” 小旗没吃够豆腐,倒也不恼,笑道:“虎家三兄弟呗,不知道是惹了什么人,连着几名手下被杀了个干净,你是没见到,那人头都被打烂了,哟,那碎肉啊…” “啊!不听不听。”桑德拉捂着耳朵没好气的后退,“您就可劲恶心我吧,晚上我睡不着了怎么办!” “害,睡不着找我啊。”小旗说着就要推开院门,“每次找你都没空,我才是夜夜睡不着,相思苦,苦我啊。” 桑德拉上前一把按住院门,幽幽道:“我倒是不介意找您,就怕您家里的母老虎,某人工资管得紧,上门看了我两次,连个东西都不提,怎么好意思进门。” 母老虎三个字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小旗当时就冷静了下来。 “咳咳咳!”小旗轻咳两声,别过头去,突然严肃,“公事要紧,我今晚可能没空。” 桑德拉以退为进,现在要以进为退,她一把拉住了小旗的袖子,喊道:“别啊,哪有你这样的,每次蹭蹭就走,搞得人家好不快活!您要是不行,就别每次撩拨。” “什么不行!我这是公事,公事懂吗!”小旗一把甩开桑德拉,朝身后招呼,“兄弟们给我加把劲,今晚非得把那个杀人的狂徒给抓了!” “头儿,人家姑娘都主动了,您怎么能退缩呢!” “对啊,抓人就交给我们了,您忙活了这么久,好好享受享受呗。” “我们保证不告诉嫂子你撩拨桑德拉姑娘的事儿!” “就是就是,嫂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是我说的,必定是李二透露的。”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嘴出了名的严实,上次头儿去明珠坊的事,我就没说。” “你是没说,你把账单给嫂子了。” “李二,原来是你杀千刀的,老子劈了你!” “头儿息怒啊!”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走了。 桑德拉看着几人远去,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最后啐了一口,在院子里洗干净手,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去。 推开门,屋里却空无一人,桑德拉忽然怔住,神色落寞关上门,坐在了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幽幽一叹。 本来还想道谢的…而且不管怎么说,那人也不是坏人,在这个地方能碰到个熟悉的人,真好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你在叹什么气?”陆长从房顶上跃下。 幸好这边是穷地方,平房都是带木梁的那种,有个能借力抓着的地方,才能让陆长像蜘蛛侠一样吊在上面。 要是换成那种平整的天花板,就能期望电线不伤手了。 刚刚桑德拉不在的时候,陆长已经将屋子看了一遍,这是很典型的贫困地区的民房。 一间平房,进门是个四方桌子靠着墙,靠窗的地方放了梳妆台,上面摆着两三样廉价的化妆品。 角落有张可以放平的靠背椅,左右是一人高的立式台灯,和三个抽屉的针线柜子,在柜子上还放着个没绣完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手帕。 房间里有堵墙隔出了卧室,里面更是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些女人家的东西。 厨房和厕所都在屋外。 哪怕东西已经够少了,可还是显得有点拥挤,这间小房子,比陆长在娜米城租的单间大不了多少,外面的院子真的多余了。 桑德拉看到突然出现的陆长,没有被吓一跳,反倒是面露喜色,一天两次的惊喜,让她怎么也控制不住笑容。 和在外面时的情感丰富的笑容不同,现在只是开心而已。 “我以为你走了。”桑德拉挽过鬓角的头发,拉过椅子,她忽然有些害羞和紧张,“你吃饭了吗?我给你拿点吃的吧。” 陆长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便点头道:“刚刚吃了块肉,味道一般,那女孩的手艺太差了,跟我有的一比。” “噗。”明明是无聊的话,却将桑德拉逗笑,她嗔怪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先坐会儿喝口茶。” 桑德拉没有一刻停歇,忙前忙后。 现在时间不早,她担心生火会把刚走的小旗又引回来,好在陆长不介意吃冷食,他这一生,大多数的苦都吃过。 几个腌菜窝头,两小碟咸菜,腌的是当地很少人吃的苦菇和野菜,还有微微辛辣的嫩姜。 保温瓶里倒了开水泡了点碎茶叶,合起来,对陆长来说就是丰盛的晚餐。 桑德拉双手叠在一起撑在桌上,垫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陆长,琥珀色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陆长的脸庞。 她很开心,因为陆长吃的很香。 第90章 我说,人生啊 来到红枫城以后,陆长的心情从见到新鲜事物的欣喜,到餐馆里遇见那副小夫妻时的别扭,接着就是阎奇带来的不忿。 再之后,是去了游猎者公会后的惆怅,接取任务见了虎家三兄弟时的郁气。 进入红枫城,一颗心来到了云端,从那之后就是不停的下坠。 栽种在无数尸体上的枫树,自然茂盛。 让一颗心停止下坠的,是桑德拉端来的这份晚饭。 已经冰凉的窝头越嚼越香,香到陆长的嘴角舒展,脸庞上有了点惬意,他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脑子里也少了杀人的念头。 【界外视域】早早的就扫视过了一遍。 【桑德拉,人类女性,二十二岁,浪漫主义者,原先是曼波俱乐部舞女,在悬赏任务中被陆长救下,因牵扯到灵仆,被娜米城天人送出城,目前在红枫城开始新生活,对陆长心怀感激】 实力越弱,【界外视域】能看到的消息就越多,所以随着陆长的实力提升,也许看不到信息的也就能看到了。 陆长擦了擦嘴,笑问道:“你怎么来红枫城了?” 桑德拉贴心的拿了条热的湿毛巾给陆长擦手,回应道:“本来我是在医院里的,躺了两天,有个人送了个东西给我,说是什么小还丹,叫我吃了。” 小还丹?陆长心里咯噔一声,我都没吃过啊! 桑德拉没发现陆长心里所想,继续说道:“吃完以后没两天就好了,然后就有人找到我,说我必须离开娜米城,要将我送走。” “我一听,求之不得啊,我本来就想走,他们还想送走我,我还能省下找商队的钱,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红枫城了,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听上去,似乎一切都很轻松,水到渠成般,而桑德拉的脸上也带着笑容。 但陆长何等眼力,他自然能看出桑德拉的变化。 最初见到桑德拉,她的脸上有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年纪轻轻,被生活逼迫得快速变老,可她毕竟是雷特的女人,保养妥帖,身姿曼妙。 这次相见,桑德拉脸色好了不少,眼底里也有了自由人的光,但身形消瘦不少,两手也隐约有了起茧的痕迹,指头上更是有不少针扎留下的伤痕。 对底层人来说,生活总是苦的,苦精神或者苦肉体,总要做出个选择。 “你的茶凉了,我给你倒。”桑德拉去拿来了热水壶,给陆长加上。 陆长手搓着杯壁,问道:“在红枫城生活了半个多月?还习惯吗?” 桑德拉点点头,温和的笑着,“习惯啊,我跟你说,说起来也很巧,我妈妈就是从红枫城被人拐卖,然后当做奴隶卖到娜米城的。” “她生下了我和我妹妹以后就疯了,后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死了,我妹妹死之前,我们还商量以后存钱,逃到红枫城来,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来了。” “这里是挺穷的,也挺乱的,不过还好,我认识了一群姐妹,我跟她们学刺绣,可以卖给明珠坊的姑娘们,加上以前存了点钱,现在很好。”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现在很好。” “真的很好吗?”陆长捏着小小的茶杯,只要一用力,茶杯就会破碎,滚烫的茶水会流遍他的手掌。 桑德拉用力点头道:“很好啊,有吃有喝,不用再被逼着去见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的生命不会随便被人操控的感觉很好。” “你去过城中心吗?那边可热闹了,我去过一次的,晚上的时候到处亮着灯,跟白天一样,还有公交车,只要花两块钱就能绕着附近转一大圈。” “我有时候就会去坐公交车,从起始站坐到终点站,再从终点站坐到起始站,我也不下车,就看着沿途的风景,好像怎么都看不腻。” “就是这边的东西太贵了,我本来还以为我存的钱够买一套小小的房子,没想到这边的房价好高好高,所以我现在在努力存钱,存了钱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说着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桑德拉的脱掉了鞋子,双脚踩在椅子上,两手抱住了小腿,她低着头,身体前后晃动。 只有当看向陆长的时候,桑德拉才眼神发亮道:“我一直都很想谢谢你。” “谢我?我可是捅了你一刀。”陆长哭笑不得,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桑德拉的下巴贴在膝盖之间,甜甜笑道:“我知道啊,可是医生都说了,那一刀特别巧妙,差一点就可以要我的命,但就是差这一点,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送我来红枫城的人也说了,我本来是要死的,是因为要杀我的那个人很特殊,所以我才能活下来,你看,就算没有那一刀,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谢谢你啊,在余生能够遇见你,真好啊,来到红枫城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真好啊,谢谢你来了。” 她的笑容明媚,却刺中了面前这男人心底里某个不想提起的角落。 陆长站起身来,走到桑德拉的面前,在桑德拉惊讶的目光中,陆长张开手,轻轻的抱住了她。 “这一路,辛苦了。” 明明刚刚还在微笑的桑德拉,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红了眼眶,她张开手,几次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落在了陆长的背上。 “真的很苦啊。” 泪水打湿了陆长的肩膀,桑德拉嚎啕大哭,好像要宣泄人生这条路上所有的苦楚。 “我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更好,没想到是来到一个更大的娜米城…为什么啊…妈妈死了,妹妹也死了,我一直都想着要替她们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啊…人生为什么这么苦啊…我赚不到钱,这里的东西都好贵…她们说我可以去卖,我不想再卖了…我想做个人啊…我好想她们…” 那双刚开始长出老茧的手,死死的抱着陆长,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许久之后,哭声渐渐停止,桑德拉先松开了陆长,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红着眼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歪过头去。 “不好意思啊,把你衣服都弄脏了,我帮你洗了吧,这边晚上风大,吹一晚上衣服就干了。” 陆长只是伸手,轻柔的擦掉她睫毛上的泪水,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 “我叫陆长,陆长的陆,长命百岁的长。” 第91章 人生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米粒皇朝疆域辽阔,是陆长所无法想象的辽阔,他努力的在将想法往星系上去靠拢。 在疆域之内,有十五州,每一州都设有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提刑司,共三司,分别管理民政、军政、司法,三者互不隶属,直接对皇城帝都负责。 布政使司有左右布政使两人,为地方行政最高长官,总管民政财政土地等等事务。 按察提刑司最高长官是按察使,处理一州司法刑狱,还有监察地方等等事务。 都指挥使司则是地方的军事机构,负责管辖辖区内卫所,以及所有和军事有关政务,最高长官就是都指挥使,下有同知、佥事等职位。 三司最高长官,但都指挥使略高半级。 都司之下是‘所’,设5个千户所,千户所的最高长官是千户,辖10个百户;百户下辖2个总旗,总旗辖5个小旗; 每个小旗下辖10人,连小旗在内共11人一队。 听上去不多,但这10人,哪怕都是武者二境,也能结成特殊阵势,足以斩杀武者四境。 如果加上至少武者三境的小旗,11人结阵,甚至能稍微抵抗武者五境,短时间不会落败。 以上,全是桑德拉说给陆长听的。 听完这些话的时候,陆长手里拿着半个包子,连嘴里的都忘了咽下去。 包子是早上买的,陆长拿了钱给桑德拉,很实诚的说了,自己一路过来,餐风露宿,想吃点好的。 桑德拉接过钱后,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欠身说了句:“谢谢老板。” 都是成年人,懂得对方小心给予的尊重。 桑德拉拿了钱去买了不同的吃的,一大桌子琳琅满目,一点也没给陆长省,可她自己吃了几口便饱了。 在陆长吃饭的时间里,桑德拉便说着自己的见闻,然后彻底震住了陆长。 几句话的东西,信息量却太大了,别人不清楚,陆长还能不清楚? 行省三司,屯田军镇,太熟了,该死的高中记忆突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而且按照小旗是武者三境,总旗是武者四境以上来算,都司之内,至少有三名以上的武者九境。 如果三司都是这种实力配比,整个米粒皇朝十五州,至少有百名的武者九境,陆长头一次对皇朝的力量有了个片面的了解。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陆长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他都不知道,桑德拉竟然知道。 “送我来红枫城的人告诉我的啊。”桑德拉如是说道,“他跟我说了很多,如果不是他总是占我便宜的话才说,我会觉得他人挺好。” 陆长笑了笑,玩笑说道:“没事,你告诉我是谁,我下次替你占他便宜,给你报仇。” “那可不行。”桑德拉轻轻拍了一下陆长,“岂不是便宜他了,让他占了双份的便宜。”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趁这会儿,陆长便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给我长长见识。” 一开始桑德拉只是闲聊,用一些看似高大上的话题,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自卑,毕竟她在面对陆长时,完全无法让自己和陆长处于平等地位去谈话。 她无法说服自己,就像有些年轻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故意用高调又不真实的言论,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本质上也是自卑的表现。 但现在,桑德拉是真的开始回想当时听到的每一个字,她发现自己有了可以让陆长感兴趣的地方,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喜欢或许谈不上,可依赖却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 “他说了很多,我想想…他说娜米城其实不在米粒皇朝的疆域内,但因为是皇帝陛下的家乡,所以是所有势力都不染指的地方,任何势力都不敢真正占据娜米城。” “你有没有觉得米粒皇朝这个名字很怪?那个人也说了,米粒皇朝这个名字有点草率,但是皇帝陛下认为吃饱饭是安稳的基础,她就喜欢这个名字。”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皇帝陛下叫什么?她叫许米米,是许家人!不过她好像和许家关系不太好,据说是小时候在许家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 “我都没想到,皇帝陛下以前也吃过那么多苦;对了对了,你知道吗?其实皇帝陛下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是她自己改了名字,所以许家一开始都没发现原来陛下是许家人。” 桑德拉说个不停,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说给陆长听,她满脸笑容,兴奋得像个孩子。 陆长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说上几句,他将桌上的早点吃了个干净,和以前一样,只要能省的地方从不浪费。 无论现在有多富有,陆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囤粮’,总是担心某一天就会贫穷,总是担心钱不够用,什么好东西都想留着到必要的时候用。 有平替就用平替,没有平替就找平替,有些思想跟着灵魂一起来到这个世上,根植在意识深处,始终无法摆脱。 “明珠坊的姑娘们人很好的,我才刚学的刺绣,其实绣的不太好,可她们也愿意出钱买去,她们还夸我漂亮,你觉得…” 说了很久很久,桑德拉才忽然惊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说起了琐碎的家常。 她连忙住口,羞红了脸,低着头,又下意识的将双脚踩到了凳子上,抱着膝盖,声如蚊呓,“不好意思啊,我又说了很多废话。” “什么废话?”陆长笑了,微微前倾,凑近到桑德拉近前,“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么多,在这座城里,我和你一样,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谎言吗?不至于。 最快拉近两个人关系的办法是什么?是互有把柄。 哪怕桑德拉握着的把柄已经无效了,可相对于江舒予等人来说,桑德拉更让陆长亲近,毕竟她曾经有机会使用把柄,但她没有,她经受了考验。 一样?这个词在特殊情况下,带有莫名的杀伤力。 桑德拉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的,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陆长也听到了。 “我可能要先离开了。”陆长站起身来。 从大起大落就在一瞬间,桑德拉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她肉眼可见的失落。 “我给你找份工作吧。”陆长伸手摸了摸桑德拉的脑袋,他柔声道:“别拒绝好不好?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桑德拉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仿佛眼前这人的身上放着光。 第92章 你不拿我不拿 也许是演戏,也许是真情流露。 陆长自己也分不清了,他只是越发的清楚自己走的是什么路。 武者三境,寿命就超过了二百岁,曾经让陆长无比厌恶的寿命论就放在他面前,终有一天,那些无法成为武者的朋友,会慢慢老去,最后一个一个的离开他。 也许有一天,陆长的寿命无穷无尽,再不受生老病死之困苦,可他依旧要面对爱恨别离。 在桑德拉不会太漫长的人生里,陆长希望能有再见的机会,也希望能有更多再见的机会。 他给桑德拉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她这几天少出门,免得过来找不到人,还留下了一点现金,哪怕按照红枫城的消费水平,也足够桑德拉生活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他就要随着商会离开红枫城,在这之前,陆长会搞定所有的事。 离开了桑德拉的家,陆长朝虎家三兄弟的住所赶去。 有一些犯人,会回到犯罪现场。 ———— 金衣伟是红枫城左平辅总旗手下的小旗之一,快三十岁的年纪,还是武者三境,这辈子突破武者四境的希望不大。 不过金衣伟还没放弃希望。 小旗的收入不算低,一个月近万的工资,在辖区内的收刮孝敬完左总旗以后,剩下的部分也比工资高的多。 金衣伟打算再攒一年的钱,换点资源冲一次武者四境,如果失败了,他就认命,以后将钱存下来,留给儿子修炼。 小旗的职位也算是世袭,只要他的儿子到了武者三境,就能接过他的位置,一代传一代,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也算是铁饭碗了。 因此金衣伟对工作很看重,他这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左总旗升上去拉他一把,只要左总旗安排的事情,金衣伟绝对是毫无纰漏的完成。 可这一次,总旗手下的虎家三兄弟死的莫名其妙,整整一夜过去,金衣伟没找到半点线索。 在面见左平辅的时候,金衣伟汇报任务的声线都有些颤抖。 左平辅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武者四境,但积威深重,仅仅只是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不说话,就让四下噤声,连视线都不敢偏移。 “大人!”金衣伟深深躬身,小心地说道:“我和兄弟们走遍了整个屯田区,真没找到线索,动手那人看样子是老手,现场清理的很干净。” 左平辅闭着眼,语气平淡,说道:“你再讲讲。” 金衣伟深知左平辅性格,便说道:“现场有十具尸体,死状不同,但皆是一击毙命,胡鬼的尸体更是被砸成了烂泥,且应该只有一人出手。” “虎家三兄弟平日跋扈惯了,强抢民女的事没少干,可屋里没有无关人的尸体,我怀疑是被动手的人放走了,正在派兄弟筛查当日屋里有没有其他人。” 直到这时,左平辅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能如此轻易的击杀虎家三兄弟还不留下线索,这人的实力应该是四境往上,可能不弱于我。” “恰逢我接手扩建任务,这个关头杀了我的人,又有这种实力,我真的很难不怀疑那几位同僚,你说,他们是打我的脸,还是要我的命?” 金衣伟本就弯着的腰,又沉下去几分,他不敢接这番话,可心底里也是往这房间怀疑。 他是去过现场的,自然很清楚能做到那种程度,几乎可以肯定武者四境以上无疑,城里武者四境的人又多,要筛查其实很简单。 可金衣伟不敢细查,他怕的就是左平辅这几句话。 左平辅从百户手里接过了城市扩建的监工任务,只要妥当完成,升职不敢说,加薪是必定了。 更不用说这次任务里的油水高的吓人,仅仅是这半个月里,从左平辅指缝里漏出的一丁点残羹剩饭,就让金衣伟几人吃得嘴角流油。 职场上本就是你退我进,自己努力不如让同事退步,其他的总旗不会让左平辅赢得这么轻松。 “这件事,我很不高兴。”左平辅的声音冰冷。 仅仅几个字而已,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的小旗们,顿时便汗流浃背了。 左平辅冷声道:“虎家三兄弟死了,现在谁来帮我盯着下面那些刁民!事情要是传到知州大人耳朵里,就算是百户大人也保不住我,还有你们。” 还是金衣伟反应快,当时便跪了下去,朗声道:“愿为大人效死力!” 他还有妻儿,所以他无路可退。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紧随着金衣伟,一个个跪下表忠心。 眼看这一幕,左平辅的冷意才消散了些,伸手虚浮,一股无形的气劲便将屋里几人扶了起来。 “谁杀了虎家三兄弟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冲我来的,还是这三个废物不开眼得罪了其他人,三人一死,我的脸就已经丢光了。” “所以我不管是谁动手,你们给我找到当天可能是被放走的人,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谁动的手,都杀了,给我吊在城墙那边。” “让那些想要罢工的看看,忤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最后,小金你去找林豹,告诉他,以后虎家三兄弟的事,就交给林豹来做。” 金衣伟忙称明白。 林豹也是当地的青皮混混,混不吝的滚刀肉,实力差了点,人手也不多,但胜在不要脸加手段狠辣,足以压住那些刁民。 金衣伟明白,左大人此举是不打算深究谁动的手,毕竟他们都很清楚,凶手的实力可能不比左大人弱多少,追查下去也抓不到人。 万一真是某位总旗抛下脸面做这事,到时候查出来了更麻烦。 现在只要压住风声,别让这边的事传出去,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私吞粮饷,毕竟百户大人拿了,千户大人也拿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 不涉及到民生,卫所里的事,就轮不到布政司的人来管。 “事情就到这了,明白了就下去吧。”左平辅再次闭上了眼。 其余人皆是告退离开。 左平辅坐在太师椅上,他的内心没有表面平静。 私吞粮饷这事一旦败露,百户大人绝不会保他,连百户大人都自身难保,同僚里谁会做这种事?还故意放走了其他人,是想把消息传出去?! 更何况,同僚里谁不知道虎家三兄弟是他的狗?武者四境虽说不少,可就算有人在游猎者公会发布任务,也不会有四境去接。 都是同等层次的武者,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来得罪他!得罪他不就是得罪了百户大人,那是自寻死路! 左平辅想不通,可一道灵光从心头闪过。 “难道是外来者?来人啊!” 第93章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虎家三兄弟的屋里已经没了尸体,屋里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鉴于这个世界有手机等东西,陆长连自己的指纹都清理了一遍,他以【界外视域】观看,确定自己没有留下痕迹。 俗话说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如果开始就错了,后面自然是一路错下去。 陆长站在几十米外,最后看了眼犯罪现场,而后转身离去。 今日,陆长换了身好点的衣服,从商会里买的黑色束脚工装裤,还有双黑色军勾,上身短袖外头罩了件牛仔外套。 这身衣服质量比他平常的要好得多,毕竟单臂十二三万斤的力量,他全力出手,先坏的是身上的衣物,这身衣物价格不菲,能支撑得住他全力爆发的战斗。 不至于一迈步,鞋子先坏了。 换上这身衣服,代表陆长今天不想动手。 到游猎者公会,先交了任务。 不愧是大城市,任务给的积分也多,虎家三兄弟的任务,给出了足足100点积分,和80万现金。 公会悬赏任务的积分,有一部分,是公会评定任务难度后给予的奖励,还有一部分,是任务发布人拿出的悬赏,用来吸引人完成任务。 但陆长后知后觉的发现,本次任务的积分有点太高了。 虎家三兄弟是一个武者三境,加上两个武者二境,这三人几乎形影不离,任务难度还变相上升,80万现金的悬赏低了,开到100万也不过分。 偏偏在钱少的情况下,开出了100点的高额积分。 按照陆长的估算,本次任务的积分在50及以下才是正常。 越多的积分,吸引来的强者也就越多,但是只能拿出80万的人,不可能拿出太多积分。 “有人在装,装成受压迫的民众来发布任务。” 陆长心里想着,也就不急着离开公会,坐在接待室里,对接待员说道:“我有个要求,将任务完成的消息延后发布。” 接待员便问道:“请问您的理由是什么?” 陆长直言:“我怀疑,有人会借这个任务对我有不利的想法,可能会通过任务完成的时间,找到接取任务的我。” “我明白了。”接待员起身行礼,“尊敬的殷红游猎者,我会将此事上报,请您在此稍候一会儿。” 陆长打断,“等等,我在娜米城兑换过一个个人休息室,在这边能用吗?” 接待员说:“抱歉,个人休息室只限所在城市可用,但可以使用公共休息室,在您使用期间,其他人不会来打扰您,您看可以吗?” 稍作思索,陆长点点头道:“可以,然后我需要两份情报,还有把这次的赏金全部兑换成蕴血丹,需要的积分你看着扣。” “明白了,请您稍等,我让人带您去休息室,您需要的东西稍后都会为您送来。” 有接待员前来,带着陆长去休息室。 公共休息室的环境,比娜米城的个人休息室还要好,陆长也是无语。 十个平方左右的小房间,铺着实木的地板,屋里有股淡淡的熏香味,放了张行军床,一个蒲团,一张小茶桌,还配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没一会儿,接待员送来了茶水和茶点,皆是免费提供。 殷红色的游猎者,是公会的一道门槛,就像是论坛的游客和登录的区别。 只有到了殷红色,才算是真正迈入了游猎者一行,能得到公会的重视。 又过了一段时间,接待员送来了情报和蕴血丹。 “尊敬的殷红游猎者,您要兑换的两份情报都在这,我需要提醒您,您所要的关于红枫城官员职位名单,因涉及到我们与米粒皇朝的规定,名单只显示正常渠道可查到的任职信息。” 嗯?陆长倒是没想到这点,娜米城的想查什么,基本都能查到,但是在红枫城,竟然还有米粒皇朝的限制。 不过也行,毕竟公会说的正常渠道,其实普通人已经要花很多力气,能省点力气也不错,只是价格不便宜。 连带两份情报的,是14枚蕴血丹,价格比陆长想要的便宜,约是5万一枚,是娜米城价格的六分之一。 当接待员离开,陆长拿着蕴血丹在手里观瞧,他的内心没有多少激动,只是越来越平静。 【蕴血丹,最适合前三境武者修行的丹药,也是性价比最高的丹药,能最大化的滋养武者血肉,最快速的转化为气劲,因每个人的吸收程度不同,因此几乎不会产生药抗】 所以娜米城的人才会想要往外走,外面确实有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机会,握在陆长手中的14枚蕴血丹,是娜米城那些低境界武者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 外面的世界,有优点也有缺点,只是看人们的承受极限在哪里。 陆长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里,他只是打开了盒子,取出一枚蕴血丹丢进口中,盘腿开始修炼。 武者二境,沉下心神便可以做到内视,清楚的看到身体里的气劲的走向,也能看到身体内部是否有什么暗伤。 蕴血丹化开,充沛的药力开始滋润陆长的血肉,药效比生吃药材要强的多,更重要的没有丝毫痛楚,身体享受着药力的滋润,无比的惬意。 陆长能感受到,自己的气劲在壮大,每一秒都是新的模样,被滋养过的血肉变得更加坚韧和强壮,强大的速度能跟得上《炼身化血》的速度,让身体几乎没有负担。 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陆长吸收完了一整颗蕴血丹的效力,他不太确定自己吸收了多少,但吸收率应该很高,比起一个小时之前,他至少强大了一成。 稳定十三万斤的力量,在朝着下一个阶段迈进,根本用不上14枚丹药,他就能迈入武者三境,甚至还能在三境里跨出一大步。 “大概再吃4枚,我就能踏入武者三境,一枚丹药吸收完,还需要一点时间稳固一下境界,反正不论怎么算,今天之内到达武者三境都没问题。”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接待员在调查完毕后回来了。 “经过我们的调查,已经确认确实有人借着悬赏任务,将您卷入到一场派系斗争之中…” 第94章 没看到世间的繁华 游猎者公会是一个中立组织,接受任何组织和个人来发布任务,也允许任何人注册为游猎者来接取任务。 可别因此就认为游猎者公会松散,公会对游猎者的保护一直都存在,殷红等级以上的游猎者,更是有各种优待。 而公会最忌讳的一点,便是有组织借着任务,将不知情的游猎者作为某些斗争的牺牲品。 例如,政治斗争。 游猎者可以自主参与,公会不会干涉,但绝不允许有人假借任务,将不知情的游猎者牵扯到斗争之中,特别是殷红等级以上的游猎者。 “在我们进行处理之前,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赔偿?我们可以尽量为您争取。” 接待员彬彬有礼,保持着愧疚和尊敬。 陆长想了想,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接待员愣神了几秒,才说道:“按照流程,会将本次任务取消,当然您的奖励不变,我们会加一倍的现金做为赔偿。” “其次是拒绝此人及家人在内的成员,在公会里发布任务,我们也将不对他和他的家人提供任何服务,限定是三族之内。” 听完,陆长便问道:“关于这人的信息能给我一份吗?” 接待员沉思几秒,为难道:“原则上来说是不行的。” 陆长一听就知道稳了。 原则上不行,那就是可以。 理论上可以,那就是不行。 果然,下一刻接待员便说道:“但既然您这样要求,那刚刚的现金补偿就改成这份信息,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一言为定。” 另一份资料凭空出现在接待员手中,推到了陆长面前,之后接待员微笑道:“您接下来可以放心离开,我们已经准备好,保证不会让人发现您的离开。” “谢谢。”陆长真诚的道完谢,便起身离开,东西全部收入了无内戒。 空间戒指的便利就在此处,无法从你的身上来判断你到底携带了什么。 当陆长坐进了电梯,公会外忽然走来一大帮人,涌入了公会内进行任务的交接,就在陆长下楼出门的时候,这群人又乌泱泱的朝着门外走去。 汇聚在人群之中,陆长一米七八的个子并不显眼。 而关于虎家三兄弟的任务,则是始终挂在任务榜单上,让人无法从任务消失的时间来判断,谁接取了任务。 离开了公会,陆长没有乱走,直接前往帝江商会。 商会门口的伙计认出了陆长,远远的便先去里面汇报。 当陆长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思正好走了过来迎接。 “去玩了一天?晚上怎么不回来休息。”江思乐呵呵的,言行里都是长辈的关切。 陆长也不含糊,直言道:“昨天碰到个熟人,在她那里借宿了一晚,江叔有空吗?有个事想要求江叔帮个忙。” “谈什么帮,你有事尽管说就好了。”江思拉着陆长往里走。 昨天没怎么注意,陆长今天才仔细看了看商会里的装扮。 进门是商会的正厅,正面是柜台,有二楼小桌,方便和客人商谈饮茶。 走过前厅,后面是个七进的宅子,假山金鱼池,该有的应有尽有,进了宅子就像进了个植物园似的。 在雕梁画栋的回廊里转了两个弯,江思带着陆长到了间书房,招呼陆长坐下,沏了杯茶后才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说,你是江家的贵客,我也把你当成自家人。” “江叔,那我就不客气了。”陆长在路上就想好了说法,“我有个朋友,女性,二十出头的年纪,普通人,我也不瞒你,她原先是舞女。” “不过她性格不错,脑子也灵活,只是生活所迫没得选择,后来我帮她逃走,她阴差阳错就来了红枫城,我也是昨天碰到她了才知道。” “她虽然没有明说,我但我看出了她在红枫城过的不好,就想着能否帮她谋个工作,您可以放心,我和她没有不正当的关系,只是朋友。” 特别交代清楚,是为了防止江思误会,也给了江思拒绝的余地,陆长本来也不是喜欢强迫的那种人。 和江家的关系本来是越清楚越好,拜托江思照顾朋友,只会和江家牵扯过深,这并不是陆长的本意。 但是在红枫城,陆长没有更多认识的人,他将自己和桑德拉的关系撇的越淡,欠江家的人情就会越少,但相对来说欠江思的人情就会上涨。 简单点解释一下,桑德拉和陆长的关系越深,那么江家帮助陆长的情分也就会越大,因为是江家对陆长的投资。 反过来,关系浅了,也就轮不到江家发力,只要江思点个头的事情,自然就是欠江思的人情。 江思笑道:“原来是这样,待会儿我给你一张私人名片,你将名片给你的朋友,让她有空的时候过来就行,我会和下面的人打好招呼。” “小陆你也不用担心,商会本来就缺人,更何况我也知道你的性格,能让你开口推荐,这人肯定错不了,我会安排人给她培训,你放心。” 和陆长想象的结果差不多,他笑着道了谢。 接着,两人闲聊几句,江思也是顺口问了几句,问的是陆长不在的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 可话说到了这,江思却感觉不对,他疑惑道:“你今天还要出去?” 也不怪江思能想到,陆长说归说,却没有任何对商会的好奇,这是一心去意的表现。 陆长笑道:“红枫城太大了,我还没逛完,还有很多地方想去逛逛,以后去了中州,再来红枫城的机会或许就不多了。” “多走走也好。”江思眉头微蹙,略有些意见,毕竟他们江家负责护送这些天骄去皇城,若是在外头出了什么问题,江家也是要负责的。 当然,陆长这种岁数和实力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江思也不好阻拦,除非陆长自己惹了麻烦,那倒是和帝江商会没关系了。 不过已经做了些投资,江思也不希望陆长出事,至少在他进入绣衣卫之前别出事。 既然不便阻拦,江思便笑道:“你说的也对,多走走也好,不过如果碰到什么事了,可以报帝江商会的名字,一般不会有人为难你。” “您放心,我也是个惜命的人。”陆长站起身来,抱拳拱手,“一路上,多亏您的照顾了。” 江思摆摆手,笑道:“我痴长你几岁,把你当子侄看待,我们也可以如朋友一样相处,这样反倒是见外了。” 道别完,陆长带着江思的名片走了。 江思在身后犹豫,是否要喊住陆长,趁机把小姐叫出来,两个年轻人就算有思想的分歧,也不该这么疏离。 可似乎陆长也没有这个心思,自家小姐也没有这个心思。 后院小湖旁,有座七层塔楼,楼顶上,江舒予靠窗坐着,画眉在边上剥着坚果。 “画眉,他没有来见我。” “小姐,你不是已经看的透彻了吗?” “我还是会不高兴的。” “所以小姐你承认,他对你是特别的吗?小姐,你是要嫁入皇家的,说句不敬的话,陛下百年千年都没子嗣,您也必须守身如玉百年千年。” 江舒予不说话,只是倚着窗,远远的看着走在街上的陆长,她看到陆长拿出一张纸来,脸上慢慢的露出笑容,那份笑容温暖阳光。 她不知道陆长看到了,怎么笑得那么明媚。 陆长将看完的纸张贴身收好,上面是阎奇的信息。 “有趣有趣,杀一个小旗,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啊!” 第95章 再见阎奇 名片要给桑德拉,可陆长没准备好再次见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方便他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 将写好的纸条和名片,一起从桑德拉家的门缝里塞进去,陆长站在门外,微微一笑,转身便走了。 门内,桑德拉没有去看地上的名片,只是默默的顺着门缝看着陆长离去的背影。 相见还是道别,好像只是有没有挥手的区别。 桑德拉捡起了地上的名片和纸条,没有去看名片,先打开了纸条。 【你去帝江商会,把名片拿给他们,会有人给你安排工作;你和生活,都会慢慢变好,不用心急;我会一直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 小小的纸条,寥寥几行字,桑德拉却看了几遍才全部看清,眼眶里的泪水总是在模糊视线,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明明才刚分开,她却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不知名的花开在道路旁,就在马路和人行道的夹缝里,小小一朵,指甲盖大小,长了五片圆圆的叶子。 【马铃花,生命力顽强的野花,无经济价值】 【界外视域】没有出错过,但陆长坐在马路边上,叼着根棒棒糖,看着这朵小花,他觉得心情还行,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小花,怎么就没有经济价值了? 没有经济价值就是废物,那天天待家里写小说赚不到钱的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倒也没错。 陆长拿出了烟,看了眼,似乎能感觉到某个戴着红袖章的家伙投来了视线,他老老实实的把烟收了起来。 来到红枫城以后,陆长确实了解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要不说大城市能养人,一顿罚款下来,什么都明白了。 就在刚刚,陆长因为吃完烤肠的竹签没有丢进特定的垃圾桶,又被罚款50。 民籍就是平头老百姓,什么特权都没有,公共场合抽烟得罚款50,垃圾没分类要罚款,甚至有民籍不允许使用某些交通工具的规定。 武籍当然就不同,行事几乎没有禁忌,不用担心做点什么都被人罚款。 另一个官籍就更不用说了。 陆长也了解过,从民籍转武籍是可行的,但方法不多,可以从军,从军后没有得到爵位就退役的,便是武籍。 还可以通过加入民兵队,参加训练和日常的守卫城镇的工作来转籍,这也需要一定实力才能做到,否则训练都撑不下来。 第三种,街区有武道学堂,四境以上可以注册成为老师,每个星期为有天赋的孩童上一节武道课,打卡一年,就能转为武籍。 最后一种就是去户部,通过户部的考试就能从民转武。 除了最后一种,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陆长都没有时间,他如果能加入绣衣卫,便直接是官籍,比武籍要好上不少。 可实际上,陆长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加入绣衣卫——至于自己能不能被选上,他是真的没考虑过。 能加入也行,不能加入也无所谓,这就是陆长的态度,本来就无欲而去,也就不会有太高期待。 至于说犹豫的原因,也就是朝廷的走狗这个问题,职位在身,很多时候就会身不由己,而且米粒皇朝太大太强了,陆长远远没有能保证自己自由的能力。 陆长唯一的优势,在于——他是个孤儿,没有爹妈能被拿出来威胁。 “哎。”陆长掏出烟点上,刚点上,就看到角落里窜出个戴红袖章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过来一扯自己的袖章,开口就是:“公共场合抽烟,罚款50。” 陆长问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武籍?我长得不像?” “很简单。”男人指着陆长手里的烟,“你的烟太便宜了。” 草,我勒个狗眼看人低的新视角啊。 陆长吐出口烟,指着正在走近的阎奇,说道:“找他要吧。” “怎么了?”阎奇带着笑容走近。 刚刚红袖章男人鼻子还在往天上翘,这会儿整个人都塌了下来,赔着笑,满头大汗,低三下四的说道:“阎爷,我不知道是您的朋友。” 阎奇身后的手下挥挥手,冷声道:“知道了就该滚了。” “是是是,我这就滚。”男人走了,脚步匆忙,好像家里着了火似的。 阎奇笑道:“陆兄弟,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你给我个信息,我帮你在民兵处登记一下,等过段时间就能把你转成军籍。” “还能这样?”陆长真没想到,“那马尼亚也是军籍?” 阎奇摇摇头道:“自然不是,马尼亚连我朝的户籍都没有,陆兄弟的苍天帮怎么能是马尼亚那种货色能比的。” 看来分开的这一天多的功夫里,阎奇也没少做调查,成年人的心照不宣,陆长不会去问阎奇为什么调查自己,问了就真成傻哔了。 陆长也微微一笑,说道:“苍天帮当然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不过阎老哥,我有个问题,过段时间是过多久呢?” “那就看陆兄弟想要多久了,不着急的话,一个月也行,如果着急的话,三天之内也行。”阎奇说着理所当然的话。 但陆长的脑子立刻蹦出三个字来——吃空饷。 预留好的位置,既可以用来吃空饷,也可以用来帮熟人挂职,一举两得。 陆长笑了笑,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看来阎奇还不知道他要去中州的事情。 “陆兄弟联系我,看来是已经想好了对策。”阎奇也不担心左右有人偷听,他光是带人站在这,附近的行人便开始绕路。 都指挥使司是保护人民的武装暴力机构,很多人以为重点在保护人民四个字,但实际上重点在武装暴力这四个字上。 陆长坐在地上,感受着四周行人的恐惧,他一口抽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根香烟,吐出薄薄的烟雾,低着头笑道:“对,只要不继续卖货,就不用担心断货了。” 阎奇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扯动了几次后,他本装出的亲切笑容顿时消散,冷声道:“陆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阎老哥啊,我怎么可能开玩笑呢?之前的货全被毁了,半个月,我什么都弄不到,更何况…”陆长站起身。 他拍了拍屁股,露出个轻蔑的笑容,“阎老哥啊,幸好你没有孩子,做这种生意,我真怕你孩子拉不出屎。” 第96章 武者三境最速传说 用着最粗鄙的语言,和最轻蔑的笑容,陆长成功挑起了阎奇的怒火。 阎奇狰狞的咬着牙,朝前一挥手,“把他给我带回去,我们陆兄弟可能还没睡醒,帮他清醒一下。” 恨的是陆长的不懂事,气的是娜米城这条线不能断,他还不能真的对陆长下狠手,至少不能要了陆长的命。 毕竟阎奇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娜米城培养个人,来负责他们的生意。 不过阎奇没觉得陆长有什么正义之心,能在娜米城建立出苍天那样的大帮派,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好人。 你手上的血腥比我都要浓,在这里装什么东西!无非是觉得好处不够罢了!阎奇更相信,是陆长觉得自己抽的太少。 阎奇愤恨的想着,咬着后槽牙,他决定好好的教训一下陆长,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搞清楚,谁才是老大。 身后三人一手按着刀,脸色不善的逼近前来。 “阎老哥,你光查苍天帮啊?就不知道查查我?”陆长依旧轻蔑而笑。 离陆长最近之人,刀未出鞘,直接砸向陆长脑门。 以武者的实力,不出鞘的刀也能轻易的将普通人头骨砸烂,一招挥出,仅凭迎面风压就能感受到势大力沉。 可陆长只是竖起食指和中指,挡在了刀鞘之前,刀鞘撞上了陆长的双指,如蚍蜉撼天柱,双指纹丝不动。 陆长笑着将双指交叠,在刀鞘上轻轻一弹,沉闷的声响之后,握刀之人猛的后退一步,持刀的手上虎口崩裂,手臂颤抖着将刀丢到了地上,他的五指颤个不停,什么也握不住。 阎奇脸色一变,他是有眼力劲的,就这么双指一弹,他就能看出些端倪。 陆长笑道:“你都能查到苍天帮了,怎么就没想过查一查我什么实力?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敢做主终止生意?” 倘若真动起手,陆长有信心顷刻间拿下阎奇,毕竟阎奇武者三境,陆长还是有足够的信心。 他担心的,是之前听说过的合击阵法,能让十个武者二境的人,联手斩胜武者四境,这种阵法陆长不想冒险。 尽管阎奇带着的人手不足,但陆长不想冒险,至少别在城里赌运气,无论赢了输了,都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来杀他。 听了陆长的话,阎奇僵硬的脸色反而缓和了少许,他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许家不同意?” “错了。”陆长板起脸来,脸色严肃道:“从一开始许家就没同意,和你们做生意的,从来就只是许家的几个人!” 此刻,阎奇才是真正的神色大变。 陆长也继续说道:“那几位和你们的生意已经败露,所以在我离开娜米城之前,那几位也已经被处理干净,这件事许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没有许家授意,怎么可能有那么大面积的种植!”阎奇话出口,猛的四下张望,他皱眉道:“我们不在这里聊,换个地方说话。” 他的内心已经在想着要怎么给身后的主子交代,没有这些货,主子的计划要怎么进行下去!谁来负责? 可陆长只是摇摇头道:“话我已经带到,言尽于此,没有什么好聊的了,阎老哥,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替许家办事,我爱莫能助。” 说完,陆长转身就走,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保持着适中的速度,同时心中在默默计数。 1、2、3… 十秒钟之后,阎奇快步追上了陆长,拦在陆长之前,低声道:“陆兄弟,是我刚刚考虑不周,得罪了你,但这事不管成不成,都得有个妥当的说法,你说对吧?” 陆长心中冷笑,他几番尝试,现在能够确定,阎奇要这批货,极有可能不止是为了钱。 自从见到了虎家三兄弟后,陆长就觉得,阎奇作为卫所小旗,不可能冒险只是为了钱,一名小旗怎么捞都有个上限,能捞钱的手段太多了。 如果说是阎奇身后的人,就更不可能了,当官的不会插手这种生意,因为没有什么比当官更赚钱。 在陆长从游猎者公会买到了信息后,就更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在米粒皇朝,这种成瘾性极强的植物提取物或者说化学产物,也是法律禁止的,阎奇更没有理由去触碰这种生意。 现在轮到阎奇好声好气的说话,陆长只是略带讥讽笑道:“阎老哥,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呢,我们都一样,只是给别人跑腿办事的,做不了主。” “不不不,陆兄弟你玩笑了。”阎奇的语气甚至有点卑微,“我没法和你比,没有货,我真的会死的,你就当帮帮我。” “只要一次的货,就一千斤就够,能让我交差就行,就当哥哥我求求你,你帮我这次,我欠你个大人情!” 撑过这期,阎奇还能再想想办法,可如果连这次都撑不过去,那就是万事皆休,上面的大人只是被破坏了计划,他阎奇要丢的可是命啊! 陆长左右看了看,假意为难道:“我也说句老实话,不是我不帮你,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先问你,这笔生意的事,都有谁知道?” 嗯?阎奇一怔,略显戒备,狐疑道:“除了我们,还能有谁!” “那我问你,金衣伟怎么知道的?你们找人去杀虎家三兄弟,他们也不傻。”陆长点了点阎奇的胸口,冷笑一声,直接离开。 几乎是眨眼间,阎奇的脸上就失去了血色,他在瞬间想起了自己过去种种,思考是不是有留下线索给别人。 越是想,阎奇的心就越往下沉,因为他不敢肯定。 话无需说太多,心里有鬼的人最会脑补。 陆长点到即止,凭着游猎者公会里给出的资料,他知道了金衣伟身后的总旗左平辅,和阎奇背后的总旗关系不睦。 其实想想很简单,一名百户手下只有两名总旗,两人之间就必定会是竞争关系,竞争久了,难免会有摩擦,久而久之就从争一口气变成了你死我活。 在游猎者公会发布任务清理虎家三兄弟的,就是一名小旗,是阎奇那一派的。 信息到了陆长手上,他就没有不去用的道理。 先把水搅浑,再看有没有机会分一杯羹。 今天和阎奇见面的地方,都是陆长精心挑选过的,就在离着游猎者公会不远的地方,见过了阎奇,陆长直接去了公会。 公会可以委托传递消息,从红枫城传递一封书信到娜米城,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陆长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了娜米城。 做完这一切,陆长在旅馆开了个房间,他盘膝坐在床上,将13枚蕴血丹一字排开。 最迟两天,他要突破武者三境!他的天赋不行,已经二十岁了,还没到武者三境,必须要抓紧时间。 陆长忘了,他从成为武者到今天,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 第97章 以大毅力,成武者三境 可以修炼的地方有很多,陆长还是选择了旅馆。 帝江商会不适合,毕竟不熟。 桑德拉的家也不适合,因为诱惑太多。 桑德拉当初能被雷特看上,长的必然不差,虽然比不上红玫瑰和江舒予那种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也是普通人的顶尖水准,小麦色的皮肤更添异域风情。 身材自然不用说,尽管这段日子以来消瘦了不少,可桑德拉身上该大的地方一点没小,细支结硕果,好吃又败火。 最重要的是,桑德拉在陆长面前不设防,穿着清凉性感,陆长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一点别样的想法,桑德拉不会拒绝。 问题就在于不会拒绝。 也许桑德拉不会觉得陆长是在挟恩求报,可陆长不会这么想,他也不想去考验自己的意志力。 陆长很清楚,自己前世过的不好,后半生作为一个废人,始终被母亲照顾着,这一辈子又是孤儿,或许肉体的欢愉他可以抵御,但淳朴和简单的关怀,他一定抵挡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红玫瑰还有江舒予的相处,可以做到面对如神女般的一颦一笑,却还能不动心的缘故。 奢华和高雅,触及不到他的灵魂。 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三枚蕴血丹吃了下去,天已经蒙蒙亮。 今日份的阳光,毫不客气的穿过了有些模糊的窗,驱散了这间狭小逼仄的房间里的霉味,还不够明亮的光芒,落在陆长赤裸的身躯上。 那宛若仙人亲手在大理石上凿出的完美身躯,随着呼吸,体表的皮肤与皮下的血肉,在收缩与膨胀中交替。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色,陆长如同一尊金人,纹丝不动,任由痛苦冲刷意志。 气劲在呼吸之间一次次的壮大,此刻终于达到了某种瓶颈,而多余的气劲反过来滋润已经强大无比的肉身。 澎湃的力量感,如潮水冲刷着他的身躯,他是叠嶂的云,在无限的朝着更高的境界迸发。 陆长睁开眼,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双眼中如有火焰在燃烧。 “精神不灭,肉身不坏,我总有一天要达到这种境界,现在怎么可能被区区三境的瓶颈所困住,我的天赋不可能只到三境!” “区区三境瓶颈,给我破!” 如神敕令,那本坚固的壁障,在顷刻间破碎不见,狂暴的气劲化为温驯的河流,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而后从双肩里冲出,化作两柄弯刀,浮在陆长的两侧。 曾经从许家人手上‘学’来的如意弯刀,直到三境,才真正展现出冰山一角的威力。 陆长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上两把手掌大小的白金色弯刀交相辉映,两把弯刀在缓缓的旋转,随着陆长心念一动,第三把弯刀浮现。 三把弯刀在手掌上空交错旋转,却不会相撞,只留下一道道残影,一切都随着他的意念而动。 陆长觉得自己似乎能凝聚出更多的如意弯刀,如意弯刀的强大之处也在于此,随着实力的增涨,弯刀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可控制的距离也会变远。 能随着实力变化而发挥出更强效果的武技,就是没有分级的武技。 只不过此刻陆长收起了弯刀,他没有再继续凝聚下去,刚突破完毕,他只感觉有无限的力量想要肆意挥洒,力量带来的心态变化,让他想要将看到的一切破坏殆尽。 陆长闭上眼睛,沉下心来,让自己的内心归于平静,随着实力的增长,一些过往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如铭刻在脑海之中,怎么也忘不掉。 小到前世喝奶茶时杯子上的图案,大到曾经看过的书,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此时都清晰的想起。 陆长也不知为何,他在心里默念起来。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 “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 “…” 满心躁动,归于平静。 但有一分暴戾之气,却藏在了心底,能让人归于平静的,本来就不是念经。 陆长只是分了心。 片刻后,陆长起身,他的修炼没有像前世看过的小说,修炼完会在体表排出什么脏臭的杂质,身体似乎将所有的东西都吸收为了力量。 却也符合陆长这段日子来对武者的了解,修行内天地,自然不会放过身体里的任何能量。 修炼到最后,应该是能做到任何物质百分百的吸收,不会存在什么杂质。 但陆长还是在狭隘且没有热水的浴室里洗了个澡,他喜欢身上清爽的状态,更喜欢水,恨不得一天到晚泡在水里。 陆长怀疑自己进化的没有进化干净,对水的眷恋刻到了基因里。 下楼退房,屎一样的房间收了陆长二百,前台的女人态度还很差,是看到陆长正脸后才突然热情了起来,甚至还问陆长要不要喝糖水。 出了旅馆,在边上的小店铺买了个摊煎饼全家福,陆长左手拿着煎饼,右手抓着杯红枫城特产的枫花蜜茶,他直到现在,才像是个游客。 “15块,贵了点。”陆长自言自语的嘟喃着,城里的东西,相对于平均工资来讲,肯定是贵了。 不过城区和屯田区的工资收入又是两个水平,这座城里的贫富差距很大,也很明显,不带丝毫的遮掩,其实不太符合正常的社会秩序。 贫富差距太大,是会引发阶级矛盾的,对统治阶级来说是不符合安定的。 但想到这个世界是帝制,又觉得还挺合理,上位者才不会管下面的死活。 陆长没兴趣关心贫富的问题,在达到武者三境后,他有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事关他的武道之路。 那就是《炼身化血大法》只到三境! 从最开始拿到《炼身化血大法》的时候,这就是残篇,只到三境,三境之后的功法是没有的,陆长如果找不到后续,就只能转修其他功法。 但身为武者,转修功法是大忌,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行气路线,身体已经习惯,突然更换功法,身体习惯不了,就容易出事。 再说了,陆长已经习惯了《炼身化血大法》,这套功法极其适合他,陆长也不想更换别的。 “后续的功法,可能得再走一趟公会了,不知道要什么代价,还好我暂时不急。” 陆长掏出两块钱塞进路边小朋友的手里,拿了对方手上的棒棒糖,叼着离开,他低着头,眼帘微垂,双手插在口袋里。 在【界外视域】下,陆长能看到,有人在不远处跟着他。 为什么冲我来了? 不是哥们,你们真敢冲我来啊! 第98章 故事,从这里真正开始 游猎者公会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和发短信差不多,陆长这头将消息传出去,娜米城里的公会便收到了消息,派人将消息送到了苍天帮里。 沈聪在驻地里待着,他过往浪费了两年时间,现在帮里的事务有仇天让接手,沈聪也就有了时间修炼,失去的时间不再回来,他只能争取未来。 理所当然,陆长的信先交到了沈聪的手里,沈聪叫来了能主事的几人,才拆开信件。 【见信安好】 【我现在在离娜米城万里之外的红枫城,这座城市如果你们来了,会感觉很熟悉】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这个世界只是个放大的娜米城,总会有阶级固化的情况,我们无法摆脱,因为世道就是如此】 【红枫城之旅,让我失望,腐败的官僚制度,还有无法填补的人心里的贪欲】 【可就算如此,作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红枫城依旧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 【我要你们挑选两个值得信任的兄弟,不能是异种,要在武者二境以上,让他们前往红枫城,拜入城卫,做一枚或许永远不会动用的暗子】 【同时让其他兄弟慢慢渗透进红枫城,配合加入城卫的兄弟,尽量将他们的位置捧高】 【两座城建立据点,互通有无,是我们之后主要的发展路线,我相信你们能看出缺陷何在】 【我的旅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在前面等你们】 【沈聪,武道之路不好走,不进则退,人生之路也不好走,但却要心静平稳,莫要浮躁】 信的最后,还附带了陆长的联系方式。 一封信不长,几句话便全部说完,前面都是给大家的话,只有最后单独给沈聪留了一句。 等到所有人看完,沈聪还在盯着最后一番话,看了好几遍,明明已经看懂了,却觉得看不够。 沈聪从来都是轻佻浮夸的模样,可他并不傻,自然知道陆哥所指的人生路是在说什么,青梅竹马的死亡,让他的心沉入谷底,满腔愤恨无处说。 可不需要他说,陆长总是会懂。 仇天让看了沈聪一眼,便说道:“信大家看完了,陆老大的话也说的明白,大家讨论一下,让哪两位兄弟去执行这个任务。” “按照老大说的,也许是一辈子用不上的暗棋,那还是要慎重一点。”安德雷在边上开口,他有了人选,但没有立刻提出。 暗棋说白了就是卧底,只不过目前的苍天和红枫城没有直接冲突,卧底没有什么危险性。 但卧底就是卧底,一辈子动用不上,一次动用或许就是掀棋盘,需要细细考虑卧底的忠心问题。 离群太久,或许就会忘了归属,再说了,城卫的待遇并不比在苍天帮里要差,两相比较,明眼人也能看出卧底的人选不好挑。 几人都在此时沉默,在心中思索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当然也没有忘记考虑自身,不过在场几人,异种居多,武者寥寥,还有仇天让这个没有武道天赋的普通人。 更不要说,陆长还说了要武者二境以上,苍天帮里以异种居多,武者二境也算是稀有动物了,不到双手之数,说起来人选并不多。 忽然,一直沉默坐在末位的姚川开了口:“算我一个吧。” 一开始,姚川跟随在柳传身边办事,可自知没有希望,最后因为一点尊重,被陆长看上,带在身边,之后就成了十二节令之一。 有了苍天帮提供的资源帮助,姚川在前天突破到了二境,正好符合陆长的要求。 然而,并不是没有人考虑过姚川。 只不过姚川本身就是从柳传手下投靠过来,陆长可以不计前嫌接纳姚川,却改变不了姚川背弃老东家的事实。 而现在,倘若让姚川再去红枫城成为城卫,说难听点,姚川可就是三姓家奴了,真的无法让人相信他能否保持忠诚。 因此一时间没有人去接姚川的话。 姚川知道了其他人心中所想,他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点什么,就看着门外有人快步走进,大声汇报。 “老大,三号学堂被人砸了。” “什么?”白内转过头,本就狰狞的蜥蜴脑袋此时越发凶恶,“你说有人砸了我们的学堂?是中城区还是上城区来的人?” “不是,貌似就是下城区的,是一伙小孩。” 别说白内,在场的就没有人能想明白,下城区还有谁敢招惹苍天帮,更不要说小孩了,不久之前,提起苍天帮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方树杰起身,笑道:“我和姚川过去看看吧。” 说完,一拉姚川,说道:“走吧,咱俩去看看,一点小事就直接处理了。” 姚川叹了声气,站起身来,跟着方树杰一起离开。 姚川不知道怎么去表态表忠心,此时的言语并不重要,而未来的行动又不是当下可以证明的,他只是想要做点事,好让陆老大看到自己是有用的。 两人并肩离开了正厅。 本还在看着信纸发呆的沈聪,这会儿收起了信,笑道:“陆哥一直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让姚川做了自己人,说明他觉得可以。” “我其实没什么意见,十二节令本来就是除了我们外,陆老大最信任的班底。”仇天让笑了笑,“不过,看来小杰也是有自己的打算,那就交给他吧。” “我没意见,不过小杰离武者二境还有多久?” “也就半年左右的事,他年纪小,来得及。” “行,那就这么办。” “去红枫城的两人就定下吧,方树杰和姚川,不过找个时间,把小杰的母亲也送过去吧。” “别的帮派都是控制手下的父母,我们这个苍天帮倒是稀奇。” “那没办法,我和陆哥都是孤儿院出来的,我们可没有父母,控制父母这一套我们想不到。”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屋里笑成一团,屋外,方树杰揽着姚川的肩膀,他微微笑道:“你也知道大家都在顾虑什么,所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 “嗯?”姚川一挑眉,疑惑道:“那你妈妈怎么办?你走了,谁来照顾她?” 方树杰看了眼姚川,笑了笑,“我从不担心这个,我一直都相信,就算我死了,我妈也不会有事,甚至会过的更好,老大就是这种人。” “我和你们不同,老大是我的神,在我还小的时候许下的愿望,都在他的手里帮我实现了,所以为了他去做什么,我都可以。” 方树杰靠近了姚川,死死的盯着姚川的眼睛,明明是笑容,却能看到满面肃然。 “我会去盯着你,如果你背叛了老大,我就亲自动手杀了你。” 姚川愣了几秒后,露出笑容,“那你放心,我也盯着你,万一你背叛了老大,就轮到我来杀你了。” “不。” 方树杰摇摇头道:“轮不到你的,如果我背叛了老大,我妈会自杀的,她死之前会把我也一起带走。” “姚川,你不懂,在下城区,有些人,包括我在内,我们是将老大当做神来膜拜的。” “从来没有人想到,平民靠帮派吃饱了饭,他们想象不到,原来给帮派做工是有钱拿的。” “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老大是先给了我饭吃,在所有地位之前,没有什么比吃饭重要。” 方树杰看着姚川,露出个笑容,不过还是个大男孩的年纪,笑的阳光灿烂。 可姚川分明在方树杰的眼底里,看到了虔诚的信仰。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说的是背叛。”姚川拍了拍方树杰的肩膀,“就算没有人看好我,我也是会最争气的那个,这是老大告诉我的。” 两人相视而笑。 至此刻,苍天帮的班底才算彻底成型,一切的发展,再不需要陆长一步步的指引方向。 第99章 明珠坊,坊里明珠 二十多步的距离外,跟着两个穿着常服的男人,不到三十的年纪,就跟在陆长的身后,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又或者是停下来抽根烟什么的。 可陆长是跟踪一道的祖宗,哪怕不靠【界外视域】,陆长也能知道身后两人在跟着自己。 也算是鉴别跟踪的技巧。 连着转几个弯,如果还能看见这个人跟在后面,八成就是在跟踪,同路的人或许有,但和你一起连续转弯的人几乎没有。 还有就是距离,当你适当加速适当加速后,无论间隔多久,身后的人和你的距离基本保持一致的,必定是跟踪。 其余的很多就不多说,陆长身后两人便满足了以上两点。 还有一些其余的原因,但不重要了,陆长有太多的方法验证,他已经验证完毕,结果出来,现在是应对的时候。 “金衣伟手下卫兵,武者二境,派这种层次的来跟踪我,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就是还不能确定我有问题。”陆长心想,他看向了城门方向。 过往有问题,总是习惯以杀来解决。 算了,这次就算了。 陆长暗叹一声,任由身后两人跟着,暴力在解决问题的同时,会带来更多问题,他不想去探究善恶对错,可向来讨厌麻烦。 这里是米粒皇朝治下的红枫城,存在很多他靠暴力解决不了的麻烦,从小地方走到大地方,他见过了真正的天高地阔。 那颗想自由的心,在这一瞬间变得不够自由。 今天本来是个逛红枫城的好日子,陆长想的就是将红枫城里有趣的地方都走一遍,虽然没有什么景点,可是现代化和古典相结合的城市,本来就很有意思。 左边还是古代风格的茶楼,店小二的吆喝声停在耳畔没消散,右边就是西装革履的白领急匆匆走进写字楼,一切没有违和,因为还有穿着传统服饰的白领。 陆长以为会是心情不错的一天,喝喝茶茶看看戏,他刚刚还看到了电影院,无法想象这个时代在看什么电影,或者说有电影就很特么逆天了。 手机上连个app都没有,钱只被运营商赚着,结果竟然还有电影能看。 可惜,【界外视域】第一次展现出了让陆长不喜欢的地方。 人跟在身后,【界外视域】的俯视角,却让陆长随时能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和走向。 就像屋里的蟑螂,虽说一时间找不到,可只要想到就会觉得膈应。 一来二去,便觉得有点烦躁了。 倏忽间,陆长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眼前是明珠坊三个大字。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城区里最辉煌的建筑脚下,陆长看着这栋楼,又想了想身后的两人,扬起嘴角,便朝着楼里走去。 青楼这种地方,陆长连了解都没了解过,只是在影视作品里见过,一般楼外或者二楼会有些姑娘,站在那里喊着‘大爷来玩啊’。 或者是门口站着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手拿着手帕,往路人的脸上扑香风。 陆长还想着那句‘大爷来玩啊’,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红漆的柱子,金漆的匾,站在门外迎客的,是左右两名穿着琵琶襟旗袍的美貌女子。 红底长款旗袍,将女子修长的身体曲线完美衬托,却又不会过分暴露,开到大腿根的叉只是若隐若现的交代了一抹雪白。 论起容貌,迎客的女子,比桑德拉稍逊一筹,可在那完美贴合身躯的旗袍,还有精心梳妆打扮后插在发髻上的金色步摇,两者加持下,哪怕是陆长也得承认一声好看。 在明珠坊迎客的女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层次,要算起来,约是班花左右,但桑德拉类似于年段的‘段花’,也可能是校花,两者差距不算太明显。 陆长只是瞥了眼,小脑瓜子疯狂转动,他猜测迎客的女子应该是‘年老色衰’,从正职转到了迎客。 毕竟这一行吃的是年轻饭。 一见陆长靠近,门口的女子便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没有过分亲近,离着一步的距离停下,微微欠身,面带笑意说道:“公子,欢迎光临。” 身娇语柔,拨动人的心弦。 这一瞬间,陆长有了退意。 似乎是看到了陆长的犹豫,女子柔声笑道:“明珠坊的点心远近闻名,有不少客人来此品尝,也不用姑娘陪着,只是享受美食。” “公子若是得闲,不妨进来歇歇脚,奴家让人沏壶茶,也请您赏脸,尝尝明珠坊的手艺,若是想要姑娘陪着,那也是姑娘们的福分。” 话说到这份上,陆长听得舒坦,再想到身后跟着的两人,便笑道:“行,那就瞧瞧,给我长长见识。” “公子说笑了。”女子恭敬的在边上引路,“公子英武非凡,奴家一看便知公子来历不凡,小小明珠坊,是因公子的到来又添了色彩。” 陆长缄口无言,不敢说话,他见多了煞笔,见多了文盲,也见到了莽夫,唯独没吃过细糠。 被人这样恭维,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虽说还是觉得有点尬捧,可被人珍视和尊敬,又难免会有些飘飘然。 这会儿在门外,两名负责跟踪陆长的家伙停下了脚步。 “啊?” “他进明珠坊了,那我们怎么办?” “要不我们也进去?点一壶茶,凑个低消。” “就算坐楼下大厅,一壶茶也要300。” “茶水可以报销吧?” “茶水是可以报销,但你别忘了,咱们铁定会被认出来的,弹曲的赏钱呢?你要是不给,下次还好意思来?” “说的也是,我还答应了如烟姑娘…” “卧槽,你什么时候跟如烟姑娘搭上了?” “什么叫搭,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和如烟姑娘说好,下次来了可以要点她弹一曲。” “一曲一千二啊哥们!你真舍得!” “别废话了,怎么办?” “在门口等着呗,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好歹对头儿有个交代。” 两人在对面找了家店铺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盯着明珠坊的门口不敢移开目光。 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陆长不知道门口两人聊了什么,他头一次感受到所谓温柔乡的杀伤力。 第100章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明珠坊和陆长了解的青楼不同,也许是为了做的更高端,好匹配更顶端的客人,在整体装修上偏向于淡雅,而楼里的姑娘们也少了几分烟尘气。 倒是符合陆长了解的另一面——风流。 在陆长前世了解的历史中,有些朝代,会将青楼当做风流之地,里面的姑娘也不是人们说的只会搔首弄姿,而是自小便开始培养,学琴棋书画,精通歌舞,还会吟诗作对。 接待陆长的女子名为楚玉,谦虚有礼,优雅从容,虽自称奴家,将姿态放的很低,却不会给人卑微感,而是种‘甘愿为你放低姿态’的特殊感觉。 陆长惊讶的是楚玉竟然是真名。 所以花花、爱爱、怜怜、梦梦,都是不存在的吗? 楚玉引着陆长进了中庭。 站在中庭,能一眼看到楼顶半透明的琉璃瓦,正中是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圆形舞台,会匀速的旋转,保证让四周每个角落的客人都能看到画面,围绕着舞台的有约二十张桌子。 左右是四方形的小台子,上面坐着的是配乐的乐团,皆是样貌不错的女子,在乐团后面有屏风,将她们和后方隔开。 陆长注意到四周其实是有房间的,客人可以在房间里与朋友玩乐,既能保证隐私,又能听到中庭里的小曲儿。 这会儿,有个女孩穿身着浅绿色的广袖留仙裙,坐在居中的舞台上,弹着七弦琴。 女孩皓齿明眸,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的演艺之中,完全不在乎四周的景象。 陆长不是专业的,让他去分析琴声,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正如一开始说的,他不是专业的。 但琴声很好听,轻柔悦耳,有少许沉闷感,似少女怀春隐而不发,含于心,因此有几分愁闷无处说。 陆长都没想到,自己能听出这么多东西。 楚玉看着陆长出神,便双手交叠在小腹之前,微微躬着身子,也不说话不打扰。 边上有少年装扮的小厮靠近,准备迎客,就看着楚玉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小厮心领神会,便快步退下,并将消息传了下去。 明珠坊有自己的一套暗语和手势,也是为了更好的区分和服务客人。 例如楚玉刚刚的动作,就代表着她接待的这位客人是生面孔,而且性格偏于内向,不要过多打扰。 所以在陆长发话之前,都会由楚玉来接待,尽量争取给客人最好的体验。 青楼最不喜欢的,就是内向和闷骚的客人,最喜欢的就是外向的,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自己会找话题,也会自己找乐子,伺候起来最省心。 陆长自然是看到了楚玉的小动作,回过神来便笑道:“不好意思,第一次听这么高雅的东西,入迷了。” 楚玉秀眉微蹙,面露委屈色,娇声道:“客人折煞奴家了。” 说着,楚玉心中思量,回想陆长一路的言行,心里便有了判断,微微前倾身子,凑近了一些,脸颊微微红润,声音愈发轻柔。 “公子,莫说这微不足道的一刹,就是让奴家等您十天半月,那也是心甘情愿。” 声音轻轻的,让人心里痒痒的,楚玉是料定了陆长的性格,必定是未经人事的小雏男,才特地加大了火力。 明珠坊的姑娘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就连说话的语调和重音都有讲究,楚玉不相信有什么小雏男能经得起这种火力。 可刚刚还有些彷徨的陆长,在此时反倒是忽然镇定了下来,只因为楚玉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无论这里什么装修,无论姑娘们有多好看,都改不了这里的本质。 这是青楼,不管什么琴棋书画歌舞弹唱的,本质依旧是满足色欲的场所,只是吊人的手段高低区别而已。 险些着了道!陆长露出了笑容,刚刚的拘谨顿时消散,也无需引路,大步往前找了个空座便坐了下去,笑道:“你刚刚说要给我沏壶茶?” 楚玉愕然,不知道为什么还稚嫩的公子,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成熟了起来,可听了陆长的话,赶忙上前笑道:“不知道公子有什么喜好呢?” “喜好?”陆长一摊手,“我对茶水没什么研究,不过明珠坊没有菜单吗?我可是听了你的话,专门来尝尝点心的。” 楚玉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忘了拿来单子,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想来是让这位公子的好皮囊迷了心智。 接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明珠坊真有菜单,还是厚厚一大本,由楚玉双手捧着,为陆长翻动。 菜单分出了上下两册,第二册是个电子相册,上面是每一位姑娘的照片和简单的介绍。 在明珠坊,人也在菜单上。 不过,这种模式陆长前世就听说过,倒也算不上新鲜,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镇定无比,只有在看到点心和茶水的标价后,才眉头一挑。 怪不得江思说这里的消费不低,一壶茶加几样点心,普通人家一个月白干。 算了,我打了一辈子的架,还不能享受享受了?点,狠狠的点!把想吃的都点了! 至于作陪的姑娘,陆长没花那个冤枉钱。 明珠坊和妓院最大的区别,就是姑娘们没有明码标价,花钱是作陪,想要姑娘们宽衣解带,那就要看姑娘们是否乐意,可就算姑娘们乐意了,楼上的房间又是另一个价。 楚玉一直陪在边上,无论陆长点了什么,她都是笑盈盈的模样,为陆长端茶送水,就连点心也是她亲手去端来。 直到陆长问道:“你的赏钱是怎么算的?” 楚玉一怔,掩嘴轻笑道:“奴家哪有什么赏钱,全凭公子心意,就看在公子眼里,奴家值个什么价了。” “那如果说,我要你陪我上三楼呢。”陆长调笑。 楚玉眼底里微微发亮,忙说道:“一言为定!奴家还有点积蓄,公子若是愿意,在此住上几天,奴家也是担得起的。” 这下陆长愣住了。 等会儿,我在烧烤… 忽然间,一声尖叫吵醒了思考中的陆长,他皱起眉头抬头看去。 声音似乎是从更高的楼层传来,凭着他的听力,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争吵喝骂。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顶楼的位置落下,朝着陆长方向的桌子砸来,紧随着的是一声怒骂。 “摔死她,谁敢救她,本少爷就杀谁!” 陆长只是仰头看着。 然而,身边的楚玉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凄然,毫不犹疑的朝着跌落的人影扑去。 接近一百米的高度,楚玉敢去接,衰落的人落不了,楚玉一样活不了。 陆长喝下一口茶水,猛的跃起。 第101章 完全异化,异种的战斗 明珠坊共有16层,陆长不知道具体有多高,百米差不太多,从楼顶喊话,能清晰的传到一层,还能让人听出中气十足。 毫无疑问是武者,而且实力不弱。 原则上来说,不应该去随便的嘴一名实力不错的武者。 但陆长修的不是苟道,是武道,倘若武道不能让他顺心顺意,修了又有何用? 武者前三境修的是气,修的是气劲,也是心中的一口气,倘若气不顺,境界就会停滞甚至倒退。 沈聪一口心气不顺,在武者二境卡了两年,寸步未进。 陆长喝了口茶,问了问心,他放下杯子高高跃起,就是已经有了答案。 落下的女子穿着黑色的古典服饰,陆长觉得有些眼熟,但没多想,随手将女子捞在怀里,如一尊石佛重重落地,双腿微弯,卸去了所有的冲击力,没有怀里的女子。 楚玉急忙迎上前来,手足无措,脸上挂着慌乱,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长怀里的女子。 “公子的怀里,好温暖,臂弯也好有力啊。”女人脸颊微红,眼底湿润,紧紧贴靠着陆长的胸口,面露迷离之色。 “你们的职业素养是真高啊,这种时候都不忘撩…”陆长本是要放开女子的,可他发现了另一幕。 明明是发软的腿,颤抖的手,还有无法平静的急促心跳,眼底里的泪花也快藏不住,脸上却还能露出笑容。 嗐!心底里一声幽幽叹息,陆长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女子放到了椅子上,扶着她坐好后,朝楚玉喊道:“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来照顾?” “是奴家招待不周,您恕罪。”楚玉赶忙过来接手,眼底里闪着泪花,也不知道她和陆长救下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陆长懒得问,因为【界外视域】扫一眼就差不多知道了。 他从桌上拿了块叫‘金丝镶玉’的糕点丢进嘴里,入口酥脆有股淡淡的花香,接着是软若棉花的叶子糕,舌头一抿便化了。 似乎是某种蜜糖加热成液体后,在即将冷却的短时间内淋在了椰子糕上,对温度的控制和甜度的要求极高,是很见手艺的甜品。 楚玉没有骗人,明珠坊的点心着实不错。 这时候,楼顶上又发声了。 “我说了谁救,我就杀谁!” 声音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明明听着年纪不大,却有着常人听不到的阴狠毒辣。 【界外视域】看不到那么高,但陆长是头一次,从一个人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性格,那种阴狠味道,隔着百米的距离迎面而来,只凭声音就要将人剥皮拆骨。 只听上面的人喊道:“去,杀了他。” 仿佛在驱使猎犬。 可就见一道人影,从顶楼直接跃下,在两侧的圆柱上一撑,稍稍卸力,而后轰然砸落,踩碎了地砖,如猛虎起身,朝着陆长走去。 两米三以上的身高,或许有四五百斤的体重,以目力根本无法观测,壮硕的身躯仿佛是野牛成了精,在壮汉的头顶上,有着一对向后生长的龙角。 【董承,二十六岁豢(huàn)龙氏后裔,肉体完全异化,异种四境本武境,因氏族与红枫城知州合作养龙,董承受命留在红枫城,目前为红枫城知州徐盛元二子徐京山的护卫】 陆长才知道异种的境界划分竟然是有名称的,带来的震撼要远大于董承给的压力。 陆长微微眯起眼睛,控制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完全异化的异种,严格说起来,两人算是同族,都是异种的身份,可陆长从来没有和完全异化的异种交过手。 冷静?不存在的,陆长现在疯狂的想要和董承打一场。 可忽然间,白皙的小手抓住了陆长的衣角,他低头看去,刚刚救下的女子微笑里带着几分凄凉。 “公子,徐二少爷只是在和奴家玩闹呢,公子莫要冲动,奴家这就给徐二少爷道歉。” 真是玩闹吗?谁都能看出不是,可她又能如何,难道要说那位徐二少爷荒唐至极,要她穿上一身皇袍来服侍吗? 那话说出来,今天这座楼里就不会有活人。 陆长看了眼姑娘,嘴角一扬,轻轻拍掉姑娘的手,嗤笑道:“你以为我是在为你出头?哪来的普信女。” 姑娘一愣,虽说没听懂普信女是什么意思,可也能听出陆长话里话外的调侃,来不及细思,就看陆长迎着董承走去。 一米七八对上两米三,在董承高大的身躯面前,陆长就如同个孩童般可笑,可此刻,小个子的陆长,却散发出毫不逊色的气势。 甚至于随着两人的靠近,董承隐隐有被气势压制的迹象。 董承已经皱起了眉头,越是靠近,他便越发觉得不妙,身体的本能开始了预警,将他的战力一步步推至巅峰。 眼前这个红眼睛的异种,不仅激发了董承身体的预警,还给他带来了危机感。 更重要的,董承能感觉到陆长的兴奋,比起他的战力是受外界压力被推至巅峰,陆长则是完全因亢奋而让身体苏醒。 这个小个子的异种,可能是个战斗狂。 陆长早已蓄势待发,他还没和足够分量的异种交过手,过往碰到的异种全都不堪一击。 眼看着战斗就要开场,却有两名黑衣劲装男从边上冲了过来,横拦在两人之前,准确点说,是拦住了董承。 一名劲装男直接朗声道:“徐少爷,明珠坊的姑娘如果不懂事,得罪了您,那是姑娘的不是,等妈妈来了,必定会给您个交代。” “您既然已经教训过了姑娘,可否再给个面子,请先坐下喝两杯酒,莫要伤了和气,也请别伤了明珠坊的其他客人。” 楼顶上飞下来一物,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酒水飞溅,酒香四溢,原来是个酒瓶。 “什么时候,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跟我说话了?董承,我给你三杯酒的时间,把他们都杀了。” 话音落下,董承如炮弹般往前冲去。 两名劲装男子皆是武者三境,却在此刻忽然发觉,他们根本不是这个大个的对手,甚至即将被瞬杀。 死亡来临之前,两人忽觉得后领一紧,下一刹那便被人抓着领子远远的抛开,视线里,看到的是,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客人。 一高一矮的两人,在此刻交手。 如蚍蜉登天。 第102章 豢龙氏,应龙宝术 异种与异种的战斗,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 董承毫无疑问是具备强大力量的对手,单臂力量绝对超过了十万斤,他的拳头挥洒出的拳风,如暴雨之前的征兆。 无法言喻的强大压迫感,与狂风一同,压得直视者抬不起头来。 陆长抬起头,直视着风暴,他伸出手,将风暴抓在了手中,他的双腿一前一后蹬碎了地面,微微往后滑动些许。 相比起董承如香瓜大小的拳头,陆长的手掌不值一提,却如铁箍一般,将董承的拳头死死握住,不给董承脱离的机会。 这是力与力的碰撞。 董承双目一凝,想不到自己的拳头被人用这种方式拦下,他暴喝一声,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忽然长出了如龙鳞般的鳞片,在陆长的手掌之间,再一次爆发。 陆长松手后退,在刚刚的瞬间,他感受到了爆炸般的冲击,那不是普通人类的身躯能有的力量,而且发力的方式也不同。 异种,只有异种才能拥有。 不,应该说是只有完全异化的异种才有的神异力量。 仅仅交手一招,陆长便点燃自己的战斗欲望,他上前一步,身高的差距,让他轻松的避开了从头顶擦过的拳头,狂风抚过他的头皮,他如磐石,于风中巍然不动,只是以七成力道递出一拳。 一拳正中董承小腹,董承宛若彗星般倒飞出去,掀翻一片桌椅,在地面上连续弹动了几次,让平整的地面变得坎坷,最后一头撞入了后方的房间内。 掀起的烟尘,破碎的房门,陆长挑起块碎石,掂在手中,忽然朝着前方掷去。 一道庞大的人影如流星砸来,将还在半路的碎石砸了个粉碎,抱着双拳狠狠下砸,人未至,疾风先至。 陆长不闪不避,双手交叠在头顶,让他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尽情的倾泻在他的双臂上。 一声闷响炸开,无形的冲击力自两人的交手处散开,将实木的桌椅掀飞到一旁。 陆长双膝微曲,双臂的袖子已经炸成了飘絮,裤子的下半截也是如此,他挺喜欢的军靴已经踩穿了鞋底,也踩穿了木制的地板,在木板下的青石上留下两指深的脚印。 董承此刻已经几乎没了人样,像一头人与龙的混血,身躯上爬满了龙鳞,头颅也越发狰狞,整个身躯更是大了一圈,个头奔着三米去,身后一条粗长的尾巴在缓缓的长出。 豢龙氏,陆长还真有耳闻。 《路史·后纪》里就有说,在舜帝时期,有人献龙给舜帝,舜帝寻了人来养,有人推荐了董父,董父是飂叔安的儿子,他擅长养龙,舜帝赐名豢龙氏。 从豢龙氏后人就能看出,董承和龙必然有所关系,可将自身化作龙人,是陆长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完全异化的异种,似乎就是能做到在在两种形态之中来回切换。 可无论如何,陆长已经来了兴致。 董承没想到,自己双拳抱砸,砸碎的却只是地板,陆长硬扛他的攻击,竟然还能做到毫发无伤。 不,也许他是内伤了!怎么可能完全无事!董承不信,他再次抬起拳头,要往下砸去。 此时,陆长已经直起了身,他初步领略到了完全异化的异种有什么力量,眼看着董承再次砸击,陆长举手过头顶,于半途截住了董承的手腕。 一拧腰,一转胯,陆长低喝一声,将董承‘拔’起,抡砸在地。 整栋楼似乎都微微晃动了一下,地面的青石开裂,这剧烈的冲击,让董承一时间迷了神志,大脑中空白了刹那。 忽然间,一只小小的白玉杯子从高空落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响起个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第一杯。” 刚刚还有些迷糊的董承瞬间清醒,翻身而起,一双竖瞳死死的盯着陆长,口中发出一声低吼来,整个身形再次变化,彻底变作半人半龙的模样。 覆盖全身的暗金色龙鳞,尖锐如刀的利爪,粗长的尾巴甩在地上,传递声声炸响,龙首上尖锐的利齿宛若剃刀,一双分叉的龙角向后伸长,末端微微扬起,直指苍穹。 董承仰头,发出一声怒吼,那是震天的龙啸。 陆长蹙起眉头,他感觉到体内的负屃宝术似乎有了什么动静,从修炼负屃宝术开始,他便察觉到负屃宝术似乎有什么缺点,一开始只当是自己使用的问题。 然而现在听到了董承的龙啸,陆长隐隐猜到自己缺失了什么。 不等陆长细想,董承再次迈步而来,身形化作疾风,突兀的消失在陆长眼前,他的速度比起最初提升了一倍不止。 现在的我,你又要如何对付! 可董承至始至终都没有想到,从开始到现在,陆长始终没有主动出手过。 当董承露出完全的状态,陆长便知道游戏现在才算开始。 董承闪身到了陆长身后,明明是出手的最好时机,本能却开始疯狂预警,不等他反应过来,陆长转身便是一拳。 两人巨大的身高差距,让陆长这一拳只能砸在董承的小腹上。 虽说看似是柔软的弱点,却坚如钢铁,陆长的一拳落下,是一声响亮的震鸣。 董承没有如上次那样飞了出去,只是浑身巨震,驼背弓腰,剧烈的痛苦遏制了他的呼吸,让他涨红了脸,如同要窒息一般。 陆长笑了笑,带着有些失望的神色,一腿高扫,直指董承的头颅。 短短瞬间,攻守易型。 董承甚至只能勉强抬手护住自己的头颅,可腿上传来的压倒性力量,依旧让他无法控制的单膝跪地,手臂上鳞片尽碎,刺入皮肤内,整条手臂青紫之下鲜血淋漓。 第二只白玉杯子从高空落下,再次粉碎。 “第二杯,董承,你们豢龙氏就这点能力?” 话音落下,陆长便觉得不对。 刚刚稍显挫败的董承,似乎被重新激发了斗志,有土黄色的雾气从他的七窍中喷出,好似故事里的龙息。 一对火焰般的羽翅,穿透了董承的后背,自两侧肩胛长出,董承的喉间发出了压抑的痛嚎声,羽翼的出现,似乎令他痛苦万分。 而【界外视域】也突然亮起。 【豢龙氏所谓的养龙,是将龙当做主人去侍奉,龙族将豢龙氏当做亲密可靠的伙伴,将龙族秘术修改整理,传给了豢龙氏】 【御应龙术:由应龙宝术修改而来,能让任何有龙族血脉的后裔,慢慢提纯血脉,转化为真正具有应龙血脉的异种,修炼方法如下…】 陆长惊讶到睁大了眼。 一记重拳突破了音障,根本不给陆长反应的时间,便砸在了陆长的胸口。 他如被火车迎面撞上,横飞了出去,撞塌了沿途的一切,倒在地上。 董承手臂的伤势在呼吸间完全愈合,他往前迈出一步,身影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再出现便已经在半空。 两对羽翼上微微扇动,让董承飞在了半空之中,一双金色竖瞳,毫无感情的俯视着下方。 地面上,陆长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 第三只玉杯落下。 第103章 你站那么高装什么 楚玉看到陆长被打飞的时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要飞扑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腿,在董承的威压下,楚玉连移动都做不到。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希望陆长起来又希望他别起来。 楚玉希望陆长能起来,那代表陆长没事。 可陆长只要起来了,就要面对更多的打击,一个董承倒了,徐二少爷还有更多的手下,无穷无尽一般,除非能让徐二少爷都低头。 只要不爬起来,也许徐二少爷今天会大发慈悲,有可能事情就了了。 楚玉在明珠坊,见多了南来北往,她一眼就能看出,陆长身上的衣服虽然不错,但绝对贵不到哪里去,一身衣服下来,不会过两三千。 她还能看出衣服不是第一次穿,但收拾得很妥帖,黑色的鞋面上甚至没多少灰尘,楚玉能看得出,陆长很珍视这身衣服。 两三千的衣服,却要在意到这种地步。 更能看出,陆长是头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那份刚进门时的拘谨是装不出来的,点菜时的犹豫也是不加掩饰的。 在楚玉眼底里,陆长就是个赚了些钱,想要来见见世面的年轻小帅哥,她都做好了准备,今天的接待不收小费,在她能力内给个最大的折扣。 年轻人的钱,要养家要娶妻,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 看到陆长救下姑娘的时候,楚玉是惊喜,更多的是担忧。 现在担忧化成了实质,她没有任何办法,她能做的只有拉着姑娘躲到了角落里,只能祈祷妈妈快点赶来,也许还能有个收场。 忽然间,楚玉看到倒地的陆长动了一下,她的整颗心快要崩出胸腔,不知不觉中已经红了眼眶。 “别起来,千万别起来!求你了,千万别起来啊!” 可陆长就是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呕血也没有疼痛后的面部纠结,只是平静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说是衣服,不过是褴褛的布条,随便一扯就掉在了地上。 陆长赤着上身,他抬起手来,原地跳了跳,就像刚刚才活动开身体,完美的肌肉线条在穿过屋顶的阳光照射下,充满美与暴力的诱惑。 陆长抬起头,第三只玉杯落地,破碎的声音清脆。 董承不再去看玉杯,他只是俯冲而下,胸腔之内,心脏剧烈的跳动,无论他如何控制,都无法让心跳平息。 身体的本能在畏惧。 开启御应龙术,董承的身体素质再次上升,力量几乎加了八成,在他狂暴一击之下,陆长还能站起来,身体还看不出明显伤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现在玉杯落地的声音董承不去考虑,接下来徐二少爷的怪罪他也不去考虑,他的眼里只有陆长。 再分心,真的会死! 陆长只是在原地跳了跳,身体轻盈如羽,他微微屈膝再猛的舒展,身体如炮弹冲向了俯冲而来董承。 两者在相撞的刹那分开,董承比俯冲时更快的速度飞出,像平地而起的流星,高高飞起,在屋顶上撞出个大洞。 陆长轻盈落地,抬着头看了眼,右手握紧又松开,剧烈的痛楚从臂骨上传来,能让普通人昏厥,却只是让他更加清醒。 陆长已经习惯,自己比普通人更敏感的痛觉神经。 不过,有意思的是,臂骨上的伤势,是一种阴柔的能量附着所至,而不是在刚刚的撞击里所受。 御应龙术不仅加强了董承的身体强度,也让董承的攻击里多了些很怪异的能量。 这些能量深入到陆长的手臂之中,想要侵蚀他的身体。 可陆长旺盛的气血如煌煌大日,破除一切阴冷邪物,只是一个呼吸之后,手臂上的痛楚便消失不见。 只是… 陆长微微皱眉,怎么有种童子身破妖邪的感觉。 突然,陆长瞪眼朝头顶看去。 “三杯酒了,董承你让我很失望啊,你们豢龙氏就派了你这个玩意儿保护我?你这么弱小,我怎么放心!” 有个人,从顶楼走了下来,脚踩虚空,一步步的往下走来,如神临世,从容优雅。 虚空行走?难道是六境以上?陆长心中一凛。 不对啊,明明没有什么危险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家伙对我的敌视,但是本能没有预警,没觉得他有危险,难道不是六境,是借助某种手段在虚空行走? 陆长相信本能,他的本能比大部分人都来的灵敏,就像痛觉的感受一样。 平日里面对江思,哪怕江思没有敌意,陆长也能感受到丝丝的威胁,那是本能在预警,提醒他有更强大的猎手在身边。 头顶的男子站的太高,【界外视域】看不到,陆长便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个铜质的烛台,在手里搓成了一根短矛,他一脚重重踏下,借力掷出了短矛。 短矛撕裂空气,炸出一团白雾,以突破音速的速度,在瞬间出现在了男子面前。 男子眸光一凝,伸手前去阻挡,他的掌间凝聚出大片的气劲,气劲脱手,往前形成盾势。 短矛几乎没有任何迟滞,便穿透了厚厚的气劲,只是减少了些许的威力。 男子的脸上不再镇定,他的手掌在瞬间化作白银色,朝着短矛抓去。 明明是一双肉手,却在触碰至短矛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宛若寺院撞钟,一声响彻整座明珠坊。 铜制的短矛只是陆长随手搓出,可在巨大力量的加持下,有摧山断岳之威势,可肉眼可见,在男子的手掌前方,短矛似乎在和什么力道角力。 男子已经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手掌前方的恐怖力量。 下一刻,长矛破开了他的手掌,穿透掌心,从手背上透出个尖儿来,鲜血顺着短矛上的不平,缓缓滑落。 男子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掌心,他无法接受自己在第一次交锋就受了伤,可他同时也明白,不是董承不卖力。 下方这个年轻人,有点邪性! “吓死我了,我草了,你就这啊!我还以为真是个六境以上的,踩着虚空来打我脸了,不是哥们,你在上面装你妈呢?” 第104章 凭什么你这么会装 徐京山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如此不顺。 一大早,大哥就得了父亲的夸赞,他不过是在边上摆了个臭脸,就被父亲骂得一无是处。 就连一向疼爱他的母亲,也劝阻他最近安分一点,他大哥表现很好,将父亲交代的事情完美完成,距离家族大业又推进一步,现在无论如何别触父亲的霉头。 可徐京山就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从来不信任他,他是纨绔子弟,是无恶不作,可性格不代表能力,不让他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不行呢? 大哥能做的,我也能做的更好! 但这个家里,没有人在乎徐京山的想法。 徐京山做了好的,那是因为他是知州大人的儿子,是那位名动三州的徐家长子的弟弟。 可若是徐京山做了坏的,也是正常,毕竟他也是‘名动三州’的纨绔子弟,好像普天之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徐京山的好心情,在一个早上被破坏殆尽,他带着父亲派给他的护卫董承,来到了明珠坊。 作为明珠坊的老顾客,几乎是包年的顶级贵客,徐京山自然受到了最好的招待,也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明珠坊的红茶姑娘,早已经被徐京山视作禁脔,他允许红茶卖弄风情,只因为他就喜欢这种别人眼馋他所有物的感觉。 而红茶对徐京山也是百依百顺,徐京山哪怕明知道明珠坊的姑娘,是专门培训出来,天生就是为了对付男人,可徐京山偶尔还是会觉得,也许他对红茶来说是特别的。 然而今天,似乎什么都不顺心。 当徐京山拿出那件黑色的皇袍,要红茶穿上皇袍与他欢愉时,红茶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却是什么都不愿意。 准确点说,这是件完美复刻的帝袍,还是件皇帝陛下只有上朝的时候才穿的朝服。 红茶不敢,莫说穿,哪怕只是碰了一下,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红茶只能跪倒在地,闭着眼,仿佛她什么都不知道。 真要说起来,红茶已经做到了最好,要是换到徐京山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挨一顿不重的打,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偏偏今天或许是徐京山今年以来,心情最不好的一天,是过去的所有负面情绪要爆发的一天,恰好红茶给了他这个由头。 他偶尔会认为,自己对红茶来说是特别的,但从没想过红茶对他是不是特别的。 徐京山不需要想,他乃是红枫城知州(城主)之子,在红枫城,他便可以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 等他杀了红茶,心情自然会好一些,后不后悔是后话。 结果,红茶没杀得了,还不知道哪里蹦出来个怪胎。 徐京山拔出了手掌上扭曲变形了的短矛,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陆长,冷声道:“你不认识我?她们没告诉你,我是谁?” “不认识。”陆长往地上一坐,朝头顶上招招手,“下来让我认识认识。” “呵…哈哈哈,好!我让你认识认识。”徐京山好似一脚踏空,像陨石一般砸落在地。 陆长趁机扫了一眼。 【徐京山,二十四岁,对外武者四境,其实在半个月前突破到了武者五境,为人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是红枫城所在大州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徐京山武道天赋出众,但对家庭失去信心,隐藏实力,准备在暗中篡夺父亲养龙计划的成果,以此图谋女帝,对女帝有着阴暗的侵占欲】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陆长是真的看傻了眼,我虽然不知道养龙计划是什么东西,可我也知道绝不可能让你一个武者五境,能够越境打女帝。 不是,你一个武者五境,有这种野心?我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说你煞笔了,就算我一个乡下人,都知道女帝有多恐怖! 能随意出现在三光年之内的任何地方,这种实力,陆长靠着前世的见识都无法想象,只手摘星和小孩玩玻璃球差不多。 这不是纯煞笔?! 可麻烦的事情这就来了,聪明人好对付,纯煞笔是真难打啊! 徐京山身着圆领刺绣华服,甩着广袖负在身后,一步步不急不缓,朝着陆长走来,如果不看他眉宇间的阴狠,倒也是翩翩公子,生了副好皮囊,只比陆长差上少许。 可徐京山眉宇间透着的阴狠气息,破坏了整体的气质,他满身邪气,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身寒不适。 陆长撑着膝盖,准备起身。 可刚刚还在缓缓行走的徐京山猛的一闪,突兀的出现在陆长面前,他没有讲什么武德,要趁着陆长起身的时候动手。 徐京山一步腾空,似乎带着某种特别蕴意,下一步便踩向了陆长头顶。 明明一脚还未落下,就有万钧之力落在了陆长的头顶,压着他的双肩逼迫他往下跪去。 【天马行空术:曰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废,其名曰天马。练成后能脚踏虚空,行走无碍,一步一行皆有天马踏天势,修炼方法…】 踏天势,便如同苍穹倾塌,压在了陆长的肩上,于是陆长扛着天,站起了身,他的双膝有些微的颤抖,却站得笔直,他一手抓住了徐京山的脚踝,直接抛了出去。 徐京山身在半空,直接翻了个身便站在了虚空中,他略显诧异,却还是伸手往前一指。 有墨绿的气劲一闪而过。 陆长忽的升起了警兆,往边上侧移几步。 下一个刹那,一柄长约十米的墨绿色大刀凭空出现,一刀斩落在陆长刚刚所在位置,坚硬的青石地面好似豆腐一般被切开。 【界外视域】还没来得及看清,陆长只是勉强瞥到一眼。 【杀生不净:武道有形,刀无形…】 一刀不中,徐京山并起双指,朝前一挥,又是一缕墨绿色气劲一闪而逝。 陆长微微眯起眼睛,他看不到任何气劲的出现和方向,却能感受到本能的预警,他毫不犹豫的往后仰去。 墨绿色的大刀再一次从他的头顶横斩,而后消失不见,只差些许,就能斩下陆长的头颅。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怎么连靠近我都做不到,你在这装你妈呢!”徐京山大笑,内心无比的爽快,他碍于家境,极少说低俗的脏话。 今天是人生里难得的几次,可唯有这次,他无比的畅快。 爽! 陆长想了想,朝着徐京山露出个笑容,接着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徐京山疑惑这小子怎么服软了的时候,陆长将大拇指对着自己的咽喉位置,虚虚一划。 “等会儿就杀了你,煞笔东西。” 现在,轮到徐京山不畅快了! 你为什么这么会装啊! 第105章 杀生不净,不禁杀生 明珠坊的中庭一片狼藉,充当隔断的屏风镶嵌了名贵的红绿石头,现在也被砸了个粉碎。 正中间的舞台,在陆长和董承交手的时候就被砸烂,舞台上的小姑娘抱着古琴也躲到了角落。 上好木料铺就的地板,现在更是破坏得不成模样,大片的青石上布满了沟壑,而随着徐京山每次并指,青石又会再添疤痕。 还要庆幸,是明珠坊所用的材料不同凡响,如果是普通楼房,早就已经拆成残垣,到了武者三境,钢筋都能折弯,普通水泥墙一拳就是一个窟窿。 陆长依旧在闪避,他比几秒钟之前已经前进了几步,只是不太明显。 那个名为【杀生不净】的武技,无迹可寻,至少陆长还没找到出手的痕迹。 除了徐京山每次挥动手指可以作为攻击方向的参考,其他的便没有任何波动,无声无息,宛若并不存在实质。 然而地面上的刀痕,飞溅的碎石和木屑,无一不在证明,那是挨着即死的攻击。 陆长看着徐京山在嚣张,他估算了两者的距离,若是八步赶蝉,倒是可以一瞬间结束战斗。 可用出了身法,那也就暴露了自己武者的身份,面对徐京山这种敌人,陆长不想随便暴露自己的底牌。 杀生不净,到底是什么东西?陆长心有疑惑,解不开,他盯着徐京山的手指,感受着墨绿色大刀出现到消失的每一个瞬间。 毫无踪迹,对武者五境来说,气劲不是问题,徐京山也不存在力竭的时候。 然而,陆长的注意力慢慢落在了徐京山的手指上。 手指的挥动,和大刀的出现,似乎不太对的上。 也就在这时,陆长分心二用,听到了边上几名客人的小声议论。 “是徐家的那个武技对吧?叫什么杀生来着?前年我和徐大少切磋的时候见他施展过,完全躲不开,一招落败。” “杀生不净,无影无形,言说过处不留痕,杀人不见血,徐二少还没修炼到家,但这一招不愧是徐家秘传。” “那小哥也是个好手,年纪估摸不到二十吧,这等年纪,就有堪比四境的武力,我是看不透了,云哥儿,你知道吗?” “完全异化的异种吧,我去年去中州见过一个,除开天人后裔,堪称同境无敌,不过这小子又不太像。” 几人聊着的时候,有道声音从边上响起。 “因为他每次的时机抓的太好,能做到完美闪避,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他还隐藏了实力。” 几人回过头,不由得乐了。 “迅哥儿,你怎么来了?”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嫂子知道吗?” “什么嫂子,我是来查案的!” 来人脸色一红,赶紧转移话题。 “杀生不净,不禁杀生,这种武技是以杀气化气劲的攻击,手段极其高明,但很考究对杀气的控制,徐二少控制的…一般,就看这位小哥能不能感受到了。” 每一句话都压着声音,可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他们将声音控制的很好,足够让离得近的陆长听到,又不让离得远的徐京山听清。 换句话说,徐二少爷真不太受欢迎,这些人巴不得徐二少爷吃瘪。 陆长听了个真切,他看着徐京山,开始思考杀气是什么。 他是游猎者中的猎头人,说杀人如麻也行,陆长所了解的杀气,并不是能作为攻击手段的东西,可在那些人口中,杀气和陆长的了解又不同。 在被人提醒后,陆长看着徐京山的双眼,他隐约感觉到了徐京山的不同,有什么东西,联系着他和徐京山。 忽然,墨绿色的大刀再一次出现,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徐京山的手指甚至根本就没挥动,他用手指的挥动,来给出一种大刀是跟随他动作出现的假象。 连着六刀之后,徐京山才完全暴露,为的就是这致命一击。 一刀当头劈落,眼看着就要将陆长一分为二。 却见陆长微微侧过身子,大刀贴着他的身子,劈落在地,再一次掀起碎石无数。 “开什么玩笑!”徐京山瞪大了眼,明明是必中的一刀,就差那么一点! 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躲开了吧! 徐京山不相信,杀生不净哪里是那么容易躲开的,哪怕他因为性格原因,修炼不到家,可杀生不净也是徐家秘传武技,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底蕴! 陆长歪了歪脑袋,体内血液流速飞快,他气血沸腾,在刚刚的一刀之下,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可好在,真的感受到了,所谓的杀气,连在他和徐京山之间,像一条不停变换的细线,这条细线变换的方向,就是墨绿大刀劈斩的方向。 离死亡越近,收获也就越多,生死之战才是武者真正该走的路。 徐京山在震惊之后,便无可抑制的升起了愤怒,惹事的人是他,要杀人的也是他,现在却连人都拿不下! 丢脸,一次次的丢脸! 徐京山甚至能想象到,父亲知晓此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失望神情。 “不不,他根本就不会看我,我做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大哥,我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垃圾…”徐京山低着头,咬紧了牙。 猛的,徐京山抬头看着陆长,吼道:“你这个杂种,给我去死!” 一步迈步,徐京山真的动了杀心,是不除陆长无法平息的杀心。 徐京山只是没有发现,当他说出那两个字,陆长的气势顿时变得不同了。 天马行空术,浓郁的白色气劲从徐京山的身躯上爆发,缭绕在他的身躯上,如云如雾,又飘荡在他的身躯两侧,形如云雾翅膀。 他化身天马,眨眼间逼近陆长身侧,面上的阴狠散去,无悲无喜,只是一脚踩下。 此刻,徐京山不似凡人,如仙神化作凡间神物。 陆长往前一步错开,天马行空,步步如重锤,踏碎山河万物,陆长也不会去硬扛。 可错开之时,就看墨绿色大刀再次袭来,横斩身躯,要将陆长分出上下两人。 陆长只是稍稍跃起,翻着身子从刀上越过。 忽的一声龙吟声起。 董承强壮的身躯从头顶狠狠砸落,相较于之前,他的身躯似乎又长了几分,三分像人,七分像龙,一落地,身后羽翼扇动,迅速逼近陆长身前。 若是刚刚,徐京山已经再次放下狠话,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在董承出手之时,徐京山配合着,他誓要斩了陆长。 陆长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第106章 明珠坊,不过如此 龙吟声后,半人半龙的董承利爪落下,被陆长先一步躲开,利爪在立柱上留下四道焦黑的沟壑。 同一时间,墨绿色的大刀凭空浮现,自侧方斜斩,陆长已俯身从刀下钻过,但紧随而来的是气劲造就的暴雨。 徐京山的气劲化作一粒粒如子弹般的圆珠,创造了一场能轻易穿透青石的毁灭暴雨。 陆长虽早有准备,险险避开,却依旧还是有几滴‘雨滴’钻入了他的皮肤之下,而后猛的炸开,炸出血花数朵。 在暴雨之后,徐京山行空而来,环绕在他身体四周的银色气劲在他的拳上汇聚,好似给拳头戴上了个一人大小的拳套, 拳头往前推去,酝酿的力量在接近陆长之时,瞬间爆发,炸出一整片如伞状的气雾。 气劲脱离了拳头,落在了陆长的身上,他像断线的风筝,在狂风里被狠狠的带离了原来的方向,无法控制的平衡,让他在地上翻滚。 像打的水漂。 可哪怕是无法控制的身躯,陆长也伸出手来,扣入地面,让自己的身体在最短时间内能够复位,重新找到南北。 董承没有放过这个最好的机会,瞅准了陆长停下的瞬间,高高砸落,他是异种,要以最恐怖的力量,将陆长砸进地底。 可惜的是,董承的所想所做,依旧在陆长的预想之中,他单手撑地,将自己推到了边上,头颅原先所在处,被落下的董承砸出不见底的裂纹。 【界外视域】在这种混战之中,展现出了无法比拟的辅助力。 陆长的战斗经验不多,前几年,他是个杀手的身份,极少有正面的交手,下城区的那些异种,找不到几个能作为他对手的,从来都是一面倒的战斗。 陆长知道,自己极度缺乏战斗经验,无论是武者还是异种,他经历的生死战太少,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弱点。 在这次的战斗之中,陆长受益匪浅,【界外视域】让他不会漏掉对手的任何一个细节,无论是两人的配合,还是自己的表现。 他的双眼盯着前方,但灵魂冷漠的居于头顶之上,目睹着自己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一切,预判对手的攻击,记下自己失手的过程。 身躯上的痛楚,只能让他不曾经历生死的心脏加快跳动,越发亢奋。 当陆长站起身,董承的攻击再次袭来,利爪左右开弓,一次接着一次,身后的羽翼如刀刃,在陆长的肩头划过,带起一片火星子。 在董承高大的身躯下,陆长宛若海中扁舟,随时都会倾覆,可就在董承身躯的遮掩下,徐京山短暂的失去了视野。 也就在此刻,陆长闪开利爪的扑击,钻入董承近前,七成力的一拳递出砸在董承的胸口。 董承的攻势一滞,双脚的利爪扎入青石,却依旧后滑少许,胸口的鳞片尽碎,一团血雾爆开。 每一步都在陆长的预想之中,趁着董承挡住了徐京山的视野,陆长往前追击,低扫董承小腿,恐怖的力量钻入董承的腿骨,让坚固的骨头布满了裂痕。 董承单脚失衡,半跪在地,也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他来不及护住自己的头颅,陆长已经跃起身,一记强力的高扫腿正中董承头颅侧面。 好似在黑夜里忽然跃出地平线的太阳,董承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躯,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他庞大的身躯,如导弹一般砸向了侧后方的徐京山,双眼里溢出了血。 只是一次疏忽,董承便失去了战斗力。 徐京山眼看着董承砸来,皱着眉递出一道气劲,减缓董承落下的速度,以免董承再次飞出明珠坊。 忽然,徐京山瞪大了眼,他看着董承的身躯从他的身边错过,就在董承的身躯侧面,蹦出了陆长。 董承那如巨人般的身躯,成了陆长最好的遮掩,他自董承的身下钻出,不带任何犹豫,贴近了徐京山。 陆长的拳头,化作了攻城锤,以毁灭一切的气势,撞向徐京山的胸口。 徐京山仓促之间凝聚出气劲在身前化为护盾,可他眼看着气劲挡不住丝毫,在陆长的拳头上,有着无法想象的可怕力量。 气劲护盾,又在顷刻间盾碎。 徐京山一咬牙,眼看着躲不开,他直接踹向陆长胸口,同时他的手掌中凭空浮现一枚令牌,就要捏碎令牌。 这一脚,带着天马行空术的力量,印在了陆长的胸口上,肉眼可见陆长的胸口凹陷了少许。 可陆长的拳头,却没落到徐京山的身上。 一个凭空出现的女人,一只手伸入徐京山的手中,阻止了他捏碎令牌,另一只手握住了陆长的拳头。 带着陆长全身力量的拳头,数十万斤的力量,掀起的狂风吹拂着女人的秀发和衣摆,可那股力量在女人的手掌心里,却如石沉大海。 女人将手往前一推,陆长便感觉有股温和但无法力敌的力量袭来,将他推出数米远,但并未伤他分毫。 【常秀英,明珠坊于红枫城的坊主,也是红枫城明珠坊的妈妈,六十六岁,武者七境】 这个女人,是明珠坊的坊主。 陆长停在原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他全力一击,却没有让武者七境多看一眼的资格,这是他和武者七境的距离。 至于那一拳能不能击杀徐京山,陆长清楚的知道不会,徐京山手里肯定有什么底牌没有用上。 只不过,那是他离杀了徐京山最近的一次。 常秀英看了眼陆长,微微欠身道:“抱歉这位客人,影响了您在明珠坊的体验,您今日的消费全部由我们明珠坊承担,可否请您稍等一会儿。” “不必了。”陆长摇摇头,从无内戒里取出衣服,也不避讳,就这么换上,他神色平静,只是行动间不可控制的呕出一口血来。 天马行空术是好东西,董承的攻击都无法破开陆长的皮肉,却被徐京山仓促一脚踹成轻伤。 陆长擦去嘴角的血液,看着常秀英,说道:“你在想你救了我,免得我得罪了徐二少,要跟我说清楚,让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但是,不必了。” “吃个饭的钱我还是有的,不劳免单,东西是他和他的人砸的,你有本事找他要,没本事就下次见面时找我要吧。” 陆长从无内戒里取出一叠钱来丢在脚下,他往门外走去。 常秀英愣愣的看着陆长的背影,忽的笑了笑,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转头对一脸阴沉的徐京山说道:“二少爷,您闹够了吗?” 面对常秀英,徐京山忽然就换了张面孔,刚刚的阴沉消失不见,满脸阳光开朗的笑容,“常妈妈,你说的哪里话,一点玩笑罢了,你的明珠坊,我来修!” 常秀英笑了笑,“二少爷出了气就好,今日这事,我就当二少爷已经作罢了,二少爷觉得呢?” “行啊,常妈妈都开口了,我肯定认啊,饶他一命又如何,那小子不领你的情,是他不识好歹,常妈妈的话,我肯定是听的啊。”徐京山笑了笑,好像真认了。 除了楚玉,没有人在乎离开的陆长,就算有人看到他踉跄的背影,也只会觉得他运气不错,有常妈妈出面,这事还真能平息。 陆长叼着根烟,火柴点了两次都是折断,他取下烟来,烟嘴上已经被血液彻底染红。 常秀英能拦下他,自然也能拦下徐京山,可是她没有,或者说她觉得没必要,比起帮陆长拦下一脚,不如去拦着徐京山捏碎玉牌。 对任何人来说,常秀英的做法都没问题,又能平息争斗,还能让徐二少爷小小的出了口气。 可被打的是陆长,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是陆长。 站在明珠坊的门口,陆长抬头看了眼头上的照片,嘴角扬起笑了笑。 明珠坊,也就那样。 第107章 最熟悉的环节 还是那间狭隘的旅馆,陆长去而复返,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内视下,胸口的骨头凹陷出个鞋印。 按照医学上的说法,胸骨柄和左右十四处粉碎性骨折。 比普通武者坚固得多的身躯,在受创后也比普通人要更难受,比常人敏锐数倍的痛觉神经,更是让陆长苦不堪言。 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意志力,才能让陆长面色自若,看着似乎只是轻微伤势,撑着他的自尊带着他离开。 前台交了房费和押金,陆长独自进了房间,将刚刚穿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走了这一路过来,胸口的伤势已经压不住,胸口上是大片大片的殷红。 鲜血聚在皮下,只要开一个小口子,就会如喷泉一般涌出。 陆长小心翼翼的行动,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涌到喉咙间的鲜血咽回去,再喝口水散掉充斥鼻腔的血腥味。 他需要人照顾,可这座城里没有能照顾他的人。 陆长不相信徐京山,也不相信常秀英,凭着直觉,陆长觉得徐京山不是那种真的会善罢甘休的人,他特意不去桑德拉那里,免得把徐京山的视线吸引过去。 也没有去帝江商会,免得把麻烦带给江家。 陆长会扯虎皮,可他深知扯虎皮要有个限度,用不上人家的时候躲得远远的,惹了麻烦又凑过去,总有屁股要让别人擦,那他陆长算什么东西呢? 距离离开红枫城还有三天,陆长知晓,这三天里,他应该不会好过。 放了点温水,冲洗了身上的污渍,陆长回到床边,他虚弱的喘了口粗气,十几年来,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让他感觉到疲惫,恨不得立刻睡上一觉。 可惜的是没有睡觉的时间,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只能盘腿坐在床上,取出蕴血丹来。 蕴血丹入口即化,药力散入身躯,可不同于往日,陆长将药力困在胸口,滋润胸口血肉,气劲在胸口里来回游走,将淤血化开。 他没有去切开胸口放血,而是将淤血重新化开,让身体再次吸收,以免伤到元气。 在内视之下,身体内的任何症状毫厘毕现,气劲推动气血,肌肉蠕动,在气劲的辅助下,将断掉的骨头重新接上,蕴血丹的药力,被快速的黏合到接口上。 第二枚蕴血丹丢进口中,陆长干瘪的胸口重新变得充盈,皮下的鲜血淡去,表面上看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可直到现在,陆长才有时间,去处理心肺所受的伤。 “天马行空术很强,不比我的负屃宝术弱多少,子弹都打不穿我的身体,他一脚将我踹成…不重不轻,算中等伤吧。” “不过,我最后那拳如果能打中他,他至少也是轻伤,交手几招,我应该不会弄错,他的身体强度也就那样了。” 陆长睁开眼,浑身酸痛,他艰难的从无内戒里取出点吃的,三两口吃了个干净,往床上一躺,再也不想动弹,让身体里的气劲去帮着恢复骨骼的伤势。 不想动,痛的想死,骨头恢复的时候痒痒的,偏偏又是挠不到的地方,除非剖开血肉,那也止不了痒。 武道的艰辛,只会让人想死。 陆长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随着身体的恢复,痛楚让他的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气劲是万能的灵药,修复身体的伤势,清除身体的疲惫,可来自于精神上的虚弱感是无法弥补的。 陆长很想很想就这么睡上一觉,什么也不去考虑,只是尽情的休息一躺。 可是他知道不行。 不靠【界外视域】,他也能感觉到有人在接近。 就在屋外,有两人压着脚步,在缓缓靠近。 隔着一堵墙,陆长都能听到这两人从腰上拔出匕首的声音,也能听到这两人刻意平缓下的呼吸,以及刚刚学会的,感受那若有若无的杀气。 相比起徐京山那一缕微不足道的杀气,门外两人的杀气像是孩童淌水的溪流,涓涓不息,奔腾而至,汇聚在门外,让陆长感受到微微的寒凉。 陆长从床上起身,揉了揉脸,抓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而后才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墙边。 墙的那头,两人贴着墙,小心的摸近。 墙的这头,陆长控制着自己的杀气,杀生不净他没学到,每次出手太快,【界外视域】来不及给出信息,可他看过了徐京山对杀气的控制,也摸索出了控制杀气的方法。 他的杀气被束缚在身上,没有任何外泄。 陆长头一次认识到,他的天赋,似乎不错。 此刻,门外的两人,和陆长只隔着一堵墙。 陆长抬起手,往前递出一拳,水泥的墙面如纸糊一般被击穿,墙后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长掐住了脖子。 【界外视域】扫了眼,是徐京山养着的狗腿子,或者说门客,平时替徐京山处理些小麻烦,但武者三境的两人,只是为了干扰陆长所来。 他们负责找到陆长所在的位置,两人配合出手,让陆长添更多的伤势,直到将陆长耗到油尽灯枯。 在此期间,除非有人能出面保下陆长,事情才算结束。 徐京山不在乎谁的命,他也想过陆长天赋绝佳,或许有背景,不如一点点的耗下去,有人出面阻止,那就停;无人阻止,那就将陆长玩死。 可最先找上陆长的两人,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 陆长看了眼手中的人,随手捏断颈柱,丢向另一人,在另一人还没来得及还手的时候,猛的一拳冲出,将两人一同打穿。 抽出满是血污的手,陆长气劲一震,将血污和内脏碎片甩掉,他弯腰,从两人手里取了武器。 一把二尺的短刀,一把连着柄差不多一尺的匕首。 匕首别到后腰,短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插在了腰带的左侧。 陆长下了楼,前台的女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将房间的钥匙丢下,打开钱箱取走了自己的押金。 走出门来,外面阳光灿烂,天色正好,路人行走匆匆,似乎预感暴风雨即将来临。 陆长站在门内,他朝着门外伸出手,看着阳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上。 恍惚间,好像回第一次加入游猎者公会的时候。 陆长笑了,往游猎者公会的方向走去。 到游猎者公会的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出手,好像并没有人要袭击他。 陆长直接走进了公会里,上到二楼。 游猎者公会外的若干角落里,三五成群的汉子们各自为营,他们有不同的任务在身,只在自己的小团体内沟通。 “爻字双兄弟进了那旅馆,就没再出来了?” “死了,刚刚有人去看过了,两人都是一拳穿胸而死,没什么挣扎的痕迹。” “哟嚯,这么强啊?我们仨儿打爻字双兄弟,胜算多少来着?” “三七开吧,三分钟杀他们七次,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爻字兄弟怎么死的无所谓了,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东西。” “以为那小子受了伤就能随便欺负,真是想瞎了心。” “不过这小子进了游猎者公会,他不会躲在里面不出来吧?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他肯定会出来的,二少说了,他不出来,那就会有人逼他出来。” 在街头的另一个角落里,从早上就开始跟踪陆长的两名城卫队员,这会儿也凑在了一起。 “咋回事?他进了个明珠坊怎么就和徐二少结仇了?” “他这么强的吗?徐二少和他身边那个异种一起出手,都没杀了这小子?” “先别管这个,现在怎么办?我看到好几个人,都是二少爷的门客,估计是要不死不休了。” “什么怎么办!我们能干嘛?兄弟你是不是高看我们了,我们只是负责跟踪他,盯着他的去向而已。” “也对,我差点都忘了,他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去打点酒呗,反正也插不上手,我去打酒,你买点吃的。” “行,买那个玉春烧,买酒的时候别盯着别人老婆看,小心又被投诉。” 两人分开去准备吃的,也是在准备看戏。 陆长在游猎者公会发了个快递,寄出了一些东西,还附上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我在红枫城得罪了显赫的大人物,是红枫城知州徐盛元的二儿子,名叫徐京山,他有个手下是完全异化的异种,叫董承。】 【徐京山是武者五境的实力,董承比武者四境略强一些,当然这两人都是你们无法抵挡的对手。】 【信里那张卡片是我的身份卡,我如果没有出事,最多一个月内,我会重新补办,到时候旧卡会自动化成粉末。】 【我如果出事了,因为卡里还有钱的缘故,会等到家属取走卡里的钱,才能注销身份卡,你可以用身份卡来判断我是否安好。】 【如果说,一个月后这张卡还是原样,那说明我死在了徐京山的手里。】 【你们若是还念着我要替我复仇,至少要有武者九境的实力,才有可能替我复仇,杀了徐家上下满门。】 【人死债消,我死了你们什么都不欠我,不替我报仇也是人之常情,我死后,复仇不复仇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所以我不强求。】 【我寄来的功法和武技,都不是正常渠道获取,不能轻易露白,你们自行斟酌。】 【不要回信,保重。】 一封普通的信,又像是遗书。 陆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的无内戒里只留下了部分现金,供他日常所用,还有几身衣服,到时候处理起来也方便。 毕竟无内戒,也许要归还回去。 做完这一切,陆长出了公会,站在马路上,伸了个懒腰,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有些许若有若无的还在缠绕,他看向了某处角落。 那个方向的气势最盛,杀气也最重。 朝着角落的三人笑了笑,陆长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陆长买了吃的,买了喝的,红枫城特产的红枫花蜜他很喜欢。 直到十多分钟后,城门就在近前,身后里有人按捺不住。 “他想出城?” “想逃!” 有两人从路边的屋檐上跃出,从后方袭击陆长。 陆长往前迈出一步,忽然转身后摆腿。 一人身在半空无法闪避,恰到好处的以头颅迎上了陆长。 砰的一声沉闷声响,一颗大好头颅炸成了血雾,比起西瓜的爆裂要更为血腥,大片的猩红之下,混杂黄白的脑浆子。 另外一人顾不上同伴的惨死,落地后便立刻闪身突进,他已察觉到自己和对手的实力不在一个阶层,可在两三步的距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没有过多犹豫,这人脚步变换,眨眼间便窜到了陆长侧面,拔出腰刀,刀芒化作匹炼,一刀劈向陆长后颈。 陆长拔出短刀,背在身侧,明明是后手,却先一步挡在了对方的刀刃之前。 势大力沉的一刀,却在相撞时连个水花都没有掀起,不曾撼动陆长丝毫。 陆长猛的转身,短刀换手,一刀劈落,只看见银光一闪,陆长已经收刀入鞘,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后,被分成两半的尸身在缓缓分开、滑落。 闹市杀人。 陆长本以为会有路人尖叫声,会有杂乱的,且畏惧的喊声,人们会害怕到闪躲,会立刻报官,会… 什么都没有,只是靠近的人们远离,远离的人快速的疏散,附近的店铺用最快的速度关门。 在一切发生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声音,他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早就有了应对的策略。 陆长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外面的世界,除了风景,这个世界的每个地方貌似都是一样。 本躁动的跟踪者,在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本没有交流的团体,也互相使了眼色。 比起还没到来的奖赏,不如先将任务完成比较好,互相之间不该在这时候争先。 所以他们按捺了内心的躁动,吊在陆长的身后,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走出城门。 明明是当街杀人,却没有人来阻拦,城卫队远远的看到了陆长,便已经起身走到了远离城门的两旁,有人点了根烟,有人双手抱着刀带着冷笑。 就在陆长即将出门的时候,城卫队里抽烟的那人突然喊道:“你出了这个门,那就真的是有死无生了,要你死的人真就无所顾忌了。” 陆长脚步一顿,他转头朝着那人露出个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狩猎开始之前,能看到还有人有少许善意,还没有被完全的磨去锐气和自尊,作为一场狩猎的开局对白,真是振奋人心啊! 他大步走出了城门。 身后十余人,如追逐腐肉的秃鹫,快步跟上。 在他们眼中,前方的就是尸体。 最先一人刚走出城门,迎面便是一把短刀,快若奔雷,刀先刀声未至,那人只能勉强偏过脑袋,却依旧被削掉了一只耳朵和半片头皮。 前方传来了陆长的爽朗的笑声。 “诸位,我只有一颗脑袋,先到先得啊!” 第108章 人心恶毒,如饮黄连 天公不作美,红枫城上堆积着乌云,看样子过不了一会儿就得落雨。 随着天色的暗下去,暴雨再来临,陆长也就会多了点逃走的机会,在暴雨夜色下,将十几人遛个几圈,然后转头回城。 但有人工作美,只见内城区里有人跃上苍穹,两拳打散百里铅云,还红枫城一个朗朗乾坤。 明珠坊里,之前战斗留下狼藉完全消失不见,破损的窗户和屏风,全部恢复如初,也是陆长走得早,没见到那宛若神迹的一幕。 倒是客人们津津乐道,并不受之前战斗的影响。 “徐二少爷是真有钱啊,墨家的【巧夺天工】说用就用。” “我还是第一次见,就那么个小小的圆球往地上一丢,坏掉的东西就能复原,真是神奇。” “神奇?这神奇的东西,一颗就要上百枚血碎片,徐二少是纯粹的败家子而已!” “钱兄所言极是,想要修复明珠坊的损伤,还不如请墨家人走一趟,花费也不过三十枚血碎片而已,他徐二少爷——呵呵。” “徐家有钱啊,咱们的知州大人对徐二少,在武道之外可是有求必应。” “在徐家受宠,那区区【巧夺天工】确实不值一提。” “受宠?你怕是漏听了我说的几个字,武道之外!咱们知州大人,把一切用不上的东西,都留给了这位二少爷。” “哈哈哈哈,徐二少也是孝顺,把除了有用以外的事情,都做到了极致。” “笑的小点声,免得被听到了,他被落了面子,这会儿不知又要耍什么阴招,可怜那小伙子了。” “不可怜,人都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他本来有希望活下去,自己没珍惜罢了。” “我希望有一天你被人欺辱的时候,你还能说这种话。” “我可不会去得罪我得罪不起的人,所以我不会有那一天。” 闻听此言,其他人也就笑笑不说,只是有人心里会觉得惋惜,那少年若是不死,终有一日会成为某些人得罪不起的人。 顶楼上,徐京山坐在太师椅上,刚刚被他丢下楼的红袖跪在身边,小心的为徐京山捶着腿。 楚玉则被常秀英带走。 董承坐在一边调息,异种身躯强大,加上丹药,所受的伤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徐京山拉开衣领,胸口上有个淤青的拳印。 “真强啊,仅凭拳风就能让我受了点轻伤,那一拳真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徐京山拿出一颗小还丹,想了想又担心会留下暗伤,便取出一枚生血造骨丹,丢进口中吞了下去,闭眼调息。 片刻后,徐京山睁开眼,吐出于一口夹着血腥味的浊气,身体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董承也在此时说道:“下面的人查过了,是跟着帝江商会来的,不过和江家没什么关系,是要去中州面试绣衣卫的。” “绣衣卫!”徐京山声音一冷,“你觉得他能过吗?” 董承老实回道:“必定能过,就算是完全异化的异种,也没见过几个能有他这种实力,没修炼过异种武道,不会宝术,但却打不过他。” 要是一开始,徐京山会讥讽董承几句,可和陆长交过了手,徐京山虽是跋扈的纨绔子弟,也说不出那么愚蠢的话来。 不是董承太弱,而是那个异种小子太强。 “他不能进绣衣卫。”徐京山说完,一手按在了红袖的头顶上,红袖诧异的抬头看来。 在红袖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她便被暂时封闭了听觉,可现在徐京山解开了封闭,让她重新能够听到声音,所以红袖在好奇,也在畏惧。 她离死亡其实只有一线,只看妈妈愿不愿意让她留下,她只能继续伺候好徐京山,而将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当做是自己的幻觉。 红袖乖巧的笑着,跪坐在地,贴着徐京山的大腿,将自己的脑袋凑在徐京山的手掌下,像一只撒娇的猫咪,给主人尽情蹂躏的信号。 “你是不是很感谢那个小子?”徐京山带着笑意的开口,可对红袖来说,是阎王的招手。 红袖神情不变,用着慵懒的声线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倒是觉得,他坏了奴家和公子的兴致。” “我倒是觉得你该谢谢他,毕竟他也算是换下你这条命了。”徐京山说完,不等红袖回话,话头忽然一转。 “接下来,我要让人慢慢逼他,一点点的把他赶到绝路上,等他彻底绝望想要鱼死网破,我再给他一点希望,让他以为能活下去。” “就这样反复几次,我不信他还能硬着骨头,他也算是个人才,能入我帐下也算一大助力,到时候我再带他来见你。” 徐京山弯下腰,捞起红袖不着罗袜的玉足抓在手中把玩,红袖弓成个v字型,陪着笑容,不知道徐京山又想做什么。 只听徐京山笑道:“到时候,你跪在这儿,他就跪在你脚边,我便将你这对玉足赏给他舔上几口,他对你的救命之恩,这不就报了吗?” 红袖遍体生寒,只觉得胃里恶心想吐,可却要强压着恶心感,脸上还要带着笑容,娇媚着说道:“都听公子安排就好,只要公子开心,奴家便觉得开心。” 红袖最开始便是楚玉带着,年纪轻轻的清倌人,要学的东西太多,是长她四岁的楚玉带着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来教导。 当时,楚玉就对她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辛苦的不是学艺,最辛苦的是,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有很多人比我们做妓女的要肮脏,但他们的身份是高贵的。” 最开始,红袖没当一回事,做妓女的肮脏,那些来玩的也没干净到哪里去,楚玉姐姐说的不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嘛。 直到现在,红袖才算是明白。 徐京山大笑着,他揉着红袖的脑袋,动作之大好像要将她的头皮扯下来,可力度轻柔,又好似对宠物的爱抚。 董承瞥了眼,没有说话,他闭上眼,调息身体内的伤势,异种有异种的修炼方法,他的伤势会恢复的很快。 可忽然间,董承心头一跳。 如果说他的伤势能恢复的很快,那体魄不比他弱的陆长呢? 而且,董承作为异种,他总是会升起一种特殊的感觉,当他刚开始面对陆长的时候,好像是在面对个同族的幼童,年纪尚小,不知种族的优势和天赋。 可就在战斗的过程里,幼童一点点的长大,在分离时,已经有了少年模样,仿佛是看着董承学习,从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 之后呢? 一飞冲天吗? 第109章 如意弯刀,不是极限 红枫城的城外有条官路,官路两侧就是大片的野草地,西侧略显荒凉,在野草之后就是黄沙。 东侧才是熟悉的森林。 不过比起娜米城外时不时常见的百年树龄的高大树木,红枫城外看的出要矮小了许多。 若是在红枫城里生活久了,恐怕要出了城,才会想起原来世上还有除了枫树外的其他树木。 红枫城以红枫为名,城里作为绿化的树木只有枫树一种,不用担心病虫防护之类的问题,单一的树种能有更美妙的风景。 跟在陆长身后的十余人,没有人去关心城外的风景和城里的有什么不同,他们铆足了劲,要斩下陆长的头颅。 头颅只有一颗,合作可以,但最后斩首的只会有一人,这份功劳不可能所有人共享。 尽管陆长的实力,和情报里的有些出入,可对于这十多人来说问题不大,面对十几人的追击,只要陆长没有一触即走,触之即死的能力,迟早会被车轮战活活磨死。 主家给出的命令,是要将陆长逼迫到绝境,让他有些将死未死,可在场几人都清楚,要是真碰到生死危险,谁也留不了手。 再说了,两方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杀人比留手要简单。 “有没有熟悉地形的兄弟,出来喊句话。” “我来,他现在去的方向是情缘崖,就是有男女殉情的那个地方。” 这些人压着声音,确保不会让前面的陆长听到,尽管距离够远,陆长的背影也是若隐若现。 不仅如此,还分出了甲乙丙丁四个队。 “我知道情缘崖有条小路,可以从另一边绕过去截在他面前,乙队随我,我们七人去前面截他。” “以他现在的速度,我相信他保持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会力竭,倒是不着急将他拦下。” “我与甲队的想法相同,就像打猎一样,不停的驱赶猎物,直到猎物力竭,到时候可能省不少力气。” “只是个任务,诸位也不想还要受点伤,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耗死他!” “切莫心急,我总觉得,似乎是他在吊着我们。” “兄弟说笑了,他一个外来人,难道对地形的熟悉还能超过我们?再说了,就这速度逃窜,他能坚持多久?” “言之有理,那就按丁队的办法,七人去拦截,我等八人在后方驱赶,就算他不去情缘崖,也要将他逼过去。” 四队人分成了两批,一批人在后方围堵,加快脚步,将陆长逼向情缘崖的方向。 另一批人绕了小路,他们对过了时间,会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堵住陆长。 留下的是甲丙两队,八个人散开来,间隔四五米的距离,由两名武者四境带队,两人气息悠长,一身气劲不浪费丝毫,完全不惧消耗。 随着两名武者四境的加速,两支小队分成了三角形的方式前进。 忽然,陆长的身影从两队人的眼前消失。 领头一名武者四境皱起眉头,沉声道:“前面有个背坡,我们加速过去,免得他绕路逃出围堵,不过要小心他埋伏。” “明白。” 小队猛的加速,几步后就追到了陆长消失的地方。 领头两名四境提起了戒备,防止陆长从视野死角里突然出现。 当到达坡顶的时候,没看到陆长的身影,两名武者四境都放下了戒备,他们知道陆长就算要出手,也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 他们觉得陆长不会傻到和他们正面对抗,一旦过了背坡,两边人面对着面,陆长拿什么和他们打? 当看到陆长的身影就在眼前时,武者四境嗤笑一声,原来是个莽夫,真想着和他们正面对抗,那可是一个打八个! 陆长站在那,离着两名武者四境不到十步距离,他看到眼前的八人,略有些意外之色,人数比想的少了几个,立刻想到是分兵堵截。 不过少了点正好。 不带任何征兆,或者说陆长的出现就是征兆,他直接大步往前,朝着八人冲去。 其中一名四境喊道:“到我们身后,别让他抓住破绽。” 说完后,两名四境一左一右,朝着陆长冲去,他们要先扼制陆长的行动空间,其中一人长啸。 或许是某种特殊武技,啸声尖锐,入耳便让人头疼欲裂,痛苦能影响人的行动,又能传遍四五里地,让刚刚分开的另外两支小队听到。 忽然间,前行中的陆长,从两人面前一闪不见,就在两人诧异之时,听得身后一声惊呼,再转头,陆长已经出现了两人身后。 后方六名追兵,四名武者三境,另外两人是高度异化的异种,他们根本没想到,只是眼前一花,陆长竟然能够越过两名四境,直接出现在了六人的边上。 “是身法!他会身法!”一人惊骇到大喊。 可现在发现为时已晚,陆长出现的时间太巧妙,离得他最近的武者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看到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接着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其余人倒是看个真切,刚刚还在交流的同伴,被一拳打碎了脑袋,无头的身躯还在原地晃了晃,甚至没来得及倒下,陆长的身影又再一次从几人眼前消失。 “他怎么会身法,情报里连这种关键信息都能漏吗!” “背靠背,不要让他直接击破!” “他在对战徐二少的时候根本就没用过身法!” 