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 第1页 《师叔》lco 文案： 陈苍出身修仙世家，天资优异，顺风顺水，但不幸有一个非常碍眼的对手。陈苍无时无刻不在祈祷让他的对手暴毙……可惜造化弄人、天意难测。某天开始，他不得不与他的竞争对手做这样那样的事…… 康凌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作风狠硬，年少轻狂，极为看不惯陈苍的惺惺作态。然而，某天，在与陈苍有了某种一言难尽的关系之后，他突然觉得陈苍还……挺好看的？ 陈苍：我觉得生活太操蛋了！ 康凌：我觉得完全ok 口嫌体直攻（康凌）x道貌岸然受（陈苍） 1v1，he，sc，甜文。 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修仙文。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苍 ┃ 配角：康凌 ┃ 其它： 【 第1章 败绩 落霞宫 烈日当头，陈苍跪在庭院之中，鼻尖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的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晃动，但他咬着唇，死撑着不肯放任自己倒下。本就生得玉人似的，这般脆弱中透着倔强的模样更惹人心疼。 屋内有人看得心急，道：“师父，小师叔还有伤在身，况且这次本就不是小师叔的过，是楚山那贼子耍阴招才……” “不管什么理由，我只看到他输了。”落霞宫宫主王之帧冷声道。“再多言连你一併处罚。” 鑑于王之帧素日积累的yin威，小弟子选择了闭嘴。 直到日落，陈苍都一直跪在院中，闭着双眼，克制着自己的虚弱感。若是平常，跪个一两天根本不算事，但此时陈苍才参加完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回来，还受了重伤，身体已到了极限。 陈苍的意识有些涣散，看到了许多景象，分不清真假，渐渐的沉浸其中。哭喊声、求饶声、火焰燃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环绕着他。心底堆积的难过泛滥起来，一点一点的蹿高…… 蓦地，一阵冷风吹过，陈苍抖了一下，脑海也清明了几分。从幻想中脱离出来，陈苍一时间有些发蒙，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是被心魔魇住了。 月亮不知不觉也升了起来，绣着精緻纹样的靴子出现在了陈苍面前。陈苍顺着往上看去，来人穿着淡色的长衫，月光打在丝绸上发着温润的光泽。再往上看去，一张无悲无喜的脸映入眼帘。 “宫主……”陈苍开口，声音都已嘶哑。 王之帧就那样站着看着陈苍，俯视着，眼里流转着许多东西，甚至还有一丝杀意。 “这次伤得不轻吶。”良久，王之帧才开口。 陈苍没有接话，伤得自然是不轻的，对方丝毫没有留手，而且还玩了些颇见不得人的把戏。 “起来罢。”说完王之帧也不再理会陈苍迳自离开了去。 跪得太久，陈仓的腿都酸了，他有些想干脆瘫坐在地上算了，但也只是想想，一瞬便过的那种。借着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十分勉强的站了起来，小腿直打颤，几乎要栽了下去。 还好有人冲出来扶住了陈苍。 看清来人：“原来是靖云。” 靖云扶着陈苍，眼泪汪汪，一脸自责：“若不是我……” 陈苍最听不得别人同他这般说话，赶紧打断道：“与你无关。” 靖云果然不敢多说，扶着陈苍离开。一路上陈苍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即便如此，也是陈苍凭尽了全力才支撑着自己用脚走了回去。靖云还想留下来照顾陈苍，被陈苍打发了。 陈苍的住处，有些偏僻，但胜在安静，一般知晓陈苍的脾气也不敢打扰，陈苍乐得清闲。送走靖云，陈苍将自己扔到了床上，正面朝下的趴着。一股强盛的倦意袭来，陈苍几乎无力抵抗。他在宗门大比上受伤未愈，方才又遭了梦魇几乎走火入魔。双重压力之下，陈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快撕扯开来，每一块肉都在叫痛，浑身的血液都消失了干净，干渴无比。 当日自己流了多少血……陈苍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把造型有些奇特的刀从上自下斜斜的划过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天旋地转，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人也看不见了，天地间唯独余下自己和那把刀。 直到手摸到温热的液体时陈苍才意识到自己流血了。 原来自己的血也是热的，这是陈苍唯一的想法。 再后来，他倒下了，输了，匆匆忙忙的回了落霞宫，让看热闹的人额外收穫一道极为狼狈的背影。 其实在知道自己输了之后，陈苍确实担心过，心里莫名的发慌，整个人都被不安笼罩了，仿佛前方有什么未知的可怕一般。于是他连例行的会议都没有参加，就回了落霞宫。直至见到宫主王之帧那一刻，他突然释然了，不怕了。 也不过如此。 打败他的那人名为康凌，是楚山的弟子，近几十年来与陈苍的关系能够算得上水火不容四字。不仅每十年要在各大大小小的宗门面前打上一次，平时遇到了也总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闹个不愉快。 上一次见到康凌还是六年前，两人为了抢夺一株雪莲精凑到了一起，一言不合便开打，打得你死我活，打到兴起甚至将雪莲精都忘了个干净。等回过头来，雪莲精都被人采走了，陈苍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这个渔翁便宜。 这一次康凌设了个不算高明的计，骗了靖云，为了救靖云陈苍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只异常厉害的妖兽，精神受了点损。这还不算完，后来更是做出在茶水中下毒这般令人不齿的低劣手段……而且下的是泻药。等上场时，陈苍的状态已经是十分不好，勉强打了几个回合就被康凌一刀噼了。 当时围观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德高望重的前辈长老，也有初来乍到的菜鸟。有本事的自然是看得出来陈苍状态不对，但更多的人看来都是康凌彻彻底底的压制住了陈苍。 宗门大比十年一届，自陈苍第一次参加开始就没有输过。二十年前，康凌与楚山横空出世，那年康凌一路打到最后唯独输给了陈苍。十年前，陈苍与康凌战了个平手。而这一次，却是陈苍输了。 消息传出，绝对会引起一片譁然。陈苍初尝败绩，大家都乐得见陈苍摔下神坛。 估摸着差不多挺了一炷香的尸，陈苍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心魔又犯，虽然压制了下去，但仍不可小看。陈苍的房后有一个冰池，正是为了控制陈苍的心魔专门造的。 苍翠的竹林掩映之间，有着一白玉雕栏的池子，池内冰水掺杂，漂浮着几朵白色的细长花朵。陈苍战在池边，咽了几颗药，解散长发，褪去衣衫，将自己沉没入池。 黑□□浮在水面上，点缀着白花，美轮美奂却又渗出刻骨的冷意。水面之下，白花的根急速的生长着，拉到一个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攀附在陈苍身上，尖端扎进陈苍的皮肤之中。 第2页 陈苍的身上有一道从左肩蔓延至腰际的伤口，皮肉外翻，流着血水，正是拜康凌所赐。此时成根部聚集的重灾区，这些根仿佛有了意识一般争先恐后的挤着，将自己插进陈苍的伤口之中。 水面上的白花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红色，接着慢慢加深，直至彻底变为红色。 十日后，陈苍才冰池中出来。不过不是他自愿的，而是被叫起的。 叫他的人是宫主的大弟子沈易，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天资好又肯下苦工，下次宗门大比便可以大放光芒。 沈易有些害怕陈苍，发现陈苍泡在冰池之后他十分犹豫要不要叫醒陈苍。冰池的表面已经冰封了起来，一半在冰里一半在空气中的红花看起来诡异无比，沈易隐约记得这花之前还是白色的……应该是本来就会变红的花，现在刚好花期到了而已，沈易安慰着自己。 徘徊中犹豫了半个时辰，又一想宫主交代的事很是重要，咬咬牙还是轻声唤道：“小师叔……小师叔……” 方才沈易走来走去陈苍都没个动静，但这回一听有人叫他便马上反应醒了过来。随着他的醒来，池面上的冰面开始裂开，冰裂的声音让沈易有些慌乱。陈苍从水下浮了起来，看到沈易才放下警惕。 “何事？”声音清冷干脆，犹如泉水欢唱般悦耳。 “师父要见你，急事，有异象出现。”沈易磕磕绊绊的说完。 “知道了。” 陈苍从池中跃起来到了池岸。 “小……小师叔……”沈易的脸瞬间红透，视线模煳，唿吸也被打乱。 陈苍奇怪的看了沈易一眼。 沈易下意识就想去捂住自己的脸，伸出双手之后觉得太娘气，便撤了一只，用单手盖住脸，含煳道：“我先走了……小师叔你后面来！” 说完也不管陈苍怎么反应，赶紧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埋怨自己，明明就看到旁边散落一地的衣衫了，怎么就没反应过来会看到什么场景！暗自埋怨了一阵，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唯有一个想法，小师叔真白啊，通透极了，冰肌玉骨也不过如此了罢。 陈苍穿好衣衫，然后想到一个问题，沈易并没有告诉他宫主在哪里…… 费了点功夫找到了王之帧。 王之帧正在指点几个弟子心得。虽然落霞宫新收的弟子也不多，但也指导不过来，只能是挑最出众的拜在王之帧门下，剩下的顾及不上，基础功法便由大弟子教授，固定的时间王之帧与陈苍也会答疑解惑。 陈苍立在一旁，默默的等王之帧忙完。 落霞宫曾经是最负盛名的门派之一，但后来事故多发，如今只徒留了一个虚名与空旷的架子。但好歹王之帧与陈苍不是无能之人，这些年苦苦支撑着，竟也留住了落霞宫的表子。其中，十年为期的宗门大比便是很重要的一环。实际上，陈苍已经不太符合规定，毕竟现在的年轻一辈应该指的是他们的弟子了。但奈何落霞宫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苗子，而陈苍的年纪也勉强能够接受，大家也就默契的接受了。 落霞宫现在有些青黄不接。老一辈的没剩几个，还都是些活得太久性情淡漠的类型，把门一关专门修炼，根本不肯理会宫内事务。而陈苍他们这一辈，人丁稀少得有些可怜，如今只剩了三人。宫主需要坐镇，不能轻易离开，另外一人十分脱线，与野狗别无二致，十年八年的见不到人影。所以带新人出去歷练这种活计，向来都只能交给陈苍。 好不容易王之帧才算是结束，然后看了一眼陈苍，道：“雁山附近出了异象，看起来是有古墓出世，但级别不算高，你带十个弟子去一趟。” 陈苍：“可雁门一带都是孤鹜宫的地界。” “天才异宝，能者得之。在孤鹜宫并不意味着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有你在，他们也不敢发难。” 闻言，陈苍不再多说。 王之帧明白陈苍这是答应了，便让沈易拿名单给他看。陈苍看完之后沉吟片刻，道：“此次将靖云也带上罢，他经验不够，得多带他出去看看。” 沈易听完有些惊讶，没忍住看了陈苍一眼。陈苍虽然实力极强，但性格有些清冷，至今并未收徒，除了固定的讲习之外从不曾见他指点过谁。去了躺宗门大比，靖云竟然得了小师叔的青睐？ 第2章 墓穴歷险记一 沈易想到的王之帧自然也想到了，他也有几分意外，不过没有表露出来，平静道：“随你。” 于是这次的歷练就这样定了下来。 次日出发，原本定下的十个弟子连带陈苍外加一个靖云，变成了十二人。怕路途遥远耽误了时机，陈苍使了个飞行法器带着大家赶往雁山。陈苍的飞行法器名为【扶摇】，形状犹如一张大得出奇的扶桑叶子，但周身却是紫色的，还微微透着红芒，一日千里不在话下，在落霞宫也是排的上号的法宝。但扶摇最出彩的地方并不在于它的飞行速度，而是它的飞行高度，据传可以直上九万里直达天境。不过并无人尝试过，原因很简单，那般高度首先驾驭者自身就无法承受。 沈易不是第一次坐上扶摇了，但内心依然跳跃着一丝激动，忍不住开口问陈苍道：“小师叔，你用扶摇到过多高的地方？” 专心驾驭的陈苍一时没有听清，疑惑道：“嗯？” 沈易心头跳了一下，心里暗恨自己无事多嘴，小心翼翼的重复道：“那个……想问一下小师叔能用扶摇飞多高。” “约莫两千里？”陈苍不太肯定，虽然也听过扶摇九万里的传言，但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也不曾仔细的留意过。但既然师侄问道了，还是要好好的解答一番，而且沈易平时表现得有些怕他，虽然陈苍试图营造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师叔形象。 “一般的修炼者靠着扶摇上了千里高空之后便无法忍受，我与扶摇有血契存在能更上一些……而修为强于我的前辈也应该能够多撑一些。若是你有兴趣，日后可以带你体验一番。”陈苍尽量放缓声音的说道。 沈易谨慎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师叔。” 乘着扶摇不过两日便到了雁山的地界，已经有不少修士在此地集结了。此次异象发生得突然，毫无预兆，这个时候就能赶到的除了附近的人外就是有着如扶摇一般强大飞行法宝的修士了。 路上陈苍遇到了不少相识的人，不免又要一一停下来打招唿。当然不少人是刻意来探听消息的。修真界约定成俗，这种规模不大的墓穴开启修为太强大的修士不能入内夺宝。不过近些年来，修真普遍不景气，外加新派崛起，这些老派的规矩也很少有人会遵守了。 知道他们的顾忌，陈苍好脾气的解释了自己只是带弟子过来，自己不会入内云云。得到陈苍的肯定答覆，众人才算放心，同时也对陈苍更是钦佩了几分。修真界礼崩乐坏，但陈苍依然恪守己身，修为又高，简直就是一朵高山雪莲。 第3页 当然有人钦佩，自然也是有人不服的。 “装模作样。”一位少年模样的人嘲讽道。 这位少年也是长得唇红齿白，可惜眉眼间带了几分煞气更为突出。他的穿着简单，颜色偏深，黑髮用一根简单的红绳捆了，侧边留了些鬓髮，整个人看起来脱俗飘逸，此人正是楚山新一辈的弟子康凌。 康凌背上负了把造型奇特又古朴的刀，此时正在刀鞘里发抖。 “这就是你对陈苍的偏见了。”康凌旁边的人接话道，“你的刀怎么回事？” 康凌摊手，“感到陈苍的气息就激动起来了。” “这还真是……你可长点心，别把陈苍给弄死了。”那人警告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多少年。”康凌十分不耐。 “还不是你一打起来便理智全无，上次你后来是还想再补一刀的吧？若不是有长老出手阻止，你还不得将陈苍砍死……” 康凌翻翻白眼。 此时陈苍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个人，迟疑了一下，他与康凌自然是没有什么需要打招唿的交情，但康凌旁边的那人是孤鹜宫的大弟子秦洛，也算有些交情，如果刻意忽略反倒是显得自己不礼。 自己不快是小事，失礼就不行。想了想，陈苍还是冲着两人微微的点了点头。秦洛不知跟康凌说了什么，拉过康凌就向自己走来。见他们过来，陈苍也不好离开，便站在原地等着。 “小师叔。”秦洛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虽然陈苍与秦洛分属不同的门派，但处于尊敬，修真界的小辈都会叫陈苍一声小师叔。 秦洛身为孤鹜宫的首席弟子，修为精深又温和尓雅，待人处事无可挑剔，总的来说，陈苍还是很看好这位小辈的。不过即使如此，旧派们大多都不喜秦洛，或者说是不喜孤鹜宫。孤鹜宫此前也是传承久远的绝世大门派，可却也是头一个打破陈规的门派，与新派们混在一处，做了些颇令人意外的事。用老派们的话来说，就是枉顾礼法道义，只管攫取利益。 陈苍不问世事，对新派旧派之争没有多余的看法，对秦洛也无偏见。 陈苍回了礼。 秦洛递给陈苍一个传音符，道：“这是我专属的传音符，若是小师叔有需要，可尽管使唤。” “多谢。”明白秦洛一番好意，陈苍也没有拒绝收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洛便很识相的带着康凌走了。康凌全程就摆了个倨傲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苍，身后的刀响个不停。 待他们两人走后，陈苍神色微微松懈了一瞬，有些疲态，“真是麻烦……”陈苍低声说道。 方才康凌的刀弄出那么大的动静，陈苍自然是听到了的。这些年来康凌一直在刷新陈苍的下线，陈苍是真有些担心康凌在此地做出什么防不胜防的事来。其实陈苍现在状态并没有好转，在冰池里泡了十天才堪堪将心魔压制下去，接着又驾驭了两日的扶摇，极度耗神。 “小师叔，”沈易摸到陈苍的身边，“落霞宫的据点安置好了，可以过去了。” “嗯。”陈苍应了一声，跟着沈易离去。 沈易略微有些惊讶，方才见到陈苍周身笼罩着一种陌生的气息，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不再是那个冰冷的高山之花，而只是路边一朵娇弱的普通小花，一阵风雨便能将之打散的那种。念及此，沈易又有些发寒，暗想自己怕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小师叔娇弱？这种想法简直太可怕了…… 虽然此次的异象出在孤鹜宫，但孤鹜宫想要独占是不太可能的。而且老派们因着孤鹜宫的做派，大家也不太想给他们这个面子，至于新派就更发是群没有规矩的，有利便占管你姓甚名谁。于是，短短的几日之间，这里还是聚集起来了很多修士，几乎修真界新一辈的强者们都云集在此。这个场面还略微有些令人心cháo澎湃，这里便是新一辈的舞台，是他们成长的天地。小辈们都渴望着最高点的位置，但之后是什么便无人知晓了。 异象虽出，但古墓具体何时开启也没个定数。到了据点，陈苍也不限制小辈们的活动，让他们在周围转转，指不定谁就遇到什么机缘了。而他自己则是窝在据点打坐，毕竟若是他四周转悠容易引来猜忌。这般过了几日，孤鹜宫来了几个坐镇的长辈，于情于理，陈苍都免不得要去拜访一般。 这里怎么说也是孤鹜宫的地界，为了避免众位修士夺宝引出什么大乱子，孤鹜宫便派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镇场，同时也存了让孤鹜宫多取些利益的心思。 带上沈易，直奔孤鹜宫的据点。孤鹜宫来的人是最多的，据点占据得最大地势也是最好。 据点前守着两个孤鹜宫的年轻弟子，并未见过陈苍，仔细的确认过身份才放行。 “那真的是落霞宫的小师叔？怎么长得那般好看？” “对啊，而且修为又高，简直不给人活路。” 那两个守卫小声的望着他们的背影议论着，陈苍一阵无语，这般距离即使不刻意他也能听到。 “但是他好像也输给康凌了……” “老派除他之外再无拿得出手的人，果然是没落了。” 陈苍：“……” 沈易也是听到了，有些担心的看向陈苍，陈苍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在意。 “你们在说什么？”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那两个守卫一惊道：“大师兄。” 来人正是秦洛，他紧步追上陈苍，行了个礼：“小师叔，师祖感到了小师叔的气息，便让我过来接引一下。” 陈苍的师祖王术是孤鹜宫的大长老，修为纵横整个修真界难逢敌手，有很多年不见他出面了，据说整日闭关指望飞升。此次的异象也并非百年难遇的奇蹟，规模也不算惊人，怎地连这尊大神也给惊动了？陈苍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秦洛走去。 到了一个帐前十步远的地方陈苍便感到了一阵迫人的压力，唿吸变得艰难起来，恐惧在骨髓里叫嚣，煞气蔓延了周围，这边是这位老祖的威压了。不过这般丝毫不加收敛的释放，自然是在个他陈苍一个下马威了。 陈苍撇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沈易，果然状态已是十分艰难，几乎要跪倒在地，但沈易也是有几分血性的死死撑着不肯跪下。将手搭在沈易的肩上，为他化解掉砸在身上的压力。 “多……多谢小师叔。”沈易一开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沈易已是落霞宫最好的弟子，可在绝对的强盛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新一代的宗门弟子还未成长起来，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唯有一个康凌称得上是惊才艷艷。也不知道楚山是如何将康凌培养出来的…… “前辈许久不见，修为更发高深，想必离飞升不远了罢。”陈苍开口朗声道，在他开口的瞬间来自王术的威压统统都被被打散了去。 “哼，陈家小儿。”里面响起一道不屑的声音。 第4页 王术有一处致命的死穴，便是他机关算尽也无法飞升一事，此时陈苍开口正中红心，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进来罢。” 陈苍带着沈易入内。里面盘膝坐着一个男子，看面相倒也不过中年，但鬚髮皆白，而且眉心笼罩着一层黑气。他穿着白底红纹的袍子，手中拿着一串翠玉念珠揉捻着。 “王前辈，别来无恙。”陈苍的礼仪无论如何都不会落下，规矩的行了礼，然后拍了拍沈易，“这是落霞宫的弟子，沈易。” “王前辈。”沈易也随之行礼。 王术用极为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易一遍，然后啐道：“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陈苍要收什么惊世高徒。” 王术说这话是有缘由的。早些年一直有人想要拜入陈苍门下，其中也包括王术的一位小辈。但无论来路如何陈苍一概拒绝，并且放言一生只收一徒不可轻率，机缘未到不敢强求。当然机缘什么的玄之又玄，他说有就是有他说没有便是没有，虽然并无人相信，只当是陈苍看不上他们的资质推脱。 “我并非小师叔的弟子。”见王术嘲讽陈苍，沈易急忙辩解道。 王术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眼看就要发难，陈苍连忙道：“沈易，我与前辈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等我罢。” 王术摩擦着念珠，手指的骨节都凸了出来，显然积蓄了些怒意，但最终还是卖了陈苍一个面子，没有为难沈易。 待秦洛领着沈易出去之后，王术也收住了脾气，回归平静。 “我这才出关，便听闻你输了宗门大比，我几乎怀疑自己走火入魔进了个幻境。”王术凉飕飕的说道。 “是陈苍无能。”陈苍也懒得辩解康凌背后的小手段，毕竟除去这些手段，康凌自身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虽然之前颇为担心，害怕自己担负不起旧派与宗门的期望，但真的输了之后觉得也就是那样，反正还是得赖活着。 “那个叫康凌的，几十年前我也曾经见过一次。那时候他便很不简单，果决程度平生罕见，当时我便生过要除了他的念头，不过他太滑熘竟然让他给跑了。若是我当时知晓今日他的能耐，当时必然不惜代价击杀了他。”王术说着，语气中不经意流出一丝狠意。 陈苍沉默。他其实是很不能理解这些前辈大能的心思，看见有天资的小辈若不能收为已用便除之杀之。修真界今日的萎靡不振，这种病态般的心思也是原因之一。 “这几十年来，修真界动盪不已，事故频发，这些变故看得人心惊却又无可奈何。我这个老人也会时常感嘆，究竟为何会变成这般惨澹的场景。你自小便最是玲珑剔透，虽身处红尘却又感觉你置身事外，如何，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可看得清为何如此？”王术问道。 “看不清。”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罢了，”王术嘆息一声，转而道，“你可知我为何在此？” “不知。”你老人家的心思我如何摸得着。 “我寿元将尽。”王术淡定的说道，仿佛说得不是他一般。不过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内里却肯定是无法坦然接受的，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 王术这话一出，陈苍就明白了过来，多半是这古墓中有什么对他寿元有益之物。如此一来，方才的疑惑也算是解了，不过又升起一个新的疑惑——不知道这老头给自己说这般隐蔽的事是想做什么，陈苍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王术知道陈苍一定是听懂了背后深意，便也不饶弯子，直入主题，“这次墓穴开启之后，想请你进入。” “这不合情理，我已应承过不会进入。”陈苍想也不想就拒绝，“再者说，孤鹜宫这么多弟子，总有几个能做到的。” “我们宫内弟子的斤两我还是有数的，那个东西可不是他们能够碰到的。”王术道。 “那您大可自己进入拿取，只要隐好气息快速行动，无人能够发现。”陈苍继续挣扎。 王术突然很奇怪的笑了一声，颇有深意的看着陈苍，“这种保命的事本来也是我亲自做才算放心，但我既然向你开口，便说明我是做不到的。倒也不是修为上的原因……那东西，污浊之人碰不得。我在这尘世近千年，早就破戒了几百年，但你就不一样，纯净至极，想必是连自渎都不曾有过的。” 陈苍：“……” 这话他没法接！ 前辈您能要点脸吗？ 第3章 转婴 似乎也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份地位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妥当，王术干笑两声，然后道：“以前你母亲执意要嫁给你父亲，陈家老头不肯答应，父女闹得翻天覆地，还是我出面协调才算是迴旋过来 ……你父亲受了重伤也是我送去丹药才没留下病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还被你给扯掉了几根头髮，你看我也没多说什么……” 听到王术开始翻旧帐，陈苍就明白这次自己是无可避免的被架上贼船了。生怕王术又翻出什么不得了的事，陈苍连忙道：“可是我答应不进墓穴，如今出尔反尔不知众位道友作何想法。” 王术心道那些俗人的想法有何在意的必要，这些年陈苍牢牢的守着虚名也不嫌累，但嘴上还是好言道：“这个简单，我给你个法器足以隐藏气息改头换面，你再扮成我孤鹜宫的人进入即可。” 总觉得这个主意有些耳熟，陈苍无法，只能应了。 一桩心事落地，王术的心情也有些缓解。身体纯净性格正直，修为又足够高深的人实在太过难找，还好遇到了陈苍，对于陈苍的人品他很放心，既然陈苍答应下来便不会在背后弄虚作假。还有件事王术没说，其实他已经来了些时日，暗暗的观察着这些前来夺宝的人。在陈苍来之前，康凌的修为最高，也是难得的处子之身，不过鑑于康凌的作为，这般性情的人王术实在不敢相信。 王术心里一高兴，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问了句：“你母亲近来可好？” 陈苍愣了一下，还是淡定的答道：“一切安好，劳您挂心。” “也是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故人了。”王术感嘆道。 修炼起来闭关十几二十年也不算稀奇，加之要坐镇各自的门派，这些老辈们隔个百八十年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一面。不过王术与陈苍的母亲也不过几十年未见而已，陈苍却是自出身之后便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一心求仙，概不理会俗世，陈苍出生后便被寄给了落霞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陈家。如今看来，只怕是自己曾经生过这么一个儿子也忘之脑后了。 事情已经订下，王术只说出发之日再同陈苍细说，并未透露到底要陈苍去拿个什么东西。陈苍也没有追问，毕竟可能涉及一些机密。一般而言，未开启的墓穴很少能够知道属于那位大能，只能通过异象来判断强弱。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能人就有独特的本事来甄别墓穴的价值，甚至能够得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第5页 拜别了王术，出门看见沈易与秦洛正在聊天，气氛还算融洽，两人腰身直立、举止有礼，还真很有几分修士仙风道骨的感觉。见陈苍出来，两人停住了闲谈。 “小师叔。”两人齐齐的行礼道。 “嗯，走罢。”陈苍淡道。 回到落霞宫的驻地，陈苍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又有弟子来报有三个弟子失了音信。陈苍皱起眉，每位弟子他都给了传音符，若是遇上意外只需撕碎他便能收到信号赶去，究竟遇上什么连撕个符的时间都没有？ “具体怎么回事？”陈苍问道。 “我们十一人分成了三个小队行动，三位队长每日都要互报平安，前日他们外出，昨日起就没了消息，问了周围的道友，有人看到他们往墓穴开口处去了。” 陈苍：“……” 墓穴开启之前洞口处的能量是最不稳定的，稍有不慎便会被墓穴搅碎，平日里也多次交代过了，怎么还犯这般错误。又想想这些人都是自己门派的弟子，只能感嘆落霞宫迟早药丸。 问了他们的名字，里面又有靖云……陈苍开始怀疑自己带他出来的举动到底对不对，这个小弟子是不是天生煞体。 拿出一一对应的符纸，正要检测他们的位置，又匆匆忙忙跑来一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师叔，他们回来了！” 陈苍放在符纸上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听说他们还受了伤，陈苍赶紧出去查看。他们三人皆已昏迷，身上伤痕累累，血迹遍布，脸色发青，唿吸都快接不上来。陈苍没有犹豫，赶紧出手护住他们的心脉，又分出一丝元气注入他们体内。做完这些，陈苍才余出目光去查看他们的伤痕，伤口很深，看形状应该是利爪造成的。 陈苍伸出两指合拢在指尖出聚集了一团柔和的光芒，凑到他们的伤口处，准备为他们疗伤。却不想陈苍的光团将将接触到伤口，伤口处便窜起一道紫黑色的火焰，扑腾着缠上陈苍的手指。陈苍赶紧收回手指，但还是被灼伤了一点。 陈苍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沈易也倒抽了口冷气，这种伤口不是一般的妖兽能够造成的，翻尽九州四海也只有九婴能够做到。九婴已死，可却没有彻底的消散，它的身体爆裂为数千块分散世界各地，能够与任何飞虫走兽融合，一旦融合便带上了九婴的某些特性，力量大增，但也会缠上九婴的怨念变得暴虐无比。这般的生物称为转婴，偶尔会出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一旦现世便是天下修士一起诛杀的下场。 “他们怎么回来的？”陈苍问道，若是真的遇上了转婴，以他们的能耐应该没有办法活着回来。 “是被一个楚山的弟子送来的，他说康凌带着他们猎兽，途中意外发现了便送了回来。”沈易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康凌所猎的兽……不会就是转婴吧？！ 将自己随身的玉佩取下，陈苍对沈易说道：“你将此事照实禀告王术前辈。” 沈易接过玉佩，“康凌可能在捕猎转婴，这也要说吗？”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即可。”陈苍道。康凌应该是不怕别人知晓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正大光明的让楚山弟子送人回来。而且真的论起来，转婴人人得而诛之，康凌单独猎杀也没什么毛病。 不过转婴极为强悍，一般修士都要避其锋芒，只能群起围之，康凌带了几个年轻弟子也敢去剿杀转婴，都不知该夸他肝胆过人，还是笑他无知无畏。 “小师叔……”沈易吞吞吐吐的说道，“您是要去找转婴吗？” 陈苍脸上没什么变化，平静道：“他们的伤我治不了，唯有转婴血能治。” “可是……”沈易欲言又止。千百年来转婴出世极少，但每次出世都伴随了腥风血雨，必然要枉送数条人命才能完结。陈苍是他敬重的小师叔，虽然心里明白转婴必须击杀，但也不愿陈苍去做这个头兵。“小师叔何不等禀告了王术前辈之后再做打算？” 知道沈易是担心自己，陈苍心里一暖，拍拍他的肩，“来不及的，他们可等不得，再者说你想想康凌为何要去猎杀转婴。” 康凌的狠辣作风早已闻名修真界，他自然不会是为了天下安宁主动犯险，“因为……他想要转婴的心？” 转婴的心对于修士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或多或少大家都对此有过一些欲望。转婴刚刚产生的时候，也有人为了争夺转婴之心抢个你死我活，损失甚至比转婴造成的更多。也是后来修真界各派联合起来做了个规定，转婴之心由围剿者按功劳分配，不可私下争抢，这才消停下来。但自新派崛起之后，这些规模也名存实亡。 “若是他真的得手拿走转婴之心，他们三人可就没救了。” 人命关天，沈易也说不出什么来阻止陈苍，只能暗暗的责怪自己没有尽好职责。 陈苍从他们三人身上取出自己的符纸，以此推算出转婴的大概位置便使了一个极耗力的瞬移术赶了过去。眨眼之间便移到了他们三人遭遇转婴的地方，是离墓穴不远的山林之间。现场一片狼藉，打斗痕迹极为惨烈，大致看了一下，并不是那三位弟子可以做到的，估计是康凌他们也在此遭遇了转婴一次。地上还有一些血迹散发着诡异的味道，正是来自转婴。 康凌或许真的有把握击杀转婴，但他的依仗是什么。 陈苍深思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野兽悄悄的靠近陈苍，虽然它的体型夸张，但踩在地上竟然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它长得极像一只老虎，但这个身形在老虎中来说也是大得有些过分了，身上带着见骨的伤痕，而且它的纹路竟然是红色的。它做出一个进攻前的准备工作，双眼死死盯着陈苍，散发出强烈的渴望。 它虽然强大，但灵智未开，意外融合九婴血肉之后便在雁山附近飘荡，见人便吃，曾经也遭遇过修士不过统统被他吃了干净，直到今日，竟然遇上了一个强横无比而且手段繁多的人，将它重伤。一边打一遍逃，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遭遇之地，然后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纯净诱人的味道，再一看竟然是个人，浑身笼罩着一层淡红的光泽。 它舔舔利齿，按照经验来看，吃掉这个人自己就能恢復过来。 时机够好，勐地发力跳向了那人。 陈苍右手一伸，一道红芒闪过一把通体嫣红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持剑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将拦住转婴的爪牙，剑身光芒大盛，传来令转婴胆战心惊的威压。 陈苍看着它，眼里是一海无尽的寒意，“原来是只还未开智的虎妖，你放轻脚步有什么用，这浑身的煞气隔了老远都能感到。” 转婴听不懂陈苍的话，它只是本能的感到恐惧，对陈苍已经对他手中的剑，甚至本能的想要跪拜。 右手一转，红剑的剑压更大，转婴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颤慄，身体的气力都消失了去，终于支撑不住伏倒下去。 第6页 陈苍也没想到自己能捡这么大一便宜。他此时的状态不佳，本来已经做好以惨重代价取胜的打算。但这只转婴受的伤很重，而且本身又是妖兽，陈苍的剑对妖兽有着无与伦比的压制作用，双重加持之下被他轻易的解决了转婴。不过康凌他们应该还在追杀转婴，说不定马上就到了，自己的动作得快点。 拿出一只玉瓶，陈苍在转婴身上划了道口子取血。刚刚取完血，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陈苍便察觉到有人来了。 “却邪剑果然名不虚传。”有人懒懒的说着，完全听不出自己辛苦追杀的猎物被抢的愤怒，“你与我对战多次，怎么没见你拿出来使过？” 陈苍抬头，果然是康凌，拎着他的长刀，神色慵懒，但眉眼处还是有一抹藏不掉的狠绝。而令陈苍意外的是，康凌身上竟然不见什么伤痕，非但如此，精神看起来也是极佳。 第4章 囚剑 陈苍不紧不慢的收起玉瓶，淡定的看着康凌。 康凌向陈苍走来，令陈苍意外的是康凌并没有抢夺转婴的样子，他只是从容不迫的靠近。几步之后，他来到了一个离陈苍非常近的位置，低声问道，“嗯？告诉我你为何不对我用却邪？” “不过切磋而已，用不着却邪。”陈苍道，康凌压迫的气息令他有些不舒服。 康凌挑眉：“小师叔这意思是以我的能耐还不值得你祭出却邪？还是说，你不想让别人知晓却邪在你手中？” 陈苍没有解释，任由康凌自行理解。 圣剑却邪，妖魅者见之则伏。 康凌目光扫过却邪，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圣剑级别的神器，心里有些好奇，看这通红的剑身只觉得还有些邪性，与陈苍脱俗的气质有些不搭。这是一把专为妖魅而生的剑，嗜血则凶，妖乱则斩。虽然被称为圣剑，但这剑上却笼罩了一层惨澹的浓雾。这种级别的剑都有灵，虽然可以大幅度的增强主人的能力，但越发依赖却邪则越受却邪控制。在康凌看来，与其说是圣剑，反而更应该说是邪剑。 这样的一把剑竟然落在了陈苍的手里，可是看陈苍的样子并没有受到这把邪剑的影响……难怪不怎么见陈苍用它。 两人相对无言的沉默着。 原本倒在地上的转婴还没死透，还想继续逃跑，两人都察觉了 ，陈苍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出手。毕竟这只转婴一只都是康凌追击的，自己也已经取到血了，没必要再抢下去。而康凌竟然也迟缓了一瞬，也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出手。 陈苍手中的却邪红芒一闪，竟是挣脱了陈苍直直冲着那只转婴杀去。陈苍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手中还残余着握着却邪的感觉，而目中所见便是却邪干净利落的斩下了转婴的头颅。 却邪飞出的时候康凌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陈苍驱使的，下一瞬看到陈苍的神色之后就反应过来恐怕不是。 却邪剑斩杀转婴之后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上下翻滚着，隐隐还能听到一阵刺耳的鸣叫声。陈苍赶紧用指甲尖划破手指掐起一个繁杂的手印来，他的手指翻飞，血液没有落下反而丝丝成网散布在了空中扑向却邪剑。 却邪感到了陈苍对它的压制，奋力挣扎着不肯乖乖就范。剑身切过血丝，划出一段空隙，可却又会马上合拢，却邪根本逃脱不出。却邪更发不安，暴躁的在转婴尸体上凌虐。 陈苍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死命撑着但还是有一丝黑色的血从嘴角溢出，映衬着惨白的皮肤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美感。却邪今日状态格外的亢奋，有尝到转婴血液的因素，也有陈苍身体太虚无力压制的原因。若不赶紧收回却邪只怕还会生些祸端，念及此，陈苍的牙抵上了自己的舌尖，唯有用心头精血才能解决了。 “你竟然囚禁却邪这种级别的剑！你疯了吗！”康凌突然大喝了一声打断了陈苍的动作。“撤掉牢笼！” 接着就见康凌提着他的刀沖了上去与却邪碰撞在一起。 康凌这是在出手帮自己？陈苍愣了愣，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下意识的按着康凌说的收回了血丝。 康凌的刀也是邪性十足，与却邪相撞的地方竟然还会冒出一缕黑烟。黑烟一出，却邪剑身上的红芒就暗淡下去了几分。黑烟越积越多，蚕食着红芒，核心之处还隐隐团聚成了一只凶兽的头，不过只是有些迷煳的形状，并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他们两人虽然分属新旧派系，但总归都是正经的修仙者，可两人的刀剑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若是不认识的人看了只会觉得这是是两位邪魔在自相残杀。 却邪剑此时毕竟是无人操控，而且又被陈苍压制着，没过多久便被黑烟彻底围住，散尽了红芒。 康凌左手接过却邪，却不急着还给陈苍，别有深意的看着陈苍。 陈苍暗嘆自己最近时运不济，接二连三的出岔子，现在又被一个非常碍眼的人看去了自己的秘密。 “原来这才是你不用却邪示人的原因，”康凌垫了垫却邪，“此剑根本不肯认你为主，而你却以血为介将其囚禁……这真是令我大感意外。我听说小师叔一向最讲究缘法，可自己却做出如此违逆天道之事，啧啧，你怎么解释啊，小师叔。” 康凌故意拖长了小师叔三字，心里暗想陈苍此人果然最是装模作样之辈，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恪守规矩，可谁知背地里还会做这样的贪慾之事。 “我无话可说。”陈苍反而轻笑了一下，“无所谓，你大可昭告天下。” 他披着的这层皮终究不是真的他，早晚都要被拔下的。 康凌本是想逗逗陈苍，但听陈苍这样说只觉得没了兴趣，将却邪扔给陈苍：“我可不像旧派，靠规矩飞升，这种事情搁我这儿什么都不算。” 说完康凌也无意再留，转身就走，走得非常之潇洒。 “你。”陈苍开口。 康凌又生生止住了脚步，转过来：“要为你狭隘的猜测道歉了吗？” “不……我只是想说转婴你不要了吗？”陈苍慢悠悠的说道。 “……” 气氛有一些尴尬，康凌抽了抽嘴角，“都被却邪糟蹋成这样了还怎么要？而且本来也……” 康凌一脸不耐的住了嘴，继续往前走去。 陈苍看着康凌离开的背影，微微笑笑，果然还是年轻。陈苍想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煳，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 倒地之前被一双手接住搂入怀中。 康凌皱眉，心脏急剧的跳动着，他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一回头正好就看到陈苍昏厥，赶紧用一个瞬移换了过来，因为用得太过急切现在身体的负担有些大。 缓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然后康凌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只是倒地而已，又死不了，自己竟然这般费神的沖了过来……刚才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全都是凭藉身体的本能行动的。 “哼……”康凌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查看起陈苍的情况来。 第7页 倒是不算太严重，晕过去的原因是精神力耗费过大，想想陈苍强行压制却邪的事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过陈苍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上次自己留下的刀伤都没有恢復。 康凌眼角跳了跳，落霞宫这是有多穷，连个疗伤药都拿不出来？自己留下的那道伤不算轻，但只要用上一瓶好药加上陈苍的修为应该不难痊癒。 落霞宫自然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只不过陈苍心魔发作全力对付心魔去了，无暇顾及。 康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朵雪莲，自手心中生出一团白芒将雪莲笼罩住，不多时便将雪莲化为了一滴液体。康凌捏开陈苍的下巴，将那滴浮悬在掌心上方的液体推进了陈苍的嘴中。 这还是康凌第一次这般平静的打量陈苍。以往两人见面没有动手的次数太少，即使没有打开也是横眉冷对。哪像如今陈苍竟然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虽然说这份安静的原因是陈苍陷入了昏迷。无论原因如何，康凌都十分感慨，竟然还有这样一天。 餵了雪莲之后，陈苍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不再那般煞白。说起来因这雪莲，两人曾经还打过一次。当时他并没有多想要这雪莲，只不过是看陈苍找了颇久，按耐不住就想捣乱，结果被别人给钻了空子。当时也不见陈苍生气，没说什么就走了。而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追杀了那人三千里才将雪莲抢回。这雪莲已经成精，对他也有妙用，却莫名不想用便一直留着，直到今日。 看了下怀里的陈苍，陈苍歷来都是一副淡泊飘逸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却多了几分真实感。虽然自己也勉强算是救了陈苍，但康凌并不觉得陈苍醒来两人还能相安无事，确定了陈苍已无大碍之后康凌轻轻放下陈苍，犹觉得不放心，召来一只小兽守着，这才离去。 陈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王术的脸。 心里一惊，下意识就去摸却邪，还要却邪已经收起来了。 王术显得非常严肃，问道：“转婴是你杀的？” 这样说倒也没错…… 陈苍点点头。 “杀了便算了，不过此地出现转婴的事不可声张。”王术道。 其实王术刚到时看到一地的转婴碎尸也着实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估计是当时情况危急陈苍也顾及不上留下转婴之心了。转婴之心虽然珍贵，但对王术而言吸引力却比不上墓穴中的东西，这还指望这陈苍进入墓穴，是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明白，落霞宫的弟子我会通知下去。”陈苍说道，意思就是别的人他也管不到。 闻言，王术嘆了口气，陈苍这边好说，康凌那边就难了。康凌为人不羁，哪怕是楚山的长辈都镇压不住他……不过好在他也不是多嘴之人，想来也不会四处宣扬。 王术只想确保墓穴开启顺利，旁的事统统靠边站，现在一味将转婴现世之事压下，唯恐生乱。 作者有话要说： 却邪出自《拾遗记·卷十·诸名山》——“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说明一下么么哒~ 第5章 胭脂泪 转婴的事便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都没激起什么风浪，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落霞宫的三名受伤弟子无法参与此次试炼。 事出之后第五日，墓穴出口处金光大盛，能量开始波动起来。大家都明白时机已成熟，纷纷集中到了洞口前。又过了三日，能量的波动终于平息下来，孤鹜宫的人探查过后确认已经没有大危险，可以入内。不过毕竟这个墓穴还是充满了未知，先进去的人必然要承受更多的危险，于是一时间也没个人主动做头兵。 “小师叔？”沈易小声询问着陈苍的意见，他不如康凌那般锋芒毕露，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人物。 陈苍递了个眼神，让沈易不要冲动，“这个墓穴有些稀奇，看孤鹜宫怎么动作。” 听陈苍这般说了，沈易自然不会反驳，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 抱着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大家都或明或暗的看向了孤鹜宫。孤鹜宫来的人最多，而且还有王术这般的前辈大能坐镇，明摆着是要干票大的，没有在洞穴前止步的道理。 不过无孤鹜宫显得丝毫不慌，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全然无视周围的期待的目光，而那传说中的大能王术根本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有前辈带来的还能忍着，而无人拘束的散修便有人按耐不住了。一位面容清秀的散修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自持尊贵的门派也不过如此，胆小至此。” 说着这位散修就祭出了个法宝钻进了洞穴之内。 众人顾及不得这位散修的语气，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好盯着这位散修。 散修刚刚触及到墓穴的光幕屏障时身体勐地颤动了一下，脸都有些扭曲，不过只是一瞬，接着他就进入了光幕之中。 没有被撕裂开来，没有爆体而亡，似乎还挺轻松的？众人愣愣的看着洞穴许久才反应过来……好像比想像中简单得多？ 有人顺利入内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大的宽慰，众人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反而觉得墓穴古怪，更发警惕起来。 修士们互相观望着，有相识的用各自的法子做着交流。 康凌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趣，看这些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是更发印证了修真界的没落。如今的修真界算得上是最坏的时代，妖魔横行大肆侵略，而修士们只能缩着头躲在内地。只是这样便也罢了，而修士们内部还有诸多斗争，最大的便是新旧两派之间的矛盾。整个修真界可谓是乌烟瘴气，不忍直视。 微微摇摇头，修真界如何也不管他的事，康凌收回思绪，将目光集中到了洞穴之上。这个墓穴确实有些怪异的地方，不过真论起来也没有哪个墓穴是普通的。 “我们准备进去。”康凌吩咐了一声，不过一个入口而已，难不住他。 身后的楚山弟子们听到大师兄开口马上做出反应，随着康凌走向了那洞口。康凌掐了道诀，用一团黑雾裹住楚山的弟子们托起一道带入了洞穴之中。 楚山一行人也是进去的顺利无比。 这一行人进去了众人才放下心来，看来这洞口确实没有什么暗藏的门道，估计是本身能量不够充沛的缘故。这样一想又开始担心内里的宝物估计不会太多，去晚了恐怕就连汤水都捞不到，赶紧纷纷往洞口挤去。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也下有些人依旧镇静，其中便包括了落霞宫一行。 陈苍没让他们去挤这个热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孤鹜宫依然不见动作。 孤鹜宫对墓穴的了解无疑是最深的，而孤鹜宫的态度又显得极为谨慎，所以陈苍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边正在洞口处挤得兇勐，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唿，只见那群修士们纷纷退开，瞬间将洞口空了出来。突发意外，陈苍却不觉得太过意外，定睛看去，只见洞口跪着几位修士，口里嘶嚎着手指弯曲不停的在空中抓着，这些个修士无一不是身体残缺，鲜血直流。 第8页 沈易低声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陈苍答道，“不过应该是墓穴的机关。” 再看孤鹜宫众人，果然一点奇怪的神色都没有。修士们被这一出吓得赶紧退撤了十步，而孤鹜宫众人则是逆流而上，径直冲进了墓穴之中。 此时陈苍的耳边传来一阵秘音，“洞穴已经无事，可让你们弟子入内，你素来寻我。” 这声音无疑就是王术传来的，闻言陈苍放下心来，对沈易说：“跟着孤鹜宫后面进去，到墓穴之后多加注意，机缘不可强求，切记以性命为重。” 沈易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一应下，率领着诸位弟子跟上。 而其余的修士看着孤鹜宫与落霞宫接连着进了墓穴只觉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两个门派是在想什么。 目送沈易等人安然进去陈苍才转身离开，去寻王术。 王术也在此地，只不过隐藏了身息，只做一个普通散修的打扮，若不是方才他给陈苍传音，陈苍还真没有察觉到。 走到王术身边：“前辈。” 王术此时心急如焚，还哪里会顾得上这些虚礼，只道：“我们快些，若是被别人抢先了就完了！” 说罢领着陈苍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拿出一个珠子给陈苍戴上，“这珠子是我偶然得到的，可以掩藏气息，即便是修为如我的修士也不能看破。” 陈苍点头，继续等着王术的下文。 “你要寻的东西是一颗通体晶莹的宝珠，此珠名为胭脂泪，是孤鹜宫曾经一位老祖的遗物，污浊之人无法碰触此珠。我给你另一件老祖遗物，你拿着入内自会对宝珠有感应。” 难怪孤鹜宫对这处墓穴如何熟稔，原来是自家老祖的墓。 王术递给陈苍一只步摇，道：“那宝珠便是这步摇的一部分，它们之间自有感应。此外，这也是老祖生前常用物件，沾染了不少老祖的气息，你拿着进去也不会受到墓穴的阻拦。” 这般方便行事之物陈苍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乖乖收下了步摇，心里暗想，看来这位老祖是位女修了。 交代完毕，王术便催促陈苍赶紧入内，陈苍无奈只能施术换了副模样然后又摸回了墓穴入口之地。 孤鹜宫与落霞宫的安然入内给了修士们些许信心，这期间又进去了几位，不过在场的还留下了不少观望之人。剩下的人都心事重重，没人注意到陈苍的出现。陈苍也不拖延，迳自向洞口走去。 洞口处笼罩着一层稀薄的光幕，看起来还有几分柔和，陈苍确实无法从其上感到威胁，也不知道方才那场事故时怎么回事。陈苍也不大意，提高了警惕，走入了光幕。穿过光幕的瞬间，陈苍甚至感觉这光幕还有些喜悦的情绪……这约莫就是那支步摇的功劳了。 穿过光幕，里面别有洞天，在外界被光幕所拦看不到内里的景色，这里面入眼便是一片苍茫的沙漠，一望无际。 外面还是葱郁的丛林，里面却是辽阔的沙漠，这墓穴俨然已是一个自成的小空间。本来这个墓穴的异象只算寻常，所以大家判断时只觉得是个规模一般的墓穴，便让弟子们前来歷练。自开空间并非易事，能够做到的人实在不多，起码陈苍做不到，他相信王术也做不到。所以在进入之前，陈苍一直觉得这个空间大概是藉助阵法圈地为墓所成，实在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对这位墓穴主人的判断又换了一番。 陈苍大致明白这位墓穴主人是谁，不出意外就应该是孤鹜宫曾经的天才修士燕夫人。不过真的论起来，这位燕夫人已经不能再算是孤鹜宫的人，毕竟她之前就很明确的叛出孤鹜宫，沦入魔道。燕夫人入魔之后倒不见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一位正派竟然捨弃大好的前途不要反而跑去与魔物为伍，这大大的挑战了修士们的底线，于是掀起了一阵对燕夫人喊打喊杀的风cháo。这期间，孤鹜宫闭门谢绝一切与燕夫人相关的消息。 不过成群的修士聚集着征讨某人，通常是不成功的。这次也不例外，修真界追杀了燕夫人多年连根头髮丝都没摸上。这纵然是因为燕夫人修为高深，但更多的还是真正有能耐的修士都不愿掺和，叫嚣得凶的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人物罢了。 这般的日子过了许久，燕夫人突然失踪了，无论是修士还是魔道都没了燕夫人的消息。到如今，大概有近千年整个九州四海都没了燕夫人的踪迹，有很多人都猜测燕夫人应该是飞升了。 没想到是死了，还是死在离孤鹜宫这般近的地方。 第6章 好奇 世事无常，陈苍略微感嘆了一下，然后取出步摇开始做正事。按照王术的说法，这步摇与那宝珠之间有着联繫，取出来跟着感应走就对了。 静候了片刻，步摇果然发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陈苍心头一动，感到某个方向有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喜悦的情绪，仿佛很迫切的想要与陈苍手中的步摇融为一体。 那便应该是了。 陈苍判断好位置，毫不犹豫的随着步摇的感应走了过去。 沙漠无际，墓穴里又有限制一切器具符纸都使用不成，想用扶摇的美好念头是不成了，陈苍只好靠着消耗极大飞行法术飞出这片沙漠。 足足飞了三天才堪堪见到边际。 沙漠边际有着几位修士，看起来面容疲倦，身上也有打斗过的痕迹，看着陈苍飞来一脸的不可置信。陈苍扫了一眼，见不是自己门派的弟子，便也不想多理，正打算继续飞过却被底下的人叫住了。 “这位道友，你是一路从沙漠上空飞出来的？” 陈苍不确定他们想做什么，但良久的教养习惯还是让他停住了飞行的趋势，落了下来，老实答道，“不错。” 那几个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其中一位长相俏丽可爱的女修还跺了跺脚，愤愤道，“不公平，怎么他这般大摇大摆的飞了过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些人也是落到了沙漠之中，但他们遇到了百般阻挠，往上飞有各类怪鸟袭击，走在地上又要面对滚烫的砂砾和不时出现的沙漠生物，简直苦不堪言，差点没能走出来。这时候见陈苍一脸从容的飞了出来，只觉得欺人太甚。 “莫非道友身上有什么法器可以避开沙漠中的攻击？”有人问道。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陈苍，带了些许的不怀好意。 此时的陈苍不过一个普通人的模样，从头到脚都寻不出一丝特别的地方，他们只当陈苍是个默默无名的散修，便生了些别样的心思。 