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此处将歇》 第1页 书名:月落此处将歇 作者:梁榆不知我 文案: 二十年前上洋市发生了一系列恐怖杀人案,杀人的正是一名平日被誉为神医的年轻有为的石澜清,那次案件伤害范围之广,影响之深,直至已过二十年的今日仍时常被提起。 而现如今同样的事居然再次出现了! 二十年的那人不是早就被处死了吗?怎么又出现这样的案件? 想起二十年前那让人惊恐的事件将再一次经歷,整个上洋市都慌乱了。 报社自然不愿放弃这个重大新闻,派出得力的干将亲自上阵,而报社新来的实习女记者安思然被拉壮丁参与这件事情的调查…… 内容标籤: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思然 ┃ 配角: ┃ 其它: ================== ☆、上洋市的千层浪 夜,黑的仿佛能吸收世间所有的光亮,即便是在这有着不夜城之称的上洋市,光亮也照不进这黑暗中。空气在这里也却步停滞,丝毫不得动弹。 没有一丝风流转,没有一缕光泄下。没有一点声音响动。 不,在一间房里,在那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声。推开那扇将合未合的门,隐约可以看到墙角处盘缩成一团的比黑浅一点的颜色。 看得仔细一点,那是一个人的影廓。 再仔细看一眼,那是一个被捆绑的男人的影廓。 他从来没见过比这更深更压抑的黑夜。闭上眼时还能看到血脉流动的红色,睁开眼只能看见这无比纯粹的黑色。 他在瑟瑟发抖,他在呜咽,他在慌乱不安。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他只是趁夜外出买吃的而已。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不清楚,他被什么人绑在这里他也不清楚。空气中隐约闻到的血腥和在医院里才能闻到的那股消毒水气味让他无法想清楚前因后果,他只知道再待下去他将崩溃。 嗒、嗒、嗒。 皮鞋在地板上走过的声音清楚的传入他耳中,他额头开始冒汗。 吱呀—— 有人推开了这间房门,他视线里出现比黑夜更黑的一团人影,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啪嗒。 清脆的声音跳入黑暗,激起点点微波,整间房突的亮如白昼。他久处黑暗的眼睛不适地闭上,潜意识里也不愿睁开双眼。 皮鞋干劲的声音由远及近朝他而来。 他如同感受到危险的鸵鸟迟迟不愿抬头看向来人。 此刻,他多希望面前站定的人跟他说一句这只是个玩笑,这只是小闹剧。 但是,那人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极有耐心地站在瑟缩着的男人面前,看着被充分束缚的男人,看着在被他制造的气氛下害怕得不敢睁眼抬头的男人。他眼角微扬,嘴角上翘。 他在享受这种氛围! 良久,久到缩在那里的人浑身透出了绝望,宣判最终结局的某人才有了动作。 他蹲在他面前,像是欣赏艺术品般对他开口:“嗨,你好。” 这声音! 他终于抬头看向那人,仍旧穿着那不染一尘的洁白,与昨日没有任何分别的笑容挂在那人脸上,此刻却显出别样的恐怖,他双眼瞪大,颤抖的双唇失控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那人手上明亮的手术刀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光。 1996年7月3日,上洋市医学院。 “明天记得带资料过来。” 胡汀穿上外套,将要离开的时候,实验小组成员安然对他这么说到。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不远处,正一脸认真表情地女孩,笑着回应,“好的,我会带来的,今天辛苦啦。” “嗯。”安然淡淡然地回应。 “要不要我明天给你带早餐?我家达叔做的粥超级好喝的。”胡汀锲而不捨,有点没话找话。 “胡汀,你怎么不给我带啊?只想着咱们的安然啊?”还在实验室的其他成员调侃他。 “谢谢,不用。”还是平淡无波的语气。 胡汀无奈,再怎么逗弄她她都还是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语气。 “那好吧,明天再见啦,你也早点回去吧,女孩子少熬夜比较好,不然会不好看的。”然后沖那群奋力研究的同时仍不忘关注八卦的人说,“你们就慢慢做吧,小爷这么快完成实验的可就不等尔等凡人了!” 他带上了门隔绝了门后某些人的哀怨声。 离开实验室,胡汀走在上洋医学院的林荫路上,看着远方那如煎蛋般的太阳慢慢跳落,天色渐渐昏黑。 “二少爷。”靠在校门口停着的车身的男人看到他时直立身体对他说道。 “嗯,辛哥。”他笑着朝男人扬起了手,“辛苦啦。” 看了车副驾驶的位置,他又开口:“辛哥,怎么今天乙哥没来啊?” “他请假了。”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胡汀有点沮丧,怎么自己身边都是些表情淡漠、语言匮乏的人?想到这里他想起实验室还在奋战的一群人,天色已晚,那一群人还没办法吃饭吧? “现在小琛还没有回去吧?”男人点了点头,胡汀继续说道,“那好。我去找小琛,你先帮我给实验室里的人送点吃的过去。” “好的,二少爷。” 胡汀望天,什么时候人类变得这么呆板了? 医学院隔着小琛上的小学只有两条街,现在走过去估计他的培训班也该上完了。大哥也真是,小琛还小呢就给他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培训班。在这样下去,可爱的小琛早晚被训练成下一个面瘫…… 这样想着他脑中出现自家侄子小小年纪对什么事情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行,哪怕是为了他自己也要赶紧去拯救下一代! 胡汀停止了继续站在这里发愣,往小学的方向走去。路过大学城旁边的小吃店,他还特意去选了几样小孩爱吃的东西,要讨好小琛让他不要学会面瘫脸才好啊。 这个点大学里多半还在上最后一节课,没课的人又早已吃完饭。所以胡汀走在这街道上,许多饭店小吃店的老闆都懒散的歇在柜檯那里,三三两两的行人,整条街显得空荡荡。 再转个弯,到隔壁的街就能看到小琛的学校的标志了。 隐约听见大学里敲响了下课铃,胡汀加快了脚步,突然一阵痛从脖颈处传来,下一秒他靠着墙顿住,手上拎着的袋子渐渐滑落,没人接住的袋子掉落在地…… 黑暗的天空,依稀挂着一轮将起的弯月。 清醒来时是黑暗一片,胡汀却是淡定极了。 作为胡家的二少爷,从小就有关于被绑架了该怎么做的教导。保持冷静是这种情况下最理智有效的做法。 他此刻在猜着这次绑架的人是老爸的仇家还是只是为了要钱。 第2页 为了钱的可能性比较大,胡汀想,因为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身体没有任何软组织挫伤,若是老爸的仇家,不可能不藉机揍他几顿。 他肯定自己的想法,闭上眼睛开始想着待会怎么和绑匪周旋,给自己争取最大的优势。 过了许久,久到他都想完了对策开始默数心脉了,漆黑寂静的环境里才传来有人走来的脚步声。 那人推开房门,感受了一下被自己绑住的少年所在的方位,没感觉到他害怕的气息,开灯的动作停顿了下。 “嗨,你好,怎么来了不开灯啊?害怕我看到你的模样然后藉此报復?”胡汀对那人影说道,“你不用担心啦,我这人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只要你拿到我老爸的赎金后放了我,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人影没有任何动静。胡汀猜着这人一定在考虑他的话语的真实性,或者这人只是绑匪中的小喽啰,压根做不了主? “若是你做不了主,你可以去问问能做主的人哦。我会十分配合你们的。” 这次说完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只是不是胡汀设想过的动静。 那人听完他的话,先是笑出了声,然后用胡汀不陌生的声音开了口:“嗯,我也希望小汀能好好的配合我啊。” 啪嗒。灯光乍现。 在适应了亮度后,胡汀看到了那个人。微微迟疑,微微诧异。 “石师兄?” “是我,小汀。”那人笑着回答。 “石师兄这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胡汀动了动身体,露出自己被捆绑的胳膊。 那人却摇了摇头,“没有玩笑哦,小汀你现在的确被我绑架了——嗯,不是为你老爸的钱。” 好吧,胡汀确实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设想全部错误。 “哦?那石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嗯——我想要小汀帮我个忙,”他扬了扬手上拿着的薄而锋利小巧的手术刀,“帮我完成我的实验研究。” 看着这银灰色反光的刀片,胡汀还是沉着着,“能帮上师兄的忙,我很荣幸。只是不知,前天师兄帮忙请假的阿磊,是不是也是来帮师兄忙了?” 拿着刀的人慢慢走到胡汀身边,胡汀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挂在脸上。 “嗯,是啊。只是他就不像小汀这么配合我了,在我实验的时候他极力挣扎,害得我的刀偏了那么几厘米…… “哦,对了,他现在就在你隔壁的那间屋子…… “嗯,不过我不太希望小汀去陪他啊……” 胡汀冷眼看着这人,教授最得意的徒弟?呵呵,教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冷。透彻心骨的冷。 被束缚在冰凉的手术台上,不得动弹。 在漫长的时间里,胡汀能做的就是看着鲜红的液体缓缓离开自己的身体。 家里一定发现他失踪了吧? 但是寻找方向一定也是和他最初想的那样,是寻找绑匪和仇家吧? 呵呵,谁能想到待人和善的石澜清? 真冷啊,脑子都快被冻住了,快无法思考了…… “小汀觉得怎么样?”石澜清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就像和寻常的病人聊天那样和胡汀聊着天。 “嗯,石师兄的手艺不错啊,没让我感到太痛苦,只是好冷啊,冷的骨头都疼了……” 胡汀苍白着脸,即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镇定。 “这样啊,小汀再忍忍啊,等一会儿就不会那么冷了。”他抬手拍了拍胡汀的肩,做足了一副真心安慰人的样子,“小汀要坚持啊,师兄的实验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啊。” 冰冷尖锐的注射器刺进肌肤,石澜清的面目在胡汀的视线中模煳。 血液的流逝带走了胡汀的体温,也带走了胡汀的理智,他想着要继续保持清醒,但是混沌的大脑一步步迫使着他渐渐昏睡。 也许,他会就这么死去吧? 老爸终于不用再为他这个总是违逆他的儿子发愁了吧?有那么优秀的大哥在,老爸应该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太过难过吧? 啊啊,那几个怎么逗都还是一副镇定模样的人会不会在得知他死去的消息后露出不同的表情呢?会是诧异他这个祸害怎么没有活千年,还是松一口气没人再烦他们了? 在昏昏沉沉之间,胡汀断断续续的想着。 灯光明明灭灭,胡汀等待着他的终结。 1996年7月,上洋市发生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事件。因死者死亡原因大多是失血过多,如同被传说中的吸血鬼吸干鲜血,此次杀人案又被叫做“吸血鬼杀人案”。 7月6号。第一具尸体被发现。死者虽然失血过多,但是这并不是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7月11号。一具全身含血量低于20%的“干尸”出现,形状酷似被吸血鬼杀害的情景,人们谣言四起,恐慌是否出现吸血鬼。 7月16号。第二具“干尸”出现。 7月19号。第三具“干尸”出现。 …… 7月31号。在政界位居高位的许家家主,驳斥上洋市的办事不利,直接派遣一支部队在上洋市进行地毯式搜索。 8月4日。“吸血鬼”医生石澜清被抓归案。解救一名重伤少年,找到三具失踪人员的尸体。至案件侦破,石澜清共杀害八人,重病垂危一人。 同年10月12日,石澜清被判处死刑,7日内执行。 10月15日,上洋市死刑监狱发生意外爆炸,炸死炸伤多名在服人员,据对当时尸体拼凑的结果清点,可推测至少有一名犯人乘乱逃走。然而按照此时最新的研究技术,无法断定是哪一名逃走。值得将完全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尸首的人一起通缉,名单如下:李建业(46岁)、范丰(32岁)、石澜清(32岁)、张伟义(35岁)…… 这些都是可以从当年发行的报纸上得到的关于“吸血鬼杀人案”的所有信息。 2016年7月,上洋市平静的仿佛人们早已忘记20年前的事情,直到某一日,城南小区的环保人员从垃圾清理处发现一具“干尸”。这次事如同一颗坠入湖中的石子,顿时在上洋市激起千层浪,已经掩埋在歷史尘埃下的国强再次揭示于众人眼前, 故事开始了。 ☆、杀人案 “目前,社会搜索最靠前的是x国和x国开战的新闻,其次是明星自杀的新闻……上洋市搜索第一位的还是杀人案的新闻,第二是经济新闻……分析认为,军事新闻阅读量下降,娱乐新闻有上升趋势,经济新闻实时性较强比较适合优先报导,社会新闻关注度最高,但由于目前警方还在调查暂时不方便过多报导。” 听完分析,主编按了按眉头。往常想要找个像样的大新闻怎么都找不到,如今是怎么了?一个个可以一连霸占好几期头版头条的大新闻这下子全撞一块来了! “很好。那目前就先关注经济新闻吧。社会新闻还会持续发酵,这是需要我们持续跟进的新闻。李编和张编,你们两最近辛苦一点,安排好人手,社会新闻这个说不一定可以专门开设专栏报导。” 第3页 “好的。”被点名的两位编辑立马应答。 “嗯,好的。我也知道最近大家都忙,会就开到这里,大家辛苦了。” 主编开完会后,各小组开会。 事实证明,头上老大开的会就几句话结束,而接下来的小会就不是能那么快终了的了。 “你们也听到刚刚主编说的了,相信你们对于这次这个新闻也是印象深刻,连环杀人案,啧啧,”李编边感嘆边摇了摇头,“回家的时候都注意着点啊,别当天回去第二天就给我回不来了。” 没有任何人附和。 “咳,我们接着谈。这次这个杀人案社会反响很大,关注度高。但是目前警方还在压着,我们现在还不能报导太多引起社会恐慌。你们觉得该怎么做这新闻?” “据说此次的案件与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件很相似,这次的事件能引起这么大的社会反响也多多少少有那件事在推动。我觉得我们在现阶段应该挖一下二十年前的案件……” “这样不太好,如果加深读者恐慌呢?我们的责任不是该引导读者走出阴影吗?” 刚被打断话的何悦又说:“如果我们挖出二十年前的事,然后发现二十年前的事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呢?” “呵,听何大记者这么说,我敢肯定你没有经歷过那事件了,不愧是从地方上来的。”江韩轻蔑地觑了一眼她,继续呛声。 “好了,讨论案子。” 李编看着自己手下的两大大将互掐有点无可奈何,一个是跟了她工作好几年的老人,一个是才来这里的新锐,帮谁都得罪对方。 “何悦关注的点是很好的,我们可以这样挖下去……”李编警告的看了一眼明显还想呛的江韩,然后看着何悦说着,“这次的新闻就交给你负责了,何悦。但是要注意挖掘的度,尽量将事件往好的方向引导。” “好的,我知道。”何悦信心十足。她知道十几年前很多新闻都是往夸张了报导事情的,实际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嗯,很好,”李编点了点头,“保持你的精神头,努力做好这次的案子。还有谁要跟这次的案子?” 后面一句话是对手下其他人说的。 一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家里父母说过的二十年前的事,又想到最近看到的听到的,心里发憷,犹豫不决。 眼神扫过这些人,李编很快看到了一脸懵懂的实习生安思然,她才十九岁,应该不太了解当年的事吧?抱着不知者无畏的心态,她很快钦点了安思然跟着何悦做这次的案子。 “你就是安思然吧?”散会后,何悦很快找道安思然,“既然现在你跟着我做这次的案子,现在就跟我走吧。” “请等一下,我先把这些事做完……”安思然给她看了看手上在做的事。 何悦扫了一眼,然后一把拉过安思然,“你现在跟着我做事情,没必要再做这些装订的事了,谁要装订谁自己装去。” 话中意有所指。 安思然是年轻但是不傻,自然听出自己被拿来当枪使了。 “何姐,这是我的任务,我会完成的。”安思然自然的面对何悦说着,“何姐若是有什么任务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做完就立马去做。” 呵,不识抬举! 何悦轻哼了声,“你能完成么?别到时候耽误我的进程,我可耽误不起!” “没事,何姐您说,我拿笔记下,我定按时完成任务,不耽误您的时间。”安思然笑着说,手上还真拿了纸笔准备记下。 等何悦一人离开,安思然继续做手上的事情,仿佛何悦没有来过这一趟。 忙完手上的事,安思然把桌面整理整齐,拿过记着何悦交代的任务的本子看了看。 她的首要任务是先去档案室里查阅当年事件的有关资料。 二十年前的档案还是纸质的,查找起来完全没有最近几年备份在计算机里的档案来得容易方便。 也因为如今用纸质保存档案较少,以往用来存放档案的房间很少被人光顾。 安思然问了几个报社的老人才准确找到档案室。 推开那扇门,门后传来的是书本没有得到充分保护而开始腐败的味道。安思然皱了皱眉,在这个报社的主要生存途径都从传统报纸逐步转移至网际网路的时代,书本被遗忘得真是彻底。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清新的风蓦然吹进这间几乎被遗弃的房间,扬起一阵尘埃。 按照时间排序,安思然在堆满灰尘与蜘蛛丝的的书架前流连。 1996年7月。那是事情发生的那个月的时间。 安思然花了好半晌才从该月一堆类似“世界上第一部允许自愿安乐死的法律在x地区生效”、“世界上第一只体细胞克隆动物绵羊多利诞生”及“x政府宣布暂停核试验”之类的报纸里整理出关于那次事件的资料。 能挤掉那些举世瞩目的大新闻霸占头版头条长达一周时间并被持续报导了将近一个月,可想当初这事件在上洋市是有多轰动。 安思然抱着一大沓透着时□□味的旧报纸做到窗边的桌子上开始寻找有用资料。 最开始的报导也是像现在这案子一样,是报导出xx地方发现尸体,尸体就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血般,干枯而恐怖。那时候人们还就此展开了是否真存在吸血鬼的讨论。 安思然跳过那几篇讨论是否存在吸血鬼的报导,往下翻。 似乎随着又一具尸体的发现,而警方还未侦破案件,报导就开始往恐慌发展了。 安思然有些讶异,连报社报导都开始透出惶恐,那看报纸时的人们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新闻记者使用新闻记者证从事新闻採访活动,应遵守法律规定和新闻职业道德,确保新闻报导真实、全面、客观、公正,不得编发虚假报导,不得刊播虚假新闻,不得徇私隐匿应报导的新闻事实。严禁依据道听途说编写新闻或者虚构新闻细节,不得凭藉主观猜测改变或者杜撰新闻事实,不得故意歪曲事实真相。 新闻舆论工作应该“成风化人、凝心聚力,澄清谬误、明辨是非”。 那么当时的记者到底是根据事实写出的这些会引起恐慌的报导,还是只是为了吸引眼球选择了夸张报导呢? 将一篇篇泛黄的报导影拓下来,整理好顺序,安思然不再看下去。反正报纸上所写的,与这些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传言大同小异。 最后一份是关于事件里的受害人名单,安思然逐字浏览这被遗弃在这里二十年了的名字,若是没有最近发生的案子,他们就会这样被时光掩埋没人再记得吧? 安思然嘆了口气,眼色晦暗不明。 ☆、探访 上洋市最负盛名的商业大厦的顶楼,唯有的一间办公室专属于一个人——盛乐集团的胡总。 作为能影响整个上洋市甚至全国经济的盛乐集团总裁的胡少琛胡总,二十岁开始就开始在盛乐的子公司担任要职,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让那子公司成功创收成为了盛乐旗下最具前途的公司;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进入盛乐总公司担任执行长,以独到的眼光为盛乐招揽了数名人才,使得盛乐更牢靠地站在了上洋市的顶峰;二十五岁从自己父亲手里接过盛乐大权,成为盛乐最年轻的总裁,海外市场的开拓加之新型产业的推广,盛乐从他完全接手发展至今,影响力已经扩散至世界。 第4页 如今才二十八岁的总裁能做出这些成绩,不仅是他们这些平常人感到震惊,就是老一辈的经济掌舵人也对他青眼有加。 只是他就像是建在空中的楼阁,可望而不可即。他只出现在有关于盛乐新品发布和新计划动向的只言片语中,并不接受专访之类的报导。 今天上洋时报的江韩等人来到这座大厦就是为了採访这个人。 这一次上洋时报也是花了好些功夫,趁着最近盛乐併购了一家新企业的宣传势头才成功预约到了这个採访。 这可是首次直接面对的专访啊,要知道这位胡总不仅年轻有为,还多金帅气,最主要的是人没女友没结婚。只说经济,吸引的是男人的眼球,加上单身多金帅气,那吸引的就不止男人们了。只要刊出有关他的报导绝对造成轰动啊。 坐在待客室里,江韩无声的笑了起来,眼角瞥见被李编命令带过来的安思然,不着痕迹的轻哼了声,何悦负责那备受关注的连环杀人案的报导又怎么样?看这被分配给她的安思然,此刻因闲着无事分配来到他手上就知道,何悦现在进展不顺利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独家专访,再想着何悦一筹莫展的模样,江韩别提多得意了。 看着这作为何悦助理的安思然,江韩觉得他可以多展现出“前辈”该有的优越。故作姿态地和身边的几个助理们聊起了天。 “小张,你待会一定要注意摆位的问题,我们要好好地给胡总拍几张照片的,毕竟这可是我们的独家专访啊。” “好的,江哥,我会努力做好的。”小张一脸谄媚的回答着。在看到江韩的眼睛时不时瞟向安思然,他也很快心领神会地将话题往安思然身上引。“江哥,你说,咱们这个新闻和何悦的新闻比起来,谁的更具有价值啊?” 江韩扫了安思然一眼,安思然没有如他所想的加入到这个话题中,语气也就不好了起来,“当然是何悦的新闻重要了……毕竟好几条人命摆在那里啊。” “我看不尽然。您说的那案子报导出来,难道不引发市民恐慌吗?所以我觉得那新闻会被压下来的,还不如我们的‘头版头条’呢。” “哈哈,你说的也对啊。” …… 安思然静静地坐在角落,离她最近的同事也全是冷遇着她。安思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防控心绪,丝毫没在意那作秀的两人的所言以及周边人的所作所为。 这次她跟着江韩出来,本只是因为何悦正在疯狂地查着大量的关于二十年前那件事的资料,恨不得将整个事件吃透的地步,她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小助理安思然,于是暂时被晾在了一旁安思然临时安排在了江韩的手下打杂。 不过,显然李编没有想到的是安思然会被排斥。 其实稍微想想也能想到的啊,安思然本跟着何悦,现在又跟在江韩身后。这俩不对付的人怎么会错过把她当做战场来对战一场呢? 这种企图让她自己觉察融不进圈子的方式安思然见得并不少,最佳的解决方法就是这样子,和他们比比谁更能装傻充愣,而沉默是最大的杀伤武器,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的确,不一会说话的两人就注意到讨论的那人根本不主动参与进去他们的话题,没打击到想打击的人话题还怎么进行下去? “思然你觉得呢?”江韩不死心,“你觉得那个案子更有价值?” “我很愚笨,并不是很了解,前辈。只是案子都是李编分配的,我们做的就是执行便是了。”安思然咧嘴沖江韩笑了笑,低下了头,一副无害的模样。 这时引领他们的工作人员回来了,江韩听到安思然那气死人的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故作大方的说道,“你说的也很对。” 来人告诉他们,胡总临时有急事,会迟来一会。 江韩笑着将人送出了门,回头打算继续刚才与安思然的对话。 只是在他开口前,安思然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何悦打给她的。 是有事情找她,还是知道她现在和谁在一起所以打过来也想像江韩一样呛声的呢? 安思然决定避开江韩等人,于是她沖还望着她的江韩笑了笑,手指了指手机,“前辈,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江韩只得摆摆手放过安思然。安思然退出待客室,到墙角接起电话。 “你怎么不在报社?我有事找你你怎么不在?”还没待安思然发声,何悦直接噼头盖脸的一顿话开说。 安思然闭了闭眼,舒缓那刺耳的声音带来的不适感,才缓缓回答,“李编叫我出来跟访了。” “跟谁?”何悦态度还是不好,“算了,我管你现在跟谁在採访。我现在要你立马回来,我待会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做。” 之后她又不等安思然做出答覆,直接挂了电话。 安思然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也合上了电话。深吸两口气后,才拿起手机编辑短息给江韩,告诉他何悦找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了。 江韩果真做不到大方,他发简讯过来称,现在她是李编派到他手上的,至少现目前这个案子没完,安思然怎么能提前离开。 安思然看着手机上出现的消息,靠在墙上感嘆,李编手下有这两人,也是真心不容易啊。 从墙角离开,安思然转身就看到了一位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生,少年戴着口罩,只露出的两只眼睛里透露出震惊的情绪。 这是谁?安思然可以很肯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安思然还是沖那人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怔忪的少年回过神来,并没有答覆安思然,立马就转身离去了。 安思然莫名其妙看着少年的背影,也不太在意这小插曲,提步也离去,往待客室里走去。 “胡总,上洋时报记者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秘书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像自己的老闆报告着。 “知道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连头都未抬一下,“我将手中的项目处理好就过去,你向他们表达一下我的歉意,辛苦了。” “好的。”她答完轻轻带上门出去。 秘书离开不一会,那扇才合上的门却被勐地打开了。 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一直埋头工作的男人抬起了头。 鹰目一般的眼睛看向来者,却在看清来人后,目光变得柔和。来人正是那戴着口罩的少年。 “你来了。” 问候却没有得到回答,少年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小琛,安然是有一个妹妹对吗?” 胡少琛听到“安然”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无缘无故,这个名字被提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慢慢说,难道你见到她妹妹了?” 少年语带不确定,闭上眼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女孩,缓缓答道,“是的,是的……太像了……她们太像了。” 第5页 “是吗?只是像而已吗?”敞开的大门出现另一个男人,嘴角微笑着,说的话平缓而有力。 在江韩等待得已经有些焦躁的时候,待客室的门终于推开,进来的先是刚才接待他们这群人来这里的王秘书,接着进来的年轻男人便是这次的目标了吧? 来人穿着一身合适的西装,身姿挺拔,干净整洁。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笔挺的鼻樑下是单薄却上扬的唇,再加上修理的清爽的面庞。来人显得温煦,甚至……感觉吊儿郎当的?等等,怎么和传闻不一样?不是说胡总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吗?这人怎么…… “哎呀,各位久等了。”还不带江韩思考出个什么来,男人就极有礼貌的对看到他来时就站起来的众人说着。 江韩露出迟疑的神态,但最为此次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还是上前,“胡总好,我们是上洋时报的……” “啊,我不是胡总,”还不待他说完,那人就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是孙坤未,是胡总的私人助理。” “哦,孙助理你好,你来这是……?”江韩的态度没有因为来人只是助理而有丝毫变化,依旧用十分客气的询问着对方。 “呀,我都差点忘了,”孙坤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胡总的事情还没忙完,估计还会耽误好一会时间,为了不耽误大家,让我过来向诸位道一声抱歉来着。” “这样啊……可以再另外安排时间……” “哦,最近可能他都不便接受採访了。”孙坤未又再次打断江韩的话,“你知道的,胡总一向很忙。” “那这次访问的事怎么办?”江韩有点着急了,这次的访问不就泡汤了? “啊,对了。他说,若是你们要採访的话,可以给你们推荐几个人採访来着。”孙坤未注意到对方明显兴致缺缺的表情,又说道,“这几个人可是盛乐集团里一直跟着胡总成长起来的人,若是你们这一趟的目的是想访问胡总的工作生活的话,也可以询问这些人哦。当然,这还是贵社的独家专访。而且,作为这次爽约的歉意,贵报社还可以独家刊登胡总的生活照一张,怎么样?” 江韩的眼睛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亮了起来,虽然说和最初设想直面胡总的情况不同,但是目的还是达到了。 “好的。谢谢孙助理了。” “不客气。”孙坤未笑着环视了这一群人,在看到安思然时目光略顿了一下,然后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打发走报社的人,孙坤未回到大厦顶楼。 进门时看到胡少琛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户外面出神。而之前那惊慌失措的少年已经不在室内。 “他回去了?”孙坤未问着男人。 “是的,我让人先送他回去了。”胡少琛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那人……也走了?” “嗯。”孙坤未简短的回答,也走到窗边站定。 “怎么样,能确定那个人是安然吗?” “没,哪有那么快定下来?”孙坤未点燃一根烟,“这不是才发现与那个人可能相似的人么,你别急,是与不是等到明天就可以验证出来了。” “那最好。”胡少琛舒了口气,这才看了一眼他,“我的办公室里可不准吸菸。” “哎呀,咱俩什么关系,我都点燃了,嘿嘿。”孙坤未又恢復成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灭了。”抬起头又看了看外面灰蓝色的天空,“也是他才刚出去,不然有得你好受的。” 好吧,都把那个人搬出来了,孙坤未讪讪的将手上的烟灭了。 顺着视线看着天空无风也能自行飘散的烟云,不知是谁感嘆了一句—— “事情有点超出了啊。” 没头没尾的话语,两人都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安思然是感觉到了那人对自己的打量的,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但作为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的她来说还是很轻易就可以看出来对方的意味不明的眼神。 回到报社,何悦直接等在了安思然的桌前。 “你总算回来了。”何悦表情不悦的嘲讽,“您老架子真大,都要预约了。” “何姐您说笑了,我有什么忙的,不过是今早李编看我没事可做闲的碍眼,就安排我出去跟访了而已。”习惯这位的冷嘲热讽也不是什么困难事。 “哼,是嫌我给你分配的任务少了吗?正好,我现在要你着手二十年前受害人的事,你去查查那些受害者家人的联繫方式,我要採访他们,你给我联繫好。以你完成任务的速度,应该明早我就可以听到你已经联繫上他们的消息吧?” 安思然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很好,何悦一定是想狠狠地教训她。 □□位受害者,时隔二十年想要找到他们家人的联繫方式,还要与之预约採访。要在这下午三点十七分到明天一早完成任务显然是不可能。 何悦说完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安思然能做的只有接下任务硬着头上。 空旷的办公室白天看着还什么感觉的地方,一旦到了夜晚,尤其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多少就会觉得有点吓人。 安思然打开了整间办公室里所有的灯光,空荡荡的办公室仍然令她不自在。别看她平常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她也是寻常人,十九岁的女生该有的对寂静环境的不安她还是有的。 她搓了搓手,揉了揉脸,还接了杯水喝,才缓缓压住自己心头莫名上涌的情绪。 翻开下午从那间被遗弃了的档案室里找出来的旧手册,上面记录着当年报社与警方合作时记录下来的受害者家属信息以及联繫方式。 只是整整二十年了,通过这些已经泛黄的记录表登记的一串串数字,真的能联繫上那些人? 安思然尝试着拨了其中一个号码,没有长久的响铃,那头只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果然么。 作者有话要说:  to:看到第三章的小仙女们,你们好(?▽?)