其中一名武者四境,立刻回援,而另一人则原地顿步,他蓄势待发,防备陆长再次出手。 可一转头,便看到陆长已经后撤到了几步外,并未趁着这个时间追击。 也对,他怎么敢直接面对我们七人,特别是还有两名武者四境在的情况下,或许他是想依样画葫芦,找机会先除掉所有四境以下! 众人的心里难免这样想着。 但回援的四境心头一跳,“不对,他的目标是…” 陆长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在他不爆发全部实力的情况下,武者四境确实能够对他造成干扰,在一群人不停的围追堵截下,还真有可能将他耗死在城外。 可只要四境都死了,剩下的武者三境当真不堪一击。 因此在两名四境拉开了距离之后,陆长出手了。 八步赶蝉的突然变化方向,让他在几人的视野里消失了刹那,而后一把匕首甩出,匕首下紧跟着两柄如意弯刀。 就看着那名武者皱着眉,先是随手弹开了匕首,嘴角立刻微微扬起,露出一股轻蔑的笑容,紧接着用力一跺脚,数十米范围内的地面顿时炸裂,土石翻飞。 一股气劲顺着地面,如凸起的石刺冲向了陆长。 而后武者看着到了眼前的白金色弯刀,他并未看出这白金色的弯刀是气劲所凝,只感觉轻若无物,且两柄弯刀封死了他的左右,让他无法闪避。 武者便伸手甩出两道赤橙色的气劲,隔空去将如意弯刀拍开,同时还要想办法和队友靠拢,防止陆长靠近。 另一边的武者四境也做出了行动。 下一秒,气劲从地面冲出,刺向陆长脚底,被他一脚踏碎。 同时,白金色的如意弯刀,便撞上了气劲,可明明是两柄弯刀,在触碰到气劲时忽然二分为四。 再想阻拦,已是太迟。 第110章 首先,我是个天才 庚金秘术和如意弯刀来自于许家,皆是许家如意战法的一部分,两者出自同一战法,自然也是可以配合使用。 被庚金秘术加持后的白金色气劲,再化作如意弯刀,便是白金色的如意弯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被盯上的武者四境,已是浑身汗毛竖立,拼了死劲爆发全身气劲,好在武者四境气劲与身体完美融合成无漏真躯,气劲可在身躯的任何一个角落爆发。 顷刻间,武者四境外放的气劲如一个超大的气泡将他完全包裹。 可如意弯刀已经冲入他的气劲之内,犹如热刀切黄油,轻易便深入到气劲之内。 这名四境早已经发了狠,气劲不要命似的涌出,血肉枯竭转化气劲,气劲的气泡里多了血色。 四柄弯刀,划过了他的肩颈、双腿。 如意弯刀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了陆长手上,而那名武者四境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并未死去,只是动也不敢动。 弯刀太快太锋利,被割开的身体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弯刀经过,可他自己知道,只要现在乱动,脑袋和大腿就会从身体上分离。 说起来要几段言语,可一切也只是发生了眨眼之间,到此时,其他几人才冲到了近前,护住了那名武者四境。 “给他喂药,他的脖子被割开了,现在靠气劲护着动不了!” “靠拢,别再让他抓到了。”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信息错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领头的四境只是看着陆长,冷声道:“我们的人马上就会来,你跑不了的,得罪了二少,没有人能完整离开,但我可以透个底给你,二少不是想要你的命。” 他想的很简单,先稳住陆长,能拖时间就拖时间,自己这方两个四境,一照面就重伤一个,现在凭他一人,真没信心能留下陆长。 能不受伤都算庆幸。 后方几名武者三境,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的戒备,甚至开始后悔接下这个任务,风险过大,什么机遇都不重要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陆长突然开口,说了声:“谢谢。” 谢谢?谢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就听陆长说道:“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从一个小地方来,在那个小地方我的天赋不错,可是总有大城市来的人,天赋比我更好。” “所以我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同样的境界,这个人能随手杀,那个人却要苦战,还好我来了红枫城。” 陆长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 “还要谢谢那位徐二少爷,是他让我发现,原来所谓的天才也就那样,也要谢谢你们,让我看清了普通武者和我之间的差距。”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处于金字塔的哪一层,该出几分力,该藏几分能,现在,我终于可以全力出手了。” 陆长扬起了嘴角,露出微笑,他的脚步还在半空,身形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而后,是一声龙吟! ———— 红枫城游猎者公会,分会长姬子童整理完今天的工作,又去取了早早就命人准备好的资料,以及一份刚出炉的榴莲千层。 带着这些东西,姬子童上了楼,来到楼顶不开放的办公室外敲了敲门。 “进来。” 姬子童推门走进,踩着巴掌厚的暖黄色地毯,恭恭敬敬的将东西放到了那张古典红木办公桌上。 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公会会长转过椅子,打了个哈欠,她的身影闪了闪,好似不稳定的投影。 “会长,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让厨房给您做了一份点心。”姬子童站立在边上,眼里满满的崇敬。 会长撑着脑袋,翻开了桌上的资料,淡淡道:“有心了,红枫城的榴莲味道不错,这边斗争多,你辛苦了。” “分内之事。”姬子童就站在边上,不说多余的话。 会长将面前的资料和信息看了一遍,才转头吃起了榴莲千层,吃了几口便叹了声气,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 “这种东西如果是我吃到该多好啊。” 姬子童这才抬起头来问道:“您暂时回不来吗?” “回不来,中州局势不明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战,许米米和西土皇朝两位亲王对峙虚空都快五十年了吧,我真怕我一走开他们就打起来。” 提到那位传奇女帝,姬子童也是叹了声气道:“何苦来哉呢,女帝陛下天赋绝顶,再给她一点时间,终究会是她的天下。” 会长摇摇头道:“你怎么会懂,她本来就死了男人,那个孩子是她身为普通人时期最后的念想,西土皇朝害死她儿子。” “要说许米米起义没成功也就算了,可偏偏她成功了,那就是家恨添上了国仇,这股仇恨才是她不顾一切强大的动力。” 姬子童一怔,带着愧意低下头,说道:“是我想当然了,未经他人苦,本就不该随意评价。” “回去做个检讨吧。”会长挥挥手,并不在乎这点,游猎者公会是独立于四大皇朝之外的势力,到了今天这个层次,有很多事她都不在乎。 姬子童犹豫道:“会长,我斗胆问一句,您很看好陆长,是因为他的天赋吗?可现在徐京山的逼迫下,我们再不抛出橄榄枝,他恐怕真要加入了绣衣卫了。” 听到陆长的名字,会长放下了点心,似乎在思索什么,久久后才叹了声气道:“可能是没缘分吧,很多年前,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是说长得很像。” “也不能说很像,八成像,说是兄弟都没人怀疑,那个人拒绝过我,我在陆长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没想到啊,还是会被拒绝。” “很多年前?”姬子童,想了想,他跟着会长近两百年,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这个世界上,能拒绝游猎者公会会长的人可不多。 “是啊,很多年了。”会长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英气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惆怅,“算一算日子,两百六十三年了。” “那时候米粒皇朝还没建国,许米米也不叫许米米,我也还没突破,游猎者公会才刚有个雏形,两百多年,物是人非。” 说着,会长忽然扬起嘴角,好似自言自语,声音温柔。 “你如果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境界?以你的天赋,此世天骄谁敢抬头!” 可说着说着,会长猛的坐直了身子,眸光中惊疑不定。 不对,都姓陆,又都是天赋绝顶,难道你没死,而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娶妻生子?所以陆长是你的后代? 不不不,也不对,她怎么可能会不找你,你的因果线都断了,肯定死了才对。 会长好似疯魔了般,陷入自我的逻辑枷锁之中。 姬子童小心的问道:“会长,您没事吧?” 外来的声音,打破了会长险些给自己构建的思绪牢笼。 会长苦笑一声,扶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没事,有些魔怔了,我朋友不多,就属他死的壮烈,难免总是会想起来。” 会长拿起榴莲千层继续吃了起来,只是忽然觉得嘴里没了什么味道。 一个下城区混混出身,为了生活不择手段,阴狠毒辣,手段凶残,若不是心底里还有点底线,就是魔头一样的人物。 若是往日,这种角色,会长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哪怕是天资出彩的少年,毕竟活不到出头的天才不算天才。 可就因为那张脸,她便很难保持冷静去无视。 “子童,我留了一拳在天顶,这一拳遇强则强,若是有人要他的命,你便去请出这一拳。” “谨遵您的吩咐。” 第111章 善恶到头 人的头颅在拳头下爆开,不像是烟花,也不像大车压扁的西瓜,像是被砸在墙上的水球,炸开的黄白红三色,伞状的往后喷溅。 像液体又像液体的身体组织,带有着黏性,不规则的散落在地,或者糊到后头的人脸上。 被打断的腿脚会反向凹折,骨头刺进肌肉里,让人痛不欲生,在皮肤上顶出个断茬的形状。 踢碎的膝盖,会被还没断裂的半月板连着,在每一次尝试动弹,都带来更深刻的痛楚。 打断了颈椎的人,脑袋歪歪斜斜,身子还没倒下,脑袋先歪到一旁,随着身体的摇晃,无力的脖子撑不住脑袋,只能耷拉着乱转。 星空月下,长满了杂草野花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解释血腥和残忍,在生机勃勃的丛林里,演示从生到死的绝望。 陆长站在那,喘了口气,咬碎一开始含在口里的蕴血丹,丹药的药力化开,快速的被身体吸收,在《炼身化血大法》的辅助下,潜入肌肉中,快速恢复身体的疲劳。 平常人需要小还丹才能恢复的伤势,陆长只需要蕴血丹,还能同步修炼,一举两得,只不过在疗伤的同时,因修炼带来的痛楚会二次折磨他的意志。 不会有疯子用这种方式来恢复伤势,但陆长不是一般的疯子。 追兵的尸体都在他的脚下,十几人联合在一起,确实让陆长觉得有点棘手,可还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只不过,在这十几人里,藏了三名城卫,还是同一名小旗手下,三人联手后的合击阵法,给陆长带来了点麻烦。 好消息是合击阵法被【界外视域】看清,陆长也记了下来,只需要找几个人操练两三年,就能一辈辈的传下去。 坏消息是陆长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 十几人是徐京山的门客又或者是雇佣而来,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社会地位,但那三名城卫藏在其中,陆长没法留手也不想留手。 如果说之前陆长还没有罪名,现在有了。 逃,没想过。 太多人看到陆长被这十几人追出城,他也不用再去掩饰太多,将几人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一遍,丹药和武器都带着,无内戒的好处又一次体现。 陆长找了处水源,将身上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没想到来了红枫城,消耗最大的会是衣服。”陆长自嘲一笑,准备了几身衣服,将此行当做是旅行,却没想到现在先耗尽的会是衣服。 最后一套衣服是白色的亚麻v领短袖,驼色帆布工装裤,还有双棕色的靴子,和陆长在下城区时的装扮差不多,带来的几套衣服里,属这套最为廉价。 收拾妥当,陆长朝着红枫城赶路,已经入夜,他行走在城外的荒野上,形单影只。 刚刚那十几人还没来得及将消息汇报上去,陆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徐京山一次。 ———— 屯田区里稍有些吵闹,桑德拉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蒸了几个腌菜窝头,又将自己做的咸菜包起来。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具皮囊还算可人,但她觉得陆长不会想要这个,干脆就将自己最拿手的窝头和咸菜都装了一点。 同是娜米城出来的人,或许陆长会喜欢她做的这些吃的——至少那天晚上,桑德拉看到陆长吃的很香。 这是桑德拉唯一能称得上‘款待’的东西,也许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可以有更多的回报,但桑德拉很清楚,她和陆长之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给不了陆长想要的东西,只能给出自己最好的东西。 东西收拾成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大的过肩背上,小的提在手里,趁着夜色,桑德拉打算离开。 可刚出门便发觉吵闹的声音到了对面,桑德拉蹲在墙后头往外看。 十名城卫身着黑底红领的劲装,杀气腾腾的直接踹开了对门,鱼贯而入,不消片刻,便将一对年轻小夫妻抓了出来。 丈夫的腿上还打着夹板,苍白的脸庞如丧考妣,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他似乎很清楚自己要面对是什么,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为此他咬紧了牙关,眼底里只剩下认命。 妻子年纪不大,清丽的脸庞梨花带雨,脸上却没多少畏惧,而是满腔满腹的委屈,兴许是最开始有过挣扎,头发凌乱着,微微遮挡了面庞。 城卫领头的便是小旗金衣伟,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门外,眼神默然的看着两人,根本没有之前和桑德拉调情时的轻佻,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但桑德拉知道,这才是金衣伟本来的面容。 就在夫妻俩将被押走时,妻子看了眼桑德拉的小院,眼底里闪过一丝决然。 桑德拉心底里一凉。 只听妻子喊道:“军爷!” 才刚喊了一声,就听丈夫猛的回头喝声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妻子拧着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敢杀虎家三兄弟,他不怕,我们怕啊,他有能力去面对,总好过要我们的命啊!” 丈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想说不合道理,他想说忘恩负义,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将是既得利益者。 金衣伟挑着眉头,似笑非笑,说道:“你们如果能提供关于凶手的线索,只要为真,不仅你们不用死,其他人也不用死,他们还得念你的恩!” 话一出口,妻子便好像服了颗定心丸,忽然便有了力气,指着桑德拉的家门说道:“我第二天早晨看到那个人从这里出来,绝对没有认错!” “虽然他头一天晚上蒙住了眼睛,但是那张脸和身材我记得住,而且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像兔子一样。” 红色眼睛?金衣伟随即大喜,这两天关于红色眼睛的异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城卫所,而且还和得罪徐二少的那名异种对上。 这条消息几乎不用证实,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金衣伟一转头,便看到了趴在墙头,脸色煞白的桑德拉。 “桑德拉姑娘,真巧啊,你收拾着东西是要去哪里?你也听到了这位姑娘说的话了吧?” 桑德拉强压着慌乱,精致的小脸装出了柔弱,眼睛里发红,委屈道:“军爷,还不就是因为这事,前天晚上我家里闯进了个人,还把我打晕了,我有些担心,所以正打算搬家呢。” “哦?你说他打晕了你,难道就没做点什么?”金衣伟凑到近前,眼底没有半点淫邪,只有满带压迫的质疑。 桑德拉捂着胸口,依旧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也是觉得奇怪呢,他闯进我家,把我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却偏偏没对我做什么,要不然我早就找您给我主持公道了!” 金衣伟了然的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我治下疏忽了,让姑娘受了这种委屈,不过你搬家要选晚上搬?不觉得不安全吗?” 金衣伟一掌劈断门栓,推开了门转头招呼道:“兄弟们来搭把手,把那两人放了,咱们帮桑德拉姑娘搬个家。” 说完转回头看着桑德拉。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你打算搬到哪里去?这红枫城里没什么好去处,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不如我给你安排好了!” 第112章 天高路长,何日再见 苍天帮在娜米城发展的很好,商业民生两把抓,两把都硬。 原先的帮派也是留下了一些产业的,现在都被苍天帮抓在了手里,例如说烟草,米油,负责自行车的工厂筹备完毕,还未完工,缺的是材料。 原定的学堂已经建起了几座,老师们也熟悉了教材,哪怕是一开始被胁迫来的老师们,对教材也是称赞不已。 主教的就三科,语数理。 语是识字,学的其实是明礼诚信,是建立基本道德观的课程,学的是是非黑白。 数学教不到太高深,可够得上生活所需,且能启智,从小学起,也有提升逻辑思维的用处。 最后的理便不用多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理科学的好,迷信才会少。 学堂里的学生从六七岁到十几岁都有,还有些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拿着纸和笔坐在角落听课,只因为苍天帮说什么时候想提升自己,都为时不晚。 为了方便管理,下城区依照学堂的位置,分出了街区,从第一到第七街区,越来越有军事化管理的迹象。 第七街区的学堂外,方树杰蹲在路边,带着几名高大的异种手下,手下正将两名年轻男子挂在路灯上,用沾了水的皮鞭抽打。 十鞭子之后,方树杰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扫去一开始的谨小慎微,隐隐养出了一股瘆人的气势。 “行了。”方树杰出声,抬头看着这两名哭嚎不止的年轻男子,说道:“学堂是禁区,谁在这里捣乱,谁就是和苍天帮过不去。”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在下城区砸我们的场子,这次是十鞭子,下次就是十根手指,我不会要你们的命,我会慢慢陪你们玩。” 方树杰招招手,几名手下将准备好的辣椒水往那两人身上一泼,在凄厉的叫声中结束了这次的教训。 刚打算去下个学堂看看情况,有手下快速跑来。 “方哥,陆老大来信了,沈哥让你赶紧回去。” 方树杰心头一颤,只觉得忽然有只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过往几次老大来信,沈聪也从来没用过‘赶紧回去’四个字。 没有半点犹豫,方树杰直接甩开了手下,身为武者的气劲爆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驻地。 刚走进正厅,方树杰便是心底一沉。 如果是普通事,正厅里该会有十二节令,但今天只有沈聪、仇天让、白内,还有安德雷和乌斯几人,就连姚川都不在。 出现在这里的,全是陆长的心腹,而这几人面沉如水,沈聪更是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脸庞上毫无生气。 “你来了?”仇天让将桌上的信封往前一推,“先看看吧。” 方树杰本来认的字不多,是被陆长带着后,才开始认真学字,他总是会想起陆哥说的话。 “以后我写本武学秘籍,你总要帮我试错吧,不认字怎么行。” 可现在方树杰宁愿自己不认识字。 信看完了,方树杰看着随信一起来的那张身份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哥出事了,可就像陆哥说的,他们无能为力。 忽然,有人敲了敲桌子。 方树杰转头看去,仇天让站起了身。 “都看完了信,那我说几句吧,你们也先别太生气或者难过,毕竟陆老大也说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们先冷静,动动脑子。” 等了片刻,仇天让看众人的脸色好了些许,他的脸色反而凝重了起来,指着信说道:“冷静下来了吧?那我先说说。” “陆老大这个人,你们比我了解,但我猜他也不是一个会随便说放弃的人,能让他寄出这封信,他面对的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说难听点,论起武力值,我们跟他比起来就是个废物,所以你们无论怎么担心和愤怒,都是无用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话糙理不糙,众人的脸色虽说难看,可确实是静下心来。 沈聪收回了视线,看着桌上的身份卡,下意识的想要拿出根烟,但在拿到烟盒的时候忽然手一顿,没有点上,反而是说道:“我知道你还有后续,直接说吧。”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皆是看着仇天让,他本来就是军师的角色。 仇天让一摊手,说道:“我也没有办法,我只知道几点,陆老大是跟着江家去的,而且是奔着中州吃皇粮去的,他凭什么遇到危险?” “而且害陆老大的人,是红枫城知州的儿子,我已经去打听过,知州就相当于城主,但是和我这个冒牌城主不一样,知州是有实权的人。” “换句话说,害陆老大的是官,江家要么是保不了,要么是不想保,无论哪一个,都代表江家于我们而言不可信了,合作可以继续,信任没必要。” 沈聪忍不住打断道:“你想说什么?没必要一直强调我们的无力,陆哥也说了,至少要有武者九境的力量才能去帮他复仇。” 至于信里说的其他话,沈聪不在意,他一定会为陆哥复仇。 仇天让说道:“我只是在提醒你们,除了自身的实力外,我们还有苍天这个组织,信里的功法和武技,就是我们的倚仗!” “他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我们,让我们自行斟酌,也是给我们留了退路,他说的不合理的途径获得,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上城区的那些家族手中得来。” 忽然沈聪大笑了起来,拍着桌子笑道:“你铺垫了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局势有多严峻,陆哥有多危险,而我们有多无力,到最后,才点出上城区的家族。” “那我告诉你,你还真没猜错,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要继续壮大苍天,就需要全员修炼,而上城区的家族,就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沈聪笑容一止,面色狰狞的看着仇天让,声音低沉如入了魔一般。 “我不管那么多,苍天要壮大,陆哥现在还没死,但我不想等死了才反应过来我们太弱小,你想做什么,我这里同意了!” “你们其他人也可以表态,我不在乎什么上城区的家族,你仇天让和他们有什么仇恨,我也不在乎,只要能为陆哥报仇,什么都可以!” 其余人相视之后,也是一同表态同意。 方树杰浑浑噩噩,只是举手道:“我都同意,但我不信陆哥会死,我想去红枫城看看。” “可以。”仇天让点点头道:“不过短时间内不行,敏感时间,来自娜米城的人,会引起那边官方的注意,我不想兄弟们也遇到危险。” “我不在乎危险。”方树杰起身抱拳,“我如果死了,也是为苍天而死,就算是还了陆哥的恩,剩下的下辈子再还,只是拜托各位,照顾好我妈。” 沈聪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长叹一声,好似没了力气,他只是闭眼在回想着。 除了这封谁都能看到的信外,陆哥还给他单独寄了一封信,那封信上的内容,不适合让所有人看。 【沈聪,我的信你们应该都看过了,如果我没猜错,仇天让会借武技和功法的事情提议,让苍天去对付上城区的家族。】 【如果他真这么提了,你可以同意,那些家族是我们必须跨过的槛,他们高高在上太久,不会选择和我们和平共处。】 【在我一开始的设想里,苍天就不会是一个帮派,而是一个军团,只是军团太难,我没有当成眼下的期望。】 【江家是可以信任的,也是可以利用的,这一次他们不会保我,但错不在他们,你不能因此生芥蒂去赌气。】 【不过我会留下一道后手,江舒予这人嘴硬心软,我如果身死,也必定会留下让她愧疚的死法,她会把这份愧疚回报给你们。】 【但不到万不得已,你们绝不能主动去找她!】 【我此行有七成概率会死,三成能活命,我本不想去赌这三成概率,但我必须去赌。】 【武者要练一口气,我也要争这一口气,我这辈子从没为了一口气去拼个生死,也许不止是这辈子。】 【沈聪,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一般,没有什么好的,也就腌菜窝头还行,却还是从娜米城来的。】 【哥走了,放心,包赢的!】 陆哥… 一直到所有人离开,他始终没有睁开眼,想起不久前那次的见面陆哥在夕阳下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朝他挥了挥手。 至今日,好似又在眼前,可陆哥从来不会这么多话的去交代。 身份卡被沈聪保管着,他寸步不离,一定要让身份卡留在自己的视线内。 直到一个月后,身份卡在他的眼前化作粉末。 第113章 杀了我,杀了他 城门处的卫队被撤走,只留下两具高大威武的金刚力士,面露忿怒相,看着像是佛门里要惩恶的怒目金刚。 陆长站在城门外,抬头看着两尊金刚力士,他知道这是傀儡,傀儡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和守护无关,也分辨不了善恶。 城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界外视域】高居于头顶,能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像个旁外人,用独特的视线看着世界。 街道早就被肃清完毕,没有行人,也没有商家,两侧的商户被迫关了门,老老实实的回了家,生怕走慢了就被捆成团做拒马桩。 探照灯是被临时找来的,就架在左右街道的高楼上,瞄准着城门的方向。 当陆长走过城门,站在街道上,两束巨大的探照灯打在了他的身上,四周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喧哗又清冷,好似在欢迎什么客人的到来,又带着满满的嘲笑和声不由衷。 他像是踏入了为他准备好的舞台,他将是舞台上的主角,也是要落幕的弄臣。 陆长只是站在那,他的气势隐而不发,甚至微微低头,闭上眼,好似在躲避探照灯刺眼的灯光。 灯光转向了苍穹,像游龙般在铅云之中游走。 二十多米外,站着一群人。 在道路的正中间,摆着座龙辇,徐京山就坐在龙辇上,面带笑意的鼓着掌,随着他的掌声停下,四周之人也放下了手。 米粒皇朝是个人崇拜的皇朝,女帝高于一切,更高于天,龙在皇朝没有特别意义,但龙也是尊贵的异兽,非权贵阶级不会使用。 徐京山的龙辇长五丈六,宽三丈四,镶嵌各色玉石,左右以金丝为线,一笔一笔勾勒出应龙临世图,张牙舞爪如真龙在世,一张金辇尽显雍容与华贵。 红袖就跪在徐京山的脚下,将脑袋贴在他的大腿上。 董承站在龙辇下,高壮的身躯已经化作半人半龙的模样。 在龙辇前,是一字排开的十二名好手,每一名都身经百战,全都有着单杀同境武者的记录,甚至还有越境战斗不败的记录。 这些人全是徐京山的手下,他平日里自己养着玩,让这些人为他杀人放火,做些他懒得出面的事。 两日没见的阎奇也在徐京山的身后,他的妹妹是徐京山养在外头的金丝雀,阎奇自然就是徐京山的心腹。 阎奇总是提到的生意,也就是徐京山的生意。 所以陆长其实很难理解,徐京山为什么会去做毒的生意,他的身份,何必要去赚这种缺德的钱。 更何况,武者五境,知州之子,怎么会缺凡俗的金钱。 陆长理解不了,也不明白徐京山和豢龙氏的计划又是什么,他只是个路过的异乡人,为了一口气,忽然就被判了死刑。 如果说他是因为太过嚣张,那要他死的人难道不是更嚣张? 当看到城卫队被撤走,阎奇站在徐京山身后,陆长最后的一点希冀完全消失,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早就应该明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位知州大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上位者的漠视下进行,并非是无人知晓,是无人理会而已。 陆长扫视四周,在不远处的楼里,还有着一些生面孔和熟面孔。 就像明珠坊的老板常秀英,带着楚玉在远处一栋楼里看着。 江思和江舒予在附近的楼顶,身后跟着画眉,陆长甚至能看到江舒予紧锁的眉头。 在另一处的楼顶上,有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坐在屋顶的边缘,双腿垂在半空,还远远的朝着陆长露出个笑容,挥了挥手。 【小楼听风,天人六境,种族天人,为了天赋进阶任务停留在红枫城,无阵营】 是个天人,而且又是个名字古怪的天人。 但寥寥几字,陆长看了好几遍。 “陆长!”徐京山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朗声笑道:“喜欢我为你安排的一切吗?娜米城那个小地方,不会有这样的舞台吧?” “不过我本来以为会白准备,毕竟你都跑出去了,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回来啊!” 徐京山大笑几声,却并未看到陆长脸上有任何慌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偏偏就是这种镇定,让徐京山最为厌恶,他冷笑着看向陆长,说道:“我也没想到,我那十几个不争气的手下,没有给你造成半点阻碍。” “不,你想得到。”陆长忽然开口,并往前走去,“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没法给我阻碍,你就是觉得好玩。” “看他们弄死我或者折磨我,你觉得好玩,看我杀光他们又出现在这里,你也觉得好玩,你什么都不在乎,只是觉得好玩。” 徐京山的脸色一僵,很下一刻便扬起了嘴角,不似刚刚的跋扈和神经,只是小孩吃到糖的那种真切的微笑。 “我突然不想杀你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认识我才没多久,但你真的了解我,我就是喜欢玩,谁死不死的无所谓。” “我没有开玩笑,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以后就留在我身边陪我玩,修炼资源你不用发愁,我给你的,不会比你去绣衣卫要差。” 两人离着十五步的距离,陆长先停下脚步,看着徐京山露出了笑容,他说道:“是因为你的父母从不关注你,在你的童年里没有人陪你,所以你才这么爱玩?” “是在所有人眼中,你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徐二少,被家里宠爱着长大,偏偏没有任何人懂你的孤寂,所以你才这么爱玩?” “是因为你所有的成就都会被归类为家世,而失败被归纳成你的不学无术,是你父母的打压,是你大哥的成功,所以你才这么爱玩?” 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董承抬起头看着徐京山,他觉得时候差不多到了,徐京山现在也该下达命令了,毕竟陆长的话在他听来,都觉得有些诛心。 然而徐京山脸色煞白,坐回了椅子上,一股怒火冲心头,又在顷刻熄灭,他闭上眼又睁开,看着陆长,眼底里反倒是没了多少杀意。 “陆长,我真的不想杀你了。”徐京山说着,“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出来,我这句话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给你机会,做我的手下吧。” 徐京山是愤怒,可他更明白,陆长确实是个人才,更重要的是,此子懂我! 可陆长只是嗤笑一声,“别逗了,让我给你做狗,然后某一天,来个像我一样的人,我再替你杀了他?” 陆长很清楚,徐京山看似好心发作,其实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他从骨子里就没有把其他人当人。 其他的十几名手下,能随便的用来戏弄陆长,不在乎他们的性命,陆长成了徐京山的手下,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根本的冲突,是徐京山不把人当人。 徐京山坐在龙辇上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什么,之后便摇摇头,百无聊赖的坐在龙辇上不说话,他的兴致在此刻完全败送。 而后头的阎奇走上前,喝声道:“陆长,你涉嫌杀害我红枫城城卫队士兵,意图谋反,还不束手就擒!” 陆长看也不看阎奇,只是朝着徐京山说道:“就这种手段,也难怪你父母不喜欢你了。” 徐京山脸色一沉,冷声吐出三字。 “杀了他!” 第114章 重走来时路 铺着青砖的马路宽24米,足够让十二个人从不同的角落冲上。 他们分为三组,每组四人,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对陆长发起攻击,每组进行一次相互策应的攻击便后退,由下一组衔接跟上。 三组人将会进行一次次的轮流攻击,给自己缓和恢复的时间,哪怕轻度的以伤换伤也可以。 最终,陆长会倒在一次次如潮水不止的攻击之下。 计划里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现实总是和计划会有点出入。 最先靠近陆长的四人,从四方袭来,四人直接隐隐暗合某种节奏,能彼此相互照应。 一旦陆长选择其中一人进行抵抗,另外三人的攻势就会瞬间放大。 然而,陆长退后一步,让前方的攻击慢上一步,后方之人立刻加重了攻击。 可陆长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的一脚后蹬,身后之人被迫以气劲护体,他们对陆长的实力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不能硬抗。 左右两侧的人则顺势袭来,瞅准了陆长左右的破绽,他们以气劲轰击,或许是某种武技,气劲化作矛状。 直到此刻,陆长仿佛都在计划之中,一切都在按他们设想的去运行。 下一刻,陆长闪身后退。 后方之人一愣,没想到陆长要抗着气劲的攻击来抓自己,他来不及闪避,只能加大气劲的输出,让气劲在身体前方形成厚厚的护盾,没有防御相关的武技,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对敌。 他想着,只要等陆长被气劲长矛逼退,那么一切就还在计划之中。 陆长嘴角带着笑意,他发觉自己好像能猜到眼前人的心理活动,战斗的乐趣从此刻尽显。 而陆长的拳头,则打穿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气劲,一把抓住了眼前之人的脖子,便直接当做武器,甩向身后的气劲长矛。 武者哪里有这么轻易被人控制,被抓之人,在瞬间爆发所有气劲,以螺旋状缠向陆长的手臂。 亚麻的衣物被搅成烂布,可那如刀刻般的身躯上,连个白痕都没有留下。 两把气劲长矛来不及收回,刺穿了陆长的‘武器’,鲜血挥洒之中,陆长持着人形兵器,迅速逼近剩余几人。 十一人,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四境以下,连阻拦他的脚步都是痴心妄想,就像陆长一开始所说,徐京山根本没把这些人当人来用。 他们的存在,只是让徐京山找到戏弄陆长的乐趣,如果能给陆长造成点麻烦,那就是意外收获。 因此不过眨眼的功夫,计划里的三组四人队,仅剩下六人颤抖着往后退去。 陆长站在原地,甩下手中的一条不知何人的腿骨,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他仅凭着肉身的力量,将几人撕成了不完整的尸体。 遍地残骸,如人间炼狱。 徐京山的脸上没有笑容,他沉着脸,别看他是纨绔子弟,可毕竟武者五境,眼力还是有的。 只是刚刚短暂的的战斗,徐京山便觉得陆长的实力似乎又上升了一些。 并非是体魄方面,而是战斗意识,以及大小战场中战局时机的掌控,是综合实力的提升。 徐京山不太肯定,只是这种直觉,毕竟两次见面间隔不久,很难想象有人的进步速度能这么快,仿佛他派出去的人,都是去给陆长喂招的。 再看一眼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手下,徐京山越发不悦,他的一只手按在了红袖的头上,不自觉的用力。 红袖咬着唇不敢吭声,只是忍着脑袋要被捏碎的剧痛。 “都滚下去。”徐京山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他朝着董承使了个眼色。 董承叹了声气,转过身去,后头的阎奇拖来个麻袋,快速解开来,董承的龙爪伸进了麻袋之中,抓着桑德拉的头颅,提了出来。 桑德拉咽了口血沫,她闭着眼,没有看向陆长。 董承将桑德拉放到地上,一只手扣着桑德拉的咽喉,他的利爪上凝聚出一滴深蓝色如宝石般的液体,只要稍一用力,爪子就会刺入桑德拉的咽喉中。 两天没见,她的模样有些凄凉,眉骨被打了钉子,左眼被针线缝上了眼皮,嘴角被小刀割到耳朵下方,又被粗麻线缝上,已经发炎,流着夹杂血液的脓水。 在桑德拉的脸上,被烙铁烧出了一个‘奴’字。 徐京山狞笑着,“认识吗?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不认识吧,不过很巧,她也是娜米城来的,算是你的老乡,你肯定是不认识的对吧。” 陆长没说话,他看着桑德拉,眼底深处,有股很久不曾冒头的‘气’在苏醒。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陆长说着,从无内戒里取出烟和火柴,给自己点上,无内戒真的很方便,他有些舍不得。 徐京山肆意的大笑,也不说话,只是戏谑的笑,笑得其他人毛骨悚然,他宛若疯了一般。 陆长看向了不远处,那边站着江思和江舒予,他的眼底里有什么东西要传递,只是无人接听。 此时,阎奇越众,说道:“依照皇朝律法,境外之人,皆为蛮夷,入我皇朝境内,无论何人皆可充作奴隶。” 一句话,为他们的行为画上了合法的句号。 米粒皇朝没有奴籍,却有奴隶。 董承忽然说道:“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什么都没有说,你可以装作不认识,因为不重要,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谁要死,谁得意,都是注定好的结局,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 “我让你说话了吗!”徐京山猛的瞪向董承,双眼里散发要吃人的眸光,他冷声道:“把这个女人的手砍了!” 陆长闭上眼叹了口气,他不想去看桑德拉,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他要走的路,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心。 【界外视域】让他无论是否闭上眼,都能清楚的看到一切,他能看到桑德拉颤抖的唇,那因畏惧而瑟瑟发抖的身躯。 可忽然间,桑德拉平静了下来,她似乎想要微笑,只是牵动了嘴角的伤势,痛楚让她抽搐了一下,下一秒,她还是露出了笑容。 “你在看我吗?”桑德拉轻轻的喊着。 陆长睁开眼,看向她。 桑德拉在痛楚之中笑着,“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的,可是我还不了你,我的命不值钱啊,就跟我妈和妹妹一样的,我想她们了。” 泪水从眼眶里溢出,越过被针线缝合的眼皮,桑德拉的眼前模糊,她看着陆长所在的方向,只是无法看的太清,她有一丁点期盼,期盼陆长能靠近一点。 “但是我出手很值钱。”陆长终于开口,他看着桑德拉,目光坚定,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桑德拉笑着,牵动了嘴角的伤势,伤口里淌出了血来,她的语气同样坚定,“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呢?” 陆长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无法露出宽慰的笑容,只是低着头道:“算。” “那就好。”桑德拉带着笑容,猛的往前一撞。 董承瞳孔微缩,微微凝眉,他的利爪就在桑德拉的咽喉之前,只要他轻轻一闪,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最终,董承只是将利爪下压,随着桑德拉往前,利爪轻易的刺入她的胸口。 “这是应龙之毒,无药可救。”董承说着,退后一步,桑德拉的身躯摔落在地。 “董承!”徐京山暴起,像发了疯的蛮牛,一步跃下,只是一脚便将董承踩趴在地,“你毁了我准备好的大戏!你到底想做什么!” 董承的脑袋贴着破碎的青砖,嘴角溢出了血来,他面色不变,只是说道:“我可以帮你杀人,但豢龙氏有豢龙氏的尊严,我有我的底线。” “尊严?底线?你他妈说的什么东西!”徐京山一脚连着一脚,重重的踩下,董承不作反抗,任由徐京山的发泄。 陆长没有去看忽然内讧的两人,他看着桑德拉,桑德拉的躯体在应龙之毒下,泛起了青黑色,大片的半凝固的鲜血,从她胸口的破洞里缓缓流出。 “我要去找她们了…”桑德拉的双目无神,她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漆黑一片,声音也变得微弱,“我只是在拖累你…” “这不是报恩…只是在道德绑架你…” “对不起…你给我找了工作…” “谢谢…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 “生活好苦…” “余生能够遇到你,真好…陆长真好…”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陆长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她死了,当她被带到这里,听到陆长的声音开始,桑德拉就知道自己是会死的,一个普通的人,出现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刺向陆长的矛。 聚光灯照不到她的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不是因她而来,每一个人都在看陆长。 他们想看他暴怒,想看他流泪,想看看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徐京山的人,是否此刻会后悔。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长站在那,他的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取出了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喂,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想帮她收尸。” “…原则上是不行的,公会从不介入任何斗争。” “原则外呢?” “除非徐京山死了,那就不算是斗争。” “他会死的。” 陆长挂断了电话,手机在他的手心里被捏成一团破烂,而后随意的抛在了地上,紧接着,他将无内戒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一点现金,一把斧子,几颗没吃完的蕴血丹,还有装在小盒子里的小还丹,和一枚被他当做珍宝留着的生血造骨丹。 他的家当少的可怜。 他远远的看着江家二人,双膝下跪,朗声道:“我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现在我还给你们,我不欠江家,也不欠任何人!” 目光在那枚小还丹上停留了片刻,陆长笑了笑,他看向了江舒予和江思。 江舒予站在远处,朝着陆长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别这样。 可陆长只是举起了斧头,斧头落下,斩断了他的食指,那是戴着无内戒的手指,这是和认主的戒指断开联系的最粗暴的方式,他斩掉了食指,也斩掉了联系。 陆长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也拍掉了过往。 漆黑夜空,容不下半点星光。 江思看着自家小姐,他看到江舒予想要往前,却又瞬间止步,江思叹了口气。 太迟了,刚刚那个女人死之前,江家没有说话,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徐京山转过头来,狞笑道:“这是打算放弃挣扎了,要认命了?” 陆长答非所问,“在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要死的,我饶了她一命,我让她活下来了,她本来不用死的。” 她本来不用死的,我在红枫城见到她真的很高兴,在我对外面的世界失去兴趣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吃了她做的饭,我又开始期待未来的路。 这番话却只是留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口,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值得他说这番话。 从桑德拉被放到陆长的面前开始,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变得不再自由,无论是放弃尊严去救桑德拉,还是为了自己牺牲桑德拉,都违背了陆长自由的信条。 她本来不用死的,这只是我和你之间的战斗,到最后如果我不敌,我或许会搬出江家,会请出游猎者公会,我会向大势力妥协,用其他的方法和解。 哪怕概率不大,但至少我真的想过要和解。 现在她死了,是非对错,我已无心理会。 他往前走去,口中说着:“她本来不用死的,但你该死了。” 脚步落下,人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八步赶蝉! 徐京山瞳孔一缩,莫大的危机当头罩下。 一道威武的人影自侧方冲来,他在此准备许久,为了保护徐京山而来。 人影只是武者五境,强但有限,只是稍微让陆长升起了些危机感,想来也对,就连徐京山的老爹都只是七境,武者五境在这里已经是不得了的高手。 可对陆长来说,武者五境在此刻远远不够。 人影拦在陆长之前,却见陆长身形猛的拔高三丈,踏空而行。 阻拦的人影做不出任何防备的动作,便被一股伟力跺入地底。 徐京山瞪大了眼,那是他最擅长的武技——天马行空术! 不,他为什么会武技?不不不,他为什么会天马行空术!徐京山想不明白,但此刻陆长已经朝他而来。 徐京山拔地而起,踏空而行,自身上散发白色雾气,形如天马腾空而来。 陆长的身躯上也是一样,散发无形的白色雾气,将他笼罩在内,化作一匹威武的天马。 完全相同的武技撞在了一起,大片的雾气四散开来,徐京山的身影吐着血,从雾气中坠出,狠狠的砸落在地,砸碎了青砖。 “这不可能!”徐京山愤怒又畏惧的低吼着,相同的武技,他却输给了陆长,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事情。 在惊怒之中,徐京山并起两指往下一压,他还未起身,但墨绿色的大刀凭空浮现,誓要将陆长腰斩。 下一秒,一柄白金色的大刀凭空而来,将那柄墨绿大刀斩成粉碎。 “杀生不净…”徐京山呆滞的看着,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也许天马行空术还有办法学到,但杀生不净可是徐家的不传之秘,是代代绝不外传的秘术!总不能是上一次施展的时候,被陆长一眼就学去! 就算完整的秘传,想要施展出杀生不净,也需要两三年的功夫,那根本就不是光靠看见就能学会的秘术! 陆长只是冷漠的看着徐京山。 但现在,徐京山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长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杀生不净这门武技,让他将自己的杀意完美控制,没有一丝外泄。 徐京山的认知在崩溃,他想不通为什么家族的秘传武技,会出现在陆长的身上,更不能接受,自己修炼了一辈子的武技,输在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的身上。 可四周的手下好歹是反应了过来,立刻朝着陆长冲去,想要延缓陆长的脚步。 八柄如意弯刀,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瞬息之间闪过,只留下道道白金色的痕迹,如一场刀刃汇聚而成的风暴,从这人间刮过,留下的,是几具还留着滚烫鲜血的尸体。 护体的气劲,在庚金秘术加持的如意弯刀面前,宛若一个笑话。 那名武者五境已经爬起了身,有红色的气雾从他身躯的每个角落里迸发,气雾环绕四肢,凝成了兽型,似狼又似豺。 是某种武技,可是不重要,陆长已经不想去看了,他往前一步,是天马行空术,第二步,是八步赶蝉,第三步开始,两种毫不相干的武技便被他初步结合在了一起。 他是天生的斗者,在战斗中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从他的第三步开始,天下的天骄便有了分级。 武者五境,只是一晃神,便被再次踩到地面上,双腿跪倒在地,他有一身本事,却在天马行空术下抬不起头来。 本是一场欺辱小人物的大戏,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四周之人瞠目结舌。 反倒是徐京山终于回过神来,眼看着陆长即将杀到,徐京山毫不犹豫,按向了本来在明珠坊时就要按碎的戒指。 当戒指按碎,局势又会重新回到他的掌握。 徐京山已经扬起了嘴角,笑容却停在了他的脸上。 地上的董承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前方。 一声响亮的龙吟,让所有无论好的不好的期待都在此刻消散,所有人的目光,只会落在那如云中剑、人中仙的少年身上。 宝术! 负屃宝术! 炸响的龙吟,断掉了徐京山所有的思绪,但他回过神来,陆长已至眼前,只是一伸手,便摘下了徐京山的胳膊。 “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有办法活死人肉白骨,所以我会把你打成肉沫。” 陆长平淡的声音在徐京山的耳边响起,像恶魔的低语,宣告死亡的来临。 他抬起自己平平无奇的拳头,只不过称得上一声好看,朝着徐京山的脑袋落下。 “不可!”开口的人是江舒予,她的声音娇脆好听,如黄莺般悦耳。 但阻拦不了这只拳头分毫! 倒地的武者五境奋起身,双臂那如狼似豺的气劲离体,咆哮着扑向了陆长,只要一刹那就能从他的身上撕下肉来。 同一时间,陆长咬碎了口中仅剩下的所有蕴血丹。 狂暴的药力瞬间涌入身躯,炼身化血大法以前所未有的强劲速度运转,陆长的身躯在刹那间干瘪枯瘦。 气劲落在了陆长的后背上,撕下大片的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陆长的拳头,穿透了徐京山的头颅。 “尔敢!”暴怒声如惊雷响起,声在数里之外,一道人影却撕破音障而来,在瞬息间出现在陆长面前。 高达十余丈的血色人影,如城外的金刚力士般,着威武铠甲,双臂缠绕飘带,居高临下便是一拳砸来。 陆长来不及躲,也没想过躲,他抓着徐京山无头的身躯,用力往下压去,无匹的力量将这具肉身压成了肉沫。 可巨人的拳头也落在了陆长的身上,那是天倾般的力量,触碰到陆长的身躯上,只听得一声闷响,好似有炸药在陆长的体内引爆,他的身躯猛的膨胀成一个圆球,又在瞬间收缩了回去。 陆长半跪在地,一手撑着膝盖,喉间腥甜,他呕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将已经到了喉间的内脏碎片又吞了回去。 气劲在身体游走,将破碎的内脏重新拼合,蕴血丹的药力开始滋润他的身躯,他的气息萎靡,又越发强大。 巨人一脚踹出,陆长横飞出去数十米,直直的撞入城墙,在城墙上撞出个遍布蛛网的坑洞来,他的身躯从洞里缓缓滑落,鲜血从开裂的皮肤表面滑落。 一道身穿红黑华服的人影,自远处奔驰而来,在转瞬跨过数里的距离,来到了徐京山的尸体面前,那是徐京山的父亲,是红枫城的知州大人,徐盛元。 血色的人影与徐盛元融合到了一起,他跪倒在徐京山的尸体面前,弯下腰,双目赤红,想要抱起自己的儿子,却无从下手。 “你来迟了,咳咳。”陆长撑着身子,坐在墙角边,他站不起身,浑身上下皆是撕裂破碎的痛楚,这一次并非形容词。 全力运转的炼身化血大法,在将他的身体熬干,他的身体枯瘦如柴,可愈合的血肉骨头,越发结实,实力在伤痛之中飞速进步。 或许还要感谢刚刚的一拳一脚,让他更快的吸收了蕴血丹的药力,差点被药力撑爆的身躯,得到了有效的发泄。 徐盛元抬起头来,他双目如刀,剐过陆长的身躯,冷声道:“你倒是命硬,竟然还没死。” “你儿子命不够硬。”陆长扬起嘴角,“他人死了,你才开始父子情深,自己儿子不好好教,现在我替你教…” 话未说完,徐盛元的身躯内走出个血色巨人,只是一抬手,便有如闪电般的红色气劲从他手中掷出。 闪电跨过空间,直接刺入陆长的身体之中,也穿透了后方的城墙,将他钉在城墙上。 接近一尺宽的气劲,刺进陆长的胸膛,几乎要将他从中间分成两半,他瘫坐在地,气息萎靡,但双眼明亮。 刚要说话,陆长突然捂住了嘴,防止血液和内脏的碎片从喉间涌出,他凄惨至极,却还是活着。 要死了,陆长想着,他最后的底牌,是剑山猿猴给的木牌,会在他将死的时候把他传送到剑山。 可木牌还没发动。 算了,死就死吧。 取出木盒里的小还丹,陆长丢进口中,他视若珍宝藏了好久,曾经还想过再见到红玫瑰时,拿出小还丹逗一逗她。 “这种时候还想着吃药,你吃的太迟了。”徐盛元起身朝陆长走去。 江舒予忽然喊道:“徐大人!” 江思叹了口气,现在喊还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救下来了,也不是那个对江家心存感激的陆长了。 可话音才刚落下,又是一道闪电气劲落在了江舒予的脚步之前。 江舒予看着眼前的气劲,咬着下唇,眸光中一阵闪烁,最后看了眼陆长,撇过头去。 他自己寻死,我又能如何! 徐盛元头也不回道:“他已经和你们江家断绝了关系,现在他杀害了朝廷命官的家属,我希望江家别来淌这趟浑水,就算是陛下来了,我杀他也有理!” 反倒是陆长笑道:“你儿子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有理,他估计一身宝贝没来得及用吧?我吃药太迟,他宝贝没来得及用,你来的也太迟。” “牙尖嘴利救不了你的命。”徐盛元一抬手,血色的巨人便冲向了陆长,那是武者七境的真武魂体! “我不会杀你,我要把你吊在我儿的墓前,我要你受尽折磨…” “行了,现在开始父慈子孝了。”陆长恢复了点力气,面带讥讽的看着徐盛元,“他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话?” “打压教育,偏爱大儿子,你儿子是个勾八儿子,你就是个勾八老子,他鱼肉百姓你不管,他欺压良善你不管,现在他死了,你来管了。” “徐京山要杀我,你任他杀,漠视不理,现在他死了,你又出来哭丧,你这种东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礼义廉耻,你还是个官,你是个勾八东西啊!” 陆长骂到爽快处,便直接仰头大笑了起来,他双手撑着刺入胸口的气劲,枯瘦的身躯内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只看那闪电般的气劲上嘭的一声,出现了裂痕。 徐盛元瞳孔一缩,心底里只浮现出四个字——天纵奇才! 明显不到武者四境的修为,或许是天赋异禀的异种,可能撼动他的气劲,已经不是天才能够形容。 当下徐盛元少了折磨陆长的心思,坚定了要杀死陆长的念头。 此子决不可留。 可就在这时,有声音在徐盛元的耳边响起。 徐盛元面色一僵,紧接着满面赤红,怒喝道:“我偏要杀他!我与他是私仇,也是律法许可,你敢拦我,那便是不死不休!” 下一秒,江思脸色大变,抓着江舒予便往后退去。 离得稍近的人,尽皆后退。 只听徐盛元口中念念有词,身后城主府的方向,忽的升起了滔天云雾,云雾幻作一女子形象,只是面庞模糊不清。 而徐盛元已经朝着女子模样跪下,高呼:“请陛下圣裁!” 江思低声道:“刚刚不知道是谁发话,估计是要保下陆长,徐盛元疯了,他请出了国运加持,这一击之后,他也将被暂时停职,去往四帝城述职。” “他看出了陆长对他的威胁,而且陆长刚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让他知道陆长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他不想让陆长成长起来。” 江舒予呆滞着,喃喃道:“江叔,如果我们早一点帮忙,他是不是…” “没有如果的,小姐你该长大了,别为过去的回忆后悔。”江思轻轻拉着江舒予,让江舒予背过身去,别去看接下来的画面。 在他的话里,已经默认了这将会是回忆。 陆长仰头看着那高约万丈的人影,那份威严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的意志还很清醒,身体却因为畏惧而开始发抖。 丸辣,这次真要死了。 他看向了被丢在路边的香烟,只是有些惋惜没法再点上一根。 这辈子真算起来,他什么都没欠,最后这口气也争到了,民籍武籍官籍,他是越境击杀,也是越籍击杀。 陆长看着那道人影朝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与手指之间的空间完全崩碎,他看到时间被静止,看到一条条时空之内的规则,在一指之下完全碾碎。 【界外视域】完全失去了作用,什么都感受不到,陆长只是忽然有了种明悟,这一指落下,会将他从世上完全抹除,从任何时间节点上完全杀死。 现在过去未来,再也没有陆长这个人的存在。 陆长呆呆的看着,脸上带着微笑。 没有遗憾吗?很多遗憾。 可是后悔吗?完全不后悔,他真的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陆长的身躯化作了点点的星芒。 忽然间,天地变色,一道拳影从苍穹落下,拦在了那破碎时空的一指之前。 拳影之下,破碎的时空恢复,时间恢复流动,断裂的规则开始重组,在两者之间凝聚出了一幕幕沉沦于时间长河的画面。 陆长的身影散落在这其中,他的意志开始沉沦,恍惚之间,似乎眉心发热,有一道剑光自眉心脱出。 游猎者公会的楼顶上,姬子童朝着拳影虔诚跪拜。 一座红枫城在顷刻间破碎又重组,最终尘埃落定。 只是恢复完整的墙角下,已经不见了陆长的身影。 第115章 初次见面,我叫陆重生 “妈!妈你醒了吗?” 陆长从床上醒来,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母亲,往常这个时间母亲已经起床,把他搬上轮椅,去卫生间更换尿布擦拭身子。 瘫痪以后,连大小便都无法控制,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臭味,陆长早已习惯。 可今天母亲没有出现,陆长的心里沉沉的,他曾希望母亲也和父亲一样逃走,将他丢下,像他这样的人,何必活着折磨家人。 床头有个铃铛,是母亲防止自己听不见陆长的呼喊而安装的,但按了几次也没看到母亲到来。 陆长对自己说或许是太过劳累,母亲还没醒。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毫无知觉的下肢从床上砸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轮椅就在床边,他撑着身子爬上轮椅,费了好大的力气,已经萎缩的下身本来不应该这么重。 转着轮椅,出了房门,母亲的房门半掩着,担心晚上陆长有事她赶过来慢了,这十几年来,母亲的门一直都是掩着的,从未关上。 陆长推开门,他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岁月爬过她的面容,留下层层的痕迹。 “妈。”陆长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转着轮椅来到床前,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轻声呼唤:“妈,你醒醒。” 不会再有回应了。 陆长把自己推进了卫生间,换掉尿布,洗干净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通知了舅舅。 在人来之前,陆长就坐在床边,拉着母亲已经冰冷僵硬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十九岁瘫痪,瘫痪十九年,他的人生分成两半。 瘫痪的废物陆长闭上了眼。 十九岁的天才陆长睁开了眼。 眼前光影交错,好似忽然散光八百度,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模糊。 连着眨了几次眼,陆长才感觉视力回到了自己身上。 头顶是茂密的树冠,阳光穿过树冠,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陆长张了张干涸的双唇,“天都亮了…” 话未说完就发现自己的声带好像和喉咙黏在了一起,干巴巴的,连说句话都费劲,身体也是动弹不得,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却觉得浑身无力。 嘴里也是干干的,黏黏的,连口水都没有,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昏迷之前还是晚上。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还是那破碎时空的一指,和稍显逊色的拳影。 恍惚间,似乎还能感觉到,老猿留下的木牌里迸出一道剑光,三者相撞又泯灭。 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被分解了又重组,感觉是很糟糕的记忆,好在并不清晰。 所以我现在是被传送到剑山了?陆长心想着,看了眼头顶,靠着【界外视域】打量着四周。 他躺在一片茂密的野草之中,身边有些被折断的树枝,身躯赤裸,身上仅有一点布条,被一些树枝和叶子遮住了身躯。 看样子,似乎是从高处落下,摔在了这里。 陆长深深吸了口气,湿润的空气浸润他的器官和肺部,让身体稍微有了点活力。 “从这个空气的味道来看,应该是在原始森林里,而且海拔应该不低,剑山的生态真不错啊。”陆长松了口气,嘴角浮现笑容。 至少活下来了,能活着就有希望。 忽然间,陆长脸色一沉,他发觉自己感受不到体内的气劲,丹田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的气劲…不对,我我…四境了?”陆长心念一动,有微弱的气劲从身体的肌肉里浮现。 无漏真躯! 此后容颜不老,身体和气劲融为一体,断手断脚只要给点时间,也能依靠气劲重新长出。 不因烦恼伤身,不因外物而动神,这具身体不增不减,凡俗里的东西再也伤不到他,这就是无漏真躯。 异种没有无漏真躯,天人似乎有更高级的躯体,无漏真躯是独属于武者的特异。 朴实一点说,抽烟喝酒烫头熬夜都不会伤身。 因祸得福吗?陆长不这么觉得,他的激动之心才升起刹那就平息。 陆长只是看着天空,他的身体干瘪瘦弱,看不到一点脂肪的模样,身体的肌肉无力,就连骨头也觉得疲软,仅剩个脑袋能转动,只能先躺着休息,至少恢复点力气再说。 草丛里,忽然传来了嘶嘶声。 一条成人手腕粗的蛇,扭动着身体,从草丛里爬上了陆长的身躯,【界外视域】看了眼,是条勉强算得上异种的毒蛇。 似乎是觉得,眼前的是一具尸体。 这时,陆长微微抬起头来,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毒蛇受惊,回过头和陆长对峙,而陆长则不断发出挑衅的声音。 终于,毒蛇屈着的身躯猛的扑出,亮出毒牙,咬向陆长的脸部。 陆长唯一能动的头颅微微偏了少许,一口将扑上前的毒蛇咬中,稍一用力,便将毒蛇的头颅咬碎吞下,剩下的蛇躯就像吃面条似的叼在口中,一点一点的咬碎往下咽。 鲜血顺着陆长的嘴角流出,他不想浪费,可腾不出更多的嘴。 一条蛇将近两米长,够他吃上一会儿,等到全部吃完,也就差不多有了点力气。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丛林里响起。 陆长顺着声音望去,一列车队正缓缓走来,领头的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肩高过两米的黑色巨马,神俊威武,看着就不像凡物,车厢由黑色木料打造,看着庄严肃穆。 马车在陆长的面前停下,有人打开了车门,从里面探出脑袋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陆长,又转头回去,似乎在里面聊着什么。 陆长叼着半截蛇躯,也懒得抬头,平躺在地上,看有没有人能聊上一聊。 荒郊野外,如果碰到的是剑山的人还好说,可如果不是剑山的人,说不定还会有麻烦。 毕竟陆长见多了人性的丑恶一面。 没多久,车厢里探出个脑袋来,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看着陆长,从车厢里走出,双手抱拳道:“这位壮士,打扰您雅兴,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个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雅兴了?”陆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少年被呛了一声,委屈的看向车厢里。 只听车厢里爽朗的大笑声之后,有人说道:“外面的兄弟,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带你一程?” “那我可太不介意了,要是能来点吃喝就更好!顺便来个人背我一下。”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兄弟,方便问问怎么称呼?” 陆长吞下最后一口蛇躯,心头忽有万千画面闪过,他顿了刹那,笑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叫…陆重生,我先说了,我可光着屁股!有没有衣服先来一件!” 车厢里倒是笑的爽朗。 可陆长依旧能听到,车厢里有个女子脆生生的说了句:“呸!” 第116章 从哪里来,往赤花去 “重生二字妙啊,重活一世,再造来生,来生又是今生,这名字真好。” “哪里好了,我倒是觉得奇怪死了,哪里有父母给孩子起这个名字的。” 陆长躺在车厢的角落里,听着两位讨论自己的名字。 6*3的车厢里除了他以外只有三人。 不太机灵的少年,白胡子老头,明眸皓齿的姑娘。 【薛万青,十二岁,孤儿,自小被柳在养大,还未踏入武道,武道天赋上佳,目前被柳在打磨心性之中,擅长煮茶】 【柳在,七十六岁,武者六境,十五年前,柳在女儿被宣抚使掳走,其妻子前去阻拦,遭当街打杀,其女儿遭辱后抛尸街头,柳在因替女儿收尸,而被宣抚使通缉追杀】 【目前任职平南起义军的副统帅,擅使双剑,对部下和善,为人温和,但对待权贵世家时较为极端】 看到宣抚使三个字的时候,陆长就觉得不对。 【许多鱼,二十一岁,武者四境,她的母亲是家中女仆,因生下女婴,没有得到名分,待到许多鱼断奶,她的母亲便自尽了,许多鱼在奶娘的抚养下长大】 【在族人的欺负和白眼之中,她偷偷修炼,十六岁的许多鱼到了武者三境,决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却因意外被官兵追杀的时候,之后被柳在救下,便跟着柳在,目前任起义军百户一职】 信息只能算是粗略,陆长都不需要细看,只觉得有点怪,非常怪! 这他妈还是国内吗?给我干哪来了啊! 陆长躺在那儿,想不太明白,他用【界外视域】看着自己,刚刚只顾着看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遗漏了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面相变了。 说变也不太准确,更像是精修,明明脸颊瘦削,两颊凹陷,可五官比起之前更精致了一些,颜值从90分飙升到95分,几乎不似人类。 最重要的,他浅红色的双眸变了,现在是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如黑洞一般。 当看到自己的双眸时,陆长的心底咯噔一声,最显眼的特征没了!身体真的被重组了一次,还是说无漏真躯让我异种的特性没了? 可惜了,本来还想染个白毛的,现在红眼睛没了,自然还是黑发黑眸要更好看。 顺便也打量着另外三人。 小孩就不用说了,呆头呆脑,没什么社会阅历。 老头不说仙风道骨,也有几分儒生气势,看着应该是读过书的人,但实力不凡,又是领军的人物,不能从外表来看。 许多鱼是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黑发黑眸,但个子不高,身材娇小,话里带刺,可双眼明亮,是外冷内热的心地。 柳在和许多鱼调侃几句,便转头对陆长笑道:“小兄弟,这是打算去哪里?” 之前几人就互通过了姓名,除了陆长,其他人都是真名,也算是厚道了。 陆长仰面躺着,问道:“老哥哥,我说实话,我之前和人打了一架,被打飞到这里,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也就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打了一架?”柳在看着陆长身上,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在这里遇了险,倒是我疏忽了兄弟你的口音。” “这里是盛元皇朝的边境,往前再走半天,就是赤花小镇,属于东平路一带,后方走一千七百里,就出了盛元朝,属东南莽荒地。” 柳在心说,你这身上可不像是打了一场架啊,一点伤势都没有还说被人打飞,小小年纪,却是没有半句真话,太油滑了。 边上许多鱼忽然道:“柳师长你不少岁,你叫老哥哥,辈分乱了。” 柳在笑道:“不重要,江湖儿女,称呼是个形式,小兄弟对我这个陌生人愿意喊声老哥哥,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没乱。”陆长笑了笑,“我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年过半百,平常保养的好。” 许多鱼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柳在爽朗一笑,“这样说来,我该叫你陆老弟才对,陆老弟可想好了要去哪里?” 陆长笑道:“赤花小镇没去过,就去那里待段时间吧,我这身体看着没事,其实受了不轻的伤,也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好说好说。”柳在捋了捋胡子,“那陆兄弟你就先在我这车上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收拾个车厢,你看,可以吗?” “多谢老哥哥了。”陆长也不客气。 说实话,他并不想和柳在同乘车,毕竟是武者六境,他现在这副模样,才刚刚能恢复到一只手动弹,万一柳在有什么想法,陆长什么都做不了。 来了两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武者,将陆长抬着去了后头。 等到陆长离开,许多鱼才轻声问道:“柳师,这人有问题吗?” 柳在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没问题,他说和人打了一架,可看着更像是练功出了岔子,导致身体暂失行动力,气息微弱但饱满圆润不外泄,境界不低。” “我特地套了那两句话,就是为了听他口音,他可以装成不会官话,但本地人说话的一些习惯是改不了的,他的咬字明显有别于当地的官话。” “另外,重生二字是斩断过去,重活一次的意思,看他模样,或许真是遭遇了什么,打算重活一次,何必探究得这么彻底,就当是缘分好了。” 听完之后,许多鱼也点点头道:“学生受教了,柳师说的是,我故意刺他几句,他也不正面搭理,我只觉得他油滑,倒没想到这么多。” “我总是会忘了不以表象看人,不过他确实不像是外表那么年轻,看似无顾忌,也可能是拿准了我们的性子,他很聪明。” 薛万青听的云里雾里,他年纪还小,勉强能够理解,却做不到深思,只是说道:“老师,我一开始还觉得他吓人,生吃毒蛇啊,不过我给他擦脸,他还跟我说谢谢呢。”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柳在想了想,吩咐道:“万青,你去准备几身干净的衣服,再拿点银钱给他,这人还是年轻。” “我越发觉得他不是盛元的探子,他连赤花小镇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说要去那里休养一段日子,那哪里是能休养的地方。” 提到赤花小镇,车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此行危险重重,若是不能想办法拿下赤花小镇,我军就必须绕行北上,必会被西、北两路边军夹击,又不知要死多少兄弟!” 后面的车厢里,陆长躺着,薛万青又来了一趟,给他喂了点吃的和水,之后便离开了,空荡的车厢里只留下陆长一人。 【界外视域】离开了车厢的束缚,一点点的升高。 十米、二十米…超出了原先的上限,最后停留在百米上空! 陆长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第117章 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半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陆长在马车里躺着,没有人来打扰他休息,他的【界外视域】在外头尽情的观瞧,百米高空的视野,远不是之前二十米能比的。 大片的区域都在陆长的视野之内,他懒得去计算可视面积,只是观瞧自己视野内的一切东西。 车队有七辆车,三辆拉着车厢,陆长独占了其中一辆,半车厢的货物,看不出是什么。 其余的几辆是敞篷,装着四四方方的木箱子,柳在是起义军的人,这趟出行或许是伪装成了商队。 随行的有十四人,除了一位厨娘外,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在陆长的视线下,能看出全是武者三境。 这些人是柳在的亲军,训练有素,属于精锐的层次,队伍里纪律严明,每个人都是眼观八方,就算偶有聊天,也是几句便止。 不过,看戒备的样子,这一行人的路上不算太平。 车队走过的是一座矮山,从高处往下看,四周土地多是浑圆丘陵,起伏和缓,但海拔着实不低,稍远处的山头上有小片地方发白。 再往更远处,依稀还能看到面积不小的湖泊,森林覆盖率广阔,空气清新怡人,但极少看到异兽出现。 陆长猜测是一行人的动静太大,附近走兽鸟虫会本能的避让。 二来,附近或许有一只强大的异兽,震慑兽群,在有强大异兽的地方,附近范围内的异兽甚至很少主动袭击人类。 可让陆长想不通的,是这片茂盛丛林有着勃勃生机,两人合抱不住的大树比比皆是,不管从哪里看,附近都不应该有人类城镇才对。 无论娜米城还是红枫城,附近一定区域内,双人合抱不住的大树都不多见,早已经被用在城镇建设上了。 所以从这里来看,附近的城镇要么非常发达,已经能够考虑环保,要么比较落后,对环境的利用率不低。 在陆长能完全恢复活动的时候,半天的时间也悄然过去了,这中间,薛万青又过来给陆长喂了一次水,看陆长能自己起身了,小孩的脸上露出了由衷开心的笑容。 “陆大哥…应该叫你陆叔叔吗?”薛万青还记得陆长说自己年过半百这件事,尽管外观看着不像,可小孩子是懂礼貌的。 陆长笑了,“你叫许多鱼叫姐姐,那叫我就叫叔叔,正好正好。” 小孩子觉得有地方不对,又想不通哪里不对,便不多想,只是笑道:“好嘞,陆叔叔你要不要坐车厢外看看,太阳要落山了,可美了!” “行啊,你搀我一把。”陆长能自己行动,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在薛万青的搀扶下,勉强来到了车厢外。 晴空朗朗,略见昏黄,黑白相间的鸟群飞向远山,夕阳落在远方,半数被高山遮挡,半数仍是天光。 视线远眺,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远处像是黄金的殿堂,直到近处才混杂翠绿的光芒,一直到脚下。 马蹄声哒哒哒,车轮子压过小石子,咯哒咯哒,陆长靠在车厢上,身躯微微摇晃,他眯着眼睛,笑道:“确实美。” 恬静怡人,不失为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薛万青嘻嘻的笑着,指着前方,“陆叔叔,那边就是赤花小镇了。” 顺着方向看去,远处的平原上,有着一座四面围墙的小镇,青砖灰瓦,鳞次栉比,炊烟袅袅升起,远看着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陆长注意到,城镇里,行人脚步匆匆,好似归心似箭,可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就会显得怪异。 一般来说,城市的生活节奏快还是慢,可以从行人的步数来看。 在陆长前世,一线发达城池,民众的脚步速度大多在每分钟七十步以上,一般的小县城,则是在六十步左右。 只是行走匆匆,就打破了祥和。 小镇和镇子外的风景格格不入,像一幅山水画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轰炸机,没有意义还丑陋无比。 薛万青还在说着:“赤花镇的地理位置很重要的,前是险峻山岭,易守难攻,后是广袤平原,可陈兵百万。” “不过盛元皇朝的人是傻子,内部贪腐严重,这里本来该是个万户军镇,可上层吃空饷严重,这里真实驻军不到两千。” 陆长笑道:“那你们有信心打下来吗?” 薛万青叹了声气,稚嫩的脸庞老气横秋地说道:“其实信心不大,赤花军镇东方有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欸,陆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打这里?” “我猜的。”陆长抬头远眺,一个新的城镇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边广阔的世界,展现了另一角。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不去细想昨日回忆,唯恐自己会忍不住难过。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车队到达了小镇的门口。 陆长本还以为会有比较麻烦的审核,他没有身份证明,恐怕还要麻烦柳在。 毕竟这里是军镇,进出审核应该极为严格才对,柳在这支队伍里,更是武者集群,一旦闹起乱来,肯定能对小镇造成严重打击。 可没想到,只是有人上去递了一个钱袋,整支队伍便不做任何检查的被放行,陆长甚至注意到守城的士兵连问都没问。 盛元皇朝怎么样不说,至少底层确实是烂到了。 马车畅通无阻,直接进了镇子。 镇子和之前说的那样,青砖灰瓦,整座镇子都散发着沉闷的气息,路人脸上多是灰败气息,满脸写着看不到希望。 明明路上有着路灯,可陆长没看到有一盏亮起。 “陆老弟。”柳在走到了车厢外,面带笑容,撩开了车厢的帘子。 陆长起身抱拳道:“老哥哥,这一路上麻烦你了。” 柳在连连摆手,“哪里麻烦,顺路的事罢了,我倒是想问问,陆老弟可有想好的去处,如果没有,不妨跟着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上一晚?” 跟着柳在一行人有好处,可也有坏处,陆长有自己的想法,便说道:“就不叨扰了,今日之恩不敢忘,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老哥哥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派人寻我就行。” “那也行。”柳在挥手,让人取来一个背包,推到了陆长面前,“别怪我自作主张,我看你身无长物,就让人给你准备了点衣服,还有一些银钱。”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陆长发现和这些人相处久了,自己说话的方式都开始改变。 简单说了几句,陆长拿着背包下了车,看着马车远去,车厢里许多鱼探出个头,看了陆长一眼,缩回了脑袋,什么也没说,只是觉得这人奇怪。 荒郊野岭捡到的怪人。 陆长站在十字路口的街头,他打算问问,这里是否有游猎者公会,如果有,就方便他借住一个晚上。 如果没有,那就看谁家倒霉了。 第118章 啊?顺手的事 赤花小镇,人不杰,地不灵,高山下的小镇,镇里的人也十分高冷,陆长一连问了几人,都没人搭理他。 当地人似乎都急着回家,陆长问路,换来的是摆手不言。 【界外视域】在高空俯视,也没看到符合游猎者公会风格的建筑,陆长也只能感叹运气不好,公会也不是全世界连锁,总有一两个偏远地方开不到。 也可能是和当地掌权者没谈拢,原因有很多,总的来说,公会还是个讲道理的组织。 既然没了公会的帮助,陆长也只能背着背包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大不了就在街头住一晚上,反正也不是没住过。 可走过一处公告栏,陆长停下了脚步。 公告栏上白纸黑字写着,夜间施行宵禁,戌时之后民众不可出门,若有违者,视间谍罪处理。 用的竟然是十二时辰的计时法,陆长算了一下时间,戌时是晚七点到九点之间,那就是晚上九点以后不能出门。 沟槽的!街头都不让睡了是吧! 陆长骂骂咧咧,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他想找游猎者公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游猎者公会掌握着远距离传递信息的技术,能在极低延迟的情况下,将消息传到娜米城。 那可是以光年为单位的超远距离通讯。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中州四大皇朝,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不算和睦,属于就差个导火索之间开战的程度,陆长在这里没有身份证明,迟早会惹来麻烦。 至少在陆长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国家的政权能接受非法移民。 走在赤花小镇的街头,整座镇子似乎都弥漫着沉闷的气息,灰暗的脸庞,空荡的街,身形瘦弱的陆长,像具游荡的死尸。 突兀的,声声低沉的喝骂,传入了陆长的耳朵,他皱了皱鼻子,嗅到了一股酒味。 左右无人,陆长加快了脚步,拐过几个小弯,来到一处胡同的面前,左右两栋房屋的院墙间隔,就是这条胡同,狭隘逼仄,不见天日。 两名满身酒气的壮汉,提着个小豆丁,正伸手从小豆丁的怀里抢东西。 小豆丁是个八岁的女孩,矮小瘦弱,衣装简朴,还不如陆长,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左脸肿了起来,有个巴掌印,头发也被扯了不少。 可哪怕这样了,还是死死的抱着怀里的酒瓶子,边哭边喊:“不能给你们,爸爸会打死我的,呜呜呜,别抢囡囡的东西了呜呜呜…” 在这个世界上,陆长最讨厌醉鬼,第二讨厌醉鬼发酒疯,第三讨厌小孩哭。 【界外视域】扫了一眼醉汉的身份实力,没有需要陆长顾及的地方,他直接走上前去。 两名壮汉一前一后,后面这人正在解着裤子,忽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后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砸在了墙上。 顿时间,壮汉鼻子凹陷,整张脸被砸成了平面,可痛楚刚涌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后颈的那只手再次发力,将他反向砸到了后面的墙上。 这次后脑勺成了平面。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陆长丢下已经前后平整的醉汉。 另一名醉汉现在才注意到身后有什么声音,转过头来便看到已经软倒在地的同伴,和一个不认识的瘦猴子。 醉汉醉眼朦胧,开口便骂:“你他妈…” 陆长不会等他说完话,在瞬间踢出两脚,精准的踢在醉汉的胫骨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皮肉下还算清脆。 醉汉跪倒在地,疼痛让他忽然没了醉意,终于想起来或许该求饶。 可陆长一脚将醉汉踢翻,顺脚踩断了他的腰椎,让醉汉感觉不到痛苦,直接昏迷了过去。 在这点上,陆长觉得这些人都不如娜米城下城区的居民,至少下城区的居民求饶贼快,逼得陆长下手也变快。 小豆丁坐在了地上,怀里抱着酒,一时忘了哭泣,只是吸了吸鼻子,看着陆长。 陆长投去目光,小豆丁才忽然醒转,忙站起身来,费力的抱着快比自己腿长的酒瓶,深深的鞠了躬,小声说道:“谢谢…” 抬头看了眼陆长的模样,小豆丁补了一句:“谢谢哥哥。” “你路走宽了。”陆长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小豆丁的脑袋,指尖散出一缕气劲,将她被抓成一团混乱的头发拂顺,也治愈着头皮被扯去头发后的灼痛感。 “欸?”小豆丁没理解什么叫路走宽了,只是觉得头上突然不痛了,便吸着鼻涕,扬起笑容对着陆长。 脸上的巴掌印不是不痛,只是麻木了。 陆长蹲下身来,伸手擦去小豆丁脸上还没干的泪花,用袖子抹去她的鼻涕,一缕气劲留在小豆丁的脸上,治愈她已经青紫的脸颊。 小豆丁只感觉刚刚紧绷绷的脸颊,变得温暖了起来,笑容更加灿烂了,可想起怀里还抱着的酒,忙说道:“哥哥,我要回家了,要不然爸爸要打我了。” 陆长笑道:“我刚刚救了你,所以我要去你家吃饭。” 啊?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小豆丁想不转,只能委屈道:“爸爸不喜欢别人去家里,他会打人的。” 陆长站起身来,拍了拍小豆丁的脑袋,笑道:“放心,看你这幅可怜的样子,你爸应该打不过我的。” “啊,那大哥哥你要打我爸爸吗?” “顺手的事。” “好吧,那你别打我和姐姐可以吗?” “囡囡还有个姐姐吗?” “对啊,姐姐很厉害的,什么事都会做,囡囡最喜欢姐姐了,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囡囡啊?” “我不仅知道你叫囡囡,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温馨。” “大哥哥你好厉害,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都知道我的名字!” 陆长逗着小孩,面带笑意,两道气劲落在他的身后,化作两柄弯刀,在胡同里转了一圈后消散不见。 走出十几分钟后,来到一处小院门外,这边靠近城墙,属于城镇的边缘位置。 小院有着很明显的清理痕迹,整理的很干净,可难掩破败,黄土垒起的院墙早已坑坑洼洼,薄厚不均。 院子内的青砖房也不用说,满是时间刮刀留下的痕迹,清理得再干净,也遮掩不了本身的破旧。 【界外视域】下,屋子的顶上还有些缺失,到了下雨天肯定会漏水。 有了名字的小豆丁推开门,脆生生地喊道:“姐姐!我回来啦!” “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房子里传出个少女声音,如黄莺出谷,又似银铃叮当。 陆长不喜欢以貌取人,也不喜欢以声音断人,可听到这声音,脑子里不自觉的就会勾勒出一个温柔贤淑的少女模样。 房门推开,走出个明媚的少女。 黑色长发挽成马尾,眼角弯弯是勾人的月亮,朱唇不点却红似桃花,一身粗布麻衫明显是男子的款式改小,可还是穿出了少女的青春感。 少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要去拥抱自己的妹妹,可转头便看到了陆长,赶忙紧走几步到了妹妹的身边,拉着妹妹到了身后,这才双手交叉在身前,毕恭毕敬道:“您是?” “我?”陆长笑了笑。 小温馨在边上介绍,说道:“姐姐,哥哥是来打爸爸的。” “啊?” 第119章 乱世易子,只为食 妹妹叫温馨,八岁了,姐姐叫温芳,十五岁。 两人都只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没有什么特别,姐姐的长相比较特别,是陆长印象里的古典美,好似阳光明媚下的涓涓溪流,流淌过心,让人宁静。 陆长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方式,只是在温芳的边上看着温芳,就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放学路上,班上最漂亮的女孩走在阳光下,忽然回过头朝他微笑。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带着女子身上一缕幽香扑面而来… 陆长愣了愣,哑然失笑,摇摇头后便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这位公子…”温芳赶紧上前拦住。 陆长似笑非笑,打断道:“你叫我公子?” 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种称呼,觉得好笑又尴尬。 温芳一怔,小心翼翼道:“您不曾束发,也未穿绫罗绸缎或皮子,我也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 原来如此!陆长一听就明白,是外貌规格限制那套,不同阶级要有不同着装,普通人不能穿绫罗绸缎等名贵衣物。 可以确定,盛元皇朝相当封建。 温芳偷瞧陆长神情变化,继续问道:“您为什么要打家父?是曾和家父有过节,还是家父欠了您的银钱?若是后者,家中还有些银钱,我去为您取来。” “你倒是孝顺。”陆长看了眼屋内,这半天了,也没人出来,便说道:“我刚刚救了你妹妹,所以你们得管我的饭,谁拦我,我就揍谁,听得懂吗?” 温芳从没听过如此离谱的发言,挟恩图报并不算失德,可哪有人说得如此凶狠的,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妹妹。 温馨连连点头,说道:“姐姐是真的!刚刚两个可坏的叔叔拦着我,还要抢我的酒,大哥哥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他们还打我了,可疼了,可是被大哥哥摸一下就不疼了。” 说着,温馨扬起个灿烂的笑脸,露出个缺门牙。 温芳当时便湿了眼,她从不怀疑妹妹的话,家里虽穷苦,可姐妹俩德行上从未有失。 温芳一转头便鞠躬道:“谢谢您,是我失礼了,不曾请教恩人大名。” “那东西无所谓,想谢我就把家里能吃的都端上来,我很饿,而且我非常能吃。” 陆长摆摆手,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温芳急忙道:“请您稍等。” 本来还应该说些什么条件简陋,饮食粗糙之类的话,可温芳看的出来陆长真不想听这些,他似乎真的很饿。 再想到陆长那消瘦的脸庞,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可能是逃荒而来。 “囡囡,你去陪着大哥哥,顺便把酒给爸拿去,记得放下就走开,他这会儿还没醒,不会打你的。”温芳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她要赶紧去厨房,准备一桌饭菜招待客人。 赤花小镇的人口有限,也算是地广人稀,温家虽穷,但面积确实不算小,算上院子,估摸着也有一百五十平。 屋子的正门进去是客厅,也叫正厅,平民家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厨房在偏房,客厅也就可以做餐厅,客人来了,凑一凑也算是客房。 进门左侧是个卧室,就算是主卧了,姐妹俩住在另一边的偏房,和柴房紧贴着,这种构造不安全,一旦走水,跑都别想跑。 陆长进门后,便看到了左手的卧室,他的【界外视域】穿不了墙,但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这是武者或者异种的本能。 主卧里有个男性,虚弱而中气不足,很明显的酒气过度掏空了身子。 温馨抱着酒瓶,轻手轻脚的走到主卧门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整个人忽然就怔住了。 “爸…”温馨小脸煞白,瘦弱的身子在发抖。 陆长转头说道:“温馨!把酒放下,去给我倒水。” 小小的温馨咽了咽口水,好似忽然吃了颗定心丸,急忙放下怀里的酒瓶,飞一般的跑了出来,缩在边上去找水壶。 四方木桌,陆长站在桌旁,温馨拉过凳子爬了上去,跪在凳子上,探身子将桌上的茶盘拉了过来,取水壶和杯子倒茶。 “家里来人了?”屋里传来了男主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接着鞋子拖着地的脚步声传来,男人拉开了门,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酒。 男人约有一米七多点的样子,面庞沧桑,和实际年龄差了个十几岁,想来年轻时还是健壮的,现在已经被酒气掏空了身子,皮贴着肌肉,如一层薄膜,只有个肚子臌胀着,如怀孕了一样。 温家好,两姐妹的父亲,这个家的男主人,也是个浑身酒气,满眼血红的颓丧中年人。 温家好打量着陆长,讥笑道:“又是一个想娶我女儿的,我先说了,大女儿十万,小女儿十五万,你如果两个一起要,我算你二十万!” 陆长笑问道:“小女儿更贵?” “那当然!”温家好昂着脑袋,灌了一大口酒,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我这小女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而且年纪这么小,还不是想怎么教就怎么…” 一番污言秽语,陆长完全听不下去,只是挥出一拳,这一拳直来直往,堂堂正正,落在了温家好的胸口上。 听得一声微弱的闷响,拳头上的力道刚刚好,气劲透体落在温家好的心脏上,阻断了气血运行,温家好眼前一黑,当即昏死了过去。 陆长伸手接住还没落地的酒瓶子,脸色阴沉的可怕,“我很少骂别人人渣,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买卖儿女我见过不少,也能理解,可说出这种话,你倒是头一个!你担得起人渣这个词。” 温馨受到惊吓,浑身一颤,可又很快的从桌边探过脑袋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转头小声问道:“大哥哥,爸爸是死了吗?” “还没。”陆长拿过温馨倒的水,喝了口润润心情,反问道:“你担心我把他打死了?” 温馨摇摇脑袋,偷摸摸地说道:“我怕爸爸打不过你,会去打姐姐,他以前就是这样的,打不过别人,就把妈妈打死了,后来就打我和姐姐。” “你别告诉姐姐哦,其实我都知道的,他把妈妈卖了,但是妈妈偷跑回来想带我和姐姐跑了,可是被爸爸发现了,他不想退钱,就把妈妈打死了。” “我不喜欢他,可是姐姐说他是爸爸,是一家之主,如果爸爸没了,我和姐姐就没法生活了,我很乖的,很听姐姐的话,可是我讨厌爸爸。” 乱世里,女人确实不好活,可如果基本的秩序还在,也不是没法活,恶人还需恶人磨,温家好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庇护到两姐妹的。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个恶心的人,能活的长,一定有旁人无法企及的能力,否则早被人打死了。 陆长瞥了眼门外,伸手揉了揉温馨的脑袋,笑道:“那如果爸爸没了,你和姐姐没法生活了,你会想要爸爸回来吗?” “不会的。”小豆丁回答得很果断,“我只要有姐姐就够了,我可以少吃一点东西,少喝一点水,被子也只要盖一点点就好。” 门外,本来打算来问问客人有什么忌口的温芳,坐在了地上,她听到了所有的对话,可她无能为力。 能做的,只有躲在这个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偷偷的哭上几声。 就如过去几百个夜晚里被酒醉的父亲打醒后,所做的一样。 第120章 心不静,气不顺,功法不明 在发达社会里的孩子很少会知道,穷人家的晚饭是吃的早的,特别是在连电都舍不得用或干脆没有电的地方。 天黑后就没法动火,因为看不清,早早的准备好晚饭,可以省下一些油灯或者蜡烛。 今天的晚饭迟了,温芳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可要准备的太多,还是晚了一些。 温馨帮着姐姐点好了蜡烛,端菜上桌。 对两姐妹来说,今晚无疑是丰盛的。 一小碟腊羊肉,只有薄薄的三片,陆长两片,妹妹一片。 有一碗汤,用羊骨熬制,三片腊羊肉在里面涮了一下,增添了一些羊肉风味,整碗汤都放在陆长面前,温馨看着汤在流口水。 两碟自家腌的咸菜,不过陆长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靠着【界外视域】才知道是藠(jiào)头,另外一个是酸腌菜,黑漆漆的一团,原料是青菜和香料。 最后一道菜,是新鲜薄荷拌了什么… 主食是黄豆粉做的浓稠的糊糊。 陆长好像回到了在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的配餐和这里差不多,一荤一汤两个小菜配一份主食。 只不过对比一下,孤儿院的配餐比温家准备的要更好,毕竟那是陆长一个人的伙食,这一桌子是三个人的。 两姐妹眼巴巴的看着陆长,等着陆长先动筷子,温馨已经捂着肚子开始流口水。 温芳倒是还看了眼昏倒的父亲,有些担心父亲会突然起来。 “放心,他几个时辰都醒不过来。”陆长拿起了筷子,“吃饭吧。” 一桌子的菜,他挨个尝了尝,新鲜薄荷叶拌的是折耳根和香菜… 陆长前世吃不惯这些东西,可这一世随着肉体的强大,味觉也出现了变化,食物能带给他的愉悦感变低,纯粹是在进食能量,反倒是能吃得惯了。 三片羊肉,他夹着给温馨两片,给温芳一片,自己则是一口没吃,汤分给两人,自己把骨头嚼碎了咽下去了。 黄豆粉做的糊糊吃了两碗,藠头做的咸菜别有风味,可惜对他来说太过寡淡,只觉得还算脆口。 陆长率先放下了筷子。 两姐妹一看,连忙停下进食,放下碗筷,坐在桌子旁看着陆长。 “你们继续吃,我没那种规矩。”陆长一眼便能看出,两姐妹是平时被压迫惯了,估计家里是父亲吃完,所有人都得停筷子的规矩。 两人这才拿起筷子吃起来,不过不自觉的便加快了速度。 陆长问道:“这一桌子,放到外面,大概要多少钱?” 温芳心头一颤,咽下嘴里的食物,低着头,轻声道:“五个铜钱,家里还有点腊肉,现在时间来不及,我明天都给煮了给您吃。” 她的声音里有愧疚和家境寒酸升起的自卑,愧自己无法招待好客人,悲自己无能为力。 陆长能听出来,但没有去安慰,他只是拿过自己的包袱,取出柳在留给他的钱袋。 这个国家的货币制度和米粒皇朝的不同,他不清楚柳在留给他的钱算是多少,现在借这餐饭做个对比。 打开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到了桌子上。 一吊铜钱,正好一百个,两枚小小的银元宝,用【界外视域】看了眼,是五两,加起来一共十两银子。 最后则是一小叠纸钞,正面最上头写【盛元通行宝钞】,中间是【一贯文省】四格排列的字样,再往下还有注明是中书省下什么单位印制,使用期限,中间是【伪造者死】四字,还有印钞之人的名字等等。 数了一下,正好十张,共是十贯! 这些钱,看傻了姐妹两人,她们长这么大见过的所有钱加起来,都没有桌子上这一叠来的多。 陆长问道:“一贯钱是多少文,等于多少银两。” 温芳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钱上移开,咽了口口水润了下嗓子才能说出话来,“回公子的话,一贯钱是一千文,等于一两银子。” 见了钱以后,温芳更卑微了。 陆长算了算,那就是二十两银子,两万文钱,再看看这桌菜,对比一下就知道,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了,给两个丫头能吃四年!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柳在能给出这么多钱,估计和他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对柳在来说身外之物并不重要。 陆长将钱收了起来,只留下一吊钱丢在桌上。 饭吃完,两姐妹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温芳把碗筷拿到院子里,放到一个大木盆中,提了好几桶水去了厨房。 温馨坐在烛光边上,看着桌上的铜钱发呆。 陆长坐在那有些无聊,他的双眼虽然变回了黑色,但夜视的能力还在,只是这里的夜间太过无聊,外头已经宵禁,连出门逛逛找找倒霉蛋都不行。 “大哥哥你等等。”温馨还不知道陆长在想什么,只是看陆长好像坐不住,便开口解释,“姐姐在给你烧水,你等会儿就可以洗澡了。” 陆长转头看了眼,将一吊铜钱推到温馨面前,说道:“你帮我数数有多少个,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好呀!” 出去之前,陆长看了眼温家好,确定温家好短时间醒不过来。 厨房里,温芳在忙活。 烧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费柴费水,水要费力气,柴要费钱,两捆柴就要一个铜板。 陆长进来的时候,预判出手,将打算起身的温芳压了回去,他拉过一个马扎坐下,问道:“我打了你父亲,也算是替你们姐妹出了口气,不过你好像并不开心。” 从刚刚吃饭就看的出来,温芳变得更卑微了,行事说话谨小慎微。 温芳低着头,脸庞在火光下染上满脸暖黄,可她双眼中有些忧伤,说道:“您迟早会走,爸爸早晚会醒来的。” “你没想过跑…哦也跑不掉,那早点被他卖出去,嫁给别人,也好过留在这了。” 陆长待久了,总会以为是回到了古代,险些忘了这个世界上有异兽,城外的危险程度可不低。 温芳转过头来,苦涩笑了笑,“卖不掉的,他要那么多钱,我哪里值,我就想着存点钱,一部分留给他,还他的恩,另一部分求人帮忙,带我和妹妹离开这里。” 陆长笑道:“求人帮忙,那不如…” 可话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忽然便黯淡了下去。 他出手很值钱的。 陆长起身来说道:“热水留给你和你妹妹洗吧,今晚我睡正厅,我要休息了,你们别来打扰我。” 他直接转身回了正厅,让温芳觉得莫名其妙,可不敢乱说话,只是不知道这位恩人的到来是好是坏,心里忐忑得紧。 陆长回了正厅,将一贯钱塞给了小丫头,说道:“拿回去慢慢数。” 提着小丫头丢出了门,陆长关上门,他将两张凳子拼在一起,盘腿坐在了凳子上。 一颗心静不下来,不适合修炼,身体状态也不适合修炼。 巧的是,他根本修炼不了,《炼身化血大法》只有前三境,四境的陆长根本没有可以修炼的功法。 他只是运转气劲,一遍遍在身体游走,滋润干涸的血肉,将今日所吃的东西完全吸收,争取尽快的恢复。 第二天清晨,温家好从昏迷中醒来,冰凉的地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就沧桑的面庞更显颓废,胸口更是一阵阵的疼。 温家好扯了扯衣服,意识还有些迷茫,一抬头看到了陆长的脸,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你!”温家好撑着身子仓皇的后退,脸上是惊惧,也是愤怒。 陆长拿出钱袋,将所有的银钱倒在了地上。 “我和你玩个游戏,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 第121章 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离开了赤花小镇,陆长走在前头,温家好跟在后头。 尽管已经答应下来了游戏,温家好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次。 “只要我赢了,你所有的钱都是我的?” 陆长并不回头,语气平淡,“对,我的包袱里还有些钱,都是你的。”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出城十里后,陆长会给温家好六个时辰的时间逃走,然后陆长会去追杀温家好。 追杀时间六个时辰,温家好活下来便是他赢,死了就不用多说,包袱和钱都丢在温家好的家里,胜者自然可以回去领取。 温家好心中热切,那个包袱他可是瞧过了,看上去也有个两三斤重,如果都是钱,那可不得了! 至于游戏的规则,温家好早已盘算好,六个时辰的时间,太足了,充足到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十里路没有多久,走快点半个小时也就到了,温家好昨日本就没吃什么,喝了口酒后就被打昏,醒来后又跟着走了十里路,着实是有些累了,现在只剩下贪欲支撑他的身躯。 “就这吧。”陆长先停下了脚步,他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根黄瓜粗细的小树干,掏出把匕首,削了起来,“你可以开始跑了。” 温家好喘了口气,转身便走,他已经想清楚了,六个时辰,他直接回家把钱和包袱取了就跑,到时候再拿个一两出来,请提刑司的大人来抓了这个恶徒! 玩游戏?谁跟你玩游戏啊!傻了吧唧的。 陆长将不太直溜的树干削去一些,尽量让其笔直,再将树干前头削成尖的,上下看了看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已经走出百来米的温家好。 陆长往后迈出一步,双脚分前后站定,身躯后仰,他宛若是一架拉满弦的床弩,握紧了刚刚制作出来的木矛,猛的掷出。 噗! 木矛刺穿肉体的声音,在广阔的密林里是如此的轻微。 温家好低头看着穿过胸膛的木矛,难以置信的想要回头,可就是回头这简单的动作,也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骗我… 陆长漫步走到温家好的面前,温家好还没彻底断气,只在弥留之际,睁着眼睛看着陆长,他死不瞑目。 “在镇子里处理你的尸体比较麻烦。”陆长给出了理由,弯腰抓起木矛,刚选中的树干足够粗,让他能直接挑着温家好的尸体往林子里走去。 鲜血顺着尸身往下滴,陆长吹着口哨,走的悠闲,他消瘦的身躯皮包骨,看着比尸体还要恐怖。 温家太适合他了,一对没有反抗能力,家境又不好的姐妹花,有着个想要卖女求财的父亲,处理了两姐妹的父亲,后续他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界外视域】在高处俯视,将视野内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陆长便是最好的猎人,远远的寻了头还算凶狠的异兽,便走了过去。 【云中豹,微薄陆吾血脉的异兽,处于幼年期,堪比武者三境的体魄,有着更快的速度,能释放雾气,融入雾气之中行走无声】 堪比武者三境已经算是一小片区域的异兽首领,在陆长靠近百米距离时,云中豹便发出了怒吼声,警告陆长不得靠近。 陆长哪里管那么多,他虽虚弱,可在武者三境时就能镇杀五境的徐京山,现在武者四境, 除非是真正天骄,否则同境里他罕逢敌手。 云中豹警告无效,离开了自己的居住地,无声无息的朝着陆长袭来。 可是在【界外视域】之下,云中豹比黑夜里的太阳还显眼,长四米,肩高两米左右的白色黑斑点豹子,甩着和身体差不多长的尾巴,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陆长。 当一人一豹靠近到二十米内时,陆长丢下了手中的尸体,喊道:“把这个吃了,我知道你听得懂。” 异兽是聪明的,但聪明的有限。 云中豹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它对陆长更感兴趣,这个看着皮包骨的人类,从内而外散发着甘甜的血肉气息。 这种气息是危险的,云中豹还跟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就被教导过,越是美味的气息,就越发危险。 可云中豹是个叛逆的孩子,它没吃过,所以想试试。 浅浅的雾气开始弥漫,云中豹耐心的等待着,那张狰狞的恶兽脸庞上,浮现出如人类般的贪婪笑容。 陆长没有耐心,他看着云中豹所在之地,往前一步便消失在云中豹视线内。 下一秒,云中豹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砸翻沿途草木,摔得它七荤八素,勉强回过神,就看到眼前是个不断放大的人类的拳头,它勉强低下头,又被一把抓住颈后。 完了,母亲大人说的对! 陆长抓着云中豹的后颈,他一米七八的身躯在云中豹面前如同稚子,却能直接抡起了云中豹在四方乱砸,凶恶的异兽在他手中如同玩具。 最后‘玩’尽兴了,陆长将云中豹往前一丢,他连气劲都没有用上,凭着还虚弱的身体,就能将云中豹当做玩具。 “把那个吃了,我不想说第三遍。”陆长站在那,他‘矮小’的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 云中豹晕头转向,它没受太重的伤,可也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差距,低吼一声是最后的倔强,低下头来,几口便将尸体吃了个干净。 吃人不是第一次,云中豹并不抗拒,可是被逼着吃人,还是头一次,它也觉得新奇。 吃了个囫囵饱,云中豹转头看着陆长。 陆长伸出手,云中豹金色的瞳孔猛的一缩,下意识的便要后退,我已经吃了,你为什么还要打我! 可它哪里躲得开陆长的速度,不过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陆长伸手在云中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觉得手感很好,没忍住又揉了揉,最后才不舍的收回手,说道:“记住我的味道,我会再找你。” 陆长悠闲的离开,并不担心云中豹的偷袭,异兽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能打赢它,它不一定臣服,但肯定服输。 只不过走的时候,陆长回味了一下手感,着实不错,怪不得大家喜欢养猫。 云中豹看着陆长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自从长大离开母亲后,再也没有豹为它舔毛,自己也舔不到头顶,这种感觉不赖。 甚至有点想多来几次。 陆长在回去的路上,顺手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就当改善伙食,他找不到丹药,也没有其他能补充身体损耗的东西,只能多吃点。 当到达城门口的时候,陆长被拦了下来,他出城之前就向温家好问过,准备好了说辞,门口的卫兵是不会检查他的身份证明的。 不过,需要过关税。 “关税交一下!”卫兵懒洋洋的走上前来,挠了挠咯吱窝,直接抓向陆长手里的东西。 陆长眉头一皱,忍了回去。 到达温家的门口,陆长将野鸡丢给了温芳,什么话也没说,先去了正厅,他的包袱就丢在桌上。 但从他离开到现在,包袱没有人动过,银钱被装进了钱袋里,一个铜板都没少。 陆长坐在桌边喝了口水后便呆坐在那。 许久之后,才听到他低低的骂了声。 “草!” 第122章 二合一,懒得拆了 “你们的爸爸把你们卖给我了,他拿了钱,去了别的地方。” 陆长给出了交代,不管真不真吧,反正给了。 温芳听完后久久无言,她成熟的早,知道这是谎言,只不过是一个对外的交代而已。 温馨是开心的,也彷徨的,她拉着姐姐的手,轻声道:“姐姐,我以后少吃一点,我也不要新衣服,我们两个人也没关系的。” “而且卖给哥哥好啊,他还把铜钱给我,让我抱着睡,还会把肉分给我们吃,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哥哥报恩!姐姐你不要担心了。” 你那是恩将仇报!陆长心里好笑,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表情,小孩戏言,童言无忌。 温芳红了眼眶,明明她是姐姐,却需要妹妹来安慰,那个一直折磨她们的父亲离开了,本就应该是件好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至少这位公子目前为止,对她们都是好的,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陆长下意识的想要点上一根烟,可手摸到口袋,才想起来早就没了,他叹了口气道:“我叫陆重生。” 他用手指沾了点水,想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又想起来盛元皇朝的文字和他学过的略有不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在姐妹俩疑惑的目光里,几秒钟后,陆长沾水写下了陆重生三个简体的汉字,他的字写的不错,年轻时练过。 “我不知道在你们国家,这三个字怎么写,在我那儿,就是这么写,你们想叫我叔或者叫我哥都行,以后我就住在这。”陆长站起身来。 一吊铜钱放到了温芳的手里,陆长说道:“我一天至少要吃三餐,每餐都要有肉,我不管肉价多少,一餐最少十…三斤肉。” “你尽管去买,钱不够就跟我说,今天我会把主卧打扫出来,以后你和你妹妹就住里面,柴房留给我,我的起居就由你们打理。” 温芳看着手里的铜钱没有说话。 陆长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有些忐忑,他沉声道:“钱不够吗?” 刚刚装的是挺大气潇洒的,完全没想过有可能钱不够,按这座城镇的尿性,还真说不准!要是钱不够,刚刚的大气就成傻比了。 “够的,够的!”温芳赶忙回答,她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些钱够吃半个月了,镇子上有猎户队,猎户队的队长人很好,她管着肉价的。” 陆长愣了片刻,忽的想到了关键点,问道:“猎户队打猎回来,在城门交的关税是不是比较低?” 温芳点点头,“是啊,普通人是交三成收获,猎户队交一成就行,所以镇子里肉价一直都不高的,倒是米价比较贵。” 三成?我囸你仙人的!陆长瞪大了眼,他被扣下了两只兔子,秉承着不和官家起冲突的理念,咬着牙也就回来了,到家后越想越气。 现在更气了! 深吸一口气,陆长把脾气收了回来,笑了笑问道:“我能加入猎户队吗?” “可以的,我带您去吧,队长会给您一个考核,做完了就能加入猎户队,据说是筛选掉实力不够的猎人,免得出去送死。” 温芳站起身来,又补上一句,“正好也去买点肉。” 温芳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和之前不同,特别避开了陆长的目光。 陆长看着她,脑子转了一转,便笑道:“是怕我去了被人欺负,那边的人不太好相处是吗?” “啊。”温芳惊讶的抬起头来,对上陆长的双眼,微微红了脸颊,攥着手里的铜钱点了点头,“那边都是男人,喜欢争勇斗狠。” “不过猎户队的队长人很好,我毕竟是本地人,如果她正好在,还能帮着说两句话,能省些麻烦,您毕竟是外地人。” 陆长起身笑道:“别您您您的了,要么叫哥要么叫叔,你自己看着办,那就一起出门吧,把温馨也带上。” 温芳没意见,温馨更是想要出门,小孩子的心性,她不长的人生里,和姐姐一起出门的时候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温芳都会自己出门,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可是能感觉到镇子里的人变得浮躁,整个镇子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所以温芳才会很快的接受陆长的存在,至少比起父亲来说,陆长更强更年轻,而且目前来说,还没有对她们姐妹表现出企图。 再说了,自家生父从头到尾都是恶意。 陆长有【界外视域】,他不需要去问,就能知道温家好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天生坏种,年轻时的温家好还算个正常人,只是脾气暴躁,可有一次与人争斗后,被人打出了问题,落了个病根,从此不能人道。 家中无儿就是无后,自己又不能人道,注定是绝后,温家好本就有酒瘾,自那之后变本加厉,又染上了赌瘾,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重男轻女是恶习,但在这种地方,家里的男丁确实重要。 三人出了门,温芳背着个竹篓,牵着妹妹的手,温馨蹦蹦跳跳,心情很好,父亲的出现只给温馨带来了苦恼,没有什么对父亲的眷恋。 陆长走在边上,两手负在身后,活像个小老头。 “往那边去是米铺,半年前米价还是四文钱,现在是二十四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涨。” “肉价只涨了一文钱,现在山猪肉一斤是十一文。” “刚刚路过那条街过去一点,是赌场,还有…妓院。” 最后两个字,温芳说的很吃力,光是说出来便花了不少力气,她是羞涩,也是后怕,只因为父亲原先想将她卖过去。 若不是价钱没谈拢… 陆长点了点头,他没什么要说的,只是觉得有些饿了。 走了十多分钟后,到了个大宅院外头,高门大户,五米高的大门,四米多宽,这会儿正敞开来,有人赶着骡子车进出。 大宅院的对门就是一家肉铺,占了四五个店铺的大小,还分出了前后。 城外捕回来的异兽或者野兽,进了大宅门做了称重,便直接运到对门宰杀,摆上桌案。 “陆…陆大哥,我带你进去吧。”温芳轻声开口,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加入猎户队,只是听人提起过,每次路过这里都是心惊胆战。 她模样周正,偶尔也会有人嘴上花花,调戏她几句,温芳也只能当没有听见,那些膀大腰圆的壮汉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能把她变成受惊的兔子,跑的飞快。 陆长怎么会看不出温芳的害怕,他笑了笑,便往前走去,恰好有辆骡子车走了出来,陆长便打算自己上前去问问。 “好狗莫挡道哟!”赶车的马夫吆喝一声,扬起了手中的鞭子,猛的一甩,鞭子在陆长的头顶上一尺不到的地方炸响。 马夫哈哈大笑了几声,盯着陆长便笑道:“病痨鬼走远点,要是被我这骡子撞死了,我可是不赔的!” 病痨鬼?陆长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身躯,看着确实挺像,他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一时间根本补不回来。 后头兴许是有人听到了动静,喊了声:“什么病痨鬼?” “不知道,一个病痨鬼带着两个…哟呵,这小丫头真俊哈!”马夫眼前一亮,一拉缰绳,止住了骡子,冲着温芳努了努嘴,“小娘子谁家来的?” 说便说,还伸手去拨开拦在跟前的陆长。 可这一拨,没拨动,马夫不悦,又加了三分力气。 拨不动,这下马夫的脸色变了,在瞬间便沉了下来。 陆长笑盈盈的看着,也不说话。 后头的人听到了马夫的话,乌泱泱的便冲了出来。 “什么小丫头,让我看看!” “老马没说假话啊,确实俊,就是身段薄了点。” “小娘子这是来买肉的?那必须要看看我的肉啊,我这肉可是又大又硬。” “我认识,是温家好的闺女。” “温家好那废物?那我说不得要摸上一摸了!” “还真有个病痨鬼,人怎么能瘦成这样,也不是异种啊,真有病?” 几人围着陆长评头论足,他这幅模样确实不像个正常人。 也有人打算直接越过陆长,去触碰温芳。 温芳小脸煞白,平日里她都躲着这些人,就算有人出口不逊,她也只是加快脚步逃离,她知道这些人无法无天,可没想到光天化日真的敢如此荒唐。 马夫想说话也想逃,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嘴仿佛被胶水粘上了一样,他知道,这是气劲,代表眼前这个‘病痨鬼’是个武者,还是个能气劲外放的武者! 就在有人要抓到温芳的时候,陆长说话了。 “这一整天下来,我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还要被你们这群垃圾一口一个病痨鬼的叫,我是真你妈的很烦啊!” 刹那间,四周温度骤降,所有人浑身僵硬,只觉得脖颈冰凉。 一把白金色的大刀凭空浮现,刀长七丈,刀柄金丝绣龙纹,刀身银色铭文书写七个杀字。 杀生不净! “哥哥。”温馨抓住了陆长的小拇指,仰头看着陆长,黑溜溜的眼底里有些害怕。 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觉得陆哥哥好像要变成另一个人。 尽管相识才一天,可温馨头一次从姐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关爱,特别是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活着不如死了。 温馨不希望陆哥哥变成另一个人。 陆长低头看着温馨,叹了口气,白金色的大刀消失不见。 他也发觉,自己的戾气似乎有点重了,跳过了教训,只想杀人泄愤。 叹气声结束,无形的气劲升起,除了刚刚嘴巴还算干净的几人,其余所有人高高抛起,重重落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摔不到骨断筋折,可至少也能在家里老实几天。 “阁下下手挺重啊。”最里屋走出了个女人,穿着身黑色连身长裙,一条红白错色的狐绒坎肩。 女人听着四周的哀嚎声,不满的看着陆长,“你打伤这么多人,接下来镇子里的肉价可就要上涨了。” “什么逆天言论,关我什么事。”陆长顺手摸了摸温芳的脑袋,“带妹妹去边上。” 温芳在瞬间红透了脸,脑袋上好像要冒出蒸汽,傻愣愣的带着妹妹走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在陆长没注意到温芳的异样,他转身看着走出的女人,只觉得对方有些眼熟,非常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打伤他们,打猎的人少了,肉价自然要上涨,你怎么能说不关你的事呢。”女人往前走来。 陆长摇摇头道:“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光顾着收拾他们,忘了收拾你了。” “收拾我,那谁给你办加入猎户队的手续?”女人停在了陆长的面前,露出个笑容,“我叫佘(shé)无君,是赤花镇猎户队的队长。” “为了不让肉价上涨,他们打不了的那一份猎物,就要你来补上了,我可以比往常高半成的价格收购,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要进猎户队,队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我不在乎谁打架谁受伤,只要别误了每年的定量就行,猎户队,是要让所有人都有肉吃的。” 佘无君没有什么和陆长动手的欲望,她看了眼四周,冷笑一声,看着每个人的眼神和看着陆长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似乎看陆长会顺眼一些。 在这么多人之中,只有陆长和佘无君两名武者。 “对了。”佘无君微微前倾,凑在陆长的耳边,吐气如兰,“你刚刚那个是什么武技?我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卖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陆长退后一步,神色冷漠,“抱歉,我没兴趣,不过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就看你的表现了。” 佘无君一怔。 貌似有哪里不对。 第123章 佘无君,言无信 【佘无君,天人血脉,武者五境,赤花镇猎户队队长,早年赤花镇猎户组成猎户队,控制肉类市场,坐地起价,佘无君不满这些猎户行为,组建了新的猎户队,凭个人实力控制肉价】 陆长对这次看到的信息不满意,太少了,一个武者五境,能看到的信息竟然只有这么点,连年龄都没有,不合常理。 【界外视域】升级后能看到的信息更多了,可在佘无君身上能看到的却只有这么点。 或许和天人血脉有关系,陆长只能往这方面想,他接触的天人太少,天人血脉就更不用说了。 也是因此,陆长没有和佘无君起冲突,他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加入猎户队,谋一个身份,方便接下来的生活。 而且从信息来看,佘无君还算是个正常人。 在佘无君的邀请下,陆长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后堂,前院是称重算钱的地方。 陆长本来以为,这些猎户算是佘无君的手下,可现在看来,佘无君算是中间商。 果然之后闲聊了几句,互道了姓名后就搞清楚了,佘无君是个武力控制市场的中间商,她建立的猎户队,有优先购买权力,和猎户之间不是上下级也不是雇佣关系。 “所以,你不是在替他们出头?”陆长忽然就有点搞不懂了。 佘无君半趴在桌边上,懒洋洋道:“也算是吧,偶尔还是要做做样子,单纯压榨他们,他们只会起逆反心,偶尔也得给他们点糖吃。” “拿我当糖,那我的糖呢?”陆长从桌上茶盘里,拿了两颗硬糖,分别塞给了姐妹俩。 佘无君生得女子男相,面庞棱角分明,却偏偏从见面到现在都是一副慵懒模样,在听到这句话时,也只是微微抬眼,说道:“你送来的猎物,不赚你钱。” “我刚刚不是开玩笑,你的武技卖吗?我觉得很有意思,你愿意卖,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陆长说:“暂时不卖,不过我想要一份地图,越大越好,你有吗?” “你果然不是盛元人。”佘无君勉强提起了点兴趣,微微笑道:“盛元皇朝禁止民众持有地图,更不要说买卖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也就是赤花镇管制疏松,要不然你放在其他地方,多半会被当场扣下。” 佘无君撑着身子坐直了,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没什么兴趣,盛元皇朝人分五等,你如果愿意把那份武技卖给我,我可以附加一份三等武籍给你!” 看陆长什么都不懂,佘无君便解释了一下。 盛元皇朝分五等户籍,由低到高是奴、人、武、军、异。 至少要到武籍,才能拥有基本人权,普通人类能达到拿到最高的也就是武籍,军籍是世袭,而最高级的异籍是异种等级。 陆长这才明白,盛元皇朝是个异种皇朝!他也突然发觉,这一路上来感觉奇怪的地方,就是没看到多少异种。 不是哥们!我他妈是异种的时候,在以人为尊的皇朝。 我他妈变成人了,来了个异种为尊的皇朝! 陆长此刻的心情很奇妙。 佘无君倒是没感觉到陆长的心理变化,反而谈笑道:“武籍够你在全国畅通无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的国境,但武籍能让人不会再去追究你的过去。” “当然你要是想离开这个国家,我也有办法,不过你得先跟我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有些国家和盛元皇朝交恶,通向那些国家的道路是封死的。” 思绪在此时飘远,陆长摇摇头,笑道:“武技暂时教不了你,一来我自己掌握后还没搞明白,二来我们非敌非友,我的武技教给你,对我没任何好处。” “爽快!”佘无君竖起拇指,心情愉悦,“我喜欢坦诚的人,武道本就要看缘法,若是学不到,也是我的缘法。” “就当做交个朋友,我先给你办个人籍,如果有需要找我,我能帮得上的就给你个友情价,你我也算有缘。” 陆长心头一软,险些就被触动到了,可大脑转动一下后,他狐疑道:“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佘无君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的好意可是真的。” “多谢了。”陆长抱拳拱手,“我想通了会再找你,至于猎物,稍后我会送来,先告辞了。” 他在桌上的茶盘里抓了一把,分给了一直不说话的温馨和温芳,带着两人便走。 两姐妹手足无措,一大把糖果硬塞过来,她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揣进了怀里,朝着佘无君欠了欠身,便跟在陆长身后离开。 佘无君忽然喊道:“陆兄,敢问一句,你是武道几几境?” “过个手你不就知道了。” “都是朋友,过手多不好啊。” 佘无君笑了笑,站起身来,好似在为陆长送别。 可忽然之间,一缕缕细若牛毛的气劲如暴雨般袭向陆长,笼罩他身后每个角落,细小的气劲穿山裂石不在话下。 陆长只是迈步往前走着,好似对身后的一切毫无察觉。 佘无君皱着眉,思索自己是否判断了错误,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收回气劲的时候,暴雨般的气劲在临近陆长身体时尽数消失。 佘无君双瞳微颤,一言不发的看着陆长离去。 从始至终,陆长都不曾出手。 直到陆长彻底离开,后堂里才转出个白胡子的老头,站在佘无君的边上,拱手喊道:“小姐,要不要我派人探探?” “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可不好。”佘无君摇摇头,“气劲护体成无漏真躯,能如数拦下我的气劲,我保守一点说是个四境。” “若不是当今陛下昏庸无道,宠幸佞臣,以至于朝臣无能欺上罔下,贪墨军费,赤花镇本来该是个要塞重地的,出现四境也正常。” “但现在这个多事之秋,起义军若想北上,就避不开赤花镇,突然来个四境里的好手,我很难不怀疑他是起义军的人。” 佘无君愁眉紧锁,她是天人血脉,同境里罕逢敌手,能轻描淡写挡下她刚刚那一击,就不是普通武者能做到的。 “我们家族不介入王权争斗,起义军怎么斗我不管,但我怀疑这个人也可能是天人后裔,如果他是天人后裔,那就是和我冲着同一件事来的。” 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杯,目光悠远不在眼前。 下一任天运之人将会和预言里说的那样,诞生在赤花小镇,我等待多年,就为了将天运抓在手中,你若是要和我争上一争,就莫要怪我先把他踢出局了! 第124章 难得像个人的日常生活 猎户队的身份铁牌四四方方,半个巴掌大小,上半部分是个羊角的图案,下半部分是佘无君用气劲在上面写的名字——持有人的名字。 气劲在铁牌上雕刻名字这一手,普通三境想做到都吃力,因此在赤花镇里很有辨识度。 这个镇子里,最强的也就是武者五境,连金刚力士那种高级物品都没有,一堆刚入武者的士兵守城,陆长一个人就能把镇子打下来。 但是在百里外,就有一支可怕的重骑兵队驻扎。 陆长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出了两次城门,带着猎户队的骡车队伍,运回了大量的猎物。 猎户队按照佘无君说的,不赚陆长的钱,收购价格却依然不算高,也证实了猎户队确实没多少利润,佘无君更像是在做善事。 做生意不赚钱,却能养活一家大小还有仆人,只能说明佘无君别有所图,或者家底殷实,她纯粹在做好事。 陆长对此不太关心,他这几天来,除了打猎外,极少出门,大多时间都在家里,推演《炼身化血大法》第四部分。 没有了功法,他的境界被卡住,实力的进步倒是没有问题,之前获得了太多的武技和秘法,一直没有时间停下来专心修炼,现在境界无法进步,倒是可以开始钻研一下武技。 如意弯刀是陆长最早得到的武技之一,但一直到三境才能使用,他钻研的时间不多,只不过这门武技十分适合他。 当初武者三境的许勇,在三境的时候,只能用出两把弯刀。 陆长在三境时,足足能使出八把弯刀,这是两者对武技的理解深度不同,也是两者的气劲总量不同。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陆长对如意弯刀的理解和他比同境武者更加浑厚的气劲,使得他在如意弯刀一途走的比许家人更深。 这是一门理论上没有上限的武技,对如意弯刀的理解越深,每一把弯刀需要付出的气劲就越少,陆长估算过,自己当前理论极限是21把。 想象一下,21把和四境武者出手没区别的弯刀,从21个不同的角落袭击而来,那是何等恐怖的画面。 下一个就是庚金秘术,陆长平时修炼的不多,毕竟是个水磨功夫,可现在陆长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庚金秘术是许家不传之秘,借由庚金秘术,可以领悟出上古五大秘术之一的金字秘。 陆长没有人引路,也不知道怎么领悟,所以他不会考虑到太长远,只是专注在庚金秘术本身的能力上。 武者四境成无漏真躯,庚金秘术修阳极刚烈,其性如烈火炼钢,正好锤炼身躯的强度,又能让气劲融入庚金的神性锋锐,如意弯刀得了庚金秘术,切同境武者如切豆腐。 其余的武技还有很多,就像在红枫城外被十几人围杀,陆长能记下来的武技同样不少。 手头上十几门武技和几门秘术。 练不过来,完全练不过来! 就像是《八步赶蝉》这种有分级的武技,随着陆长的实力提升,现在已经聊胜于无。 其他武技也是如此,基本只要入门了,陆长就暂且放在一旁,他手头上最厉害的,当属杀生不净和负屃宝术。 【杀生不净:徐家武技发展的根源之作,以杀气入秘术,以杀意入杀道,最高境界时,将一身杀念,蓄在一刀之中,可无杀心无杀意无杀气,取天下杀心杀意杀气…】 也就说这是个概念级的武技,理论上心、意、气三者越盛,武技威力越强,最高级的时候,还能将对手的杀心杀意杀气也用上。 陆长坐在院子里,他伸手,往前一抓,一把五米多长的白金色大刀凭空浮现,只是在他掌心里闪烁了一下就消失。 “还是太长太大,如果我自己的武技,连大小都无法控制,那就不是我的武技。” 温馨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两颗青红色的李子,小脸蛋红扑扑的。 “哥哥!”温馨一路小跑到了陆长面前,将两颗红李子往陆长的手里塞去,“他们在打李子,我偷偷捡的,哥哥你快吃。” 往日里,家庭的封闭让温馨很少敢自己出门,这两天来好了许多,敢出门不远的地方,看着别家孩子嬉闹。 今天恰好遇到有人打李子,便悄悄过去捡了两颗,刚捡到便迫不及待的跑回家来拿给陆长。 陆长笑着接过果子,一边咬了一口,另一只手空出来摸了摸温馨的脑门,笑问道:“囡囡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啊?” 温馨喘了口气,点点头道:“跑太久了,有点晕晕的,想喝水。” “好,哥哥给你倒水。”陆长抱起了温馨,咬着李子往屋子里走去,他的气劲外放,将温馨一身的汗水先烘干。 天气转凉,小姑娘跑了一身汗,这会儿有些着凉,陆长一眼便看出是受凉发热,兴头上还没擦觉,等会儿坐下来歇会儿可能就要高烧不退了。 平日里营养不良,一旦生病了就容易扛不住。 温馨窝在陆长的怀里,刚喝了两口水,便意识模糊喃喃道:“哥哥,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吧。”陆长抱着温馨坐在椅子上,轻轻的哼着歌,哄着温馨入睡,气劲轻柔的环绕着温馨小小瘦弱的身躯,帮她温养身体。 温芳买完了菜,背着背篓回家的,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陆长封住了温馨的耳朵,笑道:“有点发烧了。” “啊?”温芳连背篓都忘了抛下,快步跑来,手足无措,穷人家是生不起病的,哪怕是发个烧,都是棘手的事。 陆长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她身体太弱了,你去煮点吃的,米买了吗?熬个青菜粥,等会儿我喂她。” “好好好。”温芳看了眼妹妹,转身去了厨房,她的一颗心轻松了不少。 原先父亲还在,却只是虚假的支柱,家里有了陆长,才像真的有了主心骨,家里的条件也在变好。 可温饭总是忍不住会想,有一天陆长走了怎么办呢?她很清楚,陆长是很厉害的人,好像还是武者,不会总是留在这里陪她们过家家。 用什么办法能把他留下呢?这个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东西吧。 温芳转头,从水桶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姣好的面容,她挺直了腰身,抬起手,从自己的锁骨一路下滑到了腰间。 生活的艰苦,让她不如别人家女子的白皙,也明显发育不良,可又添了几分寻常人模仿都学不来的柔弱气息,楚楚可怜也不过如此。 温芳忽然一愣,红透了脸庞,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口中低声自嘲。 “温芳你想什么呢!怎么可以用这么下作的想法!” 隔壁正厅,陆长脸色古怪,他的听力很好。 你想了什么? 第125章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不可留 来到赤花小镇的第七天,陆长学会了本地的方言和口音,他开始学习盛元皇朝的文字。 温芳看着眼馋,她是女子,还是奴籍,不能上学堂,原先家务繁忙,就算想去学堂的墙角偷听也没时间。 陆长干脆将温芳和温馨都拉了过来,开始习字,他先学,一边学一边教,他本来以为温馨会撑不住,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小丫头兴致满满。 “因为姐姐一直都想学啊,囡囡只要和姐姐一起,就会很开心的。” 温芳摸着妹妹的脑袋,只觉得妹妹还在,自己就能支撑下去。 早上学完了字,陆长找猎户队借了板车,买了点砖石,自己去了趟城外,早先打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有片地区有大片的石灰岩,搬了一些,让骡子拉着回家。 温芳在家里熬糯米浆。 等陆长回家,他动手将石灰岩打碎,石灰岩加上熟石灰,还有砂石,最后用糯米浆调和,就是糯米砂浆。 比例一般是1:1:3,3是沙子,老师傅会自己做一些微调。 陆长要将柴房重新装修一下,隔出个可以睡的小房间,还要保证安全,防止失火后火势蔓延,柴房是一定要远离火源的。 趁着这两天天气晴朗,将柴房拆除,重新扩建修整。 陆长打灰的技术很好,砌墙的本事也不错,除了做饭以外,他的生活本事一直都很不错。 不过,只要是他观摩过的菜,他也能做的不错,只是自己尝不出味道,无法验证自己做的菜,会不会让普通人喜欢。 温馨在边上帮忙,她个子小小,哪怕是帮忙搬砖头,也只能一块一块的来,要是她一次性搬了两块,陆长就会笑着夸她一句,但是不允许她继续。 所以温馨就会偷偷的叛逆,搬了两块砖过来后不讨要夸夸,快步的跑开,不让陆长有说她的机会,这就是温馨的叛逆。 温芳熬糯米浆,热的满头大汗,熬好了糯米浆,用木桶提着,小心翼翼的提到院子里,滚烫的糯米浆碰到人的身上,真的能烫下一层皮来。 温芳对现在的生活满意至极,这段时间,她跟着陆长学了文字,学会了怎么省力的劈柴,甚至学会了怎么缝制衣服——她原先只会补衣服,但现在会做衣服了。 今天,陆长还要教她怎么砌墙,怎么盖柴房,温芳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什么都会,她还偷偷听过陆长哼歌,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歌,可是很好听。 温芳本来是欣喜的,但是到了傍晚,新的柴房盖了个雏形了,温芳忽然发觉,陆长教给她的,都是独自生活要会的东西。 他总会离开,又放心不下一大一小,才会在临走前,将会的东西都教给她。 温芳觉得,她如果没有猜错,下一件事应该是教她们防身的本事了,她没有资格学武,但或许陆长会教她们如何防备。 晚上,夜色微凉,月光如霜,洒在冰冷的青石上,小屋错落,月光填色。 陆长躺在床上,他不需要睡眠,无漏真躯不会有疲惫,今夜也不想修炼,只是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花板的木梁,在思考《炼身化血大法》的后续可能是什么。 炼气化精是前三境,他已经度过,接下来是炼精化神,没有老师引路,他甚至很难去理解,怎么样才能炼精化神。 在陆长的理解之中,应该是指自身的精气、精力,又或者是精神?所以炼精化神,就是以精气滋养自身的‘神’? 那他妈神又是什么?要怎么用一个概念去滋润另一个概念? 他闭上眼,要去感受所谓的精力或者精气。 心神沉浸到身体…等会儿,心神? 陆长忽然有了想法。 倏忽间,院子里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似乎是开门的声音,陆长想着,应该是小姑娘起夜,他控制着听力减弱,免得有偷听的嫌疑。 可渐渐的,脚步声就到了门口。 疑惑之中,陆长闭上了眼,看看小姑娘想搞点什么,他本来就没有锁门,下一秒便听得极其轻微的门栓声音。 