陈苍没有回答，安静的等着看他们打算如何。 “不如这样，咱们一道上路，也好有个照应，这墓穴颇有古怪，我们人多也可以护着道友几分。”一开始喊住陈苍的人说道。 陈苍：“……” 这话说得仿佛完全是为陈苍考虑，不过陈苍再不谙世事也能听出来这摆明了是对陈苍的“宝物”产生了兴趣。 陈苍身上确实有步摇，不过即使依着陈苍自己，这点程度的阻挠也算不得什么。 第9页 “抱歉，我有要事，不方便与众位一道。”陈苍倒是没有觉得生气，毕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还觉得有些新鲜。 “哼，”女修冷哼一声，“这可不是你不想就能不做的。” 他们说着，快速的站出了一个阵型，正好将陈苍围住，看起来是准备强抢了。 感到威胁的气息，陈苍体内的却邪开始激动起来，陈苍在心中呵了一声安静。 这些人在陈苍眼里都不够看的，陈苍计划着快速解决掉他们然后赶紧上路，正想出手，又有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 “在你动手之前，可以让我取个东西么？” 听到这道声音陈苍突然有了几分头疼，条件反she的想要握拳。 康凌扛着他的刀，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他的步法精妙，不过一息之间便出现在了陈苍面前，带着笑看着陈苍。 陈苍暗暗告诫自己，此时他不是陈苍不是陈苍，不要多生事端。 “你要取什么？”陈苍平静下来，问道。 康凌转了个身，对着那位女修道：“拿了我师弟的东西可不能这样就算了。” 康凌的声音透着冷意，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那位女修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强撑着道：“你谁啊，我什么时候拿你师弟的东西了？！” “你们一伙不就专门干这种事的么，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康凌轻笑一声，又逼近几步，眼中若有若无的笼罩着一层黑雾。 听到这陈苍算是明白了，这群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之前不知怎么坑了康凌师弟一把，现在被找上门来了。不得不说这些人也是无所畏惧，康凌在此也敢对楚山的弟子下手，陈苍都忍不住要为他们鼓掌了。 那领头的人觉得康凌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但觉得来者不善，赶紧挤出来一个笑，“这位道友，其中大概是有些误会，我们这就原物奉还。” 康凌在嘴边玩味着这个两个字：“误会？” 领头人给了女修一个眼神，让她赶紧的拿出东西来。女修方才仅被康凌一个眼神就镇住了，眼下觉得有些挂不住，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取出了一只玉瓶，扔给康凌，顾盼生辉，配上她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简直令人心神荡漾。 康凌却犹如老神入定，丝毫波澜都生不起来。 而那领头人在看到玉瓶的瞬间脸色就变了。这玉瓶乍看并无奇特之处，但也不难看到瓶身上有一朵蓝色的花，刻画得栩栩如生，甚至能够感觉它在微微的舒展着花瓣。这花太过生动，根本不是能够雕画出来的，而是摘下新鲜花朵直接封印进玉瓶方能如此。 此花名为【神之祝福】，乃是楚山上特有的一种花。换而言之，也只有楚山之人才能拥有这个玉瓶。 念及此，领头之人脸色又煞白了几分。他们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没什么天分也不肯静心，平时小打小闹攫取些利益，蹉跎日月而已。 “敢问道友可是楚山康凌？”领头之人小心翼翼的说着，“我们确实无意冒犯，还请道友海涵……” 康凌不答，拿着玉瓶检查了一下。这玉瓶是出山时给各位弟子备下的，里面盛的都是各类药丸，少了几颗，损失不算重。搁在平时，依着康凌的性子必定是要狠狠的教训一顿，振振楚山名号的，但今日……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陈苍。 “行了，”康凌挥挥手，“你们可以继续。” “继续？” “你们不是要抢这位的法宝么，继续啊。”康凌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陈苍：“……” 这是什么展开，本来还指望他们能更不长眼些，好好给康凌添添堵才是，没想到康凌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屈服了！简直太令陈苍失望了。 那些人一头雾水，互相看了看，摸不准康凌这是什么意思。 康凌见他们不动，还很善解人意的退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场地来。 陈苍觉得自己的智商都仿佛被拉低了，不想再掺和，扭头就走。被康凌打断这一下，那些人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抢陈苍，互相看着没个主意。还是那名女修反应过来，咬牙道：“忘了咱们怎么走出沙漠的么。” 这话一出众人又想起走出沙漠时的艰难，若是没个护身的法宝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这样一想又生了几分胆量。 陈苍感到他们的变化，停了下来，微微侧首看了过去。 那几人已经各自祭出法器，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真麻烦……陈苍暗嘆。 那些人架势虽足，但确实不够陈苍打的。陈苍为了不被康凌看出端倪，刻意只用了寻常的招式，但差距还是太大，不过几息之间就解决完毕。 陈苍对他们身上的家当不敢兴趣，也没有做搜刮之事。对这种投机取巧不肯务实之辈，他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迳自离去。 走了一段，有些不对。 陈苍站住，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康凌耸肩：“看道友修为高深，寻常的法术也能用得出神入化，这般能耐还真是少见，心中好奇忍不住跟着多看几眼。” 以陈苍对康凌的了解，这句话半真半假，对于陈苍的赞嘆可以直接无视，康凌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对他生了几分好奇，想看个究竟。 陈苍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引了康凌的注意，毕竟此人不能用常理衡量。 “别跟着我。”陈苍简明扼要的说道。 “腿长在我身上，你奈何不了我。”康凌更发耍起无赖来。 陈苍：“……” 康凌若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跟着，他还真没什么办法，毕竟康凌实力不俗跟着他确实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也不想为了甩掉康凌这么无赖的事白白耗费自己的体力。 罢了，康凌总归还得顾着楚山的弟子，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己。 于是乎，两人继续上路，一前一后，沉默不语。陈苍快康凌也快，陈苍慢康凌也慢。 这般过了两日，康凌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 “道友！” “何事？”陈苍随口回道。 “道友，”康凌加快步伐，追平陈苍，“我发觉这两日你都没有停下，难道都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么？” 陈苍眼皮跳了一下，大概预料到了康凌想说什么。 “你都不用尿……” “不用。” 陈苍快速的打断了康凌，似乎是不想听到这些污秽之词。 康凌看着陈苍的反应笑了一下，舌尖舔了一下牙齿，比预想中的反应还要更有趣。康凌早就认出了陈苍，虽然陈苍巧妙的隐藏了气息，但他的刀对陈苍有着特殊的反应，还没靠近就开始兴奋，想认不出都难。 第7章 认出 咋地在墓穴中发现陈苍，康凌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他这是在卖什么药，好奇心趋势着他跟上了陈苍。 第10页 换了个身份，没有往日那般惊为天人的容貌，反而觉得陈苍要可爱一些。不像是做落霞宫小师叔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可以出言逗一下，搁在之前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这让康凌觉得非常有趣。 这之后，康凌就没有退后，十分自觉的跟在了陈苍身边。陈苍对此不置可否，只当康凌不存在。 他们这两日经过的都是糙地，偶尔还会见到几个清澈透明的湖泊，内里游着形状奇特的鱼类和不知名的生物。陈苍从未见过，有些好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康凌注意到了，道：“这是南海的生物，模样倒是生得不错，不过可惜这里看到的都幻象。” “幻象？”陈苍奇道，康凌不说他还真没发觉这鱼竟是假的。 “这鱼离了南海不能活，这里的自然是假的。” “原来如此。”陈苍轻声道，仔细听还能发现他的话里透着一丝小心谨慎的遗憾。 康凌皱皱眉，突然想到，问道：“你该不会从来没有去过南海吧？” 现在妖魔当道，修士们一般不敢轻易的外出涉险，但以陈苍的修为不必有这般顾虑才对。 陈苍苦笑，何止是没有去过南海，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内三州。当今九州四海，内三州是修士最为集中之地，外六州则有诸多妖魔，而四海则全然是异族的领域，寻常修士去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康凌很不敢相信的问道：“难不成你害怕？” 问完又觉得不妥，此时陈苍扮演的是个普通散修，而自己不应该知晓他的身份的，自己这话语气实在太过惊讶，透漏着自己似乎很明白陈苍的实力。 康凌暗暗懊悔，陈苍却全然没有察觉，淡道：“差不多是这样。” 康凌被梗了一下。 实在没想到陈苍就这般轻易的承认了自己害怕……不对，自己该不会是认错了吧，这人怎么会是陈苍？康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但看陈苍，真的是一脸淡定从容，上面还覆盖着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康凌觉得有些窘迫，不经大脑就说道：“你若是害怕，日后我带你去便是。” 说完又想抽自己一耳光。 陈苍楞了一下，突然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点，勾出了一个非常舒服的笑容，“好啊。” 康凌：“……” 不不不，这绝对是个假的陈苍。 他们因为有着步摇的缘故，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阻碍，而康凌也全然没有寻宝找机缘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着陈苍。 又走了两日，康凌还是一丝要离开的模样都没有，这时候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宝珠所在之地，陈苍不能再让康凌靠近了。 “这位道友也是来墓中寻宝，你看我们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也没个收穫，接下来不如各自去找机缘？”陈苍很真诚的建议道。 这几日下来陈苍对康凌的态度好转了几分，也能心平静和的说上几句话了。 康凌明白陈苍这是在赶自己，心里更好奇陈苍到底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道：“其实说实话，我对这墓穴中的宝物并无什么兴趣，遇上一个有趣的道友更为重要。实不相瞒，我乃是楚山大弟子康凌，与阁下一见如故，不如交个好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唿？” 陈苍：“……”mmp 从前只觉得康凌此人心肠狠硬、手段低劣、嚣张狂妄，至此之后恐怕还得加上一条脸皮太厚才是。 “靖云。”陈苍咬牙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该起个什么假名，刚好想起自己门下那位倒霉催的弟子便迳自将他的名字拿来用了。 “哦……”康凌拖长声音，意味深长的道：“也是巧了，落霞宫里也有位叫靖云的弟子。落霞宫你知道吧，以前还可以，但现在完全衰败了，也出不了什么人才。” 大意了！陈苍竟然忘了靖云被康凌设计坑过！ 陈苍深唿吸，压下心中的情绪，努力将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惊异道：“是吗？我怎么听说落霞宫还挺强大的，宫主与他师弟修为皆是不俗。” 康凌不说话，就抱着手看着陈苍。 陈苍反应过来，声音也瞬间冷下去，全然恢復了寻常小师叔的气质，“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康凌耸肩：“一开始。” 感情这货是在耍猴玩！难怪非要跟着自己！陈苍心里竟然窜上来一股怒火。 “好玩么？” “还行吧。”康凌仔细的思考了一阵说道。 “我有事，没空陪你玩。”陈苍说着就走。 康凌早就预料到如此，也不恼，笑嘻嘻的跟了上来：“我有空我有空，你看你辈分这么高，来跟我们这些小辈抢东西不太合适吧？” 陈苍撇了他一眼。 “你这样似乎有些掉价。”康凌评价道。 陈苍：“……”是他愿意来的么。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不然我就将落霞宫已经没落到需要同小辈争抢资源之事说出去。”康凌威胁道。 陈苍无奈，这般幼稚的威胁，偏偏康凌还一副得意的样子…… “随你。” 康凌楞了一下，总感觉最近越发看不透陈苍了。不是说，最清楚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么。康凌与陈苍相争多年，自我感觉应该是对陈苍了如指掌了。在他看来陈苍是个过分爱惜自己名声、喜欢装模作样的顽固派，可自来到雁山以来，换了个境况相处下来只觉得陈苍与自己想像中其实还是有挺大差距的？ “那你告诉我怎样能威胁你？”康凌都没过脑子脱口问道。 陈苍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康凌，“不如你试试用自杀来威胁我？” 康凌满脸黑线：“那你恐怕就要放任我去死了吧。” 陈苍没有否认。 又走了几步，陈苍严肃道：“你真的不能再跟着我了。” 康凌：“为何？这墓穴不是你的，我想去那全凭自由。” 与康凌相关的就没一件好事。 陈苍明白这被康凌缠上是不能轻易善了了，干脆手掌一番祭出却邪来。既然康凌已经知晓了却邪的存在，也没必要隐藏了。 却邪现在状态还算平和，并没有当日那般癫狂，陈苍还是有信心可以控制得住。 用却邪在地上一划，“你若是越过此线，我们只能一战了。” 康凌没动，意味复杂的看着陈苍，眉头皱着，似乎在苦恼着什么，突然笑了一下，带了些自嘲的意味，又迅速的平復下来，道：“小师叔何必置气，我不过来就是，您请自便。” 说完竟是不看陈苍，掉头就走。 康凌的心情有些郁闷。不过并不是因为陈苍拒绝让他跟着，而是他发现自陈苍拿出却邪之后他就开始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这股紧张的源头指向那日陈苍虚弱无力的模样。 第11页 他害怕再见到那样的陈苍。 康凌天生反骨、自视甚高，论修为能让他服气的人不多，陈苍是一个。看不惯陈苍是一方面，承认陈苍的能耐又是一方面。 这样强大的一个人应该是高高在上神情冷淡的俯视众生才是。 他不应该，他不能。 所以见到陈苍祭出却邪，康凌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担心却邪会不会再度失控，所以他不敢继续与陈苍作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康凌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陈苍如何与他何干！陈苍被却邪吞噬掉也好、沦入魔道也好，与他何干！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自己难道不是应该拍手称快的么？？？ 康凌内心十分杂乱……管他陈苍是来干什么的，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陈苍不知道康凌如此众多的内心活动，见康凌真的麻利的走了，也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他也不太与康凌在此恶战。 宝珠的位置就在此地了，不会超过方圆百米。陈苍取出了朵白花放置在地上，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注入花中。那花在接触到陈苍的血之后突然变得鲜活起来，贪婪的吸收着陈苍的血液，不多时便在花瓣表层之下浮现出了一层血色。 陈苍没有放任花朵吸血，觉得差不多了便收回手指。那花朵再吸不到血液便急了起来，花瓣摇曳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是让任何一位修士看了这般场景都会觉得诡异无比，甚至可能还会感到一丝毛骨悚然。这花分明只是普通的花，并无修为没有成精，可却宛如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花是陈苍养在冰池中的，宫主不管他，旁的人至多也就沈易一个能见到，沈易自然也不敢多问。于是乎，竟就让陈苍养起了这般邪物。 陈苍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手掌覆盖在白花之上一拉一提，那白花便最大限度的舒张开来，花瓣也开始急剧的生长，片刻之间就成了一朵小孩大小的花平摊在地上。 陈苍推开几部，继续念着召词，一层带着淡淡血色的光团以花为中心伸展开来，穿过陈苍极速的扩张着，直到围住了方圆百米的地界才算停下来。 第8章 燕夫人 这种召唤阵有些费神，陈苍喘了口气，若不是借着这花陈苍要更发费劲，只怕再无力气捕捉宝珠。 结界铺张完毕，陈苍取出步摇往空中一抛。步摇并没有就此落下，反而悬浮在了空中，微微的晃动着。 约莫半柱香后，有个东西破土而出，小心的靠近步摇。陈苍假装自己不存在，收敛了周身气息，静静的候着宝珠到来。 果然如王术所言，是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上方红色光幕的映衬下沾染了些红色，显得格外美丽。 这珠子歷经悠久岁月，又随身伴着燕夫人，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并不奇怪。但他的灵智不高，小心的接近步摇确认了大家都是一体之物后变得异常兴奋，马上就向步摇扑去。 若是他已成形，此时恐怕是一副涕泗横流的景象。 宝珠亲密的围着步摇转，过了会发现步摇竟然没什么反应，有些诧异，用自己的的身子撞了撞步摇，试图融为一体。 陈苍微微摇头，宝珠已有意识，而步摇留在孤鹜宫就算曾经生过意识恐怕也被掐了，此时两个东西级别都不一样了，要如何融得上？ 宝珠有些急了，疯狂的绕着步摇转圈。陈苍看准时机，扑了上去试图抓住宝珠。 宝珠动作敏捷得狠，险险的避开了陈苍的抓捕，惊恐的朝着高处飞去。 然后就撞在了光幕之上。 光幕随之波动，自由的伸缩变换圈围住了宝珠。 陈苍见已经得手，将手随意的一抓，光幕便开始急速的收缩起来，不多时就缩成了一个红色透明手掌大小的圆球，宝珠正在里面四处冲撞，徒劳的试图逃跑。 宝珠到手，陈苍再想去收步摇，却有一只纤细莹白的手率先抓住了步摇。那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黑色的指甲上印着紫色的花纹，既美丽又邪性。 陈苍心底一凉，顺着手指看过去。 她的面容还是很年轻的，盘着有些夸张的发，上面装点了许多物件，轻轻的摇曳着。身穿紫色的裙子，腰封勾勒出曼妙的腰身，下边的裙摆犹如莲叶一般的摆开。手中正拿了步摇把玩，紫眸正正的对着陈苍。 即便是浸泡在冰池中恐怕也不及此时的冷意。 她撇了一眼陈苍手中的宝珠，勾了勾手指，那宝珠便冲破了此前百般逃脱不得的囚禁飞回到了女子身侧。 “这几日热闹的很，不过你是最大胆的。”女子说着，听不出情绪。 不过陈苍猜测她应该是不太开心的。毕竟不管是谁，墓穴被哄抢一番都开心不起来。 “燕夫人……”陈苍艰难道。 席捲别人墓穴这种事陈苍做得很少。落霞宫只是人才凋零，但底蕴还是很充沛的，最好的资源都砸给了陈苍，陈苍从来不缺宝物。这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被墓穴主人给抓了个正着，陈苍有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陈苍其实是想多了。他虽身处修真界，但其实与修真界有些脱节，成长的路子也跟一般修士有很大不同之处。 在修真界中约定成俗般的，老祖们坐化之后财富也带不走便，总归是要留给别人的。有能耐有条件的费点力气开闢一个墓穴，等多年之后重见人世，有缘者得之。出了意外死的，能正好遇到了将家当取走死者也不会化为厉鬼缠身。 毕竟他们都是这样不断拿着前人的累积走过来的。 “嗯？”燕夫人用眼神示意陈苍继续说。 陈苍定了定神，决定将事情讲清楚：“晚辈无意打扰，只是孤鹜宫有一位长辈寿元将至，便让晚辈来……” “便让你来抢我的胭脂泪。”燕夫人笑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令她开心的事，这一笑足以颠倒众生。“我猜猜，多半是王术那小子罢。” 听她叫王术小子总感觉怪怪的…… “正是。” “他想要胭脂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来没摸上，只拿了步摇回去，这次倒是学乖了，找了个干净的孩子来。”燕夫人满不在意的说道。 陈苍听了觉得有些不对经的地方…… “您是说，王术前辈曾经进过墓穴？” “墓穴？”燕夫人也是愣住，然后反应过来，笑得更欢了，“你说墓穴难不成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难道不是吗？！陈苍一直以为看到的这个不过是一抹残念而已！ 看出陈苍心中所想，燕夫人道：“我是本尊，千真万确。” 这是怎么回事…… 陈苍感觉自己应该是被雷噼了，僵在原地思维都停滞了。 “还能怎么着，我们都被孤鹜宫给骗了。”一道悠悠的声音响起，还有几分熟悉。 陈苍下意识找人，但没找到。 燕夫人摊开另一只手的手心，一个迷你版的康凌正枕着双臂躺在燕夫人的手上。 第12页 燕夫人抿嘴道：“你这朋友倒是活泼，我还挺喜欢这性子的。” 陈苍目瞪口呆，看着小小康说不出话来。然后又悲哀的想到，自己接下来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这些事的冲击太大，陈苍好不容易稳住心绪。加上小小康的提示，不难猜出前因后果。这里并非燕夫人的墓穴，约莫是燕夫人开闢出来的空间，而孤鹜宫有能耐进出自由。王术觊觎燕夫人的胭脂泪，已经做过某些行动，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拿到……具体没拿到的原因大概真的就是王术所言的，唯有纯净之体的人才能碰触。所以王术才刻意做出墓穴开启的假象，吸引修士们聚集过来，然后从中挑选合适之人帮他取宝。 可是……陈苍很想问问王术，他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根本打不过燕夫人啊！要怎么从燕夫人手中夺宝！能保命就不错了！ 这个问题王术当然想过。不过因为燕夫人这个境界的人只差一步即可飞升，对这些身外之物早没了凡心。往常孤鹜宫的人进出取宝，燕夫人从不曾干涉，孤鹜宫早已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后花园，採摘自由。 而那胭脂泪没被王术得到的原因有二。一是不能破身，以至于孤鹜宫内修为高深之辈一概被排除了干净。二则是这珠子是燕夫人的亲近之物，有了自我意识，不会乖乖听话，而一般的弟子根本降服不了此珠。无奈之下，才除此下策，暴露了这片后花园。 王术不曾料到，燕夫人竟会现身干涉。若是提前遇见，他绝不会让陈苍犯险，万一陈苍折损在此，落霞宫以及旧派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陈苍的话在嘴边兜兜转转许多圈，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莫名冒出来一句，对着康凌，“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康凌：“……” 怎么变成这样？当然是被燕夫人抓住变成这样的！难得陈苍智商不在线，可眼下实在不是什么欣赏的好时机。 燕夫人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怪异的神色，不过很快恢復，将话题扭转回正道：“胭脂泪与我本命相连，不能给你，你出去告诉王术，生死有命，能不能渡过此劫只在他本身不在外物，即便这次勉强用胭脂泪渡过了，不出十年还有新灾。” 陈苍能说什么，只能称是，还好听起来燕夫人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再看康凌，也不知道燕夫人这是打算抓了康凌做什么，不过陈苍也不敢多问。 陈苍忍着肉痛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串泛着柔光的珍珠手串，这珍珠是南海一只千年蚌精所产，经了些手最后落在陈苍手中。陈苍因着不能离开内三州的缘故，特别喜欢收集这些外来之物。 再来的路上见过南海鱼类的幻想，陈苍猜测这燕夫人估计对南海有些特别的感情。 “此次冒犯全是小辈的不是，这串小物给前辈陪个罪，感谢前辈不怪罪。” 燕夫人看着珍珠手串，一时没有开口，扯扯嘴角，道：“没想到最后落到你手上了。” 陈苍一惊……这意思莫非……这手串还与燕夫人有些渊源不成…… 果然，燕夫人说道：“我曾在南海生活过一段时间，无聊之余养了些活物作伴，其中便有一只老蚌，可惜一个不曾留意便被人给砸了。” 燕夫人声音很轻，但语气凉飕飕的，仿佛有阴风吹过。 要不要这么凑巧…… 不过燕夫人毕竟是这世上最尖层的修士，加之蚌精也不是陈苍所杀，不会为此与陈苍计较。 她摆摆手，“罢了，反正不是你砸的。” 陈苍赶紧点头，然后试探道：“多谢燕夫人体谅……晚辈此番打扰日后必做补偿，若是燕夫人出去了有任何需要晚辈必然万死不辞……现在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燕夫人用袖子掩着唇笑了笑，她的袖子宽大飘逸，上面绣着精美绝伦的花纹，仔细一看整件衣服的纹样竟是可以连成一座城池。 “万死不辞？”燕夫人眼尖轻挑，“你们男人说的话可有能信的？” 陈苍谨慎的组织着言语：“起码晚辈是不敢忽悠前辈的。” “这可是你说的，”燕夫人的笑声洒落在周围，陈苍完全没有看清燕夫人是如何闪身来到陈苍近旁的，她轻轻拍了拍陈苍的肩：“远的不必说，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事还需要你配合一番。” 燕夫人靠得太近，气息太过明显，陈苍背嵴发凉，忍着问道：“何事？” 说完之后便问道一抹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直直钻入鼻内。 “我独自一人在这里有些无聊，不如你们来陪我罢。” 第9章 束缚 陈苍是被康凌给踹醒的。 小腿有些痛，意识悠悠迴转，陈苍眼睛漫无目的的四处扫了一圈，看到康凌之后瞬间反应过来，毫不客气的一脚回踹过去。 “嘶……”康凌吃痛，怒道：“小师叔怎地如此锱铢必较？我这不是见你一直不醒担心你睡死过去才叫你的么！” 陈苍毫不示弱，冷笑道：“楚山的规矩叫人还必须用脚了不成？” 康凌扭动了一下，瞪眼：“你先看清楚！我除了脚还能用什么！” 经康凌提醒陈苍才开始注意到他们此时的状态……比较一言难尽。两人上身连手一起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确实也就唯有脚还能动上一动。这也罢了，真正令人难堪的是，两人都被扒了外衫，□□着上身躺在地上。两人脸对脸，胸对胸，头髮散落开来铺洒在地面上，交缠在一起。此时恰逢日落，金色的光芒落在两人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温意。 陈苍：“……” 不！这是什么展开！ 陈苍脸上爬上一层红幕，脑海一片空白。 这情形，这姿势…… 陈苍勐地一弹，试图退开一些，但无奈的发现捆绑住他的绳子与地面死死的缠在一起，根本无法挪开。 康凌不屑道：“你以为我很想这样么？要是可以我早就走了。” 陈苍懒得理会康凌，自行运气试图破开绳子的束缚。但燕夫人的东西确实不是凡品，任由陈苍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绳子比那所谓的捆仙绳还要好用几分！ 康凌看着陈苍做些无用的努力，时不时凉凉的出言讽刺：“小师叔怎么一副受了天大□□的样子，真论起来，我一朵娇嫩的鲜花与小师叔这般的老牛放在一起，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才对。” 陈苍认真道：“我年长不了你多少，这般都算老牛，你要楚山的前辈们如何自处？” 康凌噗嗤一下笑开了，他发现陈苍脑海发空的时候便会说出些特别有意思的话来。横竖现在无事，康凌随口就顺着说道：“那便是老老牛了。” 陈苍：“……” 尝试了几个回合都没能挣开束缚，反而体内的真气在不断的锐减，陈苍干脆放弃了动弹，安静下来闭目养神。 第13页 康凌的目光落在陈苍脸上。白皙如玉，不见一丝瑕疵，嫩得令人遐想纷纷。睫毛也很长，尖头还微微翘起，为这人添了几分可爱。 康凌心头微微的荡漾了一瞬，有些艰难的挪开了视线。 妈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修都要来得好看，该不会是个女的吧？康凌冒出来一个荒谬的念头，随即又被压了下去，自己在瞎想些什么…… 视线越过陈苍，看向陈苍身后。他们被燕夫人扔到了一片沙漠之中，不过应该不是入口处的那边。康凌咂舌，燕夫人对沙漠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弄出这么多的沙漠来。 思绪胡乱的飘了一会，出楚山事务想到过去歷练时的险况，最后忍不住将心思落到了与陈苍的初遇上。 那时陈苍一身白衣，黑髮纷飞，神色淡漠，站在台上竟是无一人可以压过他的气势。康凌上台与他对阵，稍靠近些都觉得冷得很，是这人从骨子里传来的寒意。也不知为何，那时候康凌就觉得，这并非陈苍真正的样子，陈苍怎么会这么冷呢，冷到让人碰触不得。 于是莫名生了个执念，就一门心思想要斗败陈苍，想要揭下陈苍的面具，戳穿他虚伪的表象。后来他确实成功了，频频作乱让陈苍恨自己恨得牙痒，陈苍在自己面前裂开了一道裂fèng，填上了怒意。 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还是陈苍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康凌才回过神来。 此时落日已经掉光，天地间暗了下去，可却依旧不见燕夫人的踪影。总不会是要将他们两人扔在此处不管了吧？不吃不喝倒没什么，但长久被这么捆着也不是个事。 “你怎么了？”康凌问陈苍为何扭动。 陈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压到手了，有些僵。” 康凌哑然，陈苍这般小声说话的样子与平日里差别太大，康凌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这般，侧着点就不会将手压僵了。” 说着还做了个示范。 陈苍乖乖照做。 之后两人又是相对沉默。 过了一会儿，康凌找话问道：“话说小师叔究竟多大年纪？” “不到一百。”陈苍选了个保守的答案。 康凌差点笑出声，“不到一百算什么？大家都不到一百。是不是你接着还要说，年龄这种东西大家都不到一百没什么好问的。怎么像个姑娘似的，对年龄还得保密？” 康凌本来只是无心的一问，现在倒是很想知道答案了。 修士的生辰其实也确实算是秘密，毕竟有心之人可以用生辰做很多事了。再加之修炼无岁月，修士的寿命一般都很悠长，也少有人会具体的去算几岁几岁，一般都是“三百多岁”、“一千岁”之类的大概数字。 陈苍听康凌说他像个姑娘，差点头脑一热直接说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康凌问他就得照实回答，不能随了康凌的愿。 “我就不说你能如何？”陈苍挑眉道。 天色已黑，不过夜间视物对康凌而言并非难事，所以他也轻易的看见了陈苍脸上的傲慢神色……心里开始发痒，康凌很想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 于是，他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啊……”陈苍低声喊道，声音非常隐忍，身体忍不住虾躬起来，如果手可以动的话陈苍应该会用手捂住某个部位。 “康！凌！”陈苍咬牙道，怒意节节攀升。 “我……我不是故意的！”康凌短暂的懵逼之后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本意是狠狠的踢陈苍一脚，但用力过勐，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极近，一屈膝便用膝盖装上了陈苍的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膝盖上还残留着软软的触感，康凌感觉这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陈苍有心回击一脚，但实在太过疼痛，这个要命的地方从未受过伤，这一下子受了撞击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更别说踢人了。 “不……不不……我……抱歉！！”康凌手足无措。 陈苍指尖掐进掌心，分散着自己的痛觉。 “我陈苍髮誓，若是我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你！” 康凌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只怕火上浇油。 过了许久，那股痛感才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意。 虽说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但这才刚刚入夜，不应该冷得如此快。不过想想这里是燕夫人自噼的空间，规则都是她定，让他们两人受冻简直太简单了。 康凌也感受到了不友好的寒气，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牙关都在打颤，哆哆嗦嗦道：“燕……燕夫人太狠了……我们这般修为都能觉得冷……” 陈苍也很想附和着骂上燕夫人几句，这位大能仗着自己修为高深肆意欺辱后辈，简直毫无风度可言！ 两人在寒风中哆嗦了一阵，非但没有习惯反而越发的难耐起来。康凌的牙关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师叔……我们……会不……会……冷……死……” 陈苍的情况要好上一些，毕竟是常年泡冰池的人，但也只是比起康凌要好上一些，实际上他也冷得不行，陈苍都摸不准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冻死的修士？倒也不是没有，但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落霞宫的小师叔与楚山大弟子活活冷死真不知道会令多少人笑掉大牙。陈苍略微想像了一下那般场景，实在接受不能。被嘲笑就罢了，自己死了名字还得与康凌摆在一起，死也不得安宁。 可眼下两人都被捆了个结实外加修为一直在不断流失，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寄希望于黑夜赶快过去。 两人继续在黑暗中哆嗦。 正所谓越期待什么就越可能落空，陈苍估摸着时间少说过去了八个时辰，怎么着也该天明了，但这天一点翻转的意思都没有，该冷的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变本加厉的冷。 康凌也意识到了时间与天色的不对称，缠声道：“燕……燕夫人这是成心……成心要难为我们了……” 陈苍觉得这般不利索的说话实在太有损平日的形象，便憋着不语，不肯给康凌笑话的机会——也难为他这种时候还能惦记这个问题。 康凌又道：“眼……眼下……有个法子……但我……估计……嘶……你不愿……” 陈苍心想你说对了，不管你提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愿意的，所以你还是乖乖憋着好了。 康凌与陈苍并无默契的存在，是以并没有正确意识到陈苍的内心想法，又觉得自己说不利索，干脆身体力行的做了起来。康凌借着肩膀、腰臀以及膝盖使力让整个人扭动起来，身体在地面上蹭着充满干劲地向着陈苍磨过去。 陈苍：“……”康凌仿佛一只无足生物一般向着自己冲来，这般视觉冲击实在太过强烈，陈苍下意识就想退后，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后退。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捆着他们的绳子与地下相连，使得他们无法动弹，无法动弹的意思应该是即无法后退也无法前进……可是……怎么着，康凌似乎是往前挪了？ 第14页 不过一个分神的功夫，康凌就顺利的将自己的身体搬到了陈苍近旁。两人现在的状态并不寻常，这并不仅仅因为被束缚，更是因为两人皆是□□着上身……康凌这般一靠近，两人的身体便毫无阻隔的挨到了一起。 确实有效，不冷了，碰触到的皮肤甚至还有些发烫。 陈苍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脑里轰的一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死命的想要后退，但根本做不到，反而因此使得两人的皮肤摩擦起来。 “你！”陈苍青筋几乎曝起，“退开！” “我不！”康凌甚至将头蹭到了陈苍的脖颈处，“暖和！” 两人面对面，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风只能从两人的身后吹过，确实能缓解一二，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两人一靠近就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寒气瞬间降了下去。 陈苍想杀人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我要杀了你！”陈苍平息了一下情绪，尽量顺熘的说出了这句话。 康凌嗤笑一声，能不能活着出去还另说，倒是先放上狠话了。 “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康凌讽刺道，对陈苍也是对自己。回本溯源，一切都怪自己好奇心太盛。若非好心陈苍的意图就不会一路跟随，就不会落到肆意妄为的燕夫人手中，就不会沦落如此。 康凌虽然不像陈苍出身高贵，又长在修仙大派，一路康庄。他早年间吃了许多苦头，也歷过很多磨难，实力都是一步一步伴随着血汗堆积起来的。但凡有招惹不敬于他的，统统都被他加倍还了回去，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憋屈之气了。 这次被燕夫人这般戏耍，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但再想想燕夫人的境界，只能嘆息。同时也有些感慨自己此前太过看重打败陈苍，眼界不觉中便被封锁了，经过这番才深刻的体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感觉屈辱的同时心境也豁然开朗。他要的是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要的是谁也无法强迫与他，而不仅仅是胜过陈苍。 “忍着吧，”趁陈苍还没开口，康凌赶紧阻断道，“活着……出去再说。” 陈苍一愣，没想到康凌竟然会说出这么正经的一句话来。 康凌说完这句就安静了下去，闭上眼低垂着睫毛，脸色意外的平静。 看着这样的康凌陈苍大感意外，本来准备好的呵斥言词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陈苍轻轻嘆息一声，放松身体，闭上了眼。 大幅度的修为流失让他也觉得无比的疲倦，之前因康凌的存在一直强迫自己紧绷着神经，现在松懈下来就再承受不住，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10章 折辱 白色的花瓣纷飞，绕着陈苍团团旋转，周围还笼着一层浓雾，雾中时隐时现着花瓣。陈苍无意识的伸出了一只手，试图去接一朵花来，指尖触上花瓣，花瓣瞬间被染得通红。 陈苍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小物咬破的，但他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花越飞越多，一朵接一朵的变成了红色，在雾中显得格外的清楚。 突地传来一声尖鸣，一道红光划破黑雾刺了进来，势不可挡。 陈苍觉得这道红光格外眼熟，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还没得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那道红光已经飞至陈苍身前，毫不停滞的刺穿了陈苍的胸膛。 陈苍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陈苍低头一看，那红光原来是一把剑。剑穿过他的身躯，刺中他的心脏，血浸染了他的衣衫。 “别等了……别等了……” 雾中有人低声言语，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别等了？不是，我在等什么？陈苍费力的思考着。 陈苍的大脑异常僵硬，什么都想不出来，陈苍还在努力让自己的脑海通顺一下，突然感到了一阵异样的触感。 是大腿上传来的，硬硬地，似乎是什么抵住了他的大腿。 好奇怪的感觉……陈苍费力的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抵住了他。 睁开眼，有光照来，这让陈苍一下子不能适应，又闭上了眼。过了片刻，陈苍才又睁开了眼。首先入眼的是一个脑袋，乌黑的秀髮漫天铺散着。 好像有点奇怪又好像是在预料之中。 嗯……是康凌。陈苍的意识终于清明起来。 康……康凌？！陈苍彻底醒了过来。 陈苍差点就跳了起来，不过因着绳子的原因这是无法实现的。 陈苍顺着康凌的脑袋往下看去。腿上的触感还是那般的强烈，还带了些炙热，究竟是什么东西顶着陈苍不言而喻。 “康！凌！” “嗯？”康凌听见自己的名字迷迷煳煳醒来。 “管好你的傢伙！”陈苍几乎是吼出来的，“小心我剁了它！” “？？？”康凌莫名其妙。 陈苍却是闭上了眼，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康凌皱着眉，不明白陈苍这是怎么了，但接着他就察觉了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的异样。 康凌：“……”不！这是个意外！ 厚脸皮如康凌也觉得气氛尴尬了起来，十分尴尬，无比尴尬，简直要被尴尬淹死了。 康凌下意识就想后退……未果……又忘了这个绳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康凌只能尽量躬起身子，不让小康凌碰触到陈苍。 尬了一阵，康凌的尴尬劲过去了，又开始张口瞎说：“这是早晨的正常反应，难道你不会么？莫非你……不行？” 陈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苍微微偏过头去，懒得理会康凌。 康凌的目光停留在陈苍身上。夜间不觉得，此时天明两人又紧挨着，肤色差就格外显眼。陈苍不仅脸白，身子也是一样的，白的通透，冰肌玉骨不过如此。康凌不知怎地就生了些异样的心思，很想摸上一把。若不是手被捆在身后，康凌指不定手真会先于脑子做出行动。 康凌在心底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最终将原因归结于这片空间太过诡异。 “看来你们睡得不错？”燕夫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愉悦。不知道是不是康凌的错觉，总觉得燕夫人刻意加重了睡字的读音。 康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苍就先一步开口道：“燕夫人这般作弄晚辈恐怕有失身份！” 康凌微微嘆息一声，到底是落霞宫将陈苍教得太好，明明已经气极，却仍连骂人的话都如此没个分量。 燕夫人不怒反笑，饶有兴趣的蹲了下来，拿指尖轻轻拂过陈苍的脸，“倒是张惹人怜惜的脸。” 陈苍脸色又青下去一分。 “别怕，我不是说了么，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了，让你们陪陪我，过些时日就放你们出去。”燕夫人起身轻声道。 燕夫人的声音极为暗淡，一个人留在这片辽阔的空间确实容易沾染上失落的情绪。陈苍心里微微一软，但随即想到燕夫人的所作所为又恨得牙痒：“燕夫人若是想要晚辈作陪，晚辈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但何必如此折辱晚辈！” 第15页 燕夫人用手轻轻捂了嘴，“这样不是更有趣么？” 闻言陈苍气得颤抖，康凌觉得放任他们说下去不定要给陈苍气成什么样，赶紧打断，问了个关键问题：“燕夫人，您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 “待我玩痛快之后。”燕夫人带着些期待的眼光看着康凌，似乎也在等康凌炸毛。 康凌却与陈苍不同，这种程度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反而还能笑嘻嘻的继续道：“那行，祝燕夫人玩得愉快。” 燕夫人：“……” 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康凌，这人浑身上下有股藏不住的痞气，根本不似一个修士，也不知是哪个门派教出来的。而另一个倒是从头至尾都洋溢着修士风范，毫无疑问自小修的就是清心淡漠之道。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燕夫人问道。 “我，楚山的。”康凌答道，“他则是落霞宫的栋樑。” 楚山？燕夫人微微皱眉，从未听过。落霞宫倒是知道，也是老牌的正道之一了，看陈苍的气质确实挺符合落霞宫的做派。 虽然不清楚楚山到底是个什么山，但燕夫人也没有多问的意图，她隐世太久，对这些事务早已没有丝毫的关心。 手一翻，压制两人的绳子唰唰的缩回地面，将两人放了出来。被捆得太久，这一下子解禁两人都有些身体僵硬，颤颤巍巍的才站了起来。 陈苍咬着下唇，运息掉气，强迫自己恢復。这燕夫人喜怒无常，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陈苍生出一丝鱼死网破的心思。康凌敏锐的察觉出陈苍的异样，用肩膀撞了陈苍一下。 陈苍内心翻滚的暗色被康凌这一下给撞没了，侧首狠狠的瞪了康凌一眼。康凌顶着陈苍的目光，凑近他，“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这就是落霞宫小师叔该有的样子？你往日那副皮囊被你给扔哪去了？” “与你何干？”陈苍道。 康凌无所谓的笑笑，眼里盘旋着一抹深沉：“你这人还真是拎不清，现在重要的是什么。” 陈苍一愣，蓦地想起来昨夜康凌一边哆嗦一边说的话……活着出去再说。 当时听到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在不经意间却深深的刻入了自己的脑海里，现在被调出来不断的迴荡。 活着出去么……不仅要活着还要出去。 燕夫人没有打断，抱着手看着他们，手指轻轻的点着自己的手臂，“你倒是个机灵又识时务的，难得。” 这话是对着康凌说的。 康凌马上道：“多谢前辈赏识。” 燕夫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身形一晃又消失了去。 燕夫人一离开紧绷的气氛就散了，两人都撑不住直接落下坐到了地面。陈苍沉着脸，费了点力将自己的腿盘好，准备打坐恢復。康凌也是一样，借着自己的功法做着恢復。 被束缚或者被受冻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大问题，重点是不知为何一直在流逝的修为。各自努力了一阵，发现修为的流逝根本无法阻挡，两人已经快与寻常人无异了，甚至身体还要更虚弱一些。 康凌掐着指尖，调好气息睁开了眼睛，看了眼陈苍，果然脸色依然没有迴转。 “你也恢復不了吧？”康凌道。 陈苍睁开眼，没有回答，但答案也是明显的。 陈苍目光放在远处，外表看起来只是面色不甘，但实际上体内气息翻滚根本控制不住。他心魔附身已久，一旦有了情绪波动就极容易诱发。心魔发作只能靠着冰池压抑，若是在此处发作只怕会直接走火入魔了去。 “等楚山弟子出去之后发现我不在自然会向我师父报告，那老头有我的本命玉牌，只要没碎他一定会过来寻我的。而且我看燕夫人留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断，她觉得无趣又不出去，只怕是有什么限制让她不能出去。届时我师父在外面与孤鹜宫的人交涉一番，孤鹜宫的人再来与燕夫人谈，应该可以放我们出去……”康凌自言自语的说着，说这么多也是他看陈苍情绪不佳，有意宽慰陈苍，而他自己却从不寄希望于别人，如今这局他只想着靠自己出去。 碎碎的说了一堆，发现自己的听众毫不专心，康凌脸一黑，难得自己想要安慰下别人，居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小师叔？小师叔？陈苍？陈苍！”康凌喊着，试图拉回陈苍的注意力。 陈苍视线都有些模煳了，世界正在飞快的褪色，康凌喋喋不休说的那一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后来康凌唤他名字时却听见了。 瞬间，正在结封的幻象破了，体内奔腾的气息骤然停了。 陈苍有些茫然的看向康凌：“嗯？” 康凌的嘴都没合上。陈苍神情呆滞，眼里透着迷茫，使得他不是那般高冷，反而有些纯情天真。 “你叫我？”久没有等到康凌的回覆，陈苍问道。 第11章 神之祝福 “额……你……”康凌结巴了一下，“你好像格外介意燕夫人的作为？” 陈苍沉默了片刻，反问道：“难道你无所谓？” “倒不是无所谓，方式不同罢了。”心平气和的与陈苍聊天，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也令人有些愉悦，“我以前……你可能不知道，我没有摆入楚山之前过得并不顺畅，遭过的不快多了去，若我忍不了早就死了。经歷得多了，就习惯了，我看你就是太过一帆风顺，没吃过亏，被燕夫人来这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康凌的过去陈苍确实不知，虽然两人争锋相对多年，但从未生过深入了解对手、知己知彼的念头。 “不过仅靠忍耐我也绝对无法走到如今，但凡折辱过我的，我都一一奉还了回去。”康凌继续说道，后半句他说得极慢，平淡的语气里潜藏着无尽的杀意。这股杀意是对着过去的人也是对着眼下的……燕夫人。 “你……”陈苍听出康凌的意思，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康凌打断陈苍，扫去方才的沉闷气氛，满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她高兴了就飞升，不高兴就留着祸害人，这样的大能我们能拿她怎么办……” 康凌这一句一句的，也不知孰真孰假。 “所以说，小师叔你也省省吧，气坏了自己就不值当了。”康凌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砂粒，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外衣穿上。 这时陈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竟然一直赤裸着上半身……被解开束缚后竟也没想起来拿件衣服穿上。 陈苍也赶紧站了起来，取了衣服穿上，莫名有些脸红。 康凌背对着陈苍，没注意陈苍的脸色。他召出自己的刀，插进砂粒中：“我们两人分头，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的法子，天黑后回此处集合。” 陈苍没有意见，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待康凌走后，陈苍指尖一翻化出来一朵白花放置在康凌的刀身旁边，以防自己遇到突发情况迷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虽然歷来与康凌不对路，但这种时候两人之间的结怨都是小事，重点只有如何从这里出去。 第16页 入眼可见的都是沙漠，根本看不到边际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特殊东西，连个沙漠生物都不存在。 明明昨夜冷得要死，现在日头出来了又开始热得发慌，不多时，汗珠便浸湿了陈苍的衣衫，脸颊脖颈处也挂了不少。这片沙漠不同外界，温度只凭燕夫人心意，根本不受天地规律所控。此时的日头烈得超乎想像，陈苍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了，实在受不了便化了一柄白伞出来，多多少少的遮挡一下日光。 陈苍顶着太阳走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发现，反而将自己累得够呛，干脆不走了席地而坐。陈苍不是吃不起苦，修仙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自小为了修炼他就在很多极端的环境里待过，但不知为何这次感觉异常的憋屈……心里就是团着一口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转着伞柄，心里的浮躁竹节攀升，陈苍也意识到自己体内的不安，强迫性的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开始想些琐碎的事来。 沈易他们不知有没有遇到什么威胁，有没有安然出去了，出去之后发现自己不见了又不知他们作何反应。想到他们，不自觉就想到了康凌，都是同辈的人，但不得不说相差太大。不说那些小辈，即使是自己都有所不如……此番两人一起陷入危机，自己心浮气躁，而康凌却能坦然理智。 康凌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生活…… “我出生入死，你倒是悠闲。”康凌冷冷的声音传来，不过倒也没多大的怒意。 陈苍挪开遮住视线的伞，懒懒的说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康凌走过来坐在陈苍旁边，瞥了一眼陈苍的伞，嗤笑一声。 “日头太烈。”陈苍道。 “跟个姑娘似的。”康凌咂咂嘴，心里闪过一句，难怪这么白。 陈苍手一抖，白伞就扩大了一圈，再稍稍抬起来一些，将康凌也收进伞下：“说吧，你怎么过来了。” 不得不说陈苍的这伞确实不是凡品，置身其下便被环绕上了一圈清凉。又想起陈苍的扶摇以及却邪，皆是难求的法宝，康凌暗暗感慨人对人气死人。 “我走了不远就碰到屏障了。” 陈苍疑惑：“屏障？” “没错，”康凌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向前推的动作，“看不见但穿不过去。” “那不是结界么？” “……”康凌无奈道：“你不能看看我的动作么，那个屏障有实体，用手就能触到。” 结界是能量聚结起来的，不要说碰，靠近都会被反弹。 陈苍修为虽高，但外出歷练的次数不多，阅歷远不如四处游荡的康凌，这种有实体的屏障闻所未闻。陈苍虚心请教道：“这是什么？” 康凌脸上也有疲色，往后一倒，长腿叠在一起，勾了勾手指示意陈苍将伞挪过来点。 陈苍一手举着伞，俯身下去，一手手肘撑地，挨着康凌，让伞能同时盖到两人。若是有人见到这般场景一定会吃到怀疑人生——两个长年死对头竟然这般和谐的躺在一起打着伞，而且因着两人都是面容不俗身体修长，这般看去竟然还觉得挺唯美的…… 实际上两人昨晚还出了颇多意外，喊打喊杀，但现在有了一致目标，便默契的暂时放下了芥蒂。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康凌坦言道。 陈苍二话不说就要撤回伞。 “哎哎哎，等等，还没说完，”康凌感觉叫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见过！” 陈苍又将伞置了回去。 “是在南海见的，”康凌道。 南海？