我是《月落此处将歇》书的作者梁榆~第一次整本存书,不太懂操作……不过这本书是写完了哒~后面还有二十多章,大概10万字吧。不长,但是保证不弃坑,小仙女们放心,么么~ ☆、受害者 每个人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都会收起自己的戒备,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孙坤未也是这样。 不用在好友面前装做没事人,可以卸下轻松的外表,露出疲惫的内核。 他回到自己那辆掩饰内心的车里,在黑暗的停车场停了好久,久到密闭的车里飘满了白色的烟雾,才准备开车离开。 只是才打亮灯,手机却响了起来。 “老大,我表妹想要一些二十年前‘吸血鬼’案子的资料,因为二十年前的资料已经不属于重点保密了的,……我可不可以透露一些给她……” 第6页 电话那头是才来到局里工作没几年,却已经成为他副手的人。此刻,他没有了作为一名刑侦警察该有的操守,居然问起了这样的问题。 因为心情并没有好转,孙坤未的语气未免有些生硬,“欧叶,你应该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 “我……我知道,但是……但是……” “好了,你表妹要那些资料干什么?”欧叶的吞吞吐吐,让他也为难起来。平时那么爽利、一根筋的男人扭捏起来,这还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我表妹在上洋时报实习,正好她负责这个项目,就想问我一些事情……而且,如果让报社报导一些的话,也可以舒缓一下上洋居民的恐慌……” “你说上洋时报?”孙坤未想到今天那人也是上洋时报的。 受害者名单(括号中为其年龄): 闫磊(17),白寒(21),罗安伟(35),常世谷(43),江婉(18),李素贤(62),许之薇(17),孙书禾(30),胡汀(17)。 安思然看着这名单又一次出了神。 她已经联繫了自己在刑警队里工作的表哥,因为最近发生的案子与二十年前有相似处,所以刑警也会找二十年前的相关人员进行调查。虽然还是肯定没办法在明天一早就联繫上这些人,但是这也算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她伸了个懒腰,锤了锤有些僵硬的背。看着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她有些无奈,都这个点了,难怪刚才联繫表哥时他说让她待在这里别动,等着他来接她了。 她将桌上的文件仔细地整理好,在等待表哥来的时间里,她再次看到了这份名单。 名单上面的人受到伤害的年龄普遍都不太大,他们才开始没多久的人生,就因为这异常无妄之灾变得支零破碎,他们的家人也要因此备受伤害。时下发生的案件也与之相同,已发现的两位受害人也都只有二十一、二的年纪,犯下这些案件的人到底是以何种心态做下这些事情的? 而那个人……那个在二十年前就消失的人,会不会其实也与这些案子有关? 叮铃铃…… 办公室电话的声音莫名响起,安思然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还有电,那就不是表哥打来的咯?那此刻在这时间点是谁打进来的? 迟疑了会,她还是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上洋时报。” “……喂,你好,这里是上洋时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安思然只能从听筒里隐约听到对方清浅的唿吸声。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安思然耐下心来,想着这一次再没有人回答就挂掉电话。 “……你好……”听筒那端传来的是苍老妇人的声音,“恕我冒昧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我是你们报社的忠实读者,听传闻说最近你们会有有关盛乐的总执行人的相关採访,我就打过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啊,那个啊,”想到白天跟访时压根没见到胡少琛,安思然有点迟疑,“嗯,是真的,估计两天后可以看到相关报导吧……” “这样啊。谢谢你了,小姑娘。” 安思然能想像得到对方说此话时脸上一定带着些许笑意,所以听到她说话才会这么暖,“不用客气。” 咚咚。 敲门声传来,安思然看了一眼门口正趴在窗上往里看的某人,再听电话,对方已经挂断,传来的只剩下回铃音,她放下电话,去给表哥开了门。 “表哥……”安思然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双手推开了门进来,进门的却不是她表哥而是白天在盛乐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坤未。 此刻的他没穿那一套职业意味浓重的西装,整个人却显得更不好靠近了。这个人……他怎么和自家表哥一起来这? 表哥跟在那人后面也进了门,将门合上,站在安思然身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指了指孙坤未嘀咕了句“这人是我们的负责人”后就默默看着孙坤未动作。 他是刑警队的负责人?明明白天见面时他说他是胡总的助理来着的! 安思然疑惑地那个给人感觉轻浮不可靠的男人,表哥是不可能骗自己的,那就是白天的时候这人说谎了。安思然明白像刑警这种职业,大多数人都不愿将真实身份暴露在媒体人面前。白天见面时,安思然身边的可全是传媒的人,他撒谎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可是,即便因为他不想在媒体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又是以何等面目代替胡总传话的?还有白天时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安思然越想越煳涂,为这些事问表哥,估计他也无法给她解答吧?她索性也像表哥一样,安静的看着现在悠闲四处走动的男人。 孙坤未四下打量了这间办公室,很普通,就和任何公司的办公室相同。他兴趣寥寥,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安思然还放着手机的那张办公桌。 他走过去,看到了桌上那些关于二十年前事情的资料。 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果然这小姑娘在查二十年前的事,是阴差阳错,还是有意为之? 他挑了挑眉,看着站在自家刑警队员旁边的安思然。 “小姑娘这半夜看这些东西,晚上还能睡得着?”拿起那沓被叠放整齐的资料,他饶有趣味的问道。 “这是我的工作……有什么睡不着的?”安思然回答得理所当然。 “哟,不错不错。”孙坤未将资料放回原位,笑得一脸灿烂,“欧叶,你这表妹胆子不小,怎么没学你上警校,来这报社了啊?” “孙哥,你就别调侃我妹妹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表妹,摇了摇头,“你不是说想来报社查点什么的么?我都按你的要求把你带到这儿了,你要做什么赶紧做,做完我和妹妹就可以走了吧?” “哎呀,我的事情正好做完了,现在收拾收拾咱们就走吧。”孙坤未露出狡黠的笑,拍了拍手,一副我们赶紧走吧的模样。 “……”所以你叫我带你过来的意义是什么?和我一起接我表妹? 欧叶觉得,自己带着孙坤未来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感觉就是带了一头大灰狼来骗小白兔了。虽然之前是自己理亏,但是为了要到资料的许可,从而让自己这么可爱的表妹受到伤害的话,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他眼神幽怨的警惕着自己那不靠谱的上司,此刻他正侃侃套着自家表妹的话,“你离我家小白兔远点”这句话哽在喉里,欧叶却说不出口。 “哎,你叫安思然啊,看你的父母取名取得很好啊,不像你表哥‘欧耶欧耶’的,不错不错。” “……谢谢夸奖。” “我听你表哥说你还有个姐姐什么的是吧?年纪多大了啊?妹妹这么漂亮,姐姐应该也很漂亮吧?介意帮哥哥我介绍介绍吗?” 第7页 “……是有个姐姐……” “好了,孙哥,你再这样下去是查户口的么?”欧叶忍无可忍,说到这个安思然极有可能会伤心的话题,他终于插上嘴把话题终结了。“电梯到了。” “哎呀,这电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和思然妹妹多聊会天呢,难得我俩这么投缘。” “……”您老压根没看见我表妹一直就一副谢绝说话的表情么,你哪只眼睛看到你俩投缘的!? 欧叶拉着自家表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把孙坤未一人甩在身后,生怕孙坤未再缠着安思然。 “哎,别走啊,我有车送你们呗。” 听到这话的欧叶直接拉着安思然跑出了大门。 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两人,孙坤未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慢吞吞的踱出电梯,从兜里掏出刚在报社里顺出来的一部分资料,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喂,是我。确定了,不是那人。嗯,暂且就只有这些,我会继续查的。” 挂断电话,孙坤未攥紧手中的纸,手上青筋毕露。 ☆、预约 清晨总会在人还不曾察觉的时候就慢慢来了。 胡少琛拉开窗帘,迎接他的已是升起的太阳,他洗漱之后打开房门,餐桌上是制作得恰到好处的早餐。 那人一向手艺不错,有着实验者那刻在骨子里的精准。吃他做的饭总是一件享受的事,虽然他总是没心情做饭。 吃完收拾完,换上西装的胡少琛往楼上走去,在二楼第二个转弯处左转,来到第二间房前,推开那扇与其他房间并无二致的门,再来到硕大的书柜前,启动某一处的开关,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带着护目镜和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少年。 少年正专注着手上试管里液体的反应现象,胡少琛拿起挂在入口处的另一件白大衣穿上,戴上口罩走进这间秘密的实验室。 “小琛,过来帮我一下。”少年扭头看了看他,“帮我拿一下b2试管。” 点了点头,他从放在一旁的实验架上取下少年所需的那支试管。看着已经摆满了的试管架,就可以知道少年是一夜未睡。 哎,只要遇到那事情,他总是这么反应激烈。 前些年还好,他找到了一些特殊物质给他研究,他沉醉在探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虽铺在实验上,但他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般郁结。 只有今年…… 今年怎么就冒出了这事情呢? “帮我拿一下y1培养基。小琛?”注意到胡少琛的失神,少年用带有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没事。”将东西递给他,胡少琛拿起一旁的一个标本,“这个是要让我带去给阿坤检测的标本?” 少年正那这镊子小心处理实验台上培养基里的样品,扫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没错,还有旁边的bb1、bb2、bc1以及我正在取材的这个,一共五个样品要交给阿坤检测。” 胡少琛点了点头,小心的将几个样品装进小型实验箱中。 等少年弄好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时,胡少琛才又开口,“你累了就回房去休息会吧。” 少年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轻轻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什么?二十年前有倖存者?”安思然报导进度时,何悦听到说有倖存者时情绪激动,完全忘记责怪没有完成她交代的安思然。 那是当然的啊。 採访一个事件当事人,这可远比採访九个受害人家属来得更有价值。 “那你联繫上了那人了吗?” “有点困难……”安思然细细向何悦报告着欧叶告诉她的情报,“那个人在那件事后就出国了,这二十年就没回来过。而且据说他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络,连早年他的父亲去世都没回来……” “啊?”何悦皱起了眉,开始怀疑安思然,猜测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她的任务而撒了谎,毕竟给她查阅的报导上并没有关于倖存者的只言片语,“这人是这九个人中的哪一个?你怎么知道他没死的?” “他叫胡汀,据说是如今盛乐集团总裁胡少琛的叔叔……”好吧,其实安思然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自己表哥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但他当时拿出了证据,只是不方便拿给何悦看而已。 “你听谁说的?这些消息你都能知道?”何月狐疑地来来回回扫着安思然,这些消息她都不知道,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能有这么深的手段? 呵,当初不是你叫我查的么,现在查出来了,你又不信。 安思然心里嘀咕,嘴上还是说出了自己在刑警大队有点人脉。 “那就是真的咯?”何悦这下是真激动了,“盛乐集团的胡总吗?我记得我们报社最近会有个关于他的採访报导。是谁在负责这个案子的?” “是……” “哟,难道咱们何大记者要和我抢这个案子?”江韩很直接的打断安思然的对话,拉开一旁没人坐的椅子坐下,端着自己的杯子慢慢喝着茶,“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何大记者应该很明白才对吧?怎么紧攥着手里的大案子不放,还要抢别人的案子?啧啧,何大记者也要记得给我们这些人一点活路啊。” 何悦白了一眼江韩,用眼神询问安思然,确定就是自己的对头负责胡总的案子后,脸立马拉下来了,咬牙切齿也不为过,“我怎么会抢您老人家的案子呢?” “那感情好。”江韩抖了抖衣摆,站起来,“那我预祝何大记者採访顺利。” “您老也是,祝你顺利……” 等到江韩走远,何悦气急败坏地摔了桌上的东西,大大喘了几口气,朝还站在一旁的安思然说:“你马上给我联繫盛乐,我要预约採访!” 胡少琛来到公司,经过大堂时,听到有人正神情惶恐的议论纷纷。联想到最近的事件,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他就登录网页很快搜索到了“今晨xx小区再现无血干尸”的新闻。 粗粗浏览评论区几乎炸开锅的讨论,“吸血鬼”、“杀人狂”等字样来回出现,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二十年前那杀人犯就是当年逃走的那个犯人,时隔二十年又开始作案了。网络上的那些键盘客分析得头头是道,得出的结论却要么指责警方查案办事不利,要么又无形渲染人人都会有危险的恐慌。 胡少琛拧紧眉头,这些人还真是不嫌事大。 这次作案的人极力模仿二十年前那轰动一时的事情,他的目的无疑是想吸引众人眼球,以满足自己想得到关注的感觉。 绝对不可能是当年的那个人又出来作案了,因为……因为那个人一定得到了某个大人物的帮助,这么多年都不曾露出半点马脚。以他以及孙坤未的手段,这些年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都没能逼出那个人现身,那人那么谨慎的性格,断然不会做出重复旧事这么高调的事。 第8页 然而就算这次的事件真是那个人做出的,以这有恃无恐的状态/不留痕迹的手法,网络上的这些滔滔不绝言论的人们,难道不是在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吗? 无论怎样来讲,过多的讨论这个事情,都会导致犯案者更加恐怖的报復。 关注这事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明知道这么做会引起犯罪者更疯狂的的举动还要去做,呵,真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犯罪帮凶来起诉这些人? “胡总。”秘书敲门声响起,他迅速关闭了网页。 “进来。” “胡总,上洋时报想预约……” “昨天不就推掉了吗?” “是另一位记者想採访,而且……”秘书停顿了一下,“他们是想预约採访您的叔叔——胡汀?” 胡汀!? 胡少琛心中有略微的吃惊,面上依旧沉稳如故,“哦?他们是想採访我叔叔什么事?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叔叔不在国内?” “好像是……是关于杀人案的一些报导。”王秘书很是迟疑,她在盛乐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对于胡总叔叔的事一无所知,而且听那记者语气,似乎杀人案和盛乐也有些联繫,说实在的,到此刻她都还是觉得此事多有荒谬,是不是那记者开了玩笑。 “推掉採访吧。” 王秘书舒了口气,这样才对!看来那些记者是在胡乱猜测的吧。 “好的。我这就去拒绝。” 秘书的离开并没有让胡少琛松一口气,他盯着那扇关闭的门,良久实现从门上移开,扫视了安排得恰到好处的办公室,目光最终定格在能看见外面天空的落地窗上。 外面的天气正好,阳光懒散的洒进来,在窗边透出一片光彩的晕斑。 胡少琛用手挡在眼前,现如今,不仅是类似二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出现,还有人打算查小叔了吗? 事情是真的有些超出预料了啊。 因为是报社的人知道了小叔的事,即便已被他拒绝,但这事情依旧可大可小。 胡少琛拨打了孙坤未的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 “好的,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查小叔叔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小琛你不必太担心。” 孙坤未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区别。语气也是那般,不想让他涉入太深。 “阿坤,我想我的态度也很明确的。我也想尽我的力量帮助你们的。” “……小琛不要想得太多。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听到耳边的声音,胡少琛只觉一股无力感升起。心中知道,孙坤未他们只是不想让他捲入到这可能会出现危险的事情中。但从他自己的角度上来说的话,看到自己的亲人和好友执着地追查着一件会有危险的事情,他也是想要尽他的能力帮他们的…… 胡少琛重新点开那个隐藏的页面,看着上面的人还在讨论杀人案,回想起当年小叔被救之后经歷的煎熬……无论如何,他会按照他的意愿做下去的。 安思然查看资料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等到中午午休时,更是头重脚轻。 吃饭的时候,李编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立马丢下筷子,带着安思然开车直奔附近的医院。 38.5c。 李编吓了一跳,等护士给安思然挂好药水,她坐在安思然床边,“哎,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自己个儿发烧了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只是觉得自己做事不在状态而已……”安思然的嗓子几乎哑了。 “行了,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李编谈了口气,“哎,你妈把你托给我照顾,我也想好好照顾你啊。哎,你偏偏跟我要跟着何悦的案子的机会,你都不知道,那姑娘心气儿高着呢,一心想做大案子,你跟着她不是自讨苦吃。这不,才跟她几天啊,都给我来医院躺着了。” “李姨,我心中有结呢,正好是查二十年前的事,我就想着说不一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李编看着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了都还不忘和自己对嘴的少女,长长的嘆了口气,“你啊,也像你妈一样一根筋……” “诶,你们说的二十年前的事,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的前身吗?”说话的是检查完病人身体情况的年轻医生,他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对话的两人。 “嗯,是啊,就那案子,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二十年前的大事情值得现在翻出来的啊。”李编笑着沖年轻人说着。 “你们是警察吗?在查案子?”医生干脆放下手中的笔,坐在李编旁边聊了起来。 “不,我们是报社的,想做一些系列报导。” “哦,这样啊。”医生沉默了会儿,“主要想报导什么啊?说不一定我也能为你们提供点情报什么的。” “嗯,就做一些记事採访吧,询问一下当事人家属什么的……”李编开始敷衍医生,她觉得随便聊天的人而已,怎么会有能帮上自己这项目的可能呢?出于礼貌又不能不说,只好敷衍几句。 “哦,这样啊……” 李编以为对话就会这么结束,她转身为安思然紧了紧被子。 “那我还真帮得上你们的忙。” “什么?”李编没听清。 医生笑了笑,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酒窝,“我说我帮得上你们的忙。我是常继涵,二十年前被杀害的常世谷的儿子,你们不是说採访家属吗?我可不就是?” 李编惊呆了,就来医院陪人看个病聊个天而已,一下就找到了二十年前那事情有关的人,这运气——能趁着这势头去买张彩票么,有一定能中的感觉。 ☆、疑惑 何悦接到李编电话赶来医院採访常继涵。本因没预约到倖存者採访机会的,又被老对手江韩嘲笑,何悦被打压下去的斗志重新燃起。 忽略掉安思然生病请假休息一天这一事实,何悦立马一个电话打给安思然,让她凭着她表哥的关系,继续联繫其他的受害者家属。 已经从医院输完液回家,此刻正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力气的安思然盯着自己的手机好一会,才确定何悦真心是没把她当做伙伴看,只把她当成了任劳任怨的奴隶了。 艰难地爬起身来,从床头柜里掏出笔记本,上面记载的几个联繫方式是昨夜欧叶给她的,当时还说什么不要外泄的话。由她来打电话应该不算外泄隐私吧? 她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大脑,拨打了上面登记的第一个名字。 这一次的电话终于能接通,没有什么“是空号”的声音,长久的响铃后电话终于被接起,“餵?” 不是所有的受害人家属都愿意接受採访,事实上,能做到今天遇到的那位医生那样那么洒脱即刻就接受採访的,一个也没有。 第9页 对方在听到自己说要採访后愤怒排斥或痛苦,然后就想拒绝,安思然用她感冒了后沙哑的声音耐心的安抚,一遍一遍,尽可能给予对方能持续沟通的空间。 首先约下来的就是唯一有两个受害者的江家。 安思然一边咳嗽一边给何悦发简讯报备情况,小小的完成任务后,可不可以让她休息一会儿了? 何悦回简讯抱怨她怎么约的时间都在两天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要她预约下所有家属的话,安思然回到床上躺着,隔绝所有声音。 两天后,还有点咳嗽的安思然,还是陪同何悦到了约定採访的地点。 那是一栋很破旧的筒子楼,隐藏在一座座建造华丽的高楼大厦之后,它苍老的就像将死的人,垂死挣扎。 何悦仔细确认地点,也询问了一位路过这里的路人,在十分确定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后,才撇了撇嘴往灰黑且没有灯的楼梯里钻。 等她俩从堆满杂物的走廊一间间寻来,终于找到那一间所要拜访的门。 安思然敲了敲门,半晌,来开门的是已经六十多岁的何庆芳。她是江婉的母亲,也是李素贤的儿媳妇。安思然对欧叶给她的照片印象深刻——二十年前还是保养得当的模样,在没有任何盼头的这二十年里,她苍老得厉害。 安思然和老人打了个照面。老人此刻眼角还残留泪痕,双眼迷濛着。 “你好,阿姨,我们是上洋时报的。按约过来採访。”安思然语气轻柔地对老人开口。 “啊,我记得的,”老人用手中拿着的帕子擦了擦眼,然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的,所以一听见敲门我就知道是你……” 何庆芳的话,在她擦干泪抬头看到安思然的时候戛然而止。 何悦和安思然正摸不清她是怎么了。 “你!怎么是你!”老人突然情绪就激动起来,她推开门扑到安思然身边,眼角闪着泪,“你还活着……” “何阿姨?这是怎么了?”安思然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又抬眼向身边的何悦询问解惑。 “阿姨认识我们这位思然妹妹啊?”何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思然。尽管她不喜欢安思然,但为了採访顺路进行,适当的解围她还是会做的。 “……思然?”老人双眼透出疑惑,又仔细地打量起安思然来,片刻后情绪趋于稳定,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慢慢松开了抓住安思然的手,“是了,二十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模样……” 后面说的话语只是一人的呢喃,安思然站的近,所以听清了她的话。想开口询问她说的那个“她”是不是自己想找的那个“她”,但眼神略过就在一旁的何悦后,安思然还是闭上了嘴,有的事情是不能当着其他人说的。 “你们请进吧。”老人恢復最初开门时那一副样子,将她们迎进门。 进门后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她送上两杯水之后,坐在了陈旧的沙发上,低垂着头,等着何悦俩人的询问,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双脚紧闭,坐的笔挺。 这模样就像是待审讯的犯人。 安思然只好再出言,“阿姨,您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们就只是想聊聊家常之类的。您尽量放松。” “好、好的。”何庆芳稍稍调整了一下她那过于别扭的坐姿,改变不大,但人好歹抬起了头看着安思然。 何悦看着老人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终还是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就一些事开始询问。 採访勉强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老人状态并不太好,採访过程中眼睛四处乱转,又会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哭泣,何悦越採访越眉皱的越深。安思然静静注视她们对话,默默记录回答。 採访结束,何悦立马起身告辞。 老人将她们送到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她们将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安思然,“姑娘,我有点事想你帮忙,你能留下来帮我一下吗?” 安思然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何悦,还是点下了头,“何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帮一帮阿姨。” “嗯。”何悦一边答着,一边快速地往楼梯处走,动作中带了点对此处此人的不屑一顾。 安思然回到屋里,老人一直牵着她的手流泪。 过了好一会,老人起身,从电视机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她挨着安思然坐着,在安思然面前摊开了快被翻得脱线的相册。 扉页是一张所有人都开心笑着的全家福,那时候身边的这位遍布皱纹的何庆芳,还只是照片上精神的年轻妇人,手里抱着还很年幼的女孩,与自己的丈夫一道站在坐着的公公婆婆身后。整张照片温馨和谐,充满生命活力。 “婆婆走后不久,公公就步了后尘。”她注意到安思然长久停留在照片上的视线,如同干枝的手婆娑着相册,“六年前,我丈夫也因为疾病离开了……这世上就我一个人了……” 安思然注视着面前伤心憔悴的老人,她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选择伸出手拍了拍老人的背安抚她,“阿姨……” 何庆芳强装镇定,推开安思然的手,将相册继续翻下去。安思然能看出相册里透出来的温暖的生活气息,与闲杂所处的这个冰冷的环境仔细对比,她不知道她是经过怎样的煎熬独自守在这空荡的房子里。是不是在很多个无眠的夜晚,就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泪眼朦胧的一遍一遍翻着过去的相册。 等到安思然陪她看了整本相册,老人抹了抹眼角,“姑娘,你身边是不是有个人叫安然的?” “有,她是我姐姐,您认识我姐姐?”安思然确实诧异。 老人点了点头,“你姐姐和我女儿是好友。” 说着,她从相册的夹页里翻出来一张有差不多十一二个人的合照,她递给安思然,示意她看。 安思然很快从这张照片中找到了老人的女儿江婉,而她旁边站着一个女孩,与安思然长得十分相像。 安思然抬起头看着老人,“阿姨……这是?” “这是当年他们做实验时小组成员拍的合照……只是没想到,这竟成了婉婉的最后一张照片……”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安思然不知怎么安慰她,双眼扫着那张照片,姐姐啊。 “阿姨你知道我姐姐失踪的事吗?” “知道,当年你姐姐被传也是遇害了,但是犯人却并不承认他杀害了你姐姐,最后警方就只有将你姐姐定为失踪人口。”何庆芳啜泣着,“看你的样子,这些年来你姐姐还没被找到吗?” “是的。”安思然吸了吸鼻子,她是知道自己有个姐姐的。 当年姐姐被定性为失踪人口后,爸爸妈妈一直没放弃寻找。年纪不轻的妈妈无法停止对自己女儿的思念,不顾一切生下了安思然,作为已经失踪的大女儿的替代。他们为她取名“思然”,就是为思念他们的大女儿然然。 第10页 安思然也想出力为爸爸妈妈寻找自己这素昧谋面过得姐姐,所以她才会在报社做实习。 等到安思然离去,何庆芳的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如果安思然见到,一定认得出来,那人是谁。 何庆芳重新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喝茶吧,孙警官。” 孙坤未走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谢谢阿姨。” “阿姨认为……这个安思然和安然有几分相似?” 何庆芳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她简直和安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穿着打扮不一样了,但是面容几乎没有一点改变的地方。” “那……她有可能是安然吗?”孙坤未犹豫着,还是这么问了出来。 “怎么可能?即便安然还活着,她也接近四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是这么年轻的模样?”何庆芳有些许诧异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们俩虽然像,但是就刚刚接触的那一会儿,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是同一个人的。” “怎么讲?” “当初安然跟着……来我家的时候,”何庆芳面露伤痛,只要提起当年的一些事仿佛是在她身上划开了伤口一般,只是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那姑娘性格比今天来的女孩更加沉闷,她的沉闷是由内向外的,是那种拒人千里的闷。今天的女孩……她不同,她的眼睛里透出的光是暖暖的,即便她沉默,却不排斥与人接触。她的沉闷……可能只是因为……她今天採访我……而我会让她觉得心生不忍吧……” “何阿姨……”孙坤未本也无意要揭开何庆芳的伤疤的,“阿姨,对不起,我无意让您回忆起过去……” 何庆芳用手抹了抹沾满泪水的双眼,勉强冲着孙坤未笑了笑,“无碍……我就是人老了,总是想起过去罢了……” 孙坤未沉默。 今天来这里,也是因为得知是这个安思然在查小叔叔的事情。他可以肯定,当时让欧叶给安思然的资料里是没有关于小叔叔胡汀的任何资料的。这一下子冒出来,加上那一张基本上一样的面容,使得他不得不怀疑安思然很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安然。 而何阿姨的女儿当年和安然相处得不错,时常会带安然来她家。所以何阿姨是对安然有一定的印象的。当年他并没有接触安然,而小叔叔现在并不方便在人前露面,何阿姨就成了唯一他可以相信的,知道真正的安然是什么人的人。 虽然揭开了何阿姨的伤痛,但是确定了安思然真的不是安然,孙坤未心里除了些微的失落外还是松了口气。找到的这人不是安然,他松了口气的原因就是迟早可以藉助这样的一个人的帮助。而如果是安然……那这么些年的坚持也算是得到回报了吧? 回到报社,安思然无法很好地从那份沉重的情感里走出来。 看着手上何悦交给她的繁重的任务,她第一次想反抗何悦。但是又不能现在闹掰,还有几个人要询问。 喝完感冒药,安思然调整心情,努力将自己埋头于工作里,不去想多余的事。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夜色渐合,被遮挡了夕阳的窗户只在办公室里投下隐隐绰绰的红色光影,将单薄的人影镀上一层哀伤的红。 