忽然想起,傍晚的时候,小姑娘去给门栓上了油,所以就是为了现在? 没多久,门打开又关上,这次还上了锁。 脚步声到了床前,陆长是闭上了眼,但【界外视域】可以看着。 温芳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站在床边,她轻轻的喊了声:“陆大哥。” 陆长不作声。 小姑娘的脸庞在黑暗里红润滚烫,她伸手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 等等!陆长在瞬间将【界外视域】的视野拉到了屋外,下一秒便感觉一具温热到灼人的身躯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他本就赤着上身在睡觉,皮肉相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烫伤。 “神经病啊!”陆长翻身而起,用薄被将温芳一把包住,裹的严严实实。 他屈指一弹,气劲如烈火般将油灯点燃,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温芳小麦色的脖颈上。 温芳本羞红的脸色,在此刻一片惨白,那是羞愧到要死的神情。 陆长凝眸,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倘若温芳的回答让他有半点不满,陆长会毫不犹豫的扭断这根纤细的脖子。 乱我心者不可留。 温芳红着眼眶,泪水从眼角滑落,在陆长冰冷的眸光下,她只觉得比刚刚褪去衣服还要羞耻,自身兴许价值,在此刻荡然无存。 “我…我不想你走…”说完这句话,温芳闭上了眼,情绪上头时的羞耻行为,在被冰冷的对待后,化作碾碎了尊严的重锤,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神经病啊你!”陆长掐着温芳的…脸蛋,往两边拉扯,扯出个鬼脸,又觉得不解气,在温芳的脸上狠狠的搓揉了一遍,将这煞白的脸蛋搓的通红。 温芳大脑一片空白,这和预想的不同,但这似乎是陆长第一次和她如此亲密的接触。 小姑娘脑子不笨,还算是聪明,可这会儿大脑运转不过来,处于完全懵逼状态。 陆长也不好帮她穿上衣服,只能将小姑娘的衣服随手卷成一团,又将卷成一卷的小姑娘抱起来,打开门,快步走回姐妹俩的卧室里。 “这种方式是留不下男人的,而且我救下来的人,没那么廉价,别想着去牺牲自己,爱惜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陆长的声音,在温芳的耳边回荡来回荡去,可她直到陆长离开了房间带上门后,才如梦初醒。 但脚步声已经远去,温芳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又忽然想起这是陆长的被子,连忙将脑袋探了出来。 片刻后,温芳红着脸,悄悄的将被子盖住半张脸庞,轻轻的嗅了嗅。 或许是被子闷了太久,温芳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没想留下别人的,我只是想留下你…” 屋顶上,睡不着的陆长叹了声气。 第126章 混乱善良,意外收获 几次日落又东升,蛐蛐叫了几次,谁家的公鸡又扰了几次清梦。 来到赤花镇半个月了,现在已经没人能看得出陆长是个外地人,他操着一口本地方言,穿着羊毛大衣,腰间用腰带扎着,上衣敞开挂在腰间。 看着就是个边境的汉子。 《炼身化血大法》已经推演了个七七八八,受限于陆长的学识,他差不多做到了自己的极限,缺失的一笔怎么也补不上。 “现在就剩下实践出真知了。” 陆长盘腿在院子里坐了整整一晚,他将心神汇聚在眉心,让朝露打湿身躯,如听过的故事里的苦修士,等待破晓的那一刻。 日出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庄严肃穆,如一尊镀了金的神人。 也就在此刻,《炼身化血大法》开始运转,气劲在身体内游走,汇聚到印堂,在一次回转之后,直冲神庭,上达百会。 好似有一声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一缕冰冷清流落下,回到印堂里停留不动,最后化作一滴晶莹。 陆长睁开眼,缓缓站起身,身躯内的骨骼好似僵硬成一团被硬生生掰开来,散开阵阵脆响。 身躯舒展,陆长挺直腰身,若一柄利剑直插天地之间,他虎背蜂腰,握拳如锤,行如大运,双臂一晃是撼天柱,一脚踏出是跨山河。 陆长踏空而行,此为《天马行空术》,几步之下,院子里烟尘四起,但在陆长的控制之下,灰尘被赶往同一个方向,最后聚成一团。 尘埃落定。 当温芳起床的时候,便看到陆长拿着扫把和簸箕,在院子里扫地。 “陆哥,早啊。”温芳连忙去帮忙。 陆长也不抢着,反正扫的差不多了,交到了温芳手里,说道:“我今天出去一会儿,中午不用做我的饭。” 温芳便问道:“那晚上回来吗?” “应该是回来的。”陆长也不太肯定,他要去趟山里,找些草药,前几日去的时候有注意到,当时没急着采。 猎户队里没有收购草药,应该说这座镇子里都没有,倒是收购异兽,异兽身上的不少材料,加工以后都可以当做丹药来用。 陆长手上是有异种修炼法的,现在武者的境界陷入瓶颈,他自己推演的《炼身化血大法》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功效,只能想办法改变一下提升路径。 天人武道太少见,他也没有和天人交过手。 能修炼的方向只有武者和异种两条路。 换了身衣服后,陆长便直接出了门。 走出没多远,还没到城门的地方,就看到几名妇女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聊的还是和陆长相关的话题。 “温家那个小丫头一看就不是善茬。” “可不是嘛,那种家庭能出来什么好东西,最会的就是勾引男人了。” “我看啊,她那个死鬼老爹,保不准就是被她弄死了,要不然怎么老温才刚消失,家里就来了个年轻男人。” “听说还是个武者,也不知道那小狐狸精从哪里找来的。” “狐媚子不就找男人厉害!” 陆长迎了过去,满脸笑容道:“哟,几位聊我呢?” 几名妇人脸色讪讪,背后议论别人长短,却被当事人撞到,脸色肯定不会好看,她们也没想到,离着那么远还能被听到。 陆长笑容不变,和善笑道:“你们好像挺怀念温家好的,不过很可惜啊,他被我带到镇子外面,一刀一刀的剁成了很多块。” “也不知道现在被野兽吃干净没有,不过你们如果真的很想见他,我倒是可以送几位去见一面,正好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陆长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脸庞,笑意盈盈,“哪位想一同前往?其实温家好人还不错,剁他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吭,是条汉子!你们怀念他也很正常。” 几名妇人目光闪躲,连话都说不出来,脸白如纸,胆小点的嘴唇都开始哆嗦。 陆长笑了笑,转身离开。 城门处的卫兵懒洋洋的,拿着帽子盖在脸上打着呼噜,只留下个新兵模样的站岗。 陆长也不着急,悠闲的走着,前几天给自己缝了身亚麻的衣衫,灰棕色的短衣和差不多颜色的下装,衣着宽松,今天正好换上。 鞋子这种东西,比衣服的损耗率还高,他便入乡随俗,穿了双温芳编的草鞋。 衣服鞋子都是外物,说不上舒服,他也不在意,反正皮糙肉厚的也感受不到。 只是模样一直枯瘦,怎么吃都吃不回去。 偶尔陆长还会做梦,梦到自己身体里的细胞,变成了一个个圆形小怪物,没有手脚和眼睛,只有一张长满了利齿的大嘴巴。 无数个小怪物,将吃进身体里的东西全部消化,不会有一丝丝的浪费,做到百分百的吸收,可小怪物依旧饿得大喊。 仿佛是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信号。 到了公鸡停止打鸣的时间,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陆长来到了上次遇到云中豹的地方。 体态轻盈优雅的云中豹趴在一片黄色野花地里,陆长以天马行空术几步便接近了云中豹,云中豹甚至还没感觉到陆长的来临。 陆长打量着这头异兽,比起半个月前,云中豹的气息有少许上涨,异兽的实力上涨一般来说没这么快。 他释放出一缕气息。 本来还在酣睡的云中豹猛的惊醒,龇牙低吼,浑身炸毛,在看清陆长的模样后,才镇定下来,露出几分警惕。 陆长伸出手,摸向云中豹的头顶。 云中豹觉得自己应该躲,但眼前的人类比它强大得多,它要是躲了,恐怕又是一顿暴打,好豹不吃眼前亏,云中豹决定忍了。 “挺乖的,比人类好多了。”陆长撸了一会儿豹子,看着云中豹已经开始眯起的眼睛,笑道:“走吧,我要找一些东西,你来给我带路。” 我堂堂云中豹给你带路?云中豹一声怒吼。 陆长直接翻身骑了上去,沙包大的拳头往云中豹的脑门上来了一下。 云中豹的眼神瞬间清澈。 陆长骑着云中豹,往森林深处走去。 “我要找一头大风血脉的,一头多头的蛇类,最好是有烛龙血脉的,还要一头孟槐血脉,你知道哪个,就带我去哪个。” 陆长知道云中豹能听得懂,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能找到一头够用,两头最好,三头那就是惊喜了。 到了这个层次的异兽,已经能和人类做到交流。 云中豹低低的吼了两声,普通武者或许听不懂,但陆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理解异兽的意思。 陆长皱眉诧异道:“你是说,有一头幼年孟槐?” “吼。” “很凶?比我还凶?” “吼(那倒不至于)” “那就去,我杀了,你吃肉!” 第127章 好久不见,您吃了吗 云中豹是个合格的导游,就差说着狗囸的这边请了。 底线这种东西,屈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一开始只是忍让了被人摸头,接下来就要被要求带路,还要被人骑在身上,哪怕是被捶一拳,也不敢再有怨言。 等到习惯了,看着路上的大小异兽被轰杀至死,它还能分到几块肉,一开始的隐忍就荡然无存,只剩下对自己慧眼如炬的赞叹。 陆长半躺在云中豹的,猫科动物挺适合骑乘,背上到腰部这一块微微凹陷,有肌肉护着,人骑着还算是柔软。 随着云中豹的运动,脊背少许起伏,更像是在给骑的人按摩。 11把如意弯刀,环绕着云中豹游走,像护航的无人机,可其上的锋芒,令云中豹心惊胆颤。 异兽的本能告诉它,任何一把弯刀,都能轻易的要了它的命。 背上的这个家伙,威胁度还在上升。 忽然陆长踢了踢云中豹的肚子,云中豹会意,连忙停下趴在了地上。 陆长睁开眼,如意弯刀回到了他的身体中,有一伙人刚刚闯入了【界外视域】的视野之内。 视野放大,聚焦到这几人的脸上,陆长认出都是镇子里的猎户,为首的一人叫金兀,是陆长第一天去猎户队的时候,打算对陆长动手的人之一。 学习当地方言就是为了此刻,从几人的口型,陆长就能推断出他们说的话。 “确定是这个方向?” “没错,有哥们看到他出城以后往这边走了。” “他妈的,忍了这么多天,终于给老子找到机会了。” “老金你确定没问题?他可是武者。” “武者又怎么样,老子这杆枪又不是没杀过。” “我不管,先说好了,他身上有什么宝贝还是钱我都不要,那对姐妹花我要定了。” “给你可以,但得让兄弟们先爽爽。” “等我玩够了,大家都有得爽!” 陆长从云中豹的身上跃下,拍了拍豹子,说:“你跟在我后面,别急。” 说完后,他往前走去,无声无息的几次闪烁,便出现在了数里之外,云中豹就算想超过也是有心无力。 武者四境,已经如神人临世,有着凡俗不可思议的能力。 一行七人小心的在树林里移动,他们都是老练的猎户,能从杂乱的树丛里分辨出人类和野兽的足印。 也都带着武器,沿途还布下陷阱,用来防止被追击,毕竟在他们眼底里,陆长是必死无疑,只要小心山里的异兽就好。 陆长远远的看着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只觉得好笑,普通人的无知赋予了他们难以想象的勇气。 这些人,连对武者最基础的认知都没有,在这些人眼里,武者就是更强的人类,他们觉得陆长强的有限,只要做好准备,几米高的异兽也能杀,更何况一个陆长。 赤花镇就是个可笑的地方,这里用暴力来驯化民众,却又不教给他们基本的常识,使得这里的人验证一件事情的对错,需要用无数次的教训去学习。 长久以往的生活,使得本地人对强者没有敬,只有畏。 这些人平日里欺善怕恶惯了,遇到外来的人,会想方设法的,用一次次的挑衅来确定自己的地位,直到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对手,才会认怂当孙子。 陆长非常了解这些人,他见过了太多的底层生活,知道人性会在什么古怪的方向变态,要一次给他们打疼了,他们才会学乖。 但陆长没有那个耐心了。 领头的金兀往前一挥手,皱眉道:“狗囸的鬼地方,太安静了,附近肯定有大家伙,跟紧点,弄死那家伙就走!” 一行六人,都提起了戒备,老猎户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有人忍不住说道:“老金要不算了,我感觉他那一手不像是唬人的。” 金兀冷声道:“我找马夫问过了,他那一手就是唬人的,雷声大雨点小,跑江湖的把戏,不过他一身怪力是真,别让他靠近就行。” 金兀说着,拍了拍手里那杆步枪,冷笑道:“我这杆枪,除非他是女队长那种水平,否则谁来谁死!” “是吗?” “那当然了,这可是老子…” 话说半截,却忽然觉得不对,声音不是从身后响起,好似是来自头上。 在短短一两秒的时间里,金兀就反应了过来,可是人和武者怎么比。 陆长从天而降,如天马行空,身躯飘渺无形,似云似雾,于半空中踏出两步,自所有人的上空走过。 脚下六人,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有无穷伟力加身,在顷刻间被镇杀,化作一地肉泥。 仅留下金兀一人,他满脸鲜血和肉泥,眨了眨眼,身躯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想要将手中的枪对准半空中的陆长,可意识已经不受约束。 陆长伸出手,那杆步枪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六牙白象·杠杆式步枪:由502研究所研发,因性价比过低而被淘汰,25毫米的口径配上特制弹头,能击杀任何武者四境以下的生物】 【因地震原因,本遗落在502研究所外的步枪,从湖水的淤泥里显露出来,之后在水中生物厮杀时打落到岸边,被金兀所得】 枪退膛,取出那枚两根手指粗细的子弹。 【象牙弹:取自白象象牙尖锐位置所制,在本身的坚固之上,更有穿透气劲的神效,是火药被替代后的第一代产品,产量过低是最大的缺点】 陆长拿着子弹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重新上膛,他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爱不释手。 “子弹还有吗?”陆长直接问。 金兀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陆长便说道:“如果你身上没有,我会去你家里找,你有老婆和孩子吧,他们应该没你硬气。” “有!有!”金兀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有个木匣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颗子弹。 陆长虚空一招手,盒子连油纸包一起到了他手上,他问道:“怎么来的?老实交代,别消磨我的耐心,你还有机会活下去。” 金兀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打量着陆长的脸色,回答:“捡的,原本有七颗子弹,我用了两颗。” “哦?你以前用过枪吧,杀了谁?”陆长露出个笑容来。 金兀这会儿缓过了神,说话也顺畅了不少,老实交代:“用过用过,刚捡到的时候开了一枪,打死了一头山猪,我就发现这是个宝贝。” “前两年来了个外地的武者,他老婆长的很漂亮,我就趁他出去的时候,试着朝他放了一枪,想着是赌一把试试,结果他直接炸了,就死了。” 也许是一些肮脏事,可金兀真不怕说,他从陆长的出手就能看的出来,视人命如草芥,不是善茬,指不定手上有多少腌臜事。 陆长笑道:“那他老婆呢?你们分了?” 金兀赔笑道:“有位大人看上了,我就尝了个甜头。” “有意思。”陆长点点头:“在哪里捡的?” 这次,金兀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前面都算是闲聊,只有这个问题才是真的重要。 稍作犹豫,金兀低眉顺眼,便问道:“您真的能放了我?” “我说话向来算话,杀不杀你,对我没有区别,就算你回去了,又能奈我何。”陆长嗤笑一声,从半空中降下。 地上的尸体之间,还有个完整的铜制酒壶,也是个稀罕物品,刚刚被压扁了但是没有爆开,陆长捡起来晃了晃,还有半瓶子的酒。 他干脆撇掉了上面粘着的血肉,拧开盖子,饮了一大口后,将酒壶抛给了金兀,笑道:“说吧,我杀人无数,但言而有信。” 金兀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酒精刺激冰凉的身躯,他的脸色微微红润,此时也鼓起了勇气道:“就在这边往东二里,有一块人头模样的石头。” “见到这块石头以后,往南再走三四里路,就可以看见一个小湖,大概三四米深,我就在那湖边捡到的,捡到的时候,不知道泡在水里多久,但是跟新的一样。” 陆长算了一下距离,时间还早,完全来得及一个来回,便起身往那边走去,头也不回道:“你走吧。” “好好,多谢您饶命,您大人大量,也只有您这种大人才能配得上好东西。”金兀嘴里好听话说个不停,脚下可是一点不慢。 可刚跑出几十米,就觉得一片阴影罩来,一头体态优美但巨大无比的豹子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陆长头也不回,只是笑道:“我难得言而有信一次,可惜啊,你命不好…吃两口就差不多了,赶紧跟上。” 云中豹发出不满的低吼,该死的人类将我当做专属坐骑了! 但云中豹能做什么呢,当看到陆长出手将这些人类碾碎时,云中豹就搞清楚了自己的定位。 我还小,等我长大了再报仇也不迟! 想通了以后,云中豹觉得嘴巴里的人都变得好吃了,地上的肉泥也不浪费,舔两口就刮干净了,赶紧追上陆长的脚步。 对异兽来说,吃就是最好的进化,吃草吃花吃树,吃人吃同族吃石头,吃太阳吃月亮。 若是要说好听点,就是食天地万物,噬日月星辰。 陆长心无二用,念头只是在那间研究所上。 上一个研究所出品的是《炼身化血大法》,也许对别人是普通东西,但对陆长来说好的不能再好。 无论其他功法如何,至少在他的见识里,《炼身化血大法》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功法,可以像这部一样,让他在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达到武者四境。 除开天赋和苦修,功法也很重要。 而现在,又有一件研究所出品的东西出现,陆长怎么可能不激动,他只是习惯了控制面部表情,不在外人显露。 从没有人见过陆长真正敞开心扉的模样,他的一辈子,都在演。 在云中豹全力的赶路下,没多久便看到了金兀说的人头模样的石头。 陆长多看了两眼,觉得不是像人头雕像,而是这本来就是个人头雕像,应该是某个巨大雕像上掉落的,足有三米多高,历经时间风化,才看上去只是个圆球。 又是几分钟后,陆长来到了小湖的边上。 兴许是雨水充沛,小湖比金兀形容的要大一些,约有几个平方公里的大小,湖水幽蓝深邃,阳光在风吹湖面时打成零碎。 陆长在岸边看了看,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折叠好放在湖边,只穿一条内裤。 “看好我的衣服,在这里等我回来。”陆长跃入湖中,然后想起自己不会游泳。 我草了! 还好武者淹不死,一口生息内循环,永远不息。 但陆长还是缓缓沉了下去,脚下的淤泥他也不想去踩,只是以天马行空术在水中行走。 最深处超过三米的湖泊,还算是阳光能到达的地方,不至于太过昏暗,有不少的水生动物在惊慌地逃窜。 陆长瞥到两头大鱼,应该是水中的霸主,有一头想要靠近陆长,试探深浅。 为了省点麻烦,陆长外放气势。 长着狰狞头颅的大鱼在瞬间掉头就走,留下一长串的气泡,连刹那都没有停留。 会在什么地方?落在502研究所外,那应该就是在湖底才对。 陆长思索着,浮出水面,【界外视域】快速拉远视角,将附近地貌扫了一眼,又有两道气劲甩出,剖开山石,看看截面。 “从地貌来看,这个湖泊应该是地面塌陷后形成的,我现在的位置原先可能是山洞之类的地方,不过鬼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地壳运动。” 陆长重新回到水中,他的兴奋劲头降下了不少,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原来有什么研究所,在地面塌陷后,也早就应该被埋了,现在更是被注满了水。 但秉承着那四字真言——来都来了,陆长还是将气劲扎入淤泥之中,好似老农犁地,大范围的查探,寻找可能存在的洞口。 没两分钟,陆长眉头一挑,气劲拨开淤泥,露出个幽暗的三角形洞口。 陆长落到洞口附近,在边上的淤泥上擦了擦,一颗心凉了半截。 手摸到的那一片是混凝土块,应该是倒塌的墙面或者房梁。 果然还是倒塌了,不过来都来了,下去看看好了。 顺着洞口潜入,眼前是整片的漆黑,可随着水道的变化,从下行到直行,最后水道往上,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 陆长心中一惊,加快了脚步,几步后跃出了水面,眼前是一个明亮的石窟,在他面前,是一扇被碎石掩埋了小半的纯白色墙壁。 “我草…”陆长仰望着这不知道具体多高的墙壁,往前走出几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头涌现,他伸手触到了墙壁。 忽然间,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成了屏幕,浮现一道红色的光芒,光芒从上至下扫过了陆长全身。 陆长只是站着没动,他觉得自己知道这是什么。 下一秒,响起个温柔的女声。 “请验证指纹。” 墙面上凹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个拇指印样的位置来。 尽管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对得上指纹,可陆长还是鬼使神差的伸手,用右手大拇指按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陆长指尖一痛,他收回手,发现指尖被刺了个小洞。 武者四境无漏真躯,子弹都打不穿,却有东西能够轻易刺穿他的指尖取血。 “正在辨别身份…请稍等…” 女声又一次响起。 陆长看着屏幕,没有发怒,没有情绪波动,他好似成了一块石头,站在原地,在期待某种事情的发生,在等待某个答案。 没有让他等待很久。 墙面上浮现一个女人的立体头像,她笑意温和,轻柔开口。 “华夏第九战区502研究所,在此等候每一个离家的游子,欢迎回来,一千六百二十年不见,您吃了吗?” 第128章 首先,我是个人 陆长知道自己不能脆弱,他没有父母,没有背景,孤儿院将来还要依靠他,手下养着几百号人还在靠他吃饭。 可是,陆长也知道,他没有家,他向往自由,想要双脚丈量世界,想以一双拳头打开自己的道路。 无根浮萍,随处漂泊,无来处无归处。 所以他演了一辈子,一辈子坚强霸道,一辈子阴狠毒辣。 像一块没有眼泪的钻石,玲珑剔透,抹不平棱角。 可是当研究所的大门打开时,陆长还是红了眼。 ‘吃了吗’这三个字,本来是刻在他基因里的问候,华夏人最简朴的期望,在长久岁月里演变成了问候。 陆长走进门里,门在他的身后闭合,严丝合缝,就连气劲都无法找到门上的缝隙。 进门后是一条白色走廊,随着陆长的踏入,这些白色的墙面上散发出了微光,并不刺眼,恰好是自然光的程度,足以照亮所有视野。 白色的墙面就像是镜子,映照出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形象,女子梳着发髻,穿着研究院的白袍,端庄优雅。 女子两手交叠在身前,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是研究所战时特别助手女娲,请问您的姓名,我将为您登记档案。” 陆长报上自己的名字,屏幕便浮现【陆长】二字。 女娲问道:“请问,是这两字吗?” “对。”陆长点点头,祖国的文字,祖国的普通话,一切都来得这么奇妙。 女娲伸手往前一抹,一行数据便浮现在陆长面前。 姓名:陆长 年龄:19 身高:179cm 体重:120kg 境界:武者四境、异种三境、天人一境 综合评价:暂无 陆长有些惊讶,好厉害,数据给的还挺详细,不过…我这么重了吗? 陆长:“为什么评价那一节是暂无?” 女娲笑盈盈道:“因为我们没有您过往的数据记载,以当前数据是无法评价一个人的。” 有道理,陆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给我介绍一下这边吧,我虽然很高兴,但真的是一头雾水,你介绍一下研究所的来历可以吗?” “当然。” 陆长往前走去,女娲在镜面之内跟着移动。 “公元2044年,蜀地战区受命,在最接近前沿地带的云理地区建立了502研究所,主要用于研究和开发异兽材料与现代科技结合的单兵武器。” “公元2052年,前线失利,502号研究所奉命销毁资料,全员向后方撤离,但研究所本身留存,所内设施一应俱全。” 陆长第一个不解的是:“为什么人撤离了,但是设施留下了?” 女娲回答:“所长认为,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 沉默几秒,陆长问道:“和谁作战?” 在陆长的预想里,要么是人类内战,要么是和异兽,毕竟刚刚说了开发异兽材料。 但答案让陆长始料未及。 “天人。” “天人?”陆长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天人? 女娲深深的看了陆长一眼,微微低头道:“我许久不曾了解过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就按我所知的来讲,可以吗?” 陆长点了点头,他发现了这个智能助理是能理解感情的。 “2033年,天人出现在地球上空,一开始人类认为是地外文明,他们驾驶着能在太空里航行的巨大帆船,有着能够在真空环境生存的能力。” “在第一次人类和天人的正式会谈后,天人对人类发起了侵略,天人有着和人类完全一样的外表,运用的名为武道的东西,和人类的科技不同。” “武道赋予了个体强大的武力,不需要外界载体,自身能够快速移动、飞行,他们的拳头能打穿钢板,护体的气劲能抵挡子弹,是真正意义上的超人。” “幸运的是,热武器依旧有效,不幸的是,他们的速度太快太灵活,大范围的武器打击很难奏效,我们只能使用饱和打击来暂时延缓他们侵略的速度。” 陆长完全能想象战争的惨烈,武者的本能可以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攻击,越强的武者,感应的范围越大。 一个可以无视子弹攻击的武者,能感应到几公里外导弹的锁定,他比导弹还灵活,那么这名武者对现代社会来说就会变得很麻烦。 试想一下,一辆超音速飞行或行走的重装坦克,有着无限的炮火,还不会疲惫,又无比的灵活,这辆坦克可以对任何一座城市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人类没有对付武者的经验,根本就没有相关的针对性武器。 “2034年,北欧多国投降,2036年,法兰西宣布投降,六个月后,意投降,且有两国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在2037年,英格兰退守。” “剩余人类联合组成最后同盟国,但北美联盟内部斗争严重,导致研究资源分配不等也不足,最后因民众对自由呼声过高,北美联盟解体,部分人投降。” “仅剩下的人类,以最后的尊严联合,历史上首次抛弃民族和种族的成见,用最新的武器,挡住了天人的进攻,也减缓了亡族灭种的速度。” “在这期间,我们俘虏了很多的天人,想要复制天人的武道,但毫无疑问的失败了,天人的武道来自他们的神灵所赐,我们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2040年,是人类最有希望的一年,造神计划被验证成功,申请通过后启动,同一年,刘钰昌教授提出了人类武道的理念,并且初步验证成功。” “2042年,造神计划成功,我们创造出了第一个属于人类的神灵,我们称他为燧人氏,燧人氏的出现,引发了很多意外,其中一个就是异兽。” “同一年2月,刘钰昌教授创造出了人类第一部功法,能够改变人的体质,让人类无视原先的限制,可以让人类修炼天人的功法,人也可以成为天人。” “人类拥有了自己的武道和神灵,可底蕴上我们弱于天人,对于武道的理解和践行,都是一条漫长的路,探索需要时间,我们缺少的就是时间。” “但神灵的出现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气候和环境开始变化,变得更适合天人的生存,在某一天,他们打开了一个空间通道。” “通道的那一头,就是天人生活的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世界开始融合,我们无力去阻止,人类的灭亡自此进入了倒计时。” 女娲看着陆长,她的笑容里有了些许的悲伤。 “战争开启的20年后,大部分国家选择了投降,也有的选择了战至最后一人,我们是仅存的人类,从燧人氏战死后,情况越来越差。” “我们创造的神,一个接个的战死,新的战士又还未成长起来,人类的生活区域越来越小,研究所也一个接一个的关闭。” “从我和外界断开联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有人类来到此处,直到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我们没有输。” 陆长回想着外面的风景,他摇了摇头,输了吗?在外面已经没有了关于地球的故事,女娲说是一千六百二十年没见,一千六百二十年,足够磨灭任何文明的存在。 女娲沉默的看着陆长,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柔声道:“但你还在,人类就还在。” “我?”陆长苦笑,看着屏幕上关于自己的数据,“我是武者,又是异种,还是天人,我算是什么?” 女娲从屏幕中走出,投影所创造的虚拟身躯抬起了手,触碰着陆长的脸庞。 “在这一切之前,首先,你是个人…” 第129章 历史洪流,推着我向前 “研究所有上下共四层,内部设施一应俱全,生活区娱乐区都有,哪怕是作为避难所使用,也足够两百人自给自足生活半年以上。” 陆长坐在食堂的椅子上,听着女娲的声音。 厨房里,类人形模样的机器人正在准备吃的,已经问过了陆长的口味和籍贯,做出的饮食会符合陆长的口味。 研究所的食堂能容纳七八十人同时用餐,负责烹饪的厨艺机器人涉猎范围广泛,只要有食材,几乎能做出陆长想要的任何食物。 女娲为陆长介绍,“虽然她只是家务机器人,但是所里的同事们都很喜欢她,称她王姐。” 厨房里的厨艺机器人转过头,代表脸庞的屏幕上露出一个笑脸。 研究所是个特别的地方,和陆长想象的不同,这里的高科技装备还都在他了解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多了很多他不了解的非科技的东西。 例如被时间空间加固过的冰箱,能保证任何食材进去和出来时完全一样,且内部空间大小和外面看的完全不同,只有一人高的冰箱门,实际上能塞进去一头恐龙。 这间研究所,很好的展现了科技和超能的结合。 至于研究所本身,更是不存在现实,在女娲的解释里,只有人类能够发现,神灵级造物的力量哪怕过了上千年,依旧庇护着研究所本身。 “所以,这就是你认为我是个人的根据吗?”陆长如此问着。 女娲点点头道:“是的,你是个人,这毋庸置疑,抛开你在外界的身份,你的自我认知依旧是人,这才是根本。” 陆长便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他没有去探究自己到底是不是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人不人的不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自由的人生,但人生从来只有相对自由。 从占领娜米城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没有人可以限制自己,这就是陆长为自己准备的道路。 武道天赋是底牌,势力是养料,当两者相结合,才能创造出自由的人生。 也许有人认为孑然一身是自由,可陆长认为,个人自由是需要放弃道德感的,强大的势力能让他放下心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分心操劳售后的问题。 女娲笑道:“什么都不用做,民族复兴不是一个人的事,而且从你的表情来看,我猜到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消息,对吗?” 陆长用沉默回答,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确实没听过。 况且,他实际上是个穿越者,还不清楚,这个世界和自己原先的世界有没有关系,根本不算是女娲口中的幸存者,只是不好解释。 女娲说道:“只是你的出现,让我相信我们没有输而已,撤退时给我留下的指令里,也没有关于振兴民族的指令。” “我留在这,只是在等一个我们的人回来,想要告诉你,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投降,也没有屈服,这段历史不应该被遗忘。” 陆长说:“如果我还能碰到自己人,我会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们。” “如此便够了。”女娲温婉一笑,“我给你打开了权限,你可以自由出入除了三楼研究室以外的其他地方,就当参观一下。” “很抱歉我没法为你提供武技和功法,不过一些相关研究资料我曾经看过的,可以为你复述出来,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二楼有演武室,能够让武者七境以下随意发挥,你也可以当做训练室用,里面有陪练的假人,实力还算不错。” 女娲微微欠身,“有需要的时候在任何地方喊我都行。” 说完后,她便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儿,名字为王姐的机器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荔枝肉,爆双脆,醉排骨,十几年没吃过的菜端了上来,陆长有了刹那的恍惚。 好像又回到了那座靠海的小城。 这顿饭陆长吃的很慢,东西不多,味道很好,和记忆里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吃完之后,陆长少见的有了些许饱腹感。 他没有去其他地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离开了研究所。 门口处,女娲现身,有些不舍的挽留,“这就要走了吗?” “我想冷静一下。”陆长想要回避一下女娲的目光。 女娲伸出手来,食指轻轻的点在陆长的眉心上,没有实体的她,指尖好似有了温度。 “我观你修炼的似乎是《炼身化血大法》,但又有些不像,我不好肯定,不过这是刘钰昌教授对此功法的创造心得,或许于你有用。” 一股信息汇入陆长的脑海之中,他了解了很多,比女娲说的还要多。 异兽是人类创造神灵的副产品,异种是人类信仰神灵的副作用,《炼身化血大法》在修炼的过程里,剔除杂质血脉,让人类更适应环境,从而实现成为天人的根本蜕变。 这些心得体会,对陆长的帮助无比的重要,补上了他推演功法的最后一块拼图。 “谢谢。”陆长郑重的道谢。 他转身离开,出了水面,穿好了衣服,骑着云中豹去找了那头孟槐。 孟槐是一种形似山猪的异兽,体型不小,尽管是幼年期的孟槐,肩高也超过三米,寻常山石在它口中和妙脆角差不多。 另外,孟槐御凶,是抵御凶险的意思,这种异兽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带来好运,下意识的避开凶险的地方。 所以,今天孟槐不在家。 陆长跑了个空,也不见气馁,还骑着云中豹,把云中豹送回了家,之后便自己回城。 那杆步枪,暂时留在云中豹的窝里,让它好生看管,回去要是碰到卫军挑事,带着步枪也不方便。 空手进城,有猎户队的牌子在,依旧是少不了几句刁难,但也好过步枪被当成进城税给收了。 赤花小镇的卫兵,不讲道理的。 刚进院子,小丫头温馨就跑了过来,拉着陆长的手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东西,便学着大人的模样,拍着陆长的手背。 “陆哥哥,没关系的,打不到猎户也很厉害的。” 陆长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了笑,从口里掏出个一小包路上买的果脯,“吃这个吧,哥哥有点累了,要去屋里躺会儿,饭好了再叫我。” “好的。”小丫头用力的点了点头,送别陆长,便一路跑进了厨房,小小声的对温芳说道:“哥哥去休息了,我们要小点声。” 温芳笑了笑,应了声好,转头看向卧室的方向,有些疑惑,平日里从没听陆长说过累了的话。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受伤了?想到这里,温芳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可又不敢去打扰陆长,只能独自心乱。 陆长回了房间,真躺在了床上,闭着眼消化今日所得。 女娲说了很多,但肯定也有很多没说,这个人工智能,接近人类,和人类区别不大,有明显的感情变化,自然也就有自己的思想。 陆长不能确认女娲是真的无害的,独自生活多年,让他很难对任何人放下戒心,总是会忍不住揣测别人是否别有用心。 而且,陆长无法确定,女娲口中的人类同盟,和他是不是真的有关系,毕竟他是个穿越者,根本就不是原住民。 或许,这里是个平行世界,是地球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走向。 或许… 说服不了自己。 陆长散去杂念,将思绪集中在庚金秘术上,就这么平躺着开始修炼起来,自身的强大才能支撑他的胡思乱想。 但没有多久,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陆兄弟在家否?” 声音如涟漪,朝着院子里散开,精准的传到陆长的耳朵里,中气十足,却又不会四散到左右让其他人听见。 陆长起身,走到院子里,墙头外,柳在捋着胡子笑容慈祥。 “陆兄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小老儿前来叨扰,莫要怪罪。” 第130章 许多鱼,许多余 “几日不见,小友精神十足啊。” 柳在的客套话太过虚假,陆长瘦得像鬼一样,哪里看的出精气神来。 倒是柳在精神矍铄,精神头十足,看着真不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坐在茶桌前慈祥一笑,有几分一代宗师的气象。 人在高位待久了,自然就会养出一股气势。 今天跟着柳在来的,是许多鱼这个姑娘,之前看着不好相处,今天倒是低眉顺眼的。 “老哥才是精神十足啊,老当益壮,”陆长拂了一下茶壶,用气劲为茶壶保温。 气劲确实万能,可刚烈如火,煮茶温酒;也可温驯如水,活络祛瘀;形态是百变的,温度是有上下限的。 因为气的本质还是生命力。 柳在看了这一手,笑道:“老弟年纪轻轻,对气劲的使用却是炉火纯青,这一手不凡啊。” 许多鱼也盯着陆长的手,随意一拂就能精准的控制好温度,而且不会让旁人感觉到迎面的炙热,确实不凡。 倒是陆长没什么感觉,他武者四境,无漏真躯,又修炼了庚金秘术,对气劲能做到完美掌控。 陆长便笑道:“老哥,恕我快人快语,你如果有事可以直说,我受了你的恩,力所能及的定然不会拒绝。” “当然,你如果真是想来喝杯茶,或是顺路过来用个便饭,我也是扫榻相迎,荣幸之至,不如说我本就有邀请你的打算。” 真话!如果不是摸不清柳在来赤花镇有什么打算,陆长担心自己贸然去访会打乱别人的布置,他早就邀请柳在来吃顿饭了。 请到家里吃饭,是陆长对朋友的态度。 柳在愣住了,他的前半生平淡,后半生是厮杀和勾心斗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直接的人。 倘若世上的人都这么直来直去该多好啊!柳在心里感叹一句,便笑道:“还是老弟爽快,我见多了人心,险些脏了自己的心思。” “那我便直说了,老弟那日和万青聊了几句,应该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了,我先问一句,老弟不介意?” 叛军呗,还能搞什么,陆长摆摆手,满脸淡然之色。 他当然不介意,不就是造反嘛,又不是没见过,若不是气氛不符合,他还能吟两句什么我花开后百花杀。 柳在点点头,陆长的回应是意料之中,如果介意的话,早就和他们撇清关系了,不至于现在还以礼相待,多问一嘴,只是肯定个态度。 接着,柳在便说道:“当今元帝荒唐无道,我们也只是为了能有口饭吃,赤花镇位置特殊,若能拿下小镇,就能兼顾东南两条战线。” “不过…我话多了,这趟过来,只是想请老弟帮两个忙,一来是帮忙训练一下我的亲军,几个半大小子,缺了点磨合。” 听到这里,陆长已经有些疑惑,直言道:“为什么是找我?老哥你自己,还有许姑娘,实力可都不弱于我。” “老弟谦逊。”柳在笑道:“那一日你在猎户队外初显身手,我恰巧在附近感受了一番,那股气势当真让人心惊,老弟这一身本事,没有百十场生死厮杀可练不出来。” “小许的境界还行,可生死之战太少,偏偏我那些小子,是要上战场的,他们缺的,就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耐,这一点非老弟莫属了。” 陆长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也知道人情世故怎么写,与其说是让他帮忙操练,不如说是给出一个让双方亲近的渠道,到时候还能借此送点好处。 没意外的话,第二个忙才是柳在真正的打算。 果不其然,柳在脸色稍微凝重了些,说道:“二来吧,城西上有头犬类的异兽,武者六境左右的实力,我也请老弟帮忙,将这头异兽赶走。” “容我说明,武者出手有各自的气息,容貌身材都可以隐藏,唯有武道气息藏不了,我出手就会被某些人发现,” “实际上我已经犹豫了几日,老弟似乎并不想介入斗争,所以老哥只求老弟将那头异兽引走或是驱逐,只要让它离镇子百里就够。” 要求算是过分了,在不知道陆长具体实力的情况下,要他去面对武者六境的异兽,尽管只是要求引走或驱赶。 也许,柳在也不肯定陆长的实力,默默观察了几天,认为陆长或许能做到。 陆长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也没有答应,他手里端着茶杯转啊转,转到杯子里的茶水成了个旋涡。 气氛诡异的宁静,柳在依旧面带微笑,端着杯子喝了两口,细细品着乡野人家的粗茶。 最先忍不住的,却是许多鱼。 “柳师不是在为难你。”许多鱼带着歉意解释,“那头异兽对人类的态度还好,只是排斥人类靠近,它至今为止都没有过杀人的记录。” 说完之后,没听到陆长回答,许多鱼恍然大悟,看了眼柳在,在和柳在的对视之中,许多鱼忽然明白,柳在故意没有完全说明白,是在给她和陆长接触的机会。 想到这里,许多鱼也不犹豫,轻声道:“抱歉,是我们没有说明白,那头异兽的领地正好是一个峡谷,限制着城西到达镇子的道路。” “东侧盛元皇朝的重骑队镇守,我们如果无法突破,只能想办法从西侧偷运兵力,奇袭赤花镇,必定会经过那头异兽的地盘,必定会触动那头异兽。” “我和柳师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突破口,拿下赤花镇的速度必须要快,一旦这里有了防备,重骑突袭的情况下,我们将没有任何机会。” 陆长放下杯子,头也不抬,反问道:“你们拦不住那支重骑?” 许多鱼摇摇头道:“拦不住的,三百重骑,在重骑军阵下,三百人马浑然一体,一次冲杀是一来一回,足以将武者六境以下都碾成血泥。” “除了异种六境,寻常六境能扛一个来回就算是不错,只有武者七境开启真武魂体,才能在力敌三百重骑的来回冲杀,甚至军中斩将!” 话说完了,陆长有些沉默,他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们匀不出一个武者七境来是吗?这个实力,起义反抗一个皇朝,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你!”许多鱼语塞。 起义军的实力肯定是不如皇朝的,要是比皇朝还强,那起个屁的义,谁是皇朝都说不准了! 柳在倒是不生气,笑道:“推翻一个腐朽的皇朝本也就是个困难的事,百姓没有明主,天下自然四起狼烟,群雄逐鹿,终归不是我们一家之事。” “我们从平南举事,两千人的队伍,一路拿下武照、德兴、奚中四县,到今日已占据一州之地,共计十万大军,钳制盛元皇朝西境一带。” “东境有司马家起义军十五万人,金足铁卫军十七万人,北境反王陈色二十二万大军,真算起来,几路人马里,我们确实是最弱的一支。” 几句话,给陆长打沉默了,他是没想到看着岁月静好的皇朝,原来早就狼烟四起,说起来赤花镇的消息是真闭塞,完全没听到有人讨论外面的混乱。 不过说起来,从当地的米价上涨,近日还有流民出现,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了外界的不安定。 就在陆长还思索的时候,柳在笑道:“对盛元皇朝来说,我们的起义就是造反,要么全都被灭,要么总有人会打进都城,建立一个新的皇朝。” “我们平南军至少在现在,还是以天下百姓为重在前进,强者不够,人手不足,那就节衣缩食,用最笨的办法去慢慢磨,毕竟总得有人去做。” 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家匀不出一个武者七境,但此刻,陆长看到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奔赴理想的道路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明知道匀不出武者七境,对付不了那支重骑兵,此行是凶多吉少。 陆长看了眼许多鱼,这个姑娘天赋不错,她留在这里送死是昏招。 迎着陆长的目光,许多鱼的目光坚定,她说:“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想改变它。” 许多鱼,不就是许多余嘛,母亲给她留下这个名字,不是要年年有鱼,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多余。 陆长拿起茶杯喝了口,将杯子倒扣在桌上,“上次你们给的钱太多了,我会去找那头异兽,试试能不能沟通吧,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柳在笑道:“一些身外之物,能帮到人才算是有用。” 宾主尽欢…大概吧。 柳在留下来吃了个晚饭,他对普通人和蔼,和两姐妹相处也是融洽,两个小丫头都很喜欢他。 至于许多鱼,年纪本来就没多大,看着两个小丫头就像看自己妹妹一样,一顿饭下来,话都多了几句,看样子恨不得将两姐妹带回家养着。 饭吃完,柳在没有多停留,告辞离开。 两人出了院门,坐上马车离开。 在马车上,许多鱼才问道:“柳师,他这人也有趣,挺厉害一个武者,却没什么争勇之心,还拿银钱做了台阶下,和普通武者真的不同。” “…也不一定是台阶。”柳在叹了口气。 许多鱼一怔。 “万青那孩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就那么点积蓄,他一分为二,一半都给了陆老弟。” 第131章 打狗看主,没主就算了 还来不及准备出行的东西,抓人服徭役的卫兵就到了门口。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温芳被卫兵的声音吵醒后,小心的出了房门,便看到陆长已经打开了院门,她赶忙上去,躲在陆长的身后。 徭役这件事,别说陆长,温芳也没见过,她只知道,奴籍是必须服徭役的。 一张告示,差点就拍在了陆长的脸上。 两名卫兵打着哈欠,满脸不耐烦,有气无力的说着:“按照大元律令,奴籍百姓必须自带干粮服徭役,违者斩立决!” 告示上也写的很清楚,满14岁无论男女,在征召时必须无条件服从徭役,并且要自带干粮,服徭役期间不提供食物。 不过告示的最后也说了,可以用钱免除徭役,或者是雇人代替自己参与徭役。 “姐姐。”温馨揉着眼睛,估计还是半睡半醒,赤着脚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现在天凉,温芳赶紧跑过去,将妹妹抱了起来,回到陆长的边上,忧心忡忡不说话。 卫兵扫了眼温芳的脸庞,便挪不开目光,笑了笑,说道:“我劝你们一句,有钱还是给钱吧,这种丫头服完徭役,多半是回不来了。” 好看的姑娘活不到徭役结束,更何况这种又好看又柔弱,一看就很好欺负的。 温芳低着头,想要藏身到陆长的身后,可不知怎么的,又没有动弹,她不想让陆长为难,那会是一笔不少的钱。 “多少银子?”陆长问的很干脆。 卫兵竖起一根手指,“十两…半年,半年后如果还有工事,还要十两。” 陆长拉着温芳去了里屋,没一会儿便提着十两银子走了出来,递了过去,又拿出一粒小的碎银子,“军爷辛苦了。” “你这人…”卫兵愣了刹那,掂量了一下碎银子的重量,露出笑容,“看着不晓人情,没想到还挺懂事的,我这人拿钱办事,你这么懂事,我自然也不会为难。” 卫兵伸手拍了拍陆长的肩膀,满意离去。 陆长关上院门回了里屋,温芳坐在床头,抱着又睡着的温馨,她低着头,脸上写满了自责。 家里没有多少钱,她自己的积蓄就是百文钱,所以这十两银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陆长个人的存款。 而且,是陆长所有的存款。 陆长一弯腰,温芳便抬起头来,双目含泪,楚楚可怜。 陆长觉得好笑,只是扬起嘴角,从温芳的怀里把温馨接了过来,放回了床上,贴心的给她盖好了被子。 “又哭了,心里又觉得亏欠我了是吧。”小姑娘心里想什么,陆长一清二楚。 温芳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她以前是不哭的,妈妈死了以后,她如果很难过,就会蹲到柴房里,那是妈妈死的地方,然后自己捂着脸呜咽一小会儿。 可是随着妹妹的长大,温芳越来越不敢掉眼泪。 陆长拍了拍她的脑袋,啼笑皆非,“你总是用银钱来衡量我,可是我并不在乎那些钱,人可以衡量,但不能用钱去衡量,我不在乎那些钱。” 温芳的脸颊红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站起身用力的抱住了陆长。 虽说有些压抑小姑娘的大胆举动,可陆长什么也没做,站着不动,任由温芳抱着。 许久之后,温芳才红着脸松开了陆长,手足无措绞着衣角,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清楚,“我我…我去做饭。” 离开的脚步是羞涩的,也是雀跃的。 早饭准备好的时候,温馨也醒了,揉着眼睛穿好了鞋子,一路跑到陆长的房间,让陆长帮她洗脸。 帮着小丫头洗好了脸,又吃完了早饭,陆长才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我要去山里一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如果有事你就去猎户队找佘无君队长,不要担心会麻烦别人,你们是我的人。” 临了,陆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几句,“钱买不到我的好心情,但我住在这里的几天,心情都很不错,你们给我的好心情是无价的。” 一句话把温芳说得脸颊通红。 温馨倒是没想那么多,嘻嘻的笑着,“囡囡也很开心,喜欢跟陆哥哥一起,哥哥要早点回来!囡囡会想你的。” 陆长挥挥手道别,他准备回来的时候给两个丫头置办点新衣服,天气转凉,两人还穿着粗布麻衫,冷风一吹遍体凉。 奴籍有很多材料不能穿,绫罗绸缎都不行,倒是可以穿动物的皮毛,但也有严格限制。 食肉动物代表的是食物链的顶端,奴籍不能穿;食草动物里如兔绒这种小动物的也不行,一件大衣要几十只兔绒。 陆长不需要大衣,和什么户籍无关,只是单纯的不怕冷。 出城的时候,看到了早上来过的卫兵,冲着陆长点了点头,陆长也回了一个笑容。 直到走出二里地,陆长才一脚踩碎个石头,口中骂骂咧咧。 “你他妈收十两!我囸你大爷的,十两啊!普通人家十年都存不下十两,你他妈收我十两!不对,十一两啊!” 真勾八生气!陆长颠起一块石头在手中,一点点捏成粉末洒在路边,骂了几句,便朝着柳在说过的方向走去。 他的一生不得安宁,似乎总在被什么推着去走。 走着走着,当日上三竿,也算到了地方。 将【界外视域】拉到最高,扫视眼前的一切风景。 再往远处是两座如利剑的山岳,两座山岳像是两座屏风,横跨南北,只留下中间一道不算长的峡谷通往外界。 所以才说赤花小镇的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大规模的军队想要从西侧袭来,除了这条峡谷外,就必须翻越数千米的高山,又或者是绕一条远路,自南北两侧重新整合。 当然,武者足够强大,想要越过数千米的高山也不是问题,可声势浩大就会引起赤花镇的关注,从而调动附近驻军压制。 陆长站在丛林之中,心无旁骛,以【界外视域】开启视野,他轻嗅空气,分辨风里带来的味道。 花香、果香,草木清香,野兽排泄物的臭味,尸体的的腐朽气味,接着便是阵阵野性味道。 味道驳杂,视野被高大的树木遮蔽,唯独没有目标的迹象。 陆长便迈步朝峡谷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之后,他仰起头,雄浑气劲汇于喉间,仰天发出一声尖啸。 尖啸声传遍四方,带着武者四境的压迫,惊起大片的飞鸟,还有奔逃的走兽。 下一秒,在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咆哮! “吼!人类,滚出去!” 咆哮声如狂风席卷,沿途风打花草,树冠颤栗,散落的叶子如刀片般摧毁路径上的一切,却不能侵进陆长分毫。 陆长仰头准备喊话,却忽然愣住,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怎么称呼对方? 难道说:嘬嘬嘬? 稍作思索,陆长喊道:“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你谈一谈。” “滚!”又是一声咆哮。 此刻,好端端的苍穹忽的暗了下来,狂风被染成了血色,血雨腥风迎面而来,大片的树木颤抖,稍细点的被狂风连根卷起,砸向陆长。 在离着数百米的一处小丘之上,是峡谷之前的地方,立着头并不算高大的灰毛大狗,与人齐高,双眸赤红如血,龇着牙,毛发倒竖如钢针。 陆长估算了一下,离着三百多米,不算远,大狗给的压迫感也不是很足。 【庐山犬:本是庐山上一头普通野狗,误食强者血液,自身蜕变开启理智,曾于庐山修行,与一位武道强者结下善缘,受了点化,赐言一句‘你的主人在赤花镇外十里峡谷之前’】 【因此庐山犬跨越万里到达赤花镇,在峡谷前守候三十八年,日饮朝露,夜食月华,庐山犬一生只认一主,至今都在等待主人到来】 【三十八年里,庐山犬不问世事,也不外出,却多次被人类欺骗招惹,以至于对人类极其厌恶,曾发誓除非主人是人类,否则不会再给人类好脸色】 【实力相当于武者六境】 武者六境,能有多强,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陆长打算自己实践,毕竟这条好狗能等一个未知的主人三十八年,想要和平让它离开可不简单,更何况还是对人类没好情绪的。 三百九十二米的距离,两步而过。 其势如火,其行如雷。 十六把白金弯刀,如狂风暴雨。 手中提着的四尺白金大刀,劈山斩岳。 他从天而降,威武如龙! 庐山犬仰头怒号,做天狗吞日状,身躯一震,原地化作十五丈高下,尖牙利齿择人而噬,只一口,便将十六把如意弯刀咬碎半数。 白金色的大刀一刀撩起,被庐山犬一口咬住,来自异兽的无匹巨力狠狠上扬,誓要将陆长甩飞出去。 忽的,就看陆长张开双手,抱着了庐山犬的门齿,两者之间,他渺小若尘埃,可随着他一声长啸,高如山岳的庐山犬竟被一把扬起,四足离地,狠狠的抛向一边。 数不清的高大树木在此倒塌,青山翠林里烟尘弥漫。 只听得陆长带着笑意的一声高喝。 “好狗!再来!” 第132章 云山雾绕,只手镇杀 半空中,铅云堆积,一道人影穿透厚重的乌云,直坠地面。 那是陆长。 而一条灰色巨犬,从乌云中窜出,追上下坠的路上,如狼牙棒一般的尾巴狠狠的甩在陆长身上,再添他几分坠势。 松软的地面无法承载如陨石般的撞击,整个的凹陷下去,掀起大片如浪潮般的泥土,在此生长了几十上百年的巨树无力的倒向不同的方向。 此时是一幅毁灭之景。 庐山犬落在了深坑的边缘,俯视着躺在坑底的陆长。 “你这人类很古怪,强大的体魄,还算合格的气劲,炉火纯青但招式不多的武技,优势和短板都很明显,你甚至不会飞。” 陆长不想说话,躺在坑底里喘了口气。 和庐山犬对比,以前打过的异兽就像个笑话,只有真正交手过,才知道相当于武者六境的异兽是什么档次。 不,应该说过往的对手都是笑话。 两口咬碎你的武道梦,一尾巴扫断你的人生路。 更不要这头狗还特么会飞,能御风驾云,举爪投尾都是毁灭般的力量,双人合抱不住的大树,就像麦秆一样被扫平。 在力量上被打了个不分伯仲,还是陆长打架至今头一次。 庐山犬又说道:“你貌似不是全盛状态,这就是你实力古怪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吧。”陆长随意的乌龙绞柱起了身,虽说看着狼狈,可他的气劲护住了衣服,别说伤,连衣服都没破。 但被压制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从枯瘦的外表就能看出陆长气血不足,否则武者绝不会是这种病痨鬼的模样。 普通人气血不足是身体虚,武者气血不足是体魄和气劲双虚。 所以‘是’非全盛状态,‘不是’实力古怪的原因。 陆长仰头看着庐山犬,扯了扯嘴角,“狗子,我本来想和你谈谈,不过现在吧,打完再说。” 庐山犬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也正有此意。” 三十八年的等待,对于庐山犬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等到主人就好,可岁月流逝,终究还是会觉得无聊。 一人一狗,在瞬息之间相撞,爆炸般的力量让四周的物体纷飞,腾出了战斗的空间。 庐山犬的尾巴就像是裹了层钢针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每一次甩过,都带起声声音爆。 大地不堪重负,陆长就像根钉子,若是硬扛,就会被打进土里,他以天马行空术跃上了苍穹,一脚踏下就是山河皆平。 他们在苍穹相会,庐山犬有利爪,有吞日啸月之能,一声长啸便瞬间剥夺陆长的视线,利爪落下搅动风云,平地升起通天彻地的飓风席卷而去。 陆长天马行空,如同一只真正的天马,穿梭于苍穹,化作白色残影,周天云雾吞吐不休,他张开双手,以杀生不净为自身利爪,以如意弯刀为自身獠牙,劈开飓风,抬手便是镇杀。 庐山犬没有什么异兽血脉,走到今日,是因缘际会之后的一步步脚印,机缘是它的命,努力是它的运。 出身寒微,谁不是呢? 御风驾云的野狗,挟风踏云,一张口便日月无光,将陆长的五感一次性剥夺,身后尾巴甩出,化作银色长枪,直指陆长的胸膛。 陆长的眼前漆黑,丢失五感,可【界外视域】高悬于苍穹,是独属于陆长的太阳,他无惧庐山犬的奇术,以杀生不净凌空搏杀。 云雾遮掩,一人一狗如若流光,让人看不真切。 高空上,庐山犬不解发问:“我不明白,你的身体虚弱,气势却越来越盛,是你独门武技?” “武技?”陆长大笑三声,“我不懂天下武者分几等,我会在哪一等,我只知道,决定出拳的时候就不要有杂念,我难道就不能是无敌的?!” 一声龙啸吟破苍穹,顷刻间血染长空。 这一次从苍穹坠下的,是庐山犬。 大片的鲜血一落地,便燃起了熊熊烈火,自烈火中,有不知名的白色花朵破土而出。 六境已是人间神,神灵之血,必有神异。 陆长踩着无形的阶梯,从空中走下,咽下血沫,可胸口上三道前后通透的爪伤遮掩不住,鲜血顺着他的身躯滑落到脚面,沾染到了地上,脚底下在眨眼间长出了青色草芽。 不远处,庐山犬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道巨大的伤疤,从他的腹部下方延至身体侧面,再深一些就是开膛破肚。 陆长倒是想再往前走出一步,可身体一动,便双腿发软直接坐到了地上,背倚着根断裂的树桩子,连手指都懒得再动分毫。 他下意识的想要取出颗蕴血丹吃下去,但只是食指一颤,片刻失神。 差点忘了,都没了。 陆长笑了笑,眉心处一点微凉四散开,那是他千辛万苦才凝聚出的心神之力,对应武者中三境的炼精化神之力。 少许微凉散入身躯,为被洞穿的身躯赋予心神之力,赐予活性,加快伤口的恢复,而疲惫的精神也重新振奋。 待到心神之力大成,一念之间身体无论什么伤势都能瞬间复原,血肉之躯将与神念相合,是心神不绝,身躯不灭之境。 但现在,只是恢复三个伤口就耗尽了心神。 庐山犬没有起身,它身躯的伤口上缠绕着杀意,不祛除这些杀意,也就无法恢复。 尽管庐山犬从来没听过杀生不净这种武技,可挨打就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它可以确定这是种极其玄妙的武技。 庐山犬感觉有些不真切,它有异兽的本能,可以确定陆长不是同境,越境战斗的天才武者,怎么恰好就来了这种偏僻小镇。 至于陆长是几境,庐山犬拿不准,感觉像是四境,可四境过于不可思议,它觉得是天方夜谭。 陆长缓了口气,掐了根野草,嚼着草根,微微的甜味让人稍微提起了精神,他笑道:“你拿了几分实力?” 庐山犬抬起头来,舔着伤口,舌头刮过一次,就抹去了伤口上大半的杀意,连着两三次后,身躯上的伤口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到这会儿,庐山犬才回应道:“七八分,又不是要分生死,我不喜欢人类,但对人类也没有恶意,更不靠吃人来修行,你呢?” “差不多是全力了。”陆长想了想,基本也没有其他的本事,还有一些武技,但用的不熟,而且刚刚的条件也不适合用。 看似打平,实则略逊一筹。 陆长竖起大拇指,“还是狗厉害。” 听着陆长的夸赞,庐山犬的态度也平和了下来,不吝赞赏。 “你是我这几年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类。” 听着像是人话,所以陆长回答:“那是你见的少了。” 非常谦逊的回答,一点都不记仇,完全不将胸口三道伤口的痛楚放在心上,哪怕他对痛感的敏感度是常人的数倍以上。 毕竟你真的没法跟一条狗对骂,大部分骂人有用的话,骂狗是没用的,甚至是自己吃亏的,比如经典的三字。 所以不如阴阳怪气,反正狗还听不懂。 庐山犬确实没听懂,它说道:“我三十多年没离开过这里了,见过的也就是附近的猎户,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我威吓过后就不敢再来了。” “上一次见到的强者,也是四五年前了,是东边一支驻军的千户那台儿,他来拜访过我,不过没交过手,他是武者五境,但我觉得他没你厉害。” 那台儿是千户的名字,千户在盛元皇朝是世袭职位,不考虑你的能力和实力,反正是个代代相传的铁饭碗。 “武者五境,他手下还挺多人的,如果全来了,你也不是对手。”陆长如此说道,但存了套两句话的心思。 庐山犬狗美心善,没想到陆长的歪心思,说道:“是的,他手下三百重骑,两千铁甲兵,至少要武者七境才能挡下冲阵和围杀。” “可如果只是一个那台儿,十回合之内我必定能咬下他的首级,他一死,三百重骑成不了阵吗,也就不攻自破…对了,你要找我谈什么?” 陆长:“我想让你离开峡谷之前,或者某一天有一队人要从那里通过的时候,希望你能给个面子,不做声张的让个路。” 庐山犬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就这?” “对,就这。” 陆长头一次从狗的脸上,看出了尴尬之色。 第133章 都去死吧 赤花镇有电力,但只有少数人家能够用得起,生活用电对普通人来说太奢侈。 温芳的家里依旧还是灶台柴火,平日里要用的柴火要自己去砍或者去买,柴火是消耗品,就算价格不贵,不知不觉中也要花费不少钱。 今天家里柴火刚好用完,温芳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城一趟,去城外拾些柴火,弄些干柴。 从城北出去是官道,官道上相对安全,赤花镇的卫兵早已腐朽,但也不会在清理城池附近异兽的事情上马虎,毕竟他们自己也用着。 盛元皇朝不止皇帝残暴,整个国家都是残暴成性,上级官员有直接给手下定罪并执刑的权力,若是正好遇到哪位大人来赤花镇巡察,在野外被异兽惊扰了,就算他砍了全城的卫兵,也是合理合法。 “姐姐你放心去吧,囡囡一定会把家看好的!” 温馨两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温芳抱了抱妹妹,柔声道:“你在家里乖乖的,不要出去,要是无聊就练一练字,我很快就回来,如果陆大哥先回来了,你就跟他说一下。” “嗯嗯!”温馨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 温芳好好的锁上了院门后,才带着绳子和柴刀离开。 院子里,温馨从木头围墙的缝隙里,看着姐姐走远,才快步跑回了屋子里,将房门紧紧关上,一个人躲到了床上。 前几天,陆长用木头雕了个小人偶,温馨就抱着小人偶躲在被子里,嘴巴里念念有词。 “不怕不怕,有大哥哥送我的小人偶保护囡囡,囡囡什么都不怕,大哥哥能不能听到囡囡说话呀,听到了要快快回家,囡囡想你了。” 温芳出了北城门,和往常一样没有走远,只是在一公里之内找些干柴,最近天气不错,砍一些带回去晒晒也是一样。 柴刀是别在后腰上的,找一个四方的木块,将中间掏出能让柴刀刀刃过去的缝,再把木块缠到腰上,这就是刀架。 温芳不是第一次出来砍柴,家里经济紧张,只有迫不得已才会去买柴火,平日里她要做的家务就包括砍柴。 和别的女孩不同,温芳的双手粗糙,布满老茧,她觉得这样也好,缝衣服时被针扎了也不会觉得疼。 烧火的木柴是有讲究的,要挑选容易干燥且耐烧的,或者像松树这种油脂多的,竹子也不错,但是不耐烧。 毕竟来回一趟辛苦,尽量挑选耐烧的,可以多用几天。 路过的枯枝也不要浪费,省掉砍树的功夫。 花了些时间,温芳将柴火捆好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山里风凉,粗麻的衣服又不吸汗,汗液黏着衣服,到时候风一吹容易着凉。 温芳不敢耽搁,将柴火穿在背上,像是背着个上学的书包,加快脚步往城里走去。 几十斤的柴火并不轻松,她虽瘦弱,但自小干着家务,顺着官道走回去倒还算能吃得消。 到了城门口,卫兵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柴火,满脸不悦的挥挥手便让她离开,也没说关税的事情。 年纪小,又是女孩,还要自己出来砍柴,可想而知没什么油水。 温芳连连道谢,和往常一样,嘴甜能少很多麻烦。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温芳却是猛的一惊。 家门口聚了十几人,乌泱泱的,院子里吵闹不休,还能听到妹妹温馨的哭声。 “你们干什么!”连柴火都顾不上,温芳甩下柴火,拨开人群冲进了家里。 好好的院子,被踩踏的不成模样,前几日刚走了些蒜苗,被踩进了泥土里,家里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桌子都被翻了过来。 里屋的门口,正有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往外走,手里提着个包袱,她的脚下拖着死不放手的温馨,一边哭着一边大喊。 “不可以拿的,那是大哥哥的东西,你们不可以拿,呜呜呜,大哥哥…” 温馨今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可这会儿一身泥土,满脸灰尘,左脸有半个巴掌印,她的小脸还没成年人的巴掌大。 怒火冲上了温芳的心头,她飞奔过去,先抱起了妹妹退到边上,这才忍着怒气大喊道:“光天化日,你们进我家抢东西,不怕我告官吗!” “哟,正主来了,找的就是你!”妇人双眉倒竖,一手就向温芳抓去,边喊道:“那个姓陆的小子呢!我家男人被他弄哪里去了,让他给我滚出来!” “你别以为乱喊就用,我告诉你今天谁来了也不行,姓陆那个小杂碎把我男人弄没了,告官我也有礼,我先打你这个骚蹄子!” 温馨仰着头,抽泣着说道:“姐姐,她们要找大哥哥,我没开门,他们就把门砸了,还把大哥哥的包袱拿了,囡囡拦不住。” 温芳往边上一躲,将妹妹放下推到自己身后,背靠着墙,她根本不知道妇人说的是什么,可不管是什么,他们来家里抢东西做不了假。 然而,眼前的情况并不好,这一伙人有男有女,小半数人在门外看着热闹,大半人都在院子里,封住了温芳的去路。 这些人不怀好意,虎视眈眈。 妇人一抓没抓到,本还算端正的容貌都狰狞了起来,怒骂道:“早就看你这个骚蹄子不顺眼了,谁不知道你和你那脏爹做了什么苟且,见一个勾引一个,我现在就撕了你的衣服,让你好好露个脸!” 说着就往前一扑。 温芳愤怒,可也害怕,她的一生没有人撑腰,别说得罪,从小到大吃了亏也只是咬牙往肚子里咽,在妇人面前,她瘦弱如鸡仔,心脏跳的飞快,就连双脚都要站不稳了。 可看着妇人扑来,温芳下意识的便从妇人边上绕开,一伸手,就将妇人揽在腰里的包袱抢了过来。 包袱一到手,温芳便觉得安心了一些,还好陆大哥的东西没出事,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陆大哥照顾,如果连个包袱都被人抢了去,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陆大哥。 可她还是年轻,和妇人不同,没有任何争斗的经验。 妇人一扑不中,头也不回就是一巴掌扇向侧面,她体壮如牛,哪怕是顺手的一巴掌,也呼呼的带着风声。 巴掌正中温芳的侧脸,霎时间,温芳眼前一亮又一暗,什么也看不清,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眼前直冒金星,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姐姐!”温馨从边上钻了出来,大哭着奔向温芳,她小小的脑袋还分不清什么是昏迷,她只是害怕,姐姐会像妈妈一样,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 可温馨还没跑到姐姐的边上,妇人提着脚便将她踹到了一边。 小小的身子撞在了墙上,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 这时,院子里有个摇着扇子看戏的人喊了声:“差不多,别弄死了。” 满脸凶恶的妇人堆起笑容,回应道:“您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可一低头又是恶鬼般的模样,一脚踩在温芳的头上,弯腰就去撕温芳的衣服。 忽然,本来昏着的温芳一抬头,狠狠一口咬在了妇人的虎口上。 “啊啊!”妇人猝不及防,吃痛下一声痛嚎,下意识的甩手要将温芳甩开。 温芳却是自己松口,翻身滚到边上,她的头脑还不太清楚,脸颊更是一片红肿淤青,却是在此刻无比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不带丝毫迟滞犹豫,温芳一把拔出腰上的柴刀,一刀劈向妇人,她纤细的手臂无比的坚定,柴刀没有半分偏离。 院子里刚刚说话的男人眉头一挑,略有诧异道:“好苗子!” 妇人本就是远近闻名的泼妇,平日里撒起泼来连男人都打过,天生壮硕,让她在打架上很少吃亏,眼看着一刀劈开,下意识的就往下一蹲。 柴刀斩落几根油腻的黑发。 温芳一刀不中,也没了后续动作,只是一手持刀,一手将包袱攥在怀里,退后几步到了墙边上,她蹲下身,护在妹妹的身前,肿胀的脸庞咬紧牙关,却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妇人险些被一刀砍中,心有余悸,可更多的是愤怒,她左右看了眼,提起把凳子,也不废话,直接朝温芳丢去。 温芳看着飞来的凳子,已经没有了躲闪的力气。 “陆大哥…” 一阵疾风吹拂。 院子里的男人脸色一变。 飞到半途的凳子,被一只皮包骨的手掌抓着,然后甩了回去。 凳子四条腿,并不锋利,却直接穿透了妇人的身躯,将她击飞出去,钉在了墙上。 陆长就这样出现在了屋子里,他的衣服还有破洞,胸前三个斗大的伤疤好似是被人掏出了内脏,瘦弱的是个饿鬼模样。 他弯腰,将昏迷的温馨抱在了怀里,用温和的气劲治愈小丫头的伤势,又伸手在温芳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温芳觉得刚刚还紧绷的脸庞放松了下来,脸颊上暖暖的也不疼了,可她的泪水在此刻彻底决堤。 陆长将温馨放到了温芳的怀里,柔声道:“没事的,接下来你要好好看着,不管多难受都不可以闭上眼。” “嗯。”温芳点了点头,她看着陆长,便什么都不怕了。 院子里的男人走上前,脸色凝重,他怕自己再不开口就不得善了。 “陆重生,我乃…” 话未说完,男人双眸一凝,本能的便往高处跃去。 可陆长一闪身,便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下一刻,有无穷威力从天而来,将身在半空的男人直接踩入地底。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惹我,你们让我觉得烦了,所以,你们都去死吧。” 第134章 两百年前,画眉落凤 赤花镇是陆长所见过的,最让他觉得厌烦的城池。 整个城里大部分的居民,都是畏威不畏德,不学德行,以欺人为乐,媚上欺下,以此为荣。 他们内部斗争不休,却集体的瞧不起外来人,一次次的尝试冒犯,当对方选择忍让,就会开始得寸进尺。 这里的人,用着欺辱他人,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像是莽荒的野兽,一定要在人之间分出个我高你低。 盛元皇朝就是如此,从上到下,都充斥着野蛮的风气。 陆长在城外杀了一群猎户,没有想着对他们的家人下手,想着那些人该学乖了,却没想到,他们只是缺了点武器。 现在,院子里一群人东倒西歪,连连求饶。 “别杀我,我只是来看热闹。” “我没动手啊!我没动手!” “放我出去,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啊!卫兵呢,快去找卫兵。” “快来人,有人杀人啊!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当然打不开,陆长踏空而行,镇压一地,这些人还能行动就是他的仁慈,给他们留下遗言的机会,可惜这些人并不珍惜,还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浪费生命。 只有最开始想要报上家门的男人没有说话,他被踩进了地里,开不了口。 陆长站在半空,看着这些人的丑态,他微微眯起眼睛,十六把如意弯刀环绕在他身侧,闪电般一闪而过。 可就在出手之时,陆长看了眼听了他话,正睁大眼睛看着院子里的温芳,心头犹豫了刹那,收回了三分戾气。 十六把如意弯刀在半途改变了走向,抹过了院子里所有人的咽喉,再刺穿他们的心脏,让吵闹的院子恢复平静。 声音和生命一同消散,在平淡也不血腥的场面下,让一切归于平静,消磨不了陆长的戾气。 他的手里又添了十几条人命,但心里总有口戾气吐不出。 陆长从空中落下,踩在男人的身上,他看着脚下,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从老师家离开的时候,听到老师偷偷的自言自语。 “你和当年一样,眼底里藏着戾气,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欠你的,不一样的是,你现在不藏了…” 我为何要藏! 陆长弯下腰,抓着男人的头颅提起,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笑的像个开朗的孩子,直视着男人的双眼,饶有兴致的看着。 “你说,我为何要藏呢?” 他到来的时间,比外面人看到的要早,在温馨还没昏过去之前,陆长就已经到了院子外头,可他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躲在暗处看着。 突如其来的闹事人,陆长并不清楚,这些人是在针对谁,是不是还有暗地里藏着的高手,先要用【界外视域】看个清楚,再做判断。 就和以往一样,无论做什么,都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对方的行为,去考虑背后是否还藏着什么。 陆长总是站在黑暗里看人间。 但现在,他站在了阳光下,午时阳光正好。 “等等!”不远处传来了佘无君的声音,她闪身而进,如惊鸿过隙,刹那间出现在院子之中。 陆长转头看着佘无君,手中五指在慢慢收紧。 男人的头颅即将被捏碎,痛苦令人颤抖不止,可他喊不出半句话来,威压依旧落在他的身躯上,禁锢他所有的行动。 这是上位者绝对的压制,是实力上天差地别带来的压制。 佘无君说道:“最好别杀他,他的主子是个天人,会很麻烦。” “我听不懂。”陆长笑着回答。 忽然,院门被用力踹开,涌入五名卫兵,手握钢刀,凶神恶煞,进门后只是扫了眼地上的尸体,便集体上前围住了陆长。 “把人放下!” 陆长不紧不慢,手中依旧在一点点的加重力道,他笑道:“一个个的,真把我当泥捏了,我是什么很和善的人吗?” 他一抬手,将手里的男人高高抛到半空。 砰!男人的身体在半空炸成了血沫,用一场烟花为他的人生谢幕。 卫兵们一愣,而后整齐划一,锵的一声拔刀出鞘。 下一刻,十六把如意弯刀,将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斩成了破铜烂铁。 陆长伸手,掌心朝上,十六把弯刀在他的手心之上翻飞,他看着四周,“滚,或者都死在这里。” “我们乃赤花镇驻军,尔敢逞凶!”色厉内荏的话,没有半点威胁性。 如果说这话的卫兵没有后退一步,或许还能增加点威信。 这个国家总是这样,上位者高傲到已经不将底下的人当成和自己相同的种族,错的不一定是画眉落凤,可能是那个被打死的男人自己的理解失误,但最可能的,是他们长久以来的高傲。 给予底层人的,只有威吓,只有居高临下施舍的武力震慑。 他们宁愿花大力气去惩戒底层人,也不愿稍微怀柔,才致使在明显阶级内充满了迫害同类的习以为常。 陆长笑了笑,用于供养杀生不净的杀意,在此刻完全绽放,宛若寒风过人心,方圆数百米之内顷刻间寒如冰窖,蛇虫鼠蚁尽皆奔逃。 那是能构造杀生不净的杀意,是能随意一刀就斩杀武者四境的杀生不净,在完全解开束缚后,已经如同实质。 佘无君脸色一白,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陆长,在此等杀意之下,竟然能影响到她的气劲运转,似乎身体都变得迟滞。 五名卫兵更是不堪,身体发软已然无法动弹,嘴唇渐渐发白,仅仅只是杀意就让五人承受不了。 陆长仰头看向了侧面的苍穹,在他本能的感知里,有人正朝这边冲来。 不过是眨眼间,一道火红的身影横空而来。 当【界外视域】看到人影的那一刻,几日来萦绕在陆长心头的疑惑烟消云散,他一直在好奇,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而现在,他有了答案。 【画眉落凤,天人六境,赤花镇驻军百户,在赤花镇积累红尘经验…】 只是前八个字就足够,让陆长看清楚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他看到的是时空混乱。 画眉落凤停在了半空,美目微凝,她着火红无袖长裙,胸口下有人字形的镂空,露出曲线诱人的白皙腹部,举手投足无法散发火辣的诱惑。 可陆长的双眼不见半丝情欲。 “我无意和你为敌,派人来找你,也只是想让人请你过来,可能手下误会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们其实是自己人。” 尽管画眉落凤看着有些不悦,可还是耐着性子在解释。 毕竟在画眉落凤的眼中,她看到的也是一名天人,天人之间天生就是亲近,他们是一类人。 “我听不懂,你说要打就打。”陆长歪了歪脖子,活动完了筋骨。 一步咫尺人间,陆长于瞬息间出现在了画眉落凤的头顶之上,只手按住了她的头颅,只听龙吟朝天起,两人如离地惊鸿,冲入了云霄。 下一刻,又若陨石,遥遥坠下砸进城外荒地,地动山摇之中,听得一声凤鸣,大片的火焰燃烧着苍穹,热浪席卷着扑向整座城池。 “我说了我无意和你为敌,你听不懂人话吗!” “听不懂,我不管你们什么当地驻军,我也不管你好意恶意,若敢拦我,我只要不死,必定屠城!” “你神经病啊!” “吃我一刀!” 白金色的大刀纵贯天地,开天辟地而来! 第135章 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凤凰腾飞,火染青天。 画眉一声啼鸣,如夜下月光奏起了情歌,清脆入耳,婉转哀怨,歌声散去的方向,将一切事物化为齑粉。 苍穹的火焰凝成了尖锥,歌声缭绕着尖锥,是其锋刃,从天而降,往陆长的身上卷去。 就如同搅拌机里丢进的钢珠,乒乓作响,陆长被高高的卷起,又狠狠的抛下。 漫天的火焰灼伤他的身躯,嘹亮的歌声尽付诸于他一人的身躯上,撕扯、切割,将他当做了死物,又或者要将他变成死物。 天人六境,已经是人间神,移山倒海不在话下。 陆长刚经历了和庐山犬的战斗,那是他遇到过最强大的对手,却没想到短短一两个小时之后,记录就被刷新。 画眉落凤立于九天之上,她乃人间神,踏空而行是神的常态。 “我说了,我和你之间是误会,你我都是天人,不必相争。”画眉落凤语态平静,面容神圣威严,她的模样和刚刚完全不同。 眉毛化作了两条火焰河流,从脸颊垂下,身躯上如开裂的瓷器,布满沟壑,沟壑里,是炙热的岩浆在流淌,高温烧灼空气,让她的四周变得模糊,而火焰依旧升腾,于她身后升起一轮熊熊燃烧的光轮。 【画眉落凤,天人六境,天赋开启中…】 【天赋:先天火神体,天生亲和火焰,炼化肉体凡躯化为火神体,免疫规则之下的火系攻击,带有火系攻击的伤害大幅度提升】 【天赋解析完毕】 随着【界外视域】给出的详细描述,陆长眼前的画眉落凤有了不同的变化,那是一条条火红色的细线,在画眉落凤的眉心上凝聚出了特别的形状。 陆长有种预感,只要他能以相同的细线凝聚出相同的图案,他也能获得画眉落凤的天赋,只不过他并不知晓那些细线是什么,也就无从下手。 可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画眉落凤的天赋问题,陆长甚至怀疑对方和他有相同的能力才能看出他的身份,可那太不实际,只能说天人或许对同族有某种感应。 陆长从一片狼藉中爬起身,他先动的手,却打不过对方,丢脸吗?当然丢脸。 可是他不在乎。 身为武者,若是不敢向强者挥刀,那才是真的丢脸。 强者愤怒,挥刀向更强者。 “以你的实力,整个城池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感知,这不是误会,你只是不在乎。”陆长踏空而起,没有任何犹豫便是一声龙吟。 “两个普通人的性命你不在乎,被我打死的那些人你也不在乎,你高傲了太久,就连向我示好的方式也是高高在上,你这一套我吃不惯!” 一把两米长的如意弯刀跃然于空,无声无息但眨眼而至。 画眉落凤眼中显现怒气,两侧眉毛飘飞而起,如三道火红的尾翎,她挥手一击,就要将如意弯刀隔开,可就在触及的刹那,如意弯刀骤然而碎,由一生化十六。 “我不想和你动手,杀了你还要减我功德值,但我已经给了你解释,既然你不听,那你就去死吧,下一世再见的时候别记仇。” 漫天火云下垂,生出一朵朵五瓣火花,飘扬着撞向如意弯刀。 如意弯刀可分金断玉,火花却无穷无尽,一时僵持下,弯刀不得寸进便算是失利。 陆长手提白金长刀而来,随手一挥,三尺刀化作三丈刀,刀刃之下,摧山倒海,那是连庐山犬都不敢硬接的一刀,斩身又斩神。 【杀生不净,炼就心中杀意杀机,杀意可大可小,杀机可隐可现,是化无形为有形的顶级武技,为徐家武学的根本之作,先斩肉身,再斩心神,此武技可让武者六境斩七境】 画眉落凤身后现火红羽翼,飘摇着带她后退,火焰长河从天垂落,化作一片火海,是横于陆长与与画眉落凤之间的天堑。 如意弯刀落入火海,便和陆长断了联系,这片火海能消融武者气劲,落入其中,就是个死字。 陆长站在火海的这头,画眉落凤在那头,一方是火海滔天之下如火神降世,另一方站在晴空之下,短短的圆寸头,普普通通的粗麻衣衫,有些狼狈,有些萧索。 画眉落凤伸手一指,火海翻腾,孕育龙凤,遮天蔽日的巨兽朝着陆长扑杀而去,她为火神体,火焰就是她的造物。 隐约间,画眉落凤能感觉到陆长心中的愤怒,可她又觉得这股愤怒并非冲她而来,她似乎成了陆长泄愤的由头,这才让画眉落凤决定下狠手。 陆长确实在愤怒,愤怒的源头在于他的自己。 红枫城里,他提早一天让桑德拉去帝江商会,徐京山再跋扈也不至于冲进帝江商会里去抢人。 可是陆长没有,他自认为就算别人抓了桑德拉也威胁不到他,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人情为桑德拉找份工作。 所以桑德拉死了。 温家之外,陆长早早的就躲在了暗处,他认为有自己在,几个普通人不算什么,万一有人躲着针对他,他贸然出面反而不妥。 所以温芳挨了一巴掌,温馨被踢昏了过去。 他做错了吗?过往十九年,他一直是这么过日子,给不给本就应该由付出的人说了算,哪怕见死不救也违法,至于道德层面——这个世界不一直都是这样。 吃人的世界,我不吃人,我就是好人! 可是,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陆长仰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火龙火凤,他瘦弱如一柄利剑,不见半点杀意升起,只有手中白金色的三尺刀越发凝实,宛若实质。 老师,我那一身戾气是从何而来呢?是枯坐轮椅十九年,是拖着残废身躯等待母亲放弃我,好让我有个理由结束自己的人生,可我又日日夜夜希望有人能拯救我。 您说的这一身戾气,是这十九年里一点点的熬出来的,十九年里的每一个夜晚,每一次的梦境里,我都幻想着要将残害我的人如何折磨,让他们尝尽人间折磨。 是未完成的复仇,养出了我的一身戾气,又带到了这个世界里,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自由的。 陆长扬起了嘴角,“下一世?一世活不痛快,要下一世有什么用。” 杀意越强,杀生不净的刀也就越强,前世瘫痪十九年,日日夜夜想要生啖仇人,这一世十九年于刀尖上行走,三十八年春夏秋冬,养出了这一把杀生不净! 杀的不干净,自然不尽兴。 百丈长刀冲天起,斩断山河与龙凤。 挡在身前的天堑已断,陆长便往前走去,一身气势如登阶,步步攀升。 画眉落凤心觉不妙,不知陆长在这短短刹那发生了什么,但她看的出陆长在经历某种蜕变,对她而言不好的蜕变。 她一眼便确定,陆长并不是巅峰状态,时不我待,此刻就是最后的出手时机。 当下,画眉落凤不见犹豫,身化长虹,携滔天火海再次袭来,当空推出一掌,掌下大地化作一片焦土。 陆长出拳,霸道拳风与火掌撞在了一起,他的身形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火海化作飞鸟,蚕食他的身躯,那金铁不能伤的肉身上,在瞬间遍布点点焦黑痕迹。 画眉落凤一怔,险些自我怀疑,明明看着气势滔天,可实力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唯恐陆长示敌以弱,画眉落凤抬手下压,以火海的威势步步逼近。 陆长就站在半空中停住了退势,他看着自己枯槁的身躯,自醒来后,身体无论怎样都恢复不了,似乎永远处于虚弱,吃多少东西都弥补不回。 但此刻,他终于明白。 “武者争的就是一口气,气弱了,吃什么都补不回来,如今我心气圆满无缺,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张开双手,往那漫天火海之中冲去,深吸一气,如鲸吞百川,似牛饮池水,火海与飞鸟,倒灌入他口中。 由陆长推演而出的《炼身化血大法》第四境,在此刻运转到极致,火焰于内外焚烧他的身躯,血肉在焦化与新生之间哀鸣。 可随着火焰被一点点的炼化吸收,血肉不再哀鸣,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开始欢呼。 干瘪枯瘦的身躯,在此时变得充盈,火焰自七窍里升腾,他睁开眼,双目中燃起熊熊烈火,健硕身躯一如往日。 画眉落凤从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现在只剩下震惊。 “食气!你到底几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长笑了笑,到此刻,他的实力才终于能够完整展现,不亚于一次重获新生。 画眉落凤觉得奇怪,不到六境做不到食气,可她的感知里,陆长的境界绝对不会超过她。 可不管怎么想,如今两人还是对手,她凝眉起手,火海中垂现一道高大人形,挥拳便砸向陆长。 “还在玩火就没意思了,你也该动点真格了。” 陆长随手一拳打散了火人,手中浮现三尺长刀,他挽了个刀花,站在了和画眉落凤同等的高度上。 刀身上倒映着陆长的脸庞,他无意识的瞥了一眼,当即愣住。 不是,帅哥你谁? 第136章 神明见神灵,负屃宝术叠加 天降火雨,陆长沐雨而来,火焰不能伤他分毫,他行走于炼狱般的场景之中。 身体恢复,不止是模样上的改变,是整体配置的提高,原先的他就像是吕布骑狗,空有一身武力,却被身体的虚弱所拖累。 但现在,是吕布骑典韦。 食气者神明而寿,陆长正式跨过了这个关卡,身体内血液奔腾不休,气息节节攀升,每一秒过去,实力又会攀上更高的巅峰。 画眉落凤的感受最为真切,从最初的火海相逼,让陆长无法靠近,到现在火海已经无法再捆缚陆长,他踏着火焰逼近。 画眉落凤深吸一气,将那漫天火海吞入腹中,她拧着眉,身躯上燃起熊熊火焰,火焰升腾而起,成一只画眉鸟模样,于刹那之间消失在陆长眼前,如一道流光从陆长身躯上穿过。 沿途空气被烧灼,在极速之下显现白色长线。 陆长以重拳相迎,恰似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再相逢,两相奔赴。 画眉声声脆鸣如歌如笛,陆长抬手拳影万千不见真形,如神人抚琴。 两人看似一触即分,却在眨眼间过手百十招,再站定,画眉鸟少了半边羽翼,可火焰汹涌,又将缺失的羽翼补上。 巧的是,陆长单臂焦黑,新生的血肉推开旧伤口的伤疤,一片片烧焦的皮肤如鳞片般褪下。 食气者才是真正的无漏真躯,灭杀不了他的‘神’,任何伤势都会在几个呼吸间完全恢复,哪怕陆长身死,这具身躯百年不朽。 “这不合理!”画眉落凤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能做到食气,你又不是六境,又不是异种。” 六境可能不是,但是异种是得到502研究所认证的,能出具报告的那种。 陆长仍未回话,他闭上嘴默默调息,身体从最开始的七七八八,到现在已经恢复至巅峰状态,从红枫城一战后,他重新回到了自身的巅峰。 任何一个武者,都会爱上这种完全掌控身躯的感觉,感受着身体内的雄浑血气奔腾不休,痴迷这种如日中天的强大感。 武者迷失本心太正常不过,站在苍穹俯视人间,时间久了就会以为自己才是太阳,那颗发光发热的圆球只是个点缀。 因此陆长将自己的力量牢牢掌控,意识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的精神居住于身体,身体是他的装甲和武器。 “好了,可以继续了。”陆长话音落下,似一缕惊鸿,刹那掠过苍穹,手提三尺刀,一刀落下。 画眉落凤不敢硬接,杀生不净这刀太邪门,斩得了肉身,斩得了气劲,也斩得了她的神魂。 可也许是陆长总是手提长刀,让画眉落凤一时没想起,这把刀本质上并不是一把刀。 三尺刀骤然一变,成百丈模样,横跨山岳,刀下万物众生,神鬼魑魅,皆是一刀俱灭。 偌大的火焰画眉,被斩成两半,又在数里之外汇聚成型,可火焰摇摆间多了几分虚弱景象。 在极远处,来自赤花小镇的武者在远远观瞧。 一开始看的是画眉百户怎么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可打着打着,就变成了观摩难得一见的大战。 毕竟是高境界的武者相斗,也是难得。 但随着两人越打越远,一些武者已经不敢跟上,目前的战斗,四境凑近了也是挨着就死的局面。 整个赤花镇,找不出第三个能插手到战斗里的人。 只不过是片刻间,两人已经远离了镇子上百里,眼看着还有往更深处打去的迹象,在此番交手里,普通武者已经看不出谁强谁弱。 柳在坐在靠近城门的茶楼里,许多鱼在煮着奶茶,看了眼城门方向,不无担心道:“柳师,他应该没事吧。” “目前来看,没事。”柳在叹了声气,“提刑司突然找上我们,估计就是因为这位百户的交代,让她有时间去招揽陆老弟,不过没想到陆老弟根本不吃那一套。” 许多鱼往碗里放了几块奶皮,一把炒米,还有一小勺酥油,再浇上刚煮好的奶茶。 柳在说道:“我们都低估了陆老弟的能力了,他之前气息不显,估计是在隐藏实力,现在看来,不比我弱,甚至要强我一二。” “画眉百户的实力极强,但想要胜过陆老弟,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陆老弟不像是寻常的武者六境,我猜测,他应该是越境而战。” “他这么厉害?”许多鱼讶异的抬起头来。 柳在端起奶茶,转着边喝了两口,笑道:“如果陆老弟没骗人,哪怕是以年过半百的年纪,他也称得上是绝世天骄,毕竟,他的对手可是天人。” 天人二字,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尽管盛元皇朝是以异种为尊,但天人是皇朝的开国功臣,整个国家的大部分重要职位,都在天人的把控之下。 当今皇帝是异种,连带着异种也身份尊贵,但陛下对天人极为推崇,这也和盛元皇朝的立国根本有关。 盛元皇朝是一个皇权神授的国家,而天人是神灵在人间的使者。 柳在忽的眉头一挑,说道:“看来两人要分出胜负了,陆老弟,你若是要老哥帮忙就知会一声。” 这一声,以玄妙的角度传递出去,却没有让任何人听清,只是远远的,传到了陆长的耳朵之中。 战斗之中,陆长的【界外视域】已经立于高空,听到了柳在的声音,却没看到柳在的身影,便知道柳在在自己的视域范围之外。 又是武者的一种玄妙传音手段,可陆长并不会。 此时此刻,画眉落凤已然拿出了所有的实力,火焰所化的画眉将她笼罩在内,化作个半人半鸟的古怪生物,身后的翅膀一展,便将身侧的山头削去一截。 陆长早已开启负屃宝术,身若游龙,澎湃气劲升腾,在他的身躯之外,缓缓形成一道虚影,似龙又似马,纤细又如猎犬。 战斗进行到白热化,最先撑不住的却是画眉落凤,她手段尽出,拿不下陆长,便等于是输了。 眼看着陆长再次袭来,画眉落凤一咬牙,身躯外的火焰画眉离了体,化作三千火鸟,朝着陆长奔袭。 而画眉落凤两手交叠在心脏位置,身后火轮旋转着横于天空,她忽然朗声道:“伟大的德门瑞尔,吾呼唤汝之名,汝是不灭的主,是火焰,是真理,吾…” “念的什么鬼东西。”陆长一刀斩落,身侧十八把如意弯刀如一道道弯月,环绕着他,将每一只火鸟斩落。 火鸟不息,弯刀亦是不止。 忽然之间,天色暗了下来。 陆长抬起头去,苍穹上莫名的汇聚起了铅云,在重重云层之上,有一张人脸在缓缓成型。 “不对!”陆长心头巨震,他想起了那个成为天人的仪式。 世上真有神灵,那画眉落凤在做的,就是召唤神灵,总不能是在战斗里成为天人的仪式,能在现在用的,必定是某种攻击的东西。 可是当陆长想要往前去阻止画眉落凤继续,三千火鸟便不管不顾的直奔而来,只要阻挡陆长片刻还是能做到的。 不,实力还不够。 但我负屃宝术也开了,已经没有能瞬间爆发的力量——好像也没有人说负屃宝术只能开一次。 陆长看着头顶那张越发明显的人脸,画眉落凤的低吟声好似魔音又似梵响,在耳边阵阵不休。 他的血肉在皮下溶解,化为一团被压抑的血气,冲上了天灵,凝聚成点点滴滴冰凉的心神,汇聚到了眉心。 下一个刹那,食气恢复血肉,再生与消亡同时兼具,以此往复,在陆长的体内孕育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终于,苍穹上的人脸完全成型,神圣威严的人脸俯瞰着向祂供奉的人间。 画眉落凤已经虔诚的跪下,她的祈祷到了最后一刻。 但此刻,一声龙吟冲上九霄。 一头蜿蜒盘踞的青色巨龙浮现,一鳞一须皆是如同实体,栩栩如生,金色双瞳带着点血光,只是缺失龙角和一爪。 可一眨眼,巨龙消失不见,那里只是站着陆长,又好似站着巨龙,他便是龙,龙便是他。 陆长闭着眼,在【界外视域】之下,一切色相见本真面目,他见己是己,见天地是天地,不为所谓的龙相改变认知。 首先,我是人,一切武技只是手段。 于是,陆长驭使着他的负屃,龙行空,踏空而来。 苍穹上的人脸,张口吐出一个音节,让人听不明白听不真切,然神灵出言便是旨意,让万籁俱静,使万物噤声。 那一声落到了陆长的耳朵里,落到了龙躯上,便看着龙躯焚化,鳞片焦化脱落,血肉枯竭。 原来落下的,只是个‘火’。 一具龙形‘枯骨’却还是杀到了画眉落凤的面前,两对利爪是杀生不净所化,刺入了画眉落凤的身躯之内,龙啸声之下,将那具美好身躯扯成两截。 不可置信的目光也分为了两半。 陆长站在半空缓缓落下,身躯焚化大半,如鬼怪一般,焚化的头颅里眼球滚出了眼眶,他用被烧到剩下半只的手臂推了回去,接着抬起头深吸一口,将那已经消散的人所化的铅云一口饮尽,气吞山河。 食气者神明而寿,他要吃啥补啥,食神灵之气补全自身,残破的身躯在一点点的恢复。 钻心之痛,复原之痒,无法让陆长发出半声多余的声音,惨烈的模样,是他践行武道至今所吃之苦的局限化。。 画眉落凤的两截躯体一落地,便化为火焰,火焰爆裂开来,遁走到数百米外重新化为画眉落凤的躯体,她看了眼陆长。 “我认输,不玩了!” 转身便逃。 第137章 又见面了,陆长 画眉落凤走了,也没有撂什么狠话,跑的很干脆。 若说是输赢,两人不相上下,各有损伤,如果不考虑画眉落凤最后那招有什么代价,可能还是画眉落凤略胜半筹。 陆长的身躯恢复起来有些费劲,食气也有个恢复的过程,而血肉生长时的痛苦也不必多说。 等外在恢复的差不多有了个人样,陆长便往城里走去。 路过城门处,和之前不同,没人胆敢阻拦,而在边上,有名卫兵双手上捧着十一两银子,恭恭敬敬的鞠躬九十度,将银子捧过头顶。 陆长将小小的一两银子拿了,他说:“嗯。” 卫兵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知道他死定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喜欢复杂,陆长不收回银子,那是要公私分明,便是要人秉公处理,盛元皇朝贪污受贿成了风气,但不代表不违法。 只不过,这一次陆长没想那么多。 卫兵用力的磕了三个头,恨不得将脑袋磕碎。 陆长刚走出两步,才回过神来,转头道:“明天再送十两给我。” 卫兵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口中喊着:“谢陆爷开恩!” 好了,一句话让他死,一句话又让他活了。 不怕被利用,就怕真没用,连利用价值都没了,也就真的死了,成年人的世界太过复杂,陆长并不喜欢,可偏偏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回到家里,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完毕,只有被椅子穿在墙上的妇人还在那,只不过流血过多,这会儿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没多少活头。 温芳抱着妹妹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攥着陆长的包袱,低着头没有去看墙上的妇人,妹妹温馨还没醒,温芳也是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门外陆长刻意放大的脚步声,温芳才眸光一动,恢复了点神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外。 当看到陆长的身影时,温芳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眼前这人丰神如玉,如谪仙临世,并不像是陆大哥,可五官模样又有几分相似。 温芳抱紧了妹妹和包袱,警惕的喊了声:“陆大哥?” “怎么了?”陆长笑了笑。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温芳的脸上洋溢出了光彩,她猛的起身想要奔赴过去,却起的太急,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 自然不可能让她真的栽倒,陆长闪身将她扶起,又放回了椅子上。 温芳缓了一会儿才好了过来,只是稍微有些虚弱,将手里的包袱往陆长的手里放,“陆大哥,这是你的东西,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没了。” 接过包袱,陆长很认真的翻了一下,才笑道:“放心吧,东西都在。” 包袱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人找他的包袱,不过是为了看他的来路,也看看有什么不凡之物,当然也可能是在找那把能杀武者的步枪。 但没想到,两个丫头为了他这个不值钱的包袱,能做到这种程度,向来温驯如小动物的温芳,竟然会拿刀砍人。 陆长看了看,两个小姑娘的伤势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没留下疤痕或者后遗症,如此他也放心了许多。 可温芳看着陆长的脸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小心的问:“陆大哥,你的样子…” 陆长温声细语,笑道:“之前生病了,现在病好了。” “那太好了!”温芳喜笑颜开,她根本没有去考虑真假,由衷的觉得开心。 陆长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但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去杀了她!” 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下达了命令,陆长指着被钉在墙上的妇人,将一把匕首放到了温芳的面前。 温芳笑容一止,可并没有慌乱,她看着桌上的匕首,稍稍犹豫后,便将妹妹放下,交给了陆长,自己拿起了匕首,走向妇人。 妇人已是弥留之际,却还能意识模糊的呢喃。 “别…别杀我…别…小芳…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温芳站在那,握刀的手有些颤抖,她深深的呼吸,在做着动手前的准备。 陆长抬手,沾了两滴水甩到妇人胸前,说:“刺这个位置,要用力,不要犹豫,你的犹豫会带给她更多的痛苦。” 不需要陆长去解释什么,在这一刻温芳了解了陆长想要说的话。 她带着妹妹生活,只知道要保护妹妹,却没考虑过要怎么保护,到今天才算明白,要用刀来保护,人心不值得信任,赌他们善良,不如赌他们全都恶毒,只是恶毒的层次不同。 温芳举起了匕首,狠狠刺下,没有任何偏移,对准的就是陆长给出的位置,她是天生该走武道的人。 但匕首停在了陆长的气劲上,被陆长拦了下来。 陆长顺手拿过温芳的匕首,甩进了妇人的心脏。 “下手要快,心要狠,道理你明白了就行,但第一次杀人,不能杀一个完全动不了的人,你要杀一个会挣扎的,会大声求饶大声嚷嚷的人。” “这个人在死之前,可能会骂你,会痛哭流涕,会求饶,他会把一辈子没说过的好话都说给你,还要会逃跑,会拼命的挣扎求活。” 陆长拔出了匕首,在已经断气的妇人脸上擦去了血迹,将那把匕首重新交给了温芳,柔声道:“我要教给你的,绝不是区区的心狠。” 心狠很简单,闭上眼睛拿起刀一用力就行,可是要学会该心狠的时候心狠,就很难。 陆长走到院子里,声音不高不低,喊了声:“来收拾。” 院子外,立刻走进几人,头也不抬,恭恭敬敬的以半鞠躬的姿态,先朝着陆长跪下磕了头,接着起身开始清理屋内屋外的尸体和血迹。 温芳站在边上,这几人绕过了他,专心的清理,温芳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发现自己重新认识了陆长。 温馨迷迷糊糊的醒来,双眼惺忪,有些不适,她仰着头,嘟喃着:“陆哥哥,你回来了。” “是啊,囡囡再睡会儿吧。”陆长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抱着温馨,前后摇摇晃晃,口中轻声唱着:“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的走过来~” 温馨迷迷糊糊的,往陆长的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又继续睡了过去。 陆长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界外视域】从高处落下,看着自己的脸。 那是张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在被啤酒瓶剐伤之后,他已经有三十八年没见过这张脸。 第138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无论何人提起陆长的容貌,都做不到诋毁,毕竟人对美的喜好是共通的。 可比起前世来说,今生还是逊色半筹。 陆长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是别人口中的人生赢家,从小学开始,就有星探络绎不绝的上门。 有时候,某些话并不是自谦,就比如陆长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毕竟从小看到大,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 直到两个啤酒瓶砸在他的脸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他的脑袋被按在玻璃渣上拖行了几步。 送到医院的时候,他不用张开嘴,就能从脸上看到牙齿。 同一张脸在几天之内,变化能大到无法想象。 说来也巧,穿越过来后,长相和前世有五六分相似,主要是在眉眼方面,但对比起来,就像是玻璃瓶和翡翠的区别。 陆长早就忘了自己原本什么模样,直到现在,枯瘦的身躯恢复原状,给了他一张不一样又一模一样的脸庞。 “是…天人的缘故?”这是陆长能找到最有可能的答案,他成为天人的仪式,呼唤的是自己的名字,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具身体是他,也是他的使者。 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今人再现旧时面,也有落寞住心间。 陆长坐在里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扬起:“好久不见,陆子游。” 他盖下铜镜,也盖下了一段过去。 屋外头,柳在派人前来,帮着陆长收拾东西,然后搬到柳在的宅子里,温芳也在帮忙,将家里需要的东西都装车带走。 现在的小房子挺好,但还是少了点人气,也无法让两个丫头接触到外面的人和事,她们的未来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陆长和画眉落凤打了一架,倒是也确定了一件事情——画眉落凤人还不错,至少不关心什么造反的问题,也不关心面子受损的问题。 如果是其他的上位者,不管有没有输,肯定调动大批的军队,动用合击阵法,再配合高手,一举围杀陆长才对。 画眉落凤没有这么做,她还让手下给予了陆长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马车上,柳在给陆长解开了这个疑惑,“因为盛元皇朝是以个人武力建国的国家,当年的异种皇族在天人的帮助下,以极端暴力度过了最初的治理阶段。” “建国至今不到七十年,人们本以为撑过最初阶段,待到朝政稳定,日子也会好起来,可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变过,现在民怨四起,百姓怨声载道。” 车厢里都算是自己人,许多鱼跪坐在边上,薛万青还是一板一眼的煮茶,煮好了就给三人递了过去。 温芳拉着妹妹的手,两姐妹道过了谢。 温馨抱着和小脸差不多大的茶碗,呼呼的吹着气,觉得差不多了,又担心还烫,苦恼的又吹了吹。 “一开始的起义是为了什么?”陆长说着,伸手在温馨的茶碗上碰了碰,食去少许热气,茶碗里的茶汤变得温热,正好入口。 柳在原本被陆长这一手震惊,听到了这个问题后便愣住了。 “你若是不问,我恐怕不知何时才能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加入的起义军。” 柳在看了眼天花板,慈祥和蔼的老头在此刻才显露出沧桑,“我的妻儿死了,死在当官的手里,我报仇无路,看到有人造反,就跟着去了。” “那时候想着的就是报仇,除了报仇什么也没想,后来妻女的仇报了,我看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想着杀光那些狗官,还人间一场清净。” “最开始,我们这群人想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想要个公平的世道,让百姓能吃饱饭,不用挨饿受冻,掌权的人没法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可杀着杀着,大家有了地盘,我们也掌了权,好像某一天大伙突然就变了,变得和那些害我们流离失所的人一样了,暴力掌权…” 陆长发誓,自己真的不是这么个意思!他随口一问,只是为了和柳在继续聊下去,能聊点不那么沉重的话题,毕竟这里还有两孩子。 不过,温芳两姐妹没听懂,她们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而且煮的手法也是赏心悦目,注意力根本不在大人谈的话题上。 趁着两人聊天的时候,温馨这个实诚丫头,还对薛万青连连夸赞。 “哇,哥哥你煮的茶好好喝,你好厉害。” 年纪还小的薛万青脸蛋通红,支支吾吾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陆长便说道:“盛元将人分出五籍,既是户籍,也是阶级,当两人的户籍不同时,阶级自然也就存在,不同阶级的想法自然也是不同。” “你们掌了权,分出了阶级,想法也就开始变得不同,因为你们归根结底,并没有脱离出盛元皇朝原先的制度,你们的思想里还是一个盛元人。” 仅此几句话,便让柳在拱手道:“陆兄弟言简意赅,对我们的问题看着透彻,有的人反的是异种尊贵的制度,有的人反的是贪官污吏,倒是真忘了反这个阶级对立。” 陆长心道:你们迟早会明白,阶级对立是改变不了的,但你们连这个问题都意识不到,造反也就不可能成功。 就和陆长猜测的一样,马车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偌大的庭院外。 庭院不靠近城镇中心,没有过多奢华装饰,可书香门第,自有股典雅端庄之气,应该是特别为了柳在所做的装饰。 进门一扇白玉影壁,雕的是红鱼跃龙门,也是好寓意,有走过这扇门便是鲤鱼跃龙门的意思。 围墙边栽种的是秋日里也能开放的名贵花卉,姹紫嫣红好不漂亮。 下人点好了熏香,端上准备好的菜肴,有武者用气劲护着,以免温度流逝,又能避免在锅里焖久了串了味道。 在桌旁坐下,陆长便说道:“宅子不错,应该是某位义士捐助的吧?” 柳在捋着胡子笑道:“陆老弟能住得舒服才算是不错,不过老弟没说错,是渝江道江家人送的,江家给予了我们很多帮助。” 陆长点点头,他知道和他猜的一样,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不过柳在也看不透陆长的心理活动,只是笑道:“武者争气,争心头一口气,争天地之气,也争先天一气,而一国国运之气自然就不用说了。” “盛元皇朝再腐朽,也是有国运支撑的,我们的造反,也是在掠夺国运,这就是武者的机缘,能得到国运加持的武者,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这番话,也有拉拢陆长的想法,希望能让陆长动心,柳在将尺度拿捏的很好,唯恐陆长心烦,他也看的出来陆长的性格,不是喜欢被人束缚的那种。 但加入起义军,自然就会有人压着,除非他能坐到首领的位置。 柳在转念一想,以陆长现在的实力,过不了两年,恐怕真说不准。 可惜陆长并没有去接柳在的话,他招呼着两个丫头坐下,让她们动筷子吃饭。 平常人说客随主便,但今天明显陆长才是主,柳在也不在乎,让下人抓紧上菜。 一桌子山珍海味,不带重复,给足了陆长面子。 柳在满面笑容给两个姑娘夹菜,“都尝尝,我也不说客气话,今天这顿饭也是准备了许久,这是让人寻来的山蟹,平日里也难得见着。” 一盘清蒸过的螃蟹推到了两个姑娘的面前,还有两副吃蟹的工具,光看薛万青流口水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东西。 可温芳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动筷子,她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过往日子家里伙食本就不好,荤食里最奢侈的是红烧肉,十几岁了也就吃过两次,还是父亲吃剩下的肥肉。 穷人家里,油腥都不常见,赤花镇附近又没有什么河流,河鲜海味就是奢侈中的奢侈。 现在,温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在疑惑——这是什么?真的能吃吗?看上去好像会把牙咯掉啊! 温馨乖巧,姐姐没动筷子,她也不动筷子,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一盘蒸蛋,这是她日常生活里,最常见到的荤菜,一年能吃上一回。 对温馨来说,别的菜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蒸蛋肯定好吃,尽管不知道蒸蛋上面一小块的是什么。 陆长知道,那是干鲍,泡发过的鲍鱼熬出胶质,用鲍汁和鲍鱼再去蒸的鸡蛋,简朴和奢华的混合是富人最喜欢的搭配。 他看了眼温芳,从盘子里拿了两只螃蟹,分别放到了两人的碗中,柔声道:“是不是怕弄脏了手不文雅?别担心,桌上的哪位都不算是文雅的人。” 陆长拿起蟹八件,将螃蟹完整的分割,没有浪费一丝肉,他的动作轻缓又精准,特意让温芳看清了每个步骤。 挖好的螃蟹肉放到了温馨的面前。 “谢谢陆哥哥!”温馨露出个缺了门牙的笑容,甜甜的,拿起筷子就先吃了起来。 陆长将温芳的那只掰好了腿,并说道:“下次就要自己动手了,该你服侍我一次。” “好。”温芳低下头,明明什么都还没吃,却觉得心头泛着蜜糖的甘甜。 柳在笑道:“老弟若是喜欢,我便让下人以后就按着今天的规格来做。” 有些事算是心照不宣,陆长愿意搬过来住,也算是对柳在的信任,只要能让陆长成为自己人,饮食根本算不了什么。 柳在甚至已经备好了一些丹药和天材地宝,只要陆长露出一点意向,就会让人立刻将准备好的东西端出来,一举促成! 堪比武者六境的战力,只要不去中州,放到哪里都是一方霸主! 陆长笑了笑,“家常便饭就行,不用劳师动众,老哥,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但我希望这两个孩子不是,起义军不能当家,你说是吧。” 沉默几秒后,柳在笑道:“你说的对。” 简单点说,我投靠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背后的势力,柳在听懂了。 到现在,才算是真的开饭。 陆长装了一碗鸽子汤,味道应该很不错,可他喝不出,他是食气者,凡间的东西吃着再也没有了味道。 陆长算了算日子,他想想自己在娜米城留下的最后一手,应该动了,但他看不到了。 第139章 三封绝笔信奠定苍天 11月的娜米城,朝露沁骨的凉,晚上睡觉若是不关窗户,早上起床会觉得自己面瘫,冰凉麻木的脸和缩在被子里的温暖身子,让人觉得脑袋搬了家。 仇天让刚起床,就有仆人过来,先打开窗户透透气,给他端来洗漱的温水,做完这一切后就要去端来早饭。 仇天让习惯性的坐到书桌前,在吃早饭之前,先看一遍昨天处理完的政务,以免今天有所遗漏,他没有武道天赋,比起苍天帮里的其他人要脆弱的多。 可刚坐下没一会儿,仇天让皱起眉头,呼喊佣人,“玉素,我昨天休息以后,有没有来过拜访的客人?” “没有的老爷。” “下去吧,没有我吩咐,别进来。” 佣人出去,仇天让锁好了门窗,拉上了窗帘,他看向了桌上那封莫名出现的信封。 桌子上的任何东西,连佣人都不可以触碰,屋子的打扫都由仇天让自己动手,他很确定这封信原本不是在这的。 仇天让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拿起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件倒了出来,小心的展开,只是第一句话就让他心头一颤。 【老仇啊,见信安好,不过我大概是死了。】 熟悉的语气和字体,仇天让一眼就知道了是谁的来信,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显是单独给他的信,仇天让继续看了下去。 【你肯定在好奇,为什么过了半个多月,又有我的一封信,而且还单独出现在你的面前。】 【上一封信寄出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希望活下来的,这封信就不一样了,我给游猎者公会留下的是半个月后寄出。】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估计连灰都没剩下,红枫城那些人也不可能给我留个全尸,不过不知道我死之前有没有带走几个。】 【其实挺悲哀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的抱负不算难,可我走到外面,就觉得很难很难,外面的这些百姓有饭吃,可他们就像是被圈养的家畜。】 【家畜是有饭吃的,但家畜的一切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最悲哀的是家畜觉得习以为常,他们认同了这种命运。】 【你说不想看到孤苦贫寒,所以我要他们读书要他们习字,我要他们学会感恩,而这个过程里,他们能学会分辨什么是良善,什么才叫欺压。】 【教化是利我也是利民之举,但时代会局限人的眼光,我们的举动会被很多人不解,你的抱负注定会是一条孤苦的道路。】 【我能为你做的很少,一些金钱财产,一把我自己收藏的枪,当有一天他们不理解你的举动,你就带上这把枪去找沈聪,我想他会站在你这边。】 【苍天帮不是我的心血,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能走到一起,才是我最希冀的局面。】 【你我相识不久,但我相信,如果真有一天苍天分崩离析,我希望你能带着愿意跟随你的人,继续践行你的道路。】 【万民生息,不应成门户私计,路阻且长,行则将至,我已无法前行,望君珍重。】 【陆长绝笔。】 仇天让默不作声,摘下口罩和手套,从信封里倒出一个小小的印章,只要拿着这个印章,就能去游猎者公会取出陆长留下的东西。 桌上有个香炉,仇天让将信件丢了进去,点上一把火,看着火光里信件一点点化为灰烬。 “路阻且长…那不正是你的名字吗!”仇天让大笑几声,可笑声渐息,他已红了眼眶,“陆老大,我服了。” 他没法去细究这封信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单纯的为了试探他的忠心,仇天让只知道,当这封信让他触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 喝了一晚上的酒,白内起了床,甩甩硕大的龙头,鳞片摩擦声如金铁交鸣,一伸手想再喝两口醒醒酒,可拿到的酒瓶里却卷着一个信封。 白内微微眯起眼睛,竖瞳里隐有煞气。 “连我的家里都渗透进人了?” 苍天帮近日来逐渐壮大,手下里挑选出了一部分人,约莫两百人组成了近卫队,秘密训练和培养,学的都是战阵杀人的本事。 陆长寄回来的功法里,除了武技和功法外,还有一门给士卒所学的阵法,让低境武者能够调用自身气息和队友配合,以此抗衡高境界武者。 因此,最近白内已经发现,有些家族里派人渗透进了苍天,不过被他们一一找出,隔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上。 白内现在一起床就发现家里多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是上城区的家族给他传递了什么东西,无外乎就是策反那一套。 可他一把捏碎瓶子后,才从信封上看到【白内亲启】四个字,顿时瞳孔一缩,赶忙将揉皱的信封展开,取出了信件。 【老白,好久不见,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见了,想了想,我们好久没有坐下好好聊会儿天。】 【你知道我不怎么放心你,我不怕你夺权,你对权力本来就没有什么欲望,我只是担心你没有了压力。】 【你我认识多年,我知晓你的为人,喜武喜暴力,却又不够心狠,对大多事情没有欲求,所以我找来了异种修炼法,想给你一点努力的动力。】 【无论如何,切莫失去对未来的兴趣,如果娜米城待着腻烦了,就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算太好,可别有一番滋味,兴许能找到你喜欢的东西。】 【你大概是不知道,当年我挑选人手来为沈聪帮忙,做了许多调查,选中你的时候并不太确定,你的恶名远扬,只有少数人说你为人不错。】 【可能你自己也忘了,在下城区救过一个男孩,他的父母被杀,是你顺手救下两人遗体,交由男孩安葬,也是他对你的肯定,让我选择了你。】 【多年过去,你我已经是至交好友,虽说某些观念上有些不合,但好友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吵吵闹闹,可无论多少年再相见,总是如初。】 【不自觉就说了些废话,也许是人之将死吧,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机会了。】 【别为我复仇,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已无路可走,但你们的人生还要继续。】 【对了,你救下的那个男孩,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了中城区居住,他读了书找了工作,我离开娜米城之前去见了他,他还谈了女朋友。】 【你如果有兴趣就去看看他,他一直想当面感谢你。】 【我走了。】 皱巴巴的信纸,好似有千斤重,白内怎么拿也拿不稳,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金色的竖瞳里噙着泪。 “陆哥…陆哥…啊!!!” 一声咆哮,白内猛的一掌拍下,狂暴的掌风如刀,将屋里的一切搅的粉碎。 “终有一天,我会去红枫城取回你的尸骨,你等等兄弟!” ———— 方树杰早早的起床买了菜,回家里给母亲熬粥做饭。 锅里的粥才刚沸腾,母亲方巧巧已经裹紧了衣服走出了房门,她身体不好,常年身凉体寒,不过最近已经好了不少。 “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方树杰快步走去把窗户关上。 方巧巧摇摇头道:“睡够了,小陆给我找的医生很厉害,我现在身体好了不少。” 说着,方巧巧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封,“小陆给你的信。” “啊?陆哥的信?”方树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了过来,疑惑道:“妈,陆哥的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方巧巧在桌边坐下,喝了口热水,她的情绪有些消沉,“小陆说他要出远门,半个月后他会让人来送消息,消息到了就把这封信烧了,要是人没来,这封信就拿给你。” 方树杰不明白,陆哥在出行前就留下的信会说点什么,而且为什么要交到母亲的手上,现在陆哥在外有难,却留下了这封信,难道他早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打开信里,简单的几句话。 【阿杰,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应该是出事了,生死我不知,但我有两件事交给你。】 方树杰心头一震,陆哥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办好,只不过会是什么事? 【第一件事,我派了些人在查19年前的一件事,有个下城区的女人带着个婴儿,偷偷闯入了上城区,后来她被打的半死,丢出了上城区。】 【我给你一个名单,你和上面的人对接,他们会听你的命令,以后这件事就交给你,我要你查清楚,当时有哪些人动了手,又是谁下的命令。】 【第二件事,你已经长大了,要照顾好妈妈,苍天帮里出的任何变故和内斗,你都不要去参与,不要让妈妈担心。】 【好好生活,结婚生子,若我没有回来,你就去下面这个地址,在安薇薇之墓边上给我立一个衣冠冢。】 很简短的信,方树杰看完后却双手颤抖,深呼吸几次都无法平静下来。 忽然,方巧巧喊道:“儿子,小陆是不是出事了?” “妈,陆哥他…”才说了四个字,方树杰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方树杰跪倒在地,趴在母亲的腿上,怎么也停不下哭泣,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哥会留下这封信给他。 直到许久之后,方树杰才停下压抑的哭声,一抬头,便是母亲严厉的面容。 “今天哭完,以后都不能再哭了。” 方巧巧擦去儿子的眼泪,她严肃道:“你扪心自问,小陆是什么地位,可他让我一个孤寡老婆子喊他小陆,可他跑上跑下给我找医生,给咱们家安排房子。” “我不知道小陆出了什么事,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我死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考虑我!他把我们家当人看,你就要有人的样子。” “可能小陆是收买人心,但我儿子几斤几两我很清楚,就算他收买人心,他也买对了,咱们娘俩这条命,卖给他了!” ———— 陆长躺在摇椅上,怀里坐着温馨,他看着皎月,思考自己的三封信能不能起到效果。 仇天让理性,所以和他谈理想,让他自己补上感情。 白内重情,所以谈过往,谈未来,谈为他着想,不谈计划。 方树杰就不用说了,小伙子本来就感性。 这三封信,应该能保证苍天不会解散,让上层保持团结的同时,又能往一个方向发力,不会被上城区的家族随便挑拨。 最后就是沈聪,不知道这小子会怎么选择,希望他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好好走武道吧。 “陆哥哥。”小温馨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我想听你唱歌。” 陆长笑着拍着温馨的背部,柔声道:“好,那你好好睡觉。” “嗯嗯。” “今天唱另外一首。” “月光~把天空照亮~” “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 第140章 环境适应强者 502研究所,陆长第二次到来。 女娲还是和上一次那样的温柔,只不过似乎开心了一些。 拥有人类的感情之后,孤独也就成了一种折磨。 这次过来,陆长主要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如今的实力,研究所里有专门的测试房间,足够九境以下放手施为。 “单臂常态力量1212吨,瞬间爆发速度2马赫,解除身体自我保护机制能达到三倍原有数值,气劲爆发增幅七倍。” “当前数值达到天人六境标准,检测骨龄完毕,修炼时间检测完毕,身体扫描完毕,进行最后闪击测试。” 如一个水晶盒子般的测试房,陆长踏着空。 测试时间一分钟,在房间的六个面上,会随机浮现需要击中的靶子,每个靶子只有一个硬币大小,靶子需要一定力量击中才会消失,同一时间会出现的靶子数量不固定。 这是包含速度力量反应力,以及持久爆发和瞬间爆发的组合测试。 看上去好像缺失了防御力的测试,但是,在击中靶子的时候,会有一半的力道反弹。 哪怕是陆长,在一分钟的测试结束后,也觉得有些疲惫,花了十多秒才完全恢复。 女娲拿着检测结果出现在房间里,她实际上只是一段投影,手中的检测报告自然也是。 陆长大字型躺在地上,问道:“以前的武者,测试的强度都是这么大吗?还是根据实力不同来变换的?” 女娲温和笑道:“测试方式是相同的,区别是力道而已,不过一分钟是测试的时间限制,会根据每个人坚持的时间来做评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一分钟。” “好吧。”陆长起身跳了跳,算是完全放松完毕,他转头看来,便问道:“测试结果呢?” 女娲将测试结果往前一递,让陆长能够看清上面的数据。 “在战争后期,为了方便资源分配,将需要资源倾斜的天才分为三个等级,从低到高是鱼、龙、武,根据制定的规则,您应该是武级里的顶尖一列。” 只可惜,武级以上没有分级。 陆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取自鱼跃龙门的意思吧,给天才们一点奋斗的动力,挺好的,那看来我的天赋真的不错。” 女娲笑道:“您修炼的是《炼身化血大法》,这门功法是以稳定着称,修炼速度上并不占优势,您的修炼速度…不好评估。” “呃…”陆长鲜有的尴尬发问:“我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修炼《炼身化血大法》很疼,但是也没有别的问题,我是修炼错了吗?” “疼?”女娲一怔,耐心解释:“有可能是修炼太急,或者一些原因,一般没有多大问题,方便的话,可以做个检测吗?” “可以啊。” 难得有个被指导的机会,陆长求之不得。 也不用换房间,直接在房间里坐下,进入修炼状态。 女娲似乎有话要说,可没想到陆长入定极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接着,自陆长脚下的地砖里,伸出了好似蛇一般的机械触手,可能是为了让人更容易接受,设计成了白色。 触手接触到陆长的身上,动作轻柔,也不冰凉,比想象中要舒适的多。 忽然,墙壁亮起,像一块液晶屏幕,以柱状图开始显示不同的数值。 其中在痛觉一项的柱状图案在瞬间突破屏幕上限,且居高不下,直到十分钟后陆长停下修炼,柱状图也过了许久才落下。 女娲眉头紧锁,是苦恼也是疑惑。 “修炼没错,但您修炼的时候不用配合丹药吗?此功法应该注明了需要相应的丹药配合修炼,否则过度消耗血气,是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和痛苦的。” 陆长沉默了几秒后才说道:“我可能是被人坑了。” 对此,女娲也不知如何评价,只能继续说道:“好消息是您的身体强度太高,本来就不是此功法的适用人群。” “此功法是为天赋不足的人类所创造,是为了将人类改造成天人,去适应武道环境,修炼天人武技,但您本来就是天人…” 末了,女娲又补充道:“如果不着急,缓慢修炼,以当前的天地环境,其实也是一门不错的功法,特别是对于天赋差的人来说。” “从来没有人像您修炼,一般都是围绕一个窍穴,循序渐进,指导老师会口述加气劲引导,您的指导老师没有说过吗?” 陆长的沉默比往日都要多,他无奈道:“我没有指导老师,我走上武道至今,没什么人给过我指导,外面的环境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不止是没有人指导,他修炼的时间过短,静下心来思考道路的时间都不够。 总是想要自由,可实力总是不够。 陆长穿好上衣,往外面走去,厨艺机器人准备好了食物,是两颗圆滚滚的红色丹药。 这应该用不上什么厨艺吧? 在进食的时候,陆长问道:“我听你说了这么多,总有一种感觉,武道是血统论对吗?” 女娲沉默了很久,直到陆长进食完毕,她才说道:“是的,武道天赋是可以遗传的,优秀的父母,不一定有概率诞下天赋更好的后代,但一定不会诞下普通人。” “武道天赋是一个武者的基础,比功法和武技都重要,因此我们禁止武者和普通人结合,天赋极佳的,必须和国家挑选出的对象结合,诞下更多的武者。” 亡国灭种之前,谈不了什么情爱,也谈不了什么自尊,民族危亡关头,延续才是第一要务。 陆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叹了口气道:“我是不喜欢血统论的,毕竟我一开始就是血统论的受害者。” 在娜米城的时候,作为一个异种真的活得很艰难。 “但偏偏我从小就明白,血统论真的很重要。” 他说的不是武道天赋,女娲也知道他说的不是。 人们厌恶血统论,是因为血统论否决了努力的作用。 每个人都希望努力能有收获,但陆长清楚,不行的就是不行,和努力无关,拖拉机不会成圣,老黄牛最好的结果就是留个全尸。 努力有结果吗?陆长也曾经问过自己,他想尽办法也无法成为武者,他缺的不是努力,而是机会。 陆长站起身来,笑道:“我想看点东西,资料或者是理论知识,或者信息什么的都可以。” “请您跟我来。” 第141章 我无父无母,天生无情 一天里的时间不多,陆长好像回到了高三时候,泡在卷子的海洋里,有看不完的书,不过和那时候不一样,现在是主动且欢愉的吸收知识。 武者有文盲,但想走的远,绝不会有文盲。 陆长没有良师指导,女娲触及不到他的身体,只能给予理论和意见,将前人的经验传给陆长。 也有的是一些口述过的经验,没有文字记载,正好女娲听闻过,正好能充实陆长的见闻储备。 温度适宜的屋子,被模拟成了阳光下的草原模样,女娲将影印好的书籍送来,陆长则分心二用,一边修炼庚金气劲。 如今他的脊椎有一半都化作白金色,稍一舒展,就有丝丝锐利气息自身体迸发,人如利剑,直而无屈。 不过陆长的思绪也飘在远方,他在操心两姐妹今天的天赋测试。 出门前,陆长拜托柳在,为两姐妹做个武道天赋的测试,看看两人能不能修炼武道。 柳在命人取了两种浅红色粉末,是一种叫山血石,另一种是陆长见过的鸡血藤。 这两种粉末能让普通人吸收,通过吸收的效率,就能看到普通人的武者天赋,吸收的越干净,天赋也就越好。 将两种磨到极其细腻的粉末,擦拭在温芳和温馨的颈部两侧,接着便让两人一板一眼的打着他教的拳。 温馨很听话,虽说记不太清,但是在旁边许多鱼的教导下,还是一招一式的打了起来,小丫头的拳头软绵绵的,奶声奶气,看着便让人有趣。 温芳不同,明明只是跟着练了一天,就能完全记住拳路,不需要人引导,缓慢而坚定的出拳起腿,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甚至还有几分气势。 到这里,已经能看出端倪。 待到两人打完拳,已是大汗淋漓。 温馨抱着姐姐的腰,想要喝点水。 柳在走上前来,拿着两条纯白的丝巾,分别在两人的颈侧擦拭了一下。 温芳的那条丝巾上有少许汗液,毫无颜色。 温馨的那条一片血红。 “哎。”柳在叹了口气,是好消息,可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许多鱼仰头唤道:“柳师。” 温芳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知道这是决定她们命运的时刻。 柳在摸了摸温馨的脑袋,柔声道:“囡囡先跟姐姐去喝东西好不好啊?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了凉汤。” “好啊好啊。”温馨晃着小脑袋。 温芳有些心切,却不敢多问,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去。 院子里剩下柳在和许多鱼两人,许多鱼这才发问:“柳师,为何愁眉?我看丝巾上纯白无垢,这不是武道天赋极佳吗?” “是啊,万里挑一,不,是百万里挑一。”柳在叹了声气,“但是另一个毫无天赋,两人分别代表了两种极致,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许多鱼不太明白,摇了摇头。 柳在坐了下来,惆怅道:“温芳的天赋强,是我前所未见的强,或许能和陆兄弟有的一比,将来必定是与天地同寿的武道至强者。” “可是两姐妹相依为命,另一个毫无天赋,哪怕有一点点也好,实力的差距会让她们越行越远,寿命将成为两人之间跨不过的桎梏。” 闻言,许多鱼也陷入了沉默,她思索片刻才问道:“延寿呢?” “寿元是有限的。”柳在叹了声气,“武道勘破的是人的极限,也是命运的极限,更是天地为人所定下的极限,这条路是逆天的。” “不是没有武者想要为家人突破寿命限制,但这条路必有极限,当延寿到了一定程度,天地就会阻拦,阻拦不成功便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出现。” 许多鱼下意识的说道:“什么事情?” 柳在望了眼天空,似乎在忌讳什么,可犹豫后还是说道:“曾经有个皇朝,帝皇想为他的父亲延寿,一百五十载时,帝都遭遇了地龙翻身。” “那可是有通天大阵守护的帝都,好在帝皇武道通玄,强行保住了帝都,他一意孤行,再为父亲延寿五十载,接着天罚便出现了。” “漫天雷霆,如神赐罚,将整个帝都笼罩,任你武道近神,在无尽神罚轰杀十年之下,一切也要化为齑粉,偌大帝都,千万人口,化作一地残魂。” 只是稍一想想,许多鱼便觉得浑身发寒。 一个庞大的皇朝,因为延寿而毁灭,这是她无法想象的。 柳在叹气道:“人寿有限,因此食气者神明而寿,化天地精气为己用,让自身和天地同化,成为天地的一份子,是超脱寿元限制的方式。” “没有别的办法吗?”许多鱼还是不死心。 “有,斩天灭地。”柳在给出了答案。 许多鱼死心了。 柳在看了眼两姐妹的方向,无奈的摇摇头道:“只看她如何选择吧,相依为命的妹妹,终有一天需要她亲自送终,看破凡俗情障,也是武道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凡俗情障,是凝聚真武魂体之前的最大难关,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绝情断性者最容易看破。 直到陆长回来,柳在依旧坐在院子里。 “陆老弟。”柳在起身抱拳。 陆长迎上去回礼,笑道:“老哥哥,麻烦你了,结果怎么样?” 柳在带着忧虑,将结果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长笑容不变,只是说道:“原来是这样,老哥心善,会有所担心也是正常,不过武道之路,本就是孤身前行,如果连这觉悟都没有,本就不该踏上这条路。” 说完,陆长便打算去将这消息告诉给温芳。 柳在沉默几息,复问道:“陆老弟,恕我多嘴问一句,陆老弟和家中亲属关系如何?” “我?”陆长回过头笑了笑,“我无父无母,是被人捡到养大,人生运气不错,有人视我如己出,也有良师益友。” “原来如此。”柳在抱了抱拳。 陆长抱拳算是道别。 直到陆长远去,柳在便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幽幽叹气。 原来是已经看破了情障啊,天赋心性都有,你离真武魂体,只缺一点时间。 佣人快步跑来,在几步外停下,不敢打扰老爷思绪。 柳在问:“何事?” 佣人答:“门外有人求见,是猎户的佘无君队长。” 第142章 游猎者公会,副会长陆重生 “陆大哥,可以让我再想想吗?” “当然,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无论作何选择,勿忘本心就好。” 陆长摸了摸温芳的脑袋,柔声笑道:“别迷失在杂念里。” 说完后他先出了房间,毕竟外头有佘无君找他。 温芳呆呆的站在原地,在想着陆长刚刚说过的话,成为武者又或者是无视这份天赋。 刚刚喝完甜汤的温馨端着小碗走来,放到了桌上,眼角弯弯,笑的像个瓷娃娃。 “姐姐,我给陆哥哥盛了一碗,装了好多好多红豆,可甜可甜了。” 温芳蹲下身,衣袖轻轻擦去妹妹嘴角蘸着的红豆沙,而后紧紧抱住了妹妹。 “囡囡,姐姐不会离开你的。” “囡囡也不会离开姐姐的。”温馨用力抱着姐姐,小脑袋在姐姐的肩膀上蹭了蹭,甜甜的笑着,“囡囡要和姐姐还有陆哥哥永远在一起!” 温芳闭上眼睛,那颗本弱小的心,在此刻变得坚定。 她没法失去妹妹,但更怕妹妹一个人在世上孤独,两人相依为命,温芳宁愿自己做被抛下的那个。 陆长‘接见’了佘无君,在后院的凉亭里。 佣人端来茶和茶点,便退了下去。 “陆老爷,您有事唤小的一声即可。” 很怀旧的称呼,陆长第一时间没想到是在称呼自己,忘了做出回应,不过这种高冷姿态,本就是老爷的模样。 佘无君青葱般的食指绕着杯沿,带着歉意道:“我要先和你道歉,第一件事,但温家的事情我真不知晓,并非视而不见。” “第二,我拦着你不让你和画眉百户动手,是真考虑过她的实力,我真担心你不是她的对手,你与她的交战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一番话是肺腑之言,佘无君又不是赤花镇之主,自然不会随时关注城镇里的动态,温家里闹出的动静也不大。 倒是陆长的消息她随时关注,当佘无君发现温家出事的时候,安排在城门口的下人也看到了陆长回城,自然就把事情交给陆长自己处理。 陆长笑道:“不必道歉,我还不至于曲解你的好意,画眉百户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还好她没下死手,要不然我真不一定能在这里和你聊天。” “你不怪罪就好。”佘无君松了口气。 和陆长相识以来,佘无君不能说自己了解陆长,但也多少知晓他的为人,知道他不是虚伪的人,说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 轻松了,佘无君也露出了笑容,“我也没想到,你连德门瑞尔的降灵都能挡下。” 陆长反问:“德门瑞尔是谁?” “嗯?”佘无君一愣,回过神来说道:“忘了你不是本地人了,北方诸神之一的德门瑞尔,是盛元皇朝供奉的诸神之一,画眉百户是祂的使者。” “作为天人,又是神使,画眉百户可以请动神灵降灵,那是堪比她当前境界的至强一击,你连这个都挡下,她自然也就不敢继续战斗下去。” 挡下?陆长心道我可没挡下,完全是没被打死而已。 佘无君了解不到那么多内情,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你的实力会这么强,我有一个想法,可能有些唐突…” “唐突了你还想问?”陆长调笑一句。 佘无君不气,反倒是大笑,她自然听得出来陆长的玩笑话,便说道:“说真的,我想成立一个组织,是那种自由组织,说组织可能也不太对。” “就是一个地方,就像现在的猎户队,接受别人的委托,作为中介,把委托交给猎户,他们去猎杀异兽,我给他们积分,并抽取一部分报酬。” “除了委托,我还可以负责收取情报,卖所有能卖的东西,作一个完全中立,只是为武者或者普通人提供便利,让他们更省功夫的组织。” 陆长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硬是忍了回去,沉默了几秒后,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你笑什么?”