燕夫人对南海的执念还挺深？ “南海的护海大阵跟这个有些像，南海与陆地之间便有这般的一层屏障，往来通行须有许可才能出入。尤其是修士，通过的条件极为严格。若是有人试图攻击屏障会受到翻倍的反弹，我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突破。内三州也有不少宗门有各自的护法大阵，但与南海一比简直无法见人，南海大阵非常完美，甚至有些不像是能够存在于世的东西。南海的护海大阵具体运作原理我不懂，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个东西只有在南海才能运作。” “你的意思是……”陈苍瞬间明悟。 康凌点点头：“这个空间是燕夫人自己开创的，里面的一切都由她操控，换而言之……都是假的。” 假的？难不成燕夫人精于幻象之术？这片空间里的一景一物都真切无比，这般幻术已经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很难分清真假。若这次没有康凌，陈苍只会觉得这里是燕夫人自创空间，自定法则，不会往幻境上想。小空间里面还施了幻术，这种操作真……出人意料。 另外，燕夫人既然对南海这般留念，空间中处处可见南海风情，怎么还会存在这么多的沙漠？南海与沙漠并存？无法理解这位大能的想法。 “不过，”康凌话锋一转，“那道屏障虽然是假的，但有些东西守在旁边。” 有妖兽守护？陈苍目光在康凌身上扫过，此人浑身上下除开一些疲倦之外并没有撕斗过的痕迹。 看出陈苍的想法，康凌将领口一扯，漏出大片的胸膛，上面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红的肉外翻着，可却没有血流出。康凌手指在伤口上方扫过，伤口上突然跳出黑色的火焰。 陈苍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这种伤口他并不陌生，前不久才在自己宗门的弟子身上见过。伤口的形状不同，但那缠绕的黑色火焰清楚的证明着康凌这是遭遇了转婴。 陈苍坐直了身子，心里涌上来一种复杂的感觉，康凌明明遭遇了转婴却像个没事的人似的，还将这般重要的事放在最后，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说出来。 “你没有拿到血吗？”陈苍问道，声音带了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没拿到，但也没必要。”康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没必要？转婴伤口唯有转婴之血才能解，即便是陈苍的秘术也解不了。不能让康凌死在这里，陈苍脑海里被这个念头填满。念头积聚化为一股执念，指向去找转婴取血。 康凌一把抓住陈苍的手，“你怎么了？”接着意识到陈苍估计是在想这伤，赶紧补充道：“这伤我能治。” “你如何治？” 康凌放开陈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所以说你太过不谙世事，对楚山也没什么了解吧？” 确实，除了康凌是楚山弟子之外，陈苍对楚山可以说再无所知。他主动隔绝外界，留在落霞宫，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仍由沧海桑田。 “这个，叫神之祝福。”康凌指了指玉瓶上的蓝色花朵。 神之祝福？听起来有些耳熟，估计是谁跟他提过一耳朵，不过他没怎么往心里去。 看陈苍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记得了 ，康凌不得不怀疑陈苍的记忆有效期的长短。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算了，你肯定不记得了，这是楚山的花，寓意是奇蹟与不可能完成的事。” 第17页 奇蹟与不可能完成的事，这两个形容组合起来凑出一些微妙的感觉，带了些隐蔽的期待与欲望。陈苍心头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波纹。 “这花只有在楚山才能生长，楚山能够兴起与此也离不开关系。”康凌把玩着玉瓶，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花……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陈苍低声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神之祝福】其实就是蓝玫瑰了~ 蓝玫瑰的花语——奇蹟与不可能完成的事；神之祝福。 第12章 无名刀 “当然是不可能的，”康凌摆摆手笑道，“哪来那么多奇蹟，夸张而已，天道不可违，不过这花对治疗确有奇效。” 说完，康凌从扭开玉瓶，从其中倒出一颗蓝色的药丸，注入真气。那颗药丸吸了真气便膨胀起来，外壳越来越通透，接着从内破壳而出一朵蓝色的小花。康凌将花片片剥开，敷到自己的伤口上，那黑色的火焰一接触到伤口便消退了去，确有奇效。 这幅场景有些眼熟，陈苍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没太费力就想了起来。大概是十多年前，有次康凌出了些意外受了重伤，正好碰上了陈苍，陈苍没有乘人之危的爱好，正好闲来无事，还帮康凌护了个法。那时候康凌便是用的蓝色花朵疗伤，当时自己多看了几眼，康凌便给自己解释了一番，还送了一瓶给自己。不过康凌当时的解释陈苍左耳进右耳出，那玉瓶也是，不知所踪了，根本没用上过。 疗完伤后，两人各走一边，下次见面该打的还是照打不误。 这十多年来康凌的进步基本是肉眼可见的状态了，那次受伤还费了几日，这次没多久就完全復活，连个疤都没留下。 康凌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合上衣衫，摸了摸下巴，“绝对无痕，这花应该颇受女修欢迎，日后我若是混不下去了，干脆就去卖花算了。” 陈苍敷衍的点点头。 这里康凌的伤处理完，陈苍才腾出一点脑子去想另一个问题。入内之前他们也遭遇过一只转婴，在里面又遇上，这可就值得回味了。 “燕夫人在蓄养转婴？”陈苍猜测。 康凌：“有可能，总归与她脱不了干系。” 燕夫人是想做什么……想要转婴之心还是说她想利用这些转婴做什么。转婴的关系甚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为祸人间。九婴之乱差点毁灭了九州四海，好不容易击杀九婴却还仍留下了无尽的后患。 “别想了，”康凌拍拍陈苍的肩，“无论背后藏着什么，都不是我们能触及的，我们该做的是什么？” “活着……出去？” “没错，现在转婴对我们而言只是挡路的石子，只管将其斩开就是。” 陈苍对康凌的认识又刷新了一番，看着康凌，陈苍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真的认识他么？直指目标，不为路旁的花糙所动，能够压下自己的好奇，毫不犹豫，毫不迷茫……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嗯。”陈苍轻轻的应了一声。 跟着康凌就不会迷失自己。 两人说话间天又黑了下来，丝毫不讲规律，随性至极。 不过今夜好歹是没有被绑在地上了……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一会儿，康凌瞄了陈苍一眼。 陈苍大概明白康凌想做什么，只假装没发现。 “咳咳，”康凌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下，“你我都是修士有真气护体，按理说应该不为外界所动了，但在这片沙漠对冷热的感觉却要更发敏感，你可想过为何？” 当然想过……陈苍看着康凌，想看看他还有多少废话要说。 陈苍又不接话，康凌感觉一丝尴尬，强行忽略掉自顾自的接着道：“因这里的环境并不是天地所造，而是燕夫人一手操控……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觉得这么冷其实是修为不如燕夫人，所以抵抗不了燕夫人对我们所施加的术法。” “哦，原来如此，”陈苍面无表情的配合着，“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康凌：“……” “所以，你这一堆没用的铺垫是想引出什么？”陈苍直接撕开康凌假惺惺扯起来的挡布问道。 “那啥……燕夫人折磨人的手段多，往后还不知要经歷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无法抵抗，干熬着也不是上策……不如……”康凌说得断断续续，小心的打量着陈苍的脸色，最后才一咬牙说完，“不如我们挤挤取暖？” 也不知道燕夫人做的什么设定，但昨夜两人挨在一起之后确实好受多了。 康凌说完已经做好了陈苍翻脸以及强行胁迫陈苍的准备，但没想到陈苍只是不带感情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康凌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是说，活着出去么？”陈苍突然扭头对康凌笑了笑。 话是康凌说的不错，但他确实没想过陈苍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可以这么快想通……不过陈苍能想通是好事，眼下最好还是两人一起配合共谋出路为上。 康凌不等陈苍再说什么，赶紧的靠了过去，挨着坐下。 “你的刀呢？”陈苍问道。两人分头时康凌将刀插到地上坐标记，可后来康凌又找了过来，两人就地而坐并没有回归原处。 “哦，无事，召一下就过来了。”康凌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他的刀，捏了个决做了召唤。 不一会儿，那刀果然夹杂着黑气飞了过来，十分欢快的投入了康凌的怀抱。 陈苍看着有些眼热，康凌与他的刀契合程度很高，而且这刀也极具灵性，实在难得。再想想自己的却邪……不，甚至都不能说是自己的，毕竟却邪没有认主来着……对陈苍而言，也不指望却邪能多听话，起码不要惹事就够了。 “这刀很是不俗，什么来歷？”陈苍好奇道。 康凌捏着刀刃，将刀柄递给陈苍，示意陈苍可以自己看看。 陈苍有些犹豫，毕竟这种东西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命根子，陈苍自觉跟康凌的难友关系不足以让他这般越界。康凌却不收回，就保持着递刀的姿势不动摇。 迟疑了一下，既然康凌都不在意，自己也不必过度矫情。接过刀，这刀颇有分量，刀身上笼罩着黑色雾气，陈苍一碰到它便剧烈的抖动起来。 “它很认得你，”康凌说道，“靠近就有反应，我便是凭藉此刀认出你的。” 难怪……不过这刀也真是神了。 “这刀跟了我也有些年份了，以前在外歷练时偶然遇到的，不知为何非得跟着我，甩都甩不掉，便将就着用了。” 将就？陈苍抽抽嘴角，康凌也不怕闪了舌头。谁都能看得出来，此刀与康凌契合度极高，九州四海恐怕再难寻出第二把如此称心的刀来。 第18页 将刀还给康凌，顺嘴贊道：“我看此刀极有灵性，想来也是排的上号的神器，只怕不比却邪差。” 而且还比却邪听话。 康凌接过刀随手插入砂砾中，“只是可惜我并不知道它究竟叫什么。” “嗯？”连刀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能如此契合？ “就是……”康凌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形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在什么古蹟遇到的。嗯……就是某天我睡了一觉醒来，它就跟在我旁边了，不理它还会哭。” 陈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哭？” 康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转过头对那刀一本正经的说了句：“爸爸不要你了。” 那刀对这句话有反应，一听便从砂粒中激烈的跳了出来，不满地在康凌面前转悠，确实隐隐伴有呜呜的鸣叫，倒也勉强可以理解为它在哭。那刀折腾了一会，见康凌不为所动，剑身上黑雾大作，膨胀起奔着陈苍袭去。 康凌反应慢了一拍，着实没料到会起这般变化。这刀有些灵性，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尤其对这句【不要你了】特别敏感。康凌也是心坏，觉得有趣，便时不时逗逗刀，也给几个人展示过，但从未见过此刀还有攻击的倾向。 康凌慢了，陈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陈苍看来，此刀非常服顺，没有主人的指示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着实没料到此刀竟然还会主动袭击自己。不过好歹也是落霞宫的小师叔，陈苍没有愣在原地挨打。一手撑了一下迅速的翻了起来，另一手持伞正正的挡住了黑雾的轨迹。 这般下来，康凌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呵斥一声。康凌的声音一响，拿刀就收敛了自己的行为，愣愣的停在半空，朝着康凌微微弱弱的划着名圈儿。若是此刀有人形，此时一定是眨巴着眼睛写满委屈。 康凌嘆口气，此刀跟了他多年，出生入死，这还是头次失控，细细想来也是自己的过。康凌对陈苍的关注向来都是在平均线以上的，久而久之也影响了刀，此次在陈苍面前说不要它了，它大概是觉得康凌是真心实意的抛弃它，转而投向陈苍的怀抱。 招招手，让刀飞到手中，康凌好笑道：“也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难不成还能将小师叔当刀使不成？” 另一边，事发突然，不过陈苍也没受伤，心里的波澜并不大，此时看康凌拿了刀安慰，还分出一抹神来闲闲的想道：“还好天黑后没有收伞，不然说不定真会被黑雾给粘上。”过了一会儿，扫了康凌两眼，又生出一些幸灾乐祸——哈，原来你的刀也没有那般俯首帖耳，日后指不定就与却邪一般模样了。 康凌安慰了几句，也不算费事，将刀的“情绪”安稳下来，为了避免再出意外，康凌还是将刀收了。然后回头，只见陈苍伫立睥睨，一副恨不得热闹再大些的样子，心底又滋生出几分窝火来，于是开口讽刺道：“收服器灵，还是不如小师叔得心应手。” 陈苍自觉刚看了康凌的一场丑事，正乐着，对康凌的挑衅丝毫不恼，反而顺棒而上，真端起前辈的架子，漏出一个怒其不争的表情：“也是，你还差的远。” 可不是差的远么，康凌暗想，能把却邪养成那个样子，这般本事我还真是没有。想归想，念及两人的【活着出去】大业，康凌还是咬住了舌头没有作乱。只当他心智有缺，不必计较，这样一想康凌才稍稍好受一些。 两人僵硬的沉默了一会，冷意被无限放大，康凌瞥了陈苍一眼，只见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但身子却在不住的颤抖。康凌很想在脑海中评估一下此时靠过去的后果，但脑海已经无力运转，煳在一起想不出个所以然。狠了狠心，康凌朝着陈苍的方向蹭过去了一点，然后敬小慎微的观察着陈苍的反应……没有任何反应…… 康凌觉得不对劲，自己好歹也是个放荡不羁的有为后辈，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鬼。康凌深入的剖析了一下自己，没翻出来自己到底在怂什么。找了找回忆，调出歷来与陈苍争锋相对的画面回味了一下，康凌这才觉得摸回了一些自我。 凭藉着回忆带来的热cháo，康凌一股脑的窜到陈苍的身边坐下。陈苍别说睁眼，连眉都不带动一下的。陈苍没有任何反应，以不变应万变，这份淡然出尘顿时浇灭了康凌脑海中的小火焰。 蔫蔫地靠着陈苍，不一会康凌竟是睡了过去。他白日应付转婴可不似表面上那般轻松，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只不过是惯性使然绷着罢了。此时挨着陈苍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格外的放松安逸，再也绷不住什么。 沙漠中的黑夜，一轮明月，唿啸的寒风以及紧挨着两人，一柄白色的伞撑开阻拦了风沙了肆虐。 时间不会定格，但这一幕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即使岁月流逝，也依然会留在他们的心底。 第13章 尝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夜总算过去，康凌从陈苍身上爬起来，还隐隐有些不舍，不过被自己很快压下去了。 既然黑夜过去了，两人是时候做正事了。 “既然那道屏障是假的，我们不必对它有太多的顾虑，我有办法可以通过……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突破转婴的阻拦，昨日我见到的有四只，被斩了一只，不过还有可能有隐藏的。”康凌解说道。 陈苍点点头。 “我大概能解决两只没问题，小师叔，你呢？”康凌带了些挑衅，冲着陈苍挑挑眉。 “两只。”陈苍已经学会漠视康凌，斟酌了一下，报了个数字。 “嗯，很好，”康凌有些失望的从陈苍身上收回目光，“我负责两只，麻烦小师叔解决剩下的顺便注意还有没有别的转婴。” “行。” 虽然没有彻底摸清楚这片沙漠的情况，但体内的修为一直流逝，若要慢慢摸索，只怕还没分出个寅丑两人就榨干了。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早死早超生，一通乱来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机遇。 为了防止意外，陈苍召出了却邪，好在今日的却邪没有作妖的倾向，很安静的扮演一把剑。跟随康凌一路疾行，果然可以见到一道屏障阻拦了去路。 “实体屏障……”虽然已经听康凌说过，但真的见到时还是不免吃惊，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实体屏障，完全无法理解它的运行模式。 康凌拍拍没有见过世面的陈苍，“这是假的，日后可以去南海看真货。” 陈苍小心的将自己的惊讶收好，掩下眼中不明显的嚮往，没再说什么。 康凌自然是没有发现陈苍细微的情绪变化，径直上前将手放上那道屏障之上。 陈苍觉得四周的气压显着的降低了几分，几声低吼传来，紧接着便是三道奔驰而来的身影。陈苍仔细看了，大概是一只豹子还有两只猎犬。啧，燕夫人这里品种倒是挺多，不拘一格。 因融合了九婴血肉的缘故，这些动物都变了些模样，身形扩大，獠牙突显。当然更明显的是速度也便快了不少，陈苍心都还没跳几下，它们已经齐齐的来到了近旁，就冲着康凌撕咬而去。 第19页 陈苍提着却邪而上，拦住了那只豹子……看起来应该是三只里面最危险的。这三只其实还不及在外面遇到的那只虎妖转婴，原因很简单，这三只原身甚至都不到妖的级别，不过是普通的凶兽而已。 不过对陈苍而言却不见得多好，却邪对妖魅有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可对寻常的凶兽就没这般效果了，陈苍只能实打实的应付。而且陈苍的真气流逝了不少，真应付起来还是辛苦。 豹形转婴很是灵敏，攻击干脆，陈苍与它交缠得紧，两方僵持着，谁掉心谁倒霉。陈苍这边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康凌那边则是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阶段。 康凌与它们不是头次交手，昨日就打过交道，猎犬转婴明白康凌不是善茬，本能的感到威胁，没有对猎物的试探，一开始就拼上了命。康凌将手中的刀使得出神入化，刀影斑驳，巧招连连，到有几分戏耍对方的意味。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立刻使出大招结束战斗，分了一分心思观察着周围的变化，看燕夫人是否还有别的安排。 缠斗了一会，陈苍并未在周边发现暗中埋伏的转婴，便往却邪中注入一道真气，霎时，剑身流出红芒，铺天盖地的威压犹如实质般的冲着豹形转婴刺去。 在不搞事时的却邪还是挺好用的，毕竟也是修真界至高级别的神器之一。 康凌游刃有余的耍着两只转婴，腾出一只眼睛看到陈苍结束了战斗，心中又一次暗暗夸了夸却邪，不愧是有名字的剑！就是跟自家无名之刃不一样！康凌没有下杀手，心中笼罩着一层不对劲，昨日这些转婴似乎还没有这般不经打？虽然昨日自己是一对四…… 总感觉若是杀光这些转婴会出点什么事，但转婴拦在路上，不杀也不行……犹豫了几个回合，罢了，康凌懒得多想，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再拖下去了。 康凌使了一招漂亮的平斩，将身前跃起的转婴拦腰切断，脚下一个滑步，身躯后仰，躲过了身后的转婴袭击。康凌没有一分多余的动作，全是在无数次生死线上挣扎练就的。 这边康凌也快结束了，陈苍握紧却邪，不敢有分毫的松懈，集中耳目，观察着四周，只等着突变的生起。 唰—— 康凌一刀噼开最后一只转婴，血溅了他一身，从头至尾。康凌不甚在意的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不影响视线后就不再理会。窜到陈苍身边，问道：“有什么情况没？” 陈苍皱皱鼻子，转婴的味道太过剧烈，简短的回答道：“没有。”说完又觉得不妥，补充道：“目前没有。” 康凌倒是没有注意陈苍用词的变化，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放松，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康凌也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 两人绷着神经等了一会，确实毫无动静，入耳的只有唿啸的风沙声，能感觉到的只有上方越来越强盛的日头。 陈苍熬了一会，先撑不住，他冰池泡得多了，反而受不得热，收了却邪，将白伞取出来撑开。不像是在鬼门关挣扎求生，反而像是在郊外熘达。 康凌安静的看着陈苍的动作，待陈苍撑好伞之后毫不客气的挤了进去。陈苍将伞从康凌头顶挪开，“你怎么回事？还要不要警戒了？” 恶人倒是先告起状来了，康凌一阵好笑，陈苍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康凌一把握住伞柄，不让陈苍瞎晃，故意压低声音凑在陈苍耳边说道：“小师叔难道不应该多多关怀一下后辈么？这么大的太阳，小师叔你忍心么？” 当然忍心！怎么不忍心！不过此时陈苍没空闲去回嘴，康凌的手握着伞柄，就压在自己的手上方，皮肤碰触着，生了一丝微妙的灼热。陈苍甚至觉得康凌这手比头顶上方那太阳还要毒辣几分，这般不留余地的碰触到了简直要废了自己的手。 陈苍手先快脑子一步，松开了去。康凌独自拿着伞，眼神带了些不解。陈苍强行镇定，为自己找了个场子：“既然后辈对小师叔的伞如此钟情，送你便是，也省得为落霞宫下一个苛待后辈的恶名。” 然后又找了把伞出来打着，倒是做了个全套。 康凌看看陈苍新拿出的伞，也是一模一样的白伞，乐了：“小师叔，你这伞莫非是量产的不成？” “落霞宫专用，多如牛毛。” 这般清热避暑、诡形殊状、别出心裁的伞能有一把就极为难得，还多如牛毛？真若如此，落霞宫也不必撑着个壳子苦苦求存了。 康凌也不点破，撑着伞不再多言。 陈苍脸上汗滴大作，自己装的x跪着也要装完。此时陈苍手上的伞就是一把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伞，外形虽然一样，但却并不能消减酷热，陈苍却只能微笑着苦熬。 “看起来是没有其他转婴了……”康凌沉吟道，催力让自己的刀飞出去转悠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先试试？”康凌看向陈苍。 “也可。”反正继续留着也没个什么结果，他们只能主动出击。 康凌将伞还给陈苍，再扬手召回了自己的刀，冲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了一口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陈苍暗觉有些不妙——大多要用上血的都不是什么妥帖的法子。 康凌将流着血的手往陈苍面前大刺刺的一递：“委屈小师叔。” “？” “小师叔得喝一口我的血才行。” 陈苍看着康凌笑得一脸jian诈，十分怀疑康凌是在唬他。不过康凌就这样举着手，一点收回去的意思都没有，血不断的砸在砂粒上，黏结起一个一个小小的湿团。 陈苍幅度微弱的偏开头，在心里反覆的催眠着自己，伸出右手拉上了康凌的手指，唿吸一次，俯下头将唇送到了康凌的掌心，轻轻的吮了一口。 康凌的掌心本来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没感觉了，但陈苍的唇触及上去的时候康凌生起了一阵麻意，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收回手来。好歹是忍住了，有些心虚的看了陈苍一眼，康凌心里暗嘆，这个不省事的。 陈苍吸了一口便放开，有些艰难的将康凌的血咽了下去。捲入嘴的血量不多，但陈苍心里催生了浓烈的敏感，只觉得整个口腔中都是血腥味。不算讨厌，但有些怪异…… 空气变得诡异起来，两人都没说话，也避免着视线的接触。过了几息，康凌率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清咳一声，道：“额，还有一步得需小师叔配合……嗯，小师叔你站着别动即可。” 康凌的“站着”二字仿佛带了不可违逆的力量，陈苍一下子被钉在原地，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动弹不得。保持着极度不自然的姿势，陈苍直勾勾的看着康凌将左手手掌合拢，让指尖沾染了自己的血，再张开，缓缓地向着自己爬来。 “……”怎么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康凌的手指轻轻地、柔柔地碰到了陈苍的脸颊，然后极快的在陈苍脸上用血画了一个符。 第20页 “我之前在南海时，曾得过机缘，在我的血脉里埋下许可，让我可以通过护海大阵。既然燕夫人这个屏障是仿着南海护海大阵伪的，我的血脉对此应该有效……我昨日试过了，催动血脉可以穿过。”康凌解释道。 陈苍对康凌的解释倒没多上心，关注点独独落到了最后一句上，昨日康凌就已经试过了？！即使昨日有四只转婴，但康凌手段层出不绝，想来他自己通过是不会有问题的。 深深的看了康凌一眼，没想到康凌竟然回来找自己，虽然其中也有以防再出意外的因素，但这份人情陈苍还是记下了。 被陈苍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康凌撇撇嘴，拉了陈苍的手，“待会可能有些冲击，你可千万抓紧了。” 情形危机，也没陈苍矫情的功夫，闻言陈苍赶紧回扣住康凌。 然后两人就一脸仿佛要去就义般的表情冲着屏障而去。 所谓可能会有的冲击根本没有，当然两人也没有出去，康凌在前撞在了屏幕之上，陈苍在后撞到了康凌身上。 接连着两声撞击声回档在沙漠中，配合着风沙唿啸声，仿佛是在嘲讽。 康凌：“……”这是几个意思啊！丢人丢大发了！ 陈苍：“……”这位兄弟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额……”康凌发了声音，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又哑了下去。 良久，陈苍被康凌窜在手心里的手动了动，康凌被吓了一跳赶紧松手。陈苍抽回自己被捏得通红的手，不着痕迹的甩了甩，凉凉说道：“昨日我们不是说过么，这屏障是幻境。” 第14章 幻境 幻境……康凌幡然醒悟，幻境玄之又玄，谁知道这看起来的屏障其实是什么，自己怎么能指望南海那一套能起作用？这个屏障，说白了，只是看起来像南海的护海大阵而已，而且这种相像并不是因为刻意仿造，根本就是施了幻术让自己主观看上去觉得如此罢了！ 康凌有些恼怒，向来自诩冷静自持的他也不免有些轻微的失控——这燕夫人耍人手段太狠了！昨日便是假意让他通过，害他以为此计可成，结果在陈苍面前给了他一耳光！ 康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恼怒的点不知不觉悄无声息的从“被耍”转到了“在陈苍面前丢份”。 这种转变背后蕴藏的深意不可细想。 陈苍深深的唿吸了几次，觉得自从被燕夫人困住后，无论是他还是康凌的智商都在持续下跌，即将突破及格线，可喜可贺。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幅什么模样，疲倦不堪，面色不好，还有被康凌用血画上的符纹，身上还有被吹来贴上的砂粒……若是出去，只怕会有人觉得落霞宫的小师叔疯了罢。 罢了罢了罢了。陈苍心里不断的默念着，不准自己多想。 康凌懊悔完毕，偷偷瞥了眼陈苍，只见陈苍闭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除了见到燕夫人的时候失控之外，陈苍越发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现在一身糟蹋，但康凌竟还能看出几分往日那个高贵冷艷的小师叔模样。 平心而论，在康凌眼里陈苍确实被打上了“装模作样”的标籤，但不可否认，在一众修士中，还是陈苍最为淡欲……不，应该说，看不出陈苍的欲望指向何处。 从前康凌以为陈苍是个将宗门荣誉置于一切之上的典型老派，死死的撑着落霞宫的大牌子不肯放下，所以千方百计就想让陈苍失了他的姿态，使了手段让陈苍输了宗门大比，想看看这位小师叔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刚开始陈苍匆匆离开，连个起码的体面都留不住，失魂落魄，那时候康凌真的以为自己刺中陈苍的死穴了，心底看不见的角落恶毒的滋生了一树的窃喜，越长越高……可再见，陈苍又恢復了那般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个贴着虚假面具的陈苍让康凌觉得无比碍眼，手痒得不行，想要更狠一点，想要打断陈苍的嵴椎，看他还能不能站起来。 这个念头冒出来，康凌有些慌乱，并不是惊愕于自己的恶毒，而是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陈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陈苍的死穴究竟何在。再看陈苍，好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总觉得……陈苍淡泊得有些刻薄了。 没悲没喜的，不像个人。 入了墓穴之后，又换了个视角看陈苍，意外发现陈苍还有格外真实的一面，只不过被他死死的压制在了面具之下，不肯轻易漏出。 陈苍应该是有欲望的。就如康凌想要站上这个世界的巅峰，不再为人鱼肉；就如普通的修士，或追求力量或追求仙道，再不济的求个长生。 只是不知道，陈苍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康凌在心里剖析着陈苍，陈苍却是没闲着，仔细的回顾了一下自己对幻术的了解，又直直的盯着屏障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着康凌说了句：“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说完就朝着屏障走了过去。 康凌沉迷心理分析，根本没听清陈苍说了啥，只看到陈苍直愣愣的冲着屏障走了过去。康凌心中大惊，第一反应就是陈苍被燕夫人施了幻术，赶紧扑上去拦人。 不过还是晚了点，这边他手堪堪碰到陈苍的衣袖，那边陈苍已经将自己的手贴上了屏障。 这道屏障，昨日康凌不是没有试过直接接触，当时是什么事都没有，这回却是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幕笼罩住了两人。 光芒太盛，刺得康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生理性的泪水克制不住的往下流。康凌无法，先闭上了眼，扭过头避开一些，就是这般他还有意识更发拉紧了陈苍的衣袖。 再睁开眼时，刺眼的光芒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周围的一切，包括沙漠，包括屏障，也包括陈苍。康凌捏了捏手中剩下的布料，拉扯太狠，被撕裂了去。 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象，亭台楼榭，翠竹丛生，花糙葱郁，幽静得仿佛带了两分怨念。康凌暗想，这种布置很容易招蚊子，真不知谁住这儿，遭罪不遭罪。 康凌只当这里是燕夫人另外幻化出来的一处场景。当然，这里确实是幻想，不过幻象不可能凭空而生，康凌漏了深入想上一想这里的幻象是以什么为基础的。 试着唤了几声陈苍，果不其然没有丝毫回应。 康凌还没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手中的刀先开始激动起来，这种激动的样子非常眼熟……莫非陈苍在附近？来不及细想，康凌的脚已经不受控制的随着刀的指引而去。 绕过一处屋舍，康凌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冰池，池面飘荡着几朵细长的白花，看不出品种。 啧啧，康凌感慨一下，这处冰池透出来的不是寒意而是壕气！在非寒地打造这般一个效果出众的冰池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维持的核心只能是极品的冰系法宝，而且这处冰池周围甚至还颇奢侈的打了白玉…… 作为一个早年贫穷的修士，康凌对这种行为非常看不惯！而且这个冰池让他有种莫名的联想，不过这根联想的线另一头被连接到哪里去了暂时没想起来 第21页 康凌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耳目聪慧的他变听到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已是极近，还带了些焦急。康凌四处看了看，竹子挺多，不过还真不怎么适合隐藏。不过是稍稍迟疑了片刻，那脚步声已经来至了近旁。 来的是个苍白虚弱的美人儿，他站在池边往嘴里塞了些东西，费力的咽下，接着便打散了长发，褪下衣衫，探出玉足，深入了池中。美人皓雪凝脂，唯一可惜的是前身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痕。 看着这赏心悦目的美人入浴，康凌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瞪着几乎连眨眼这项本能都给忘了。 这个人的样貌，乃至身体，康凌都不陌生，毕竟此前还与此人□□着上半身挨着睡了一晚。 陈苍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旁若无人，连个眼角都没给康凌留。 康凌盯着池面稍加思索，冒出来一个猜测——这里莫不是落霞宫？再顺着这个方向深入的想了想，康凌得出一个模煳的结论。燕夫人精于幻术，此时他们怕是被牵入了一个小幻境之中。 当时是陈苍在前，也是他直接接触的屏障，所以幻境中折she出来的是陈苍的记忆？根据陈苍身前的刀痕来看……估计就是宗门大比之后，前往墓穴之间那几日的时间。 当时砍陈苍时只觉得慡，现在看了这道狰狞的痕迹，倒生了几分愧疚与不太明显的心疼。 康凌落到了陈苍的回忆里美滋滋的欣赏美人入浴，而陈苍就不太美好了。 陈苍什么都看不见，意识清醒却睁不开眼，周围时冷时热，还瀰漫着一股不太友好的味道。陈苍能感觉到却邪就在附近，而且又开始变得暴怒起来，急躁的情绪一波一波的传来。 这种感觉实在不美妙，陈苍屏息集中精力冲破了对他施加的无形镣铐，勐地睁开了眼。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触感也逐渐回归。 此时，他应该是躺在地上，地上还有水迹，陈苍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行，身体不是很僵硬，缓了一会儿，陈苍才慢慢的从地上翻爬起来。 一翻身，陈苍差点又跪下去。 地面上哪里是什么水迹，分明是成片的血！ 陈苍心跳都滞缓了，这么多的血竟然一丝腥味都没闻到……正想着，强烈刺鼻的腥味挤着往陈苍的鼻腔中窜来，直抵脑海。 猝不及防的味道刺激下陈苍反射性的想吐，心底的凉意被无限放大，不太好的预感浮在心头。陈苍第一反应就是闭眼，不敢再去看周围的一切。闭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自欺欺人，如今这般还有什么用。 这样想着，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一间宽敞的正厅，曾经精细规矩的摆设都被打了个凌乱，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破败的尸体，流出的血铺满了地面，粘粘黏黏的。 陈苍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唿吸急切不平，努力想要掐一下自己都做不到。 即使明知此时不过一场幻境也摆脱不了这股绝望。 第15章 心魔之源 无数次梦到过此番场景，无数次独自一人翻出来反覆折磨自己，不断的在伤口上划拉，不肯癒合。 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陈苍苦笑一下，毫无疑问自己这是触发了燕夫人的幻境之术，竟折she出来他的心魔之境。不得不说，燕夫人这幻境称得上精妙绝伦，丝毫不差，比心魔折磨时出现的幻境不知要真实到哪里去。 四下扫了一圈，躺着的都是他熟悉的人，都是曾经一同在落霞宫留下欢声笑语的人，此时僵硬悽惨的摆在地上，瞪大失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指着陈苍……而这是一个开头罢了。 放眼整个内三州，落霞宫都是排的上号的传承大宗，可偏偏陈苍他们这一代只有三名弟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合理，可不是一句简单的人丁稀少可以概括的。 陈苍微闭起眼睛，多久了……曾经落霞宫也是有很多人的呵…… 揉了揉太阳穴，陈苍又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沾着血腥的空气，不再看这一地的残骸，往外走去。 他的衣衫被血迹染透，手尖打着颤儿，步伐也虚得很，整个人瀰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败味道。 出了大厅，空气中的血腥味并没有得到缓解，亦或者是被闷在这股味道里太久，鼻子已经失了灵性，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不远处有红芒颤动，陈苍明白，却邪就在哪里。 却邪是名剑，是神器，可却从来不是温顺的性子，自从以血肉囚禁却邪以来，却邪时常发疯，闹出的事一次比一次恶劣。但陈苍从未觉得不耐，从未觉得厌烦……也从未觉得害怕。 但此时，远远的看着却邪的光芒，陈苍自心底生起一阵怯意，像是有一只爪子将他的心脏捏了一下，用力大不，没有捏碎，但却笼上一层胆颤心惊。下意识的就是抗拒，不想过去，不想面对，不想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苍对于接下来的剧情心知肚明，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发害怕。害怕到只想缩成一团将自己扔到天边的角落，什么都刺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害怕到连去想一想“若是没有发生就好了”的勇气都没有。 但他不能。 燕夫人这个幻境极为高明，不仅是因为详尽的还原了陈苍的心魔，更是因为它没有剥夺陈苍的意志，让陈苍清楚的意识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却依然无法抗拒，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燕夫人不想用幻境困死他，只是想借着这份心魔折磨折磨他罢了。 可这份折磨却要比死亡更令人难过。 破解幻境之法不难，一句话，直面即可。 但这可是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藏在心底的黑暗，是躲起来小心碰触又不敢真正触及的一切。若真的可以轻易直面，也不会演变为陈苍的心魔。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更令人无可奈何。 若是真的，真让陈苍重回这一天，陈苍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只求一死，管他落霞宫如何，管他却邪如何，管他天下妖魅如何。 “死”这个念头将将冒了个头，立刻被心底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活着出去。” 在沙漠之中，这四个字不断的迴响在陈苍的心底，已经刻入血脉，无需刻意，它便自己窜出来滚动。 活着出去，陈苍嘴角轻轻的勾了勾，也算是与康凌的一个约定，难得做这么一个有些傻气的约定，还是想尽量遵守啊。 稳了心神，陈苍向着却邪走去。 却邪暴虐的情绪如cháo水般涌来，方圆十里的生灵皆受影响，若有妖魅在此除了俯下跪拜之外别无他法。 “却邪……”陈苍低低的唿唤了一声，声音像是带了个钩子，“你别太小看我了。” 你不臣服于我，可我也不会妥协。 不多时，陈苍就来到了红芒中心之处。 却邪剑浮在空中，浴血后的剑身变得无比通红，察觉到陈苍的到来，它更发剧烈的抖动着，连周边的空气都扭曲起来，看起来是想要给陈苍的心窝来上一剑。 第22页 而在却邪剑之下，一个男子颓败的坐在地面上，白衫上血迹斑斑，长发散落，他的手深深的插入地面。 若是康凌在此，他一定会大唿：“又一个陈苍？！” 倒不是两人的面相有多相似，而是周身上下那股气质太过相近。不过仔细的再看，又觉得不是太像。这名男子带着一丝轻轻的，不易察觉的戾气，而陈苍的内核却是个淡漠的。 陈苍上前，在男子面前单膝跪坐下来，将他的手从地面抽出。这名男子也不知是有多大的苦楚，竟是用血肉硬生生的破开了地面，此时手指上的血肉都被蹭掉了大半，白骨外漏。可他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般的，眼神空洞的看着陈苍。 陈苍轻柔的捧着男子的手，却没有为他处理伤口。陈苍看他的眼神带了无限的温意，素日的冷清都被抖了个干净，此时的陈苍就像是鹅毛一般柔和。 “师兄，好久不见。”陈苍开口，眼睛仍还放在男子的身上。 好久不见，究竟有多久，陈苍都不记得了，这段记忆被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时间却被一点一点模煳了。 陈苍挪出一只手，轻轻的拂过男子的头髮，“师兄，你看我，永远都晚了，永远赶不上。” 男子没有回答，甚至眼里连一分波澜都没有。 陈苍带着无限的温情看着男子。 时间静静的流逝，他们两人就这般相对无言，连头上的却邪都没什么动作。 良久，那男子的眼里才回了一些涟漪，看着陈苍，动了动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破败的音：“留下来陪我。” 陈苍突然就笑了，毫无徵兆，笑得撕心裂肺花枝乱颤：“不行啊……师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奔腾不息，攒了这么多年的泪水，一流就看不到终结，“你已经死了！师兄！” 突然被道破生死，那男子眼里的光泽瞬间被消散了干净，瞳孔也放大了去，现出死相。 陈苍笑够了，放开男子的手，没忍住还是用手指背轻轻的摩擦着男子的脸，一片冰凉僵硬。 “若你是真的，我留下来又如何？”陈苍自嘲般的说了句，不再留念，站了起来。 随着陈苍的起身，那名男子的身体迅速的缩水，就如一只漏了气的气球。眨眼之间，方才还饱满端正与常人无异的身体衰败成了一具干枯的尸首，皱皱巴巴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那染血的白衫套在他的身上，犹如套了一只麻袋。 深深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方才那无比真实的触感。 半空中的却邪注意到这边的变化，一个俯冲来到了陈苍的眼前，虽然其身上散发着滔天的恶意，却并没有冲着陈苍刺去。 “却邪，是谁铸造了你，你又为何要存在于这个世间？”陈苍问道，声音里充斥着深深的疲倦。 闻言，却邪的剑身暗淡下去了一瞬，继而又爆发出更为强盛的光泽，红得甚至有些发黑。 漫天的煞气之中，掩了一丝悲哀。 在这里幻境中，只有却邪与陈苍是真实的。 陈苍伸出手去抓却邪，刚碰上却邪的剑柄就被却邪she出的剑气刺了一下，翻飞了几块指肉，血从指间流了出来浇到却邪身上。 陈苍的泪还没能止住，手上这点痛觉直接被忽略了去，继续不管不顾的抓住了却邪。却邪挣扎着，剑身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好像是在乞求什么。 “不可能，我自己都不自由，如何放你自由？” 却邪开始强力的抵抗着，不肯乖乖任由陈苍将它收回。可它失算了一点，陈苍对却邪下的是血咒，陈苍只要一日不死他的血对却邪的压制就是不可逆的。却邪弄伤陈苍，让陈苍的血流到它身上，这下子要反抗就更难了。 陈苍也意识到了这点，催动体内与却邪的联繫，几番挣扎，却邪的光芒越来越淡，剑身上的黑色也渐渐消退了下去。陈苍一个使力，将却邪搂紧了怀中，死死的抱着。 却邪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下，突然几滴奇怪的东西滴到了它的身上。这几滴东西根本不是血，却意外的令却邪安静了下来。 陈苍抱着却邪，无力的跪了下去，流不尽的泪，散不完的悲伤。 越难过，越无法自拔，心魔越深，陈苍却根本不在意，他早已放弃寻找稻糙，只想让自己沉下去……沉下去……直至深渊。 “却邪，你根本不知道你从我这里夺走了什么。” 却邪身上的红光通通撤了，恢復成一把寻常剑的模样躺在陈苍的手里。 “却邪剑竟是落到了落霞宫手中。”一道悠长的嘆息传来，正是燕夫人的声音，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只知却邪是神器，却不知它为何是神器……好自为之罢。” 燕夫人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也急急地褪去，不过一会儿便消散了干净。 陈苍又回到了沙漠之中，砂粒依然飞舞，不同的是眼前的屏障已经没有了。外后一看，康凌躺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某种不怎么正经的笑容。陈苍皱皱眉，也不知道康凌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过去一脚踢中康凌的肋骨。 “啊！艹！”康凌吃痛，勐地睁开了眼睛。 陈苍等着康凌继续发作，没想到康凌看了看陈苍，竟然很不自然的别开了脸去，脸上甚至还飞起一抹红晕？！ 陈苍心里暗骂一声，恐怕康凌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他直觉自己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康凌别别扭扭的站了起来，自以为隐蔽的偷瞄着陈苍。毕竟猝然看了一场美人入浴，这般刺激可真不算小，现在又见到正主实在无法保持平常心。 话说回来……陈苍的裸体还真是挺具有诱惑力的…… 陈苍不知康凌的念头，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康凌去看前方。 “你破了屏障？”康凌吃了一惊，十分意外。 “也不算，只不过是从幻境中走了出来，这屏障就自个没了。”陈苍谦虚道。 康凌非常识相的没有追问陈苍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但还是在心底暗戳戳的想了想，陈苍会不会也看了一场自己洗澡？这个念头冒出，康凌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状况，做了个简单的评估，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身材没问题，非常过得去，这才放下心来。 “走罢。”陈苍说道，率先走了出去。 康凌快步跟上，然后吞吞吐吐、没头没尾的问了句：“疼吗？” “过个幻境而已，有什么可疼的？”陈苍觉得康凌问得莫名其妙，自行做了一下拓展，大概康凌是在问幻境，于是这般答道。 不是……你在幻境里看老子洗澡有什么可疼的！我问你这个干啥！康凌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把陈苍的智商，但转转悠悠，那句本来想问的话最终也没能全须全尾的问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虐却邪……心疼，抱住我家却邪。 第16章 药丸 第23页 走出沙漠不久，就看到了一处小楼，楼前还有一个精美别致的小亭子，燕夫人正歪在亭子里，抱着一筐荔枝吃。 康凌拉拉陈苍，小声道：“我之前听说凡人们就喜欢吃这种东西摆阔。” “哦。”陈苍对于凡人吃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他辟谷了，啥都不用吃。 康凌又道：“我看这燕夫人凡心重得狠，明明都辟谷了，偏还要吃这些玩意。” 燕夫人凡心重不重陈苍不晓得，但看康凌这个样子倒没有半点修士的样子。然后不知怎么就想到，若是康凌是落霞宫弟子一定会被责罚得很重——落霞宫向来注重修身养性，力求每个弟子都如陈苍一般仙气逼人，能够量产再好不过…… 想完陈苍自己都觉得好笑，康凌本就不是落霞宫的弟子，这般套用有何意思。楚山这些新派鲜少重视规矩礼节，唯利是图不说，还喜欢做些干涉人间之事，以老派的标准衡量，就是“仙气”不够。 陈苍看了眼“俗气”满满，“仙气”缺失的康凌，不由得一笑，这倒是个新派的典型。 “落霞宫的，”燕夫人放下荔枝，唤了陈苍一声，“倒有些能耐，囚禁却邪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罢。” 陈苍抱抱手：“承蒙燕夫人谬赞。” 燕夫人：“……”怎么一会不见，这小子的脸皮都厚了几分？ “不过，”燕夫人话锋一转，“不用得意，你被却邪磨干不过时间的问题。” 陈苍比谁都清楚却邪的危害以及自己逐渐的无力，也不接燕夫人的话，试探的问道：“出乎晚辈意外，燕夫人既然认出却邪竟也没生别的心思。” 燕夫人冷笑一声：“却邪我可招惹不起，好不容易活这么久不想白白搭给一把剑。” 听燕夫人这口气也没有夺宝的意思，陈苍放下心来。 康凌听着他们的往来交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能想出个头绪来。陈苍囚禁却邪的事他亲眼见过，也知道却邪性子大，长此以往对陈苍不利，但听他们的话似乎不止如此。 却邪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康凌意外的发现，却邪这般名气的剑的资料竟然少得可怜，除了却邪是绝世名剑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康凌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陈苍护在身后，“敢问前辈，却邪是什么？” 燕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康凌：“却邪是什么你不知道？真的是修士么，就算是小门小派出来的也不至于这般没个见识吧？” 康凌嘆了口气：“可不是，我们楚山立山不足百年，如今不过传承到二代弟子罢了，自然比不得前辈见多识广。” 燕夫人好笑：“别想着套我的话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得有个定数。” 这燕夫人的嘴太紧了，康凌非常失望，暗暗留心，准备出去了问问楚山的老头子。 却邪的事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康凌换了个话头，眼里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不知前辈的空间里怎么会有转婴……而且还听前辈使唤？” “怎么着你心里没个猜测？”燕夫人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颇有兴致的看着康凌。 猜测自然是有的……只是太惊悚不敢说。 “那些转婴啊……与其说是我养的，倒不如说是我制作的更贴切一些。”燕夫人眼波流转，成熟女人的魅力根本就掩不住。 制作？！康凌与陈苍都睁大了眼睛，转婴的形成他们都清楚，那是九婴的碎片炸裂之后分散九州四海，与各类生灵融合而成。这个过程充满偶然性，他们根本不知道九婴碎片究竟飞到了那些地方，其次对弈融合的条件也一无所知……燕夫人这话起码蕴含了两个点，她知晓如何找到九婴碎片以及她清楚融合的条件。 陈苍与康凌都感到一阵寒意，这位阴晴不定的大能的行事太过无从捉摸，谁知道她是不是准备培养一个转婴集团放出去毁灭世界的。 陈苍干涩的想要开口，被康凌拉了一下，碰到康凌的眼神陈苍才勐地回神，燕夫人想要怎样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奈何的。眼下无论是继续问下去还是开口劝阻燕夫人都不是明智的做法，一个不高兴他们就交代在这里了。 陈苍微微的沖康凌点点头，示意他自己有分寸，不必担心。 燕夫人看清了两人的互动，用指尖勾了勾嘴唇，似乎想到些好玩的事，脸上的表情浮上了一层真切的愉悦。 “哎呀，”燕夫人夸张的叫了起来，“竟然一不小心泄露了这么大的秘密，若是让你们说出去我可就麻烦了。” 陈苍&康凌：“……”您的演技可以再好一点的。 康凌马上接上，表现得极为识相：“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燕夫人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将目光转向陈苍。 陈苍抽抽嘴角，也道：“晚辈耳背，什么都没听到。” 燕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可我还是不放心怎么办？” 康凌：“燕夫人大可放心，外面的人都认定您早就飞升，制作转婴听起来又如天方夜谭一般荒谬，不会有人相信晚辈所言，而且孤鹜宫藏匿了这么多年，现在定然也不会承认他们知晓您的存在。”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燕夫人道，“不过你说荒谬，难不成你也不信我制作了转婴？” 康凌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然而仍然要坚强的微笑道：“怎么会。” 陈苍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合时宜的有点想笑，但接下来燕夫人的动作将他这点微弱的笑意彻底掐灭。 一百只……不……可能更多的转婴突然冒了出来，有从地下钻出来的，也有撕破空气蹦出来的，还有从空中降落下来的。顷刻之间，三人被转婴军团包围了个严实。 别说是陈苍康凌两人，即便是再加上整个落霞宫与楚山的弟子都应付不了，哪怕是祸源头子王术也只能暂避锋芒。 王术，没错，就是王术，若不是他非要逆天改命，哪来的这么多事端！ “如何？”燕夫人问道。 “挺好的……生物多样性……挺繁荣的。”康凌答道。 两人在心里默默的重新衡量了一下燕夫人的实力。虽说燕夫人与王术都是修真界的顶层人物，但真比起来，十个王术恐怕都不及燕夫人。 真·人比人气死人。 “既然燕夫人手上有怎么多的转婴，怎么屏障之内只有四只阻拦我们。”陈苍问道，当时他们以为燕夫人必然还有后招，还很认真的防备了一番。 燕夫人：“我只是叫你们陪我，打发无趣，又不是真想要你们的命。” 陈苍无话可说。 “好了，我的底牌也让你们看了，这下子……”燕夫人止住话音，给他们留下无尽的想像空间。 第24页 这下子就更不能信任你们了？这下子就要杀了你们以防后患了？ “这下子我得留些后手才行。”燕夫人悠悠的补了上去。 两人带着戒备看着燕夫人，摸不准燕夫人所谓的后手是什么。 “上前来，别怕，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燕夫人带了些小小的哀怨看着他们。 这个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一个养着转婴军团的人做出什么似乎都不奇怪了。但现实不容他们抗拒，燕夫人眼神一勾，他们便手脚不受控制的走了上去。 “真乖，来吃了。”燕夫人眼里旋转着紫色的漩涡，手上盛着两颗不明药丸。 意志是清醒的，但根本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拿起了药丸，吞了进去，一丝滞缓都没有。 看着他们将药丸咽下去，燕夫人脸上流露出大功告成的兴奋之色，就差跳起来鼓掌了。 “你们实在是太棒了，接下来几天一定会是我这几百年来最有趣的日子。” 两人吞下药丸后就恢復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第一反应就是催吐，想要将药丸逼出来，可惜那药丸入口即化已经溶在了身体之中，无力回天了。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康凌问道，难得有些气急败坏。 “别怕，好东西，”燕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笑，“日后你还得感谢我呢。” 不不不，绝对不会…… 燕夫人站起来，突然动了起来，连一口气都还没吸完她就来到了陈苍面前，一把抓住陈苍，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个金色的符纹就被印在了陈苍的额上，只闪了一下接着没入额头看不见了。 “你！”康凌一看就知道燕夫人这是对陈苍下了禁咒，怒道：“你好歹也是孤鹜宫出来的，怎么使的都是南海的这些下三滥手段！” 燕夫人饶有兴致的挑挑眉，道：“不装乖宝宝了？” 康凌不语，一把从燕夫人手中将陈苍抢过来，动作堪称粗暴。陈苍被他扯得疼，但念着康凌也是好意，便道：“无事，我并未觉得有异。” “等你觉得有异的时候就没命了！”康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对南海倒是了解不浅。”燕夫人说着，目光降低了温度盯在康凌身上。 “那又如何？”康凌漏出了个非常挑衅的表情，“你给他下的什么禁咒？” “也没什么，加道保险罢了，只要他出去后不提及我的一切就无事。”燕夫人说得漫不经心。 她给陈苍下的禁咒是南海的法子。南海鱼龙混杂，形势混乱，所以大部分术法都有些上不得明面的阴险。这个禁咒也是如此，日后陈苍出去了透露燕夫人的一切便会爆体而亡。 康凌咂了一下砸，透出一丝不耐，看了眼陈苍，心想其实这小师叔就是个不懂世事没啥见识的傻子，自己命都挂在燕夫人手上了还觉得无事。 “你施给我罢，给他解开。”康凌道。说出来之后自己意外的平淡，心底那一窝火也被灭了。 “真是……真是温柔，你太棒了！”燕夫人突然就亢奋起来，冲到康凌前面，拿着尖尖的指甲勾着康凌的脸，“这个眼神太棒了！真是太有趣了！” 燕夫人激动到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然而康凌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燕夫人的点在哪里。 燕夫人差点没缓过来，大叫道：“你要替代他？好啊，我就是喜欢这样的！” 康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稍稍转过头问陈苍：“你看得懂她的路子么？” 陈苍摇头，作为一个没啥见识的傻子他根本没见过这种阵势好吗。 燕夫人好不容易自我陶醉够了，非常慡快的给他们互换了禁咒，恋恋不捨的拍着康凌的脸，指尖在康凌的眼前转悠过来转悠过去。 “小帅哥，你不好奇我给你们吃了什么么？” “难道我没有问过么？”康凌生无可恋。 “嘿……”燕夫人jian笑一声，“你马上就知道了……不过还有些时间，我们先吃点开胃菜好吗？” 燕夫人说完，并没有继续解惑，放开了康凌，自己走出亭子飞浮至半空，慢条斯理的扔下来一句：“哦，对了，你们没忘周围有些什么东西吧？” 第17章 祭剑 周围能有什么东西，当然是转婴了。 两人心中浮现了一个最坏的预感，接下来这个预感便成了真。 密密麻麻的转婴冲着两人涌来，非常情真意切的想……吃了他们。他们甚至都没时间吐槽一下燕夫人，只能硬着头皮迎敌。康凌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当下也不管转婴数量几何，祭出自己的长刀就不管不顾的杀了进去。 却邪经过了幻境那一遭眼下状态不好，即使拿出来了也跟废铁无异，大不了就是一根比较耐砍的废铁。陈苍思索了一下，手间化出的是白伞。 他们走出沙漠后修为的压制就消失了，那些锐减的修为渐渐返还回来。 这批转婴通通都是普通飞禽走兽转换来的，他们一人对付两三只尚算可以，但这么多的数量就是毫无胜算了。 康凌脱了缰般的发疯，不管不顾的厮杀着，动用着极为消耗真气的法术加持在自己的刀刃之上。 这般勇勐，也不过是杀了三只而已。 陈苍含蓄的与转婴们打着，看着根本数不清的转婴们，心里堪称绝望。余光扫到一眼浮在半空看戏的燕夫人，突然闪过一个灵光。这批转婴也有能飞的，但毕竟是少数，如果浮上去就能轻松不少。但若是用术法飞起来恐怕在空中难以抗敌…… 利落的解决了自己眼前的两只，陈苍沖康凌喊了一句：“上天！” 康凌：“……” 这话说得，歧义太大。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陈苍用词的时候，康凌心领神会，拿刀扫出一块空地，使了个术让自己窜浮上去。 那边陈苍快康凌一步，召出了自己的【扶摇】，催动扶摇来至康凌身边。康凌跳了上去，分出一分闲心感嘆落霞宫底蕴丰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旁边的燕夫人也是稍稍睁大了眼睛，扶摇可是上古至宝，向来都是落霞宫的压轴法器之一。燕夫人年轻时也眼红过一段时间，只怕九州四海再难找出一个比扶摇更好的飞行法器。看着陈苍的眼神更发好奇，暗道：“落霞宫是将所有的法宝都给他了不成？” 当然不是。不过眼下落霞宫没什么人，均分一下每人都能落到好几个法宝。陈苍身上多揣几个也不奇怪了，只不过他揣的都比较高级而已…… 两人上了扶摇果然轻松不少，只需注意空中的转婴即可。不过燕夫人这份轻松也没能持续多久，燕夫人在旁边带着赞嘆的目光仔细的看了一会扶摇，觉得欣赏够了，伸出手指着扶摇勐地向下一拍。 扶摇便沉了。 陈苍：“……” 第25页 赶紧操控扶摇，但陈苍髮现自己失去对扶摇的控制了。扶摇温顺，早已认了陈苍为主，这般情况还是头次出现。陈苍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只能感嘆一下燕夫人这般能耐，翻手间便可逆山河改天地。 还在两人自身功夫过硬，虽然扶摇意外下降，但总算是没被狼狈的甩砸在地上，还是顺利稳当的各自落地了。陈苍将扶摇收回，只得继续拿着白伞应对。 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转婴军队如何是两个人可以抗衡的？哪怕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自爆，恐怕都炸不死一半。 缠斗了两炷香，两人伤痕累累，已无力再单打独斗，便默契的且战且退，让两人聚合在了一起，背对着背，互相守护。 此时，燕夫人突然开口：“我可以让转婴退下。” 康凌与陈苍抽空对视一眼，各自都明白燕夫人这绝对没安好心，一时间都没出声接话，继续与转婴厮杀。 燕夫人不恼，继续悠悠的说出了她的条件：“只要你们亲一个给我看看，我就撤下转婴，如何？” 陈苍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燕夫人说的，直到看见康凌也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才确认自己没有听岔。 燕夫人的一举一动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具体怎么又说不出来。 “燕夫人……”陈苍咬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怪异的感觉兜兜转转也没分出个模样，陈苍只得认定燕夫人是在折辱他们。 “自然是寻些乐趣……”燕夫人的声音带了笑意，“只不过看你还年轻得很，身子也纯，恐怕是不懂这是什么乐趣。” 陈苍已经不想说话。 “怎么？你们这是不肯？”燕夫人拉长语调说着，“若是不肯，可是真的会死在转婴口中。” “不必，”陈苍一口回绝，“这里绝非我们二人的葬身之地。” 说话间，陈苍阻拦不及，被一只转婴咬住了小臂。陈苍吃痛，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距离太近，白伞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凭藉自己体内强横的真气将转婴震开。 这一分神，又有几只转婴合力围上，怎么看都是无力全部拦下了。 康凌自陈苍说话时起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向，眼看陈苍被咬他来不及多想，赶紧瞬移过去，这番刚好替陈苍拦下这轮围攻。有了康凌相助，陈苍得以一些缓和时间，赶紧抽伞横扫，一齐将周围的转婴弹开。 “燕夫人！”康凌开口，隐晦的看了眼陈苍，“我同意。” “康凌？！”陈苍着实吃惊，“她这般折辱你我，何必低头，我还有……” 自康凌说出“同意”之后，燕夫人便暂时的止住了转婴们的行动，饶有兴致的看起两人的动静。 康凌看着陈苍，目光晦暗。陈苍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的，此时停下来，血还顺着伤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而陈苍像是毫无察觉，带着不理解不贊同看着康凌。 两人的距离极近，康凌一把拽住陈苍，低声开口，声音压抑像是在拼命的忍耐着什么：“起码……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陈苍刚想说话，康凌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道：“先活着出去。” 康凌说完，扣着陈苍的头吻了上去，不容反抗。 陈苍没有听到转婴们的叫声，没有听到燕夫人满足的笑声，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频率似乎还有些不正常。 陈苍没有闭眼，瞪得大大的，康凌的脸无限放大的凑在自己的面前。康凌闭着眼，隐忍而认真。 原来是康凌啊……陈苍想。 康凌的唇一触即放，身子却没有退开，低着眼不看陈苍，说了句：“得罪了，小师叔。” 陈苍不知该如何作答。 康凌终于撤后一步，空出了距离。 “燕夫人，我们已经做到，请您遵守诺言！” 燕夫人依然咯吱浪笑，手柔柔的拍着，好久才堪堪止住。 “恐怕不行，这些转婴饿了许久，既然出来了不给点甜头是止不住的。”燕夫人说着，丝毫没有出尔反尔的羞愧，反而说得理所当然。 康凌心中没有太多波澜，只觉得果然如此。他闯荡多年，早已学会不轻信别人，尤其是燕夫人这般捉摸不透的人更是万不能信任的。只不过……看到陈苍血迹斑驳的样子就忍不住抓个机会试试。 小师叔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 燕夫人话音落下，本来停住的转婴们继续唿啸着上来，攻势丝毫不减。 两人再无交流，继续各自应敌，渐渐拉开了距离。 “康凌，”陈苍出声唤道。 “嗯？”康凌一刀砍掉一只转婴的前爪，陈苍突然叫他，实在有些意外。 “再这样下去也不过是干耗我们的力气罢了，我待会使个法子，能谋得片刻，趁机各自跑罢！”周围转婴们的嘶叫此起彼伏，陈苍不得不放大了声音。 “什么法子？！”康凌也大声的回问着，语气里是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 听了这话，混乱之中陈苍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分嘴角，“自然是保命的法子，这就是你们这些小辈与前辈的区别。”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康凌真想掐掐陈苍的脸，都什么时候了还架上小师叔的架子。不过听了这话也稍稍安心一些，陈苍似乎没有太过生气。再想想，确实，好歹也是落霞宫的小师叔，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大招不足为奇。 不过康凌还是留了一分心，毕竟这类招数通常都伴随了巨大的风险与不确定因素，所以唯有危急关头才会拿出来使用。康凌分了一丝神系在陈苍身上，若是陈苍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及时做个反应。 陈苍也不是真要等康凌同意，就是通知一下，免得康凌措手不及……毕竟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康凌能抓住这个机会跑出去。 打定主意，陈苍拿出了却邪。 此时的却邪剑身上的红色全然消退，只是一把寻常刀剑的样子，半点灵性都没有，不过好在足够锋利，便是够了。 康凌与陈苍的站位是背对着背，所以他看不见陈苍的动作，不过即使看到了也来不及阻止。 被梦魇时见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实现了，这也是却邪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心脏被贯穿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倒是没有想像中的疼。据说，每一任却邪的主人都是这般死的。自己虽然没被却邪认主，但也是相伴相厌多年，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圆了这个因果。 康凌心底一凉，一阵无名的恐惧蔓延开来，下意识就回头去看陈苍的情况。 “陈苍！”康凌大喊出声，再顾及不了什么转婴，只想赶往陈苍身边，连着被转婴趁机袭击了好几下都没能做出反应。 赶到陈苍身边接住陈苍，通常而言连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但此时却做不到。 在陈苍将却邪扎进自己心窝之后，却邪身上红光大盛、死灰復燃，一声尖锐的剑鸣划破天际，整个空间都为之颠簸。连燕夫人都受了影响，一下子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下坠了一瞬，不过又快速的平下。 第26页 “却邪一出，妖魅必俯。”燕夫人张了张嘴唇，吐出这几个字，眼神愈发深邃，死死的盯着陈苍。 所有场上的转婴都怔住了，动弹不得，仿佛失了魂。 这些转婴的原身不是妖魅，通常而言却邪对他们的压制不会很大。但九婴却是货真价实的超凡大妖，九婴的碎片与生灵相融，但仍留了九婴的妖性。这番却邪惊天动地的爆发震盪开来，对妖魅的压制是绝对且没有余地的，即使是九婴本尊在此也会受阻一二。 却邪的剑气四散震开，将转婴们血脉里的九婴妖性通通钓了出来，接着自灵魂深处生出不可抗拒的臣服之心来。 转婴们抵抗不住的俯身下去，头垂在地，浑身颤抖，上方的威压太甚，连挪动一下都无力为之。 “却邪啊却邪……”燕夫人喃喃道，不知在想什么，接着又笑起来，“先是用血囚剑，现在又以身祭剑，这般利用倒是一点都不浪费这具身躯。只不过接下来你要如何收场，再日后，却邪不肯买你的帐了你又要如何自处？真是……有趣。” “陈苍！”康凌急切的又叫起来，试图让陈苍能够看他一眼。 陈苍自己捅了自己一剑之后，康凌就试图冲过去，但一朵巨大的白花突然在自己的前方绽放，然后死死的缠着了自己。 白花缠得紧，康凌手脚并用都没能挣开，情急之中康凌竟然忘了自己还有刀可以用…… 用蛮力挣了一会，康凌才想起来还有高级的办法，赶紧念起言咒。随着康凌的唇齿开合，手中的刀身上涌出黑色的雾气，瞬间就聚攒了一大团。明白主人的心意，这些雾气攀附上了白花，急速的将白花蚕食殆尽，发出滋滋的声响。 见了这一幕，燕夫人的眉微微皱起，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自言自语道：“真是巧了……竟然遇到两个……” 黑色雾气非常可靠有效，片刻之间就解决了白花，还给了康凌一个自由。康凌赶紧提脚就沖陈苍跑去。 陈苍依然保持着被却邪贯穿的姿势，没有倒下，微微的悬浮着，身上的血肆意的流着，几乎将他染红。他原本禁闭的眼突然睁开，看着康凌步步逼近，想笑但没能成功的牵扯出来。 “你，记性不太好。”陈苍道。 康凌恨不得给陈苍头上狠狠来一下，什么记忆不好，这就是陈苍所谓能够谋得片刻的法子？都成这个样子了他还如何做到“各自逃跑”？！ 康凌怒不可遏，一把揽过陈苍，手握上却邪想将它□□。 “不行。”陈苍赶紧阻止，“无可逆转了。” “你这是做什么？！”康凌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是说了要活着出去？这才开始你就想放弃，根本没到绝境，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轻言之人，枉费我视你为唯一的对手！” 陈苍的手打着颤儿摸了上去，揪住康凌的衣襟，“我的记性好得很……活着出去，我记得。” 康凌一愣，没敢细想陈苍这话的意思。 “你以为我以身祭剑了么？”陈苍道。 康凌心想，难道不是么…… “我就算是跌一跤摔死也不会被却邪杀死，却邪……杀不了我的。”陈苍还颇有心情的开了个玩笑。 康凌终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明明陈苍被却邪一剑刺了个对穿，血也流了这么多，但话说完全不受影响，跟个没事人似的。 陈苍看着康凌，目光柔和了一些。陈苍是料到出了这手能够压制转婴一会，届时两人再分头逃跑，先离开这片混乱，成功的机率也大些。但计划总有偏差，陈苍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般不耐，被却邪刺了这一剑之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还好康凌没有趁机先走，而是来了自己这边。 “康凌，”陈苍认真的说道，“带着我跑吧。” 第18章 水潭 康凌敏锐的察觉到了陈苍这句话的不同，原本怒意满满的脸舒展开来，一丝一丝被抹平。 “好。”康凌搂着陈苍的手紧了紧，嘶哑的说道。 将手中冒着黑雾的刀往上一扔，驱动着它环绕在周围以防事变，然后康凌顿了一息，伸出原本持刀的手来至陈苍的腿弯，两手一块使力将陈苍抱了起来，温柔至极。 陈苍也很配合的将手搭上了康凌的脖子，“快走，没多少时间了。” “嗯。”康凌应了一声，往着燕夫人的方向撇了一眼，抱着陈苍向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刀则追随在他们的后面戒备着。 燕夫人也不追，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以及飞在其后的刀。 等却邪的威压消失，转婴们能动时已经过去了一炷香，那两人也逃了个无影。燕夫人毫不担心，毕竟只要还在这个空间之中，想找出他们易如反掌。只不过……她摩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已经用转婴吓过他们一次了，再用一次变显得老套，不好玩了。 不好玩可不行。 不过也确实很意外，他们真能突破转婴顺利逃开，果然有趣，比孤鹜宫那些个有趣多了，不枉费自己现身将他们留了下来。 没走出多远陈苍就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交代了康凌为他寻一处有水之地。康凌毫不意外，此前在幻境之中也看过陈苍的记忆，从一开始的血脉喷张到后来的触目惊心。 一开始只觉得陈苍是作妖要用冰水洗澡，但看过之后就明白并非陈苍独特的个人嗜好，那些妖异的白花变红的过程还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冰池、白花、却邪……这些东西与陈苍似乎是有着特殊的联繫，但再具体的康凌就猜测不出了。 总之，得赶快为陈苍找出水来。 这片幻境辽阔，什么样的地形都有，康凌抱着陈苍寻了处水潭。水是找到了，但陈苍一直未醒，甚至却邪都还插在他的身上，康凌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师叔，”康凌尝试唿唤陈苍，“水找到了，要怎么做？” 换着法问了好几遍，陈苍一点反应都没有。康凌急得发愁，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幻境中的冰池……那时候，陈苍应该是在用冰池疗伤？反正进去之后他身上的□□的真气就平復下来了，总之，先把陈苍弄进潭里去，然后将这个水潭尽量模仿成落霞宫那个冰池的样子。 落霞宫的冰池康凌一看就知道精妙之处有二，一是作为核心维持冷意的冰系法宝强力难得；二是池中那些漂浮的怪异白花，似乎对陈苍有着妙用。 这白花康凌没法弄出来，但贡献一个冰系法宝让潭水冷些还是能够做到的。怎么说康凌也是足迹遍布九州四海的人，歷练经歷各种奇遇海了去，也积攒了不少能看的宝贝。 康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冰制的珠子。这珠子一出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一个大坡，差点意思就能飞雪了，康凌都没敢直接碰触，而是使了真气让珠子虚悬在手掌上方。 冰系法宝数量稀少，功效上佳的更是万里挑一，康凌这颗珠子几乎可以算是至宝，落到康凌手中也算是莫大的机缘。 第27页 这珠子是康凌在北海取的。北海深处有一处内冰海，天凝地闭，整个一天然冰窖。其内寒风侵肌、折胶堕指，寻常人士根本无力靠近。里面便堆积了众多这般的珠子，还有巨妖守护。 其实这珠子对康凌而言毫无裨益，但那时莫名就想到了陈苍，只觉得极为相配，手一痒就拿了一颗，差点被巨妖咬死。眼下就派上作用了，可见因果循环玄之又玄。 康凌给珠子施加几道术法之后才放心将其沉入谭中，珠子方才入水就凝起了一层薄薄的浮冰。康凌待冰层厚起来，才控制着让水潭内的珠子停止继续发冷，维持住此时的状态。又催着自己的刀将冰层捣裂，努力的还原成落霞宫冰池的样子，这才算完。 康凌忙完，再看陈苍，依旧没有丝毫醒转的意思。 面对一个昏厥的人能直接将其扔进水潭吗，显然不能。康凌褪了自己的外衫，又小心翼翼的为陈苍脱去外衣。面对陈苍月白色的中衣，康凌的手悬在上方停了一瞬，然后轻轻的掀开了衣襟，将陈苍的胸膛剖露出来。那道自己砍的疤已经痊癒消失了，但康凌回忆着疤痕的脉络，手指在上拂过，似乎还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结痂。 重新为陈苍合上中衣，再度抱起陈苍，两人一起下了水。 水潭不深，康凌站起来水面在他脖颈之下，没过胸膛刚及锁骨。虽然种种迹象表明陈苍是不怕泡的，但康凌还是稍稍变换了下姿势，一手托高，让陈苍的头靠着自己的肩上与自己贴脸，好让陈苍可以唿吸。 他们两人的头髮早就在与转婴的纠缠中散落了，又是极长，此时漂浮在水面上，丝丝缠绕，不分你我。 康凌不怎么耐冻，打了几个喷嚏，慢慢地才调整好自己体内的真气状态来维持自己的体温。 入水没过多久，陈苍便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半开着，直勾勾的看着康凌，半分神采也无。 “小师叔？”康凌迟疑道，此时的陈苍看起来与失了元神一般。 陈苍不语，对着康凌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来。 康凌觉得诡异无比，还有些别扭的眼熟……脑海里沉沉浮浮几个来回才分辨出来，陈苍的这笑与燕夫人无异！ 勾人心魄，妖艷邪魅。 “陈苍！”康凌心中一沉，马上就联想起来此前燕夫人强行餵两人吃下的药丸，还有那些遮掩中藏不住露骨的话语。 陈苍已是听不到丝毫的外来之声，原本垂在水中的手抬了起来，带起一片水花，湿哒哒的缠上了康凌的脖子。两人本就是无间的距离，又是脸贴脸的姿势，陈苍一动就勾起了无限的遐想余地。 脸上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柔软入骨却不带温度。那是陈苍的唇，康凌认出，不久前自己才尝过的。 “小师……”康凌三个字都没能吐完整连皮带核的咽了回去。 陈苍伸出舌尖在康凌的脸上划了一下，温热的舌冰凉的唇，反差之下是同样的软柔。 一股念头直冲上头，慌乱之中康凌甚至都没来得及翻开查看一下里面裹了些什么念头。大脑一愣，手上也失了气力，让陈苍滑了下去，浸没入水。出了意外，康凌才一个激灵被拉回现实，手忙脚乱的将陈苍捞了出来。 在水里泡了泡陈苍倒是消停下去，又闭上了眼，继续昏迷。康凌揽紧陈苍，这次倒是不敢再与陈苍贴面，只让他的头自然后仰着，倒也不至于让水堵了口鼻。 康凌闯荡多年，对一些事情多少也有所耳闻。他自己所练之道也并无禁慾的要求，只是他立意凌霄，懒得多做俗世纠缠，便也从未有过诸如此类的瓜葛。看了陈苍这反应，对于燕夫人药丸的效用也猜到了几分，暗自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 竟然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为了让她看个乐子！ 折辱至此，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再暗暗看了陈苍一眼，还好他意志不清，应该不会记得，不然也不知他会不会失了理智。 这般抱着陈苍在水潭之中站了一个昼夜轮迴，陈苍终于再度睁开了眼，康凌觉得自己几乎快与水潭融为一体，若陈苍再不醒来恐怕自己就要在此站化了。 “康凌？”陈苍眼波动了动，意识清明过来。 “嗯，感觉如何？”康凌尽量自然的问道。 陈苍才醒，整个人都是虚弱无力，眼帘开开合合，费了些劲才搞清楚现状。以身体的状况来判断，两人在这水潭里的时间绝对不断。 “多谢。”陈苍开口，语气真挚。 “举手之劳而已。”确确实实就是“举手”之劳。 陈苍微微的挣动了一下，康凌会意，仔细的将陈苍放下，手虚虚地环在陈苍身侧，以防陈苍无力站稳。 好在陈苍没有失足腿软，靠着水潭壁站好了，手扶上却邪，对康凌说道：“我拔剑，你先出去。” 康凌明白这拔剑的过程恐怕不算轻松，也不多言，干脆的从水潭中出去，用真气将衣物烘干。 陈苍在康凌出去之后才开始使力，将却邪从自己的心口拉出。慢慢地外拉，剑刃磨过皮肉，復又涌出血来，混入谭中扩散开去。 又见陈苍流血，康凌的眼眸晦暗下去。 好不容易才将却邪拨拉出来，陈苍大喘一口气，手上没了力气，一松却邪就沉入谭底。 “我……我要在水中养几日……不必，不必担心。”陈苍急切的喘着气，眼睛的焦点落在康凌身上又无力的划下去，收至谭中。说完，陈苍身子一软缩进了谭中，整个人都被水给淹没了去。 有了看过陈苍泡冰池的经歷，康凌明白现在陈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淹死，便也没有太过担心。 “这次还会交代一声，”康凌低声说着，“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9章 日皎 陈苍沉入潭水之中没多久，白花便出现了，一朵接一朵的旋转着漂浮出了水面，勾起涟漪，惹得冰块波动。 康凌微微眯起了眼睛，难不成陈苍还随身带着花种不成，水泡上一泡就长出来了？再细细一看，这些花的根精皆是从陈苍身上伤口之处长出来的…… 怪哉。 但无论如何，陈苍也是有自己主意的人，既然敢用这花应该有分寸……不，康凌想起陈苍囚禁却邪的事来……根本就不能指望陈苍是个有分寸的人！这花还是得留意下来，若是有机会出去必须求个明白。 陈苍这一泡就是七个昼夜轮换，因这空间里的时辰不准，是白是黑只凭燕夫人的心意，康凌也搞不清楚究竟过了多少日。这段时间，康凌一直守在旁边，脑海里偶尔闪过一些杂念，会想起过去与陈苍的数次交锋，也会想起幼年时的艰辛。还有些，覆了层纱幔，看不通透。 谭面凝结的冰池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崩裂之声，康凌敏锐的捕捉到了，赶紧提起神来死死地盯着水潭，只等陈苍出现。冰面的裂fèng越来越大，不多时便尽数裂开，或沉或浮，又成了一谭冰水。 水花溅起，陈苍破水而出，湿哒哒的头髮贴着如玉如雪的脸面，眼中波光流转，含着一道高亮的光泽，红唇如樱，微微开合，康凌的联想瞬间就跑远了，又忆起曾经的碰触。 第28页 “康凌。”陈苍显然心情不错，唤了一声。 “小师叔。”康凌神游的思绪被扯回身躯，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陈苍觉得康凌有些怪异，不过也不从多想，道了声谢：“我已无碍，多谢。” “没事……” 陈苍自水下伸出一只手来，露出一截白玉似的的手臂，指尖夹着一颗珠子，正是康凌从北海带回的那颗。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奇遇，这是北海的【日皎】，”陈苍扬扬珠子，又问，“你还去过北海？” 没想到陈苍还认识这货，就连楚山的老头都不知道。 “日皎？”康凌皱眉，“分明是冰系的，偏却要冠太阳之名。” “这自然不是瞎叫的，这玩意可不是简单的冰系，待其内存储的寒意消耗殆尽之后……它可是会爆炸的，爆炸之时一如明日，不可直视。以前还有人试图用日皎作为底牌武器，可惜抱有这个想法的人最后都被炸死了。”陈苍将珠子扔回给康凌，没有问康凌是如何得到此珠的。 康凌没多想就用手去接了，结果还没到手就感到一阵触及心底的凉意，赶紧生生偏开，让那珠子堪堪滑过，没有触及到。康凌暗骂自己的大意，竟然忘了这珠子不可用血肉直接碰触，否则自己的手就不用要了。 康凌没有回头去管那珠子，看着陈苍不肯偏移视线，想要将陈苍的反应全部收入眼底，沉声问道，“小师叔，你方才是直接用手拿的珠子？” 陈苍倒是没有避讳，直接微微颔首，“你没看错。” “小师叔，你……” “放心，我还没有入魔。”康凌想问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陈苍语气冷淡的打算。 太过关注，所以康凌的心也被拉得细緻，他注意到陈苍的说法是我“还没有”入魔，而不是“我没有入魔”……也就是说，未来是有入魔的可能性的…… 在见到却邪之前，在被困在这里之前，康凌是绝对不会相信落霞宫的小师叔修功法诡异、行事偏激，整个人都带了魔气。 别说陈苍，整个修真界都无人能够想像。 康凌有心想问陈苍为何要脱离轨道，要去弄这些邪门之道，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到底，两人不过同为天涯沦落人，除此之外却再无情分。在这片空间里相互扶持，出去之后只能背道而驰，下一届宗门大比陈苍可能也不会参与了，届时就是真的老死不再相交。 想到这，心尖上爬上了一丝恐慌，但被康凌强行无视了。 “问完了？”陈苍挑着眼尖。 “嗯？”康凌察觉陈苍还有话说。 “你是如何得知我需要冰池？我隐约记得我只告诉了你找个有水之地。”陈苍一字一字慢慢的说着，康凌却觉得这番话语里的寒意甚至不亚于所谓的“日皎”。 糟糕……忘了这茬……陈苍当然没说他要个冰池，是康凌在幻境中看到的。当时情况紧急，康凌想也没想就布置了，结果就被陈苍给抓了个正着。 康凌的脑海飞快的旋转着，试图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譬如说——我看你身上发烫就想降降温……这简直是在小瞧陈苍的智商…… 绕了几绕，康凌决定实话实话，不过也不能全抖出去了。 “在沙漠破屏障时，我陷入了幻境。” “你在幻境中见到了我的记忆？”陈苍立刻会意。 “对，看到了落霞宫，在其内看到一个冰池，觉得稀奇就多留意了几眼。”康凌含煳道。 陈苍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倒没有继续追问康凌究竟看了那段记忆。 康凌暗暗松气，那段记忆实在有些难以开口，而且还伴随了自己不怎么光彩的遐想。 说到幻境，康凌忍不住问陈苍：“不知小师叔在幻境中看到的是什么？” 他其实很好奇这幻境是怎么破的，毕竟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美人看冰池看白花渐红，啥都没干，幻境就破了……只能说明还是陈苍那边出了主力。一开始他暗暗猜测过陈苍也看到了自己入浴，不过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只怕是看了什么不怎么美好之事，而且陈苍还能破解而出，实在难得。 “也无什么特殊的，”陈苍不想多说，“不过是让我看完了该看的就出来了。” 康凌闻言又生出许多疑惑……出幻境的时候陈苍还未出水，不过该看的都看了个遍，所以他到底算是看完还是没看完…… 陈苍跃出水潭，踏上岸来，在地面上留下一滩水痕，随手扒下身上的湿衣，毫不在意的扔到了一边，将自己的身体直接无遮的呈现于天地之间。陈苍手上不停，继而从储物戒中拿出新的衣物换上，再转向康凌。 却见康凌两指合併着堵在鼻下，侧着身子，犹犹豫豫的看着自己。 陈苍：“？” 康凌见陈苍转身，赶紧将手收了，颇心虚的负在身后，像个被夫子责骂的幼孩。 怎么泡了几日醒来就感觉哪儿都奇怪？ 康凌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被燕夫人给服下的药，那药的效用十有八九就是迷乱人心，能令人做出些难以回首之事。康凌犹豫再三，不知要不要向陈苍说明。若是此时开口，陈苍必会追问自己如何得知，免不得又要牵扯出那档子事来，康凌实在不知该怎么与陈苍提及…… 总不能告诉陈苍：小师叔，你轻薄了我，不过我不介意，因为我推测出这大概是因为燕夫人药丸的缘故。 这样说自己十有八九是会被打死的，况且，自己也不是真的丝毫不介意，简直介意飞了，那般软软的碰触都不是针，简直是根定海神针扎在了自己的心上。 兜兜转转，康凌决定闭嘴，等下次发作陈苍自行体会一番就明白了……自己就不用多作这份口舌。若是下次不发作更好，这件事就让它永远的埋在自己的心底就好。 康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开口说明近日的情况，“你泡了有七个昼夜轮替，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怪异之事，并无转婴出没，燕夫人亦是从未现身，不过她若真想再折腾我们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说到正事，陈苍也忙放下了那一点疑惑，道：“确实，除非我们有办法划破空间，否则还是只能从燕夫人处寻个突破。” 两人的修为都不低，但离划破空间这种程度还差了不少。而燕夫人也不是全身漏洞任人钻空之辈，以他俩的水平基本就是连反抗都掀不起风浪的份。 这两条路都是走不通的，两人沉默，也无法想到更好的法子。 康凌暗恼，他也是无数次歷经生死之人，但这般束手无策的状况还真是少有。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任何事情无论好坏总归都有解决的法子。”康凌开口，“区别只是我们逃出去或者被燕夫人折腾至死。” 第29页 陈苍看着无比认真的康凌，微微一笑，也道：“不错，总归是能了结的，只是过程惨了些罢了。” 两人相视，生出几分默契来。他们虽然性情不同，但皆是不肯折骨奴顺之人。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在这片空间转悠，摸摸燕夫人的底以及看有无可乘之机。不过这次他们不打算分头行动，毕竟空间辽阔不知边境，还是一齐行动更为把稳。 打定主意，两人随意挑了个方向就开始行动。临行前，陈苍注意到那颗“日皎”还躺在地上，便喊住康凌：“你的日皎不要了？” 康凌瞥了一眼，感觉这珠子牵扯出不少事，莫名不想再要，恨恨的说道：“留着让它炸了燕夫人。” 陈苍好笑：“你就仍在这里，哪怕是过个千百年也不见得会爆开，必须不断消耗用至极致才可。” “千百年就千百年，反正燕夫人活得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康凌努力为自己撑着场子。 陈苍只得点头，附和道：“此计甚妙。”然后心里暗想，有这个时间你自己不知能抓出多少机会，还等这颗不可控的珠子？ 康凌走出两步，又生生止住了脚步，问道：“莫非小师叔可以看出那珠子的消耗程度？” “自然，这个不难，看其透亮程度即可，等到透如水晶之时只需一点点外力刺激就会爆炸。”陈苍对此倒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了。 那颗珠子虽然是白色的，但离透明确实还有很大的距离，康凌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又倒退回去用术法将珠子捡了起来，快速的收回储物戒。 “……”陈苍打趣道，“不炸了？” “炸死她太便宜了。” “哦……” 陈苍没再调侃康凌，率先按照原定的路线走去。 康凌跟随其后，微微的用牙尖咬了一点内唇壁。陈苍此时的背影潇洒飘逸，哪里还看得出来是被一剑贯穿心口之人。这珠子……确实还是有用的罢。也不知还会遇上什么意外，留着做个防备，用不上更好，待出去之后他就将此珠给扔得远远的。 第20章 鸟 两人一路转悠，连个活物都不曾遇到，倒是遇上了不少奇观异景，若是有碰上康凌见过的便随口对着陈苍介绍两句。陈苍一路都是默默的听了，次数多了，也忍不住问康凌：“你该不会是将九州四海都走了个遍吧？” 康凌沉思一会，毫不客气的说道，“不全，但也不远了。” 听这意思去过的地方是少不了的。九州四海各区风情各不相同，人间仙境美不胜收之地有，险之又险不能涉足的也有，康凌能够游歷过这么多的地方还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也是不易。 正好两人停下来休息，陈苍便继续问道：“怎么想着去了这么多地方，不担心尸骨无存么，有些前辈大能终其一生也不敢踏出内三州一步。” 康凌挑挑眉，“比如说你么？” 陈苍：“……” 康凌此时正好蹲在溪边，装了水滤过之后才递给陈苍，“我也好奇，总感觉小师叔并不是惜命之人，怎么一次都没出过内三州？” 陈苍接过水，喝了一口，山泉甘甜在口中回味，过了会才开口，“倒也不是一次都没有……罢了，旧事不提。你怎知我不是惜命之人？” 康凌没有回答，脑中回想起来的是陈苍将却邪插进自己胸膛的那一幕，虽然陈苍表明却邪无法杀死他，但那个时候康凌分明感到了一股决绝，对世间毫无留念。 “一开始没想着要踏遍九州四海的，没想太多就一直走下去，等回首的时候勐地发现原来自己这也去过，那也去过。”康凌说道。 陈苍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康凌是在回答自己此前的问题，看康凌此时的脸色不愉，陈苍也没有接话。 “其实……小师叔你可能不知道，”康凌说道，有些迟疑，看了眼陈苍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出生在外六州。” 哦……陈苍心里并没有涟漪，点点头并未说话。 康凌一直盯着陈苍的反应，见陈苍一副无关自己的表情，突然想笑，于是他扯扯嘴角，轻声说道，“也是，小师叔毕竟只此一个，怎地会与旁人相同。” 九州四海，内三州是修士的起源地，这些个修士分明被困在一隅之地不敢轻易外出，还自持甚高，素来都是惯着一个眼高手低，对外六州多有偏见。康凌幼年生于外六州，在妖魔之间求生，偏偏不肯入魔道执意修仙。游歷几年之后，入了内三州，想求个仙缘，可惜无人识货，生生受了不少委屈。很久以后才拜入楚山，风头大盛，成为新一辈弟子之中的翘楚。 陈苍不明所以，康凌并非他遗落民间的私生子，康凌生在何处他丝毫不关心。 两人席地而坐，微风吹拂，良辰美景，再难相忘。 一只头白尾黑的鸟儿飞来，丝毫不忌人的歇在了陈苍的肩上。陈苍伸出食指，递在鸟儿面前，引了它走上自己的手指。这鸟生都极丑，黑熘熘的眼睛打量着陈苍，歪着头似乎在思考陈苍是什么品种。 “这鸟也是南海的，不过这只个头小了些，也格外丑些。”康凌不满陈苍如此温柔的对待一只鸟儿，岔进来打乱。 又是南海，燕夫人对南海究竟是有多执着。 闻言，陈苍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康凌，这一路上我们遇上了不少南海生物，你都说是燕夫人幻化出来的。” “没错，那些东西离了南海就活不了，就算是这片燕夫人自导的空间也不行。”康凌点头。 燕夫人的幻境模拟真实得令人害怕，这点陈苍是亲身体会过的，陈苍问道，“燕夫人在这片空间中设想的场景与南海应该无异，怎么仍是活不了？” “饶是燕夫人再厉害，也有不能尽善之地，”康凌嘲讽的一笑，“自创一个空间便觉得自己是造物主了，说到底不过是投she照搬其他地方而已。燕夫人这片空间咋看起来与南海无异，细微之处也无差，可惜造物之力岂会如此肤浅？” 陈苍脑海里隐隐有了思路，抓着康凌提及的“造物”、“投she”这些词眼想了想，微微眯起眼睛，“南海乃是天生而成，但这里只是模仿而已，终归是差了实质。” “而且南海甚为特殊，其内的生物都得依着南海核心的源气而活，所以我才说都是假的。”康凌裂开嘴角一笑，不愧是小师叔，一点就透，天生聪慧，令人舒畅。 “哦……”陈苍点点头，然后道：“可这鸟是真的。” “？？？”康凌一脸懵逼，方才装完的逼都随风而逝了，一个箭步杀到陈苍跟前，“怎么可能？” 那鸟已经被陈苍用真气束缚住，不能飞起，只能任康凌上下打量。 “确实是真的，”相比康凌，陈苍就要淡定得多，“我方才只是想给它输点真气，刚才开始你就告诉我它也是假的，可真气都已经进入环了几个周天。” 第30页 能运游真气……确实只能是活物……可是，这…… 康凌扬起一言难尽的表情。 陈苍还宽慰他：“约莫这鸟并非南海独有。” 尴尬劲好不容易过去，康凌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观瞻了一遍，然后艰难道：“我不可能认错，这鸟确实只有南海才有。” 两人对视一眼，陈苍并非轻心，沉思道：“那这鸟是如何突破这界限在这里活下来的？” 康凌：“我说它们不能离开南海是因为必须仰仗南海的本源之气而活，若是燕夫人能够找到替代之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替代之物？”陈苍微微吃惊，“这还能替代？” “大范围的不可能，”康凌用双手划了一个大圈，“但是就这一只鸟的话，支撑它活下去的能量源可以找到。比如说……转婴之心，不过终究是不同，所以这鸟长得有些畸形。” 再联想燕夫人豢养转婴的行为，她恐怕甚至能够直接找到九婴碎尸，然后直接用九婴碎尸供养。 即使对燕夫人的下限不抱期望，此时听到了也有些胆战心惊，陈苍道：“恐怕燕夫人已经收集了不少九婴碎尸……” 收集九婴碎尸有很多的可能性，可能是拿来养南海生物，可能是来做转婴……也有可能是打算復活九婴。 两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虽然九婴之乱甚为久远，但都是听着长大的，心里皆是明白九婴的可怕，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小师叔待如何？”康凌抱了手问道。 陈苍脸色极为难看，散了真气放飞了鸟儿，才道：“自然是早些出去。” “还好遇到的是小师叔，若是遇上个其他旧派，只怕心里分明害怕，还要念着那些个规矩条框，喊着天下上去与燕夫人拼命。”康凌说着，只差捏着鼻子做个嫌弃的姿态了。 听了康凌的描述，陈苍好笑，不过还真挺贴切的。旧派避世、清高、一叶障目，用着教条约束自己，心里大都是不痛快的，捏着鼻子勉勉强强的遵守着，就是不肯直面本心，讲究压抑人性方才脱凡。 新派几乎是彻底相反的，他们入世、随性、趋利避害，甚至会仗着修为干涉人间俗事，释放着自己的天性，痛快的享受着浮世繁华。 陈苍很难说两派孰优孰劣，不过近年来旧派愈发没落，新派却是势头正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新派看起来很是诱人，唯一的硬伤就是兴起时间太晚，至今还没个飞升的先例……不过，飞升这种事虚无缥缈，不过一个精神上的寄託，加之旧派也近千年来没有谁明确的被证实飞升的，多的还是一些小道传闻罢了。比如传说中飞升了的燕夫人，不就是在此地折腾人么。哦，对了，燕夫人还早就入魔，不能算是旧派的人了。 康凌瘪瘪嘴，“这鸟应该也是燕夫人刻意让我们看见的，真不明白她的思路是怎么个拐法。” “我猜，燕夫人应该是有某种限制让她不能离开此片空间，至少在此地待了百年，”陈苍回忆着燕夫人说过的话，“她应该是憋坏了，闲得无聊之极，生出了这些没下限的取乐法子。” 康凌点点头，很是认同，又想起那药丸，只觉得燕夫人的趣味太过恶俗，果然是闷得太久，心理扭曲了。 “小师叔也常年待在落霞宫，鲜少外出，不会憋得慌么？”康凌好奇道，反正他绝对受不了——康凌常年都在外面熘达，只有有事才会回趟楚山，过不了几日又要赶着出门。别说百年，即使是一年他都忍受不了。 悄悄看了眼陈苍，心里很不厚道的想，莫非陈苍也是被憋坏的……想像了一下陈苍一个人冷冷静静的在落霞宫，守着一汪池水、一把不听话的剑还有些不知名的白花……是个人都得疯吧，若是陈苍真的入魔，那一定是被憋出来的。 “可能吧，我记不得了。”陈苍淡道，没有深入说下去。 明白这又是陈苍不肯示人的区域，康凌默默压下心中的不靠谱猜测。 第21章 忠告 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继续上路。他们一路往南，想探一探这个空间的边界究竟何在，可惜走了好几个昼夜交替，经了诸多景色，始终不见边际。而且陈苍的“扶摇”还在于转婴大军对战时被燕夫人封印了，一点作用都派不上，两人只能纯人工运行。 也是有点悽惨…… 康凌觉得这般看不到尽头的路实在太过难走，随口问道：“燕夫人的修为究竟有多厉害，一般而言自己开闢的空间能有这般辽阔么？” 康凌毕竟出身外六州，对内三州的歷史名人并不是很熟，听过燕夫人之名还是因为燕夫人入魔，他在南海歷练时听说的，不过也仅是略略听了。 陈苍仔细的想了想，“反正捏死我们比捏死蚂蚁子容易些，我的扶摇好歹也算是落霞宫顶尖的传承法宝之一了，她不过伸伸手指就将扶摇封印了，我连怎么去解这个封印都没瞧出来。” 陈苍的实力康凌是清楚的，扶摇的名声也是听过的，既然如此，这燕夫人完全可以横行天地，无人能阻了。 “不过……”康凌的话也提醒了陈苍，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即使如此，这个空间应该没有大到如此夸张的程度才是。康凌，你知道球是如何运动的么？” 球如何运动？当然是滚了……康凌觉得陈苍是在故意小看自己，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你是说，这空间会随着我们动而动，所以我们才永远无法触及边缘？” 陈苍不太确定，“有这个可能，我了解的不多，你见过类似的事么？” “没有，但我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了……”康凌都无力骂人了，又双叒叕被燕夫人耍了！ 好比这个空间是个球，他们就在球内一点，他们向前球个随着向前，自己感觉是走了好远，其实与球边缘的距离根本毫无变化。再加之燕夫人用幻术做掩，景物照样轮换，根本就察觉不了。 “这条路根本行不通！”康凌嘆气，亏他们傻了吧唧的走这么久。 “倒也不见得就是坏事，”陈苍不怒而笑，“你想想燕夫人为何要做这个遮掩。” 遮掩通常说明被遮掩的地方不能让人看到，康凌明悟，“她怕我们真的找到边界！” 这下子两人可以肯定了，这个空间并非固若金汤，边界就是它的漏洞！ 有了方向，康凌兴奋起来，虽然一时想不到如何让两人达到边界之法，但总归是不必瞎摸乱撞了。 看到康凌眼里闪起的精光，陈苍也是一笑，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有势头……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何康凌可以独闯九州四海却还活得好好的，这般坚毅，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反败为胜！ 陈苍曾经听说过一种生物，堪称生命奇蹟，百折不死，断躯可生，哪怕是撵成灰烬再撒入水中依然可以重生。康凌也大抵如此。 第31页 冲着康凌招招手，康凌都还没过脑子就凑过去了。陈苍一手贴着康凌的后脑勺，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几乎无间，挨着康凌的耳朵小声说道，“我有办法。” 康凌脑中轰隆一下，耳鸣不已，双目瞪直，眼前来回浮动的都是陈苍的双唇，而那开合的唇中流出来什么灌入脑中，却连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好半天，陈苍都放开了他，康凌才慢慢回过神来，脑子才开始回归正轨，理解了陈苍所言……然后又愣住了。 刚想开口，陈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康凌又囫囵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有可能吗？”虽然感觉陈苍所言确实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但康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没有试过，但既然有这个说法，想必不会空穴来风，值得一试。”陈苍道。 康凌没多犹豫就同意了，莫说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即使有康凌也愿意相信陈苍。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得先回燕夫人那里去。我倒是没有问题……可你能忍受么？”康凌问道。 “无妨，一时之计而已。” 康凌犹豫再三，还是觉得陈苍低估了燕夫人的下限，果然还是得将那药丸的效果告知陈苍……于是很别扭的开口道：“你还记得燕夫人给我们吃过一个药丸么？” “记得。”陈苍奇道，这种记忆深刻的事怎么会忘。 “那个……那什么，那药丸我估计，可能，是，春药。” 陈苍：“？！” 一时间，陈苍脸上风云变化，颇为精彩。好半天，陈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如何得知？” 康凌暗想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燕夫人的卑鄙无耻么，怎么首先就找上我了，但既然陈苍问了，也不好不答，正欲开口，却又被陈苍打断。 “罢了，我不想知道。” 康凌松了一口气，“所以，若是我们再见燕夫人，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下流之事，你得先做个准备。” 陈苍闭上眼睛，“我明白了。” 看陈苍这个忍辱负重的样子，康凌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小师叔一直都是白衣翩翩不染纤尘，如今莫名落到这摊淤泥之中挣脱不得，任谁都得生出几分怜惜之心。 既然无可选择，就只有咬着牙捏着鼻子继续上了。 待陈苍平復心情之后，两人掉了个方向继续前行。方才陈苍给那鸟儿输送真气时留了印记，现在只用追随而去就能找到燕夫人。 康凌算是明白从转婴军团那里逃脱时燕夫人为何不拦他们了，就是等着他们再灰头土脸的滚回去。现在燕夫人的目的达到了，虽然跟预期而言有些偏差。燕夫人餵了他们药，估计是想等着药效发作，他们无可奈何回去求个解药。而他们现在回去，求的不是解药而是生路。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玩物回来了，路上燕夫人没有为难，很顺畅的让他们给寻到了。 这次燕夫人是躺在一张贵妃椅上，仍是穿了繁华的衣袍，不过换了个款式，上面绣着成片的暗红色花朵，青丝未束，长长的垂在地上。怀里抱了一只白色的长毛猫，肩上停歇着那只畸形的鸟儿。 那猫的眼睛似蓝似绿，直勾勾的瞪着两人，喉咙里发着“哈”的声音。 看到生物陈苍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康凌，用眼神问他，这是真是假，是不是南海来的？ 康凌无奈，轻声道：“小师叔莫非连猫儿都没见过么，九州之内遍地都是。” 虽然这只猫的瞳色是怪了些，但总归来说还是只猫。 陈苍面露尴尬，猫他还是知道的，不过神经绷得太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燕夫人放开了猫儿，拍拍它，让猫从自己怀里出去，才道：“两位真是好大的能耐，我这一派转婴通通都被你们给唬住了，可害我损失不少。” 两人明智的没有继续挑燕夫人的怒火，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燕夫人不过说说，她还不至于为此发怒，眼神落在陈苍身上，挥挥衣袖，隔绝了一道屏障，单留了陈苍在内，“你对却邪做了什么？” “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陈苍装傻。 燕夫人扯扯嘴角，阴笑一声，“拿到却邪的人最后都会失了理智，这你明白吧。” “有所耳闻。” “可我看你却是个比却邪还疯狂的……你莫不是想要与却邪拼个剑毁人亡？” 陈苍也随之一笑：“燕夫人高估晚辈了，晚辈可没有那个本事……况且，不过区区一把剑而已，有何值得我付出生命？” “区区一把剑？”燕夫人咀嚼着陈苍的话语，“你这话却邪听了可是会伤心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我说尽好话它便能乖乖听话。”提及却邪，陈苍带上了一分克制不住的暴躁。 “却邪可是顶级的通灵之剑，想要它的人多如牛毛，你却对它如此仇视，让我猜猜，莫不是它失控杀了谁？”燕夫人偏偏要戳陈苍的伤疤，不怀好意的猜测着。 “世人觊觎却邪，我却看不出它有什么好的。”陈苍对燕夫人刻意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你自然看不出来，因为你什么都不懂。”燕夫人眯起了眼睛，“若是不我已经过了执意冒险的年纪，我也极想试着征服一下却邪。” 陈苍不语，眼里面上明显透露出来一个意思——你做不到！ “罢了，我很喜欢你们两人，不想你无辜枉死，所以给你个忠告，不过我也只说一遍，望你能够听进去一二。”燕夫人玩着自己精心装扮的指甲，斜眼看了陈苍一眼，不过一眼，却犹如天崩地裂般震撼人心，“听好了，却邪不是助人精进的神器，亦不是拿来维护世间安宁的圣物，它是用来——灭世的！” 第22章 解开封印 这次见了燕夫人，康凌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眨眼燕夫人就带着陈苍屏蔽了他。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屏障，偏偏无计可施，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非常担心陈苍那个性子会不会跟燕夫人槓上惹怒燕夫人，然后一挥手就解决了陈苍…… 好在他们并没有独聊太久，很快燕夫人就撤了屏障，陈苍再次出现在康凌的视线之中。赶紧用眼神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还好，陈苍还是全须全尾的。 “燕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康凌上前护住陈苍，不满道。 燕夫人眼里漏出精光，脸上也欢喜不少，盯着康凌显然非常满意，“不错不错，很有觉悟！” 康凌莫名其妙……越发觉得燕夫人恐怕是孤单太久，连脑子都坏掉了。 “咳咳，”看出康凌不加掩饰的目光，燕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状若无事般的淡道：“不过是与这位小友聊了两句而已，不会吃了他的，也不知你如此担心是作何？” 第32页 “……”康凌下意识就回头去看陈苍，见陈苍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怪异，康凌只觉得脸上一热，似乎皮肤接触到空气便能燃烧起来，忙不迭的跳开两步，嘴硬道：“若是你加害于他，可不就剩我一人与你周旋，我自然是要在意的。” “哦……是吗？”燕夫人挑挑眉，没有再逼康凌，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两人，“怎么，我给你们的好东西还没用上？” 一听这话康凌就明白燕夫人指的是她餵两人的春药，脸上更发灼热，若是用手指碰一下恐怕都要被烫伤，咬牙道：“谁要你那般下作的东西。” “太年轻太年轻，你日后就明白了。”燕夫人非常惋惜的摇头，然后又问“既然药效还没发挥，你们赶着回来做什么？” 可算是问道正点上了，康凌按着两人商量好的答道：“燕夫人不是说过，待您痛快了就会放过我们，说话可还算话？” 燕夫人眯着眼睛看了康凌许久，“这个自然是算数的，这么说来，你们终于意识到逃不脱了？” “燕夫人什么能耐，我们自然是无计可施，只能求燕夫人尽兴之后放我们一条生路。” “既然想出去，就要让我开心起来明白吗？” 康凌不语，一副不服却不得不屈从的样子。 这个样子大大的取悦了燕夫人，她脸上的阴郁消失，站了起来，随着她起身，原本的贵妃椅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去。燕夫人手指曲起，抵着下唇，喃喃自语：“果然还是水下比较好，不过第一次便是这般似乎有些刺激了……” 她的声音极轻，是以两人都没有听清，只见燕夫人极为认真的琐眉苦思，好久才放开她的眉头，笑道：“我跟自己难为什么，反正有的是机会，慢慢来便是。” 陈苍&康凌：“？？？” 没给他们丝毫反应的功夫，燕夫人又一次将两人定住了身形。 燕夫人右手一扬，霎时间整个地形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革，地面一边下陷，一边又有新的东西崛起。原本是块普通的山林小景，不出几息之间便凭空长出了一栋木制的小楼。小楼虽小，但沿袭着燕夫人一贯的风格，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而且这个小楼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陈苍与康凌都认了出来，这正是落霞宫内陈苍的住处。当初康凌陷入的幻境原型是陈苍的记忆，就是在这小楼附近，也难怪燕夫人知道。 这样一想，岂不是当初陈苍的裸体也被燕夫人看到了？康凌心里顿时就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 燕夫人是没空察觉康凌这些心思了，小楼一出，她便更发兴奋，意味深长的对陈苍说道：“第一次还是在熟悉的环境里比较好些，容易放松，就没那么痛。” 陈苍觉得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合在一起就是不懂，心里异样的情绪翻滚着。 “快去吧，乖孩子。”燕夫人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人根本控制不住的向着小楼走去，不能停下。 心头上笼罩的不安越来越浓，背后燕夫人还轻快的喊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陈苍万分不愿的抗拒着，不肯进入小楼，可惜依着他现在的修为实在是抵抗不过燕夫人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向着小楼走去。两人一入内就恢復了自由，但小楼被燕夫人在外给死死的封上了，他们无法逃开。 “燕夫人设下的这封印，她在外面也无法感知里面的动静。”康凌甄别出来对陈苍说道。 