叮铃铃—— 不待安思然再度陷入沉思,桌上的电话就这么想了起来。 又是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打进来的吗? “喂,你好,这里是上洋时报。”安思然接起,思考对方是什么情况要拨打这个电话。 这一次还没待她再重复,对方就做出了回答,“你好啊,小姑娘。又是你接了?” 是那天晚上的人。 “您好。”安思然在对方温暖的声音里放松了情绪,她翻了翻今天的报刊,询问对方,“今天报社刊登了上次您询问的报导,您今天看了吗?” “看了,看了。呵呵,小姑娘还记得我啊。” “是啊。像有您这么好的嗓音的人我一向都是印象深刻的。” “哈哈,像小姑娘这么有礼貌的孩子我也是印象很深的。” 安思然倚在椅背上,跟着电话那端的声音勾了勾嘴角。 “小姑娘怎么到这个点还在报社啊?任务很重吗?”对方温柔着说着话。 “嗯,我还在做一些事呢。那您呢,怎么总是在报社下班之后打电话过来?” “啊,这个啊。我觉得你们白天上班很累了,所以就不愿打电话来,让忙碌的你们听我老婆子的絮叨。我在你们下班后打过来,不是偶尔可以碰到像你这样留下来加班的吗?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安思然听着她的话,想到上一次深夜里与那一位老人的对话,她是不是就像孑然一身的何阿姨,是因为辗转难眠,所以才会在凌晨一点的时间打电话?她不愿打扰他人,又偏偏执着打电话希望有人与自己交谈。 “您……”安思然想说点让气氛继续轻松的话,脑中盘旋的没有一个字能开口道出。 她的迟疑也传递给了对方,“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是的,”安思然犹豫了片刻,“今天採访了一个人,她因为一些事情现在生活的不太好,我有些感触,觉得有点难过。” “人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的,迈不迈得过去这些坎,人总要向前看的。” “嗯,我知道,但是还是觉得难过。明明她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有这些事丢给她面对?” “……” “姑娘,你只能是你自己,太过于沉迷于别人给你的情绪里,只会让你陷入死胡同。你对于他人的怜惜感慨帮不了任何人。你替别人感到不公,你又为她做得了什么?姑娘,你要想通……” 安思然细细辨析着对方的话。 “谢谢您开导我。” ☆、麻烦 将从採访到的两人处得到的信息整理编撰,上洋时报策划了系列报导的第一篇。 当年受害者歷经的过程是不同的,所以当年查案花费了不少时间。现今的那个犯人也在作案的时候效仿那手法。最初发现的那起就和常继涵说的那部分相似,之后发生的两起安思然从表哥那里听到,也是与二十年前的异曲同工,何庆芳说的目前还没发生类似的情况,如今报导出来,多少可以让读者们有所预警。 虽然效果甚微,但最起码会减轻事件的神秘性,增强可预见性,还能起到一定转移读者惊慌的作用。 拿到报社样刊的何悦再接再厉,带着安思然开始了新的一轮採访。 只是相较于最开始歪打正着碰到的常世谷之子常继涵,以及寡居生活混沌的何庆芳,剩下的採访起来就麻烦多了。 譬如今天预约好了的两家。 首先约好的是罗家。罗安伟当年遇害的时候正是在上扬医学院做保安。那时他的儿子罗尚刚上小学三年级,他的妻子秦燕在此之前就患病卧榻,罗安伟去世后,秦燕没有能力再负担罗尚的学费,罗尚辍学在家,渐渐和周边的小混混们混在了一起,如今将近三十岁还是无业游民,跟着混混过日子。採访这种人,要时刻防备着被缠上。 第11页 下午约定好的是许家。许家地位显赫,出过不少杰出人才,在政界、商界、文化界均有声望,远的不说,就目前许家就有许铎南、许之夏等位处政府部级、司级高官,许之秋为上洋数一数二的企业家、许之冬为上洋商会会长,许铎北、许严青等文学大家。可想而知,能约上许家的人採访,哪怕约出来的人不是主家的,只要是去许家大宅採访,要做的准备可不仅仅是准备好纸笔、录音笔什么的,还要有强大的心理准备。 就是这样。一个上洋世家许家,一个地痞无赖罗家。这两家虽然有云泥之别,难对付程度却是一致的。 坐在前往罗家的车上,正在看今日行程的何悦再一次对着安思然露出厌恶的表情。 安思然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是你叫我预约的人啊,当时我可还发着烧呢,只想着约到人,哪想其他的…… 去罗家採访,何悦等人吃了闭门羹。 最开始决定接受採访的是罗安伟的遗孀,缠绵病榻的秦燕。很不巧,今天混世魔王罗尚在家,他一听何悦二人是来採访关于他父亲去世前后的事,直接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抄起凳子就来撵人。 “滚!老子不接受什么採访,你丫的又不是警察,凭什么要来八卦别人的家事?”罗尚将她们赶出门外好远,他啐了口痰在墙角,“就是有你们这些喜欢八卦的人,才会有什么明星受不了压力自杀的!老子爷是平头百姓,没那么多八卦给你们。要八就去八我家老头的坟去,你不是要问那事情吗?我们哪有他知道的清楚!” 何悦和安思然略显狼狈,看着脾气火爆的男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面面相觑。 何悦怒气洒向安思然,一双眼刀子似的瞪了安思然好半天,“回报社!” 说完毫不留念转身走人,安思然再看了看那破旧的紧闭的门,迟疑着上前了两步,最终还是止住脚步,转身离去。 採访二十年前受害人的家属? 当年他们承受的伤痛本就深刻,时隔二十年揭开展现在众人面前,对心中还有伤痛的人来说何尝不又是痛楚再袭? 我们真是残忍。 许家的规矩大,这不是说假的。 还没进入许家,何悦就把在罗家憋的那口气就深深咽进了肚。 何悦带着安思然在许家大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有一名穿着制服的女人过来打开小门领她们进去。女人目不斜视的在前面带路,她们大气不敢出一口地跟着她穿过偌大的庭院。期间遇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他们打量的目光像是一把剑剜在身上,何悦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等好不容易来到屋前,那领路的女人勐地转身面对何悦,“你们在此处等一会。” 何悦吓了一跳,这时却不敢像对安思然发脾气那样沖这位闹,她苍白着脸,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7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站在烈日下的何悦却不敢抬头擦汗。微觑站在身边的安思然,见她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何悦内心更加不满。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出来一位穿着和之前女人相似制服的男人,带着二人经过大厅,往屋后花园处引。 花园的一角,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那里品茶,他身边还站着好一些穿着制服的人。 何悦作为一名报社知名的记者,还是大概能一眼看出对方的身份如何,眼前这位老人外表看来大致古稀,风度未减,气质内敛,一定是从上位退下来的掌权人。 “小成,看来是你的客人到了啊。”老人扫了一眼何悦,品了茶对站在身边的一位大概五六十岁的人说着。 被叫做“小成”的男人躬了躬身,“四叔见谅。” 老人摆摆手,“不用陪我这糟老头了,你去会会这俩丫头吧,让人家等了那么久,要不是我看见你犹豫的表情,是不是你还叫丫头们在大太阳下一直站着啊?” “不会不会,小成只是担心打扰您老……”许成连连摆手。 “去吧。”老人点点头,继续就着手中的杯子品茶。 …… 这两人的对话至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人插话。 哪怕后来许成向何悦她们走来,也没有一个人对她们提一句关于那位老人的事。何悦也没有因为被人忽略而生气,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够资格。 所以说,来许家採访是一件需要强大内心建设的事啊。 二十年前受害者之一许之薇,她的父亲许成在主家做管家,职责之重,无法离开主家。他受重视的程度,以及他能将採访地点定在许家内宅,这也是他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徵。混到他这个地位的人也像是位居高位的某位大人般,不是常人惹得了的。 何悦小心斟酌用词,生怕一个不当就惹这位管家大人生气。之后发现人家根本不太在意,也就慢慢放开了来。 在採访他的过程中,安思然一直在观察他,这位举手投足从容的管家,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歷过丧女之痛。他的脸上甚至连皱纹都几乎难以看见,安思然又想起了何庆芳,这二人的年龄相差不多,甚至于何庆芳还比这位小两岁,若此刻他们站在一起,谁又会猜得到面前这位年岁大些? 谈论着许之薇被害的细节,许成就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般,这让安思然心中为死去的人难过。二十年过去,世间遗忘了他们情有可原,而自己的家人哪怕不沉溺疼痛,也不应该像这样态度。连半分动容都没有,许之薇真是许成的女儿吗? 安思然记得当时联繫许家的时候,接电话的是位女人,听着声音不再年轻的女人,那时她在电话那头小声啜泣,怎么现在却是男人接受採访?安思然疑惑,也因着此人所带来的不快,直接停下记录言论,打断与何悦侃侃而谈的管家的话,“许先生,我记得当初联繫的是位女士,我们能顺便採访一下她吗?” 这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突然开口,许成听到后愣了一下,转而又恢復一派从容,他还朝听到这话明显不悦的何悦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和煦的对安思然说:“接你电话的是我内人,不巧这两天生病了,怕传染,所以我就来接待你们了。” 生病?怕传染? 所有不想让人多问就会用这等接口搪塞,其实真相如何也就只有说话的人知道。 何悦听出来了许成话里的意思,对还想说话的安思然眨了眨眼,暗示不要再问下去。转头她就接着问许成当年许之薇遇害的情况。 交谈甚欢的两人再没让安思然插进一句话,安思然紧攥手中的笔,低垂着头一副认真记录的模样,笔记本上却再也没添一个字。 许家的管家是忙碌的,哪怕此刻也不例外。 採访还未进行到一的时候,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就进来,许成看到了那人,停止了与何悦的对话,略带歉意的看向何悦,“抱歉,有些事情需处理一下。” 何悦连忙摆了摆手,“许先生客气了,本就是我们耽误了先生,先生有事请先去忙吧。” 第12页 “何小姐和安小姐若是不介意,请在此处稍坐片刻。”许成抬手看了看表,“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我就回来。” 话毕,许成转头对等候一旁的男人说道,“吩咐人为两位客人准备些点心。” 採访对象不在,整间房里只剩下何悦和安思然大眼瞪小眼。 安思然情绪还未恢復,不想在这里继续受着何悦对她的恶意,藉口上卫生间出了屋。 为了离何悦远一点,也为了舒缓一下今天的情绪,安思然沿着之前的路往花园处散步。 烈日当空,初见的花园里的那位老人已经不在那里,自然也没有其他人在。四下无人,偌大的庭院种满花草,时不时一股花香散尽在夏日热气中,显得安静祥和。 安思然找到一处石凳坐下,伏在石桌上,闭上眼睛,放空心绪,任由阳光洒下,任由花草包裹,似乎这样做后,那份感伤的心情也有了些微的好转。 只是宁静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安思然还没歇息几分钟,就隐约听到有人穿过花丛往她所在的位置来了。 那人并没直接走过来,脚步声停在了离安思然大概几步远的地方。 想着对方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停在了不远处,安思然坐直了身,正打算起身。 “老闆怎么不坐?”接着传入耳的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他显然才说完话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安思然,他接着说的话带着怒气,“这是什么人,敢待在这?” 安思然尴尬的起身,转身来看向来者,“不好意思,打扰几位了,我这就离开……” 说着就要离开,之前听到的那个暴躁的声音又响起,“站住!” 接着就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迅速朝安思然围拢过来,挡住了她的去处。安思然皱了皱眉,这种拦路的行为,如果不是发生在许家,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黑道行事吧。 一个男人走到安思然跟前,眼光逡巡,审视着安思然,“你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语气很是不客气,安思然的眉头皱得更深。 “说话!” 那人一直用着强势的声音质问安思然,安思然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回答,此人不会罢休,“我是上洋时报的记者安思然,今天是依据预约过来採访的。” “胡说!”男人明显不信,双眼瞪视安思然,“许家老爷子早就不接受媒体访问,怎么会有记者来?快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安思然无力的与这人对视,“我们採访的是许成许先生,这位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前去问一问!” “你……” “许卓!”一道声音自石凳旁传来,还想继续呛的男人立马闭上了嘴。安思然扫了一眼声音的来处,只一眼,安思然就认出了发声的人是哪一位——许之秋,这位许家前途无量的下任当家人。 这位位高权重的、还不到五十岁的男人,保有着风度翩翩的气质,他朝着安思然点了点头,“我听成叔说过,今天的确是有上洋时报的人来,许卓,给这位小姑娘道歉。” “可是!” 没有气势昂然的可是,在许之秋的一眼不带任何波澜的眼神下,那刚刚在安思然面前强势的男人低下了头,不知对着哪里,小声说了句“抱歉”。 安思然不想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估摸着许成已经重新回去採访,说了句“无碍”,又向许之秋道了声别,便快步离开。 她离开的匆忙,根本没注意到来自身后那束探寻的目光。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消失在转角的女孩的身影,安……思然……么。 男人在石凳上坐下,没一会,有人过来对着他的属下耳语几句。 他装做没看见来人面上的纠结,也不允许属下转述话语。 在这家里,除了那人还会是谁过来找他? 但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那个人,何必理会? 赶到何悦那处,许成果然已经回来了,即便安思然表达了她的歉意,何悦看着安思然还是不停的剜眼刀子。 等到採访结束,安思然和何悦以来时同样的方式离开了许家,何悦和安思然回到车上,在检查记录的时候看到大段的空白,何悦在採访期间积攒的憋屈终于爆发,“你就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安思然陷在自己的思维里,不理会她说话更是让她愤怒,“你别以为你靠着李编你就了不起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都做不好,你别以后别想在这里混!” “嗯,好的。” “什么?”何悦没太听清这淡淡的语气说出的话。 “我说好的,我不会在这新闻行业混的,你放心好了。”安思然嘲讽的看着何悦,双眼露出的凌厉让何悦还抓着笔记本的手颤了一下,笔记本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安思然弯下腰,捡起笔记本,拍了拍尘,又递到何悦眼前,“何姐,可别又掉了。” 何悦愣愣地接过,有点不敢再看安思然的眼睛。 “还有,”安思然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何悦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虽然我没记全,但是有录音笔在,何姐你不用担心这次无用功了。” “哦……好的,是这样没错……”何悦吶吶地回话,再不见丁点气势。 安思然瞟着几乎瑟缩起来的何悦,很满意她闭了嘴。 忍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耗尽了。 ☆、古怪 因为有未完成採访,安思然的时间显得空闲起来。也或许是因为上午安思然的震慑,所以何悦没有再安排事物为难安思然。在跟着何悦这个案子后,安思然破天荒的今天准时下了班。 安思然还没有因此开心,李编就兴致极高的在快下班的时候奔到了她的身边,“快点收拾,收拾好了,我们去医院复查。” 安思然整理好文件,起身时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电话,然后才拿起包走到李编跟前。 “李姨,就不用了吧?感冒而已……”安思然有点撒娇意味的对李编说道。 “感冒也不是小事啊,还有人因为感冒死了呢。”李编煞有介事的胡扯,“快走快走,说不一定又能遇到上次那个小帅哥医生呢。” “……”所以你是因为想再次去见到小帅哥? 两人都走到停车场了,李编的电话却响起来了。 看着她接电话气急败坏地样子,安思然估摸着今天这趟医院之行估计泡汤了。没想到,计划对于李编来说是泡汤了,对安思然却不是。 “思思,报社刚收到弘大金融公司涉及金融黑幕的匿名检举,叫我赶紧回去,我就不陪你去医院了。”李编咬牙切齿,“不过你一定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哪怕不是去看什么小帅哥,你的身体还是要好好照顾的。” “就这样吧,你有驾照,就开我的车去医院吧。”李编掐掉又打过来的电话,“我估计又要通宵了,你开车回去我放心些。” 第13页 “嗯,好的,李姨。”安思然笑着回话,“如果小帅哥医生还在,我会发他的照片给你。” “你这丫头。”李编笑骂着,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无奈的看了看安思然,“这下我真得走了。” “李姨拜拜。”安思然率先跳到车旁边,沖李编挥了挥手。 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李编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思然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思思,只有李姨会这么叫她。 妈妈只会叫她“思然”,爸爸从来就只用“安思然”。在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叫“安然”后,安思然总是恍惚,爸爸妈妈叫这名字时,想的是“安思然”还是“安然”? 安思然不愿问父母这个问题。不是怕听到父母的回答,而是怕由此触发父母的情绪。这么些年,安家没放弃寻找,只能说明姐姐在父母心中很是重要。只要姐姐回来,爸爸妈妈也会把情感多投注在我的身上吧? 姐姐,你在哪里? 驱车开往医院,不知是李编查了人家医生的值班表,还真就是那么凑巧。安思然又碰见了李编嘴里的小帅哥、二十年前受害者常世谷的儿子常继涵。 安思然拿号排队,常继涵先注意到的她。 “嘿,大记者,又来看病啊?”他笑着拍了拍安思然的肩,待安思然回头,他绕到了她的正面。 看着露出两个酒窝的年轻医生,安思然心情放松下来,她点着头,“这次是来复查的。” “嗯,复查好呀。很多病人就是自以为自己病好了,就不需要复查,结果之后还是因为病根未愈,最后大受折磨。若是他们都学学你,我们医院就可以少收治那么多病人了。” “你说笑了。” “哈哈。哦,对了。上次採访后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帮到你们啊?” “嗯,感谢常医生那么配合我们的访问,您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安思然笑着肯定他的作用。 “能帮上你们就好。”常继涵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酒窝越是明媚。 “常医生,你看这……”这时旁边过来一位瘦瘦小小的护士,她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病例簿,抬头时她也看到了安思然,“啊,这位是?”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常继涵。安思然不知怎的,觉得这女孩好可爱。 “啊,这位是我们急诊科的实习护士陈水幼,”常继涵向安思然先介绍了女孩,然后又冲着女孩笑道,“这位是上洋时报的记者——” 他停了下来,有点尴尬的看了看陈水幼,又看了看安思然,然后凑到安思然耳边小声说:“大记者你叫什么名字?” “安思然,我叫安思然。”她沖这有点迷煳的医生和萌萌哒的护士笑着介绍起了自己,“我现在在上洋时报实习,就是小员工,不是什么大记者哦。” “嗯——这样啊。”常继涵又挠了挠头,干干的笑了两声。 “很高兴认识你,思思。” 陈水幼很坦然的这么叫安思然,安思然听她说后却有点笑不出来。不过,陈水幼此时没有关注到她。 “常医生,你这病例上这里是不是错了?”她将病歷簿递到常继涵跟前,然后一本正经的嘆了口气,“常医生,虽然咱们都是实习吧,但起码做事能不能认真点?” “啊,哈哈,我不是想着有你在么。”常继涵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 陈水幼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安思然,“思思,你待会还有事吗?要不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 咦,这么直接就可以一起去吃饭吗?我们不是才认识?安思然迟疑了一下。 “对啊对啊,思思我们一起去吃饭呗。”常继涵很快就插话进来,“相逢是缘,而且难得你和幼幼这么投缘,我跟你说,这幼幼啊,只跟自己感兴趣的人说话哦。” “这样啊,好啊。”安思然这下很是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荣幸。” 陈水幼和安思然岁数相差不大,一个刚20岁,一个18岁,而且性格意外合得来,两人都有种相逢恨晚的感受,在饭桌上她们越聊越起劲。 而28岁的常继涵被排在了她们的对话外。 可能是不甘心闷头吃东西,他极力将两人的对话往他也能加入的话题上引。 安思然见着实冷落他太久也不太好,于是率先转了话题。 “常医生,有关採访你的报导明天就发行了哦。” “真的吗?”常继涵双眼都亮了起来。 “他能有什么报导?”陈水幼接过这茬,“不会是他医死人了吧?” “切,幼幼,如果我医死人了,你还有机会揪出我的病例簿上的错?” “那可不嘛,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该被当做证人问一问才对啊。都没人问我,啧啧,”陈水幼干脆放下筷子,抱着胳膊盯着常继涵摇头,“常医生,你什么时候医死个人呗,我也享受享受见报的感觉。” “呵,好呀,就怕到时候你害怕登报了。” “哼,到时候我一定向媒体说你有多马虎。说不一定你还能因此少判点刑。” 安思然边吃东西边看着两人拌嘴,氛围很是轻松。 “好啦,常医生这一次是作为情报者见报的哦,幼幼。” “哦?什么情报啊?” “就是最近这‘吸血鬼’案的情报啊。”安思然笑着说,“具体内容明天你看上洋时报的报纸不就知道了。” “唉,卖关子啊。”陈水幼拖长声音,见安思然只是笑却不答话,最后还是放弃了询问。 因着吃饭地点就在医院附近,安思然将车就停在了医院。吃完饭后,常继涵、陈水幼就和安思然道了别。 走在路灯明亮的人行道上,新认识的朋友使得她白天堆积的那些情绪沖淡,安思然缓缓前行,看着点点霓虹,心情平和。 慢慢熘达到医院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那辆骚气十足的紫色跑车。 她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车,还是表哥欧叶到报社接自己的时候,那时她还不太明白为何在孙坤未说送他们回家的时候要跑那么快。等到出了大厅,表哥指着一辆骚包的紫色车子,对她说这就是孙坤未的座驾时,她也庆幸表哥拉着自己跑得快。 此刻她越看那辆车越觉得眼熟,还不待她再看仔细,那车的车窗就被摇了下来,面前露出一张安思然有点印象的脸——不,半张脸。车里是那天在盛乐无意碰到的戴口罩的少年,此时他同样带着口罩。 “你有事吗?” 专属于少年的清脆嗓音在安思然耳边炸起,若是她定力再差点,一定会沉迷在这嗓音中。还好她定力好。 “没事,就是觉得这车有点熟悉。”安思然嘴角扬起。 第14页 “哦,这是孙坤未的车。”少年语气几乎没有波澜,但是在他独特的温暖嗓音下又显得如雨落银盘,“你们认识?” 虽是疑问的话语,他却说得肯定。安思然都觉得这少年有魔力了。 “嗯,见过几次。” 少年点了点头,放在车窗上的手指轻叩窗沿。 见他沉默不再说话,安思然以为这次对话就会这么结束,正打算开口道别时,少年又抬起头看着安思然,说道,“你好像是在上洋时报工作?” 安思然偏了偏头,想到可能是孙坤未告诉了他她的身份,于是肯定了少年的疑问,“是的,我在上洋时报实习。” “你现在在查‘吸血鬼’?” 安思然略微皱了皱眉,本就不是什么熟人的少年这样一步一步说话,感觉就是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注意到安思然的戒备,少年眼睛眯了眯,他的半张脸都在口罩之下,不过却能让人轻易就猜出他是在笑,“不好意思,我这人这么说话,让你不舒服了吧?我只是看见上洋时报最近在报导那事,而你恰好就是上洋时报的人,就想着你是不是就在负责这个事的。” 对方先软化了气氛,安思然也不好再沉默,“你说对了,我是在负责这个的。” “那我还真是猜对了。” 少年的声音让安思然更加戒备不起来,安思然放松了面部表情。 “哦,对了,我记得报纸上登出的名字是何悦报导的吧?你是何悦?” “不,我是她的助理,我叫安思然。” “安……思然?”少年用手托着头,“你的名字有什么深意吗?” 安思然停顿下来,这名字的意思……不熟悉的人总会跳过那个思念的“思”,只说“思然”是个好名字,好在哪里他们总是不知道。而熟悉他们一家的人,只要听到她的名字总会长嘆一口气,然后什么也不说。 “……我的名字是为了传达父母对我姐姐的思念。” “姐姐?” “对,她叫安然,我的名字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我的生命也是。 “……她出什么事了吗?”少年的表情藏在口罩后面,眼神被夜色遮盖,安思然看不到他说这话时,那迟疑背后的含义。 “她失踪了。” “失踪了?” “是,她失踪很多年了,我们找了她也有很多年了。” 少年又沉默下来,安思然也没有说话,两人像是陷在某一个怪圈中,怪圈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如果你要找人,我们合作吧?”良久,少年先开了口。 “什么?”安思然没太听懂。 少年抬起头看着安思然,“你要找你姐姐,我也有要你帮忙的事情,咱们合作吧?” 安思然不解地回看这少年。 “当然,你可以考虑一下,然后你可以联繫我们。” “我们?” “是的,我们。”少年点了点头,望向安思然的身后,“这个我们,指的是我,还有他。” 安思然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路灯底下的那人,孙坤未。他还是安思然之前印象中的样子,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给人一种不可接触的感觉。 孙坤未发现两人已经知道他在那里,很自然的向两人走来,他用手致意,朝安思然打了招唿,“你好,安,思然小妹妹。” 不是安思然的错觉,他打招唿的时候,目光主要是在关注着坐在他车中的少年,哪怕他的语气,说的那一声“安思然小妹妹”也像是在刻意强调,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只是安思然也不好点出来,礼貌的回了一个“你好”外,再说不出什么话。 那个少年就不一样了,他可能也是听出了孙坤未的话里有什么含义。他竟然哈哈的大笑起来。 安思然不知他在笑什么,孙坤未的脸色也在这笑声中变化,场面陷入诡异之中。 好在少年没有笑多久,他很快止住了声音,扬起头盯着安思然看了好久,才将视线看向孙坤未,“我知道她是谁,阿坤。” 余光中,孙坤未那张笑脸似乎有龟裂的迹象,“是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回头注视安思然,“就是如此,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有关二十年前的事,以及想找你的姐姐,与我们合作回事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这个提议。” ☆、追缠 夏季总是让人焦躁的,特别是在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烈阳下。 将车停在离盛乐还有一站路的地方,孙坤未前往盛乐的过程中,粘腻的汗液顺着脸滴落,他抹了把汗,心情一直不好。 如果不是胡少琛嫌弃他车的颜色太扎眼,他也不用将车停得这么远。 手里拿着的文件被他当扇子扇得唿唿作响,而他周围的空气却没有加快流动半分。 等他好不容易带着怨念避开大多数人,来到胡少琛的办公室。迎接他的却是胡少琛十足冰冷的脸,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脸上有淡淡的黑眼圈。 孙坤未乐了,“胡总这是怎么啦?为哪一位美女夜不能寐了?” “你带他去哪了?”若是以往他的语气只是不带温度的话,此刻绝对如同冰窖。 孙坤未把手中的资料扔在办公桌上,一人熘回沙发上坐着,将包里的烟摸出来,又想起这里不能抽菸,“我说,你这里什么时候准备个菸灰缸呗,好歹为我将就一下啊。” 胡少琛不看资料,站起来走到孙坤未面前,“你带他去哪了?” 孙坤未看着自己这位好友难得沖自己冷眼相待,还是因为那个人,不知该不该苦笑,他窝进沙发,“他说他要去医院的实验室找些东西,恰好昨天你出差去了,他就叫我送他过去了。” “那为什么昨天我打电话找你你不接?”松了口气的胡少琛语气也慢慢改变。 “啊,昨天电话落家里了,就只带了警局配的,你怎么不打这一只手机?”孙坤未从包里掏出一只不起眼的手机在胡少琛跟前晃了晃。 “喂喂,我说阿琛啊,你这么粘他,都28、9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会你是gey吧?”孙坤未开始调侃他,“就说什么日久生情是很容易的,哪怕是两个男人待在一起久了,也会产生情感的。” “你闭嘴。”胡少琛慢慢走回办公椅上坐着,开始看孙坤未带来的资料。 孙坤未在他看资料的时间里很是无聊,但又不想打断好友的思绪,于是一个人一言不发的熘出了门。 盛乐,孙坤未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了,但是由于他的身份,他只出现在最上面的三层楼。最顶层自然是胡少琛的办公室,次一层为秘书团,再次一层就是专用会客厅。上一次代替胡少琛出面到普通会客厅会见上洋时报是一次意外,想到唯一一次破例是因为欧叶的表妹安思然,孙坤未不禁感慨。那小子怎么就没说他认识安然呢?害得上次白忙活……哦,也没有白忙活,他不是说以后可能会常常见到那姑娘么。 第15页 站在胡少琛的办公室门外,孙坤未靠着墙,点燃了手中的烟。 当孙坤未已经开始抽第二支烟的时候,胡少琛推开了门,他斜睨孙坤未,“我办公的区域不准抽菸,你忘了?” “这不在你办公区外么?”孙坤未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将手中的烟掐灭。 “这一层楼都是我的办公区,要不你到楼下去?”胡少琛警示意味十足。 “那还是算了吧。”孙坤未站直了身体,“你那群秘书绝对有问题,每次我来,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还有个姑娘直接问我,我是不是和你有一腿。” 说到这里孙坤未打了个颤,“我说,你当初找那些个秘书的时候怎么筛选的啊?我觉得你下次找秘书的时候,应该加一道题:请问你是不是腐女。哎,我的桃花运啊,本来想在这堆人里找个自产自销的,结果没想到生生被你阻隔了……” “呵,活该。”胡少琛面对他的喋喋不休,只用这一个语气词,再加上两个没带一丝情绪波动的汉字,表达了他对好友的嘲讽。 孙坤未恨的牙痒痒,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悲壮,直接面对面抱住胡少琛,“阿琛,你再这样说的话,我就这样一直缠着你啊。” “呀!”尖锐的女声从楼梯口响起,孙坤未僵硬着背缓缓转身,他会看到某秘书转身离去的背影——“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 “阿琛。”孙坤未欲哭无泪。 “呵,你活该。”胡少琛推开这人,加了个字表达出对孙坤未的鄙视。 孙坤未耷拉着头跟着胡少琛回到办公室,资料文件已经看完。 胡少琛拿起其中有红色标註的一份,递迴给孙坤未。 “这一份有些用,其他的就随你处理。” “好的。”孙坤未粗粗看了看,“哎,我辛苦给你查那么多,结果就一份你肯定的啊。最近我还忙着查案子呢,你都不体谅体谅。” “哼,案子?左右不出那几类人,一是崇拜那个人的,一是借噱头闹一场的。” “那可不一定。”孙坤未难得打断好友的分析,“还有一种可能,想藉此报仇的。” 说完,他拿出一张影拓下来的纸,“这是从一个遇害者身上搜出来的,用血写的很是模煳。‘业’这个字,你帮忙想想会是什么?” 胡少琛拿过那张纸,垂下头也研究起来,“‘业’?作业?业障?还是什么?” “我们也不太清楚,”孙坤未摇了摇头,“负责调查死者的我的队员们可是字拿到这个字,就展开了各种联想,但是目前还没有突破。” “我拿给你瞧,也是想着,是不是能从非专业的人那里得到写不同思路的线索,现在看来,你也是一头雾水啊。” 