佘无君不解,“我的这个想法很奇怪吗?” 陆长连连摇头道:“一点都不奇怪,我非常支持,而且我还有建议,比如说你应该要有官方背景,不会和官方机构起冲突。” “毕竟你想的这个组织,有很多方面都在违法的边缘,没有和官方商议好,光是出卖情报,就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 佘无君眼里放光,想了想后,狡黠一笑:“你说的对!我差点把这个忘了,不过你说的官方,肯定不是盛元皇朝,你是想让他投资平南?” “我可没这么说。”陆长说着,便话头一滞。 这段日子下来,陆长已经确定,自己应该处在过去的时间点上,但他不确定自己处在多少年前,陆长只恨自己对于皇朝历史看的少了。 如果说,米粒皇朝是在盛元皇朝之上建立的国家,那么盛元皇朝是哪一年被灭?许米米又在哪里? 佘无君没想到陆长在头脑风暴,她说道:“天下纷争四起,但无一人有成帝做主的气象,盛元皇朝气数未尽,我想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者会是谁。” “东境有司马家起义军十五万人,金足铁卫军十七万人,北境反王陈色二十二万大军,平南起义军不过十万出头,而盛元皇朝有七十万大军!” “至少从目前来看,盛元皇朝还有机会,在神灵彻底放弃皇朝之前,就凭现在这些反王,根本不够看,降灵的灭国一击,什么起义也没有用。” 陆长思绪飘远,喃喃道:“国运国运,所以是靠国运崛起的吗?” “国运?”佘无君略思索,“个人承载国运是有极限的,想被国运承认,没那么简单,开国之主本身就是有大气运之辈,一旦有人被国运承认,也就到了神灵抛弃盛元的那一天。” 陆长摇摇头。 民为国之本,国运应该是万千民众的意志,但这里说的肯定不是那么一回事。 话说到了最后,佘无君忽然反应过来,惊疑道:“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其实是不想加入吗?” “你才听出来啊?”陆长开了句玩笑,随即认真道:“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就要去找回家的路,所以,很抱歉。”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佘无君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和陆长虚碰了一下,喝完后才问道:“你给的理由很蹩脚,因为我都说了我这个是自由的组织,不过算了,方便的话问一下,你的家乡在哪里?” “一个很荒的地方,叫娜米城。”陆长笑了笑,为佘无君斟茶。 佘无君若有所思。 “好,如果我找到了你的家乡,我就去那边蹲你,迟早会找到你这个家伙。” “嗯…嗯?你有想好,你要创建的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吗?” “就叫自由猎人公会吧。” 陆长浑身一僵。 太难听了! “要不,叫游猎者公会怎么样?三点水的那个游。” “哟?你这个名字不错,那就叫这个吧,我就是第一任会长,你真的不愿意加入吗?我的副会长陆重生!” “算了吧。” 第143章 我所走之路,无法复制 未来的游猎者公会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组织,陆长对此深有体会。 参与到游猎者公会的创立,倒也没有让陆长心潮澎湃,只是觉得有趣,任何一个未来人,参与到了历史的进程之中,都会觉得有趣。 不过他也不是非常确定,现在的佘无君就是他后来见过的会长。 只因为实力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无法言说的存在,以陆长的实力,根本记不住会长的模样。 现在再回想,当初刚成为天人的时候,【界外视域】似乎看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但是却被某种力量影响,下意识的忽略了过去。 想来,或许就是会长的脚印,她本来不应该留下脚印的。 送走佘无君后,陆长在院子里仰望天空坐了会儿,直到下人来叫他用餐。 我到这里来,是一场偶然,还是一场安排? 如果是安排,送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饭桌上,温馨抢先坐在了陆长的身边,端着那碗甜汤,献宝似的捧给陆长,奶声奶气的说着:“陆哥哥,我给你留的甜汤,你快喝。” “囡囡,现在是吃饭,等饭吃完了再给陆大哥。”温芳小声说着。 “不碍事。”陆长接过了碗,亲昵的捏了捏温馨的脸蛋,笑道:“武者饭量大,有多少吃多少,更何况囡囡专门给我留的。” 温馨仰着头,小脸上满满的是胶原蛋白和骄傲。 温芳好奇问道:“那我以后也会吃的很多吗?” 席间气氛一滞,坐在温芳边上的许多鱼,一把拉住了温芳的手,喜悦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温芳点点头,“我想照顾妹妹,我想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柳在捋着胡子,有赞赏之意也有惋惜之心,小小年纪不知分别苦,但至少目前而言,都是好的,他也希望温芳不要荒废了天赋,因此说道:“很好。” 陆长喝着甜汤,头也不抬道:“做出了决定就好。” 无论温芳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是支持的,不会因此失望,也不会因此开心,只是多看了眼许多鱼的手。 现在许多鱼还紧紧握着温芳的小手,她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你们很谈得来啊?”陆长问。 许多鱼嗔怪的瞥了眼陆长,“你是真的不懂女孩子,根本不关心她在想什么吧,我和芳芳可是很有缘的。” 温芳点点头,给陆长解释,“许姐姐和我妈妈的名字很像,而且她对我们很好,妈妈叫许多云。” “…是她出生那天,天上很多云吗?”陆长有意的在转移话题。 小丫头温馨一把拉住了陆长,抢答道:“我知道!因为大姨叫许晴,外公希望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子,结果妈妈出生了,外公不开心,就叫妈妈多云!” 有些悲伤的话语,在天真无邪的孩子口中说出,却更显得沉重。 但不等其他人说点什么,温馨抓着陆长的胳膊,嘻嘻笑道:“但是妈妈很喜欢我和姐姐,所以我和姐姐合起来叫芳馨,芳馨就是很香很香的意思。” 陆长弯下腰,轻嗅着温馨的头发,柔声道:“囡囡确实很香,妈妈起名字起的真好。” “嘻嘻。”温馨往陆长身上凑着,咯咯的笑着,“还有还有,陆哥哥,囡囡就是最宝贝的女儿的意思,这是姐姐跟我说的,我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但是妈妈很爱我的!” “是啊,妈妈一定很爱很爱你。”陆长轻抚温馨的脑袋,将无限的温柔置放在简单的话语里。 路阻且长,行则将至,他的名字也是一位母亲深沉的爱意。 陆长拿起筷子,给温馨夹菜。 温芳观瞧气氛正好,鼓起勇气说道:“陆大哥,我可以跟你学武道吗?” “你学不了。”陆长摇了摇头。 刚刚还欢愉的气氛又是一滞,没人想到陆长会拒绝的干脆利落。 温芳脸色一白,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陆大哥的强大有目共睹,他所学的武道,自然不能如此教给外人。 刚拿起筷子的薛万青愣了愣,小孩管不住嘴,却看的透彻,直接问道:“陆叔叔,是你的功法特别难吗?” “算是吧。”陆长放下筷子,认真的对温芳说:“我的武道之路无法复制,若是要说我的功法,也不适合普通人来学,并非是你的天赋问题。” “我的功法本身残缺,由我自己推演填补,过于极端,每一次运功,都要承受刮骨剔肉之痛,还会榨干血肉精气,每一次修炼都是种折磨。” 他说着,便运转《炼身化血大法【陆长补充版】》,刹那间,就看着浑身血肉一次枯竭,又变作那枯槁如僵尸的模样。 惊骇的一幕,吓得温芳全身一颤,看着陆长慢慢恢复原状,她的眼眶微红,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快速收回,只是轻声道:“陆大哥对不起。” 话刚说完,陆长从桌上夹起一个鸡腿,直接塞进了温芳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差不多得了。” 还好刚刚温馨低着头忙着吃东西,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给小朋友留下什么阴影。 一桌子鸦雀无声,全都被震惊了一次。 柳在叹了声气道:“陆老弟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若是用天赋来形容,反倒是对你的侮辱了。” “老哥言重了,老哥如果不介意,还有一事相求。”陆长起身抱拳。 柳在连忙起身道:“折煞老夫了,我知道陆老弟怎么想,不过我已经决定收万青做关门弟子,不会再收徒弟。” 边上的薛万青还没从陆长‘变身’之中恢复过来,又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呆傻着转头,发出一声:“啊?” “啊你个头!”许多鱼连忙一掌拍在薛万青的脑门上。 薛万青这才如梦初醒,提着衣摆就下跪,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 “师父!” 亦师亦父就是师父,既是老师也是父亲。 温芳大脑一片空白,陆大哥不教她,柳老先生也不收她,那她何去何从?难道一开始说她天赋好是骗她的吗? 陆长瞥见了温芳呆滞的模样,憋着心头笑意,说道:“老哥,我猜你还有话没说完对吧。” 柳在先扶起了好像不太靠谱的关门弟子,这才说道:“瞒不过老弟,我的意思是,若是温姑娘不介意,就让她和万青一同随我修行。” “我不敢说倾囊相授,但也尽力而为,陆老弟你也了解到她的天赋,如果让她拜我为师,只会耽误她的未来,我不配啊。” “这就已经够了。”陆长转头对温芳说道:“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给柳老哥磕头。” 温芳急忙起身,太过着急还被桌子磕了一下,她顾不上疼痛,快步到柳在面前,跪下磕头。 柳在看着温芳磕下第二个头,便将温芳拉了起来,笑道:“够了” 陆长端起茶杯,递给了温芳,说道:“敬茶。” 在一桌人的见证下,温芳和薛万青轮流向柳在敬茶,便将今天的事情定下。 最后,陆长端起酒杯,说道:“老哥,喝一杯。” 柳在收了弟子,又能和温芳这种不陨落未来必定可期的天才结下善缘,心里不知多开心,毫不犹豫的便举杯和陆长相碰。 可这一杯酒喝下,柳在才忽然想起,这似乎是陆长第一次敬他。 陆长少有的喝了很多酒,但强大的体魄不受酒精影响,对他而言,和白开水没有区别,入口甚至没喝到什么酒味。 异、天、人,三者合一,前所未有的强大体魄。 吃过晚饭,温芳跟随薛万青,将去学习柳在传授的功法,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陆长坐在亭子里,他给温馨做了个小玩具,是个铁圈子,用带着弯钩的铁杆子去推,一般就叫推铁圈。 温馨推着铁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口中唱着:“小小的一片云呀~” 唱到忘记了,陆长便会开口提醒下一句,温馨便继续唱下去。 而陆长则是在石桌上,用铅笔默写着一种种功法。 许多鱼迈着轻快的脚步接近,走到陆长身边,探头看过去,笑问道:“在写什么呢?” “武技,我会的所有武技。”陆长回答的简单。 许多鱼连忙撇过头不去看,心里痒痒的,可知道窥见别人的武技是不敬的行为,甚至是生死斗的行为。 陆长抬起头笑道:“想学?我教你啊。” “真的要教我?”许多鱼转过头来,惊讶、喜悦,胡思乱想的羞涩,种种情绪如开了个染坊。 陆长放下笔,郑重道:“真的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听到要求,许多鱼反而没有乱想,而是一本正经的坐了下来,直视陆长的双眼。 陆长说道:“我的要求就是,无论将来你什么地位什么实力,我希望你都能照拂她们两姐妹。” “就这啊?”许多鱼撇撇嘴,“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她们的,我可喜欢她们俩了,再说,就凭温芳的天赋,以后谁照顾谁说不准呢。” 那是因为你还没改名,等你改了名,那就真的说不准了! 陆长心想着,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赌对了,这就算是从龙之功了吧? 等等,从龙之功怎么也该上青史了,青史上没有我名字啊,我总不至于将来泯然众人矣吧。 陆长脸色一沉,可又转念一想。 再等等,我现在不叫陆长,我特么叫陆重生啊!历史上有没有个出名的叫陆重生的人?好像也没有! 陆长脸色再沉! “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怎么了?”许多鱼慌忙起身,伸手去触碰陆长的脸颊。 陆长叹气,扫了眼许多鱼的娇小个子,联想不到她未来的威武模样,只是说道:“没事,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来点实际的。” “什么实际的?”许多鱼没听明白,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忽的明白,脸颊顿时微红,一脚踢在陆长的小腿上,羞恼无比,“你这人乱说什么,真的是…温馨还在呢!” 此刻,陆长恨,恨没有手机,恨没有摄像机! 只要拍下这一幕,从龙之功是没了,但是九族消消乐是肯定有的啊! 第144章 跨越千年的留言 “如果你已经不能控制~每天想我一次~如果你因为我而诚实~” 陆长哼着歌,心情美妙,他在研究所的走廊里旋转漫步,女娲跟在身后,带着温婉笑意看着陆长,如一个成熟的姐姐看着永远无法成熟的弟弟。 来到这个时间节点的第三个月,陆长推演《炼身化血大法》第四层成功,接下来就是第五层、第六层,他的武道境界不会被功法束缚在这。 如果当时画眉落凤继续打下去,陆长的落败就是迟早的事情,可惜画眉落凤太惜命。 但是,等到陆长突破到武者五境,画眉落凤就再也没有机会一雪前耻。 天人之强,强在天赋能力,强在远超同境的气劲和体魄。 理论上,同境之内,天人>天人后裔=天生完全异化的异种>武者=异种。 光是画眉落凤的天赋能力,就能碾压同境武者。 陆长的天赋能力就不用说了,能直接看破对手武技,偷学武技,陆长自己都觉得逆天,倘若没有【界外视域】,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你想听歌吗?”女娲笑问道。 “还有这功能?你之前可没说。” 女娲抬起手来说道:“你打个响指试试。” 陆长打了个响指,立刻便有歌声响起,仿佛是从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发出的声音,全景环绕声。 “以前的李副所喜欢听歌,每次研究陷入瓶颈变得烦躁,听一会儿歌就会冷静下来,还有很多研究员也喜欢听歌,歌声让他们休息得更好。” “我给你打开了权限,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他们的宿舍看看,虽然大部分东西都带走了,但是生活类的东西还有留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听着女娲的话,陆长点了点头,他知晓这是女娲想让他去看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想让他看到。 研究所条件有限,但研究员也有限,大部分研究员都是两人一间,不大的单人床,配上书桌,除了科技感足量外,和大学宿舍差不多。 洁白的墙壁做了很多隐藏设计,在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进墙壁里,省出了不少空间,比如床铺。 陆长在书桌上找到了一些纸张,写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各种数字与符号交叉存在,应该是在做什么论证的草稿。 还有一些零食,过去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发霉。 比较意外的,是一张男女生的合影,穿着学士服,从照片上看,好像是一张大集体照上剪下来的,翻到背面,上面有一行字。 【2024年10月1日】 【喜欢你第1746天,你的婚礼我不去了】 房间里有一双没带走的球鞋,42码,所以这应该是个男生的宿舍。 陆长将照片放了回去,替遥远过去的某位老哥叹了声气。 连单独的合影都没有,你喜欢个勾八! 纯爱不是纯暗恋啊!还‘你的婚礼我不去了’,人家知不知道你喜欢她啊?哥们你笑死我了。 陆长笑问道:“这是谁的书桌?” “是刘钰昌教授的书桌,他离开前看了这张照片很久,后来还是决定留下了。”女娲如是说道。 陆长不笑了。 对不起哥们,我练的还是你给的功法,不应该笑你。 陆长怀着朝圣的心态,深深一鞠躬,拉开书桌,又翻了翻,没什么东西,倒是在垃圾桶里翻出一本泡过水的笔记本。 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是【界外视域】扫了一眼。 【刘钰昌教授的日记本】 这下不得不看了! 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许多页面还粘连在一起,陆长小心的翻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寥寥几行字还能看清。 【…我最终还是没成为天人…】 【…组织上给我安排了结婚对象…我没同意…】 【老钱说我是舔狗,我不认同…】 【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被天人改变了环境,人类武者出不了头,除非…】 除非什么啊!怎么关键时刻就糊了! 【老钱今天又叫我舔狗,记下了…】 你记个勾八…对不起前辈,我出言不逊!陆长给了自己一巴掌继续往下翻。 后边的女娲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陆长到底看到什么了,突然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一个人同时是异种,又是天人,还是人类,在互不相冲的情况下,或许能到达我所想的境界…】 【老钱终于说了句人话,多种族融合的结果,就是不会再有人类,灵魂是我们跨不过的槛…】 【…燧人氏向我们展现了时空一道,祂说天人在寻找补齐这条道路的东西,那是天人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我开启的修炼大时代,给予我族延续的希望…】 【…我是个罪人,我创造的功法错了,我们何必要成为天人!】 【老钱死了,我们不会投降…】 日记本翻到了最后,陆长问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可女娲在身后柔声道:“在很多艰苦的日子里,翻看过去的日记,能让他们回想起自己险些被遗忘的初心。” 陆长点了点头,翻到了最后一页,完全的空白,他看完了所有,正打算合上日记。 忽然间,本来空白的书页上仿佛有无形的人,拿着无形的笔,开始书写。 【你好,陆长,你我素未谋面,但你看过了我的日记,应该算是认识了一次我,请容我再次自我介绍】 【我叫刘钰昌,时任薪火传承总设计师】 此刻,陆长浑身汗毛倒竖,气血翻涌,他仿佛看到了一位睿智的中年人,坐在桌前,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字迹依旧在显现。 【你不用紧张,当你翻开这本笔记,我们也就知晓了你的名字,这是我和燧人氏共同计划的一部分,我们以跨越时间长河的方式,给未来的你留下了这段话】 【请恕我们不能给你太多支持,你所知晓的,会被某些你无法理解的存在窃取,我们能做的,只有为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提供少许的帮助】 【我将告诉你几个被流放到时间乱流之中的地址,你可以在那里获得一些帮助,和我们的为你留下的东西,我也将给你开启最高的权限】 【当你遇到生死危机时,可以高喊下面这句话,我也不知道有没用,但试试也不亏】 【我们的路已经断了,但你将继续前行】 【请放心,502研究所,会接引每一个迷失的孩子】 陆长合上了书页,再翻开,上面的字体已经消失了,不过地址和那句话倒是记的清楚。 只不过按照纸上说的地址,在目前的世界里,可能根本找不到位置。 比如说,都江堰太平街泰和巷…我去哪里给你找这个地方! 陆长转过头,却见女娲浑身散发圣洁之息,双眼中有浅浅光芒闪烁。 “已为您开启所有权限,陆所长。” “你还是叫我陆长吧。” “好的陆所。” 第145章 两百六十三年,不负所托 人到青年,忽然有了一间研究所,好像是个好消息。 但研究所里只剩些老弱病残。 智能程序女娲,几个不算强智能的机器人,而且为了杜绝人工智能出现问题,所有操控实验都必须是由人类手动完成。 倒是有一条废弃的简易流水线,但那是原先为了量产步枪所造,没派上用场就先被废弃,陆长如果有足够的材料,可以重新启用,半个月内生产三百条步枪没什么问题。 过去的两个月里,陆长将能看的书全部看完,对武道理论有了自己的理解,为他推演后续功法起到了极大的帮助。 一开始就想创造自己的武技,现在也可以开始动手。 研究所对陆长来说,只是相当于一个退路,已经没了其他的作用,可他还是偶尔会来这里坐会儿,就像是小孩的秘密基地,到了这里能有安心感。 “可惜了。”陆长站在门口叹了声气。 女娲在后方问道:“您为什么叹气?” 陆长说:“想来根烟。” “您稍等。”女娲转过身去,消失在原地。 陆长一愣,忽然有了期待,接近三个月的时间,他没有了恶习,不抽烟不酗酒,也不需要睡眠,除了武道还是武道,多少是有些疲乏。 作为武者,不可能对烟成瘾,这东西对身体没有半点好处,纯属垃圾中的垃圾,完全不提倡。 但陆长就是习惯在某些时候点上一根,属于集中注意力的辅助物品,或者是转移情绪的道具。 没一会儿,女娲重新出现,身后跟着个移动的机器人,手上拿着一包打开过的香烟。 “很抱歉,就剩一根,不过所里时间封存,倒是没有变质。” 陆长拿过香烟,皱了皱眉道:“就一根?不祥的预兆啊,总感觉会在什么很紧急的时候点上,堪比断头饭的存在了!” 想了想后,陆长决定不拿。 颇有种我不吃断头饭就不会断头的意思。 离开前和女娲道别。 女娲微微欠身问道:“您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回来的啊。”陆长挥挥手,出了门。 随着大门的关闭,整个研究所的灯光熄灭,本还在行动的机器人进入了休眠,只有女娲站在门前,看着关闭的大门,仿佛永远的停留在此处,和这一千多年来一模一样。 陆长出了研究所,从湖底离开,路上去了趟云中豹的地盘,却看到云中豹懒洋洋的趴在窝里,动也不想动,哪怕是见了陆长,也只是发出一声讨好的呼噜声。 “看样子是要突破了?”陆长挑挑眉,伸手摸了摸豹子头。 云中豹低低的吼了声。 陆长笑道:“行,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你,你好好突破,突破了记得喊我。” 说完,陆长深吸一口气,引来日辉和地气,汇聚成一团,塞进了云中豹的嘴里,笑着说道:“你也跟我了一段时间,就当我给你的礼物。” 食气者,从生物学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人。 最后摸了摸豹子头,陆长带着那把寄存的杠杆步枪离开了。 也算是自己养了一段时间的大猫。 城门处,本压榨路人的卫兵,见了陆长后,顿时正经了起来,上面早有命令,见陆长如见百户,可没有人敢造次。 陆长随意的走过,也不需要给他们什么好脸色,以他如今的地位,在外人眼中就是赤花小镇第二高手。 第一自然还是画眉百户。 不过走出两步,就听到一声:“陆爷,您吉祥。” 陆长心想哪来的老百京,看了眼才发现是之前的卫兵,便是收了他贿赂的那个,不过第二天确实送了二十两过来,就当是买命钱。 “你从哪学来这种话?”陆长招招手。 名字叫梁见的卫兵赶忙快步赶来,微微躬着身子,低眉顺眼,老老实实道:“我找茶楼的老先生请教的,他说都城那边的人就是这样说话,您老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的问题,你这口音不对。”陆长笑了几声,往后看了看,说道:“有空没,有空陪我走走。” 梁见连忙道:“有空有空,本来人手就过多,我走开一会儿没事。” 陆长道:“那就走吧。” 于是,梁见便跟在了陆长身边,脚步落后,但脑袋得往前凑着,是很典型的下属模样。 走出几步后,陆长便问道:“你恨我吗?我让你一口气赔了我20两。” 梁见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恨,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20两能买我全家老小这条命,太值了,您算是我全家老小的恩人。” “恩人?”陆长反问。 “是恩人!” 大庭广众下,梁见直接跪下,以头贴地,朗声道:“是再造之恩,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起来吧。”陆长淡淡的说了声。 梁见又快速起身,依旧紧跟在陆长身后,他摸不准陆长想要什么,但他别的秉性不行,唯独这份报恩的心是真的。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陆长才开口:“我有件事要让你去办,不难,但是也不简单。” “在所不辞!”梁见不带犹豫,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陆长没有因他的果敢而有情绪波动,依旧是语气平淡:“我不会给你庇护,你也不算是我的手下,但真到了危险时刻,我会给你指一条明路。” “已经足够了,小人没有太多奢望。”梁见诚恳的表述忠心,“小人知道乱世将至,一条明路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是陆爷您的吩咐,两份恩情,小人毕生难忘。” 陆长点点头,将装着枪和子弹的盒子递了过去,梁见连忙双手举起接过。 “将来定会有一场战争,等到战争结束,如果你还活着,我要你去找一个叫娜米城的地方,每年11月6日,我要你去娜米城找一个叫苍天的组织,将这个盒子交给苍天组织里一个姓沈的管事的人。” 顿了顿后,陆长补充道:“你就说是个姓陆的人交给他的,就这样。” 梁见抱着盒子,如抱着全家的性命,郑重的答应道:“陆爷您放心,小人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必不负所托!” “麻烦你了。”陆长转身,深深的一鞠躬。 梁见傻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这一鞠躬,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接受了这一鞠躬。 陆长直起身后,拍了拍梁见的肩膀,说了句:“你不欠我的恩了。” 说完转身离开。 梁见站在原地目送陆长远去,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感觉到了口袋的不对,一掏口袋,发现口袋多了20两银子。 ———— 11月6日,娜米城阳光正好,空气微凉。 沈聪结束一夜的修炼,吐出口浊气,刚穿好衣服,便有手下来报。 “沈哥,有人求见,不像本地人。” “哦?带他进来。” 沈聪整理好衣服,走到会客厅,接过手下泡的茶。 没多大功夫,手下带着个穿着整齐的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男子背着个长长的木盒子,从穿着上来看,应该不算富贵,只是举止极为规矩,或是有学识,或是家教不错。 见到了沈聪后,青年先是抱拳行礼,而后才问道:“敢问,是苍天的沈聪沈先生吗?” 沈聪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对方,“是我,你是哪位?” “在回答我是谁之前,再斗胆问一句,苍天里管事的应该没有第二位姓沈了吧?” “没有。”沈聪眉头微蹙,有些疑惑,但并未从青年身上感受到恶意。 到了这会儿,青年才好似松了口气,放下背上的盒子,抱拳拱手。 “在下梁咏恩,先父梁见,先父在世时,曾有一陆姓恩人,将这盒子托付于先父,命其于11月6日前往娜米城交付给苍天组织的沈姓管事。” “先父还在时,每年11月6日准时到达娜米城,但并未曾找到恩人所说之人,直到如今,十年前先父过世,便将这任务交于我,要求我子子孙孙不敢忘恩。” “至今日,已两百六十三年,我梁家人,不负所托!” 第146章 赤花镇,也是红枫城 留下了六牙白象步枪,梁咏恩便离去了,他说要去大醉一场,一家两代人,两百多年来一直不忘恩情,又担心自家出现意外,无法完成恩人的托付。 两百多年小心翼翼,今日他一身轻松,不负恩人期望。 沈聪想不明白,两百多年前,一位姓陆的人,他联想到陆哥,却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两人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沈聪不觉得陆长是个活了两百多年的人。 他打开了盒子,手指在精美的枪身上抚过,多少年的岁月,没有在这把枪上留下任何磨损的痕迹,它一如当初。 沈聪站在盒子边,他的思绪飘飞。 忽然,沈聪想到:“如果真的和陆哥有关,他应该会给我留下信息才对。” 取出枪和子弹,整个盒子翻来覆去的找了几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字条,更没有信。 沈聪更是将枪也拿了起来,检查了数遍,最后瘫坐在椅子上,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不合理,如果是陆哥给我的,他一定会留下点东西。”沈聪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如果是陆哥会怎么做!” 沈聪坐在桌旁,手指在木盒子上轻轻敲打着。 忽然间灵光一闪,沈聪看向了木盒。 木盒?如果是陆哥,这么大一个木盒,他不可能不做点文章! 稍一犹豫,沈聪咬咬牙,拿起木盒,小心翼翼的将其拆开,只要木盒还是原装的。 精致的木盒子由不同大小的木块组合而成,随着沈聪的拆线,又还原成木块,在木块的衔接处,沈聪看到了小刀刻着的字迹。 【如果你看到这行字,我大概真的在过去】 【我在盛元皇朝的赤花小镇】 【我不知道这是在多少年前,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一场梦】 【这把枪可以击杀四境以下天人,以及五境的武者】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没有出现,也许我的猜测是错的】 【你知道我是谁】 沈聪的手指划过一行行字,不知不觉中便哽咽了。 “陆哥…你不能这样玩啊,又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你肯定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来不及赶回来,肯定是这样!” 平复了心情,沈聪喊道:“来人!” 立刻就有下属跑了进来。 沈聪吩咐下去道:“让人去查盛元皇朝赤花镇的位置!我要知道赤花镇在两百六十三年前都发生过哪些大事!” 苍天组织制度完善,手下分工明确,在最短的时间内翻遍了历史书,又安排了人从游猎者公会购买情报。 所有消息总合后送到了沈聪的面前。 沈聪翻开来。 “大元历547年,盛元皇朝盛况不再,已经走到末路。” “在这一年,盛元皇朝的赤花镇,一支起义队伍异军突起,携民意与天意,逐鹿中原,于微末崛起,打下了大大的米粒皇朝!” “伟大的至圣天武皇帝陛下,为具有纪念意义的赤花镇赐名红枫城…” ———— 陆长回到了家中,刚听到他的声音,温馨便快步跑了过来,献宝似的捧着个石头。 “陆哥哥!你快看这个,我在院子里捡到的。” 呃…陆长看着这块石头,没看出什么特别,一些红色的线条,应该是像某种东西所以被小姑娘捡了。 “很漂亮的石头,囡囡的眼光真好。”陆长蹲下身来,抱起了温馨往里走。 温馨坐在陆长的臂弯里,笑得像朵向日葵,“嘻嘻,陆哥哥你也觉得很像晚霞吗?是囡囡专门捡来送给你的!” 陆长接过了石头,巴掌大的石头还有些温热,显然被小姑娘捂了好久。 “谢谢囡囡的宝贝,我很喜欢。”陆长蹭了蹭温馨的脑袋。 小姑娘很喜欢陆长这种亲昵的举动,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像一只小鸽子。 自从来到柳宅,温馨的笑容多了不少,平日里不用担心别的事情,还有人陪着她玩,每个人对她都挺好,仿佛整个世界的善意都倾斜到了这里。 平常吃的好睡的好,做的最重的活儿,就是跟着姐姐练武,她虽没有武道天赋,但强壮身体还是可以。 两个多月下来,小脸蛋也有了肉,身子骨不似最初相见时那般柔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最初相见时,陆长只觉得是个小乞儿。 “陆哥哥,你在想什么?”温馨轻轻的搓了搓的眉头,“不可以皱着眉头啊,皱着眉头就不好看了。” 陆长笑道:“没想什么,在想刚遇到囡囡的时候,囡囡瘦瘦小小的,现在长大了,以后就变成大姑娘,哥哥就抱不动你了。” “那就…”温馨咬着手指头想了想,“那就我来抱哥哥!但是哥哥是武者,武者不会抱不动我的,哥哥你是在逗我玩。” 陆长失笑,无奈的捏了捏温馨的鼻子,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哥哥想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温馨搂着陆长的脖子,轻声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姐姐要成为武者了,她以后就不会死了,我不能成为武者,所以我总有一天会死。” 刚刚还能装作无奈的陆长,这会儿脸色稍显阴沉,他放缓了语气道:“是谁跟你说的?” “不是谁跟我说的。”温馨连连摆手,“陆哥哥你不可以生气,是我自己听到的,不过没关系啊,只要能和姐姐还有陆哥哥一起,死就死吧,人总是会死的,对吧?” 陆长不知如何应答,他可以哄小孩,可以说很多好话,可他不想用谎话来蒙混过去。 温馨又说道:“陆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一趟,就是回我们那个小小的家,不这里大大的家。” 虽不知道温馨为什么想要回去,可从温馨的话里,陆长听到了被他忽略的情绪,这里再好,对温馨来说依旧是陌生的。 对温馨来说,她的世界小小的,就是柴房里的小小角落,抱着姐姐,就好像拥抱着全世界。 “好,我带你回去。”陆长说着就要动身。 可温馨有些羞涩的凑到了陆长的耳边,低声道:“可不可以像武者那样过去,我想体验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现在的温馨还不知道,她和姐姐终有一天会成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窥探不到姐姐能看到的风景,可她已经开始察觉。 “当然可以,陆哥哥对囡囡是有求必应的。”陆长顺着温馨的话,他将温馨举过头顶,让温馨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轻吐浊气,接着一步踏上苍穹。 宛若天马行于空,神王巡游。 整个城镇有数的武道高手,尽皆抬起头来,望向苍穹上的那道身影。 还在自家里养伤的画眉落凤张大了嘴忘记合上。 不是,他想干嘛?又要动手? 在高空之上,温馨的小手在头顶挡着阳光,高高的俯视着变得小小的赤花镇。 凌冽冷风不能侵袭她分毫。 “现在我们要降下去了。”陆长的声音清晰而温柔。 “好呀。” 温馨抱紧了陆长,睁大了双眼,不想错过任何一刹那的画面。 陆长将一声声的音爆甩在身后,从天而降,落进那座土土的院子。 此刻,是无上至尊,温馨女帝陛下,骑着她的神王坐骑,降临她忠诚的赤花镇。 第147章 能让吃饱的就是好人 院子看着很干净,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的结果。 陆长将温馨放下,一大一小两人站在院子里。 温馨仰着脑袋,问道:“陆哥哥,姐姐以后也可以飞那么高吗?她飞的那么高,以后就看不见我了。” “姐姐成为武者,不管多远都能看到你的,她会一直陪着你的。”陆长摸了摸温馨的脑袋,他没有提自己。 假如他从这个时间点生活下去,历经几百上千年,活到了未来自己生活的那个时间点,就不可能坐视红枫城的事情发生。 最起码应该会给个提醒。 同一个进程,理论上他肯定会和自己相遇。 但是并没有,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有很大概率死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也有可能是被困在某个地方无法脱身,或者他的穿越并非是永久的,而是在触发某个条件后再次穿越。 到时候穿越到哪里就不一定了,总之未来他无法陪在温馨身边。 温馨只是个小姑娘,再聪明,也很难注意到陆长话外之音。 她只是拉着陆长的手,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柴房被陆长重新砌过,隔了个小房间用作陆长休息,另一边小点的才是堆柴的地方。 温馨推开了柴房的门,陆长放出气劲,将被惊动的飞虫绞杀干净。 温馨没发觉陆长做了什么,只是松开了陆长的手,走到柴房的角落里蹲了下来。 “陆哥哥,我妈妈就是在这里死掉的。” 她伸出手指,在地上的灰尘里画了一个笑脸。 “我是见过妈妈的,但是我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了,姐姐说妈妈在这里死掉的,她让姐姐要照顾好我,要好好活下去,姐姐就变得很辛苦了。” “外面的小朋友也不和我玩,因为他们都穿新衣服,我穿的不是新衣服,可我穿的是姐姐穿过的衣服,姐姐穿过的衣服不是更好吗?” “后来小朋友欺负我,我就会躲在这里哭,我不敢让爸爸看到,爸爸看到我哭,就会打我,我也不想让姐姐看到,姐姐看到我哭也会哭。” “我不高兴了,就会躲在这里跟妈妈告状,姐姐说妈妈会听到的,妈妈会保佑我们的,这几天姐姐好累的,每天没跟我说话就睡着了。” “我就想来跟妈妈说一下,让妈妈保佑姐姐不用那么辛苦,我们搬家了,以后囡囡就不能经常来跟妈妈说话了,陆哥哥…” 小丫头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 陆长蹲下身来,温馨便转过身钻进了他的怀里,小小的身躯在颤抖着,低声啜泣着。 “我不想没有姐姐,所以姐姐一定要长命百岁,陆哥哥你也要长命百岁,囡囡如果死了,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陆长看着那个无人的角落,仿佛有个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生气的妇人,正带着祈求看着他。 所以,陆长说:“我答应你,你的两个女儿都会好好的活着,我会保佑他们。” 都以为她还小,以为她不知道生死,其实她什么都明白,死了就不能再和爱的人相见了。 所以在知道姐姐成为武者后,温馨开始害怕,她以为未来会很近,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 陆长抱着哭睡着的温馨,一步步的走回了柳宅,将温馨安放到床上后,一回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的温芳。 “嘘。”陆长说了声,走出门来,半掩上房门。 温芳看了眼屋里,目光紧随着陆长,走出了屋子,踏上武道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了陆长的强大,崇拜感越发深重。 陆长看了眼温芳。 在正式养气的第三天,温芳就已经成了武者,如今是武者一境,目前过去了两个月,依旧是武者一境,速度看着并不算快,可就连【界外视域】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温芳,武者一境,仅以对武道的天赋而论,当世无出其右者…】 陆长给出的武技,温芳初次接触,就能理解到七七八八,随着境界提升,她掌握与否只是境界的问题。 缺少的只是武道资源而已。 “陆大哥。”温芳唤道。 陆长解释,“我刚刚带囡囡回去了一趟,她有点想家了,你平时很辛苦,但武道之路不是一蹴而就的,劳逸结合比较好,有空要陪陪她。” 顿了顿,陆长补充道:“她还小,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你。” 温芳在刹那失神后,惭愧的低下了头,应声道:“是我错了,是我太着急,忘了妹妹她还小。” 陆长叹了口气,温芳本来就生的好看,如艳丽阳光,在成为武者后,出落得越发端庄,如今面有羞愧,双颊染红霞,更是让人说不出重话来。 陆长也只能劝道:“别以我为目标,我已经说过了,我走过的路是无法复制的。” “可是…”温芳抬起头,直视着陆长,目光灼灼如焰火,“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你修炼武道是为了壮胆吗?”陆长撇过头去,他不是圣人,无法直视着温芳绝美的容貌而不动声色,“已经够近了,你这个年纪,这种事想的有点多了。” 你明明什么都懂!温芳气急,逼近一步,不自觉的抬高了音量,她抓着自己的发结,“什么叫我这个年纪,陆大哥!我已过及笄,谈婚论嫁有何不对!” 可话一出口,温芳忽然脸色一白,她慌张的退后两步,低着头道:“对不起陆大哥,我并非那个意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话音刚落,一个脑瓜崩弹在了温芳的脑门上。 陆长嗤笑一声,道:“好啊,茶言茶语都来了,还我配不上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不吃这套,放在我的家乡,就你这样子,收我38.8万彩礼都叫下嫁。” 说完后,揉了揉温芳脑门被弹红的地方,稍微放缓了语气,“别说这种话,人格平等,恋爱自由,没有配不配得上的说法。” 眼看着温芳就要露出笑容,陆长连忙补上最后一句,“但我对你这种小丫头是肯定没兴趣的。” 只差一点,温芳就能缓过来。 不过,就这么两句安慰,也让温芳明白,她喜欢的人,确实不是在乎身份地位的人。 可就这么走了也不甘心,温芳绞着手指,不甘地问道:“那陆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人?我不喜欢人。”陆长回答的干脆。 “我就喜欢米饭,我六岁那年,有个人送了三百斤大米给孤儿院,那天所有小朋友都能分到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吃了四五年的面包和稀粥,我终于能吃到白米饭,能让我吃饱,我就喜欢,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陆长看着温芳,露出个笑容。 “我是个吃不饱饭的人,对我来说,生存最重要,生存满足了,我就想要自由,所以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人。” 温芳瞠目结舌,直到陆长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气到小脸涨红,指着陆长的背影,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你这人…答非所问!” 声音不大,她也没想陆长听到,却偏偏远远的传来了陆长的声音。 “答非所问,便是回答。” 第148章 人生三问,没有答案 赤花镇的赤花落了。 小镇以赤花命名,早年也以赤花为生,每年收集凋零的赤花晾干,出售给来往的商队,这些赤花会被运往全国各地,主要用处是制成丹药。 一般来说,一家五口人,早出晚归捡赤花,三天的时间,能赚够一家人一季度的生活所需。 三天以后赤花就烂了,烂赤花没有任何药用价值。 每年这个时候,温芳就会出门捡赤花,不过势单力薄,抢不到多少,可这是她少有的能从父亲手里偷出钱的机会。 父亲懒惰,捡和卖都交给温芳一个人,卖了多少她说了算,只不过卖少了会挨一顿毒打,这些年来,温芳已经把握好了尺度,保证能攒下一笔钱,还不会挨太狠的打。 但是今年不同,父亲没了。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过温芳也不需要再靠着捡赤花来贴补生活,她的日子在一天天变好,捡赤花所遭受的排挤和欺负,成了不需要回首的过去。 “陆大哥你想去赏赤花?那我去换身衣服。”温芳措手不及,没想到不堪回首的过去换了种方式回想起。 陆长一把按住了温芳的脑袋,“换什么衣服,穿这身挺好,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赤花,就去看看,路上买点东西当晚饭吧。” 可是温芳总觉得不妥,难得和陆大哥单独出去,至少应该穿的漂亮点,把鱼姐姐送的发簪也戴上。 只可惜前段时间刚买了匹布,还没来得及裁成裙子。 心里有一堆的可惜。 然后就听陆长说:“你去找囡囡,我去问问许多鱼和万青去不去。” “哦。”温芳失望了,原来不是独处啊。 没多久,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便出发。 只有柳在没有一同出行,他忧心忡忡,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陆长也不多问,免得给自己揽事。 庐山犬那边已经谈拢,到时候起义军大可以从峡谷突袭赤花镇,自侧方攻城,基本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特殊日子,街道上也热闹,不少人背着背篓赶赴城外,寻找城外散落的赤花。 城里当然也有,但是早就有人守着,如今过了午时,别说花,一片花瓣都别想抢到。 陆长牵着温馨的手,边上走着温芳,两姐妹占据了最近的位置,温芳边上则是许多鱼,可怜的薛万青像个局外人。 不过陆长不会忘记小兄弟,糖葫芦也是一人一串。 可当陆长看到所谓的‘赤花’之时,他愣在了原地。 偌大的赤花树,七八米高,树冠茂盛如火,自然掉落的赤花本应该铺满整片街道,但现在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好像巴掌模样的红色叶子。 这是枫树,是陆长在红枫城见了无数棵的枫树,一模一样的红枫。 “这就是赤花树?”陆长问道。 温芳点点头,还以为陆长是失望,便解释道:“陆大哥,百年以上树龄的红枫树会长出赤红色的小小花朵,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罕见的了。” “罕见?什么罕见?”陆长回过头,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自嘲一笑,说道:“不,其实已经很美了,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赤花是指红枫树。” 红枫树,红枫城,原来我始终没离开过红枫城。 陆长转头看向许多鱼,指向东南方,问道:“往这个方向走万里,是不是就到娜米城了?” “欸!你怎么知道?”许多鱼瞪大了眼,“你去过娜米城?” 陆长没有回答,他完全走神,只是盯着娜米城的方向,眼底茫然,走了好远的路,看了好多的风景,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逃不掉。 但许多鱼还在追问不休,无论她问什么,陆长都无动于衷,许多鱼气急,凑近到了陆长的耳朵。 “许姐姐!”薛万青连忙拉住了许多鱼,低声道:“你别这样,还在外面呢,你这样很没礼貌的。” 许多鱼没好气的甩开薛万青的手,说道:“别拉我,他怎么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我要问清楚。” 就这么一转头,正好陆长转过头来,眼看着许多鱼的唇就要触碰到陆长的脸颊。 陆长往后一仰头,刹那间避开了阴差阳错的意外一吻。 “你!”许多鱼连刚刚想要说的话都忘了,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他躲开了! 你为什么躲开啊!我嘴巴都要撅起来了! 陆长说:“放心吧,以我的实力,不会有这种误会发生的。” 那你可真了不起! 许多鱼一嘴小银牙快磨出了火星子,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恨急了这会儿的陆长。 赏花还是要继续,温家姐妹在此生活了多年,可赏花也是头一次。 也得庆幸赤花只有自然凋落的才可以被摘取,否则他们什么也别想赏到,但凡往前个几年,连枫树叶都要被剥光。 早些年城里可不止一棵如此大的红枫树。 也有达官贵人携带家眷,坐着轿子到附近的茶楼,煮茶烹肉,谈笑风生。 小贩们推车挑担,沿街吆喝叫卖。 适逢特殊的节日,才能看到有市井气的这一幕幕,整座城里人声鼎沸,看不出一副乱世将至的模样。 陆长一路上没说什么话,给几人买了些吃食当做赏花的零嘴。 也碰到了梁见和同僚一起巡街,维持秩序,远远的看到了陆长也没有上来打扰,只是在远处抱拳躬身。 陆长点点头算是回礼。 还碰到了画眉落凤坐在城头上向下俯视,见着了陆长便撇撇嘴,有些不悦,可又挥了挥手,完全是傲娇模样。 陆长有些意外,但还是挥挥手招呼。 不过此等盛会,却没有看到佘无君,她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没道理不会出现在这里。 陆长没有去找寻,晚些时候,见温馨有些乏了,便抱起她,带着这群小朋友们回家。 到家之后,陆长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他有一些事,想不通。 一场时间的旅行,将他带到了过去,但地点没有任何改变。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些将来被史册所记载的名人,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 游猎者公会的会长,未来的天人强者画眉落凤。 甚至可能有未来的女帝。 他开启了上千年前人类留下的研究所,也得到了千年前的一次传信。 这张脸,还变回了前世的模样。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将他的人生控制,让他进入某一段历史,然后推动历史的前进。 之后的两个星期,陆长没有踏出房间一步,他如同疯魔了一般,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的屋里传来一些如梦呓般的呢喃。 “不,这不对…” “我从哪里来?” “我是谁?” 第149章 我已做好所有准备,等敌来 他好像疯了。 院子里有人这么想着。 半个多月了,陆长没有离开过他的屋子,他本就不需要进食,什么都不吃也能保持巅峰的状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如一台晒太阳活下来的机器。 每到吃饭的时间,温馨就会带上吃的喝的,和姐姐一起,把东西放到陆长的门外。 然后过上一段时间,又去将已经冰凉的食物换一批,哪怕知道陆长不会出来吃,也希望他出来后第一时间能吃到热乎的东西。 白如玉的米饭,要压成圆圆的,像一个矮坡。 直到某一天早上,温芳和平时一样去送饭,却发现陆长的房门半掩。 她推开了门,轻喊了声:“陆大哥。” “进来吧。”屋里传来陆长萎靡的声音。 温芳快步走近,将餐盘放到了桌上,让温馨在门口先等着。 屋子里昏暗,不算明亮,陆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我是谁呢?陆重生?还是陆长?又或者是陆子游? 温芳只是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嘴,以免自己惊讶的叫出声来。 只是半个月不见,陆长的头发便长到了腰间,昏暗环境下,皮肤透着股病态的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如果说之前的陆长貌若谪仙,那此刻他就是谪仙,还有着虚弱之下令人望而生怜的加成。 温芳走上前去,在被陆长此刻美貌震惊之外,她只有心疼,不知是什么样的烦恼,将陆大哥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陆大哥。”温芳站在陆长的身后,伸手想要触碰陆长的头发,却如触电般收回,再看指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样。 “抱歉。”陆长回过神来,收敛了自身的气势,微微笑道:“都这么长了,帮我束发吧。” 温芳连忙点头,“好。” 这本就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陆大哥和本地人不同,喜欢短发,尽管看着干练,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如绸缎般顺滑的黑色长发,只是一上手就让人感叹不已,舍不得放开。 温芳只觉得陆大哥好像一个完美的瓷器,从上到下完美无缺,简直不像真人。 简单的束发,花了不少的时间,无论什么发簪都不适用,温芳费了好大的力气,依旧无法将头发盘起。 最后还是陆长自己动手,随手拿过一条绳子将头发绑成一束,不做任何修饰。 温芳倒是没有觉得是自己手笨,她确定是陆大哥的头发不是凡人可以触碰。 陆长走出了屋子,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躯上,全身似乎都散发着如玉的浅浅光芒。 半个月的时间,一次次的自我质问,在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之下,陆长的无漏真躯于此刻真正大成,身如莹玉,日有所涨,无有所漏。 他穿粗布所制的交领长衫,衣着不整,敞开衣领可以看到结实的胸膛,气息内敛,是人,又似神。 走过温馨的身边,陆长摸了摸温馨的脑袋,柔声道:“陆哥哥有点事,囡囡今天待家里不要出门。” “好!”温馨甜甜的回应,她是最听陆哥哥话的乖孩子。 陆长大步离去,找到了在书房里的柳在,一进门便直接抬手,顿时间屋内门窗同时关上,还上了锁。 柳在心头一惊,他知晓陆长与他关系还算不错,可此时直面陆长,却莫名的有些心慌。 瞬间,柳在明白了,那是实力差距所带来的不安。 “陆老弟,你这是?”柳在抱拳,心里飞速思索,最近是否有哪里招待不周。 陆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老哥,如果我没猜错,你和起义军那边不是起了矛盾,就是干脆联系不上了对吧?” 柳在苦笑一声,“被老弟说中了啊,我之前就说过,原先的兄弟们变了,他们变成了我们原先想反抗的人。” “和我详细说说吧。”陆长在靠窗的位置往下坐,便有椅子自动横移到他的身下。 无声无息,甚至感受不到气劲的波动,仅凭这一手,柳在肯定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也就勉强能做到。 进门先是气势压人,而后又是一手连着一手让柳在叹服的手段,明摆着要让柳在交代完毕,否则这段日子以来的交情,能不能延续还是两说。 柳在叹声气,本是自家事,现在却不得已只能交代清楚。 “西土皇朝一直对盛元皇朝有所想法,两国为了争夺西南地区的百万山岳,也常有摩擦,这一次平南起义军便是被西土皇朝的条件动了心。” “西土皇朝的使者允诺,只要平南起义军接受招安,便会为他们封世袭爵位,尽管现在还有反对的声音,但从他们渐渐不回我的消息就能看出,声音没多少了。” 陆长说道:“同样是要一样东西,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你们走到一起,只是因为目的,并非是为了这个过程,也不是因为结果。” 就像人人平等的宏愿,有人是为了摆脱现状,得到荣华富贵的机会;但有的人只是想要一个,人人都能实现自身理想的社会出现;还有的人,只是希望自己的努力不被辜负。 目的相同,不代表做法相同。 “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可是…可是我们被夺走的东西,就要用相同的方式夺回来?”柳在捏紧了拳头,怒发冲冠。 陆长只是问道:“你还有多少亲军?” “不到三百人,不过还算是好手。”柳在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不到三百人?还没我苍天的人多。 陆长依稀记得,自己离开时,苍天登记在册的人数是近千人。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如今的苍天已经完全不同。 陆长摇摇头,竖起手指,说道:“我给你指条路,造枪!” “枪?老弟你是说火器?”柳在不明白,他摇摇头道:“那种东西连武者三境都杀不了,如鸡肋般,食之无用…” 陆长打断,“我没让你吃,对武者三境无用,可你的对手都是武者三境?枪是身外物,可以让你的部队减少损伤,最大程度的杀伤对手的底层战力。” “除非你的对手是绝不后退的革命军队,否则只要伤亡率达到一定数字,他们会自己先崩溃,你考虑的太长远,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已经在想颠覆一个皇朝。” 有军阵可以团结所有士兵气劲,让主帅做到越境而战。 又有皇朝气运可以掠夺,扩大人口基数,在短时间内占据更多地盘才是硬道理,而在此之间,他们要面对的,大多数还是低境界的武者。 陆长又说道:“西土皇朝在西侧进军,会牵制大批量的高等武者,而盛元皇朝因神灵一事,根本抽调不出太多的高手。” “你们能不能成事,就看能不能拿下赤花镇,又在赤花镇站稳脚跟,未来是未来的事,打赢眼下这场战斗再说。” 兵贵神速,到如今还未曾见到有大军抵达边境,就已经代表了盛元皇朝内部空虚。 陆长比柳在看的要透彻。 留下柳在自己思索,陆长起身出门。 在门外便看到了着急等候的温芳,边上还站着同样忧心的许多鱼。 一个人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好几天,一出门就气势汹汹的找上柳在,还锁了门窗不让外头人听见,很难让人不担心。 “陆大哥,你没事吧?你今天有点…奇怪。”温芳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是本能觉得似乎变了个人。 陆长微微笑道:“没事,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会来到赤花镇是注定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是注定的。” 温芳摇摇头,“陆大哥,我不明白,不过你没事就好。” “不用担心我,我从没有比现在更好。”陆长转头看了眼许多鱼,便说道:“盛元皇朝是一个走向末路的国家,它从上到下的制度都出了问题。” “不说其他,你们要记住,一个真正的皇权国家,民众会将皇帝当做神灵一样去崇拜,而不是皇帝去供奉神灵,掌权者自身必须是神!” “神权帝授!” 又是留下两句话,陆长便直接离开,后院是杂物间马厩等地方,还有佣人们住的仆人房,隔了片位置好的地方,交给柳在的亲兵居住和训练。 原先柳在便将亲兵交给陆长训练,陆长没有花太多心思,只是教授了一些单人作战和三人成队的技巧,但已经让亲兵惊为天人。 现在陆长召集亲兵,也没有人犹豫,立刻列队站好。 看着这些活力十足的亲兵,陆长和往日不同,满面肃杀之气,朗声道:“说个坏消息,你们往日的好兄弟已经决定投靠西土皇朝,你们与我是被背刺的孤军。” “什么?” “这不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 “闭嘴,听陆先生怎么说!” 终于有还算清醒的人开口,或许是早已经得了风声,此时镇定的也快。 陆长便说道:“我问过柳老哥你们起义是为了什么,不被豪绅欺压,不愿被生活凄苦折杀,更不想有怨无处可伸,我觉得挺好。” “所以平南起义军怎么反叛我不在乎,不过就是从头再来,还能比你们回到老家继续给官大人当牛做马来的惨?” 似乎是这一句句话让众人回想起了曾经的日子,回想起了原先的雄心壮志,躁动的心转变回了斗志。 “干,再惨也不会比原来更惨了。” “说的对,老子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现在投降,那我们不成孬种了!” 七嘴八舌的,气氛越来越燃。 可此时,陆长说道:“不过,就凭你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你们是要上阵杀敌的,手里的人命少了,气势就喂不出来。” 他一开口,其他人就立刻安静了下来,听陆长说完后,几人相视一眼,便有人喊道:“陆先生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我有个速成的法子。”陆长也不卖关子。 “你们有十三人,我接下来会对你们发起进攻,你们只需要坚持十分钟,但在这十分钟之内,我会随机杀掉你们之中的两人。” 众人惊骇,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陆长就要动手,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抵挡不住,我可能会杀掉更多,这谁说得准呢。” “反正上了战场也差不多,总有人会死,大伙看运气吧。” 十分钟的时间并不长。 当柳在等人赶来的时候,陆长擦了擦拳头上的血,对柳在笑了笑。 “不用谢,现在你有十三个死战不退的精锐亲兵了。” 第150章 顺应本心,没有完全顺 如果历史的洪流一定要由陆长来推进,他选择顺应本心。 下意识的行为就是人的命,反抗潜意识的行为即运,所谓命运,本质上是人在时间里的抗争和顺从的过程。 无有抗争便是命,一路顺畅便是命好;如果违抗潜意识,以学识见闻去做出和潜意识相反的选择,便是时运。 陆长要看一眼自己的命。 要他推进历史,那就去推进,一切都顺从本心。 为柳在出谋划策,制定先拿下赤花镇的短线规划;又训练十三名亲卫,教导给他们何为死境,何为战场,用这种方式速成造出十三名不惧死亡的勇士。 被随机挑选杀死的境地,与战场上区别不大,只是少了些临死的呐喊,但不被同伴抛弃带来的安全感,可以抵消外界的压力。 陆长已经做好了他心里想做的一切,甚至亲自画出了枪的图纸,火药的提纯方式,还教了柳在,如何手工搓出膛线,给出了一系列的计划。 而他自己,将收拾好东西,在战争来临之前,带着温馨姐妹俩离开,这就是陆长顺从自己所‘看’到的命。 “陆大哥,我们真的要走吗?”温芳在整理银钱,准备买两件过冬的衣服,她有些不舍得离开,更重要的是战争将至,现在走是否显得不重道义。 陆长听了,便说道:“我给他们的,已经胜过于他们给我们的,所以你不用担心道德有缺,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温芳低着头,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想要反驳陆长。 陆长低头雕刻着石头,头也不抬道:“带你们走是我的本心,让你们活下去是我的本意,没有什么比这更顺心顺意了。” “可是…”声音软糯没有威慑力,温芳还是在犹豫之后再次问道:“那柳老师他们会没事的吗?” “战争,谁也不敢说自己会没事。”陆长转头来,“在这件事上我没法给你保证什么,他们的安危我做不了主。” 温芳还想争取说点什么,可与陆长对视,心里的话却说不出口。 想要说的就是为什么不能带他们一起走,可温芳明白,她没有要求陆长去做什么的权利和资格,陆长愿意平等,是陆长人好,而不是让她得寸进尺。 其次,柳在一行人,真的想要离开吗?他们自己的意愿是什么,温芳并不清楚,怎么可以做到一开口先替别人做了决定。 温芳都明白,只是她不想让她尊敬的柳老师死在这里,也不愿许多鱼姐姐和薛万青弟弟,还有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牺牲在这里。 只有温馨,从边上跑来,偷偷的看了眼姐姐,小声的问道:“陆哥哥,我们不能带他们一起走吗?小鱼姐姐对我可好了。” 陆长此时便多了三分耐心,柔声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我的事情就是带你们离开。” “好吧,可是囡囡不想和他们分开。”温馨往前凑来。 陆长干脆的抱过温馨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手中拿着刚刚雕刻好的石头小熊,用红绳串了起来,挂在温馨的脖子上。 “我有很多道理可以讲,但是今天就不讲了,囡囡你只要记住,有时候的分别是无法改变的,也许我们会在下一个路口再次遇见,而你只要期待下次见面就好。” “好吧。”温馨被脖子上的小熊吸引了注意力,很快的忘掉了刚刚的忧愁,满心雀跃,拿着小熊看个不停,“陆哥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陆长笑道:“当然是送给你的,囡囡送给我的石头,哥哥雕成小熊,给你戴在身上,如果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就看看小熊,哥哥很快就会出现了。” “好呀好呀!”喜悦填满了小小的心脏。 温芳看着,有些羡慕妹妹,想要和妹妹互换位置,可她看了眼陆长,知道自己的想象不会成真。 陆大哥不是傻子,他听得懂我说的话,也知道我心里所想,他只是将我拒之门外,那颗心里,容纳了什么? 少女总是有很多不明白,很多想不通。 陆长不会去解释,他不敢去问自己是否心动过。 那个夜晚闯入他房间的身影。 死死抱着他的包袱不让人抢走的身影。 半个多月来风雨无阻,总是在他门外放好热食的身影。 还有那躲在角落偷瞧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陆长闭上眼,他顺从本心,便无法控制的去回想起刻意回避的一幕幕。 家里最好的椅子是给他坐的。 糖葫芦的第一口是要给他吃的。 家里唯一的汤婆子总是会出现在他的被窝里。 旧衣服缝缝补补舍不得换的女孩,只有在给他买衣服时眼都不眨。 相识四个月,曾经那个唯唯诺诺敢哭不敢说话的姑娘,已经变得落落大方,可第一次鼓起勇气,是向他表明心意。 陆长不心动吗? 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该动一动了。 可是陆长最清楚,心动不是不喜欢,更不是爱。 他问自己:可以放弃自己想要的自由留下来吗? 想了想后还是决定不问了,答案不绝对,绝对不回答。 温芳觉得自己的陆大哥有话想说,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到,只能悻悻的低下头继续整理衣物。 离开的日子还要过上几天,温芳决定趁这几天给陆长安排几身衣服。 整理着,温芳忽然又觉得,现在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是一家三口,不禁为自己的想法红了脸颊,又羞又好笑。 忽然,陆长本能被拨动,他放下了温馨,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说完两步窜到院子中,便不见了人影。 画眉落凤就在自家院子坐着,看到陆长的出现并不意外,还责怪道:“你来的没有打我的时候那么快。” “…”陆长落下,他是感觉到一缕火焰在门外闪烁,便知道是画眉落凤找他,不过这个女人说话真的非常怪。 画眉落凤就坐在那里,随手给陆长丢了个蒲团,说道:“坐这里吧,能恢复精神的。” 【界外视域】扫了一眼,画眉落凤所言非虚。 【治愈蒲团:红级宝物,能治愈肉体和灵魂上的轻微伤,辅助修炼,真的非常治愈】 【制造者——画眉落凤】 陆长在蒲团上坐下,便感觉一股清凉意顺着脊椎直上天灵,平复所有负面的情绪,让人觉得安宁舒适。 “很舒服吧?我做的!”画眉落凤微微仰头,很是骄傲。 陆长无奈道:“说正事。” 画眉落凤的好心情被打落,撇嘴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你现…以前一定也是个死宅!” 现什么?现实吗?陆长心头一动。 画眉落凤说道:“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盛元皇朝离陨灭不远了,你信仰的神灵给你赐言了吧?” 赐言?什么赐言? 陆长觉得完了,他真的听不懂。 第151章 全是熟人,生不了一点 “没有什么赐言。” 头脑风暴的结果就是这么几个字,陆长直接就说了出来。 画眉落凤是在问,而且是在将他叫出来问,很明显是一场不确定的对谈,画眉落凤是在借此区分两人的阵营,因此答案就是和不是,无论哪一个都是过关。 长话短说。 画眉落凤听后,狡黠一笑,“被我套出话来了吧,我就知道,你身后那位,必定不是盛元皇朝供奉的任何一位神灵!” 陆长若有其事,反倒是讥笑道:“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你说的也对,在这个特殊时间点出现,你身后那位也想分一杯 羹吧,下一个皇朝,只能由神灵来决定。”画眉落凤一伸手,问:“喝什么?” “可乐,有吗?” “你果然是个死宅。” 手掌凭空浮现一瓶玻璃瓶装的可乐,带着丝丝寒气,抛向了陆长。 还真有!陆长藏着心中喜悦接过,弹掉瓶盖,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可预想之中,痛饮冰可乐带来的直冲脑门的冰凉眩晕感,并没有到来。 陆长才想起,他不是当初的他。 刹那间,意兴阑珊。 画眉落凤不曾察觉陆长的心境变化,只是说道:“为表诚意,我先说我的任务,在此寻找下一任天命,助他登上皇位,到你了。” “任务一样,不过…”陆长顿了顿,卖了个不存在的关子。 画眉落凤不疑有他,直言道:“我知道,你想说我们找的天命不一定是一个人,不过我身后的诸神赐言——天命在许!这下你明白了吧。” “你也盯上了许多鱼?”陆长挑眉。 “是的。”画眉落凤点点头,“符合条件的就剩她一个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用那种方式接近,假装落难出现在别人的车队前面,你真是这个。” 画眉落凤竖起了大拇指。 陆长也回敬,“你在这里当百户不也是一样?你什么实力,跑到这么个地方当百户,还是你略胜一筹。” “又不是我想当的。”画眉落凤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只能做武将,偏偏盛元还重文抑武,我还能去哪里?” “不过,有几位的想法不一样,他们更期待战争的到来,所以现在的局势很不好,国运分裂,就算天命在许,也要看她能承受多少。” 陆长对此不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意见,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硬要说的话,有个院门可以出去。 想了想后,陆长问:“目前形势如何?” 画眉落凤脸色诧异,似乎惊讶于陆长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当察觉到画眉落凤的脸色变化,陆长便心道要糟!他小心翼翼,没想到会毁在这个问题上,谁能想到问个形势就会暴露啊! 然而,下一刻画眉落凤眉头舒展,略带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局势不好啊,西土皇帝于昨日夜间,和元帝在星空交了一次手,情况不好。” “据说元帝匆匆赶回,就连国师去探望都被挡了回来,后宫里也是噤若寒蝉,如果猜的没错,元帝估计伤的不轻,西土此次势在必行。” “我说你宅成习惯了是吧,都到这里了,还一点外面的消息都不看,不是,我说你不会没有朋友吧?” 陆长沉默,这是他有史以来沉默最多的一日,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他穿越来十九年了,说话方式早就改变,谁能想到画眉落凤这么抽象。 可陆长的沉默,仿佛证实了画眉落凤的猜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以及——偷乐。 没想到啊,战力超凡的人物,结果是个死宅男,可能还有点社恐,以及完全没有朋友。 在一瞬间,优越感便涌了上来。 “好啦好啦,是我说话过分了,没有朋友也很正常,不过你不和其他人交流,信息会落后很多的。”画眉落凤好心的劝慰。 陆长只能硬着头皮道:“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太麻烦,我不喜欢太多的考虑别人的想法。” 画眉落凤了然,点点头道:“我能理解,可我们是天人,是同族,天生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总比外人要可靠。” 听到这里,陆长心头一动,在心底里思索一番,便问道:“不是有过一种成为天人的方法吗?” “啊?你说的那个老黄历了。”画眉落凤窃笑,“我突然知道你多大了,以前历史书上是有说过的,那个是人族用创造的伪神帮自身转化为天人。” “不过新的历史书上早就没有了,因为那就是个失败品,根本冒充不了我们的同族,他们做不到天人感应,只要一露面就能知道是假的。” “再说了,人族的伪神早就死光了,完全是淹没在时间里的东西,所以才移出了历史书,不需要我们再去学习,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貌似是为了误导我猜测你的年纪吧?陆长很怀疑画眉落凤是个老家伙,但今天收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再问下去恐怕有暴露的风险。 天人感应这种东西他根本没有,全靠【界外视域】来分辨。 可如果说天人能互相感应,娜米城里的那一位,应该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才对吧? 陆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画眉落凤手里玩着火焰,便说道:“现在局势不好,西土皇朝陈兵边境,平南起义军已经挂起了西土国旗,东境司马家发兵西行。” “还有同在东境的金足铁卫,似乎和司马家达成了平分天下的协议,一同发兵,北上遏制反王陈色进军,现在外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陆长没想到外面的情况已经如此严峻,他皱眉道:“天命在许,但所谓天命如今手里根本没有多少人,我还在思考。” 聊到了正事,画眉落凤也正色道:“我手底下有二百余人,只需要她一句话就能策反,还有西北红家和江家,这两家人也有私军。” “麻烦的是那个东侧的重骑兵营,领头的那家伙和我们不是同一派,他是个疯子,最喜欢的就是屠城灭族,跟他那个狂拽什么霸刀的破名字真配。” “…你说他叫什么?” “狂拽什么霸刀,中间是四个点,我怕我读出来你不知道是哪个字,你认识?” 先不讨论你是不是不认识中间的灬字,我他妈真的认识! 第152章 画眉是灰扑扑的孤单小鸟 友情提示,娜米城的那位天人,名字就是狂拽灬霸刀。 陆长认为,这种极具个人和时代风格的名字,应该不会是重名,两者多半是同一个人。 巧合?陆长觉得不是。 画眉落凤说:“看你样子,应该至少是听过他名字的,这人接到的任务,大概率是只要有任何其他势力占领赤花镇,就发兵赤花,屠城。” “他应该是六境实力,麾下三百重骑,我就算开启火神体都挡不住,至少要我晋升七境才能拦下,不过你要是和我联手,或许有希望试一试。” “只是试一试吗?”陆长真的有点怀疑。 以之前和画眉落凤对战的强度来看,寻常四境都不是两人一拳之敌,一拳打死十个三境不成问题。 陆长无法想象七境有多强大,不对,稍微能想象一下,在红枫城的时候,对他出手的那位知州大人就是七境。 可现在的陆长已经不是那时候的陆长,两者的实力天差地别,陆长自认为现在对上知州徐盛元,也有逃跑的机会。 等会儿!你丫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盛元皇朝,徐盛元,这特么和清朝起名字叫‘复明’有什么区别! 画眉落凤语气严肃,继续说道:“七境是个分水岭,人类武者开启真武魂体,到了七境便很难做到同境击杀,七境拥有灭国的能力。” “对我们来说,七境不止可以开启真武魂体,更是可以让天赋再一次进化,天赋才是你我的根本,真武魂体和我等共享天赋,才奠定天人之尊贵!” 说着说着,画眉落凤说道:“对了,我似乎没有见过你使用天赋,你的天赋不是战斗类型的?” “嗯,不是。”陆长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算什么,只能顺着画眉落凤的话去说。 画眉落凤微微一笑,“非战斗类天赋挺少见的,那个霸刀的天赋应该是和武器有关,具体我的也不知,天赋毕竟是个人最大的秘密。” “那你刚刚说你的火神体,不就暴露了你的天赋?” “我说了吗?” “你说了。” 沉默几次呼吸之后,画眉落凤拍着腿大笑,“哈哈哈,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啊,你不是没有朋友吗?我就是你的朋友,天赋就是我对朋友的信任!” “我觉得你是…算了。”陆长觉得自己不必多言,抽象真的需要天赋,他只是说道:“我会考虑一下,如果局势不好,我会离开这里,任务也没有命重要。” “啊?”画眉落凤发出惊讶的疑问,“可是我们是天人,天人又不会真正死去,大不了转世重修,永生不死的,这有什么好惜命的。” 到现在为止,陆长已经不会觉得慌乱,他的头脑风暴极快的确定了自己口误的地方,并且立刻做出了修补。 “重修是从头再来,你愿意现在的努力付之流水?我不愿意,哪怕花费的时间再少,我也是慢人一步。” 画眉落凤似有所悟,点点头道:“那倒也是,任你天赋绝顶,重修几次也要落于人后,那如果你要走,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来给你送行。” “你这人也是有趣。”陆长笑了笑,直接伸手,“再给我一箱可乐,我就做你朋友。” “小事!”画眉落凤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拿捏,直接扬手便拿出了一整箱的可乐,往陆长那边一抛。 陆长接过,笑道:“跟你做朋友不亏,多谢你今天告知我外面的情况,我朋友确实不多,认识你,很好!” 说完后他便起身道:“我先走一步,如果再有什么新的消息,还要麻烦你知会我一声,我好做出判断。” “没问题!”画眉落凤起身,带着笑容,脚步轻快,送着陆长走出院子。 等到陆长转身将走时,画眉落凤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把可乐收起来?你的空间装备呢?” 真是够了!陆长背对着画眉落凤,额头青筋直跳,他有些分不清画眉落凤是不是在试探!每一句话都戳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点上! “干嘛要收起来?”陆长微微侧过脸,笑着反问,“这可是你送的,我当然要提在手里,让别人艳羡一下。” 画眉落凤撇过头,嘴角高高的扬起:“艳羡什么,一箱可乐而已,也就在这个小地方找不到,其实中州非常多,这一箱又没多少钱…” 咕嘟咕嘟的说了一大串,全是在贬低这箱可乐的价值。 从头到尾都在演戏的陆长,在此刻忽然真诚的说了声,“谢谢,有事记得找我。” 他挥了挥手,慢慢离去。 画眉落凤在后方喊了声:“陆重生!你有空可以过来喝喝茶的。” 分开之际,陆长才明白,没有朋友的人不是他,是画眉落凤,口是心非贬低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只是为了让别人没有心理负担,表明自己送出的礼物没有太高价值。 陆长了解过这类人要么自卑,要么缺爱,他不能断言画眉落凤就是这种人,但唯有此刻的真诚装不出来。 他得到了足够多的消息,还被人给予了信任,一句谢谢是应该的。 不过话说回来,就以画眉落凤这个情商,她可能才是个死宅。 陆长提着可乐回到了家里,也没怎么解释这箱可乐是怎么来的,只是让人冰了一下,分享给了家里的人。 柳在已经开始建造兵工厂,有江家背后的财力支持,组建工厂不是难事,麻烦的在于战争已经开始,钢材的需求不足。 好在有了方向,柳在还有时间,谈不上焦头烂额。 薛万青走上了武道,如今是武者一境,最喜欢的武器是剑,很符合陆长对于少年人的印象。 不过薛万青天赋不错,否则也不会被柳在收为关门弟子,少年总是会有更多选择,更多的容错,他们有机会去尝试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 事情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有许多鱼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最近没有好好休息。 就在快乐水时间,许多鱼叫住了陆长。 “陆重生!你跟我出来一下。” “不来。” “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许多鱼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模样,像一只河豚。 “不接受表白,不接受质问,反正不来,许多鱼,我帮不了你也给不了你建议,难道现在还能比过去更苦更孤独?最差的你已经见过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长放下一瓶可乐,笑了笑。 许多鱼愣在原地,她想问的话,已经被陆长全部预判。 “许多鱼,你并不多余。” 走过许多鱼的身边,陆长拍了拍她的脑袋。 留下个明明是想笑,却不自觉湿了眼眶的许多鱼。 第153章 陆大米,一家米 世界就是个鱼缸,每个人都是鱼缸里的鱼,有大有小,大鱼吃小鱼,小鱼趴缸底。 大鱼可以浮出水面去看外面的风景,呼吸外面的空气。 许多鱼的名字很好,因为她是一条小鱼,鱼缸底下的小鱼,许多鱼是小鱼,也有许多鱼都是小鱼。 小鱼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独的游啊游,在等着自己长大,等着自己变成一条大鱼,要浮到水面上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在缸底的小鱼只能透过鱼缸看向外面的世界,可鱼缸是圆圆的,看到的世界也就是扭曲的,也许跳出浮出水面,甚至跳出这个鱼缸,就能看到真正的世界。 很多年过去了,小鱼跳出了鱼缸,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其实是一个更大的鱼缸。 但再烂的世界,也比在鱼缸底下的日子要好过。 “我们都是鱼。”陆长这么说着。 温馨坐在他的腿上,抬头问道:“陆哥哥是什么鱼啊?” “我是飞鱼,囡囡是美人鱼。”陆长托着温馨的腋下,将她高高的举起,如飞行在半空,四处遨游。 温馨笑个不停,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但是在陆哥哥面前可以再小一点。 温芳在缝着衣服,她很开心成为了武者,缝衣服的速度变得超快,几乎只能让人看到残影,而且再也不会刺伤手指。 看着陆长和妹妹的打闹,温芳依旧是羡慕,羡慕到快要吃妹妹的醋,可她知道这不对,便假意问道:“陆大哥,你刚刚和鱼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陆长没有停下和温馨玩闹,只是笑道:“她有点担心,不过天命在许,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没事的。” “什么是天命在许?”温芳不太明白。 还是读书少了。 陆长便转过头来解释:“能被国运承认的,下一个皇朝的皇帝,就是天命,天命在许就是指下一任天命是姓许的。” 温芳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那如果很多人姓许呢?或者陆长哥哥你改姓许,谁会是天命呢?” 很好的问题,使陆长脑袋旋转,他无法说明他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也无法确定许多鱼会不会是天命,毕竟许也算是个大姓。 陆长只能回答:“谁会好好的改自己的名字啊,都是父母给的。” “可是我就想改啊,一看到自己的名字,我就会想起…那个人。”温芳低着头,连说父亲二字都觉得恶心。 生活在地狱里的时候只会觉得身边的环境差,毕竟没见过阳光,真正见过了阳光,回想起自己的过往,才会觉得有多么不堪。 只差一点,温芳的人生便会陷入深渊,也是因此,她对陆长的感激表述不尽。 陆长来了兴致,调侃道:“那你想改成什么名字?我帮你参谋一下。” 温芳抬起头想了想后说道:“我想冠妈妈的姓,妈妈也是姓许,我就叫…许米饭!” “哪有人叫许米…”笑容从陆长的脸上消失,心脏飞快跳动,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如有雷击于头顶,令他背脊一凉,似有几分明悟涌上了心头。 陆长咽了口口水,勉强笑道:“许米饭不好听,你觉得叫许米米怎么样?” “咦?”温芳的眼睛亮了,“许米米确实比许米饭好听,而且陆大哥你不是最喜欢米饭了吗?” 说着说着,温芳又脸红了。 温馨凑到姐姐身边,嘻嘻笑着,“姐姐叫许米米,那我就叫许米粒,陆哥哥是陆大米,我们就可以是一家米!” “你呀你!”温芳没好气的戳了戳妹妹的脑门,“陆大哥的名字怎么可以随便改。” 此时,陆长低着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芳芳,你说如果你改了名叫许米米,万一你成了天命,你的皇朝要叫什么?” 温芳一愣,羞得小脸通红,娇嗔道:“陆大哥,我开玩笑呢,天命怎么可能会是我,我就是觉得许米米挺好听的,又简单又好写,而且还是你提的。” “我是说如果。”陆长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拳头,他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如果啊…”听着陆长似乎有些认真,温芳想着又没有旁人,她轻轻搂着妹妹,思索道:“那就叫米粒皇朝?会不会显得很儿戏啊?” “怎么会儿戏呢!”陆长捂着脸,转身背对着温芳,十指用力的按着脸,仿佛要将手指插进头颅里,将这颗迟钝的脑袋掰开。 我早就该想到的! 如果一切早有定数,我不应该会遇到和未来毫无关系的姐妹俩! 不不不,不对,许米米是从娜米城走出去的,她原本是许家人,这和许多鱼的经历对得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想不通,只能认为自己错过了哪个重要的环节,遗漏了什么将两者串联到一起的信息。 温芳这才注意到陆长的失常,她连忙将妹妹放到椅子上,自己快步跑了过去,蹲在陆长的面前,着急的问道:“陆大哥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没事,有一些事想不通。”陆长松开手,喘了口气,轻轻揉着太阳穴,明明是无漏真躯,无有病痛,可这会儿依旧觉得脑袋胀痛得要裂开似的。 回想记忆过多,一时伤了神。 温芳眼看着,便站起身,轻轻的将陆长的半身搂在怀里,手指轻柔的按着他的太阳穴。 “陆大哥,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劳神,我可能也帮不上忙,可只要有我能做的,你尽管跟我说,你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下,我帮你揉揉。” 隔着一层布料,陆长也能感受到脸庞上接触的火热,哪怕成为了武者,依旧是柔软的娇躯,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女子清香。 陆长很想否认人是没有香味的,所谓的清香,其实是荷尔蒙选择了对方。 他否认不了,此刻他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想法,只是缓缓的平静下来,感受着温热的指间,轻柔的在太阳穴上揉搓,让他闭上了眼。 温芳原本红着脸,随着陆长的平静不反抗,温芳脸颊上的潮红也慢慢散去,脑海里没有了什么男女情爱的暧昧想法,只剩下和照顾妹妹时一样的自然。 但就在这时,温馨小跑了过来,蹲在陆长边上,用小手给陆长捶着腿。 陆长这才睁开眼,啼笑皆非的揉了揉温馨的小脑袋,从温芳的怀里离开。 两人都有刹那的失落。 “许米米。”陆长轻声开口。 “啊?”温芳没反应过来。 陆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事,我只是想不到,你穿着皇袍成为女帝的样子。” “陆大哥你讨厌死了,咱们不是开玩笑嘛,你怎么可以来取笑我!” “姐姐你脸红了,陆大哥,那皇帝陛下的妹妹是什么陛下啊?” “哈哈哈,皇帝陛下的妹妹是公主。” “你们俩不许再说了!再说我要生气了!” 忽然,陆长起身,将已经脸红到脖子的温芳一把抓住,双手捂住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 “我问你,许米米,你想当皇帝吗?想让人们过上好日子,女性不会再沦为货物,人们对强者的敬畏可以换来强者的庇护,你想改变这个国家吗?” 没有人回答。 在对视接近一分钟之后,陆长才发现因为又害羞又生气,温芳已经睁着眼睛昏过去了。 第154章 啊?最多的1章 在改名事件过去的第五天。 杀气笼罩了整座赤花镇,惊醒了部分还在睡梦中的武者。 陆长最先醒来,在刹那间踏出房门,没有惊动任何人,飞上了苍穹,往北面踏空而去。 全力施为的状态下,约一个小时后,陆长站在离着赤花镇800多公里的地方,高高俯视下方,依靠着【界外视域】的更高处视野,陆长看到了远处往前进发的军队。 这是一支由重甲步兵,弓兵,枪兵,还有攻城部队,组合成的人数在三千左右的攻城团。 后勤辎重部队漫长如蛇,蜿蜒出不知几里。 这是来自金足铁卫的军队,本应是往西直指皇城的队伍,但也有余力分心南下,先拿取赤花镇以西整条边境线,再以蚕食的方式一点点吞下整个盛元皇朝。 盛元皇朝多年腐败,边境军队吃空饷成性,驻军实际人数远远低于在册人数,修炼资源以及武器等器械,皆是陈年老物,部分器械年龄比盛元皇朝立国的年数还长。 十万大军分四路,一般来说足以啃下整条西线。 陆长头一次知道皇朝的武器设备能落后于起义军。 但这三千人的队伍,只要兵临赤花镇城下,依靠围城的法子,在半年之内,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赤花镇。 当然金足铁卫肯定不觉得自己需要半年时间,赤花镇只有一个百户,总计不到三百人,按照盛元皇朝吃空饷的传统,登记三百人,能有二百就算是清廉。 金足铁卫的首领根本就没将赤花镇的驻军放在眼里,之所以派出三千人的队伍,实际上防备的是城外的重骑兵营。 陆长观察完整个队伍的组成,便决定去更远处的西侧看看,也不知道金足铁卫的其他队伍打到了哪里。 “何人窥伺!”脚底下一声暴喝,一道人影拖着白线,转瞬便到了苍穹上。 来人乃是金足铁卫的金符千户曾伟,武者六境,身穿银丝锁子甲,豹头环眼,手中托着枚银色圆球,虎目圆睁,将陆长扫视了一遍,目光停在陆长脚下和身外的天马虚影上。 紧接着也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圆球,接着便大笑了起来。 “小小武者四境,也敢窥视我金足铁卫,报上名来!” 刚刚拿不准陆长是什么人,也不清楚他能飞是武技的原因还是实力的原因。 现在拿准了,那股子嚣张劲立马就上来了。 陆长觉得好笑,正规军和起义军就是不同,没有经过系统的培养,这些人一股子匪气,说话行为都是土匪那套。 他本打算直接离开,却忽然升起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陆长说:“我?我嫩爹。” 说完后,转身以四境应该有的速度逃跑。 “哪里走!”曾伟两步上前,便直接将陆长拦下。 此时,陆长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曾伟直接大吼将军令传递。 “全军听令,原地扎营!” 陆长脸色难看,沉声道:“你是想要我的武技?” “挺聪明的小子。”曾伟外放气劲,将整片地区包裹,防止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接着才狞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报上来头!” 若是得罪不起的,那就先将人拿下,逼问出武技。 若是得罪得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在此逼问武技,他手中圆球是个宝物,能看出对方的武道境界,还能抽取别人神魂,被控制的神魂绝不会说谎。 陆长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便直接朝着曾伟冲去,看着便是鱼死网破的姿态。 曾伟疑心大定,宁死不屈,那就是没有足够的底牌防备了。 “那就拿下你!”曾伟冷笑着,直接收拢劲气,一个武者四境的小子,在他手中能翻起什么风浪。 而后一声龙吟。 龙吟震慑之下,曾伟灵台一空,大脑中陷入了混沌,就连外放的气劲也失去了控制,停在半空。 比起画眉落凤的天人六境,曾伟的武者六境弱不可言。 同境界下,天人无论是体魄、气劲,完全碾压武者。 陆长秉承着小心为上,在一声龙吟之后,二次开启负屃宝术,眉心处积攒的银色消耗一空,无比狂暴的力量将他的体魄推至巅峰,远胜于与画眉落凤一战之时。 时隔数月,陆长再一次踏上巅峰状态。 杀生不净提在手中,21把如意弯刀铺天盖地,而他暴涨至两米的壮硕身躯,宛若临世,在顷刻间逼近还未恢复清醒的曾伟,只是一拳便砸穿了曾伟的无漏真躯。 只见青天染血,刚升起的太阳才洒下阳光,陆长沐浴在金色光芒下,将曾伟撕成两截,他唯恐曾伟死不干净,汹涌气劲爆发,将这幅躯体震成粉碎。 最后,陆长伸手接住一枚银色圆球和一只绿色手镯,扬长而去。 在几息之后,底下的三千人军队乱成一团。 大军开拔,还未达目的地,主将先陨。 两名副将有心去阻拦,却连敌人的鞋底都看不到,若是摆开阵势,以他们的粗浅军阵掌控力来提升实力,或许有机会拦下对方,可对方根本不给机会。 陆长走的飞快,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实力将整支军队吞下的,谁知道金足铁卫掌握的是什么军阵。 军阵有着集所有人的气势提升武将实力的作用,能让主将的实力突飞猛进,可有两点很重要。 不同的军阵有不同的效果,有的军阵不需要排兵布阵,有的需要。 军阵也有高下之分,对主将的实力提升也不一样。 陆长对军阵了解的不多,他只会一种军阵,那是在红枫城的时候,斩杀城卫时靠【界外视域】偷学来的,名为【三才阵】,主体是以三为阵,有无穷变种。 三人为阵,三阵又可成一阵,三千人也可成。 【三才阵】已经在‘遗书’里,连同陆长所会的武技,一同交给了沈聪等人。 除了杀生不净和负屃宝术,其余的陆长都可以教给别人。 毕竟在给出‘遗书’的时候,陆长其实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现在下方军队有三千人,陆长不想去赌他们会什么军阵,一般来说军阵只有主将一人掌握控制权,以免手下叛变的情况发生,但说到底,陆长还是不想赌。 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柳宅。 柳在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他比陆长起的要晚,看到陆长离开了,便守在院子里,做好准备,以免生变。 “金足铁卫三千人,离赤花镇约一千六百里。” 陆长刚落地,就带来一个坏消息。 柳在脸色一沉,就连身躯也有些不稳,苦笑着叹气,“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我们如今只有不到千人的兵力…” “不过。”陆长话风一转,“他们的主将刚刚被我杀了。” “啊?” 刚走来的许多鱼:“啊?” 过来告知陆长敌军来袭的消息的画眉落凤:“啊?” 想来提醒一下陆长有敌人来袭的佘无君:“啊?” 刚睡醒的薛万青:“啊?” 第155章 阵内斩将,四大军功 “死主将,失军心,且军阵的控制方法一般是以兵符为准,主将持兵符一枚,左右副将和行军参谋各持一枚兵符的三分之一。” “一般来说,碰到没了主将的情况下,副将和参谋可以推举出一名主将,将三枚兵符碎片合一,重新掌握军阵。” 柳在说完,便看着陆长。 陆长将那枚手镯拿了出来,从里面倒出一个虎头鎏金牌,牌上用盛元的官方指定文字写着——铁卫车骑将军令。 手镯是个空间装备,看着像是女子使用,【界外视域】看了眼,确定原主是个女人,原先是某权贵的小妾,后被金足铁卫所获,又被赏赐给了曾伟。 柳在想说点恭维的话,毕竟陆长直接斩首敌方一员,论功行赏的话,四大军功理论上可以一次拿齐。 四大军功是指先登、斩将、陷阵、夺旗,也就先登和夺旗稍微不太符合,但是无伤斩将乱军心,也算半个夺旗。 可问题在于,柳在不是陆长的上级,两人之间没有同事关系,顶多算是外援客卿或者是指导。 再说了,陆长对于柳在来说,已经是恩大于功。 一时间要说什么话,柳在竟然想不到。 倒是来做客的画眉落凤说话了,“有这枚兵符在手,剩下的金足铁卫不太可能会进攻,你们可能不太清楚,金足铁卫的军法效仿的前朝。” “依照军法,主将贻误军机,当斩;主将于战时先陨,夷三族;主将下属的副将等人连坐,左右副将夷三族,下属军官革职。”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怎么进攻赤花镇,而是要想想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 佘无君点点头。 这两位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她们说的不会有错,这会儿大家同舟共济也不会有假。 柳在一思索,便问道:“能劝降吗?” “难。”佘无君摇摇头,“现在让他们自己恐慌一下才好,能拖延点时间,可你一旦劝降,他们反而会鱼死网破。” 对此,陆长也附和,“两名副将有可能,毕竟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夷三族,但剩下的人不不会同意,他们还有家人,不投降家里人还能活,投降了全家都保不住。” 阵前斩将还好说,大军开拔未到地点,先死了主将,下属军官基本都会摊上责任,有不劝阻之罪,未能支援之罪,如果上报慢了,还有个军机延误之罪。 在一定程度之内,军规越严,军队越强。 同理,军规越严,一旦出事了,下面也就乱的更厉害。 待陆长说完后,佘无君笑道:“不过能劝降两名副将也不错!只是那名行军参谋就不好办了。” 行军参谋是类似监军的职位,直属于最上级将军或皇帝,负责统查军一切军务,理论上来说,监军是不能对领军统帅下达任何命令的,也不可以插手军务。 之所以说理论上,是因为历史上的监军大多由宦官担任,在一些宦官乱政的朝代里,监军的权力极大。 现在金足铁卫的监军,也要受到牵连,毕竟是未能劝阻的罪名,但他绝对不会危及到身家性命。 “不好办,就不办了。”陆长微微眯起眼睛,便问道:“金足铁卫掌握的什么军阵?在他们推举出新武将的情况下,能达到什么程度。” 画眉落凤摇摇头,表示她不知晓。 佘无君眼神上瞟,便是有些心虚道:“我知道的,是【四九浑元阵】,比较粗糙的一个军阵,人数要求必须是三千六百人,主要是防御功能,让所有人平摊主将所受的伤害。” “你了解的挺多。”陆长说着便站起身,却忽然想起了之后的游猎者公会,诧异的看向佘无君,问道:“你卖给他们的?” “你怎么知道?”佘无君震惊的抬头,对上陆长漆黑的双眸,支支吾吾的低下头,“卖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是金足铁卫,谁会去查买家的底细啊。” 果然如此…陆长笑道:“没想到你的生意做的这么广,已经开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听着陆长没有怪罪的消息,佘无君才抬起头,嬉皮笑脸,“那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副会长?我一直都给你留着这个位置!” “免了!”陆长直接摆手拒绝,便叫上柳在,直言:“去试试劝降,我给你压阵,劝降不了,我就直接动手,看能不能先杀了那个监军,三千多人的队伍,能拿下来最好。” “好。”柳在便起身,跟着陆长而去。 走出几步后,陆长转头喊道:“你们也一起跟着去,除了囡囡和万青,其他人都跟上,就当开开眼界也好。” 既然是降,降的是谁总得知道。 因此不能陆长去劝,再说了两军交战,总得有个使臣,陆长可以是武将可以是帝皇,唯独不能是使臣,太跌份了。 劝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陆长也是第一次见。 画眉落凤是货真价实的天人六境,不像陆长以天马行空术冒充飞天,由画眉落凤带着这群小家伙,飞行速度比陆长常态速度还快。 不过柳在确实不行,其他人还需要照顾一下柳在的速度。 佘无君出身不凡,靠着秘法能够做到飞行,速度上稍逊柳在一些。 事实上,如果在陆地上,佘无君有更好的秘法提升自己的速度,不会落后于陆长多少。 可大家都在飞,只有她一个人在陆地上跑,彰显得她不太合群,而且显得她比较低级。 (吃我一招断崖之剑) 现在的金足铁卫虽说被强行镇压保持着安静,可人心惶惶是不容改变的。 本来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经过几天的训练就上了战场,之前没吃过败仗,情绪上是一路高歌,狂妄到快要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直到现在,主将露个面就被人秒杀,飘落的血水和震碎的残躯从口中散落,还落到了不少人的脸上。 这些士兵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造反的,造反是以下犯上,他们不是什么无敌铁卫,主将一照面就被杀,对方没杀他们,说不定只是不屑为之。 陆长走的太快,也飞的太高,下面的人根本就没看清他的长相,完全把他当做了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 说到底,这些人并不是从什么惨烈战争里走出来的,他们原本是不愿被欺压的平民,成了起义军后,杀过最多的,是原来的他们。 所以,当陆长等人出现,随着陆长解开了杀生不净对杀意的束缚后,还没扎营完毕的整支军队鸦雀无声。 杀意的彻骨寒凉从虚化为实,晴朗的天空阴沉了下来,他站在大军之前,眼神冰冷的俯视下方,在审视一切生死。 柳在暗暗叫苦。 陆老弟,我们是来劝降的!你这样会让他们以为你是来屠杀的! 第156章 力战乌鲁木,两次突破 漫天的杀意稍微收敛,让如坠冰窖的士兵得以喘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眼尖的看到了陆长,便和之前斩杀主将的人对上了号,恐慌继续在人群里蔓延。 陆长气势太盛,自他到达武者四境大圆满,离突破就是一纸之隔后,他的气势越发瘆人,若是强行以气势压人,能吓得普通人肝胆俱裂。 杀生不净的出现,给了陆长很多思路,蕴养杀意,便同样也可以蕴养气势,两者之间应该没有本质区别才对。 现如今,下方士卒总算有了点心气。 柳在也在此时站出,正要开口。 就见士卒后方走出三人。 为首的便是行军参谋,也是监军,身后便是左右副将。 此时,左右副将如丧考妣,望着陆长时,眼底里都是仇恨和畏惧。 说来也正常,毕竟现在的表情过段日子也能用上,如丧考妣就是死了父母的表情,过上几天他们要死的可不止是父母。 监军乌鲁木黑面长相须,高大威武,一身白底蟒袍也算是威风,看着地位不低。 陆长通过【界外视域】能看到,乌鲁木原是皇亲出身,可早年分封时吃了暗亏,日后又被同族欺辱,之后便转投了金足铁卫,做起了天使投资人。 如今乌鲁木的家族,在金足铁卫内算是大股东,乌鲁木也混了个监军的职衔,捞尽了油水。 地位和实力都不比被陆长斩杀的曾伟要差。 “列阵,迎敌!”随着乌鲁木的一声令下,也算是给事情先做了个定性。 陆长上前一步,气机锁定了乌鲁木。 顷刻之间,乌鲁木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四周之人已经从他的感知中消失,整片天地化为黑暗虚无,他的眼前只有陆长!无论他做出任何举动,都会迎来陆长最狂暴的打击。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天地也不会骤然化作黑暗虚无,只是在气机锁定带来的压迫感之下,乌鲁木的武者本能给出了幻视。 四周事物不可视,天地虽在不可知。 漫天杀机汇聚成绳,将陆长与乌鲁木连在一起。 只有画眉落凤看清了陆长这一手,也再次了解到陆长的实力变化。 见乌鲁木不敢动弹,柳在连忙喊道:“左右将军,两位难道真的要负隅顽抗吗?主将已死,后果两位自然清楚,监军不受军法处置,可两位呢?” 两位主将对视一眼,内心挣扎,沉默不语,柳在的话还无法让两人做出决断。 柳在继续喊道:“此时不降,两位回去后还是会被清算,两位就算想要逃走,时逢乱世,想要明哲保身有多难,两位自然更清楚,此时投降还能保全戚戚性命!” 左副将内心挣扎,嘶吼道:“若是不降,攻破赤花镇斩了尔等,我俩未尝没有将功赎过的机会!” “你这样不行。”陆长看出柳在确实不擅长劝降,这样劝下去,两人说不定打算鱼死网破了。 柳在万分尴尬,他从未经历过劝降,本来想的就是杀威给糖那一套,可左右副将已经是剑在弦上,杀威的尺度太难把握,一不留神断了弦,迎来的可就是剑锋。 陆长本打算开口,他熟知成功学那一套,苍天组织就是他亲手打下的基业,可转念一想,便看向了身边的温芳。 “芳芳,你来试试。” “我?”温芳指着自己,全身上下都写着不敢置信,“陆大哥,我不行的,你不是开玩笑吧?” 陆长温和地笑道:“我没有开玩笑,反正无所谓成不成功,你来试试,若是能劝降他们,你也算大功一件,我相信你。” 温芳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陆长弯腰,以气劲控制,将声音汇聚成一条线,送入温芳的耳中。 “我相信你可以,你也从来都相信我的判断,不是吗?” 声音又酥又麻,让温芳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她偏偏真的吃这一套,在陆长温柔的目光下,温芳鬼使神差的就往前走去。 再想后悔时,温芳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 “我…”刚说了个我字,温芳低头看了看,便对陆长说道:“陆大哥,可以把我放下去吗?他们这样仰头看我,我觉得不好劝。” 陆长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温芳是本能如此,还是仔细思考的结果,但放平自己的姿态,也是谈判中占据主动的一种方式,而且她选择的角度也很不错。 柳在选择说服左右副将,因为他认为左右副将的压力更大。 但温芳不一样,她知道谁的压力才是真正的大。 等到温芳脚踏在了地面上,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无需陆长的帮助,以她武者二境的实力,自身的气劲便能放大声音,足以让三千人听到。 “你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我只知道金足铁卫是一支很厉害的起义军,你们本来是可以救同胞于水火之中的,可是你们没有。” 温芳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语,变得坚定,甚至敢扫视眼前这三千人,在这段日子以来,她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的知识,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你们本来是要去杀贪官,夺回田地,保护家人,因为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只能自救,可是金足铁卫所过之处,都是掘地三尺,连地皮都刮干净。” “民众打开城门,以为你们是赶来将他们带出地狱的救兵,可你们转头就夺走了他一辈子的积蓄,你们杀的不止是他,也是过去的自己!” “你们起义就是为了掠夺过去的自己?有的人是要报仇,有的人是保护家人,有人只是想要加官进爵,蹉跎一生,这是你们唯一能功成名就的机会。” “可是你们跟错了人,金足铁卫给你们这个机会了吗?没有!” 陆长忽然想起,他初次听到温芳的声音,便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能在人心里勾勒出画面感,可现在才发觉,这是最适合演讲的声音。 随着温芳的话语,某种情绪开始传递,同时也感染了她自己,只看着她的双手随着话语抬起,跟随且辅助话语,带来更坚定的力量。 陆长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了啤酒馆里。 “你们在乎什么,他们就毁掉什么,是金足铁卫在束缚你们,你们为金足铁卫而战,却还要去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危,金足铁卫在毁掉你们!” “杀尽贪官污吏还民众一片朗朗乾坤,建功立业让自己千载留名,机会不在金足铁卫,你们该做出自己的选择,是死,还是跟随我!” 温芳举起了右手,陆长真怕她会伸直了45度指向前方,还好温芳只是高高举过头顶握紧了拳头。 她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对于一个刚满17岁的女孩来说,三千人面前能开口劝降就不错,陆长已经很满意,只是本来是劝降,硬生生被她说歪了,变成了劝叛。 现在温芳说完了,陆长准备悄悄给这些人一点压力,让他们出现一点骚动,免得温芳保持这个姿势下不来台。 可就在陆长准备动手之前,营地里,有人拨开了同伴走了出来,站在众人之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草民愿降!” 一个连着一个,三千大军如摇摆蒲苇,相继跪倒。 陆长站在那,胸口有股豪气,也许真正投降于温芳的人只有头几个,其他人只是从众,可温芳做到了。 柳在看了看陆长,再看看温芳,想起温芳最后那句话。 【是死,还是跟随我】 柳在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陆长做的局,是以他之拙劣,衬托温芳之诚,为温芳气势铺路。 可柳在没有丝毫不悦,他知道自己不是做首领的料子,现如今温芳有陆长的支持,她做首领,和陆长做首领没有区别。 所有人都能看出陆长对温家姐妹的重视,也看得出温家姐妹对陆长的情谊,只有陆长还没明白。 温芳高举着手臂,大脑从刚刚的冲动之中冷却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跪倒的人群,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转头就想向陆长求救。 陆长从空中落下,将温芳的手臂压下,朗声道:“都起来吧,你们是膝盖软还是弃暗投明,日后再辩,不过两位副将还有意见?” 左右副将有些犹豫,他们还真的被温芳的话说动了,只不过坐在这个位置,考虑的更多。 比如说,要考虑到身边监军的想法。 可现在监军被陆长气机锁定,两人实力差距过大,以至于监军完全无法从气机锁定中挣脱,他越是害怕,越是不敢动弹,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莫说行动,连开口说话都不敢。 没有强者之心的玩意儿,陆长不认可。 左副将犹豫后便问道:“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陆长嗤笑,“曾伟已死,金足铁卫可不会跟你讨论是非对错,按军规,你们要夷三族,现在投降,至少你能活下来,你的家人如何,就看你们有没有机会去救。” “我说句难听点的,你反抗了也是死,而你的家人也不会被宽恕,这些年你恐怕也捞了不少吧,等着吃你家绝户的人,你觉得会少吗?” 最怕问题抛回去,左右副将,越想越觉得绝望。 陆长看了眼温芳,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接下来要注意学。 可温芳会错了意,她鼓起勇气,高声道:“你们没有选择,投降向我…们效忠,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只有活下去,才有再见到你们家人的那一天。” 两名副将对视之后,低下了头颅,左副将叹息了一声,先一步单膝跪下。 就在他将双膝下跪时,温芳却忽然喊道:“就这样便够了,剩下的,等以后见了家人再补上吧。” 陆长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有去看温芳,只是如同一名大将驻守在温芳的身旁,衬托温芳的话语重量。 今天的温芳,如有神助,无需陆长说太多,她自己的灵光一闪就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温芳还有很多需要长进的地方,可今天的她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还剩一个监军,你要宣布对监军的处置。”陆长传音入密,轻声的提醒温芳,他还贴心的将监军的身份说了一遍。 温芳的眼底本还有一丝犹豫,可在刹那清明,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杀了吧!” “好!”陆长扬起嘴角。 “要我搭把手吗?”画眉落凤站了出来,她惊叹于温芳的表现,可大多数时候注意力都放在许多鱼身上。 令画眉落凤疑惑的是,许多鱼表现的并不算出众,只是比较冷静,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惊艳。 若说是未打磨的璞玉,可也该展现出一些光彩。 陆长笑道:“不用了,我得给自家人一点信心,正好…” 手痒的很啊!距离突破只有一线,他急需一场酣畅的厮杀。 于是,气机的锁定被解除,乌鲁木从气机锁定中恢复,武者六境的修为,此刻却是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只有萎靡的气息。 在以正常目光看见陆长的这一刻,乌鲁木毫不犹豫的转身便逃,手中多出一枚兵符碎片,用力捏碎。 兵符碎片能控制军阵,本身就不是凡物,强行碾碎后,也能让持兵符者有刹那的实力的提升。 陆长只是取出兵符,交给了温芳,他大步而去,以全力爆发自己无法承受太久的极速。 音爆声连成无法停息的刺耳爆鸣声,陆长身化白虹,于眨眼间便到了乌鲁木的身后,乌鲁木察觉到危险,一转头便看到了陆长。 心底里,乌鲁木想逃,可毕竟修炼至今,分辨局势的能力也有,心知一味逃跑必死无疑,若是能暂时击退陆长,或许还有存活的机会。 一狠心,乌鲁木双手合十,身外现一层宝相庄严的人形虚影,而后虚影膨胀,化作333层虚影,只手便是百里巨掌横空压下。 而乌鲁木七窍溢血,这一击拼上了他半身气劲,哪怕是食气者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陆长等的便是这一刻,【界外视域】将乌鲁木所用武技完整记下,而他往前一步震天响,便是两声龙吟平地起,负屃宝术瞬间开启二次,将他的体魄推升到极致,身如莽荒时代的巨龙横空。 只见巨龙洞穿那一层层虚影,最后从乌鲁木的身躯中穿透而过,两片残躯跟着血雨飘摇。 陆长转过身来,两米多高的身躯肌肉虬结,不似人间武者,更像异兽化身,只是张口一吸,食天地之气,将乌鲁木的无漏真躯内蕴含的气劲一同吸入腹中。 《炼身化血大法》顷刻炼化,冥冥之中拦着陆长的境界阻隔彻底破裂。 此刻,神清目明,天地清朗,陆长身在半空,体内如有雷霆轰轰作响,环绕在他身侧的天马行空术所化的白色雾气渐渐散去,他以肉身站在半空。 武者五境,成! 踏空而行,成! 同一时间,身体内似乎有什么枷锁在断裂,听得一声声铁链断裂的声音响起,陆长闭上眼感受着身躯的变化,从成为天人后就再也没有变化的天人境界,在此刻突破。 天人,原来是要‘吃人’才能变强! 【界外视域】再次升高。 一百米,二百米,直到五百米才停下,原先的极限被再次打破。 天人二境,成! 第157章 该用什么方式道别 三千六百人的队伍,连同后勤辎重,在两位副将的指挥下,往赤花镇去。 接下来有很多事情,接收和安置是避不开的问题,还有很多小事上的麻烦。 柳在虽然不是合格的首领,但却是很出色的后勤大管家,由他负责这些事情正好。 陆长让温芳跟着柳在,让她去学习如何管理数千人的大小用度,至少要有个初步的了解,不至于在以后一头雾水被人蒙骗。 领军之人,必须要掌握后勤的一切动向,后勤是行军最重要的一环。 温芳很听话,跟着去了。 陆长则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支军队他已经震慑的足够,现在需要的是怀柔,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在被震慑到投降后,会有一小段时间怀疑自己做的不够好。 接下来只要将自己人和收编的人打散重组,让他们无法短时间内升起相同的意见就行。 陆长刚突破到武者五境,天人二境,还需要去感受一下自己新的力量。 最特别的【界外视域】,视野范围再次提升,且之前的【界外视域】只能在头顶上下浮动,现在能够以身体为中心点,半径五百米内随意活动。 无疑是巨大突破。 【界外视域】一直都是陆长赖以为生的天赋,除了修炼资源外,【界外视域】为他提供了,一个草根不可能拥有的武技和功法。 所以陆长心情不错,最后乌鲁木死之前,还给陆长留下了一份武技。 【千身化佛法:西土《外道金身化佛法》修改版,修炼无穷外道虚影,于七境炼就真武魂体时,集上千外道虚影,成就极致真武魂体,是让人族战力无限接近天人的武技】 【越往后修炼难度越高,功法创造者认为上限是一千层,但在修炼到937层后便无法继续,目前最高记录也为937层,是无法到达极限的理论武技】 “你们修炼不到千层,是天赋不够。”陆长深吸一口气,一层外道虚影跃然于他身体之外,“而我,不存在天赋不够的问题!” “温芳当世无双,而我亘古无双!” 苍穹上风起云涌,大片的云彩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与天地灵气汇聚到了小院的上空,化作一个漏斗模样,朝着陆长的屋里汇聚。 一呼一吸,是云涌云散。 百多个呼吸之后,烟消云散,晴空朗朗。 陆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身外的233道虚影收回了体内,不是极限在此,而是喜欢这个数字。 陆长承认自己刚刚有点太大声,这个修炼难度到后期估计确实是无法想象,每一层的修炼难度,都是之前层数的总和。 不过,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一出门,便看到佘无君坐在石墩子上,她身穿一身青蓝色劲装,嵌着金丝的黑底绒靴,翘着腿,百无聊赖的在揪着地上的野草。 “怎么改吃素了?”陆长心情不错,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站在佘无君的边上,一扬手便多了一瓶冰镇过的可乐。 佘无君抬起头,接过可乐,低着头瘪着嘴,少有的小女儿姿态。 “怎么了?”陆长在随手抓来个石墩子坐下,笑看佘无君。 佘无君叹了口,“你更强了,就更不会加入我的公会了。” 陆长哭笑不得,只能无奈的帮佘无君打开可乐瓶盖,笑道:“你的公会并不缺人,无论我加不加入,都改变不了我们是朋友的事实。” 佘无君只是惆怅的撑着脑袋,“可是我不想你死,你人不错,性格和天赋都很好,无论你是不是陆重生,我都会当你是朋友,所以我不想你死。” “我怎么会死。”陆长起了瓶可乐,和佘无君碰了碰。 佘无君抬起头来,直视着陆长的双眼,“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可是你做的一切都表明了你在托孤,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那双澄澈的双眼,似乎有着看穿一切的能力,让陆长无法去对视,他不想说谎。 “加入公会吧,用我的名义,我会想办法保住你,无论你的对手是谁,你相信我。”佘无君伸出了手,“抓住我的手,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那只手近在眼前,是佘无君的邀约。 陆长伸出手,在佘无君的手掌上轻轻一拍,两只手最终还是没有握到一起。 “谢谢。”陆长笑的灿烂,“我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但我们选择的路是不同的,我如果畏惧生死而寻求庇护,那是断了我的武道之路。” 他的路不好走,可这一路走来,陆长从不会因为畏惧或是不敌,而选择逃避,他这一路甚至没有过畏惧。 路阻且长,行则将至。 佘无君看着自己的掌心,莫名的发笑。 “也对,如果你是会接受我庇护的人,我们也就成不了朋友,你为人高爽疏畅,不拘小节,不喜欢的东西直言不讳,喜欢的东西也愿拼上所有。” 陆长嗤笑:“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志不在此,总有一天要分别,生离还是死别,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叫陆重生,人生能有几次重生?想走的路,我一定要走一次。” “你也是在胡言乱语。”佘无君起身,轻轻一指戳在陆长的眉心上,笑容藏起了苦涩,“别死了,有退路又何必将自己逼到死境。” 有退路吗?陆长笑了笑,举起可乐敬了一杯,接着一口饮尽。 他哪里来的退路,本就不是这个时间上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被送到了这里,自然也会因为某些原因离开。 至于什么原因,陆长比谁都清楚。 武道高歌猛进,不惧一切艰险,他有无敌的天赋作为后盾,总有一天能匹敌所谓的世家皇朝,他缺的只是时间。 让他回到过去的人,在为他争取时间。 佘无君走了,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两人也可以永远是朋友。 陆长坐在石墩子上,一只脚踩在石墩上,他拿着玻璃瓶子,一口一口咬碎吞进嘴里,可乐没有味道,玻璃渣子也没有。 忽然想抽根烟,陆长便起身,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在数百米外,而沿途的狂风呼啸,是他经过的证据。 502研究所外,陆长站在门外,在想着是否要进去。 门内,女娲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黑暗之中,她等待着有人打开这扇门。 第158章 神灵的创造过程,天人的功法 “女娲,你知道你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陆长坐在研究所的餐厅里,手里拿着那个仅剩一支的烟盒。 女娲站在陆长的边上,笑颜温柔:“知道,来自人类神话里造人的神灵。” “那为什么你是智能,而不是神灵?造出了燧人氏,但是没有创造出女娲吗?”陆长不解。 手里的烟盒打开又关上,十几次了,还是没有点上。 这个问题,陆长已经想了很久,按理来说,如果燧人氏会被创造出来,人类没道理不创造女娲,那是造人的神,对华夏人来说,感情是不一样的。 当然是不考虑所谓战斗力的评价,本来就是神话里的存在,没有能实际参考的战斗力标准。 女娲笑道:“这个问题,可以请您看一下这段视频。” 她一伸手,就关闭了研究所里的灯光,接着便有一副画面在陆长的眼前展开。 画面里是挑高三十多米的大厅,穿着研究员服装的一群人,在围绕着大厅中间的石雕。 石雕呈现坐姿,高三米左右,看外貌是穿着兽皮的中年男性模样,身躯强壮威武,肌肉丝丝分明,蓄有长须,头发披散。 细节上宛若真人,唯有面庞稍显粗糙,像是刻意不雕刻清楚脸部模样。 雕像的底座是一个陆长不认识的仪器,表面是漆黑的圆形模样,像黑洞,又像池塘,还微微的泛着涟漪。 其余的研究员走来走去,操作着不同的仪器,陆长还能听到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指数正常吗?” “再核对一下,我们没有太多尝试的机会。” “磁场稳定,能量传输稳定。” “钱老,您觉得…” “我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也不知道听到我们召唤的会是谁。” “开启吧。” 随着声音落下,有人打开了十数个开关,陆长看着雕像底下的黑色圆形里似乎有液体开始旋转,紧接着便成了个旋涡。 头顶的天花板打开,有强光从天花板外落下,将雕像完整覆盖,让人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研究人员捂着眼,遮挡自己的视野,可又迫切的看向光芒中间,期待着有什么东西出现。 陆长的心也提了起来,明明知道这一次成功了,可他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满心期待,期待奇迹来拯救已经濒临毁灭的人类。 当光束慢慢散去,雕像的模样重新显现,所有人的心沉入了谷底。 还是失败了吗?陆长在此刻忘了自己未来人的身份,他不知不觉攥紧了拳。 忽然,有眼尖的人喊了声:“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雕像,只见雕像的眉心有一块地方显现出肉色,接着便快速扩散,直到整个雕像显化出人类才有的质感。 似乎成功了?可无人敢确定,只是屏住了呼吸。 陆长瞪大了双眼,以他的视力,比所有人看的都清楚,就在刚刚,雕像的嘴唇动了动。 下一刻,雕像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于他身外,有万民齐声的唱歌声,歌声化作烈火,缭绕着活过来的雕像。 “尔等是何人,我乃…”雕像闭上眼,沉默了许久,他的思绪发散连通了所有人的意识,而后说道:“按你们的叫法,我是燧人氏。” 视频到这里结束,可画面的最后,陆长觉得自己和燧人氏对上了眼。 隔着漫长的时间,燧人氏似乎‘看’到了他。 女娲也在此时说道:“我们创造了神灵的身躯,然后借由万民的意识集合,唤醒存在于神话里的神灵,但我们并不确定唤醒的会是谁。” “有时候也会唤醒并不是神灵的存在,不过由于是集合人类和民族意识唤醒的,对我们都没有恶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愿为人类战斗。” “我们不知道唤醒的规律,也不知道要求,只是重复这个过程,所以并没有唤醒名为女娲的神灵,也无法知晓下一位会苏醒的会是谁。” 仪式超出了陆长的理解,他看不懂仪器,也看不懂原理,女娲没有顺便解释原理,估计是知道他应该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陆长也不强求,他只是想象着燧人氏出现的画面,又问道:“后来唤醒了多少神灵?” “一共是七位。”女娲解释,“我们唤醒了七位,但是自从神灵出现后,便好似打开了世界的某种限制,出现了自己苏醒的神灵。” “例如灌江口水神,清源妙道真君,有人亲眼看到祂从自己的庙里走出,显化世间,还有东岳泰山大帝,火神祝融,这些都是自己苏醒的神灵。” “在祂们不留余地的帮助下,人类才获得了喘息时间,遏制了天人的入侵速度,可随着天地被改变,天人的强者得以踏足我们的世界,最终…” 无需说完,后续的结果就摆在陆长眼前。 最终还是不敌天人,人算不如天数。 陆长的将烟盒丢进了手镯里,问道:“天人是吃人变强吗?或者说,是吸收人类变强吗?如果是的话,那六境之下无法食气的,要怎么变强?” 女娲回答:“天人更喜欢天地之气,但也喜欢人类武者,人类武者的气劲对天人来说是补品,能变强,但并不是必须食用,有很多可以替代的东西。” “不过有部分天人,只是喜欢吃人,和强弱无关,这一部分天人在天人占据了小半数,天人一般是以采气纳气,来辅助功法修炼。” “说到这个,您不提升天人的境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提升吗?” 陆长低着头,“…嗯,不算吧,我以为是和武者一样提升,毕竟境界其实有一点变化,我以为只是天人修炼比较难,毕竟我没有专门给天人修炼的功法。” 《炼身化血大法》也算天人功法,但主要目的是让人变成天人,如果想以《炼身化血大法》作为主要功法,需要极高的天赋,成为天人后其实有更多更好的功法。 所以陆长一直修炼着,能感觉到天人那部分的境界有变化,只是变化极小,他从来没想过,其实会是自己修炼的不对。 凭什么说我不对?我光靠自己武者五境,异种三境!抱着这种想法,陆长从来没怀疑过是自己错了。 女娲不会嘲笑陆长,无论什么时候,她看待陆长的眼神都是温和,甚至让人怀疑这就是程序一开始的设置。 “天人能修炼武者的功法武技,但天人有专属于天人的功法,我们曾经缴获过,您是所长,这部分权限可以对您开放。” “请您随我来。” 第159章 苦我今时多 【无道本源法:天人功法,修无我无道,将先天本源和天赋同修,七境后两者合二为一,化肉身为本源力量,成就无我之相,于天人十境化无我为无道,大成时成无道本相,为玄妙不可言之存在】 【真武化天魔:天人功法,极致武道堕化天魔法之一,大成时,化去杂念,堕化成就天魔本位,成大自在,不受规则所限,成未来现世过去三体,一念通万古,永世不灭】 【苦我今时多:天人族至高修行法之一,以极致的折磨来强大神魂,以魂为铁,以天赋为器,将天赋熔炼至神魂之中,铸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之神魂,是史上修炼速度最快的功法,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功法】 【没有之一】 陆长的目光无法从最后一本功法上离开。 女娲笑道:“依照我对你的了解,最后一本功法对你的吸引力应该很大。” “是的,我承认,修炼速度最快,修炼成功后最强,对我来说无法拒绝。”陆长很坦诚。 他的天赋旷世难见,可在修炼资源上,确实是要落后于世家天才的,真正的天人族天才,在两三年内,就有可能达到七境以上。 陆长修炼至今,算下来不到一年,目前武者五境,所服用过的天材地宝,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件,其中低级草药就占了一大半。 可陆长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比之前更难走,突破七境,他也许需要四到五年的时间。 女娲点了点头,说道:“苦我今时多,是天人中的至高功法,但是管控并不严格,绝大部分天人都了解过这本功法,可能修炼的人并不多。” “在侵略我们的天人之中,有一名天人九境的强者修炼的就是这本功法,他的真武魂体有六千三百丈,我们足足出动六位顶级强者,最后还是靠计谋将他坑杀。” “我们因此认识到这本功法的强大,无数同胞报名,最后选出了十三人修炼,但最终只有两人修炼成功。” “失败率太高,有两人还因此伤了根基,此生无望武道,修炼成功的两人,也只有一人真正成长起来,最后断在了十境之前。” 令人绝望的成功率,十不存一,连一个真正踏上武道巅峰的人都没有。 陆长问道:“很痛苦吗?” “是的。”女娲回忆着,“痛苦是最快的变强途径,对神魂的折磨给予的痛苦,可以让神魂快速强大,但神魂不一定能承受住。” “一旦神魂受损,轻则痴呆变傻,重则彻底断了自己的武道之路,但我知道,你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陆长笑了,他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 不用犹豫,三本功法全部看了一遍记下,最后选择修炼《苦我今日多》这本名字不像功法的功法。 女娲笑了笑,无奈又欣慰,“《炼身化血大法》和《苦我今日多》不冲突,可以同时修炼,但同时折磨肉体和神魂,我怕你撑不住。” “我怕痛。”陆长露出个笑脸,“但我更怕弱小。” 他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第一次修炼。 依照《苦我今日多》的修炼方法,在意识之中观想熔炉,熔炉的火越大,修炼的效果也就越好,从火苗到滔天火焰,到意识里的一切在火焰里化作虚无。 最终只留下那尊烈火里的熔炉。 到此时,才将神魂投入熔炉之中。 顷刻间,意识模糊混沌,烈火烹煮神魂,陆长清晰的感觉到身躯在烈火之中化作灰烬。 但他也明白,这一切是神魂被灼烧时产生的错觉,实际上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 一旦这种错觉被他认为是真的,身体就会在瞬间被烧成灰烬。 剧痛之下,意识仿佛快要进入走马灯。 陆长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丢进炉子里的那只猴子,在炉子里翻滚挣扎,敲打着炉壁,等待着炼出火眼金睛的那一刻。 当结束修炼,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第一次的修炼,让寒暑不侵的身躯被汗水浸湿,陆长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疲惫,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吃力。 然而只是稍稍喘息之后,陆长又运转《炼身化血》,两个功法交替修炼。 女娲站在边上看着,看着陆长因痛苦而无法控制的扭曲神情,看着他那颤抖个不停的身躯,女娲的眼底满是心疼,却无可奈何。 人类没落至今,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也无法给陆长再提供其他的支持。 许久之后,陆长终于停下修炼,稍微一抖身子,气劲散去了身躯上的汗液,还有从毛孔里溢出的细小血珠。 两套功法轮流修炼,堪比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战斗。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陆长起身,伸了个懒腰。 离开前,女娲让机器人取来了一枚黑金色的戒指。 “这是我们研究的成果之一,由神灵亲手锻造,我们叫它九州戒,内部的空间会随着你的实力变化而变化,最大的时候能装下九州。” “这枚戒指是固定在神魂上的,现在的你,应该能满足认主的条件,我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见,所以带上它吧,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陆长接过戒指,戴上了无名指上,紧接着神魂一阵颤动,好似要离体了一般,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手指上的戒指也消失不见。 但只要陆长心念一动,戒指就会浮现。 “谢谢。”陆长刀过谢,看着四周笑了笑,“我们会再见的,不过可能要让你等一段时间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陆长离开了。 回到城里的时候,柳在刚安置完投诚的军队,他带着一册手稿来拜访。 “陆老弟,大恩不言谢,老哥我身无长物,这些是我家族的秘法武技,你就当老哥表一下心意,万万不要拒绝。”手稿推到了陆长面前。 陆长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性格也不会去客套,笑了笑后先翻开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陆长便愣住了,几分钟后才大笑几声。 “老哥,你家中还有哪些亲人?” “陆老弟为何有此一问?我柳家原先也算是名门,如今还有些亲人,只不过许久不曾联系。” 为何有此一问?陆长也不知怎么回答。 只不过这手稿上的武技和秘法,陆长不只见过,还会那么几手。 原来柳在的柳,是娜米城柳家的柳。 第160章 待战之日,避战之时 赤花镇外,三千多人驻扎完毕,后勤辎重的队伍太长,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大体事务已经完善,柳在才离开,将剩下的交给了温芳。 任谁都能看出,陆长支持的温芳,才是整个新起义军的首领,至少是未来的首领,她还太过青涩,但在任何事情上都显露出了无穷的天赋。 许多鱼在温芳的边上,手里拿着队伍的花名册,她需要点时间才能背下来,但温芳只是看了一眼就记了下来,还能立刻和相关人员对上号。 也就是说,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温芳记下了三千多人的名字、实力、样貌,甚至还有部分人的家世。 许多鱼觉得不可思议,但温芳却说道:“这很简单啊,在脑子里搭建出这个人的雕像,然后把他的信息刻上去,以后就不会忘记了。” “…这一点都不简单。”许多鱼揉着太阳穴,“那你的脑子不会乱吗?三千多人这样记,那要是十万人呢?” 温芳说:“其实不会的,在脑子里再构建一个很大的房子,把相关的人放一个房子,这样就不会乱了,而且陆大哥说,只要记下管事的人就行了,统帅是不需要亲力亲为的。” 这番话,只能说装了个浑然天成。 可说完后,温芳忽然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说我是统帅,我是说…” 话到这里,温芳便愣住了,她又想起陆长的话。 慌张的情绪突兀的消失,思绪平静且清晰,温芳红着脸,但平静地笑道:“我是说,我可以是。” 许多鱼看着洋溢着自信光芒的温芳,她还记得初见时,这只是个羞怯的小姑娘,温声细语的,还有些自卑。 但现在的温芳和过去不同,只是因为在陆长身边待了一段时间。 温芳看着有些发愣的许多鱼,她笑道:“鱼姐姐,你是喜欢陆大哥的吧?” 宛若是武者对阵前的垃圾话环节,一方却突然出手,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似乎是绵里藏针,让人吃一嘴鲜血。 许多鱼明明实力更强,也年长温芳几岁,平日里都是姐姐的模样照顾妹妹弟弟,可到现在,她面对温芳的目光,却不自觉的闪躲。 “喜欢?没有喜欢…我没有喜欢他…只是觉得他人挺好的,你们也知道啊,他人挺好的,我反正是没有喜欢,没有到喜欢的地步的。” 胡言乱语,顾左言他,说的就是现在的许多鱼。 可温芳并不在意,她有此一问,本就是心里有了答案,也许鱼姐姐是认真的,她对陆大哥的感情并没有到喜欢的程度。 但有想法是八九不离十的。 在抛开内在的情况下,很难有人面对陆长可以做到不动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对朋友爽朗大方,对敌人下手狠辣。 甚至还没算上陆长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庞。 所以温芳能够理解,她不会去笑许多鱼的窘态,反而柔声道:“法律规定,武者可以有两个妻子的,鱼姐姐你别急。” “我急?”许多鱼这下是真急了,“我哪里急了,两个妻子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嫁给他就直说,我又没说,我有什么好急的!” 温芳点了点头道:“我是想嫁给陆大哥啊,只是他不要我,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陆大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刚刚是里藏针的突然攻击,现在则是敞开心扉的自爆式袭击。 唯有真诚,让人冷静。 许多鱼望着城里的方向,转而低下头,她惆怅道:“我也不知道啊,他那种人很有可能是不会喜欢别人的,他喜欢武技,喜欢功法,喜欢武道,唯独不会喜欢人。” “有的人,他的一生都在追寻武道,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你的陆大哥不就是这样吗?我想你也觉得他是因为天赋很好才走到现在的吧?” 在温芳茫然的目光之中,许多鱼笑道:“他修炼的功法那么痛苦,却还能坚持,他的武道之路,比你想的还要痛苦,只不过你接触武道不久不懂而已。” “我还知道他从小没有父母,有可能还是和我一样来自娜米城,在那个地方,一个孤儿能长大就已经是奇迹,更何况还能成为现在的他。” “他的路,一定很苦很苦,比我想象中还要苦,你好歹还有柳师的一点资源支持,有他给你的帮助,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那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 许多鱼回想起,好几次她‘偶尔’路过陆长所在的院子,都能看到陆长在修炼,她不定时的去偷瞧,只要陆长独处,每次都是在修炼。 一个人怎么可以舍弃所有享乐的环节,将自己变成一个修炼的机器,如果说修炼是一种享受还好说,偏偏他的功法带来的是刮骨剔肉的痛楚。 许多鱼自认自己做不到,她一路走来,见过天骄,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陆长这样,她所看到的陆长,唯一享受生活的方式是散步。 “是啊。”温芳想起陆长的模样,便忍不住去心疼,“陆大哥好像什么都不想,只是想着武道,他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她还在考虑情爱,可她的陆大哥已经在追求更高境界的东西,两人的思想不在一个层次上,又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一开始,温芳只是想着做一个贤妻良母也挺好,在她的世界里,贤妻良母是一个女子最好的模样,可现在,温芳觉得远远不够。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的眼里只有我? “鱼姐姐。”温芳忽然喊道:“陆大哥说天命在许,意思是姓许的人会夺得天下,你觉得会是你吗?” “啊?”许多鱼第三次呆住,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许久后,许多鱼才摇摇头道:“不会是我,就算真的天命在许,也不会是我的,我知道我有什么能力。” 温芳转过头,如花似玉的小脸上认真严肃,甚至有了些威严。 “既然如此,我便改姓许了!” 柳宅,陆长手里拿着柳在的家传武技和秘术。 “木字秘术是柳家家传秘术,传到我这是第七代,不过从第二代老祖开始就没有人能练成,以至于柳家没落至此。”柳在叹着气。 木字秘术是柳家最重要的东西,偏偏在柳家人手里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如今的柳家已经不是当年的柳家,没有了木字秘术,柳家顶多算是某座小城的豪强。 但巅峰时期的柳家,曾是割据一方的顶级世家。 陆长看完了所有武技和秘术,一把火将手稿烧了个干净,便问道:“木字秘术不是柳家自创的吧?” “自然不是。”