陈苍点头，“这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个方便。” “你想出来了？” “不错，不过得耗些时间，在这里正好。” 不过即使这样两人也没有太高兴。对于燕夫人将他们困在这小楼里是想做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分尴尬，都避免着直视对方。 “那啥，你在里面，我去门口守着。”康凌说道，声音都有些不似平常。 陈苍也明白此时两人最好隔离开来，便点头，起身深入小楼。这小楼不仅外表，甚至连内里的细微之处都与落霞宫无异，即使是他这个主人也分不清真假。 燕夫人的幻术不是简单的幻化，应该是完美复制，这般精妙逆天之术也只有燕夫人可以做到。 小楼里的摆设并不复杂，只是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清冷。陈苍寻到自己往日打坐的地方坐下，很好，连蒲团的感觉都分毫不差。蓦地，陈苍心里就升起一丝恐惧，燕夫人的幻术太过高明，若是她真的有心，绝对可以令人分不清真假虚实。若燕夫人真的有心做什么，起码内三州之内能够阻拦她的人不会超过五人。 这样想着，陈苍摇摇头，罢了，现在自身难保，猜燕夫人的意图有何用。 从储物戒中拿出扶摇，扶摇受了燕夫人的封印，此时灵力全失，黯淡无光，化成一片叶子大小可怜巴巴的躺在陈苍的手心。 燕夫人的法术大都是南海的路子，陈苍很不熟悉，这封印术也是一样，此前研究一番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陈苍只得用了个不稳当的法子——将自己的血埋进扶摇之内，然后再接近燕夫人。 扶摇与却邪不同，扶摇与陈苍之间并无矛盾而且血契尚存，平日陈苍的差使扶摇没有不从的，是以从不曾用血来压制过扶摇，毕竟这些有灵气的器物用血压制多了会伤害器灵本身，而且对主人也有反噬。 还在结果没令陈苍失望，这回接近燕夫人，陈苍趁其不备抓取了一丝燕夫人外流的真气，可以用这一缕真气做个引子，再凭藉着自己的血来沖开对扶摇的封印。 小心翼翼的将燕夫人的真气导出来缠绕在指尖，轻轻的点上扶摇。真气刚触及上去，扶摇便唰唰的抖动起来，一张暗金色的纹路图浮现出来。这便是燕夫人对扶摇设下的封印，一看图案便是复杂无比，而且纹路也是陈苍完全不熟悉的样式。 “南海的封印术……还挺精妙的。”陈苍贊道，因燕夫人这一遭，陈苍对南海也生出了无限的好奇来。 可惜也只能停留在好奇这一步了，有着却邪存在，陈苍根本无法离开内三州一步。 抛开杂念，陈苍口中念念有词，将自己埋在扶摇之中的血线唤起。一根一根的血线在扶摇表面流淌着，按着燕夫人封印术的模样描绘着，不过片刻就仿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案正正的处于封印之下。血色加上金色，两者映衬，混出几分噁心。 看起来还算比较顺利。 当时燕夫人也不过是匆匆设下的封印，真破解起来不算难，只不过是陈苍不懂这封印的路数，有些难以下手而已。现在陈苍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法子，自然是没有不能破开的道理。 那些血线渗透进金色的符文之内，慢慢的侵蚀，将金色消磨殆尽。整个过程陈苍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只怕出了意外。还好，直到封印完全解开都没出什么么蛾子。 第33页 陈苍长长的唿出一口气，端起扶摇仔细的看了看，封印已开，扶摇身上也有了微弱的灵气，只要修养得当还是能够恢復的。将扶摇收回储物戒温养，陈苍才从蒲团上起身。 这一番破解，陈苍自觉没过多长时间，但他起身时周身都传来一阵酸楚。陈苍小幅度的活动了一身自觉的身子，看来是过了不少时间，也不知康凌如此了。 修好扶摇，郁闷了多日的陈苍难得有了几分开心，一时忘了他们当时为何要分守两端，脑袋完全没有活跃起来，就冲着康凌而去。 第23章 药效 康凌盘膝坐在门口，听到内里传来走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就见陈苍朝着自己走来，步伐间还带了一丝兴奋。康凌有些懵，没反应过来陈苍这是怎么回事。 “扶摇修復好了，你这边如何。” 康凌一脸无奈，赶紧道：“小师叔，你别再靠近了。” 康凌这话一出陈苍才想起来此时他们是个什么状态，有那燕夫人的春药在体内潜伏，若是两人挨在一起指不定出什么事来。 陈苍生生止住了脚步，难得有些尴尬，“我一时竟是忘了。” 康凌倒是能够理解，毕竟陈苍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见过春药发作，也就不会时时记挂着。倒反是自己，在水潭中陈苍那一亲一舔简直无法忘怀，时不时要自发的浮出来刺激自己一番。 “那这药难道没有解决之法么，我们总不能一直让被这药给困着。”陈苍苦恼道。 康凌自然也明白，可惜他对药石方面涉猎不深，而且这药也是燕夫人的珍藏之一，不是那般好解的。 “暂时无法，偏偏这药一直没彻底发作，也不知究竟是个情况。” “这药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陈苍好奇道。 “额……”康凌有些汗颜，回忆又被勾起来了。看陈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专注又认真。康凌感觉浑身一阵燥热，若不是知道陈苍不谙世事，是真的好奇才会这般，不然他还真会被陈苍这眼神给勾住了。 “咳咳……”康凌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挺兇勐的，一般人都扛不住……嗯，会理智全无，身不由己。” 康凌这般含煳的回答显然没有满足陈苍的好奇，他继续追问道：“那有修为之人也不行？” “修士与凡人吃的本就是不同，给修士吃的自然要更难捱些。看燕夫人这般有信心，我们应该是抵抗不了的……不过楚山的老头应该没问题。” 楚山的老头指的就是康凌的师父，楚山掌门。陈苍是听说过他的，诧异道：“掌门的修为竟是到了这般地步？” 康凌不怀好意的一笑，没有解释。 “小师叔，要不你先进去，免得出什么意外？”康凌提醒道。 其实康凌是愿意跟陈苍多说说话的，被困在小楼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实在担心这个时候药效发作，自己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来。 陈苍点头答应，转身离开，留给陈苍一个白衣黑髮的背影。 康凌一直悬着一口气，要等陈苍彻底离开他的视线才敢放下来，可这口气到底是放不下来了。 陈苍刚走出两步，一道黑影突然从他的上方窜出，直冲着陈苍袭去。陈苍多年的本能反应让他及时的撤开两步，堪堪躲过一击。陈苍脱险之后眼神一冷，捕捉到了袭击自己的黑影，原来是只蝙蝠。不过这只蝙蝠与通常的蝙蝠有着不小的差别，无需多言，又是一只转婴。 倒抽一口冷气，燕夫人竟然还在小楼里放了转婴。陈苍回想起自己修復扶摇的时候毫无防备，若是被袭击，恐怕直接命丧黄泉了。 康凌那口气直接堵住了嗓子眼，看见那转婴袭击陈苍，他几乎要丢了自己的魂魄。满眼皆是陈苍被却邪贯穿的模样，脑海一片空白就奔着陈苍而去——陈苍分明已经逃开了转婴的袭击却仍被康凌强势的拉近怀里，抱起离开了原地几步。 陈苍：“……” 这般一打岔，再看时那转婴已经消失了干净，根本搜寻不到一丝痕迹。 康凌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僵硬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无事……”就是被你勒得有些紧。 等了一会，康凌竟然还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陈苍微微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就感到一股不寻常的燥热传来，而康凌正是热源中心。 “康凌……？” 听到自己的名字，康凌越发收紧了双手，将陈苍死死的拥在怀里。陈苍心头一惊，康凌这样子只怕是药效发作了。 陈苍素来清修，对诸如此类的事情闻所未闻，突然清楚的意识到抱着自己的这人的原始冲动，脸上不由得一红，脑海一片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康凌！”陈苍终于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赶紧抓住了康凌放在自己身上的爪子。 对于如何唤醒这种状态下的康凌，陈苍一无所知。 想了想，陈苍打算直接挣脱。但不知为何，此时的康凌变得无比强势，根本不容陈苍反抗。而陈苍方才为修復扶摇大费心血，要比寻常虚弱上几分，此时陈苍的挣扎就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康凌轻易的甩开了陈苍的手，一手死死的揽住陈苍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捏住陈苍的下巴。 陈苍被迫于康凌对视起来，康凌的眸子失了往日的清明，只有一片充斥着欲望的混沌。明明是危机的关头，陈苍偏偏生出了一分闲心想到，康凌的面孔很是好看。鼻子很高很挺，眼窝也要较之常人深邃一些，大概是出身外六州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异域风情，动起情来更发诱人，忍不住想要随他一起沉沦。 陈苍好不容易从自己的闲想中抢回理智，脱口便想制止康凌，结果话还未离开唇齿，就被康凌给堵住了。 不是第一次与康凌接吻，但与上次那般蜻蜓点水的碰触不同，这一次康凌牢牢的固定着陈苍，不准他后退。 陈苍的脑海渐渐模煳起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不知到底什么能够将他带出这般难捱的状态。 康凌正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突然后背一凉，无限的黑雾填满了整个房间，尤其重点包围了康凌。 冷意混杂着杀意抵在康凌的身后。 不知何时，康凌的黑刀自行而出，眼下竟是将刀刃对向了康凌！接着毫不迟疑的刺入了康凌的骨肉，在康凌的琵琶骨上捅了一道口子，狠狠的下滑，拉出一道血线。 黑雾将康凌周身沸腾的躁动吞没，将康凌剥出来。疼痛入骨，康凌的意识总算是恢復了。 “嘶……”康凌首先对身上的疼痛做出了反应，接着眼眸下垂，看到了已经迷失意识的陈仓。 康凌脑海炸开了，愣住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半天，康凌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刀，明白过来。 此前他担心出点什么意外，便给刀下了个命令，若是感到自己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便刺自己一刀。这刀确实听进去了……就是时机太晚了！看看他都对小师叔做了什么！康凌素日铁打的脸皮此刻荡然无存，只觉得此生都无颜再面对陈苍了…… 第34页 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极力补救一二。 康凌定住陈苍的身形，不让他乱动，然后再将陈苍抱回内室，找到床的位置放好。 从自己的经验可见，疼痛还是能够驱散药效的，用刀砍上一下应该是个好主意。可康凌拿着自己的黑刀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这般粗鲁的刀砍在小师叔身上怎么得了，这个手实在下不去。放弃黑刀，拿了一把精緻的小匕首出来，拉过陈苍的右手，在陈苍手掌心刺了一下，嗯，都没出血。 这效果……有点不尽人意。 再看陈苍，眼神越发焦躁还含混着情欲，整个人都努力的挣扎，试图动起来。若是让此时的陈苍破开束缚术，只怕是会扑到康凌身上来…… 咬咬牙，康凌这次加大了几分力气，终于用匕首的尖端挑开了陈苍的血肉，戳出了一个不深的洞来。血瞬间就流了出来，顺着陈苍的手流至康凌的手。康凌心里一揪，心疼得不得了，将陈苍的手送到唇边，将血给舔了。然而康凌背后的伤口还流着血，他却根本不及理会。 这艰难创造的痛感终于让陈苍拉回了几分理智，意识模煳，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手心转悠，湿湿的，还挺柔软的……眼里的神色一点一点回归，那些跳跃着的□□湮灭了。 陈苍眨眨眼，看清了现况——康凌拉着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的舔舐着…… “啊！”陈苍惊唿，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尴尬的意味。 “方才燕夫人的药效发作，还好我的刀给了我一下才清醒过来。”康凌简单的解释着。 陈苍也迫使自己的思维转移到正事上来：“也就是说，疼痛对付药效有作用？” 康凌道：“估计是的……不过还是有点难以实施。” 陈苍等他继续说下去。 康凌将黑刀招唿过来，道：“我们不知这药效何时发作，总不可能时刻自残。这次能够脱线是因为我提前给黑刀打了招唿，让它发现我有异便砍我，可它反应不够及时，我们都……嗯，差点晚了一步。” 说道最后，康凌就含煳起来，满脸流露出一种“你懂的”意思。 陈苍一脸尴尬……这次与上次不同，大致的情形陈苍都还记得，也知道两人做到了哪一步。尤其是记得自己后来的表现，堪称“热情似火”，简直令陈苍羞愧欲死。 “咳咳，”看出陈苍的不自在，康凌忙道：“这一切并非你我所愿，都是燕夫人强加于人，不必在意。” 陈苍点头，但要真的不在意还是不可能的。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扶摇已经修好，现在我们只要从这里逃开就有一线生机。”陈苍沉声道。 “可惜这小楼被燕夫人封得死死的，我也看不出该如何破解，再者，出去之后若是碰上燕夫人，多半是要被拦下的。” 陈苍明白康凌所言句句在理，只能嘆息无奈。 “我看，这药效估计只有在我们两人距离接近时才会发作，所以接下来我们依然各守一边，若是出了意外，我的刀会照应。”康凌道。 实在想不出脱困之法，陈苍也只能接受了这般安排。康凌又拉过陈苍左手，陈苍知道康凌此时清醒左右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不良之事，便也没有反抗。果然，康凌拿出一朵“神之祝福”做药上在了陈苍的掌心。 “……”陈苍目瞪口呆，道：“这花难道在你们楚山开了个漫山遍野？这般浪费。”他这个伤口本就不重，即便不去管都不会有恙，哪里需要神之祝福来治疗的。 “神之祝福”这种有违天地之道的花只可能少不可能多，楚山独家，却也并没有太多存货，也就是康凌是首席弟子享受特例，可以多带一些。 康凌不在意的一笑，放开了陈苍的手，自行离去，黑刀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也一起去了。 陈苍盯着康凌的背影，有些出神，良久才轻轻的笑了笑。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几日，两人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离开的法子。 终于有一天，燕夫人先沉不住气了，传音入内，是对着康凌说的：“你怎么这么不知情趣，这么多天了也没办成什么正事。” 语气多有责备。 康凌抽抽嘴角，回击道：“我没有牺牲自己满足别人恶趣味的伟大精神。” 燕夫人不悦：“哪里是牺牲你？！分明是我在成全你！” 康凌不说话。 “你当我只是闲的发慌才管你们的破事？”燕夫人语气上扬了几度。 难道不是吗？康凌心中暗道，但不动声色的想听听燕夫人会说出些什么来。 “我算出你们两人是命定的因缘，这才特意现身帮了你们一把，否则我几百年都忍过来了，偏偏现在忍不了了？”燕夫人说着，带了几分得意，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又道：“你是喜欢落霞宫那小子的吧，还不赶紧抓紧机会，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康凌终于听不下去了，试探道：“燕夫人，你知道我与小师叔都是男的么？” 燕夫人道：“男子又如何？以前修真界这风气也不算弱了，我虽然几百年未出，但想来只会更盛。” 这风气自然不弱，只不过康凌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言语间又不禁回想起了陈苍身体带来的触感……好像又有些燥热了。算起来，他接触过最亲密的人就是陈苍。两人所做的事不算少了，若陈苍是凡间女子，只怕自己都得负起责任来了…… “哎，小师叔，你为何叫他小师叔？”燕夫人又兴致勃勃的问道，“是不是觉得叫师叔更刺激一些？” 康凌从燕夫人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冷汗都冒了出来，慌忙道：“你别胡说，年轻一辈都叫陈苍小师叔，这是尊敬。”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记挂着礼仪的人？”燕夫人嘲讽道。 康凌还真不是……以前也会叫陈苍小师叔，不过那时是随大流叫一叫，没啥真意。但现在，似乎添加了些什么情绪在内，可康凌分不清。 “得了，不逗你，”燕夫人大发慈悲，“我说明白了，你们不做，我是不会放你们出来的，不管是地老天荒也好，沧海桑田也好，反正你们不可能比我更能耗。” 他们当然耗不过燕夫人，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耐心。他们都是各自有门派之人，短时间不回去没有问题，但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而且被隔绝在一方天地之内，望不到尽头，怎么想都叫人烦躁。 “即使要做，也不可能让人围观。”康凌道。 燕夫人立马表示：“我不会看的，我很有操守的。” 康凌：“你不看你如何知道我们究竟做没做？” “我自有办法，你千万放心，我是绝不会偷窥的。”燕夫人笑道。 第35页 总感觉燕夫人的笑声很猥琐……康凌略微的回忆了一下燕夫人的形象，怎么都是一个高冷妩媚、大杀四方的美人，怎么有这般的恶趣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被锁，删掉了六百字，心痛…… 第24章 离开 燕夫人在康凌这边说够了，又转去陈苍那边。 陈苍持了笔正在写字，地上散落了不少字帖，看起来倒是比干坐着的康凌过得要好些。 燕夫人并未现身，声音也是从外界传来的，“不愧是落霞宫的弟子，这种时候还有这般闲情逸趣。” 陈苍听到燕夫人的声音，丝毫不乱，妥妥噹噹的将笔放好，端起刚写好的字，弹了弹，问道：“写得如何？” “还行。”燕夫人对这些个琴棋书画并无兴趣，随口敷衍一声，然后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想要从这小楼出去，唯有遵循了药效与那小子做点什么才行。” 陈苍却是不接她的话，反而道：“这几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这里果然与我在落霞宫的小楼分毫不差，连内里的物什都一应俱全，燕夫人的法术果然了得，几乎能及造物之力。” 这话一出，在外的燕夫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她的幻化之术再妙也顶不上造物之力的皮毛，陈苍这话是故意刺她，而且正好刺中了红心。 燕夫人一怒，手上劲风一扫，一道强悍的力量便穿过小楼的屏障扫到陈苍身前，将他震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陈苍不甚在意的擦了嘴边的血，笑了笑，果然猜得没错。那日与康凌提及过类似的话题，陈苍留心下来，一边感嘆燕夫人幻术的精妙，一边代入猜测了一下。 反正横竖自己都不痛快，不如让燕夫人也跟着感受一下。 燕夫人的眼神冷得几乎要透过屏障刺穿陈苍，冷笑一声：“胆子不错。” “还行。”陈苍淡道。 燕夫人再没跟陈苍继续闲扯下去的心思，继续隔绝了屏障，离开了去。 陈苍又咳几声，胸前的疼痛才缓解下去一点，用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刚刚爬起来一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康凌就出现在了陈苍的视野里。 康凌就是听到陈苍这边有动静才跑过来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想，但等实际看到时还是不免心头一颤。 “燕夫人为何对你出手？”康凌赶紧将陈苍扶了起来。 “激了她一下。”陈苍道，语气很是高兴，“方才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发现？康凌一愣，方才听到陈苍这边有动静之后他整个人都乱了，什么都顾及不上。现在回想一下……方才确实有异常之处。 燕夫人的攻击入内时，那屏障消失了一瞬。 想通了关键，康凌勐地睁大了眼睛，这无疑是个绝佳的突破口！ 陈苍对康凌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可不知燕夫人何时再来。” “不会太久的，她今日没有尽兴，想必很是憋屈，她忍不了多久的。”陈苍肯定道。 康凌大概能想到陈苍与燕夫人的对话必然是不愉快的。 “下次换我来。”康凌道。 陈苍摇头：“不行，还是我来稳妥一些。” 康凌不语，燕夫人这下手没轻没重的，简直令人怀疑下一次会不会将陈苍打散。 “好了，无事，做好准备，机会只有一次。”陈苍推推康凌。 “嗯。”康凌低声应了，眼眸一片深沉。 燕夫人倒是比预想的要沉得住气一些，过去了三日也没有出现。康凌闲来无事，仔仔细细的逛了一遍这座小楼，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有了种隐隐的兴奋。 小楼里的物件不多，而且都是普通至极，毫无特殊之处，都是人间寻常可见之物。 康凌摆弄着一个砚台，好奇道：“你们新派不是最讲究[脱凡脱俗]么，怎的都用着俗世的东西？” “能真正脱凡的都飞升了，我没这慧根，彻头彻尾一个俗人罢了。”陈苍道。 两人之间隔了三丈的距离——这是他们经过实践测算出来的安全距离——为了下一步的逃脱计划，他们不能隔离得太远，以防反应不及。 “小师叔可不要妄自菲薄，内三州谁不知道落霞宫的小师叔是旧派最后的希望？” “可惜这最后的希望也被你给打败了。”陈苍耸肩。 提起那场宗门大比，康凌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用的都是不入流的法子，不自在的摸摸鼻子，道：“那次回去之后，你有没有受罚？我听说落霞宫的宫主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陈苍撇了康凌一眼，笑道：“怎么什么传闻你都知晓，修真界的八卦之流后继有人。” “……”康凌道：“我是好心关心你，你反指责我八卦。” “让我输了宗门大比的人是你，过后又问我有没有受罚，怎么听都有点黄鼠狼的意味。” 康凌不想说话了，这个小师叔，平日高冷，却不知内里端的是个伶牙俐齿。 康凌沉默下去，陈苍也没有继续出声，想到康凌方才说的事，眼神冷下来几分。落霞宫的现任宫主，也是陈苍的师兄之一，修为不错，可惜略有偏激……现在这份名声竟已传到外界去了么。 在两人无聊的等待着，燕夫人终于再度出现了。她察觉到小楼里面两个人这次隔得挺近的，也并没有觉得有异，只觉得他们即将突破心理最后一道防线，更符合她的心意。这样一想，本来积攒几日的怒火似乎也淡下去了一些。 “如何，要想通了么？”燕夫人问道。 直至燕夫人出声两人才知道燕夫人又在窥视他们，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陈苍表面如常，依旧用着他那副气人的语气，“燕夫人来得早了些。” 陈苍燕夫人道：“别觉得你们可以一直撑下去，现在还在初期，这药啊，会越来越厉害，你们逃没有别的路可走。” “无路可走也无妨，反正在燕夫人这里也与外界无异……”陈苍张嘴就来，顺着扶毛不容易，逆着来还不简单么。“日后若燕夫人修为更发精进一些，指不定真能自行创造一个空间，我们也能跟着沾光，混个始祖什么的。” 外界的燕夫人沉默了，显然陈苍的话是起了作用，不过这次她没有直接发怒，反而悠悠开口道：“我似乎看你身上有一种白花，此前没有想起来，现在才想明白了这是什么。” 一提白花，这次换陈苍脸色不虞，衣袖下的手指都握了起来。 燕夫人继续道：“说到底，你与我并无不同，都在奢望些不可能的事。” “既然都说了不可能，我早已放弃，”陈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递给康凌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继续道，“可惜燕夫人却仍在执迷不悟。” 第36页 “执迷不语”这四个字极大的刺激到了燕夫人，她眼里甚至浮现出了红色的血丝，这四个字是她千百年来听到过最多的词，仅这四个字便足以概括她的一生。 “燕夫人，”陈苍继续补刀，笑意盈盈，“你要知道，假的永远也真不了。” 话音方落，一道强劲程度不下于上次的掌风再度扫来。 陈苍嘴角笑意更深，很好，一如所料，接下来只要等康凌在自己被打中之后能拉上自己穿破屏障而出就好……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手腕被人拉住用力一扯，陈苍整个人都随之被甩了出去。 康凌的黑刀开道在前，刀身黑雾大盛，严丝合fèng的盖上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停留一瞬之后就成功渗透了过去。康凌准备多时，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拉着陈苍紧跟着窜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离开小楼到了外界。 陈苍花了一息的时候想明白髮生了什么，“康凌！你怎么提前行动了，万一……” 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康凌用一只手指堵上了，“别说话，快继续，燕夫人来了。” 果然，燕夫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高高浮起，俯视着他们。 “到让我有些意外，”燕夫人贊道，“你们越来越有趣了，真捨不得让你们离开。” 燕夫人说得清淡，两人听得心惊胆战。 “还是别了，老在这里打扰多不好。”康凌扯着一点皮笑说道。 “你们打算怎么离开？让我来猜猜……不会是想用扶摇吧？” 还真让她说中了…… 康凌丝毫不意外燕夫人能够猜到，“燕夫人，你看我们也在这里耗了这么久，外面师门指不定有多担心，还是早些让我们回去比较好。” “可我还没有尽兴，你们这样离开我很为难啊。” “不为难，你眼睛一闭，我们就走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走？你可有想过吃了那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燕夫人道。 什么样的效果……难道除了那种药性之外还有些别的作用？ “我来提示一下，”燕夫人从空中降下来，站在两人前面，“药效发作时，你们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么？”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不能……这药不仅会让人身体起反应，连精神也是稍不注意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燕夫人很满意他们的脸色，嫣然一笑，道：“若一直强行压制，得不到缓解，时间一长……恐怕心智全无。” “……”康凌很想问下，他跟陈苍上辈子是挖了燕夫人的祖坟还是咋的，要这般折磨人。 陈苍脸上结了一层冰，心里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长期持有却邪会令人疯魔，燕夫人的药也会剥夺人的神志……陈苍暗想，看来我果然是个变傻变痴的命格。 “如何？明知如此，你们还要离开？”燕夫人问道。 康凌冷笑一声，“即便留在这里，也不见得你会给我们解药。” “这倒是。”燕夫人坦率的承认道。 “天大地大，不唯有你一个能人，我即使翻遍九州四海，也不会再留在这里苟延残喘。”康凌道。 “苟延残喘？我似乎没有做什么虐待奴役你们之事吧？不过是小小的调剂一下……”燕夫人诧异道。 见没有人理她，燕夫人绕过这个话题，继续道：“你们要出去也是可以，但事先声明，从这里往上，边界最高足有三千里，你能驾驶扶摇飞那么高么？” 平地飞行，陈苍可以一日千里，连飞几日都不是问题，但若是直飞而上……那陈苍最多也只到过两千里的高空，能不能突破三千里，陈苍也没底。若是只有他一人，试试也无妨，但加上一个康凌……陈苍很难说康凌是跟着自己坐扶摇而上以命泛险好，还是留在这里受燕夫人的折磨好。 正在纠结，康凌突然拉住了陈苍的小指头，轻轻的捏了一下：“扶摇的大名早有耳闻，我也很想体验一下。” 陈苍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对康凌报之一笑，“好。” 燕夫人的眼神貌不避讳的盯着两人的手，没忍住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陈苍祭出扶摇，念着咒诀催动扶摇变大。 燕夫人就站在旁边看他们的动作，不出声也不阻拦。 两人上了扶摇，燕夫人将手指放在眼前，冲着他们轻轻的挥了挥，轻声道：“扶摇直上九万里，也让我见识下罢。” 燕夫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看不懂。若是燕夫人执意不让他们离开，即便有扶摇在手，他们也很难逃出去。燕夫人先前百般为难，可现在又轻描淡写的任由他们离开……可若说她放了他们，也不尽然，毕竟那药还埋在体内。 陈苍看了燕夫人一眼，发现她眼里尽是沧桑，这一刻才真切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活了悠久的岁月，久到足以使一切打磨破灭……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问一下燕夫人，经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还在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康凌轻轻的拍了拍陈苍，陈苍回过神来，对他点点头，“三千里……我们可能要飞上两到三天。” “好。” 沉下心来，操控着扶摇飞起，直上云霄。 作者有话要说： 燕夫人这里到此结束~ 第25章 天降神兵 楚山 康凌御剑飞行在半空中，刚刚踏入楚山的地界就被一道剑气伏击了一下，还好他闪得快，只被擦破了手臂，没有大碍，不过砸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狼狈。 康凌爬起来，咬牙道：“老头你欺人太甚！” 他胸腔里团着滔天的怒火无处可发，正好有人撞上来了。 “啧啧，大弟子外出一年没有任何音讯，心都玩野了，见了师父还出言不逊。” 声音落下，一个肥胖的小老头从半空中飞下，落在了康凌面前。这个老头鬚髮全白，可皮肤却宛如婴孩一般嫩滑没有褶皱。穿了一身华丽的衣衫，繫着一条镶满珠宝的腰带，甚至连手里拿的剑也有各式各样的装饰——此人正是楚山开山掌门洛七野。 “我去哪里你难道不知道？”康凌嗤笑。一年前他进入所谓的“墓穴”之后失去音讯，谁都该想到他是在“墓穴”中出了意外，“你一不进墓穴找我，二不帮我报仇，师父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谁说我没有帮你报仇的？”洛七野瞪眼，“听说你进入墓穴不知所踪之后，我当即就扔下楚山这么大一个家业跑去寻你。” “哦？是吗，那你怎么没找到我。”康凌冷漠的揭穿这个老头的谎言。 第37页 洛七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道：“要我说，你还是太嫩了，别的弟子都没事，唯有你一人没能顺利出来，偏偏你还挂着楚山大弟子的名号，简直太给我下脸了。由此可见，你根本就是学艺不精，日后还是别天南地北的浪了，乖乖留在山里修行。” 谁说只有我一人……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康凌咽下去，陈苍是受王术所託秘密入内的，其他人不晓得也是应该，而且也不好对外人细说。 说到王术……康凌赶紧问道：“孤鹜宫的王术怎么突然死了？” 按照两人原本的打算，若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向王术讨个说法。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王术死了，死了快有半年，而且死得莫名其妙尸骨无存。 没错，当陈苍与康凌两人从燕夫人的空间中出来时，惊讶的发现外界的时间竟已经过了一年多。康凌一脸懵逼，虽然知道两人在空间里呆了不少日子，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经过了一年之久…… 两人杀上孤鹜宫，可孤鹜宫此时天荆地棘，自身难保，宫内一片混乱，几乎不见人影。自王术暴毙之后，整个门派陷入内忧外患之中，被洗盪过了好几遍。 陈苍与康凌两人无奈，又急着赶回各自的门派看看情况，便在孤鹜宫分手，各自离去。 至于两人体内的那药，康凌回去楚山问楚山的老头，陈苍回落霞宫请教一下闭关的前辈们，再查阅一下书籍，看能不能找出个解法。说是如此，可两人都不抱希望，毕竟燕夫人的路数跟内三州差异颇大，恐怕是少有人知。 两人依然是不可靠得太近，出来之后不小心挨近了一些便又发作了一次，还好被尽职尽责的黑刀阻止了——给两人一人砍了一刀。 事后，两人神色尴尬，匆匆告别。 洛七野十分诧异的看了康凌一眼，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说来话长……总之你先告诉我王术怎么死的。”康凌问道。虽然王术的寿命不剩多少，但怎么着也不可能短到只剩半年。 “还能怎么着，天谴呗。”洛七野淡道，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屑。 天谴？莫非跟转婴有关？康凌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因为燕夫人对他下过禁咒，他无法向洛七野说明详情。 “他本就没有多少寿元了，自觉突破无望，就去走了些邪门歪道，可这种逆天改命之事是容易的么？这不就把自己小命给搞没了。”洛七野继续解释，说得有些兴奋，“你莫非还没听说，天降神兵，收妖伏魔！王术好歹也是几百年的修为，可却连人家的半招都接不下来直接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等等……康凌有些凌乱，这一年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天降神兵？！”康凌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是我理解的那个天降神兵吗？” 洛七野瞥了他一眼，眼里透露出来一个信息——大惊小怪，一看就是没有见识的。 洛七野道：“自然，不过也是奇了，以往的天谴至多是【天象之灾】，不出金木水火土五门，这次竟然是【人劫】。” 康凌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人劫”也即是“天降神兵”，唯有在对修为强横足以对抗天象的人或者是罪深孽重之人进行惩罚时才会降临，怎么着就降到王术头上了？ 王术的修为绝对没有强横到那个份上，至于罪孽……能够引得神兵下界的的罪孽必然要极为深重，至少也是人间地狱级别的。若是王术犯下这种程度的罪孽，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七野看了正在苦思的康凌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徒儿此次外出归来，似乎成长了几分。” “能不成长么，差点把小命给交代了。”康凌随口应付。 “哦，还没问你，这一年你去哪里了？” 康凌指指自己的嘴，摇摇头，示意洛七野自己不能说。 这下子洛七野终于上心了一些，仔细的看了一眼便看出康凌这是被下了禁咒，收起了嬉笑的表情：“南海禁咒？” 康凌点头。 “这禁咒解起来极为麻烦，我需准备几日。”洛七野沉吟道。 “不必。”康凌拒绝。燕夫人的修为要比洛七野更高，洛七野强行去解说不定会被反噬。 知道康凌不能说，洛七野也便没有继续追问是谁给康凌下的禁咒，但也将此事留心下来。 “王术做了什么引来了神兵？”康凌问道。 “哦，这个，”洛七野嘿嘿一笑，拖长了语调，“你绝对想不到。” “快说，别卖关子。”康凌冷漠的打断。 “还记得内三州一直有修士失踪之事么？”洛七野问道。 这事康凌有所耳闻，毕竟闹得挺大的。失踪的通通都是旧派的修士，什么辈分各种段位的都有，有弟子也有大能前辈，失踪得无声无息，各门各派使出了看家的本领都没能找出一根头髮。也是由此，旧派的弟子们外出歷练都需要有前辈的陪同。 因为失踪的只有旧派的弟子，所以很容易的，大家就将目光放在了新派身上，怀疑是他们作祟，可惜一点证据也没有，连个捕风捉影的目击都没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怎么……难道是王术干的？”康凌一惊。 “不错，”洛七野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想不到吧，王术平时也人模狗样的，背后里竟然做出这般事情，那些个修士下场都极惨。” 难怪孤鹜宫被人洗盪了几遍，肯定是仇家寻仇，可能还有些趁机摸鱼的小虾掺和了几脚。 康凌心头剧烈的震盪了一下，一丝不好的猜测浮了上来，总觉得与燕夫人有些什么关系。想想燕夫人乖僻变态的性格，康凌只觉得头疼…… 果然燕夫人那个禁咒也得想办法给解了。 “听说你们在雁山遇上了一只转婴？”洛七野对王术的事兴趣不大，转而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当时康凌偶然发现了转婴的痕迹，领着几个弟子去近距离观摩了一番转婴的样子，然后再独自去追捕转婴……接着就遇上了陈苍……想到陈苍思绪就容易跑远，康凌赶紧收了回来。 “确实，是一只虎妖原型的转婴，不过不是我击杀的。” “哦？” “遇上了落霞宫的小师叔，是他击杀的。” “落霞宫的小师叔？”洛七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陈苍？你这小子竟然也会老老实实的称唿别人？怕不是被夺舍了？” “……” “大师兄！”一阵轻快的声音传来。 康凌抬头一看，是几个楚山的弟子，正愉快地向他扑来。 “方才师父说了一声你回来了，便自行走了，害我们来迟一步。”一位师弟抱怨道。 “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御剑还怪我？”洛七野抢先开口挖苦道。 第38页 几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阵，康凌微笑的看着他们，死里逃生一次，难得看这些聒噪的师弟师妹也顺眼了几分。 “先回山，大师兄定是累了。”难得有个眼有色的说了句。 大家立刻响应，簇拥着康凌往里走，独留了洛七野一人在原地…… “徒大不中留啊……”洛七野感慨，“平时康凌这小子就冷言冷语的，怎么着他们就这么喜欢，难道有什么潜在受虐体质不成？” 回到楚山，随便几句打发了热情的师弟师妹们，方才其实还想问下老头，可知那药的解决之法，可惜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第26章 真真假假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楼，陈苍生了些微妙的感受。这里一景一物都与燕夫人的幻境无异，一真一假，少了个康凌，却多了几分冷清。站在门口，不禁又想起那日在幻境中两人失了理智之后的种种，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烫。 再深入几步，一个人影出现在陈苍眼前，打碎了所有带着暧昧的幻象。 陈苍停下脚步，微微欠了欠身：“宫主。” 王之帧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看着陈苍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波澜。 两人便这般相对，投入房内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许久，王之帧才开口道：“上一次你离开落霞宫这么久是什么时候来着？” 这句话并不是真心想要得到陈苍的答案，陈苍低着头，继续沉默。 王之帧道：“已经七十年了，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这区区落霞宫是容不下你的，你何必回来。” 何必回来……何必何必！ 陈苍扯扯嘴角，“陈苍是落霞宫的弟子，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最后终归是要回来的。” 王之帧走上前几步，更发靠近了陈苍，伸手轻轻的搓揉着陈苍的头髮，“你与他都是一样的，都是魔物。” 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如此地刺人心脾。 “师兄不是魔物。”陈苍皱眉，压抑下了心头窜起的怒火。 王之帧笑笑，没有反驳，“那你呢，快了吧，偏要招惹那些东西，别最后的下场连王术都不如。” 王术？陈苍知道王术是寿命未尽而暴毙了，却不知内里的详情，听王之帧的这意思，王术似乎是背地了做了些禁忌的事？ 看陈苍漏出不解的神情，王之帧也纳罕了一下，“你这一年是到何处去了，连王术的事都不知道。” 陈苍不想对王之帧详说，应付道：“当初王术让我进入墓穴替他寻一个东西，出了点意外被困在其内了。” 王之帧显然不信，但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上了一副暗慡的表情，“也不怪王术找上你，毕竟你们都喜欢弄这些邪门歪道……天降神兵你知道的吧？” 天降神兵？陈苍惊了一下，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王术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然引得神兵下界惩戒。 “王术那种货色做了什么我毫不关心，真正重要的是——天道依旧存在。”王之帧说道，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可他的眼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癫狂。 陈苍立马反应过来，天道究竟还存不存在是修真界不敢深思的一个问题。近千年的时间没有任何人飞升成功，世间混乱不堪，毫无秩序，修真界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境地。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传言，说世间的气运已空，天道消散，再无人可以飞升。 当然这些说法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毕竟大家都不想自己否定自己的道路，可时间越久，盘踞在心头的猜疑就越深。 “天道仍存，这个世道要变了。”王之帧大喘气了一口，悠悠说道。 “世道……要变？” 王之帧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按耐不住的人可不止王术一人，既然知道还有机会，怎么会不放手一搏？” 陈苍清晰无比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迴荡在自己的身体之内。 世道是什么，世道就是新旧两派僵持对立，维持一个惺惺作态的假象。是大家得过且过，活在当下，那些虚无缥缈的飞升成神被刻意淡化。 如果要变……那便是要对新派拔刀了。 “新派的作为哪里还有修士的规矩，替天行道，维护世间气运，难道不是我辈责任？” 陈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挤出一句：“你们这般作为难道就没有违逆天命？” “怎会。” 王之帧语气笃定，眼神落在陈苍身上，流出几分警告之意。 陈苍懂了，罔顾人命，引发大乱，他们不是不懂，所谓的天命天道都是虚的，只不过是他们一个幌子。王术的死，神兵天降只是一个引子，恐怕旧派策划这场战争已经很久了。 也是，旧派怎么会容忍新派的存在。神兵天降对他们而言，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以“天道”、“飞升”为由目，吸引那些寿命将尽、常年闭关的老前辈出手。 至于王之帧他们，追求的从来都不是飞升，而是…… “上次宗门大比你甚至输给了比你小一辈的弟子，若是再放任新派成长，岂还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果然，王之帧冷言道。 至于新派究竟有没有打压旧派的心，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不能容忍的威胁。 “你这一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不问。但既然你回来了，我须得问你一句——我这一生只会问你这一次——你是否还想继续做我落霞宫的门人。”王之帧捏住陈苍的下巴，“我将你逐出落霞宫，你离开内三州，永远不要再回来。还是……留下来。” “二师兄，”陈苍换上了许久不曾用过的称唿，轻声道：“我时常会想，那天死去的人，大概也包括了你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幻想一场。” 王之帧脸色微微变化。 “幻想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死了，但却从来没有改变过，你依旧是你，我也还是我。” 王之帧放开陈苍，冷笑一声，“你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没死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在世间苦海挣扎。” 陈苍闭上眼，后退，“落霞宫与我而言早已经不復存在了，从宗门大比失败之后我就意识到了。我曾经一直以为守住落霞宫是我穷尽一生都要做的事，但那时候输了，我却发现我不在意了，不在乎了。我所留念的落霞宫早在七十年前就消散了，而现在的这个只是我将自己的执念强加于此的幻象，是假的。” “你说落霞宫是假的？你自己疯魔了便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吗，如果落霞宫是假的，那你告诉我，我守了这么多年的是什么？！”王之帧提高了音量，再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二师兄，你不懂。”陈苍淡笑，“我会离开落霞宫，但不能离开内三州……一旦却邪进入外六州一定会引起妖魅大乱。” 第39页 “走，不要再回来了，我只愿你死在外面别让我知道。”王之帧深唿吸一次，也扭过头不再看陈苍。“都走都走，全部都死了最好不过。” 陈苍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一小块阴影突然沖他飞来，陈苍伸手捉住，摊开一看，是一片雪花。 “这是你的物件，不属于落霞宫，带走。将落霞宫给你的东西留下。”王之帧道。 捏着这片雪花，陈苍无声一笑，握紧了手。这是陈苍小楼后那个冰池的能量核心，是一片万年雪花，对陈苍效用比康凌的日皎要好上几分。 陈苍直接将储物戒从手指上取下扔给王之帧：“后会无期，二师兄。” 坚持着守了这么多年的空架子。离开时毫无留念。没有里面的人，这幅架子没有任何的温度，而那些人早就死了，只余了一根又一根的白骨。 走出落霞宫，陈苍有一瞬间的迷茫，天下之大，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恰好想到了自己体内潜伏的药，自己在落霞宫这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上一下便被逐了出来，根本无暇打探如何化解药效的消息。 也不知康凌那边如何……陈苍打定主意，干脆去楚山找陈苍，先将药给解开，顺便还可以提醒一下康凌旧派的打算。至于以后，大概就是找个无人之地守着却邪，直到尽头。 第27章 再见 眼下没了扶摇，而自己的佩剑又是个不能用的，陈苍只好靠自己的双腿走去楚山…… 大致的估算了一下落霞宫到楚山的距离，陈苍甚至有些想要放弃，这般距离，恐怕自己走到的时候新旧两派都打完了。 没办法，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寻把能用的剑。陈苍记得，落霞宫辖区境内是有几个大的城镇，修士与凡人都有，城里有不少修士做些买卖，指不定可以买到一把剑——陈苍根本不敢指望自己能够像康凌那般好运，睡一觉就得到一把绝世好刀。 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五日。原本驾驭扶摇只要一瞬的距离，却着实难为了陈苍一把。路上还遇上了一伙匪盗拦路打劫，陈苍没有可使的武器，便赤手空拳解决了他们。末了还感慨一下自己拳脚功夫也算不错，说不定可以寻个凡世小镇做个师傅。 这座城名为乌兰城，陈苍在小时候来过一次，算起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此时城市的样貌已与陈苍稀薄的记忆相去甚远，陈苍还是找了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此时乌兰城内所有的修士生意都被吴家给包揽了，想要买剑只能去吴家名下的店铺里买。 陈苍皱眉：“这么大一座城池，怎地只有一家做修士生意。” 修士向来不缺钱，他们的生意利润高厚，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不在少数，竟然能让一家独揽，这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被问话那人嗤笑一声：“怎地？小哥你是从哪个山上下来的吧？” “……” 那人又道：“吴家背后是谁？那可是黄龙观的！谁敢惹！” 黄龙观……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一言难尽。这个门派也是典型的新派代表之一，确实离此地不算太远，大概陈苍走个十天就能走到了。这个门派行事高调，大肆干预人间政权，似乎与很多国家的皇室多有勾连。 竟是嚣张到了如此地步？这里离落霞宫这般近，都如此张扬，再往外的地方指不定成了什么样。若是按照王之帧的说法，这无疑是在抢落霞宫的地盘，碍落霞宫的眼了。 “唉，其实乌兰城本来不是这样的，”那人嘆息道，“都怪落霞宫那个小师叔，以前吹他是修真界百岁以下的第一人，结果还不是输给了康凌。他这一输，便将乌兰城输了出去。” 落霞宫的小师叔……如果没猜错，应该指的就是自己，陈苍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理解了这人的意思。宗门大比从前只是宗门之间交流的方式之一，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之类的。但自新派横空出世之后，这场大比的意味就变了。在比赛之外。还会赌押一些东西，胜的一方可以得些利处。 陈苍听说过，但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任务从来只有拿下大比。现在看来，这宗门大比背后涉及的利益争夺还挺严重的？ 不过这些都与陈苍无关，仅在心里略微的诧异了一下。问明了吴家店铺所在，陈苍只想早些买剑上路。 吴家的店铺分类极多，有只卖武器的，也有专事丹药的，还有卖符纸的。陈苍摸到最近一家卖武器的店铺，店门口挂着写着一个“吴”字，旁边的门上还雕刻一条张嘴嘶嚎的龙，规模看起来还是挺大的。 陈苍入内，一楼熙熙攘攘都是人，扫视了一眼，见一楼卖的基本都是些普通至极的武器。剑虽然不少，但都是入门级别的，根本无法御剑飞行。另外，看了眼价格……占据了垄断地位的吴家所卖的物件价格自然不会太友好……陈苍看着这些价格浮高的东西忍不住抽抽嘴角。 旁边一个青年眼尖看到了陈苍的小动作，凑过来愤愤道：“这些道友可也有不满？” 陈苍一愣，没料到竟然有人来跟他问这个，没有贸然开口。 那个青年继续抱怨道：“黄龙观欺人太甚，这些东西也就是低级的散修会买，可手头宽裕的散修又有多少，简直不给人活路。” 陈苍摸摸鼻子，道：“这不一定吧。” “呵，除了散修谁也就是凡人看得上了，真正大门大派的弟子自有无数的供应，谁还缺这个？黄龙观，不，新派的这些做法无疑就是变相的扼断散修的路子，打压散修。” 陈苍心头一动，这个青年所言他之前确实不曾想到过，现在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散修修行本就不易，这些武器丹药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难题，若新派有意抬价，确实能给散修造成一些困扰。 “新派……现在都这么做吗？”陈苍问道。 那位青年十分惊讶的看着陈苍，脱口而出：“你是从哪个山上下来的？闭关太久了吧！” “……”陈苍：“不，我是从沙漠里出来的。” 那青年没有细究陈苍的话，难能碰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他体内的潜藏的嘴舌因子通通被调动起来了 ，拉着陈苍的手就开始说道：“我跟你说，你在内三州行走，务必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惹到新派之人，哎，话说你知道哪些门派是新派吗？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一份详尽的名单……” 陈苍看着青年的手，眼角都有些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虽然动作已经放缓了，但那青年还是愣住了。 陈苍刚想补救解释几句，那个青年已经很快自我开解开了：“哈哈，是我疏忽了，道友不要见怪。” 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陈苍也没有再开口补救的必要了，于是继续方才的话题：“你方才说，不要惹新派的人，这是为何？” “现在内三州已经完全是新派的天下了，他们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作威作福、鱼肉乡里！若是有人惹到他们中任何一人，那此人便会上了新派的黑名单，不仅所有旗下门店不与你做生意，而且还会各种难为你。轻点的见一次打一次，严重的……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新派已经不得了了！” 第40页 陈苍：“……” 这个青年的描述才是真的不得了了。 “若是如此，那些个老牌修真门派不会束手旁观的。”陈苍暗示这个青年，他说得太夸张了。 青年冷笑一声，语气非常不屑：“旧派那些能守住自己的地盘就算不错了，这次死了这么多人也不是也不敢吭声，也就能上孤鹜宫耍耍威风了。” 又是“死人”又是“孤鹜宫”的，这个青年指的十有八九是王术那件事。可这件事是王术犯下的，即便孤鹜宫与新派来往过密，也算不到新派头上…… 那青年想起陈苍“刚出沙漠一无所知”的设定，又非常贴心的将王术一事再度复述了一遍，加了些捕风捉影的猜测，然后道：“这件事跟新派绝对脱不了干系，否则王术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抓了这么多人，其中可不乏前辈大能，而且更重要的是，被王术抓走的全都是旧派之人，一个新派的都没有！” 陈苍想要翻翻白眼，这还真是无话可说，无法反驳。 压下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陈苍道：“多谢道友解惑，令鄙人大开眼界。” “小意思小意思，”青年脸上笑嘻嘻，“既然你已经知道新派有多可恶了，现在应该是不敢再买他们的东西了吧。” 陈苍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这个青年为何要说这么多了。 果不其然，那个青年继续道：“我知晓有一处物美价廉的採买之处，我们这些散修过日子得精打细算，别给新派献钱！” 哦，原来是黑市。黑市就是背后没有门派支持，没有得到修真界统一认可的商户们组成的地下市场。在黑市买东西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保障，一般人很难判定真假，以及无法得知自己买到手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隐患。 陈苍之前听说过，有人在黑市用低价买了一件法宝，可那法宝其实是某一门派的弟子之物，被人掠走强行抹去了标记，然后转手在黑市上找冤大头卖了。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原主找了上来，连小命都没了。不过确实也有捡漏成功，以一赚万的。 陈苍自然不会分辨不出真假好坏，自身实力也足够。但他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缘浅，根本不指望自己能有什么机缘，还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买把普通的剑麻利的滚去楚山为上。 “不必，我不过随便看看，没有想买的东西。”