胡少琛看了看还有心情和他开这种玩笑的好友,放下了手中的纸张,“孙队长,这一次的杀人案,你有什么一手资料,要说给我听听吗?” 孙坤未摆了摆手,“我这次又不主要负责这个案件,你知道的……” 说话未完,孙坤未脸上的笑容收了一瞬,很快又展现一副笑颜出来,“我现在不是在查那个人的事吗?这么多年了,上面的人也因为最近这案子,重新关注起那个人来,一天不找到那人,不把那个人捉拿归案,说不一定这种‘吸血鬼案’还要重复发生好多次。” 胡少琛听他说这些,明白了好友的苦中作乐,也想到了因为这些事情变得多变的少年,他谈了口气,“如果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自从听到少年说的那番话,安思然在思考少年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认识孙坤未,想从这位刑警的负责人那里得到她的情报不要太容易。但是安思然却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站在安思然这个角度不知道少年想拉她入伙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这么鸡肋的,基本没什么优势的人,那少年为何想要与她合作呢? 孙坤未的地位不容置度,刑侦科断不会让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带领。而那少年……第一次出现是在盛乐,孙坤未那时候也在那里,还是作为胡少琛胡总的私人助理来的。是不是可以断言盛乐与这两人关系匪浅? 而盛乐,若也在查二十年前的事的话,也只有那个关键人物胡汀了。 安思然翻出表哥给的资料,上面没有胡汀的照片,安思然继续翻着,这些影印的画质不是很高的其他人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那年轻的几人……! 安思然越想越激动,是上次何庆芳给她看的那张合照!这些人几乎出现在同一张照片合影中!那是不是受害者的年轻人都出现在那张照片呢?会不会有胡汀?会不会也有没有那位被自己父亲淡淡提起的许之薇? 虽然据说那照片只要是实验小组成员都会有,但安思然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知道那张属于姐姐的,是爸爸妈妈拿走了吧? 等从何庆芳那里復拓过来,安思然将受害者与合照对应,仔细辨认好久,确定的确遇害者大多出现在照片上。 以姐姐安然为中心,左边挽着手的江婉、她身后站着的白寒,她前面坐着的常世谷教授,侧后方的闫磊……这些人都是。 上面还有其他的人,说不一定这些人里面会有胡汀或者许之薇。她回忆着见过的许成的模样,尝试找一个与他面相有相似处的女孩,都说女儿会像父亲,这找起来按理会比找出类似胡汀的人容易的多,实践起来却是同样麻烦。最起码在剩下的其余三个女孩中安思然没有找到。 她尝试着还是以姐姐为幅度,先从她身边开始找,她右边站着的是一位带着眼镜的男生,据安思然所知,胡汀并不是近视,所以此人排除。这个男生背后有勾着他肩、与闫磊并排站笑得灿烂的另一位男生,他的再右边还有一位,但是年龄与胡汀不相符。那笑得灿烂的那位可能是胡汀吗? 安思然最终还是放弃。 哪怕现在在照片上找到他们俩又能怎样? 死的死,活着的经过二十年也应该模样会变。 所以……还是必须去盛乐预约吗? 王秘书再接到安思然大来的电话,恰就在办公室其他女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她们在热烈讨论胡总和那位时不时会来的孙助理是不是一对。 她接起电话,听着安思然还是想预约上胡总的叔叔,像这种锲而不捨的想採访的电话,她不是没拒绝过,只是以前都是替胡总拒绝,这次却是替那位她都没见过的胡总的叔叔拒绝。 “安小姐,很抱歉,胡汀先生是连我们胡总都联繫不上的人,我们没办法帮到你的忙。” “……那我能约见一下胡总吗?” “这个……” 王秘书在座位上晃了晃,她没听错吧?这姑娘以为胡总是那么好约的?拒绝的话将说出口,但即刻想到孙助理和胡总还独处一室,如果此时去办公室,会不会看到比他们拥抱在一起更加劲爆的消息? 第16页 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极有礼貌的对安思然说:“这个的话,我先去问问胡总,若是他应允你,我就回电话给你好吗?” “好的,谢谢你了,王秘书。” “不客气。” 很遗憾,敲胡总门后,胡总立马就回应了,王秘书看着两人一人坐在沙发上,一人坐在办公椅上,丝毫没有小曾说的两人暧昧不清的氛围。 “有什么事吗?” “啊,”王秘书收回没见到想见的画面的遗憾表情,想起自己来这里的藉口,“上洋时报上次打电话过来的那位想约您……” 胡少琛皱起了眉,“不是拒绝了吗?怎么,还是想採访我叔叔?” “不,这次她想约您。” “哟,这么快胡总就有第二次上报机会了啊?”孙坤未插言,“不错嘛,来来,王姐,告诉我对方想採访些什么,我好支招再找什么藉口来搪塞。” 王秘书可不敢像他一样调侃自家冷酷的老闆,“是在报导二十年‘吸血鬼’事件的人想就此事採访胡总。” 不是王秘书看错,孙助理在听到她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明显小了一个弧度。 “这样啊……”孙助理看了眼胡总,“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叫安思然?” 王秘书惊讶,难不成他们认识? “是的,那人是叫安思然。” 孙坤未边听边点头,终于还是抬头看向胡少琛,“阿琛,我觉得你有必要见见这一位。” ☆、解惑 少琛有点意外孙坤未的回答,不过当着自己秘书的面却没有提出疑问来。 “那就这样吧,王秘书你就就着我的行程安排一次会面。”胡少琛慢慢吩咐,“但是,预约我见面的这个人,採访也就只是她的事,不要再向上次一样,来一大波人。” 上次胡总藉口有事的採访,对内的解释就是对方人多,恰好这一次也是,如果是想谈些二十年前的事,更没必要来那么多人。 “好的。”上次胡总都推了的,如今就孙助理提了一句,胡总就答应了,原来胡总是妻管严类型吗?哇,这一趟来的倒是值得嘛。 待王秘书双眼透光的退出去,胡少琛很直接的问出了疑问。 “没什么,”孙坤未朝胡少琛笑着,“昨天他见到了安思然。” “然后呢?他就冲动的和安思然谈了很多事?” “是的。”孙坤未嘆气,“他想通过安思然的身份来查一些事。” 胡少琛重新坐下,“所以这次安思然想来见我,是因为他?” “是的,他说的,如果安思然要找你或者我,甚至是他,我们都要答应下来。 “可能是这么多年他也有点累了吧。 “最近还发生了这些事。 “能判定再多一个人有用,对我们来讲也不算件坏事。” 孙坤未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放松,双眼流露出来的是让人看着就心疼的哀伤。只是很快他就将脆弱隐藏起来。 胡少琛明白他的心结在哪,就像他也有自己的心结不愿被别人安慰一样,他也做不到安慰陷入魔障的好友。 “如果确定下来,你要和我一起见这安思然吗?” “不必。”孙坤未摇了头,“在你会见她之前,我还会作为你的特派去见她一面。” “这是他的吩咐?” “是的。” 胡少琛靠在椅背上,“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孙坤未淡淡笑了,又恢復成他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他起身,整了整衣服,“那我就去了。” “等等,”胡少琛叫住他,“我只希望,下次你们商讨事情的时候不要再将我排除在外,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不是什么外人。” 孙坤未背对着他,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知道,我们只是想少给你添点麻烦而已。” 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孙坤未出了盛乐,取车后直奔上洋时报所在地。 跑车的速度不是盖的,即便是在交通拥挤的上洋市,熟悉道路的孙坤未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停车后他点燃了烟,双眼紧盯大楼。 等到平復心情,他才款款下车。 胡少琛已经叫秘书向安思然传达,他会派人过来商讨採访的细节。故而孙坤未到上洋时报办公室的时候,安思然没有跟着何悦出去。 正巧江韩也在,他出来接水,看到来到这里的上次见过的孙助理,想到上次在盛乐这一位的帮助,立马狗腿地打起了招唿,“呀,这不是孙助理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哦,你是江先生啊,”孙坤未朝他露出轻浮的笑,“我来这里是找那一位安思然安小姐的,你知道她在哪吗?” 其实安思然就坐在他面前不远处,和这人在这瞎侃,纯粹是因为他听自家欧叶说他表妹在这报社被人排挤,而这个人就是其中排挤人的之一。 “安思然?您找她?”江韩很是不信,当初他可是知道何悦想採访胡总的事,可不是后来被拒绝了吗?为此他还找机会嘲笑了一次何悦和安思然呢。这下是什么事? “是的,胡总派我来谈一些关于採访的要求。”孙坤未很是享受这人一副吃了苍蝇的苦相。 “……这样啊,”江韩停顿好一会才继续说下去,“安思然就在那里。” “哦,谢谢了,江先生。”礼貌道了别,孙坤未才往安思然那里去。 安思然见到来者是孙坤未时,有略微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想通,她站起身迎向他,“孙助理好。” “安小姐是吧?” 孙坤未装出第一次认识安思然的样子,主要是因为江韩还注视这边,做戏做全套,不然会让那人的表情更臭。他还是很考虑别人心情的。孙坤未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我是盛乐的孙坤未,是胡总的助理。胡总派我过来向你确认一下採访细节和要求。”他伸出右手,十分友好。 之前没看到孙坤未和江韩之间的小插曲,安思然不太懂他为何装作两人不识,然知道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然而然就配合了他的动作。 她也伸出手,握上对方,“你好,我是安思然。” 孙坤未很满意这姑娘的配合,放下手后,他左右看了眼周围的人,目光戏嚯地扫过还呆滞的江韩,后者反应过来即刻逃离,孙坤未眨眨眼,回头对安思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你觉得呢?” 安思然没有多想,点头后打算将他引到上洋时报的待客室,还没走两步,孙坤未就拉住了她。 “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处安静的咖啡屋,安小姐方便吗?”孙坤未上挑的狐狸眼眯了眯,“我记得报社记者随时可以出门採访吧?我们走吗?” 第17页 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那就请孙助理带路吧。” 孙坤未带她去的地方果然安静,不但安静,保密度还很高。但这不是什么咖啡屋,而是不远处警卫室。 安思然面对这样的地方很是无语,拒绝了孙坤未递给她的那杯速沖咖啡。 “孙助理,我记得你说的是咖啡屋。” “喏,我不是给你沖了杯咖啡吗?”孙坤未指了指被安思然推到一边的速溶咖啡。 “……带我来这,你是要审问我?” “哎呀,怎么会呢?”孙坤未慢慢饮啜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模样闲适,就像真是坐在咖啡屋里边品尝边聊天。 安思然拿过那杯冷落的咖啡喝了一大口,“那为什么带我来这?” “那请问安小姐能找到比这里更安静、更保密的地方吗?” “……” 孙坤未见安思然沉默下来,也不再继续戏弄。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收起脸上的笑容。 “安思然,你是在查你姐姐的事吧?”看见她点了点头,孙坤未接着说道,“事实上因着一些我们暂且还不能告诉你的原因,我们也在查你姐姐的事。因为现在我们的目的相同,所以那天那人说的合作,就是为这个。” 安思然想着那天少年说的话,手握着杯子,沉默的听孙坤未接着说话。 孙坤未看着她的表现,扬了扬嘴角,“那么,你下定决心了吗?” “决心?”安思然乍听到这个词很是呆愣,不是说合作查姐姐的下落吗?怎么一下说到什么“决心”的?她没有想过与他们合作的话还要下什么决心之类的,难道继续追查姐姐的下落会遇到很多麻烦? “是的,决心。”孙坤未颔首,“你表哥应该告诉过你,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吧?” 安思然点了点头。孙坤未是刑侦科的人,这事情她没有忘记。 “你也知道我和盛乐的胡少琛胡总关系匪浅吧?” 安思然继续点头。孙坤未几次都以胡总的助理身份,代替胡总出现,这足以说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孙坤未嘴角微微勾起,“我能调动刑侦科的人,胡总有人脉和金钱,你觉得如果你和我们合作,你有什么能力?” 安思然很是疑惑,“可是不是说想找到我姐姐吗?” “是的,是在找你姐姐。但是,你知道的,你父母一直都在寻找她,不是吗?”孙坤未说的很认真,“而我们也没放弃寻找她。这么多年,如你所见,任何一方都没有找到她。就像她早就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所以呢?”安思然低下头,声音压抑,握着杯子的指节泛白,说了那么多,只为得到姐姐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吗? “我并不是说她已经死了,”看着对方情绪波动,孙坤未嘆了口气,“虽然就目前收到的材料显示,你姐姐的确应该不在人世了。如果说,是有人刻意给我们制造出这假象呢?”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姐姐没死,只是有人想让我们认为她死了。这么多年,每每我们有点新线索,总是会被人为的切断,要么就是显露出一些证据,证明你姐姐已故。 “这些还是我们动用了多方力量才查出来的。而你父母没有我们的手段,这些年根本毫无进展不是吗? “你现在还觉得你姐姐的失踪或是死亡,只是简简单单的事吗?” 安思然睁大眼睛,模样呆愣。爸爸妈妈追缠这么多年没结果,身为刑警负责人的孙坤未也没查到,仅是因为有人刻意阻拦?而且听孙坤未这话,他们也还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插手。 安思然涉世未深,也能就此知道,这背后之人的能力,至少与孙坤未他们旗鼓相当。如此,若真想查姐姐的下落,要么继续独自查下然后毫无结果;要么就与孙坤未他们合作,但也说不准能不能查清,说不一定还会遇到什么困难。 所以才要安思然必须下定决心? 安思然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胸腔盈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次她语气坚决,“还有其他什么要求、条件的,你赶紧说。哪怕跟你们合作会遇到什么,只要你们能将线索共享给我,我也做。” 孙坤未看着安思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想着自己大概误导了她什么,吃吃笑出了声,“思然妹妹,我们要你做的事不涉及生死的,你不用这幅模样。大概要你做的就是保密而已。” “保密?就这么两个字?”安思然愣了愣。 “其实,也不止这个吧。”孙坤未吐了口气,“我们想利用你在上洋时报做记者的身份的便宜,做一个饵。而这个饵的关键除了你以外,还有你要採访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的事需要我保密?” “是的,要你做的就是保密,绝对的保密。”孙坤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们会让你採访到你一直想採访的人,但是你不准录他的音、不准拍他的照,只能在报纸上透露出他这个人现在出现在上洋。你做得到吗?” “保护隐私,我做得到。”安思然回復得理所应当。 “远不止如此,”孙坤未摇了摇头,“一旦合作开始,你就不得擅自退出,直到事情终结。我们还要你全面配合我们的行动。你做得到吗?” 安思然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做得到。” 孙坤未见她答应,一直绷直的被放松下来,他伸出右手,“那么,合作愉快。” ☆、惊讶 等到约定採访的那天,安思然在何悦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前往盛乐,胡少琛没在盛乐接受访问,而是亲自开车带领安思然到他的家中。 一路上,胡少琛沉默不语,表情严肃认真。 在这氛围的渲染下,安思然更是认真了起来。 不多久,两人就到达目的地。 开门前,胡少琛突然对她说了一句,“他的事情,你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 回想起答应孙坤未时,他也说过这些话。安思然奇怪为何会反覆提起,但终究想到自己现在正和他们合作,应该信任对方。 “我一定保密。” 胡少琛点了点头,终是打开了房门。 安思然跟着他进到屋内,整间屋的设计装潢一如胡少琛这个人,简单而不失沉稳。 胡少琛没有在大厅停留,而是继续往楼上走着。安思然跟在身后,沉默也不多说一句。 转过几道弯,胡少琛在某一扇门前停下,他半侧身体,示意安思然自己推门进入,“他就在里面。” 安思然顿了顿,走到门前。 来到了这里,她的目的早已不是为了採访,而是为了心中的疑惑。疑惑那时候少年说的合作,疑惑为什么孙坤未他们也在查询二十年前的事,疑惑为什么当初的受害者基本上都是上洋医学院的人,疑惑姐姐为什么会失踪。 第18页 似乎只要推开这扇门,她的这些疑惑都会得到解释。 安思然深吸一口气,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胡少琛又一次开口:“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泄露他的消息。” 安思然在听到这话,已是有点不耐,她回过头看着胡少琛的眼睛:“胡总这是不信任我吗?既然如此,还谈什么合作?” 胡少琛紧抿双唇,“你会知道为什么我要反覆强调的。” “小琛,”那扇门在两人说话间打开,开门人是那安思然家过两次,依旧带着口罩的少年,他双眼锁在胡少琛身上,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我说过的,我们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胡少琛无言,转身离去。 少年看着胡少琛的背影良久,转而对还站在原地的安思然说道:“请见谅,小琛只是担心我而已,并没有不信任你。” “没事。”面对语言温暖的少年,安思然没法将刚刚的气撒向他。 “如此,”少年沖她点点头,做出邀请的姿势,“那么请进吧。” 进到室内,安思然扫视四周,摆满实验器材的房间除了她和那位少年,再没其他人。 少年已经坐在试验台前的椅子上,“好了,我们可以开始谈了。” 安思然莫名,约见的是胡汀啊,一位四十六七的中年男人,这一位看形容就不是她想见的人啊? “不好意思,难道你是胡汀先生的儿子?” 少年闻言,眉头微凝,像是没听懂安思然的话。不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他笑着低下了头,“是了,我还没正式在你面前介绍过自己,你还不认识我。” 他双手抬起,摘下口罩,復又抬头看向安思然。 一张俊秀年轻、嘴角带笑的面容展现在安思然眼前,明明她确定是第一次见到少年真容,却又觉得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 “你好,安然的妹妹,我是安然同组的成员,胡汀。” 安思然瞪大双眼,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就是那张合照上,那一位笑容明媚的男生…… 当年的遇害者们几乎都有联繫。他们中大多数同在一个实验室。 此刻,安思然和自称“胡汀”的少年也待在一件实验室。实验室设置得隐秘,安思然却没有过分关注,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努力回忆合照上那与少年相似度极高的人,还是不敢相信为何过了二十年,这人都还是一副少年郎模样。 白云苍狗,唯独他不在其中。 胡汀静静坐着,给了安思然充分的时间回神。 “你是吸血鬼吗?”安思然不得不联繫起那些关科学的说法。 能不这么想吗?遇害者都是血液流尽,而存活下来的人却几十年容貌不变。如果真不是像安思然这种,与自家姐姐长得十分相似,然后利用这点来欺骗人的话,除了传说中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还能是什么? 胡汀听到她这么问,又笑了起来。 面前女孩用着自己不陌生的那张脸说出这番话,那一位从不会像这样。若是安然,必然会是面无表情,然后投身于实验室、图书馆,为出现在眼前的不可思议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恰是因为两人不同,所以他才能在初次见到安思然后,很快就判断出两人来吧。 胡汀目光涣散,思绪久久飘散。 “你知道前些年国外某些人研究的‘假死试验’吗?” 见安思然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胡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是清晰可见的惨澹,他说,“我大概就是用类似的实验造就出来的怪物。” 事情说起来真的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群人因为信任那一个人最终受到了伤害。 细说起来也不会太复杂。 二十年前,胡汀、闫磊、江婉和许之薇特招进入上洋医学院。在等待正式入校的时间里,他们就跟在常世谷教授手里做事,到实验室跟着师兄师姐做一些容易简单的事,一来熟悉环境,二来了解以后的工作方向,三来加深研究小组成员间的默契配合度。 常教授是上洋非常有名的,在上洋医学院也是重点聘用的人才。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常教授带领的学生自然不会差到哪去,他手上带过的学生很多都在国内外知名的医学院进修深造,所以最开始胡汀几人很高兴能分配在常教授手下做事,特别是了解到教授人也特好相处后就更高兴了。 石澜清这人,是才从国外回来的常教授的学生。他回来后在上洋研究所工作,因为时常来医学院帮常教授,胡汀等人也渐渐认识了他。 在被石澜清迫害之前,他们对他的印象就如其他人初次见到他时的印象差不多——爱笑的、睿智的、值得信赖的可靠的人。 然而就是因为他一贯给人的印象,乃至后面整个上洋已逐渐找出一些尸体,警方开始查案,他都没被纠察出来。 人人风声鹤唳的时候,他甚至还很享受,石澜清更加疯狂地捉来更多地人做他的“实验”。 闫磊被人在垃圾堆附近被发现是最初,那时候距离报导说“盛乐集团当家的小儿子失踪”已经过去一周时间,期间又有实验室的成员“请假”。这时人们并没有将这些时情联繫到一起查勘,警方也是分开查着案件。 等第二具,“请假”的白寒出现在众人面前,血液流尽,尸体干枯。与发现的闫磊的状况一点不同。唯一知道的,就是二人死于不同的医学器材,并且,都曾在上洋医学院常教授手里做事。 警方又不免想到盛乐的小公子似乎也是医学院的学生,他会不会也是被罪犯掳走? 这似乎是一个突破口,警方迫于压力,逐一调查研究室的成员,研究室暂停工作配合调查。所有和实验室有点联繫的人都被请到警局里坐了一次。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石澜清的心理素质太强,还是警方的疏漏,几乎没人发现石澜清的举动有任何异常。 可能就是这样,石澜清做事情越发大胆起来,上洋医学院的保安罗安伟消失在众人眼前后不久,才被警方调查的常教授也离奇消失,警方还没查明常教授是否是畏罪逃跑——是的,最开始被怀疑是杀人犯的就是常教授——实验小组的又一位成员江婉以及她的奶奶李素贤一併失踪。 警方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消失,再次出现时变成一具具干枯的躯体。犯人这种挑衅的行为很是讽刺,查案的人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找到罪犯,将之绳之以法。 刑警队负责查此案的孙书禾,铤而走险,根据已掌握的情报设下陷阱——罪犯犯罪所选择的人群不就是围绕实验室的成员吗?加派警力日夜守在还未出事的几位成员附近,以蹲点的方式想将罪犯瓮中捉鳖。 只是等到警方开始排查实验室剩余几人,才发现父母出差了的、一人待在家的安然已经失踪了! 孙书禾怒极,几天几夜不休息,只为找出罪犯的蛛丝马迹。 第19页 一天,许之薇找上门来,说她大概知道了罪犯是谁。孙书禾相信了她,带着一队人去找那嫌疑犯。只是最后谁也没想到,许之薇和孙书禾两人在追捕的过程中竟然也遭到了毒手! 最后,许家的家主,那一位位居高位的人,在听到上洋市发生的事情后,以强有力的手段从军队要了一批人过来。又追查了一周多的时间,才将罪犯石澜清揪了出来。 胡汀讲到这里不在继续说下去。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他全身剧烈抖动,双手紧握,面色惨白,更是像极了吸血鬼。 安思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胡汀说的前面几人,安思然或多或少根据前些日子的採访知道一些,有了心理准备。但从听到所有人居然压根不知道姐姐何时失踪的时候,安思然很难再控制情绪。 “我姐姐失踪时没有一个人发觉?”安思然眼眶发红,语言哽咽。 胡汀沉浸在往事中,听到这质问的语气,抬手抱住了头,“我不知道!” 几乎是嘶吼的声音惊醒了同样失控的安思然,她才想起,面前的人也是那场灾难的受害人之一。她对他的诘难毫无道理。 深深吸了好几口大气,胡汀情绪才稍稍好点。 “我真不知道……”胡汀闭了闭眼,“那时候我被石澜清控制着,最开始,他割开我的右手腕,用血袋不停提取我的血液,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会像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一样死去……被放干血,变成枯尸一具。” 胡汀嘲讽地笑起来,安思然却不知嘲笑的是谁。 “然而我的命真的很大。 “哪怕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天处在浑浑噩噩之中。我也能感觉到,教授他们的气息。他们也被石澜清抓来。说不一定就在我身边…… “我明明是最早被石澜清抓到的一批……却偏偏不是最早死去的那批…… “如你所见,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 胡汀此刻脆弱的如同枯竹,仿佛旁人只需轻轻掰折就会断裂。 安思然能做的只有沉默。她咬着唇,舌尖尝到丝丝血腥。 良久,胡汀再次开了口,“我们一直没放弃寻找你姐姐,我们有把握当年你姐姐也被石澜清绑架了,或许她早就遇害,但是石澜清否认他杀害了她;或许她也变成了想我这样的怪物,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出现在人前。” “所以……”安思然到此时还是不太相信,“我姐姐……” 安思然哆嗦着嘴,几次都无法很好的组织好语言。 “你也曾查过二十年前的事,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结束后,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吧?” 安思然脑海突然划过那一篇监狱爆炸案,“难道?” “那个人很有可能没死,而你姐姐……有很大的可能是被那人控制了。”胡汀顿了顿,“或者说,他们都被另一个很有权利的人控制了……” 安思然仔细想着胡汀话里的意思。 此时此刻,无论是胡汀还是安思然,都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的力气了。明知道事情还未说完,已然耗费了所有的精力。 胡汀最后只是简短的提了安思然要做的事:“这一次,我们不再被动的寻找那些蛛丝马迹,我们主动出击。而你与我要做的……就是做诱饵调出那只鱼来。” ☆、谜团 关于胡汀的採访很快就被刊登出来。 果然,关于当事人的报导分量最重。新闻一出,几乎整个上洋都受到这未亡人的亲述的影响。虽然报导出的不是什么愉快的消息,哪怕不能够舒缓人们的恐惧,但知道了哪怕是被那样的杀人狂魔抓住,还是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主编在开会的时候,重点表扬了何悦及安思然最近努力下的成果。 散会后,何悦还是不太敢对安思然大小声,难得的江韩也没过来挖苦嘲笑。 安思然的日子,可谓是达到她来到报社以来最平稳的巅峰。 意外的是,安思然第一次在还没下班的时候就接到了那一位老人的电话。 “喂,您好,上洋时报。” “你好,小妹妹。”安思然一下就听出了这是那位老人的声音,反射性的抬头看了看时钟,下午四点四十七,还没到下班时间。 “抱歉啊,今天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 “没关系的,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叫莫素秋,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思然怔愣,也是,连续两次打电话,双方都没有互相介绍过彼此。 “莫太太您好,我叫安思然。” “安思然?是那篇‘吸血鬼’的记者吗?” “是的。你也看了那报导?” “嗯,对啊,我也看的。唉,二十年前的时候我也算经歷过其中呢……” “您经歷过‘吸血鬼’事件?” “啊,”对方像是不小心说漏嘴那般掩饰性的叫了一声,“我也就是说说……当年我见过那个杀人犯吧。” “杀人犯?就是那个石澜清吗?” “对对,是他。那时候看起来多么正常的人啊,为什么就能干出这种事情呢?” “是呀,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 “谁说不是呢? “当年他带着一群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孩子来我这里吃饭,那些男孩女孩总是喜欢围绕着他,我看着,他当初照顾那群孩子的时候的认真样,就觉得这真是一个值得人信任的好小伙啊。 “结果,再次看见他,却是从报纸上,看见穿着囚服的他。更没想到,他还是那连环杀人的兇手。” 安思然听着老人的絮叨,联繫曾在报纸上见过的石澜清的模样,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备受人信赖的男人形象。是不是就像常医生那样无害,让人无法设防?不过,常医生又不是杀人犯,还是不要拿他来类比的好。 收回思绪,继续听到老人在电话那头说着。 “对了,最新的一篇报导,是那位胡汀的小伙子吧?” “嗯,对,您已经看了?”安思然适时回復。 老人却是沉默了会,像是陷入了某种往事中,“他……还好吧?” 还不待安思然回答,老人又忙开口,“我记得这个胡汀的,他当年也是跟在那个犯人身边的,他很活泼,经常逗弄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叫安然的姑娘……” “安然?”对于这个名字,安思然异常敏感。 “……安然,对,是安然。”老人语气又变化了,安思然感觉她似乎在压抑什么,“那时候,好像这个女孩总是不喜欢笑,胡汀就喜欢说一些笑话啊什么的逗她……” “没想到,多年来,竟是物是人非了……” 第20页 “莫太太……” “啊,抱歉,”安思然听见那头的老人急急的回答,“人老了就喜欢追忆些往事,你别见怪……” “不会,人总是念旧的。”安思然安慰那头,“就像我父母一样,他们也会时常回忆往昔,还对我说,就怕不回忆就忘记了。” “……”对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不知是不是安思然的错觉。 “父母……你父母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吧。最近他们还结伴去了外地。”虽然去那里只是因为,听说有姐姐的一点消息。 “哦……这样啊。”对方舒了口气,“人老了,身体多会有各种不舒服,就像我,一年到头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出点问题的。真羡慕你父母还能四处走走。” 安思然苦笑,爸妈出门真正的原因不是那么好容易跟人说的。 又不知聊了多久,莫太太突然就说了句,“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能邀请你来我家吗?” 等挂掉电话,电话中这端的莫素秋扫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眼神很是疲惫。 “我已经按你们的要求,让她下次来我这里了,这下可以了吧?” 她对面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即便看着他的外貌已经不再年轻,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温文尔雅。 只是他现在对莫素秋说的话却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搭。 “你怎么能告诉她那些事呢?难道你还能回到他们那一边?别忘了,你的心也是黑的。” 莫素秋听男人这么说话,几乎就要与这男人发货,然而还没等到她将怒火发出,身体里每日必会出现的疼痛已经蔓延了来。 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一寸寸敲着骨头打断,又一寸寸地接好。莫素秋此时已然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看着瞬间疼的脸色都变了的莫素秋,玩味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适应这感受啊?