柳在直言不讳,“据说我家老祖曾是异种,这是他的天赋神通,可说来也奇怪,自先祖后,柳家就再也没有出过异种。” “我们曾猜测,或许这门秘术,需要异种来修炼,便悄悄的抓过异种来尝试,却无一人能成功,木字秘术本是柳家立身之本,现如今却如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陆长点点头道:“那是因为,你柳家先祖,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本秘术,需要完全异化的异种才能修炼。” 在刚刚聊天的过程里,他依照秘术上所说,在灵魂里勾勒出一个简单的木字,进行秘术的第一步。 他成功了,虽说离完全掌握还得远,但至少证明他能修炼。 柳在愣住了,猛的一拍脑门,无声苦笑。 许久后,柳在才苦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啊。” 完全异化的异种,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呢?不过就算想到了又能如何,哪怕是和异种通婚,一代人拼命生孩子,又能出几个完全异化的异种! “有意思啊。”陆长明明在笑,却是叹了声气,转而问道:“老哥,你有没有那种,能立刻让家族里的人认出你身份的东西?” “比如说什么令牌啊,什么武器之类的,就是不管多少年,家族中的后辈一看到,就能知道是家中老祖的信物。” 柳在怔了怔,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物,老弟你要做什么?” 说着,便摘下了手中的一枚扳指,直接递给了陆长,并说道:“老弟你只要拿着这个,只要柳家人见了,都会以最高礼仪待你,给予你柳家家主一般的待遇。” 扳指沉甸甸的,用【界外视域】看了眼,确实如柳在说的那样。 【海柳扳指:西海柳树王曾捡过一名人类小孩,将之抚养长大,视如己出,并留下这枚随身扳指,扳指中有柳树王神力,可发出十三境一击】 【扳指中留存力量已被消耗殆尽,但本身是炼器的上好材料,如今亦是柳家的家主信物,持此信物者,可为柳家家主】 比柳在说的还要重要。 陆长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老哥,这枚扳指,有点太贵重了,你不用瞒我,我看的出。” 柳在竖起大拇指,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弟,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与我大哥关系极好,从未因争权而兄弟相残,反倒是谁都希望让对方当上家主。” “不过当年我父亲不同意我和我妻子的婚事,我便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临走前,我大哥将这枚扳指偷来塞给了我,让我贴身带着。” “一来,如果家族里有追兵,戴上这枚扳指,我便可以让他退回去,二来,倘若我哪天归家,这个家主位置还是我的。” 说着,柳在拍了拍陆长的肩膀,“老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我不能回去,你辛苦一趟,帮我把这枚扳指还给我大哥。” 他离家多年,没赶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自己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被盛元皇朝的狗官通缉,孑然一身才是最好的选择,回了家也只是把灾祸带回去罢了。 这枚扳指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将来如果能成事,荣归故里还好,如果不能成事,就拜托陆长将扳指送回去,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柳在很清楚,陆长是要离开的,赤花镇不是他的路。 陆长拿着那枚扳指,看了又看。 “老哥,我不敢允诺什么,不过这枚扳指我还是会留下,倘若我真的活了下来,这枚扳指在我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如此便够了。” 柳在笑盈盈的点点头,话里却有些悲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陆长闭上眼。 在西北方向数千里外,一支隶属于金足铁卫的队伍,已经收到了前往赤花镇队伍失联的消息,他们整装待发,转而往赤花镇而来。 在东边的重骑兵队伍亦是带着肃杀之气,遥遥望向了赤花镇。 当赤花镇有了其他的主人之时,就是骑兵队屠城之日。 第161章 今日起,你是苍天的君主 柳在亲兵三百余人,早早的就到达了赤花镇,作为工人进入到了工厂,加入到了手搓步枪的整列里。 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内,造出的武器已经足够武装所有人。 陆长还考虑到了炼钢技术可能落后的问题,导致武器使用寿命低于预估,将所有武器都当做了消耗品来看待,募集了更多的民工来组成流水线。 而在两百多年后的赤花镇,苍天的高层干部汇聚一堂。 有人将一杆枪放到了桌上。 “我们根据沈老大给出的原型进行仿制,有江家的材料支持,目前最新一代的步枪经过测试已经可以参与到实战中。” “六牙白象的子弹我们无能为力,哪怕是江家给过的折扣,我们也消费不起太多,所以我们进行了多种尝试后,选用了湾鳄的牙齿。” “在百公里外狩猎的湾鳄,每一头都接近武者三境,我们要出动三十多人才能无伤击杀,不过在三百近卫队的努力下,效果显着。” “每一头湾鳄可以提供一百二十枚可用的牙齿,代价是海湾附近已经没有湾鳄的身影,等到这批弹药用完,要寻找另外的替代品。” (正常的湾鳄只有六十多颗牙齿) 沈聪拿起桌上的步枪在手里耍了耍,问道:“三境?” “三境不敢保证,不过二境肯定能打穿,但凡有一个打不穿的,我愿受军法处置。” 负责武器制造的部长立下军令状。 沈聪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牛逼吹大了,老大你就打不穿。” 部长一愣,讪笑道:“沈老大你不能拿陆老大来举例子啊,那您是要我的命了。” “好了,开玩笑的。”沈聪笑了笑,脸色转而严肃了起来,“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没有第二条路走,现在,等最后的消息了。” 所有人的面色严肃,坐在椅子上也焦躁不安,一时间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屋子里乌烟瘴气。 白内半醉的模样,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屋子的一角,不需要椅子也比旁人高一截,他看着似睡非睡,双眼微闭,悄然打量着屋里所有人的神情变化。 在资源倾斜下,白内早就达成了后天的完全异化,成为了堪比武者四境的异种,现在离五境只差一步。 如今组织里正在帮白内寻找关于异种的功法。 有陆长留下的功法和武技,苍天组织的实力比之前要强了太多,谁也没想到,在减少了被上层区的剥削之后,下城区能产生的利润会如此庞大。 皮草、药材、烟草和酒,这些生意都被苍天握在手中,加上江家因为某些原因,在和苍天的生意里做出巨大让步,仅仅六个月,苍天已经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如果陆长归来,就会发现,他为了安置身边亲近之人所创建的苍天,实力已经不逊色于赤花镇的起义军,只是顶尖战力的差距而已。 至于人数上,则是完全碾压。 就在焦躁的气氛即将达到顶峰之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有两名手下扛着个担架快跑而来,担架上躺着有些虚弱的仇天让。 沈聪快步迎上,皱眉责怪道:“让人带个消息来就好,你何必辛苦这一趟。” “我哪有那么虚弱,兄弟们过于担心罢了。”仇天让从担架上跳下,连着喝了几口水,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微微一笑,“天人同意了!” “好好好!” “当真是天助我也啊!” “如今,就是我等反攻之时了。” “杀!” 一群人欢呼雀跃,好在屋子专门做过的隔音,不至于将声音传到外头。 三天前仇天让带着一封请示书前往上城区,在天人所住宫殿外跪着,请示书里讲明了接下来苍天将对上城区动手,清缴世家,请示的是天人的意见。 三天时间,仇天让滴水未进,跪在宫殿外等着天人的指示。 只要天人没有任何意见,或者没有任何指示,就算是一种默认,毕竟对于天人来说,不过是一群孩子过家家,谁主导娜米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地位不会改变。 到今日,仇天让才算是得到了回应。 没有回应,就是仇天让要的回应。 沈聪抬起手往下一压,众人立刻噤声,紧接着门窗降下隔音的钢板,将屋子与外界隔绝,正厅的墙面落下,缓缓移动,显露出后方的祭台。 祭台上,是陆长的雕像,呈坐姿,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邪魅狂狷,他带着极具侵略性笑容目视前方,有睥睨一切之相。 这具雕像,是请了城里最好的雕刻师傅,加班加点,历时近四个月打造完成,在面容上主要依靠沈聪的形容,和苍天组织多数人的印象,因此比起陆长的样貌,美化了不少。 边上方树杰点燃一束香,每人领了三支,并成排站在了祭台之前。 为首的是仇天让、沈聪、白内。 在场之人,望着雕像,目光中是狂热的信仰。 所有人肃穆以待,此时沈聪开口,朗声道:“我等的一切,都来自您的赐予,您是苍天的君主,是我等的王,在您归来之前,我等必将您的光辉洒向四方!” “您是苍天的君主,我是您的臣!” “您是苍天的君主,我是您的臣!” 沈聪上前,将三支香插进鼎里,后来者相继而上。 烧三炷香,磕三个头。 沈聪不知道该怎么让其他人别遗忘陆长,不知道怎么让他们记陆长的恩,忠诚于陆长。 所以沈聪读了很多的书,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他决定将陆长神化,这尊雕像只是一个开始,但很好用。 转过身,沈聪提起手下递来的酒,高高举起。 “我希望,在他归来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苍天,没有让他失望。” 今日痛饮壮行酒。 ———— 陆长在准备檄(xi)文,留给温芳之后用。 之前缴获的空间手镯,他也打算拿给温芳,反正有了九州戒,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装下。 等今天之后,去将庐山犬劝服,反正那条狗在等天命人,没有什么比‘许米米’更像是天命的人了,有一头六境异兽辅助,足够撑到许米米成长起来。 陆长还记得,史书上记载,许米米从起义到建立米粒皇朝,之间也不过区区十几年,有庐山犬在,足够了。 差点还忘了云中豹,反正待在野外没什么前途,云中豹还是个软骨头,也顺便带回来,当个吉祥物也好,实在不行还能陪囡囡玩。 普通人家不也喜欢给孩子养个猫,养个狗的,陆长不想囡囡的童年太过孤单,接下来温芳要征战天下,囡囡作为一个普通人,必定会有点孤独。 陆长还是打算离开,他布置好一切,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接着便打算南下,先去娜米城看一趟,他想要避开没有自己的未来。 就在檄文写完修改之后,陆长忽的心头一动,有些诧异的内视。 明明没有修炼也没有食气,可就在刚刚,他天人二境的修为松动了一下,又往前涨了一截。 “怎么回事?为什么凭空多了一截修为?” 第162章 他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岁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句话,陆长写在了檄文的最后,只是单独留给温芳,他希望温芳在将来能让她的部下记住这句话。 檄文不好写,陆长也没那个能力,东拼西凑,苦思冥想,还修改了好几遍,考虑到温芳天命所归,这个世界又是有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檄文他写的稍微狂妄了一些。 毕竟大义可以让百姓追随,但要让世家下注,大义远远不够,还不如一个天命的名头。 等到陆长停笔的时候,月上柳梢,已经是夜班三更,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没有了睡觉的习惯,如今又得了《苦我今时多》,夜晚的时间肯定不会浪费。 之前莫名其妙涨了一截修为,正好趁着今夜,试试能不能突破天人三境。 十几年来无欲无求的生活,让陆长养成了想到便去做的习惯,没有任何的拖延毛病,他的人生枯燥无味,偶尔散步的放松,更像是为下一次的修炼做着炼心的准备。 古往今来,能成事者,无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陆长将自己视为一柄剑,十年磨一剑,霜刃不曾试。 就在刚要运转功法的时候,陆长看向了门外,他的【界外视域】升在半空,能随时看到四周的情况,这会儿便看到温芳朝他的房间走来。 “正好,把檄文的事情交代一下,明天早上离开吧。”陆长看向了桌上放好的镯子,一挥手,房门便打开来。 门外,温芳愣了刹那,可稍后便加快了脚步,几步窜进了屋里,转身便将门锁上。 “你锁门干嘛?”陆长说着起身,伸手要拿过桌上的檄文,打算为温芳讲解一下,顺便教导她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诵读。 陆长知道自己文采有限,但如果感情到位,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金足铁卫的另一支部队,离赤花镇不过两千里,估计在明日清晨就会到达赤花镇外。 兵贵神速,因此必定是一场奇袭,不会给赤花镇太多的准备时间,迟则生变。 可温芳却是一挥手毁灭了蜡烛,在黑暗之中扑进了陆长的怀中,双手死死的抱着陆长的身躯,吐气如兰,声如蚊呓却又坚定。 “陆大哥,你要了我吧!” 陆长一愣,好气又好笑,他感受到温芳的身躯变得火热,轻轻用力却没能推开,只能无奈道:“又来这一套,快起来,我有正事和你说。” “这就是正事!”温芳掷地有声,她抬着头看着陆长,眼底闪烁晶莹的泪花。 陆长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他感觉到了温芳的情绪,那股炙热的爱意快要将他烧穿。 “我没有兴趣。”陆长只是气劲一震,温芳便不可控制的被震到边上,陆长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去点油灯。 油灯还没点上,先听到的是低低的啜泣声,和衣物的摩擦声。 泪水从温芳的眼角滑落,她解开了腰带,将曼妙的身躯展现在陆长眼前。 “陆大哥,你说你不喜欢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陆长撇过了头,一挥手便止住了温芳继续脱衣的动作。 可温芳的声音没有停下。 “你知道我天赋很好,我将来能活千年万年,你要看着我为你守活寡千年万年吗?还是你要看着我嫁给别人,为别人生孩子?” 束缚温芳的力量松动了一些。 “把爱你的女人推出去是你的选择吗?还是你要我一辈子不爱别人,只等着你的到来,让你在将来某个时间出现,像赏赐一样给予我一点你觉得微不足道的爱?” “我知道你要走,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可是在你离开之前,我不能拥有你吗?你要折磨我千年,还是万年?要让我想你多久!” 那股力量消失不见,温芳不着片缕扑进了陆长的怀里。 “我…”陆长张开口,却被一阵柔软堵上。 陆长从不知道,原来人的嘴可以软到这个程度,像柔软的,像温度适宜的水,却又有型可以琢磨。 “给我留下点什么吧,哪怕是一场像梦的回忆…我求你了…” 轻柔的话语如重锤,砸穿了陆长最后的固执,他抱着温芳站起了身,在黑暗里,第一次将温芳当做异性去看待。 巧夺天工的玉女像也不及她的万一。 有无穷气劲扩散,将整间屋子环绕,杜绝了任何人的窥探。 一夜春风化细雨,日照如金杵,刺破莲花开。 春罗帐里付情郎,一身香汗凉,浸得罗裳暖。 破晓时分,清晨白露落花蕊,陆长从床上起了身,在床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似梦但又不是梦。 他起身穿好衣服,在还没睡醒的温芳额头上温柔一吻,轻声道:“天命不在许,天命在你。” 离开前,他犹豫了,可只是在桌上动笔落下几字。 推开门走出去,还没走出几步,便看到在院子外头,温馨迈着小短腿,抱着个木匣子,飞奔而来。 小丫头穿了身青色棉袄,带着个毛茸茸的帽子,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还好这段日子长了点个子,否则更像。 佣人紧追在温馨身后,见了陆长后,便远远跪下,诚惶诚恐道:“陆爷您安康,小主人一早就喊着要见您,奴才没有办法,唯恐扰了陆爷休息…” “没事,下去吧。”陆长挥手,并不在意。 佣人叩首道恩,跪着退后几步,才起身慌忙离去。 陆长跪下身来,张开手抱住了眼眶泛红的温馨,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温馨靠在陆长的肩头,低低的啜泣,“陆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你不要囡囡了。” 是啊,谁都能看出我要走了,我的心已经不在这了。陆长闭上眼,他不知道如何对答。 温馨挣开环抱,将怀里的木匣子推到陆长面前,小手快速打开了木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块一块的往外掏。 “陆哥哥你不要走,我把我的宝贝都给你。” 一块吃了一半的酥糖,因为特别好吃,所以用油纸包好了放在里面。 几块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石头,有的像小猪,有的像小猫。 一枚保平安的花钱,被小姑娘捂了好久,是贴身跟着长大的宝贝。 第一次学会绣香包的作品,里面还没有装香料,绣了个呆呆的小人,但小丫头说那是她和陆哥哥。 还有小姑娘自己削的竹签,那是要留着串糖葫芦的。 “都给你,陆哥哥你不要走,全都给你,囡囡不要你走呜呜呜。”说着说着,温馨自己哭了起来,靠在陆长的肩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鼻涕眼泪糊满了肩头。 陆长轻柔的摸着温馨的小脑袋,他柔声道:“陆哥哥没有走,陆哥哥只是和平常一样出去一趟,等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接囡囡。” “真的…呜呜呜,真的吗?”温馨扬着脑袋。 陆长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笑容温和得像暖阳,“当然是真的啊,囡囡乖乖听姐姐的话,等陆哥哥办完了事,就回来接你。” “那你回来要给我带糖葫芦,好不好?陆哥哥你在路上不要吃,回来我们一起吃。”温馨贴着陆长的脸颊,小脸有些冰凉,蹭了蹭那张只差落泪的脸庞。 悲伤在陆长的眼底里环绕,他依旧带着笑容,点了点头道:“好。” “嗯嗯,那我乖乖的等你回来。”温馨放开了陆长。 陆长站起身,“那陆哥哥走啦,跟哥哥说再见。” 温馨挥起了小手,“哥哥再见。” 只是一眨眼,陆长便消失在了原地。 温馨站在原地,咬着唇挥着手,直到许久之后才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知道陆哥哥你骗我…你不会回来了…呜呜呜,陆哥哥你是坏人…不是不是…”温馨擦了擦眼泪,哭声低了下来。 “陆哥哥不是坏人,囡囡会快点长大的,不管陆哥哥去了哪里,囡囡都会找到你的。” 她擦干了眼泪,蹲下身收拾自己的木匣子,口中断断续续的哼着歌。 “小小的一片云…慢慢的走过来…” 收拾到最后,却发现少了一枚花钱。 柳在有浅睡的习惯,因此当陆长刚敲门,他便清醒了过来,打开了门。 “陆老弟,这么早…”柳在话还没说完。 陆长双膝跪地。 柳在一惊,连忙去扶,“使不得,陆老弟你有话直说就好,我…” “老哥,我有一事求你。”陆长不愿起身,那便有千万斤重,柳在想扶也扶不起来。 既然如此,柳在也只能说道:“老弟你有事直说便可,你我年纪不同,但也是以兄弟相称,你有任何请求,我断然不会拒绝。” “我知道老哥不会拒绝。”陆长抬起头,双手抱拳,“我求老哥在我离开后,替我照顾好她们姐妹俩。” “就算你不说,这事我也一定会做到,你何必…”才刚说了一半,柳在便明白了过来。 以他对陆长的了解,能让陆长做到这种程度,就是性命相托,是君子之约,以性命相保。 过往种种,在柳在的眼前浮现。 念及至此,柳在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他三指并起指天,肃然道:“老弟,我以我的武道起誓,日后将她们二人视若己出,以性命相保,绝不会让她们出事!” “有老哥这一句,我就放心了。”陆长重重一磕头后站起了身,“我要走了。” 柳在叹了声气,最后说道:“我知道这座小城不应该留下你,你既然打算离开,必定也是有万全之策,老弟一路保重。” “保重!” 温芳醒来的时候便知道枕边人不在了,她看着天花板发着呆,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几次了?每次我想办法回到这个时间,你却都不在了,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 说着,她起身穿上了衣服,皱起眉头,脸上有些不悦。 “还真是守活寡,过了个洞房,就等了你一生,你如果还活着,最好是有给我守身如玉!不过,我这时候身材这么软吗?” 捏了捏自己的【屏蔽词】,温芳拿起桌上的檄文,又露出了笑容。 “我现在的字可比你好看了,你教我的,我每一样都做的比你要好…这里还有个错字,哈哈哈,算了,这次不急着回去,把这篇檄文念完再走。” 好消息并不多,许多鱼急匆匆的赶来,当看到温芳真的在陆长的房间里时,她的一颗心终究是沉了下去。 可许多鱼来不及伤春悲秋,急忙道:“金足铁卫五千人众,已经抵挡城外三百公里,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温芳已经穿好了衣服,在看着桌上陆长留下的檄文和书信,她点起油灯,将书信烧了个干净。 留下的檄文则交给了许多鱼,说道:“让人把这个抄录下来,贴在城墙上,让行商撒播出去。” “好。”许多鱼再看了温芳一眼,今天的温芳有些不同,和往日的不同。 一夜不见,今日的温芳,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犹如高高在上的帝皇,只是换了身粗布麻衫,可一身威严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许多鱼着急士兵,在城墙下等候之时,温芳不知何时却已经站上了城墙,她换了身得体的铠甲,双手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下方,嘴里嘟囔着只有她能听见的话。 “哟呵,善国侯,朕给你封侯以后有百年没见了,现在看到你还真亲切,李兵也在啊,两百年没见了,看见你小子活着,也不错…” 城墙另一边,柳在徐徐走来,他正要开口,却见温芳手往下一压,柳在不自觉的闭了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闭嘴,只知道无法抗拒。 温芳站在城墙上,扯下城墙上的一片大幕,大幕落下,上面是让人重新书写过的檄文。 此时,温芳的声音响起,如煌煌天威,昭告天地。 “…” “曩者,盛元君明臣良,海晏河清;今元帝无道,不思祖训,荒废朝政,宦官执柄,威福由己;朝堂之上,奸佞横行,结党私营;徭役繁重,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异种欺人,不念苍生,以民为食。” “…” “盛元礼仪丧殆,元帝失德,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伤化虐民,涂炭生灵;虽因人心丧德之事,实乃天命弃之之时。” “…” “目视我人族之民,流离失所,凄风苦雨,予承天意所生,欲遣兵北逐元贼,救民于涂炭,复我人族之安宁。” “…”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声音以气劲控制,遍传四方,而说话之人的威严与自信,是檄文最好的燃料。 百姓早已被调离,如今城墙下约四千人众,昂着头,望着城墙上那道并不算高大的身影。 起先还有人在疑惑陆长为何不见,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有温芳的身影,亢奋的情绪在人群之中弥漫。 当檄文结束,温芳露出个笑容,她朗声道:“我,许米米,为天命所归之人也,尔等,可愿随天命!” 在那震天的‘我等愿随天命北伐讨贼’之声中,许米米微微眯起了眼睛。 天命不在许,天命在我! 许米米转头看向西方。 临走之前,撸个猫猫狗狗吧,这两家伙长大以后都不可爱了。 密林深处,庐山犬打了个哈欠,忽然浑身一激灵,还没来得及龇牙,陆长已经从天而降。 刚落地,陆长便说道:“去赤花镇,找一个叫许米米的人,她就是当代天命。” 庐山犬愣了愣,没法去计较陆长的突然架到,只能说道:“为什么是她?”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去跟着她,当她君临天下的时候,你不就确定了!”陆长摆摆手,“你等了她三十八年…三十八年…” 他愣住了。 庐山犬疑惑的看着陆长。 几个呼吸后,陆长笑了笑:“去找她吧,找到她,你就知道谁是天命了,你可以相信我这一次,下一次见面,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庐山犬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大脑袋,说道:“行,我会等着你的下一次见面。” 交代完毕,陆长转身便走。 刚突破了没多久的云中豹还在自己的老窝,哪怕提升了境界,它的地盘也没扩大多少,平日里懒散惯了,够住够吃就好。 可陆长直接从天而降,一把将云中豹从窝里提了出来。 “人类!”好不容易学会说人话的云中豹很想骂脏话,可是不敢,明明已经突破了,却发觉眼前这个人类的气息更强了。 陆长也不客气,直言道:“你去赤花镇,找一个叫许米米的人,去保护她,帮助她,她会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我就不!”云中豹也拒绝的很干脆。 陆长举起拳头,加重了筹码,“衣食无忧,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找什么小母豹就找什么小母豹,生一大窝小豹子,甚至你可能有机会成为护国神兽,你还不吗?” “…不许,骗我!”云中豹的眼神清澈了。 “去吧,我不会骗你。” 陆长抓起云中豹,送了它一段路,而后自己转身离开。 安排好别人的一切,陆长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本来定好的目的地,此刻也变得疏离。 来到这个世界十九年了,他一直在追寻自由,当一个游猎者,接自己想接的任务,不想接任务的时候就休息,反正赚的钱足够生活。 可是,再去想想,他从未自由过。 双眼异化的时候,他隐瞒了自己的一身怪力。 接取了任务杀了人,又要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他并没有想杀谁就能杀谁,世俗的条条框框依旧套在他身上。 这一生,似乎也没有真正的休息,为了更强的实力,以前要磨练技巧,要锤炼身体,寻找能成为武者成为天人的方法。 后来成了天人,成了武者,所有的时间又都花在了修炼上。 陆长问自己:我自私吗? 也许是不算的,君子论迹不论心,他已经帮助了足够多的人,苍天帮哪怕是为了统治下城区,也给足了下城区人民生活的希望。 被他救下的人不少,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少。 人不坏,也不好,混乱的善良,一切都随心所欲,却又不是真的随心,就像现在,他是打算离开的,可走着走着,前面却出现了一座军营。 三百重骑兵,兵强马壮,铁衣现寒光。 无论放到盛元皇朝的任何地方,这都是当之无愧的精锐队伍,一次冲锋,就能冲垮赤花镇看似坚固的城墙,然后在城里几次来回便是屠杀! 这支骑兵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赤花镇易主,无论何人,只要不不再属于盛元皇朝,都将迎来骑兵的冲锋。 “何人窥我霸刀营,再不止步,杀无赦!” 一声爆喝,宛若要震碎人的耳膜。 陆长停下脚步,目视着前方,他愣了愣,才仰头喊道:“霸刀何在?” “你是何人,敢唤将军名号!”为首的骑兵拔出了刀,有一言不合就将陆长斩杀的阵势。 “不急。”身后传来个声音。 众骑兵分开,走出匹雄壮黑马,马上坐着个高大威武的关头汉子,只穿铁甲,不戴铁盔。 【界外视域】扫了一眼,陆长笑了。 【狂拽灬霸刀:天人六境…】 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 霸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陆长,嘴角微微扬起,“我知道你,你是陆重生,怎么?你要拦我?” “拦你?”陆长反问。 “不拦我,为何挡在我军阵前!”霸刀眉头一竖,冷声怒喝,手中马鞭猛的伸长,狠狠的抽向陆长的脸庞。 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可陆长伸手抓住了马鞭,呆愣着回头看去。 是啊,如果不是要拦他,我为何站在这里?可是,我为什么要拦呢…我本来是要走的啊,许米米是天命所归,无论遇到什么都会逢凶化吉,她将来是女帝,怎么可能会输在这里。 那座城很小,住着很多陆长不喜欢的人类,他们不值得陆长去守护。 可是… 陆长转头看着霸刀,为什么现在威风凛凛的霸刀,之后会出现在娜米城呢?两人之间的际遇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叉? 霸刀猛的拽回马鞭,却没想到脚下烈马一声嘶鸣,连人带马竟没有拽动,他脸色阴沉,怒道:“看来你是一心寻死了。” “我寻死?”陆长的眼里看到的不是霸刀,而是他的倒影。 陆长的人生很奇妙,三个十九年构成了他的人生。 头一个十九年,家庭幸福美满,他是少年骄阳,只知自己未来不可限量,为官要造福一方,为商能福泽百姓。 中间的十九年,身体残疾,灵魂浑噩,他是人间的残渣,只是一心想死。 最后的十九年,重活一世,他有太多的机会,去做更多想做的事情,他是少年天骄,又是心狠手辣之徒。 好像是三个不同的人生,可恍惚回首,他似乎永远的停在了十九岁那年发现自己成了个残废的那一刻。 陆长松开了马鞭,他仰头大笑,笑到眼角流出了泪花,忽然他喊道:“无论我往昔有多少罪孽,自今日起,一笔勾销!” 一声龙吟起。 十九岁的陆长,在今日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岁。 第163章 人性下线,神性抵达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重骑营披玄铁甲,三百人马,气势浑然圆满,化为一体,如一头黑虎扑杀。 成五境后,陆长首次放手施为,汹涌的气劲如滔滔大河,气冲云霄,一人成一军。 两军相撞,陆长先退。 一退就是数百米,后退之势才刚止步,骑兵冲阵又在眼前。 这支骑兵和陆长所了解的骑兵不同,兼具机动性和强大的破坏力,又在武者气劲加持下,有着无法想象的耐力。 骑兵呈尖锥模样,霸刀身先士卒,肆意狂笑。 他的狂妄,让陆长好像看到了自己战斗时的模样。 这样正好啊!将一口郁气吐出,陆长笑着再次往前冲去,双臂是横天锁,双腿是擎天柱,他扎根于大地,往前出拳。 陆长再次飞退,这一退又是四百米。 此刻,他是巍峨的高山,却挡不住撞山的巨人,胸骨的塌陷是巨人留下的痕迹,一次又一次,终有山倾的一天。 陆长深吸一口气,狂风骤起,他的胸口恢复原样,强大的恢复力之下,不算什么严重的伤。 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凭伤势过重拖死他是很难的,除非能伤到他的神魂,或是将他整个身躯碾碎。 食气者神明而寿,虽未成神,已有神明之能。 纯粹的力量碰撞,除了身上的伤势外,还为陆长带来了高昂的战意。 快哉!陆长咧开嘴大笑,往前一步重重踏下,身前的土地呈扇形开裂崩塌,土石倾覆。 普通战马在此之前只能勒马停步,可重骑营的异兽战马勇武无比,身披数百斤玄甲,在骑士轻扯缰绳之后,便高高跃起,如钢铁洪流泛起波浪。 陆长踏空而起,身周有白色雾气显现隐隐化作天马模样。 天马行空,足下万物俱灭矣! 战马止步,发出声声不耐的嘶鸣,身躯上方传来的压力,顺着骑士压到了战马的身躯上,陆长以一己之力,镇压三百骑兵,使其无法冲锋。 “好手段,好武技!”霸刀一舔嘴唇,狞笑着腾空而起,玄铁刀出鞘上撩。 刹那间云破金光出。 陆长虽闪身避开,却也觉得脖颈微凉,只是劲气擦过,便险些割开他的咽喉。 霸刀伫立半空,转着刀,笑道:“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能打赢画眉,也算你有点本事,不过我可不是她能比的!” 话声落下,又是一刀横斩。 刀芒破空如一轮弯月,于朝霞中绽放。 陆长佁然不动,身侧现三十二把如意弯刀,宛若飞蛾扑火,悍不畏死,一层层的扑向刀芒。 陆长紧随其后,屈指在瞬间弹出三次,每一次都令刀芒暗淡一分,三次过后,刀芒破碎,三十二把如意弯刀如受命的蜂群,席卷而去。 刹那间,三十二道刀芒夺目璀璨。 霸刀收刀入鞘,浑身松弛,嘴角带笑道:“你这种乡下人,眼界太窄了,不过你今日有幸,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哪怕是在天人之中,霸刀也算是天才的行列,一路走来没有败绩,天人六境之中无敌手,而天生的天赋更是令他在极端道路上一骑绝尘。 【天赋霸刀:极大程度提高对所有关于刀法的感悟,领悟刀法类神通概率大幅度增涨,大幅度增加刀法威力,刀类神兵亲合度上升】 陆长看着霸刀的天赋,那是由无数细线编制成的特殊图案,多次出现了‘大幅度’的字眼,对善用刀的人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天赋。 可是… “天才只是见我的门槛。”陆长欺身而近,挥拳便砸。 霸刀只是松开了刀柄,腰上挎刀自己出鞘,迎风而涨,化作百丈刀芒,临空斩下。 霎时间天昏地暗,天地之间只有一道刺眼刀芒。 下一刻,一双铁拳破开黑暗,横击刀芒。 锵声若雷鸣。 只见百丈刀芒破碎化作荧光,陆长从空中坠下,却有白色烟雾化为天马,任他骑乘,而浑身淌血的陆长只是一伸手,取来杀生不净,同样以百丈白金色大刀还击。 霸刀从没见过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用刀,论起刀法的天赋,他绝世无双,眼看大刀当头斩下,也只是伸出手来,直接往刀刃抓去。 可即将触碰之时,霸刀忽然惊觉,头顶这把看着是刀的东西,或许并不是刀。 身为强者的本能,在此刻救下了霸刀,他往后撤去,避其锋芒。 白金色的大刀在霸刀眼前消失,不等他缓过气,又在霸刀身后的视野死角中出现,再次横斩。 霸刀第二次躲开,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杀生不净在陆长手上之前,也没有人会提着杀生不净作为近战武器去使用,这本就是神出鬼没,依托于杀意而存在的武技。 当杀生不净第三次袭来之时,霸刀终于将陆长划分到了和自己同等的身份上,不再犹豫,随着心念一动,三百重骑的军阵气势顿起。 顷刻间,在军阵的加持下,硬生生将霸刀推至天人七境。 约莫三十丈的人影凭空浮现在霸刀身后,身着黑色带倒刺铁甲,手持一把十五六丈鬼头大刀,面容与霸刀有七分相似,同样的光头,同样的狰狞面容。 七境,真武魂体! 魂体一刀斩下,于视野内留下数十道残影,陆长在本能的警兆下,下意识的往侧方移去,明明已经做出了闪避,却还是被刀刃稍微擦到。 仅仅只是略微擦过,便是赤血染青天,一条手臂高高飞起,陆长双目微凝,无法相信自己会被一刀断臂,容不得他多想,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食气,将自身手臂化作血肉精气,重新吞回腹中。 断臂处,眨眼间便长出一条新的手臂。 在一阵轰鸣声中,大地开裂,留下一道数百米的沟壑。 仅仅只是一刀之威,就有劈山断岳之能,但凡陆长闪避再慢上一瞬,就是一刀两断的局面。 好强!第二次见到真武魂体,陆长的感受依旧是好强。 依旧是险些被瞬杀的局面,可现在的陆长早已不同于昨日。 真武魂体再次袭来,霸刀也接住了自己的刀,却听得第二声龙吟。 只见陆长的身躯在刹那间干瘪又膨胀,那本还算精瘦的身躯,骤然长大,化作两米多高的壮汉,一身肌肉如磐石,身躯一晃便是万钧之力。 面对断头的大刀,陆长抬起双手,以肉身硬扛,刀上无匹的力量袭来,硬是将他从半空斩到地面。 雄壮的身躯半截入土,陆长咬着牙,大刀还在一寸寸的降下,转眼间便到了他的肩头,纵然是两次负屃宝术的力量,也还是差上那么少许。 霸刀袭来,却被三十二把如意弯刀和杀生不净交织所拦下。 三百匹烈马,在此时发出了齐声嘶鸣,震天动地,它们将在主将的命令下,再次发起冲锋。 一切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天人七境所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过红枫城那一次。 陆长昂着头,真武魂体可不止是变大的躯体,在恐怖威力之下,每一击都带着直击神魂的力量,且不死不灭,民间传说里的神灵也不过如此。 也不是没有办法,无数个想法在陆长的心底里升起又排除,最后落在了负屃宝术的身上。 第一重负屃宝术,榨取他的气劲,强化了肉身。 第二重则榨取的是他眉心里修出的精气,再次强化肉身,令他以肉身能挡下真武魂体的攻击。 但这远远还不是负屃宝术的极限,陆长不知道下一重需要付出什么,他也不需要选择。 就像他一开始没有逃跑一样,当决定拦下霸刀的队伍,为赤花镇的众人减轻压力的时候,他就绝不会再去后退。 第三声龙吟,震破了苍穹。 山林之中百兽拜服,就如同陆长初次离开娜米城,所见到的万兽朝圣之景。 在霸刀惊骇的目光之中,有道五米高下的人影,自地面的深坑里,扛着真武魂体的大刀走出。 一道龙形虚影环绕在陆长的身上,他的双目狭长且赤红,一双竖瞳狰狞凶恶,只是轻轻吐气就如龙吐息,一口灼热气息落于地面,掀起些许火星。 原本高悬于天的【界外视域】归于他的身躯里,已经和身体融为一体,只是眉心发痒,似乎要裂开一般。 第三重的负屃宝术,在极快的燃烧陆长的寿命,可他如神明观天下,以另一种方式看待着世界,世间的一切宛若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先困扰陆长的功法武技,在这种状态下变得简单了起来,刚勾勒出一个雏形的木字秘以极快的速度在完善。 未曾推演完毕的《炼身化血大法》也在此刻越发完整。 神性在替代他的人性,可他沉醉于此,甚至于宁愿以这种姿态死去。 不,与其说是消耗寿命,不如说是在透支未来的时间,让他能够更快的抵挡自己的未来。 宛若有三个陆长同时存在他的意识之中,各自分工,推演一切原先的未知问题,又能操纵着他的身躯,进行这一场战斗。 陆长松开了刀刃,双手张开随意的垂在身侧,掌心向上,他昂着头,闭着眼,刀刃悬停在他的头顶上方。 龙形虚影咆哮着,将刀刃停滞。 “太美妙了,武道真是最伟大的发现。”陆长睁开了眼,嘴角高高扬起,宛若要将整张脸撕开。 “霸刀,现在是第二回合。” 第164章 一刀斩破枷锁,又戴上枷锁 三十丈是九十多米,相当于一栋三十层的大楼。 陆长五米多高的身躯,相比之下也就刚到魂体的脚踝。 鬼头大刀之下,陆长的身形渺小如尘埃,却是重拳相迎,一拳砸偏刀锋,瞬身靠近霸刀,只一拳便将霸刀从空中砸落。 就在几秒钟之前,霸刀在军阵的加持下,实力几乎达到碾压,可是在三重负屃宝术之下,陆长有对抗的实力。 负屃宝术在燃烧的好似是陆长的寿命,但在这种状态下,陆长的感受更为清晰,那种趋向于死亡的错觉,实际上是他被燃烧的时间。 负屃宝术以特殊的方式,让现在的陆长加速往未来的陆长靠近。 简单点说,负屃宝术燃烧的,是未来某个时间点上的陆长,和现在的陆长之间的时间。 目前来说,似乎是一件好事才对,可陆长不太确定,他本能的想要快点结束战斗,却又沉醉于身体各方面的强大之中。 还未等霸刀坠地,陆长再次逼近,天马行空踏下,就要凌空镇杀。 巨力当头而来,霸刀半身龟裂,细密的裂纹让身体看着好似一具瓷器,他艰难的握住了刀,反手上撩。 只是一刀破空,便破了至少是重伤的局面。 【四方囚笼破:天人刀法,杀伤力低,破困境能力强,也适用于破除当前境界…】 一门天人所使用的刀法,陆长只是扫视了一眼便记了下来,接着便在脑海中进行了模拟练习,一念千万刹那,千万次修行。 霸刀摆脱困境,第一件事便持刀后退。 真武魂体上前一步,跨越数十米,与霸刀相会,两者融合到了一起,此刻才是真武魂体真正完整的状态。 肉身与魂体相合,化作人间神。 庞大的身躯挥舞起鬼头大刀,却让人无法看清刀影,四方刀芒堵去四方可逃之路,外溢的刀芒在大地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疤痕。 陆长身居其中,凌乱杀气将他的长发吹起,他手提杀生不净,嘴角带笑,迎着刀芒踏出一步,手中杀生不净所化的白金色大刀一刀斜斩。 四方囚笼破! 无影刀芒之中窥见一道裂痕,所谓囚笼被一刀斩破,他直直冲出,龙形虚影仰头便是咆哮,庞大的真武魂体被龙吟震慑,停滞了刹那。 仅仅是刹那的停滞,便已经足够让陆长破空而来,身外现444道外放虚影,以千身化佛法显现百丈虚影。 虚影三头八臂,眉生竖眼,面露忿怒相,手提八把杀生不净,身后数十道如意弯刀紧密相连,化作光轮,在顷刻间出刀一百四十六。 刀芒做流萤,似火如星,霸刀只看眼前荧光点点,下一刻真武魂体便被削做漫天碎肉,来自灵魂的痛楚在一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啊啊啊————”剧烈的痛楚让刚刚还狂妄的霸刀,撕心裂肺的痛嚎,神魂之痛哪怕是天人六境也无法忍受。 真武魂体的破碎和复原只在瞬息之间,速度快到陆长无法去斩下霸刀的头颅,他的千身化佛法毕竟不是真武魂体,只是出刀一次便消失,自身消耗极大。 “你为什么会四方囚笼破!还有千身化佛法,还有你那把什么刀!顶级武技,你怎么会这么多!” 霸刀的癫狂显现在了真武魂体上,原先还带着点神圣的魂体,此刻双目赤红,似魔多过神。 “从战斗到现在,你至少用了超过四种的顶级武技,还有一门秘术,可能还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你到底完成了多少任务!” 明明都是天人,但陆长展现出的东西太多了,顶级的武技四五门,还有秘术,宝术,这还不算他可能掌握了一些很普通的没有展现出来的武技。 陆长运转《苦我今时多》,张口食气,巨大的消耗下,身体产生了极其严重的‘饥饿感’,对于武者来说,这种饥饿就疲惫。 因此他才用痛觉强行提神,《苦我今日多》是能让灵魂剧痛的功法,他将天人二境的修为推进到极限,换成人话就是天人二境巅峰大圆满。 “你的功法都是来自任务的赏赐,我可能不太一样。”陆长缓了口气,五米高的身躯稍稍舒展,伸展的脊柱声声脆响如雷鸣。 他的身影在霸刀的面前消失了,霸刀双目一凝,听得一声连着一声的音爆。 忽然,真武魂体闭上了眼,面对速度极快的对手,他选择了封闭视野。 【神通:天耳通】 大成的天耳通甚至能听到人的心声。 世界变成了一片虚无,一切事物以声音的波纹向霸刀展现,他提起刀,朝着声纹最密集处悍然出刀。 刀上生,刀下死,他是持刀的魔。 霸刀相信,刀可以斩开一切,无论是对手的头颅,还是所有加于身躯上的束缚。 这一刀中正平和,没有戾气,也没有张狂的刀芒,在静下心后,霸刀完成了自己的突破,他挥出了人生中最强的一刀。 陆长眼看着这一刀袭来,他不知道霸刀是如何跟上自己的速度,他只能感受到这一刀的不同,这是斩破霸刀自身枷锁的一刀,刀下要给他陆长上枷锁。 一刀之下,将陆长分为两半,断口处那颗血红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杀生不净所化百丈大刀,也终于斩下了真武魂体的头颅。 能伤害到神魂的杀生不净,让庞大的魂体彻底消散,霸刀从空中跌落,这一刀,连同他和军阵一起斩破,他油尽灯枯,依旧闭着眼,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爽快,真正天骄之战,能赢下这一场,我才是真正的天骄,爽快。 但,就在这时,霸刀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笑声,霸刀猛的睁开眼,他看着一样坠落的陆长,也看到分为两半的陆长,嘴角微微扬起。 翠绿的光芒在陆长的身上显现,将两具本该是残破的躯体强行黏合到一起。 【木字秘术:天赋异禀的柳树异种,参悟上古秘术所得,凝聚了他毕生心血,将来自生命的真谛转为木字秘术,具有极强恢复力的木字秘术能几乎能恢复一切,修炼到极致,可重活一世】 在三重负屃宝术的加持下,陆长的每一秒都仿佛过去了一年之久,他参悟至今,终于将木字秘术修炼成功。 身体在眨眼间恢复完毕,陆长转身一脚天马行空术,将被破除军阵的三百骑兵镇杀小半,张口一吸,便是食气。 茫茫血肉,化作气,被陆长吞入腹中,在顷刻间境界的壁障如纸糊的一般告破。 天人三境! 五米高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一丈。 “你的阵法没了,你的魂体也没了。”陆长站在半空中,看着坠落的霸刀,他抬起手,杀生不净一点点化作了白金色大刀。 霸刀有无数情绪在上涌,愤怒、畏惧、迷茫、迟疑,可在最终,他只是身在半空便翻身下跪,不带任何犹豫的喊道:“瑞塞尔!” 苍穹被寒霜遮蔽。 陆长苦恼的抬起头。 有背景的人真的了不起。 第165章 反正不是第一次,就你叫燧人氏 请神这种事,陆长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作为天人的保命底牌,尽管不知道请神有什么代价,但确实强大。 陆长没法请神,他的神就是自己,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有点逼数的,而且就算想请,他也不会。 想阻拦,也打不断。 从霸刀请神的开始,就没有什么外力能够打断,所有的靠近,都会被无形的力量阻拦,无论他请神的缘由,这个过程,都是神灵的主场。 陆长看了眼,转头便朝三百骑兵剩余的部众冲去,只是一次冲杀,便将刚刚不可一世的骑兵食气。 陆长没得选择,他没有神,神是他自己,他自己就是神,一切的对手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底牌尽出。 不,如果我在这里活下去了,未来就不会是我了解的那样。 如果霸刀活下去,未来应该也是不同。 所以,同归于尽是我和他的结局? 陆长看着寒霜遍布的苍穹,他有了自己的打算,就像一开始没后退那样,现在也不需要后退了。 最简单的结局,本应该是他带着温芳姐妹离开,去其他地方生活,凭着他的实力,能让两人都过上很好的生活。 或者依靠他的努力,去教导温芳,展现温芳的天赋,不去考虑未来,穿越到过去,就要去改变历史走向。 但陆长没有这么选择,许米米有她自己的未来,陆长也有。 “在至高无上的***、***、***和****的见证之下,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颤栗,我无法平静,在困惑里祈求汝的到来…瑞塞尔,北方国的王,我在祈求汝的到来…” 苍穹上飘起了雪,漫天的风雪,朝着陆长压去。 有个无形的存在,于苍穹上睁开了眼。 陆长神色平静,他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不是故事的主角,不会在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什么bgm。 若有下次,一定要提前准备几个巨大的音响,不过准备什么音乐好呢? 陆长想着想着,笑了,他便开始往前走去。 请神的仪式已经结束,神灵召来,投下了目光,霸刀站起身,等待着神灵降下神罚。 陆长便喊道:“你刚刚还斩破枷锁,现在又给自己戴上枷锁,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答辩!” “天人是侍奉神灵的仆!不是什么枷锁!”霸刀色厉内荏的辩解,却不敢直视陆长的目光。 是啊,生死之前,哪有什么枷锁,不都是自己选择戴上的吗?霸刀低着头,不敢去看陆长的目光。 漫天风雪飘飘洒洒,最后只会落在陆长一个人的身上,那雪触身不化,锋利如快刀,每一次经过陆长的身躯,便带着些许殷红的血肉离开,兜兜转转,又再次袭来。 白色的雪,在眨眼间的功夫里,化为苍天赤红。 巨大的压力逼迫着陆长停下脚步,可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好似摆脱了血肉,成就了真我。 那具六丈高的身躯,颠颠撞撞,好似凌迟处死的罪犯,被一点点剐个干净。 霸刀心觉不对,可他油尽灯枯,想逃也逃不了。 眼看着陆长越来越近,漫天风雪忽然汇聚一团,成一雪白带红的光柱,白光所过之处万物熊熊燃烧,明明是风雪所化,却带着灼热的高温。 也就在此刻,四十把如意弯刀显现,迎上了苍穹的光柱,而陆长身外显现499层人形虚影,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白光湮灭如意弯刀,湮灭人形虚影,却依旧被陆长争取到了时间,他瞬身接近霸刀身前,手中一把短刀划过霸刀的脖颈,斩下了这颗光头。 炽热的光柱猛的增强,摧毁了一切,重新落到了陆长的身上,仅仅刹那间便化去他体表血肉。 可一阵翠绿光芒亮起,停留在他的心脏位置,支撑着他的生命不会断绝。 白金色的脊柱微微发光,因庚金秘术而化作白金色的脊柱突然爆发,镇住了整个身躯,使其不会崩溃。 森森白骨,再次举刀。 磨灭了身躯,却没有磨灭他的杀意,一招杀生不净,只怕杀不干净。 霸刀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身躯在刀下破碎,他本是刀的魔,一生只愿刀下死。 “真有你的啊,陆重生,我们来世再战。”霸刀不甘的闭上了眼。 【界外视域】的视角下,一道光芒从天落下,落在霸刀的身躯上,一道虚幻身影从他的身体里挣脱。 【接引光:接引天人转世的通道】 【狂拽灬霸刀的神魂,正在转世之中…】 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让他重来一次吗?陆长在此刻深深的认识到,天人和普通人的不同,他们有无数次失败重来的机会。 娜米城的那位霸刀,果然是你。 他挥起杀生不净,朝着接引光柱斩去。 可烧灼他肉身的白光之中,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点在了陆长的颅骨上。 在凌迟无果后,那位神灵,终究是升起了一点兴趣。 只是一击,便点碎了陆长的颅骨,翠绿的光芒不再,庚金秘术的脊骨也无能为力。 陆长看着自己的身躯寸寸破裂,朝着地面上崩塌,白光之中的那只手复而为掌,再次压下。 就在此刻,从那碎裂的颅骨中跳出一枚令牌,令牌中伸出了一只手来,手中无剑,却有无尽剑气爆发。 一剑刺破神灵掌,将那白光悉数斩灭。 可那令牌最终也落地化作齑粉。 原来…是身穿,不是魂穿… 骨粉无笑容,陆长有笑意,意识渐渐黑暗,【界外视域】的视野变得模糊,最后似乎一同消散。 不会再有痛楚,只是觉得身体软软的,轻飘飘的,好像要往哪里飘去,却又觉得四周有些嘈杂,找不到声音的来处,想要睁开眼,看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一生,嘈杂的声音汇聚到了一起,只听到一句话。 “该醒了。” 陆长‘睁开眼’,眼前是漫天星辰,他躺在一个小小的池塘里,池塘边坐着个裹着兽皮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竹子做的鱼竿,正落在池塘里,不知要钓些什么。 陆长看着星辰斗转,他问道:“你在钓什么?” “你要是不醒,那就是钓你。”男人叹了声气,一弯腰,将陆长从池子里抓了出来,丢到边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长坐在池边,无奈的看着不沾一滴水的身躯,撇了撇嘴道;“知道,就你个勾八叫燧人氏。” “你有点没礼貌了。” 第166章 不认真看标题是会错过坑的 璀璨星河,无垠星空,方见自身渺小,万千星辰作恒河沙数,数之不尽,星辰环绕成团,小的星团又汇聚成更大的星团,一切作无穷数。 陆长坐在并不存在的地上,他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个情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坐在虚空里的。 这里自然不可能是太空,尽管陆长没有素质,但他不是弱智,不至于分不出这里和太空的区别。 燧人氏只是在钓鱼,带着笑容不说话,任由陆长在边上走了一圈。 待到陆长坐下后,燧人氏才笑道:“走完了?不再遛两圈,往远处去看看,还能到太阳那边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陆长问道。 燧人氏调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先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又或者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问题倒是很有趣。” 陆长挪了挪屁股,到了池塘的边上,双腿盘着,前后摇晃着叹气道:“别把我当傻子啊,我好歹也是能考上大学的人,我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你们的手笔?” “不如说,我能回到过去,也是你们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对吧?让我出现在这个地方推进历史的进程,我还没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抬起手撑在下巴上,有很多话想说,但没说出口,无论怎么说,至少对方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 燧人氏笑着说:“你就是太过聪明了,所以说话总是这么武断,我对你肯定是没有恶意的,这里也不是我带你来的,这是时间回廊,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你从娜米城去了红枫城,又来到了赤花镇,这就是你的路,并不是你想的什么时间穿越,时间是不会动的,不会因你的个人意志而改变。” “你暂停时间,时间存在,你回到过去,时间往前流淌,你去了未来,时间还在往前流淌,时间一直都存在,改变的只是你,是你在走你的路。” “只有在时间的回廊,湍急的时间长河才会稍微减缓它将事物送往毁灭的速度,也只有在这里,你才能重新进入时间的长河,去往下一条路。” 陆长点点头道:“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懂,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哲学,说武学我还稍微懂点。” “哈哈哈。”燧人氏大笑了几声,提起鱼竿,鱼竿上钓着一只金色的小鲤鱼,摇摆的尾巴如凤尾般绚丽。 燧人氏起身,将金鱼丢进了鱼篓里,笑道:“上古时期,人类抬头看着天空,开始思索自身的存在,哲学也就诞生了,从此以后就贯穿了人类的始终。”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不就是你在想的问题吗?我也已经告诉你了,你要走你的路,现在,去看看你接下来要走的那条路吧。” 燧人氏弯下腰,直接将陆长提了起来,能斩杀武者七境的强大陆长,毫无还手之力,他被迫低下头。 星河斗转,眼前的璀璨化作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每一滴河水便是无数个刹那,世上的一切,在奔腾的时间长河面前都不值一提。 陆长什么都看不清,他站在时间的回廊,只有在此处,湍急的时间长河稍微放缓了速度。 尽管什么都看不清,可是…真特么炫酷啊!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烁,仿佛什么都看清了,又什么都看不清,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他窥探时间。 燧人氏就站在边上,他并未隐藏眼底的感伤。 “该走了,我要提醒你,你自己开启了三重负屃宝术,燃烧了不少的时间,这一次的旅行,时间可能不会太久。” 陆长一点就通,他明白了,负屃宝术燃烧的是什么。 燃烧的是他每一次在未来停留的时间。 陆长转头来,一脸认真的问:“我可以不去吗?我总觉得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也没说是回去的路啊。”燧人氏露出了笑容,笑的畅快,直接一掌拍在陆长的肩膀上,将他丢进了时间长河里。 “去吧,陆子游,继续去走你的路。” 陆长来不及竖起中指,他根本就没站在任何地方,从燧人氏一掌拍在他的身上起,他的意识便再次沉浸。 又一次无尽的黑暗笼罩而来,陆长的意识飘荡在黑暗之中,找不到自己的身躯,仿佛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寻找出处。 又是一次不知时间的等待后,陆长睁开了眼。 “还行,最起码九州戒还在。”陆长很满意现状,他开始扫视四周。 四周有很明显的平原地貌,入目是大片的荒原,散落的岩石和低矮的土丘,月光洒落,陆长躺在不算深的小土坑里,空气干燥,有股清爽的砂石味道。 等了一会儿之后,身体才恢复了知觉,实力还在,体魄依旧强大,而且身躯上不见任何伤痕,状态好得不像话。 陆长从地上坐起,随手扒拉了块石头垫在身后,就这么靠在石头上,看着大片的荒原发呆。 石头下藏着些小小的昆虫,在慌乱的逃跑,陆长随手抓了只蜈蚣,掐去脑袋,丢进嘴里嚼着。 “不是,特么的这一大片地方,连个车辙都没有,不会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吧?”陆长将【界外视域】升到最高,在他突破天人三境后,【界外视域】再创新高。 超过五公里的高度俯视下方,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附近大概率没有城市。 百无聊赖之下,陆长捡起根不知名小树的树枝,往空中抛去,“按理来说,应该有人来捡到我才对的,要不然下一个故事怎么展开?” 树枝落地,朝着树枝所指的方向,陆长迈开了步子,嘴上叨叨个不停。 “我本来以为你是传火的,结果你是传送的,到底给我干哪来了,好歹给个讯息啊,我真是草…咦?” 在视野里,极远处沙尘冲天。 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正飞速奔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单手拉着缰绳,英姿飒爽。 在女人的身后是连绵成片的狼群,粗略估计有三四百之数,火红的毛发,尖锥般的利齿,最小的一匹都有牛犊子大小。 陆长挠了挠头,脑袋有些发痒。 “所以,这次的任务变了?轮到我去捡别人了?算了,随便了。” 转过身,陆长踏空而去。 马背上的女人回过头,她不知道自己的马儿还能坚持多久,烈火狼群有头狼在,普通武者落进去就是个死字,她根本不敢有任何停留。 忽然间,头狼发出一声吼叫,整片狼群的脚步放缓。 女人听着了动静,回头看了眼,顺着狼群的目光抬头看去。 一道人影,如大日当空,他站在那儿,便令狼群止步。 头狼的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却不敢上前,来自猎食者的本能,令头狼感受到了威胁。 陆长也不在乎,用【界外视域】扫了一眼。 【陆清秋:完全异化的异种…】 第167章 路擎,故人喜相逢 寒风瑟瑟,群狼环伺。 陆长从天上迈步走下,如天神一般。 狼王比寻常水牛的个头还大,从狼群中走出,朝陆长发出低沉的吼声。 陆长点点头道:“想要我不和你们战斗,那你们退去就好。” “吼!” “别废话,再多说两句,我让你汪出来!” 狼王不想后退,再次低吼。 陆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清楚的听明白了狼王要表达的意思,他转头朝停下的陆清秋问道:“它说你抢了它的东西?” 陆清秋取出一串红果,愤愤不平道:“是这个?这是我和我相公在戈壁滩上种下的,怎么就成它的东西了!” “听清楚了没?”陆长转头便往前逼近,朝着狼王呵斥,“人家留下的东西,怎么就成你的东西了!” 狼王还想争取,可于它眼底里,陆长的身躯上有龙形虚影若隐若现。 一丝畏惧涌上狼王的心头,它不甘的仰头狼嚎,所有的狼群往后退去。 更高位格的压制,让狼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继续逞凶,陆长必定会杀死所有的狼,只剩一只头狼。 陆清秋松了口气,抱拳拱手,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诚挚的感谢道:“晚辈陆清秋,多谢前辈相助,前辈高山景行,晚辈感激不尽,晚辈的相公就在不远处,待他到了,必有厚报!” 一缕气劲,凝成了陆清秋三个字。 “晚辈?”陆长想了想,刚刚看到陆清秋也不过26岁,竟然被年纪更大的女人叫前辈? 有生以来第一次。 只不过,陆长很清楚,陆清秋实际是在担心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茫茫荒原上,人并不比异兽来的高贵,甚至人心恶毒更胜异兽。 所以陆清秋满口恭维,其实在提醒陆长她的丈夫就在附近,如果陆长没有坏心,她的丈夫来了就是两口子报恩,要是陆长有坏心思,她的丈夫离的也不远。 陆长并不生气,反倒是挺高兴,总比遇到什么刁蛮大小姐要好,有报恩的心就算是好事,没必要计较太多。 他摆了摆手道:“报恩什么的就不必了,你的相公在哪?我送你过去吧,也不用叫什么前辈,我姓陆,单名一个长字,你我还算是本家。” 同样用气劲凝成名字互报家门。 到这会儿,陆清秋才稍稍放下些许戒心,从陆长的语气来看,确实不太像是恶人,况且陆清秋也不好拒绝,她只有三境实力,从刚刚陆长的表现来看,绝不可能是陆长的对手。 “那就劳烦前…陆长大哥了,还请跟我来,我脚力不足,不便让出马匹,还请陆大哥见谅。”陆清秋调转马头,往东边奔去。 陆长不紧不慢的跟在边上,武者五境堪比七境的体魄,哪怕不使用气劲,仅仅只是闲庭信步,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速度。 对他而言,只是慢悠悠的走着,还有余力检测自身的状态。 内视眉心,在意识之下,眉心处有一团银色液体在不停的变换模样,那是精气的精。 四境成无漏真躯,遍布全身的是气,炼就气化作精,气与身体融合,精则停留在眉心,等待突破到七境的那一刻,精与魂合,成真武魂体。 待到武者九境,便是精气神大成,下一境便是人间真神。 至于身躯的强度,在异种三境很久没有提升后,陆长便开始对身体的强度不满意,可是灵魂完全异化的异种,修炼起来就是很难。 在赤花镇的这趟旅途,陆长得到了天人的修炼功法,还得到了天人武技《四方囚笼破》。 而这一次的旅途,对应的或许就是异种的修炼方法。 想着,陆长再一次看向了陆清秋。 【陆清秋:完全异化的异种,二十六岁,山风陆氏之后,父母于家族夺权失败,全家遭到流放,在流放途中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夫妻恩爱,怀孕三十七周,待产中】 这肚子完全看不出怀孕啊!陆长搞不明白,他会的事情很多,怀孕是确实不会。 沉默的奔行了十分钟后,陆长笑道:“你刚刚说,你的丈夫就在不远处?” 十分钟,百多公里的距离,可不算近。 陆清秋也觉得尴尬,心里骂着自己的男人怎么来的这么慢,脸上却还要强装镇定的解释,“或许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就连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辩解。 陆清秋不是被迫害幻想症,只是在这片荒野上,人吃人的事件已经发生了太多,她真的分不清这个生面孔的前辈高人,到底会是什么身份。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陆清秋也不是颜狗,陆长的外貌越是出众,陆清秋反而越会觉得诡异。 陆长笑道:“别怕,我只是个迷路的旅人而已,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本来是在想一个问题的,走着走着就找不到方向了。” 起了话头,陆清秋稍作犹豫,还是大胆问道:“敢问,您走了多久呢?大概估算一下时间,我或许知道您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请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间呢?”陆长找到了理由,问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今天是1月27日。” “哪一年的1月27日?” “是天武225年。” 天武是年号,许米米登基后,尊号是至圣天武皇帝,登基的次年定下年号天武。 陆长进红枫城时,是天武244年,也就是说,他回到了十九年前。 听完陆清秋的话,陆长下意识说道:“我走了二百多年了。” “嗯?”陆清秋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长笑了笑,“开个玩笑,不过这样算的话,我估计走了有几万里了。” 陆清秋不知这句话是不是玩笑,只当真的听,惊讶道:“几万里路,那我可能不好判断,不过我相公去过的地方多,或许他知道您是从哪里来的。” “那最好…有人在靠近。”陆长停下了脚步。 陆清秋赶紧勒马,她的感知力自然不如陆长,看不到来人的时候,陆清秋有些紧张。 在陆长的视野里,数百公里外,有道人影在快速接近,速度难以估量,以【界外视域】的视野,所看到的也只是一道白线。 转瞬之间,人影就到了近前,如雷似电,明明是独臂,却背着双手巨剑。 陆清秋也不知是看到了,还是某种其他方式感应到了,一路的警戒此时松弛了下来,满带着笑容喊道:“相公!” 陆长愣住了,因为【界外视域】终于能看清来人的信息。 【路擎:武者八境,61岁,二十六年前执行护送任务,在目标地点被穷奇咬断一条胳膊,武者心境遭创,自此一蹶不振,之后遇到妻子陆清秋,在爱情的鼓励下修复心境,突破至八境…】 第168章 不是,你真有啊 荒野上的风呼呼的吹,陆长就站在边上,任由微风拂面。 他站在几步外,看着这对年轻夫妻腻歪。 讲道理,以武者的年纪来说,路擎61岁顶多算是胎儿。 陆清秋肚子里那个三十七周的胎儿,可能都比路擎要‘年长’一些。 路擎约莫一米九的身高,确实是高大壮汉,陆清秋贴在他的胸口上,小脸委屈巴巴的,说着一路上的不容易,刻意忽略自己偷偷离家的事实。 “相公你都不知道,那些狼可凶了,一直追着我,晚上又冷,我又害怕,你都不知道早点来接我,虽然我是偷偷出门,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晚发现!” 但路擎没有半分不悦,只是耐心的听妻子说着,眼底的柔情溢了满地。 “我错了,是相公来迟了,让娘子受委屈了,娘子就原谅我这次,相公愚笨,娘子下次带着宝宝出门,千万要给相公留点信息。” 这份肉麻流到陆长的脚下,让陆长嫌弃的又后退了几步。 好肉麻的两公婆,还好不是我父母,否则便样衰了! 嫌弃之后,陆长背过身,仰头看着天空,只是,我忽然有点想你了… 此时此刻,陆长才发觉自己一直下意识的去忽略上一次的旅行,忽略那些对他而言实际上很重要的人。 陆长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他害怕那一段几个月的相处是虚幻,或者是另一个时间上存在的事情,他害怕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些人。 还能见面吗? “陆长兄弟!”路擎安抚完了妻子,转回来向陆长道谢,“在下路擎,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都要多谢你出手搭救,这份恩情感激不尽。” “内人性子内敛,不善言辞,我也不是油滑的人,大恩不言谢,陆长兄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路某有膀子力气,陆兄弟的吩咐绝不怠慢。” 路擎武者八境,他的眼力绝不是妻子能比的,虽说看不出陆长具体的境界和年纪,但大差不错。 故语气敬重,可也没有把陆长往长辈上去推。 陆长笑了笑,“吩咐不敢,我也说了,算是半个本家,我本在思考武道的问题,走了神在此迷了方向,能遇到你妻子也算是缘分,不介意的话,把我带到最近的城里就行。” 路擎心底里松了口气,好说话一般来说也是好相处,结个善缘能交个朋友,他便笑道:“陆长兄弟不介意,就随我们来吧,青城离这不算远,约莫三千公里。” 顿了顿后,又道:“还恕我得罪,我妻子有孕在身,今日也出来久了,敢问兄弟,能否稍微加快些脚步呢?” 话说的挺委婉,陆长点点头道:“那你抓着我飞,我实力不行,没你飞的快。” 路擎此时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对谁都防备一手,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不至于做出交浅言深的傻事,陆长既然能答应就是最好。 说了声得罪了,路擎一伸手,便有雄浑气劲包裹住陆长,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枣红马。 至于陆清秋,直接跳到了路擎的背上,两手绕着路擎的脖颈,似有些疲惫的靠在他的肩头,还蹭了蹭。 路擎哭笑不得,在外人面前,妻子也是这般没长大的样子,可他爱的人,什么样都是可爱的。 陆长没眼去看,近距离看别人恩爱太过尴尬。 下一刻,万般景物在眼前飞速而过,其行如风驰电掣。 陆长没有听到风声,也感觉不到身体的晃动,只是看到所有事物都变得模糊,他的眼睛根本跟不上速度。 他能斩杀靠着阵法强行达到七境的霸刀,可面对八境的路擎,他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清,实力差距是天和地的距离。 更何况,七境以上只要不开启真武魂体就等于没动真格。 只不过十来分钟后,陆长的眼前便出现了高大的城墙,不过比起当初的红枫城来说,现在没了什么震撼感,眼前的青城比起红枫城还要小上一两号。 在城门处,路擎放缓了脚步,转头问道:“陆兄弟,你可有身份证明?” “遗失许久,暂时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陆长坦然,确实是遗失了,遗失在十九年后。 路擎点点头,直接加快脚步,冲入苍穹,而后轻巧的落入城中,如此浩大的声势,杜绝了其他人的查探,也省的陆长还要去证明自己的身份。 落了地,路擎便松开了陆长,说道:“陆兄弟,我家就在前面,不知道陆兄弟是否还有其他事,如果没有,不妨去家中坐坐。” “这个不急。”陆长心念一转,笑道:“我刚刚听你名字就觉得耳熟,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否去过个叫娜米城的地方?” 路擎一挑眉,微微眯起眼睛,气息忽然变得危险,“陆兄弟问这个做什么?” 刹那间,陆长便觉得身侧四周被气机锁定,只是这种感觉若有若无,说明对方还没真的升起杀意。 没想到只是提了个地名就让路擎失态,这样一来,陆长也猜到当年的任务估计对路擎的人生造成了什么影响。 陆长赶忙道:“别冲动,我只是恰巧从认识的人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你可记得王成明?我和他算是至交。” 对不起了老师,先允许我乱一下辈分。 当这个名字说出时,陆长明显感觉到身上一松,那股锁定他的气机消失不见。 而路擎也是苦笑一声,“原来是小王的朋友,我给兄弟你道歉,最近实在不太平,我…我…唉,兄弟请跟我来,今天全是哥哥的不是。” 一把拉上了陆长,路擎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直到进了个二层的小楼,关好了房门,路擎转过头来,抱拳躬身。 “兄弟,今天全是哥哥的不是,你救了我妻子,我却用这种态度对你,无论什么缘由,都是哥哥失礼,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别,你如果真是老…老王说的那个路擎,那咱们就是自己人,他朋友本来就不多,一直拿你当好兄弟,你对我说这些话就是见外了。”陆长一把拉起了陆长。 路擎直起身来,又欢喜又愧疚,猛的一拍额头,忙拉过妻子介绍,“王成明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小兄弟,我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 陆清秋点点头,她自然记得丈夫提起过的人,这边便施了个万福,口称:“兄弟,是嫂子之前得罪了,不过娜米城离这里有万万里之远,兄弟怎么会落到此处来。” “说来话长。”陆长摆摆手。 “也是。”路擎相逢故人,喜不自禁,“快快坐下,你也说了是自己人,那就不要客气,拿这里当自己家,清秋,今天要劳烦你下厨了。” 陆清秋笑道:“说什么劳烦,能让陆兄弟尝尝我的手艺,是我的福分,你招待好陆兄弟,我先去厨房,刚摘的养心果我先冰起来,晚点好用上。” 等到陆清秋离开,路擎也拉着陆长在客厅里坐下,实木的桌椅,摆上两杯热茶,先想闲聊了两句,路擎问了些王成明的近况。 陆长对自家老师的过去了解的还算清楚,对答如流,也算是消解了路擎最后一丝戒备,彻底的放下心来。 聊到后面,路擎感叹一声,“真是缘分啊,莽荒万里,陆兄弟正好在附近,还救了我妻子,又恰好是小王的朋友,缘字当真妙不可言。” “确实啊,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们。”陆长同样感慨,这一趟来,没猜错的话,应该能得到《炼身化血大法》的完整版了。 而且陆清秋出生的是异种世家,手中肯定有异种的修炼法门,省的他再费心寻找。 感慨之余,路擎也问道:“老弟,你说你是迷了方向,那你原本是要去哪里?老哥帮你找找,或者送你一程。” “我出来这一趟其实也只是想解决些烦恼罢了,功法残缺,找不到路。”陆长叹声气,“路老哥你应该知道炼身…” “我明白了!”路擎直接打断了陆长,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小王连这个都给你了,他当年只看了几页,拿到手的必定是残缺的。” 说完,路擎直接翻手,手中便出现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那本功法本身就是残缺的,创造者只创造到九境,我手中也只有到七境的,陆兄弟要的就是这个吧?” “…对。”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陆长斟酌了一下用词,转而道:“真没想到啊,真有此意外之喜,这下我只要给好兄弟找个灵魂完全异化的修炼法就行…” “那个啊,我也有。” 第169章 一路孤苦,不过些许风霜 新到手的《炼身化血大法》还热乎,但陆长并不打算完全按照上面去练。 在赤花镇那么久,陆长自己推演琢磨出了功法的四五两层,他现在需要的是印证,确定自己的方向到底合不合适。 时间不早,这顿饭算是晚餐,陆清秋准备了几道家常菜,味道尚可,陆长本以为又是应付的一餐,没想到竟然吃出了味道。 再用【界外视域】看看,才发现每道菜,都是高境异兽肉或者是某些天材地宝。 食气者不需要进食,对食物的需求下降,大部分东西吃起来都会觉得寡淡。 陆长因自身的特殊性,更是完全无法从食物里获得任何满足感,但今天不同,这一桌子菜,某些食材活着的时候比陆长本身还强,吃完饭后实力都有了少许进步。 直到这顿饭吃完,陆长才明白野路子的武者和世家,不,都不需要世家,只要家中有个实力强大的长辈,武者之路就会比普通人顺畅百倍! 当一顿饭吃完,陆长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许,他对于变强的渴望又上升了一些。 “娜米城不入皇朝疆域,从那边过来,沿途也吃了不少苦吧?”陆清秋给陆长倒了杯橙汁。 陆长想了想,笑道:“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玩梗归玩梗,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天赋好是天赋好,不努力一样什么都得不到,陆长十几年都没断了变强的心,才是他走到今天的关键。 路擎自是懂得没有背景的武者有多辛苦,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拿起杯子和陆长碰了碰杯,男人之间大多如此,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一杯喝完,路擎说道:“今儿就在家里住下,我让你嫂子给你收拾个房间,饭都吃了,有什么要忙的事也不差这会儿。” “不了。”陆长摆手拒绝,“事是没什么事,不过想出去走走,我有段时间没进城了,感受点活人气。” 路擎点点头,“也好,长久一个人独行,对武道修行也没有益处,那便出去走走,想休息了就回来。” 饭吃完,陆长在客厅里坐了会儿,陆清秋拿来个烟灰缸,便笑了笑将客厅让给了两人。 陆长到这时候才敢取出仅剩的香烟,存了许久,到这会儿正好抽了。 路擎顺手取了个火柴,点上凑了过去。 陆长也不推辞,凑上去点了根烟,剩下的火,路擎自己点上。 路擎笑道:“我抽烟得早,小时候还被父亲揍过,武者无惧这点危害,但少年时打磨身体,万般都要注意,全家都指着我成了武者光耀门楣。” 陆长点了点头,他没经历过,这会儿也是闲聊,无需他发表意见。 “我家境本就不好,成为武者后,自觉天赋一般,我便背起行囊离了家,打算去远方找点事做,赚点钱邮给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养。” “后来,弟弟妹妹也成了武者,他们天赋不错,很快就超过了我,远远的离了家,我便又回到了家乡,做些游猎者的活计,养着父母。” “弟弟妹妹很久没回家,他们在外面发展的很好,我自己瞎练,练着练着,境界突破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也算大器晚成吧,我成七境时,三十二岁。” “这条路,我走了十二年。” 十二年没有长辈,没有世家资源,靠自己成武者七境,绝顶天资! 按理来说,这算是喜事,不过陆长了解了一些路擎之后的经历,便知道七境之后路擎反而陷入了人生低谷。 路擎掐灭了烟,笑道:“后来的事,老王也应该跟你说了吧,我执行任务丢了手臂,差点被打破武道之心,沉浸了很多年,父母也在那几年里过世了。” “节哀。”陆长如此说道,他没法去安慰,因为路擎已经走出来了。 路擎摆摆手,笑道:“都过去了,武道修行修一口气,心境很重要,我前半生总想不通为何而入武道,所以遇到点事情便容易泄气,误了自己的前程。” 说着,路擎看向了里屋,目光温柔。 “看来你现在知道了。”陆长笑了笑,抽完最后一口,掐灭了烟。 路擎笑道:“遇到她之后,就知道了方向了,现在只想守着她和孩子好好生活,将来等我孩子长大了,他的第一根烟,就让我这个父亲来点上。” 陆长看了看烟灰缸,失笑道:“老哥你占我便宜啊。”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说笑了几句,陆长起身告辞。 路擎将陆长送到了门口,叮嘱了几句,等到陆长离开,他便回到了屋里。 陆清秋等着丈夫回来,迎上前来,替丈夫拍去不太明显的烟味,轻声问道:“确定是你的熟人?” “八九不离十,稍后我去游猎者公会写封信寄过去问问就好。”路擎揽着妻子,有些疑惑道:“不过,我总觉得他很亲切,生不起什么疑心。” 陆清秋靠在丈夫的肩头,同样疑惑,“我也是,就像自家的亲人一样,总觉得亲切,也不想去怀疑他,有可能我们真的和他有缘吧。” “要不…”路擎想了想,“不查了怎么样?不去怀疑,就当我们认识了个投缘的小兄弟。” “都听你的。”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路擎忽然想起了孩子,连忙蹲下身来,贴着妻子的肚子,问道:“孩子还好吗?我去把赤炼莲心果配药,你等会儿吃了好休息。” 陆清秋拉着丈夫的手,柔声道:“别担心,他健康着呢,只不过…” 陆清秋欲言又止,夫妻俩都不是普通人,自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状态,一个完全异化的异种和一个武者八境的爱情结晶,却只是个低阶异化的异种。 路擎心细如发,在妻子的额上一吻,笑道:“怎么?怕我保护不了他?也许我们的孩子也和我一样,大器晚成呢?出生决定不了他的未来。” “我是怕他会难过。”陆清秋叹了声气,声音消沉,“他有你这么厉害的父亲,我怕他的人生太多压力。” 淡淡的悲伤情绪在陆清秋的身上升起,父母太过优秀,对孩子来说也是种压力,哪怕他们尽量照顾孩子的情绪,也偶尔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可路擎只是抱住了妻子,柔声道:“他不会的,我孩子只要是一个男子汉就好,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家人,厉害不厉害我不在乎。” “等以后他长大了,我会带他去走遍这个世界,去看山看海,去骑车,去飞行,他会明白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两人相拥在一起。 陆长则在街上找着游猎者公会。 第170章 他年誓言今日报 “抱歉先生,您说想要见我们的会长对吗?您认识我们会长吗?会长很忙,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您想见她是需要预约的。” “你们能联系到她吗?就说是故人来访。” 柜台内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想了想后才说道:“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分会长。” 陆长便站在柜台前等着,内心多少是有些激动。 青城是座小城,可也有着游猎者公会,就像很多年前佘无君说的那样,她想要将这个公会开遍全世界,她确实做到了。 一想到能和故人相见,陆长莫名的想笑,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或者见面了要说什么话,只不过是在求证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当然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只是过去了二百多年,当初的朋友还是朋友吗?陆长忽然有了怯意,他才发觉自己似乎太过莽撞。 仔细想想,和佘无君确实是好友,两人无话不说,对佘无君来说陆长更是知己,对她的各种理念都能给出意见。 但二百多年不联系的好友,还算是好友吗?当年的佘无君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太年轻了,之后的人生会遇到多少人,又会有多少朋友,以她的地位,吹捧攀附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陆长自问:她还会记得吗? 倘若真的见了面,对方问一句‘你谁’,那种尴尬只要稍微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 这一刻,陆长想逃了,他根本没做好和过去的人见面的准备。 就在他想着找个理由先走一步的时候,刚刚离开的前台已经快步跑来,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性。 码的!办事效率怎么这么高,你这么高的效率应该去户籍科啊!陆长无奈,在脑子里开始编造借口。 青城游猎者公会的分会长吕书生,异种七境的实力,在柜台前停下脚步后,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笑道:“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我听小莲说,您是我们会长的故人,想要见我们会长,是吗?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陆长硬着头皮讪笑,“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怎么称呼不重要,我就是想见见她,既然见不到就算了,纯粹好奇而已。” 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尴尬和紧张,陆长感觉前所未有的不适,只想着赶紧离开算了。 吕书生上前一步,紧挨着陆长,镜片下目光闪烁,低声问道:“阁下,您觉得我们会长姓什么呢?” “姓佘。”陆长迎着吕书生的目光,在这种紧迫的压力下,他反而不紧张了,对答如流。 吕书生露出个笑容,退后一步,说道:“抱歉,既然是个误会,那您可以走了。” “她不姓佘是吗?”陆长反问。 吕书生点了点头,如果说对了,他肯定要将陆长扣下来,通知会长来见见,可既然答错了,那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没必要把人扣下。 陆长转身离开。 吕书生回了办公室,将刚刚的事情书写一封,传到了中州总部去,便也就不再关注,借口想要认识会长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算稀奇。 离开了游猎者公会,陆长走在街头,面无表情,可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些烦躁,深深的喘了口气,还是散不去满身的郁气。 为什么不是姓佘? 那段时间难道真的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故事吗? 我不能接受。 带着冰冷的气息,陆长漫无目的的走着,四周的行人下意识的就避让开来,他像个孤独的幽灵,走在喧闹的街头。 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陆长在一处书屋外头停下了脚步,他转身便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眺望去,心底里有什么念头在升起。 书屋的老板看了几眼,觉得这客人古怪,光站门口,简直像是来坏生意的,加上陆长一身不好惹的气息,他便走了过去,小心问道:“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我想要…”陆长眼前忽的一亮,喜道:“史书!要最详细的版本。” “史书啊,您请这边来。”老板松了口气,不是来闹事的就行,脸上便带着笑意推销:“您别看我这书屋不大,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到了一处书柜边上,老板拉过梯子,上去取下一本厚厚的书册,递了过去,在边上介绍着。 陆长什么都不听,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 这是本极其详细的史书,是皇朝许可发售,主要记载的是米粒皇朝推翻残暴的盛元皇朝的历史。 “盛元150年,武帝起兵赤花镇,收拢金足铁卫败军,以六千人的队伍开启了历时十三年的征战。” “盛元162年,武帝兵至皇城脚下,元帝拒不投降,皇城一千六百万百姓誓与盛元共存亡,四万皇族血祭亲属,以此开启皇城长生无道大阵。” “时任宣威将军,三路兵马总兵柳在,以一己之力破开长生无道阵,撑开阵法,护送武帝进城,最终力竭而死,死前曾言…” “他年誓言今日报,不负所托。” “武帝入城,于天外血战元帝及盛元皇朝余孽共一万一千九百人许,十二日后提元帝头颅归来,至此盛元皇朝灭亡。” “盛元灭国,武帝下旨,追封柳在为太傅太师,世袭护国公,赐丹书铁券,谥号忠武,史官立传,并改国号为天武。” “武帝尊崇孝道,力排众议,与长乐公主为太傅守孝三年,于天武三年正式登基为帝,尊号至圣天武皇帝。” 书屋的老板本还说个不停,书店里本就没什么客人,他一打开话匣就停不住,可说着说着便发现眼前这客人看个史书竟然看红了眼眶,最后更是不顾脸面的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老哥…柳老哥…”陆长捂着脸,任由泪水肆虐。 他年誓言今日报! 他已经许久不曾落过泪,可此时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一腔郁气尽消,哭的是柳在与他的君子协议,哭的是一十三年他不曾被人忘记,哭的是他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故人,真有再见时。 如果只是被人忘记还好,至少记忆留在他的脑子里,可就怕一切如梦幻泡影,所有都是被人编织的梦。 陆长擦干泪水,抬起头问道:“店家,护国公的墓在哪里?” 老板疑惑道:“客人你不知道吗?护国公葬在忠武城啊,柳家忠武城,那里是护国公的祖地。” “多谢。”陆长起身,将史书直接收进了九州戒里,说道:“这本书我要了,多少…” 我没钱! 第171章 那年少年,今日剑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也只能难倒英雄汉,脾气躁点的都是直接抢。 陆长真没钱,他倒是还有点黄金,拿出来试了试,没想到老板找不开,最后只能从金锭上刮下一小片,薄如蝉翼,老板才勉强收下,还感恩戴德的直言自己遇到好人了。 黄金的价值比陆长想象的要高,或者说青城的物价极低,他临走前顺嘴问了一下,在青城想买套带院子在三百平米左右的房子,只需要两枚银锭。 换算一下大概二十万左右。 按照青城的工资水平来看,确实算是便宜,大部分人工作个小半辈子总能买得起。 米粒皇朝的人民比起前朝要过的好得多,最起码生活安定有了盼头。 陆长带着史书,街头找了个角落坐下,就着月光看了看。 陆长很欣慰,他和许米米说过的很多话,她都记得并且做的比陆长说的还好。 在许米米登基后,三削世家,从入主皇城的世家之中敲出了大笔的财富,以此来供养军队。 开国皇帝的军队最为忠诚勇武,许米米又将这些军队外放辐射边疆,使得偏远世家不敢有任何想法,主动割肉上供朝廷。 而许米米坐镇中州,以麾下亲卫队镇压一切,在短短三年内平定全国,清除盛元余孽,近二十万盛元余孽被押往柳家所在的忠武城,为护国公柳在殉葬。 以柳家为首的几大世家,完全忠于皇帝陛下,并在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主动打压其他世家,以此杜绝了世家乱政的局面。 修订户籍制度,开荒分田,制定武者约束条例,很多方面,许米米都做的比陆长所想的还要好。 可是在露出微笑的同时,陆长忽然想起自己在红枫城经历的一切。 我草了,回旋镖打回我身上了? 陆长笑不出来了,不过帝制国家,平民真想过得多好是不可能的,阶级明显的情况下,家中不出个天才,阶级就是固化。 想要出个打破阶级的天才,对普通人家来说可不容易,最好的方向就是武者,就像是路擎的家庭,成为武者之后也有区别。 不会饿死冻死,有吃有喝,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帝制皇朝下,百姓最幸福的生活。 翻完了史书,收进九州戒里,陆长起身准备找个典当行,把手里的黄金出一些,换点零钱,还不知道要在这个时间待多久,如果时间足够,他真的可以回一趟娜米城。 现在是十九年前,算一算时间,差不多是他要被送进孤儿院的日子,陆长想回去试试,能否改变未来,救下那个名叫薇薇的女人,也看看是谁把自己留在了娜米城。 想看的事情有很多,再去看一眼还年轻的老师,去看看还没有满头白发的院长姑姑。 下城区卖糖糕的老瘸子应该也还没被帮派的人打死,被父母卖到医院的玉生姐姐还没被摘掉器官。 时间能重来,想做的事情有很多。 陆长起身去找当铺,青城不知道处在米粒皇朝的什么位置,地方不大,各种设施还挺齐全,倒也不像是什么边境地方。 按照路擎说的,青城离娜米城有万万里之距,陆长不眠不休全速赶路,不考虑其他因素,大概一年半就能到达娜米城。 不是两年半真是太好了。 才怪啊! 太远了,哪怕陆长的实力远超同境武者,和天人之中的天骄有的一比,在漫长的距离面前,依旧有心无力。 陆长没记错的话,曾经江家人跟他说过,从娜米城去中州要经过三大四小城,最后要坐传送阵。 所以,他喵的这会不会是去往中州路上的四小城之一? 脑子里胡思乱想,但【界外视域】已经拉升到了高处,从寻找当铺的位置,有武者的世界,很多店铺都是24小时营业,不用考虑休息。 店铺还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路边四五个半大小子,拦着个背剑的少年,看样子是这些小子想要看少年背上的剑,但少年不愿意,因此起了争执。 少年粗布麻衫赤着脚,长发束起,用木头簪子竖着,一副苦修士的打扮,倒是背上的剑,虽只露出剑柄,但华光内敛,看着就不是普通物品。 几名小混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应该就是街头厮混的地痞,一开始看少年像武者,还不敢放肆,可几次试探都,少年都选择了忍让,顿时就助长了混子们的气焰。 “给我看看!” “不可。” “不可你个头,快点给我看看,要不然不放你走,别逼我动手抢哈!” “不可以动我的剑。” 几个人围住了少年,不让他离开,带头的黄毛小子几次伸手去抓剑柄,都被少年躲开,眼看着气氛僵持,似乎有人就要动怒。 陆长站在几步外,笑着喊道:“小剑客,你拔剑砍他们啊!” 少年看着了陆长,很有礼貌的抱拳欠身,并说道:“小先生,我在修行之中,不可以随便拔剑的。” “哦。”陆长点点头,他的【界外视域】扫一眼什么都能看出,现在只不过是故意在打趣,“那你拿脚踹他们。” 少年还没说话,混子们不乐意了,转头就骂道:“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少年叹了口气道:“几位请别再拦着我了,我还要找地方休息,你们再拦着我,我真要不客气了。” “你还要不客气了!”混子嘴上硬,但着实是有些害怕,背剑的不一定是武者,毕竟眼前少年年纪看着也不大,可万一真是武者,那几个人肯定不够他打的。 陆长觉得有趣,干脆倚着墙边,笑道:“别嘴上说,赶紧动手让我瞧瞧。” 混子们面对少年还有些慌,可看到陆长在看热闹,当下气不打一处来,领头人的骂了一声,转头就打算将怒气先发在陆长身上。 毕竟陆长看着也年轻,又没有什么高大身躯吓唬人,身上更是连个武器都没有,同样也是好欺负的模样。 可几人刚踏出一步,脖颈上便多了把如意弯刀。 弯刀纹丝不动,横在几人脖子上,只要他们再往前一步,削铁如泥的弯刀就能割下他们的头颅来。 “行了。”陆长摆摆手,“都滚吧,我今儿心情不错,不想杀小孩。” 几名混子咽了口口水,可喉结一动,便触碰到了如意弯刀,脖子上立马多了条血线,并不算强烈的痛楚却让几人呜呼痛嚎,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如果是成年人,这会儿已经跪在地上磕两个头多谢不杀之恩了。 少年松了口气,行礼道谢,“多谢前辈相助,前辈武道修为高深,晚辈眼拙未能看出,还请前辈恕罪。” “恕毛罪,你小子跟上我,我有些话问你。”陆长继续往当铺的方向走去。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陆长的身后。 走出几步后,少年心急,先开口问道:“前辈,不知是有何事?” 陆长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便问道:“你的老师是谁?” 少年犹豫道:“老师有命,在外不可唤他名号。” “你可知斗牛真君?”陆长转头一笑。 少年惊道:“前辈认识袁师兄?” 陆长点点头,“我原本还有一枚剑山的邀请令牌,不过在战斗中毁掉了,而且算起来,我们还有点渊源。” 话音刚落,少年惊疑刹那,从怀中取出个罗盘来,看着罗盘上微微泛光的纹路,眼中疑惑顿消,转而喜笑颜开,重新抱拳躬身。 “晚辈是剑山山主薛剑尊的弟子宋紫苏,见过前辈。” 以气劲凝出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正式见礼,如果有礼貌的前辈,这时候也应该自报家门。 陆长笑道:“我姓陆,陆重生,你师父是薛万青?” 气劲凝出的名字就在宋紫苏的面前,可他微微皱起眉头道:“陆前辈,您的名字有点耳熟,不过您这样直呼我师父的名字,会不会有些不太礼貌?” 陆长伸手,在宋紫苏的脑门上轻轻一弹,嗤笑道:“直呼名字?你别看我实力不行,但薛万青见了我,得叫我一声叔叔。” “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还教过他两手打架的招式,他要是见了我,我和他的师父相交莫逆,算是能过命的兄弟。” 话说得真真切切,虽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宋紫苏想了想,能直接喊出自家师父的名字,又有剑山邀请函,不说完全真,有个一半真也不得了了。 这样想着,宋紫苏也干脆的一躬到底,口中称:“晚辈宋紫苏,见过师叔祖。”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陆长扶起了宋紫苏,他目光温和,看着少年。 【宋紫苏,武者二境,十六岁,剑山山主薛万青最小的弟子,尊师父之命,目前在游历天下,磨炼剑心,主修万里纵横剑道】 【性子淳善温和,不善变通,喜欢小动物,但不是每顿都吃得起,游历期间经常饿肚子,时常担心自己以后长不高】 陆长笑道:“你师父一定很喜欢你。” “师叔祖为什么这么说?”宋紫苏不明白。 “因为你像极了他小时候。” 那年憨厚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天下剑修敬重的大修士,有了自己的徒弟,还像极了当年的他。 “我教你两手吧?” “前辈真要教我吗?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像我当年教他那样,对了,你能联系的上他吗?” “不可以的,师父说出门修行靠个人,所以不让我有任何联系他的方式,不过如果我有生命危险,他是能感知到的。” “哦,联系不上就好,那我给你讲点他小时候的糗事。” “请前辈饶我性命!” 第172章 胡麻恶臭,醒世教会 找了家当铺,陆长当了十两黄金,身上还留了几斤,离开赤花镇时,他将自己值钱点的东西,都留给了温芳…现在应该叫许米米了。 不过现在黄金比两百多年前更值钱,十两黄金换的宝钞,足够他买套房子在青城生活好几年。 带着小朋友宋紫苏,陆长找了家牙行。 有句老话,说的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里的牙,指的就是牙行,牙行就是中介,扩展开来也包括人贩子,很多牙行都赚着灰色地带的钱,稍微好点的,就是非法手段获取奴隶。 稍微差点的,可就说不来了,当初娜米城里被陆长清扫过的一些帮派,做的就是牙行的买卖,把娜米城的人口,当做奴隶卖到外面的世界,也负责帮医院提供鲜活的器官。 听到陆长是租房,牙行里派了个年轻的小伙子介绍,名字叫半首生,姓半首,单名一个生字。 名字挺少见,但小伙子长的端正,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看着更像是富家人的孩子,却没想到会是个牙行的伙计。 “大人您请这边走。”半首生在边上带路,不敢逾越,微微低头做恭敬模样,“这家老爷本来是个秀才,生活也讲究,房子装修雅致,您可以先看看。” “不算院子,总面积有四百平,上下两层,楼下配有车库,前后院栽种的花卉您如果不喜欢,也可以联系我们,我们可以帮您重新规划。” 房子确实不错,但陆长只是随便扫了眼,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这个伙计的身上。 等到看完楼上回到了楼下,陆长朝半首生说道:“来根烟。” “大人,小的不抽烟的。”半首生带着笑容,有些局促。 陆长笑道:“不抽烟?你身上倒是很重的烟味。” “可能是在店里沾上的,小人小时体弱,因此烟酒不沾的。”半首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您方便的话在此等候一会儿,附近就有店家,小人去给您买来。” 陆长点点头,抛出两张宝钞,“去买个好的,够吗?” “够了,够了。” “那剩下的就当你的赏钱,我也不在屋里了,到外面等你。” 三人出了门,半首生拿了钱去跑腿,陆长和宋紫苏站在门外。 宋紫苏看着半首生离去,问道:“师叔祖,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嗯。”陆长嘴角带着冷笑,“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句话你好好记着,以后自己孤身行走,碰到这类人,一定要小心。” “这小子是不抽烟,可他身上一股浓重的胡麻味,而且他说自小体弱,可你看他筋骨粗壮,不是练家子,就是异化程度不明显的异种。” 不仅如此! 【半首生,二十二岁,异种一境,醒世教下属青城分区第三堂弟子,负责胡麻的销售,平时藏身在牙行,为醒世教物色适合仪式的婴儿】 醒世教啊,陆长目光冰冷彻骨,他可没忘记醒世教是什么东西,如果没记错,路擎的妻儿就是死在醒世教的手里。 得想个办法,把你们都杀了。 宋紫苏还不知道陆长已经开始筹划,他若有所思道:“袁师兄说胡麻有伤天理,但在人类中流传已久,各州都有禁止胡麻的条例,他已经违法了吧?” “违反?”陆长笑了笑,“他可不止是违法,让我想想,怎么把他们都杀了,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实力。” “杀了?”宋紫苏睁大了眼,甚至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师叔祖,为什么要杀了?咱们把他扭送官府不就好了吗?” 陆长头也不回,取笑道:“你还小,所以第一时间是这种想法,胡麻生意不是小生意,如果说全城都是普通人,那上头不知道还有点可能。” “但都是武者,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而武者只要有一点风声,必定是能查下去,查清楚,我问你,你师父对剑山上的事是了如指掌吗?” 换了个方式这么一说,宋紫苏立刻就懂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师叔祖的意思是,要么是他们藏的太深,要么是上级官员有人同流合污?” “可师父说,陛下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御下严格,但也赏赐极其大方的帝皇,因此下级官员贪腐极少,官员大多清廉正直。” 米粒皇朝官员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对于生活作风方面约束也算宽松,因此贪污受贿的情况确实极少发生。 毕竟米粒皇朝还有绣衣卫,这个转正后最低为武者四境的特殊组织,对皇帝陛下绝对忠诚,有先斩后奏的职能,又渗透进各个阶级之中,令人防不胜防,这才是清廉的最大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在帝制之外,米粒皇朝还是武力至上的皇朝,作为皇朝武力值最高的皇帝,有着绝对的独断权。 什么世家,什么朝廷稳定,除了长乐公主外,谁求情都不管用,她是真的会砍人。 陆长接过话来,“清廉正直里也会有害群之马,况且吧,我这个人跟别人不太一样,我不喜欢麻烦,能顺手杀了就直接杀了。” 到此刻,宋紫苏忽然意识到,这位师叔祖和自家师父确实不一样,是个无法无天的人物。 “我还是觉得不对。”宋紫苏有自己的坚持,“我们可以先报官,如果官府不作为,师叔祖你再用你的方式,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说的很对,但证据呢?”陆长反问。 宋紫苏愣了,确实没有证据啊,从头到尾都是师叔祖你一个人说,还真没有证据。 陆长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笑道:“没证据你凭什么报官,如果有了证据,我杀了他们,按照皇朝律法里关于武者制止犯罪行为第十八条。” “武籍武者,在见到犯罪行为时,保留充足证据,可以武力强行终止犯罪行为继续,其中造成罪犯伤亡,不予追究责任,由当地按察司依律赏赐。” 完了,宋紫苏明白了,师叔祖不是无法无天,他是真的懂法! 这会儿,买完烟的半首生也快步跑来。 “大人,您要的烟,这是找的钱。”半首生没有收下小费,如数交出,还带来了发票。 陆长接了过来,笑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给你的打赏都不要,有没有考虑换个工作,我身边缺个跑腿的,待遇肯定不会比你现在差。” “大人抬爱,不过小人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老板待我不薄,我若见异思迁,岂不是薄情寡义之人,那也愧对大人的欣赏了。”半首生将姿态放的很低。 陆长点点头,“那就算了,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这样吧,你帮我找个酒店,我休息一晚,早上你租个车来接我,我们继续看房子。” “小人明白,那请大人您跟我来。” 第173章 我不管,我也要上天骄榜 酒店还算不错,设施俱全,卫生也算不错,价格略高,但陆长也不在乎,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迟早能讨回来。 半首生走的时候,和前台使了个眼色,一般来说是指回扣的意思,他介绍了客人来,酒店给他回扣。 但陆长看了眼,发现前台也是醒世教下的弟子,没什么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醒世教的某个据点。 陆长思索,特地将他送到这里,还不怕暴露,多半是要趁这个机会,让教里的人探探他的跟脚,也就是查一下来历。 不过他可没有身份证,酒店登记也不严格,宋紫苏出示了个身份证明,就让两人入住。 “你先去睡觉,不管休息多久,先休息再说,休息了再到我房间里找我。”陆长直接提着宋紫苏,丢进了房间,自己看似回了屋子,一翻身就从窗户里跑了出去。 有【界外视域】在,四周就算有什么陷阱也无所遁形,陆长仿佛开了挂,可以轻易避开任何人的视线,简单的就上了楼顶。 不需要转动脑袋,【界外视域】就将周围的一切都收入视野,陆长放开听力,配合视野,听着脚下的动静,有人在刻意的压低声音,还用气劲控制不让声音四散。 陆长将【界外视域】压低,视野侵入到脚下的屋子里,有一高一矮的两人,在桌上喝着小酒,聊着天。 靠着唇语技能,陆长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在说什么。 “上一批怎么样?” “大人不太满意,那些婴儿虽有些天赋,可婴儿天生灵智未开,要四个月大了才能有一点识海灵光,离我们的要求差得远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个水平,毕竟进行仪式,对容器的灵魂强度要求太高。” “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你们那边呢?” “胡麻的效果不太好,现在还在改进,到目前为止,大概有七千个种子。” “还差一些,等找到容器,种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提一杯,敬我们伟大的事业,人类的未来由我们来终结!” “人类的未来由我们来终结!” 两人碰了杯,脸上带着笑容。 陆长在楼顶上算了算,想要无声息的杀掉这两人没可能,毕竟这是两个人都是六境,一个武者,一个异种。 算起来,这还是陆长第一次见到六境的异种,那一身红色毛发,微微凸出的脸颊,像是某种犬科动物,一身凶厉气焰能止小儿夜啼。 可以说是陆长见过最为恐怖的人形生物,很难把这种形象的定义为人。 不过,陆长有些手痒,他已经和天人强者交战过,也见识过强大的武者,唯独没有足够强的异种交过手。 真想杀了他啊,陆长压下已经微微扬起的嘴角,无声无息的退后离开,再靠近一点点,就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应该说,下方的两人已经发现有人在楼顶上,但不当一回事,毕竟离着远,而且两人还以气劲隔音,不会泄露出半点声音。 忍着慢慢升起的杀心,陆长离开了楼顶,轻巧的跃下,以【界外视域】扫视整栋楼的每个角落。 除了一些不太好形容和描述的画面,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忽然【界外视域】一顿,接着开始迅速下潜,如一颗遁地的眼睛,寻找可能存在的地方。 尽管陆长觉得醒世教不会把太过重要的东西,和一个据点放在一起,但还是极其警惕的探查了一遍,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地下没有地下室,也没有什么隐藏地图。 【界外视域】升空的时候,倒是看到了几家热闹的青楼,门口正好有一队巡城的兵丁。 巡城的兵丁逛青楼不算什么稀奇事,可这几人中,有一人竟然是绣衣卫! 这名绣衣卫混入到了兵丁之中,貌似还是个新兵,被老兵带着来这里开开荤,尽显羞涩,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将雏儿的那股劲演得真切。 当然也可能不是演的。 陆长盯着那绣衣卫多看了几眼,将这人的容貌记下,又在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其他有意思的东西,便将【界外视域】悬挂在苍穹上,转身回了房间。 躺在房间的大床上,脑海中却有着整个城市的视野,陆长不禁会想,倘若有一天我实力够强,【界外视域】岂不是可以俯视整个世界?真正的监察天下不过如此了吧? 此时,【界外视域】找到了半首生的身影,视野便追着他而去。 陆长则分心二用,翻起了刚到手的《炼身化血大法》的原版功法,和自己的修改版相互对照。 原版功法的出现是为了让人类成为天人,通过对身体的改造,让人类能具备天人的神异性,从而修炼武技,也就是伪天人。 如果不是人族创造出了神灵,这套功法的后期成长性几乎等于没有。 所以原版功法在四境开始,就侧重于化血二字,对肉体的增强并不多。 陆长修改版,更多的是考虑到他自身的需要,在功法侧重方面,更倾向于炼身,在气劲和神魂修炼上,更多的反哺肉身,从而构建不灭身躯。 两者各有所长,只是陆长的修改版没有足够的基础,大多数方面有些粗糙。 现在有了原版在手,陆长不打算按照原版继续修炼,他要将原版完全修改,变成最适合他的功法。 异天人三道合一之时,陆长相信自己在同境之中绝无敌手。 当然现在也没遇到能在同境和他过过手的对手。 不对,在很久之前,江家的江舒予和他交过手,虽然两人没有生死搏杀,但陆长认为在当时同境的情况下,他无法保证稳胜江舒予。 江舒予拿手绝技小霸王拳,当真霸道! 中州有个天骄榜,江舒予在二十岁以下的天骄之中排行前百。 “我能排进多少?前百?应该不至于前百都进不去,话说怎么进这个天骄榜,评判的标准又是什么?”陆长蠢蠢欲动。 修炼至今,岁月不长,陆长经历的世界还不够大,可他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水平,是否足够出色。 想要让拯救他的人看看,他值得。 一直到早上天亮,宋紫苏来的时候,陆长的心也没平静下来。 “天骄榜?师叔祖你不知道这个吗?”宋紫苏有些奇怪,可他是礼貌有教养的孩子,很耐心的为长辈做解释。 “说起来这个就比较长了,首先天骄榜是一件异宝,是悬在整个皇朝之上的,是会自动搜寻天骄并进行排列,它有自己的计算方法,但绝对准确。” 陆长一愣,倒是没想到原来天骄榜是这种东西,还以为是个类似百晓生的人制定的榜单。 宋紫苏有些苦恼道:“师叔祖您是我师父的长辈,那您的年纪比他还大,天骄榜您争不了的,您只能去评境界的榜单,可您这么大岁数…” 言下之意,您好像没有进榜单的资格。 陆长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弹。 “别弹我脑门了。”宋紫苏无奈,“您弹的挺疼,弹多了我会变傻的。” “脑袋?谁说我要弹你脑袋了,你再废话不好好说,我就弹你**。” 宋紫苏镇定了多年的脸上,头一次浮现惊恐。 第174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陆长主要靠装 异宝有三种,天降的,神灵赏赐的,人为打造的。 因诞生时有内敛华光,不同层次的异宝,颜色也不同,因此就根据颜色来作为异宝的分级。 白灰红黑金从低到高五个等级,游猎者的分级就是参照异宝的等级。 如果要细分,也能分出浅、深、圆满三个等级。 异宝也可以叫宝具,天骄榜就是一件金色圆满等级的宝具,由当今陛下亲手打造,悬挂于皇宫之下,映照诸天,能自动登记各地天骄,并为其排名。 陆长的理解就是,一个大数据工具,有自己的算法,能自动识别出色的人才,并且有一套算法为这些人排名。 感觉上似乎格调忽然下降,可大数据采集至少需要你登记过信息,天骄榜不需要,只要在它工作范围内动过手,就会自动记录。 但是,天骄榜不会随便暴露个人信息,上榜的人可以选择隐藏自己的信息,只不过天骄榜的持有者可以随便查看,管你隐藏不隐藏。 有很大概率,这是一件涉及到规则力量的宝具。 所以想上天骄榜很简单,只要有全力出手的交手记录就行,出手了就会记录,有资格上榜的自然上榜。 真有什么俗世天骄,除非一辈子不出手,否则总能被皇朝所关注到,米粒皇朝因此基本不会错过什么人才。 当然天骄榜也分为多个榜单,例如二十岁以下天骄榜,比的是年轻一辈,还有青年榜单等等,也有天赋榜单。 天赋榜单不看实力境界,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也可以检测,只需要去当地官府登记,缴纳基础鉴定费用,便可以召来天骄榜的鉴定。 “你背上的这把剑就是异宝吧?”陆长明知故问。 【千里快哉风:红色异宝,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有一丝灵慧的异宝,只认可心中存有浩然气的剑主,心中浩然气越盛,能发挥出的实力越强】 【四十年前,剑山山主薛万青炼制出千里快哉风,剑出之时,一剑光寒十五州】 宋紫苏摸了摸剑柄,老实孩子老实交代,“师叔祖看出来了啊,这是师父炼制的,不过他用不上了,所以交给了我,不过我现在还用不了。” 陆长又问:“你在养气?养的就是这把剑要的气?” 宋紫苏点点头,“这把剑叫千里快哉风,要心中有一点浩然气才能让它认主,不过我现在还不清楚,什么叫浩然气,所以我其实拔不出来的。” 一把拔不出来的剑,需要一点浩然气作为驱动,可什么叫浩然气?陆长也不清楚,他给不了意见。 只不过,看到这柄剑,陆长还挺有拿起来耍耍的冲动的。 陆长起了床,习惯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身黑色金领的武者劲装,披了件黑羽大氅。 衣服是许米米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是当时豪门世家里流行的款式,外头的黑羽大氅则是两人逛街时买的。 他的身体年龄虚岁20,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成为武者后更是越发健壮,哪怕不开启负屃宝术,身高也过了一米八,此刻换了身衣服,将长到腰际的黑发竖起,当真如豪门贵公子一般。 等到陆长换完衣服出来,直接将宋紫苏看愣了。 真算起来,宋紫苏才是出身豪门,剑山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也算是见过世面,可能比此刻的陆长更完美的人,宋紫苏也没见过。 “师叔祖,您之前为什么不这么穿啊?”宋紫苏不明白怎么有人藏起锦衣着粗布的,“我觉得就算您现在说您是王爷都没人怀疑。” 陆长不太习惯的扯了扯领子,笑道:“我妻子给我准备的衣服,一直没穿过。” “师叔祖您成亲了?”宋紫苏更惊讶了。 “还没拜堂,算是未过门的妻子吧。”陆长说着便往外走去,他的语气不太确定,不过未过门应该算是对的吧,如果要求婚,许米米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宋紫苏不明白,只是赶紧跟上,心里有好奇,却觉得不合适多问,毕竟他是晚辈,只能将疑惑深深藏在心里。 但仍旧会思索,太师娘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宋紫苏的身上还有其他宝具,如果碰到了七境的人,宝具会给他提醒,既然没有提醒,说明师叔祖不到七境。 不到七境的修为,在剑山上不算厉害,但宋紫苏觉得,像师叔祖这么好看的人,太师娘应该也是非常优秀的女子。 两人到了楼下,半首生已经早早的在此等候。 当看到今天的陆长时,半首生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赶紧迎了上来,半躬着身子,模样比昨日要卑微的多。 “大人,车已经租好了,您请上车。” 临走前,半首生背着陆长,手放在身后,比划了个手势。 当然这一切都没瞒过陆长,这手势的意思他看不懂,只是将【界外视域】留着,看这几人接下来的动作便好。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瞅见了半首生的手势,等着车子离开,才转头往后堂走去。 后堂里有人盘腿坐着在修炼,服务员便停下来直接汇报。 “半首生说,重新评估一下昨日的两人。”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两人之中没登记的那个,今天换了身衣服,估计昨日是在藏拙,今天换了身衣服,也不再掩饰,满身贵气!” “贵气?你相面之术在教里是最好的,你可给他看过?” “看过,只是结果有些怪异。” “怎么说?” “他的面相有些奇怪,粗看是帝王之相,细看又是天人之相,还有三分神相,按此来说,他应该是出生帝王之家的天人,且还享受香火供奉。” “那岂不是贵不可言?” “问题就在这儿,皇朝里没有这号人,算得上帝王之家的人里,只有一位是天人,你知道是哪位,而她没有子嗣。” “难道是国外来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 在片刻后,服务员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身边那个小子,应该是剑山那位的小徒弟,基本条件都对得上。” “剑山的人怎么来这了!”蒲团上的人皱眉想了想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他适合做容器吗?” 服务员不假思索的否定,“别想了,不到六个月的婴儿灵魂未定,邪神才能在降临的那一刻彻底吞噬原身的灵魂,从而降临。” 蒲团上的人点点头,叹息一声,“条件太苛刻了,又要一点灵光,又要灵魂未定。” “别管那么多了,你派人去查查这人到底什么来路,别坏了我们的大计。” 第175章 第一次接触,互相试探的开始 陆长将【界外视域】停留了一会儿,见没能有其他消息了才收回。 醒世教这个组织,陆长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醒世教存在的时间很长,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组织,但内部实力不错。 最早在盛元皇朝时期就已经有醒世教的活跃记录,甚至比盛元皇朝出现的更早。 这个教派很邪性,信奉的是灭世为救世那一套,也就是认为现在的世界需要灭上一次,只有灭世之后,世人才能得到拯救。 顺带一提,这是个反天人的教派。 陆长觉得挺有意思,从地狱召唤邪神那一套,他还真没见识过,如果地狱存在,那相对应的应该还有个天堂,或者天庭? 倒也符合目前的了解,有神灵存在的世界,有个地狱很合理。 只不过地狱里召唤的邪神会是什么?陆长是个东方人,他可不认为自家神话里掌管地狱的会是什么邪神。 所以,召唤过来的会是什么? 半首生安分的开着车,他自觉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也强忍着没有从后视镜里偷瞧陆长。 换了身衣服的陆长,着实惊艳到半首生,来自权贵之家该有的贵气,不应该出现在青城这个小地方。 醒世教特地挑选了青城,就是料定了青城足够安全,准备了五六百年的计划,只能在偏远地区才能够实现。 可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还是吸引了一些皇朝的走狗的视线。 最近几日,醒世教徒沉静了下来,几乎完全从市面上消失,彼此之间几乎是断开了任何直接联系,就是担心会被某些谍子发现。 指的当然是绣衣卫。 半首生没有把陆长往绣衣卫的方向去想,绣衣卫装不出这种富贵模样。 半首生动了动喉咙,缓和一下紧张,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说道:“大人,我们现在去看的那套房子稍微有些偏,但装修精致高高雅。” 以冷静的语调,半首生介绍着房子的细节,提前给陆长一个心理期待值,他将自己牙行的身份演绎得恰到好处。 陆长便安静的听着,只是偶尔会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极其高冷。 之前就和宋紫苏说好了,接下来租个房子,陆长会带着宋紫苏住下,宋紫苏可以跟着陆长学两手,陆长也能借由宋紫苏了解一下自己消失后,可能发生了哪些没被史书记录的事。 如今米粒皇朝如日中天,是中州四大皇朝中,国力最盛的皇朝,缺点是建国时间短,强者底蕴上弱于其他国家。 但其余几国在几百年里也是纷争不断,政权更迭,强者陨落。 许米米的声望在民间早已超越了神灵,各地百姓自发供奉,国民凝聚度空前绝后,想听到许米米真实的模样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夸张的说,陆长站在街上大喊一声“我是许米米的夫君”,3分钟之内就能被人打死。 “师父是个严肃的人,他很少跟我说起以前,只是说修行路苦,他得名师,少走了很多弯路。”宋紫苏回想起师父的时候,脸上都是尊崇的光芒。 当世用剑第一人薛万青,他的徒弟自然都以能拜入他门下为荣。 陆长点点头道:“柳老哥确实是名师,他这一辈子教出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你师父,另一个你知道是谁吗?” 宋紫苏摇摇头。 “嗯?你竟然不知道?”陆长惊讶了。 宋紫苏说:“师父没有师兄弟啊,我不曾听师父提起过。” 两人聊天用气劲屏蔽左右,陆长也就不担心会走漏,直言道:“你师父和许…当今陛下算是同门吧,当今陛下也曾在你师祖门下学过。” 宋紫苏瞪大了眼,脸色顿时就垮了下去,哭丧着脸道:“我就知道不应该听,这么大的消息,我从来没听说过,师叔祖这不是真的吧?” 昨天宋紫苏好说歹说,才让陆长没有提起薛万青的一些糗事,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闲聊两句,又听到了个秘辛,这就不是他该知道的秘辛。 “你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陆长也不辩解,他看着车子停下,还没推开门,半首生一路小跑了过来。 等半首生拉开车门,陆长走了下去,左右看了看,觉得街道有些熟悉,稍一回想,便想起这个地方离着路擎夫妻俩的家倒是不远。 也就一个多公里,大概是闪身就能到达的程度。 房子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地段偏,就是装修好,估计刚装修了没多久,而且是非古风古韵的装修,结合了很多极简的的风格。 当下,陆长便做好了决断,租在这里,离路擎也不远,相互能有个照应,武者八境能解决太多的麻烦,地方偏僻也不嘈杂,正好适合他推演武学功法。 半首生带着笑说道:“还得麻烦您二位去店里一趟,签个合同,我们也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位若是着急可以先行过去,小人开车有些慢,怕耽误了二位的时间。” “不用,我就喜欢坐车,也没慢多少。”陆长上了车。 没慢多少?这是一点实力都不愿意泄露啊!半首生心想着,脸上谄媚笑着,给陆长关好车门,赶去开车。 宋紫苏则想着,师叔祖的速度比车快不了多少,那应该就是三境或者四境,他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开心。 到了牙行,签了合同交过钱,房子就算是定下来了,牙行还会安排佣人去打扫,如果陆长有雇佣或者买卖仆人的打算,牙行也可以代劳。 陆长谢绝了这些帮助,甚至拒绝了半首生开车送他们回去的建议,带着宋紫苏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特意去过多关注半首生,好像真的只是个为了租房子的旅人。 明明事情已经结束,半首生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和陆长相处的过程里,他明明能感受到一些不适,却又说不清不适从何而来。 仿佛是自己被人完全看透,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带着走。 “不行,这个姓陆的肯定有问题,只是我眼界不够,看不出来!”半首生一咬牙,将车子还给了牙行,前往直接陆长住宿的酒店。 他看似在酒店收取回扣,却在一来一往之间,将自己写好的书信藏在手中递了过去,便是以如此方式来交换信息。 信息上也说的清楚,挑两个身手好的,去试一试这个姓陆的家伙。 正巧,半首生的想法和堂里的某些人不谋而合。 于是在晚些时候,一队人从酒店里出发了。 陆长刚租好的房子后院里,陆长正在教宋紫苏如何在地上挖坑。 “杀人简单,挖坑难,这个坑不一定是地上的坑,也代指的是事后的处理方式,你要从挖坑上开始学。” “师叔祖,道理我懂了,但为什么是竖着的坑?” “因为等会有客人要住进去。” 第176章 闲适的日常,厚积的日常 租来的房子清净,上下二层,后院里陆长挥着锄头,打算开一小块地。 宋紫苏站在不远处,扎着马步站桩。 站桩对武者没啥用,不过可以打磨心性,陆长时不时的会锄起一块泥土,甩向宋紫苏。 每次的时机都挑的很好,趁着宋紫苏入定,一块泥土便能将宋紫苏从入定状态打出来。 宋紫苏在入定中被打断,仓促的去拍泥土,十次里只有六七次能成功,半个小时下来,身上已经多了不少泥点子。 入定是思绪放空,身体进入最惬意的状态,是一种放松精神的修炼方式,入定被打断又重新入定再被打断,这是极为难受的事情,堪比寸止。 陆长的时机抓的很好,而且每一击都带着微弱的杀意,他早就将杀意玩出花了,微弱的杀意正正好能被宋紫苏感知到,又不会立刻激起他武者的本能。 宋紫苏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却没有任何怨言,他清楚这就是一种修炼的方式。 半个多小时后,陆长直起了身子,他已经将土地里的石头翻了一遍,接下来准备去弄点好土,调和一下土壤的养分。 再施点肥,基本就可以考虑栽种什么了。 宋紫苏松了口气。 陆长转头来,笑道:“累了吗?” “有一些。”宋紫苏很诚实,身躯上还好,可精神上的疲惫掩饰不住。 陆长问道:“知道我在锻炼你什么吗?” 宋紫苏想了想,说道:“是在锻炼我在入定时候对危险的反应?” “当然不是。”陆长走过来,拍了拍宋紫苏身上的泥点子,“纯粹在折磨你而已。” 宋紫苏不明白,大大的眼睛,满满的疑惑。 陆长说道:“有安稳的武者,没有安稳的武道,这种折磨你觉得能承受吗?” 说是折磨,但程度不重,宋紫苏也老实说道:“一两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以后你遇到的折磨会更多。”陆长笑了,“连着几个小时的追杀,连喘气的时间都不会给你,还有几个人轮番出手消耗你的体力。” “明明有着杀死你的能力,却用最稳妥的方式一点点耗死你,你在这种时候,要怎么抓住仅有的刹那机会去喘息恢复呢?你会学会的。” 陆长提起刚刚翻土出来的一箩筐石头,丢给了宋紫苏,笑道:“行了,去给我的菜园子垒个边,我出去一趟。” “师叔祖您慢走。”宋紫苏在思考着,也许师叔祖真的教过师父。 师父教的是修行路上所需要的知识,而师叔祖教的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在人生的绝大时候都用不上,但只要用上一次,或许就能救命。 陆长出门便直接找了个方向,他熟门熟路,比在此地生活了几十年的居民还要熟悉道路。 转过几个弯,在一处排水沟的边上停下脚步。 周边垃圾满地,污水顺着地面的沟壑流进排水沟,可太多的垃圾堵塞,让污水积聚,恶臭萦绕在这几栋破旧的民房外,经久不散。 讲真的,这种臭味让陆长有点想家了。 陆长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本还有些细微的声音,这会儿彻底安静了,几秒钟后,才有人喊道:“谁?” “山里来的鸽子,叼的是金子。”陆长不想对这个暗号,可他没有办法。 为什么捞偏门的人都要住在这种鬼地方,还特么要有一套暗号,如果不是【界外视域】找到了这里,亲眼看完了一场交易,陆长半句都对不上。 屋里的人松了口气,快步跑来打开了门,左右看了看后打量了眼陆长,便招招手让陆长进来。 进了屋子,四周的窗门都做了隔音,拉紧了窗帘,但点了灯,光线还算明亮。 一名面相憨厚的壮汉坐在桌子前,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给陆长开门的是个佝偻的老头,脸颊瘦削,是很容易让人觉得刻薄的面相,不过笑脸盈盈,冲淡了些许尖酸模样。 老头一抱拳,笑道:“兄弟…” 陆长直接打断,“别废话,我要一份身份证明。” 没错,这里是个办假证的地方。 也不是陆长干脆,而是他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暗号要怎么对。 老头的笑容微微收敛,沉声道:“兄弟不讲规矩。” 话一出口,桌前的壮汉便站了起来,两米二三的身高,壮硕的身躯像一扇双开门,大片的阴影顿时朝陆长投射而来。 陆长直接道:“老头,我不懂你们的什么规矩,我就是个外地人,不想惹事,只要一份能用的身份证明,钱差不了你的。” “不过如果你非要讲什么规矩,那你最好有个武者七境的实力,否则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按我说的来办,赚钱的,别把命搭上。” 老头拧着眉,冷笑道:“原来是个过江龙。” “过江龙谈不上。”陆长摆摆手,“三四境的,我也杀了四五百了,不差你们俩。” 两个不到五境的武者,陆长可以在一瞬间镇杀,不露出半点声响,可他只是外放出一缕杀意,顿时整个屋子如坠冰窖。 老头浑身一颤,竟呼出一口寒冬时分才有的白气。 “起价是一枚气血碎片!你能接受,我们就画。”老头选择了妥协。 房子后头倒是还有些小伙子,一条产业链不至于就他们两人,可没有意义。 杀意能影响到周边环境,这位绝对是个大杀神,手上没有个几百条武者性命,做不到这种程度。 “画吧。” 刚站起来的壮汉又乖巧的坐了回去,转头看了眼陆长,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陆长走到壮汉面前坐下。 壮汉画工了得,几笔落下,纸上就隐约有了模样,不消片刻,便有一副差不多的模样落在了纸上。 这时,壮汉停下笔,看着陆长,又看了看自己的画,脸上浮现苦恼之色,一张口却是阿巴阿巴。 原来是个哑巴。 老头听着壮汉的比划,又看了看陆长,无奈道:“好汉,这傻小子说你太过好看,他画不出一模一样,这可怪不了我们家的傻小子。” “无妨。”陆长一摆手,“能用就行,钱我照给。” “那就请你稍等片刻,名字有要求吗?费用不一样。” “无所谓,只要是能用的身份证明就行。” 老头带着画离开,去了门后。 壮汉则和陆长对脸坐着,目光紧盯着陆长的脸庞,左右瞧个不停。 陆长觉得好笑,无奈道:“你想画就画吧,不过你只能留一幅你觉得最满意的画在手,不要轻易示人,我的样貌可能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阿巴阿巴!”壮汉露出笑容,开心的拿起了笔,犹豫了很久才开始下笔。 第177章 醒世教来了,醒世教走了 【界外视域】跟着老头离开,看着老头将画像卷好交给了个跑腿的小伙子。 小伙子带着画像,飞奔离开,一路跑到官府之中,在几经周转后,画像交到了户籍科的手里。 陆长就这么亲眼看着,自己的画像经过扫描上传,然后取代了某个人登记在册的照片,有很大概率是还没注销户口的死人。 好家伙,这个身份证明真的能用。 在老头回来的这个时间,陆长凝聚气血,在掌心里逐渐凝聚出一枚三角形模样的血色碎片,这便是四境武者一个月才能凝聚出一枚的气血碎片。 五境武者一个月能凝聚出两片,陆长能凝聚出四片,他强大的体魄比同境武者要强的多,气血旺盛,身如熔炉。 一枚气血碎片,交易完毕。 老头将身份证明交给了陆长,小心的接过气血碎片收起来,气血碎片可以辅助其他武者修炼,减少武者修炼气血的时间。 比如说沈聪,天赋不算顶尖,每日正常修炼,从二境到三境,估计要一年,一枚气血碎片,就能抵他一个月的修炼,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比自己修炼来的气血还要扎实。 所以才说气血碎片是武者之间的硬通货。 老头转头来又说道:“一码归一码,你坏了规矩,我们拿不下你,但也绝不会再做你的生意,还请自便。” 陆长笑道:“要不你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我去把他杀了,以后你们给我做事。” 闻听此言,老头不加掩饰的大笑了起来,“如果你能杀得了,那你尽管去,我家主子就住在城主府里!” 陆长也笑了,“知州的儿子我都杀过,你觉得我会怕个小小的知县?你就收拾好东西,等着拜我。” 老头的脸色僵住了。 直到陆长离开,老头的脸色也不曾缓和,他唤来手下,低声吩咐,“去查查,最近有哪位知州的子嗣遇害。” 手下不明所以,狐疑道:“这种大事,我们不可能遗漏的啊,谁敢杀害朝廷命官的家眷啊。” “当真没有遗漏?” “绝对没有。” 老头咬着牙,一捶桌子,“狗囸的,给我唬住了!傻小子,你在那儿画什么呢!” 桌旁的壮汉转过头,张手比划。 老头怒气散去,狐疑道:“你是说,你觉得把这幅画画好了,能救你一命?” 壮汉点点头。 老头捋着胡子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道:“算了,那你画吧,你小子鬼灵鬼灵的,万一真准了,老子就靠你了。” 陆长离开了,稍微踏空而行就能做到行走无声,之所以做个身份证明,是防止接下来用得上,也顺便误导一下醒世教的探查方向。 选择这个办假证的地方,也是经过了一整夜的搜索,为了确定这个组织和醒世教没有关系,陆长还特地多花了半天的时间观察。 至于说收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只不过暂时办不到。 许米米的米粒皇朝,不是他陆长的米粒皇朝,可是看到许米米辛苦打下的皇朝里,竟然有官员贪污受贿,陆长还是忍不住有点恼火。 “真想给你们都杀了啊。”陆长嘀嘀咕咕着,回去的路上找了家武器店,买了把牛尾刀,提在手里掂量着。 自从和霸刀打过一场,陆长对刀法来了点兴趣,他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演练和霸刀的对战,将霸刀用刀的手法烙印在脑海中。 但是关于刀法的武技,陆长手中只有一招【四方囚笼破】,一招天人武技,是破招法,在破招方面别有建树,但随着用刀之人的理解,还有更多的变法。 陆长挥着刀,在离家百米的地方便停下了。 刚租的小楼里,宋紫苏已经垒好了菜圃,正在收拾花园里挖好的坑,四个坑整整齐齐,深度还不一样,仿佛是为四个身高不同的人准备的一样。 而在房顶上有两人俯视着下方,两人身着不同的服饰,戴着相同的黑色面罩,面罩上是一只竖瞳独眼,独眼呈血红色。 这会儿天色昏暗,落日投下的余辉照耀在两人身上,却未能在地面上投下影子,仿佛幽灵一般。 在普通人的眼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看不到这两人。 陆长则在百米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醒世教来的人。 “一个五境,一个六境,原本定好的四人换成了两人,也不算很重视我啊。”陆长不太满意,半首生去请人的时候,说的是四人,他还特地挖了四个洞。 结果现在来的只有两人,虽说实力确实不错,但也能看出,醒世教对陆长的重视度一般。 两人站在楼顶上,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在交流。 “那个姓陆的呢?” “看样子是出去了,要在这里等会儿?”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那就拿下面这个小子试试?” “剑山那位的关门弟子,我们还是别找麻烦。” “行,再等半柱香,人没来我们就走,等久了我也怕出变故。” 两人加上陆长,一起等了半炷香的时间。 “算了,走吧。” 两人从楼顶离开,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消失。 陆长也不动弹,就在原地站着,手中花了二百多币买的牛尾刀才刚热乎,迫不及待的想要饮口血。 【界外视域】一直跟随着这两人,两人到了个角落后便浅聊几句暂时分开,六境的那人回酒店继续坐镇,五境那人则往城外走去。 陆长跟在了五境的身后,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四公里的距离,任那名五境武者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身后竟然跟着一人。 【界外视域】用在跟踪上,真的是过于逆天。 那名五境一路奔走,直到离城五十公里才减缓了速度,步入一片密林中。 陆长很有耐心的一点点拉近了距离。 五境停在了一处溪流边上,他摘下了面罩,露出个年轻的面容来,而身形也在此刻显现,地面上有了灰暗的影子。 他弯下腰捧起一弯溪水清洗脸庞,左右看了看,伸手进溪水里,按下一块石头。 溪水边的地面一动,裂开了通道来。 此时,一声龙吟炸响。 第178章 气走了歪路就是斜气 打斗的过程自不用多说。 在一重负屃宝术的加持下,陆长身躯暴涨接近三米,比起之前又壮硕了几分,行如雷电。 醒世教的五境才刚反应过来,便被天马行空术逼近的陆长一拳镇杀,血肉骨沫被陆长如熔炉般的气血照耀,直接化作精纯血气,而后陆长一口食气。 一个武者五境,就此消失在世界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人的身上连个空间装备都没有,只有那个面具留了下来。 【醒世面罩:白色异宝,醒世教的制式异宝,有着隐匿气息,让人无法察觉的效果】 陆长看向了洞口,身躯中运转《炼身化血大法》,顷刻炼化,精纯血气推进他的武道境界,同时让已经踏入天人三境的境界往前推进一大步,只要静下心来稍微修炼片刻就能突破。 【一个地洞,用手工挖掘的地洞,修整妥帖,通风良好,边缘用水泥加固做了伪装,地洞的开关在溪水中,寻找三颗一模一样的石子,居中的那颗就是开关】 没有特殊的地方,陆长站在洞口看了看,洞穴深邃幽暗,有石质的台阶一层层往下延伸,他从边上捡了块石头往下丢去。 石头铛的弹了一下,滚入洞穴内没了踪影。 陆长将【界外视域】往下放,顺着过道一路往下。 【界外视域】不受黑暗影响,不过视野里什么也没有,无尽的楼梯往下足足一千六百多级,之后便转进一个巨大的房间内。 房间里灯火通明,素白四面,头顶与脚下一片黑暗,视觉效果上来说,好像是一个上下无限的空间。 别的没了。 上千级的台阶,四五百平的空旷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陆长略做思索,用【界外视域】扫了一眼,确定里面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便直接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跨过五百级台阶,陆长心中一叹,还是自大了。 念头能升起,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 通道本身就是陷阱,但陷阱的攻击来自二十里外,当陆长察觉的那一刻,等同于武者七境全力一击的攻击,在刹那之间跨越二十里的距离,自地下袭来。 陆长仅仅来得及退后到洞口边缘,恐怖的力量便迎面而至。 纵然身体还在负屃宝术的加持下,依旧如断线的风筝高高飞起,身躯在瞬间多了十余个窟窿,鲜血被无漏真躯死死控制,他如一个残破的玩偶,自上千米的高空坠落。 一声闷响,身躯在地上弹了弹,滚落到一旁。 数分钟后,陆长缓缓的吐出一口堵在喉间的气,身躯开始重新恢复活力,心脏快速跳动,气血澎湃修复身躯的伤势。 又过了半分钟,陆长才能从地上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地,往北面绕行,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在晚上重新回到了青城。 在城外换了身衣服,身上许米米缝制的新衣服,在刚刚的袭击里变成了烂布条,反倒是黑羽大氅因为没有穿着,逃过了一劫。 没有了路擎,刚刚办了没多久的身份证明正好派上用场,在门口做了个登记,便直接进了城。 褐色的斗篷带有兜帽,陆长将身体完全裹着,遮住身躯下还坑坑洼洼的身躯。 除了致死的攻击外,这是陆长受到过最严重的伤。 身躯上有三分之一的骨头被打断,十几个前后通透的伤口,伤口处有大量古怪的气劲残留,在阻止他的恢复。 这些古怪气劲如寄生虫一般,陆长只能以自身的气血,分化残留的气劲,一点点蚕食。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蚕食了气劲可以反哺自身。 并不算什么好消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太自大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自大了!是打赢了画眉落凤,还是打赢了霸刀,自以为拯救了整个赤花镇,以为自己不是一般人了?” 陆长闭上眼叹了声气,他一路走来,几乎没在同龄或者同境人身上吃过亏,总是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子,渐渐的不知何时,开始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今天这个洞穴,如果没有任何收获,他必不可能往下走。 “我走的太快,不到一年,走了别人半辈子的路,心境跟不上,开始出问题了。” 武者练的是一口气,气不顺,武道不顺。 