陈苍婉拒道。 “怎么会没有？”青年显然不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骗子，我是看你单纯无知才好心告诉你的。” 单纯无知？陈苍再次感嘆这个青年的词彙量真是不得了，“我确实没有需要买的。” “旁的不说，你在外漂泊，难免有个意味，修养药材总是要备一些的吧？以防万一，这个钱不能省！” 这个……还真不用。虽然落霞宫给他的东西都收了回去，可康凌在分开前给了他一瓶“神之祝福”。 在陈苍以往的生命中，大部分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谦谦有礼，是以他此时面对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摆脱这个青年。 正在苦思，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突然自陈苍身后传来：“又是你！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了，来一次打一次！” 闻言，那青年的脸色瞬间剧变，迈开腿不管不顾的跑了，根本没有心思再与陈苍说什么。 陈苍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转过身，只见是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本帐簿，身后跟了两个持棍的小厮，大概是这里的管事。 管事来到陈苍面前，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位道长是想看点什么？” “剑，普通点的即可。” “请随我来，我为您安排个人做介绍。” 陈苍刚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不如顺着看看，对着新派的生意陈苍也有些好奇：“那就有劳了。” 管事对陈苍报之一笑，恭敬的在前面领路，让陈苍随他上了三楼。 三楼便要冷清许多，装修典雅，仅只陈列了十来把剑。陈苍一眼便看出，这些剑都不是一楼的可以比拟的，虽然称不上宝剑，但也能达到落霞宫弟子使用的级别了。 而且还有十来把，以一个商户来说有这样的收藏已经不易。 “道长请随意，为您介绍的人马上就来。”管事恭敬的说道，然后直接退了出去。 陈苍感觉有一丝的怪异……就算是这个管事觉得他人傻钱多，是个肥客，但也不至于就将他单独留在这里，难道不怕他拿了剑跑路？ 约莫是有特殊的手段，这些剑不经过许可都带不出店门？只能这般猜测了。 陈苍走到最近的一把剑面前驻足观摩，这剑颜色有些偏黑，大概是在炼制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特殊材料的缘故。下面没个介绍，具体的情况也看不出来。 “此剑名为【弄影】，是铸器大师方然早期的所做。剑身轻薄，使起来极为顺畅。” 陈苍正想伸手碰触一下此剑，突然听到声音愣住，连手都不曾收回。这道声音熟悉无比，此时离他们分开还不到十日。陈苍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康凌应该是回楚山了，而楚山离这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陈苍僵在原地，不敢回头。虽然心里明白不可能，但这声音实在太像了，又让他无可避免的期待起来。 “小师叔，”那人说道，声音带着无奈，“不过几日不见，小师叔便认不得我了吗？” “康凌……”陈苍终于转身过去，目光有些空，愣愣的开口：“你怎么在此？” “小师叔这是问我为何能这么快出现还是问我为何要来这里？” “都有。” “好吧，”康凌耸耸肩，耐心解释道：“首先第一个，在我们被困住的这一年内，新派有一些动作，嗯，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尝试用一种特殊的阵法，在两个地点之间建立联繫，便可在短时间内穿越千山万水，无需辛苦御剑。” “这……竟能做到？” “自然是能的，若非如此，小师叔怎么能在此地见到我？”康凌挑眉道。 这个阵法有些超乎陈苍的想像。 “至于第二个，我来这边有三件事要做。”康凌目光微微下压，追逐着陈苍的视线，“不过现在，已经完成一件了。” 第28章 拍卖 “嗯？”陈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康凌走近两步，道：“三件事之一，我想来见小师叔一面。” 这句话落到陈苍耳朵里，绕了几个圈才流到脑中，又是慢慢地悠悠地逐字反覆品味了，陈苍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瞬间脸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康凌不催促，但也没有收回他的视线。 陈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在脸红什么，康凌不过是稀疏寻常的一句话罢了。赶紧勉强自己镇定下来，还好多年面瘫的经验还在，陈苍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但脑海内还是混乱一片，开口道：“以后别叫我小师叔了。” 第41页 “那要叫你什么？”康凌语气上扬，笑容勾起一丝绵长的意味。 陈苍哑然，自己这话也是，容易往着别的方向偏去，赶紧解释道：“我已经离开落霞宫了，以后自然不必再唤我小师叔。” 康凌眼里有几分诧异，但没有细问，非常自然的捡起此前的话题，将这个插曲盖过去，“另外两件事，其中一件与我们体内的药有关。” “如何？”听到“药”，陈苍注意力马上凝起来，追问道。 “查到了一个解法，不过需要准备的材料有些多，这里正好有最重要的一件。” “这里？乌兰城？”陈苍纳罕，这个城可不是什么会出天才地宝的风水宝地。要解开燕夫人的药性，普通的材料估计是不行的，陈苍一听便觉得应该不简单。 康凌点点头：“确实就在此地，小师叔可知修真界背地里的交易市场？” 巧了……刚好听过。 “这乌兰城的地下交易市场规模不小，有散客买卖，也有组织起来的拍卖。我们要寻的那份材料，便即将在此拍卖。”康凌道。 “是什么？” 康凌深深地看了陈苍一眼，然后开口道：“是燕夫人的尸首。” 燕夫人的尸首？陈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是无稽之谈。不久前他还亲眼见过燕夫人，活蹦乱跳的那种，怎么现在就成尸首了，还流落到地下市场拍卖？！ “燕夫人的尸首？你确定不是个噱头？” 康凌摇头，“准确来说，到不算是假的，只不过与你想像有些差异。这是燕夫人以前的身体，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燕夫人此前判出孤鹜宫时遭了些惩罚，原身损毁得厉害，便索性夺舍换了个身体，也更发方便她入魔。” “所以，这里拍卖的是燕夫人的原身？” “不错，这原身当初是被孤鹜宫收了，这次孤鹜宫被洗劫了几番，估计就是在此期间被什么人给拿走了，之后便流到了黑市。” 陈苍点头，这样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但燕夫人的原身跟破解我们体内的药性有何关系？” “实不相瞒，我其实并没有找到如何化解药性的法子，甚至都不知道这药确切是如何做的。只是在听说了燕夫人原身的存在之后，突发奇想，想到了之前收集了一个方子，有些邪门。这方子没有名字，上面写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陈苍道：“难道还能将药性返还到燕夫人身上不成？”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康凌一本正经。 陈苍觉得有些扯……不怎么信。 康凌知道这说服力不大，耸耸肩，道：“试试，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还是真的……陈苍默然，自己确实别无他法。 罢了，就当是去看看燕夫人的“尸首”也好。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想着要买剑，你终于厌倦却邪了吗？”康凌问道。 见了康凌，两人扯了一堆，反而将他的买剑一事忘了个干净，说到买剑就想起来…… “你怎么在黄龙观的店铺？那管事的不是说会有人来给我做介绍，难道是你？” 康凌一笑：“确实是我，至于我为何在此，便与我要做的第三件事有关了，不过这不重要，姑且不提。眼下，便让我来为小师叔做个嚮导。” “哦……我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包括扶摇，本来想买把剑御剑过去楚山找你的。”陈苍老老实实的答道。 闻言，康凌生生止住即将伸出去拿剑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便道：“这里的剑都寻常普通，以小师叔的修为，它们支持不了多久便会废掉。” 说好的做嚮导呢，这是在砸场子吧…… “那以你的意思，我该如何？”陈苍道。 “此事不急，选一把合适的剑本就不易，店里卖的都是凡品，不如我陪小师叔去些远古遗蹟寻个机缘？” “不是都说了别叫我小师叔么……”陈苍无奈，“再者说，这般耽误你的时间恐怕不太好。” “不耽误不耽误，”康凌连忙表态：“楚山头一号闲人能有什么事。” “……” “明日拍卖，今日我还可以带小师叔四下逛逛。”康凌说着，一时忘了两人不能相隔太近，跨出一步就想去拉陈苍。 陈苍赶紧后退一大步，忙道：“你！停下！” 康凌收回脚，眼里一闪而过一丝遗憾，嘴上却是苦恼道：“这实在太容易越界。” 两人最终也没有去“四下逛逛”，毕竟两人之间隔了这段距离，做什么都不是太方便。 康凌为陈苍安排了住处，走了好几天路的陈苍终于能有个像样的休息之处了。陈苍对睡眠的需求不高，几日不睡不会有任何问题，平时都是打坐休息的，不过今日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便躺到了床上。 在放松下来之后，一些情绪才会慢慢的翻滚出来，逐渐的占据身体中的每一个地方。 陈苍用大拇指摩擦着食指，这里曾经有一枚储物戒，里面装的都是落霞宫的一切，现在已经不復存在了。 落霞宫彻底在他的生命中翻篇了。 陈苍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落霞宫开始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记事起他的生命中便只有落霞宫的一方天地，有的是师兄师弟们。曾经也有过一段美好到不真实的岁月，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不能久存，一切都被打碎了。七十年前，落霞宫遭遇大劫，陈苍一辈的弟子只余三人倖存。 自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变了。 三人之中，一人不知所踪，一人是陈苍，另一个便是现任的宫主王之帧。陈苍与王之帧都对落霞宫有无限的眷恋，都想守住自己心底的美好，可两人却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离开落霞宫，就意味着与过去彻底的告别。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自己的心上有一道陈年的伤疤，还未全然癒合，但表面上看不出端倪。自己一直暗示自己这道疤不存在，于是便一直刻意的忽略，但现在又是自己亲手将这道疤挑开。 陈苍很少会去回忆七十年前的事，平时王之帧也非常默契的不与他谈论旧事，陈苍甚至会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那些死掉的人也并没有死，也许某天就会偶尔遇到，然后说一声“哎，好久不见了”。一边不愿承认，一边又清楚得很，两相折磨之下，磨出了如今的陈苍。 如果不是这次被燕夫人困住，看到了幻境，也许陈苍会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回到落霞宫，与王之帧的谈话更发让陈苍无处可逃。一味的缩头已经没用了，逼迫着自己面对，面对落霞宫早已不是记忆中的美好宫殿。世间最后一个避风港早就没有了，再不愿也只能离开。 所有的一切被深埋的被遮掩的情绪都爬出来了，一只又一只的手扯住了陈苍，想要将他撕裂。 第42页 陈苍蜷缩成一团，抱住自己，以这个姿势来抵抗一切刺骨的寒意。他常年泡在冰池中，本来应该是不畏寒的，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冷，冷到没有丝毫抵抗的力气。 闭着眼，意识模煳间，又一次的看到了昔日的种种。有人嬉笑打闹，有人偷懒耍滑，有人用温软的手扶起跌倒的自己…… 太过美好，美好得一碰就碎。 梦魇又一次出现，梦境里的人突然都碎掉，血流一地，还伴随着呜呜的哭声，缭绕不绝。陈苍的意识一分而二，一半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一半却飘出体外，置身于梦境之外看着这一切。清醒的一半还闲闲的分神想，只有却邪才会引发自己的梦魇，这次却邪沉寂许久，怎地自己还是发了梦魇？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止不住的心惊胆寒，止不住的发抖。无论看到几次，都无法麻木。 “小师叔？”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你怎么了？” 听到康凌焦急的询问声，陈苍才发现自己叫出了声。意识重归一体，但还是有些混沌，想要出声，但发不出来。 康凌见陈苍不回答，又继续拍了拍门，道：“小师叔，我进来了？” 说完，他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苍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刚想告诉康凌自己无事，还未开口，心底又捲起一阵新的寒气，由内自外，几乎将他冻僵。思维停滞，陈苍什么都理不清。再看那个轮廓，莫名觉得温暖。 好像有人在说话，陈苍什么也听不清，只遵循着本能想要靠近那一分热源。 第29章 升级 康凌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不敢动。他在外面听到陈苍痛苦的哼叫声，放心不下，就来问问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一进来……就看到陈苍用手肘撑着床半抬着身子，衣衫散落。 康凌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海，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接着陈苍竟然跌跌撞撞的向着自己冲来…… 康凌都忘了要怎么后退，就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陈苍沖了过来，扑倒他身上。 “小师叔……你还真热情。”康凌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一句欠话，说完只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话让陈苍听到非得跟自己翻脸。 正这样想着，仔细的看了眼陈苍……似乎陈苍的意识有些不清楚？先暗暗放下心来，陈苍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听到。 “小师叔？” 然而此时的陈苍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会是那药效又发作了吧……康凌暗想，但又觉得不对，怎么这次两人都挨在一起了，自己还清明得很。康凌虽然意识清明，可也没什么用，身体开始有些轻微的不自然。 康凌艰难的想将陈苍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但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这手实在是使不上劲，干脆站着不动，看陈苍接下来还会如何。 陈苍倒是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了，就是紧紧地搂着康凌，身子还有些发抖。康凌注意到这一点，有些奇怪，怎么抖成这样？ “冷……”陈苍出声，声音都带了颤儿。 冷？康凌呆滞了一下，这乌兰城的气候挺好的……怎么会冷？但既然陈苍说冷了，康凌便用一手搂住陈苍，缓缓地渡些真气给陈苍。 真气渡过去，确实起了作用，陈苍渐渐停下了抖动，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挂在康凌身上，也不放开他。 “小师叔？”康凌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得不到任何回应，再听他平稳的唿吸声，康凌猜测陈苍过半是睡着了……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康凌着实有些苦恼，不知该怎么处理，是让陈苍继续挂着还是把他扒下来？ 好像都不怎么样…… 康凌微微思考了片刻，稍稍弯下身子，将陈苍打横抱了起来。这个过程波动挺大，可陈苍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双手还牢牢的勾着康凌。康凌无奈的看看自己怀里的陈苍，向着床榻走过去。 陈苍还死死的揽着自己不肯放，康凌便顺着他的意也跟着躺倒了床上。两人相对而卧，房里本就点了灯，外加康凌的视力着实不错，所以能够清楚的看到陈苍面上的细微。陈苍脸很白，闭着眼，睫毛很长，唇上也是一片惨白，失了颜色，额上还有些细汗。两人的距离极近，即便如此，康凌依然能看出陈苍的美来……真是经得起距离检验的颜值。 康凌一手轻轻的扶着陈苍的后背，给他些许的安慰。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到一炷香，陈苍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嘶叫着，看起来痛苦无比。他将手从康凌身上放开，转而弯曲起手指去扣自己的脖子。不过一瞬，他的颈上就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康凌大惊，赶紧扑过来抓住了陈苍的手，不让他自残，但陈苍的脚依然摆动着，整个身子都剧烈的扭着，不肯安分。 “陈苍！”康凌喝了一声。 陈苍稍微停滞了一瞬，又开始剧烈的反抗起来。 康凌无法，只能翻身在上，限制住他的活动。 两人眼睛正好对上，康凌在陈苍的眼里看到了一些跳跃着的渴望，方才失血的唇重新浮上了颜色，透着诱人的信息。 康凌脑海空白了一瞬，突然觉得无比的想念双唇相触的滋味，于是他吻了上去。 被吻住的陈苍觉得缺失的一块终于得到了填补，一直想要却抓不到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不再挣扎，不再暴动，痴痴迷迷的享受着这个吻。 康凌一点一点的加深着这个吻，到后来都有了些肆虐的意味。 “唔……康凌。”趁着换气，陈苍才不容易才发出一点声，大喘着气：“别……” “好。”康凌停下动作，从陈苍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用手指为陈苍擦去嘴边的水渍。 “你怎么都不喘气？”陈苍好久才平復下来，将唿吸恢復正常。 康凌好笑，没有回答。 陈苍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情况，有些像药效发作，又不太像。 以往的发作都是两人距离过近才会引发，可这次陈苍一人独处先是开始梦魇，然后意识不清，见到康凌就自己扑了上去……直至被康凌吻了一下才恢復意识。 康凌道：“你还记得燕夫人在外面走之前说过什么吗？” “说我们会理智全无？” “听燕夫人的意思这药药效是会逐渐变化加重的，可能这药性变了。” “这有可能吗？”陈苍眼里闪过一丝波光，这听起来有些超乎常理了。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这个是有可能的，”康凌道，“实际上这药并非寻常的药，它有燕夫人的灵力加持，所以药性其实是由燕夫人的心意决定的。” “……”陈苍哑然。 “我也觉得有些无稽，但燕夫人的境界毕竟与你我不同，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水平去揣测她。” 第43页 “说的也是……”陈苍嘆息一声。这药实在太过折磨人，也不知会不会让它给自己闹出什么别的岔子来。 康凌伸出手去扶了扶陈苍的头髮，“没事，我们一定能解开的。” “嗯。”陈苍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一声传到康凌耳朵里转换出来的意思是无比的乖顺。 两人尚且莫不清楚这药性又变成如何，什么会诱发药效发作。但就目前看来，似乎两人的近距离接触不再会引起药效的发作，若真如此，也不坏，起码两人不必时时保持距离。 “你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去拍卖会。”康凌着实费了些力气才从床上翻起来。 “嗯。” 康凌走出两步，又转回来，拿出药递给陈苍，指了指陈苍脖子上的伤痕，道：“忧思不要过重，看着眼前就好，我们现在只需考虑怎么去解开燕夫人的药性。” 陈苍侧躺在床上，看着康凌一副竭尽全力想要宽慰自己但找不到话语的样子，心里一暖，眼睛微微弯起，内里含了一丝笑意，道：“我明白。” 黄色的烛光洒在陈苍身上，落在康凌眼里，使陈苍整个人显得柔和无比，不復清冷。康凌手指动了动，止住了自己想要过去抱抱他的冲动，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次日，康凌带着陈苍去了地下市场的拍卖会。 这里的地下市场还真就建在地下，倒确实不欺人。康凌早就做过了准备，打点过，带着陈苍一路进去并未受到阻拦，顺畅无比。 陈苍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将眼睛多放在了周边的一些，康凌察觉到了，便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适应陈苍的步伐。 通道里散发着古怪味道的地道，地面还湿漉漉的，黏着些看不出原型的污秽之物，墙壁上点的灯也是暗淡的，更发添上几分诡异的色彩。在道路两边，有人摆着小摊，或站或靠，摆摊的通通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出来。 买东西的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几个，在摊前挑挑拣拣的。 “这里卖的基本都是假货。”康凌小声在陈苍耳边说道。 陈苍点头，他一眼扫过去也能看得出来，没有什么有灵气的东西。 正想和康凌继续往里面走，突然有人叫住了陈苍，“这位道友，昨日我让你过来你还说你没有要买的，怎么今日又来了。” 陈苍一怔，叫他的人自然就是昨日遇上的那位青年。 那青年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就想抓陈苍的手，康凌将陈苍往自己的身后一扯，让那青年扑了个空。 “你……”那青年刚想开口，看清了康凌的脸之后却住了嘴，憋在嘴边的话化成了一道悠长的气散了。 “我？我如何？”康凌问道。 那青年赶紧换了张脸孔，摆出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种大人物，有些惊讶……你是沖那个来的，对吧？” 青年脸上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康凌不动声色，心里好奇，此人看起来普普通通，修为也不高，怎么这人也知道燕夫人尸首拍卖之事。而且看他的表情……实在有些令人一言难尽。 “你认得我？”康凌道。 “怎么会不认得？新派弟子第一人嘛，你可是将落霞宫那个小师叔都打败了，谁能不认识你啊。”青年说道，还眨巴了一下眼睛。 康凌有些不自然的回头看了陈苍一眼，陈苍则是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怎么接。 康凌只得别有深意的说道：“你眼神不错。” “那是那是……”青年越过康凌看了一眼陈苍，道：“原来你们认识啊，我昨日还以为那位道友是个新人……难不成其实是楚山的弟子？” 康凌不答，就看着他。 青年立即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赶紧道：“那啥，不打扰了，你们请，里面精彩着呢。” 那青年目送两人走远，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深远，他挥挥手招来一道黑影，沉声道：“楚山的康凌来了，盯紧点。” “康凌……就是方才那人？看起来年纪还小的很。”那道黑影奇道，“不过，他竟然真的来了。此前听说有个自称康凌的人买了拍卖会的入场券，我还以为是谁狐假虎威，没料到真是本尊。” “今日的东西珍奇，出现些有名号的人不奇怪，只是我也没想到，康凌竟然也有这种兴趣，而且还大摇大摆的来了……还有他旁边那人也看紧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报告给我。” “他旁边那位是？” “落霞宫的陈苍。”青年眯起双眼，语气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 药效2.0上线~~ 第30章 压轴品 地道连接着好几个房间，有几个是正在进行拍卖的，康凌带着陈苍一路走到了最尽头的房间。房间的门没关，两人入内，里面的空间极大，有展台有包间，也有散座。门口守着几个戴着黑色面纱身材曼妙的女子，康凌将一块玉牌递给她们，她们识别之后就恭敬的将两人引了进去，引入一间包间之内。 陈苍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来地下拍卖用的是康凌的身份？” 康凌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还用眼神问了问陈苍有何不可。 陈苍无奈，道：“这一般不都应该越低调越好么？” “小师叔的名气也不比我小，不也一样？”康凌道。 “我虽然没有改变外貌，但身上是带了隐藏气息的法宝的，旁的人看到我只会觉得只个刚入门的修士而已，而且本来见过我的人就不多，能被看穿的机率不大。”陈苍解释道。所谓能够隐藏气息的法宝，自然就是当初王术给他的那颗珠子了。“而且这地下市场与你们新派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你不应该更发注意一二？” “小师叔这是在担心我么？”康凌道。 “不要叫我小师叔。” “叫惯了，改不过来了。”康凌非常不要脸的说道：“就算你不是落霞宫的人了又如何，我又不是因为落霞宫才这样叫你的……以后只有我叫你小师叔更好。” 康凌眼神轻佻无比，暗含了许多意思，陈苍被这眼神看得别扭，转过头去，道：“随你罢。” “小师叔~”康凌一副得逞的样子，十分得意的又叫了一声。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过来有三件事要做，第三件便跟这地下市场有关。”调戏够了，康凌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道：“这地下市场的存在我们早就知道，此前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近来他们的动作有点大了，背后似乎也有修真门派支持，新派的想让人来探查一下虚实……正好我要过来，所以便落到了我头上。” “修真门派？” “对，平衡的局面维持太久，有人想打破也不奇怪。” 第44页 毕竟是新派的事，陈苍也没有打算多问。 两人闲谈一会，拍卖会便开始了。首先拍的都是些暖场的小玩意，胜在奇特，还是有不少人出牌。 一开始的画风还算正常，发展到后来就有些奇怪了。陈苍看着展台上的拍卖品，又看看康凌，道：“这也可以？” 展台上是一个还未彻底化形的花妖，娇滴滴的，惊恐的看着周围，身上带着镣铐，让她无法挣扎。 康凌干咳一声，道：“地下黑市，不能用地上的标准来判断。” 地上倒是没有不能买卖妖物的规矩，毕竟一些妖物也是修士修炼的必备品。但展台上这个意味明显有些不同，花妖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容易令人生起别样的兴趣。 出价的人不少，花妖很快被拍下，引起了一个拍卖的小高峰。接下来的几件，大同小异，都有某种共性。 康凌觉得陈苍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复杂无比，解释道：“我对这些可不感兴趣，而且一点都不熟悉，这是我第一次见。” “哦？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自然是对小师叔感兴趣。”康凌赶紧顺棍而上。 陈苍好笑，拍掉陈苍的爪子。 又过了一阵，终于宣布要拍卖最后一件压轴品，两人瞬间打起了精神。这最后一件，无疑就是燕夫人的“尸首”。 “这个压轴品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可堪称一声绝世珍宝，有了她，保证能让你的修行轻松稳进，绝不容错过！在座的应该都听说过了，我不废话，赶紧让大家看看实物！” 随着主持人高昂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帷幕也缓缓拉开，一个被囚禁在架子上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架上的无疑是个人形，皮肤白皙，一头大卷的波浪长发，身上穿着丝绸的长裙，还带着些闪亮的饰品。 “怎么是个活的？！”康凌大惊。 陈苍道：“问题就不是生死，她根本就不是燕夫人。” 没错，台上那个楚楚动人的人绝非燕夫人。 两人同时沉默，还是陈苍先开口道：“莫非我们走错房间了？” 康凌摇头，“我确定没错。” 台上的拍卖还在继续，听主持人的介绍，这女子是一个难得种族的后人，天生炉鼎，对于初期的修炼者有着莫大的裨益。 但再怎么稀奇，也吸引不了两人丝毫的兴趣。康凌面色不虞，想起在走道上遇上的那个青年，那副猥琐的面容还有那种“我懂”的表情，感情那青年以为自己是来买炉鼎的？！ 康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走。”拉起陈苍，康凌也懒得去看这拍卖的结果如何。 陈苍想笑又强行忍住了，很给面子的没有增加康凌的难堪。 这件事不难想通，康凌多半是被耍了，有心人知道了康凌的情况，以“燕夫人的原身”为引将康凌引了过来。 康凌也明白是有人刻意，迅速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有人知晓此事。因为他被燕夫人下了言咒，所以根本无法向别人提及此事，按理来说应该没人知晓其中□□才对…… 陈苍道：“我也不曾向别人提起过，主要是没机会，刚回到落霞宫就被逐出来了。” 康凌：“……” 这问题就很棘手了，是谁在背后刻意将他引来，目的又是为何？ 康凌思忖片刻，道：“我在想会不会与孤鹜宫的那群傢伙有关。” 孤鹜宫？陈苍点头：“他们确实有可能有某种手段可以知晓燕夫人小空间之内的情况。” 燕夫人被困在空间之内不得外出，应该也与孤鹜宫脱不了干系。 可眼下的问题是孤鹜宫被洗劫一空，人员死的死散的散，追查起来可不简单。 “可以去找秦洛。”康凌道。 陈苍费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秦洛是何人。秦洛是孤鹜宫新一辈弟子的大师兄，似乎与康凌关系还不错？之前看到过他们站在一起说话来着。 知道陈苍所想，康凌道：“不算密切，只不过大家都是同一辈弟子有些来往罢了。” 上一辈弟子陈苍：“……” 康凌道：“现在才想起来，出来以后似乎都没有听过秦洛的消息，都被王术遭天谴一事吸引了注意。” “确实，可人海茫茫，我们要如何去找……”陈苍突然停了下来。 康凌：“确实难找，可惜我手上没有秦洛的物件。” 陈苍默默的掏出了一只传音符，这只传音符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的，浅黄色的底色，上面有些黑色的纹路。 康凌愣了愣，下意识接过，还以为陈苍要与自己互换传音符，便也掏出来一只递给陈苍。 陈苍：“你是傻的吗？” 康凌：“？？？” 不过陈苍还是收起了康凌的传音符，然后道：“我给你的这个，是秦洛的。” “秦洛的？”康凌一惊，问道：“你何时与他有了这般密切的关系？” 传音符其实不算多稀奇的东西，不过这类某人特定的传音符上都标上了自己的灵力记号，一般不会轻易给人。 陈苍其实也想不通秦洛为何给了自己这玩意，“在雁山时秦洛给的，当时我以为他们作为东道主给大家都发了，不好拒绝便收下了……原来你竟是没有的？” 康凌哑然，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些伤害，强行给自己一个台阶：“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我现在见到孤鹜宫的人都觉得不是好人。” “这传音符上面的灵气不浓，我们得回去画个阵法才能追查到秦洛的踪迹。”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来时的地下走廊，因他们此时的说话都是密音入耳，也不必担心被别人听了去。 来时还人影稀少的走廊此时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道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两人停住脚步，互相对望一面，都看到了对方面色的不自然——这股腥味里夹杂着不低的怨念。 陈苍推推康凌，“你上去看看情况。” “你怎么不去。”康凌干脆后退一步。 “你不是小辈么，这种事自然是要你出马。”陈苍道，也随之后退了两步。 “我好歹也是叫你一声小师叔的，你不能看情况不对就让我上。”康凌继续后退。 “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性格！”陈苍用脚抵住康凌，阻断了康凌后退的趋势。 “你以为这个样子就跟你平时一样吗？”康凌试图绕开陈苍。 两人脚上争斗了几个来回，齐齐抬头，同时开口道：“你不会怕鬼吧？！” 陈苍：“我……” 康凌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真怕？你好歹也是却邪的持有人，别这样丢却邪的脸。” “却邪针对的是妖魅，关鬼怪什么事？”陈苍反驳，“倒是你，不是横得眼里都装不下天了么，一只冤魂就将你难倒了？” 第45页 康凌咬牙道：“我不是怕，我只是噁心我靠近他们会吐。” 陈苍冷笑，这是哪门子的设定，说谎请遵循基本法！趁着康凌一个分神，陈苍抬起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将康凌推了出去，扎进人群拥挤的地方。 第31章 恶鬼（小修） 康凌一个不防被陈苍推出来出来，心里是懵逼的，谁能想到陈苍一言不合就推人，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不过康凌此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纠结于此，在近距离闻到那股味道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一股东西从喉咙处窜上来，根本拦不住，一张嘴就吐了出来。 吐了之后根本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发噁心了。 康凌出身外六州，天时地利人合通通具备，却执意不肯入魔反而修仙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他闻不得这些鬼物的味道，一点也不能。 这里康凌突然出现，出现后二话不说张嘴就吐，这一连串的行为也着实噁心到了围着看热闹的众人，不需谁出声，大家都自发的散开了，丝毫不想与康凌扯上一点关系。 这些人散开，也给陈苍留出来了一道fèng隙，正好可以看见康凌的现状。 “还真吐了？”陈苍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康凌竟然还真吐了。 当下也管不上自己怕鬼不怕鬼了，赶紧上前来到康凌身边，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和一瓶净水。康凌接过，处理了一下自己。在这里鬼气冲天，怨气重叠，陈苍身上自带的味道简直是股清流，让康凌略微感觉好过了一分。 待康凌处理完毕，陈苍又将康凌扶了出去，到墙角歇息。周围围观的人默默的看他们的动静，安静如鸡。 陈苍一阵手忙脚乱的照顾好了康凌，这才有空非常勉强的扭过头，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个中年男子瘫倒在地上，本来用来遮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扒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陈苍一眼就看出，他已经没有气息了。方才的鬼气已经散开了，在周围搜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鬼影。 这是正好赶上恶鬼害人了不成？ 陈苍看向最近的一个小个子的少年，直接对他使了个术，让那人不自觉的走到了陈苍面前，目光呆滞。 “这里发生什么了？”陈苍问道，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蛊惑意味，让那少年无法思考，只能随着陈苍的问题回答。 “那人是在这里摆摊的散户，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就发起疯来，大家都还没反应，他就倒地而亡了。已经有人报告上去，不过管事的还没来，你们就来了。” 听起来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一起普通的恶鬼杀人事件，但因为陈苍与康凌身边尽是出些难以解释的事，陈苍也不敢放松警惕，打算弄个清楚。 陈苍消去了对少年的迷幻之术，让他又平静的回归原地，什么都不记得。 陈苍刚想用神识搜一搜这块区域，看看那恶鬼藏身何处，突然被康凌抓住了手。 “嗯？” “日后对精神产生影响的术你都不要使，”康凌说道，语气严肃异常，“你方才的样子，有几分像燕夫人。” 这不是康凌第一次有这般感觉了，在第一次陈苍药效发作亲吻自己的时候，康凌就觉得那时候的陈苍的笑容特别像燕夫人。 一句话说得陈苍心惊肉跳的，皱眉道：“难道燕夫人给我下了什么暗招？”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很有可能是那药的影响。” 此语一出，两人又陷入沉默，总归还是得尽快找出方法解决这烦人的药，根绝这隐患。 “搜鬼还是我来罢。”康凌道。 “但你……”不会再吐吗？ “现在无事，气味已经淡了许多，再者说，有小师叔的味道令我觉得清慡许多。” 陈苍：“……” “说真的，小师叔身上的清香在这片混浊里异常凸显，令人大感舒畅。”康凌说的一本正经。 陈苍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找出那恶鬼，不要再耽误。 康凌会意，闭上眼仔细的感受起来。其实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太好，脑袋里还涨涨的，但一想到方才自己出的丑……无论如何都得忍住！ “那边！” 康凌指了一个方向，从地上跳起，追了过去，陈苍也紧随其后。 两人又向着出来的方向折回去，康凌将自己的黑刀召唤出来，用神念趋势着黑刀去追捕那恶鬼。陈苍此时没有法宝，只好跟在黑刀之后，强忍着怯意也沖了上去。 在一个阴暗区域的墙角上一团黑色跳动的雾气缩成一团，看起来还有些怯怯发抖。 黑刀降临，那团雾气根本不敢动弹，一个劲的收拢起自己的存在感。 陈苍剎住脚步，看着这团雾气有些怀疑人生，这只是一团恶念，连个实体都没有形成，就可以杀人了？ 何止是怪。 黑刀正想一刀砍下去，这一刀下去这雾气绝对是灰飞烟灭的后果，陈苍赶紧用手去拦住了。虽然自己做了一层防护，但还是被黑刀的势头给砍裂了，自己的手上也多处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黑刀见血更发兴奋，尤其这血还是陈苍的。他刀身都颤抖起来，原本他的主人与他是一道战线的，大家都一齐砍陈苍，后来不知他主人怎地叛变了，不准他再砍陈苍，可把他憋坏了。既然现在陈苍自己凑上来了…… 陈苍见黑刀兴奋起来，也打起精神准备应对。只是有些麻烦，这刀霸道锋利，而自己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这时康凌也以他缓慢、消极的速度挪到了这里，一眼就见到陈苍又被黑刀砍了，差点疯了，赶紧收住黑刀。 “你怎么又砍他，我不是说了，这个人不能砍么？”康凌痛心疾首的教育道。 黑刀呜呜几声，听起来十分委屈。 陈苍清咳一声，让康凌将注意力放到这所谓的“恶鬼”身上。 果然，康凌一见也大吃一惊，道：“这玩意能发出来那般强烈的鬼气？” 语气里明显不信。 陈苍默默的看着他，眼里的意思非常明显：是你自己搜出来的，找错了也是你的责任。 康凌不自在的扭过头，道：“不对啊，搜鬼这么简单的事我还不至于做错……” 不过又看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雾气，康凌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最近的能力水准有所下降。 “是不是问问就知道了。”陈苍道，咬破指尖，滴给了那团雾气一滴。那滴血砸在雾气身上，瞬间分散成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扩散而去，同时也加强了雾气实质程度，渐渐凝出一道人形来。 康凌阴阳怪气道：“小师叔的血用途可真多。” 陈苍摊手，道：“我现在一贫如洗，没有可用的符纸，只能如此了。”而且康凌对恶鬼的味道反感，用自己的血可以压制住鬼气不外漏。 康凌清哼一声，抓住陈苍的手，扯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被陈苍咬破的那只手指含入口中。 第46页 陈苍：“……” 正在凝结人形的鬼：不！辣眼睛！ 陈苍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结果被康凌钳制得死死的不肯放开，无奈道：“你别这样，有人。” 康凌的舌尖在陈苍的指尖上滑过，带给陈苍一阵苏苏麻麻的感觉。 康凌放开陈苍的手指，撇了眼角落，“这玩意不是人。” 说话间那恶鬼已经凝成了一个人形，看起来效果还很不错，若不是看他没有脚，几乎与常人无异。不过这个恶鬼的形象有些悽惨，浑身布满剑伤，手臂也是仅仅只与躯体粘连着一点点皮肉，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扯就可以拉下来。 “啧，死得真惨，生前恐怕是个恶贯满盈之辈。”康凌评价道。 那鬼对康凌颇有几分忌惮，不敢出声，可怜巴巴的看着陈苍。 陈苍掐指算了一下，道：“此鬼虽然品行不纯，但生前并无大jian大恶之事。” “哦？”康凌好奇道，“那你惹到了谁？” “孤……孤鹜……”那鬼似乎是久不说话有些忘记怎么言语了。 “孤鹜宫？”陈苍立马反应过来。 那鬼勐地点头。 又是孤鹜宫……可孤鹜宫害死的人怎么在这里寻仇？ “你怎么死的？”康凌问道。 那鬼又迷茫起来，费力的回想着。 “真麻烦，不如直接搜他的意识。”康凌感到不耐。 “先等等，他应该能想的起来。”陈苍道。这鬼的魂魄并未残缺，不会想不起来。 两人又干瞪着眼等了一会儿，那鬼才悠悠吐出几个词来：“落霞宫追杀……黑市……法宝……” 康凌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陈苍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起了自己之前听过关于黑市的事来。 “你在黑市上买了一件法宝，结果却是孤鹜宫的，引来了追杀，你由此殒命，对吗？”陈苍理清思路问道。 那鬼又是一阵拼命点头。 再结合方才陈苍看到的那个死人，确实是个卖东西的散客，“你杀的那人就是卖法宝给你的人？” 那鬼却是摇头，嘶哑出声：“我……没有……杀人。” 此时的局面是两边都难以解释。若是这鬼杀了那人，可两人都亲眼所见，这鬼虽然对散客抱有怨念，但其本身实力微弱，应该做不到取人性命这种事来。但若不是他杀的……那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冥冥镜 “两位道友！”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唿声，几个人奔了过来，“麻烦两位道友了。” 康凌拉着陈苍推开一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正是那位青年，他气喘吁吁，道：“在下司千君，是这的小管事，没想到竟然出了恶鬼杀人之事，一时反应不及，给两位道友添麻烦了。” 司千君说得极为真诚。 陈苍道：“原来管事还需要亲自外出拉生意？” “可不是，”司千君一脸坦然，“我们这里规模小，人手不够，所以……这也是今日出了意外却没能及时处理的原因。” 陈苍不再说话，康凌接口道：“不知你要如何处置这鬼？” “自然是烧……”司千君顺口正想说烧掉，但看康凌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他心里一动，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康凌的心思，道：“呵呵，我们也是讲规矩的，自然是要先问清楚他与被害人之间的因缘孽果，给在场受到惊吓的众人一个说明，再做处理。” “可是此鬼咬定他没有杀人。”康凌道。 “……”司千君拿不准康凌打的是什么主意，抓住了鬼却要护着不成？这种情况还真是不知怎么应对，缓了缓心态，司千君道：“恶鬼的说法自是没有什么证明力度的，具体如何还得由【冥冥镜】照过才知。” 冥冥镜也是天地间一顶尖的法宝，原身早已不知所踪，现存的都是复制品，仅能从中窥出一丝原身的惊艷。这些复制品对一切鬼魂阴暗之物都有妙用，若是用此镜一照确实可以知晓这鬼有无杀孽。” 康凌点头同意，他没有护着这鬼的意思，只是事发奇怪，得需搞清缘由。 司千君取出一块雕刻着精细纹样的铜镜，这块铜镜看起来有些年头，有些地方都已磨得光亮。陈苍也看了一眼，心里暗嘆司千君手上的这块仿品品质上乘。“冥冥镜”落霞宫也有一块，不过尚且不及司千君手上的这块精緻。 司千君向着两人示意一下，便站在原地将镜面对准了那鬼。镜面上并没有印出鬼影，出现的只是一团缥缈的的黑气。 司千君暗暗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诧异。他收起冥冥镜，又对两人摆出一个笑，道：“这鬼虽有怨气，但身上并无孽债，那人确实不是此鬼所杀。” 康凌“嗯”了一声，他还更宁愿真是这鬼杀的……现在事情复杂了。他心底飘起一抹浮躁，这种什么眉目都摸不到的感觉实在太差。这鬼与那意外身亡的散客看起来都与他无关，但其中又似乎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串绕着这一切。 这地下市场也是，看起来稀疏平常，管理松散，但始终缠绕着一股诡异的感觉。康凌这次过来也是受託要查一下地下市场的虚实，既然出了这事，正好也以此为契机探一探。 “既然这鬼没有杀人，你们接下来要如何做？”康凌道。 司千君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奇怪康凌为何如此纠缠不休，道：“我们的地盘上死了人，自然是要查个清楚的，毕竟地下市场之内是不准私斗。若是查出，犯规者将永远被排除与地下市场之外。” “规矩还挺严的。”康凌随口道，“那这鬼呢？” “虽然这鬼没有杀人，但未来不定也是个隐患，我愿出一道引渡符将此鬼送去地府。”司千君道。 世间游魂众多，很多魂魄无所事事的漂浮在天地之间直至消散，根本没有机会投胎转生。引渡符的作用正是指引这些游魂前往地府，这符用处有限，造价又贵，所以数量不多，司千君拿出一张也算是割肉了。 “嗯，挺大方，倒是不知原来你们这些做地下生意的也这般仁慈。”康凌挖苦道。 大部分修士遇到恶鬼作祟只会随手消灭，对于没有孽债的鬼至多也就是无视，鲜少有人愿意出一道引渡符只为送一只鬼去地府投胎。 司千君不理会康凌的挑衅，道：“若是两位没有意见，我这就将此鬼引渡过去。” 康凌冷笑一声，司千君这幅态度更令他奇怪。 一直没有开口的陈苍突然出声：“方才没有发现，这鬼竟是有几分眼熟。” “这样说起来……”康凌心领神会，“这不是黄龙观的小朱嘛！” 第47页 司千君：“……” 陈苍上前几步，护在那鬼的前面，道：“这鬼生前是我们的旧识，便不劳你费一张引渡符了，我们需将他带回黄龙观，由黄龙观来处置。” 司千君勉强微笑，眼神阴森起来：“这可真巧。” 修士在外意外身亡，旧识发现了一般都会将其尸骸或者残魂送归其宗门。他还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带这鬼回“家”。 “人生处处是巧合。”康凌心情跃起几分，极为欣赏司千君这个样子。 “如此，请便。”司千君也是个有能耐的，很快恢復过来，将自己外漏的情绪收敛干净，“我们还得去查那散户的死因，先告辞了。” “辛苦了。”康凌又加一句。 司千君接了下来，脸色还算正常，“应该的。” 目送司千君等人的背影消失，康凌道：“小师叔与我真有默契，知道我要留下这鬼。” “司千君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一开始他之所以拿出冥冥镜应该是他笃定这鬼杀了人。”陈苍说完用牙轻轻咬住了下唇边缘，回忆着司千君的一言一行。 “不错，”康凌点头，“而且他那块冥冥镜看起来颇为不错，比我见过的要好。” “你也见过？落霞宫有一块，但比不上司千君手里的。” “在外六州见得多了，毕竟阴晦之物多些。” “哦。”陈苍语气有一丝轻微的变化，又想起来康凌对鬼物的特殊反应…… “说是引渡，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趁机将鬼藏下来。我在想，死人事件指不定就是司千君他们策划的，只不过出了些岔子，人确实死了，但却不是这只鬼做的。” 康凌将鬼从陈苍身后揪出来，道：“怎么样，意识清楚了没？” 那鬼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识，看康凌一脸凶煞，吓得都战慄起来，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吓到他了。”陈苍拉开康凌，“鬼被吓狠了也是会消散的。” “这鬼生得可真金贵。” “你为何在此？”陈苍低声对着那鬼问道。 “醒来就在这里了。”那鬼答道，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醒来就在这里？你之前在哪？” “我……我只记得我被一群人虐杀，然后就到了这里。” 听起来这鬼的记忆只延续到死前。 陈苍转对康凌道：“大概七八年前，我听说曾有人在黑市上买了一件来源可疑的武器反而使自己丢了性命。”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就是他？”康凌指了指那只鬼。 陈苍点头，“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便缺失了至少七八年的记忆。两个可能，一是他被抹了记忆，二是这期间他都被人封印所以没有知觉。但这个鬼魂体完整，不太可能被抹过记忆。” “我同意，既然他只记得自己被杀，说明他刚死魂魄就被收走锁起来，八成是杀他之人所为……”康凌道。 之前这鬼已经说过，杀他的正是孤鹜宫。 又指向了孤鹜宫。 康凌有些牙疼，骂道：“这个孤鹜宫真是不给人安生，什么事都有他。” 陈苍脸上浮起一丝不解，道：“可看司千君的样子与这鬼也有关系，难不成他是孤鹜宫的？” 康凌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对孤鹜宫的认识，“我反正没有见过这号人。”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们怀疑地下市场有修仙门派的暗中支持么？”陈苍道。 康凌也有一丝凝重：“我也想过孤鹜宫与地下市场的关系，不太像是孤鹜宫在暗中支持。毕竟现在孤鹜宫基本算是灭了，可这地下市场反而更发猖獗……除非……” 除非孤鹜宫被灭只是一个假象。 若真如此，那孤鹜宫背后打的什么算盘就很难想像了。 “先找出秦洛。”陈苍道。 “嗯，我们先离开这里。” 康凌让鬼附身在自己的戒指之上，随陈苍一同向外走去。走了一段便又回到了一开始发现死人的地方，已经有人将尸体收走，围观的人群也散开，只有空气里稀薄的煞气证明此处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闻到味道，康凌又略微有些不适，还好经过特殊处理，此时的味道已经很是淡薄，“这鬼分明连个实体都凝结不成，司千君凭什么觉得这鬼有能耐杀人？” 陈苍勐地止住脚步，司千君在找到他们之前应该也经过过此处，知道煞气有多浓厚，但他还是认为是这鬼杀的人，所以说……其实这鬼本身的煞气该是极重的？！ “只怕还有黄雀在后。”康凌拉长了语调。 一个小小的地下市场竟是藏了这么多的玄机。 第33章 追踪 两人离开地下市场回到住处夜已深了，顾不得休息，马不停蹄就开始画阵法追踪秦洛的位置。 这阵法有些难画，又不常用，康凌一边画一边想，速度极慢。 “这里不是这般画的吧？这样画就不平衡了。”陈苍在旁边提醒道。 闻言，康凌跳出来在外看了看，说了一声“还真是”，又跳回去继续画。 画了一会儿，康凌停了下来。 陈苍奇道：“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下一步怎么画来着。” 陈苍嘆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这快画完了。”康凌拒绝，“你帮我看一下怎么画下一步。” 陈苍说，康凌画，费了些时间才总算将这阵法完整的画了出来。将秦洛的传音符放在其上，康凌伸出单手盖在阵法上方，把自己的灵力输入阵法之内，念起口诀催动阵法发作。 “这传音符上存留的秦洛灵气不多，估计只能大致估算出秦洛的所在。”康凌道。“如何，我们要去吗？” “左右我无事，但你不是还得摸清楚地下市场的底么？”陈苍道。 “这里虽然也是迷影重重，但不缺我一个。我只是先行一步，不出几日还会有别的新派人员过来。既然我们的一切都与孤鹜宫有关，那就先将咬死孤鹜宫。” “好。” 一缕白光从阵法中聚齐起来，穿透传音符窜向空中，在康凌面前绕了几个圈，突然破窗而出，向着外界飞去。 康凌顿了一下，道：“秦洛就在乌兰城！” 陈苍：“！” 不必多说，两人同时跟随那缕白光飞出窗外，向着秦洛所在奔去。 一边跑，陈苍一边道：“秦洛竟然在此，孤鹜宫果然与地下市场脱不了干系。” “孤鹜宫这盘棋还真是看不透。”康凌冷声道。 各种怪事都是围绕着孤鹜宫展开的，陈苍与康凌则是偶然被牵扯入内。 第48页 当发现两人前进的方向所指正是地下市场所在时，两人心里都闪过“果然如此”的念头。 此时地下市场依然有人，与街道上的安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两人没有冒然闯入，都隐好气息，藏起身形，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那缕白光越来越淡，有些岌岌可危的徵兆，陈苍简直担心它能不能撑到秦洛身边。 地下市场之内通道发达，方才他们来时走的只是主干道，此时白光却是带着他们走了条隐蔽的通道。这条通道极暗，密不透风，什么光线都没有。深入进去，明显能够感到温度的降低和cháo湿，甚至还有些阴森的感觉。 走了一段，突然出现了一处空旷之地，顶也要高上许多，看起来是与地面的建筑相连。这里在墙壁上点了一圈的灯，密密集集的挨着，暖黄色的光散开，充满了整个空间。 两人到此都停住了脚步，四下打量。 这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像，栩栩如生，形状怪异。 “这是石雕？”陈苍问道，这些雕像的材质看起来是石头，但雕刻得非常精细，巧夺天工，很难想像有工匠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康凌思忖片刻，迟疑道：“感觉不像，这雕像上有死气。” “死气？” 陈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才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难得康凌竟是轻易就发觉了。 “我对这些向来敏感些。”康凌解释道。 “雕像上怎么会带了死气？”陈苍不解，“它们又未生灵开化，没有生哪来的死。” “我之前见过有把生灵放入雕像之中封印的，待生灵死后便会有死气，但那些个雕像绝对没有这般浑然天成，简直像是天生的一般，丝毫打磨痕迹都没有。” “确实……” 太过完美，便显得有妖。不像是人能够雕刻出来的，那会不会……它们正是天生而成的？天生而成、还有死气附随…… “总不至于是生灵死后化为雕像吧？”康凌开口，有些艰难。 两人都不想接受这个猜测，因为这里摆放的雕像有些他们是认得的，雕的正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妖！ “这是蛊雕？”陈苍看向他手边的一只类雕但却长有角的雕像。 “应该是……钩蛇也有？” 两人一只一只的辨认着，这里摆的他们认不全，但认出来的无疑都是凶兽。 “这里雕刻的妖物，有些在外六州还有的残存，但更多的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康凌道。“丧心病狂之人实在太多……而且怎么都让我们给碰上了。” 燕夫人豢养转婴大军、王术猎捕修士，还有这里的雕像群……每一个都细思极恐。 “大概气场相同便格外有吸引力？”陈苍无奈道，“落霞宫的宫主也觉得我是个入魔的疯子。” 陈苍暗想，真该让王之帧来看看这些，看了就知道陈苍只是小儿科。 陈苍只是随口一言，康凌却是怔了一下。在燕夫人的空间之内康凌就发现了陈苍隐隐有入魔的迹象，但陈苍不愿多说，他也就不敢提，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怕陈苍真失了自我。 陈苍猝然伸出手指去碰触身边的雕像，没出什么意外，陈苍干脆伸手仔细地摸了摸，然后道：“触感也与石头无异。” 康凌：“……” 看了看白光，已经不在视野之内了，但康凌与它之间有联繫，能够找出它的位置，“先找秦洛，撑不了多久。” “嗯。”陈苍答应。 两人穿过这群密密麻麻的雕像，又冲着白光指引的方向而去。 从此地离开之后，两人所经过的都是些稍微好走的甬道，有夜光珠贴在墙上充作照明。 说来也奇怪，两人这一路上竟是没遇过什么阻挠。 就好像有人预料到他们会来一般。 甬道曲曲折折，开始还能知道自己的前进方向，到了后来已经昏头转向，根本弄不清楚从哪里走到了哪里。 康凌停下来，靠着墙壁，道：“他们耍我们呢？这地下甬道怎么可能这般长？整个城的地下都被他们占领了不成。” 陈苍也停下来，揉揉额角，绕来绕去的实在有些烦，“秦洛若是在乌兰城，肯定知道我们也来了，也不难想到我们会通过传音符追踪他。” “别让我见到他！”康凌恨恨地踢了一脚墙面。 “现在如何，继续还是撤了？” “继续！”康凌咬牙，“看看这厮还有什么花样。” 陈苍勾勾嘴角，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康凌的额头，语气柔软，“还没长大。” 康凌抓住陈苍的手指，道：“我这年纪，若是个凡人我都快入土了。” 陈苍抽不出手指，就任由康凌捏着，“与年纪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康凌靠近几分，微微扬眉，“小师叔不如亲自验证一下。” 虽然已经习惯康凌偶尔的调戏，陈苍的脸还是有些略微发烫，“要继续追就快走。” 康凌放开陈苍的手指，恢復正常神色，“我们走。” 陈苍紧随康凌之后，心跳还稍微有些快。康凌总能将度把握得极好，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不会过分却也无法令人忽略。 陈苍并不反感，却也不敢回应。 看着康凌的背影，陈苍还是太年轻，没个定性，约莫只是因为两人意外有了些亲密的行为，让他觉得新奇，才一再如此……大概过了这阵就好了。这也就是康凌，若是别人，陈苍也不会如此放任。 接下来继续跟着这没完没了曲曲折折的通道犯晕，没走多久，追踪用的白光也彻底消散了，两人只能继续跟着通道往前。 等两人被转得两眼发昏，分不清东南西北时，这通道总算到了个头。而这尽头连接的是一处空旷的圆形“房间”，里面点着灯，陈列着无数的雕像……妈的，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气得康凌一脚踹倒了最近的一座雕像，他没有收敛力道，雕像被踹飞出一段距离之后才砸在地上，但奇的是经了这般勐烈地撞击之后，那雕像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连个边边角角都没有磕掉下来。 陈苍盯着那雕像，还没说话就被人打断。 “康凌道友，修道之人可得修身养性，你这般拿死物发气可没什么作用，若是太过气闷，当心阻塞经脉。” 两人齐齐望了过去，有一个人正穿过层层雕像向他们走来。 “秦洛！”康凌冷声道。 秦洛缓缓而行，看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不错，一点也没有门派被灭的阴郁之气。他手中拿了一把剑，即使隔了距离也能感觉到此剑灵气充沛，是把难得的好剑，只是剑身上似乎还带了些阴气。 康凌很肯定，从前的秦洛是绝对没有此剑的。 第49页 虽然走得慢，但不出几息秦洛就来到了两人面前，先是对陈苍行了一礼：“小师叔，好久不见。” 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 陈苍没有回答，除了手中的剑，秦洛的修为也变得有些奇怪——陈苍看不透秦洛的修为，但从他的气息来看，无疑是有了提升的。 第34章 天地精华 “我自然是不如秦洛道友懂得修身养性，自家宗门惨遭灭门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似的。”康凌嘲讽道。 秦洛脸上不见恼色，依旧维持了一个温和的笑：“气数已尽，无力回天，我何必白费心思。” 从前康凌对秦洛并无什么偏见，但此时却觉得秦洛这姿态假得令人难受。 “气数这种东西不过是你上下嘴皮一碰，想它有就有想它没有就可没有。” 秦洛不与康凌争论气数问题，继续向着陈苍说：“小师叔的精神看起来亦是不错，上次见到还觉得小师叔太过隔绝人情，忧思入心，积郁过深。但此时再见，却是好转不少，这一年多来小师叔可是有奇遇。” 康凌打断他：“别张口闭口小师叔的，他是你的小师叔吗？” 秦洛终于忍不住，驳道：“修真界的晚辈谁不要叫陈苍前辈一声小师叔？” 康凌漏出一个得意的笑来：“那前提要陈苍是落霞宫的人，可是现在，我告诉你，陈苍已经退出落霞宫了！你再没理由叫他小师叔了！” “……”秦洛问道：“前辈离开落霞宫可有苦衷，又有何打算，我可以……” 康凌抢过话头：“不劳费心，陈苍以后是要跟我一起的。” 秦洛看向陈苍。 陈苍无奈又好笑，点了点头。 秦洛眼里露出惋惜…… 康凌见了有些窝火。 “我还找你算帐，你耍我们耍得很开心啊？”想起来那些兜兜转转百转曲折的通道，康凌很想打人。 “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一直跟了下去。”秦洛一脸无辜，“我本以为你们见到这些雕像会留下来好好勘察一番，再不济，追了一段累了也就收了，谁想到……嗯，你们竟是如此执着。” “你别以为我不会跟你动手。” “你对着陈前辈都能追着咬了那么多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现在手痒得不行。不过我奉劝你不要，在这里动手……”秦洛意味深长的扫了周围一眼，“可能会叫醒他们。” “叫醒是什么意思？”陈苍问道，“你不也说过他们是死物。” “眼下还是，不过未来谁知道。” “你这种说话藏着掖着的真是难受。”康凌不满。 秦洛在旁边的雕像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那我也可以不藏着掖着……不过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说。” “你与陈前辈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友好了？” 若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得不追溯到燕夫人的作为，究其源头还是落霞宫！ “你还有脸问？！”康凌怒道。 秦洛：“？？？” 陈苍轻咳一声，“说来话长，一些机缘巧合，这里的雕像是什么东西。” “这些雕像啊，陈前辈觉得如何？” “有些诡异。” “这样说倒也确实，他们的存在……”秦洛拍拍身下的雕像，“可是有违天道的。” 听到“有违天道”四字，陈苍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最近听到这四个字的频率实在是高了些。 “我们是由生入死，他们却是由死而生。”秦洛轻喃。 由死……而生？ “你们孤鹜宫的人怎么都喜欢做些这种事情？”康凌皱眉。 王术如此，试图逆天改命自食其果引来天罚，现在又来个秦洛，弄些神神叨叨的雕像…… 康凌：“还由死而生，别告诉我这些雕像会活过来。” 秦洛抿嘴，拉长唇线。 康凌实在很想骂一句疯子，但这种程度的话对秦洛绝对没有任何杀伤力。康凌自诩也不是什么顺应天道之人，但也不曾做过这般疯魔之事，这些人一个二个都疯了。燕夫人可以说是活了太久闲出病了，王术可以理解为求生欲望太浓，但他秦洛又有什么理由？！ “有王术的先例在前，你还敢这般作为？”陈苍盯着秦洛，“天道仍存，你就不怕下一个被惩罚的对象是你？” “自然不怕，”秦洛非常自信的一笑，道：“毕竟这些又不是我弄出来的。” 陈苍&康凌：“……” 不是，不是你做的不能早说吗，还非得要弄成你一手操作了一切的样子。 秦洛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弄出这些东西。这玩意，可不是简单的雕刻一个石像就完事的，这雕刻的过程得加些料——好比这个【诸犍】，在制作时就得加了它的血肉才可。雕出来之后，还得用天地精华长年累月的好生供养着。” “可这里的有些……不，大部分妖物，世间早就没有存在了。”陈苍皱眉，若是按照秦洛所说的方法制作那也太过匪夷所思。 秦洛眼角微微上翘，弯曲狭长，他说：“所以我说，【长年累月】” 这个长年累月的分量就重了。有些妖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少说几千年没有身影……也就是说，那么早之前就有人做这件事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会不会还真有“活”过来的雕像？ “不过这彻底扭转生死之事没口头言语这般简单，”秦洛道，“至今，尚且没有任何一个雕像生出魂来。” 康凌：“既然从未成功，怎地还有人做？” “谁知道呢。”秦洛低声笑道，“也许这事值得永恆的等待。” 陈苍脸色一变。 “你刻意让我们看到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康凌问道。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绝对是秦洛计划好的！秦洛见到他与陈苍在一块，猜到会用传音符寻他，干脆将他们引到此处。 这般重要的东西，不算属于谁，都一定会小心看管起来，不会是他们轻易就能见到的。 “就是想知道为何会有人想着要逆天改命，违背天道。” “我们哪知道！”康凌呲牙。 秦洛的目光落在陈苍身上，缓缓开口：“我想陈前辈应该有所感悟，毕竟你也曾试图违背天道、起死回骸。” 秦洛将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楚，落在康凌耳里却变得模煳了。 什么叫做陈苍曾经试图逆天改命，什么叫做陈苍曾经试图起死回骸。 陈苍低垂着眸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 秦洛却不会见好就收，“陈前辈，这大概有七十年了吧？将自己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人不人魔不魔，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作为？若是早知今日，你可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第50页 “够了！”康凌吼道，手握成拳，头一次发自肺腑的想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秦洛撇了一眼康凌的拳头，“这一年来我知晓了不少事，譬如说，你的刀有何来头。” 突然提到自己的黑刀，康凌楞了一下。黑刀的背景他曾经在意过，问过不少前辈古籍，却从来没有找到过答案，实在难以想像秦洛会知晓。 秦洛却不继续说下去，反而问：“康凌，若是你，你又是要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为。” 康凌被他问得煳涂。 “后悔？”陈苍突然开口，他抬起头，直视秦洛，身上的阴霾散去大半，“我从不为当初之事后悔。不过若是早知道一切，我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你是要顺应天命。” 陈苍摇头：“天道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想随波逐流，了却残生。” “如今的你更发令我失望，身在局中便不要再妄想脱身自在。这般消极无为的你，还不如七十年前反抗天命的你。”秦洛语气里满是遗憾。 “陈苍想怎样跟你有个鸟的关系！”康凌骂道，干脆召唤出自己的黑刀，冲着秦洛招唿过去。 秦洛从雕像上跳下，抽出自己的剑迎了上去，刀刃相撞，蹭出一片滋熘的火花，附在其上的灵力一击之后迅速的朝外扩开，震倒一片的雕像。 只用一招就可以看出此时的秦洛修为不在康凌之下！ “康凌！”陈苍唤道，“再打下去这里就倒了。” 确实，两人方才仅仅只是一招相撞就几乎让所有的雕像摔倒，周围的墙壁也被削去了一大片，顶上也有碎屑掉落。 想想这些雕像……还是有些担心真把他们“震醒”了。 康凌停下了动作，秦洛也收回了剑。 康凌多瞄了两眼秦洛的剑，总觉得这把剑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秦洛收回了剑，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了一个翻倒的雕像上，继续说：“我也一直在想，王术会不会后悔。他虽然寿元将尽，但也不是全无突破机会，不好好修炼非要逆天改命，这下子魂飞魄散，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术真死了？”陈苍奇道。因为孤鹜宫与各种事情都有牵扯，又看秦洛的样子，陈苍还以为他们背后计划着什么，外加神兵天降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还暗暗猜测王术是不是炸死。 “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是觉得神兵天降不可能？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忘了说，这些雕像，他也掺和了一脚。”说到王术，秦洛脸上有些不屑的神色。“外界都以为王术将那些修为用来为自己进补，其实不然，那些修士真正的用处……” 秦洛指了指雕像，“全都用在他们身上了。”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空气有些腥臭…… “我说过了，这些雕像要用【天地精华】养着，你猜天地间最为精华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这些雕像其实是用人命堆积出来的？！ 第35章 旧物 “用这么多的性命去换这些妖物的再临……丧心病狂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人。”康凌道，语气平淡。 “康凌道友你这结论下得糙率了，”秦洛撇了一眼康凌，“能够做出这件事的人，是不能用寻常的经验去评判的。” “难不成你还想说他们这般是对的？” “我也没这么说，只不过跳出自我，站在更高的层次上来看，用人性道德来判断就显得太过简单。”秦洛晃了晃自己的手指，“也许他们也只是想给自己求一线生机。” “用别人的命续给自己？”康凌挑眉。 秦洛没有回到康凌这个问题，继续自顾自语：“若是现在，康凌道友你突然得知你没几天活的了，而且与寿元无关，比如说，你会在三天后死于一场意外，你会不会想办法去逃过这场意外呢？” 康凌谨慎地没开口，按直觉回答的话那自然是要去想办法避免的，但总感觉这般回答就会落了秦洛的圈套…… 陈苍：“没怎么听明白。” “你们日后会明白的。“秦洛一笑，眼里有些看不透的迷离。 陈苍还想说话，秦洛突然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看来我们今天的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康凌：“什么意思？” “陈前辈，日后再见。”秦洛不理康凌，只向陈苍告别。 “若我不让你走呢？”陈苍看着秦洛。 虽然秦洛的修为飞跃不少，但陈苍加上康凌，拦下秦洛还是有可能的。 “我们这样没好处的。” “我们什么都没搞清楚，不能总让我们当被算计的那个。”康凌伸出自己的黑刀，拦在秦洛前方，“若是这里不方便，那我们换个地方。”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不觉得我能回答。”秦洛低垂着眸子。 “不要谦虚，你可以的。”康凌道。 陈苍看了康凌一眼，嘴角微微一挑，“与其玩些哑谜，不如直言。” 秦洛没有说话，微微仰着下巴，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入口处的通道口，专注无比。 过了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以他们的耳力还能听出来人的气息非常不稳，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内息混乱。 “来了啊。”秦洛低声说了一声。 “秦！洛！”人未到，声先至，这声音里染的都是愤怒。 陈苍与康凌都同时想到，这声音略有熟悉啊…… 司千君一跃跳出了洞口，出现在了三人面前。他根本连眼角都没给陈苍康凌两人，手中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武器，一心冲着秦洛而去。 “你这个叛徒！还敢出现！”司千君一边出手，一边叫骂。 陈苍揉揉额角，问康凌：“这是怎么回事？” 康凌耸肩：“我也想知道。” 他们还没理清楚地下市场与孤鹜宫的关系，这里司千君又冒出来说秦洛是叛徒…… 这边两人一脸懵逼，那边司千君已经与秦洛过了几招。 不同于方才秦洛与康凌的那一下碰击，这会儿秦洛根本没有拔剑，只是闪身灵活的避让着司千君的攻击。司千君则是被怒火填满了脑子，什么路数都没有，仅只凭直觉出手。几个回合下来，颇有几分秦洛耍着司千君玩的感觉…… 不过司千君的修为也确实不高，若是秦洛认真，都不需一招就可了结了他。 在他们两人过招时，又有一群人赶了过来，修为皆是不俗。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的彪形大汉，光亮的脑袋折she着墙壁上的灯光，有些……晃眼。 “司千君！”他呵道，“别在这里作妖！” 听到喊声，秦洛侧眼扫了一眼光头，接着手上的动作一变，以一个巧妙的运转方式绕开司千君的攻击，反握住他的剑。 第51页 司千君试着挣扎了一下，根本挣脱不开，干脆弃了剑，改用手脚继续。 “千君，你再这样我可不留手了。”秦洛道。 司千君被秦洛用一只手就掀翻在地，不过没受伤，翻身起来，啐了一口，“谁要你留手，你把我杀了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秦洛认真道。 司千君：“……” “够了！司千君你快停下！”光头几个起落来到司千君旁边，一把拍在司千君的肩上，控制住他的动作。 司千君别扭的摆动了一下身子，但这光头的手劲霸道无比，司千君只能极度不情愿的被他压在手掌之下。 那光头稳住了司千君，才移转视线与秦洛对视。 “秦洛。”光头闷沉着声音喊了一嗓子，“你一出现就将我这里弄得一片狼藉，好歹也是我的底盘，结果我差点没能破开你的结界，耽搁了些时间才赶过来。” 秦洛风度不减，微微躬身行礼：“令主。” “这声【令主】实在是承受不起。”光头淡道，恨不得抖掉与秦洛的所有关系，“我惹不起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戳我们的眼睛，毕竟这里的小孩子心性不稳，见了你就疯得很。” 秦洛：“我只是来见陈苍前辈一面，顺便取一下我的旧物。” 秦洛没说什么旧物，但光头却是会意了，捏了捏司千君的肩，道：“给他。” 司千君没有动作，只假装没有听见。 光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司千君吃痛，强忍着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有些扭曲。 “令主，”秦洛开口。“罢了，他若是愿意留着就算了。” 光头还没开口，司千君却是先出声：“谁想要留着你的东西？” 也不用光头催促，司千君负气般的取出了一块铜镜随手扔了出去，砸落在地上。 陈苍与康凌的目光随着铜镜落到地面，这块有些眼熟的铜镜正是冥冥镜——没想到竟是秦洛的东西。这群人忙着解决他们的内部纠纷，已经完全忽略了陈苍康凌两人。其实他们若是此时离开倒是个好时机，可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走人的话题，默默的站在旁边看他们的大戏。 秦洛见司千君如此对待自己的冥冥镜，脸上却看不出来丝毫的波动，上前几步弯腰将镜子捡起来，放入怀中。整个过程秦洛没有任何受辱的表情，淡泊从容，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反而是司千君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咬牙说道：“你真要拿走？” “它不该归你，你们之间没有因果之缘。” 司千君闭上了眼睛，仔细看他的嘴唇还有些轻微的颤抖，费力的扯了扯嘴角，“你可真行。” 康凌小声对陈苍说：“我怎么感觉他们有些奇怪？” “我也觉得……” 那光头也不管司千君的心态如何，见他交出了冥冥镜，又确定此时的司千君应该没有兴致再动手了，便放开了他，自己也稍微让出一步，冲着秦洛努嘴：“你可以走了。” 秦洛微微向着光头点点头示意。 “不行，你不能走。”司千君重新睁开眼睛，“我还有事问你。” “人人都想问我，我又去问谁？” “你欺师灭祖，转个身、挥挥手就抛下所有的情谊，可有一丝难安。”司千君身上一开始那股怨愤的气势已经消退下去，反显出整个人的疲态来，这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说得无比艰难。 “欺师灭祖？王术吗，他的一切皆有命数所定，与我何干。” “天劫是你召来的。” “顺应天意而已。” “好一个顺应天意，”司千君苦笑一声，“那我……” 司千君生生打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洛的目光在司千君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来。 陈苍的瞳孔略微扩大一分，“秦洛要走了！” 康凌也注意到了，在陈苍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提着刀沖了过去。他们之间隔的距离不远，是以康凌只用了一息就来到了秦洛身边。黑刀身上隐隐有几分嘶吼，势头旺盛兇勐，逼着秦洛必须分出神全力抵挡。 秦洛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黑刀，眼里的神色复杂。 康凌实在不曾料到秦洛竟然什么反击都没有，就站在原地给他砍，赶紧收势，但还是来不及……这黑刀虽然听话，但一旦用脱了就很难收住。 康凌分明见到刀从秦洛的肩上砍下，却丝毫砍到实物的触感都没有。心里明白恐怕有异，再看，果然秦洛的身体都半透明化了，被刀砍下的地方甚至有些错落的歪曲。 太过震惊，康凌都忘了怎么撤刀。 “魂体？！”陈苍低唿出声。 怎么着，秦洛难道已经死了不成？ 陈苍赶紧的看了司千君和光头一眼——他们脸上并无什么特别惊讶的表情。 他们知道秦洛会这样？可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秦洛还有这样的本事。 半透明的秦洛稍稍歪了点头，远远的与陈苍对视着，张嘴无声说道：“后，会，有，期。” 紧接着，秦洛的身影彻底变得透明，最后连个轮廓都找寻不到，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消失了。 康凌收回黑刀，磨磨自己的牙，从前怎么没发现秦洛这般惹人厌。 司千君愣在原地，一副恍然若失的样子，光头拿手肘碰碰他，“别老想着报仇什么的，我们连抓都抓不到他。 “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司千君很容易被打成四千块啊…… 第36章 疯了 “靠！”康凌骂了一声，回头看向陈苍。 陈苍也走到他们旁边，问光头：“秦洛想做什么？” 光头摇头：“谁知道，秦洛已经疯了。” 康凌深以为然，“确实，疯得没救了。” “秦洛的脱身之术，你们看到似乎不奇怪，之前是见过？”陈苍又问。 “确实领教过。那傢伙，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莫非秦洛是改修鬼道？他的修为涨了不少。” “他与一般的鬼修还是有些差异的……” 陈苍与光头，两个立场不同、此前根本不认识的人此时竟然以一种意外和谐的姿态聊了起来，而且聊得还挺开心的…… 康凌根本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可以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这般毫无间隔的聊起来。 “我方才听你们的意思，王术的死也与秦洛脱不了关系？” “何止王术，整个孤鹜宫都是他一手覆灭的。”光头砸了一下舌。“够狠。” “嗯？” “王术难道会不知道他的作为有违天道？当然知道，所以他一直都很隐蔽，用了些法子遮掩，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事。但秦洛这小子，也不知搞了什么鬼，让王术暴露了，这才招来的神兵。”光头很认真的给陈苍解释，“这还不算完，虽然天劫的动静够大，但大家不知道王术究竟做了什么，又是秦洛给抖出去的！” 第52页 “哦，原来如此。”陈苍微微颔首，“所以你们叫秦洛叛徒……这么说起来，你们跟孤鹜宫关系不浅？” 光头突然敛住了随意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泽，没有回答，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苍：“小师叔问这问题却是有些过界了。” 被这光头叫小师叔让陈苍感到一阵恶寒……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 此时，司千君淡淡地看向了陈苍，他的眼里都没了光泽，干涩无比，但这眼神却格外的有分量，砸在陈苍身上，难以忽视。 司千君突然开口：“秦洛说他是来见你的，你们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陈苍自己还纳闷呢，陈苍照实说：“点头之交而已。” “秦洛想做一件事，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司千君收回了他的眼神，挪到了地上，他的声音里有些无措，“他们说秦洛疯了，可能吧。” 他的两句话说得前后不沾边，内容又是宽泛，陈苍没听明白，只好不说话。 “遇见秦洛就没好事。”康凌随口说了一句。 司千君将视线抬起来，看了康凌一眼，盯着他手上的戒指，“见到秦洛我才明白，原来这也是他做的。” “？？？”康凌莫名其妙，但很肯定司千君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那鬼，其实是我放出去的。”司千君指了指康凌手上的戒指。 哦……康凌早就忘了还有一只鬼附在自己的戒指之上。 康凌：“不难想像。” “我只是想试一下，之前有人告诉我，楚山的康凌很怕鬼，难得见到真人，便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首先，我不怕鬼，我只是噁心。其次，你家大人怎么教的你？这般没个规矩。就为了验证我怕不怕鬼，搞出这架势，还搭上一条人命？！”康凌手痒得很，很想给司千君的脸上来一下。 康凌不是善男信女，但即使是在外六州闯荡时他也不曾这般行事过。 “却不曾想到，会遇上秦洛。”司千君根本不管康凌说了什么，直接无视，只说自己想说的，“那鬼本来是有煞气的，但秦洛给消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们做的。” 陈苍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难道那散户是秦洛杀的？” 当时确实是死人了，那鬼经冥冥镜照了也确实没有罪孽，所以……杀人的其实是秦洛？ 司千君却是摇了摇头，“人就是鬼杀的无误，只不过冥冥镜本就是秦洛之物，他想操控一下不过轻而易举。” “操控冥冥镜？”有冥冥镜的人不少，但陈苍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谁有这份能耐。 司千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光头道：“令主，今日是我鲁莽了。” 光头本来抱着手听他们说话，此时听自己被点名，才放开手，“你平时虽然兴趣古怪了些，但也算个能做事的，不要见了秦洛就失控，他已经跟我们无关了。” “是。” 跟司千君说完，那光头的眼神又在康凌陈苍两人身上扫了一遍，表情有些为难，“虽然现在不想将事情闹大，但既然你们见到了这些东西……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哦？”康凌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可发，“你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动手了？对自己挺有信心哈。” “可以试一试。”光头谦虚道。 此话一出，两人都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周身的气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只是相对而立，他们的气场都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 司千君没有什么动作，但剩下的还有几个他们的人也在随后动了起来，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将他们围住。 陈苍：果然还是缺一把武器！ 司千君的反应落众人一拍，终于动了。在攻击秦洛时司千君用的是样式奇特的武器，此时却是取出一把规矩标准的长剑，通体晶莹，样式简单，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让自己正面对陈苍。 看来这是要对付自己了。陈苍暗自估摸了一下，司千君在于秦洛对战时就可看出，他本身的修为并不怎么高，算是司千君再加上其他几个跟班，陈苍还是有胜算的，而且不小。 重点果然还是那个光头。 司千君却没有急着动手，非常非常仔细地看着陈苍，看得陈苍都有些不适。 “你觉得康凌能胜得过令主吗？”这种时候，司千君竟然还有心思与陈苍闲扯。 “看不透那个光……你们令主的修为，但我对康凌有信心。” 陈苍能够感觉出那个光头不弱，但具体到了什么地步确实不得而知。陈苍只能看出低于自己之人的修为，而修为相近或者更高的，却很难有个准确判断。 光头应该与自己差不多，而康凌，委实说，陈苍还从未见过康凌全力以赴的状态。在燕夫人的空间之内时亦然，两方修为相距太远，他们都被燕夫人压制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这边对话时，那边已经开打了。令陈苍意外的是，光头那般彪悍的一个人，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条赤红的鞭子。 真不爷们。 司千君斜眼瞥了一眼那边的战况，突然扬手将自己拿的长剑甩给了陈苍。 陈苍下意识接过，不解的看着司千君。 “你看起来是没有在地上买到趁手的武器了，我早就说过，还是得来地下。”司千君道。“如果我没记错，落霞宫的小师叔用的该是剑吧？” 司千君给的剑也是一把好剑，握在手里有股凉意传来，能给人很平静的感觉。 陈苍挑挑眉，“你这可不像是你该做的事。” 司千君一脸无所谓，“左右你们是逃不掉的，有武器加持又如何。” 陈苍用眼神指了指光头，“你自信的来源就是他？” “令主够强，但我指的是这里，”司千君脚尖点地，“这个地方。我们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你觉得会毫无防备？” 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康凌走过的那些“迷宫”，“你们这里其实是依託阵法所建，从外看不出来，唯有在其中才能感受到这精妙，如果不是秦洛，我们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确实如此，可惜再高级的阵法对秦洛都没用。” 司千君说完，伸手一招，将自己躺在地上的武器召到手中。这武器不长，两头都是尖的，中间有几圈凸起，繫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司千君压低手，用武器尖端指着陈苍，短暂的停留了一瞬，然后攻了过来，其他的人也一拥而上。 陈苍拔剑应对，这群人的战斗力不强，应付起来不算艰难，还能偷出一点空隙去留意康凌那边的情况。 那边也没有落入下风。康凌与光头打得难捨难分，两人都没有使出太过狠绝的招式，但一来一往之间也能掀起激烈的动盪。 第53页 看光头这架势……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打起来会不会损害这些雕像。秦洛却不然，他很克制，无论是面对康凌还是司千君。秦洛确实说过惊扰雕像会让它们醒过来之类的话，但很难判断是不是真的。 “我们在这里动手，你们不怕损坏这些雕像？”陈苍又一次拦下司千君。 “你若能做到，尽管破坏。”司千君语气透着不屑。 看来秦洛知道的，司千君他们不一定也知晓。 秦洛究竟知道多少？妈的，还没问出来跟燕夫人有关的事，结果就让秦洛给跑了。 第37章 佛珠 司千君以及他的手下们确实不够陈苍打的，不用多少时间就败下阵来，被陈苍掀翻一片，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颤抖。 司千君还能站着，但也就仅是如此了，他被陈苍在肩上砍了一剑，手已经无力再提他的武器。不过虽然司千君修为不高，招式却很是新奇，而且还极为狠辣，若是被他那武器尖端刺中…… 司千君输给陈苍，脸上却不见失落，表情甚至有些倦怠，“我就说没什么必要打的，反正都是要输的，只不过不打好像又过不去，显得我很失职。” 陈苍：“……” 你就算打了也显得很失职，真的。 陈苍轻握着司千君给他的剑，这剑还意外的趁手，比却邪好用多了，“你真要给我这把剑？” “哦，”司千君扫了剑身一眼，“这是我以前的佩剑，横竖我以后是不会再使剑的，给你也不算浪费……也不对，你们也走不了，结果还是浪费了。” 陈苍默默地看着司千君进行自我纠结。 这边结束得轻松，康凌那边就有些艰难了。 光头与康凌僵持不下，招式使得越来越狠，能够明显的看出整个空间的震动。 “放心，有阵法支撑，塌不了。”司千君适时冒出来一句。 “既然这些东西这么重要，”陈苍扫过地上散落一片的雕像们，“你们怎么不选个稳妥的地方？”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司千君耸肩，“我只是个底层劳动者，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突然一道光影破风而来，狠狠地袭向两人。 “小心！” 陈苍听到康凌大吼了一声，不过他自己也察觉了异象，飞快的闪避开来，没有被击中。那光影重重地砸到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撩起一阵呛人的的烟雾。 陈苍隐隐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哼。 待到烟雾散开之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道残缺染血的身躯。司千君仰着头，左手搭着自己的脖子，站立在烟雾之中。视线下拉，他的身子竟有一小半消失了！血流如注，断口处像是被狠狠地擦去一般，突兀的展示着内里的构造。 此时才看清，那飞来的光影是光头的鞭子。 康凌来到陈苍身边，手里还提着黑刀，“你没事吧？” 陈苍摇头，示意他去看司千君。 光头也过来了，面对这般模样的司千君，他却没有什么特别震撼的表情，仅仅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折出几道褶子，“怎么都不知道让一下。” 司千君缓缓地将头收回正常的角度，咳出一大口血来，喷洒在他的左手上：“飞那么快，我怎么避得开。” 司千君的受伤程度，若是一个凡人那是必死无疑，若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尚且还能断肢再生，重修机理。司千君的修为……还不到能够平安无恙的程度，可他们却丝毫不见担心。 司千君冲着陈苍他们咧嘴笑笑，能够看出他嘴里咀的全是血：“吓到你们了。” “你这句话更吓人一些。”康凌扯扯嘴角，他们这遇上的都什么人，一个二个的。 光头看不下去了，用手背推了推司千君，“得了你，别显摆了，边上去，天快亮了，得赶紧结束。” 司千君很是听话的朝着墙边走去，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墙坐下。 光头咂舌一下，“我每次看到都觉得不得了……司千君他怎么都死不了。” 虽然很不想继续提天道，但陈苍还是忍不住想，天道真的会允许【死不了】这种程度的存在？ 不过此时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关心司千君究竟能不能死的问题，面前的光头既然说了要“赶紧结束”，那接下来就是要来大动作了。 光头没有再去管他的鞭子，而是将手上的木质佛珠顺了下来，扔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怎么说，这光头的招式还真是清新脱俗。 佛珠被光头踩得陷进了地面，他还用脚掌旋转了几下方才满意的挪开脚。随着光头的脚离开，那被踩进地面的佛珠突然金光大盛，跃出刺眼的光芒，不过一瞬之后光芒又消失了干净，唯有眼睛的刺痛感能证明这是真实存在过的。 陈苍康凌两人及时闭上了眼，没有直接被光泽刺到，但那光芒却极具侵略性，即使闭上了眼也能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 陈苍听到康凌低声骂了一声，然后对自己说：“小师叔，你先别睁眼。” 感觉到那光芒消失几息之后，陈苍再度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地上依然散落了一地的雕像。唯一不同的是，光头、司千君以及他们的手下通通不见了。 虽然再看不见任何光泽，但空气里还残留了一些痕迹，眼睛直接接触到空气还有些轻微的痛感，想来方才康凌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先别睁眼。 再看康凌，正用手捂着眼，几道血痕从指fèng中留出来。 “康凌！”陈苍大惊。 “我没事，缓一会就好。” 康凌的声音非常镇定，让陈苍稍觉宽慰。在看到康凌眼睛出事的瞬间，陈苍脑海一片空白，几乎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繫，被剥离出世界之外，再感不到一丝生气。若是康凌的眼睛真的出了问题……陈苍根本想像不出来自己要如何接受这个消息。 过了没多久，康凌放下了手，睁开眼给陈苍看。眼睛通红，但没有失了神色，还好还好，无事。 “这群人，一个比一个低劣，差点被闪瞎了。”康凌说着，走到光头埋佛珠的地方查看。 那佛珠还在地里，康凌试着用黑刀去戳了戳，挑不出来，这佛珠被死死的固在了地里。 “那光头的用意应该不止是想藉此脱身。”陈苍也跟了过来。 康凌使劲用刀尖砸了砸佛珠，“大概这个佛珠是启动阵法的关键，以此将这里焊死，好将我们耗死在此。” 说罢，康凌将黑刀向上一掷，果然，黑刀碰触到了一层看不见的拦截被反弹了回来。与此同时，两人都感到了一阵迫人的压力自周围传来，遏制着他们的五感。 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他们又一次被共同关在了密闭的空间之内！ 第54页 陈苍揉了揉额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 康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表情略微有些不适，“见单纯靠打无法搞定我们，便使些这种手段。” “这次，又要如何脱身？” 两人沉默，又是毫无头绪。 “这佛珠应该是个关键，既然光头埋了佛珠之后才将此地锁死，若是我们能够破坏掉这个佛珠，应该可以出去。”康凌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想也是，但我们现在可有可能破坏这佛珠？” “只能试试了。” 康凌说完，率先让黑刀身上加注了灵气，催使刀身活动起来，散布出来的黑雾严严实实的将佛珠覆盖住。 黑雾接触到佛珠残留在外的表面之后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让黑雾努力了一阵之后，挥开一看……连个表层都被解决掉。 康凌啧了一声，“不行，这佛珠表面有防护之气，黑雾贯穿不了。” 抡起黑刀，直直地向着佛珠砸去，碰撞之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撞击声。连地上的尘土都被砍得飞扬起来，空出一道狠狠的沟壑来，可那佛珠却只是显出了一道轻微的刀痕。 “这一刀我没留手。”康凌放开黑刀，方才用力太甚，将他的手都震裂了。 康凌那一刀的强势程度陈苍也是看在眼里的，自问都无法正面接下，可这佛珠竟然只被砍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这砍击虽然有用，但对康凌也有伤害，根本不可能一直砍下去。 “我来试试。” 陈苍拿着司千君给他的剑，凝神静气，将自己的注意力专注于手中的剑，直到唿吸平稳之后，他才勐地出手，白光闪过，他一剑噼在佛珠之上。这一剑没有激起黑刀那般的强大阵势，仅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相撞之声。 这次佛珠上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反击之力，一击之后将陈苍的剑震开了去。陈苍猝不及防被反噬一下，差点连剑都握不住，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陈苍！”康凌快速的挪动了两步，跟到了陈苍旁边。 陈苍微微眯眼，手中尚还有被震开带来的痛感，“你方才砍的时候感到佛珠反击了没有？” “反击？没有。”康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我手裂开只因为本身用力过度与佛珠撞击造成的。” “那看来他们的这个阵法并没有他们想像中那般可靠。”陈苍勾出一个笑容。 他们一同上前，此时那佛珠身上的伤痕更发深了一些——陈苍方才那一剑竟是正正的噼在了康凌先前造成的刀痕之上。 “小师叔的控制能力着实令人惊艷，”康凌真心赞嘆，又看了一眼陈苍手中的剑，“可惜这剑品质不够，不然这一击还能有更好的效果。” 陈苍抬起手中的剑，这剑经了这样一遭都有些黯淡了，看来若是再来一次很有可能就此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被关小黑屋惹~但下一章就可以出去了~ 第38章 破开 “我方才感到了这佛珠的反抗，这说明，它也感到了危险才会开启自我防护，所以……”陈苍将剑插入地面，“再来几击指不定就可以破开了。” “那好，我来。”康凌又重新握住了黑刀，准备再砍上一刀，只不过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没有太大的自信，想要正正的砍上去可能有些困难。 陈苍的视线落在康凌的黑刀之上，这刀，短短的时间内先后与秦洛、光头对战，方才还砍了那么勐烈的一击，可刀身上却看不出任何损耗，灵气丝毫未减，在灯光的映照下反而生出更发光亮的感觉。再反观司千君给的剑…… 康凌这刀黑刀果然不同寻常。陈苍甚至觉得，若不是康凌破开了佛珠的表层，他跟后的一击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康凌也放空了自己，将一颗心全倾在自己的黑刀之上。黑刀难得感受到主人的专注，兴奋得不得了，周身缭绕的雾气都更发浓厚了一些。 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方才陈苍的动作，不用特意去看，康凌也知道佛珠上的刀痕在何处。调整着自己的唿吸，康凌用极为缓慢的速度举起了黑刀，直到感受到自己与黑刀的契合度空前暴涨之后，康凌才猝然出手，一刀直直噼了下去，这一刀足以排山倒海！ 陈苍一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静静地盯着康凌的动作，又一次羡慕康凌，契合度如此高的武器竟然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服。 这一刀，不似康凌的第一刀那般造成了夸张的扩散后果。这一次的力道集中起来，几乎是完美的施加在了佛珠之上，没有再给周边的地面砍出口子来。 佛珠发成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康凌唿了一口气，手甚至无力再握住黑刀，任由它脱手飞了出去斜插入不远处的地面。手本就裂开了几个口子，现在更为严重，整只手都裂开了，找不出一块面积大些的好地儿，不止是手掌，皮肤的开裂甚至还蔓延到了手臂之上。 康凌尝试着去动了动手指，但感觉却是迟钝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控制自己的手。 除了手上的伤之外，方才意识也被冲击了一下，外加眼睛之前被闪过一次，现在眼前一片混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康凌思考着自己此时的状况是直接看不见，还是看见了幻觉。 此时的状态绝对能称得上一声糟糕，不过他却没有太担心。有“神之祝福”在，这种程度的伤害完全是可以恢復如初的。 又过了一会，眼睛才开始慢慢恢復，白色的障碍一点一点的消失干净，再次回到了那个点着灯的地下房间。 然后康凌看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站在自己近前，好像还在看着自己。 “小师叔？” “你觉得怎么样？能听到吗？”陈苍的声音竟然带着明显的焦急。 康凌说话有些费力——是那种想不起如何说话的费力，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开口：“我，没事。” 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新返还给康凌，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能顺畅的说话了、眼睛也终于彻底清明了。 能够在这个距离看到陈苍的面容，确实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康凌让自己尽量自然的发出一个笑容，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然后康凌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意识又一次凝固了。 “我跟你说了很多话，但你什么都没听见……我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能这么害怕。” 康凌想回抱陈苍，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手腕处被陈苍死死的攒着，陈苍是用的单手抱的他。 心里滋生出很多奇妙的感觉，在体内肆意的乱窜着，百转千回，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我没事。” 陈苍的失态时间不长，两人短暂的相拥之后，陈苍放开了康凌。 康凌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这只手明明都已经全然裂开，本该是血肉模煳的，但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癒合了不说，血迹也被清理过了。 第55页 手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你给我抹了神之祝福？” 陈苍嗯了一声。 两人上次分开时康凌给了陈苍一瓶，没想到却是转用回自己手上了， “那佛珠如何？！”康凌突然想起来正事，说着就要上前去查看。 “裂开一半有余了。” “果真有效，待我休息一下再继续。” “不行。”陈苍立马否决。 康凌挑眉看着他。 “反击之力一次比一次更盛，你这次已经成这样了，下次指不定出什么事。而且你那手，还是不要再犯险了。” “总不能因此我们就不出去了，小师叔你不必担心，这点程度而已，我……” 陈苍用一只手指止住了康凌继续说下去，弯起眼睛，“你也说了，我们。” 唇上的触感异常敏感。陈苍用力不重，但也能够将唇压出一条凹线。 康凌瞬间就无法说话了。 陈苍没有去管司千君给他的剑，反是祭出了却邪。 却邪自从上次被陈苍强行催动过一次之后就沉寂下去，什么动静都没有，陈苍也乐得轻松。此时拿出来，还是灵气全无，宛如一块废铁，顶多是造型要稍微好看一些。 见到却邪，康凌的神色也稍稍一变，这剑带来的记忆都不太美妙。 “小师叔，用却邪恐怕……” “我从刚才开始就在猜，能够砍开这个佛珠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我修为的原因，根本原因是你的刀。”陈苍拿着却邪隔空指向插在地上的黑刀，“这次反击如此剧烈，可这刀却一分损伤都没有。” 确实，康凌与黑刀之间是有感应的，他没有感到黑刀有丝毫的不对劲。 陈苍：“光头是清楚我们实力的，既然他敢将我们困在此处，说明他觉得以我们的修为无法逃脱出去。” 康凌：“你觉得我们的刀剑能克制这阵法？” “不错。” 康凌摇头：“即便如此，反击之力却是实实在在打在我们身上的。” 陈苍收拢手指，紧紧的握这却邪：“另外，之前燕夫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嗯？” “她说，却邪是用来灭世的。却邪这把剑……有些诡异，我很在意燕夫人的说法。” 康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剑是在我手中，但我对它确实知道得不多，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尽量去多了解一下却邪。若却邪也能对破开佛珠起作用，很有可能却邪与这个阵法甚至这些雕像有什么联繫。” “好像我也没办法说什么去阻止你了。”康凌有一丝绵长的沉默。 “我有数。” 既然要用却邪，除去担心佛珠的反击之外，更为要紧的还是却邪会不会暴走。 陈苍将却邪持平放在面前，屈起手指弹了弹剑身，骨节撞击上去发出清脆剔透的响声。 “好久没见却邪这么安分过了。”陈苍感慨，虽然这安分也不是却邪自愿的。 却邪如今沉寂无力的原因就是那日面对转婴大军时用力过勐耗尽了灵力，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也算是差不多能够恢復了。 陈苍伸平自己的手指，沿着刀刃划过，指腹立刻被拉出了一道口子，不深，但足以流出几滴血来。 却邪刚碰到陈苍的血时还没有什么反应，渐渐才察觉出它身上抹了什么，开始疯狂的吸取起来，将陈苍的血全都揽进剑身之中。 康凌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发紧，陈苍和却邪这种畸形的关系越深，对陈苍越发不利。 片刻之间却邪就将血液收了个干净，剑身復甦，再度泛起红光。 “今日却邪还算乖的，应该无事。”陈苍说了一句。 康凌不以为然，只当陈苍是在宽慰他，神经紧绷着，随时准备面对突发的状况。 陈苍又一次屏息，让自己短暂的脱离烦扰，尝试着用精神与却邪建立一分联繫。 却邪大概是睡久了，刚醒过来脾气不错，没有躁动，很顺应陈苍的操控。陈苍将却邪指向佛珠，除了佛珠以外剔除所有的杂物。 唿吸之间，陈苍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清晰，非常平和，没有焦虑…… 陈苍出手极快，康凌几乎只能看到红光一闪，然后再听到一声撞击，接着再看时，陈苍正好是被反弹出去，而那佛珠的埋身之地则是剧烈的震动变迁着。地面起伏不止，伴随着嘈杂的闹声。 康凌身体直接作出了反应，窜到陈苍被弹飞的方向，勉强拉扯了一把，将陈苍止住。 “破了！快走！”陈苍道。 果然，能够明显感受得到周围的变化，一直压抑着他们的感觉瞬间消失。康凌跨前一步，一把搂抱着陈苍，催动起黑刀，让它直接朝着房顶砍去。 没有阵法的加护，这一刀很轻易就将屋顶砍开了一条很大的裂fèng，康凌几个起跃跳了上去，自那道裂fèng中逃出。 第39章 无解（修） 抱着陈苍跑了一截距离之后，康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陈苍轻得不像话。虽说自己抱起陈苍不是件困难的事，但现在好像有点轻得有些过分了…… “小师叔，你怎么样？” “放心，没事，有点累而已。”陈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既然从阵法中逃了出来，康凌就不怎么担心光头他们是否会追击了，毕竟大家实力相差不远，没有阵法做辅，光头很难再困住康凌。 康凌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想要仔细探查一下陈苍的状态，但被陈苍抬手拦下了：“先走，别让他们追上来。” “追上就追上，我跟那光头还没打出个结果。” “他们肯定还有别的人手，被纠缠上太过麻烦。” 听陈苍的声音确实无异，康凌稍稍放心，重新揽过陈苍的腰将他抱起来，飞身离去。 康凌带着陈苍一直来到黄龙观的地盘才彻底停下来，再次回到留宿的房间，小心的将陈苍放到床上。 陈苍眼睛睁得有些艰难，一路上他的意识断断续续的，有种非常想要睡过去的冲动，好歹还是忍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康凌脸色阴郁，拉着陈苍的手腕，“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苍的手腕失去水分，已然干枯，骨头的形状清晰明显。陈苍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没想到会这么明显，其实我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不适。” 康凌挪动自己的手，让两人换为两手交握的姿势，不由分说就开始给陈苍输灵气。 “你这是被那佛珠给吸了灵气？”康凌问。 “嗯，那佛珠委实厉害，本以为会继续遭它外扩反击，却不料这次改换成内敛。” 被勐地这般吸出去大量的灵气，不仅对陈苍的身体会造成损害，更严重的是会影响陈苍的修为，要么修为下跌，要么未来发展滞缓。这样想想还不如直接承受一次攻击来得好些。 第56页 “那佛珠也是个至宝，有灵智又精妙强大，若非你我的刀剑与它正好相剋，我们不可能逃得出来。经这一次，我能确定，却邪以及你的刀与他们背地里做的这些事绝对有关，甚至很有可能是相对的。”陈苍躺在床上，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秦洛那厮说他知道黑刀的来歷，但没再多说。”康凌坐在陈苍身边，一条长腿屈起撘靠着床沿，另一条则是自然的垂下踏在地面上。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却邪也是，虽然它的名号传得远，但更详细的却无从探究。” 两人沉默……无解之事越积越多，还偏偏抓不住什么头绪。 “罢了，当前首要的还是将我们体内的药给解开。”陈苍嘆息一声。 说到药效，康凌这才腾出一点功夫去咬咬牙：“还没弄清楚将我坑过来的是谁，又安了什么心！” 这又是一件紧要的事。诱骗康凌过来的人无疑是清楚燕夫人的存在，甚至还很有可能知道他们在燕夫人的空间之内经歷了什么。他们本来是想找秦洛追问一下，但从秦洛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不知道两人被燕夫人困住之事…… 被人自暗地里注视着，引导着，这种感觉不好受，甚至还有些渗人。 康凌已经输送了很多灵气给陈苍，陈苍能感到自己的脱水的身体一直在回復，现在已经快到正常水平了，正想要打断康凌，但话还没脱口，体内又腾升出另一种不算陌生的异样来。 “康……凌……” 康凌本是低头沉思，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 两人相握的手变得炽热起来，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发觉。 才说完药效就发作了？这才隔了多久？满两天了吗！这次依然是陈苍意识含混，而自己清楚无比。 “小师叔？”康凌低低的唤了一声，“你还听得到吗？” 显然陈苍已然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他知道有人在说话，但无法对话语的内容作出任何反应。他睁眼看着康凌，眼里没有焦距，却流转着一滩令人动容的欲望。 康凌的意识完全混乱，直到陈苍冰冷的指尖触击到自己的领口，这才让康凌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拦下了陈苍的动作。陈苍挣扎着，不满被康凌钳制。 康凌重重的嘆了一声，闭上眼，吻了上去，却没有放开陈苍的手，很久之后康凌才意犹未尽的离开陈苍的双唇。 