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莫素秋痛的几乎倒在地上,她蜷缩起身体,哆嗦着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啧,好,我是虚伪的猫……就不怜惜你这只老鼠了……”男人假意无奈的摊了摊手,慢慢往门外走,“哦,对了。等到你和那个安……思然,等到你们见面的那天,你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哦,我们可是要借她找到那个人呢……” 莫素秋颤抖着手,抓起放在一边的电话砸向那人,“……滚!” 毕竟此时莫素秋正在经歷疼痛,力气并不大,没有砸到那个男人。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莫素秋,眼色像是在看什么十分有趣的东西般晶晶亮,“哎,要不是他不要啊我研究你,我都想将你抓回我的实验室绑起来研究了。” 说完,没等莫素秋再次反应,男人就拉开了房门,离开了这间房。 莫素秋疼痛得大口大口吸着冷气,瘫倒在地上,除了疼痛,似乎她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事了。 快下班的时候,安思然收到了陈水幼发过来今晚一起吃饭的消息,一想到那个外表可爱的女孩,也许多和她呆一会的话最近的苦闷也会消失吧? 正好李编还在忙上次的案子,此时不在报社。安思然下班后,选择坐了到医院的公交车。 和陈水幼一起的,当然少不了那个和她拌嘴的常继涵。 安思然再次看到这笑脸常开的男人,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家属,连她都会感觉难受的事情,他现在感觉都是已经放下了。不知是该欣慰他能走出阴影,还是该因此而为死者嘆惋。 “思思!”陈水幼甜糯的声音打破平静,她很快走到安思然身边,拉起她的胳膊,“走快点,我们把那跟屁虫甩掉!” 安思然暂时丢掉脑中所想,听着女孩的话,似乎她和常继涵又闹矛盾了? “怎么了吗?常医生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哼,他吃什么吃!”陈水幼很是生气的停下来,面带怒气,一副小奶猫呲牙发怒的模样,“他今天跟着曾主任做手术的,差点出事故!你说他就没长个人脑,还吃什么人的吃食啊!” 这时常继涵追了上来,微微有点气喘,嘴角变动时脸上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安思然很清楚此刻他没有笑,但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副笑得灿烂的模样。也许刚刚安思然想的,人家不伤痛是假的呢。 常继涵没注意安思然的打量,他双眼紧紧跟随撇开头不看他的陈水幼,“幼幼,我知道错了……” 别说,他耷拉着头,小心瞧着陈水幼的样子,像极了某只中型犬。 一只奶猫和忠犬的组合模式,很养眼,养眼到安思然觉得自己都融不进去……难道他们之间有着安思然还不知道的关系? “你们俩不会在一起吧?”安思然很不厚道的指甲问了出来,叫你们瞒着我! “谁和他在一起了!” “我们现在不都站在一起吗?” 两个人同时说出话来。前者是陈水幼红着脸大声的反驳,后者是常继涵面露无辜的傻白反问。 看着他们截然不同的表情,安思然悟了——原来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啊=_= 不过,经过这么一出,陈水幼没有继续因着今天常继涵的错事发火了,她只是有点尴尬的拉着安思然,低垂着头,不理会常继涵以及安思然。 常继涵悄悄踱到安思然身边,他低声问她,“幼幼这又是怎么了?” 安思然抬头仔细瞧了瞧常继涵,“常医生你真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常继涵歪着头问,样子太无辜。 “……”安思然瞥见一味低头走路的陈水幼,“算了,没什么。常医生也不用担心幼幼,她大概一会就好了。” “哦,这样啊。”常继涵松了口气的样子,继而酒窝又显露出来,“还好有思思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幼幼怎么又生气了。” “……呵呵” 幼幼,这情商明显不在线的常继涵常医生,你是怎么看上眼的? 吃饭的时候,陈水幼因着被安思然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好意思,常继涵一脸不明所以,安思然自然也就不能胡乱开腔。 整顿饭就在莫名其妙的沉默中开始到结束。 不过,安思然的心情果然不那么沉重了,虽然这建立在自己好友的尴尬之上…… 晚风微凉中,安思然与他们挥别,在夏日鸣虫声里,沿着街道往公交车站走去。 “思思!”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思然回头,只看见常继涵向她跑了来。 安思然停下来,“常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唿……”常继涵调整自己的唿吸,等到能平稳说出话来,他沖安思然笑起来,“思思,你是安然姐姐的妹妹吗?” 第21页 安思然不怀疑他认识姐姐,但疑惑他为什么现在问这个。 “是的,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去我家坐坐。” 诡异的笑容出现在常继涵脸上,他的酒窝深深,仿若宇宙黑洞吞噬一切。安思然身体晃了晃,只看到常继涵身后那挂在天边的圆月,身体往后倒去…… ☆、解救 “……思思……思思……” 谁?谁在叫我? 安思然艰难地睁开眼,缓了好一会,适应了光线,看到了常继涵那张人畜无害模样的面庞。 大脑瞬间恢復运作,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 安思然冷眼看着这位医生,亮出自己被捆绑的四肢,“常医生,你这是作什么?” “啊,我绑了思思吗?只是……”常继涵一副呆愣的模样,半偏着头,“你真的是思思吗?” “你什么意思?!” 常继涵沖安思然笑了起来,只是此时他的笑与往日里看见的他的笑完全不同,他年轻的脸上此刻显露出狰狞的扭曲,“你不是安然姐姐吗?为什么变成思思了呢?” 安思然瞪大了眼,注视这陌生的医生。 常继涵蹲下身,视线与安思然持平,他伸手捏了捏安思然的脸,发出一声喟嘆,“安然姐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的模样啊。” “我不是安然……”安思然话说道一半,突然停住,等等,他说姐姐的事……“你知道姐……安然?” 常继涵愣了愣,继而吃吃笑了起来,“安然姐姐,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变笨了哦。涵涵早就发现你了,你还跟涵涵装作不认识。” 安思然失踪了。 因着合作人的关系,孙坤未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安思然是一个生活的很是规律的女孩,在不加班的时候,最迟晚上十点就会回家。然而,这天晚上,根据消息知道她没加班,孙坤未来到安思然家楼下例行保护任务时,却没发现那房间亮灯,拨打她的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而打开手机上,那随身放在安思然身上的定位,发现信号已经被屏蔽。 孙坤未很快就意识到,想钓的鱼好像上钩了。 他立马掉头往警局开去,一边很是激动的打电话:“鱼儿快上钩了!” 这么多年来,不仅只是他们在调查失踪的安然,似乎那幕后的人也在调查胡汀。为了保护胡汀的安全,就像对方放□□阻碍他们找到安然一样,他们也制造了假象迷惑对方。这一次,因为又发生的“吸血鬼”案,缠斗十多年的双方都失去了耐心。胡汀主动出击,让安思然做引,将自身也置于危险之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起效果了。 孙坤未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颤抖着,叔叔,很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找到杀害你的那兇手了! 常继涵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了婚。 妈妈出国了,他就一直跟在爸爸身边。爸爸人很温柔,他很喜欢爸爸。但是爸爸总是很忙,才七八岁、才上小学没多久的常继涵经常被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家。那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家里大大的窗台上,双眼盯着楼下,盼望着爸爸出现在他视野里。 爸爸是大学教授,周末的时候他的学生也会来他家里,那是常继涵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不但爸爸不会忙的不理他,还会有好几个大哥哥、大姐姐陪他玩。 如果那件事情不发生,常继涵的生活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会一直在等待爸爸回家,会很开心地与爸爸的学生玩。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他快上二年级的暑假。 爸爸申请的研究项目得到批准,回家的时间更加短了。常继涵每天在家里做完功课,不是看着保姆阿姨在家里忙忙碌碌,就是回到阳台那里,花更多的时间等待爸爸的回来。 某一天,爸爸很高兴的回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哥哥,爸爸抱着他,向他介绍说,那人是他前几年的学生,会在他们家借住几天。 直到这位大哥哥找到住房,搬出他们家之前,常继涵总喜欢缠着这位待人温柔的哥哥,到后来甚至于爸爸都有点嫉妒了——说涵涵现在每天都盼着的是石哥哥,而不再是爸爸了。 他笑着躲在石哥哥身后,沖逗自己玩的爸爸吐舌头,“石哥哥比爸爸还好。” 现在想来,常继涵就觉得那段时光像是他偷来的,他想,如果没有这段时光,是不是后面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大哥哥搬出他们家,常继涵的生活又慢慢回到之前的状态。等待爸爸回来,笑着揉他的头。可是他渐渐发现爸爸的笑容越来越少,嘆息的声音越来越长,一直到爸爸不再每天都早早出门去工作,每天有大把的时间留在家里陪常继涵。他虽然高兴爸爸能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但是爸爸的眉头却越拧越深,他伸手试图舒展开爸爸的眉头,那里有他还不曾体会的忧愁。 爸爸失踪的那个晚上,其实他是知道的。 那天深夜,他因为睡前多喝了杯水,半夜起来上厕所。只是才打开卧室的门,他就隐约听到了客厅里的声音。他虽然内向,但是不傻,听着客厅里发出的争吵声,他不敢出去。 他能听出来是爸爸在和人争吵,而那个人似乎就是石哥哥。 好像爸爸认为石哥哥做错了什么,想让石哥哥停手。而石哥哥没有答应爸爸。 常继涵躲在门后面,听着自己最崇拜的爸爸和自己最喜欢的石哥哥吵架,他想,他们快点吵完吧,吵完架后,就像他在小区里看到的那两只打架的猫一样,快点和好。如果那样,他不会在意今晚上他们吵得这么厉害的。 但是,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听不出是谁发出的一声闷哼,接着是什么倒在地上撞击到地板的声音。争吵声戛然而止。常继涵好奇的一道门缝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还不待他看到什么,一道影子迅速闪到他面前,吓了他一跳。等他鼓起勇气看着来人,那人是石哥哥,只是此时他脸上没有他最喜欢看的笑容,整个人透露出的气息让常继涵莫名发颤。 “涵涵,你怎么还没睡?”石哥哥用他熟悉的语气问着他,但是常继涵还是有些害怕。 “石哥哥……”声音带着他无法控制的颤抖,面前的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石哥哥啊,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 石澜清隔着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涵涵乖,回去睡觉哦,石哥哥帮你把门关好。” 说着就要合上门。 “石哥哥,我爸爸呢?”小小的常继涵鼓起勇气,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问着自己喜欢的石哥哥。 石澜清停顿了一下,“涵涵乖,你爸爸累了,睡觉去了,涵涵也去睡觉哦,明天一早起来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真的吗?”常继涵懵懂,明明刚刚爸爸还在和石哥哥吵架,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是太累了吗? 第22页 “真的,”石澜清点了点头,“爸爸累了,就睡着了。涵涵是个乖孩子,去睡觉吧。” “嗯,好的。那石哥哥也早点睡哦。” “嗯,好,晚安,涵涵。” “晚安,石哥哥。” 合上门,常继涵不但忘记了起床最初的目的是上厕所,还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天亮后,常继涵穿着拖鞋哒哒的跑到爸爸的卧室,卧室的门大打开,里面却没有爸爸。他一间间房去找,哪里都没有爸爸的影子。从那一天起,常继涵再也没见到爸爸。 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过来,问他知不知道他爸爸去哪了,他摇了摇头,爸爸不是睡觉了吗?他转而问那些人,为什么爸爸不在家? 那些人闭上了嘴,没有回答他。 他隐隐知道爸爸不见了,和那天晚上的石哥哥有关,但是他不想告诉这些他不认识的人,石哥哥人很好,他应该只是把爸爸带出去玩了,就像以前带涵涵出去玩一样。 石哥哥,你快带爸爸回来吧,涵涵好想爸爸了。 爸爸还没回来,但是爸爸的学生,那一位很漂亮的大姐姐来到了他的家。 虽然大姐姐很少笑,但是常继涵知道大姐姐很温柔、很细心,她会给他叠好看的纸鹤,会带他吃好吃的饭菜。 “安然姐姐。”在那些常继涵不喜欢的穿着制服的人走后,他甜甜的叫她。 在等待爸爸回来的日子里,安然姐姐总是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忍不住了,“安然姐姐,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安然低垂下头,看着这还懵懂的孩子,无法对他说出老师大概被绑架的事。 “爸爸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在那里玩得太开心,忘记涵涵在家等他了啊?”常继涵小声的嘟囔着。 安然却听出了他的话的关键,“涵涵知道爸爸去哪了吗?” 常继涵歪着头看了看安然姐姐,把她的头拉低,凑到她的耳边说,“我猜爸爸是和石哥哥出去玩了,那天晚上石哥哥一定骗了我,他说爸爸睡了,不让涵涵去找爸爸,就是为了掩饰他要和爸爸出去玩,他们不带涵涵一起去玩。” 安然听完他的话,脸色一下就变了,“石哥哥?石师兄?” 那天下午,安然姐姐没有跟常继涵说再见,走得很是匆忙。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爸爸被人装在那个箱子里出现,常继涵都再也没有见到美丽的安然姐姐了。 常继涵端来饭菜放到安思然面前,笑得一如无知的孩童,“安然姐姐,我餵你吃饭。” 安思然将头偏向一旁,不知道常继涵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常继涵又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出现在眼前。 “哎呀,我忘记了,安然姐姐现在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的吧?” 安思然扭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是安然的妹妹,要我说多少遍,常医生?” “哎,”常继涵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抬头注视着安思然,“安然姐姐,我又不会在外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你不用在涵涵面前装哦。” 安思然无语,就因为自己和姐姐长得一样,过了二十年姐姐也不该是这一副样子了啊?她才想就此反驳,脑海中却出现了胡汀的那张脸。难道……姐姐也成为了那种人了? “安然姐姐,虽然当初涵涵的年纪不大,但是记忆力却是很好的哦,爸爸被那个人抓走的那一晚上,他们争吵的内容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常继涵像是想要得到大人的赞赏的孩子般扬了扬头,“这些年来,我努力学好知识,就是为了理解他们说的话哦。” “他们说了什么话?”安思然想从他嘴里确认自己的猜想。 常继涵捂着嘴笑得越发厉害,“安然姐姐,你不是明知顾问吗?你不就是他们争论中的那种人吗——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啊,不能这么说,你又不吸血,嘿嘿。但是,你可以永生,对吧?” 安思然吸了口气,原来真是这样。 常继涵此时不再笑了,面上流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安然姐姐,既然你都可以永生了,能不能帮帮涵涵呢?涵涵现在是医生,也想研究一下怎么使人得到永恆的生命呢。但是,涵涵失败了,研究了好几个人,按照当年那个人说的那些方法,抽光了他们的血,还注射了那些药剂,可为什么他们还是死了呢?安然姐姐,你应该没忘记那个人当初对你做的实验吧?你能告诉涵涵,让涵涵也能做出像安然姐姐这样的人,好吗?” 安思然越听他的话,越是瞪大了眼珠。面前的人脸上流露的表情纯洁的如同婴孩,说出的话却让人越听,心里越寒。 “你就是最近杀人案的兇手!” 常继涵听到这个称唿,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安然姐姐,我才不是什么兇手呢,那些人都是为这伟大的人类的永生而牺牲了而已,我怎么能叫做兇手呢?” “但是你杀了他们!”安思然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你的父亲不就是因为这种实验去世的吗?你怎么还要学那个石澜清做这些事情!” “你别再我面前提那个人!”常继涵勐地俯身,伸出手掐住安思然的脖子,“我和那个人不一样!他伤害的都是那些信任他的人!我不是那种人!” 安思然被卡住,再发不出声音,听到他苍白无力的狡辩,嘴角扬起嘲讽的笑。 常继涵看着她的笑,脸色惨白,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安然姐姐,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安思然得以重新唿吸,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常继涵慢慢蹲下身体,双手抱住头,浑身颤抖,像是无助的孩童。已经知道面前这个人并不像他外表表现的那样无害,安思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常继涵。 等到平復了唿吸,安思然沙哑着声音,冷眼对常继涵说道:“你伤害的人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哪怕你不像石澜清那样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你犯的罪难道比他轻?听你说的那句话,你对二十年的的那个杀人犯很牴触,那你现在做的又和那个人有什么不同?” 常继涵的颤抖的身躯停顿下来,半晌抬不起头来面对安思然,他只闷闷的小声说着安思然听不太清的话,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冲动得想掐死安思然的样子,倒有几分是在道歉的模样。 安思然这才仔细观察这个本就不太了解的男人,初相识时他是自然大方,再相遇他是随性简单,纯良的外表让人无意识就想接近。可是就是这么个让人不会设防的人,做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他就像是伪装得很好的食人花,耐心等到猎物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口咬上去,了结了对方。而此刻,他又变得异常脆弱,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 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展现出不同的面孔,对于那些习惯了逢场作戏的人来说,似乎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安思然却隐约知道,常继涵这些表现不是因为他心机深沉,他大概,不,他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才变得现在这样的,那伤害他的事情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件杀人案! 第23页 安思然想明白这些,又回想起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些受害者家属,说自己是怪物的胡汀,甚至想到父母,还有自己,都受到了二十年前那件事的影响。她似乎也没有立场指责面前这同样深受伤害的男人,即便对方做的事情很是极端,即便明白不应该同情这个杀害了好几个人的杀人犯,她也没办法再用方才的语气控诉他的恶行。 安思然闭上眼睛,不再注视常继涵,说话的语气也微微放缓,“常医生,不要再错下去了……你去自首吧……” 听到“自首”两个字的常继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面上看不出刚才的一丝悲伤,安思然看到的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我是不会自首的!我还没有试验成功,我还没有成为世界顶尖的医生,我还没有抓到那个人,我不会自首的!” 说完,他目光扫向安思然,双眼透露出的看安思然的眼神,就像是看死物一样,他冷哼一声,“安然姐姐,你还是别再说话了,留些力气,好为涵涵的实验多做些贡献啊。” 因为定位的信号受到干扰,孙坤未无法用手机找到安思然到底在哪。 不过,还好,当初决定安思然做饵的时候,为了安思然的安全,为了能尽快的找到她,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一自然是利用卫星定位,让安思然戴上装有微型定位仪的项鍊;二就是利用胡汀这些年的研究成果之一,一种无色无味,却能被用另一种药涂在鼻尖的小狗十分顺利就能找到的药。 此刻,孙坤未带着欧叶所在的小队,牵着两只已经涂好了药水的警犬,出了警局。上洋市毕竟不小,孙坤未只能根据安思然手机最后显示的地点慢慢缩小范围。 安思然的手机被很快找到。是被人扔进了垃圾桶,因沾上了药水,警犬很快将其寻出。但之后警犬只能在原地打转,似乎再找不到安思然的半分气息。 将安思然绑走的人像是没考虑到这支手机会被翻出来似的,手机没有一丁点损坏。长按电源键,手机很快就亮了起来。孙坤未带着手套,看了眼手中的手机,思考了片刻,解开手机的锁,查看最近联繫人一栏。 手机里的消息都被很好的保存着。孙坤未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这么多年来,和自己交手数次的是这么种人?到底是对方太自信了,还是当初自己将对方想得太厉害了,或者对方是在故意误导? 孙坤未迟疑着,看到最近联繫人,在那时间段里只有三个:一个是安思然寄住的那位李姓编辑,一个是安思然现在还在参与的案子负责人何悦,还有一个是叫陈水幼的人。 最前面一位可以很明显的排除,第二位有些可能因为最近安思然风头太盛而报復,那这第三位是什么情况? ☆、未完 孙坤未没有犹豫,很快让人拨打了这两个号码。 何悦听到对方是警察时,吃了一惊,作为一名媒体人,很快嗅到了对方透出的事件不一般。这边联繫他的警察还没问她几个问题,反倒被对方一股脑的抛出好多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警察可怜兮兮的看了看老大,孙坤未只得无奈的嘆口气,然后伸手接过手机。 “喂,你好。请问你是何悦何女士吗?”孙坤未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显得格外冰冷。 何悦在电话那头的侃侃而谈被这声音终止,“是,是的。我是何悦。” “请问你和安思然小姐最近一次联繫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做什么事?”孙坤未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砸出这几个问题。 “是昨晚大概六点半的样子,我打电话让她帮忙查一些资料,我们没有碰面,电话联繫的对方……”何悦愣愣地答出对方的问题。 “好的,谢谢,稍后我们会派人过去询问你详细的内容,麻烦你到时候配合。” “好,好的。那……”到底出了什么事?何悦的话就在嘴边,对方却抢先又说了话。 “那么,就这样,拜拜。” 整个对话持续时间不过一分钟,孙坤未利落的将手机还给刚刚的警察,无视对方双眼冒出的崇拜,“还愣着干嘛?接着打下一个电话!” “是!” 陈水幼接到电话的时候,才刚查完房。 昨晚她值夜班,所以和安思然、常继涵两人吃完饭后,就一个人回到了医院。 好不容易回到休息室,打算换下衣服准备下班,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她看着显示为110的号码,以为是诈骗电话,瘪了瘪嘴,直接摁了拒绝接通。她想得很好,除了诈骗电话,警察怎么会用这个号码给她打电话呢? 但是才挂断不一会,这个号码又打了来,陈水幼皱皱眉,这还锲而不捨了啊? 她接通电话,还不待对方开口,直接噼里啪啦说起来:“我告诉你,别再给我打着电话了啊!我管你是真警察假警察,叫我去银行转钱一分没有!” 这边的小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极为帅气的挂了电话,“哼,小样!” 于是,这头的小警察再次露出憋屈的表情看着正用疑惑眼光扫视自己的老大,他双手抱臂,一副看戏的气派,小警察欲哭无泪,这失踪的安思然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类型的? 心里快被眼泪装满的警察在自家老大的目光下第三次拨打陈水幼的电话。 陈水幼已经换好了衣服,与接替的另一名护士完成了交接,打了招唿,就拎着包往医院外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 陈水幼想着不会是诈骗团伙打过来骂她的吧?手指划过接听键,还是点了拒绝接听。 这年头,诈骗集团还真是拼了啊。 小警察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自己还只是个实习警员,好不容易分到自己想进的部门,但是今天老大第一次交代任务给他,他还完成不了,老大还全程站在一边观看着,呜呜,好失败的自己…… 孙坤未默默看着,没想到这个叫陈水幼的姑娘敢直接挂掉警局打给她的电话,胆子真不小啊。 为了不再被挂断,也为了早点确认安思然失踪前和对方有没有联繫,孙坤未拿起手中安思然的那支手机,拨打陈水幼的号码。这次没有挂断,很快就接通了。 “思思啊,我给你说,我刚刚接到一个谎称警局的电话,我一看就知道是骗子,挂了他电话,那人还三番五次打给我……” 孙坤未在电话这头挑了挑眉,瞥了眼还在一旁沮丧万分的小警察,感情这姑娘没拿他当正经警察啊? 那头陈水幼说完了,听这头没人说话,“思思?” “你好,我是上洋刑侦队的警员。” 这话响在陈水幼的耳边,她心里首先划过的是“啊,这骗子还敢冒充思思给她打电话”;接着确认电话上的号码是安思然的,想到的是“不会真不是骗子,那刚刚自己挂断的、骂的是真的警察”;最后才想到“为什么警察会拿着思思的手机?思思出事啦”…… 第24页 想到这里,陈水幼大叫了一声,好在此时她已经走到了露天停车场的位置,没在医院内大叫,周围只有零散的人看到她的失态。 孙坤未把电话拿开还是听到对方的叫声,等对方冷静下来,才询问对方。 等到一脸透着兴奋的何悦和一脸担心的陈水幼来警局做笔录,孙坤未与带着口罩的胡汀站在监控器的后面观察两人的反应。 一心思想摸出这是什么案子的何悦表情不是作假,一直不停问警察安思然出什么事的陈水幼的动作也不是虚的。 两人都排除了同谋的嫌疑。 而根据他们的口供,目前可以知道安思然失踪前接触的人大概就是陈水幼和常继涵。警犬也确实从陈水幼身上闻到了那药水的味道。 陈水幼打电话叫来常继涵,在看到常继涵的瞬间,她就扑在了他的怀里,她缩在常继涵的怀抱里,双眼还不停的留着泪,模样很是可怜,“思思不见了……常医生……思思不见了……” 常继涵轻轻拍了拍陈水幼的背,柔声安慰着陈水幼,脸上带着的是不作假的担忧,“幼幼放心,警察会很快找到思思的,她一定会没事的,幼幼不要担心……” 孙坤未在监控室看到这一幕,就冲着这两个真心担忧安思然安危的人,他也一定要尽快讲那条浮出水面的鱼给抓住,一定不会让安思然出事的! 他看了看站在他身边,因为带着口罩所以看不出表情的胡汀,“根据现有的线索,警犬已经去往可能是安思然失踪地点的地方,我们现在难道什么都不做,在这干等着消息吗?” 胡汀从怀里掏出一瓶密封的药瓶,再看了眼屏幕中相拥着的年轻男女,回过头将药递给孙坤未,“这是增强版的追踪剂,效果是之前的好几倍,能更加刺激提高动物的嗅觉。” 孙坤未很是直接地拿过药剂,就往外面走,“等着我的消息吧。” 胡汀望着孙坤未离开,目光回到画面上,看着那张与教授相似却年轻的脸,心中感慨,常继涵都已经长大了啊,透过屏幕微微的反光,看着自己二十年几乎没有变化的脸孔,胡汀沉默了。 常继涵陪着陈水幼也在警局做了笔录,整个过程,他表现得很自然,面上对安思然的担忧也很是真实。所以胡汀等人都没想到自己钓上来的这条“鱼”,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游了一圈,然后又安然无恙的游走了。 常继涵将还没恢復情绪的陈水幼送到她住宿的楼下,看着陈水幼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直到再见不到她的影子,他脸上的愁绪才渐渐淡去,转身往回走。 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的他,看起来邪魅极了,只是他很聪明地低下了头,经过他身边的人没有看见。其实,如果有人留心他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异常。 “涵涵,你的表现真棒,所有人都被你骗了过去哦。”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只是声音小声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不,涵涵不想做这些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听声音是一个小孩在回答他。 “我做的,难道不就是涵涵想要我做的事情吗?” “是你想做的,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去做那些坏人才做的事!” “呵呵,涵涵。如果不是你想做那些事情,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体里呢” “不对,不对!” 常继涵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好了,我不和你争了。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的安然姐姐还在家等你呢。” 小孩也安静了下来,“待会给安然姐姐买好吃的!” “好好,”常继涵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只要你的安然姐姐好好地配合我,我就给她买好多好多的吃的,这样总行了吧?” “嗯!安然姐姐很乖的,你一定记得给她买好吃的。” …… 如果有人能多留意常继涵,一定会发现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只是,因为他低垂着头,又想到刚刚他送陈水幼回来时,两人都很伤心的样子,就以为他只是还在为什么事情忧虑。没有人靠近他多一点,发现他不同以往的笑,以及怪异的细语呢喃。 安思然失踪了,企图利用莫素秋来抓安思然,从而找到胡汀的,那条胡汀他们真正想钓的鱼也在孙坤未开始查人的时候知道了。 最初他们也知道胡汀等人时设了这个圈套让他们钻。 但是,就像这么多年,胡汀等人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一样,他们也同样找不出隐在暗处的胡汀的下落。 这次本来是打算将计就计的,既然诱饵失踪了,孙坤未等人一定会展开收网行动,只是就不知道他们这次调到的“鱼”会不会令他们满意了。幕后策划的那个人愣愣笑了一下,迅速重新安排计划,在孙坤未周边安插了的眼线开始利用上,时刻注意孙坤未身边会出现的陌生人。 此刻的安思然在干嘛呢? 她的确是“乖乖的”留在被反锁的房间,当然,这和她被注射了麻醉药有很大的关系。她的四肢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大脑也像是塞满了棉花般混混沌沌,即便此刻身上没有被绑上绳索,没有被反锁在室内,她也没有力气离开这里。 她却又是清醒的,哪怕她自己也希望此刻自己是昏迷的,她的确是清醒的。她的感官没有丧失,她双眼能转动,看着一旁偌大的针头插在她的胳膊上,看着殷红的液体透过导管流到透明的袋子里。她的耳朵还能听到旁边的机器发出的“滴滴”声,虽然声音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嘴用透明胶封住,却可以发出呜咽的声响。鼻子里充斥的是血液的腥咸与消毒液体混合的气味。她能感到随着液体离开自己的身体,体温慢慢降低。 