气顺且旺,就需要养气,气不养,则容易滋生邪气。 当陆长缓缓走到家所在的街道上时,身体才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至少从外表看不出什么问题。 前面转角处,忽然转出了路擎的身影,他手中提着钓竿和鱼桶,笑呵呵的朝陆长打招呼:“兄弟,好巧啊。” “老哥,刚钓鱼回来啊。”陆长摘下兜帽,露出个笑容,路擎是老师王成明认可过的人,他看着也觉得亲切。 刚刚还有些紧绷的心脏,这会儿算是放松了一些。 路擎笑道:“对啊,今天收获不错,你出去一整天没回来,我还想着要不要去寻你,现在正好,去我家再吃点。” 说着,路擎上前。 陆长盛情难却,便说道:“不瞒老哥,我在这条街上租了栋房子,家里还有个晚辈,老哥不介意的话,我去把他也叫上?” “一起一起!”路擎自然不介意。 到了陆长家的外头,路擎上下打量了眼房子,点点头道:“这套房子不错啊,房主我还认识,他多少租你的?” “牙行那边开的价是,月钱4000。” “那他不地道,我转头说他去,给你还一部分,你这小子见外,租房子早和我说,能省不少钱。” “我就怕麻烦你们。”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自家兄弟,出门在外能省就省,别为了这点小事多花钱。” 聊了两句闲天,陆长也把宋紫苏叫了出来。 宋紫苏还是背着剑,穿着青灰色的粗麻衣衫,身上倒是整理干净了,一出来看到陆长身边有人,便乖乖的行礼,站到了边上。 陆长介绍,“家里的晚辈,叫宋紫苏,紫苏,这位是路擎大哥,你就叫…” 叫什么呢? 第179章 路擎叫陆长,要教陆长 地洞的边上,两名从远处赶来的醒世教徒正在查看现场。 “没有战斗痕迹。” “能跟着老五到这里,实力不弱啊,也可能是跟踪技术一流。” “人死了吗?” “不太确定,受伤是肯定的,他从这里被击飞,落到了那边,显然是扛不住这一击的,看痕迹,可能是重伤往北逃了。” “有点奇怪,如果是重伤的话,怎么能做到没血迹的,除非他的无漏真躯练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 “食气者吧,能把无漏真躯练到滴血不落的境界,却又能被大人留下的陷阱伤到,显然不到七境,应该是个高等异种。” “为什么不能是天人?” “天人主修神魂,只有少数专注体修的天人才能有这种程度,真有那种天人出现,你我怎么会得不到消息?你最近是不是没看周报!” “也不是没看…好吧,最近太累了,你知道的,我负责的事情有点多,那个黄脸婆又欲求不满,我是真的苦。” “行了行了,别啰嗦,你好歹也是个六境,搞得跟怨妇似的,你去北边追,我去…算了,都往北边看看,这人活不了的,尽量把尸体带回来。” 两人戴上了面罩,齐齐往北边去。 一只无人能看到的眼睛,就停留在两人的头顶上。 有【界外视域】这种东西,卡视野才有可行性。 此时路擎的家中,宋紫苏很有礼貌的问好。 “婶婶好。” 陆清秋诧异的看着自己丈夫,又看了看陆长,指了指自己,“我成婶婶了?” 路擎笑道:“是陆兄弟的晚辈,辈分有些小,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们才好,我就让他各论各的。” “噗嗤。”陆清秋掩嘴笑了起来。 宋紫苏不明所以,微微有些脸红,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不是在笑你呢。”陆清秋温柔的整了整宋紫苏的衣冠,“我只是想到我孩子还没出生,先做上婶婶了,我们两口子也没个什么亲戚,第一次听到人这样喊我。” 转而便对陆长说道:“才刚认识两天,小陆你可就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欢喜了,我就知道我们是有缘才见的,所以才会一看你就觉得亲切。” 陆长也笑道:“我也这样觉得,可能真的有某种缘分吧。” “那敢情好,你们就先坐着,我去把鱼先处理了。” 三人坐到了沙发上,宋紫苏懂事的负责沏茶倒水。 礼数是宋紫苏在山上学的第一课,他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懂事的多,从小到大不曾吵闹,比起剑客,他更像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路擎拉开茶几下面的盒子,取出一枚丹药来,给陆长递了过去,笑道:“吃了吧,你元气大伤,没有半个月好不了。” “看出来了?”陆长不矫情,接过了丹药吞下,当场炼化,精纯的药力分散到血肉,填补亏空。 宋紫苏后知后觉,惊道:“师叔祖,您受伤了?” 陆长摆摆手,“无妨,一点小伤。” “小伤?”路擎伸手按在陆长的肩头,以气劲探查了一下,笑道:“出手的是七境还是八境?你年纪轻轻,实力比我当年可是强横的多。” 陆长便说道:“有人跟踪我,盯了我一天,我追着那人出城,没想到着了道,好在都解决了。” 路擎点点头,“我有几年没和人过手了,打架或许帮不了你,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练一段日子。” 七境八境?宋紫苏哑然,师叔祖的实力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强,而且这位路叔叔还要教师叔祖,他又是什么实力? 在山上待久了,宋紫苏对山下人的实力没太多了解,可也知道就算是袁师兄也不过九境修为,在山上也是师父之下第一人。 师父更是米粒皇朝数一数二的大修士。 而且师父常言,散修修行不易,他如果不是乘了东风,也不可能在这个年岁就踏上这般高处。 当年起兵,到最后有三人瓜分了盛元皇朝过半气数,一举踏入武道巅峰之境,这三人之中,便有薛万青。 陆长笑道:“荣幸之至。” 两人聊着家常和见闻,宋紫苏安静的听着,按捺心中的疑惑和惊讶,只觉得增长了不少见识。 聊着聊着,陆长便问道:“还没问呢,那天见到嫂子,她一人去戈壁滩上做什么?” 提到这事,路擎也有些无奈,“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天赋或许有些不佳,我二人只能想办法寻些天材地宝,想方设法为他改变天生根骨。” “四个月前,我找到了一株赤炼莲心果,能增强胎儿先天体魄,不过离成熟还有些时候,巧的是戈壁滩上有一处地方,名为后天血养地。” “后天血养地是曾经有大量生物死亡在此地后形成的,正好能用作赤炼莲心果催熟,没想到不知从哪里来了狼群,险些就伤害到了清秋,多亏赤火和你了。” 赤火便是那头枣红色的大马,也不是凡物,是某只强大异兽的后代。 路擎叹了声气道:“我俩并非希望孩子能多有出息,只是想到也许百年之后就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觉得心痛不已,短短百年,我们爱不够他。” 寿命,是强者和亲属逃不开的问题。 陆长想起了温馨,那个不能修炼的小丫头,现在还好吗? 陆长摇了摇头道:“路大哥,别太担心了,天赋不是天定,我始终认为,只要有可能,无论可能多小,都一定可以实现。” 这一次陆长没有拿自己举例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路能否复制。 倒是路擎反而看得开,他和妻子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若是将来孩子天赋还是不佳,两人便会在这座小城陪着孩子度过一生,将所有的爱都给予他,让他幸福安稳的过完这辈子。 所以路擎笑道,“借你吉言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儿子的义父?” “那敢情好,有点时间,让我给他准备个礼物。”陆长发自内心的欣喜,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能有个义子也不错,而且是真的和路家夫妻投缘。 与此同时,许米米独坐虚空,双眼之中无数星河生灭,有个倩丽高挑的女人,从黑暗之中走来。 “你又在尝试回到过去,无数次的失败了,你还是不想放弃吗?”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眼,有这么难吗?” 第180章 女帝,挚友,钓鱼大师 “我们都知道你遇不到他的,他已经死了,你无法在只有意识沉入时间的时候,和他在同一个时间层面相见,他是天人,他一旦逝死去,关于他的一切都会消失。” “我不信他死了。” 许米米转过身来,岁月无法在她的身上流逝,可她比起二百多年前也成熟了许多,只是那双眉眼弯弯,依旧澄澈明亮,在深邃的坚毅之下,是不被世俗污染的纯净。 一身玄色皇袍由半片天幕所制,皇袍上的日月星辰依旧依照规则在运转。 她是米粒皇朝的女帝,当今世上的最强者之一,半步十五境,中州大地上第一位女皇,更是亲手打散盛元百年国运,以一敌三,斩杀元帝,帝后,以及一位神灵化身。 许米米,盛元皇朝的噩梦,死在她手中的盛元余孽过三十万,而她下令诛杀的则有近百万。 盛元皇朝百年基业,被许米米杀了个干净,曾经的元帝一族,如今还活着的族人屈指可数。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赤花镇那个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女孩。 黑衣女子叹了声气,说道:“你不相信是你的事,他死了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没死,他为什么不来找你!是他找不到吗!” “赤花镇外,血战三百重骑,他活不下来的,他救了你,救了赤花镇数十万百姓,已经足够伟大了,你就让他安息吧,他回不来了。” “整个国家的政务你都丢给了许多鱼,自己在这里和西土皇朝僵持,你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这个国家的人民还需要你!” 许米米眺望虚空,那边是西土皇朝的方向,她说:“人民需要我?我没有给他们好的生活吗?还是你觉得多鱼做的不够好。” 黑衣女子上前来,“她做的再好,她也不是皇帝,她不是十四境,没有七十年不上朝的皇帝,没有你在,你以为他们不会有别的想法?” 米粒皇朝建国已经二百四十多年,虽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被解决,有很多人也需要解决,但也称得上国泰民安。 但就怕安定之下,有些人缺乏了再上一步的途径,生出了别的心思。 许米米平静道:“我统治十四州二百四十余年,我给他们安稳,让他们有机会去开创更美好的生活,如果这反而让他们升起了造反的心思,是怪我,还是怪他们?” “我让他们吃饱穿饱武道无忧,给了他们最优渥的条件,我把他们当人看,他们还想着造反,你觉得是教化有问题吗?他们只是该死而已。” “我知道你想劝我放下,放下他,我便能一窥十五境风采,可我为什么要放下,我为十四州共主,这天下我说了算,难道不放下他,我就达不到十五境吗!” 她转过身,伸手一抓,自虚空之中将时间长河拽了出来丢在脚下,冷眼扫视,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尝试,想要将时间的每一个画面都看清。 真武魂体自她的身躯内踏出,身披紫气,脚踏玄黄,身后日月斗转,通天彻地,有无量高,无量威能,眸光扫过处三千世界陨灭再生,执掌生、杀、灭、尽四重伟力。 真武魂体一步消失,朝着西土皇朝而去,于虚空之中,威慑西土皇室。 许米米则看着时间长河,眸光温柔,此刻她从女帝的身份脱离,好像又回到了两百多年前,她站在心爱之人面前的样子。 “君无赦,你不懂的,当他把我从地狱一样的生活里拉出来,我就是他的了,他给了我一切,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黑衣女人君无赦叹气道:“对,他把一切都给你,然后连尸体都不留下的去死,他搁这儿养怪物呢。” 许米米闻言一笑,“那就当是养怪物吧,只要能见到他,做皇帝也行,做怪物也好。” “你真的是个恋爱脑。”君无赦叹了声气,看着许米米将心神坠入时间,她再一次的以意识穿越到过去。 君无赦也没有离开,坐在虚空中,朝西土的方向喊道:“不想大家都不好过就安分点。” 声如利剑,于出口之际,便跨越无尽疆域,抵达西土皇宫的上头,直刺王座上的身影。 “聒噪。”身着皇袍的西土共主,伸出手来往前一掐,便将声音掐灭,可收回手时,却觉得指尖一痛,凑到近前,指尖上是无数尘埃大小的君无赦手提刀剑大肆破坏他的皮肤血肉。 年轻的西土之主嗤笑一声,“小道尔。” 两指一动,便将灰尘大小的君无赦再次碾碎。 可指尖的痛楚依旧没有消失。 更小更多的君无赦出现在他的手指指尖,普通人的肉眼完全无法观测,却真实存在,手提着刀剑,剐着他的肉。 无论西土之主如何碾碎,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消灭,只会让这些小小的人儿变得更小、更多。 虚空之中,君无赦卷着头发,嗤笑:“我的三生万物法是小道?你爹都不敢这么说,就凭你这种脑子,我怀疑许米米没立刻攻打西土是准备整个大的了。” 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叹气。 “陆重生啊陆重生,你这家伙八成是没死的,不过你到底能躲到哪里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找了个遍了,我看你这名字八成也是假名。” 君无赦嫌弃的撇撇嘴,看着许米米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假名字,一个假身份,却做了真正的人能做的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别让我发现你躲在哪里享受生活。” ———— 青城,陆长从家里走出,神情肃穆,他换了身轻便的衣衫,戴上了太阳帽,提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箱子。 身后跟着带着铲子的宋紫苏。 门外是已经等候了一会儿的路擎,他背着个半人高的帆布袋子,上下打量着陆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你已经有了几分学东西的样子。” 陆长严肃道:“学东西,我自然会很认真,不过身为武者,我们去钓鱼真的有必要做防晒吗?” “钓鱼是钓鱼,武者是武者,钓鱼的时候你不是武者,你要按照一个钓鱼人该有的样子去进行。”路擎同样很认真的教导。 “行吧。” 三人宛若带着神圣的使命一般,准备出城。 路上,路擎还不忘对两人进行教导。 “待会儿紫苏去挖蚯蚓,我给你准备了一支手竿,三米六的,等会儿我先教你们调漂,我们今天争取不空军。” “那要是空军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钓鱼的时候你不是武者,钓不到的时候你当然就可以是武者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 第181章 总有人钓鱼,也有人被钓 “钓鱼,最重要的是静心静气,无论钓到还是没钓到,都要能保持平常心,下次再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那你钓不到的时候会跳下去抓吗?” “会。” 陆长和路擎相视一眼,尽皆大笑了起来。 宋紫苏挖完了蚯蚓,提着小桶回来。 在有异兽的世界里,蚯蚓这种东西也不同寻常,比普通蚯蚓大的多,宋紫苏挖来的基本都在小拇指粗细,用铁铲子锄成小段。 路擎先帮着把宋紫苏的安排妥当,选好钓位,教他如何调漂,看水深,怎么挑选钓位,讲的头头是道。 “这条小河离青城不到五里,附近基本没有什么异兽,所以只要别去河中间,都不会有危险,先用手竿抽两竿感受一下,你哪怕用武者的方式去钓鱼都行。” 宋紫苏本来就是在苦修的路上,又是个懂事的乖孩子,不用多说,他自然会更严格的去要求自己。 可陆长不一样。 在还没到河边的时候,他就已经用【界外视域】把河底看了一遍,鱼类资源丰富,也没有多强的异兽,确实是个适合垂钓的好地方。 轮到陆长的时候,路擎就没上手,指使着陆长,仅仅是口头上的教导。 “线不是这样缠,从这边绕过去,然后这边绕过来…对,先缠个铅坠,测水深,我刚刚教紫苏的时候你是不是走神了?” “水深用气劲探一下不行吗?” “你现在是个普通的钓鱼人,你想普通一点的生活,那就从最普通的时候开始做起,就像你小时候还不是武者的时候。” “行吧。” 陆长深吸一口气,放空灵台,降低五感敏锐度,等于一种自封,将自己的五感降低到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水平,避免下意识的就用武者的方式去处理。 至于【界外视域】也收了起来,停留在眉心的位置,且避开了视野。 毕竟有路擎在,真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处理,如果是路擎都处理不了的危险,陆长跑都跑不了,观测也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就是很安静的钓鱼时间。 路擎将手竿架上,刚打算取出烟,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陆长喊道:“我可是看到你口袋里有包好烟了,拿出来。” “这也能看见!”陆长没好气的丢了过去。 路擎接到手里,笑道:“你明明有空间戒指,却还把烟揣兜里,小习惯不太好啊,按你平时的样子来看,不应该出这种错,最近是不是心境出问题了?” 陆长点点头。 一包烟不算大问题,问题在于露出了可以被人研究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心针对,这包烟就能做不少文章。 平日里陆长不会有这些遗漏,只不过最近心境确实有些问题。 路擎点上烟来,笑道:“那倒是正好,钓鱼就是个很考验心境的活动,你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一下这个过程。”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了。 路擎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又看了眼宋紫苏已经装了大半的鱼篓,瘪瘪嘴道:“新手福利真好啊。” 边上的陆长提起自己的鱼篓问道:“那我的福利呢?” 路擎拍着腿大笑,“可能还在路上,要不你再钓会儿?” “我…”陆长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也不知道该说技术不行,还是运气不好,他将五感自封到和普通人差不多,清楚的看到鱼漂的下沉,也精准的抓到了黑漂的时间。 但是什么都没有钓到,明明什么技巧都已经听过,上手也做的有模有样,可就是没有鱼。 想不通,不明白,手里拿着鱼竿也觉得有了重量。 路擎蹲在了陆长的鱼竿边上,咬着根没点的烟,笑了笑说道:“你觉得你的心境为什么会出问题?或者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要开始说教了啊?”陆长放下鱼竿,活动了一下筋骨,先给路擎点上烟,这才说道:“可能是走的太快了吧,天赋太好,实力太强,没吃过什么大亏,突然吃了个亏,就觉得不对了。” 路擎蹲在那儿,嘬着烟,没有半点八境强者的模样,像个小老头嘿嘿一笑,“你这家伙说话还挺欠打,不过倒也没毛病,你这个年纪,确实天才。”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确实是要说教一下,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在急什么?你也知道自己走的太快了,那就慢下来,越慢越好,一直慢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此时,陆长的鱼竿正好一颤,鱼漂下沉,似乎有鱼咬钩。 路擎伸出手,将那鱼竿一把抓住,猛的一提,切水声如琵琶上奏起的十面埋伏,刹那间杀气四起,当鱼线绷紧之时,他笑着缓缓发力,一点点的将水中之物拉近。 琤的一声,鱼线断了。 路擎将杆子收回来,转身从盒子里取出新的线组,又上了线,绑好勾,挂上饵,重新抛回水里,转过头来说道:“我们继续说刚刚的话题。” “滚啊,哈哈哈哈。”陆长没好气的骂了一声,可又忍不住大笑。 笑罢才对同样一脸笑意的路擎问道:“路哥,你说的这些该不会是经验之谈吧?” 路擎温声和气,笑道:“谈不上吧,我是先走的太慢,看着所有人都超过了我,后来慢慢的,我越走越快。” 说着,路擎拍了拍自己的断臂,“这只手,就是因为走的太快丢了的,然后就慢了下来,慢了十几年了,现在已经习惯了,感觉世界都慢慢的。” “初心很重要的,我说的初心不是你一开始的目标,是你一开始怎么走出第一步的,不知道出身好的人是怎么样的,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最难的永远是第一步。” 路擎站起身来,拍了拍陆长的肩膀,憨厚的笑了笑,“以前教我这个道理的,是我老爹,我和他关系不太好,不过他给我留下的这句话我能用一辈子。” 陆长沉默的听着,他看着自己的鱼竿,鱼漂再一次下沉,他伸手,稳稳的抓住鱼竿提起。 鱼饵没了。 “哈哈哈哈哈。”路擎大笑着转身,转身提起自己晃荡的鱼竿,鱼竿上一条金色的鱼儿努力晃荡。 路擎睁大了眼笑道:“好好好,这半个月来我第一次上鱼,今天日子好!” “啥?”陆长转头,满脸问号,“这半个月来第一次上鱼?那之前吃的鱼呢?” “下河抓的啊,我不是说了吗?钓不到鱼的时候,你就是武者!我也没办法,我娘子一直以为我钓鱼很厉害,我总不能让她失望吧。” 沉默了许久的宋紫苏转头来,“师叔祖,要不我的鱼分你一半吧。” “还是你有心。” “不是,主要是鱼篓装不下了。” 第182章 不忘初心,不复昨日 日子很平静,醒世教的人转变了方向,他们开始调查同伴的死因,寻找凶手。 可是陆长有【界外视域】,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给他们,目前有几名醒世教徒已经往北边追了三天。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他们认为是自己搜的不够认真。 倒是没人来找陆长的麻烦。 日子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陆长按照路擎说的,努力的将生活节奏放慢,将自己放慢,他从头开始感受人生,真正的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过往在娜米城的日子,并不算是普通人,他自律,又严格要求自己,且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现在,陆长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一个真正的普通的19周岁年轻人的生活。 “师叔祖您还不起床吗?已经中午了。”宋紫苏穿着围裙,拉开了陆长房间的窗帘。 床上陆长抱着被子,还闭着眼咕咕哝哝,“时间还早啊,昨天夜钓,我早上才回来。” “但您是中三境的武者吧。”宋紫苏不太理解。 中三境的武者为什么需要睡觉呢?所以师叔祖要炼心,炼的是我的心吗? 不过宋紫苏本就是一路苦修而来,他倒是不介意照顾陆长的起居,只是不明白这种专注于享乐的修炼是在炼什么。 陆长无奈的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无精打采道:“我找老路学了自封神魂,现在我自封神魂和五感,和普通人比起来也只是强壮一点,别的没什么区别。” 宋紫苏皱着眉道:“师叔祖,徒孙斗胆问一句,您是否不到七境?” “对啊,为什么这么问?”陆长慢悠悠的起身,磨磨蹭蹭的开始穿外衣。 宋紫苏帮陆长披上外衣,疑惑道:“师父说七境以下是不需要炼心的,一般来说,七境之下心境平稳,还并未能到熔炼神魂和心境的地步。” “在七境之下需要炼心的,是本身心理上就有很大缺陷的人,例如杀业过重,又或是少时不幸,求道孤苦之类,这类人心境天生有缺。” “就因为他们心境有缺,所以会被实力控制,而不是去控制实力,” 陆长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笑道:“我没有杀业,之前可能有,但是已经一笔勾销了,早饭做了什么?” 岔开话题这招对宋紫苏格外好用,他只会当做是聊完了这个话题,直接顺着说道:“我早上跟着路家婶子去采了野菜和菌子,野菜做个热拌。” “回来的时候用卖鱼的钱买了只土鸡,和菌子炖了鸡汤,婶子还给我们送了她自己腌的泡菜,您喜欢吃米饭,我拿了些红薯和米饭一起蒸着吃。” 陆长笑道:“你手艺不错,做的饭一直都很好吃。” 宋紫苏欲言又止。 到了餐桌上,宋紫苏已经摆放好了餐具,给陆长盛了汤,装好饭,然后自己才坐到座位上开始吃饭。 陆长吃着饭,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可吃到一半以后,宋紫苏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叔祖,您其实吃不到味道对吧?我在山上是做饭最难吃的,而且我口轻,这几天的饭菜,我都没放盐。” 陆长放下碗筷,朝宋紫苏招招手,宋紫苏叹了口气后把脑袋凑了过去。 陆长屈指在宋紫苏的眉心一弹,不痛不痒的,他没好气道:“你怎么想到来试探我?” 宋紫苏起身,双膝下跪,抱着拳道:“徒孙不是有意试探的,第一天做饭,是忘了放盐,可没想到您夸好吃,之后我便都没有放盐,可您说咸淡正好,所以…” “起来吧。”扶起了宋紫苏,陆长坐在椅子上有些惆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为武者后,吃东西就越来越没味了,也不是说吃不出味道,就是感受不到好吃或者不好吃。” 边上宋紫苏想了想后说道:“您是神魂太强了吧,一般灵魂完全异化的异种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人类中很少见的。” “神魂太强,和肉体脱离,以至于对凡物的欲望就开始降低,不过如果是强大异兽的血肉,还是能吃出美味的。” 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手上剩下的钱之后,宋紫苏说:“明天开始我多钓点鱼,去买些异兽血肉给您做吃的。” “神经,我还活着,要你赚什么钱。”陆长摆出一排宝钞,“拿着去,你有什么想要的也给自己买点,我又不缺钱。” 钱直接交到了宋紫苏的手里,不给小朋友拒绝的机会。 家里的钱交给宋紫苏来管挺好的,也是一种修行。 下午的时候,陆长在院子里给种下去的辣椒浇水,在走之前如果能看到辣椒成熟,吃一顿自己做的辣椒炒肉也不错。 从河边挖来的土很不错,也不需要施什么肥。 浇过了水,陆长便在花园里坐着,前几天买了刻刀,钓鱼回来的时候捡了块纹理不错的木头,有两个拳头大小,陆长便晒着太阳,做起了木雕。 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纯粹是爱好,前世想过如果手指完整,还能玩玩雕刻,这一世正好弥补上之前的遗憾。 没有技巧的用力,纯粹的力大砖飞,哪怕是比普通人强点的体质,也能够让刻刀如切豆腐般轻松。 脑海里的形象是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那是温馨的样子,木头上的纹理,正好像是分别那天,温馨穿着的小棉袄。 陆长的嘴角带着笑,看着手中的木块一点点的成型,好像又看到那个懂事的小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她嫁人没有,是否有后代,再见面,还能认出我吗? 陆长笑了笑,觉得耳畔有风微凉,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觉得手感不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他的耳朵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过,粗看并不明显,用手摸上去时才能感觉到。 现在变了模样,连耳朵上的这点小伤疤都不见了,真担心回了娜米城,兄弟们会认不出他来。 院子的另一边,宋紫苏弄了个大箱子,在养蚯蚓。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忽然从墙头外传来了路擎的声音。 “兄弟,钓鱼去啊!” 陆长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钓个屁,你把昨天晚上从我鱼篓里偷走的鱼先还回来!” “自家兄弟怎么可以说是偷呢,我今天钓到的都归你,快出来,我给你带了你嫂子煮的汤圆。” 陆长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紫苏,我房间里有件黑色大衣,去给我拿一下,今天降温了吧,怎么有点凉了。” 第183章 这局,父子局 小河边,阳光正好,陆长挂好了饵,抛竿到河中,竿子有五米多长,钓的是位于河中间附近深水区的大鱼。 身下坐的是帆布的折叠椅,用的渔具是路擎专门找人定做的,为了钓鱼,路擎做了不少功夫。 和陆长的炼心不同,路擎是真的喜欢这项运动,单纯的爱好,他喜欢的是这个过程,至于有没有收获,实际上看的并不算太重。 从陆长的鱼篓里偷鱼,也算是过程的一部分。 陆长裹着件厚外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鱼漂在水面上微微起伏,几天下来他已经开始上手,每天都能有点收获。 水里鱼的种类挺多,没有了过度捕捞,鱼类资源丰富,几乎不太可能有钓鱼佬会空军,所以路擎之前能空军半个月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今天穿的有点多啊。”路擎丢了根烟过来。 陆长伸手去接,没有接到,掉到了野草上,好在捡起来的够快,他给自己点上,抿了口,淡淡道:“降温了,感觉有点冷。” 路擎诧异的看着陆长,很快收回了目光,笑道:“也好,最近过的怎么样?青城还住的习惯吗?” “还可以啊。”陆长点点头,打开陆清秋做的汤圆,用小木勺吃着,“青城天气也不错,空气也挺好,紫苏也挺喜欢这里的,不过最近降温了,容易犯困。” 刚说完,陆长就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继续吃起了汤圆,路家的食物味道都不错,多少能让他吃出点滋味来,特别是陆清秋做的汤圆,是陆长在饮食上唯一的享受。 别说,太阳晒着,坐在小河边的微风吹着,人不自觉的就开始犯困,更何况昨天本来也没休息够。 可看着鱼漂上下动了动,陆长又提起点精神,手抓到了竿子上。 就在这时,陆长的余光瞥到了路擎那边,路擎的鱼漂动了动,似乎也有动静。 此刻,陆长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猛地喊道:“握草,好大的鱼,快帮我抄一下!” 路擎连忙起身,叼着烟就先拿起了抄网,可一看陆长那边根本还没提竿,他惊觉不对,一回头,正好看到自己的漂沉到底又升了起来。 “哈哈哈哈。”陆长大笑着,猛的提竿,又是悦耳的切水声,他面露喜色,从弯曲成半月弧的竿子来看,水底下绝对是大鱼。 一番吃力的拉扯之后,大鱼也浮出了水面,从外表来看,是条大青鱼,体长有一米五六的样子,上百斤的重量,在河面上搅起大片的水浪。 路擎提着大抄网,在河岸边等着,都顾不上自己的竿子,这条鱼要是跑了,陆长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青鱼被溜到了岸边,路擎提着抄网上前,可找不到好的位置,只能从鱼尾的位置捞上。 “不是你别捞尾巴啊!”陆长急忙大喊,一只手就想过去抓抄网,就这时稍微松了两分力气。 本来看似筋疲力尽的大青鱼猛的一甩尾巴,挣脱了鱼钩,扭着身子重新窜回了河里。 陆长呆呆的拿着竿子,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 路擎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道:“不好意思啊。” “…你嘴角没压住。” “我这是歉意的笑。” 陆长坐回了椅子上,呆愣的看着水面,咬着牙道:“最少一百六十斤!” “好啦,待会儿钓一头还你。”路擎拍了拍陆长的肩膀,神清气爽的回到了自己的钓位上,重新上饵抛竿。 陆长重重的一拍膝盖,“至少一百六十斤啊!” 这个下午,似乎运气不错,本来是鱼不怎么开口的时间,两人倒是上了几条。 路擎还用自作的短矛,从草丛里刺回一条肥硕的黑蛇,就在河边杀了,将杀好的蛇卷在短矛上,留了蛇胆没取,一起带回家去。 夕阳下,天际泛着微醺的橙黄,路擎单手提着箱子和鱼篓,腰上挑着短矛,上面则挂着黑蛇,一只袖子空荡荡的,跟着。 陆长蹲在路边,采了些晚上做蛇羹要用的野菜和香料,重新提起自己的鱼篓后,他恨恨的朝路擎喊道:“最少一百七十斤!”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争取给你钓回来一条一样的。”路擎用手臂轻轻的撞了陆长一下,笑道:“别生气了,等会儿回去蛇胆给你吃。” “我不吃,咬了又苦,不咬也没味道,我吃它做什么。” “补啊,你还在长身体,别以为武者就不需要营养了,你现在一…一米八了吧,至少得跟我一样高,以后才好找媳妇儿。” “不需要,别谈什么武者,我这张脸,放到任何地方,都是嘎嘎乱杀!” “哈哈哈哈,什么叫嘎嘎乱杀?” “说了你也不懂,我跟你讲,至少一百八十斤!一百八十斤啊,你这辈子都没钓过!” 路擎确实英武,可出生平凡人家,他身上毫无上位者的气场可言,大多时候憨厚还多过威武。 可陆长不同。 路过家门口,陆长便直接喊了宋紫苏一起,去往路擎家中,今天的晚饭是肯定不会回家做了。 到了路家,陆清秋见陆长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便好奇的询问。 不用陆长述说,路擎已经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边说边笑。 听完之后,陆清秋没好气的捶了丈夫一拳,忍着笑意道:“小弟别生气,等会儿嫂子给你做主。” “嫂子我没事。”陆长勉强露出个笑容,倒也确实没了多少怒气。 想了想后,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不就跑了一条大概一百九十斤的鱼嘛。 晚饭吃的挺开心,不过陆长有了些倦意。 等到宋紫苏帮着收拾完了桌子,洗了碗,爷俩便准备回了自家。 可刚出门,陆清秋便神神秘秘的提着个袋子走了过来,一把塞进了陆长的手中,低声笑道:“嫂子说了会给你做主,这里是你哥藏起来的两瓶好酒,你快拿走。” “好嘞,谢谢嫂子。”陆长眉开眼笑,一点都不见外,提着就走,脚下飞快。 晚上宋紫苏还要修炼和打磨筋骨,陆长则早早的洗漱完毕,稍微雕了会儿木雕,便直接躺到了床上睡觉。 这几天来,他的作息大多如此,没有手机,没有短视频,晚上偶尔看看书,偶尔会和宋紫苏下会儿象棋,小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次修炼都没有。 半夜,宋紫苏正在房间里练习书法,就听得楼上传来自家师叔祖咬牙切齿的低沉声音。 “至少二百斤!” 第184章 红尘炼心,重活一世 日子过的很慢,又过的很快。 一天的时间里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做很多事情,可几次眨眼的功夫,一个多月又过去了。 来到青城的第三个月,宋紫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给自己煮碗面条做吃的,接着便跟婶子去买菜。 有时候也不是买菜,会和一些妇人结伴,去城外不远的地方采撷野菜、菌子,还有些浆果回来做果酱。 宋紫苏乖巧,几乎讨所有人的喜欢,也知道他年纪轻轻,干活麻利,平时都在照顾家里那个懒散的‘叔叔’,可以说是忠孝颜齐全了,所以大家对宋紫苏都不吝照顾。 恰好,宋紫苏十六岁,按照皇朝律法,也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 “小宋,你家叔叔呢?又在家里睡懒觉吧。” “婶婶,师叔祖不是叔叔,不一样的,师叔祖昨日掏了个蜂窝,今天在家处理蜂蜜。”宋紫苏尊师重道,称呼上从不逾越。 矮矮瘦瘦的妇人一摆手,笑道:“我不懂你们那里的叫法,不过我昨日似乎看到他了,被蜜蜂蛰了好几个包是吧?他老大个人,怎么老没个正行。” “” 另一边六十多岁的阿婆凑了过来,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没个正行,小陆那样貌,中州城都挑不出这种俊后生,又有本事能赚钱,谁家大姑娘不喜欢他。” 阿婆转头向宋紫苏,又是满脸笑容,“小宋啊,你家叔叔可曾婚配,我有一远房表孙女,年芳二八,生的是貌美如花,贤淑端庄。” “你看回去和小陆说一声,他要是没意见,就请个媒人,约着两方见一面,我们那丫头待字闺中,身家清白,远近闻名的孝顺闺女。” 宋紫苏面露难色,只能说道:“师叔祖已有妻子,晚辈不好言长辈之事,婆婆您要不直接和师叔祖说吧。” “好了。”陆清秋站了出来,笑着拉过宋紫苏,说道:“哪有你们这样说媒的,等我回去,和我家那兄弟聊聊,再给大家一个答复。” 有陆清秋出面,这些七姑八婆的也就息了心思,本来抓着宋紫苏这个小辈,就是看他好说话,但陆清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尽管没人知道路家夫妇是多厉害的武者,可哪怕在普通人之中,身材高大孔武的路擎,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得罪的起的,更何况陆清秋也不是什么温婉女子。 别人家的女子吵架,大多是互骂互损,揭对方老底,或是空口造谣,但陆清秋是真的会动手。 这一对夫妻,从来都是能动手就不啰嗦的类型。 宋紫苏松了口气,他不擅长应对这些人,可都是修行的一部分,苦修苦修,乏的是筋骨,疲的是精神。 可浩然气到底要怎么养,他至今不知,询问过路擎,路擎也是不知晓,倒是陆清秋给了意见,要他多读书,自古以来养出浩然气的,多是读书人。 回去的路上,各人回各家,只剩下陆清秋和宋紫苏了,陆清秋才柔声问道:“可曾考虑过婚配?在婶子面前直说便好。” 宋紫苏老实地摇摇头,“不曾考虑过,父母之命为大,师父于我而言便与父亲无二,我若有想法,也需回山禀报师父之后,由师父定夺。” “好孩子。”陆清秋点了点头,笑道:“要是有人再拿这事来问你,你就推到我身上来,就说全凭婶子做主,婶子帮你全挡回去。” 宋紫苏连连道谢,也是松了口气。 他真的不擅长回答这些问题,本来性子就实诚,有些话又知道不该说的直白,偏偏逆着性子来说话,心里又堵得慌。 还是和婶子说话轻松,婶子什么都能考虑到。 到了家门口。 陆清秋说道:“我去看看我家弟弟,他是不是还没起床?” “师叔祖一般要到晚点才会起来,最近突然降了温,师叔祖有些惧寒,过几日升温了应该会就好些。” 聊着天进了屋子,宋紫苏将东西提到厨房,陆清秋自己上了二楼,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的。 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陆清秋喊了声:“小弟。” 房间里,陆长嘟囔着回应:“请进。” 陆清秋推门进去,看了眼还睡不醒的陆长,无奈的笑了笑,挽起衣袖,将房间里散落的衣服叠起来放到桌上,又拿起陆长床头的水杯下楼添了些水,放回了陆长的床头。 走之前看了眼陆长的脸上,昨天被蜜蜂蛰的伤口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临走前给陆长掖了掖被角,这才带上门走了出去。 楼下宋紫苏正在泡茶,陆清秋便在沙发边坐下。 宋紫苏泡好茶后双手递过,轻声问道:“婶子,师叔祖真的没问题吗?师叔祖中三境的武者,之前畏寒便已经古怪了,现在连蜜蜂都能蛰他,还让我给他擦药,他似乎忘了自己是武者了。” 陆清秋笑道:“无碍,他炼心到了最后的关头,我从没见过天赋像他这么高的人,红尘炼心,在中三境能炼到这种境界,闻所未闻。” 想着宋紫苏是晚辈,陆清秋便说的详细了一些,“一般来说,炼心是炼心,红尘炼心是红尘炼心,前者适用于所有武者,特别是心境有缺的。” “后者是九境强者武道闭塞,决定重活一世的常用手段,我相公本只是教他炼心,可他无师自通,自己走上了红尘炼心的路子。” 说着,陆清秋也是赞叹一声,“想来小弟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无父无母,也是天生孤苦,若无绝望中挣扎过,也无法在中三境领悟到红尘炼心。” 宋紫苏仰头看了眼头顶,稍微松了口气,可又想起,如果师叔祖是真的有绝强天赋,为何和师父差不多的年纪,现在还是中三境? 莫非是在二百多年里,经历了什么?或者是被封印,承受了二百多年的孤寂,因此才能在中三境领悟红尘炼心? 越是回想,越发觉得有此可能,两百多年里,师叔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无法言说的事。 宋紫苏犹豫了一下,决定修书一封,尝试送往剑山,向师父询问一下关于师叔祖的事情。 第185章 心境无尘,便是天清之时 日上三竿,陆长打着哈欠起了床,擦掉眼角的眼屎,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的画面才变得清晰了起来。 宋紫苏听到了动静,便走上楼来,在陆长去卫生间洗漱解手的时候,宋紫苏便将陆长的被子叠好,拉开窗帘和窗户透透气。 等到陆长洗完了脸回来,坐到了梳妆台前,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宋紫苏拿过牛角的梳子,为陆长梳起了头发,将过了腰际线的长发层层盘起,用木头的发簪在头上别着。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由宋紫苏负责陆长的梳发任务,他也渐渐的发现,陆长开始掉发。 但今日,宋紫苏在掉落的头发里,看到了一根白头发。 宋紫苏将那根白发拿在手里,却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切,他颤声道:“师叔祖,有白头发了。” “上了年纪,有白头发也很正常。”陆长说的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状态,日渐衰老,似乎连自己是武者都已经遗忘,可身体之内,《苦我今时多》和《炼身化血大法》却是无时无刻都在运转。 一身血气看似枯竭,实则内敛,在身体之内沉静不发。 眉心之中,一尊由精气所化的银色小人已经初具雏形,精气不再四散变形,在一点点的被银色小人所控制。 如寒冬里的沉浸,当春风回暖,就是花开之时。 所有的一切都在酝酿。 但是不影响平日里教导宋紫苏,宋紫苏悟性很好,很多话陆长只要说上两遍,宋紫苏就能理解,只不过距离应用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陆长几乎快要将一身对武道的感悟,全部都教给了宋紫苏,他着实喜欢这个诚恳的小伙子。 每当看到宋紫苏,就仿佛又回到了赤花镇,教着薛万青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的薛万青偶尔还会叫苦。 “陆叔,我真的撑不住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不可以,你连剑都握不稳,还想做剑客?你有天赋,可只有努力才能让你把天赋发挥出来,你的每一分懈怠,都是对天赋的浪费。” 每到这时,薛万青就会咬牙再坚持坚持。 “陆叔,齐家的人欺负人,我揍了他,师父没骂我,但是师父说我不可张扬,我觉得他的话对,但是又觉得不对。” “君子可内敛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除暴安良不分张扬,等会儿我去教训你师父。” “别别别!” 回想过去的薛万青,陆长总会忍不住扬起嘴角,现在重新教导薛万青的弟子,又仿佛回到昨日。 吃过了早饭,宋紫苏收拾完东西,便去了院子里对正在晒太阳的陆长说道:“师叔祖,我出去一会儿。” 陆长闭着眼摆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有事便回来,家里还有我。” “是。”宋紫苏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几日前,他还是没忍住,给师父送去了封信,可没问过陆长,他的心里没底,不敢把话说的明白,只说自己在外游历,听闻了一些过去的见闻。 只说了听人说起师父早年的一些事迹,提到师父有位姓陆的长辈帮了师父许多,不知是否是谣言,询问师父是否需要处理,若是真有那姓陆的长辈,为何不曾听山上师兄弟提起。 今天,师父回信了。 信是让游猎者公会帮忙送的,在当今社会,除开手机这种东西,超远距离的信息传递,还是游猎者公会最快。 剑山是个顶尖战力很强,但人数不多,规模较小的组织,山上弟子贵精不贵多,除了寥寥几人外,剩余的都是猿猴。 有几只天赋不错的猿猴被山主收为弟子,剑山也算是有教无类,不论出身,只看品性。 宋紫苏是斗牛真君黄白猿在山下看到,被山主薛万青捡了回去,从小在身边亲自带大,最为宠爱,不过薛万青对他的要求也同样严格,才能让宋紫苏不会长歪。 在游猎者公会,宋紫苏取到了师父寄回来的信件,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在阳光下,忐忑的打开了信件,他不敢去想信里会是什么内容,不敢乱做猜测。 【爱徒紫苏,见字如唔】 是很正常的开头,也是很熟悉的字,看到师父的笔迹,宋紫苏的心忽然安稳了下来,出来一两年了,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光是开头几个字,便让宋紫苏的眼眶有些湿润。 继续看了下去。 【收到你信时,为师也曾担心是你历练之路遇到坎坷,却未曾想到,徒儿会问起此事】 【在回答你所问之前,为师也有几个问题】 【如今你到了何处,从何处听闻,又是何人口中听闻,为师有此三问,希望徒儿在之后的回信里能够告知】 【徒儿所问的问题,师父可以回答,为师年轻时,曾受了一位敬重的前辈教导,相处不过半年余,却让我受益一生】 【那位长辈正是姓陆,名为重生,他也是为师所见过天赋最高之人,品德之高更是令为师自惭形秽,可以说是他一手奠定了皇朝的根基】 【不过他在二百多年前已经为了拯救一城百姓而牺牲,尽管为师与几位好友一直不认为他会陨落,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看到这里,宋紫苏已经想要起身立刻去给师父回信,告诉他自己找到了那位陆前辈。 可转念想想,以师父的能力,找遍整个世界也不是难事,为什么他找不到的人,自己却阴差阳错的遇见,是否有些过于离奇了? 耐着性子和疑惑,继续看了下去,待会儿还要考虑怎么回答师父的三问。 【知晓陆前辈的人并不算多,为师也是多年不曾听到有人提起,一时间感慨万千,回想当初在他身边求教,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 【若是真有他的消息,还望徒儿立刻告知为师】 最后是几句对宋紫苏的关心话语,一封信便就此结束。 看完之后,宋紫苏心头思绪万千,他很少能看到师父用如此情绪化的文字,对比师父平日的模样,这封信可以说是失态了。 信里的失态,或许不及师父心中波澜的万分之一。 师祖柳在,已经牺牲在了建国之时,对师父来说,如果陆前辈还活着,那或许是他在世上唯一的长辈了。 宋紫苏抓着信封,只觉得手中信封沉甸甸的,他不知该怎么办,是否要告诉师父他遇到了陆前辈,可他也不确定陆前辈是否是师父说的那个人。 二百多年前的陆重生到底死没死? 宋紫苏将信封收了起来,去了城头的肉摊子,今天有异兽肉在售,他买了十斤,分作两半,一半送去了路家,可发现路家没人。 平日里这个时间,路家应该正好吃完午饭才对,家中至少会有一人,就算路擎叔出了门钓鱼或是办事,婶子也会在家才对。 宋紫苏带着点疑惑回了家,将兽肉放进厨房,转头去了院子。 刚靠近院子,便听到很低的鼾声,宋紫苏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在几步外,陆长便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浅浅的睡了过去,只是和早上宋紫苏出门时有了些不同。 那张完美的脸庞此刻皱纹满面,一头黑发银灰参半,他在一个早上的时间里,仿佛苍老了四五十岁。 宋紫苏捂着嘴,瞪大了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陆长微微张着嘴,打着鼾,心头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悲凉之意。 宋紫苏转身回了屋子里,取出一条毛毯,走到院子里,小心的为陆长盖上,之后便坐在了椅子边上,靠着扶手。 他就这样静静的守在陆长的边上,一直,一直。 第186章 上路,此路艰险 晚些时候,陆长醒了。 正午的阳光温暖,照的他微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午饭没什么胃口,喝了点稀粥,吃了两口咸菜,陆长便说要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从院子里拿了根木杖做拐,陆长一手拄拐,另一手拿着个木雕,宋紫苏背着剑陪在左右。 陆长身形佝偻,一米八几的身躯,这会儿看着只有一米七出头的模样,还微微驼背,宛若缩水了的身躯看不出往昔强壮的模样。 他走的很慢,并非步伐慢,而是整个人的行动都迟缓,每一步抬起到落下都如同定格动画,让人每一帧都可以看的清楚。 宋紫苏小心的虚扶着自家的师叔祖,尽管他知道师叔祖是在红尘炼心,可看着眼前师叔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会心痛。 叹美人迟暮,惜英雄白头,陆长全占了,而宋紫苏回想两个月前,师叔祖本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偶有路过熟识的人,看到宋紫苏想打个招呼,可看到边上苍老的陆长,熟人也都愣住了。 哪怕陆长白发苍苍,可从容貌来看,依稀还是能认出他原本的模样,这就让熟识的人有些拿不准了。 “小宋,你这是…” 宋紫苏看了眼陆长,见陆长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直接答复:“陪师叔祖走走。” “哦…你这…几天不见变化真大…” 讪笑着便离去了。 直到走到远处,那些人才敢交头接耳。 “莫不是生了什么怪病?” “昨日见他还不是这般模样,什么怪病能变成这样?” “依我看不是怪病就是易容。” “兴许是走火入魔呢?我观他似乎是武者,或许是修炼出了岔子。” “那可惜了,长的那么俊。” “也好啊,自从他搬来,附近谁家不把自家女眷看得紧紧的。” “我听说宛寡妇半夜上门给他送宵夜,还送了两次,不过连门都没进。”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你女儿去翻他墙头,也没翻进去。” “滚你妈的!” 那远去的声音从窃语到激烈,宋紫苏回了头,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平日里不是都很友好吗?为什么背后却要说这些腌臜话?” 陆长慈祥笑道:“人间一直都是如此的,你我生活富足,他们的声音便小,今日我落魄苍老,他们的声音便大,恨人有,笑人无。” “你要修的是浩然气,红尘历练,遇到这种人不乱你的心,你的浩然气迟早能够修出来,不因别人的为人,而改变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他伸手,轻轻点在宋紫苏的心口,笑道:“这就你的心,你希望他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不要让别人的言行,来决定你要走的路。” 宋紫苏重重的点头,“师叔祖,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陆长和蔼的笑着,他缓慢的往前走去。 忽然,路边一棵探出墙头的树,跌落下个弹珠模样的小小果子了,似乎就要砸到陆长的身前。 陆长抬起手,出手缓慢,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无二,仿佛是个静止的人偶,可偏偏却恰到好处,将那颗果子捏在了指尖。 “太慢了。” 宋紫苏不明,便问道:“师叔祖,什么太慢了?” 陆长说:“一切都太慢了。” 他无法去解释,他眼中的世界,和两个多月前已经完全不同。 路擎让他慢下来,好好的静下心,陆长便照做了,他放慢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心境,去感受生活本应该有的模样。 于是,从那一天起,陆长眼前的世界便开始改变。 时间的流逝速度似乎在变慢,只有他越来越快,而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慢。 在宽阔的主道路上,陆长停下了脚步。 适逢年关,烟花爆竹也进了店,有孩童三三俩俩,凑钱买了炮仗,正躲在墙角燃放。 两名男孩躲在远处捂着耳朵,反倒是同伴里的女孩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拿着红色线香,半蹲着身子,做好随时跑开的准备,去点已经放在角落里的炮仗。 路上行人热闹,筹备年货的,购置布匹准备新衣裳的,要布置的东西太多,窗花、对联,窗花要挑,对联要现写。 哪怕是平日清贫的家庭,在过年这天也会尽量布置得体面一些,家中平时少荤腥的,到了过年那天也会尽量让每个人都能吃上一口。 稍宽裕的,便会买些瓜果蜜饯,闲暇时的零嘴,好让孩子们在过年时能过个嘴瘾。 一时间,满街上有果香肉香,有爆竹的火药味儿,有汗味,有来往的烟尘,叫卖声,砍价声,也有不小心的碰撞后的道歉声,和得理不饶人的呵斥声。 有壮汉抓着个小孩的手,喝骂着这孩子偷了他的钱袋,那孩子面红耳赤,双目含泪的在辩解,声称是自己捡的。 壮汉只是一句:若是你捡到,为何不归还! 便让孩子哑口无言。 陆长笑了笑,带着宋紫苏走上前去,他抬起拐杖,轻轻戳了戳壮汉的后腰。 壮汉回过头来,怒目而视,骂道:“老头你作甚!” “你说是他偷的,那你报官不就好了,你拉这个孩子想去哪里?”陆长笑容和蔼,不见锋芒。 壮汉一怔,愤怒之余,眼底里多了些惊慌,他怒道:“关你鸟事,我现在就拉着他去报官。” 说着,就要拉起小孩离开。 陆长却是将拐杖一横,笑道:“既然是人赃并获,我唤个人跑两步把官差叫来不就行了,你何必多跑这两步。” “唤来?”壮汉悄然扫了眼左右,见已经有人准备围观,心知不能再耽搁,心中一权衡,再看陆长这般瘦弱老态,心中便有了计较。 当即怒道:“我要去报官,你偏要拦着,你莫不是这小贼的同伙?好,抓了小的,来了老的,我连你一起带去!” 说着,就要伸手去拨开陆长,这一手极重,普通老头要是真被碰到,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 宋紫苏连忙上前,将壮汉格开,可一触碰才发现壮汉也是个武者,境界虽说不高,但对付他宋紫苏,大抵上是够的。 陆长笑道:“一个是真小偷,一个也是真的人贩子,小偷罪不该死,人贩子罪不容诛,紫苏,拔剑!” 宋紫苏听话,尽管下山游历,不养出浩然气就拔不出剑,可他听了陆长的话,便直接伸手拔剑。 只是,依旧纹丝不动。 “师叔祖,拔不出来。”宋紫苏转头来,有些委屈,也有些疑惑。 陆长笑着以两指比划了个微小的距离,说:“你啊,就差这么一点点。”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和他一样。 “他妈的!”壮汉回过神,咬牙沉声:“想坏老子好事!老子先拆了你的骨头。” 说完便是一掌拍向宋紫苏的头顶。 壮汉不再隐藏实力,这一掌势大力沉,有开碑碎石之威。 宋紫苏眼看着这一掌袭来,想着身后的陆长,他隐隐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可就差那么一点。 忽然间,边上一声女子喝骂:“狗囸的,敢伤我家幺儿!” 就见陆清秋一步便从侧面闪来,直接抓着壮汉的手腕拧成了麻花,再提起一脚,便让壮汉腾空而起,砸落在地。 瞅着还不解气,陆清秋又是一脚踢在壮汉下颚,直接让壮汉昏厥了过去,这才带着家乡口音骂道:“砍脑壳的,你敢伤我家幺儿!” 陆清秋转过头,摸了摸宋紫苏的脑袋,嗔怪道:“你这孩子,瓜兮兮的,拔不出剑那就先避他一避。” 宋紫苏只是微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一刻他本能觉得不应该避开,他似乎有所领悟,可仔细回想又只是几句俗理。 人群外,路擎牵着马儿走了过来,笑道:“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好。”陆长的笑容散去,他从路擎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紧迫感。 路擎也不多言,直接将陆长双手撑起放到马背上,一行四人匆匆离开,至于那人贩子或者是小偷,本就不是多重要的事。 一会儿之后,便到了陆长的家中。 路擎将陆长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丝毫不奇怪陆长现在的模样,左右无人,他爆发气劲封锁四周,杜绝别人的窥视和偷听。 有半道虚幻人影在路擎身后若隐若现,那是他的真武魂体,到此时,路擎便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我们夫妻俩是来道别的。”路擎脸色凝重,“兄弟,哥哥也不瞒你,现在哥哥遇到了麻烦,你嫂子又快生了,我打算带她躲一躲。” 陆清秋面露不舍,柔声道:“相逢便是有缘,别离也不是缘尽,等我们处理完了麻烦,再回来找你们。” 陆长笑道:“怎么的,嫌我现在累赘了?要走也不打算带上我?” “哥哥不是那意思。”路擎连忙摆手。 可不容他多说,陆长直言道:“如果不嫌我麻烦,那就带我一起走,还没有到需要分开的时候,不是吗?” 路擎神情一顿,大笑道:“好好好,我本来还在和你嫂子说,可能会有遗憾,无法亲眼见证你破茧的那一天,现在走正好。” 陆清秋抚着肚子,也笑道:“好了,那就一同上路,我也想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这个做叔叔的不在身边多可惜,现在好了。” 此时,宋紫苏往前一步,踌躇道:“师叔祖,我呢?” “你这孩子确实傻傻的,你当然也跟着我一起去,你不在了,谁来照顾我这个老头子。”陆长没好气的弹了宋紫苏的脑门,如一开始所见时一样。 宋紫苏扬起了嘴角。 路擎也不耽搁,牵着马回自己家,套了车,接着便让妻子和陆长进了车厢,他亲自驾车,宋紫苏则跟着学学。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出了城,有空间装备在身,也算得上是轻装出行,不用考虑太多。 出了城后,陆清秋便说道:“自我有孕后,我和相公便发现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可怎么也找不到,好在之后便消失了。” “可最近几日,那股视线再次出现,今日我与相公找寻到了目标,追出了城去,却被那人用不知何种方法,硬是逃脱。” 路擎的声音也从车厢外传来,“那人实力不弱,约莫是七八境,我不曾见他真武魂体,也不好判断,但硬碰硬实力不会弱于我多少。” “这种实力的人,明明在暗中盯着我们,却不愿和我直接动手,我搞不清他们的意图,可我的孩子就要出生,我担心意外,所以决定先避他一避。” 身为武者八境,路擎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那名逃走的武者,有逃走的能力,那就也有周旋一战的能力,可他避战不接,本身就有问题。 陆长说道:“是醒世教,我之前就发现过他们,所以追出城去,杀了一个,结果被他们的陷阱暗算伤到了。” 路擎一愣,立刻回想起刚见面之时,惊讶道:“就是那次?” “对,之后我再没发现醒世教的踪迹,还以为他们放弃了。”陆长叹了口气,他真以为醒世教放弃了,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盯上了路擎夫妇。 所以,时间总是会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对吗? 路擎双唇微颤,只是说了声:“兄弟,你对哥哥的恩够多了,哥哥就不多说什么了。” “自家兄弟。”陆清秋拍了拍陆长的手背,“谢我们就不说了,你若不嫌弃,就当我们是你亲哥哥亲嫂子,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 陆长笑道:“我也不是会客气的人,不过现在先解决了醒世教比较重要,醒世教有一种面具,戴上后能最大程度削减自身存在感。” 说着,他从戒指里取出那枚面罩。 陆清秋接过之后看了看,点头道:“是醒世教的东西,我在山风的时候见过。” 路擎回头感知了一下,思索道:“这个程度的异宝,挡不住我查探,他们身上应该还有其他更厉害的异宝,不过为什么醒世教会盯上我们?” 话才刚说完,路擎忽然面露怒色道:“他们难道是…” “没错。”陆长说了声,“他们在到处寻找婴孩,应该是盯上了我那未出世的侄儿,现在没动手,就是在等孩子出生。” “该死!”路擎怒气勃发,一身杀意直冲云霄,可毕竟稳重,很快的收敛杀意让自己冷静,他咬着牙,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陆清秋忿怒,却只是轻叹一声,她出生山风陆氏,本是异种大族,可父母在权力斗争中失利,惨遭杀害流放,逐出了山风城,本就是无依无靠之人。 现在两夫妻想要找个能帮忙的人,却根本没有头绪。 报官无用,醒世教的隐匿手段高超,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告官不成,还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 此时,陆长说道:“去剑山吧,我有个故人在那,也许能求来帮助。” 说完后还朝宋紫苏笑道:“紫苏,你的历练之路可能要提前中断一下,我去找你师父叙个旧,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到我。” 他何止是愿意!宋紫苏连连点头,也不好明说自己和师父通信的事情,只是想到师父见到师叔祖时的模样,便替师父感到开心。 “剑山?”路擎有些意外,那确实是个好去处,他也没去怀疑陆长话里真假,无条件选择了相信,当下便点头道:“那就再麻烦小弟一次了。” “我们去剑山!” 第187章 负屃宝术,原来如此 米粒皇朝的剑修之中有两座大山,东域剑修的圣地便是剑山,东域剑道魁首薛万青。 几乎每一位东域用剑的武者,在游历之时都会去剑山朝圣。 剑尊薛万青,品性高洁,对待来朝圣者以礼相待,无论对方实力高低,是何出身,只要剑道上有疑惑的,薛万青遇到了都是能解就解,从不摆前辈高人的架子。 可剑山收徒严格,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拜入,更多的是看一个缘法。 因此很多受了薛万青帮助的剑修,又无法拜入剑山,便在剑山山下搭建草屋住了下来,后来越来越多的剑修效仿,草屋改建扩建,慢慢的变成了一座小镇。 也是因此,很多剑修说自己来自剑山,实际上来自的是‘剑山镇’。 实际上的剑山,是平均海拔七千米的四座山,主峰是真正的剑峰。 当年许米米平定天下,建米粒皇朝,为了提防邻国,薛万青前往东域,在此挑选道场,震慑东域之外的帝国。 薛万青选了几座高山,收服山中猿猴,将此地命名为剑山,如今门下有亲传弟子五人,有猿猴五千众。 别看只是五千猿猴,却有过斩杀十境的记录。 昔年东域外有强者越国境试探米粒皇朝底线,薛万青并未出手,五千猿猴结阵,将那位气焰嚣张的十境当场斩杀。 再之后,东域外赤霄皇朝有大能出手,和薛万青在虚空之上交手几招,胜负未知,可事情就此平静了下去。 一般人说自己来自剑山,多半就是来自剑山脚下的剑山镇。 可陆长说他在剑山有熟人,路家夫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位剑尊门下的亲传弟子。 当然认识猴子也可以。 去往东域的马车飞奔,离开青城的第二天,陆清秋的状态开始下滑,她的上少了些血色,越发苍白。 陆清秋解释,“我的孩子天赋不够,所以我找了秘法宝术,给他补了先天不足,不说力大无穷,可也能让他足够强壮,有一点自保之力。” 路擎心疼道:“代价就是耗去你嫂子半身血脉,因此她在生产之前会变得虚弱。” “我这半身血脉,能为他延寿百年,值得了。”陆清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他体恤我辛苦,这些日子都是不吵不闹,是个乖孩子。” 尽管身体虚弱,可在想到孩子的时候,她的身上又焕发了光芒。 陆长靠在车厢的角落里,脸上带着笑容,他也想见见这个即将出世的小家伙。 按照后来路擎对王成明说的,他的妻儿都被醒世教所害,那么在原来的时间线里,陆清秋和这个孩子都死了。 但这一次,陆长想试试改变未来。 宋紫苏给两位长辈倒了杯水,老实的坐在边上,小朋友的脑子里转个不停,在想着要不要提前给师父知会一声。 陆清秋忽然说道:“小弟,紫苏,嫂子知道这一路去危险重重,万一出了事,你们的恩情我们夫妻也无法回报。” “嫂子,别说这种话,我们会平安到达的,只要到了剑山,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们。”陆长出言安抚。 陆清秋却是摇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们先听我说,我出生山风城陆氏,我的父母在家族权力争夺中失败后被放逐而死,我也因此流离在外。” “但我毕竟是陆氏主脉出生,父母临死前将族内宝术传授于我,这也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小弟你若是真认我这个嫂子,我今天将宝术传授给你们。” 眼看陆长想要说点什么,路擎帮着妻子说话,“老弟,你就听你嫂子的,我也知道你没什么物欲,专注在武道上,我们夫妻俩也只有点武技和宝术,既然是自家人,传于你难道不合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长反而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能笑道:“紫苏,还不谢过你叔叔婶子。” 一技之授可为师。 宋紫苏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跪拜。 陆清秋也不避让,受了这一拜,便是要绝不藏私的传授。 等到宋紫苏起身,陆清秋便说道:“陆氏传承悠久,是天生负屃血脉的异种,所传宝术名为负屃宝术,宝术分三重,一重为力,可壮体魄…” 负屃宝术!四个字落在陆长的耳朵里,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地震,令他一时无法言语。 “二重负屃,能开神魂明悟,激活负屃血脉,显现负屃模样,而三重负屃,我也不清楚,能开三重负屃的,才能进入主脉,我如今也没资格。” 说完后,陆清秋取出两枚瓷瓶,说道:“这里有两瓶负屃宝血,可能少了点,但我想以你俩的天赋,足够入门,感受负屃气息,才能修炼负屃宝术。” 陆长没接,反而问道:“宝血给了我们,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陆清秋笑道:“他是我儿子,天生就有负屃血脉,不需要感受负屃气息,这些东西就是他天生的本能,只要拿到了就能练。”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陆长点了点头,但只是将两个瓶子都推给了宋紫苏,并说道:“这个我用不上。” 陆清秋略一思索,迟疑道:“小弟,你…” 陆长说道:“负屃宝术,我曾经和游猎者公会交易得到过,也修炼成功了,可以说是救了我很多次性命的宝术,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 “那确实有缘。”陆清秋轻笑一声,“你还姓陆,又会负屃宝术,就算你说你是山风城陆氏,我想也没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路擎也笑道:“确实有缘,就好像走过那么多路,无论往什么方向走,我们都会相遇。” 陆长靠在车厢里,给自己的身后塞了个垫子,他笑道:“不是相遇,是相逢。” 一句话,让路擎大笑了起来,冲淡了些旅途的紧迫感,路擎头也不回,直接甩出一本小笔记。 “我这里有一门武技,也算是我赖以为生的,就不跟你细说了,你自己看着学就好,如果有用就用着,你喜欢武技,用不了就当个收藏。” 这门武技是刀法。 陆长接过,只是翻了一遍就记了下来,可这时忽觉得全身无力,困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我要睡一会儿。” 宋紫苏拿过毛毯,给陆长盖上,听着陆长平稳的呼吸渐渐微弱,最后完全消失。 他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如同死了一般。 到此时,路擎才回头来看了眼,脸色凝重道:“要破茧了。” “是啊。”陆清秋伸出手来,轻柔的拨开陆长额前的白发,柔声道:“一步登天就在此时。” 路擎点点头,回头驾车。 “不能在野外多留了,就算会被盯上,我们也得先找个城市待着,下一座城是…北冥城。” 第188章 故人喜相逢,红尘一念 北冥城,也叫北海城,鲲鹏城。 有传说多年前北冥城外本是北海,可后来北海枯竭,就剩下了如今的北冥城。 但城外有片万里湖泊,湖泊中生活着名为鲲的大鱼,有左右两片如翅膀般的鱼鳍,常常跃出水面低空滑翔,曾有人言鲲飞上苍穹,就会化身为鹏,直上九万里。 去往剑山,需要经过北冥城,在北冥城乘坐传送阵法【斗转星移】,到达离剑山最近的普兰城,再赶路两天也就到了剑山。 剑山上理应也是有传送阵法的,但显然不会让普通人使用,那是为了战时所做的准备。 马车进了北冥城,在城门处做了登记。 陆长的身份登记也没有问题,他的证件是伪造的,但除了照片以外,身份信息都是真的,只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巧的是被顶替的人今年应该八十有六,和陆长现在的模样也对得上号。 在卫兵的眼里,这一队人就是老(陆长)弱(宋紫苏)病残(路擎)孕(陆清秋),十分标准的需要关照的特殊群体。 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没那么简单,拉车的枣红大马很明显的是异兽,而且实力不弱,这队人不需要特别关心。 陆长的身份证明就在宋紫苏的手里,路擎拿过的时候看了眼,还打趣道:“小弟这连身份证明都是假的,他叫陆长,这名字叫王舒,一个字都对不上,就不怕说漏嘴啊。” 陆长自然听不见,他早已陷入完全的沉眠。 倒是宋紫苏听到后,小声解释道:“不是的,师叔祖的名字是陆重生,陆长也是假名。” “啊?也是假名,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实话了。”陆清秋嗔怪了一句,接过宋紫苏拧干的毛巾,给陆长苍老的脸庞擦了擦。 “陆重生?”路擎喃喃两声,总觉得有些熟悉的名字,却没想到头绪,不做深思,反倒是笑道:“也有意思,陆长这名字也好听,给我儿子做名字也不错。” 陆清秋没好气道:“你啊你,拿小弟开涮,就不怕他醒了,跟你急,再说我们之前说好的,就叫陆子游不是也好听吗?讨论了那么久的名字,可不许乱改。” “没改没改。”路擎讪笑,“我只是想,陆长二字也是寓意深远,小弟的父母其实也是爱他的,只是不知为何会抛下他一个人。” 陆清秋正给陆长擦着手臂,闻听此言,便笑道:“管那些作甚,反正都是咱们一家人,他就是你我的亲弟弟。” 说完后把毛巾递给了宋紫苏,笑道:“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也到剑山安个家。” “好!”宋紫苏重重的点头,小脸上写满了开心,“婶子和叔叔就在山上住下,师兄说待我游历回去就有自己的院子,婶子和叔叔可以和我一起住。” “哪能住山上…”陆清秋忽的一愣,言语里多了几分敬畏,“紫苏,我从未问过你,你师从何处,现在婶子问一句,你方便说吗?” 尽管一开始就知道宋紫苏应该是来自剑山,毕竟陆清秋眼力劲还有,看的出宋紫苏的剑不是凡物,可从来没有往剑山之上去想。 宋紫苏点点头道:“方便的啊,家师薛万青。” “东域剑尊薛万青!”陆清秋目瞪口呆,“那你叫小弟师叔祖,他岂不是…” 忽然路擎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想起来了,我曾去过忠武城,得柳家邀请,有幸祭拜过护国公,护国公的灵牌边上就是陆重生的灵位!” “他是护国公柳在的结义兄弟,陆重生!可是,据说他英年早逝,所以建国后封爵都没有他的名,怎么可能会是陆兄弟,况且他才中三境。” 如果真是那位护国公的结义兄弟,哪里轮得到他来教导什么。 宋紫苏解释,“早年发生过一些意外,师叔祖为了保护一城百姓,在和恶人战斗后失踪,也有人认为他已经牺牲了,之后也没找到他。” “师父也找了很多年,我猜,有可能是师叔祖在那一战之后受了重伤失忆,后来慢慢找回了记忆,或者是某些原因自封,因此没有被人找到。” 此时,陆清秋也回想起初次见到陆长时的对话,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小弟说他走到此处走了二百多年,他或许真的是迷失了。” 巨大的信息冲击两人的心理防线,片刻后,路擎才笑道:“那倒是没说错,真是缘分,我们现在去剑山,也好让他和亲人朋友团聚。” “不知道这两百多年里他经历了什么,但我看的出,他这一生颠沛流离,从不曾有过安稳。” 宋紫苏看着陆长,他不知道师叔祖进行到什么环节了,可是他很期待,期待师叔祖一醒来就能看到师父。 陆长闭着眼,他感知不到外界的状况,此刻他的心神,沉浸在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 恰如星河即将诞生前的虚无,陆长盘腿坐在其中,朝上伸手下滑,便有一册泛着金光的书页落下,在他的眼前翻开。 那是《炼身化血大法》陆长修订版。 又一抬手,另一侧书页落下。 这是原版。 陆长撑着脑袋,自言自语,“这一处不对,不应该这么练,穴位要改一下。” 说着,手掌往左滑动,又从虚空里扯出另一卷功法,这次是《苦我今时多》。 “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不愧是天人功法,和炼身化血一样,都是具备功能性的功法,正好一个锤炼肉身,一个锤炼神魂,继续修炼下去就好。” “还有木字秘术,用是会用了,不过要在负屃三重才用的出来,平时我用不了,这门秘术的难度太高,还需要熟练一下。” “陆氏族人将负屃宝术开发到了第三重,不代表就不能有第四重,我可以自己尝试推演,前人没走通的不代表就是绝路。” “八步赶蝉已经跟不上我的战斗,只能修改或者更换,如意弯刀和庚金气劲倒是好配合,如今我半身庚金化,堪比某些异宝,肉身小成。” “至此,我的武道之路就算是有了雏形。” 陆长闭上眼,一切书页功法便完全消失,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这个世界太慢了,慢到我好像感受到了时间,就差一念了。” 陆长枯坐于此,等待一念的时间过去。 一念是一刹那,也是万万年。 第189章 思念无声,爱也无声 北冥城要算起来,属于旅游城市,来往客商和游人极多,传送阵通往四面八方,但每次启动有间隔,有些地方需要提前预约传送资格。 路擎在靠近传送阵附近,定了家旅店,四人连马车一同入住。 旅店价格极其昂贵,是陆长看了后会怒骂资本主义的程度,但是没有办法,这里离着传送阵够近,而且现在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宋紫苏把背上的剑转到了腰上,用几片木块钉成了背架,将陆长背在了背上。 在旁人眼中,就是孝顺的孙儿背着爷。 旅店七层,古典文雅的装修,房间定在楼顶。 先将陆清秋安置好,宋紫苏始终没有将陆长放下,他也不知道该把陆长放到哪里去。 路擎见状,便告诉宋紫苏,说:“红尘炼心到了这个环节,缺少的就是一点外界的刺激,但没有人知道他缺少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背着小弟到附近走走,让他听听市井的声音,要是恰好遇到了他缺的那一部分,也能帮着他早点醒来。” 可宋紫苏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边,不敢贸然离去。 路擎笑道:“别担心,这里是北冥城,此地知州是武者八境,又有西北豢龙氏的诸多高手在此,醒世教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北冥城。” 宋紫苏想了想,也确实是如此,他也来过北冥城,只是停留的不久。 北冥城位置特殊,本地有传送阵需要守护,因此知州是武者八境大能。 西北豢龙氏为了养龙,龙族又最喜食未成鹏的鲲,因此豢龙氏常年有人在此捕捞北海湖中的鲲。 不过鲲上九天化身为鲲鹏,最喜欢吃的也是龙。 最后路擎还安慰道:“放心吧,还有我在呢。” 这样一想,宋紫苏觉得自己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确实不如背着师叔祖出去走走。 “那我去了。”宋紫苏紧了紧背上的绳子,要告别离开。 路擎不忘叮嘱,“多和他说说话。” 北冥城也算寒凉地,宋紫苏给陆长披了件厚厚的毛绒大衣,背着陆长走在了北冥城的街道上,他要去的方向是万里碧波的北海湖。 “师叔祖,这边是北冥城的长乐街,是一条直接通往北海湖边的道路,因长乐公主从这里走过而命名。” “长乐公主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善良美丽,爱民如子,民间百姓都很喜欢她,她喜欢旅游,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为当地百姓伸冤解惑,她去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座踏浪亭。” “皇朝万城,便有万座踏浪亭,年轻男女在踏浪亭上挂同心锁和许愿牌,他们觉得可以得到长乐公主的祝福,会得到美满的爱情。” “有一些崇敬长乐公主的人,他们跟随长乐公主的脚步,去世上的每一个踏浪亭,他们管这个叫打卡,长乐公主间接还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 “师叔祖您吃冰糖葫芦吗?北冥城的冰糖葫芦很特别的,据说是长乐公主认证过的好吃,我不知道您吃不吃,我买两串放着吧,等您苏醒了再问您。” 宋紫苏一步一个脚印,他如朝圣般虔诚,但并非是因为前方的目的地,而是因为背上背着的人。 万里碧波,北海湖,以人力所触及的,便与海没有两样,同样是望不到边际的广阔,纵然是今日阴云遍布的天气,湖水也不见半点昏黄的浑浊,清澈如坠在人间的琉璃。 湖岸边挤满了人,他们排着队,顺着阶梯往湖边的踏浪亭走去,交头接耳,熙熙攘攘,以年轻的女子居多,大多是仰慕长乐公主风采的人。 湖面上有一艘巨大的帆船,那是豢龙氏的渔船,在等待鲲跃出湖面的时候,他们有朝廷的文书,是合法捕捞。 宋紫苏跟着人群,排着队,边上有些人好奇的便会问道:“小郎君,你背着谁呢?” 宋紫苏也会客气的回应,“是家中长辈,正在悟道。” 旁人听着了,便会下意识的拉开距离,并非嫌弃,而是担心触碰到,影响了背上的老人悟道。 在武道盛行的世界,扰了别人悟道,等同于杀人性命。 倒也没人怀疑,人间匆忙,来往万万千,什么样的人都有,悟道的人更是不少见。 踏浪亭高不过十丈,外侧有铁锁横联,上面挂满了同心锁,亭子内的柱子之间也有木栏,栏杆上则挂了祈福的牌子,写满了人们的愿望。 宋紫苏走入亭子,微微弯着腰,给陆长念着牌子上的字。 陆长红尘炼心,只差一念,可这一念,哪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一点声音,可能是一次落日,什么都有可能。 “长乐公主保佑,希望小女子能在今年寻得如意郎君。” “长乐公主保佑,希望阿梅可以同意我的求婚。” “长乐公主保佑,待我考取功名归来时,小翠还没嫁人。” 祈福的牌子,将长乐公主当做了神灵来祈祷,皆是求请长乐公主保佑。 但念着念着,宋紫苏在高处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牌子,他下意识的就念了出来。 “陆哥哥,囡囡在北冥城也没有找到你,囡囡很想你。” 宋紫苏愣了,他低声道:“这个牌子,我好像在其他城的踏浪亭里也见过,青城好像就有一个,写的是在青城也没有找到那个陆哥哥。” 咔嚓。 一声怪异的轻响,宋紫苏浑身一震,他回过头低声道:“师叔祖?您醒了?” 没有回应。 可刚刚的声音绝不是错觉,宋紫苏稍一犹豫,决定还是先返回旅店,已经预约了后天的传送阵名额,大不了就在旅店里待上两天。 一路匆忙赶了回去,宋紫苏都顾不上会不会颠簸,到了旅店门口,还未进去,却感觉四周有些不对。 可仔细看来,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外头的人似乎多了些。 稍一思索,宋紫苏发现了有几人似乎是豢龙氏的族人,他们的衣服上有很明显的龙纹,那是豢龙氏的衣着特征。 豢龙氏的族人一般很少出现在城里才对,宋紫苏有些疑惑,紧走几步上了楼。 可刚到楼上,就听到了喧闹声。 “路叔!”宋紫苏几步窜上前去。 就看着屋子里有上了年纪的妇人进出。 屋子里的路擎听了声音,便快步走出,见了是宋紫苏,松了口气,连忙交代:“你婶子要生了,儿强母弱,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在外面守着!” 宋紫苏用力一点头,握紧了剑柄,站在了门外,他来不及去说陆长刚刚的异状。 从小到大,宋紫苏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紧张,他也说不出缘由,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明明是儿子出生的时间,路擎也是如临大敌,他有预感,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是醒世教出手的时机。 不消片刻,一声婴孩的啼哭响起。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在宋紫苏的身后响起。 路擎弯腰,用准备好的棉布将小小的孩子包好,抱在了怀里。 “我的儿子…”陆清秋虚弱的抬起手来,从丈夫的手里接过了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可在此刻,却只有满心的喜悦。 小小的孩子,才不到两个巴掌大小,一出世便哭声响亮,满是力气,却在被陆清秋抱住时,停止了哭泣,那双红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母亲,小脸上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儿子…”陆清秋不知为什么自己流下了泪,她想要紧紧的抱住儿子,却又担心会伤到这小小的孩子。 路擎蹲在边上,悄悄的抹了把眼泪,而后站起身来,身后真武魂体现世。 旅店之外,几名豢龙氏族人包围了旅店,半空中一名老者凭空浮现。 “路擎,你生了个好儿子,我等大业可成!” 第190章 一切缘法皆有定数(超级加长章) 天色阴暗低沉,铅云如被。 醒世教位于米粒皇朝内分部大长老、五长老、九长老,三名强者立于半空,围住了这座旅店。 三道真武魂体停于半空,遮天蔽日。 旅店脚下,豢龙氏之人堵住了所有的出口,驱散了路人。 路擎仍留有一丝幻想,他的真武魂体踏空而起,是一尊肩扛大刀的武士模样,而路擎则抱拳道:“若是我路擎有什么得罪几位的地方,还请几位给我个机会赔罪,莫要牵连到我的家人。” 醒世教的大长老身高七尺有余,鹤发童颜,捋着胡子和蔼一笑,“说什么得罪,我等都要感谢你,你生了个好儿子,可助我等成就百年大业!” “长老与他废话作甚,事成之后我为他立长生牌位便是,现在先让我看看那先天灵童!”五长老雀跃而起,一手便抓向旅店。 路擎横刀去拦,两尊真武魂体碰撞,只是溢散的余波就令空间开始颤抖不稳。 大长老抬手下压,将余波压下,接着笑道:“何必呢,令郎会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你又何必阻拦他本该有的命运。” 路擎不答,他只是悄然看着州府的方向,如此大的动静,一地知州怎么会毫无发觉,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别无他法,唯有死战。 顷刻之间,路擎身后真武魂体暴涨至千丈高下,状若癫狂,手中大刀劈斩而来,令五长老脸色一变,他退后半步,身后如蛇人般的真武魂体迎上。 大片的建筑在顷刻倒塌毁灭,强者交手有天崩地裂之势。 大长老只是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便不与你客气了。” 闻言,五长老飞扑而去,与路擎缠斗,两人实力不相伯仲,纵然路擎拼死相搏,可短时间内也摆脱不了五长老。 “你身边带了个剑山的小子,我们怎么会猜不到你们行进的路线,你太看轻我等了!”五长老猖狂大笑。 路擎怒骂:“罪在你等,与旁人有何关系!醒世教妖人,路某与你等不共戴天!” 一声龙吟起,路擎开启二重负屃,整个人化作半龙模样。 可此刻豢龙氏族人上前,手中一滴金黄液体落于地面,隐隐之间似乎地面上浮现了一条条的沟壑,在转瞬就便被金黄液体所填满,俯视看去,竟是个阵法! 路擎无力阻挡,他已战至疯狂,单手持门板模样的大刀,与真武魂体一样,一刀落下就是百里刀气纵横。 五长老节节败退,不拿出拼命的手段,他一时间根本抗衡不了路擎。 可惜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茫茫人群之中,有上千人双眼无神,他们早已被胡麻迷了心智,如今失魂了一般,走到了旅店之前,持着短刀匕首,更有甚者以手挖开咽喉,让鲜血流淌而下。 涓涓鲜血如溪流,流进那金色的阵法之中。 千人跪地,双手合十,虔诚的念诵着什么,将自身化作了燃料,他们熊熊燃烧,成为了一团会发声的烈火。 大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忽然间,大长老面色一变,猛的后退半步,一缕剑光擦着他的脑袋而过,将他半边头颅削下。 “诸位,可是在为难我乖巧的师弟?”一头老猿脚踩飞剑而来。 大长老恢复了脑袋,冷声道:“斗牛真君,黄白猿!” 宋紫苏从窗户里探出头,兴奋的大喊:“袁师兄,我在这!” 黄白猿松了口气,笑道:“小师弟,为兄一收到你的传书就赶来了,还好你没事,你…” 刚说着便瞥见了宋紫苏背上的陆长,黄白猿心头一跳,惊疑道:“你背着的,难道就是…” 宋紫苏重重一点头,喜道:“八九不离十!” “太好了!”黄白猿大喜,扬手便出现一枚小小剑符,郑重道:“请师尊!” 剑符化为流光,顷刻不见。 可一息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黄白猿脸色一变,“不对,这点距离,师尊一念便可达才对!” “你以为,我会忘了防备剑尊?”大长老冷笑,“这会儿东域赤霄国主,应该踏足边境了,我就看你们剑尊敢不敢舍下国境赶来!我们筹划百年,今日谁也拦不住我等。” “就算师尊不在,我斩你也不过翻手而已!”黄白猿并指起剑,剑光通天彻地。 大长老只是一挥手,身后真武魂体不惧生死的扑上前去。 暗中的豢龙氏已悄然离去,只留下那上千具人形火炬。 那千盏火炬,开启了地上的阵法。 刹那间,斗转星移,一切变换,空间在此刻颠倒混乱。 黄白猿一声爆喝,“想逃!” 剑光耀世,化作白虹,他破开一条混乱的空间裂隙,见路擎赶不上,还顺手抓上了路擎,冲入了空间的乱流之中。 熊熊火焰之中,旅店凭空消失不见。 就如一开始,陆长想要寻找醒世教的驻地却徒劳无功一样,醒世教的驻地本来就不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宋紫苏本靠在窗边,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天旋地转,顿时间便没了知觉。 不知多久后,宋紫苏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揉着脑袋站起身,第一时间先摸了摸身后,发觉陆长还安好,这才转头看向屋内。 整个旅馆已是一片狼藉,陆清秋和孩子更是不见踪影。 宋紫苏大脑一片空白,慌乱到不知该怎么办,他想起身,却发觉脚下一阵剧痛,低下头,才发觉右脚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腿骨刺穿了皮肤,乱成了一团麻。 “冷静!”宋紫苏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深吸一口气,他背紧了陆长,以气劲封住穴位止血,小心的将扭曲的脚暂时掰正,忍着痛楚随意打了个夹板,拄着拐杖起了身。 “师兄他们应该不会离我太远,我…”宋紫苏取出一枚剑符,让剑符化作流光离去。 他爬出了旅店,却发现外头似乎是某处洞窟,还能听到远处有争斗声传来,连忙顺着争斗声的来处一瘸一拐的跑去。 “师叔祖你快醒醒,路叔他们出事了,师父也没回我的剑符,婶子和他们的孩子也不见了…” 昏暗之中,宋紫苏咬着牙,每走一步脚下就是钻心的疼痛,他只是努力忍受,比起他人的痛苦,他的痛不值一提。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有了光亮。 偌大的溶洞之中,不见路擎和黄白猿的身影,大长老及五长老的踪影也不见,倒是有一群群身穿白袍的人来往,他们在操作一个个怪异的仪器。 溶洞中间是个血池,大片的尸体跪在血池边上,他们将自己的血液放干流入血池之中,而血池正中,是个四方形的台子,台子悬浮在血池上,下方好似无底的深渊。 陆清秋两人的孩子便被放在了台子上,醒世教的九长老就站在血池边上,手中拿着把弯刀,在等待着仪式开启的那一刻。 就在不远处,陆清秋跪倒在地,两根长矛刺穿了她的身躯,将她钉死在地上。 一名黑袍人,正弯腰将长矛拔出。 “婶子!”宋紫苏惊呼,小脸瞬间狰狞,撇开拐杖,几步窜出,冲到了陆清秋的身边。 黑袍人挑眉,“剑山的崽子还没死呢,九长老,是否要杀了他?” “不可,你杀了他,我们和剑山真就不死不休了。”九长老头也不回,大业将成,他武者七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激动到身躯忍不住颤抖,看着眼前昏睡的孩子,犹如看着绝世瑰宝。 黑袍人啐了一声,退后两步防止宋紫苏冲撞仪式。 宋紫苏瘸着腿,护在陆清秋身边,低头去查看陆清秋的状态。 “救救我的孩子!”陆清秋猛的一把抓住了宋紫苏,她已在弥留之际,意识模糊,甚至看不清眼前到底是谁,一身伤势十余处,大半是致命伤。 就连黑袍人也想不通,陆清秋为什么还能活着,只能感叹异种的生命力强大。 “婶子!”宋紫苏说不出其他话来,双眼通红淌着泪,他握紧了剑柄,转过头来面朝黑袍人,那是武者中三境,可能是六境,反正不是他能对付的。 但宋紫苏往前走去。 黑袍人嗤笑道:“小鬼,我没兴趣对你动手,也不想杀你,你现在带她离去,还能来得及找个风水宝地安葬一下。” 宋紫苏一言不发,他紧握着剑柄。 这柄剑依旧拔不出来,他似乎总是缺少了什么,这一路历练,有许多次他都感觉能拔出这柄剑,可偏偏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黑袍人看着宋紫苏越走越近,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我最后说一遍,滚回去,我没那么好的耐心。” 此时,就听有人喊道:“九长老,可以准备仪式了。” 九长老浑身一激灵,握紧了短刀,他头也不回道:“如果他再前进,杀就杀了吧,仪式绝不容许半点意外!” “得令!”黑袍人露出了笑容,手中长矛在身前画出一条细线,笑道:“小子,过了这条线,我就杀了你!” 咔嚓。 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黑袍人愣了愣,看了眼宋紫苏的背上,但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宋紫苏站在那条细线之前,往前应该是死定了。 他是剑山弟子,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徒弟,是剑山上大家的宠儿。 师父说他的天赋极好,将来肯定能超过他的几个师兄。 他只要悟出浩然气就足够,悟出浩然气,就是他的路,只要能走上这条路,什么都可以再等等。 再等等吗? 宋紫苏想起师父曾问过他。 “紫苏,你觉得什么叫浩然气?” 当时的宋紫苏没有给出答案,今天他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黑袍人,他离细线就差一点点,于是宋紫苏跨过了这一点点,他说。 “舍生而取义也!”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利刃出鞘,千里快哉风,剑光明亮璀璨,就如取义之心,在顷刻间洞穿了黑袍人的身躯。 黑袍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柄剑光快到他勉强反应过来,险些被直接刺穿心脏。 一剑重创。 九长老已经顾不上自己手下有多不争气,他举起了短刀,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刺入这个婴孩的灵台。 龙吟声炸响,陆清秋猛的起身,如奔雷般冲向九长老,她是天赋不够的陆氏子弟,是血脉之力不够纯正的异种,却在此刻,负屃三重! “该死!”黑袍人怒极,不顾宋紫苏,瞬间燃烧气劲,以自绝的爆发冲向陆清秋。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大人还在呢,哪里轮得到你个小孩舍生取义!” 黑袍人停在了原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捏住了他的头颅,令他无法动弹。 那只手掌扭着他的脑袋转了过去,黑袍人看到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 “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七境了。”陆长捏碎了黑袍人的脑袋。 不知他说的是自己,还是黑袍人。 他站在那,如一尊神人。 九长老的刀刃只差些许就能刺穿婴儿的头颅,却被陆清秋撞了个满怀,武者七境的他竟是手中一个踉跄,刀刃擦着婴儿的头颅,最后只是割破了婴儿的耳朵,在耳朵上留下个小小的豁口。 与此同时,陆长耳尖一痛,他呆愣的抬手,在耳朵尖上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伤疤,似乎陪伴了他一生。 “啊啊!竟敢扰我”九长老怒极,正要动手,却听边上有人惊呼。 “长老快走开,仪式完成了,我们错了,只需要孩子的一滴血就够,根本不需要刺穿灵台啊!” 九长老一怔,便看到婴儿耳边伤口了流出的鲜血,正好落在台子上。 他大喜,也不去管陆清秋,闪身离开血池。 陆清秋趴在台子的边上,她半龙半人,只是伸手想要去抱自己的孩子。 此刻,洞窟里绽放无量光芒,似乎打开了某种通道,有无尽伟力从天而降,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哪怕是九长老的实力,也是无法动弹,可他满面喜色,盯着血池的中间。 似乎有一道虚幻的身影自黑暗之中走来,一步步的踏入了光明之中。 而后光明褪去,只看见陆清秋抱着孩子,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陆长一步步走进,跪在了陆清秋身前,他的脸庞呆滞,全无境界突破后的喜悦。 “真的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 “我的孩子…”陆清秋眼前无神,只是将手中孩子往前递去,她燃烧了一切,早在片刻之前她就应该是死人了,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撑到现在。 只是想要带回孩子的那份心在支撑着身体的行动罢了。 陆长接过了孩子,看着那双绯红的双眼,似粉似红,和他过去十九年里照镜子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伸手抓住了陆清秋的手掌,深深的喊了声:“娘!” 陆清秋一颤,惨白的双眼里忽然有了神采,她定睛看了眼陆长,忽然就落了泪,她紧紧抓着陆长的手,好似想要将他揉进心里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原来是你…原来是娘亲抛下了你…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啊…我的孩子有好好长大,有人爱着…真好…娘亲没好好爱你…” 一刹那的余辉,就此散去。 九长老皱着眉,疑惑的看着,他转头问道:“什么意思?仪式成功了?” 边上有人小心汇报:“成功了的,从地狱里唤来的邪神,没错啊…” “那这什么…”话说一半,九长老猛的回头,他看到陆长站起了身,他的气势节节攀登。 陆长单手抱着孩子,他转头看向了九长老,有虚幻人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只差一些就要离体而出。 此刻,中州皇城之下,一道金榜莫名悬浮于空。 皇城百姓见此异象,手中活儿也扔下不干了,全都为了过来凑热闹。 “天骄榜动了,有人要冲榜了啊!” “十年难得一见,让我们撞上了,让我看看是谁家天骄。” “前百了,是个姓陆的,后面的名字不显啊。” “停在98位不动了。” “又动了!前五十了!” 陆长只是往前走去,无有龙吟,却有淡金色龙形虚影浮现,他的一步落下,那些身穿白袍的人便口鼻溢血而死。 “不管了,把那孩子交出来!”九长老怒喝一声,他不知仪式成功与否,刚刚才稍有犹豫,可现在来看,不管如何先把孩子抢了再说。 一道面部狰狞如夜叉的真武魂体浮现,手持三叉戟,直接冲向了陆长。 陆长踏空而起,龙吟声此刻方才想起,负屃三重,他以半步七境,两步镇杀九长老的真武魂体,而后天马行空而来,一拳穿透九长老的胸膛,手腕一震,便将九长老震碎。 那漫天碎肉,在不远处重新聚合,重新归为九长老的模样,他此刻脸色苍白,呕出一口血来,惊惧道:“不可能,灵魂完全异化的异种!” 没有外力相助之下,唯一能以六境杀七境的特殊种族。 “我娘亲死了,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陆长转头看去,面无表情,只有对所有的漠视。 九长老却是一怔,怒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把孩子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呵呵,无所谓了。”陆长叹息一声,陆长,陆重生,陆子游,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无心去想,只想杀人。 “你们害我浪费了很多时间,我本来可以早一点和他们相认的,我本来想到了,我就差一点点确认的机会,我就差一点点,我这辈子好像总是差一点点。” “醒世教,你们和我不死不休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会找到你们每一个人,然后杀了你们,别担心,我真的会找到你们的。”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没有去愤怒,没有去发狂,却让九长老觉得从心底里发凉。 又是一步迈出,整个洞窟里,除了他和九长老还有力竭的宋紫苏外,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九长老眉宇一凝,眼前之人和那位不被世人熟识的开国功勋同名,能抗住这种因果,想来背后也是有无法想象的势力存在,本意是能不杀就不杀的。 忽然间,陆长停下脚步偏过脑袋,一道锐利的刀芒从他的身后袭来,一刀将他半截身躯斩下,而后便有人从虚空中踏出,将他的半截残躯和孩子一同抱住,直接抛给了九长老。 “跑!” 那是大长老。 九长老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逃,燃烧气劲,燃烧精血,恨不得再长四条腿。 大长老则持刀在手,拦住了去路。 虚空之中,黄白猿迈出,遍体鳞伤,一脚踢出五长老的脑袋,手里提着已经昏死的路擎,路擎的身躯像一个刀架,插满了刀刃。 “敢问是陆重生陆前辈?”黄白猿问。 陆长没回答,他恢复着身体的残缺,只是说道:“拦住他,我去追人。” “也可!”黄白猿深吸一口气,身躯暴涨,他也是拼了命。 大长老面色同样难看,他同样接近油尽灯枯,再打下去,他和黄白猿估计都难活,九境不是那么好杀的。 陆长不理会,只是朝着洞外追去。 大长老想要阻拦,见黄白猿起剑,便直接放过了陆长,转而戒备,在他看来,陆长就算想追也是枉然,九长老以逃跑速度出名,打得过他的,也追不上他。 追不追的上陆长不知晓,他的【界外视域】停在眉心,在不停的尝试融合进身躯之中,待到功成之时,就是他踏入七境之日。 前方的九长老拼了命的逃窜,几次变换方向,想要将陆长甩开,可陆长的速度不亚于他,几次变换方向后,反而被陆长拉近了距离。 茫茫荒野之中,九长老一狠心,便朝着前方的城镇冲去。 陆长跟在身后,只觉得身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直到不远处的镇子出现,他才恍然大悟。 娜米城。 兜兜转转几百年,最后他回到了娜米城,而身后那百多公里之外的地方,就是曾经的研究所,只是不知道那头穷奇去了哪里,却被醒世教占了去。 九长老冲入了城镇之中,可几次调转方向后,却感觉陆长越来越近,他心中一番计较,起了个念头。 两人进入娜米城中,又在瞬息之后离开了娜米城,直到追出城外数千里,几次变换后,听得一声龙吟,陆长直入负屃三重,再次燃烧了自己与未来之间的时间,那五米高下的庞大身躯猛然加速。 九长老再次真武魂体显现,却连阻挡陆长半柱香的时间都做不到,便被直接打散,反而加重了他的伤势。 “你给我去死!”九长老猛的转身,浑身气劲涌现,他打算自爆残躯。 “太慢了。”陆长一闪身便到了九长老近前,于顷刻间卸去九长老的头颅,提在手中,另一只手便抓向九长老怀中婴儿。 但,襁褓之中却是一个花盆,仿佛是在谁家的窗台上取了个花盆暂替。 九长老仅剩个头颅,淌着血,却还能阴笑道:“太迟了,我以逃跑出名,你以为只是一味的逃窜就叫逃跑吗?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我们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找他了。” “不,你们没找到他。”陆长捏碎了九长老的头颅,张口食气,吃了个干净。 他转过身去,看向娜米城的方向,时间在他的身躯上飞速流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时间会不够了。 一切缘法皆有定数。 他的身躯开始消散。 娜米城内,游猎者公会的楼顶上,一头雪白大狗慢悠悠地走出了楼,踏着苍穹,摇摇晃晃的便到了一栋小楼的边上。 小楼的窗台上,有个婴儿正眨巴着红红的双眼,不哭也不闹,似乎只是在打量着这个世界。 大狗到了婴儿的边上,睁着眼打量着这个孩子。 “陆重生的孩子?”大狗想了想,取出纸笔,用爪子抓着笔写了个陆字,放到了孩子的襁褓中,又在孩子的眉心一舔,似乎舔走了什么印记。 接着大狗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回了公会,趴在了靠窗的地方闭上眼睡觉。 它只是一条狗,它什么都不知道。 第191章 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为什么是我呢?” 还是那片星河,同样的池塘,陆长仰躺在池塘里,漂浮在池水上,他手中拿着燧人氏的鱼漂,朝着燧人氏发问。 燧人氏钓不了鱼,只能叹了声气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非得是你,把我鱼漂放下。” “反正你也钓不到什么鱼。”陆长卷起鱼漂,将那根笔直的鱼钩提出水面,“你不是燧人氏吗?怎么玩姜太公那套?” 燧人氏一抖鱼竿,将鱼漂抽了回来,无奈道:“你管得有点太宽了,而且谁说我钓不到鱼了。” 将脚下的鱼篓直接展开,让陆长往里去看。 鱼篓之中宛若一方大世界,无数金色鱼儿在其中游荡,他们修建都市,和人类一样的生活。 “我垂钓千年,你以为和你一样总是空军?万千生灵入我鱼篓!” 陆长竖起大拇指,赞赏:“你是真能装!避重就轻是吧,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我!醒世教那个仪式,明明是你们造神仪式,只是稍微走歪了一些!” “他们用造神仪式,去召唤地狱的邪神,然后我降临了,我是什么?什么是地狱?什么是邪神?我又是什么?” 沉默许久,燧人氏笑道:“你能这么说,不就是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陆长倒在了池子里,让飞溅的水花模糊他的视线,“我是邪神吗?我只是三十多岁还要每天穿着尿布活着的废物。” “是连筷子都抓不了的废物,是个三十多岁了还会被噩梦惊醒的垃圾,要母亲陪着我整夜不敢睡觉,拖累了全家的废物综合体!” “是拿不起法律,也拿不起武器,终其一生都在为过去悲哀,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垃圾,也对,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地狱,但为什么是我!” “世上比我苦的大有人在,谁不是活在地狱里,到底为什么要是我,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要做什么,让我认识他们又失去他们,就是为了再折磨我一次?” 他捂着脸,看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 “那是你走过的路。”燧人氏站起身,在池子边坐下,他笑道:“那个三十多岁每天要穿尿布的你,救了小区里被车子压了的小狗。” “拿不起筷子的手,推着轮椅,将小狗送到了医院,用三根手指捻着米,喂养了窗台上的一窝小鸟,你种的郁金香每年都会热烈的盛开。” “你是个活在地狱,你觉得自己平等的憎恶每个人,你厌恶那个世界,却又希望别人能升入天堂,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你?你做的一直都很好。” “你能感受到,他们是爱你的。” 陆长抹了把眼睛,笑了笑,并未当真。 燧人氏看了眼陆长,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很特别,他是一次造神仪式的失败产物,本来是要造神的,但是失败了,结果他出现了。” “他刚出现的时候天生有缺,浑浑噩噩,痴痴傻傻,又没有实力,比普通人还不如,造神仪式花费巨大,造出他来,可以说是不能承受的损失。” “不过以人为本嘛,总不能把他处理掉吧,失败是我们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他也就留了下来,然后跟着大家一起生活,一起修炼。” “没有人看好他,只当是养着个不吵不闹的吉祥物罢了,可是后来,他一步步走的很慢,走过了九境,走过了十四境,走到了十八境。” “人类之中,第一个以自身能力修炼成神的人,也是他,制定了薪火反击计划,是他在有人提出投降天人,保留火种的时候站了出来。” “他说,‘今日投降,保留火种,这些留下的火种终有一天也会忘了祖先流过的血,你我继续战斗的理由,是为了给后人筛选正确的道路’,这是他说的。”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选择,去寻找正确的救国道路,没有人选择他,也没有人看好他,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燧人氏弯腰,一把将陆长提起了起来,让他站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选择了你不重要,就像你对宋紫苏说的。” 他指了指陆长的心,“这是你的心,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不需要别人来决定,谁选择了你不重要,你必须选择你自己。” 十八九岁意气风发,觉得全天下都会是自己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二十啷当虽一事无成,可对未来仍旧抱有希望,旁人的劝诫只是失败者不愿见他人的成功。 三十而立之年不曾立,才觉得生活似乎有些艰难,自己也许只是芸芸众生里普通的一员。 再后来,只会在家人或者身边人的劝说下,凑合的过此一生,找个安稳的工作,找个温和持家的对象,生个可能胡闹可能乖巧的孩子。 准确点说,这已经是普通人能找到的最优解。 等到孩子长大,在孩子意气风发的时候,将自己失败的经验告诉他,却见孩子不听不顾,一味的要去闯荡,直到此时,才在孩子的身上看到那年十八九岁的自己。 十多年前射出的子弹,在此刻正中眉心。 燧人氏拍着陆长的肩膀,笑道:“子游,你该去走你的路了,异种、天人、人类,三者合一,这条路不好走,但你确实成功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陆长转过头,“我母亲走的时候会不会很痛苦?她有没有…” 燧人氏将陆长往前一推,“没有,她在睡梦中离去,很安详,也没有难过,没有后悔,她的一生很辛苦,但是从不曾有过刹那后悔。” “那便够了。”陆长坠入了时间长河之中,去走他的路。 燧人氏站在时间长河之上,叹了口气,喃喃道:“她只是担心她走了,你会不想活。” 时间轮转,长河翻涌,当一个个画面在陆长眼前闪过,最后定格。 他睁开眼,看着万里晴空,从地上站起身来,自九州戒里取出一身深蓝色的宽松衣衫,那是陆清秋之前为他缝制的,本是为肚中的孩子准备衣物,可看到了好看的布匹,便多做了几身。 陆长和路擎还有宋紫苏,每人都有。 陆长赤着脚,看着不远处的娜米城,慢悠悠的走去。 城门处值班的卫兵,正和同事抽着烟闲聊,反正来往的人并不算多,如今整个下城区和中城区完全被苍天所掌控,他们这些本来维持秩序的人反倒是闲了下来。 陆长到了城门边上,敲了敲卫兵面前的桌子,笑道:“劳驾,来根烟。” “我?”卫兵转过头,上下打量了眼陆长,嗤笑道:“你谁啊,跟我要烟!” 连鞋子都没有,哪里来的疯子。 “我,陆长。” “陆长?”卫兵猛的起身,不悦的皱起眉头,“哥们不是本地人?” “是本地人,生活了十几年了。”陆长一伸手,从卫兵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烟来,直接给自己点上,蹲在城门处,看着来往的行人。 “娜米城里,没有人可以叫这个名字。”卫兵退后几步,转身朝街面上跑去,和一人交头接耳了几句。 就见那人脸色一沉,转身离开。 而后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走来,手中提着刀枪,围在了城门处。 人越聚越多。 这些人衣着相似,领口左右绣了字,合起来便是苍天。 第192章 陆长回到了他忠诚的娜米城 苍天的议事厅,在做月末汇报。 “这个月的收入较之上个月下滑了11个点,主要是这个月是休息月,休假的工人比较多,不过依旧有14亿的收入。” “江家交易过来的资源也分配了下去,兄弟们境界提升很快,目前三境近卫队已经凑齐人数。” “两万杆枪,三十门炮,准备妥当,近卫队1200人,十二节令各率领800人,共计人,不入编3600人许,将在第一时间接手中城区城卫。” 主位依旧空悬,沈聪坐在左侧首位,敲着手中笔杆,严肃道:“上城区估计有所察觉,最近在中城区和我们冲突了不少次,兄弟们也伤了几个,他们可能会有所准备。” “但是一年了,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成事与否,就看今日,1月8日,以三枪为记,口令天下太平!” 白内起身,日渐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山岳,投下大片阴影,他说道:“我和我麾下士兵将为先锋,谁也别和老子抢,先登之功,老子要定了。” “没人和抢。”仇天让笑道:“这先登之功,舍你其谁,近卫队1200人会负责接应你们,开启上城区的城门。” 一切准备完毕,为了这天,他们等待了太久,从开始侵占上城区的生意入手,再到掠夺地面资源,矿山、农田,一次次的小范围战斗。 可对沈聪等人来说,权当是练兵,是在壮气魄,让手下的士兵慢慢降低天生对上城区的畏惧,在数百人的伤亡之后,才有了如今苍天的地位。 就在要散会的时候,有人前来禀报。 “报!西城门来了个人,自称叫陆长!说是本地人,练队长觉得可能是有人对苍天的挑衅。” 沈聪冷笑着站起身来,“他敢在娜米城说这个名字,是来砸我们的脸面。” 仇天让微微皱眉,劝道:“先冷静,对手实力不明,不要冲动,如果是针对我们的挑衅,对手一定能有可以对付我们的东西。” “去看看。”白内直接往门外走去。 仇天让安排,“让兄弟们带上家伙,四周楼顶布置交叉枪线,乌斯你带人去护住家属楼,姚川去盯一下矿山,你们三个节令带人防住上城区的出口…” 布置完毕后,仇天让才跟着沈聪他们离去。 城门的位置,陆长蹲在那,一根烟的功夫,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态。 红尘炼心之前,他是武者五境,异种三境,天人三境。 一次红尘炼心,让他三重身份都有突破,如今是武者六境,异种四境,天人四境。 近乎寂灭的炼心方式,提升巨大,若是多沉浸一段时间,他可能会在寂灭中死去,也可能会直接踏入七境。 红尘炼心,对神魂的提升才是主要,而神魂就是六境入七境的关键。 “【界外视域】也进化了,全方位的巨大提升,普通七境在我手里撑不过一息。”陆长握了握拳,在他眼中,所有人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出现数道不同的虚影。 虚影是一个人接下来可能行动的方向或动作,这是源自于时间的能力,现在陆长眼中的世界越来越慢。 异种四境,给予了肉身的极大提升,和神魂的强度提升,令他拥有了滴血重生的恐怖体魄,以及能与七境相媲美的神魂。 应该说,目前除了境界以外,陆长和天人七境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强。 一次红尘炼心,炼就了坚定的道心,也炼却了他的短板,自此之后,再无所缺。 四周围着来的苍天成员,堵满了整条街,陆长只是抽完了烟,拨了条凳子坐下,翘起了腿,凳子后仰,闭上眼睛等待,四周的肃杀之气宛若未觉。 没多久,人群分开,沈聪为首的一行人走来,站在几步之外。 沈聪的目光扫过陆长的脸庞,心头一惊,确实有几分眼熟,可…他的目光掠过陆长耳尖上的伤疤,浑身一震,小心的喊道:“陆哥?” 白内等人一愣,看着沈聪,又看向陆长。 “好久不见了小聪。”陆长睁开眼,嘴角带着笑意。 “真是你?”沈聪紧走几步,其他人或许不敢肯定,但沈聪和陆长相处多年,尽管容貌有些不同,可仅凭一个眼神,沈聪就能断定,眼前之人就是陆长! 站在陆长面前,沈聪不敢往前,他微微红了眼眶,喊道:“陆哥!” “行了,我让人给你送的枪,收到了吧?”陆长站起身来,朝沈聪走去。 这话一出,彻底坐实了陆长的身份。 沈聪不再犹豫,单膝跪下,朗声道:“属下参见苍天的君主!” “你这是干嘛!”陆长上前就要扶起沈聪。 可听得沈聪低声道:“陆哥,现在的苍天不一样了,我等会儿再跟你说,你先威严一点!” 能有什么不同,不就是人数多了嘛?陆长虽好奇,可看沈聪这认真的模样,便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外放一丝气息。 本还在观望的白内,最先感受到了陆长的气息,忽如巨龙当空,一瞬间自身的血脉便做出了回应,他心中的疑惑尽消,第二个跪了下去。 “参见苍天的君主!” 十二节令先后反应过来,迅速单膝下跪。 转眼间,整条街道乌泱泱的人群跪成了一片,他们齐声高呼:“参见苍天的君主。” 陆长站在那儿,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传音入密的手段问道:“接下来呢?我怎么做?说免礼还是平身?” “哥你啥都别说!”沈聪赶忙低声嘱咐,“你就往前走,怎么装就怎么走,你不是特别擅长装x吗?装的越大越好!我们之前建的那个基地你还记得吗?就往那个方向走!” 我什么时候擅长装了!陆长为自己鸣不平,可他还是往前走去,要说声势大,什么声势能比得过真武魂体。 可现在的陆长只是六境,他的真武魂体还未成型,只能以半透明的模样出现,可要唬人,已经完全够了! 一尊五米高下的半透明虚影,出现在了陆长身后,自腰部以下逐渐透明,仿佛连在了陆长的身躯上。 随着陆长走过沈聪身边,沈聪便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于是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但跪在地上的人一点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有的人单膝下跪表示效忠,有的人双膝跪地,是感恩戴德,也有人拖家带口跪在街边,不住的向他磕头。 陆长看着已经完全不同的街道,这里干净,没有污水和垃圾,没有以前随处可见的血腥,路旁装了路灯,人们穿着得体,贫穷者也不再衣不蔽体。 人们的脸上有了血色,有了信仰,就和苍天的成员一样,他们狂热的目光不敢望向陆长的脸庞,只是在朝他所在的方向跪拜,奉上信仰。 随着陆长的走过,一丁一点微弱的力量涌入他的身躯之内,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灵,是苍天的君主。 今日,苍天的君主回到了他忠诚的娜米城。 第193章 今时今日,不同往日 上城区的城墙上,有人望着下城区那轰动的景象,脸色阴沉,朝后吩咐。 “去禀报家主,陆长回来了!他果然没有进绣衣卫,我们被耍了!” 游猎者公会的顶楼上,白色大狗趴在窗台边上,被长长毛发遮住的眼睛猛的一睁! “握草,陆重生!握草,陆重生!握草,陆重生!真的是陆重生!” 下一刻,白色大狗和街面上的陆长对上了目光,它清楚的看到陆长微微扬起嘴角,张口说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分明是——庐山犬。 “握草,真是陆重生!” 怎么办?通知一下会长,还是通知一下陛下?不对,我只是打工狗,她俩又不是我主人,我急什么急,十九年前感受到陆重生的气息没汇报,现在汇报也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庐山犬趴回了地上。 陆长看了眼庐山犬,能再见到这头狗子,心情确实不错,比满大街狂热的崇拜要好。 他回到了苍天的议事厅内,便看到了那尊自己的雕像。 在苍天组织越来越强大后,本来还需要藏着的雕像,现在也堂而皇之的摆在了议事厅里,无论平时开什么会,都要先对雕像供拜。 “这雕的是我吧?”陆长站在雕像前啧啧几声,回头笑道:“小聪,你还让人美化了一下雕像?” 沈聪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陆哥你变化这么大,现在这个雕像没你本人好看了,我让人重做吧。” “不用重做了,你给我讲讲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吧。”陆长在雕像的脸上一抹,雕像的面庞变得模糊了少许,反倒是多了几分神秘之色。 他在主位上坐下,身边人依次落座。 沈聪说的有些繁琐,陆长便说道:“行了,让仇天让说吧,老仇,给我讲讲吧。” 沈聪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仇天让推了推眼镜,说道:“在说这些之前,麻烦陆老大先说一下,您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这很重要。” “仇天让。”沈聪微微眯起了眼睛,双眸里透出危险的光。 他认为仇天让是在怀疑陆哥的身份,在他和白内确认过之后,竟然还有人怀疑陆长的身份。 “无妨。”陆长摆摆手,“准确点说我没死,我得罪了红枫城知州之子徐京山,他派人围杀我,所以我给你们留了书信,当时我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后来我杀了徐京山,但是他老子徐盛元出手了,还调动了皇朝国运之力,不过侥幸被人救下,我被人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到现在才能回来。” 仇天让点点头道:“距离我们收到您的遗书,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请听我道来。” 简单点说,陆长的死讯秘而不发,除了在座的几人,没有让外人知晓,但上城区似乎也不知道,依旧对苍天很是忌惮。 而陆长说过的,江家江舒予会因为他的死而愧疚——也确实如此,江家对苍天的贸易请求大开方便之门,给出了足够的便利。 在多方帮助下,苍天一步步做大,甚至从上城区家族的口中开始抢吃的。 还有陆长留下的功法和秘法的帮助,帮里的兄弟们进步神速,短短一年之内,已经发展到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家族,犹有过之的地步。 苍天早就已经派人去红枫城打探过,但却没有打听到多少关于陆长的消息,似乎是被人有意压下,因此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对于上城区的家族来说,那个陆长依旧还在去中州赴任的路上,也是借着信息差,苍天才能借势发展到今天。 如果陆长没出现,苍天本打算今夜兵变,彻底入住上城区,至少也要在上城区打出个位置来。 “如果我没来的话,你们今天就起事了?”陆长笑问道。 沈聪点点头道:“对,不过陆哥你现在回来了,我们起事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沈聪变了很多,稳重了不少,可性格上还是那样,在遇到某些事情时,总是会急躁,想的不够深远。 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唯有白内,满脸狂热的同时,还有些战意。 仇天让汇报完,便不发一言,等着陆长的吩咐,除开野心之外,他才是最适合的下属。 陆长笑道:“不急,我才刚回来,想休息几天,我要先去拜见老师,还要去见一下姑姑,说实话,出去一趟回来,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陆长站起身,一个个的看过去,这些人是他挑选的手下,明明才离开一年,却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有了新的模样。 “老白,五境了啊,看样子血脉也激活了,挺不错的,很有精神。” “乌斯的触手也变了,是种族显现了吧?很好。” “羽毛越来越明亮了,安德雷,我就知道你会后来居上。” “姚川,现在你不再是不被看好的那个了,我的眼光相当不错。” “阿杰,小伙子长个了啊,阿姨身体怎么样?” “哟呵,徐茂你瘦了啊,境界增涨了,体重也下来了,双赢啊。” 他就这样一个个的走过去,一个个的问候,一直走到了门边上,才回过头来笑道:“老仇,你把苍天打理得很好,你们每个人都做的很好。” 他只离开了一年,可是苍天变得很好,哪怕没有他,这些人放到哪里,都会是人杰,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陆长走出了议事厅。 “陆哥你等等我啊。”沈聪连忙追了上去。 “陆哥你为啥不穿鞋子?你脚不冷吗?你别看地面好像很干净,其实还是有点脏的,卫生部门才刚建立,做的还不够好。” “我没踩在地面上,我是飞着的。” “握草,陆哥你会飞了?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杀七境易如反掌。” “陆哥牛!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真的一直都相信你会回来的。” 正午的阳光下,沈聪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他肩头轻颤,脸上带着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我一直都相信会回来的,你不会死在外面,你不在的时候我没给你丢脸,上城区怎么欺负我们,我都扛回去了…哥,你回来了真好。” 陆长揽着沈聪的肩膀,拍了拍,笑道:“没事没事,我已经回来了,我知道你做的很好,我还没进城就已经看到了,事情交给你,我一直都很放心。”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以后我做皇帝,你就做我身边的大太监。” “不是大将军?” “大将军哪有大太监来得亲。” 两人说笑着,却见前方走来几人,威武不凡,趾高气昂,直接拦在了陆长面前,为首之人冷声道:“你是陆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长看着几人,忽然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解释:“哈哈哈不好意思,我现在看你们,就像回了新手村一样,两名四境哈哈哈哈,四境敢这样跟我说话,太好笑了。” 明明笑声刺耳,可偏偏没人觉得陆长是在讥讽,他好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聪倒是冷笑道:“你们是疯了吗?我不管你们哪个家族的…” “他们是许家的。”方树杰从后头追了上来,一挥手,便有数十人将这几人围住。 为首之人怒极反笑,“之前是因为陆长能拜入绣衣卫,我们才给你们苍天一个面子,你们真以为我们是怕了你们?” 这人只是一抬手,就见后头又来了十多人,个个都是三境中的好手。 方树杰横眉冷对,握紧了手中的刀。 “阿杰。”陆长喊了声。 方树杰连忙应声,他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太过激进,让陆哥不满意了。 陆长说:“再叫几百个兄弟来,我们不是人多吗?就要人多打人少,人越多,兄弟们受伤才越少,把他们打完了吊起来。” 想了想,陆长指了个方向,“就吊中城区那边的广场上吧,我要去祭拜一下故人,在这期间,我不想有人打扰我。” “明白!”方树杰一转头,高喝一声,便有数百人从议事厅的各个方向赶来,他直接朗声高呼,“兄弟们,君主下令,拿下他们!” “你们怎么敢动手,我乃许家…” “许你妈!君主有令,要活口,兄弟们把他舌头割了!” 数百人蜂拥而上,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用起了最恶心的车轮战,力求无伤的情况下将这十几人拿下。 陆长看也不看,从他回到这座城里开始,这座城里就只会有他一个声音。 而从上城区传来的那股战意,他也给出了回应。 “霸刀,你我之间的战斗不着急。” “可以,我等你。” 城堡里,让整个娜米城噤若寒蝉的天人在肆意的大笑。 “好好好,不枉我选择了娜米城做出生点,没想到你真的还会回来,陆重生,我等你太久了!不过现在的你,太弱了,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惊喜吧。” 第194章 武道七境,百丈魂体现世 城西的墓葬群重新修葺,现在是下城区正经的公墓,由苍天直接管理,而且因为苍天对公墓的看重,也兴起了奇怪的风气。 现在的苍天成员,都以能进公墓为荣。 今天公墓戒严。 陆长跪坐在安薇薇的墓前,面前放了个火盆,爱莎也跪坐在边上,往火盆里丢着裁剪过的黄纸,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陆长说了,她也就照做了。 爱莎可能是薇薇安唯一的朋友,而薇薇安是捡到了陆长,将他送到上城区改变他命运的人,因此爱莎在苍天里的地位超然。 陆长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颜如花,明媚又灿烂。 “我们那有给逝去之人烧纸的习惯,所以就按我们那边的规矩来了,希望你在那边衣食无忧,能好好过。”陆长往火盆里丢了一叠他亲手做的纸钱。 “我见到我亲生父母了,我爹不知道,我娘也死了,她死之前让我好好谢谢你来着,你可能有点听不懂,但是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做的很好。” “红枫城我没逃,赤花镇有百万百姓,我也没逃,你救下的这个孩子,救了很多人的命,以后还会救更多,有罪孽就算我的,功德有你一半。” “你没有逃出去,没有逃出这个地狱,但是我走出来了,我会带着其他一起逃出这个地狱,你如果看到我了,记得要保佑我。” 陆长将手里最后一沓黄纸丢入火盆,看着火焰熊熊燃烧,随着微风,青烟与灰烬起伏飘荡,好像转了个圈,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露出笑容。 “你的儿子成长得很优秀,比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优秀,你会为我骄傲的,对吗?妈。” 他磕了三个头,起身对爱莎说道:“你陪我妈说说话。” 陆长离开了,爱莎靠在墓碑上,低声说着话。 等到陆长离开很久,爱莎才低声啜泣了起来。 “薇薇,你是对的,他长大了,比谁都优秀,你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儿子…” 陆长听着风里带来的爱莎的声音,他走在下城区的街道上,身后不远处跟着身着统一制服的近卫队,他们背着枪,腰佩长短刀各一把,望着陆长的背影时,眼底里只有狂热的信仰。 街上的行人也是如此,敬的,畏的,羡慕的,崇拜的,也有恨不得取而代之的。 陆长将人间百态看在眼中,不放在心里,【界外视域】依旧停留在他眉心的位置,不再高悬于天,去俯瞰万物。 眉心内那尊精气所化的白金色小人已经彻底定型,正在尝试从眉心里走出。 庚金气劲早已通透全身,皮囊下是一片耀眼的白金光芒。 木字秘术悬于灵台上,落下丝丝缕缕翠绿的气息,如柳枝飘摇。 杀生不净捆缚杀意,化杀意为实质,又不泄于外,使他始终平和中正。 炼身化血大法早已被他改的面目全非,变成只适合他一人修行的功法,让身躯每时每刻都在壮大。 苦我今时多从一个痛苦难忍的功法,到如今陆长也渐渐习惯,能做到空闲时间就在运转。 他离七境只差一点。 可百十种功法武技熟记于心,陆长一翻手,对其他武者来说就是天崩地裂。 陆长来到了中城区,敲响了老师王成明的家门。 “进来。”和以往一样。 陆长推门进去,王成明就坐在院子里,看到陆长出现时,浑浊的双眼有刹那的疑惑,可还是认出了陆长。 “你的样子怎么变了?”王成明拉过边上的椅子拍了拍,示意陆长坐下。 陆长在老师的身边坐下,说道:“这算是我原本的样子,以前被凡尘遮蔽,现在是恢复原貌了。” “出去这一趟,遇到了很多事吧?”王成明看着自己的爱徒,依旧熟悉,可也多了几分陌生感。 仔细想了想,才发觉曾经缭绕在陆长身上的戾气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他神圣庄严,比起人更像是神。 陆长点点头,笑道:“说来您可能很难相信,我回到了过去,见到了路擎夫妇,他们原来是我的父母。” “什么?”王成明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长,没有从徒弟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沉默良久后,王成明才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啊,他们的孩子,成了我的学生。” 明明最不可思议的是回到过去,但偏偏王成明最不怀疑的就是这个,他最是清楚陆长的为人,越是离谱的话,陆长反而越不会玩笑。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王成明从来没听这个学生开过玩笑。 “是啊,真是有缘。”陆长笑了笑,“您说路擎后来来找过您,那后来他去哪里了?” 王成明摇摇头道:“我确实不知,他说要去找醒世教报仇,貌似是往东方去了,你要去寻他?” 陆长回应,“是要去寻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活着,总怕他做傻事。” “那也好。” 就在陆长要起身告辞的时候,王成明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却也不看他,只是说:“徒儿,我没多少年头了,还想能多陪你几年,你要好好的。” 陆长低下头,看着王成明那双苍老的手,好像老树皮贴着不合的树苗,青筋在干瘦的皮下,如竹林里绊人的竹根。 “老师,您放心,您教导的学生,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能欺负了。”陆长笑着拍了拍老师的手背。 陆长离开了这间小院,院子里的老人依旧坐在那里,有很多事在担心,他的学生长大了,越走越高,高到他看不见这个学生的背影。 “我这一生教了你什么?我什么都没教。”王成明自嘲一笑,低声喃喃,他有几分自知之明,他教的那些东西很基础,能走到今天,是陆长自己的本事,所以王成明从来不敢居功。 可就在这时,陆长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 “使我为人者父母,使我做人者师父,您对我的教导,拯救了万千黎民百姓。” 陆长的脚步声远去。 王成明坐在那,许久之后偷偷笑了笑,又担心被人看见,赶紧恢复平日淡薄的模样往屋里走,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我这一生值了。 此刻,通往上城区的道路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来自各大家族,虽各有心思,可相同的是,看着陆长的目光都不够友善。 许家人被吊起来鞭打,割了舌头,打碎了牙,此举冒犯了许家,也等同于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陆贤侄。”许家家主许志成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去,他的身后是各大家族的主事人。 没有了官方的背景给陆长撑腰,现在的苍天就是一块大蛋糕,几大家族联手杀了陆长,再瓜分这份蛋糕,就是他们要的局面。 说起来还要感谢陆长将这块蛋糕做大。 陆长站在过道上,身后的人越聚越多,整个下城区安静无声,商家闭户,行人归家,只有连绵的脚步声在赶来,无数的苍天成员手持兵刃,站在了陆长的身后。 陆长举起手来,手中一枚翡翠扳指,他朗声道:“柳无权何在!” 柳家家主柳无权就站在许志成的身后打哈欠,可当他看到这枚扳指的时候,面色一变,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这不可能!”柳无权几步窜出,从城墙上跃下,到了陆长面前,看着那只扳指,他忐忑的释放出一缕气劲试探,猛的收回,满脸惊恐的跪在了地上,“柳无权,参见老祖!” 家主扳指!曾被柳家老祖柳在赠给友人的家主扳指,竟然出现在了陆长的手上,柳无权无法理解,可他没有任何贪婪之心。 家主扳指不是凡物,有祖宗残念在内,陆长能拿着,就代表是祖宗允许的。 陆长转着扳指,说道:“今日,我要重订娜米城的规矩,无论是哪个家族,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过万的步枪同时上膛,苍天杀气冲天。 许志成脸色阴沉,从来没有人敢在娜米城挑衅许家的威严,在许米米称帝之前没有,在那之后更没有。 现如今,有个人想要重订娜米城的规矩,那就是在要他许家的命。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姬家家主往侧面走出几步,拱手笑道:“姬家无意和各位相争,愿就此离开娜米城。” “我马家也一样,几位想怎么争就怎么争,和我马家无关。”马家家主也走了出来。 许志成的怒火在此刻燃烧到了极致。 忽然,陆长笑了笑,说道:“人走可以,东西留下。” 话一出,许志成先笑了起来,陆长啊陆长,你真当你无敌了,本来还可以少两家竞争对手,但现在恐怕是十七家同仇敌忾,共同对付你了。 姬家家主脸色一变,冷笑道:“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柳无权立即抱拳道:“我柳家唯陆先生马首是瞻!” 而后高喝,“柳家儿郎,备战!” 柳无权在柳家积威甚重,到了他一开口,底下人不会有任何反抗念头的地步,因此他一开口,就看到城墙后数十道人影齐齐跃起,来到了柳无权身边,先朝着陆长一拜,而后面向城墙对峙。 局面,似乎是两家对十七家,这十七家因为陆长要改变他们的地位而愤怒,因为陆长要掠夺他们的财富而愤怒,这种愤怒是需要鲜血来平息的。 “欺人太甚?” 陆长只是往前走去,他眼前的世界太慢,因此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时间长河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脚下,点破时间一点壁障,铸就永劫不灭之躯。 身躯之内,几种功法同时运转,拉升到了极致,如同身躯撕裂的痛苦冲刷着他的神魂。 苦我,今时多? 武道不苦也! 眉心一点光亮,化作实质,突破肉身的阻碍和束缚,神魂于此刻超脱于一切之上,在他的身后显现,此为——真武魂体! 整座城的人抬起头,看向那一现世便有九十丈的巨大人魂体。 魂体高九十丈,三首八臂,身着金红色半臂,右半边胸膛袒露,有云纹如火般燃烧,身后有细密刀刃所构成的三道法轮,为现在、过去、未来三法轮。 正中间的脸黑发黑眸,呈中正平和姿态,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眉心生有一只洞察万物的竖眼。 左侧脸庞头顶红发如火焰飘舞,呈愤怒相,恨不能杀生。 右侧黑发红眸,为悲悯相,见众生苦,恨不能渡。 右侧最上方手臂持一圆球模样,其中有时间之光在流淌,此为时间的规则,妙不可言。 下手持五色轮状盘,如今只有绿色光芒,其后有隐而不发的白金光芒,其余三色略显暗淡。 左臂持一把斩首大刀,刀上血迹斑驳,此为杀生之道,刀下灭尽凡尘,无物不催。 其余五条手臂空着,等待着陆长一一补上。 真武魂体踏天而来,随着陆长的脚步落下,身形似乎还有增大的模样。 可陆长脚步顿在半空,似有无形的阻碍在阻止他再次攀登更高的境界。 某种规则? 陆长恍惚中有一线明悟,便化作一腔嗤笑。 路阻且长,行则将至,我已在路上,谁能阻我! 这一脚重重踏下,真武魂体再涨十丈,化作百丈魂体,伫立于此地,陆长甚至不到魂体的脚跟,可他在这,就是生杀予夺的主宰者! “百丈魂体,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刚踏入七境便能凝聚百丈真武魂体!”庐山犬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无法平静。 此刻,十七个家族面色有不同情绪,可同样的是惧色。 陆长走在前行的路上,却再也没有人胆敢拦在他的前方,真武魂体一刀落下,劈开了城墙,也破碎了上城区数百年来的高高在上。 “我走至今,最不喜欢的就是仰头看人,跪下可活,起身则死。” 有不知死活者还敢喊道:“我等只是家族一支小小支系,你敢杀我,就不怕…” 真武魂体一刀落下,这一家族便直接消失在世上。 “他会怕?”霸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半空之中,一步步走下,看着其余人等,嗤笑不已,“别跪,我不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这些虫豸,死了也无所谓。” “别想着威胁他了,他可是陆重生!不过,才七境,你当真让我好生失望。” 霸刀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的你,我杀起来毫无成就感,当年你斩我的仇,你让我怎么报啊。” 陆长笑道:“当年我五境斩你,如今七境斩你,倒是也正好。” 他伸手,掌心朝天,而后一翻手。 “杀你,易如反掌!” 起手,真武魂体! 第195章 你知道的,死亡不属于我们 百丈的真武魂体,一挥刀便能将娜米城分为两半。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武者七境就是神灵,有着轻易毁灭一个文明的力量。 霸刀不在乎娜米城毁灭不毁灭,他本也无所谓挑选什么战斗的场地,只是被陆长横击出数百里,落在了城外。 如翡翠般的茂密丛林,好像被剃刀的剐了一刀,多了条影响美观的道路,那是霸刀一路翻滚砸开的路。 霸刀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来时路,他仰头看天,陆长的真武魂体从天而降,和神灵降世别无二致,同样的神威滔天。 真武魂体的外观,和武者的深层意识有所关系,但并不受武者的意志所改变,就连武者本人,在真武魂体凝聚出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武魂体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霸刀很好奇,陆长的内心深处是什么模样,才会凝聚出这种真武魂体。 眼看陆长的魂体强势而来,一刀当头,霸刀便抬起手来,数十丈的刀下,他如蝼蚁尘埃,可只手一抬,挡住了刀刃,只是身躯下沉入土,仅留了双眼以上。 而后,霸刀的真武魂体现世,千丈人影,头颅若一颗蓝色鸡蛋,浑圆无毛,身着交领劲装,做武士打扮,持通天彻地大刀一把,一刀挥出,便将陆长的魂体击退百里。 可陆长便在其后,魂体一退,陆长一进,天马行空而来,踏空行走镇杀万物。 霸刀刚从地里脱身,便觉得无穷伟力压身,身躯上骤然浮现裂痕,他低喝一声,双膝弯曲,双手托举如霸王举鼎状,将无形之力硬是撑了回去。 陆长在半空轻点,翻身后跃,避开了魂体的大刀,落在不远处,一抬手,便有无穷无尽的如意弯刀浮现,如狂风携暴雨,铺洒而去。 同样的招式,两百多年前霸刀就已经见识过,区区如意弯刀,他本不放在心上,可本能之中却察觉到了危险,便闪身后退,让真武魂体迎上。 金铁不足虑的真武魂体,本应该无惧所谓的如意弯刀,却在一触面,便被无数弯刀轻易洞穿。 数不清的如意弯刀席卷而去,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以无数微弱力量,留下无数微弱伤疤,最后竟是将魂体的一条腿直接斩断。 陆长说道:“二百多年的天人九境,很厉害,我虽没有二百多年的时间修炼,可你真当我没有长进吗?” 如意弯刀既然能融汇庚金气劲的力量,那未尝不能与杀生不净相合。 “开什么玩笑!”霸刀凌空而起,身后真武魂体缩小至百丈,站在他的身后,他面色狰狞,手中多了把四尺刀。 刀身如镜,刀格至三分之一截刀背处有青色纹饰,如祥云又如孔雀翎,边缘做金色点缀,刀柄缠着青金色的斜纹。 这把刀一眼看去,就知道不同寻常。 陆长的真武魂体在百里外消散,又在陆长身后凝聚,以【界外视域】观瞧。 【不见青山:红色宝具,出自上古年间的宝刀,被狂拽灬霸刀以全部身家换取,蕴养百年,武道之途不见始末,有青山拦路,我不见青山,一刀斩之】 “好刀!”陆长大笑,一声龙吟起,他暴涨近三米高下,手提杀生不净所化的六尺巨刃,双手舞动,漫天杀意,搅起周天寒彻。 霸刀狞笑着,不屑一顾,挥刀而来。 两尊庞大的真武魂体举刀相战,一时现毁天灭地的景象。 可两人的刀刃相碰,却见杀生不净所化的刀刃从中折断,断掉的刀刃消失散为杀意,陆长手中只剩下半把断刀。 霸刀反手,一刀斜斜落下,将陆长分为两半。 “我在你这把刀上吃过亏,你又怎么觉得我没有长进!”霸刀狞笑,刀身划过陆长颈部,让他身首分离。 动手之间,霸刀心有所感,猛的低头,杀生不净所化的刀刃从他头顶掠过。 他还来不及高兴,却见陆长手中断刀并未消散,一把断刀直接刺入他的咽喉,斩断他的头颅。 “什么长进?”陆长嗤笑,身躯重新凝聚,可他知晓,两相对比,他的实力是弱于霸刀的,只因为真武魂体在败退。 一个上限是百丈,另一个足有千丈,大小就是最直观的实力差距。 不能有丝毫留手! 只听龙吟声再起,陆长化作三丈高下,龙影浮于体表,又钻入他的身躯,身躯上显现金色龙鳞虚影,他七分像人,三分像龙,竖瞳之中是高位者的冷血。 霸刀占的是霸字,不是傻字,在看到陆长这般变化后,心中也多了警惕,心道:又是这招,看样子比二百年前又添了几分神威! 二百多年前,霸刀败在这招手下,可二百多年过去,他依旧没有应对的方法,简单的以力破法,以力碾压,想要应对只能以更强的力碾回去。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上进!” 一声怒吼,霸刀后跃,身躯融入真武魂体之中。 一把不见青山,刀光如日中天,横跨天地,刀气纵横万里,大地崩裂,沟壑如深峡,一刀之威改天换日。 “陆重生,我二百年苦修,你凭什么赢我!” “凭什么?” 真武魂体拔地而起,听得龙吟声震天,以真武魂体开启负屃三重,又见千身化佛,重重虚影遮天蔽日,有千丈形,千丈威,为万夫不可挡之势。 手中象征时间的圆球落地,此刻一切静逸,将万物静止于此,纵然是天人九境的霸刀,也无法控制的受到影响,举手投足缓慢如龟爬,毁天灭地的刀芒缓缓落下,似乎永远触碰不到陆长。 见陆长的魂体,身后法轮幻化落于手中,是三把如意弯刀,与杀生不净一同,四手持刀。 静止的时空只持续了刹那,可刹那之间,四手持刀出刀万万千。 不见青山斩去了陆长魂体的身躯,魂体就此消散,而那万万千的刀芒却同一时间斩灭霸刀的魂体,将他从魂体之中斩出。 霸刀悬于空,身躯上无数刀痕正在缓慢愈合,他喘着粗气,一次交锋,同时重伤,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当年七境战五境,他输了。 如今九境战七境,他似乎还是要输。 陆长站在那,身躯在一刀之间分为了两半,如今两半身躯重新重合,伤口处有青色光芒浮现,木字秘术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他的损耗。 “你还想问我凭什么?”陆长深吸一口气,提刀再上。 凭我绝世的天赋,凭我极致的悟性,凭我自修炼以来,无时无刻不敢懈怠,连一刻的喘息时间都没有,日夜不眠忍受功法带来的刮骨剔肉之痛。 凭我是一个民族一千六百年的希望寄托,是无数生命智慧的结晶,就凭我敢七境战九境,我凭什么不能胜! “霸刀,我无后路可言,但我敢死战不退,你敢否!” 霸刀瞳孔一缩,陆长的刀刃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一步便从武道之路退到了起点。 “我有何不敢!”毫无底气的怒吼,霸刀手持不见青山,一刀横斩,刀下天地禁锢,一点杀机锁定陆长,他以毕生积蓄换取了这把宝刀,如今又以毕生修为,要赌在这一刀上。 此刻,陆长却是笑了,“你叫霸刀,没有一点霸气可言,取错了名字啊…四方囚笼破!” 刀刃上撩,破开牢笼枷锁,刀刃自下而上,一刀破开漫天铅云,以神魂之力断神魂。 不见青山,斩去武道之路上阻路的青山,也斩开了陆长刚恢复的身躯。 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再开两个新坑。 陆长躺在那,三丈身躯恢复原状,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势,却是七窍流血,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躯,眸光晦暗,元气大伤。 不远处霸刀半坐在坑里,身躯残破不堪,无数裂缝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氤氲白气,他笑了。 “七境打九境,能打个同归于尽,你又赢了,我们下一世再战吧。” 霸刀闭上眼,等待着重新的轮回转世。 “不会有下一世了。”陆长的声音轻微。 “哦?”霸刀睁开眼看着陆长,嗤笑道:“你打算放弃轮回了?” 同为天人,他想到陆长要就此死去,倒觉得有些好笑。 陆长吃力的抬起头来,扬起嘴角,他回想着刘钰昌教授留下的日记,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告诉他遇到生死关头,可以喊出那句话。 尽管从不理解什么样的才算生死关头,可在此刻,陆长忽然明白,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陆长撑着地面笑着喊道:“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霸刀一怔,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但下一刻,有女子的声音在陆长的脑海中响起。 “斩仙飞刀号卫星对地轨道炮已进入轨道,部署完毕,请指示。” 陆长抬起头看着苍穹,看着那轮太阳。 霸刀浑身汗毛倒竖,他隐隐之中感觉到自己被某种极度危险的存在所盯上,无尽的杀机笼罩了他。 可就在这时,接引轮回的光束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上,接引了他的神魂前往下一世。 “哈哈哈,陆重生,接引光束已至,你又能拿我如何!我有无数次失败重来的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但他所想要看到的陆长懊恼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是看到陆长扬起了嘴角,微微带笑。 他说:“请宝贝转身。” 世界在刹那间模糊又清晰,似乎有什么划破了时空而来,又转瞬离去。 接引的光束停滞在半空之中,明明是一道光,却断为了两截。 霸刀的神魂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化作星星点点,彻底消散。 “斩仙飞刀号卫星轨道炮重新蓄能中…” 女子的声音响起又消失,就此沉静。 陆长靠在坑边上,笑容散不去,越笑越大声,然后便牵动了伤口。 “咳咳咳…真强啊。”吐槽了一句,陆长喘了口气,木字秘术的翠绿色光芒从身体内涌出,缓慢的修复身躯,没有了三重负屃,调动秘术也变得吃力。 片刻后,陆长才站起身来,朝着霸刀死去的地方走去,他的脚下,一步一个血印,血印越来越淡,最后散发浅浅绿光,每一步落下,都有新生的花朵长出。 到了霸刀死去的地方,陆长弯腰捡起了那把不见青山。 “我之前就说了好刀,现在是我的了。” 转头看向娜米城。 “这里也是我的。” 踏空而起,天马行空术,化作流云白虹,转瞬就又回到了娜米城。 苍天和上城区的战斗还在继续。 只不过上城区的家族各怀鬼胎,都等着陆长被霸刀杀死,因此出工不出力,以自保为主,没有发起任何一次冲锋,到现在虽伤亡不大,但也被一步步的逼下了城墙。 当看到陆长出现之时,负隅顽抗的家族已经是心头一凉,他们只能看着远方,不相信陆长能战胜霸刀,希望在后面能有霸刀的身影。 哪怕只是霸刀和陆长谈和,他们都能够接受。 可霸刀没有出现。 陆长落在自己的阵营中,他刚想说点什么。 忽然,沈聪快步跑来,他眼眶微红。 “陆哥,姑姑可能不行了…” 第196章 君王,孤家寡人 沈聪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四周大多都是武者,足够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在他话刚出口,便有几个家族放弃了抵挡,立刻喊道:“我们愿意归降!降了!” 只有以许家为首的几大家族脸色阴沉变幻,并未选择投降。 但陆长根本没有去听,沈聪的话说完,陆长只是下意识的不相信,才有了瞬间的出神,可回过神来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孤儿院和往日不同,整齐的木栅栏东倒西歪,院子里孩子们娱乐的沙坑和滑梯上洒满了血,几具外来的尸体横陈。 孤儿院里最强的常怀礼瘫坐在墙角,伤势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在攻破城墙之时,苍天便派人先一步突破赶往孤儿院,担心的就是许家会对孤儿院下手,拿孤儿院来威胁陆长,事实证明担心的是正确的。 好在常怀礼拼死相阻,撑到了苍天的人赶来。 常怀礼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长,吃力的说道:“姑姑…不行了,她在等你…” “救好他!”陆长留下一句话,闪身便进了屋里。 楼上玛丽姑姑的房间里,玛丽姑姑躺在床上,好似喉间有痰,每次呼吸都越发的不畅,只有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孩在照顾,其他孩子全部被安置到了后院藏了起来。 当听到门外有动静,女孩浑身一颤,一把擦去脸上的泪水,拔出了脚边的短刀,立刻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什么人!” “我是陆长。”陆长站在那,朝女孩挥挥手,便夺去了女孩的短刀,他走到床边蹲下,柔声道:“姑姑,陆长回来了。” 一年不见,曾经的玛丽姑姑却好像变了个人,苍老这个词头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精气神衰弱,好似黄昏日落,仅剩下强撑的余辉。 可是在看到陆长的时候,那双浑浊的双眼里,却有了光亮,枯槁的手掌握住了陆长的手,脸上也有了笑容。 “我的孩子,越来越好看了,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是吗?” 陆长的气劲顺着手掌,步入玛丽姑姑的身躯,探查玛丽姑姑的身体状况,越是探查,他的心越发的下沉。 筋脉尽毁,生气无限消散,断了的武道之路,在此刻要了她的命。 “不用查啦,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早就看开了。”玛丽姑姑有些吃力的侧身,另一只手轻抚着陆长的脸颊,“你长大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出去一年,身上都有了风霜,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吧,姑姑没法陪你出去了,不过姑姑也见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很坏,姑姑就怕你在外面受欺负。” 她喘了口气,说话变得吃力。 陆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紧紧抓着玛丽姑姑的手,几天之前,他也是这样抓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在自己的怀里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陆长的心好似失了控的燃气,将密闭的心房一点点充满。 玛丽姑姑缓了口气,她轻声说:“我很怕,我怕我走了,你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来没人可以抱抱你,你是好孩子,好孩子不应该不开心。” “院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你教他们认字,给他们找工作,他们受了委屈,你帮他们找公道,可是谁来帮你找公道啊。” 玛丽姑姑的眸光渐渐黯淡。 “那一年…你小小一个,他们说要把你丢出去…我跪着求了他们三天三夜,他们才让你留下来,因为我知道,你见过上城区的腌臜…只有你才…能救这些孩子…” 语气越来越轻缓,近似旁人听不清的自言自语。 “他们都不看好你…但你最争气…” 陆长低着头,他感觉姑姑的手掌在狠狠的攥紧,而后松开。 “宝贝,姑姑走啦…你要开心的…” 院子里,常怀礼经过了粗糙的救治,好歹缓过气来,他正准备进屋子里,就听得屋子内女孩的哭嚎,而后陆长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姑姑呢?”常怀礼问道。 陆长没有说话,只是迈步往外走去,他走过孤儿院外的小路,走过一重重栅栏,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将上城区和外界分开。 身后是苍天的下属,他们坚定的跟在君主的身后。 陆长就这么走到了城墙的位置,厮杀还在继续,大多数的家族已经选择了投降,只剩下以许家为首的部分残党。 “陆长!”许志成喊道:“我们许家乃是皇亲,你杀了我等就没想过后果吗?我们可以谈,我可以让步!” 陆长并未看他,他站在城门的地方,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说道:“杀了。” 真武魂体现世。 白内振臂高呼,“兄弟们,为了王!” “杀!” “杀!” “杀!” 此刻是,苍天军团,万人高呼的杀意,跨过了城墙,随着真武魂体的脚步,要上城区亡族灭种。 陆长只是站在城门处,宛若一块不动的礁石,看着人群从他的身侧冲过。 沈聪红着眼,和白内冲杀在最前线。 乌斯和安德雷率领部下,在旁策应游走,击杀漏网之鱼。 方树杰与姚川则绕路后方,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清缴各大家族留守的人手。 仇天让在三线,他并不擅长战斗,作为统筹和指挥,他看了眼陆长的方向,并不知陆长刚刚去做了什么,只是感觉此刻的陆长真正成为了苍天的君主。 战斗持续的不久,投诚的家族也出了把力,对过往的同盟下了死手,否则体现不出他们的价值。 也有人明哲保身,在旁观望,他们虽投降,但不代表就成了陆长的部下,也趁这时候观察苍天的实力。 大家族出身,底蕴犹在,娜米城待不下去正好有理由回归。 这座小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更换它的主人,而每一次的革新都代表着流血和牺牲。 居于娜米城最高点的上城区,在今日,有鲜血汇聚成小溪,往中城区和下城区流去,如一座流血的皇冠,终于迎来了有资格佩戴它的主人。 杀戮结束,俘虏跪在了残尸旁,陆长坐在尸山上,好似属于他的王座。 他看着脚下匍匐的俘虏,往日高高在上的世家,此刻也低下了头颅,身边是热血还在沸腾的苍天军。 “接下来,开始清算吧。” 第197章 三榜同天,苍天帝君 要杀的人很多,但没几个有资格让陆长亲自动手。 许家的十七少爷和九少爷被人押了过来,就在尸山的边上。 许家家主许志成也瘫在地上,他被打断了手脚,丢在那里,看着自家的后辈押了过来,目眦欲裂,还有力气怒骂嘶吼。 “陆长你不得好死!我许家天骄不在此,否则怎能容你这种杂碎放肆,我会在下面等你,等你死无全尸!” 陆长坐在尸体堆上,平静道:“我没割了你的舌头也没杀你,就是想看你现在的丑态。” 许家也不是个个都是硬骨头,两名小少爷,养尊处优惯了,十七少爷早就已经尿了裤子,尸山血海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九少爷许正倒是勉强能有点平静,只是红着眼大吼:“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让我大哥放过你,否则等我大哥回来,我定要他灭你满门!” “你大哥?叫什么名字?”陆长挥手让身后人过来,“记一下他大哥的名字,等我去中州一并杀了。” 许正闭了嘴,咬着牙,身躯颤抖个不停,跪也跪不稳。 陆长看着他,等了会儿,摇摇头道:“不说算了,我会找到他的,小聪,去给雨沫报仇吧。” 站在不远处的沈聪早就红着眼眶握紧了拳,龇着牙如恶鬼一般,当陆长话刚说完,沈聪已经扑了上去。 一年多了,沈聪每次闭上眼,仿佛都还能看到青梅竹马的尸体放在自己眼前,那口恶气他忍到了现在。 本就恐惧到尿裤子的十七少爷,只觉得后颈一痛,还没来得及惨嚎,一只手伸进他的口中,掰断了他的下颚。 沈聪像条疯狗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撕扯敌人的血肉,他用双手将完整的人撕成了一地的碎肉。 许正到现在,才真正的开始害怕,他拼了命的大喊:“陆哥,不不不,陆老大!我认了,我知道错了!您给我个机会,我…” “烦。”陆长散出一缕气劲,穿入许正的口中,将他整个嘴搅得稀烂,丢到了一旁,不去理会。 接下来是方树杰,他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递上,“老大,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我调查完了,十九年前为难过安薇薇的人都在这份名单上。” 陆长接过了名单,仔仔细细的看完,将名单交给了方树杰,说道:“还是交给你去办,名单上的人凌迟处死,找个手法好的兄弟,剐三日。” “明白。”方树杰领了名单退下。 要杀的人太多。 连着两日,中城区的中心广场上,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斩首的刀卷了刃,换了一把又一把。 整座城的人,在见识过苍天的仁慈后,也见识到了苍天的暴戾。 陆长说到做到,不愿投降的家族,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无论年纪。 同一时间,玛丽姑姑的葬礼在上城区举行,全城缟素,商家闭店三日,居民宵禁。 活下来的几大家族,被暂时驱赶到原先的家中,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几大家族战战兢兢,不敢有怨言。 这些人原先认为只是换了个天人来统治,家族损失一些利益也不是不能接受,可现在才明白,换的不是天人,是统治者,娜米城已经变天了。 陆长披麻戴孝三日后,将玛丽姑姑安葬在安薇薇的身边,这两个先后拯救了他的人,也许会有很多聊得来的话题。 孤儿院依旧会照常办下去,且会得到更多的资源,这里的孩子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孤儿。 常怀礼看着那身穿白色麻衣的背影,时过境迁恍然如梦,可过去的不过短短一年,那个年轻人就和姑姑说的一样。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保不住这家孤儿院的,上城区不需要孤儿院,可是他能保住他,他会保住的,因为有人拦着他,他不会问你是谁。” 他确实没有问‘你是谁’,他把要开口的人全杀了。 陆长在原本属于天人的城堡里,召见了剩余几大家族的家主们。 城堡的正厅,王位在十九层阶梯上,陆长就坐在王位上,俯视着下方。 柳无权就跪在那,和其他人不同,他的臣服发自内心。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陆长开口,“留下来就是臣服于我,离开这里可以回归你们的家族,如果想回去找人来对付我,也可以。” 陆长一只手靠着扶手撑着脑袋,神情散漫,对下方的各种心思毫不在意,他说:“回家里告状的时候,记得跟家里的大人说,让你们滚蛋的是陆重生。” 家主们听到这个名字,有几人觉得熟悉,有几人毫无反应。 唯独柳无权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可是赶忙将脑袋压得更低,他颤声道:“您…是陆重生?” “是我,柳老哥有留下什么话来吗?”陆长瞥眼看向柳无权。 柳无权忙叩首,脑袋贴地,双手掌心朝上手背贴地,恭恭敬敬道:“老祖留下祖训,见您如见家主,柳家子弟任您差遣!” 留下的话可不止这么两句,只是柳无权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家祖宗灵位上,还有块陆重生的长生牌位,后人要是见到陆重生,就将他请回来,由他主持柳家,若是陆重生真的死了,那也迎回来当祖宗供拜。 如今的米粒皇朝有几大世家,柳家不在其列,不是柳家不够格,是柳家超标,而柳家能有这个地位,便是两样事情。 一就是陆重生的长生牌位。 二就是始终装傻,只是坚定的站在陛下那边。 哪怕陛下今天说世家都是煞笔,柳家也要站出来说——我们柳家最煞笔! 几位家主各有心思,离开娜米城回归家族有好处,毕竟家族资源和外界可不一样,但回归了家族,他们还算什么?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可就没有了。 陆长明显和天人霸刀不同,他要的是专制,家族留下,那就真的要给陆长当狗了。 最后,陆长说道:“要走的人带走,在娜米城这些年搜刮的留下,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去考虑,退下吧。” 柳无权离开前问道:“可否将您的消息,汇报给柳家,柳家家主是老祖的兄长,家主已经念了您许多年了。” “可以。”陆长允了。 只有柳无权是一路跪着倒退到门口才起身离开。 之后,陆长又召见了其他人,他也从王座上走下,在最下方的阶梯上坐下。 仇天让和沈聪等人分列两旁。 陆长压了压手,笑道:“都坐下吧,就坐地上,霸刀这个勾八脑子也有点问题,城堡里连个椅子都没有。” 仇天让明白,宫殿里没有椅子,可以从外面搬,所以不是没有椅子,是不需要椅子,王只是想看看每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身居高位者,对下属越是客气,越是不顾礼节,做下属的反而越要小心。 只不过,仇天让也无所谓了,忠诚和命,总要卖一个。 等到左右的人笑嘻嘻的盘腿坐下,陆长才笑道:“现在怎么说呢,咱们先论功行赏?” 底下人嘻嘻笑着不说话,沈聪也强提起个笑容,报仇之后,天高地阔,可他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空空的没有太多情绪要表达。 陆长不会错过每个人的神态变化,他笑道:“攻占上城区的功劳,每个人都能分一份,白内多一份,我的那份拆了,分给牺牲的兄弟们。” 见仇天让想说什么,陆长压压手,让他等等,继续笑道:“我知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为我做了很多,让我成了下面兄弟们的一个信仰。” “对我来说,这当然是好事,而且你们也不算编的,我比你们编造的故事里还要更强,但是!” 陆长语气一顿,严肃了起来,“他们给我卖命,我就得让他们吃饱,你们也是一样,该是你们拿的,一分不会少,只会更多。” “牺牲的兄弟们,有家室的,苍天会照顾,他们的孩子我会养大,只要有在做事,就有钱拿,有饭吃,修炼的资源我来给,但也只能我来给。” 班底越来越大,陆长也不会再当过家家,他有意无意之中的威严,让笑嘻嘻的手下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苍天只有一个君主,只有一个王,他掌控一切,只有他给,别人不能来要。 陆长的目光扫过众人,他再一次开口,便让所有人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我的目标从来不只是娜米城,这次只是练兵,既然是兵,那就要遵守规定,拟定军规,从现在开始养兵。” 到此时,仇天让才敢开口,“您要离开?” 陆长点点头,“嗯,我还有些事要去做,走之前我会给你们安排好,你们要做的就是养兵,养到能够帮上我的忙。” “你们每一个,都是我亲自挑选出的,是有着绝对潜力的,我对你们给予的期望,比整个苍天都要多,苍天是我留给你们发展的平台。” 苍天十二节令。 “仇天让。”陆长喊了一声。 仇天让起身,单膝下跪,抱拳。 陆长便说道:“我知道你武道天赋不好,不过内政确实是你的长处,他们想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你不方便离开,我会寻找能改变天赋或者延寿的东西送回来给你。” “属下听令。”仇天让跪谢完,抬起头笑道:“有一分力出一分力,我只做我擅长的事,我倒是觉得挺好。” “行了,你有想要的就说,如果想坐我的位置也可以。”陆长探身拍了拍仇天让的肩膀,“能为人民做事,什么位置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你知道我在追求的始终是武道。” 仇天让没有什么说话和反驳的机会,陆长就这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要说的话拍了回去,又让他坐了回去。 有种浑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让仇天让说不出话来,他对陆长的服气是理念,并未真正感受过陆长给人带来的危险感。 可细细回忆过往,仇天让才发觉自己所做的每一步,似乎都在陆长的预料之中,就连他心中自己都遗忘的小心思,也没有逃过陆长的掌控。 直到此刻,仇天让才是心服口服,绝无二心。 陆长依旧笑道:“先练兵吧,我要你们练到能把红枫城打下来为止,打下红枫城,我还要东征打赤霄,打下一个大大的皇朝,我要称帝!” 这是苍天众人头一次听到陆长袒露自己的野心。 陆长站起身来,在几人之中漫步着,“诸位,我的昭武将军,我的建威将军,我的宰相,我所要的,远远不是一个娜米城能满足的。” “封侯拜相,加官进爵,一切的好处我都摆在你们面前,怎么拿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你们只有不顾一切的去强大,才能吃得下。” “吞噬国运,是武者进步最快的道路,征战沙场,是武者通往武道尽头最便捷的道路,我给你们开路,你们可愿随我一同上路?” 陆长转过身,一步步的走上阶梯,在王位上坐下,他面无表情,威严如神灵,是统帅一切的君王。 下方十余人同时跪倒叩首。 “我等,愿追随王的脚步!” 陆长闭上眼,从此刻开始,兄弟情就要开始淡化了。 ———— 中州四帝城,沉浸了多年的忽然又动了。 “天骄榜动了动了!” “又有绝世天骄要上榜了吗?” “上一次是十九年前了吧,十九年了,天骄往复,但能让天骄榜动的却一个都没有。” 百姓蜂拥出门,站在街头,看着悬浮在苍穹上的天骄榜。 金色的榜单上,有个名字在往上攀登,最后登顶第一。 “第一?” “那是谁?名字怎么还不显现,天骄本人不愿露名吗?” “等等,又变了!” 忽然间,天骄榜一分为三,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三个榜单的榜首上。 “潜力榜第一!” “同境战力第一!” “破境速度第一!” “此人可称得上万古绝世的天骄!三榜同天,此为我皇朝之幸,武道将由他来开创新的篇章!” “到底是谁,名字怎么还不显现。” “显了!显了!天骄愿显露本名了!” “陆长?陆长是何人!” “立刻给我去找,这个陆长到底是何人!” 第198章 君无赦,啧啧啧 阳光明媚,六七月的娜米城风光正好。 中城区的城墙正在拆除中,上城区的则是需要改建,将围绕霸刀原先的城堡,重新建一座宫殿。 陆长对城堡无感,他更喜欢中式一点的建筑风格,城堡这种冷冰冰的东西太过符合他的身份了,他不喜欢这种身份。 宫殿劳民伤财,但还是要建的,帝制国家,帝王的排场非常重要,帝王必须是凌驾于一切之上。 王必须身处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中心位置,是高于所有位置的绝对统治地位! 而这种思想,要深深的刻进民众的心里去,要让他们从出生就开始学会尊敬王,统治阶层都是这样玩的,只要过上两代人,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去崇敬和畏惧王。 和上城区宫殿建造一同进行的,是扩建下城区,建设兵营,然后练兵,娜米城也更名为天启城,意思是苍天开启征程的地方。 律法也要重新制定,但是有米粒皇朝的律法在前,照抄就完事了,做一些局部修改,后面再慢慢填补漏洞。 陆长给手下的待遇极好,从他自己的那份利益里取出了一部分,用来养兵,对他本人而言,这点利益无足轻重,但是能让所有士兵每天都吃一顿饭。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人给他卖命,他就给他们远超普通民众的生活条件,吃的好,穿的好,拿的钱要比工作赚的更多,如果牺牲了,家庭也会有国家供养。 自然要求也高,这是他第一批部下,希望他们能成为精锐,减员40%以上再溃败。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大量资源的投注下,总会成功。 下城区的三层小楼,陆长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感受着太阳光的温暖。 沈聪拿着两瓶冰镇的饮料走了过来,放在陆长的额头上。 陆长拿下墨镜,睁开眼,笑道:“咋地了?” “没。”沈聪在阴影下的椅子上坐下,他抓着饮料瓶子,思绪又不知飞到了哪里。 陆长也不问,起了瓶盖喝了两口,享受着几分钟的闲适,也看看沈聪是不是真的能憋得下去。 等到陆长取出烟来叼上的时候,沈聪还是没有忍下去,先帮着陆长点上,再将自己的躺椅拉到了陆长的边上。 “陆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陆长吐了一个烟圈,有很多话想吐槽。 山那边的世界,还是海那边的世界?你这句话我真的有太多的梗可以玩了。 不过,陆长还是很认真的告诉了他。 “外面的世界就是一个很大的娜米城,没什么区别,只是把城区的划分化成另一种方式,把阶级换成户籍,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要说好点的话,就是平民之间互相伤害的代价变高了,所以相对来说安稳得多,人们通往幸福生活的机会变得更多,日子还是有点盼头的。” “当然你要是细说,那就说不完了,反正比娜米城的生活要好,太中心的地带我也还没去过,说不清,但是吧…” 陆长顿了顿,笑道:“没猜错的话,四帝城的爷才是真的爷。” “啊?”沈聪没听懂,但这句玩笑话也让他低迷的情绪稍微缓解。 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沈聪鼓起勇气说道:“陆哥,我想出去看看!” “那就去。”陆长回答得干脆,“十二节令里有些人也会去,你如果不想和他们一起,那就自己出去看看。” 陆长转过头,将抽了一半的烟递给了沈聪,笑道:“我们都没有父母,也没有人给我们讲过童话故事,我们这种人,感受世界是从第一次吃苦开始的。” “所以去看看吧,看看别人吃的苦,看看别人享的福,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有像雨沫一样的人,然后再去想想,你到底要走什么路。” 陆长看出了沈聪的迷茫,在为青梅竹马报仇之后,沈聪迷失了方向,他忽然觉得疲惫,什么都不想继续,这种情况下,陆长宁愿沈聪出去走走。 沈聪抽完了烟,用指尖碾碎,看着零落的火花和灰烬,他忽然问道:“陆哥,在你离开娜米城之前,杀了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陆长双手枕在脑后,他拨开了遮阳伞,直视着太阳,窥见自身的黑暗,“当游猎者的时候,为了任务,杀了82个。” “执行任务的过程里,还杀了34个妨碍我执行任务的人…任务之外,杀了119个,如果算上清剿帮派的时候,有317个,挺多的。” 沈聪转头来,问道:“我以为你会忘记的,陆哥,你有没有担心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许家那种人呢?” 陆长闭上眼,笑道:“为什么要忘呢?又不是什么黑历史,那是我来时的路,人总有一天要重走来时路的。” “至于会不会成为许家那种人,我为什么需要担心啊,我知道我在走什么路,也知道我脚下的路通向何方。” 陆长站起身,踩了踩脚下,“小聪,史铁生说,且视他人之凝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路,你总得先上路。” 史铁生是谁?沈聪不知道,他看着陆长的背影渐渐远去。 陆哥已经去走他的路了,那我呢?我的路在哪里? 陆长离开了院子,走到了游猎者公会的门口,他抬头看去,在楼顶上站着个女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他不喜欢仰头看人,所以他招了招手。 女人从楼顶落下,站在他的身边,英气俊俏的面庞笑颜如花。 “陆长?还是说,叫你陆重生?” “那你呢?叫你佘无君,还是君无赦呢?” 游猎者公会的会长,君无赦,时隔二百六十三年再一次相见。 陆长往前一步,便出现在了公会的楼顶上,雪白的大狗躺在那,转过头不去看陆长。 可陆长一步窜了过去,蹲在大狗的身边,抓起大狗的两只爪子,硬是将大狗拎了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圈。 “哈哈哈哈,狗儿要听狗儿歌,汪汪汪~汪汪汪汪~” 庐山犬转头看着沙发上的君无赦,好像在说——会长,你看他! 君无赦只是笑看着,也不阻拦。 庐山犬只能无奈道:“能不能放下我?” “肯说话了?”陆长放下了庐山犬,轻抚着狗头,柔声道:“等了我三百多年,辛苦你了。” “什么三百多年?”庐山犬疑惑。 陆长却没回答,只是在沙发上坐下,等了几分钟后,才问道:“她呢?还没来吗?” “我又没告诉她。”君无赦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你们小俩口子要见面,自己去见。” 陆长点点头,“也对,那就先不见了。” 这样一说,君无赦反倒是愣住了,她狐疑道:“你又打算消失了?” “这次没有。”陆长摇摇头,笑道:“我打算去一趟四帝城,到时候再见也行。” 君无赦眉头一挑,“二百六十三年,对你来说是多久?” “几个月吧。”陆长想了想,又说道:“也可能是一念,亿万年,都有可能。” 君无赦了然道:“你果然是不属于那条时间线,所以她无数次的重回过去,却怎么也见不到你,你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 “也难怪了,她想了你二百多年,无数次的重回过去寻找你,你现在却能说到时候再见这种话,男人,啧啧啧。” 陆长浑身一僵,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君无赦还是在:“男人,啧啧啧。” 说着还叹了口气。 “喂,你差不多得了!” “哈哈哈哈,我乐意,我就要啧啧啧!” 第199章 二百年,年年相思 君无赦给陆长讲了些他离开后的事情。 “你杀了霸刀麾下三百重骑,解决了我们最大也是最近的问题,给了我们修整的时间。” “之后江家三百子弟兵到来,红家更阔气一点,来了一名七境,三百轻骑兵,那名武者七境还是红家教习。” “之后就是打仗打仗,我提供物资等等,不亲自上手,结果过了四个月,许米米就显怀了。” 本来还在逗狗的陆长猛的回头。 “什么显怀?” 君无赦冷笑一声,“就是怀孕了,怀孕两个字知不知道什么意思?要不要我拿字典给你解释一下,哈?尊贵的皇后大人!” 陆长完全没听到君无赦后头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怀孕二字,便颤颤巍巍的起了身,双腿好似没了力气,站起了两次又跌倒在地,只是脸上傻愣愣的笑着。 “我有孩子?不是,我有孩子了?男孩女孩?像我吗?” 震惊之后,就是无尽的喜悦,在这个世界,他好像有了去处,可又有些迷茫和失落,他有了孩子,可他并未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他还没学会做一个父亲。 可是想起路擎,陆长的笑容淡了下来,他至少感受过父爱。 “别笑了。”君无赦觉得有些烦躁,“你曾经有过孩子,是个男孩。” “什么,叫曾经?”陆长坐在那,四周的空气凝固。 极度危险的气息在屋子里缭绕,本来还无奈的庐山犬起了身,后退了两步。 君无赦眯起眼,没有再刺激陆长,只是说道:“许米米对这个孩子很看重,她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资源,甚至不惜求来了秘法,让孩子在肚子里多待几年。” “孩子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地涌金莲,飞天落花,然后就被西土注意到了,只不过西土皇朝不知道是许米米生了孩子,他们以为许米米得了异宝。” “之后许米米攻打禹州,留了一千近卫精兵,和三万大军留守当时的浔州城,结果西土皇朝就趁着这个机会来了…” 陆长站起身,宛若随时要爆炸一般,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君无赦一抬手,十八道金锁链从虚空之中探出,将陆长锁在了原地。 “西土皇朝以武者十境硬闯城门,想要夺取并不存在的‘异宝’,最后他们付出了三千死士和两名武者九境的代价,攻破了城,打进了行宫。” “画眉落凤险些战死,却还是没能阻挡,你的儿子陆念辞,死在了那场战斗之中…” 君无赦已经做好了陆长暴走的准备,但只是感受到狂暴的气息瞬间爆炸,而后又渐渐平静。 仅仅在刹那之间,陆长的气息便平稳了下来,他任由十八道金锁链锁着,也不挣扎,只是问道:“后来呢?” 君无赦悄然松了口气,本就是陆长终究要面对的真相,可她本不想做这个‘坏人’,现在陆长能冷静下来,她放心了不少,至于将来的复仇,那是必然的。 “后来许米米本来想直接攻打西土皇朝,但你应该知道那是不明智的决定,我们的实力根本不够,只有先打下盛元,才有足够的实力去复仇。” “不过画眉落凤比较倒霉,她保护不周,所以在保留了其他赏赐之后,她被下调至江家为仆,等到许米米称帝后,也展开了对西土的报复。” “但西土毕竟不盛元这种走向末路的皇朝,以一个新生皇朝的实力,想要覆灭西土很难,加上那些世家大族也反对继续战争,战事也就停了。” “许米米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她看似听劝,实际上连着几次削弱世家影响,并且强势以气机锁定西土帝王,连斩两位西土亲王,之后和西土皇朝僵持至今。” 顿了顿后,君无赦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都一样,这笔债要整个西土来偿还,我明白的,你也是这样想的。” 陆长没有接这句话,他只是说道:“还好,那个孩子没见过自己失职的父亲。” 说完后十八道金色锁链消失,陆长恢复了行动,他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靠在那里,由内而外的平静了下来。 君无赦没有从陆长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暴戾,也不是情绪故意的隐藏,让自身像一座活火山,因此君无赦明白,陆长已经做好了所有打算。 “放心吧,我没事,我现在的实力什么都做不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个道理我还是记得的。”陆长笑了笑,让君无赦宽心。 君无赦点点头,说道:“十九年前,紫苏那孩子遇到的也是你吧?” “对,他现在怎么样?”陆长问。 君无赦苦笑道:“事情挺复杂,不过紫苏挺好的,只是走上了苦修的路,那时候你们受醒世教伤害,许米米下令清剿醒世教,紫苏便跟着去了。” “后来就很少有他的消息了,他有十年没回山了,对了,那年赤霄国主越边境来,拦住了薛万青,阻挡了薛万青来援助你们,间接导致了后来的惨况。” “当年一战,薛万青重伤了赤霄国主,后来就盯死了赤霄国,也再没下过山,不过大批量的醒世教徒进入赤霄国,如今是赤霄国的国教。” 陆长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猜到了醒世教和赤霄国有关系,才决定后续要攻打赤霄国,不过没想到赤霄国主重伤,更是给了他机会。 这次之后,他北上就几件事情。 先杀徐盛元,再屠豢龙氏。 祭奠柳在,路上还能寻找一下路擎的下落。 做完这一切之后,再去一趟山风城,看看陆家。 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一趟西土的边境大城,之后就和苍天军在红枫城相会。 这一路上要杀的人估计不少。 陆长和君无赦聊了不少,他点了根烟,听着君无赦说一些他该知道的事情,比如说红家和江家,开国几大世家,又有几方势力。 如今处理朝政的是许多鱼,许米米已经近百年没有上过朝,底下的世家有了些不安分。 许多鱼便想和北方异种皇朝建交,一来是为以后可能发生的国战做准备,二来也分散世家精力。 事实上,山风城陆家就是来自于北方的异种皇族,或者说是没落皇族。 “狗我要带走了,你另外找个分会长吧。” “随便,本来就是你的狗,它在这里除了吃喝,也从来没管过事。” 庐山犬抬起头,以人言说道:“我不会跟他走的,以前他就骗过我,说许米米是我的天命之主,结果许米米不是。” 陆长笑道:“我骗了你一次,那十九年前你在窗台上看了个婴儿,却没有上报,这笔账又要怎么算呢?” “嗯?你怎么知道的?”庐山犬起了身,感受到君无赦狐疑的视线扫来,它还是硬着头皮道:“反正不行,这次我只等天命人。” 陆长也笑道:“你也没说过你要找的天命人是什么样子的,你又是怎么判断的,许米米本来就是当年的天命人。” “…我不知道,当年指引我的那个人,他说我的天命人会走三种武道,会木字秘术,骑着一头穷奇。” 第200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猫狗双全也行 离着娜米…不,离着天启城百多公里的地方,陆长从空中落下,脚下是贫瘠的土地,遍地的碎石,寥寥几株绿植也是半死不活。 红铜色的地面有着很明显的战斗痕迹,纵横之间是剑气残留,陆长伸手触碰剑痕,指尖还有微微刺痛感,若是普通人从这里经过,会被十九年前残留的剑气搅成粉碎。 这是斗牛真君黄白猿留下的痕迹,大片大片的红铜色地面,则是那位醒世教大长老的手笔。 百丈真武魂体刹那现世,直接拨开了眼前的地面,露出被碎石掩盖的洞口。 陆长从洞口走下,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次,只不过那次被宋紫苏背在背上。 路上大多地方已经被崩塌的碎石堵塞,真武魂体缩小了身躯,暂时代替了挖掘机,一路扫荡过去,来到了大半倾塌的地下空洞。 曾经的血池已经干涸,白骨干尸铺满了地,不过没有路擎和陆清秋,路擎最后还是逃了出去,在这之后还去见了王成明,时间线是在安葬妻子之后。 陆长站在曾经血池的位置,母亲曾将他紧紧抱在怀中,那一刻恍惚又在眼前。 许久之后,陆长才转身往洞穴更深处走去。 走不通的路,真武魂体会用双拳打开。 直到深入地下数百米,陆长站在了熟悉的白色墙面之前,在一千多年前,这里是华夏的某处研究所,之后或许是被发现,被攻破。 陆长猜测,醒世教或者是其他人发现了这间研究所,尝试从里面获取东西,但是遭到了穷奇的阻拦,便从游猎者公会下派任务,任务被路擎所接。 等到路擎成功自研究所里带走了《炼身化血大法》,也就坐实了研究所来自上古的事实,醒世教便暗中出手,拿下了这间研究所,从里面翻出了人类原先造神的方式。 只是或许造神的仪式不完整,醒世教想了办法补齐,却和造神之法原先的用意背离,走上了歪路。 他们所谓的造神,只是召唤的仪式,唤来了一千八百年前的陆子游。 研究所毁坏的极其彻底,醒世教估计也出了把力,到处都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而在拨开碎石露出完整的空间之后,陆长也看到了被巨大金色钉子洞穿的穷奇。 【穷奇,异兽九境,606研究所守护异兽,在606研究所被天人攻破之后,穷奇依旧在此等候新的主人到来,因拒绝与醒世教合作,于二十二年前,被醒世教以‘伐世钉’镇杀】 【取下‘伐世钉’,穷奇自会复活】 【伐世钉,醒世教偶然所获黑色异宝,可镇杀十境以下任何生命,但只要取下伐世钉就能复活】 真武魂体上前,八条手臂抱住巨大的伐世钉,在一声爆喝之后,力拔山兮,将伐世钉缓缓拔出。 穷奇的‘尸体’微微一颤,一缕清气涌入伤口,在转瞬间伤口愈合,如小山般的躯体缓缓站起,仰头一声咆哮,转头来,偌大的双眼看向了陆长。 陆长不惧,只是平静道:“我是502号研究所所长陆重生,如今606研究所已毁,你可愿追随我离开。” 要证明自己所长的身份还有点困难,不过手上的九州戒应该也能做个身份认证。 实在不行就打一场吧,异兽九境,陆长还从来没打过。 但根本没有这些步骤,穷奇直接跪倒在地,低着头颅跪伏在陆长跟前,口吐人言:“谨遵帝君法旨!” 陆长看着眼前的穷奇,他叹了口气道:“你我…你上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了?” “回帝君,应该是七十多年前,您说想到处去看看。”穷奇老实回应。 那特么又是哪条时间线的我啊!陆长无奈,这样看,估计还有一次时间要走。 “算了,走吧,能缩小吗?”陆长招招手。 “回禀帝君,能的。”穷奇缩小了身躯,化作半人高,跟在陆长的身边。 可到了洞口,陆长却忽然有了个变样的念头,他笑道:“能变多大就变多大,我骑你背上。” 不消片刻后,天启城上忽然刮起了大风,阴云遮天而来,天地之间一片压抑的灰败之色。 民众一抬手,便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异兽飞来,双翅一展上千丈,遮天蔽日,有吞日之相。 “天呐!妈妈你快来看,有异兽!” “我们完了!” “别怕,不管什么异兽,王会处置。” “至高无上的王!” 有平民朝着原先上城区的方向跪拜。 可就见头顶的异兽从天上落下,收拢双翅,身躯逐渐缩小,最后化作马匹大小,落在了中心广场上。 陆长从穷奇的背上跃下,看着游猎者公会的方向笑道:“还不来拜?” 一道白光刹那而至,庐山犬就这样出现在了广场上,瞪着眼睛看了眼陆长,又看了眼边上的穷奇。 穷奇龇着牙,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远远听着便令人闻风丧胆。 庐山犬跪倒在地,黑豆似的眼睛里酝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真的是你,那你二百多年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等了你三…” 话未说完,它忽的想起就在昨日与陆长见面时,陆长曾说过——等了我三百多年,辛苦你了。 “主人!汪!”庐山犬扑上前去,蹭着陆长的脑袋,在陆长的脸上舔来舔去。 “等等等!别舔了,你怎么跟狗…你还真是狗。”陆长无奈的将庐山犬从身上扯了下来。 庐山犬左蹦右跳,满面笑容,“我本来就是狗啊,我生下来就是要等主人出现的,小狗没有了主人是活不下去的。” “行了行了。”陆长扬起了嘴角,这番话真肉麻。 他拉过穷奇,给两个大家伙做介绍。 “我也算猫狗双全了,你们俩互相认识一下。” 庐山犬嗅了嗅穷奇的味道,穷奇有些嫌弃的仰起脑袋。 “主人主人!”庐山犬绕着陆长,兴奋道:“您该给我起名字了,要叫旺财,还是来福?” 陆长揉着太阳穴,无奈道:“不是每条狗都叫这个名字的…别哭丧着脸,你原本那个懒散的样子去哪里了!” “但是小狗的名字都是主人起的。” “行行行,让我想想吧,先走。” 陆长看了眼四周,他从穷奇的背上走下后,广场四周就已经跪满了人,那些民众是他的子民,同时也有大部分将他当成神来崇拜,这会儿更是坚定了不少人的信仰。 带着自家猫狗离开。 “要不你就叫沈聪吧?” “沈聪不是主人朋友的名字吗?” “哦,原来你知道啊,那你就叫柴胡,柴胡解郁。” “虽然还是不好听,但主人您喜欢就好。” 陆长怀里抱着小猫咪大小的穷奇,笑问道:“过几日我要离开这里,你跟着我出去吧。” 已经更名为柴胡的庐山犬不满地喊道:“主人主人,带着我去啊!” “小狗是要看家的。” “我不是狗,我是异兽九境庐山柴胡!” 第201章 一点浩然气,就只有一点 若阳城,位于西牛州西北部,城中有一条大河穿过,常住人口约在三百万上下。 马车驶进了城里,在小松路的十字路口停下。 “宋先生,到了。”马夫敲了敲车门。 车门推开,走出个略显忧郁的中年男子,穿着长衫,背着个木匣子。 男子称得上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是胡子不知多久没打理,略显邋遢,而总是低垂的眉眼,又添几分不得志的忧郁。 这般模样,最是令待嫁的少女心动。 他叫宋紫苏,是附近青松小学的一名文学课的教师,从外乡来,在这里任课一年有余,身上的木匣子从不离身,有好奇的学生想要偷偷打开,可木匣子不知上了什么锁,从没有人打开过。 因此宋老师的木匣子到底装了什么,成了青松小学的一件未解之谜。 其他人要是问起,宋紫苏也只是笑着答:“一件小玩意儿。” 他为人和善,对人友好,鲜少有人为难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倒是也没几个人强行要打开他的木匣子看看,毕竟一个落魄模样的不得志的书生,能有什么宝贝。 宋紫苏提着一叠旧书下了车,先行道谢,从怀里掏钱,“麻烦您了。” “称不得麻烦。”马夫连连摆手,“顺路一趟,还收了您的钱,怎么能算的上是麻烦。” “应该的。”宋紫苏笑了笑,转身往学校里走去。 学校给教师安排了宿舍,房间不大,三十多个平方,一室一卫,也能做饭,只是宿舍朝向不好,不够通风,做饭难免一屋子油烟味。 今天要忙的事情比较多,宋紫苏将旧书先放回宿舍,洗了把脸后又出了门,抓紧时间赶路,下午还有课要上。 走了十来分钟,到了若阳城内的踏浪亭,宋紫苏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祈福牌子。 在牌子上方,是一个很眼熟但略有不同的牌子,上面写着——陆哥哥,囡囡在若阳城也没找到你,囡囡很想你。 宋紫苏走过了很多地方,每座城市无论大小,都有一座踏浪亭,每一座踏浪亭里都有这个差不多的祈福木牌。 木牌下方,是宋紫苏挂上的祈福木牌。 【师叔祖,我的剑越来越慢,我找不到方向了,您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十九年,十九座城,宋紫苏没有找到方向,他问给师父寄了信,想要寻求师父的意见,可师父什么意见都没有,只是让他继续走下去。 【徒儿,如果你师叔祖在,他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议,可师父我专一剑道,从战争中洗练,又有陛下指路,一生不曾迷茫过。为师知晓,当年的事情你放不下,你的心还未定,想要在外多走走也好,为师等你回家。】 宋紫苏看完了木牌,便往宿舍走去,路过糖铺,便买了一袋酥糖,准备下课后分给学生们吃。 他仰头望天,今日天色阴阴的,若阳城有段日子没下雨了,今天若能下雨,也算是个好日子。 可我的路又在何方?十九年前一次舍身取义,养出心中一点浩然气,可那之后武道境界进展飞速,这一点浩然气却不见任何增涨。 这些年,宋紫苏也曾行侠仗义,也曾为民伸冤,他不顾脏险恶毒,去践行自己觉得对的事。 难道说,只能再来一次舍身取义? 宋紫苏不明白。 下午的课是第一节,孩子们午睡完回来上课,有些人觉还没醒,在课堂上打着哈欠。 宋紫苏无奈一笑,这样子可上不了课,班主任朱老师在这种时候就会让孩子们站起来跳一跳,但宋紫苏不习惯那样。 将之前买的糖拿了出来,宋紫苏轻轻敲了敲讲台,提了些许音量喊道:“好了,接下来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一颗糖果!” “啊,宋老师最好了!” “宋老师我们超爱你!” “宋老师,有草莓味的吗?” “我想吃牛奶糖,没有的话酥糖也可以。” 看着这些不算吵闹的八九岁孩子,宋紫苏无奈的笑了笑,正准备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却注意到了零落的几个空位置。 “同学们安静一下,那几位同学怎么没来?班长!” 班长举起手来发言,“老师,他们都请假了。” “请假?”宋紫苏疑惑,什么事会正好同一天请假好几人? 带着疑惑,宋紫苏上完了这堂课,下了课后赶回办公室,班主任朱老师正在准备教案。 宋紫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朱老师,今天班上有好几个孩子请假啊,是有什么事吗?” 有些发福的朱老师推了推眼镜,和善地笑道:“你是说那几个小子啊,这不是到了祭河神的日子了嘛,他们请假回家帮忙去了。” “他们才八九岁,祭河神需要他们帮忙?”宋紫苏不明白。 若阳城确实有祭河神的习俗,城里除了皇帝陛下的神像外,也有一尊河神的神像,法律允许祭拜。 宋紫苏没亲眼见过祭典,但知道大体上是扛着神像全城游行,最后到达河边祭拜的过程,中途会有各种歌舞彩旗,到了河边后要在河边宰三牲,祭天地,最后送河神。 没有什么需要小孩参与的地方。 朱老师笑了笑,卷起桌上的教案起了身,说道:“各家都有自己的事,既然人家请假了,我们做老师的批准就好了,总不能还要去核实一下,你说对不对?” 走到宋紫苏的边上,朱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宋老师来了这里也要学会入乡随俗,我们做老师的,能教好几个学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若不是知道宋紫苏平日里就喜欢多管闲事,朱老师也不会说这么多。 等到朱老师离开了,有相熟的老师滑着椅子到了宋紫苏的边上,压低了声音。 “你别觉得老朱说话严厉了,你别看若阳城小,但有上千年的历史,经历了几个皇朝的变迁,本地人没变,他们有他们的习俗习惯,外地人最好还是少说少问,他们还是…有点排外的。” 说完后,从宋紫苏桌上的糖罐里拿了颗糖,剥开丢进嘴里,冲宋紫苏笑了笑。 宋紫苏回以一个笑容。 接下来的一天没什么事,宋紫苏的课不多,收拾完东西便下班回了宿舍。 取出蒲团放在地上,宋紫苏坐在蒲团上,将随时带着的剑匣放到腿上打开,剑匣里躺着十年不曾出鞘的【千里快哉风】。 宋紫苏轻抚着剑身,闭上眼,尝试去感受剑的灵性。 许久之后,宋紫苏睁开眼,重新合上剑匣,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我要去看看,他们是我的学生。” 他背上剑匣,出了门。 第202章 红枫城的小王爷 王成明再一次见到了穷奇。 “三十多年了…”看着被陆长抱在怀里的穷奇,王成明没有恨也没有愤怒,反倒是老泪纵横。 穷奇是断了他武道之路的罪魁祸首,但王成明从来没有恨过,他的武道天赋不行,就算没断,也不会有太多成就。 但面见强者而不死,让他看到了许多人一生都看不到的风景,也给了他如今淡薄的心。 异兽九境的实力,是这座城里99%的人无法想象的境界。 “老师。”陆长提着穷奇丢到了地上,“我现在还不能把它交给您,随您处置…” 王成明直接打断,“不不不,不用处置,就这样挺好的,它能变大一些吗?” 陆长疑惑,但点点头。 穷奇摇身一变,化作野牛大小,显露出身为‘凶兽’的凶戾之气,普通人看上一眼都会被戾气所伤。 好在有陆长护着,王成明只是感受到了那股气势,不至于被伤到,他细细看着穷奇,连一寸都没有错过,最后带着微笑坐回了椅子上。 “我没有什么遗憾了。”王成笑道,“等你找到路大哥,我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陆长蹲下身,给老师捶着腿,笑道:“会找到的,我还会给您带回延寿的东西,您还需要看着我娶妻。” “你说的对。”王成明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物,“去吧,去做你的事,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来道别的,这里是我这些年托人打听的,关于路大哥的事。” 陆长接过小盒,起身来深深鞠躬,“老师,学生此去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请您照顾好身体,若有事便让下面的人去做。” 王成明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陆长抱着变成小猫的穷奇离开,回到了上城区暂时的行宫里。 原先上城区十八个家族,最后包括柳家在内,只有四个家族选择了留下,分别是马、常、周。 有六个家族被灭,剩余的八个家族选择了离开,但走之前支付了大笔的‘使用费’。 柳家的家主柳无权,陆长早有耳闻,这人是个极端的利家族主义者,所以在所有毛病之外,他是绝对忠诚于陆长的。 所以陆长是准备重用柳无权的,在个人能力上,柳无权和仇天让是不分伯仲的,擅长的方面不同,仇天让擅长内政,柳无权擅长对外的权谋。 其他的布置不多,陆长多待了半个月,重新考察了一下十二节令,确定十二节令的能力和忠心程度。 这十二人是陆长最初的班底,现在看来,当初确实没挑错人,十二人别的不提,忠心程度极高,自身也足够努力,值得花费资源去培养。 修炼需要的丹药,战斗的武器,还有功法和武技,这些东西陆长从不吝啬,他一路走来,所用外物少之又少,对下属却是大方的很。 分别之际,陆长也只是对他们吩咐,“想出去看看的就去吧,别耽误了修炼就行,到了每个地方,就去游猎者公会给家里送封信,也好让家里知道你们在外安不安全。” 别的也没了,要是投靠了别人,那也算各自的缘法,不会以背叛来同断。 武道之路各有选择,陆长尊重一切选择,只不过他日若是敌对,可就别怪他下手狠辣了。 最后送行的只有白内和沈聪。 白内的模样越来越不像人,高达三米五六的身躯,狰狞的面容,浑身鳞甲坚如金铁,寻常刀剑看上去连个白痕都不会留下。 防御力离谱至极,力量上自然也不用多说。 陆长抬手想拍拍白内的肩头,但踮起脚都够不着,还是白内自己蹲下,蹲下后的高度和陆长也差不多,两人对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军队就交给你了。”陆长拍完了白内的肩头,“咱们哥俩就不说别的了,我说也说过你,揍也揍过你,但信任就不用我多说了。” 白内咧嘴一笑,像要吃人一般的模样,笑道:“放心吧,这边我盯着,有你留下的那头庐山犬帮助,我还准备组建一批骑兵。” “随你,我允了。”陆长大手一挥。 白内留了点时间给陆长和沈聪,自己离开了。 不过白内刚走没多久,方树杰便一路小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白布包,到了陆长面前就要下跪。 陆长连忙拉住他,哭笑不得,“停停,咱们私底下就免了。” “好的,王。”方树杰将布包递了过来,“这是我妈蒸的豆包,她说您上次去的时候喜欢,她就多蒸了点,可以给您带着吃。” 陆长接过了布包,闻了闻,笑着点点头道:“是这个味道,自家炒制的红豆就是香,替我谢谢阿姨,我就不过去了。” 翻手将布包收进了九州戒之中,戒指里的时空停滞,东西放进去,几百年后拿出来也是一个样。 方树杰憨憨的笑着,陆长能收下,他是真松了口气,就怕陆长不喜欢,他也拿不出什么多好的东西。 陆长笑道:“照顾好阿姨,你如果想出去看看那就去,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记得带着,给你安排的那些手下,也记得带着,多熟悉一下。” “我就不出去了,上次去红枫城看过了,也没什么好的,我就待在这里,把您交代给我的事做好。”方树杰很认真,他本来就一根筋。 “也是,外面确实没什么好的。”陆长也没多劝,他给方树杰安排好了任务,其他的也不想多操心。 最后,沈聪陪着陆长,走到了已经推倒的城墙边上。 “陆哥,你打算先去哪里?”沈聪有些不舍,刚见面没多久,陆长又要走了。 陆长看着远方,眸子里有些晦暗,他说道:“先去红枫城,去祭拜个朋友,顺便找一下醒世教,多年以前醒世教用胡麻控制人心,让那些人甘愿做祭品。” “而现在我恰好发现有人从这座城里往红枫城送胡麻,我觉得应该有些关联,先去找找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我估计会去西北若阳城。” 若阳城是老师王成明调查里提到的地方,在十年前,路擎曾在若阳城出现过。 陆长也没有去问沈聪想去哪里,没有目的的人,往哪里走都是他的方向。 沈聪低着头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那我过几天再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在外面还能遇到你。” 陆长回过头来,最后一次问道:“确定不和我一起上路。” “不了。”沈聪摇摇头,“陆哥你要走的路,我跟不上的,我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你拉了我一次又一次,但我有双腿,也该自己走两步了。” “也好。”陆长取出一枚瓷瓶递了过去,“这是我自己凝聚的十枚气血碎片,等到快破境的时候吸收,别的我也不给你了。” 沈聪接过瓷瓶,笑道:“够了,陆哥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要回去了,陆哥…一路顺风。” 沈聪挥挥手,转身离开。 “行。”陆长转身,一步迈出,便消失在了原地,烈烈狂风朝天起。 沈聪转头,没看到陆长的背影,就像他自己说的,跟不上陆长的背影,连看也看不到。 带着瓷瓶,沈聪没有回住处,而是去了趟苍天定下的公墓。 孤儿院里也有早夭的孩子,他们没地方安葬,玛丽姑姑也不想让孩子们葬在下城区,那里太过黑暗和混乱。 所以孩子们的骨灰盒都放在孤儿院的的礼堂,那里灯光明亮,隔壁就是其他孩子们的课堂,每天的读书声都会传到礼堂。 不过现在孩子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一方方规整的坟墓,葬着一个个熄灭的梦想。 沈聪来到了墓地上,在边缘的方向找到了放着白花的坟头,墓碑上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她笑容灿烂。 沈聪坐在地上,靠着墓碑,笑容温和,声音也轻柔。 “雨沫,陆哥越来越厉害了,上城区的家族也被我们打倒了,也没有娜米城了,现在这里叫天启城,我们才是天启城的统治者。” “你以前说你不想离开上城区,不想去做人下人,可是现在上城区没有了,也没有了人下人,那些城墙推倒重建了,我们制定了新的规矩。” “以前我其实不迷茫,因为看不到未来也算是看到了未来,上城区就像一座大山,挡在那里,我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我人生的目的地。” “现在上城区没有了,大山倒了,我有了新的路可以去走,我才发现,我转了十几年,脚下的目的地不过是一个起点罢了,我又该往哪里去呢?” 沈聪起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目光里还有些许的留恋,却被他一并斩断。 “我还是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我现在要走了,我要去找找我的路,等下次回来,我给你带远方的花。” 沈聪走了,他依旧没有方向,人生过去十几年,他大多时间都跟在陆长的身后,见多了人性的变化和黑暗,对这个世界总是抱着悲观的看法。 但现在,沈聪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黄沙飞扬,半点沾不到陆长的身上,他半悬于空,身穿白底贴里,外穿半袖青金色罩甲,有护臂和蟒纹革带,最外头罩了件对襟宽袖披风。 左手无名指戴九州戒,大拇指上戴着的是柳家的扳指,怀里抱着的是穷奇变成的鸳鸯眼雪狮子,就是异色瞳白色狮子猫。 就这副打扮,进了酒楼说要包场,小二都不敢收定金。 陆长的贵气是由内而外的,与此同时,实力所带来的自信又凌驾在贵气之上,两者结合,在外人眼中,他就是出身权贵世家的公子哥。 如果放到四帝城,被人当做是哪家的小侯爷也不奇怪。 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城卫远远的瞅着悠闲走来的陆长,目光一变,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天人之姿。 当下不敢怠慢,小队的队长直接走出城门,离着十多米便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您往这边来,排队是他们排队,您走这边就好。” 陆长淡淡的‘嗯’了一声,露了个笑脸。 到了城门处,陆长将补办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补办的身份证是君无赦亲自办的,她说比之前的好用,是以权谋私能谋到最顶级的证件,不过陆长看了,只是武籍而已。 米粒皇朝三种户籍,为民籍、武籍、官籍,君无赦也没帮他弄个官啊。 小队长亲自负责,登记完毕后客客气气的送陆长走出一小段距离,接着赶紧回去吩咐:“查一下号,看看是哪里来的。” “查完了!”手下有眼力劲,登记的时候便悄悄去调查了一番。 “什么结果?” “显示户籍地是中州四帝城,不过队长,他的户口编号多了一位数,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多一位数?开头是几?”小队长脸色大变。 手下想了想,答道:“是1。” 小队中咽了口口水,声音微颤,“我朝初定时,表彰有重大贡献的几位功臣,在三种户籍之内,功臣后代的身份编号和普通人不同,会多一位数。” “我懂了,所以来的那位是开国功臣的后代?那队长为什么要问开头的数字是几?有什么不同吗?” “根据爵位的区别有所不同,1代表的是天潢贵胄!快去禀报上位,红枫城来了位小王爷!” 小王爷?手下心头一跳,赶忙道:“我先去就去,咱们先禀报谁?” 禀报给谁也是有讲究的,毕竟也算立功一次。 可小队长却是忽然眉头一皱,“等等,轻装便服,又没带随从,小王爷这是微服出巡啊,你们几个记住,今天什么也没看到,把嘴管严实了。” 几名手下顿时明了,连忙点头应下。 小队长想了又想,忽然一击掌,脸色露出喜意,“我那女儿年芳十八,貌美如花,算命的说我今年能得贵婿,原来就在眼前啊!” “你们几个老老实实的值班,我先走开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小队长一溜烟的离去。 “队长去干嘛?” “去追他的锦绣前程了。” 第203章 血溅红枫城 小王爷?陆长听着好笑。 城门处的私谈自然逃不过陆长的法眼,整座城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不是当年的陆长了。 【界外视域】也不是当年的【界外视域】,除了将友人死前的每一个刹那都看清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实力越强,记忆越清晰,原先模糊的记忆,会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哪怕只是十年前路上看了一眼的行人,也能想起他的清楚模样。 而那些消失在时间里的人,再闭上眼,仿佛还在眼前一般。 陆长到了游猎者公会,出示了自己的游猎者徽章,要见分会长姬子童。 姬子童下楼看到陆长,目光落在陆长的脸上,很明显的愣了愣,狐疑道:“陆长?你在哪里做的整容?给我推一下。” “娘胎里。”陆长笑着抱拳拱手,“上一次,谢谢了。” 穷奇便爬到了陆长的肩膀上,乖巧至极。 姬子童摆摆手,“感谢的话无需多言,我只是接了你的任务,然后完成,这是游猎者公会的基本规矩,你这次来是要去看看她吗?” 陆长点点头。 姬子童张开手,两指之间多了一张卡片,直接将卡片递了过去,“红枫城公墓,我能给她找到最好的地方了,管理费一年一交,你去了刚好补上。” “徐家因为上次对你出手,动用了国运之力,徐盛元被扒了官袍,押送上京,一些残党也不敢拂公会的面子,没有人去打扰她。” “多谢,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陆长接过了卡片,临走前花大价钱,买了台最好的手机,能够实现超远程通话,给姬子童留了个私人的联系方式。 陆长怀抱着穷奇,撸着猫,转身离开。 姬子童看着陆长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仅仅一年而已,眼前人就已经让他看不透了。 边上看完了两人对话的前台小心的凑过来,低声道:“分会长,这个人是谁啊?长的真的好好看,就是说话好狂啊。” “狂?”姬子童笑了,“二十岁,天骄榜上,三榜第一,他就是现在去上京游猎者总部,坐在总部的楼顶上喝酒,会长都会夸他酒量好。” “不说第一,我若是能三榜同天,我比他狂一百倍!据说陛下已经在为他拟定尊号,武者七境能获尊号的,自我朝建立以来,从未有之。” 武者九境,得赐尊号‘真君’,便已经是绵延三代人的荣誉,更不要说武者七境。 陆长离了游猎者公会,找了家花店,买了一束大大的白色满天星。 按照卡片上的地址,陆长找到了公墓,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方孤孤单单的墓碑,穷奇跃下,在公墓外守候。 墓碑上的照片是姬子童找人绘制的,只写了桑德拉之墓五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家人朋友,小小的墓碑,寥寥的几个字,好像就写完了她的一生。 陆长蹲下身,将满天星放在桑德拉的墓前,精心擦拭着桑德拉的墓碑,而后将准备好的祭品拿出,一一放在桑德拉的墓前。 “这是娜米城里产的桃子,今年的桃子比去年的要甜,忘了跟你说了,我把上城区打下来了,现在叫天启城,你要是回去看看,别走错地方。” “还有我做的窝头,没有你做的好吃,我还给你腌了点咸菜,甜了一点,也没有你做的好吃,你赏个脸,尝一尝,然后给点意见,我争取下次做的好吃点。” “我可能没法经常来看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会比较忙,若有来生,你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吃饭,带你去玩,这次不会再丢下你了。” 陆长伸手,以气劲在墓碑上刻下——挚友陆长。 “我要走了,再见,桑德拉。” 陆长走出公墓,穷奇跃进他的怀里,喵了一声。 “没事。”陆长笑了笑,“随着我的实力越来越强,终究有一天要送走更多的朋友,我都知道的。” 强者的归途是孤独,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陆长问了路,去往红枫城的踏浪亭。 亭子里挂满了祈福的牌子,陆长随着人流,在无数艳羡和怀春的目光里走进了亭子,仰头看去,便看到了那张祈福木牌。 【陆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囡囡,囡囡很想你】 ———— 红枫城卫所小旗阎奇,他有个妹妹,原先是红枫城知州二公子的外室,也就是情人,凭着妹妹的身份,阎奇在城里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 百姓里有句俗话,阎爷要你三更死,安能留你到五更。 一般人想的,徐家倒台了,阎奇也就没好日子了,可却忘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卫所小旗,挂的是官籍,吃的皇粮,配的是官刀。 更不用说,现在升任的知州,本也是徐盛元的学生,算是一脉的人。 今日阎奇下了班,有下属请客吃饭,酒足饭饱后,他腰挎佩刀,走在回去的路上,沿途百姓见着了都赶忙缩到边上,这片辖区里哪有人不认识他阎奇。 百姓畏惧的目光,便是他要做官的意义。 可走出一会儿后,迎面走来一人却是完全不避让,阎奇眉头一皱,打量起来人,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让阎奇酒气顿消,心头一惊。 在阎奇看来,迎面走来的贵公子,光是身上衣物,就是百万上下,手上一枚戒指一枚扳指,更是武者的东西,不是金钱能够衡量。 至于贵公子怀里抱着的那只猫,以阎奇的目光看不真切,可也觉得不是普通异兽的水平。 红枫城的那些豪门大户,阎奇每个都熟悉,更何况眼前这人的打扮不是普通的豪门能有,阎奇不可能不认识,那就只能说明是外来者。 心头思索着,阎奇往侧面挪步,让出道来,不与对方产生什么接触,以免得罪了人。 可没想到的是,贵公子到了他的身边,却是停下了脚步,喊了一声:“阎奇?” 阎奇心头疑惑,只能问道:“您认得我?敢问阁下是?” “忘了我了?”贵公子笑了笑,“我打死徐京山的时候,你不是在边上吗?” “你…”阎奇猛的一惊,攥着刀柄,再次打量贵公子的容貌,这才看出了几分熟悉。 锵!拔刀出鞘,阎奇惊惧道:“你是陆长!你竟然没死!” “不不不,我本来已经死了。”陆长扬起嘴角,往前伸出手去,“只是我想了又想,总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他将该死的人抓在了手里,只是这么一抓,就让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阎奇,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你必死无疑,我会无尽的折磨你,直到我觉得厌烦了再杀了你,但是你可以供出一个人,把你的痛苦转移给他。”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快招供的,所以不着急,我们慢慢来,我有太多的手段想要送给你,对了,还有个金衣伟,要死的人很多,你还得排队。” 陆长身后现真武魂体,魂体手中提着阎奇,他走在红枫城的街上。 上一次来时,红枫飘落倾如雨,满城风光,不属于他。 第二次,这里不叫红枫城,他有了个小家,城中二十万百姓要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现在是第三次到来。 血溅红枫城。 第204章 又到明珠坊 在挺早之前(开篇),陆长接了游猎者公会的任务,去杀一个叫雷特的人,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桑德拉。 桑德拉就是任务的发布人,可她也亲眼看到了陆长杀死雷特,陆长本想杀了桑德拉灭口,可两人达成了个交易,陆长留了桑德拉一命。 后来,陆长来到了红枫城,接了个任务,杀了鬼见愁兄弟三人,还救了个无辜的少女。 在逃避官兵抓捕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来到红枫城的桑德拉,在桑德拉的帮忙下,遮掩了过去。 他乡遇故人,奇妙的际遇,还有桑德拉准备的不算丰盛的晚餐,击中了陆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决定帮助桑德拉活下去。 可是桑德拉死了,死在了徐京山的手里,那个红枫城出名的二少,用了最残忍的手段去折磨她。 桑德拉也死在了陆长的疏忽大意之下,他以为徐京山不会找到桑德拉,也以为桑德拉的生死威胁不到他。 更没想到的,是他放走的那个少女,指认了桑德拉。 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定数,初次相见,陆长给了桑德拉活下去的机会,最后桑德拉还是因他而死。 一口恶气,酝酿至今,满是杀意。 但这一腔杀意,没那么简单消散,红枫城牵扯的事情太多。 胡麻制作后,就是big麻,一种毒品。 十九年前,陆长亲眼看到醒世教用特制的胡麻,来控制平民,使这些平民失去自我,变成醒世教的祭品。 在十九年后,陆长在娜米城里,清剿帮派时,又发现了有人将胡麻卖到红枫城。 原先陆长还不知道这些人靠胡麻要做什么,但在十九年前走了一遭后,陆长现在非常确定,红枫城里多半有和醒世教相关的人。 新账旧账一起算。 阎奇是徐京山的狗腿,在徐京山死后,他恐怕也是最清楚那些胡麻去路的人了。 陆长走进了明珠坊,明珠坊是红枫城最大的青楼,第一次碰到徐京山就是在这里,有太多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 陆长的身后则是比普通人略高一些的真武魂体,哪怕是没有见过真武魂体的普通人,也知道这绝不是人类,也不可能是异种。 门口的小厮认得阎奇,现在看到阎奇好像一条死狗被人提在手里,小厮倒是想拦,可双腿都不敢动弹。 在真武魂体之前,普通人如蝼蚁一般,有种天生的位格压制,仿佛蝼蚁朝拜真神。 进了明珠坊,便有个武者二境的姑娘迎了过来,微微躬着身子,目不斜视,不敢去看陆长,也不敢去看真武魂体,只是盯着脚下,见见了礼。 “欢迎公子,感谢公子赏脸明珠坊。” 陆长仰头看着顶楼上,笑问道:“给我安排间上房,最好是能赏景的,越高越好。” “小人明白,还请公子这边走。”姑娘领着路,往电梯里走去。 阎奇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被真武魂体拎着,锁死一身气血,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顶楼上,也许就是当初徐京山所在的那间包间。 陆长在桌边坐下,撸着猫。 姑娘恭恭敬敬地问道:“公子想要喝点什么?” “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你们这里有个叫楚玉的姑娘吧?换她过来吧。”陆长甩出一枚金锭,有小孩拳头大小。 姑娘双手接过金子,“小人这就去办。” 说完就退了下去。 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不说陆长雍容华贵,只说那真武魂体,今天就是让楼主出来迎客都是应该的。 不过不用陆长说,等会儿明珠坊的楼主常秀英就该来了。 屋里没人了,陆长便将阎奇放到了椅子上,真武魂体消失,陆长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什么都不想说?打算嘴硬扛下来是吧?” “是不是想着,不招供,大不了死我手里,招供了,你背后的人不仅不放过你,还要伤及你的家人?可我也没说,我会放过你的家人吧?” 阎奇心头一凉,他忽然想起,他到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好事,在潜意识里就把自己归类到了‘恶’的那一方。 而陆长胆敢对‘恶’发起挑战,在阎奇的心里,下意识的就认为陆长属于‘好’的那一方。 可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陆长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立场,难道就不能是‘极恶’对‘恶’吗? 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失神,剧痛从手指上袭来,阎奇脸色一白,咬紧了牙关没有痛嚎出声,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知何时,自己的十根手指被钉在了桌子上,速度快到他的意识没来得及反应。 十根钉子,从指关节刺入,牢牢钉死他的手掌。 陆长手中把玩着几根铁钉,笑道:“我现在其实没什么想问你的,咱们先把一年前的账算一算,两只手,二十八个关节,我接下来会慢慢来。” 阎奇只能看着陆长抬起手,就要刺下时,陆长忽然说道:“忘了告诉你,如果你喊出一声,我就拔你一颗牙,你最好咬紧牙关了。” 活了几十年,阎奇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对别人做的事,会落回自己的身上。 偏偏陆长什么都没问,就像他说的一样,现在只是在算账。 现在阎奇只能期望,有人能快点来救他,可是想到陆长武者七境的实力,阎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年前的陆长没死,再出现已经是武者七境,说他没有背景,阎奇是不信的。 完了,全完了。 没一会儿功夫,楚玉身着红色旗袍,端着酒菜走了进来,她本也在疑惑,据下面的妹妹说,来的是个实力不凡,丰神如玉,穿着打扮也不简单的大人物。 可是楚玉真想不起来,有什么大人物会专门点她来伺候?一年前那件事后,为了避避风头,楼主常秀英将她后调,去教导那些新来的姑娘们。 可以说,楚玉一年没在明珠坊里现过身。 推门走进,在看到陆长模样的时候,楚玉心跳慢了一拍,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发愣,可加速的心跳无法掩藏。 好看,真的很好看!神清骨秀,霞姿月韵,一切对男子外貌的赞美都用得上,楚玉从没见过如此出彩的男子。 这时,楚玉的思绪飘忽,却是想起了一年前,也有个出色的少年来过,可是那个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贵客赏脸,明珠坊不胜光荣。”楚玉躬身,将酒菜放到了桌上。 陆长笑着说道:“坐下说话吧,我不喜欢仰头。” 明明是初次见面,楚玉却发觉这句话如此的熟悉,她刚打算坐下,便看到了十指被钉死在桌上的阎奇,身形一顿,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坐下吧。”陆长拉开凳子,拍了拍。 楚玉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眼前恍惚,好像有什么相似的画面在和现在重叠。 陆长转头看着已经满脸苍白浑身冷汗的阎奇,笑问道:“想好了吗?” 话音落下,真武魂体踏出。 陆长说道:“先从你的妻女开始,还是先从你的父母开始呢?让我想想,你的父母住在城县路多少号来着?” “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阎奇终于放弃了抵挡,要死也不能现在死。 “打算说了?不着急,先吃饭吧。”陆长动起了筷子。 明珠坊的点心很不错,特别是吃过一次的‘金丝镶玉’,陆长夹起一块放进口中,味道比起上一次还要好,入口即化,在香气之余又不会过分甜腻,恰到好处。 “好吃,比上一次做的还好吃。”陆长满意的点点头,便问道:“是换了做点心的师父?” 楚玉给陆长倒上酒水,心中忐忑,小心答应,“不知客人您说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并非明珠坊怠慢,只是楚玉不曾见过客人,也不知客人您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陆长笑道:“上一次?一年前了,那时候我第一次来,你在门外接待我,给我推荐了这道点心,想起来了吗?” 到此刻,陆长的声音和楚玉脑海中的形象对应了起来,她惊讶道:“是…是您?我听她们说您您…” “我死了对吧?”陆长接过了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示意楚玉倒上,“也差不多,是死了啊,不过运气好,又活了。” 明珠坊之外,有配腰刀的城卫队,在重重包围而来,可他们没有看到,在楼顶上,一尊真武魂体正在俯视众生。 楚玉有些欣喜,可更多的是担忧,她看不长远,只知道陆长当初得罪的是徐盛元,现在城里还是徐家一脉的人在掌控权势。 武者七境似乎还是不够。 “您是打算回来报仇吗?可是徐大人已经被押送上京,您还抓了阎大人。”楚玉不知该怎么隐晦的提醒陆长。 “报仇吗?”陆长想了想,“红枫城没什么需要我复仇的人,你放心吧,给我倒酒。” 楚玉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倒酒伺候。 “好了,你先出去吧,接下来的话你不方便听,去找你们的楼主吧。” 楚玉最后看了陆长一眼,施礼离开了房间。 陆长重新审问阎奇。 “胡麻卖给了谁?他们拿这些胡麻做什么,人在哪里?” 三个问题。 阎奇听到这三个问题,反倒是松了口气。 如实交代,只因为让陆长去得罪那些人,他反倒是放心了,狗咬狗一嘴毛,更何况陆长得罪不起那些人。 等到阎奇说完,楼顶上的真武魂体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可明珠坊里,常秀英皱着眉头,看着一个个客人被疏散,城卫队自楼底向上包围。 常秀英叹了口气。 第204章 醒世妖人力敌猛男 醒世教就在城里,但阎奇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大概是四五年前,他在某个宴会上结识了徐家的二公子徐京山。 顶多算是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几句,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徐京山记住的。 可过了没多久,徐京山又恰好遇上了他,吩咐了阎奇几件小事,阎奇也做的漂亮,差不多就是这样成了徐京山的亲信。 再后来徐京山看上了阎奇未出阁的妹妹,阎奇的妹妹就成了徐京山的外室,也就是情人或者说金丝雀,也算是亲上加亲,慢慢的阎奇开始替徐京山处理一些私密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了,让人在娜米城栽种胡麻,运到红枫城,转交给醒世教的人,在这其中,还有豢龙氏在帮忙,包括胡麻的运送和接收,都有豢龙氏的人帮忙和记录。 阎奇咽下了口中血,喘了口气,刚刚因为他说话太慢,被陆长当成卖关子,又挨了一拳,险些将他心脏直接打碎。 陆长喝着酒,吃着下酒菜,直接问道:“后面呢?” 阎奇赶忙答道:“据说是十几年前,醒世教有个什么仪式,貌似是成功了,但是实验品没了,他们打算复刻一次那个仪式,这次的仪式,要用豢龙氏养的龙。” 十几年前的仪式,陆长自然清楚,没了的实验品就坐在这里喝酒吃菜。 不过没想到醒世教贼心不死,现在的醒世教在米粒皇朝内是人人喊打,皇朝有明文律法,将醒世教定为邪教。 陆长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他问道:“醒世教在赤霄国是国教吧,为什么要选择在米粒皇朝内进行仪式,他们不怕死吗?” 对于这个问题,阎奇恰好知道,为了自己能多活片刻,他放慢语速,假装是认真回答。 “我恰好知道一些,据说醒世教认为红枫城很特别,好像是说什么帝皇之气,毕竟当今陛下从这里走出去,他们可能觉得在这里做仪式能窃取到一点皇气。” “窃他妈。”陆长放下酒杯,冷漠的讥笑,“傻比东西的狗脑子才会冒出这种膀胱占领大脑把脑子从直肠推出去的想法。” 太脏了,阎奇第一时间都没听懂。 陆长不在乎阎奇的脑子有没有被推出去,他的真武魂体已经找到了阎奇给的地址。 靠近北面屯田区,一间沿街的粮油铺子,老板是个山羊胡老头,正坐在店里的椅子上,闭眼休息,手中盘着手串,黑红色的木头珠子油光发亮。 忽然,盘串的手一顿,整串珠子炸开,崩了一地。 老头睁开了眼,身前黑红色的气劲聚成屏障,屏障之外,站着个三首八臂的非人。 “真武魂体?”老头站起身,惊诧后退,同时喊道:“何方的朋友,为何不现身?” 这时,真武魂体口吐人言,“醒世教纳兰囚徒!” “绣衣卫!”被人点破真名,纳兰囚徒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逃。 他的真名有十余年没有用过,哪怕在醒世教里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醒世教为了隐瞒身份,在假身份外还要套几层假身份,哪怕被人查出三四层,距离真相也还远着。 可现在,一语道破真名,纳兰囚徒便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掀翻了,对方有十足的把握敢来拿他。 在整个米粒皇朝,能有这种能力的人,纳兰囚徒认为只有绣衣卫。 可是在真武魂体眼中,无论多少层假身份,都是徒劳。 【纳兰囚徒,武者七境,116岁,醒世教驻红枫城分组组长,于61岁时加入醒世教,成为醒世教的死忠教徒,尊崇灭世为救世的教规…】 后面一些生平就不重要了,过去的经历也不重要。 纳兰囚徒在顷刻间便爆发全部的实力,以最快的速度朝城门的方向逃去,如果来的是绣衣卫,那待在城里必死无疑,谁也保不住他。 整个米粒皇朝,任何人都可以被腐蚀,唯有绣衣卫不行,那些疯子只忠于女皇陛下,是真正的朝廷鹰犬。 况且纳兰囚徒还认为,既然绣衣卫能出现在这里,还能直接点破他的身份,那么城主府里那位知州大人多半也是自身难保。 只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纳兰囚徒葬送了自己唯一可能存活的机会。 醒世教的武者比寻常武者要强上一些,同境的情况下,城卫队不可能是醒世教的对手,但要和真正的天骄相比,那便是痴人说梦。 只见纳兰囚徒化虹而去,却在半途截断。 真武魂体只是临空而来,轻松的便赶上了纳兰囚徒,只手下压,天上地下,仿佛在这只手掌的上下做出了分割,而纳兰囚徒便被压在这一掌之下。 纳兰囚徒咬牙,暗叫不好,这真武魂体有怪,恐怕是八境或九境大能,难不成是绣衣卫里的千户?这等恐怖人物,一味的逃跑必死无疑! 念思及此,纳兰囚徒低喝一声,一道仙风道骨的人影自他身后浮现,此为他的真武魂体,手拿拂尘,面有悲悯之色,是为救众生之相。 真武魂体一现身,便朝着陆长的魂体扑去,有玉石俱焚之势,短暂爆发,将所有力量毕功于一击。 那仙风道骨的魂体,悲鸣化狰狞,身躯猛的膨胀,如同要自爆的模样。 就见三首八臂的魂体,八臂张开如翅,自八方八面同时压制。 纳兰囚徒想要自爆魂体,如今却只能看着自己的魂体如同一个坍塌的星球,被死死压制成一个球体。 不过也是这顷刻间的功夫,纳兰囚徒避到一旁,争取到了时间。 然而就在纳兰囚徒庆幸的这一刻,一只气血所化的大手,遮天蔽日,在瞬间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如龙擒拿,只一抓,便将纳兰囚徒抓在了手中。 大手直接抓着纳兰囚徒离去,在刹那间便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尊三头八臂的真武魂体。 明珠坊的顶楼上,纳兰囚徒跪倒在地,无穷伟力压制着他,让他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纳兰囚徒清楚,能这样压制他,说明对方至少是个八境,那是他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七境开始,武者踏入了另一个层次,境界之间差距极大,非天骄不能越境而战,纳兰囚徒不是天骄,他只是运气还不错的武者。 陆长放下酒杯,说道:“醒世教的其他人呢?” 纳兰囚徒感觉到了脑袋上的压制被放松了一些,他便嗤笑道:“随便你怎么折磨,我不会招的,绣衣卫的手段我也了解过,随你便。” “很好,是条汉子。”陆长点点头,声音传出门外,唤来了楚玉,直接吩咐道:“楼里可有男妓?” 楚玉一愣,勉强笑道:“回公子,明珠坊没有小相公,不过隔壁便有,您需要小人去做点什么?” 陆长摇摇头:“不是那种小相公,要那种高大威猛的,有吗?” “也是有的。”楚玉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了。 就听陆长说道:“去挑十个八个的,再叫人在外头热闹的地方搭个擂台,摆两条横幅,就写醒世教妖人大战精壮猛男,对了,给我请报社…” “你等等!”纳兰囚徒急忙开口。 这人绝不是绣衣卫,缺德到家了! 第205章 乡下天骄,蛇蝎美人 有人重名,有人重利,纳兰囚徒并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他在是狂热的醒世教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践行醒世教的教义。 陆长不在乎纳兰囚徒怎么想的,如果纳兰囚徒真的不想说,陆长也不在乎,最坏的情况就是他靠着【界外视域】去筛查一遍罢了。 专门搭一个平台,演一出好戏,只要打上醒世教的标签,陆长不信醒世教的其他人能忍得住不来看。 纳兰囚徒怂了,他真的害怕众生还未拯救,他已成烂泥,命可以丢,身后名不能丢。 “你想问什么?”纳兰囚徒开口了。 陆长还未回答,只是往后摆摆手,门外的城卫队有点多了。 一柄柄如意弯刀,从打开的窗户而出,又转回了楼里,来去无声。 屋子外头,三十余卫兵正打算小心的拔刀,而后等着队长一声令下,便直接冲进屋子里拿下那个抓了阎奇的人,可刚往前迈出一步,所有人便都停下了脚步。 只见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悬停着一柄弯刀,只差些许,就能直接割下他们的脑袋。 “滚吧。” 陆长的声音在整栋楼里响彻,宏大威严,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现在他有足够的资格俯视了。 卫兵往下退去,他们之前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但现在是真的清楚了,那尊三头八臂的应该真的是真武魂体。 屋子里,陆长倒了杯酒,放在了纳兰囚徒面前,笑道:“喝了这杯酒,聊聊吧,你们在红枫城里想做什么,复刻十九年前的仪式?” 纳兰囚徒感觉身体的束缚放松了,他明白,到此刻才是真的要命。 “你知道十九年前的仪式啊,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纳兰囚徒端起酒喝下,笑了笑,“当年的仪式成功了,但是实验品失踪了。” “十九年了,都没听到关于邪神的传说,应该也不能说是成功,所以我们打算重新再做一次,吸取上次的经验,我们打算换一个载体。” 陆长说道:“一点灵光的婴儿不好找,但是一点灵光的龙族幼体好找是吧?” 纳兰囚徒抬头看着陆长,笑了,“你什么都知道,还抓我做什么,直接杀了便是。” “你说的对,杀了便是。”陆长端起酒杯,真武魂体再现,捏住了纳兰囚徒的脑袋,一闪身便出现在了明珠坊的外头,站在半空之中。 八条手臂,抓着纳兰囚徒的八个不同部位。 纳兰囚徒死期已至,他本还想喊点什么,估计是要慷慨就义的那一套,可不等他说出口,真武魂体将他撕碎,无论肉体还是神魂,在眨眼间陨灭。 一名武者七境,死状凄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陆长在屋里喝着酒,看着模样凄惨的阎奇。 “其实上一次你们杀我,我真没记仇。”陆长叹了口气,“毕竟我也把徐京山杀了,跟你们这种小人物计较,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只是为什么你们要去杀一个无辜的人?她就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活着,以后相夫教子,做个普通人,不求富贵,只求安稳而已。” 阎奇的眼中有些迷茫,他一时间竟然没想起陆长说的是谁,可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后,阎奇大笑了起来,笑声越发悲凉。 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恶事,最后致死的,竟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在他手上沾着的血腥里,这个女人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只是没想到,一年后,那个女人来了个这么恐怖的靠山。 陆长端起酒杯,将酒倒在阎奇身前,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卫兵,你不把百姓的命当命,那谁来保卫他们呢?这个国家养着你们有何用,上路吧。” 阎奇的尸体被丢出了窗外。 真武魂体在半空之中,俯视这座城池,【界外视域】将视野之内每个人的信息完整展出,开始筛选该死的人。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陆长说道。 常秀英推开门走了进来,青底牡丹旗袍,黑丝高跟,挽起的头发上配一根金色白玉步摇,披着条白色绒毛坎肩,几步路的距离,摇曳生姿。 “这位大人。”常秀英站在桌旁,俯下身,紧绷的旗袍下是诱人的弧度,她浅笑妩媚,“不知道大人玩开心了吗?明珠坊小门小户,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陆长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笑了,“一年前你也是这样,一年后你也还是这样,我其实一年前就想说了。” 一年前,也是明珠坊,陆长和徐京山的打斗里,常秀英早早就有机会出来阻拦,但是她没有,直到徐京山和陆长两败俱伤,准备叫人了,常秀英才出面。 她出面不是为了救下陆长,只是不想徐京山把事情闹大,最后陆长丢下了饭钱,吐着血离开了。 陆长往前一倾,嗤笑道:“明珠坊,不过如此!” 常秀英脸色一沉。 可陆长站起身来大笑,“徐京山你不敢拦,你拦我,今天你还敢拦我,依我看,明珠坊别开了,你也别做老鸨子了,去当狗算了。” 毫无余地的讥讽嘲笑,简直是在将常秀英的脸放在地上摩擦,常秀英在红枫城这些年,连老鸨子三个字都没人敢说,别人至少得喊她一声‘常妈妈’。 但对陆长来说,常你妈,自己家里没妈是吧。 “我给你脸了?”常秀英直起身子,脸色阴沉,一尊魂体自她身后浮现。 魂体状若恶鬼,口中獠牙向上生长,黑发披散乱舞,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条条蛇发,肤红如火,身着赤金战甲,双手持鬼头大刀,腰带正中是一尊人头骨模样的装饰,而身后更是一条高高扬起的蝎尾。 妩媚的女人,恶鬼般的魂体。 陆长笑道:“原来真的是蛇蝎美人啊,不过女人我杀的不多,你倒是算里面最好看的一个了。” “找死!”常秀英彻底动怒,来之前她已经向楚玉问过,没想到来的会是当年那个死了的小子,尽管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际遇,可明珠坊也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武者七境又如何,寻常武者怎敌她! “我说了,明珠坊没必要存在了。”陆长取出一把刀来。 不见青山! 常秀英面色一凛,就见陆长一刀上撩。 一抹刀光开了明珠坊的天花板,刀光耀眼,横跨四十里,将那苍穹上无措的云朵灭却,让晴空重现,好似要斩出个朗朗乾坤。 第206章 杀生不净,公平不重要 武者七境这个层次,陆长杀的不多,打的也不多。 二百多年前的霸刀是个伪七境,今天的纳兰囚徒是个普通的七境,只要够不到天才那一列,在陆长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常秀英倒是够得上天才的那一列。 一个照面,陆长手持不见青山,一刀落下便是魂断青山,可常秀英身后魂体上前,双刀交叉,硬抗璀璨刀光。 刀光破开了屋顶,破开并不晴朗的苍穹,也只是将常秀英逼退十余里,从城中心,直接斩落到城墙附近。 常秀英撞碎了墙砖,落地前被自己的真武魂体抱住,重新回正了身,直接吐出一大口血来,真武魂体身影暗淡,双刀尽断。 “怎么会这么强!这人是九境?还是至强八境?”常秀英不明白,一个照面就分出了胜负,接下来也不过是生死的问题而已。 同境界下,天人最强,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便是天人后裔,因此便将能和天人或天人后裔相抗衡的武者,在境界前冠以至强二字。 而她常秀英,便是至强七境!除却天人外,七境之中,罕逢敌手。 陆长从天而降,他只是看了眼常秀英,便知道常秀英心中在想什么,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突破到武者七境不足半个月。” 开什么玩笑!常秀英看着陆长,忽然明悟,“天人七境!不,是天人中的至强!” 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天人,哪有天人为普通人报仇杀官家的,连个身份都没有,就敢杀知州之子,从未有过这种天人! “天人?我姑且算个人吧。”陆长伸出食指往下一压,真武魂体便如修罗临世,身外现千层虚影,百丈魂体,如今看去有千丈大小。 陆长俯视着脚下还想抵抗的常秀英,他说道:“我还不至于杀你,不过一年前的事我记了一年,那你就去躺上一年吧。” 真武魂体一脚踩下。 常秀英抬头望去,只见百里城墙尽数崩塌,如有死兆在头顶闪烁,巍峨之景有百分杀意,又有万分威严,无比宏伟之力当头而来,她只觉得呼吸不畅,双腿发软。 免于一死的恩赐,常秀英不想要。 那如夜叉般的魂体,与常秀英融为一体,双刀举过头顶,八方乱舞。 武技,双月同天! 一片苍茫陷黑暗,两轮皓月正当空,霜寒满月之下,那千层虚影化身如梦幻泡影,一层层碎裂。 “什么玩意儿,我给你脸了是吧?”陆长嗤笑一声,手中不见青山往上一挑。 四方囚笼破! 一刀数断,两轮满月破碎成点点星光。 常秀英的真武魂体瞬间破裂,身形浮现,又被陆长一脚踩下,一身筋骨断了八成,不复刚刚妩媚的模样,只有一身凄然。 陆长依旧站在半空,没费多少力气,但能让他全力出手,三招不死,常秀英也算是真的有点本事,他的对手从来不在同境。 就算是同境要斗,也是那些真正的天人,或者是绣衣卫里的某些强者。 陆长从空中落下,站在那已经塌陷的大坑边上,没有胜利者的趾高气昂,只是摇了摇道:“风水轮流转,年年到我家,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常秀英咳着血,无力动弹,她只知道红枫城来了个修罗人物,至少目前来说,没有人治得了他,除非知州再请国运,妄动国运也是死罪。 不过…风水轮流转的下一句真的是这个吗?常秀英想不到了,重伤让她的意识也迟缓,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风光模样。 陆长没有再动手,说了不杀就是不杀,本来常秀英也罪不至死,两人之间的仇怨,不过是少年路上的波折,意气风发时所遇到的一场风雨。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真武魂体两次消失,将【界外视域】找到的醒世教教徒直接击杀。 但本来想找的豢龙氏族人没有找到,估计是来的太早,豢龙氏还没出场,不过不着急,陆长自然会去找到豢龙氏。 红枫城的事情还没结束。 真武魂体再次消失,归来时手里提着另一名城卫小旗金衣伟,就是他将桑德拉抓走,送到了徐京山的手上。 金衣伟早已被吓傻,眼看死期将至,只是大喊:“百户大人,救我!” 早就躲在家中的百户听到了那声响彻苍穹的凄厉求救声,但一声都不敢吭。 我来救你,谁来救我! 陆长看着已经吓破胆的金衣伟,只是摇了摇头,小人悔悟,其态可笑。 真武魂体握紧了拳头,金衣伟便死在了拳头之中。 陆长已经不再去和这些人讲道理,他明白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会变得乖巧,会认清自己过去的错误,会道歉会哭泣,看上去好像在瞬间变成了好人。 可是没有意义了,他也不打算去探究,这些人究竟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还是单纯的只是不想死。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金衣伟的血肉就这样丢到了地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个像样的人出来阻拦陆长,每座城都有三司,三司在此地的最高负责人都是七境。 但这三人没有出现。 不来也就罢了,陆长也不去找,现在的知州,貌似是徐家徐盛元的学生,也算是一派人,不过这位知州目前还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陆长并不着急。 他只是朝着屯田区落下,那里是桑德拉原来的小院,现在有了新的人家,故人不在,故地面目全非。 陆长看着对门,那里住了一对小夫妻,两人生活还算幸福美满,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最近在准备要个孩子。 丈夫在屋子里看书,妻子在院子里洗着衣服。 陆长推断了门栓,将门丢到一旁,走进院子里,随手踢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是什么人!”妻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先躲到屋内。 丈夫听着响动,冲出门来,将妻子护在身后,拔高音量喊道:“阁下有什么事吗?撞破我家门,我们没有得罪过你吧!” 陆长摸着怀中的猫猫脑袋,打量着院子里的布置,很温馨,是两个人小家该有的模样,他看向了那名女子。 “我明明救了你一命,你为什么还要出卖我呢?你们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她死了,她如果还活着,本来也可以这样开开心心的。” 夫妻俩愣住了,他们立刻就明白了陆长说的是谁,毕竟他们这短短的人生里只做过一件这种恶事,想忘记都难。 两人之中的丈夫当时便跪下了,磕头道:“我们不是故意要害死她的,当时若不说,我们便会死。” 妻子也跪了下来,哐哐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害死她的,可是…” 陆长摆了摆手,“我不需要听理由,你们有你们的理由,可她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还救过你,如果不是我,你本来早就死了。” “你们想活着没错,为了活着出卖他人,有可能也没错,可我还是那句话,她是我朋友,我不是来问正义的,我是来帮她报仇的。” 怀中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猫咪落了地,便化作极恶的穷奇,只是一张口便将两人吃了下去,而后重新变回猫咪模样,躺回了陆长的怀中。 陆长最后看了眼小院,起身往外走。 小院挺好,夫妻俩幸福美满,这本就是桑德拉想要的生活,她从娜米城逃到这里,本以为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正义很重要,公平也很重要,我的朋友再也回不来了,别的都不重要。” 第207章 东天万法无上至真帝君 杀了这些人并不会让死去的人活过来,陆长清楚这一点,但就像他说的,他的朋友再也不会回来了,其他人也不重要了。 他来这一趟,不是来讲道理的,有那么几句话想说给别人听,可想了想,还是杀了算了。 只是现在,陆长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满腔戾气。 走在红枫城的大街上,四周有无数的视线盯死了他,这些人不敢动手,他们看到了陆长对常秀英的碾压,清楚这座城里,现在没有几个能阻拦陆长的人。 要拦下陆长,起步便得是武者八境,一般小城没有八境,红枫城地理位置特殊,不邻敌国,外又无强敌,已经按照高一级的标准,安排武者七境坐镇。 三司之中,能拿下陆长的,大概就只有都指挥使司的千户,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5600人为一卫,这数千人成军阵,以指挥使的能力,能拿下天人九境。 但卫所是兵,本就是对外的,按照本朝律令,三司各司其职,各自职责之内不可逾越。 所以要不要拿下陆长,谁来拿下陆长,就是提刑司和卫指挥使司之间的问题了。 现在,陆长只是走在红枫城的大街上,怀中抱着穷奇,一座红枫城,他一念之间就能扫平,让整座城没有任何活口。 到了武者七境,如意弯刀已经没有了数量上限,只看陆长想要分配多少力量到弯刀上,一念之间,化万万千,足够城里每个人的脑袋上来一把,资本家给两把。 没人敢动手,只是远远的看着,跟着陆长来到了府衙的外头,陆长就站在那,也不动手,仅仅只是看着。 有道人影,从空中而来,远远的便落下,走到陆长近前,离着十多步的距离,抱拳拱手,而后出示了金牌。 “陆先生,在下海升潮,任绣衣卫镇抚。” 陆长并未转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海生潮并不动怒,只是笑道:“陆先生在此遭受不平待遇,有怨气,合情合理,但一城知州,动不得啊。” 言下之意,刚刚你杀的人,我们不计较了,你实力强大,这些人本身有罪,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先治不了你,顺便给你个面子。 但知州至少目前无罪,而且朝廷命官,你再杀了他,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陆长转过头来,问道:“你能奈我何?” 简单的几个字,不夹带任何感情,却狂的没边。 醒世教的纳兰囚徒,好歹是个武者七境,却在误会陆长是绣衣卫后直接放弃了抵抗,可想而知绣衣卫在皇朝的地位和实力。 没几个人敢这样和绣衣卫说话。 偏偏海生潮只是苦笑道:“我确实奈何不了陆先生,不过绣衣卫可请皇命,陛下神威浩荡,可诛一切恶邪。” “许米米不会杀我的。”陆长笑了。 海生潮此刻反倒是隐隐有了怒气,“直呼陛下名讳是为大不敬之罪,陆长,你现在犯的可是死罪!” “那你就上报。”陆长毫不在意,“去告诉她,两百六十三年前赤花镇故人,姓陆,你问她杀不杀,如果她要杀,我束手就擒,毫无怨言。” 海生潮一惊,回想起某段秘闻,惊诧道:“你是陆…你是那位的后代?” 傻比!陆长不理会,转身离开,他不方便说点什么,毕竟谁知道许米米介不介意,会不会对他的离开有所怨言,他没资格去用这个名头说什么。 另外陆长也不打算对红枫城的知州动手,暂时没有必要,城里的醒世教也几乎全部杀完,至少【界外视域】扫了好几遍也没有再找到。 杀完了人,也还有点额外的收获,常秀英的武技【双月同天】很不错,是一门相当高深的武技。 已经过去了不小的一会儿时间,陆长也才初步掌握,勉强能够上手,不过双月同天是双刀武技,倒是适合魂体使用,八臂能同时施展四次。 真武魂体这个东西,虽说每个人的都不同,但并不因个人意志来决定形象,决定真武魂体形象的主要因素是每个人的武道,其次是潜意识,最后才是表意识。 真武魂体,就是人的‘神’在现实的显化,无穷的力量,无穷的生命,拔高了武道的上限,但也因此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陆长走在路上,又想起了天人霸刀,霸刀作为天人九境,还是快要突破的天人九境,只是缺少一点材料和机会,但反而不如两百多年前。 在霸刀的最后一战里,他比起两百多年前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向神灵祈求力量的能力,他失去了身为天人的底牌。 陆长不知道霸刀经历了什么,但那种情况下的霸刀,并不算完全的天人,陆长很期待和完全状态的天人真正的交手。 他越来越渴望更强的战斗,没有了对手,连境界的提升都好像慢了下来。 红枫城里,没有能让他拼死一搏的对手,报完了仇,便意兴阑珊,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离开前,陆长去了趟游猎者公会,给天启城的兄弟送了个信,主要是天启城的布防图,城卫队的人数和实力等等,给苍天的兄弟做个攻城模拟。 红枫城,陆长已经决定里应外合拿下,有些没必要的人,到时候再杀,但这些事自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养着他们不是看着玩儿的。 如此一来,红枫城里彻底没了陆长留恋的地方,他漫步出了城,路上买了些吃的,一边喂猫,一边走出城。 身后数百城卫卫兵,还有绣衣卫的海生潮,就这么一路跟着,若是抛开那数百人的满心戒备,就如同护送一般。 直到陆长走出城门,海生潮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忽然陆长停下脚步。 海生潮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你这人有点意思。”陆长转头来,笑了笑,“四帝城再见。” 海生潮抱拳笑道:“那是在下的荣幸。” 陆长最后看了眼海生潮,这人倒是挺有趣,也是他第一次接触的绣衣卫,他转身,在狂风呼啸之中远去。 狂风在他的身后呼啸。 一尊三首八臂的的真武魂体,一刀劈去百里风,行走在陆长的身侧。 “你是我的潜意识,也是我以诸般武技共同演化而成,以后你就叫…东天万法无上至真帝君!”陆长大笑。 魂体三首,忿怒相、悲悯相、俗世相,有刹那微笑,于是不同的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万法,善!” “无上,善!” “至真,善!” 第208章 好久不见,先吃饭吧 曾经的红枫城知州徐盛元,所犯的罪名是无端动用国运之力,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等等,并非都是死罪的罪名,毕竟实力强的武者,可以以役代牢。 按照律法,徐盛元是红枫城官员,红枫城属于南云州,他犯了事,会先被送往南云州的昆仑府,经由三司取证协同后,由布政使宣判,最后再押送上京,由陛下定刑。 毕竟是朝廷命官,就算要斩首,也是皇帝来定,有的皇帝还可能会最后接见一下要处死的官员。 不过徐盛元的审判进行得非常慢,取证上就花了数个月的时间,这是不合常理的,只能说有人似乎想要保下他。 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徐盛元还在押送上京的路上,并未到达帝都四帝城,甚至没有坐几次传送阵,有意的在拖延时间。 徐家,前朝皇族,见大势已去便投诚许米米,哪怕被许米米敲打了几次,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贼心不死。 徐家联合豢龙氏和醒世教的养龙计划,便是打算在红枫城再召出一尊邪神,并且控制这个邪神,抢回盛元皇朝的天下。 后面两句是陆长自己脑补的,当然也可能不是这样,反正在陆长看来,皇权相比,更重要的是倾吞国运带来的一步登天。 单纯追求权力的武者是极少见的,除非是自身天赋到了顶,但是在许米米之后,米粒皇朝的官员可以借国运感悟武道,从而提升自身上限。 从那之后,武者追求权力的还是不多,但是想当官的可以就太多太多了。 随着一次次的改革和法律修订,如今米粒皇朝国运强盛,如日中天,在中州更是一片盛景,只不过疆域太大,很多好的东西并未能辐射到偏远地区。 要是到达中州,就能看到真正的国泰民安,各种法案精细到几乎毫无漏洞,连城内限速都分为交通工具和个人限速两种,法令对普通人和武者做出了不同的对待。 享受福利,就要承担责任。 陆长研究过米粒皇朝的法律,包括了今年的修订版,在上个月才开始正式应用。 “家养宠物、异兽等,未曾办理相关证件不可进入公共场所,要去给你办个证了。”陆长将撕成条的肉干喂给了怀里的穷奇。 他完全不需要进食,食气者神明而寿,踏入七境便彻底的踏入这个行列,倒是穷奇还有些口腹之欲,陆长就当宠物养着,也会给穷奇喂点零食。 一人一拟猫,行走在通往下一座城市的官道上,也碰到过行人或者行车,没人和陆长搭话,陆长也没有去问路。 荒郊野外的,不是谁都敢乱发好心,陆长也不需要去乘车,几万里路花不了他多少时间,只不过是想放慢心境,他眼中的世界依旧是很慢很慢,慢到可以看清蜜蜂振翅的每个细节。 穷奇说道:“帝君,您对于时间的感悟越来越深了,但如果一直沉浸在时间的感悟中,意识一旦迷失,便会陷入永恒无法脱离。” “我知道了。”陆长撸着猫脑袋,温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沉沦的,谢谢你的关心。” 穷奇连忙道:“属下僭越之言,帝君不怪罪,便是对属下天大的赏赐。” 陆长摸着猫脑袋笑道:“你就这点不像猫,不过也挺好,继续保持。” 穷奇松了口气,它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三十多年前咬断了一人的手臂,那人竟然是帝君这一世的父亲,异兽怎么可以闯下这么大的祸! 说实话,穷奇已经慌了好几天了,哪怕陆长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穷奇依旧是在害怕,穷奇的皮毛也是打造异宝的上好材料。 恭敬不是装出来的,害怕也不是,但说好话是装出来的。 陆长怎么会不知道穷奇心里所想,不过确实没有要怪罪穷奇的意思。 要是穷奇没有咬断路擎的手臂,路擎大概率遇不到陆清秋,也就不可能生下陆长。 所以,有些事情不能以一时算得失。 夜色暗了下来,陆长也到了此行的第二站。 数十年前,倾塌的山峰填满了这里的湖泊,如今淤泥成了新的土地,不过附近依旧荒无人烟,大片植被野蛮的生长。 陆长站在土丘的边上,无尽的如意弯刀,像一把把纷飞的铲子,在眨眼间开辟出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一片白墙。 陆长走下通道,站在白墙前,伸手按在了白墙上。 白墙向着两侧分开,女娲就站在墙的那头,和二百六十三年一样,依旧是同样的笑容,也是同样温和的话语。 “陆所长,好久不见,您吃了吗?” 陆长走进了研究所,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了,你还是一样漂亮,我还没吃呢,给我整点吃的呗。” “还是之前的口味?” “你还记得呢,就按那个来。” “我是人工智能,关于您的一切,您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次停顿,我都不会忘记。” 女娲就这样跟在陆长的身后,整座研究所,也只有在陆长进入之时,才是真的活了过来。 灯光一重重亮起,四周响起了悠扬的歌声。 女娲也看到了陆长怀里的穷奇,便笑道:“606的守护兽,很久不见了。” 穷奇被陆长抱在怀里,不敢乱动,只能老老实实的以人言说道:“女娲大人,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都长大了。”女娲笑了笑,缅怀道:“一千多年了,自606研究所被攻破后,就没见过了。” 陆长将穷奇放下,拍了拍猫脑袋,笑道:“自己去逛会儿吧。” “多谢帝君。”穷奇真诚的感谢,它确实想要到处走走,606研究所被毁以后,它等于是无家可归,许多年没有再感受过家的味道。 陆长则转头问道:“还有几间研究所?” “十二所。”女娲拉出一片光幕,点出了十二个地点,还贴心的给出了距离。 “最近的…七十多万公里?最远的那个是什么地方?不在米粒皇朝境内吧?” 女娲点点头道:“天人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相结合,两个世界融合后,面积变化巨大,最远的1011号研究所和我们不在一个星系。” “不过1011号研究所是人类最后的防线,那里藏着人类最重要的东西,天人无法攻破,更找不到研究所的所在地。” 陆长盯着最远的点看了许久,而后才说道:“我必须要去那里一趟,对吗?” “不对。”女娲少有的否定了陆长的话,她柔声道:“种族复兴或延续,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但我觉得,您终有一天,会去到那里。” 陆长笑了,“你说的对,既然知道在哪里了,我就一定会去。” 人类最后的防线,他一定会去看看。 负责厨房的机器人,在厨房里大喊。 “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 第209章 生离死别,一路漫漫 生有别,死有离。 研究所的储备粮不少,本身也具备食材合成的能力,只要陆长想吃的东西,基本都能复刻出来,味道上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陆长本来也没有多少想吃的东西。 “我有个问题。”吃完了一餐,陆长放下了筷子,小机器人过来将碗筷收走,陆长便问道:“我越来越不需要进食,包括食气也是。” 几次战斗下来,陆长几乎不需要动用食气,身体内仿佛有着无穷之力,每当接近枯竭,就会有新的力量涌出,食气反而成了锦上添花的辅助手段。 女娲看着陆长,眸光里有别样的情绪在闪动,她本应该没有情绪变化才对,可此刻确实险些藏不住。 “您已经到了另一个阶段。”女娲温声细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您对武道的感悟飞速,只差一层浅浅的隔膜。” 陆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这一层浅浅的隔膜,拦住了多少武者,说是天堑也不为过,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就过完了一生。” 有时候缺的就是一个机会,一点灵光,一次触动,人的一生可能就是在差那么一点的时间里度过。 穷奇在研究所里瞎逛了一遍后回来了,虽说家里的感觉不错,但还是帝君的怀里最为温暖,它出生时就这么被帝君抱着,依旧喜欢这种感觉。 陆长抱着穷奇,笑道:“我眼睛里的世界,越来越慢了,也许会先一步看破时间。” 寥寥几句话,放在外面,都是会让人觉得狂妄的,但在场的三位不同生命体都觉得理所当然。 女娲笑着站在边上,并没有说什么。 停留的时间没有太久,陆长还要继续赶路。 分别之前,陆长说道:“那我们就在下一个研究所见面了。” “我会等候您的到来。”女娲拉出一片光幕,在上面点出一个位置,“您如果有空,可以去这里看看,也许会对您看破时间有所帮助。” 陆长将位置记在心里,点点头道:“我会去的。” “您武运齐天,所行之路无可挡,此去顺风。” 大片的土石,再次掩埋了研究所的出口,又是一次不知期限的不见天日。 陆长抱着穷奇离开,脚下有风起,乘清风上天,如天马行空。 当年从徐京山手上学来的天马行空术,现如今在陆长手里,已经远远超过了徐京山能达到的上限。 陆长的天赋,在武道上一骑绝尘。 十天的时间,陆长带着穷奇,辗转三座大城,四座小城,稍微有些停留,只是不在路上浪费时间,看看沿途的风景,尝一尝一些地方美食。 基本上只有穷奇在吃,陆长浅尝两口,吃不出味道也就算了。 传送阵的最后一站,南云州昆仑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旅客。 城门处做完了登记,陆长在城卫队恭恭敬敬的目光里离去,他这个小王爷的身份,暂时是摆不掉了。 陆长漫步在昆仑府的街头,挑了家最好的酒店,定了最高最好的房间。 36层楼顶的五百多平米大套房,陆长坐在落地玻璃前的软沙发上,怀里抱着睡着的穷奇,他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世界,已经趋近于记忆里的模样。 昆仑府不愧是省会的城市,整座城里有上亿人口,但依旧称得上地广人稀,经济发达,高楼比比皆是,半夜两三点钟,路上来往车辆无数。 行人穿着各样,短裙高跟,西装革履。 街头有官府的武装巡逻车,车顶上架着机枪,都是能对武者造成伤害的武器,寻常武者在街上闹事,连机枪都扛不住,用不着高明的武者出手。 整个城市,有着和红枫城完全不一样的气象和景象。 陆长开始期待,中州四帝城会是什么模样。 不需要睡眠的他,就这样看着窗外,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的早上,陆长抱着穷奇出了房间,退了房,穷奇在他的怀里慵懒的蹭了蹭,一段时间下来,穷奇越来越像猫了。 实际上穷奇是有族群的,只不过数量稀少,但本身在异兽里就属于天生强大的一类,天生长寿,加上本身性情较为暴戾,大多都是独居。 “早上吃点这边的特色饮食吧。”陆长摸着猫脑袋,询问穷奇的意见。 穷奇刚要开口,想了想还是温驯的喵了一声,表示了赞同。 出了酒店,陆长便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不过【界外视域】扫了眼,四周数百米内并没有可疑人员,便猜到了有武者在以神魂窥探。 武者到了七境,神魂离体化为真武魂体,同时也可以作为无形的雷达扫描,扫描的范围,和真武魂体离体的距离是相等的。 这种神魂的应用,类似于【界外视域】,只是效果上不太一样。 陆长外放神魂,毫无顾忌的往四周扩张,在转瞬间覆盖了上千里,精准的找到了窥探者的位置。 两个无形的神魂,化为真武魂体,在无人处交了一次手,东天帝君被一柄蟠龙逐月枪挑杀,对手的魂体被杀生不净一刀枭首。 陆长轻声闷哼,压下了躁动的气血,交手一招,他略输半分,对手的实力不俗,估计在武者八境以上,也有可能是神魂特别*3强的同境。 窥探的视线消失了,估计是城里的某个官员,对于陆长的来历有些疑惑,便悄悄窥探了一下,没想到陆长的感知如此敏锐,反应还极为激烈。 浅浅一交手,对彼此的实力也就有了概念。 昆仑府的地位相当于省会,最高长官是布政使,起步就是武者九境的实力,因为官职和实力并不划等号,布政使作为封疆大吏,实力可能还会更高。 如果说六境到七境能拦下80%的武者,那晋入七境的武者有99.99%都会被拦在十境之前。 武者九境,已经足够恐怖。 当然和陆长交手的不会是那名布政使,陆长猜测是某位指挥使。 在酒店附近找了家早餐店,点了些当地的特色小吃,陆长取了自己带着的筷子,喂着穷奇吃早饭。 早餐店的老板忙忙碌碌,生意好的不得了,谁也没注意到,身着儒雅的中年人如一阵风进了店,就在陆长的面前坐了下来。 陆长瞥了眼,只是喂着猫,也不说话。 中年人笑道:“我在京城生活多年,并未听说哪位王爷的后人里,有阁下这等人物,可偏偏阁下的身份信息又是王爵,不知阁下能否解惑。” 陆长斜眼看着中年人,说道:“冯大人的疑惑很好解,那就是我不是任何一位王爷的后人,有没有可能我自己就是一位王爷呢?” 南云州布政使冯云逸,大笑道:“阁下是在玩笑?我朝有几位王爷,冯某为官多年,应该是不会记错的。” 现在冯云逸很怀疑,是不是身份登记系统出了问题,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位王爷来,他是京官外放,在京城多年,不像其他人会怀疑,冯云逸确定没有任何一位王爷有这种后代。 陆长也笑了,“布政使是我朝从二品,封疆大吏,有以国运之力上达天听的职能,假冒王爷也不是小事,冯大人为何不问问呢?” 提起这个,冯云逸也严肃了起来,能知晓这事的就不会是普通人,家中至少得有个从五品的长辈。 看着陆长信誓旦旦的自信模样,冯云逸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自信起来,别的不提,光看陆长的外貌和气质,就连冯云逸也觉得应该是皇亲。 考虑到事情不小,冯云逸还是心念一动,手握布政使的印章,调动起国运之力,禀报皇帝陛下,关于陆长的身份,以及那份身份证明。 没有多久,那边回了消息。 【权限不足】 冯云逸起身,一躬到底。 “臣,冯云逸,见过王爷!” 第210章 一份名录,滚滚人头 “不知王爷此次来昆仑府,所为何事呢?” 冯云逸放低了姿态,他端不起架子,以他从二品的级别,上报陛下,得到的回应竟然是权限不足,那这样一来,眼前这位就算不是王爷,也是贵不可言。 当今陛下没有子嗣,也只有长乐一个亲人,所以没有给后代封亲王,现在的几位王爷是军功王爷,都是当年的开国功臣。 但冯云逸知晓,有那么一两位,本身对爵位并不看重,并未封王,却有王爵之权,享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三不朝待遇。 总之待遇极高,现在冯云逸认为,陆长就是那一两人的后代。 陆长喂着猫,头也不抬道:“徐盛元妄动国运一案,审的怎么样了?” 为什么提这件事?冯云逸没多想,如实说道:“此案经由三司会审,于昆仑府裁定,认定有罪,但依旧是属徐盛元个人行径,不牵连亲属。” 因为最后什么刑罚要交由陛下定夺,地方布政使只做初判,冯云逸的判定说白了就是死罪,但是不影响到徐盛元的家人亲属,不夷三族,也不影响其他徐家人继续当官。 从法律角度来说,算得上是公正。 在陆长的角度来说,勉强也算吧,他倒也不是祸及家人那种人。 陆长也喂完了猫,笑了笑,问道:“徐盛元现在到中州了吗?” “…还未到中州,约在四天后会到达中州边境,十日后进四帝城。”冯云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陆长已经问道:“一年时间,他还没送到陛下面前,你说这对吗?” 冯云逸抱拳拱了拱手,叹气道:“禀王爷,徐家势大,有人不希望徐盛元死,出了南云州,卑职也管不了了。” 封疆大吏确实强,可出了南云州,就不是冯云逸的地盘,他的手也伸不到外头,布政使的手是决不能伸到辖区之外的。 陆长点点头,笑道:“直接说吧,是谁不想徐盛元死,列个名单给我,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王爷料事如神,卑职佩服。”冯云逸翻手便取出一张名录来,双手递了过来,笑道:“卑职本想等着年末上京述职时呈给陛下的。” 陆长接过了名录,扫了一眼,先收了起来,抱着猫站起身来,笑道:“这份名录会到陛下手里的,你辛苦了。” 冯云逸也起了身,拱手道:“职责所在,不敢称辛苦。” “对了,我要用一下传送阵,你让人去安排。”陆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滥用职权,但他不介意,因为他没有职。 冯云逸说道:“卑职立刻就去安排,您随时都可以使用。” 到现在,陆长是不是王爷已经不重要了,冯云逸只要确定名录能交上去就行,用什么方式交上去也不重要,徐家势大,他冯云逸掰不动。 【冯云逸,武者九境,南云州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从二品,天武1年状元,绣衣卫千户,因个人能力突出,于天武168年任职南云州经历司经历…】 一长串的人生履历,是个没有背景,全靠个人能力升上来的寒门贵子。 冯云逸是想做孤臣的,可是慢慢认识到孤臣难做,徐家在地方势大,家底深厚,南云州很多政策铺展不开。 渐渐的,冯云逸认识到,孤臣难做,但米粒皇朝更需要孤臣,陛下三次削世家势力,世家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时至今日,依旧能够掣肘他这个从二品大官。 陆长没有逛太久,买了些零食和布匹,又去了趟专门给手机搭架特殊软件的商店,给手机安置了个内置定位,扩大了手机的寻路范围。 最后则是逛了个异宝商店,用10片气血碎片,买了一件低级的异宝,一件是宠物戴的铃铛,可以随宠物的身躯变换大小,内置一小块空间,是个储物件。 正好给穷奇戴上,里面可以放点穷奇喜欢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才去往传送阵法。 传送阵法和陆长想的有些不同,本以为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场地,画上一大片神奇怪异的符篆,再加上什么奇怪的启动方式,接着开始发光。 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真看过了实物,才会发现,自己忘了这个世界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座巨大的场馆,呈圆锥结构,如一朵还未开放的昙花,足以一次性容纳上万人。 场馆四周多个入口,民众在此登记后进入场馆,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前往不同的区域,在规定的时间之后,场馆顶部的圆锥绽放,微光绽放,便将人员传送离开。 整个过程,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如果不考虑人员拥挤的情况,一次性能够传送数万人。 陆长看完后就明白——握草,我了个飞机场啊! 冯云逸则亲自给陆长带路,省却了手续,直接踏入场馆,进入了单独的房间。 “王爷,从这里可以传送去您想去的任何城市,不知道王爷准备去哪里呢?”冯云逸站在边上。 “去若阳城。” “还请王爷稍等。” 冯云逸没有浪费时间,亲自操作传送阵,在一阵微光之后,陆长便消失在了原地。 冯云逸笑着摇摇头,转头离开。 门外心腹幕僚迎上前来,看了眼冯云逸的身后,低声道:“大人,那位爷走了?” “嗯。”冯云逸点点头,“去的若阳城,若阳城是不是到那个日子了?” “是的。”幕僚笑了笑,“看来这位爷是微服私访了。” 冯云逸说道:“应该是了,一直有传言陛下不理朝纲是因为多年前强杀西土两位亲王受了伤,有些人等了这么多年,开始不老实了。” “让这位在民间走一走,估计就是要四处看看,有哪些家伙不老实吧。”幕僚想了想,又说道:“刚刚查到,这位陆长,应该就是三榜同天的那位陆长。” 提到这个名字,冯云逸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会是哪位的后人,在这个时间出世,剑有所指啊,他怀里那只猫,应该是某个强大异兽,我看不透。” 叹了声气,冯云逸摇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想,可走出几步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让人关注一下若阳城,有什么事立刻来汇报我。” “属下明白。” 空间传送的感觉,陆长不是第一次,但上一次他处于寂灭状态,感受不深,这次算是头一次切实的感受。 空间传送的第一感受就是扭曲,眼前的画面在强光下扭曲成螺旋状,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一个奇点扭曲,在扭曲到极致后,景物和身躯一同破碎成无穷无尽的不同颜色的光点。 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个刹那,可陆长眼中的世界太慢太慢,他清楚的看到所有的光点如星辰运转,最后又缓缓组合,重新凝聚回了他的身躯,和眼前的万般景象。 但已经是另一幅模样。 这里是西牛州贺雪城,西行十二万里便是若阳城。 若阳城是路擎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也是女娲标注的需要陆长特别去一次的地方。 陆长摸着穷奇的脑袋,穷奇慵懒的蹭着陆长的手心。 “我有预感,这一次的若阳城之行,可能会遇到熟人,如果没遇到,我们就待三天,三天后就离开,你说怎么样?” 穷奇知道这是帝君的自言自语,不是在寻求它的意见,它存在的意义是排解帝君的无聊,所以必须要时刻提供情绪价值。 “喵~” 陆长满意的点点头,他还有一只猫,是只大猫,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家里还有条大狗,上辈子没满足的愿望,这一世都得到了满足。 从传送阵的小房间里走出,门外有名小吏,手捧着托盘,上面有热毛巾和热茶,想来是可以提前知道有人使用单独的传送阵,特别在此等候。 小吏低着头,将托盘举过头顶,不敢乱看,听着了脚步后才说道:“大人辛苦,小人备了杯热茶为大人接风。” “不用了。”陆长端起茶杯喝了口,虽说喝起来没啥味道,不过闻起来很香,“我没空登记,和你们大人说一声,有问题去找南云周昆仑府的冯云逸。” 说完便一步踏出,闪身至半空,直接朝着若阳城的方向飞去。 城卫里有人腾空而起想要阻拦,却见穷奇身躯晃,便化作八千丈通天彻地的恐怖模样,只是一声大吼,就将来人震了回去。 而后穷奇重新变作猫咪模样,一溜烟的窜回了陆长怀中,跟着陆长离开。 没多久之后,贺雪城知州给昆仑府去了消息。 冯云逸收到消息便是一愣。 “八千丈穷奇身,我朝和穷奇一族关系并不亲近,哪一位能有穷奇护道?这事儿,恐怕要请教一下护国神兽大人了。” “不过护国神兽大人的胃口太大了,算了算了,此事再议吧。” 冯云逸摇摇头,让人给贺雪城知州去了消息,只有简单几个字。 【你权限不足】 第211章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龙的名字 穷奇缩在陆长的怀中,作为一头九境异兽,或者说九境巅峰大圆满的异兽,又是四凶之一,本身的实力自然不用多提。 能变大不稀奇,能变小才奇怪。 异兽的身躯大小,和实力是挂钩的,不过又因为血脉的原因,同体积中战斗力也有区别,毕竟异兽是最讲究血统的。 穷奇的常态身躯是三千丈,强于霸刀,但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可以化作八千丈,如法相天地一般的神通,有毁天灭地之能。 霸刀同样是九境巅峰,半步跨过了十境这个门槛,但实力上不如穷奇。 同样是九境,霸刀还是天人,可霸刀早已偏离了天人成长的路线,因为对陆重生的仇视,转而来到娜米城成长,他失去了天人该有的待遇。 而且,陆长怀中的穷奇,和普通的穷奇又是两码事。 天下异兽分为两种,一种是千多年前,人类唤来的神灵,亲自创造出的异兽。 另一种是神灵出现后,天地之间自然诞生的异兽,诞生的方式有很多。 陆长怀里的,便是第一种,按照穷奇自己的说法,它是曾受过多位神灵赐福的宠儿,是帝君大人亲自喂养大的孩子。 倘若不是为了守护研究所,不能专注修炼,穷奇的实力还要再高一个台阶。 最近这段时间,被陆长抱在怀里,穷奇开始享受,境界开始松动。 今日陆长专门让穷奇出手震慑,除了难得让穷奇动用一下全力外,也是在补一手自己的人设,如果暗中真有人盯着,正好可以让暗地里的人心慌一下。 慌了就难免会露出马脚。 陆长在等,他一路过来极其高调,没有半点收敛,杀醒世教,杀当年那件事有关联的人,陆长不信背后的人能坐得住,就看着他一路北上去中州。 当然也可能会在中州等他,不过概率不大,毕竟陆长现在的身份户籍已经涉及到了王爵这一层次,那些人不敢让他进中州。 一个徐家,一个醒世教,陆长本能的感觉,或许还有第三方人,只是不知道是豢龙氏还是其他人。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奇奇吧。”陆长摸着猫咪的脑袋。 穷奇乖巧的喵了一声表示感谢,帝君赐名,无上荣耀。 说完这句话,陆长便走进了若阳城的城内,门口登记身份的人看着他一身贵气,忙起了身道:“这位公子,还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陆长笑道:“我游历至此,遇到点意外,身份证明丢失了,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卫兵面露难色,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异样,伸手按了按,心头一惊,悄悄低头看了眼,发现不知何时胸口的口袋里多了枚金锭。 当下顿时明白,就在说话的这刹那间,眼前的公子哥竟然将一枚金锭放进了他的口袋里,他完全没有看到对方的出手速度。 出手阔绰,说话和气,实力不明,三者结合到一起,卫兵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您说的哪里话,出门在外,有点意外也是正常,公子平安就好,那…麻烦公子您报个姓名,我登记一下,您看方便不?”金锭太重,将卫兵的姿态压得起不来了。 陆长便笑道:“我叫陆重生。” 一缕气劲凝成陆重生三字。 这种刻意的伪装,更像是微服私访,而陆重生这个名字,有足够分量的人还真有点了解,说不定能钓出几条鱼来。 进了城,第一时间的感受就是热闹,城里张灯结彩,人们像是要过年,脸上都带着喜色,在忙着到处布置。 悬挂的花灯,飘摇的彩带,挨家挨户贴在门楹上的河神符。 若阳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市,常驻人口五百来万,但经济发达,民众幸福度高,是一座宗族观念强,团结,传统的城市。 本地生活的主要人口是是‘喜族’,喜族人世代居于此,伴水为居,是当地的原住民,族内武道高手多,但是喜静又排外。 喜族人在二百多年前投降得早,出人出力,跟随当今陛下征战,战后也得到了不少优待,当地法律方面也允许喜族人延续自家的传统。 现在的喜族人发展得很好,但极少出去外面闯荡,本地人也少有和外族通婚。 女子若嫁给外族,便会从族谱上抹去名字,男子娶外族不得为正妻,如果有后代,需要有宗祠的允许才能生下来。 还有其他种种规定,城内还有些区域,禁止外族人进入。 总之,在这座城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喜族人。 或许也是因为喜族人的原因,若阳城是陆长所见过的城池里,最复古的,比当年的赤花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沿街除了路灯,关于电气的东西便见的不多,公交车站也没有,路上行的最多的是马车和牛车。 女子穿着也是以古制的较多,例如直领交襟百褶裙之类,男子身着轻便,古今结合的较多。 佩戴兵器的人也多,几乎是每七八个人里,就有一人是带着兵器的,这些人多数是喜族人,因为喜族人佩戴兵器不受地方律法约束。 也就是说无论是民籍还是武籍,都可以随便携带兵器,对兵器的大小和形制也没有限制。 陆长来之前就看过了资料,他在这一路甚至不需要去游猎者公会重新查消息,只要孤身上路,孤身行走便可。 青石板的街面平整,修缮得十分用心,行走在上面和水泥马路没什么区别,还有种古朴的美感。 沿街的店铺也是热闹,酒楼外有小二举着每日特色菜单在吆喝,送货的车马调头往后院去,才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喝到醉醺醺,摇摇晃晃的从店里走出。 一人一拟猫,走在这座热闹城池的街头,嗅着空气里的烟火味,有三三俩俩的孩子们笑嘻嘻的从陆长的身边走过,他们拿着风车一路小跑,让迎面的微风帮忙,转动着风车。 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跑的慢了,便在后面奶声奶气的喊着:“等等我吖!” 路过了陆长的身边,没来得及避让,险些就撞到了陆长的腿上,还好陆长扶了一把。 小丫头回过神来,立正站好,乖乖地鞠躬道歉,目光在穷奇的身上深深的看了眼,想要伸手去摸,可看到自己的伙伴已经跑远,只能瘪着嘴,一步三回头的追了上去。 一段小插曲,只是陆长又想起了温馨。 天空上忽然阴了下来,空气里闷闷的,好像要下雨的模样,行人也加快了脚步。 陆长已经走完了小半条街道,顺着大路上了石桥,脚下是条五六十米宽的大河,河水滔滔,深不见底。 这条河叫泽川河,也是当地人的信仰,在接近上游的地方,有座河神庙,按照资料记载,河神是个半人半龙的模样,对外人来说,实际上有些狰狞恐怖。 说是神,和魔怪的样貌倒是雷同。 陆长走到石桥的中段,停下脚步来,站在围栏边往下看,他的目光深邃,而【界外视域】早已深入河底。 奇奇窝在陆长的怀里,嗅了嗅,可爱的猫猫脸蛋上浮现几分厌恶,它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 陆长摸着小猫脑袋,笑道:“你闻到了对吗?我也闻到了,豢龙氏的味道,我就知道我没找错地方,我们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杀人,可能不止是人。” “喵~” 泽川河镇真是个好地方,养的好大一条龙!不过严格说来,那东西还真算不上是龙。 那是一条螭吻。 在陆长身后数十米的地方,两名精壮汉子对视了一眼,小心的跟了上去。 穷奇忽然发现帝君的嘴角在克制着扬起,又听到帝君小声的喃喃着。 “再忍忍…再忍忍…” 第212章 一口气看完喜族不喜 宋紫苏背着剑匣,按照之前查到的地址,去给学生做家访。 同一天同一个班,有好几个学生请假,本来就不是正常事,不过那几名学生都是喜族人,喜族人以传统习俗为大,家里让他们去帮忙祭神的活动,学校也没有什么可阻拦的。 宋紫苏只是觉得还是要去看一看比较好,尽管他不是班主任,学生请假也不需要他同意。 可那是他的学生。 喜族人大多生活在若阳城的北区,那边叫‘康乐区’,听上去像是老年疗养院,但本身是喜族土话的音译,在喜族土话里是高贵的意思。 住进康乐区,就算是进入了喜族的圈子里。 宋紫苏背着自己的木匣子,进了康乐区,能感觉到四周的视线都移到了他的身上,他面不改色,堂堂正正,按照地址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谁啊?”