她还能稍稍的想起胡汀略微提起过的经歷,以及那些被放干了血的死者们,是不是自己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死去? 只是她还没想透彻的时候,常继涵已经回来了。 他戴上了口罩,站在安思然的床边,先看了看机器记录下的安思然的状况,又看了看已经快要积满的血袋,微微点了点头,就对安思然做了止血的工作。 “安然姐姐果然不愧是‘吸血鬼’啊,前些日子我的那些‘实验品’们,放血到这个样子的时候人就开始不清醒了,安然姐姐现在黑能保持清醒,真厉害!” 安思然没力气理会常继涵。 常继涵也没指望着安私人啊能回应他什么,他很兴奋的将一个金属箱放在了床头,打开那箱子,从中拿出了不知名的液体,看到安思然的眼睛跟着他的手转动,他还好心情的对她说:“安然姐姐,当年那个人就是给你们注射的这种液体吧?我好不容易从当年他住过的那间房里找到的资料,这是我自己配出来的哦,嘿嘿,虽然前面在‘实验品’上副作用太大,害的实验都失败了。不过,安然姐姐来了,你来帮我验证一下这个到底是不是有那些副作用。” 安思然没办法反抗,连疼痛感都没有的,只能眼看着那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 第25页 在被注射了不明液体后,不到十五分钟,安思然的思绪开始涣散…… 孙坤未很奇怪,自己身上并没有沾上安思然身上携带的那种药啊,为什么这些警犬却是围着他,不再寻找目标了呢?特别是在用了小叔叔提供的加强药后,这些蠢货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跟前,怎么叫都不挪窝。 小叔叔不会拿错药了吧? 孙坤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二话不说就给胡汀打了电话。 “我从来不会认错了药。” 听着小叔叔斩钉截铁的回答,孙坤未正一脚踹在一只企图在他脚边“图谋不轨”的蠢狗,“那这要的作用会不会对动物有什么特殊影响,比如说……发春?” “……有一丁点这种作用。” 孙坤未脑门抽了抽,扫了眼第二只企图爬在他脚上做不可描述的傢伙,咬牙切齿,“小叔叔,你的药可真好……” 胡汀在电话那端却没接嘴,孙坤未都以为他是惭愧了,正打算安慰小叔叔的时候,胡汀发出了声音,“你是说警犬围着你,不愿走了?” “是啊。”孙坤未直白的回答。刚开始不久说了这个给小叔叔听吗?感情他刚才没听? 胡汀的声音急促了起来,“阿坤,你仔细想想在警犬缠着你之前,你见过些什么人!” 孙坤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然他也不会是刑侦科的负责人了,立马明白胡汀的意思,“鱼”出现过了,而且他还与之接触过! 最开始他接触过警犬,那时候警犬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为了了解安思然失踪前的情况,他回了警局,也就是这时候与警犬分开的。从这时候起,他见过的人有小叔叔、实习警员两名(一个是之前联繫何悦与陈水幼的那名小警员,还有一名是更在他身边出访了的女警员)、警局的后勤王姐、警车司机、何悦、陈水幼以及后面匆匆赶来的常继涵。 孙坤未想到了这些人,为了更快速的找到“鱼”,他干脆直接抱起了一只赖在他身边的警犬,百十斤重的、正在不听话乱动的警犬,他拎着却是跑得飞快。 胡汀还在警局,孙坤未干脆直接叫人再领只警犬到胡汀跟前,让他帮忙查看警局残留的味道。 孙坤未这边正抱着狗百分之一百二回头率的时候,胡汀打了电话过来,他找到了那气味的来源,最浓的地方是陈水幼和常继涵待过的那间房。 孙坤未的脑海瞬间划过那两个为安思然担心的人的脸,还在想是不是昨晚上他们在一起时沾上的味道。 “阿坤,那个味道没在何悦带过的房间出现。”胡汀很郑重的对孙坤未说道。 是啊,如果是昨天沾上的味道,按理也该是与安思然相处更久的何悦身上的味道会浓厚一些的,不该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我知道了,小叔叔。” 查到这里,嫌疑的只剩下两个人,孙坤未首先想到的是查陈水幼,毕竟常继涵的身份……但是当得知陈水幼昨晚一直在上夜班,并且今天早上刚下班就被叫来了警局,之后更是直接回了宿舍。这期间,陈水幼几乎没有能接触到安思然的可能。难道是常继涵? 孙坤未犹豫了几息,还是决定去找常继涵。 常继涵今天正好轮休,孙坤未按常继涵留在警局的住址找了过去,常继涵现在住着单身公寓,来到那楼下的时候,孙坤未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只狗有了反应,它扑腾着想离开孙坤未的怀抱。 难道真是常继涵? 孙坤未的脸绷了起来。难道常继涵和那个人有关?若是真有关,那常继涵的父亲死的太冤了,养出了白眼狼儿子。 常继涵住的是b区三楼,但是警犬却是一个劲往d区钻。 孙坤未看到这现象莫名的送了口气,看了眼常继涵所在的三楼,心情略微放松地朝d区走去。 警犬一边闻着一边走,在电梯门口停了下来,蹲坐在电梯门口,“汪”,叫了一声,顺便扭头看着孙坤未。 孙坤未眼角跳了跳。 最后还是带着狗上了电梯,d区共有18楼,除了一楼和地下室,警犬连瞅都不瞅一眼外,剩下的楼层都有可能是嫌疑犯存在的地方。孙坤未只好按亮了每一层楼,一层层进行地毯式搜索,为此,他打电话叫来了同事们,左右“鱼”都在这栋楼里,多几个人搜索,能找到的机率就大很多。 常继涵还在观察陷入昏迷状态的安思然的情况,发现数据变化情况几乎与之前的那些“实验品”相同,他皱起了眉。 如果产生的变化相同,而安然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那是不是说,如果之前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他再多努力一点,实验就会成功? 常继涵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懊恼的拍了拍头。 “那个人那么坏,却可以造出安然姐姐这么完美的“实验品”,我却做的还不够……果然还是要知道那个人才行啊,让他告诉我怎么做成功……” “不!不许找那个人帮忙!即便找到他,也应该马上把他送到地狱里去!他是恶魔,恶魔!” “涵涵,别闹!你还想不想让我研究成功啦?” “就是不许找那个人帮忙!” “涵涵,等我们从那个人嘴里知道这些关键技术,然后再把他杀了不久行了?到时候,就只有我们知道怎么长生了,那时候,涵涵就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医生了!” “嗯……这样啊,也行。你快点找到那个人!然后快点学会,一定要杀了他!” “好好,都听涵涵的。” 因为安思然还处于昏迷状态,常继涵的这些话没有像那时候那么遮遮掩掩,大咧咧地用平时说话的语言说了出来。他没想到的是,安思然只是进入了浅眠状态,在常继涵自己与自己争吵的时候,安思然的意识就清醒了,只是眼皮也像麻醉了,安思然抬不起眼皮,只好闭着眼躺在那里装睡。 诧异常继涵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用着一个正常的声音与刻意捏着嗓子般发出的声音对话,安思然肯定了之前关于常继涵的猜想。无论是哪个纯洁阳光的常医生,还是绑架她进行疯狂实验的常继涵,这都是他,两个住在同一具躯壳的常继涵,不,现在看,也好像不对,对话的没有那个善良的常医生,此刻是一个疯子和小孩在对话。常继涵有多重人格。 “汪,汪。”也许是闭着眼,安思然的听觉变得灵敏了些。似乎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狗叫声。 常继涵没有听到似的,他还在与自己对话,商量着怎么加把劲将那个人诱导出来。 “汪,汪,汪。”这次不止安思然听到了,常继涵也听到了。浑厚的狗叫声就响在门外,常继涵停止了自己的对话。扭头想出了这间房,看看大门外哪里来的狗。将出这门的时候,还再确认了躺在那里的安思然没有甦醒的迹象,才安心出门。 “叮咚,叮咚。” 第26页 安思然虽然还是睁不开眼,但是她的心里多半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狗叫的时候,就想着是不是孙坤未他们找过来了,这下门铃响起,她更加肯定是孙坤未他们来了。如果她的嘴现在有知觉,她一定会大声的叫“我就在这里!” 但是失血过多的她还不能承受大喜大悲,她还没恢復点知觉睁开眼,头脑又一阵晕眩感,这一次,安思然没有被门外的声响惊醒。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里,接受医生治疗了。 ☆、平静 孙坤未将常继涵捉拿归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本来想用安思然引出那个幕后团伙的,却是破了另一个案子…… “吸血鬼”案本是安思然的表哥,欧叶主要负责的。孙坤未却因为调查安思然失踪就破了案,且欧叶在知道安思然受伤住院后才得到表妹被绑架的消息。欧叶不可谓不憋屈。 欧叶在看望表妹,了解了表妹现状,知道表妹安心静养会慢慢好起来后,才酸熘熘的对自家老大抱怨:“老大一出手,奖章、妹子全都有。可怜我东西奔走,就连汗水都白流。” 孙坤未一巴掌拍在欧叶头上,“你行啊,还做了首打油诗。查个案子不积极,我随便救个人,这连环杀人案就给破了。你这脑袋长脖子上是为了装饰好看的啊?” “老大……我错了。”欧叶还来不及捂住自己受伤的心,就捂上了已经受重伤的头,老大刚拍的那一下可是用了大力气的…… 孙坤未看着自家的小弟欲哭无泪的模样,没抓到想要抓的那个人的郁闷,慢慢消散。算了,这么多年都没抓到那人的半分踪迹,这次没抓到就没抓到吧,哪怕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端看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欧叶见老大心情好些了,立马天这张脸凑到孙坤未跟前,“老大,虽然这犯人抓到了,但是我们之前收集的证据,比如那个‘业’,到底什么意思啊?” “业,啊。”孙坤未摸了摸下巴,“业障的业吧,没有二十年前的那场杀人案,也许就没有牢里关着的常继涵了。” “可我怎么觉得是那人本来想写个‘常’字,结果失血过多,忘记字怎么写的了,就写成‘业’了啊?”欧叶这么说着,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哎,如果当时我能猜到那个人是写的‘常’字,说不一定我早就破案了!” 一个巴掌立马煳在欧叶的头上,“警察局怎么把你要进来的?” 欧叶霜打的茄子般缩成一团,“当初是你说,这小伙长得壮实,适合干苦力……然后把我要过来的……” “……” “吸血鬼”案子告破,上洋市浮动的人心渐歇。 记者会上,当着媒体的面,警方当然不会告知常继涵杀人的目的。这种事情是还需刑侦继续查下去的,摆在众人眼前只会引起人们的愤怒与惶恐。 上洋市的表面似乎就这么安宁了下来。 受伤的安思然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周。 期间,安家父母风尘僕僕的赶回来了。 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儿,那张与大女儿相差无几的脸苍白失去血色,再听到女儿受伤与“吸血鬼”案有关。 这几乎是一直被忽略长大的小女儿,差点经歷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单单是一个大女儿生死未卜就足以让他们耿耿于怀二十来年,若是小女儿出事了呢? 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但有个失踪的大女儿,还有一个一直都陪在他们身边的小女儿。此刻他们一个目光呆滞了半晌,一个红了眼不停落泪,仿佛瞬间又老了好些岁。 安思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副模样。 这么些年来,爸爸妈妈虽然年纪渐大,但为着能有一日找到姐姐,总会锻鍊身体,四处奔波,熬得了苦、受得了累,总是精气神十足的。如今在她的床边,却是流露出这般脆弱。 “爸爸、妈妈……” 还在病中的安思然气若游丝,安家父母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安母立刻擦干泪,坐到安思然床边,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安思然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握得那么紧,就好像一旦松开,安思然就会消失不见。 “思然……”安母说话还带有抽泣,眼眶又红了起来。 安思然想开口安慰母亲,还未张嘴,父亲就开了口,“思然,好好休息啊,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对,思然,你好好休息,早点……早点养好伤,我们一家一起回去……”安母数度哽咽,抓着安思然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 孙坤未带着戴着口罩的胡汀也来看望了安思然。 避开因为对小女儿的愧疚一直在医院照顾安思然的安家父母,胡汀才开口与安思然说话。 “常继涵不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是的,我在被他绑住的期间就注意到了。”安思然躺在病床上,瞟了胡汀一眼,“但是他似乎很笃定我姐姐,她,她变成了你这样的人……” 胡汀听到这话的时候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么猜的。这么多年来,查不到她的消息,多半就是被某些人给控制起来了。” “某些人?”安思然抬了抬眼皮,“我记得我昏迷前,听到常继涵的话——那意思是……那个二十年前的杀人犯没有死?” 胡汀沉默,“是的,那个人没有死。”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咬牙切齿,“本来这次就是想将那个人引出来的,结果……” 安思然看着胡汀的双眼流露的情绪,也是无话可说。谁能想到,当初自己敬重的老师的儿子,有一天会走这么一条路呢?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安思然出声问道,想转移一下话题。 胡汀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你就好好养病吧,如果用得到你,我们会联繫你的。正好你父母现在都在你身边了,你也好好感受一下被人照顾的滋味吧。” 安思然郝然,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渴望是什么啊,“嗯,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即便现在爸爸妈妈开始关心我了,我也不会放弃找我的姐姐的。” “好,”胡汀的眼睛弯了弯,安思然能看出那是一个笑容,“你父母快回来了吧,我们先走了,好好休息。” 安思然看着那扇合上的门,想着,即便经歷了那般残酷,胡汀还保持着他的赤子之心,他人,真的很不错。 陈水幼也在某一天下午来看安思然。 因为她和常继涵走得近,常继涵被曝出是杀人犯后,她也受到了波及。她的工作被迫暂停,直到今天都还没收到復职消息。 她来时,虽然笑着,眼眶却是红的。 安思然嘆口气,陈水幼当初可是能看出来是喜欢常继涵的,现如今自己爱上的人却成为了杀人犯,这种反差只怕让她不好受。 第27页 “思思,你现在好些了吗?”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思然看着心里好疼,她又能怎么安慰这个伤在心上的女孩呢? 安思然挪动身体,打算坐起身来,陈水幼看见,立马过来帮她。安思然坐稳后,握住了陈水幼的手,一双手小小的却并不细腻,想想也是,做护士的她双手怎么可能保养得很好? “幼幼,我现在很好,谢谢你来看我。” 陈水幼又想笑一笑,但是嘴角却牵不起来,“思思……” 安思然嘆口气,将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揽入怀抱,“幼幼,没事了,你还有我呢……” 陈水幼垂在安思然的胸口,豆大的泪一滴滴落下,沾染上安思然的病服,压抑的哭声扎在安思然的心口,她能做的就是出声安抚,轻轻地拍着陈水幼的背,“没事了,幼幼,一切都过去了。” 幼幼,不要太伤心了,你的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是常继涵不值得你去珍惜,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没事了,没事了。 等到伤好出院,时间已经从炎热的七月到了更加炎热的八月,蝉鸣伴着汽车的汽笛声,使得空气更加躁动。 安父安母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待在上洋,同时也为了舒缓安思然的心理创伤,加上上洋的天气实在太热,不适合初愈的女儿安心静养,于是打算带安思然一同回老家安养,直到大学开学再一起回上洋。 临走前,安思然没有忘记自己和那位叫莫素秋的老人的约定,选了一天去拜会那位太太。 莫太太就像几次安思然想像脑补出来的那样,六十多岁,华发满头却梳着整齐的髮髻,脸上堆满皱纹但笑容长挂嘴上,身体瘦削又不像其他老头老太太那样驼背弯腰,是一位非常慈祥又有气质的老人。 她独居在一栋很别致的楼里,看得出莫太太的家境殷实,生活无忧。只是独居的状态又印证了她每次打电话到报社的那份孤独。 见到安思然到来,莫太太也显得很是高兴。 和老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老人思路清晰,井井有条,让安思然佩服不已,不时开玩笑说“要是我妈妈也来见见莫太太您,该多好。您一定和她聊得来。” 老人听到这类似的话的时候,总会有些微的恍惚,片刻后又恢復如常,“哎,你瞧我,一下一下的总忘事……” 聊着聊着,电视里又播放了“吸血鬼”案告破的新闻,安思然看着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常继涵,他的笑容不见了,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不停搓着双手,局促不安。这不是那个绑架她时她看到的常继涵,这就是她最初在医院里碰到的爽朗医生常继涵。 安思然喟嘆,就像电话里,莫太太说的那样,谁能想到他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的兇手呢? 莫太太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的安思然,又抬头看了眼电视里出现的那人,也跟着嘆了口气,“世事无常,变化莫测。谁也不能料想到下一瞬间会有什么发生,下一时刻自己认定的世界会不会崩塌。思然,你总是太容易受别人的情绪影响了。” 安思然没办法回应她,因为她的确很容易因为别人的事情而感伤,但即便她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什么,她还是改变不了。 告别莫太太后,安思然就和父母暂时离开了上洋。 谁都没留意到,安思然逃离了另一场正对于她的事情。 这件事是利是弊,恐怕也只有那位老人——莫素秋才能有心思考虑吧? 胡汀有事瞒着胡少琛,而孙坤未素来就听胡汀的话,自然也撬不开他的嘴。胡少琛无奈,自己一直想为他们出力,他们总是不愿意他搅进去,明明他们都让那刚成年的安思然帮忙了的。 唉,只盼他们俩早日能想通,他胡少琛愿意为他们的事做出努力。 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胡少琛看着面前堆满的报表、项目书以及合同等,还不够,还需要让自己更加强大,才值得他们信任。 “胡总,快到时间了。”王秘书敲开门说道。 “嗯,好的。” 等谈下更多生意,建造属于他的生意王国,拥有更广的人脉,到时候,哪怕胡汀他们不愿让他知道,他也会有途径帮到他们的。 ☆、波澜 时不时一片黑暗,瞬间又染上殷红的鲜血,仿佛鼻腔里还能闻到消毒水与血的味道。 四肢被缚,身体软弱无力,整个人如鱼肉任人宰割。 “小汀,再忍忍……我的实验就要成功了……”缥缈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眼前似乎也晃过那一张带着白色医用口罩的人的脸。 仿佛又有尖锐的针穿透皮肤,冰凉的液体慢慢流向四肢百骸。 “不……不要……不!” 胡汀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身来。四周还是一片黑暗,他动作略带慌乱的四下摸索,终于“啪”的一声,打开了卧室的灯。 白炽的灯光晃得人眼不适,胡汀却不愿闭上眼睛,任由双眼被刺激流下泪水,他右手抚向心口,感受着那颗心脏还强有力的在胸腔里跳动,唿吸渐渐平復。 “哈哈哈哈……”眼角不停有液体冒出,他却大声的笑出声来,笑弯了腰,整个人埋进空调被里,即便如此,透过被子仍能听到他沉闷的笑声。只是听得久了,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较之上次,胡少琛出差后,胡汀的失眠,这一次起码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此时,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七。睡眠时间三个小时又六分钟。 醒来后的胡汀很难再次入睡,干脆起身,穿上外套,来到二楼的实验室。 皙长的食指划过一排排冰冷的器材,一瓶瓶功效不明的液体,胡汀心情舒畅起来,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放松。 很快他从一排试剂中抽出一支试管,来起来,轻轻晃了晃,再仔细观察了试管中液体的变化,思忖了片刻,才回身换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重新拿起试管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握着一支注射器,汲取了少量液体,来到一旁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处,在不同的标记这得小白鼠那里细心寻找到他认为合适的那一只,动作轻缓地取出来,安抚了手中躁动的小生命后,才将液体推进小白鼠的体内。 整个过程,他是那么的专注,完全沉浸在实验中,几乎忘记了刚才在梦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 胡汀总是热衷于研究这些东西,最开始只是因为喜欢这一些东西才踏进医学研究中来,后来……是小琛鼓励他重新开始了研究,现如今,研究已经成为他消磨时间最好的方式了。 等到他停下手下的工作的时候,阳光已经斜斜透过那一排暗窗照射了下来,这摆满了玻璃制品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淡黄色,胡汀感觉不错,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起身整理好器材。 “小琛,记得将m57拿给阿坤去检查……”拿着那份需要检查的试剂的胡汀还没说完就停止了说话,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笑,“都忘了,小琛出差了……” 第28页 拿起的试管最终又被放回了试管架。 常思涵被判定为精神分裂。 天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混过心理测试,还当了医生的。 等到他杀人了,等到他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那种症状,这才检测出他患有精神分裂。 将常继涵的精神状况检测告诉那些受害者家属,他们完全不能接受,他们质疑警方的检查结果,不愿意签下结案书。他们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也不像二十年前的那些受害人家属那样选择沉默,他们直接在媒体上说了这事情。本来已经平静的上洋市又掀起了热浪,这一次,不嫌事大的键盘手们不再渲染恐慌,而是骂找出犯人的孙坤未等人,觉得是不是收了犯人什么好处,像这种犯了必须得死的罪的犯人,他们都能帮着开脱。 孙坤未被上头的人叫去教育了一顿。回来的时候,硬是继续扛起了压力,申请了早点将常继涵送到他现在该去的地方。 常继涵毕竟也是这种事情的受害者之一,还是孩子的时候遭遇到心灵创伤,亲身经歷过惨绝人寰的杀人案,那事件之后也没有心理谘询师对其进行创伤修补,他当时的疼痛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当常继涵被带出来的时候,孙坤未看着这个和自己、和少琛差不了几岁的男人,他们都是从那场属于他们的灾难中活过来的人——石澜清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那些被他杀害的人,连同受害人的亲朋好友,哪一个不是经受了一场堪比末世的灾难?如今常继涵选择了一条与他们不同的路,有了不同的结局。让他感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少琛鼓励着他还有小叔叔,是不是他们也会是这个样子? 给常继涵铐上了手铐,“走吧。” 世上没有如果。现在他还是正常人,只能说他庆幸有少琛这个不离不弃的朋友,别的都不应该设想。 之前审问常继涵的任务时被欧叶一把揽过去的,孙坤未没有插手。现在他主动申请带他去精神医院,这还是他们时隔二十年后第一次单独相处,还是在警车上。 当年,石澜清被抓获归案,政府曾组织了一场对受害人的集体告别会,那场告别会上的人大多都如同大病了一场般,毫无生气,有的只是难以压抑的悲痛。 孙坤未的叔叔孙书禾还没有结婚就因公殉职,孙坤未是跟着一瞬间白了头的奶奶去参加的那场告别会。 那时他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看着即便进行了修復,却丝毫没有生前的气息的叔叔,他忘记了叔叔生前对他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趴在叔叔的棺前,哭得稀里哗啦。 那时候,小叔叔胡汀在医院抢救,胡少琛自然就在医院守着,没陪孙坤未。现场的小孩就只有他和常继涵。 常继涵还懵懂着,守在自己爸爸的棺前,歪着头望着不停哭泣的孙坤未,“小哥哥,你哭什么?爸爸和叔叔只是睡着了啊?为什么要哭啊?” 那时候,常继涵身边的女人还直夸常继涵坚强,孙坤未的奶奶红着眼眶,也叫他像常继涵学习。 当时哭得人变得坚强,成为了刑警,立志拼尽力气打击犯罪。当时不哭的小孩,最后却承受不住压力,疯了,成为了罪犯。 唯一他们相同的,就是得知当年石澜清并没有被处死的事后,都在查找那个人。哪怕为此钻了牛角也不惜。 想到这里,孙坤未看了看常继涵,他被注射了镇定剂,整个人懒懒的。 “常继涵,你还记得我吗?”他问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孙坤未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常继涵只是抬了抬眼皮,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我是说,你还记得当年……当年那个在告别会上哭个不停的男孩吗?” 这次常继涵舍了个眼神给他,“记得,当时其实我也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他那么勇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以纵声哭泣,我很羡慕他……” 孙坤未哽了一下,“我就是那个男孩。” “哦?”常继涵怔愣了一会,重新地下了头,“所以呢?这么多年你还哭吗?” “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石澜清没死的?” 孙坤未没有回答常继涵问题,而是快速地转入正题。这么多年,当年的那些人谁都不会忘记的伤痛,即便现在心口还痛着,谁又能即刻哭出来?最伤人的痛是只能隐在心中,永远无法拔出。而共同经歷的人,往往可以根据这些事情很快的拉近距离。孙坤未说起当年的事,常继涵明显也想了起来,他已经由最开始不搭理他变得愿意和他聊事情了,这就是孙坤未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常继涵叙旧,而是为了接下来会问到常继涵的事。 “你不是也知道他没死吗?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在查安然的下落的过程中查到的,”孙坤未很快的回答,“那你呢?怎么知道的?” “安然姐姐告诉我的。你们从我手上救下来的就是安然姐姐,你知道吗?她知道石澜清的很多事情,你想问的,都可以找她吧?” 孙坤未摇了摇头,“不,她不是。她是安然同父同母的妹妹,她只是安思然,不是安然。” “啊……难道我认错了?她们太像了,容貌像,声音像,性格也像……” “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孙坤未接嘴,“你说安思然是安然……过了二十年,安然应该不会还是这幅年轻的模样吧?” “我知道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常继涵狐疑地看了看孙坤未,“石澜清做的实验,就是为了研究怎样让人不老不死。安然姐姐……爸爸,还有那些因为石澜清而死去的人,不都是这个实验的牺牲品吗?你既然查了石澜清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吧?” 孙坤未默然,他是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么问常继涵,也是为了试探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我们知道石澜清的实验的目的,只是……不知道安然也是这实验的受害人。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安然告诉你的吗,但是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她在失踪前告诉你的?这不可能吧?” “她是在你们所谓的‘失踪’后告诉我这些的。”常继涵继续说道,“她那时候逃走了,但是为了躲避当时还没有露出马脚的石澜清,也为了让我不再牵扯其中,她给我留了封信,但那时候我还不能完全看懂那封信,等我明白所有的事情时候,我就已经是现在这样子了。” 现在这样子?常继涵早就知道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还任其发展?孙坤未沉默。 常继涵却是来了兴趣,“你想要那封信吗?我还留着。而且那封信里有很有意思的东西哦。孙警官你若是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是吗?你这么容易就告诉我?”孙坤未挑眉,一般这种对方企图想引起你兴趣的时候,就是对方向你提出某种请求的时候。 常继涵看了眼开始戒备他的孙警官,又笑了起来,“孙警官,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你抓到石澜清后,让我来处决他。” 第29页 “犯人应该交给法律制裁。” “法律制裁?”常继涵笑得差点被口水呛着,“如果法律能制裁得了,那为什么石澜清没死在多年前他的枪决,至今仍活在世上?” 孙坤未明白常继涵说的是实话,但是……“但是如今的世道已经改变了。我们已经长大,不是当年被矇骗的小孩,也有了自己的权利,可以监看着法律如何制裁罪犯。怎么还会和二十年前一样?” 常继涵双眼亮了一瞬,马上又黯淡下来,“如果这样……那我只要求石澜清被处刑那天,我能到现场,我要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 “……好,到时候我尽力,会让你见到那一天的。” “哈哈,”常继涵笑出了眼泪,笑得比哭还像是哭了,嘴角的那两个酒窝都积满了泪,“孙……孙哥,我可以相信你,对吧?” “砰!”一阵剧烈的晃动打断了孙坤未与常继涵的对话。 孙坤未立刻联繫前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传唿机call过去,只能听到风声,却没有人回答。 事情很不对劲! 孙坤未示意常继涵安静,他紧贴着车壁,靠近那扇能看到前面司机的小窗,掏出腰上的□□,深吸两口气,迅速打开小窗。 不看不知道,一看,整个车正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驾驶员上的人和副驾驶上的人两人一左一右往座位中间倒着,二人一个被击中了头,一个被击中了脖子,正在泊泊流血,黑色的座椅已经铺满了鲜红的液体,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孙坤未大喊驾驶座两人的名字,见其中一个听到唿喊后还在挣扎,孙坤未了解到目前的情况。立马唿叫车后面跟着的两人。 因为这一次是低调的押送常继涵去精神病院看押,所以只有五个人同行。一是驾驶车的两人,一是守在车后面的两人,还有就是守在车中的孙坤未。 此刻前面两人已经遭遇不测,就目前情形来看,对方有不下两辆车跟随,才能做到将左右两名都打伤。必须联繫车后面跟随的两人,在敌众我寡的时候更应该抱成团。 常继涵还不太明白目前的处境。即便他曾经杀死了好几个人,但是他的几重人格都未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他大概能从孙坤未的动作中体味到目前的状况不甚明了,他也从那扇小窗中看到了前面发生的情况,无人驾驶的车在驶向郊区的路上飞驰着,刚才的那一声响,怕就是无人驾驶的车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吧? 孙坤未唿叫了后面的人大概三次左右,没有得到回应。他立马放下唿叫机,打电话到警局请求支援。一边打电话,孙坤未一边拉过常继涵,“想不到咱们还能共患难一次。” 得到警局的回应后,孙坤未将后车门拉开大概一个人侧身能过的大小,躲在门后能大致看到,后面跟着的是两辆黑色的没有车牌的车。而护卫的那两个人的车早就不见踪影。 “我们这是……这是……”常继涵被从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情景吓到了,说话都说不清楚,脸色白的如纸。 