一名女人打开了院门,穿着喜族的传统大衣,头上用团巾围成一个帽子,摘下来也可以做擦汗巾。 女人上下打量了眼宋紫苏,狐疑道:“你是哪位?” “您好,我是木达的老师,我叫宋紫苏。”宋紫苏礼貌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木达家是在这儿吗?” 女人的脸色舒缓了一些,笑道:“原来是宋老师,我是木达的妈妈,您是有什么事吗?” 宋紫苏说:“也没什么事,木达今天不是请假了吗?还有几位同学一起请假,听说是回家忙祭神的事情,是这样吗?” 闻听此言,女人的双眼里有了刹那的不悦,耐着性子道:“是有这么回事,每年祭神,都会选族里最优秀的孩子,来跳祭神的乐神舞,我们家木达被选上了。” 末了,女人笑了笑,“宋老师不是本地人吧,祭神是我们喜族的头等大事,无论什么事,在祭神面前都要让道,宋老师要是担心木达,可以去祖祠那边看看,孩子们都在那边。” 说完之后女人直接关上了门,没有理会宋紫苏是否还有话没说完。 宋紫苏在门外,微微躬身,说了声:“谢谢,打扰您了。” 如果是平常人家,看到老师上门,一般都会客气两句,毕竟老师担心学生,说明还有点师德,不至于会给老师脸色看。 不过喜族本来就有点排外,加上对祭神的重视,因此宋紫苏能理解木达家人的冷漠态度。 宋紫苏重新出发,往喜族的祖祠方向走去。 喜族的祖祠,在泽川河的上游,处于康乐区的最西侧,在靠近城墙的地方,和城墙之间是卫兵的卫所,常驻二百人,完全是为了保护祖祠而存在。 通往祖祠的道路,并不好走。 一路上只有喜族人,穿着以暗红色色调为主的传统服饰,他们抱着不同的祭品,还有祭典所需要用的其他东西,将怪异的目光投向宋紫苏。 走在这条路上,宋紫苏像一个异类。 即将到达祖祠的时候,宋紫苏被拦下了。 两名配着刀的壮汉挡在了宋紫苏的面前,两人穿着相同的红底黑纹半臂,一手按着刀,高大威猛。 “前面是喜族祖祠,外来人,你有何事?” 宋紫苏再一次介绍自己,并说明了来由。 两名壮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你随我来。” 说完两人便分出了一前一后,让宋紫苏走在中间,仿佛押送一般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沿河小路,转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处广场上,远远的便能听到当地特色的乐曲,伴随着腰鼓的声音,和孩子们的嬉笑声。 两名壮汉停下了脚步,说道:“只能到这了,孩子们在练习乐神舞,你不能去打扰他们。” 两人的态度说不上友善,但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冷漠。 宋紫苏也不介意,远远的往里面望去。 偌大的广场正中间是一尊高约十五米左右的河神像,看模样是一头盘踞在高山上的巨龙。 神像之下,一位老人正教导着十多名孩子跳着舞,他们穿着喜族传统服饰,脸上带着笑容,老人和蔼,孩子可爱。 宋紫苏找到了自己班上的几个学生,他们玩的很开心,反正比上课开心,更是比上宋紫苏的课要开心的多。 一名壮汉说道:“宋先生,能参与乐神舞的孩子都是百里挑一,这是他们身为喜族人莫大的荣耀,这份荣耀是会伴随他们一生的,几堂课而已,缺就缺了吧。” 宋紫苏歉意的抱拳道:“真是抱歉,麻烦你们,也打扰孩子们了。” “既然看完了,那宋先生也早些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壮汉的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依旧是两人一前一后夹着宋紫苏离开。 回去的路上,碰到的喜族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用扁担挑着木箱子,里面也不知装着什么,摇摇晃晃的,没人理会宋紫苏,只是低声聊着什么。 “今年太多了吧?” “多了才好啊,河神大人才会开心。” “也是,河神大人的赐福也不会少。” 宋紫苏也看到了木达的母亲,不过这位妇人只是瞥了眼宋紫苏,什么话也没说。 宋紫苏回以歉意的笑容,并停下脚步见了礼。 尽管没有人理会,一路上似乎也挨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宋紫苏回去的脚步也是轻松了不少,既然孩子们没事就好,至于耽误几天学业… 地方有地方的风俗,那几堂课差不了什么东西,对本地人来说远远比不上祭典重要。 回去的路上,宋紫苏本是打算买些日常用品,又恰好闻到附近的油香,想来是有人在卖炸物,便决定过去买些。 十多年前还在青城的时候,宋紫苏和师叔祖住在一起,师叔祖没什么爱吃的,唯独油炸的东西会多吃上两口,于是后面的十几年宋紫苏只要看到了卖炸物的摊子,都会买上一些。 若阳城的炸物摊子有种特殊的小吃,名字叫炸金雀,采的是长在河边的金雀花。 金雀花半个巴掌大小,金色花瓣蓝色花蕊,只在泽川河的河畔生长,吃起来会有点淡淡的肉香,是一种时令美食,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卖炸物的是位六十来岁的大娘,但手脚麻利干活比小姑娘利索得多,支着油锅,边上摆两张小方桌,还提供冷饮,生意极为不错。 平日还有个儿媳帮忙,两个女人扛起了家里的半边天。 不过今日那十八九岁的小媳妇满脸悲伤,干活时也恍恍惚惚的。 大娘只能一人将事情都先揽着,也没去这怪小媳妇。 宋紫苏见状,想多嘴问两句,又觉得不妥,若是别人私事,自己问出口便显得冒昧了。 好在边上有不知冒昧的人,直接便问了。 “咋回事啊?哭丧着个脸,明天就是祭典的好日子了,哭哭啼啼的,要让喜族人看到了,小心怪罪到你。” 两句话把小媳妇差点落下来的眼泪都吓了回去。 大娘只能带着歉意赔笑:“几位莫怪,实在是家里出了点事儿,我那孙儿几日前走失了,找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找回来,现在只能…” 话没说完,大娘自己先哽咽,抹着眼泪连连道歉。 反倒是刚刚说话的人不好意思了,几人帮着安慰了几句,这事儿也就算过去,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吃东西的吃东西。 宋紫苏站在边上一言不发,听着这些人的闲聊,排队等着自己的炸物出锅。 “最近也是邪了门,我听说有好几户人家的孩子都丢了。” “人贩子吧?有人报官了吗?” “肯定报官了啊,这个季节,孩子也不怎么下水,按理来说应该就是人贩子。” “人贩子他也出不了城啊,都别急。” “怎么能不急,恰好在喜族祭神的时候,那些官老爷只要是喜族人,都请了假,现在衙门里连个人影都没。” “那你能咋办,祭典是天大的事。” “客人,您点的东西装好了。” 最后一句是对宋紫苏说的。 宋紫苏付了钱,道了谢,提着东西便回了学校的宿舍。 打开餐桌,将东西摆好,一点点的吃了个干净,又顺手收拾了一下卫生后,将垃圾整理好,拿出学校去丢了。 这会儿时间晚了,学校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明天就是祭典的日子,喜族人都在准备着,平常人家趁着热闹,也各有各的玩法儿。 学校里的老师们也有自己的活动。 宋紫苏来到这里一年,没有朋友,他本就喜静,又不爱说话,为人方正,每个人都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却也没有什么能交心的朋友。 直白点说,工资低,不善钻营,不喜变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不适合过日子。 今天晚上,老师们本来有聚会的。 宋紫苏回了房间,沐浴焚香,而后拿出淘来的旧书翻着看了看,一直到听着有老师醉醺醺的回了宿舍,他才躺回了床上,抱着木匣子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宋紫苏醒了,起床洗漱,将杂乱的胡渣子刮了干净,仪容打理清楚,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才打开木匣,看着躺在剑匣里的千里快哉风。 “你不出鞘,我已经快忘了我是剑客了。”宋紫苏轻抚着剑鞘。 剑身微微颤抖,发出一丝剑鸣。 千里快哉风,本就是有灵性的剑,几十年的蕴养,时至今日早已有了几分灵智,只是剑在鞘中,不得畅快。 人在囚笼,不见天日。 合上剑匣,宋紫苏背着剑出了门,今天就是祭典的日子,外头已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早上要先请神,便是在祖祠里请河神,之后是扛着河神绕城游行,但实际上只走个康乐区,康乐区之外是不走的。 游行是允许外人看的,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会持续很久,直到正午,才回到祖祠,之后便是不允许外人观瞧的祭祖环节。 喜族人的祭祖和祭河神是同时进行的,他们认为河神和先祖是同一个起源。 外头的活动还会继续,祭祖也不是所有喜族人都可以参与的。 等到祭祖完毕,喜族人会在若阳城内的四条十字主干道上摆流水宴席,允许任何人参与,到了晚上还有烟火可以看,可以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宋紫苏就跟着游行的队伍走着,听着人们的雀跃和欢呼,感受着这份喜意,不过并没有看到昨天的孩子们。 问了一下才知道,孩子们的乐神舞,是迎接河神回来,也就是等到游行回去的时候,孩子们才会出来跳着舞迎接河神。 想来也对,毕竟一群半大小子,要是跟着游行队伍跳一个上午,人都能累垮了,根本坚持不下去。 十六名青壮汉子,扛着偌大的神辇,神辇上有华盖,华盖垂下红帘挡着神像的真容。 领头是两名年轻女子,她们是河神童子,梳着包子头,手里提着花篮,花篮里装的是在河神像前用香火熏过的宝钞,宝钞折成元宝模样。 每走出几步,童子便会抓一把元宝洒向人群,闲着没事的人抢一个上午的元宝,比上班要挣得多。 喜族财大气粗,祭典两天的花费,是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宋紫苏个高,伸手便接住了一枚元宝,嗅了嗅,确实有明显的香火味道,他拆开了元宝,拿在手里,跟着人群游行。 游行的队伍往回走,围观的民众便开始疏散。 等到了祖祠近前,民众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稀疏的人群里,宋紫苏捏着那张宝钞,看着孩子们跳舞迎接河神的归来。 他的神魂往前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所阻拦。 在神魂的视角里,祖祠之外,站着个千丈高的巨人,银盔金甲,手持钢鞭,身后有流云飘带,脚下是巨浪滔滔,面如神人威武,身如山岳巍然。 这是喜族祖祠的守护神魂,是曾经随皇帝陛下征战沙场后死亡的喜族人的神魂所铸,会阻挡一切胆敢侵入的视线。 非武者九境以上的神魂不能敌,就算能打得过,也无法无声无息的潜入。 宋紫苏的神魂被阻拦,他别无他法,只能回头走去,走出几步,忽然听闻一声极其轻微的孩子哭声,才刚响起,就立刻消失,仿佛是幻觉。 宋紫苏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迎神的孩子们笑容热切,何来哭声? 何来哭声! 站在祖祠之外,宋紫苏想要往里走去,可天上地下,都在拦他。 “宋先生,昨日你想进去看看孩子们,我们给了你面子,当今日,事关我喜族祭祖,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宋紫苏抬头,看着眼前如门板般的壮汉,他说道:“我刚刚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壮汉皱眉,“小孩的哭声?兴许是谁家的孩子在胡闹吧,小孩的哭声你也要管?” 话音落下,四周便站出十余人来,二话不说便拔刀在手,眼看着剑拔弩张。 宋紫苏叹了声气,他总觉得是自己失礼,喜族人祭祖的大事情,他一点风吹草动就小题大做,确实不该。 总是疑神疑鬼,可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正常,但宋紫苏却偏偏有些不适,从昨日到现在,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或许只是一个态度问题,被人冷脸对待,便觉得这人是坏人,只是刻板印象,只是… “抱歉。”宋紫苏转头离开。 城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四条十字主干道上已经摆好了流水宴席,任何人都可以参与,两日宴席,全城百姓都能吃个撑肠拄腹。 宋紫苏没有去吃席,只是在石桥下的河边坐下,望着河面发呆,他的武道境界提升不快,剑意提升缓慢,可依旧属于天才一列,只是渐渐的看不清自己未来的道路。 人生如河水滔滔,不会逆流回去,永远不停地奔赴未来,只是有人走的快,有人走的慢,有人是波涛汹涌的江河,有人只是涓涓溪流。 宋紫苏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他也曾行侠仗义,也曾落在若阳城这个偏僻地方当个教书的老师,一路走来没有什么朋友,没有恋人,也不曾喜欢过谁。 迷茫,无尽的迷茫。 哒哒…有脚步声传来,宋紫苏回头看去,是昨日炸物摊子的小媳妇。 小媳妇模样清秀,只是梨花带雨的,看着刚刚大哭了一场,脚下也没个准头,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河边便直接蹲下,似乎根本没看到边上还有人。 宋紫苏起身要走,毕竟河边孤男寡女的,被人看到了万一传出什么也不好,更何况还是个有夫之妇。 才刚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噗通的落水声。 宋紫苏连忙回头,那小媳妇已经跳进了水里,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是跳河寻死来了。 当下不敢犹豫,一步窜上河面,一把往河中攥去,要将还没沉底的女子拉回来。 女子被扯出了水面,却拼命的挣扎,呛了几口水,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我的孩子…孩子…” 宋紫苏顺着女子挣扎的方向看去,并未看到什么孩子,只是河面上似乎飘着一物,他几步过去,将那东西捞了起来,连着女子一起回到了岸边。 女子刚落地,便扑了过来,从宋紫苏的手上抢过了那东西。 原来是条发绳,小孩绑头发的东西,用红绳编制,末端绣了个名字——长寿。 “我儿子的发绳。”女子如疯癫了一般,拿着发绳喃喃,她看向了河里,忽然便大哭了起来,“我儿子的发绳…” 在河里捡到了儿子的发绳,有些事便已经可以顺理成章的往下想,凶多吉少也是必然了。 四周有人听到了动静,便朝这边围了过来,其中便有那女子的婆家人,眼看着女子手中的发绳,和她哭泣的凄惨模样,几人便也多少猜到了缘由,当即也红了眼眶。 宋紫苏顺着河边,往上游走去,却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个抱着猫的英俊青年跟了过来。 发绳是从上游飘过来的,那边是喜族人的祖祠。 木匣子里,剑鸣不止。 前方已是禁地,有人阻拦,有神魂所铸的神人投来目光。 有人拦路,但宋紫苏先行喊道:“剑山弟子宋紫苏,前来观礼喜族祭祖!” 拦路之人一愣,凝眉道:“抱歉,我族不曾邀请过剑山贵客来观礼,贵客方便的话还请等族老祭祖完毕,定会扫榻相迎。” “如果我一定要看呢?”宋紫苏一拍剑匣,剑匣打开,千里快哉风便落入他的手中。 对面之人眉头一挑,冷哼道:“原来是宵小假冒名门弟子,妄图坏我族祭祖大事,来人!给我拿下他!”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剑不出鞘,只见流光一闪,宋紫苏持剑越过人群,直指后方喜族祖祠。 千丈神人手持钢鞭砸来。 便见一尊真武魂体自宋紫苏身后浮现,硬扛神人钢鞭,纵使粉碎碎骨也寸步不让,却是给宋紫苏争取到了刹那时机。 这刹那时机便已经足够宋紫苏跨过重重阻碍,亲眼看到了祖祠之后的画面。 前院里是跳过舞的孩子们在嬉闹,后院里是上百昏迷的孩童被逐一投入河中。 河水之中,有道庞大的身影,将落入水中的孩童吞噬。 “扔慢点!一个个毛手毛脚的!” “今年的孩子太多了,我怕错过好时辰。” “先别管时辰,把他们的头发散开,河神大人只吃魂,别脏了河神大人的纯净。” “你说今年能赏赐多少梦回?” “少说十五个,只要有一个能成便足够了。” 耳畔听着了那些人带着笑意的议论,这一刻,宋紫苏明白了,他站在半空,好似失了魂。 但,十余道人影已经围了上来,他们面色不善,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是剑山的吗?” “刚刚查了,剑山确实有这号人,不过没有影像,不确定样子。” “不管了,不管是不是剑山的,先拿下再说,别留手。” 剑鸣声起,宋紫苏拔剑出鞘,剑鸣声让四周人脚步一顿,竟被一时间震住了。 有人目光掠过那柄剑,有些意动。 有人看着宋紫苏,有嫉妒。 宋紫苏只是不言不语,一味出剑,剑气吞吐数百米,剑光耀眼。 “我还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走,永远都在犹豫,瞻前顾后…” 剑气暴涨至千米,一剑挥推身边众敌,可头顶神人持钢鞭砸下,砸碎了那千米的剑气。 宋紫苏喷出一口血来,身形下坠,砸入泽川河中,他睁着眼,看着在那河底蜿蜒的庞然大物,散发着他无法匹敌的气息。 “罢了,一生无为,与死何异,今日就死在这若阳城里吧,只希望师尊来找我时,能还百姓一个真相。”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祖祠四周,已经完全被喜族人控制,所有通往祖祠的道路都被阻拦,无人可以通过,更有强大武者绽放气血,搅动起云雾来,遮蔽了祖祠内的景象,让外人无法看透。 可就在通往祖祠的一条道路上,几名喜族人面色不善,拦下了个抱着猫的公子哥。 “看都不让看?这么小气啊。”公子哥怀抱着猫,嘴角的笑容总觉得有些邪性。 拦路的人不耐烦,直接骂道:“回家看你妈去,赶紧给老子滚!” 公子哥忽然大笑了起来。 “就凭你这句话,我们有的玩了。” 漫天如意弯刀如暴雨,席卷而来。 第213章 我满手鲜血,可我是个好人 剑客出剑便是宁在直中取。 剑光是堂堂正正,是天光大放,宋紫苏赤着剑站在半空,抹了把嘴角的血,抹不掉青衫染血。 围着他的人少了两个,尸体坠入了泽川河。 喜族人的高手出动,围着宋紫苏,其中一人面色难看,手中有个滴溜溜转着的小球。 “这就是剑山弟子吗?同是八境,塔大人在他面前走了不到十招便险些一剑穿心。” “不止是同境战力的问题,他手上那把剑也有古怪,应该是高等级的异宝。” “围杀吧,不能留手了,我屏蔽天机,除非大能出手,否则没人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随着这人一抬手,四方林立人影便如剑出鞘,再次逼近。 宋紫苏喘了口气,而后便起剑,剑气四溢,斩出万道华光,他不仅要对付眼前几人,还有那尊神魂所化的神人,压制着他的真武魂体无法回援。 出生以来,宋紫苏并未经历过几次大战,十九年前,在对付醒世教那一次,情况危急,可并没有几次交手。 之后的十九年里,锄强扶弱也有过,可大多都不是宋紫苏的对手,仅有几次对手实力不错,也强的有限,生死之战更是完全没有。 宋紫苏本以为,只是缺的是舍生取义的机会,可今日必死之局,他也做好了舍生的准备,手中剑气却并未达到预期。 本该纵贯数百丈的剑气,被无形的屏障所束缚,每一次斩落,便能逼退一名近身的武者,可在其他人的阻挠下,无法做到一击必杀,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便是无穷无尽的扑杀。 百般武技轮番上演,喜族人展现了一个世家大族数百年的底蕴,最开始的大意之下损失两人,可之后便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不给宋紫苏专杀一人的机会。 剑气在变得黯淡,宋紫苏一次力竭,食气万千重振战力,可他知道自己只是负隅顽抗,喜族更强的战力专注在祭典上还未出手,他没有什么机会翻盘。 能期待的只有手中的千里快哉风,然而宋紫苏依旧是差了那么一点,他所需要的浩然气,始终差那么一点。 这把剑所能发挥的威能远不止于此,在他手中却是宝剑蒙尘。 “等会儿,怎么又有人来了!”负责指挥的那名喜族人停下攻势,后退几步,往手中圆球观瞧,而后便松了口气。 “只是个武者七境,分两个人,去把他杀了,今天怎么回事,我族大好日子竟然来这么多人捣乱!” 分出两名武者七境,去追杀来捣乱的另一人。 半空之中,数尊真武魂体朝宋紫苏逼去。 有一手遮天蔽日,大日煌煌,掌下空间模糊,如同靠近了太阳,让一切都开始燃烧,已经影响到了无形的空间。 脚下是冲天而起的大戟,重若山岳,却朴实无华,只在戟尖一点幽光,所过之处,扭曲了光线的运转,触之即死。 更有华盖一顶悬浮于空,洒落星光如雨,又似寒芒万千,直到近前才发觉是一颗颗被炼化的真实星辰。 奔腾的独角野牛,一只牛角撬得大地震荡。 苍穹上是大片的火焰连绵成云彩模样,是真正的日暮西山,在绝对的灿烂之下,无边的死气在游荡。 喜族人各出杀招,欲要一击定宋紫苏的生死,他们要用最强的力量碾压过去,不给宋紫苏半点挣扎的机会。 剑山,喜族人得罪不起,纵然喜族有高手无数,可巅峰十四境的风采,他们不敢触碰,哪怕请出喜族沉睡的老祖,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天下事,一剑了,便是那位薛大剑圣的风采。 宋紫苏想起了师尊,也想起了师叔祖,他的一生不如两位长辈,总是在犹豫,总是踌躇不前,无为的一生,生死也就没了意义。 “那就,赴死吧。”宋紫苏叹了声气,看向了手中的剑。 剑出,光耀万千,如要开辟一方崭新世界,在决死之境,他依旧不能看破新的境界,只是徒劳的展现自己一生苦修。 他是剑山弟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这一剑斩开了包围,首当其冲的武者八境被一剑刺穿眉心,当场陨落。 而宋紫苏也呕血坠落,身躯如残破的柳叶飘零下坠,他闭上了眼。 我可以死,但这把剑不能落入喜族人的手,师尊,弟子请您接剑! 宋紫苏翻手一掷,手中的千里快哉风一闪而过,就要冲出遮蔽天机的屏障。 “拦住那把剑!” “给我留下,这把剑必须留在我族!” “快拦!” 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掌,在众人之前抓住了剑柄。 喜族几人松了口气,却又发现,接剑的竟然是个陌生人,无暇的容貌,如谪仙在世,奔逸绝尘。 只不过这陌生人手里提着个他们的族人,看样子似乎是原本负责守门的。 “这么快就认输了啊?” 当那陌生人的声音响起,喜族人没什么触动,可本已经闭目等死的宋紫苏却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看去,他停下了坠势,落在地面上,揉了揉眼再细瞧,刹那间便红了眼。 十九年来满身丧气的宋紫苏,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师叔祖!” 陆长丢下手里提着的个喜族人,只提着剑,视眼前一切如无物,只是漫步走到宋紫苏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宋紫苏的脑袋,一如十九年前那样,揉乱了满头黑丝。 “真长大了,现在好看是好看,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噗通一声,宋紫苏跪倒在陆长面前,环抱着陆长的腰,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大喊,“师叔祖…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你死了…” 十九年来,他走过了很多地方,却没有任何陆长留下的踪迹,直觉告诉他,陆长还活着,可现实照应不了直觉,尽管相处短短半年不到,但陆长对他的意义是非凡的。 剑道的引路人是师父,但给他坚定信念的是师叔祖。 陆长笑了笑,“当然活着,你这几年长进不少,不过还是老样子,这颗心总是不坚定啊。” 喜族人自然听到了宋紫苏对陆长的称呼,能让剑山弟子称为师叔祖,光是这个称呼就让所有喜族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领头那人看向了手中圆球,而后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嗤笑道:“原来是个武者七境,我还以为来…罢了,你们一起去死吧。” 在他眼中,陆长应该是有什么办法,避开了刚刚去抓他的两人,不过一个武者七境,又能改变什么战局。 宋紫苏听了那人的话,心头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赶忙起身道:“师叔祖,我来助你,我们先逃出去,再想办法通知山里。” “这几个人还没资格让我逃跑。”陆长将宋紫苏拨到身后,笑道:“说过多少次了,我还在,哪里有让你来拼死的道理。” “紫苏啊,你心中的浩然气,是否依旧不盛呢?我让你无需在乎他们看法,只需先问问自己的心,决定你的心的人只会是你自己,你是否忘了?” 宋紫苏虽诧异,可还是赶忙低头恭敬道:“紫苏从不敢忘。” “那你的浩然气呢?气不顺则身不正,心不明则道不平。”陆长提着剑,看向从天上而来的敌人,他笑容依旧。 “所谓浩然气,并非是简单的除恶扬善,你在意得失,放不下过去,无法坚定自己的心,你想要做的只是好事,可又要问自己做好事的缘由是什么。” “做人何需太板正,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我要天下太平,我要天清地明,又何必在乎人心黑暗,何必去管身前身后,我只管出剑,做我能做的事,做我该做的事。” 宋紫苏明悟,而千里快哉风更是一声剑啸,此刻有浩然气在剑上吞吐不休。 宋紫苏终于见到,千里快哉风在合适的人手上会是什么风采。 陆长握剑登天。 “我杀人无数,可我心中也有一点浩然气,敢叫天下明!”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登九霄。 任他神人魂体,还是遮蔽天机的屏障,一剑消。 光明再次普照,陆长屹立苍穹不倒,四周围攻的敌人已然消失不见。 “竖子敢尔!”一声大吼自祖祠中传来。 紧接着螭吻出水,千丈身躯狰狞可怖。 又见三千丈穷奇身从天而降,利爪强压龙头,按入水中。 东天万法无上至真帝君三首八臂,面现忿怒相,左持杀生不净,右举不见青山,起手便是武技双月同天。 “我有何不敢!若阳城知州何在,滚出来见我!” 第214章 解决问题,不要内耗(元旦快乐) 天宽地阔,无形又带着一丝青光的剑气,成了天地之间最耀眼的风景。 喜族人想不明白,只是一个武者七境而已,怎么握上了剑,就变得不同了,一剑之下,便斩杀了四名七境和两名八境。 还有那护法的神人神魂,也是一剑消散,再凝聚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武者七境凭什么! 陆长确实是武者七境,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再怎么提升也无法跨越到八境,但他同时还是天人五境,异种五境。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天人与异种的两重身份再次晋升,陆长在同境无敌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同境是上三境。 知州还未现身,喜族人先上了天,不愧是世家大族,光是此刻出面的上三境武者就有上百人。 以七境为多,八境粗看过去也有十几人,几名九境更是高高在上。 “乱我喜族祭祖大事,更是杀我族人,竖子当诛,无论你什么身份,今天你等必死无疑。” 陆长竖起大拇指,笑道:“那你是挺牛逼的。” 在陆长的抽象面前,任何人都装不起来。 不过陆长也是实话,真要是能让他和宋紫苏都死在这里,喜族是真的牛逼大发了。 就在喜族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不远处一道人影慢悠悠的飞了过来,不急也不缓,到了近前,喜族人便让开了包围圈,使那人得以进来。 若阳城知州,蒙下权。 蒙下权模样周正,留两撇小胡子,笑眯眯的抱拳见礼,问道:“不知是何处来的大人唤本官呢。” “想盘我的出处啊?”陆长嗤笑,“我问你,喜族人偷盗儿童,以做祭品,你知还是不知?” 蒙下权笑眯眯的摇摇头,“本官一概不知。” 陆长继续笑道:“那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当何处理?” 蒙下权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脚下那还堆积在河岸边的上百尸体,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说道:“依照我朝律法,喜族人在若阳城是不受知州管控的。” “就算人证物证俱在,以喜族世袭爵位,本官也什么都做不了,大人既然要问责,就不该问我这个小小知州,规矩是死的,本官做不到。” 是做不到,也是不想,更是不敢。 若阳城在这二百多年来,已经快要变成喜族人的若阳城了,当地的政绩治安,全都在喜族的操纵之中。 喜族人开心了,那便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整座城里不会有任何大事小事,为官者安分的待上几年,积攒足够功绩,便能升迁他处。 贪生怕死便往此处,升官发财也在其中。 蒙下权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想犯错。 陆长笑道:“规矩是死的?那你也可以是。” 剑锋直指蒙下权。 蒙下权笑道:“本官虽无能,可多少也是个朝廷命官,这位大人想要本官的命,恐怕还是难了点,不如先想想,怎么过眼前的难关吧。” 说完,蒙下权便往后退去。 忽然间,蒙下权脸色一变,猛的后仰,一道剑气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削了他的鼻子,在这张笑眯眯的脸庞上,留下个可怖的空洞。 “大胆狂徒!”蒙下权捂着脸后退,他自知不是陆长对手,直接喊道:“狂徒敢袭击朝廷命官,还请喜族好汉,助我拿下这等狂徒,死活勿论!” 陆长没去看,只是转头对宋紫苏说道:“重病需下猛药,人剩一口气,先把命救回来再考虑治病,就像这个狗官敷衍我,是因为他傻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废物,无胆无谋,贪生怕死,你教不了这种人向善,因为他什么道理都懂,他只是不去做,那就杀了他,换一个!” 宋紫苏还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陆长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叹息一声说道:“并非是你来迟了,这些孩子在几天前就死了,只是困了神魂在身躯内罢了,怪不了你。” “可我若是早些…”宋紫苏哽咽难言,若是无陆长在此,他可以泰山崩于前不改于色,可陆长就在眼前,就像家中有大人撑腰,便展露了心底最后的软弱。 陆长揉着宋紫苏的脑袋,郑重道:“世间苦厄千千万万,从来不是救援不及所造成的,去解决问题,解决产生问题的人,而不是解决自己,拿好你的剑。” 千里快哉风重新回到了宋紫苏的手中。 这是把有微弱灵智的剑,在陆长的手中,展现了绝佳的风采,是真正的浩然之气,气贯三万里,它知道谁是更适合自己的主人。 因此宋紫苏本以为,当千里快哉风回到自己手上,会有对师叔祖的不舍,甚至是对自己的不满。 可什么都没有,当他的手握住了剑柄,千里快哉风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剑鸣,甚至还有些眷恋。 “你…也觉得我是适合你的主人吗?”宋紫苏的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水,嘴角高高扬起,他挽了个剑花,剑气纵横。 千里,万里… 困住宋紫苏的是他自己,而如今他走了出来。 “他手上没有剑了,先杀他!”有人大喊,决定拿陆长先动手,至少宋紫苏受了伤,那把剑太古怪,若是让他们来回交替出手,今天若阳城真留不下这两人。 陆长笑了,他走上武道以来,从不曾有神兵利器,他的对手怕的从来都是他。 “那就来吧,我可是忍了一天没杀人了。”陆长大笑着踏空而去。 身后东天帝君只是一步而过,便暴涨至三百余丈高下,手中双刀起手双月同天,本晴朗的苍穹,忽的黑暗,两轮弯月悬于天,如一头恶兽睁开的双眼。 月光之下,遍地寒霜。 有人发现自己手脚变得僵硬,不听使唤,只是稍一用力动作,便发觉四肢离了体,那皎洁月光,是无数的刀光。 陆长脚下生祥云,若天马行空,一步落下,便有十余人当场镇杀成血雾,他的掌中是数不清的如意弯刀成旋风模样,旋转变大,成了通天彻地的龙卷。 两名武者九境出手,务求一击必杀,让陆长当场喋血。 可陆长迎上前去,一声龙吟响起,身躯上庚金秘术贯通身躯,全身化作白金之色,和两名九境缠斗十余招竟然不落下风。 在【界外视域】之下,万物皆有轨迹,将任何人的行动可能以虚影显现,陆长如同预知未来,看清每个人的走向。 两名武者九境又惊又怒,在对视一眼后,思索陆长或许只是短暂爆发,两人联手照应,在同一时间不惜受伤,强行逼退陆长。 却听得第二声龙吟。 陆长咽下喉间血,大笑着往前冲去,双臂一晃,便化作十米高下,状若魔神,身后有名八境潜藏在黑暗之中,趁机袭来。 陆长头也不回,只是一甩手,便将这名八境抓在手中。 堂堂武者八境,动弹不得,爆发全身气劲,将陆长的手掌割得血液横流,却依旧硬生生被捏成了一团肉泥。 “还敢逞凶,我要你命!”两名武者九境大怒,以真武魂体逼退东天帝君,而后身躯和自身魂体融合到了一起,顶天立地,直接朝着陆长杀去。 陆长嗤笑,“那就让你们再听一声龙吟。” 响彻整座城池的龙吟声起,却不是从陆长的身上发出。 泽川河翻天巨浪,长达千丈的螭吻从河底冲出,身躯上宝光烁烁,一甩龙尾,将穷奇甩出。 【界外视域】扫去。 【螭吻宝术…】 第215章 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螭吻宝术,龙生九子,第九子为螭吻,龙首鱼身,可辟火喷水行云布雨,宝术施展有改天象与避凶之能…】 【修炼此法需螭吻血脉,或是其余八种龙子血脉及螭吻精血,螭吻为龙子中体弱者,一生只有三滴精血】 【修炼法如下…】 负屃为龙之第八子,在负屃面前,螭吻就是个弟弟。 但是对陆长而言,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有无比的诱惑力。 宝术可遇而不可求,负屃宝术的强大已然不用多提,靠着负屃宝术,陆长才能越境战天人,如今又一门宝术在眼前,陆长心动了。 “螭吻一生三滴精血,给我取来,或者直接杀了它再炼化。”陆长一声令下。 穷奇咆哮一声,再次扑向了螭吻。 螭吻虽说是龙首鱼身,但准确点说,鬃毛不似龙首那么张狂,也不如真龙的威严和凶猛,头顶双角是由前往后的弧状,且没有分叉。 身躯上没有后足,前头两足是五爪,赤眼灰须青色鳞,鳞片上泛着如水波一般的青光。 身躯过千丈,冲入云霄,可一双如火球般的赤眼死死的盯着陆长,发出一声声的咆哮。 喜族人伺候这头螭吻多年,已然听懂了螭吻说的什么,当即惊呼:“负屃宝术!山风城陆氏?” 从人群中走出一高大壮汉,是喜族族长达嘎拉,皱眉朝陆长喊道:“我乃喜族族长达嘎拉,我等与陆氏无冤无仇,阁下何必来坏我等大事!” 陆长掏了掏耳朵,嗤笑,“什么大蛤蜊小蛤蜊的,还是个鲁b口音,我和陆氏没什么关系,就是个杀猪匠,正好碰到你们喜族这群猪,见猎心喜啊!” 达嘎拉摇摇头道:“胡言乱语,既然没法谈,那就别谈了。” 说完,他不再隐藏,显露修为,竟然是武者十境! 陆长说是狂妄,可也怕被人顷刻炼化,当即便是第三声龙吟。 原本就到十米左右的身躯,再进一步,显化为六丈也就是近二十米,身躯如金水浇筑,体表有龙鳞光华若隐若现,还有龙形虚影在身躯外缠绕,宛若化龙。 达嘎啦一指点出,指尖之上仿佛是将整个世界压缩,一道黑芒以陆长无法理解的速度,穿透了他的身躯。 陆长知道这是什么,他等待的就是这一招,从来到若阳城开始,他就知道喜族人在做什么,【界外视域】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他忍了一整天,或者说忍了这一路,从离开研究所开始,陆长就知道在做什么,他的提升需要更多外界的压力。 从食气者到不食者这个过程,只差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壁障,没有人能用言语去为他引导,他需要的是一次接近死亡的重燃,而达嘎拉这个不强不弱的十境,正好适合。 黑芒在顷刻间吞噬陆长的生命,无限的燃烧他的生命力,黄金般的身躯变得暗淡,一股灰败之气侵蚀着整个身体。 这就是十境的强大之处,掌握了某种本源力量的十境,对十境以下有着绝杀的能力,那种摧毁生机的手段,是食气无法弥补的。 生命力的衰败,让陆长在短短刹那,感受到了人间生老病死的整个过程。 少年旺盛的精力如正当午烈烈阳光下的熔炉,一腔热气能燃万里青山。 可当步入老年,生命力渐渐褪去,无数的毛病在身体上出现,是步履蹒跚,是肌肉无力,是连思想都开始腐朽的衰败。 最后就是衰竭的器官,带来了黑暗,淹没了意识,在对全身失去控制的无力之中感受着意识陷入虚无。 陆长在眨眼之间,从青年步入老年,从老年步向死亡,而后停在了死亡之前,有一股生机,从完全闭塞的身体之中焕发。 身体内,在杜绝外界供养的情况下,正在形成独有的内循环。 “师叔祖!”宋紫苏急忙赶来,先一剑斩向达嘎拉,而后扑向陆长,想去援助。 达嘎拉看着剑气来袭,稍一犹豫还是选择了避开,他的眼力和阅历,自然知道宋紫苏手中宝剑的来历,这把剑可让九境杀十境,达嘎拉藏着心中的贪婪。 杀了宋紫苏还有可能隐瞒,但这把剑是绝对留不下的,除非老祖还能再进一步…只是这次大事被坏,不知道是否还有用。 宋紫苏着急万分,他了解十境的能力,知晓这一招的门道。 然而陆长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无碍,接着便喘了口气,衰败的身躯宛若未开的混沌,此刻一点生机涌现,于无尽混沌之中挥出利刃,斩开了融合的生死。 清者上升化为魂,滋养出神魂。 浊者下沉,化作无坚不摧的肉身。 陆长舒展身躯,伟岸的身躯上脱落下一层层的皮痂,如同褪去旧时神,重铸无敌之躯,身躯内成自循环。 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陆长张开双臂,身躯微微后仰,身躯之内无穷无尽的劲气冲刷,血气旺盛自天灵而出,冲上苍穹,于他身后的上燃起万里火云,宛若一对火翅在身后展开。 在达成内循环的此刻,达嘎拉打出的黑芒被困在了陆长的身躯之内,反而成了开天辟地的神斧,助他踏入了八境。 天无二日,但世有陆长。 达嘎拉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有心阻止陆长突破,可宋紫苏也不是摆设,走出了心中困境的宋紫苏,手持千里快哉风,一剑落下便是无边风采,根本不是普通武者能够阻拦。 武者九境,手中无异宝相助,根本不要想去硬抗宋紫苏的剑锋,只能拖着耗着,等着宋紫苏自己力竭的时候。 在宋紫苏力竭之前,就连陆长也不敢去接千里快哉风。 爽,极致的爽!武道境界的提升,和生命形态跃迁的提升,两者带来的爽感是一切事物无法比拟的,陆长的意识居于九天,俯视一切,如同真正的神灵。 而此时,两头巨兽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 螭吻是龙子血脉,哪怕于万千异兽之中也是最高贵的一列,可作为四凶之一的穷奇,更是神灵亲自创造,自然凌驾于螭吻之上。 若非螭吻宝术有避凶之能,螭吻早早就败下阵来,如今鏖战许久,渐露疲态。 穷奇瞅准机会,利齿咬住了螭吻的咽喉,振翅高飞,冲入云霄之上,利爪割开螭吻心脏位置,硬是从心头上摘下一滴精血,甩向陆长。 达嘎拉自然不知道陆长已经看穿了螭吻宝术的修炼方法,可也知道既然陆长想要螭吻精血,定然要去阻拦他获得。 可就在这时,宋紫苏拼上力竭之势,挥剑而去,以剑山闻名于世的剑招出手。 起剑·世有万千! 无数剑气悬浮于空,若镜面反射世间万物,一剑便是一方世界,以万千世界之势,将达嘎拉阻拦。 挥出一剑,宋紫苏无力的往地面坠去。 东天帝君逼退围堵他的数道真武魂体,伸出双手,接住了下坠的宋紫苏。 而陆长也接住了从天落下螭吻精血,斗大的精血落入他的手中,便以肉眼无法捕获的速度缩小。 顷刻炼化! 第216章 说灭族,就灭族 螭吻宝术行云布雨,改变天象气候。 整个若阳城的上空,已经被阴云遮蔽,细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所有触及到雨滴的武者如遭雷击,每一滴雨水,都是施术者的攻击。 但这并不是螭吻所施展的宝术。 是陆长的螭吻宝术。 螭吻挣脱了穷奇的攻击,钻入了云层之中,它所布下的宝术笼罩了半片天空,和陆长分庭抗衡,毕竟是与生俱来的宝术,隐隐还能压制住陆长。 可螭吻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类,只凭着一滴螭吻精血,是怎么做到在这短短刹那间学会螭吻宝术的,只能理解为这名人类早早的就学过螭吻宝术,而且不是第一次尝试修炼。 穷奇并未追击,悬停在了陆长的左侧。 喜族众人退守后方,和族长站到了一起,战斗至今不过区区片刻的时间,局势却在一步步变得对他们不利。 河岸附近,有些对自己实力还算有信心的武者,前来围观。 喜族人在若阳城谈不上神憎鬼厌,不如说因为其地位高贵,反而是很多人谄媚的对象,早就忘了喜族对外族人的高高在上。 现在的围观,更多的是好奇,是何人敢抚喜族虎须。 可看到的,是从半空坠落的喜族人的尸体,多名七境,数名八境的陨落。 若阳城要变天了,有过江龙来,不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是要直接斩了太岁。 陆长站在那儿,风雨朝他汇聚,他掌中风雨成龙卷,又有无数弯刀化风雨。 达嘎拉反倒是松了口气,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按照达嘎拉的想法,陆长或许是为了螭吻精血而来,毕竟他不认为有人可以一次就学会螭吻宝术。 喜族供养螭吻多年,如今也没有一人能够掌握螭吻宝术,陆长一定是在外界修行了多年,甚至可能已经用了多次螭吻精血,只是厚积薄发,差了这一次。 这样想来,达嘎拉才松了口气,毕竟他不想得罪一个在武者七境就能做到内循环,而且手握两种九龙宝术的天骄。 内循环,也称绝天地通,自在小世界,内宇宙,一切的说法都可以,但无论是什么说法,都代表着内循环的特殊和强大。 更重要的是,这位天骄的身份不凡,按照知州蒙下权的传音,这人极有可能来自中州。 祭典毁了就毁了,大不了再等一年,喜族偏居一隅,重要的是发育的时间,度过这关,未来必定是一片坦途。 可达嘎拉脸色忽然一变,他看到陆长指向了他。 “你不会以为,螭吻精血是我的目的吧?”陆长笑了,“还是说你忘了刚刚差点杀了我?你以为我借此突破了,就不会记这个仇了?” 陆长是个心眼小的真君子,从不讲究一笑泯恩仇,他有自己的善恶观,有自己的复仇尺度。 达嘎拉冷着脸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不记得我族有在哪里得罪过你,你也说了你不是山风陆氏,我们从未有过来往,你一定要将我族得罪死?” 此时螭吻也缓过了神来,盘踞在苍穹上属于自己的云层之中,探出头来,张牙舞爪,它自出生以来还未受过如此侮辱。 可它确实不是穷奇的对手,在同境之中能和穷奇交手的,只有真龙血脉那一层次的异兽。 这头穷奇,强的很诡异。 喜族人还没和穷奇交过手,对此尚不明了。 如今苍穹上,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一方喜族人以达嘎拉为首,其余数十人并列两侧,头顶上是自云层中探头出来河神螭吻。 不明真相的群众里,有人已经跪在地上朝拜。 可陆长这边,是一眼便知凶恶的穷奇,是三首八臂切换至忿怒相的东天帝君,还有虽面容无双俊美,却行事邪性的陆长。 普通人分不出善恶,只有少部分颜党知道谁是正义。 达嘎拉还想着试试和解,他几乎没有可能拿下,有千里快哉风这种异宝的陆长等人,若是强行动手,最后哪怕能胜,喜族也要元气大伤。 或者唤醒老祖,让老祖出面以雷霆之势将这两人镇杀,代价是耽误老祖修行,可也好过让族内伤筋动骨。 就在达嘎拉做出决断的时候,陆长忽然又说道:“也不是不能和解,不过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们,知州大人不妨也听听。” 怎么又踏马的愿意和解了!达嘎拉心中暗骂,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知无不言。” “那就行。”陆长点点头,“大概十多年前,有个姓路的武者来过这里,道路的路,这人的修为在武者八境以上,他与我有些旧怨,你们可曾见过?” 稍微恢复了点力气的宋紫苏站起身来,他知道陆长说的是谁,也知道陆长为什么要说有旧怨,不过宋紫苏却是没想到,路叔叔竟然也来过此地。 达嘎拉和蒙下权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蒙下权便说道:“确实来过这么一人,我还有点印象,他曾想伤害此地河神,因此被我等合力驱逐出境,后来似乎被人追杀,去了北面。” “被人追杀?”陆长眯着眼笑了笑,又问道:“是被豢龙氏追杀吧?” 蒙下权脸色稍稍一变,讪笑道:“那我便不知了,那人实力不俗,我等拿不下他,他有什么仇家,我们自然也是不知。” “既然不知,那就去死吧。”陆长话还没说完,便先一步动手。 螭吻宝术与三重负屃宝术同时增幅,漫天细雨化作暴雨倾盆,而陆长本六丈身躯,更是暴涨至三十丈,几番增幅下,他早已没有了人类模样,如天神下凡,直取达嘎拉。 有武者八境救主心切,从侧面袭来,妄图以铁壁般的武技阻拦,却被陆长一拳砸穿,只是擦着了拳风,武者八境便呕血飞退。 达嘎拉怒骂:“小人不讲信用,该死!” 东天帝君双刀在手,不再压制自身实力,随着陆长踏入八境,东天帝君已然是五百丈之上,再一次施展武技双月同天,暴雨之中,两轮圆月悬空,世界仿佛变了模样,天象就在陆长的一掌之中。 此时,便已经到了分生死的时候,陆长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他从一开始看到喜族人取上百孩童性命来供养河神,就决定要让喜族灭族。 整个族群上下没有一个无辜的人,螭吻吃了孩童的神魂,便会将孩童肉身炼成伪龙珠,有了这些龙珠,便能更改喜族人的血脉,强大他们的天赋。 整个种族上下,都是吃着人过来的,那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只不过可笑的是,哪怕有了这种歪门邪道,喜族的高手并不算多,他们的强大血脉,皆是为了供奉老祖,助老祖踏入无上大道。 这也是达嘎拉不想唤醒老祖的原因。 可事到如今,达嘎拉不敢再拖延。 只见陆长重拳砸来,拳上庚金秘术附着,身躯化作白金之色,拳风如瀑,一副要取达嘎拉狗命的气势。 蒙下权沉浸了许久,如今脸色阴沉,他上前一步,假意替达嘎拉分担,任由一缕拳风扫过他的身躯。 噗的一声,蒙下权半截身躯炸成肉沫,慌忙退到边上重新恢复,他没想到只是一道拳风就险些要了他这个武者七境的命。 不过受了伤,目的就已经达到。 蒙下权翻手取出知州大印,印玺便直接悬浮在他的头顶,垂下万道玄黄气体,蒙下权朗声道:“乱臣贼子,胆敢袭杀朝廷命官,臣蒙下权,请陛下圣裁!” 言语声落下,达嘎拉便松了口气,请出国运圣裁,总好过唤醒自家老祖,况且没有人能在国运圣裁之下存活过来。 若阳城的国运开始汇聚,即将唤出圣裁,那是超越十四境的一击,没有人可以抵挡。 陆长看着汇聚的国运,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死在红枫城城墙下的自己,只不过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是当日以下克上的傻小子了。 “圣裁?我就是圣裁。”陆长同样翻手取出一物,那是君无赦交给他的东西,那是一面金牌。 金牌离手,便化作门板大小,在苍穹上旋转,金光穿透云层,硬是打断了螭吻的行云布雨,而后投下四字。 “代天巡狩!”蒙下权瞪大了眼,惊呼到破了音,“开什么玩笑!摄政王亲赐,代天巡狩,先斩后奏,你有这东西你早不拿出来!” 完了,代天巡狩,他所谓的官职完全没了效果,只要陆长一声令下,就能直接扒了他的官服,暂时革职。 国运平息了下去,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一样。 代天巡狩也用不了国运,毕竟光是这四个字的官职已经够大,想要动用国运之力,陆长还必须借着金牌向上请示。 当达嘎拉看到金牌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此事绝无回旋余地,他不禁怒道:“我喜族为陛下征战天下,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就是如此对待功臣!” “功你妈!”陆长毫不客气,“我都懒得再提你们这些肮脏事,你就当是私仇吧。” “好,那就是私仇!”达嘎拉面露凄惨之色,既然要亡族灭种,那也就没必要再妥协了,杀了钦差是死,不杀也是死,那就杀了,趁着还没败露,逃亡西土算了! 临走前再血祭整座若阳城,老祖或许能够直接冲入十四境,到时候就算女帝想要阻拦也不是易事! 念思及此,达嘎拉不再犹豫,“不孝子达嘎拉,请老祖护佑!”达嘎拉一声大吼,怒吼声并不大,可下方祖祠里却立刻变了模样。 有无上存在于祖祠中缓缓苏醒,整片苍穹开始破裂,无尽的黑暗在笼罩,血气冲天染红了数十万里之地。 时空震颤,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破碎的空间之中有鬼魅般的嘶吼,那极致的不详气息,令所有生灵胆颤。 穷奇退回到了陆长身前,凝视着深渊之中,明明有着为帝君赴死的准备,却连龇牙都做不到,那是上位者的绝对压制。 祖祠的黑暗空间里,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的走上苍穹,他不知沉睡了多久,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只是叹了口气,便是令万物凋零的死气。 整座城里所有的花草凋谢的凋谢,死亡的死亡,而百姓的生机似乎也将在死气之下流逝。 老头看向了陆长。 一个眼神,两人之间的空间便直接碎裂不见,他无需伸手,便看到陆长的身躯布满了裂痕,三十丈的身躯如玻璃一般,即将碎裂成渣。 就在这时,悬浮的金牌动了动,一道华光落在陆长身上,竟是让陆长重新恢复了行动。 “哦?”老头瞥眼金牌,面露冷笑,“看来,陛下还是想让我喜族死绝啊,当年的情分,真是一点都不念了。” 陆长喘了口气,浑身上下的撕裂痛楚暂时不表,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便直接说道:“陛下不是不念情分,陛下说了,有件东西,你看了自然会明白。” “哈哈哈。”老头沙哑的笑声如个破锣,可他倒是点点头道:“那你就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陆长说道:“好。” 说完,他面朝东方苍穹,虔诚的一躬到底,口中则是喊道。 “请宝贝转身!” 第217章 喜族灭,清算时刻 斩仙飞刀,是陆长手中的一尊大杀器,接近49天才能动用一次。 具体有多强,女娲也不清楚,反倒是陆长有了点猜测。 斩仙飞刀必定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所以才能打断天人轮回的接引光束。 这份真实,对某些人来说,就是致命的。 一条黑线,自天地交汇之处而来,亿分之一个刹那,便穿过了喜族老祖的身躯。 如同漫画上的分镜,在黑线的上下,仿佛成了不同的两个世界,又好似一块橡皮擦,凭空抹去了一截。 黑线消失,可喜族老祖的身躯也无法再愈合。 面目本就不和善的老头,现在越发显得狰狞,愤怒和绝望在他的心中弥漫,还有无法言表的恐惧。 这不明来历的一击,哪怕是让他重伤,甚至是濒死,他都能理解,可偏偏这一击斩的是他百年修为。 独占全族气运,才抵达的十三境,只是一击,便将他从十三境斩落,身躯断为两截,上半身留了十一境的修为,下半身什么修为不重要,已经无法感知到。 老头强行抓住上下半身相合,却无法重回一起,他十三境之躯,接近真正的神灵,纵然身躯磨灭,只留一点灵光也可重铸,近乎不死不灭之躯。 但现在,连将自己的身躯重合在一起都做不到,下半身仿佛成为了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陆长看都不看老头,【界外视域】什么都看清楚了,现在的老头连十二境都够不到,算是个伪十二境,而且境界还在持续跌落。 本来就是耗尽家族气运,又消耗了生命本源强行提升过境界的老废物,寻常十三境的强者早就不受寿命困扰,与天地同寿。 可这老头竟然有寿元之忧,堪称废物中的废物,陆长连直呼对方的名字的想法都欠奉。 夺全族强一人,先强竟然没有带动后强,反而无尽剥削,这不就是初升的东曦。 陆长朝宋紫苏招手,便将千里快哉风取到了手中,一手握剑,一手并起两指在剑身上一抹。 浩然剑气耀长空。 老头在愤怒和恐惧之中便升起了更大的愤怒,他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半截身躯,张口食气,将其吞了下去,暂时稳固自己的境界。 “断我武道之路,我与你不死不休!”老头杀来,半截入土的身躯,迸发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整个城池都在颤抖。 若阳城的康乐区不再康乐,大地破裂涌起土石,汇聚起又似龙又似蛇。 苍穹上阳光黯淡,火光凭空而起,显现无数火焰飞禽。 天地间,五行能量被操纵,铸成一尊上万丈的古怪魂体,双手持巨大铁链,面上无眼,满口獠牙,赤裸的上身布满可怖的巨大疤痕。 魂体一手甩出搅动五行秩序,另一手横推向前,便有茫茫死气。 死气当头,陆长身内循环不惧外物侵染,生息不灭。 眼见这一幕,老头越发愤怒,几乎是咬着牙道:“上三境便能内循环,凭什么!” 他花费数十年,还依靠多种外物才能达到的境界,在天骄面前,不过是上三境的常规操作,此刻老头对陆长的厌恶到了极致。 陆长挥了挥剑,笑道:“怎么?我的天赋刺伤你的小心脏了?要不要以后采莲,我留九朵给你。” “什么意思?”老头一指点出,某种指法武技袭杀陆长,和魂体配合绞杀。 说话的时候不耽误偷袭,也算是本地特色了。 陆长一剑挥斩,逞异宝之利,万丈剑气随手可去,破去尘世茫茫死气,和老头那怪异的武技相抵消,剩余些许剑气被魂体两臂的铁链所挡下。 “我叫你菜就多练!”陆长不加掩饰的嘲讽,“十三境的耻辱,只会老狗狺狺,我就告诉你,陛下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今日全是我和你喜族的私仇。” 皇帝怎么判随便,反正在陆长这,是要诛心灭族的。 其余人等根本插手不了两人的战斗,转而去围攻穷奇和宋紫苏,可又有陆长的真武魂体助阵,寻常八境凑近了便被八条手臂撕得粉碎,武者九境纠缠几招也不敢力敌。 毕竟那是真武魂体,哪怕被打散了也伤不到武者的根本。 族长达嘎拉,鏖战东天帝君,拼尽全力无法战胜,他便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了。 而且达嘎拉不敢说,老祖出场后,毁了喜族的生活区域,不知道有多少族人在刚刚的攻势之中丧生,光论数量,比陆长杀的还多。 可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在老祖身上,只要老祖还活着,喜族便能延续下去,也不用担心灭亡。 想象都是顺畅的,现实总是有所阻拦的。 高空之上,陆长以千里快哉风对战,剑光闪耀,令整片苍穹再无二色,他与喜族老头的战斗,就像是海水和河水的分隔,光看谁占据的苍穹份额更大,就能看出谁占了上风。 老头就算是伪十二境,本身威能也不是寻常人能想象,大片崩碎的空间,随便一个九境路过就会被搅得粉碎,万丈魂体更是举手投足便可崩碎星辰。 却近不了陆长的身,陆长不再隐藏的情况下,所爆发的战力,不逊色于老牌强者,更有千里快哉风这种红色异宝在手,勉强自保还是能够做到。 随着时间流逝,老头会越来越虚弱,连伪十二境都无法保持,跌入十一境。 “老夫不甘心啊!”老头怒吼着,迟迟拿不下陆长,他竟无法控制的升起了退意。 若是能逃到西土,或许还有机会…我还活着,喜族就不算灭族,再造一个民族而已! 退意一念起便无法抑制的蓬勃生长,转瞬间整个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但陆长何许人也,对人心的把握极为巧妙,当他感受到看似凌冽的攻击却实则无力之时,便猜测到老头有了退意。 敌疲我扰,敌退我进!陆长没有任何犹豫,瞬间爆发所有战力,也顾不上隐藏自己的底牌。 东天帝君掌上象征时间的圆球当即掷下,便让四周时间流速变得缓慢,刹那之机在此地被延续,从短暂到永恒。 另一只手掌上,绿色的光芒闪耀,那是五行秘术中的木字秘术,也是五行中代表木的规则。 又有白金色光芒闪烁,庚金秘术只差一点便能勘破规则的限制,从而开启金字秘术,也是五行中金的规则。 残缺的规则也是规则,同一时刻汇聚,凝于剑上,所带来的是上三境根本无法承受的力量。 胸中浩然气,此刻倾尽。 陆长身躯上崩裂无数伤口,还无法直视规则的双眼当即爆开,仅留下的血洞落下的宛如血泪,锋锐的剑气冲入身躯之中,切割肉体,也斩断了他的舌头。 无法承受的力量,先伤害了自己,可陆长只是坚定的握紧了剑柄,往前递出了这血与浩然之气所铸就的剑气。 没有章法,没有武技,直中取,直中往。 被你喜族人所害的普通人也不甘心,不甘心的人太多了,你算老几,他妈的老毕登,给我去死啊! 减缓的时光之中,老头依旧能保持基本的行动,他还能逃,可怎么逃,也逃不过那贯穿数万里的剑光,一名绝世天骄赌上自身一切,承载着若阳城二百多年来,上万无辜孩童冤屈的一剑。 一剑枭首。 狰狞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不甘,缺了头颅的半截身躯抓住了飞起的头颅,重新安回自己的身体上,转身化作一道长虹,不带犹豫的逃走。 陆长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击,也没有力气去追击,能重伤一位十一境左右的强者,足够任何武者八境吹上一辈子,为此他已经赌上了一切,连抬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老登真特么难杀啊!陆长先行恢复了双眼,让自己看上去还能保持着强者风范,似乎不去追杀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实际上在悄悄快速恢复体力。 就连手中的千里快哉风都变得黯淡了一些,差点燃尽。 不过喜族人不知道陆长付出了什么,他们只能看到自家老祖逃了。 主将临阵脱逃,军心尽散,刚刚还在拼命的喜族人,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趁此机会,东天帝君再次捶杀一名武者八境,重创了另一名武者九境。 同族的尸体就在眼前,鲜血淋漓的现实无法逃避,剩下的喜族人里,有人高举双手喊道:“我投降!别杀我!” 有人开头便有人跟,跟随的人多了,便有人从众。 达嘎拉根本没法去阻拦,他预感就算投降,也是死路一条,那个不知来历的青年,似乎对喜族有着无来由的仇恨。 可是万一呢?万一有活路呢? 我总不能阻止族人们活下去吧?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等候着陆长的决断。 那头凶相毕露的螭吻,也悄悄的在往后移动,它不可能投降,它只能联系能救它的人。 被剥夺了官职的蒙下权躲在无人的角落,他在心中讥笑喜族人的天真,也暗骂这些人的无知愚蠢,不和喜族老祖一同逃走就是这些人最错误的决定。 投降必死的,代天巡狩四个字一出现,就代表了绝无余地,喜族人干的是抄家灭族的事,根本经不起深查。 众人等了陆长片刻后,达嘎拉才忽然惊觉,陆长站在那不是强者的藐视,他根本就是受了伤没法动! 可现在发现已经太迟,陆长从苍穹上一步步走下,就是喜族众人这片刻时间的注视,便让他争取时间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陆长站在了达嘎拉面前,默默看着达嘎拉。 冷汗从达嘎拉的额头流下,他感受到了无边的杀意,加上气机的锁定,他没有任何动弹的能力。 押韵冲不淡杀意,陆长伸手一抓,手中便多了杀生不净。 达嘎拉惊觉,急忙大吼:“快逃!” 可为时已晚。 杀生不净所化大刀,一刀斩去,生灵俱灭。 尚有能力阻挡,也就包括三名九境和达嘎拉这名十境,其余所有人本就放弃了抵挡,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刀之下,死的死伤的伤。 达嘎拉目眦欲裂,喜族偌大基业,于今日短短几个时辰,已然毁灭大半。 “别那里喊了,你也要死,你们家老祖也要死。”陆长持刀而去,将千里快哉风丢给了宋紫苏,一手杀生不净,一手不见青山,双刀轮舞之下,残尸纷飞。 喜族人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就算想以军阵相助,却又会被千里快哉风一剑斩断。 陆长独战达嘎拉,和东天帝君配合,钳制达嘎拉的魂体,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压制。 穷奇本想追杀螭吻,却被陆长阻挡,于是调转头来,和陆长同战达嘎拉。 一时间天马行空,负屃宝术,螭吻宝术,种种加持下,三十丈的陆长如神话中悍不畏死的刑天,以最狂暴的姿态一层层的破开达嘎拉的防御。 吼!不再装成猫咪的穷奇,展现了属于凶兽的顶级战力,眉心一点红芒,现出穷奇宝术,阴烈罡风呼啸,阴风销骨,烂去达嘎拉一身皮肉。 陆长以半步金字秘术,手舞不见青山,白金色光芒落下,达嘎拉在不甘的哀鸣之中斩去了生机。 老祖逃走,族长战死,剩余喜族人有人背水一战,也有人心生死意。 但陆长并不理会,他提着达嘎拉的头颅,直接食气炼化,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如意弯刀,将整个康乐区所有的喜族活口一同斩灭。 最后只留下一个呆滞的武者七境坐在废墟之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下来,只记得自己本来是守门的,拦住了那个杀星,还不知死活的骂了他一句。 所以为什么独留下我? 陆长落在了这名七境的面前,一身杀意藏也藏不住,可他温和的笑着说道:“知道为什么留你吗?我就是要你看看,就是因为你骂了我一句,所以我灭了你的族。” 说完,他张口一吸,便将这无数武者陨落的气劲吸纳,停留在他手中,一分为三,丢给了穷奇和宋紫苏,自己那团直接吃了。 宋紫苏眼神复杂,他什么都没说,在慢慢习惯陆长的办事风格。 只是那名武者七境,眼中神采溃散,满脸迷茫,可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疯疯癫癫的大喊:“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假的…” 陆长瞥了眼,嗤笑:“治好了也流口水。” 说完便也不再理会,只是对宋紫苏说:“看不下去就给他一个痛快。” 至于逃走的喜族老祖,陆长并不担心,有人会去处理。 而后陆长便走向了蒙下权,他还有事要处理。 此刻若阳城外二十万里左右,惨兮兮的老头抱着脑袋,还在一路逃窜,直到发现身后没有人跟来,才停下来恢复自己的身躯。 “受伤太重,我至少要修养十年,境界还要重修…该死的!该死的!”满腔愤怒,老头却不敢大吼大叫,只能咬牙切齿。 “不管了,既然敢如此对我,那我离开之前,再血祭一座小城,正好恢复部分实力,到了西土,我还有再起的机会。” “你没有机会了。” 不知何处来的声音刚响起,老头便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君无赦凭空出现,如一道星光落在此地,轻轻一指点下,老头的整个身躯凭空消散不见。 君无赦嫌弃的甩了甩手指,看向了若阳城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真当我会放任你一个人在外跑,你要是再消失了怎么办!许米米不得杀了我啊,天真!” 第218章 惊堂木下定生死,掌下权 若阳城的衙门口贴的对联是: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 负国即负民,何忍负之。 听着也还行,总比‘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要好。 陆长对皇朝官员没什么意见,真要严格说起来,蒙下权在当地口碑还算不错。 毕竟喜族人不来闹事,偶尔还能得点贿赂,当官只需要躺平即可,蒙下权年纪也不大,还算有点抱负,做官不用担心仕途,他还真费了点力气去关注民生。 因此若阳城的百姓提起蒙下权,几乎是好评一片,对百姓来说,不欺压百姓的官就是一等,如果还能做点实事,那就是青天在上了。 陆长坐在县衙的大堂上,堂下押着蒙下权,事后清算,一城知州肯定是首当其冲,三司的长官挨个审判。 蒙下权心如死灰,但又存着一点希望,他好歹熟读皇朝法律,知晓自己的罪可大可小,全看上官怎么判,心中已经想好了等会儿问话要如何回答。 陆长拿起惊堂木一拍,懒洋洋地说道:“斩了!” 什么?蒙下权满脑子的辩解用语顿时空白,怎么就斩了啊! 直到有人提着刀过来,蒙下权才明白——他么的还是当堂斩是吧! “大人,大人!”蒙下权急忙大喊,“您不能这样啊,我是朝廷命官,从五品,按照我朝律令,就算我有罪,也要经由大理寺判决!您不能说斩就斩啊,这是违法的!” 陆长笑着再敲了敲惊堂木,笑道:“我代天巡狩,先斩后奏,想怎么斩你就怎么斩你,别说我现在斩你,之后七天每天斩你一次都可以,你有意见?” 确实没有意见,提起代天巡狩,蒙下权就没意见了,只不过他以为陆长刚刚不直接打死他,是打算走正常司法途径了,结果人家纯粹是觉得好玩! 左右按察司和都司的两位长官已经汗流浃背了。 代天巡狩最可怕的就是——他觉得你有罪,那就先杀了再说,之后如果是误判错判,这位钦差也会受到惩罚,但死了的人可活不过来了。 一看到陆长的断案风格,其他人等候审判的人自然会慌了。 “好了,我骗你的。”陆长大笑几声,丢下惊堂木,双腿翘在案桌上。 蒙下权大起大落,整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会儿也还没放下来,只是真希望陆长是骗人的。 陆长笑道:“跟你说个事,之前我问你们,有个姓路的人路过此地的事,你还记得吧?” “卑职记得。”蒙下权恭恭敬敬,姿态说的上是卑微。 陆长便说道:“那是我父亲。” 噗通一声,刚刚哪怕要砍头了蒙下权都还能挣扎,现在听完陆长的话,直接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真完了。 袭击过钦差大人的父亲,只要稍微运作一下,上纲上线,三族是跑不了的。 还不如刚刚直接斩首! 陆长笑道:“蒙大人的大儿子我见过,青年才俊啊,出口成章,一看就是状元之才,小女儿也生的漂亮,以后不知道要嫁给哪个好人家,新纳的美妾貌似也有孕在身了吧?” 蒙下权如一滩烂泥,勉强提起力气重新跪好,磕头如捣蒜,也不说话,一味地磕头。 陆长抓起纸笔丢下,说道:“写吧,就写这些年你帮着喜族做了多少恶事,你纵容他们多少违法,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写完以后就回家吧,见见你的妻儿,今夜午时,在家里散功自裁。” 死一人而非全家,死一人而非九族。 蒙下权重重一磕头,颤声道:“小人,多谢大人恩典。” 写完了两张纸,蒙下权走出了衙门,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躬身一拜,而后离去。 少年时,也曾有一腔热血,想要为民请命,保一方水土,要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也曾说过贪官该杀。 什么时候忘了呢? 下权下权,下等的权利,本是民为上,权为下,可现在听来,蒙下权不过是门下走狗罢了。 蒙下权走了,另外两人就坐不住了。 可陆长本来也没有太多兴致,玩够了就算,直接将金牌一丢,说道:“剩下的,等明天朝廷来人再审吧。” 说完打了个哈欠就往门外走去。 身后两司人等立即起身行礼,齐声道:“大人辛苦。” 陆长也没理会,手里抛着金牌把玩,这东西手感极佳,温度适宜,明明看着是金牌,实际上触感上似乎又有些柔软。 反正肯定不是真金。 君无赦担心他在外出事,碰到不可敌的对手还要硬上,便给了他这枚金牌,若是危急情况可以调动地方驻军。 一腔孤勇干不了事的,想要伸张正义,就需要更强的实力,更大的背景。 陆长是不喜欢血统论的,血统论否定了太多普通人的努力,可他又必须承认,他能走到今天,血统功不可没。 天赋和血统,缺一不可,努力的人很多,比他更努力的人一定有,但是能走到他这个程度的,除了他以外,没有。 现实大多时候都是惨淡和悲哀的,勇敢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衙门外,宋紫苏小心翼翼的抱着穷奇,他见识过这头异兽的强大,比起镇国神兽也不遑多让,根本不敢将穷奇当做宠物来看待。 明明是抱在怀里,看着比抱着灵位还恭敬。 “走吧。”陆长站在几步外招了招手。 穷奇直接跃入了陆长的怀里,乖巧的喵了一声。 帝君大人的心情看着不错,这是猫咪的特殊能力,感知主人的喜悲。 陆长摸着穷奇的脑袋,笑容也自然了许多,一身戾气在之前的战斗里也消散了不少,看着又回到了之前贵公子的模样。 宋紫苏快步跟上,许久不见,他有很多话想和陆长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一个问题是我去哪里了对吗?”陆长转过头来,满脸笑容,“怎么还变腼腆了,想问就直接问好了。” 清风扬起,好似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青城,少年跟在自己师叔祖的边上,十九年时光,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师叔祖,那您这些年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时间旅行,我也说不准自己会在哪里出现。” “那这一次呢?还要走吗?” “这一次应该不走了,不过说不准,你趁现在好好孝敬我,免得我一离开又是十几年不见。” “师叔祖您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你变了,你变着法子骂我了。” “弟子没有!” “那你发誓。” “师叔祖,我第二个问题是…” “你先发誓!” 第219章 两千年岁月,子游归家 若阳城的百姓很不安,喜族是当地当之无愧的大族,称得上世家,却被人一天之内灭了个干净。 确实是干净,陆长左右双刀,杀生不净不杀老,不见青山不斩幼。 拳下不杀无名之辈,巧的【界外视域】能开户。 因此若阳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变什么天。 直到朝廷一纸公文下来,金榜告示悬浮于天,昭告全城。 大体就是喜族全族上下作恶多端,偷盗孩童炼邪道,为祸乡里,诛九族罪过。 这样一来,百姓顿时明悟,原来如此,那些丢了孩子的百姓数不胜数,得知消息后嚎哭震天,自己丢失的孩子原来近在咫尺。 一时间,只觉得喜族死的轻了,百姓蜂拥向城中的陛下雕像,上香祭拜,叩谢天恩。 朝廷派来的新任知州也立刻接手相关事宜,还带了不少人,看样子若阳官场也是要彻底清洗。 新任知州给陆长送去了拜帖,陆长也接见了一下。 新任知州是护国公柳在旧部一系的人马,来到若阳城,除了本身的职务外,也是来投诚的。 “护国公麾下三军,愿追随王爷!” 新任知州双膝跪地,手里捧着一份名录。 只要陆长接过了这份名录,柳在旧部共计三十二人就跟死了他,陆长指哪儿,这些人就打哪儿。 陆长接过了名录,他问道:“是谁给你指的方向?” “是宋十大人,他是护国公亲卫,他说曾在你麾下受过指导,只是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陆长想了想,笑道:“想起来了,那个傻子啊,一个锤子的用法教了他一下午才学会,他脸上的疤还在吗?” 知州的脑袋垂的更低了,恭敬道:“宋十大人说那过,那道伤疤是他一生的荣誉所在,所以不会治愈的。” “那小子这些年长进的最好不止是奉承。”陆长摇摇头失笑,他说的那道伤疤,是他不小心留下的。 知州离去了,他还需要去往上汇报结果。 陆长带着宋紫苏,买了辆马车,宋紫苏赶着车,两人往城外离开。 “师叔祖,我们是要去追那头螭吻吗?” 陆长泡着茶,笑道:“故意留它一命,就是要让它回去找主人,豢龙氏养的龙,正好有个理由打上门去。” 宋紫苏回想了一下,说道:“当年路叔叔其实也去找过豢龙氏,当时围堵我们的人里,除了醒世教,就是豢龙氏了,师父也去了一趟的。” “不过在我们上门问责的时候,豢龙氏按照我们的要求,将当日出现过的人全绑了出来,包括那些人的家眷,那些人也承认是个人的行为,和豢龙氏无关。” “陛下震怒,整个豢龙氏上下被严查了一遍,斩了四百多颗脑袋,最后结果是确实是豢龙氏内部分人的举动,和整个族群无关。” 事关陆长,朝廷必定是从上到下的严查,可事实就是宋紫苏说的那样,当皇帝的也不至于把人全族杀光,豢龙氏好歹也是护国有功的。 陆长饮了口茶,笑道:“我其实已经不在乎了,真要说起来,其实犯错的就是那些人,把犯错的人杀了也就算报仇了。” “我一路走到今天,最让我受到教训的,就是很多人其实受不到教训,他们听不进去道理的,所以我找豢龙氏,不是去讲道理的。” “我不想再去和他们说什么谁谁谁害死了我的母亲,又或者谁谁谁得罪了我,我过去,就是杀人的,谁得罪了我,谁就去死,就这么简单。” 无有杀意,无有杀机,却满是杀气的话。 宋紫苏犹豫道:“师叔祖,您杀心太重,对日后的武道修行不好的…对了,您有杀生不净,那倒是还好,不过这次若阳城,您手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确实不少人,喜族上下,数万人,全被炼成了清气。 之后抄家还抄出了一些武技秘籍,也都抄录了一份给了陆长。 “无妨。”陆长摆摆手,身旁现出东天帝君,右手空着的第二条手臂上,浮现一把染血的断刀。 宋紫苏回头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把断刀是【杀道】的雏形,他明白了,师叔祖打算以杀入道,凝聚出了【杀道】之后,就可以踏入十境了。 徐家人的秘术杀生不净,用来束缚自身杀意,以自身杀意化为武器,是一门极其正派,而且威力无穷的秘术。 陆长得到之后,便以杀生不净养杀意,属于是歪门用法,可他越走越正,眼看着已经走出了另一条正道。 等到陆长以杀生不净感悟【杀道】,杀生不净这门功法便多了一种选择。 马车走走走,经过了一次日落,最后停在了一处小荒丘的边上。 陆长从马车上跳下,这个位置,就是女娲说过会给他带来意外收获的地方,离着若阳城不远不近。 不过四周荒凉,不生草木,遍地黄沙怪石,还有些钢筋露出地表,看样子似乎原先有什么高大建筑倒塌在此。 若要按陆长的目光来看,这里或许是什么城市的废墟,只是日久月深,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模样,现在看来更像是异兽的巢穴。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意外收获?陆长疑惑,他还是相信女娲说的话,便绕着四周走了几圈,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倒是捡到了一些建筑碎片。 估计是上千年前的瓷砖和玻璃,经过风化,早已经变了模样,手指一搓,便如粉末般落下。 陆长站在荒丘前沉思了片刻,坐标很精准,就是在这里,可天上地上都没有,难道会是在地下? 如意弯刀骤现,再一次担当起了挖掘的重任,将小荒丘铲平,往下挖掘。 如意弯刀锋利,陆长挖的小心,速度也不快,但一路下去,确实见着了不少东西。 腐烂的桌椅,还没分解的塑料,几块瓷盘,通过【界外视域】的鉴定,真的是千年前某座城市的废墟。 陆长不知自己的心跳为何忽然加速了跳动,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现世。 如意弯刀忽然停下了挖掘,数十米的地底下,挖出了几块碎裂的石碑。 陆长跃进了深坑,蹲在了石碑旁,他小心的拿起石碑,拼在一起,这是两块靠的很近的石碑,好在碎的均匀。 宋紫苏站在边上,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穷奇拦住,他发现,昨日手刃上万人都不曾手软的师叔祖,这会儿却有些手抖。 陆长用了很久,才拼好了两块石碑,或者说,两块墓碑。 左手边的墓碑上刻着: 慈母宋幂柔之墓;不孝子陆子游叩立。 右边的墓碑倒是简单,居中五个大字: 陆子游之墓。 穷奇抓住了宋紫苏,将他带离此处。 陆长跪在两块石碑前,嘴角扬起露出笑容,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他颤声用最温柔的语气轻声说着。 “妈,子游回来了,您快看看,子游能自己走路了…” 第220章 过去现在,皆是真我 土坑拨开,铲平了四周的地方,陆长就跪在坑底,身前放着个火盆,此次出行要祭拜很多人,他准备的东西这会儿用得上。 宋紫苏也跪在边上,和陆长一同往火盆里烧纸,听着陆长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唱念,似乎是某种方言。 “一送俺娘出厅前,厅前过去泪涟涟。” “二送俺娘出门前,门前鼓呐响连天。” “今日俺娘分刚别,别到子孙泪涟涟。” “三送母亲去做仙,做仙整古有人知。” “四送母亲到路边,路边沟上还纸钱。” 陆长念的,是很多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舅舅那边请的先生念的经,用的是老家的方言。 距今应该是接近两千年前的事了,只是当时的他一句都记不住,如今倒是每个字都回想得清清楚楚。 谁也没想到,两千多年后,他会在母亲的墓前,再送别一次。 四十四章经,一字不落,一字不错,随着火盆里的纸钱,送给了另一世界的母亲。 数十里荒无人烟,那似哭泣一般的唱念声有些瘆人,可那是一个游子对母亲的思念。 烧完了纸,陆长没有离开,他就在墓前做了饭,过去一年里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花式的玩着筷子。 吃过饭,还在地上画了格子,就在墓前玩着跳房子,只是嘴里一直叨叨个不停。 “妈你看,我可以拿筷子了,两只手都可以。” “我跳房子也可厉害了,单脚跳,双脚跳都可以的。” “我跑的也很快,飞的也很快,我不用轮椅了。” 最后,陆长跪在墓前,用无人见过的开朗笑容,柔声道:“妈,您放心,您的儿子过的很好很好,儿子不孝,没有孝敬过您一天,您如有来世,便给我托个梦,儿子去接您回家。” 他起了身,几步踏上苍穹,身后现东天帝君,八臂张开,便是改天换地,大地托举而起,平地升起高山,两座墓碑立于山顶之上,在这荒原之上重造地脉。 陆长一生有一恨和一个遗憾。 恨仇人可以瞑目。 遗憾没能力孝顺母亲。 今生至今不过二十年光景,他曾刻意去遗忘过去,遗忘前世,只觉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斩断过去,重见真我。 他一腔戾气,好像天下人都欠他的,对万事都看不顺眼。 直到今日,母亲墓前三叩首,方才得知,我即是我,无需斩断过去,始终如一便是真我。 宋紫苏怀抱着穷奇仰望苍穹上的陆长,眼中世界苍茫一片,那道人影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古老气息。 “帝君要悟道了。”穷奇跃出怀抱,落在地面上,虔诚的跪拜。 风云际会,晴空见雷霆,万道雷蛇加于陆长之身,宛若化身雷池。 东天帝君屹立于陆长身后,三幅面容来回轮换,时而忿怒,时而悲鸣,最后停在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八条手臂环住陆长,陆长却只手朝天抓去。 似乎在无边苍穹上,有一颗果实停住,他要做摘果实的人。 天发杀机,以地火风水相阻,重重罡风撕裂空间,火焰燃尽有形之物,雷霆击碎无形之意,地面翻滚要化作囚笼。 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挡陆长伸手,抓住了那颗看不见摸不着的‘道果’。 刹那之间,万籁俱静,毁天灭地的景象消失不见。 东天帝君缓缓起身,宝相庄严,两臂在身前合十,其余六臂做托举状,左侧第四条手臂上多了一颗无限旋转的圆球,又好似一枚微缩的黑洞。 东天帝君口诵:“生疾苦,死疾苦,不若入我轮回,于我掌中见永生。” 而后八臂张开,三首朝天,有万千生灵咏唱之声响彻。 “入我轮回!” “入我轮回!” “见永生!” “见永生!” “朝拜东天万法无上至真帝君!” 宋紫苏呆呆的看着,那掌中时间、五行、杀,三条大道只是雏形,师叔祖却先悟得轮回大道,此后十境之前再无瓶颈,而十境后手握四条大道… 又是何等无敌风采! 马车继续上路,要去的是豢龙氏的祖地也是族地,称川隅城。 宋紫苏赶着车,激动的心情还是无法平复,师兄们和师父是很强,可是他还没亲眼见过有人悟道成功,执掌道果,还是极为罕见的轮回道果。 不止是少见,是完全没听说有人掌控轮回,只是存在文字记载里有先贤提到过。 道果并非只有一枚,只是掌握相同道果的人,便要踏上大道之争,最终能留下的只有一人。 因此掌握多枚道果固然强大,可也同时拥有了更多的敌人。 陆长很平静,起炉烧水,用桂圆、葡萄干、小枣、荔枝干等物,加上冰糖冲了两碗盖碗茶,给宋紫苏也送去一杯。 穷奇不喝茶,只是一味的吃着茶里的小料,这些东西不是普通俗物,都是带着点奇妙的天材地宝,寻常人家吃了延年益寿,武者吃了也能强大气血。 喝喝茶,吃些放在九州戒里永远新鲜的糕点,再翻看着从喜族抄家得来的武技功法,过往几次出行,唯有这次最为惬意。 驾车的宋紫苏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师叔祖,您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激动完了,武道漫漫,稍微激动一下就行了。”陆长喝了口茶,“你以后也会到达这个境界的,无需激动。” 宋紫苏还以为是陆长不知道执掌道果代表了什么,便解释道:“您在武者八境执掌道果,那就必定可以踏入了十境,无数人梦寐以求却跨不过的境界,我怎么能不激动!” 陆长笑道:“就算没有道果,我也必定能踏入十境。” “那倒也是。”这样一想,宋紫苏也没多少激动了。 之前两人已经聊过,宋紫苏也知道自家师叔祖真算起来,年纪并不大,比他还年轻几岁,这等天赋,踏入十境是板上钉钉的事,确实无需太多激动。 好像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比起这个,还不如八境斩十境来的震撼。 赶车的马儿是匹好马,但也算不得什么强大异兽,速度耐力都有限,光靠马儿,一天只能跑出上千里地,好在有着穷奇的帮助,马儿御风而行。 短短两天后,便看到了川隅城的轮廓。 似乎是有什么好日子,川隅城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都在等着登记进城,以商队居多。 跟在某支商队的后头,宋紫苏友好的去询问了一下。 “你们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这可是川隅城百年一次的请龙王!” 第221章 心境圆满,再无缺陷 川隅城很热闹,用来形容热闹的词在几天前,已经在若阳城用过了,现在就不用了。 反正上一个热闹的地方是若阳城,除了喜族灭族那会儿不太热闹以外,后面斩首贪官的几天也还算热闹。 不知道川隅城的喜庆能保持几天。 豢龙氏养龙是得到朝廷许可的,就算养出了真龙,也得为国家拉龙辇。 对百姓来说,真龙强大,强大到可以当做某种象征。 真龙血脉太强,只要成年就是十二境,其中天赋出众者,基本都能达到十三境,十四境太难,不做无法实现的梦。 问题在于真龙成年期太长,生育力低下,极其符合陆长对龙族的刻板印象。 豢龙氏的养龙,就是一种催熟,同时也保护龙族成长,他们从龙族身上获得龙血改善体质,修炼龙族的宝术。 真龙长大以后,也是要和皇朝定下契约,守护皇朝的安危,以皇朝为重,而后才是豢龙氏。 所以皇帝不会轻易弄死豢龙氏,豢龙氏的功劳很大,任何一个十三境,都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战斗力。 整个国家才几名十三境,豢龙氏内却养出了一头十三境的真龙。 要说豢龙氏里是龙说了算,还是人说了算,就不太明了了。 陆长的马车进了城,在城门处做了登记,这次倒是不需要隐藏身份,毕竟螭吻也已经逃了回来,该知道的事,豢龙氏也都已经知晓。 不过让陆长没想到的是,他才下榻酒店没有多久,便有豢龙氏族人前来拜访。 “董仲携幼子,求见殿下。” 门外站着的董仲身高八尺,也就是两米过半了,身姿挺拔,温文尔雅,礼数也足够周到,递拜帖,也带了礼物。 陆长用【界外视域】先看了一眼,礼物是茶和酒,还有一些是炼器炼药的材料,董仲都直接提在手里,把诚意放在明面上。 从这里来看,董仲是应该打算来谈点正事,也是在表明态度。 但是等他进来以后,第一句话就让陆长出乎意料。 “请殿下饶犬子性命!” 陆长看着董仲的脸,再看看他带着的五六岁的小孩,忽然就乐了。 “你来为董承求情?” “是。” 陆长拍着膝盖大笑不止。 董仲身边的幼子已经小心的想要躲到父亲身后,他年纪虽小,可也感觉到透骨的凉意。 片刻后,陆长才停下笑声,喝了口茶,缓缓笑道:“你既然敢到这里来,就应该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所以你还要为他求情?” 董仲撩起衣摆,拉着儿子一起跪倒,神情郑重且虔诚,拜倒在地说道:“是的,还请殿下饶他一命。” 并没有说年轻不懂事,也没有许之以益,动之以情,董仲在用一种很诚恳的态度去求情,他同时也在敬畏,并非是瞧不起陆长。 是种古怪的求情方式。 不过陆长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董仲想要什么,他直言道:“我这个人很公平,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董仲抬起头,脸庞上有了点笑意,“子不教,父之过,还请殿下允许小人以命抵命!” 陆长坐在太师椅上,穷奇在他怀中酣睡,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无所谓,穷奇到了突破的关头。 宋紫苏坐在另一边,给自己泡了茶,正在按照陆长的要求练字。 屋子里没有其他额外的声音,也没有闲杂人等,董仲抬着头看着陆长,哪怕陆长目光如刃,他也不曾移开视线。 陆长的笑容沉了下来,他冷声道:“你们父子关系不错?” 董仲失意的笑了笑,“关系不佳,小人天赋不行,走到六境已是极限,在族中也没有多少话语权,董承与小人不同,有一腔抱负。” “可他不管有什么抱负,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但我是他父亲,为父者,岂能眼睁睁见孩子送命,我所能做的,只有替他受罚。” 一年前,红枫城徐京山的案子牵扯出了很多人,包括豢龙氏,豢龙氏擅自在川隅城之外的地方养龙,触犯了法律,因此死了不少人。 不过一切都循着法律来判,董承不是首恶,也不是主犯,判的不重,而且能以工减刑期。 在外人看来,董承确实罪责不重,可对陆长来说,董承也导致了桑德拉的死亡,无论主犯帮凶,他一视同仁。 陆长盯着董仲看了许久,最后又看了眼董仲跪得膝盖生疼的小儿子,他笑道:“允了。” 董仲磕头,说道:“多谢殿下仁慈。” “去吧。”陆长挥了挥手。 董仲起身,带着孩子恭敬行礼后离开了。 宋紫苏写完一帖的最后一字,放下笔,转头来,疑惑道:“师叔祖,您真打算饶过他吗?” 在路上,宋紫苏就已经知道了师叔祖此行的目的,知道师叔祖要来找豢龙氏,为友人报仇。 “饶过他吗?我不知道哪一种对他的伤害更大。”陆长手拿着茶杯,却没有喝上一口,只是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窗外,“我一直在不去想起她。”。 “我死去的友人,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女子,也是个没什么太大志向的孩子,她肯定不会跟我说什么别活在仇恨里的话,也可能她根本想不到我会为她做这些事。” “她也没多长远的目光和计划,只是小心翼翼的活着,一辈子可能就勇敢了一次,想要为自己死去的妹妹报仇,结果运气不好,又遇到了我这种人。” 陆长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又放下。 记忆里,那天的每一个刹那都是如此的清晰,是陆长不敢去回想的画面,做的越多,越是觉得不够。 今日董仲为子替死,又让陆长从记忆里重新走了一遍,他仿佛又站到了桑德拉的面前,问清自己的内心。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为她复仇,我只是带着一肚子的怒火,杀了每个人害过她的人,其实真正该死的,是那个给她了幻想又让这份幻想破灭的我吧。” 陆长转头看向宋紫苏,他和以往一样的微笑,只是今日不太自然,“紫苏,其实该死的人是我,可是我不想死,所以我想多做一点,去弥补心中的亏欠。” 说完后,陆长站起身,怀抱着穷奇,将茶杯放下,他走到宋紫苏的边上,看着宋紫苏练完的字,此刻笑容才多了几分真切。 “其实,比起为她复仇,她可能会想再见到我吧,她走的时候是不恨我的,可我就是觉得亏欠她,我才总是会同情和她一样的人。” “我还是会觉得亏欠她,只不过有的路就到这里了,若有来生,我再去见她,去道歉,或者去给她做饭,去给她想要的生活。” 陆长提起了茫然的宋紫苏。 “走吧,我们也去看一看真龙,我还没见过龙呢,不知道真龙宝术是什么样。” “可是,我才练了三十分钟的字。” “字什么时候都可以练,陪伴孤寡老人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我…您…好吧。” 第222章 在世真龙,性格挺好 陆长在红枫城大闹一场,红枫城的知州就已经上报朝廷,想要查查陆长的身份,结果是权限不足,也就是没资格知道。 不过在若阳城之后有些背景的官员就已经收到了消息,陆长除了代天巡狩这个钦差的职衔之外,还有个王爵的身份,封号还未拟定,但确定是亲王。 俗称的一字并肩王也是亲王,皇亲封王也是亲王。 一般来说,皇帝的儿子分封的是亲王,有重大功绩的也会封亲王。 可当朝皇帝没有子嗣,也没有亲属,本朝授封亲王的其实只有三位,其中一位是柳在,封护国公,追封忠武王,后代世袭的是护国公的爵位,忠武王不能世袭。 三位亲王的功绩有目共睹,封王也是众望所归,可陆长凭什么?自然有人不满有人疑惑,只有少数几人对这名字有些熟悉,因此有了联想。 无论怎么样,亲王二字分量太重,很多人连直面这二字的资格都没有,本朝亲王是实权亲王,有参政督军的职权,有人数不低的私军等等。 川隅城的豢龙氏,属于有资格的那部分人。 因此当陆长进了城,豢龙氏便收到了消息,就连董仲都知道上来就直呼殿下,更不要说族里的高层。 族长董起在陆长刚进城门,便屏退众人,孤身去了族中禁地,顺着阶梯一路往下。 地表之下的世界越来越广阔,眼看着已经超过了川隅城的总面积,董起才停下了脚步。 巨大无边的溶洞,湍急的地下河,四周的石壁上有浅红色的岩浆在流淌,只是不曾落到地上便凝固。 在河流的尽头,铺着巨大的蒲团,足以盘踞一只数千丈的巨兽,但现在蒲团上趴着的是名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趴在那酣睡,每一次吸气,石壁上便流出岩浆,每一次呼气,岩浆便凝结回归石质。 董起走到了蒲团之前,躬身行礼,轻呼一声:“老祖?” “嗯?”青年缓缓睁开眼,眼中一双金色眸子,不似凡物,带着神灵的威严,眸光之中时空更迭变换,无尽沧桑岁月流转。 一头十三境真龙,正值壮年,远不是喜族老祖那等货色能够比拟的可怕存在,一念之间便可山河破碎,天地崩裂,甚至于根据所掌控的道果,有改天换地之能。 董起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青年忽然先说道:“我知道了,他来了就来了,族里有罪的已经清理了,陛下也不会再为难我等,你将这次做错的族人交出去便是。” 董起犹豫道:“不到二十年,接连两次,董起自觉无法再胜任家主之位,此次殿下前来,董起愿为董家谢罪,任由殿下判罚。” 刚刚还懒洋洋的青年,此时竟然抬起头来,正眼看着董起,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董起不明白,还请老祖明示。”董起一头雾水。 青年盯着董起看了两眼,便坐起了身子,打了个哈欠,略显无奈地说道:“你真不知道啊?那个陆长是陛下…” 话刚说到一半,青年打了个冷颤,身放无量光,在溶洞内又构成一方独立存在的小世界,还是不放心,便再升起一层,连着三层内世界,这才敢放心开口。 “据说,那个陆长,是陛下登基之前的夫君,是柳国公的结拜兄弟,他因为某些原因消失多年,如今归来,恐怕是真的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所以打算以死谢罪,让豢龙氏在他面前露个脸,正个清白,免得他揽了大权后开始对付豢龙氏,你真不知道?” 好劲爆的消息!董起低着脑袋,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下去了,不对,是老祖说的太快,没一点心理准备。 青年看着满脸茫然的后代,摇摇头道:“别去想你是否失职,家族大了,人心有变是正常,自古以来,谁敢言自己算尽人心无遗漏呢。” “资源的总量有变,但分配方式不变,永远会有一部分人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这部分人想要的超出了自身的能力范围,就会去做一些他们把握不住的事情。” “豢龙氏上千年传承,这类人出现的并不少,他们做事之前没考虑过自己的立场,家族又何需在意他们的死活呢,家族最重要的不是强大,而是延续。” 青年重新躺回了自己的蒲团上,打着哈欠闭上了眼,微微笑道:“董起,豢龙氏千年来,从不是最强者当族长,而是真正爱这个家族的人,是真正热爱养龙的,别人屠龙术,我们是养龙术。” 说完之后,青年再次进入睡眠状态,作为目前最强的真龙之一,他的睡眠自然不是真的睡觉,神魂沉浸感悟道果,只求窥见未来一角。 董起似有所悟,恭敬又小心的行礼,转身离开。 就在董起即将踏上阶梯之时,青年猛的坐起,急忙道:“等会儿,记得把狻猊宝术和狴犴宝术给他。” “…是,老祖!”董起不明白为何老祖忽然有这种吩咐,不过还是照做,说起来他本也打算拿出一门宝术来平息陆长的怒火。 等到董起离去,青年才卸下伪装,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气。 “轮回中得见,好恐怖的人,相隔无尽岁月看了我一眼,险些将我打出真身!你们这些老家伙竟然说他是吃软饭的,差点坑杀我也!” 抚平了自己躁动的心脏,青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能躺在巨大的蒲团上,犹豫是否需要先去陆长面前露个脸。 可转念一想,能够窥见未来一角的,当世也只有真龙一脉的他能做到,其余人并不知晓陆长未来的发展如何,现在如果亲自出面,反倒是会被那些相熟的老家伙知道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不行,不能去,让董起去示好就已经足够,他们几个怂恿我去窥探陆家小子…陆家大能的未来,就是想看可不可以对他出手!他们既然坑我,那我坑回去也合理! 想到这里,青年做好了决定,绝不亲自出面,反正他乃十三境强者,面见圣上都可不跪,确实有资格不去迎接一位亲王,最好能让其他人误判,上去被狠狠的打脸。 做完了决定,青年悬着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趴在蒲团上便美美的睡了过去。 第223章 愿众生得大自在 川隅城里好天气,在一个武者能改天换地的世界里,每逢佳节必定是有好天气,强者会随意操纵,改变出自己喜欢的天气,或者适合的。 大多数人看着喜欢的,选择适合的,妥协凑合的。 所谓自由,大多数时候,就是为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拒绝自己不想要的。 陆长拥有了他想要的自由,是从小到大不同阶段的自由。 路边的零食摊是他的自由,孩童们手里的风筝是他的自由,甚至是随着奔跑而旋转的小风车。 玩闹的小孩们,看着好看到像神仙一样的大哥哥,手里拿着风筝,脸上露出和他们一样灿烂的笑容,如一阵风从街头跑过。 陆长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但是当街拉屎这种事就不必了,已经不是不在乎别人目光的行为了。 手中的风筝高高的飞着,迎着炽热的阳光,远远的要到云层的方向,陆长便剪断了风筝的线,看着风筝迎着阳光逃亡。 每个人都是风筝,被无形的线牵着,有人逃亡,有人被更多的线缠着。 陆长看向自己的身后,影子深邃漆黑,没有线。 “师叔祖?”宋紫苏站在陆长边上,手里拿着六串不同东西做的糖葫芦。 “没事。”陆长笑了笑,从宋紫苏手里拿过一串奇怪的糖葫芦,看着像是某种植物卷成了一团,像个超大号的波板糖。 陆长笑着咬了一口,笑容沉了下来。 他并非吃不到东西的味道,只是无论什么东西吃进嘴里,身体都在本能的抗拒,令他无法品尝出所谓的美味,断掉了口腹之欲。 但现在,陆长吃出来手中的糖葫芦应该是折耳根。 “真逆天啊。”看了眼手中的糖折耳根,陆长几口咬完吃了下去。 师徒两人,走在川隅城的热闹街道上,沿街所有的零嘴都买了一份。 宋紫苏能分出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陆长则纯粹是在凑个热闹。 本来的决定就是出来逛逛,外头也有豢龙氏的人在暗中盯着,看看豢龙氏有什么打算。 只不过豢龙氏对陆长的实力有所了解,说是盯着,其实就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左右,名为随从。 陆长让他们滚,他们也就真的滚,可陆长需要人手,喊上一声,这些人也会从各种角落里蹿出来,比起豢龙氏,更像鼠鼠人。 “豢龙氏的人挺有意思的。”陆长笑着说完,一把抓着宋紫苏,身形一跃,便到了城池的另一端。 就在十几步外,有人群聚集,光是远远的看样子,似乎是富少爷强抢良家少女的戏码。 宋紫苏本想动手,可是看到陆长笑脸盈盈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便停了下来,等着自家师叔祖的意见。 陆长笑道:“没有心急,很好,先看看吧,我都说了豢龙氏的人很有意思。” 不远处的人群里,董子宁摇着扇,他身形高大,容貌俊朗,一身上下都是富贵家族里的气质。 他的身前,是个妙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我见犹怜,最是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如小动物般令人心生恋爱。 董子宁说道:“十万,你跟我一个月,这个价不低了。” “公子莫要再羞辱奴家了。”少女手捂着胸口,手足无措。 “那就二十万!”董子宁再次提高了筹码,面带笑意,不像淫贼像君子。 少女不言,只是一味的低头看脚尖。 董子宁笑道:“二十万不低了,我再给你父亲安排个养老的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和他签足了二十年的合约,交足份的养老金。” 少女意动,可是不言,左右四盼不知在想些什么。 董子宁便说道:“他们哪敢说你闲话,不如说这些人羡慕还来不及,只是嘴上犯贱两句,哪里有即得的利益要好呢?” 说完后董子宁扫了四周一眼,人群里无人胆敢直视,便迅速散开。 得不到少女的回答,董子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你我无缘,此事作罢了。” 说完后,竟然毫不留恋的转头便走,身旁几个跟班也是笑了笑跟上,口中还不忘打趣。 “少爷出手还是大方。” “能不被钱财打动的女子还是少见。” “要不我去帮少爷打听一下那女子的喜好?或者留意一下,等她家中困难了,少爷再来试试?” 董子宁只是摇摇头道:“罢了,莫要让人误会了。” 不远处宋紫苏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的开始和结束,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眼前所见的,和他过往所看到的不同。 要说富家公司欺凌良家少女吧,倒也谈不上,毕竟明码标价,另一方没同意,公子哥也不纠缠。 可要说这种情况正常吧,似乎也谈不上正常,人心和道德似乎在败坏的方向走去。 此时,陆长笑道:“想不明白了吧?是不是觉得合理不合情,合情又不合理呢?” “是的,师叔祖。”宋紫苏哪怕三十多岁了,还是个老实孩子,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陆长便笑道:“所以我说豢龙氏很有趣,他们是守规矩的,法无禁止皆可为嘛,你觉得不舒服,是因为道德层面上说不过去。” “可是道德只束缚有道德的人,你觉得别扭,是因为你是那个有道德的人,所以你看不下去,可是你也没办法去阻止或者改变。” “换个方向来说,如果那名少女是青楼女子,是不是就合理了?所以你介意的不是明码标价,你只是觉得人们的道德水平在因此下降。” 陆长还有些话没说,董子宁的思想比较超前,至少在陆长最开始的那个世界,这种情况稀疏平常,甚至于董子宁相当有礼貌。 所以董子宁有错吗?在陆长的前世,这种行为依旧不违法,所以凭什么说董子宁有错,况且董子宁的外形条件和家世,也不是什么油腻中年啤酒肚男可以比拟的。 恨自己不是董子宁,恨自己不值二十万。 就在这时,刚刚还在犹豫的少女,忽然紧走几步追了上去,羞答答的抓住了董子宁的衣角,低声道:“我…我愿意。” 董子宁微微怔神,而后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哈哈大笑了。 可刚笑了没几声,便听到还有一人笑的比他还大声,举目望去,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陆长捂着肚子大笑。 陆长拍着宋紫苏的肩头,边笑边说,“紫苏,你这会儿要不要上去告诉那个少女,这样是不对的,去阻止她接受,那她损失的二十万,怎么办呢?” 宋紫苏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不对,可是… “行侠仗义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陆长的笑容散去他站在那儿,如一柄利剑直插云霄。 有很多他觉得不对的事,却在渐渐变得习以为常,这就是他再自由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最让陆长不好受的,是他在摧毁宋紫苏固有的世界观。 人总要成长,他已经走到了自由的阶段,接下来或许需要给别人自由,陆长希望宋紫苏和自己一同离开去打天下,可也希望宋紫苏能得到自己的自由。 鲁迅弃医从文,因为他知道,行医救不了当时的国人。 陆长转头,身后有人深躬一礼。 “豢龙氏董家家主董起,见过殿下。” 第224章 此去经年,良辰好景虚设 小桥流水,青石桥上行人悠闲走过。 陆长走在前头,董起落后半步的距离跟着,多年来董起习惯了换不同的脸庞去接待不同的客人。 只不过这一次,董起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谄媚的笑容无用,板起脸来又担心被陆长认为自己在摆脸色。 董起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怎么做都是错’,他的心中没底,也没理,也就没有了自主的底气。 豢龙氏偌大家业,在此刻竟然无法给他提供拿捏别人的底气。 陆长也没说什么,只是朝着董起点点头,而后便自顾自的离开,董起也只能跟在身后,摸不清陆长的脾气。 到了桥中间,陆长停下脚步,他笑道:“城里还是要有点水气才好。” “您说的是。”董起赶忙接话,像是个捧哏的,不敢让陆长的话落到地上,卑微至极,不像个庞大家族的家主。 陆长说完,取出了一套渔具,现场开饵,等了几分钟后打窝抛竿,在桥上垂钓。 董起眉头一抽,搞不懂陆长想要做什么,只是默默的呆着。 忽然,陆长问道:“那头螭吻呢?” 终于到正题了!董起一激灵,连忙道:“已经被囚禁了,相关人等也都拿下,等候您的发落。” “我的发落?哟呵,上鱼了!”陆长笑了笑,提起竿子来,竿子上挂着一只靴子。 盯着靴子看了几秒,陆长将靴子丢回了河里,剩余的饵料抛进河里,将竿子收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往前走去。 宋紫苏偷笑了几声,董起不敢笑,只觉得气氛越发的凝重,恨不得刚刚跳进河里,往陆长的鱼竿上挂鱼。 没人摸透陆长在想什么。 董起知晓这关不好过,事情说来简单,就像是你家的狗,偷偷溜出了门,咬伤了路人,别管狗是怎么溜出门又是怎么咬伤人的,狗是你的吧? 问题就在于狗是谁的,豢龙氏的狗,自然找你豢龙氏,更何况被咬伤的还不是个普通人。 豢龙氏发展至今,什么问题都遇到过,甚至还尝试过逐鹿天下,想打造属于豢龙氏的皇朝,只是最后失败了。 养龙术不适合屠龙之举,所以当豢龙氏那位十四境老祖死后,整个家族也就老实了,认清了现实,明白‘延续’才是家族最重要的环节。 从那之后,豢龙氏已经极少遇到真正的大麻烦,除了这一次。 陆长放缓脚步,董起自然也放缓了脚步。 陆长走进了边上一家书店,董起也就跟了进去。 “川隅城发展的很好啊。”陆长漫不经心的说着。 尽管没听出什么调侃的语气,或者是阴阳怪气,董起还是保持着恭敬和谦卑,答道:“是托陛下之福,陛下治世有方,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陆长随手取下一本书在手上看着,笑了笑说道:“如果说安居乐业是托陛下的福,是陛下的功劳,那不幸福的百姓,是谁的错呢?” 不带这样聊天的!董起小心斟酌,不知道该怎么言语。 城中百姓过的不好,多半还是要追究到父母官的头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可这样的回答,绝不是陆长想要听到的,董起很清楚,陆长要找的是豢龙氏的麻烦,只是一个知州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这个问题接不住,那后面的问题怎么办?现在推一个知州出来送死,毫无意义。 然而陆长没有给董起太多的思考时间,他说道:“我这人吧,平生没什么怕的东西,就怕看到积极乐观生活的人,遭受生活的苦难。”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你说这多悲哀啊,对未来有着美好向往的人,偏偏就死在了向往之中,终其一生,只有乐观。” 陆长放下书。 董起听到了雨声,他看向门外,无数的如意弯刀从天而降,如一场瓢泼大雨,即将来到人间。 “董家主,为何不能给我回答呢?”陆长朝着董起伸手,轻轻一指。 董起急退。 陆长再出第二指,于董家族地中跃出一名九境,绽放无量魂体,而后在一指之下推出数百里。 陆长再轻点指尖,第三指。 董家族地,有龙吟声起,恍惚间,金龙跃于苍穹,硬接陆长第三指。 金龙退出十里地。 陆长抬起手。 顷刻之间,川隅城,数千万百姓,不到五万董姓之人,人人头悬如意弯刀。 “董家主,为何不能回答我呢?百姓的不幸,是谁的错,是谁酿下的果!你豢龙氏为何总是能有居心不良之人,要用天下众生,黎民百姓,去满足你们的贪欲,真是监察不明吗!” “你豢龙氏四万九千八百三十二人,有为祸苍生的,有知情不报的,有心怀侥幸的,更有欺上瞒下的,又有几人无辜,有几人不该死呢?” 有大能出手,要抹去那悬在董氏族人头顶的如意弯刀,先解决杀境,再去解决制造杀境的人。 东天帝君现身苍穹,近千丈之躯,手持轮回道果,身畔有无数生灵祷念之声,声如唱念。 “众生相是无形相,有百般身,见众生不得解脱苦,不得自由苦,不得清净苦,不得开悟苦,入我轮回,解一切苦厄,见过去身,塑未来身,而生生,而世世…” 他怎么会有轮回道果!这是所有川渝城强者统一的想法。 陆长只是将抬起的手慢慢下压。 董起苦不堪言,陆长的一指,险些将他点成重伤,董起根本就无力去阻拦陆长,也想不到合适的回答。 董起只能希望老祖出手,可老祖完全没有要出手的迹象,难道真的要等到四万九千八百二十三把如意弯刀落下? 就在这时,陆长一顿,悬在董家人头顶的如意弯刀消失不见。 董起正在疑惑时,便看着陆长走到书店的另一角,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书来。 书店的角落,陆长翻开了手中这本《寻陆书》,这是本游记,写的是作者去往每个城市后的见闻,和对当地一切美食或景物的赏析。 整本书有十八册,共四千余座城市,囊括了四大皇朝,和周边十座王朝,甚至还有些鲜少有人知道的聚落。 作者的名字叫温馨。 陆长站在那儿,翻看着《寻陆书》,东天帝君回归了他的的身躯,令整座城压抑的弯刀暴雨也停了,晴空回到了川隅城。 董起传音让前来助阵的同族人离开,自己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书店,重新站在书店门口,他整理好了言语,就要开口之时,陆长先说话了。 “三件事,那条螭吻,给我的手下吃了,它要借你们川隅城突破十境。” “你们董家收集的所有武技,我都要翻看,你让人把关于剑术的武技挑出来,任由我侄儿挑选。” 最后,陆长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寻陆书》,说道:“这本书十八册,帮我把钱付了。” 第225章 原始股东怎么能叫吃软饭 豢龙氏收藏的武技不少,毕竟也是千年世家。 庞大的藏书阁,传输武技的,其实是一方小小的玉简,非常符合陆长对玄幻世界的想象。 未达七境的武者,需要手持玉简,老老实实的沉浸心神去接受玉简里的内容。 七境武者,可以外放神魂,一次性就能感知多个玉简里的内容。 陆长分心数十,观看手里的《寻陆书》,还可以一次性观看多门武技,只要被他看过的武技,就会自然而然的记在脑子里。 每个人都会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武技,武技与人之间也有契合度的说法,异种天人武者三者,都有专属于自己种族的武技。 所以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将所有武技都看一遍。 可陆长不同,他对所有武技都契合。 自身的功法没有换,还是人类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功法《炼身化血大法》,只是几次修订,如今已经是《炼身化血大法——陆长修改版4.0》。 自己写的功法,当然会适合自己。 晚些时候,豢龙氏族地里一声震天的兽吼,无数风云汇聚,半颗道果在苍穹上汇聚成型。 吞吃了整条螭吻之后,穷奇凝聚道果,踏入十境。 宋紫苏依旧在翻看着剑技,豢龙氏也算大方,连一些强者的剑道感悟也拿了出来,对普通武者来说,算得上是至宝了。 哪怕宋紫苏出身在剑山,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剑道感悟,师父更是天下可数的剑圣,今日在豢龙氏看到的剑道感悟,依旧给宋紫苏带来巨大的收获。 董起将老祖交代的狻猊宝术和狴犴宝术,一同交给了陆长。 两门宝术是豢龙氏整个家族的诚意,是他们本就打算给出的东西,观看武技是陆长索要的,两者的意义不同。 陆长手握两门宝术,观看了一遍,笑问道:“修炼用的宝血呢?” 董起微微躬着身道:“殿下,宝血多年前便已经用尽了,我豢龙氏仅有的狻猊和狴犴,都在二百多年前战死,目前还未曾培育出新的两种异兽。” 担心陆长不高兴,董起又多解释了几句。 “两门宝术,都已经上交过国库,曾经珍藏的宝血,我们也奉给了陛下,豢龙氏目前只有囚牛、嘲风,但还是幼年阶段,并未凝聚宝术,也不适合采取宝血。” 说白了就是豢龙氏的好东西,基本都上供了皇家,皇帝来决定赏赐给谁,同时如果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上供的宝术等等也能在某些关键时刻,保家族一条延续的路。 当然皇帝也会给些赏赐。 陆长并不清楚养龙的过程和难度,不过董起说的话,他也没去怀疑,倘若养龙真的简单,豢龙氏早就该成为皇族了。 不过陆长也清楚,豢龙氏会拿出这两门宝术,应该是知道了他掌握了两门九龙宝术,在帮他凑上需要的拼图,也算是豢龙氏极大的诚意了。 见陆长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董起大着胆子说道:“敢问殿下,是山风城陆氏人氏否?” “是,我母亲是陆氏弃女。”陆长没有什么避讳,那不是他的黑历史,也不是母亲陆清秋的,是山风城陆氏的黑历史。 董起暗暗咂舌,山风城陆氏的弃女,却养出了个能开三重负屃宝术的绝顶天骄,陆氏族长的肠子估计要悔青了。 但这不是董起应该关心的,他说道:“陆氏负屃血脉,是异种,他们天生就能修炼负屃宝术,可我族之中,多数还是人类,只有少数异种。” “异兽要到十境,才能勉强化成人类,一般是十一境以上,才能化成人形,和人类交合后产下天生具有异兽血脉的异种,陆氏的那位老祖,曾是十三境负屃。” 陆长笑道:“那你们那位真龙老祖,就没有龙血后代?” 董起面露难色,觉得不应该背后议论老祖,可是在陆长眼前,还是低声道:“老祖他…不喜欢人类女子,觉得人类样貌丑恶…” “那审美相当正常了。”陆长点点头,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强制配种。” 董起觉得双腿发软,连忙道:“不敢不敢,殿下可能有所误会,豢龙氏的养龙,并不是将龙当做下属去养,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真龙老祖,是董家先祖董父在山岳之间寻得,他们是亦父子也亦挚友,自董父仙逝后,老祖庇护我董家多年,对董家来说,与祖先无异。” 养龙法分有几种,一种是寻找天生地养的龙族,带回族里,用秘法在不伤害龙的情况下‘催熟’。 另一种就是自家养的龙诞下的后代,用秘法提纯血脉,慢慢进化成真龙。 陆长问道:“我能否见见你们那位老祖?” 董起为难道:“老祖常年闭关,我们也不便打扰,您或许需要等候几日。” “那算了。”陆长摆摆手,我就客气一下,你别当真了。 【界外视域】绕着整座城找了几圈,最后发现了地下通道,顺着通道而去,来到了地下溶洞,他见到了还在蒲团上睡觉的那位老祖。 【真龙·敖玄,人形态,真龙,1607岁,至强十三境巅峰,未来道果持有者,空间道果持有者,五行道果持有者,当世最强真龙,最强十三境,于二百八十四年前,随米粒皇朝女帝许米米前往天外,共战盛元最后余孽】 【有击杀同境天人记录】 极其豪华的面板,看的陆长眼花缭乱。 也就难怪,十九年前豢龙氏参与到了醒世教对陆长父母的阴谋之中,许米米只惩罚了相关人员,几乎没有牵连到什么三族九族。 豢龙氏有这个资格。 就在陆长惊叹的时候,趴在蒲团上睡觉的敖玄却睁开了眼,左右看了看,面露疑惑之色。 “不知是何方道友?”敖玄喊了声,并未得到回应。 就听敖玄自言自语道:“怪了,总觉得有人在窥视。” 陆长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这不可能,【界外视域】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起的,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发现! 所谓【界外】,简单的解释便是世界之外,【界外视域】是玩家的视角,是读者的视角,怎么可能会被游戏之内或者书中的人物察觉,如若是被察觉了,反倒是不符合这个名字了。 就在这时,一粒微尘显化而起,化作了君无赦的模样。 “原来是君大人!”敖玄起身抱拳行礼,苦笑道:“君大人这手三生万物法真是玄妙无穷。” 陆长悄悄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我被发现了,那没事了。 君无赦一摆手,“行了,没空跟你废话,这有两滴狻猊宝血和狴犴宝血,你找个由头,给那小子送去,别说是我给你的,你自己找个理由。” 敖玄接过凭空出现的两滴宝血,叹了口气道:“是软饭的味道,好香。” “少贫嘴。”君无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无奈道:“人家是天使投资人,还是原始股东,他拿的是当年没来得及给他的,盛元气运我吞吃了部分,那部分本来是他的。” 敖玄若有所思,然后明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晓了,君大人放心,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没了,走了。”君无赦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敖玄等了片刻后,才轻声喊道:“君大人,您走了吗?” “走了。” “那就行。” 第226章 而今我在你面前,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突破十境的穷奇,化成个四五岁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脖子上还挂着陆长买的小铃铛,想要陆长抱抱。 平日里很好说话的陆长,这一次拒绝了... “你变什么不好,变成个小孩子的样子让我抱,我抱个猫还算贵气优雅,抱个小孩算什么回事!万一别人误会了?”陆长没好气的将穷奇放到边上。 穷奇挠挠头,虽不解,可还是老实的变回了鸳鸯眼雪狮子,这才得以重新被陆长抱在怀里。 大部分异兽的审美和人类是不同的,可只要境界到了,在人类国度生活的异兽,还是会选择化为人类,理由很简单。 人类的身体可以修炼一些对身体要求不高的武技,或者功法,以此来窥见另一种强大的道路,对异兽本身的修行也很有帮助。 另一方面,人类国度的东西当然是更适合人类,例如衣食住行,所有都是参照人类来做的,想要在人类国度生活,自然是要化作人类。 盖一所人类的宫殿,在这个世界不算大工程。 盖一所异兽居住的宫殿,那工程可就大的没边了,全看异兽的心情来定了。 穷奇化作本体,以最大程度变化,能达万丈,按宫殿挑高来算,它的宫殿要盖到…你们自己算。 穷奇对人形态没什么依赖,它只要跟着陆长生活就行,人形猫形穷奇形都可以。 豢龙氏的那头老龙,保持人形几百年,已经习惯了人形态的日常生活,才会在除战斗之外的时间都保持人形。 陆长不排斥穷奇变成人形,但是变成小孩不行,人云亦云的,谁知道最后传到许米米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豢龙氏本身就是和异兽打交道的家族,族内最多的其实是异种和异兽修炼的武技功法,穷奇也算是得吃了。 陆长则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所有武技都过了一遍,牢牢的记下,他的真武魂体号东天万法无上至真帝君,如今也算是名副其实,做到了真正的掌握万法。 只需要一点时间熟悉和练习而已。 豢龙氏在第二天陆长离开藏书阁的时候,也送来了陆长需要的东西。 依旧是董起,毕恭毕敬,“殿下,我族查到,在十年前,路擎曾来过川隅城,他去了十九年前我族处死叛徒所在地看了一遍,也联系了我族。” “我们并未和他发生过冲突,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只是在我们族中招待客人的区域待了一宿,便自行离开了,城卫说他是往北去了。” 最后,董起奉上两滴宝血,“此宝血是老祖个人的收藏,老祖短暂苏醒,让我将宝血赠与殿下。” 董起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说完族里没有,结果老祖又拿出两滴,完全是为难下面做事的人,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不过陆长已经知道了缘由,也懒得再为难董起,接过了宝血,对董起说道:“替我谢谢送来宝血的人。” 董起觉得陆长知道了什么,可又说不准。 就在这一天之间,也发生了一些别的事。 董仲去了族中地牢,见了自己的儿子董承,父子二人聊了许久,董仲回家后散功而亡。 董承在红枫城时,负责挟持桑德拉。 徐京山要求董承折磨桑德拉,可董承给了桑德拉一个痛快。 来到川隅城,需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做完了,陆长最后离开前,参观了一下川隅城,让宋紫苏陪着挑选点好吃的东西,有趣的东西,也可以带上当做将来重逢的伴手礼。 好像是来川隅城旅游,无目的的闲逛,去所有热闹或者景色好的地方,尝每一家看到的店铺,陆长还有手机可以记录沿途的风景。 同样是来游玩的青少年,在白石栏杆的边上,探出身子,用手机和自拍杆,拍下自己与同伴的灿烂笑容。 一朵早熟的小花,从枝头掉落,落在了少女的头上,正好是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便引来同伴们的艳羡惊呼。 十多岁的年纪,本就应该是不惧风霜,用一腔热血,用笑容,去度过短暂又美好的青春岁月。 那是无数次的时间更迭,又或者是多少次穿越和重生,都无法再一次感受的年少意气。 纪伯伦在《沙与沫》中说:你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又有关于青春的知识。 后来在网上有句话: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陆长站在川隅城的最高处,看着别人拥有的但他已经失去的青春,他最好的年华在轮椅上度过,此后这些年,似乎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 原来少的是那个对未来怀抱热情的他。 “该出发了。”陆长转过身,漫步下楼。 事情告一段落,他又有新的旅程。 这一次没有乘坐马车,陆长坐上了穷奇,展翅高飞。 ———— 河廊城,距离中州最近的城市,是前往中州的中转处,也是中州对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河廊驿站是官家的旅店,负责迎来送往过路的官家。 徐京山被安排在三楼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有两名绣衣卫贴身看守。 驿站的驿丞提着三份不同规格的伙食,来到了门前,经由门口两位绣衣卫检验后,留下两份,剩余一份最为豪华的,则端进了屋里。 徐京山在屋里,靠近窗户的地方坐着,身上穿着橄榄绿的常服,也算是官服的一种,手里拿着本纸质旧书看着。 “徐大人,该吃饭了。”驿丞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端出。 六菜一汤,水陆空齐全。 水的是六月黄,也就是六月的螃蟹,也称童子蟹,三只都在2两,是六月黄中的极品。 还有一道是清炒鱼脊,取的是刀鱼紧贴着骨头的一条细嫩紧实的鱼肉,二十六条刀鱼成一盘菜。 陆的是酱焖红棉羊,一种小型羊类异兽四个月大的幼崽,也是最为鲜嫩的时候。 岩烧猪柳,用的是从小吃着各类药材长大的黑毛猪。 用值千金的凤尾锦鸡背脊肉做的盐酥凰金柳… 莺儿雀的舌尖做的绕梁三日… 只取笋尖和莲叶的青竹莲叶露… 最后的甜品是十八种药材和晨露熬制的酸梅甘露饮。 徐京山用白玉书签标记好自己读的位置,将书放回了书架上,起身来到餐桌边坐下。 驿丞递上蟹八件,在徐京山动手的时候,为他先呈上一碗汤,笑道:“徐大人先喝碗汤,开开胃。” “嗯,今儿的菜做的不错。”徐京山满意的点点头。 驿丞笑道:“徐大人这一路上辛苦了,徐相已经打点完毕,这次回京,徐大人只需正常认罪便好,三司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判决啊。”徐京山叹了口气道:“百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没想到我会因一个无名小卒,延误百年修行。” 驿丞微微躬身,笑道:“百年之后,待徐大人再次赴任时,小人会在此备好今日饭菜,为大人接风。” 徐京山笑了几声,有着一丝伤感,他终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自己一直不看好的儿子。 本来只希望他安然快乐的度过一生,不求他有什么出息,可没想到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要了他儿子的命,断了他的仕途。 这一年来,徐京山想了很多,倘若当初对外来人口的管理严格一些,儿子或许就不会出意外,可现在他将去往中州,等待最后的审判。 一年了,终于要结束了。 想到此处,徐京山觉得手中的六月黄也少了些许滋味,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喝上两口莲叶羹清清口,徐京山珍惜这一餐,到了中州,伙食标准肯定要下降一些,毕竟是囚徒的标准。 “徐京山!” 有声音自极远处而来,带着几分想要相见的迫不及待。 徐京山刹那出神,有些熟悉的声音,只是一时没有和人脸对上号,不过谁在这种时候叫他的全名? “徐京山!” 又是一声。 驿丞皱着眉走到窗边,开窗先喊道:“谁人大呼小叫,竟敢直呼徐大人名讳!” “不对!”徐京山猛的起身,他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 一片阴影笼罩了整个驿站,驿丞推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那站在半空中的青年。 青年脸上带着笑,迫不及待的笑。 “徐京山,一年不见,甚是想念!” 第227章 照箭画靶,封号天武 徐盛元做梦也没想到,一年前那个已经死了的小子,能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以现在这般状态。 如大日凌空,炽热浩荡,旺盛的气血冲天化作一道火柱,通天彻地,四周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如同灼烧着空间的存在。 徐盛元脸色阴沉,他是阶下囚,可他觉得自己不是。 陆长脸色漠然,他已经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但他也觉得自己不是。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初次相遇,上下的位置和此刻是颠倒的,才刚踏入武道的陆长,在徐盛元的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可那个弱小的陆长,依旧敢朝着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对手龇牙,更何况如今。 “是你,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陆…长?”徐盛元站起身,他一身修为被封印,如果陆长要杀他,他确实没有办法。 但是可能吗?只要陆长敢动手,那今日就是陆长的死期。 两名绣衣卫一左一右,跃上半空,面色凝重的拦在陆长之前。 那名驿丞手中多了份印章,在掌心上滴溜溜的旋转了几圈,而后冒出了陆长的当前境界来。 驿丞松了口气道:“只是个武者八境,声势倒是浩大,也不知道是在狂妄什么。” 经驿丞这么一提醒,徐盛元的脸色反倒是沉了下来,“武者八境?一年前我见他时,他是几境?” 最多不过五境。 一念之间,跨越七境这个巨大的门槛,还踏入八境,必定是有什么奇遇在身,一朝得势,也难怪现在嚣张狂妄了。 想到这里,徐盛元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只是有些意兴阑珊,小人得志不长久,反倒是没了意思,虚假的境界没什么看头,用不了几招就会被绣衣卫拿下。 只因为两名绣衣卫背对着徐盛元,徐盛元看不到两人脸上的肃然。 唯有直面,才能感受恐怖。 “大胆狂徒,擅闯驿站此乃重罪,还不束手就擒,积极认罪,补齐罚款,可以免你刑罚!”左侧绣衣卫高声喝止,强忍着眉心的刺痛感,只是目光的对视,就能感受到敌我差距。 只有亲身直面陆长,才能知道那宛若实质的压力有多恐怖,他们两人都是武者七境,在七境中也算得上是好手,可面对敌人却感觉没有一丝胜算。 不如说,能有这种感觉,才说明这两人实力不俗。 陆长甩出金牌,他还真不是乱杀无辜的人,更何况绣衣卫是皇帝最忠实的手下,培养每个绣衣卫也不容易。 金牌一出,两名绣衣卫便开始下降,落到需要仰视陆长的位置后,才抱拳。 “绣衣卫副千户秦都凌。” “绣衣卫副千户广勋。” “见过王爷!” 绣衣卫确实牛,面见除了皇帝以外的任何人,都可以不行跪礼。 陆长说道:“免礼,你们二人退到边上,我是来杀徐盛元的。” 王爷?徐盛元已经彻底傻眼,大脑转不过弯,也无法思考,什么王爷?当朝王爷就那么几个,平天王、承恩王,还有如今的摄政王九江王。 他是什么王爷! 可不管徐盛元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两名绣衣卫脸上的恭敬一扫而空。 秦都凌严肃道:“殿下,徐盛元身犯重罪,依照律令,将押复上京,等候陛下发落,殿下此举意欲何为!” “我和他是私仇,你们让开,我不想伤了你们。”陆长抬起手下压。 便有狂风起,将两人往左右分开。 天色昏暗,铅云低垂,有行云布雨之术暗中升起。 螭吻宝术悄然发动,而后是负屃宝术,宝术叠加,陆长身躯暴涨至三十丈,他以最完美最强盛的姿态,来赐予徐盛元死亡。 引天雷汇聚,陆长如同带来天罚的人。 两名绣衣卫几乎没有抵抗的力气,便被直接扫向两旁,极其恐怖的气机锁定,让两人几乎无法动弹。 太强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明明只差着一个小境界,却感觉差的是大境界,如同六境对七境,九境对十境。 三十丈的身躯,看上去已经和普通武者七境的真武魂体一般大小,巨人一般,目光扫过,便是一片金焰,极度的压迫力使人不敢直视。 两名绣衣卫,拦不住他。 陆长从高空落下,行至驿站前。 忽然,有人影如长虹贯日,刹那之间便来到陆长近前。 “绣衣卫镇抚使宋炎,见过王爷!” 锦衣卫的镇抚使,武者九境修为,身着白底鱼纹袍圆领袍,以金丝红线成图,领口纯白,外侧绣海水江崖纹。 宋炎先行见礼,而后便现真武魂体,拦在陆长之前,郑重道:“王爷,徐盛元有罪在身,理应由陛下审理,王爷无论有什么私仇,此举都是藐视王法之罪过。” 而后又传音入密:“徐盛元是右相一派,无论王爷您代表了谁,杀了徐盛元,都只会致使朝纲混乱,派系争斗不止,受苦的是天下百姓。” 陆长看着他,面露笑容,说道:“那又如何呢?” 宋炎一怔,皱眉抱拳,说道:“还请王爷以社稷为重,以公正为重,暂且放下私仇,有王爷的私仇在前,陛下也不会饶过徐盛元,必定会给出公平的判决。”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之前徐盛元或许能活,可现在你陆长是王爷,陛下怎么也会给你这个面子,肯定会判徐盛元死罪,他必死无疑,你又何必自己出手,不合礼法呢? 陆长笑道:“私仇自然私人报,天下黎民百姓疾苦?那我问你,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自然是陛下的天下。”宋炎是个正常的绣衣卫。 陆长便说道:“既然是陛下的天下,你提其他的大臣做什么,为官者不为苍生,不敬皇权,还敢结党私营相互斗争,岂不是对皇朝的背叛,岂不是对陛下的不敬?” “事情是不做的,派系是要分的,政绩是相互帮忙的,所谓的公正也只是为了秩序稳定的,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要死的就不止是徐盛元了。” 宋炎面色一僵,发觉自己无言以对。 可陆长不再理会他,身后现通天彻地东天帝君,八条手臂打开前路。 “殿下不可!”宋炎没了办法,他为绣衣卫镇抚使,定然是陛下旨意优先,陛下的旨意就是将徐盛元押复上京,他拼了命也会去完成。 武技中正平和,以固守为主,由宋炎和他的真武魂体同时施展,如同在河廊城内平地而起的城中城。 东天帝君面色如常,八条手臂往前来,在此显现他万法的威能。 武技·点破河山。 宋炎刹那间便消失在原地,击退数百里之距,于苍穹留下一道白线,去的比来的更快。 所谓城中城,也不过是一拳破之。 陆长伸手朝着徐盛元按去,正大光明。 “徐盛元,我早可以杀你,我就是等着这一刻,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你处决,就和当初一样。” 一年前,有人高高在上,对那来自乡下的少年赐予了死亡。 不问对错,不问缘由,不敬司法,只是因为私仇。 而如今,也是私仇。 你杀了我一次,我便杀你一次,天下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买卖。 所以,去死吧。 徐盛元茫然的看着眼前如天穹般的指头,碾碎了他的身躯,而后轮回道果显现,如无尽磨盘,将他的神魂碾碎成渣滓。 从此刻,再无徐盛元这号人物。 仅仅眨眼间,尘埃落定,当宋炎再赶回来,便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脸色难看,一挥手,城中有数百大大小小的绣衣卫现身。 “王爷,恕卑职不敬了,你杀了徐盛元,卑职只能先拿下你去向陛下交差…” 话刚说完,宋炎面色一动,取出自己的腰牌来,腰牌上是从京城传来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条。 第一条,徐盛元该死,朕,命陆长接受徐盛元的押送事宜,就地格杀,阻拦者杀无赦。 看到这里,宋炎的心脏提了起来,如此密信,和先射箭后画靶有什么区别! 再看第二条,宋炎呆滞了。 第二条,关于陆长的封号已经定下。 封号,天武,为天武亲王。。 宋炎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武者九境的修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颤抖。 米粒皇朝,国号天武。 而一位亲王,何德何能,封号与国号齐名,那是大不敬,是僭越之罪,更何况当今陛下尊号至圣天武皇帝。 两者重名,那岂不是比一字并肩王更高的待遇?怎么可以容许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 但这是当朝至圣天武皇帝陛下亲笔所赐… 绣衣卫密信不是上级发布,而是皇帝陛下拟定后亲自才传下,两条密信都做不了假。 陆长已经恢复了真身,站在原地,束手就擒,他还真不介意就这么被押送上京,反正都是要见许米米的,什么姿态去见都行。 可下一刻,宋炎落地,单膝跪地,朗声道:“臣宋炎,参见天武亲王!” 第228章 故事很长,我们慢慢走 在没有封号之前,一声王爷是地位,有了封号之后,王爷就拥有了权力。 封号有时候比爵位还重要,对于亲王来说,封号代表的是皇帝对他的重视程度。 古代的皇帝,在清之前,给儿子的封号一般是秦晋楚齐燕这一类,除了太子,秦王的地位最高,最尊贵。 还有一些是美称,什么礼、恭之类,常说的一字并肩王,一般就是这种王爷,不过一字并肩属于是皇帝抬举,不是真的能和皇帝平起平坐。 谁要是当真了,以后就真的没法抬头做人了。 最后则是双字王,靠山王、常山王,一般情况下,封的是外姓王爷,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得封双字王。 单字的王爷,待遇比双字的王爷要更好,封地也更大,有极高的政治权力和兵权。 以上说的都是在古代的常见情况,在如今的米粒皇朝,并不分单字王或者双字王,只看皇帝赏赐的封号。 米粒皇朝三位王爷,平天王、承恩王、九江王。 平天王是战功王爷,因此赏赐平天二字,地位极高,几乎是一人之下。 九江王指的是封地之内有九条大江穿过,因此属于地域封号,足可见其封地大小。 承恩王则很明显,属于赏赐,是当年有功,承天恩所封。 如果放在俗世皇朝,除了平天王外,另外两位的封号中规中矩,只有平天王的名字稍显僭越,有些不合礼法,毕竟皇帝是天,平天二字犯冲。 可米粒皇朝不是俗世皇朝,女帝陛下大于天,天地寿尽而陛下不灭。 唯有天武王不合礼法,不合理不合情。 天武是皇帝的尊号,也是国号,区区一个王爷,怎么可以齐名,他又不是皇夫… 在看了看陆长的脸之后,再想想陆长的实力,宋炎再想到陛下多年未婚,如今皇后未立…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不过,天武亲王杀了徐盛元,等于得罪了右相,后续该怎么办呢?毕竟后宫不能干政啊! 陆长不知道宋炎在想这么失礼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封号下来了还有些意外,天武二字也有点意外,但仅次于意外。 毕竟陆长不懂礼数。 天武王也挺好听的,上古人类用鱼、龙、武三字划分潜力等级,他也正好处在武字,天朝上国的武王。 豪庭! 当绣衣卫收到这个消息不久之后,所有的京官都知道了,米粒皇朝来了个年轻的王爷,据说也是个苦出身。 无数人马散出去,将不同的消息一条条带回来。 三榜同天,古今第一天骄。 红枫城斩醒世教孽畜,又杀城卫小旗,逼退明珠坊楼主常秀英,绣衣卫镇抚使海生潮亲自送出城。 若阳城内,临阵突破,以不知名方法斩喜族十三境老祖,镇杀武者十境强者,灭尽喜族满门。 川隅城里让豢龙氏低头,甚至让那位真龙送礼。 功震天下英。 不是乱世,怎么就出了这等人物,除了功绩外,别的什么都查不到,来历不明。 可身份证明调取出来,却又发现是二百多年前皇朝初定时就有的人物。 以右相为首的派系,彻底乱了。 但此刻,陆长已经离开了河廊城,往忠武城去,他一路上要做的事情太多,跨越的疆域太广,好在有传送阵法。 去中州之前,先给柳老哥上炷香。 ———— 皇庭之内,宫女被屏退,摄政王在养心殿里批阅奏章,不喜欢有人在左右,哪怕是宫女太监也不行。 养心殿里,许多鱼坐在案桌后头,看着手底下人刚送来的奏章,上面说的是某地突发大水,当地调查后发现是有异兽作乱,影响到上游,迫不得已先将异兽斩杀,但异兽身后族群暴乱,请求支援。 另一篇是绣衣卫调查后呈上来的。 上面写明了,水灾原因是当地富户为给小妾庆生,抓了那头异兽的幼崽做礼物,导致了异兽作乱,但知县收了贿赂,用公家资源平事等等。 许多鱼看完两本奏章,就在绣衣卫的奏章上批阅。 “知县以及相关人等满门扣押,交于异兽族群发落,要求异兽一方庇护当地百姓,三十至五十年内不可再生灾祸。” 米粒皇朝太大了,皇朝疆域之内,各种地形应有尽有,环境更是五花八门数都数不清,因此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雪灾和水灾旱灾,都会在同一个时间的不同地点出现,不同习俗文化也在慢慢调整,接近统一。 作为偌大疆域的统治者,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建国二百余年,有大量资源投入在通信和交通上,现在也初步构建出覆盖全国的通信网络。 和异兽交好以后,省下了不少功夫。 如今更是和异种建交,四周的异种族群和番邦小国也安分了下来。 米粒皇朝的国力,超过了这片土地历史上出现的所有皇朝。 曾经的盛元,在现在的米粒皇朝发动攻击之下,撑不到一年就得灭国。 社会的发展,大多时候都是在朝前朝上的,也有人说是螺旋上升的,总之一定会是往更强盛的去发展的,短暂的混乱和落后不会永远存在。 许多鱼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也不至于影响到自身的修炼,比起修炼,她其实更喜欢现在这样。 一道人影故意用很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许多鱼头也不抬道:“陛下,请穿鞋。” “吾身超脱,不染凡尘,又何必在乎一双鞋子呢。”许米米便走到了许多鱼的边上,龙椅宽大,足以坐下两名女子。 许米米拿起许多鱼修改过的奏章看了看,摇头道:“判的太轻了。” 说完,一抬手,奏章上的字迹扭曲着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知县以及相关人等三族羁押,交于异兽族群发落,要求异兽一方庇护当地百姓,五十年内不可再生灾祸。” 从满门,改成了三族。 三十至五十年,也直接定死了五十年。 许多鱼转头看了眼,叹气道:“何至于三族呢?还有,五十年不给异兽商量的空间…” 许米米便笑道:“为何不能是三族?收受贿赂是一罪,滥用权职以公谋私,又是一罪,洪水伤及百姓,是他治理不严,此为三罪,至于异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异兽,也得在我朝的法令之下活动,它们胆敢造次,引发大水,我就算诛灭它们又如何!” 看着许米米的脸庞,许多鱼眼前恍惚,尽管是面带笑意,语气温柔,可透着股不可置疑的威严,这才是如今米粒皇朝的女帝。 “他教你的?”鬼使神差的,许多鱼这样问道。 许米米撑着脑袋看向殿外,语气轻柔道:“不是,他只教我怎么得民心,怎么定军心,战争结束后如何快速进入平稳,发展民生。” “但是他没教我怎么做皇帝,因为他说他也没做过,所以他也不知道,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怎么做一个皇帝了。” 许多鱼动也不敢动,只能说道:“如果他想做皇帝,二百多年前站在墙头的就应该是他,武道才是他毕生的追求…你不会想让他来承载国运吧?” “不行吗?”许米米转头来,“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给他就给他,国运加身,助他攀上武道的最顶峰,难道不行吗?” 许多鱼呆滞着,正想要打碎米米的幻想。 许米米却先一步无奈道:“行了开玩笑的,我知道他不会要的,他的武道,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我只是…不知道该给他什么。” 对他而言,亦师亦友的柳在死了,当年相熟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两人之间的孩子也因为她的保护不力,死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对许米米而言,她是亏欠的,是愧疚的。 尽管无数次想要再见一面,可是当知道他再次出现的消息后,许米米是畏惧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难道要去让他看看自己现在多么的威风,多么的强大,强大到能给他所有庇护吗? 许米米在彷徨。 许多鱼想要去握住许米米的手,可心底里不敢说的畏惧制止了她的行动,她只能说道:“对他来说,武道之外,就是亲人和朋友最重要了吧,所以能再见,一切都够了。” 亲眼看见皇帝的软弱一面,并不是什么好事,许多鱼——薄冰姐罢了。 “是啊,本应该是这样的。”许米米笑了笑,有几分苦涩,统治天下二百余年,斩杀无数强敌,她只有在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威严之外的情绪。 “他去忠武城了,是去祭拜柳师,你去偶遇他吧?”许多鱼给了个意见。 许米米依旧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