孙坤未为了舒缓他的紧张,语气尽量放缓,“没错,你运气真好。别人到死都不会遇到的枪战、劫警,你这次都遇到了。” 常继涵愣在那里,“我们……我们会死吗?” 孙坤未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面与常继涵说,“你还是连环杀人兇手呢,本就要判死刑的,害怕在这儿死了?要担心死不死的,也是我担心啊。我啥事都没犯,还没结婚娶老婆呢,陪你死在这多不值得。” 这时候紧跟警车的两辆车终于行动了,看着开了缝隙的门,子弹疯狂的射了过来。打在门上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常继涵在枪响的那一刻就浑身发抖的蹲在了角落。 孙坤未看着他那副样子,苦中作乐,“这就是连环杀人案的犯人啊?几声枪响就吓得站不起来了?” 常继涵哪还有最初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哆嗦着连抬眼看孙坤未的勇气都没有。 孙坤未躲在车门后面,计算等待着这一轮子弹放空的间隙。 “常继涵,你敢跳车吗?”孙坤未问他,常继涵紧咬着双唇,不答一个字。孙坤未接着说,“你看现在虽然车还在道路上跑,但是无人驾驶的车最后会面临什么情况,想必你也想得到吧?你是愿意待在车上等着车毁人亡,还是敢跳车搏一条活路?” “我……我还不想死!”常继涵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孙坤未。 孙坤未见他鼓起了些许勇气,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车上的座椅,从里面拿出一件防弹服,还用钥匙将常继涵的脚铐打开,“如果你希望你活下来的机率大一些,就穿上这衣服。就像电影里一样,哪怕是跳车,射向你的子弹也不会少多少。待会跳车之后,我没办法时刻将你护得周全,你就要自己学着怎样尽力躲开那些人的扫射,你懂吗?” “嗯,嗯……”常继涵颤抖着手,将防弹服慢慢穿上。 “现在我们是要逃命,需要你镇静一些。你不还有几重人格吗?就当好几个人的胆子都借给你,你还大胆不起来?” 常继涵闭上双眼,深深的吐息了好几口,再睁眼时,他已经像是变了个人,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确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双眼透露的不再是害怕,而是一种嗜血的兴奋,双手不再颤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孙坤未,“常医生做不到的,我来做。” 孙坤未看着这个样子的常继涵,恍惚间又想起破门解救安思然的时候,那时候常继涵就是这个样子,疯狂、嗜血、目无一切。 只是片刻晃神,孙坤未很快回归到最好状态。 正好此时车王的一轮扫射结束,孙坤未最后一遍询问常继涵的状态,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深吸一口气,拉住常继涵,做好跳车准备,“祝我们好运。” ☆、见面 “据本社最新报导,前日发生的逻水区恶性枪击事件,目前已造成两名警员殉职,三名警员重伤,若干人员轻伤……截至此时,仍旧没收到警方关于被逃的‘吸血鬼案’兇手常继涵的任何消息……我社会持续关注事态的最新进展,及时告知群众……” 胡少琛听到新闻播报员说着这事情的进展,心情烦躁起来。 孙坤未还在重症监护中,就他目前掌握的消息,孙坤未受伤最严重的是一颗从后背射入、差点嵌入心脏的子弹,即便经过医生坚持不懈奋战了□□个小时,此时的孙坤未人就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他一接到消息立马从国外赶了回来,此时他刚知道了孙坤未为何是从身后挨了一枪——是那个常继涵!在孙坤未考虑他们两人怎么从那些袭警的人手中脱险的时候,在孙坤未带着常继涵跳车、开始准备回击那些人的时候,这个常继涵拿着不知道是哪里来枪,直接射向了对他放松了防备的孙坤未! 第30页 胡少琛握着拳头砸向了墙壁,常继涵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孙坤未信任了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要背叛他?欺骗了好友,还让好友生命垂危,胡少琛咬紧牙根,若是让他找到常继涵的下落,一定腰围自己的好友出一口恶气! 电话响起,是胡汀打过来询问孙坤未情况的。 “小琛,阿坤怎么样?他现在清醒了吗?要不要我也去医院看看他?我……我手里有药,说不一定能救阿坤的,小琛,阿坤的身体怎么样?”电话那端,胡汀的声音不再平静,是胡少琛熟知的,被胡汀压抑起来的那份脆弱显露了出来。 “小叔,小叔,你冷静一点。”胡少琛尽量让语气舒缓,安慰躁动不安的胡汀,“阿坤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现在这边的人正在努力抢救阿坤,小叔你冷静一点。” 因为现在是非常时刻,胡少琛不放心胡汀来医院,于是胡汀只能在得知孙坤未手重伤的情况下,在家里焦急盲目的等待,他担心着孙坤未,又怎么能冷静下来呢?但他也清楚,即便自己现在前往医院,也做不了多少又用的事,反而可能因为他,又导致些突发状况来。 现在胡汀很是后悔,当初不应该顺着形势冒险引石澜清出来的。人没引出来,反倒连累自己人曝光在别人眼前,成为活靶子。而自己也必须好好藏起来,不能被暗处的人找到!何其的憋屈! “小琛,对不起,是我之前任性的举动害了阿坤……”胡汀的情绪明显低落,胡少琛能听出此时他正处于自我怀疑状态。 “小叔,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是冲着孙坤未去的,很可能是阿坤之前得罪的某些势力,不一定就是石澜清那伙人的……”胡少琛说着这些连自己都没什么把握的话,只是为了舒缓一下胡汀的情绪,“更何况,如果是石澜清那些人,这次这么高调的出手了,这说明他们越发的沉不住气了,我们不是可能更快的抓住他们?” “小琛……”胡汀还在否定的消极情况中,一时半会怕是很难走出来。胡少琛干脆採取第二种方式,“小叔,你不是说你有种药,说不一定可以救阿坤吗?你先将那种药给辛哥,让他送过来,我让医院这边的黄院长看看,是否能给阿坤服用,说不一定小叔能让阿坤好得更快呢。” 果然一听救阿坤的药,胡汀的态度又激昂了一些,“对,我这就去将那个药找出来,叫阿辛送过去给你。” 听到电话挂断后的回铃音,胡少琛脸上的温情收了起来。 无论什么人,胆敢伤害他身边的人,就不可饶恕! 胡少琛很快又拿起电话,联繫这些年里他在暗处培养的一些势力。这些年,小叔和阿坤为了不拖累他,并不寻求他的帮助,而他却是为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只为能为他们提供多一份助力。 现在,正是这些助力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此刻正被人寻找的常继涵在哪呢? 被绑在一见空房间里,注射了镇定剂的他,看见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恨着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除了眼角加上的皱纹,石澜清却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那个人的脸上挂着常继涵记忆中的弧度,欺骗别人的外表没有一点改变。 常继涵双眼紧盯着这个造成他多年痛苦的罪魁祸首,被捆绑的身体不停地挣扎,恨不得一副想要扑上来撕裂那人的样子。 那人摇着头,笑着俯视着常继涵,“涵涵,你怎么不乖了?” 玩味的看着被封住嘴的、不能回答的常继涵,那双眼中透出的那愤恨的目光,让石澜清兴奋,“啧啧,涵涵这是怎么了呢?涵涵当初不是最喜欢石哥哥吗?怎么现在用这种眼光看石哥哥?” 这一次石澜清调用了背后那人的势力,花了那么大风险抓来常继涵,当然是有原因的——虽然现如今人格分裂,但不妨碍背后那个人的对“永生”的执念,常继涵比他年轻,加上这些年他的“研究”停滞不前,难免背后那人会注意上常继涵。为了自己能继续主导着,石澜清只有瞒着背后那个人,抢在那人行动前将常继涵抓过来。 看着青筋毕露着瞪着自己的常继涵,石澜清冷冷地笑了,“涵涵,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石哥哥会好好地‘招待’你的。” 离开关着常继涵的房间,候在门外的助手立马过来,“石先生,老闆来了,正叫您过去。” 石澜清一听,这么快就找来了啊,眼中透露出些微的不屑,石澜清却是笑得温和的对身边的助手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丝毫没在意,助手看到自己的笑时并不是觉得他可亲,而是瑟缩地退后了一步。 到了那人所在的地方,石澜清很是热情的迎上前,“先生大驾光临,澜清有失远迎,还望先生见谅。” 那人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个总是笑着的男人,他自然明白这男人的笑是具有十足欺骗性的。 “什么时候,你可以调用我的人为你做这种事的?” 这话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但是石澜清还是听出了话语中带着怒气的诘难。 石澜清这些年研究“永生”虽然进展不太大,对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却是有很大的进步,一听对方发怒了,他只是笑了一声,“我这么做,也是想早一点研究出‘永生’啊,常继涵也在研究这个,就想‘请’他来这里交流交流,说不得研究就能有所进展了呢。早一点研究出结果,难道不是您想要的吗?” “呵,石先生,你就是抓住我必须依赖你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呵呵,您不是也看到过我弄出来过的‘成果’吗?我能让您获得您想要的,你提供一些助力给我,这对于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 “……即便如此,这次的事情,决不能有下一次!石先生,如果你根本做不到安分,我想,我大概可以找其他人来帮我的忙。” 石澜清想到这些年来,在他手下名义上是帮他打杂,实际上是想从他这里偷师的各个助手,又想到常继涵,哼,助手们接触不到核心资料,常继涵现在在他手上,对方想要最快得到成果,不是只能依靠他吗? 石澜清笑得越发自信,“先生您如果有好的选择,又怎么会选择我这个早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来帮你做事呢?” “石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不敢,我何德何能能威胁您呢?放心,像这一次这么‘高调’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说这话时,石澜清想着绑来的常继涵,这次这么高调,不就是为了抢在您前面,把这人弄到手么,呵,现在常继涵在我手上,您也不好将人带走了。 “最好如此。” 胡少琛拿到保镖阿辛带过来的胡汀所说的可以救孙坤未的药,小小的一管液体,颜色是如同植物的绿色透明,这么一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药剂,真有那么大得功效吗? 第31页 胡少琛虽然对药剂有些怀疑,但他相信胡汀断不可能对他说假话。他小叔的对于药剂的研究方面简直是天才级别的,这些年根据胡汀制作的一些药的配方,让盛乐在医药方面获得的利益也不是一分半点。 于是,胡少琛拿着这管药剂,找到医院里的黄院长,让他看看这要是否与孙坤未现在服用的药冲突。 黄院长本是胡家的专用医生,是早在胡少琛的爷爷时期就在胡家的老人,当初胡家收购了这家医院后,就安排他在这里工作。他知道胡家的很多事情,但这么多年来依旧忠心耿耿地为胡家工作,所以,不管是胡少琛,还是胡汀,都是比较信任他的。 借用设备分析了药的大致成分后,黄院长很肯定的说这药没问题,但他并不建议胡少琛拿药给一个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的病人服用。 胡少琛参考了他的建议,也观察了重症监护里的孙坤未的情况,现目前来讲,孙坤未的恢復状况还是很好的,按目前的状态,孙坤未能平稳的度过危险期。于是,胡少琛并没有立即给孙坤未服用药剂。 他站在重症监护的走廊里,注视着还躺在那里的好友,心里默默的说着,阿坤,你快好起来吧,我们一起将石澜清还有那个想你开枪的常继涵捉拿归案,好不好? 胡少琛在这里呆了很久才离开。 电梯的门开时,门外一名佝偻着腰的老人杵着拐进来,胡少琛见对方行动缓慢,于是站在一边慢慢等候。 老人抬起头,笑容温暖,“谢谢……” “应该的。”胡少琛点了下头,目光没有多在老人身上停留。如果他再多注意一下老人,一定会发现,对方的表情,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僵硬了起来,随即地下了头。 再如果安思然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位老人是谁——正是那位经常打电话到报社的老人,莫素秋。 胡少琛与安思然相交不深,更何况安思然也不清楚老人的真实身份。 这一次,就让他们与真相擦身而过吧。 ☆、寻找 只能说庇护了常继涵的那个人实力很强吗? 胡少琛揉了揉看久了资料有些发涩的双眼,面前得到的关于常继涵的消息并不能找出有效的线索。 常继涵在开枪打了孙坤未之后,就跟着那一群袭警的人离开了,这一离开,那一群袭警的人就像是从上洋市蒸发了般,让人怎么找都找不出线索。 这情形,与石澜清消失这些年的处理手法是多么相似。 所以是同一个人所做的吗? 按了按太阳穴,背靠在椅子上,指节扣在实木的桌上,幕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能用这些手段救走石澜清和常继涵等人的人,这人的实力实在太强,但在上洋市,能有这等实力的人似乎也不能算少。排查起来拥有一定的困难,更何况这人平时隐藏的很深,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漏出什么太明显的痕迹。 胡少琛咬牙,现在他们太被动了,对方躲在暗处,他们在明,唯一的筹码是被很好藏起来的胡汀——对方想继续石澜清当年的“永生”实验,想要找到当年倖存的胡汀,这就是他们唯一的与之周旋的筹码。 胡汀时刻暴露在危险之中,这本不是胡少琛愿意看到的。然而,双方纠缠了太多年,他也看到了胡汀时常会被噩梦惊醒、失眠,也知道一日不抓到石澜清这个杀人犯,无论是小叔还是好友孙坤未的心结就一日无法解开。所以,当胡汀与孙坤未利用安思然设计那一出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他们。 当时没有引出来石澜清,而胡汀却是直接做了明晃晃的靶子!当年放出的胡汀在国外的□□已经无法再用,胡汀也不能就此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一旦在转移的过程中被对方发现只会更加危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对胡汀的保护力度,让胡汀继续留在上洋市。只是现在孙坤未重伤还未甦醒,胡少琛缺失了来自警方那边的助力,胡汀待在上洋市同样是处在危险之中! 如何才能护住胡汀的安全? 只有快速地找到幕后的那人,早日将那人绳之以法,胡汀才能越安全! 胡少琛握紧拳头,恨不能即刻就找出那个人来。此刻他只恨自己的权力怎么不再大一些,只要他的力量远大于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就一定能早日找出那个人,让胡汀不用再日夜煎熬中度过了! 长长的唿出一口气,郁结在心中的这股无力感让胡少琛挫败。看着时间的指向,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六了,再不回去,只怕胡汀在家也会心神不宁。胡少琛放下手中的资料,拿起电话打给候在医院的人询问了孙坤未的情况,了解到他的情况稳定后,胡少琛收拾东西,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才离开公司。 精神状态不佳的胡汀再一次放下手中的实验品,不用细看就知道实验出了差错,这已是他今天搞砸了的第三份实验材料。 小琛不允许胡汀在现在这情况未明朗的时候外出,所以胡汀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只是因着孙坤未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往回能很好打发时间的研究变得煎熬。他的心思完全在担心孙坤未的身体上,静不下心来。 抬头看着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上洋市已经看不太清漫天的星辰,只剩下孤零零的残月悬挂高空,抵挡不住那份黑夜的侵袭,夜色是那么令人心情不畅。 反正也没心情继续再在实验室里待着,处理掉废弃的实验品后,胡汀索性下楼来,打开厨房,为即将归来的小琛做些饭菜。 胡少琛回来仔细问过巡逻的人,了解房屋周边的情况后,带着夜晚的凉寒回到屋里,胡汀正在摆放碗筷。 看到胡少琛回来,胡汀还样了一个笑脸,“小琛回来了。”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眼里忧虑的神色的话,那的确是一个笑。 胡少琛看着强颜欢笑的小叔,心中那股自己还不够强大的念想愈加强烈。不想让小叔再担心,他也只得勉强牵动嘴角,“我回来了,小叔。” 孙坤未的命真的很硬,在熬过最危险的二十四小时,医生检查没有併发症后没多久,他的意识就慢慢清醒了。 他清醒后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与常继涵临时设计的计划,尤其在意识到距离案件发生已经过了好几天后,他不顾自己还重伤在身,情绪激动的摇铃叫来了候在外面的警局的人。 此时在外面后者的正是安思然的表哥欧叶,听见屋里的动静,立马就沖了进来,看见清醒的老大,他的眼睛瞬间发亮,一下蹦到病床前,“老大,你醒了!” 孙坤未没时间和欧叶攀扯,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紧紧指挥着欧叶,“快,快去找盛乐集团的胡少琛胡总,叫他带上a6号试剂给警犬用上!快,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听到老大这么急切的命令,欧叶虽然还不太明白为何,他却是四肢先于头脑行动了起来。 病房不远处,胡少琛暗中派的那些人也很快将孙坤未清醒了、并让人找他的事情告诉了胡少琛。 胡少琛得知消息后,想到a6号试剂的功效,在欧叶刚到盛乐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妥当,欧叶还没道明来意,就又被胡少琛塞回了车里,“赶紧掉头,我们去警局!” 第32页 欧叶没思索为什么胡少琛知道他来的目的,听到对方的话与老大的话都在争分夺秒,他也就不耽误功夫,车子像离玄的箭一下子飞奔出去。 孙坤未借用手下的手机联繫上胡少琛,向对方细说了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的意思。 原来,那天在意识到对方是想劫走常继涵后,常继涵主动和孙坤未提了一个十分冒险的计划。 那时控制常继涵身体的人格是那个疯狂的“实验狂魔”,他的头脑转的很快,在孙坤未计划着两人一起跳车逃跑的时候,他拉住了孙坤未,“你想过这群人是为什么而来的吗?很有可能对方是沖我来的。如果是这样,你觉得什么人会冒这么大的险,来截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兇手?” 孙坤未听见这话,立马想到当年石澜清利用那场爆炸逃离监狱的事。 “你认为对方和石澜清的那伙人有关?” 常继涵躲在车门后,听着车外的枪击声,“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甚至还是个人人唾弃的杀人犯,能招来这么牛气的劫警的队伍,除了那一个可能性,根本想不到其他的情况。” 孙坤未听对方这么说,思绪转的也快起来,顿时他睁大眼看向常继涵,“难道,你想将计就计?” 常继涵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挑衅的笑,随着他的笑容露出的酒窝更是让他看起来狷狂,“对方都找上门了,我们怎么不可利用?” “怎么利用?”孙坤未不贊同常继涵这么冒险的举措,“现在我给你装上定位仪,到时候也会被对方查找出来的。” “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和那个安思然的?”常继涵戏嚯的说道,倒不想之前那个怕着外面枪击的“另一个”常继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一种可以让警犬追踪的东西吧?” 孙坤未意外的看着常继涵,“即便你知道当时我是用了某样东西,怎么确定此刻那样东西还在我这呢?” “呵,我知道你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常继涵趁着外面枪击的间隙,觑了眼车门外,“我知道的,原本你是打算等我到精神院的时候给我那个东西的。” 孙坤未见对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错,我们原本猜测对方会在精神院,也就是会在那时候,用当年石澜清逃离的方式劫走你,所以就准备了那样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猴急,在这路上就打算劫了。” 常继涵不置可否,“我们合作吧。你把那个东西现在给我,我顺势被劫后,你就可以根据这线索找到那个人。” “我也想那个人早日受到应有的惩罚。”常继涵脸上露出深恶痛疾的表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找来,我也不确定我能拖多久的。” 孙坤未深深的看着常继涵,从自己衣兜里掏出密封保存的东西,递给常继涵,“这个是当初抓你时使用的升级版,人虽然还是闻不到这个试剂的气味,动物却可以,而且这个会持续大概十天味道不消失。” 常继涵玩味的看了看手中的透明液体,“这个,不是你们警局研制的东西吧?” 常继涵打开瓶盖开始往自己的皮肤上涂抹药剂,“你早点找过来,我倒想在这事后见一见研制出这些个东西的那人。” …… 之后的事情,胡少琛等人也大概猜得到了,无非是常继涵假意被带走,而孙坤未却是真的被对方击中了胸口。 “小琛,这次事情我没告诉任何人,连小叔都不知道的。当时只想着拿走试剂就行了,不劳烦小叔的,没想到这次我却昏迷了这么几天……怕是情况会出现变化……对不起,当时我没有告诉你们……” 胡少琛本也有些气愤对方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透露一丁点给他或者小叔,但此时孙坤未的声音还透着虚弱感,胡少琛也发不出火来,只得无奈的嘆息,“阿坤,我知道,在你和小叔眼里,我是不应该参与这些事情的,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一个是我最尊敬的亲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这么将我排斥在你们生命之外,不让我分担你们的痛苦与责任,这对我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小琛……” “算了,”胡少琛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以前的事不必提了,以后务必让我参与进来……希望这一次还来得及吧……” 说完这话,双方都沉默着。已经过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什么事情搜可能发生。常继涵冒着危险留下的这些线索,断不能因为这几天的耽搁,而前功尽弃了啊。 ☆、发怒 等到涂上a6试剂的警犬极有目的的朝着某一个方向奔去,他们也很快找到了地方。 只是没想到找过来却是这种状况。 那是被废弃了的垃圾堆放站点,警犬停留的地方是一个偌大的、明显才扔弃不久的黑色垃圾袋,密封的黑色袋子透出不详的红黑色,空气中还能闻到那股腥臭味十足的气味,带队的欧叶靠着职业的敏锐度,很快联繫了法医方面,立马封锁了现场。 胡少琛作为提供情报的人员留在了现场,看着匆匆赶来的那些人,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线索终究还是断了! 回到警局,欧叶向上级报告了此次突击的结果。 等到他报告回来,还看见盛乐集团的总裁胡少琛还失神的坐在警局的待客室里。 欧叶想到对方似乎和老大的关系很不错,而且很热心地帮助他们查案,于是他接了杯水,走到胡少琛身边,将水放在对方眼前,“胡总,喝水。” “谢谢。”胡少琛抬眼看了看欧叶,面色没有任何改变的道了谢。 欧叶无声的坐下,“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死者是逃犯常继涵。” 胡少琛双手紧握一团,也不说话,双眼盯着面前的白水,却像有火在燃烧般。 欧叶不太注意对方的变化,只当对方被死者怔住了,“我们会追查兇手的,哪怕死者本身就是一个犯人,也不应该被人这么残忍的杀害。” “能请你给我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吗?” “什么?”欧叶意外对方会这么问。 胡少琛很是强硬,“你不给也没关系,我会直接从你的领导那里拿到的。” 欧叶噎了一下,对方这是向他施威吗?额,不愧是老大的朋友啊。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向领导报告的时候,领导会那么关注室外坐着的胡少琛,还让自己复印一份报告给这人呢,原来是领导也要受他指挥啊。 欧叶冒着冷汗,将放在一旁的资料给了胡少琛,“给,所有的资料都在这了。” 胡少琛拿起资料,粗略地扫了一眼,便起身告辞。 欧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拿起另一份资料,小声嘟哝,“哎,这常继涵的事情关注的人可真多啊,哎,连许书记也要他的资料,还要跑一趟政府……” 第33页 胡汀看着胡少琛十分颓败的回来,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小琛,难道阿坤的病情反覆了?” 胡少琛听胡汀这么问,想到自己还没将孙坤未已经清醒过来的事情告诉他,“不是的,小叔,阿坤已经醒过来了。” 胡汀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阿坤没事……那小琛你怎么了?这模样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胡少琛背靠沙发,用手解开领带,语气很是疲惫,“小叔……常继涵……常继涵死了?” 胡汀脸上才露出的些微笑意瞬间僵住,他慢慢坐会沙发,“他……他怎么死的?” 想到可能小叔以为常继涵畏罪自杀,胡少琛将那份文件资料拿给胡汀,“他是被人迫害致死的……小叔,你说,会是什么人,花了那么大手笔救走他,转而没过几天就让他这么死于非命呢?” 胡汀的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的看起手中关于常继涵的尸检报告,尸检内容很是详细,哪一处皮肤破裂,哪一处骨骼碎裂,哪一处内脏损毁都写得详细清楚。结论也写得很是合理:“就目前情况推测,杀人者对受害人有很深的仇恨,故而使用多种方法,以确保死者死亡。就死者身份现状,仇杀概率极大。” “仇杀”? 不,不可能。 就掌握的消息来看,常继涵杀害了的这四人家境一般,虽然常继涵是精神分裂者而免除死刑,他们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也曾利用媒体来呛警方,但他们还没有那个胆子敢亲手泄愤,即便想泄愤,也不可能是这么兇残的杀人方法! 胡汀脑海立马否定了这个看起来最合情合理的结论。 他抬头看了看疲惫的胡少琛,“小琛,杀了常继涵的人,是石澜清吧?” 只有石澜清这个疯子中的疯子才会干出这种事情。 他的嫉妒心和报復心很重,当年他从国外回来是傲气万分的,但是却在他待的那间实验室受到了前辈的欺辱。 “永生”这个设想,本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提出的,那时候受到了很多人的重视,可是回国后,前辈们嘲笑他这是异想天开,就连一向欣赏他的常教授都劝他暂时放下这个研究。表面上,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开始与同事相处融洽,还时不时来学校帮常教授的忙。 结果呢? 结果就是那些嘲笑他的同事相继因为各种莫名的原因离职、离世(这是石澜清还没进行“永生”实验之前发生的事,因为死亡原因各异,且大多症状类似自然死亡,警方当年并没有为之立案,是后来石澜清被抓后,警方才联繫起所有的事来,石澜清也是很直接就承认了的。),否定他的常教授被他陷害是杀人犯、最后惨死在他手上。 而当年他之所以要用常教授的学生做实验,无非就是嫉妒他们资源比他好,害怕将来超越他,所以才下了黑手。 如今,常继涵掌握了一定关于“永生”的信息,石澜清背后的那人花了那么大力气将常继涵带走,肯定是这样子引起了石澜清的嫉妒! 胡汀越想越愤怒,尤其想到常继涵本来就是收到石澜清的影响才变成之后的模样,那曾经单纯懵懂的孩子患上多重人格分裂,还赔上了自己的未来,现在还被残忍杀害。 “石澜清!总有一天要捉住这个万恶的人,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胡汀说这话的时候带上了十足的怒气,也可能是太过气愤,竟然在说完之后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之后歪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昏迷。 胡少琛眼睁睁看着小叔的变化,立马上前扶住胡汀歪倒的身体,“小叔,你怎么了?” 胡少琛惊慌失措,自从二十年前那场事故后,小叔就没有过任何病痛,这次却吐血还昏倒了,唿唤了好几次胡汀都没反应,胡少琛不敢再耽误,随即电话联繫马院长,让他安排一间病房后,急匆匆的叫上人将胡汀小心的抬上车,朝医院飞驰而去。 马院长亲自检查了胡汀的身体状况,除了大脑有异动外,胡汀一切正常。 看着脸上苍白没有血色、还昏迷不醒的小叔,胡少琛很是自责,为什么要将常继涵被杀的事告诉小叔呢? 他颓然的坐在病床前,“小叔,对不起。” 没等他继续颓靡,他的电弧就响了起来,胡少琛本来不想接的,但是想到最近的事情,有许多都是要靠手机联繫的,这才拿出了电话。 走到门外后,他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人的名字——安思然。这姑娘不是会老家修养了吗?这会打电话来干什么? 不过对方是合作人,想到说不一定有些他们不方便插手的事可能需要对方完成,胡少琛最终接起了电话。 “安小姐,你有什么事?” 安思然愣了一下,这不是胡汀给的号码吗?为什么听这声音是胡少琛的? 安思然停住自己本来要说的话,迟疑着叫了声:“胡总?” “是的,请问安小姐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找胡汀……哥哥的。”安思然和安然是同辈,这么叫胡汀应该可以吧? 胡少琛没在乎对方的称唿问题,一听对方找小叔,想着当初小叔是没有配备手机的,向安思然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也是可能的吧?这么想着,胡少琛透过病房的小窗看进去,小叔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不好意思,现在小叔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吧?” “可是……”安思然记得当初胡汀刻意告诉她的话,尽量不要给胡少琛添麻烦的。 胡少琛听出对方的犹豫,“安小姐,相信你很清楚,我是小叔的亲人,你觉得你们会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说给你听吧……”安思然迟疑了一会,还是选择继续说,“不知胡总知不知道,当初我在报社的时候,总会有一位老人打电话给我……” 这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吗?安思然这会提起,难道有什么不对? “其实,我和那位太太很投缘,按理不应该怀疑她什么,然而……”安思然顿了顿,“当初我接到她的电话是报社下班后,我加班的时候。我也问过她为什么总是在那种时间打电话,很有可能不会有人接听她电话的,她当时说是不想打扰工作的人们。后来又几次在下班后接到她的电话,我们就慢慢认识了。现在我不是没在报社了吗?因为想着这么太太的事,我联繫了我报社的编辑,就是李姨,跟她说了这位太太的事。但是她说在我来报社之前,也有人加班,但是从来没有人接到过什么老太太的电话,我工作期间,接到电话的也就只有我,现如今,报社更没有什么下班后会打电话过去的老人家……” “所以呢?你怀疑那位老人有问题?”胡少琛觉得安思然似乎有些敏感过度了,这是很荒谬。 第34页 安思然沉默了片刻,“胡总,你听我说完。那位太太打的几次电话,聊天的内容都是围绕‘吸血鬼’案子的,我也知道前段时间,无论到哪都有人讨论这个案子,这位太太说这些也不奇怪,然而她说的最多的还是二十年前的事,现在想起,她甚至还在一次通话中想我暗示了这一次犯案的人的特徵是‘与人亲和,外表无害’。而我记得最初……她想我问的是关于胡总你的,那时候外界——报社外的人不知道我们採访了你,但她就在採访的那天晚上打电话问了关于你的採访会在什么时候刊登……” “你怀疑她和二十年前的事有关?”胡少琛听安思然的分析,也觉得这位老太太可能的确知道些什么了。 “是的。”说完了那些她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后,安思然很爽快的下了结论。在她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经意回想起莫太太的事,也因为对莫太太的事想得多了,她才想起了这些曾被她忽视的细枝末节。为了验证心里的想法是否正确,也为了以后能坦然地与莫太太相处,她都必须解开这个心结。 “我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回到了上洋。但我不太清楚二十年前胡汀……哥哥是不是认得这位莫太太,所以想让胡汀哥哥到时候和我一起去见一下莫太太。” “你知道那位莫太太住哪?”胡少琛又抬眼看了还在沉睡的胡汀,一边打手势叫来手下将病房看护起来,一边拿起电话朝外走,“我和你去见见这位你说的莫太太。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昏沉 胡汀陷入昏昏沉沉的梦里。 他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就是脱离不了梦境。 梦里是他曾梦回过无数次的场景。 苍白的实验手术台,刺鼻的消毒水味,殷红的血袋,白茫茫的灯光。 躺在手术台上的他迷迷煳煳地感觉到隔自己不远处有人在痛苦的□□,只是他已经分辨不清楚那些声音是自己发出的,还是旁人。 不一会人影晃动,不知被注射了什么,刚开始模煳的视线变得清楚,仿佛对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更清晰地注意到试验的过程,那人一次次在自己身上实验各种不知名的试剂,因为失血而泛白泛青的手臂上,显示了一排针孔,胡汀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那些纳入血管的冰凉液体,一丝丝透入他的身体,带走他越来越低的体温。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事情,直到身边再也没有听到那些痛苦的喘息,直到攒动的光亮洒遍整个空间,他听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到有人焦急地唿唤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眼前的事物渐渐明朗,但胡汀知道他还在梦里。 他躺在安静的单人病房,有护理小心地清理他的创面。隔他不远的地方,稳重的大哥小心的扶着似乎不再那么严厉的老爸,他们的模样与往日记忆里的似乎有了不同,老爸的头髮添了银丝却没有去重新染回黑色,大哥一向笔挺的西装带起了些微的皱纹。 他想张嘴嘲笑一下素来严谨的那两人,偏偏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的影像便是父亲有些仓皇的朝他奔了来。 画面再次显露的时候,胡汀知道自己梦里梦到的是什么了。这是他的过往。 往日困扰他的梦只有前半段,那半段被石澜清像对待实验鼠般对待的场景。而如今这个梦却延续到了那之后。 胡汀在心里暗示自己快点醒来,不要再继续梦下去了,应该像往常那样挣扎着起来,然而身体就像是当初被石澜清控制了那般,根本不听他的话。 尽管他完全想避开接下来会“梦”到的事,“梦境”就如同自动播放的电影那样,一帧一帧,播放得毫不留情。 他就像是个观影者,站在离曾经的那个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发生过的事。 老爸每天都会来病房看他,头髮越来越白,脸上皱纹越来越多,身体渐渐佝偻。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着曾经不服老的父亲在自己面前一天天快速老去。 一次父亲亲自拿过饭,一遍遍擦着流出来的汤汁,耐心十足地餵他吃饭。 “小汀,你快点好起来吧……”苍老的仿佛枯树发出的嘆息,哪有当初中气十足与自己吵架的样子? 胡汀想着,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从那场创伤中恢復,在医院疗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木讷如木偶。父亲每次来的时候,他基本都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里,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无知。 没想到,哪怕那时候骗自己说,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记忆却还是记录了所有。 站在时光这头的胡汀,看向已经消逝在岁月的记忆,沉默不语。 胡少琛的行动是极为迅速的。 一与安思然汇合,二人就直奔莫素秋的住处而去。 那是一个很幽静精緻的小楼,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洋,那位莫太太能占据这么一栋小楼,可见其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 因着安思然与莫素秋相识,胡少琛便示意安思然上前敲门。 门铃响了一会,那边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是莫素秋莫太太的声音,安思然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胡少琛,才转身对着对讲机开了口:“莫太太,你好,我是安思然。” 那边似乎愣了一会,才说道:“哦,思然啊,你来有什么事吗?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不是说,你要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吗?这就回来了?” “嗯……最近几天我回到了上洋,所以,今天前来拜访您。您现在方便吗?如果我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离开……” “不麻烦,我这就开门,你进来吧。” “好的,谢谢莫太太。” 在门打开后,胡少琛跟着安思然一起进去。 那位莫太太就站在大门口,当看到一起进来的胡少琛时,诧异与惊慌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哪怕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扬起笑脸迎上前来,一直注视着她的胡少琛还是留意到了那些微的情绪。 “思然,好久不见。”莫素秋牵起安思然的手,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然后才偏了偏头,眼睛看了看胡少琛,问安思然道,“这位是……” “莫太太你好,我是胡少琛。”不待安思然回答,胡少琛即刻说道,语气从容肯定,“我们前些天还见过的,在医院的电梯里。” 在听到这番十分肯定的话后,莫素秋的身体僵了僵,装作回忆的样子,“哦,我记起了,我们是见过……” 胡少琛扯了扯嘴角,这位“莫太太”的破绽太明显。他能确定,在不经意间,他与这位莫太太似乎见过几面,但是在这正式面对面之前,他并未发觉到有什么问题。而现在,对方明显是知道他的,却又装作不知道。 莫太太的确有问题,端看是否和石澜清等人有关了。 “我听思然说,当初您还在报社询问过我的事情?”进入房间后,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沏好的茶,胡少琛向莫太太问道,“哦,对了,我是盛乐集团的负责人……也是胡汀的侄儿。” 第35页 莫素秋在听到前半截话的时候,脸上还能勉强挂着笑,后半截话听完,她掩饰性的拿起茶杯喝了口。余光中觑到胡少琛那探究味十足的双眼,她再强壮镇定,额头也开始冒出了汗。 刚刚才装作不认识胡少琛,现在当着另一个当事人安思然的面,却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认识他的。 安思然静静的端着茶饮着,看着在胡少琛的步步紧逼下,越来越不知所措的莫太太,即便知道莫太太有一些疑点,她还是有点同情她了——谁叫胡少琛释放的冷气太有威力了呢? 为了放松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安思然放下茶杯,“莫太太,实不相瞒,这次前来拜访,我们是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的。” 莫素秋抬眼看着安思然,明白这次是怎么也掩饰不过了,她嘆了口气,“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胡少琛沉默着,安思然只好开口,“莫太太,当初你打电话到报社,不是意外吧?” 莫素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旁边的两位一直在等着她的答案,她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打电话到报社,就是为了与你取得联繫。” “为什么要和我联繫呢?” 听到这句问话,莫素秋抬眼看了安思然好久,才悠悠张嘴,“你和安然长得太像了……” 这话,很多人都说起过,安思然也曾见过姐姐的照片,知道很多人一见到她,会想到失踪多年的姐姐,“莫太太认识我姐姐?是把我当做她了?” “不,”莫素秋摇了摇头,像是陷入回忆般,继续说道,“我没有把你当做是她——因为,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姐姐去世了!?”安思然一下子激动起来,“怎么可能?” 胡少琛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已经追查安然追查了十余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出安然已故,这莫素秋冷不丁说的这话,真实性能有几分? “安思然,你听莫太太继续说。”越到这时候越应该冷静,不然,如果错过了一些信息,那才是最遗憾的事。 安思然明白这个道理,在胡少琛的感染下,她一次次调整唿吸,良久终于恢復了点理智。 莫素秋眼光扫过胡少琛,意有所指地笑着说,“胡总果然是处变不惊,不愧是盛乐的领导者啊。” “哪里,莫太太客气了。”胡少琛注意安思然渐渐调整心态,一面继续问莫素秋,“莫太太说安然去世了?这有什么依据吗?不瞒你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她,但是从来没有什么证据说明她去世了啊?” 莫素秋喟嘆,“你是不信我吧?也罢,我就把事情给你说清楚吧。” “当年,我在医学院附近开着一家书店,而安然常常来书店看书买书,渐渐我们就认识了。” “在二十年前……那件事情还没发生前,我通过安然,慢慢认识了和她所在实验室的其他一些人,包括那个杀人犯……也包括胡总你的叔叔胡汀。”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因为连续失踪的、遇害的都是医学院的人,甚至基本都是那个实验室的人,我很害怕,就打算把书店关了,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也就是在我即将关门的那几天……” “我记得,那天天已经快黑了,安然突然就来了。要知道那时候安然已经失踪好些日子了,她匆匆忙忙地躲进我的书店,脸色憔悴苍白,就像是报纸上说的吸血鬼似的。我当时吓了好大一跳,想躲开她。但是她却开口了,因着她十分虚弱,她的声音颤抖脆弱,她叫着我‘莫姐姐……救我……’”“我救了她。但是不敢报警。因为……她变化太大了。” 说到这时,莫太太又有些犹豫了,她欲言又止,看了安思然又看了胡少琛,像是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讲下去。 “莫太太,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后来?您告诉我吧……我是她妹妹,我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再找她,您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说?”安思然压抑着哭腔,哀求莫素秋。 “罢罢罢,我就直说吧。”莫素秋下定了决心,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救下安然的时候,她还是如你这般……年轻。但她休息了不到一两天,先是头髮开始发白,接着她的皮肤开始起皱,脸上长斑……她竟一天一天,迅速地衰老了!” “就像是妖怪那样!她在短短几天里变成了像我现在这般年纪的老人。而且,她一天天衰弱,就像是即将离世的人一般。我不敢找人来帮忙,也不敢去报警,说面前这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是那个失踪的十八九岁的姑娘安然。” “我每天再惧怕中度过,她像是发现了我对她的害怕。一天,她趁我外出买菜的时候,留了封信,就离开了……信上是感谢我对她的照顾,还说她命不久矣,愧对父母,希望如果可以,我能将她的事情瞒下,不告诉她的父母,以免他们伤心难过……” “等等,莫太太。”胡少琛在莫素秋说完之后,提出疑惑,“您并没有直接看到安然去世?” 他脑中想的是安然当年既然活着从石澜清那里逃了出来,就很有可能成为了和小叔一样的状况,但听着莫太太所言,安然并没有像小叔那样容颜不变,而是迅速苍老,这状况的不同,似乎安然的确有可能已经去世。如果……真如这莫素秋说的,安然在那时候就已经苍老的如同老人,那么,这么多年来,自然没有办法找到那变化巨大的安然的。所以,这莫太太若能有直接地证据证实安然真的离世了,那么他们也只得死心了…… “……是的,”莫素秋忙又道,“但是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她就那样离开,多半撑不了多久……” “姐姐一定还活着!”安思然红着眼眶,执拗地抢白着。 莫素秋看着她,终究没有继续说安然是否去世的话。 “那么,莫太太既然这么害怕安然,那时候又为何想要和与安然长得相像的安思然认识呢?”胡少琛很快又抛出了新问题。 “这……”莫素秋又纠结起来,“这就和安然写的那封信有关了。” “何解?当时安思然还不存在世界上吧?难道安然还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妹妹?” 莫素秋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其实……安然在走之前,很担心自己的父母亲,虽然不想要我告诉她的父母,她的事情。我也是在无意中,在报社附近看到了思然,惊讶于她长得如此像安然,又听到她身边有人唤她‘安思然’。我想着‘安思然’,这不就是思念安然吗?这么想着,就觉得思然一定和安然有什么联繫。为了了解一下安然父母的近况,所以我才想方设法联繫上思然的。” “这样啊……冒昧再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如何认得我的?” 第36页 莫素秋怔愣地看了看问这话的胡少琛,最后还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这……主要是我的女儿……她比较喜欢……不,是欣赏胡总,所以……她通过了一些途径,知道了胡总的事……我也慢慢就知道了……” 莫太太的话中有漏洞,胡少琛在听完她的解释后,能一下想到。到这个时候,说好了要开诚布公,却又有所隐瞒,胡少琛琢磨着只有下去暗地里调查原委了。 “哦,原来是这样。”胡少琛边说便点了点头,“莫太太见谅,我们开始还以为您和一位我们找了很久的人有关系呢,抱歉,是我们误会您了……” “这……”莫素秋显得很无奈,“我也没想到,让你们误会了,哎……” 安思然还在揉发红的眼角,胡少琛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莫素秋还在装傻充愣。 我会知道全部的真相的……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在离开的时候,安思然跟着胡少琛再次向莫素秋道了歉。 莫素秋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安思然的头,以示安慰。 胡少琛注意到莫素秋脸上对于安思然的心疼,不知怎的,他对着莫素秋说了一句:“不知莫太太对于这一次的‘吸血鬼’事件的犯人,常继涵被劫又被杀,有什么看法?” ☆、遇困 从沉睡中醒来,胡汀睁眼看着泛白的天花板,两颊的冰凉不是作假。 那场刻在骨子里的伤害积累到今天,已经磅礴成势。而造成这所有事的人,那场灾难的制造者,依旧逍遥法外。不止是已经收到伤害的人,他们的伤害还在持续,还会有新的人被卷进灾难困苦之中。 只有将恶从源头剷除,才不会再根生更多的痛苦。 石澜清,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亲自扭送到世人面前,将你的罪恶昭示天下,让所有人对你审判,让你受到你应有的惩罚! 等到彻底清醒,胡汀这才注意到,自己并非在胡汀的公寓,而是在医院里,这里也是梦里梦到的,那间父亲曾陪伴他许久的那间病房。 掀开被子,起身来到窗前,窗外已经是夕阳渐沉,灯火即将点亮,一轮新月隐隐将升。一副安静的景象,使得胡汀因为愤怒而躁动的心情得到舒缓。 “唿……这一次一定又给小琛添麻烦了……”平復了心情,胡汀想到因为他的昏迷,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的小琛,又奔波劳累了番,不免有些懊恼。 只是小琛此刻不在这里,胡汀想道歉也找不到人。 拿起放在床边桌上的口罩,胡汀带好后,才拉开了病房门。 门的对面,那个看似不经意站在那的男人,就是胡少琛的保镖之一。他看着带着口罩的少年推门而出,向少年点了点头,便走到了少年身边。他不知道为何这个少年总是带着口罩,即便不知,他也没兴趣过问,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少年。 胡汀看到保镖的时候,就知道小琛不在这里。 “你老闆去哪了?”在保镖过来后,胡汀开口询问。 “接了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说完看了看手錶,“已经出去两小时三十九分十七秒……” “好了。”胡汀扬起手,表示已经知道了。 两个多小时了,小琛还没有回来,应该那件事情很重要吧? 胡汀抬头看了看病房四周,突然想起,孙坤未也在这医院之中。小琛还未回来,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去看看阿坤。 “你知道阿坤……孙警官在那里吗?带我去看看他。”胡汀回头对站在身边的保镖说着。 坐在胡少琛的车里,安思然几次瞄了瞄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的胡少琛。 最后安思然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刚刚对莫太太说的那些——常继涵真的死了?” “是的,今天上午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中午确定的结果。” 安思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感受。常医生曾经对她好过,虽然不知那时候他到底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想到那个单纯的常医生,心里总难免为他嘆息;常继涵对她坏过,抓她做实验,被非人对待了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那么疯狂的人现在被人杀了,按理应该觉得大快人心的…… “我才回上洋,就听说常继涵逃了……怎么他就死了呢?” 胡少琛听着,却不回答。 她坐在沙发上已经发了好一会的呆,前两天那人才跟她说过,常继涵可以活命的,只要他配合着参与到实验就行,可为什么胡少琛却告诉她,常继涵已经被杀害了呢? 莫素秋想着记忆里,那个单纯无忧的小孩,想着当年教授对这孩子的重视。 还没有逃出石澜清手里的时候,那时候,常老师还活着,只是与她相比,老师已经很衰弱,那天也是凑巧,石澜清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很久,安然身上的麻药失效了,被疼痛弄醒,注意到现在整间房只有自己和老师,这是一个他们的脱逃机会! “老师……”忍着身体的疼痛,安然唿唤着老师,试图让他醒过来,但是失血,又干渴的她声音沙哑,还担心着石澜清什么时候会回来,声音小的可怜,安然过度紧张,干脆拔掉身上的针管,几带趔趄地撑着身体往老师那里去,最后终于摇醒了老师。 帮助老师解开束缚,两人搀扶着往屋外走。但常老师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了,还没走出那间充斥血腥味的房间,他已经无力地倚靠在墙上,他说,“我不行了,安然你走吧,不然……我们都走不出去……我不能拖累你了……” “不行……老师,你快起来,我带你出去……”安然哭着说着,常世谷教授没有答应。 他用失血后几乎没有了体温的手,擦了擦安然沾满泪水的脸颊,“安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师现在……能拜託的只有你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连走这么几步路都没法走下来……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怕是撑不到出这里了……安然,你知道老师最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涵涵了……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帮我好好照顾他,好不好?” “老师……我们一起出去……” “安然,老师已经没有力气了,你看……我的手和我的脸……是不是和解剖室的那些差不多了?” “不,老师才没有那样……”安然摇头反驳着。 “安然,听话。”一向温柔的老师紧绷了脸,只是难得的严厉后,是大口的喘气,“安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不然……我们都、都不能逃走的……你、你答应老师,逃出去后,替我、替我照顾涵涵……好不好,安然?” 第37页 “好……我答应你……” “好孩子……”说完这话,常世谷老师一下子滑到了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却是出气多进气少,“你快走吧……我在这里看着、看着你走。” …… 等到安然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未了解到外面的情况,走出没有多久,就晕在了小巷里。再醒来是被真正的莫素秋救了,只是她那时候的身体状况……太差,只得托莫素秋替她送信给涵涵。再之后,她被害怕她是怪物的莫素秋抛弃,遇到了那人,还没养好身体,那人就带来消息,常继涵跟着自己的姑妈去国外生活了。前段时间知道常继涵的消息,同样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震惊他居然做了那些事,心痛有,挣扎有,但是还是不忍他就这么被判刑死去。是教授的离世,让常继涵变成了那般模样,变得精神不正常,做出了和魔鬼做的一样的事。她本想着,那人将常继涵带出来后,她再慢慢治疗常继涵的…… 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水,莫素秋没有犹豫地拿起电话,拨下那人的号码。 “你不是说,涵涵不会有事的吗?” “……你怎么知道常继涵出事了?”对方的语气带着一丝疑问,像是真的不知道常继涵出事了一样。 “哼,你这是在装傻充楞?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你实话说吧,涵涵是不是出事了?” 那端那人长嘆了一声,“是我考虑得不全面……不应该任石澜清带他走的,我没想到石澜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对不起……”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对不起。”电话那端的男人语气十分诚恳,完全没有一丝牵强地说着抱歉。 “呵呵,你还记得吗,当初叫我配合石澜清做实验的时候,答应了我的那些事情?现在是不是都是空话了?就因为我不是你想要的、最完美的实验体?”莫素秋却只觉得心寒,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于是曾经所的承诺都成了空谈?她突然觉得好累,想笑自己天真,又嘲笑自己不相信这些早已有的预言。 听到莫素秋这么说,那边的男人顿时有些生气,“安然!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 “安然已经死了!” “……你冷静一点,这次的事情是我没考虑仔细,我没想到石澜清是这么不容人。你放心,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我会说到做到的。安然,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吗?” “呵呵,人心都是会变的,我怎么知道你变没变?”说完这话,莫素秋,不,安然将电话狠狠地挂断。 向着那人打电话,求证常继涵的生死,她知道,这算是彻底和那人扯破面皮了。她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甚至她都觉得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整个人都瘫坐在沙发上,因着生气,身体里克制住的疼痛又开始遍布全身。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双腿蜷缩,冷汗浸染,眼角的泪混合着流向沙发,她嘴里喃喃:“涵涵,安然姐姐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老师,安然有负所託,没有照顾好涵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忽而,她开始恼恨起自己这破败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当初一定能到警局去,一定能将石澜清绳之以法,甚至……甚至那人都不会被牵扯到这等腌臜事情里!她没有一夜苍老的话,可以收养常继涵,以她心理方面的建树一定可以让涵涵健康地长大! 一切,一切都因为她这副不中用的身躯!保养得当的指甲刺入皮肤,指甲折断,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明明应该很痛的伤口,和身上的痛比起来,却是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如果她能有一副健康的、正常的身体,如果安然的身体是健康的……脑海中一下闪过与自己长得相似的安思然的面孔。 疼痛戛然而止,她没有因为这次疼痛的时间比以往短而觉得轻松,她坐直了,用没有受伤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是了,只要有她在,“安然”可以重新活过来,而这副残缺的身躯也可以捨弃了…… 即便已经醒了过来,因着受伤过重,孙坤未还在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在另一栋楼,胡汀须得在保镖的陪同下,穿过楼层到达那一边。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来往医院的人逐渐增加,对胡汀现如今的情况而言,要穿过大厅显得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守护胡汀身边的保镖也是建议他等待人群稍微减少后,再去病房看孙坤未。 胡汀坐在病床上,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拿起病房里的一本杂志打发起时间来。 保镖退出病房,即便胡汀就这么待在这里,保镖的职责也不允许放松警惕。只是因着待会胡汀会到隔壁的一栋楼去,所以胡少琛留下来的几个保镖中,安排了几个前去查探一下这两栋楼之间的安全情况,剩下的人继续守在胡汀身边。 胡少琛将安思然送到她暂居的住处后,就即刻赶回了医院。 听到手下回报说胡汀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有打算在人少的时候去看一下受伤的孙坤未,可见小叔的精神状态恢復得还不错。只是胡少琛不能完全地放松下心来,于是,在还没到胡汀的病房就先转了个弯,叫上黄院长,打算给胡汀做一下检查。 然而,当胡少琛推开那扇,被手下严密把控的门,并不算大的病房却失去了胡汀的踪影。胡少琛丢下身边还不知道情况的黄院长,急匆匆的上前,掀开空无一人的病床的被子,又立刻奔去卫生间,但是,胡汀的踪影却是没有留下半分! 胡少琛回头抓住守在房门口的保镖的衣领,严声质问:“人呢?病房里的人去哪了?” 保镖看着老闆严峻失去血色的脸,望向老闆身后几乎可以一眼望尽的房间,脸上也露出怪异的神色,“小老闆的确是在病房里待着的,他还叫我们,待会人少的时候叫他一声的。” 胡少琛十分留意着看着说话的保镖的神色,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骗自己,松开手下,“给我立马去查一查监控,人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的。” “是。”知道自己失职的保镖毫不犹豫地应下,足下生风,即刻往监控室奔去。 时间回到胡少琛回医院之前。 胡汀的确是安静的坐在病房里看着书,窗外的天色暗合,整个空间显得静谧祥和。 事情发生得很突兀。窗帘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闯入室内的迹象。安静的室内,甚至可以听到隔壁传来的小孩的笑声,门外还有皮鞋敲在地板上的响动。 胡汀的思绪才陷在书本上,突然感觉脖颈处轻微刺痛,两眼一黑,他还没来及发出任何声响,已然是昏睡过去。 按理说胡汀所在的楼层本是这栋楼的较高楼层,医院人多眼杂,不会有人试图从窗外跃入,但是就在胡汀昏迷不久,那本来没有一丝波动的窗帘掀开,就有两人轻松的从窗外的夜色中涌进病房,这二人甚至是脚步落地,也没发出一丝声响,就连窗帘,也只是摇摆了一瞬。 第38页 看到胡汀已经歪在床榻边,他手中原有的那本书即将由他胸口坠地,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几乎是瞬间移动了过去,借住了那本本应该坠在地上,发出声响的书,将那本书轻放在床榻上。处理完这小插曲后,两人也没有拖泥带水,一人将胡汀轻松地抱起,一人半蹲在胡汀面前,动作迅速地将胡汀绑在那人身后,然后又按照原路,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处离去。 两人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带走胡汀,却没有惊动门外的人一分,仅仅是窗帘微微摇曳了些许,便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这么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天边的那月亮,早已被云雾隐去。黑夜里发生的事,无人得知。 胡少琛也很快赶到监控室来,恨不得多长几幅眼睛,在面前的数十个监控器上,找出那蛛丝马迹来。 他身边跟着院长也在额头淌汗,大活人都能在重重保护下无声无息地失踪,如今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啊…… 虽然不想打扰到此时的胡少琛,但是一直忐忑不安的院长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帮上什么忙,欲言又止,但院长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胡总……你看,你在忙你的事,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胡少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不回答就是默许离开了吧? 黄院长咬了咬牙,“那……胡总,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他立刻就往外走,人是在他医院里丢失的,若是胡少琛以为是自己和那劫匪们串通一气了,那自己这个院长也不用再当下去了,早点消失在胡少琛眼前,免得到时候被迁怒…… “等等,”胡少琛冷不丁开口,叫住了即将走出监控室的黄院长,“黄院长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你该怎么做吧?” 黄院长额角不停淌汗,“是的,胡总放心。这么些年了,我处事你还不知道吗?” 哎,黄院长的年龄也不算小了,五十多,即将退休的年纪,却被还不到三十岁的胡少琛压制着。他能有什么法子?胡少琛要权有权、要人有人,他能做院长也是因为胡少琛的抬举才当上的啊,叫他硬气地反抗,在没有比胡少琛更硬的后台之前,他唯有乖乖按照胡少琛说的做! 黄院长是知道胡汀的真是身份的,而且,正是为了保证胡汀的秘密不被泄露,他选择识时务地闭口,老实地当做不知道胡汀的事情,他才能当上院长的! 现在,胡少琛却是再次将这事情摆明了再说一次,显然是开始怀疑黄院长了。 黄院长回答完胡少琛,努力装做没事人似的离开了这里,他越走越快,在后来已经是小跑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在众人眼中,应保持的院长形象。 胡少琛在黄院长离开后,冷眼对身边的人说道,“给我查查黄院长最近几个月做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好的。” 迴转目光到监控器上,胡少琛看着毫无破绽的画面,“是不是我对别人太客气了,所以就把我当成是傻子对待了?” 还在胡少琛身边的人听到这话,没有搭腔,心中却是想着,老闆这下是真的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