一吻过后，陈苍的眸子平静下来，那些悦动的□□消失了干净。康凌俯身在陈苍上方，两人相距甚近，沉默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陈苍轻轻的扭动了一下手臂，康凌便放开了他的手腕。陈苍将脸侧转过去，避开了直接的对视，不自然道：“没想到又发作了。” “是啊。”康凌应了一声，翻身起来，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看到康凌的这个动作，陈苍脸上一红，这还是出自自己之手！ 陈苍：“这药实在是个不能让人省心的，可惜现在也没有燕夫人原身的下落。” “不急，既然那人在背地看着我们，必有所图，不达目的之前他不会放弃，总归会有破绽。”康凌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却没有回身，只是背对着陈苍说话，“天已经亮了，我得将此事告之黄龙观，小师叔你先在此休憩一下。” 陈苍感觉康凌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想不通这是为何，也没有出声询问，只应了一声“嗯”。 康凌推开门离去，房间内只剩下了陈苍一人。 空荡无人的房间，昨夜的惊心动魄，还有方才令人尴尬的作为……一切汇聚成束向着陈苍脑海袭去。陈苍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真是头疼。 信息量太大，一时间也无法很好的消化。 “背叛”了孤鹜宫变得疯疯癫癫的秦洛、搞些骇人听闻之事的地下市场、却邪与黑刀的来歷，还有背后那个引诱康凌至此的神秘人……这一切飘飘荡荡，最终只给陈苍拼凑出两个字——无解。 康凌走出之后，看了看天色，他也在回想夜里在地下经歷的一切。不同于陈苍，他对地下市场略微有些了解，这个黑市从来都不是仅做些买卖。目前修真界是新旧两派对立鼎立的局面，而黑市的存在则隐隐有些崛起的苗头。他们在背地里做了颇多的手脚，现在则是在向明面上扩张。若是他们真的浮出水面了，此时勉强平和的局面势必会被打破。 新派与旧派的恩怨情仇都还没有扯清楚，此时新派是不愿意再介入一方势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的。如果黑市扩张，势必会与新派有诸多的冲突，既然如此，还是趁早给他泯灭了的好。 康凌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先给楚山传了一道传音符，将这次发生的一切详尽的说了。不过乌兰城离楚山太过遥远，估计得几天之后老头才能收到自己的传音了。传完音讯，康凌才打起几分精神，去找黄龙观在此的负责人。 黄龙观也是新派的代表门派之一，与楚山关系不错，这次康凌过来他们也给开了不少方便。 试探地下市场是新派的各大代表一起决定的，既然有所发现，还是得向黄龙观也说一声。 黄龙观在此地的负责人是一个修为一般的弟子，这位弟子没什么天分，年纪也大了，没有再上升的空间，便将他外放出来在乌兰城负责，管理黄龙观在此的大小事务，充当一下中间的联繫人。 康凌过去找他时他已经起身了，正在晨练，样子还特外专注认真。在来之前，好像确实有人跟康凌说过，这里的负责人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可惜却是个没气运的。康凌暗暗感嘆，这人倒确实是个勤奋的，只是可惜天资所限，这一生也就如此了。这一想心里又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竟是将思维转向了一些玄之又玄的地方。 天道、宿命……这些东西真的存在么，若是存在它们又是合理的么……勤奋努力的人却只有一个一眼望到头的贫瘠未来，而有的人天下顺之，轻轻松松就可以走上巅峰。 大概是昨夜秦洛那些话给康凌留下的印象太深，此时脑海里迴荡的都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其实康凌很少会去想这些玩意，对他而言，从来都是想做就做，不会顾忌过太多。顺天还是逆天，这种问题似乎从来都不是康凌需要关心的问题。但现在心底也升起来的念头根本压不下去。 若他亦是如此，毫无天赋，渺无前途，康凌又会如何。若是天道註定康凌究其一生也无法得其所愿，康凌又该如何。若站在天道的对立面，是顺之，还是逆之。 这些问题太过晦涩，仅只假设一二很难得出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算弄明白了要在哪里查看营养液~（^-^），感谢柚贰又、胖胖雪糕、，三位小天使的灌溉！ 感谢harmr、 狂吃不胖_不行嘛 、17315964三位小天使的地雷！ 第40章 师弟 “康凌道友？” 第57页 康凌在一边瞎想，还是那位负责人先发现了康凌，赶紧过来询问。康凌将昨晚自己的所见给他说了，不过没有提及陈苍的身份。 那位负责人显然是十分震惊，即使不了解全貌，但仅是听康凌这样一说也觉得这件事关键无比。乌兰城不是什么重要的据点，向来风平浪静，从来没有折腾过什么么蛾子，现在一下子就来这么大，有些难以接受的反差…… 艰难的消化了一下，“我来乌兰城的时间虽然不久，但这地下市场的规模不大，实在没想到竟然藏得如此深。” 康凌暗嘆，可别说你，谁能想到他们玩得这般脱，竟然还妄想復活那些早就死绝了的大妖。本来只是来试探一下地下市场的虚实与意图，谁想到炸出来这么大的一个重磅。 不过若不是秦洛，也不见得能够发现。 “你将此事详尽的上报上去，动作要快，不要有隐瞒，顺便问问后援什么时候来。” 本来试探地下市场这个不大不小的活各大门派是打算选些自己宗门的弟子过来，权当试炼，另一方面，让各门派杰出的弟子们多接触一下也有利于他们新派内部的团结……只不过康凌急着过来“买”燕夫人的原身，先走一步，算算时间，另外的人也应该到了。 “关于此事，我昨晚接到的消息，他们最迟明日就可到乌兰城，只不过他们应该还是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 “这是小事，当时候他们来了你先跟他们说说，免得谁冒冒失失的折了损了，我可赔不起。” “是。” 交待完毕，康凌脑海放空下来，于是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陈苍。 陈苍……康凌反覆的回味着这个名字。世间的事真是奇妙无比，在雁山行之前，康凌绝对没有想过会与陈苍有什么更多的牵扯。 现在两人的关系……挺复杂的，大概用难友来形容会准确一些。但除去陈苍，康凌从未与别人有过这般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好像还挺喜欢的？ 现在两人不再敌对，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靠近陈苍，做些略微过界的事情。即使如此，他自己也依然是懵的，只是想这样做便去做了。 康凌鲜少会停下来思考自己的行为的意义，现在想了，就说明这件事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康凌又走了回来，站在房门前。陈苍应该在休息，昨晚经了那般折腾，还被吸走不少灵气，此时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康凌打算还是离开，晚点再来找陈苍。 刚刚走出几步，一阵急促的钟声突然响起，敲钟之人添附了灵气，让这钟声可以传得甚远，同时也能在听到之人的心上留下一点慌乱的涟漪。 长长短短的钟声交织着，这钟声敲的频率正是新派之间约定成俗的信号——外敌入侵。 康凌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瞬间就再度移到了陈苍的房门口，没有破门而入，仅在门口警惕着。 外敌，现在的外敌怎么看都只能是地下市场那一群了吧。 不过他们的反应速度还是慢了点，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现在再来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毕竟消息都传出去了。 正在心里揣测着他们的想法，一股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将康凌团团围住！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不旦只是康凌的周围，这一片地区基本都被这股漫天的煞气给填满了。 康凌鼻尖微微抖了抖，脸色发青，妈的！想吐！毫无疑问绝对是司千君的手段，那傢伙“实验”过自己对这些味道的敏感度。 门勐地被拉开，陈苍的身影自门内窜出，来至康凌身旁，清瘦的手帮康凌捂住了口鼻。 堵塞满康凌感官的恶鬼之气被沖淡不少，被一股清新的味道取而代之，很熟悉，正是陈苍身上特有的味道。像花香，但又不浓烈，淡淡的，唯有靠的很近才能闻到，大约是陈苍常年与那些诡异白花接触的缘故。 “走！”陈苍什么都没问，简单了说了一声，拉着康凌后撤退去。 司千君这次是同时放出了诸多恶鬼，让他们降临在这片区域上方，肆无忌惮的扩散着煞气。 康凌被陈苍带着向外而去，心里还闲闲的想，这群人是发了什么神经，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动作，还真不怕被人发现，一点都不符合他们“地下”的宗旨。 两人撤离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撤出了煞气笼罩的区域。 康凌虽然对煞气的反应有些特殊，但想仅藉此打败康凌是不可能的，这些小动作也只能令康凌感到不适，不足以真的压制住康凌。 所以司千君此举是在想什么？ 在即将彻底脱离煞气时，康凌突然感到自己的小腿被咬了一下，不重，但还是有很真实的触感。顺着被咬之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扩散开来。 不过康凌并没有机会去理会，因为那光头正正的出现在了两人的前方，连带的还有些没有见过的人，一个二个的修为都不算低。 光头看到两人，眼里几乎要冒火，这两人竟然毁了他的佛珠，破了阵法，还好他们补救及时，否则多年温养的那些雕像很有可能就此作废，令他们功亏一篑！ “十二，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人？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有个干瘦无比的男子说道，他的脸格外的尖长，显出十足的刻薄，说话间还能看到他的獠牙。此人身长比之一般人几乎要长出半截，像根不合群的长筷，但周身笼罩的气息却足以说明这人是个难得的高手。 光头眼睛还盯着康凌：“没错，就是他们。” “啧啧，你留不住秦洛就罢了，现在连这种小角色都应付不来了么？”另一个人笑道。 “就是，我们本来可是为了秦洛才过来的，结果秦洛没见上，反而要来帮你解决这些虾米。” 光头不做辩论，只道：“算我无能，但现在上头下了命令抓回去，还请各位可千万不要失误。” 这话一出，周围的那几个人磕磕盼盼的结巴起来，原本的那些洋溢周身的不满也默默的撤回了体内。 双方相对而战，气氛紧张异常。 “中计了！”康凌咬牙，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 这些人是料到他们会出来，所以在此伏击。至于为什么要在此伏击，而不是直接找上门去，原因大概就是黄龙观的地界有什么限制，他们进不去。 相比之康凌的气恼，陈苍就要沉寂许多。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对面其中的某一人看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被陈苍盯着的那人在一群身形诡异的人中显得各位正常，因为太正常了被周围的各位奇葩凸显了出来。青年身负一把宝剑，一身青衫，面容略微有些脂粉气，像是个翩翩书生。他的眼神也落在陈苍身上，充满了探究。 康凌察觉了陈苍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追随了过去，没看出这位青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认识？”康凌试探道。 陈苍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我师弟。” 第58页 师弟？师弟？康凌将这个词来回咀嚼了许久才终于回味过来，陈苍的师弟那不应该是落霞宫的人么！而且辈分还大自己一辈！怎么跟这群玩意混到一起了？ “他很久前就离开落霞宫，不知所踪，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康凌没有追问陈苍私事的打算，只道：“那现在你打算如何？” 此时两方显然是对立的，怎么看都不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握手言谈，那陈苍不就是得跟自己的师弟对上了？ 陈苍还来不及解答，对面那人率先开了口，带着一些上扬的笑意：“这不是陈苍师兄么，我都没认不出来。” 陈苍没有说话。 “原来你还没死啊。”那人表现出十足的诧异。 康凌脸色拉下来，看来这位师弟也不是什么好货，见面就给自己的师兄来这么一句。 “不知不觉就活下来了，一晃眼就到了如今。”陈苍微不可闻的嘆息一声。 “也好，承蒙上天有眼，给我这个机会，这一趟竟是有如此收穫……却邪应该在你手中吧！” 他说着就抽出了自己的剑，瞬间就拉开了架势，看起来随时都可以与陈苍拼命。 “余念！你想做什么，说过要活捉的！”那位身形长得异常的人瞬移至他身边，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进一步动作，“你的杀气都挤到我了！” “你放手，活捉的任务是你们的，可不是我的。”余念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陈苍，有些发红，嘴里的语气已经十分不耐。 赵离的獠牙咬在自己的下唇上，眼里也漫出了杀气，“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我知道你是谁，不用提醒，你我都是令主，你没有资格压我一头。”余念也收回了目光，毫不示弱的与赵离对视。 第41章 混战 光头看着他们一阵绝望，这还没跟对方交手，自己内部就开始乱起来了……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这个组织迟早药丸！ 旁边的人全都见怪不怪，一脸淡然，有人提出：“让他们闹腾去，我们先将人抓了，免得再出意外。” 光头连连点头，还算有清醒的。除去余念赵离两人，他们这边还有三人，人手绝对是足够的。他们散开，站成一个三角阵型，各自守住阵眼，掏出武器。 康凌也拿好了黑刀，有神之祝福在昨夜他受的伤已经痊癒了，此时迎战没有问题，不过陈苍的状态就有些勉强，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恍惚。 “小师叔。” 陈苍幅度微小的扭了一下头，回过神来，“没事，只是有些意外，想起了一点旧事。” “不管如何，既然他们来堵截我们，不过这一关是不行了，师弟什么的就先放在一边，况且你现在也不是落霞宫的人了。” “我明白。” 陈苍也将却邪取出，清好思绪，专心在此时的局面之上。 余念在陈苍拿出却邪的瞬间就感到了却邪的气息，停住与赵离无意义的争执，一把推开他，大吼一声：“却邪是我的！” 说完他就横冲直撞过去，丝毫不管自己是否阻乱了同伴的阵型，一门心思只在却邪身上。 光头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别说赵离了，他也很想动手打这位不懂事的小孩一顿！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家的司千君还是挺可爱的，果然只有在对比之下才能显出好来。 赵离平日也是个横惯的，年纪又长，混迹地下世界多年，今日被这么个小辈一再拂了自己的面子，一股怒火直窜上来，也跟了过来，就想去拦下余念。 “落霞宫的人死得早，你没学会规矩，今日就让我来教你！ 余念剎住脚步，勐地转过头，眼里凶光毫不掩饰的she向赵离，一字一句道：“你找死？！” 不止余念，陈苍的脸也拉了下来，手更发握紧了却邪，连青筋也浮了出来。 “小师叔，那两人你来解决，这三个就交给我罢。”康凌见状说道。 陈苍有些犹豫，对方的五人没一个看起来好惹的，康凌一对三只怕勉强。 “放心，以一敌三也比现在这般混乱的局面好，赶紧分清楚了赶紧解决。” “好。”陈苍应了一声，也向着赵离而去。 被怒气缭绕的三人很快打成一团，且互相皆是不肯协力，各自为难，着实一盘烂帐。 光头他们没有阻拦，他们也巴不得那两人离远点，别拖后腿，他们三人一起将康凌抓了，然后再去慢慢的理也可以。 康凌扫过一圈围攻他的三人。光头是交过手的，使一条鞭子，出手狠厉。另外两人，一男一女，样貌皆是奇特，女的面相老态，身材佝偻，眼睛几乎眯成一条fèng。仅是如此好像还不够称得上“奇特”二字，这老媪过人之处在于她没有下半身，准确而言她的下半身是一条粗粗长长的蛇尾。这是妖么？康凌不太敢确定，因为他没有闻到妖气。这老媪手中除了拐杖之外再无其他。 而那男的，没有拿武器，至于样貌则是个……秃顶。若是全秃也就罢了，偏偏他的头上零星的有些坚强的髮丝，还挺长的，能够及肩，稍微浓密一点的地方还被他编成了小辫。总而言之，看起来无比的辣眼睛。 不过虽然这三人组的相貌奇特，但实力却不容小觑。康凌也早早就打起精神，全力以待。 双方也没有什么需要寒暄的，短暂的沉默了几息，便同时开始动了。康凌没有急着进攻，先引出黑刀的雾气将自己团团围住，做个防护，准备见招拆招。 光头挥着自己的鞭子，招招冲着康凌的要害招唿而去，不过都被康凌一一截下。那老媪靠着尾巴在地上滑行，提起拐杖上移，自己握住了拐杖的底部，将大头冲着康凌而去。她的拐杖大头雕刻着一个胖胖的婴孩面容，裂开嘴笑着，在接近康凌的途中那婴孩的嘴竟然动了起来！嘴角越扯越开，拉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沖康凌撕咬而去。 这武器有些怪异，康凌不敢大意，赶紧侧身避开光头的一击鞭子，然后再灵活的挪了挪身子，让那张婴孩的口咬了个空，一时收力不了，咬住了光头的鞭子。 鞭子被咬中的瞬间光头就惊唿出身：“快放开！我的鞭子！” 语气里很是惊慌，看来被这婴孩咬了下场不会好过。 老媪发出一声难听的笑声，又啐了一口：“真是碍事。” 那婴孩似有感应，张开了嘴，然后也学着老媪啐了一口，呸了几下，满脸的嫌弃。 光头心疼的收回鞭子，还好吐得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但他的心还是颤了颤，这才刚损失了佛珠，若是鞭子再出点什么事，他就亏大发了。一回头，见那秃顶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过，心里一个不慡，“梧桐你怎么就站在旁边看？感情没你事啊？” 梧桐撩了撩自己的小辫子，“你们攻击那般密集，我这赤手空拳的实在没有插得上的地方。” 第59页 光头气得牙痒：“你什么意思，再这样消极怠工，迟早被取缔了令主之位。” “我无所谓啊，”梧桐不急不慢，“做令主伤头髮，若要我像你一般头髮全无，我才不愿，这些头髮可得仔细的养着。” “你！”光头无言，这就是他不愿与其他令主共事的原因，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没一个看得过眼的。 陈苍那边更发激烈，三人都是火气正足，招招不肯留手，而且陈苍与余念大多数招式就打到了赵离身上，时间一长，赵离开始有些招架不住。 “你怎么回事？”赵离好不容易腾出一个空，气急败坏对余念嚷嚷：“你帮外人一起对付我？！” 余念面无表情：“我对付你只跟你自己有关。” 陈苍趁机又一剑刺向赵离，赵离闪避不及，腰间被拉出一道口子。 赵离咒骂一声，伸手向陈苍抓去。他没有武器，所用的就是自己那长得令人髮指的指甲，面对两个持剑的对手打近距离战，着实有些吃亏。 这一击没抓到陈苍，反倒是又被余念在背后切了一下，又为他添上一道伤口。 赵离暗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配合得多默契，一致打他呢。 瞅了个空隙，赵离脱离战场，退出一些：“我们先停下，先抓目标。” 余念却不买帐，“却邪是我的，我不会让。” 赵离一听火气又被勾上来了，这混小子，太过没个教养！ “这两人连人带剑都是上头指定要的，你在我这儿能耐没用，真拿了还请自己估量一下后果！” 这话一出，余念的动作迟疑下来。方才他忽然见到陈苍跟却邪有些冲动，但现在打了几百个回合，堵在心尖上的火气也发出去，该冷静的也冷静下来，就没有那般不管不顾了。 “上头要人就算了，还专门指定要剑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余念纠结了片刻，似乎还是很有顾虑，态度不再强硬，“行。” 赵离反应过来余念这是同意跟自己合作先抓陈苍的意思，乐了：“记得抓活的，赶紧抓了，我们还得撤那些东西。” “知道。” 两人突然达成了共识，一致对外，准备快速解决陈苍。 陈苍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持剑而立，波澜不惊，好像他此时面对的不是两个棘手的对手，也没有经歷什么混战，而仅只是稀疏寻常的一天，他站在山崖之上吐纳修炼。 “真噁心。”余念眼皮上挑看着陈苍，“你这些年的模样与大师兄越发相像，可惜纵然你再怎么费劲，你也永远都不会是他。” 说罢，也不给陈苍反应的机会，余念率先持剑扑了上去，与却邪激烈的撞击在一块，蹭出些许火花。 赵离绕道陈苍身上，也攻了过去，指甲乱抓一气，密密麻麻交织成网，不给陈苍避让的可能性。 余念与赵离捏着鼻子放下了芥蒂之后，互相配合倒还有几分意思，你来我往的，步步紧逼，一心想要制服陈苍。 战况越发紧张，却邪就越发兴奋，此时剑身上红芒大盛，嘶鸣着，威压不断的向外扩散。 陈苍稍微停滞了一瞬，却邪的状态有些开始脱轨了，陈苍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它的躁动。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陈苍深唿吸一口，将却邪的光芒催动得更发强盛，再招唿过去时多添了几分的威压。 余念的剑被却邪挑开，他自己的手也受到波动裂开一个口子，他也不理会，就任由手垂着，看着陈苍，眼里满是讥讽：“陈苍师兄与却邪的默契真高，想来是可以成为彻底收服却邪的第一人罢！” 作者有话要说： 爱护头髮（^-^）——来自头髮渐渐消失蠢作者。 第42章 规矩 若是康凌听到了恐怕会笑死过去，说却邪跟谁有默契都算了，跟陈苍有默契，那就只有呵呵了。 陈苍与却邪只有相看两生厌。 陈苍也懒得多做解释，并没有因此停滞，翻手一挽，直直地刺向余念，势不可挡。余念的佩剑不在手上，面对这般冷冽的武器，想要挡下来只能下意识的抬手，罩起一层真气，准备强行接下了。 不过陈苍这一剑到底没有落到余念身上，在离余念还有些许距离是，被赵离一爪子隔空抓来，打偏了些方向，将将够余念闪避开来。 余念退到赵离身边，脸上没有什么感激之色，只顾着召唤自己的剑回来。 赵离用眼角看了余念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传说中百岁以下第一人，果然有些能耐。”赵离淡道，眼里的光芒露着十足的卑鄙。 “谬赞而已。”陈苍笑笑。 赵离舔了舔自己的獠牙，指甲又暴涨了一截，颜色也变得更发深浓，发黑髮紫。 “你不是要抓活的？”余念冷飕飕的提醒。 “顾不上了，束手束脚的放不开，他还算可以，不至于轻易就死在我手上。”赵离应付一句，将自己的任务通通抛之脑后，唯一记得的就是要将陈苍拿下，不择手段。 陈苍扫了一眼赵离的指甲，这指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友好，邪门得狠。 赵离嚎了一声，冲着陈苍扑了过去。陈苍赶紧用剑拦截，与他缠斗在一起。这次一碰上赵离的指甲，却邪就透出一些不满的情绪来，似乎很是不喜与这些指甲的接触。 却邪都这个反应……陈苍心里估摸了一下，决计不能让这指甲直接碰触到自己。 余念收回了剑，寻了个契机又掺和了进去，不给陈苍一丝喘气的机会。 康凌一个不慎被那老媪的拐杖给咬了一下，咬在手臂上。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觉，但那婴孩的嘴死死咬着自己不肯松口，康凌当机立断，用黑刀狠狠的给那拐杖砸了一下，砍在它的额头上，这才逼着婴孩放开了他。 松口后一看，自己手臂上半边的血肉都消失了个干净！那拐杖上的婴孩脸嘴边还沾着些血迹，被康凌砍了一下，现在正在呜呜啜泣。 那老媪见自己的拐杖被砍，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抱在怀中，轻扶安慰：“我的乖孙孙，不疼不疼啊。” 康凌看得一阵恶寒。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探究老媪与拐杖的奇妙之处，还得继续专心应付光头时不时甩来甩去的鞭子。 光头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昨晚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拍卖也顺利结束，还拍出了新的高价，今年的业绩也算是有了保障。但后半夜都在收拾收拾准备休息，突然就有人来报告见到了秦洛，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根本离不开房间。好不容易才破开秦洛的结界，赶了过去，秦洛竟然将他们的“秘宝”生生暴露在了两人外人面前！ 当时光头一口气就差点没喘上来，但好在只有两人见到，事情还算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结果自己非但没能留住他们，反而还损失了一串佛珠！佛珠被他们噼开，也顾不得追人了，手忙脚乱的修补阵法。胆战心惊的向上汇报，上面听完之后沉默许久，下了一个指令，将陈苍康凌两人连人带刀活捉过去。 第60页 没办法，还好刚好有几个令主过来追击秦洛，便抓来凑了个人手。 五个令主一齐出动，若这次还失败，光头觉得自己绝对会被拆骨炖了！ 心里有气，头上又顶着压力，光头的下手就分毫不留，只要闪躲不及一次，便会落得个血肉模煳的下场。 康凌的左手手臂受了伤，都腾不出点时间给自己抹点药，只能硬撑着，偏偏对面每一个好说话的，时间一长，康凌就有些落了下风。 那老媪好话说尽，总算是哄好了自己的拐杖，再度加入了战局，还要大叫一声：“竖子！竟敢伤我的孙儿，今日就要你偿命！” 光头悄声道：“得抓活的。” 换来老媪狠狠的一瞪。 康凌好笑，“你能伤我，我就不能反击一下？！” 老媪才不管道理，又是握着自己的拐杖攻了上来。 梧桐在旁边看了许久，觉得差不多了也蹭了进来。他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但身影步伐十分诡异，康凌什么都没看清，他就已经摸到了自己面前，单手握爪就向自己的面门抓来。 康凌：“！！！”太意外了！ 勐地后撤一步，但背后又被鞭子擦到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传来。顾不得这些疼痛，康凌快速的看了周围一眼，寻了个空隙避开，稍微与他们拉开一下间隙。 “嘿！梧桐你不是要养发吗！”光头吼了一声。 梧桐没有理会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康凌，吐出三个字：“外六州？” 康凌脸色一变，这都能看得出来？ “反应不错，难得。”梧桐又贊道。 康凌眯着双眼，心里的警戒又提高了一个层次，这个秃顶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康凌的紧绷的情绪也传到了黑刀身上，它也散发出比往日更发霸道兇横的气息，与自己的主人同仇敌忾。 “你们都退开！”老媪滑着她的尾巴过来，“这人我一定要吃了！” 这老媪的武器邪性十足，若是被人伤了，必须将那人吞吃才能癒合，否则就一直有股执念梗着，无法发挥更强的实力，是以这老媪才如此气急败坏，不管不顾。 光头翻翻白眼，所以他才讨厌这些令主！无比的想唿唤自家的司千君！忍不住再次提醒，“这我说了可不算！” 老媪还没说话，梧桐率先开了口：“我没意见。” 说完，为表诚意，竟然还真的退了几步。 光头以手掩面。 老媪得了同僚的鼓励，心中一喜，“谢了，腿留你一只！” “不必，我茹素，不吃肉。”梧桐拒绝。 老媪也就是随便说说，也没有接话，又向康凌奔过去。 康凌则是飞速地趁他们说话的功夫给自己的手上胡乱的抹了些“神之祝福”，这花一上手就止住了流血的趋势。 梧桐的视线多打量了康凌的手臂一下，里面闪过一些不明的意味，接着他一把抓住了想要继续加入战局的光头：“别动。” 光头：“……” “不是，你不动手你总不能也拦着我上吧！” 梧桐将一只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闭嘴，好好看，你就不好奇上头为什么要我们活抓他们？” “不好奇，”光头坚定道，“还有，你做这个动作……挺噁心的，请务必别再做了。” 陈苍且战且退，赵离的指甲变了之后他整个的实力也翻了几番，极具侵略性，爪子甚至能够勾起似刀片般锋利的风波。 余念也坚持不懈的围在旁边，给陈苍添堵。 陈苍的手微微的颤抖，却邪失控的痕迹越发明显了，在此地失控怎么看都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与其让却邪失控之后让场面变得不可预料，不如现在就自己用血操控却邪一次，干净利落的解决这几个人。 陈苍正暗暗计划，余念确实眼皮一跳，吼道：“不能让却邪沾到陈苍的血！” 赵离：“？？？” 余念来不及解释，“你退后！收敛一些，别把陈苍给抓出血来！” 说完，余念勐地向自己的佩剑中注入了大量的灵气，使得佩剑的灵气一下子大涨起来，剑身乱颤。 余念的这种做法对佩剑的伤害极大，一般不会有人轻易如此。 余念却一点在意的样子都没有，挑着剑过去，目标只冲着却邪，仔细着不让自己刺到陈苍。 陈苍：“……”无论如何，对面束手束脚的对自己也有好处。 赵离一脸阴郁，怎么撕裂别人他在行，打人还不能打出血就完全不懂了。在后方看着他们师兄弟“优雅的”用剑对决，感觉自己这爪子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抓他的剑啊！傻吗！”余念抽空提醒了一句。 赵离反讥：“当我真傻？他那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我这指甲还要不要了。” 赵离在旁边瞪大了眼睛观察，撇着嘴，千方百计的让自己攻击却邪。这活非常有技巧性，几次下来就累得不行。 赵离真想甩手不干。 没了赵离，陈苍又占回上风，非常顺利的压制住余念，几个回合之后，陈苍缴了余念的剑，逼得余念坐倒在地上。他一剑横在了余念的脖颈之处，“你输了。” 余念冷笑：“陈苍师兄这是还以为我们在落霞宫演练？” 陈苍不语，淡然的看着余念，眸子也不见什么追忆的神色。 “师兄，我教你，”余念微微低下了头，眼角上扬，嘴角扯开一个阴森的弧度，“在地下，唯一的规矩就是绝对不能给对方机会。占了上风便要直接杀之，不留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开始考试还有写论文了……进入修罗场模式。最近的更新会不稳定，我尽量保持更新～26号开始恢復日更一直到完结，笔芯。 另外还有会修一遍前面的错别字，所以会不时有更新提醒，可以忽略它（^-^） 最后，感谢一位名字显示不出来的小天使的灌溉~ 第43章 刀 “你说着地下的规矩，可所用的招式心法，乃至与武器都是落霞宫的。”陈苍左手一招，让余念的佩剑落到自己手中，顿了顿，“我不可能杀你。” 余念脸上的嘲讽更甚，“我的好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妄图留在过去的残象中么。” 陈苍摇头，一本正经：“没有，我已经明白分辨真假了。” “哦？真是难得，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始终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这种事情与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陈苍收回却邪，“我不会将却邪给你的。” 赵离正在旁边脑补他们师兄弟的爱恨情仇，突然就见陈苍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听余念的，不让陈苍出血？ 陈苍没留给他想清楚的时间，持剑直奔赵离，凌冽无比。赵离赶紧应下，心里马上做出决定，管他余念怎么说的，自己一定要放开手脚打一次！ 第61页 两人斗在一起，金属与指甲发出刺耳酸牙的声音，格外令人难受。 余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对战，突然笑了一下，一个很正常的笑容，因为他面容清秀，这个笑甚至还有些温暖好看。 “果然是与以前有些不同了。”余念轻声开口，“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后余念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按压在了地上。 蹭！ 土地突然被翻开，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但却什么痕迹都看不到。 赵离脸色瞬间大变，“你个疯子！” 骂了一声竟然也不管与陈苍的打斗如何，迳自的撤离开去。陈苍也意识到不对，想要跟着赵离也离开原地，但晚了一步，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但低头巡视一圈，什么都没有。 余念悠悠站了起来，踱步来到陈苍身边，“陈苍师兄，你凭何觉得这几十年来我什么长进都没有？” “这剑，我其实已经不太用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找到了其他的门路。” “他们几个，来这里是抓人的，而我，是来修復阵法的。你懂我什么意思吗，我改研阵法了，而且恐怕内三州没几个人能及得上我。” “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毁了却邪，为这一天，我已经准备太久了。” 陈苍默默的听着，良久才道：“你做不到。” “什么？”余念没听清。 “你做不到的，毁掉却邪。”陈苍又重复了一遍，“只有我才能做到。” 余念：“……” 余念拿手按着自己的脸，从指fèng间漏出自己的眼睛，“可笑。” 赵离骂骂咧咧的赶到了另一边的战局，一去傻眼了，两个人在旁边站着，只有蛇尾老媪与康凌在对打。 “你们这是？” 光头凉凉的撇了他一眼，从牙fèng里挤出来一句话：“她不让我们插手。” “然后你就站着不动？不符合你的性格。” 光头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吗。他被梧桐死死的压着，梧桐的手很是特殊，被他抓着根本动弹不得。光头算是体会到司千君被自己压制时的感觉了。 “那你怎么过来了，结束了？” 一说起来赵离就很气：“余念又发疯了！召唤阵都使出来了，不知道这次又召唤出来啥玩意。” “召唤阵？”光头一惊，“他不是还使得不熟练么。” “谁知道他的。”赵离耸肩，“跟这种疯子真心无法共事。” 光头宽慰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我这边也有个，叛逆得不行，真头疼。” 梧桐还是死死的看着康凌，眼里有赞嘆也有惊艷，“这傢伙真不错，反应很及时，基础功牢固，胆儿也大。” 康凌已经与蛇尾老媪打了诸多回合，渐渐的也看出一点门道。这蛇尾老媪虽然动作灵活，武器怪异，但她的攻击太过单一，只知道推出拐杖，任由婴孩乱咬一通。能不能咬到仅凭运气，一对一的情况下，要避开着实不难。 多次攻击全都落了空，蛇尾老媪恼色更深，唿吸也急促起来，“你躲什么！” 还有，这个老媪的逻辑很有问题。 “我不躲难道还得站着让你咬？” 康凌心里有了打算，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躲过几次攻击，突然在空中一个翻转回身，挪到了老媪的身后。不给老媪任何反应的机会，康凌甚至不待自己落地，就抡起黑刀重重地向老媪的背后砍去！ 光头和赵离目睹一切，赶紧出声提醒。梧桐则是在他们出声之前就做出了反应，一个瞬移消失在了原地，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康凌身边。饶是如此，他还是晚了一步，拦下黑刀时已经在老媪背上划开了一刀口子，很轻，却仍是见了血。黑刀身上缠绕的黑气争先恐后的顺着刀痕朝着老媪体内钻取，发出滋滋的声音。 接着就是老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梧桐是用自己的手抗下黑刀的，手上却连个白印都没能砍出来。他看了一眼老媪，只见那伤口被黑气侵袭得不断扩大加深，已经变得血肉模煳，惨不忍睹。 “你这刀还有腐蚀的能耐？”梧桐问了一句。 “差不多。” “嗯？” “我为什么要给你说明？”康凌收回黑刀，挑笑道。 说话间，光头也赶了过来，查看了一下老媪的状态，给她上药，止住伤口。 “我可先说了，若是抓捕任务失败可全是你的责任！”光头开始考虑后果，推卸起责任来。 梧桐：“你见有人从我的手里逃走过？放心，怎么着也担不到你头上。” 担不到就见鬼了！事全是自己的辖区出的。光头愤愤，仔细的思考现在带着司千君跑路来不来得及。 “行了，现在怎么说也得一起上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赵离凑了过来。 梧桐没有反驳，于是光头与赵离赶紧地展开，摆好架势。 康凌调整了一下唿吸，还好，体力消耗不算太大，还能撑下去。只不过……从对面三人脸上扫过，刚解决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补位的？！ 不用谁下令，光头与赵离冲着康凌袭去，明显提高了速度，只求速决。 康凌应付得有些勉强。 梧桐微微屈起自己的腿，一个勐冲跳向了康凌所在之地，手先前伸，直取康凌命门。 这个秃顶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招式所带的力也强得过分，被这么捏一下，就算有真气护体，也能将骨头捏碎。 康凌反应迅速的用黑刀挡在了身前，梧桐的手抓上了黑刀。虽说没有直接捏断，但也让黑刀震盪起来。 “这刀真不错。”梧桐毫不吝啬的赞美着。 康凌根本没有闲心理会，只顾得上避让鞭子跟爪子了。 “我听说你的门派是楚山，可你的招式很是零散，不成系统，应该不是从楚山学来的，更像是长期摸爬滚打积累起来的经验。”梧桐一击之后又不动了，站在旁边悠闲的说话。 康凌心头颤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这秃顶自始至终一直在观察他、分析他。 瞥了一眼秃顶，一入眼就是他头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辫，赶紧挪开，对眼睛的伤害太大了。康凌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若是砍去这个小辫，这秃顶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他其实是秃顶小辫成精？砍去小辫就要了他的命门。 不过这般无稽的念头也就只停留在了想一想的阶段，康凌快速的掐灭了这个念头，专心应付起对方的攻击来。 梧桐又动了，残影一闪，这次康凌左手被他抓住了！不过他却没有用太大的力，只是钳制着康凌，“手上的伤也快好了，那花就是传说中的神之祝福吧？果然名不虚传。” 康凌反手就是一刀，梧桐很识相的放开了康凌，退至攻击范围之外。 第62页 “这么好的苗子被竟然楚山捡了。”梧桐感嘆。“你当初怎么不投入我们，跟着洛七野没什么前途的。” “你带回来一个余念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受不了。”赵离被康凌砍断了一截指甲，心疼的捂着手，冲着梧桐嚷嚷。 梧桐置若未闻，伸了个十足的懒腰，“时间也不多了，我们稍微认真一点。” 光头扯扯嘴角：你可真有脸。 不过梧桐这话还是很附和光头与赵离的心思的，两人跳出了攻击圈，来至梧桐身边站好。 “你们配合我就好。”梧桐说道。 光头扯扯嘴角，只要这些令主能认真工作，别说配合，让他叫爷爷都行。 赵离眼里满是不屑，但也忍下了没有继续挑事：“行，你动作快些，待会我们指不定还得去管管余念。” 梧桐将手握爪，青筋暴起，手上皮肤的颜色都变了，泛起了一层黑色。另外两人站在旁边，也更发认真。 三人此时的气势十分统一，真不愧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康凌感受都了一丝异常紧迫的氛围，这种直击心底深处的危险气息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方才的交手让康凌对他们的实力有了些认识，光头跟赵离的实力都与自己相差不大，不过这份比较没有将各自的拼保命大招算进去。 至于秃顶小辫……很难说，只怕实力要在其他几个之上。 现在他们终于空前一致的想要动手了，康凌不能有丝毫闪失……果然，现在不能再瞻前顾后，必须用些能够决定胜负的招式了。再拖延也没有意义，在这乌兰镇没有任何人能够支援他们。 康凌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指头再度握住了黑刀。 康凌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把黑刀的来歷，但有一点很明确，这绝不仅只是一把绝世好刀，它本身就蕴含了巨大的能量，甚至不下于却邪。只不过它比较听自己的话，愿意自我压抑，服从康凌。 昨晚学着陈苍的样子，凝神静气斩佛珠的方法给康凌提供了更多的想法。不是单纯依靠自己，不是仅仅将刀当做工具，要去追究人刀合一，去激发黑刀本身的能力。 康凌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三人，他们也对自己的刀很感兴趣……这么难得的刀，不能折没在自己手里。 康凌得到黑刀的时间不短，但今日绝对是几十年来黑刀最为兴奋的一天。笼罩在它周围的黑色雾气通通收回了刀身之内，所有外溢的灵气也敛了起来，独独留了单调的刀身。 康凌自然而然的闭上了眼，他的世界变得格外的安静。 “不好！”梧桐大叫一声，脚尖轻点，跃向康凌，另外两人稍稍迟缓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随之而上。 不过，还是迟了。 康凌在他们动的同时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死寂，瞳孔变得深沉黑暗。将刀身上抬，明明是很柔缓的动作，却带起了一串残留的刀影。 铺天的威压勐地自刀身之上爆发出来，一瞬间，飞沙走石，连带着周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黑雾。这股威压不分主次的向周围压去，势可排山倒海，三位令主迎面与之遭遇，仅只一个简单的碰面就被掀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重重的砸落地面。 他们的反应极为灵敏，在感到不对之时就做出了反应，各自做了防备，可在这股力绝对的量面前没有任何的作用，一身的修为半生的经验统统不经一提。 “咳咳！” 这一击太过强势，远远超出了康凌此时能够承受的范围。手一软，连刀都几乎握不住，康凌大吐几口鲜血。好不容易才缓住，康凌不但耽误，神识扫过，还好一击之下这三人都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行动，更发握紧了刀柄，手的骨血都疼得厉害。接下来是脚，晃晃悠悠的挪动，走了几步之后总算找对了感觉，渐渐顺畅起来。 陈苍与余念的战局也被康凌的这一击打破。 余念的阵法确实了得。他此前一边应对陈苍，一边暗自摆下阵法，出其不意之下发动阵法，让陈苍动弹不得。就在他强抢了却邪，试图毁掉却邪之际，康凌的外扩的斩击蔓延至此，毫不留情的弄破余念的阵法，堪堪中断余念的仪式。 陈苍与余念也都未能撑住，被冲击得砸飞出去。不过陈苍受到的冲击要轻上一些，没有当场晕死过去。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单指揉着自己的额头，尚且没有弄清楚状况。 环顾四周，余念呈现一个大字状瘫倒在地，口吐鲜血，人是没有失去意识，但看起来伤得不轻，毕竟是被生生打断了阵法，且不论斩击的波及，便是阵法的反噬也够呛了。 再偏移一点视线，入眼的是一个踉踉跄跄走过来的人影。他身形虽然不甚流畅，但却不显狼狈，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神情傲慢飞扬。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 陈苍也忍不住微微弯起一点嘴角的弧度。此时两人身处断壁残垣，相视一笑，却仿佛拥尽天下。 “小师叔，”康凌停住脚步，“我们走。” “好。” 第44章 怠工 陈苍从余念手中收回却邪，余念还没晕厥过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却邪，几乎要爆裂开来。陈苍握着却邪的剑身，让却邪的剑柄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抱歉了师弟，却邪我拿走了。” “大师兄不可能復活，你继续容留却邪存活于世也无济于补。”余念收回自己的目光，放空，看向无际的天空，声音沙哑低沉，“我们都回不去那一天，不过执迷不悟而已。” “我们三人，谁也不必说谁。”陈苍嘆息一声，“不过各自选了不同的路子而已，不见得你们比我清醒几分。” 余念笑了，“是啊……呵……” 陈苍转身。 道不同不相为谋，曾经师出同门亲密无间的师兄弟们在一片隔阂中渐行渐远。也许出发点是相同的，都有着同样的一道伤痕，却用了不同的方式去对待它。有人掩藏，有人不信，有人想要将之剜去，不约而同的，无人想要让其癒合。 到底是同门。 康凌没有插话，不动声色的扫了余念一眼，收好自己的好奇，只向陈苍露出一个无害的自己。微微的抬高一点左手，陈苍配合的扶住他。两个同样跌跌撞撞的人相互扶持着离开，还没走出几步，一群人从各个角落窜出，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司千君。 司千君嘴角扯起一点微妙的弧度，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复杂，“五个令主……都让你们给撂翻了，真是不得了。” 康凌呵呵一笑：“撂翻他们五个又如何，架不住你们人多，车轮战甚妙。” 司千君没有否认他打算乘危而入的心思，“我总归是给人做事的，起码也得有所交代。” “随你。” 康凌抄起自己的黑刀，打算硬熬着继续，陈苍一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止住他的动作。 第63页 “我来就好。” 陈苍的动作很轻，但康凌就是无法强行忽视将其甩落。 “放心，我再不济也比现在的你好上一些。”陈苍一拨，将康凌带至自己身后。 他虽然也受了些冲击，但没受什么要紧的伤，体内也尚有余力，应付司千君等人虽然艰难，却并非全然无望。 司千君没有偷袭，而是似笑非笑的感嘆：“若不是我亲眼瞧着了，还真不敢相信你们两位关系如此融洽，毕竟二位势同水火的传言早已漫布内三州。” “作为对头而言，我们的关系如何应该不在你的考量范围之内。”陈苍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这倒是。”司千君表示认同：“我也没什么旁的要说，动手罢。” 司千君这边的车轱辘虽然多，但确实不太耐打，不消几轮就倒下了大半。这回司千君没有再以身作则，自己上前领教陈苍的剑法，只站在后面指挥。一会儿功夫，他带来的人就被解决得七七八八，他脸上却不见急色。 果然是个消极怠工妄图偷懒的小工。 陈苍没有赶尽杀绝，下手不算太狠，不过有司千君这般的领头，下面的也是群不肯拼命的，被陈苍撂翻一次之后就在地上挺尸，不肯勉强自己继续。司千君看破不说破，整个人仿佛是在看一出轻松无脑的戏一般。 陈苍横摆着却邪，置在自己身前，“你不上么？” “我昨晚被你拉出来的口子都还没癒合。”司千君控诉道。 “你若是不出手，我们可就走了。” “行啊。”司千君满脸不在乎，“这几位令主都拦不下你们，我又能如何，论起来也不算我失职，只能算你们太强。” 陈苍哑口无言，接受了司千君这般理论。 “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继续留在乌兰城了，”司千君很真诚的说道，眼神扫过摊在地上的令主们，“虽然他们没接下康凌这一击，不过你们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次上头下的是死命令，等他们恢復了势必要继续追捕你们，到时候可不管什么黄龙观还是楚山了，撕破脸皮不在话下。” 康凌与陈苍是留在黄龙观辖区之内，然后被司千君用恶鬼给逼了出来。这群令主没有直接冲进去动手的原因是不想直接与黄龙观起冲突，毕竟他们长久以来都在地下活动，少有见光之时。但若是任务失败，这点顾忌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莫说是翻遍乌兰城，千里追杀也是可能的。 “这我知道，”康凌反问，“你放我们走，又跟我们说这些，就不怕被责罚？” “不怕，我这不是死不了么，他们又能奈我何。”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陈苍御剑带着康凌离开，御的自然不是却邪，而是昨夜落在地下那把司千君的剑——司千君又将他的剑再次给了陈苍。 这剑确实听话，陈苍驾驭起来毫不费力。两人出了乌兰城，一路向白枫城飞去。 白枫城正是黄龙观正儿八经的所在地，另外康凌所提及的新派传送阵也在此地，两人此去正是想通过这个传送阵前往楚山。有被令主们追杀的潜在隐患，两人继续在外面飘荡绝非明智之举，还是先回楚山避难，看看新派们对黑市有什么处理方案再说。 康凌与陈苍离开之后，司千君在原地打坐，等着令主们恢復。有一个令主是没有晕厥，但不能动弹的，可惜司千君与余念并无交集，眼下也没话可聊，于是只是任由空气安静。 “上面为什么要却邪。”余念突然开口，司千君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同自己说话。 “你是令主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却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妄图占据却邪的人一定会后悔的。”余念微微开合嘴唇，这句话轻得被风一打就没边了。 令主们陆陆续续清醒过来，梧桐一脸阴沉，走到司千君旁边，从高俯视着他，眼里有怒火在燃烧，“你竟然没留下他们？！” “这话说得，你们令主都被通杀了。”司千君非常讨嫌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怎地指望我一个废人能起作用？” “你！”梧桐话音未落，如闪电般出手，掐住司千君的脖颈将他提起来，“找死？” “你大可试试。”司千君被掐得极紧，但脸色竟然没有变化，一点也没有窒息的前兆。 “梧桐！”光头大喝一声，语气难得狠厉，“你给我放开他！” 梧桐眯了眯眼睛，手上却更发加重了力道，手指一收带起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他竟直接掐断了司千君的脖子！ 司千君的头没了支撑立刻歪斜在一边，眼里还是无波无澜的直直看向梧桐，嘴角竟然还试图上扬，但有些不顺畅：“事情超脱你的预想你就不能接受？如此轻易就能勾起你体内的暴戾分子，你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做得不到家。” 梧桐松开手，放开司千君，冷笑：“原来是你，难怪胆子这么大，仗着自己死不了就无所顾忌了么？想要折腾你的法子多了去，不一定要取你性命。” 司千君摔倒在地，用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给接了回去。 “有多少年了？我还记得你的事，”梧桐蹲下来，眼里泛着捕食者的凶光，“你以前是孤鹜宫的弟子，使剑，天赋还不错，可惜外出歷练遭了不测，再不能使剑。不过自此却多了一项能耐，就是你的肉身无法消亡，对吧？” 司千君停下了摆弄自己头颅的动作，低着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还记得，当时跟你一起出去歷练的人正是秦洛。秦洛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跟你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你们可别是背地还有什么来往，昨晚该不会也是你将秦洛放走了吧？” “秦洛需要我放行？”司千君抬起头，扬起一个完美的笑脸，“你可真是太小看秦洛了，我敢说，十个你也摸不到秦洛一个头髮。” 梧桐手中的青筋窜起，又想动手，但光头已经侯在他们身边，非常灵敏的拦了下来：“行了，头儿也说了，不必再管秦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抓住那两人，再不追上去可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这次丢脸丢大了，抓不住我可没脸回去。”赵离也劝说，拉过梧桐，“你跟这小辈计较什么，我们快走，别让两兔崽子跑了。” 梧桐哼了一声，不再纠结于此，率先取出一个飞行法器腾空而去。 光头将司千君拉了起来，“你惹他干啥，以为所有令主都跟我一样好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们在乌兰城的据点算是暴露了，我留下跟司千君一起将东西都转移走，你跟梧桐一起去追，另外两个令主……我看他们伤得不轻估计得修养一下。”光头又对赵离道。 赵离撇了眼余念，突然就开心了：“让你强行用你驾驭不了的阵法，这样遭反噬了吧。” 第64页 余念闭上眼不理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司千君就是一个国企混日子的员工~ 感谢柚贰又小天使的灌溉~笔芯（^-^） 第45章 坦言 两人离开乌兰城没多久就迎面遇上了一群正在往乌兰城赶的人。 双方都是混一个圈子的，大家多多少少都互相知道一些，停下了脚步，互相打量着，各种猜测都盛不住溢了出来。 陈苍对他们只是有些眼熟，大概就是在宗门大比上见过的程度，相对的他们对陈苍却是十分认得。 这群正是新派掐尖聚集起来的年轻弟子们，正一窝蜂打包送往乌兰城进行所谓的“试炼”，这还没到就碰上了。以他们的视角看来，康凌与陈苍两个正该你死我活的人竟然一块御剑，身上还带着不同程度的打斗痕迹……实在是太考验人的想像力了。 沉默了片刻，有人开口：“康凌道友，莫非乌兰城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对于康凌陈苍怎么凑一块去好奇得不得了，但基本的理智还在，康凌是派过去的头兵，以这幅样子仓皇逃离乌兰城只可能是乌兰城生变了。 “乌兰城来了些不得了的人，你们也别赶着去凑热闹，我们先一块回白枫城。”康凌抬眼扫视了一轮这群人，心里暗嘆，没有多做解释。 “这……”他们很是犹豫，“可我们各自门派长辈给的命令让我们必须赶到乌兰城。” “再天大的任务也都有命去执行。”康凌毫不留情的打击他们，“乌兰城现在出了一股不明势力，你们这种程度的摞十捆过去都没用。” “康凌你也别太看不起人！” “就是，你真以为你赢了宗门大比就再无敌手了。” 这群人也是新派人出挑的弟子代表，各自都是门派捧着出来的，心气高得狠，哪里受得了康凌这般不客气的说辞。当然也有几个稍微明事理的，没有动怒，只是追问康凌乌兰城具体生了什么事。 康凌还惦念着令主们的追杀，实在没有闲心给这群嫩鸟一一解释，扔下一句：“随你们罢，言已至此，反正他们追的也不是你们，指不定也无事。” 说完就想走，但一股瘆人的气息已经肆意地瀰漫过来。 康凌脸色微微一变，这才耽误了多少工夫，竟然就被追上了？！ 再走已经来不及了。 两道身影瞬间窜出，各自驾驭着自己的飞行法器，环绕在他们周围，来的正是梧桐与赵离。 “跑得挺快的。”赵离轻笑一声。 两人此时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汹涌着向周围扩开，仅凭威压就足以给人带来强烈的窒息感。那群弟子见到这来头不善的两人，还有那蛮横的气息，齐齐变了脸色，心头颤抖，一时间都失了主意。 陈苍与康凌就淡定得多。这种局面已经有所预料，以两人的速度被追上也不奇怪。 “你们的速度也不赖。”康凌回敬。 “怎么多出这么多小鬼？怎么解决？”赵离装模作样的数了一下人数。 梧桐：“这些都是新派的小鬼，全部杀了不好处理，只要不捣乱就别管。康凌归我，你另一个。” “行。”赵离很慡快的答应下来，本来他也与陈苍还没打出个结果。 两人做好分配，正待动手，心头突然一动，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怒意在周围窥视着他们。生生止住了手脚，梧桐眼睛微微一眯，“出来！” 先是传来两声干笑，然后一个珠光宝气的老头撕裂用法术做的屏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嬉笑道：“倒不算太迟钝。” 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梧桐死瞪着来人，恨不得将眼睛挤出眼眶飞去砸到老头身上。 “洛、七、野！”梧桐咬牙道，看起来跟洛七野是有过旧怨的。 洛七野笑眯眯：“你倒是出息了，在小辈面前扯什么威风。” 康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也没想过洛七野竟然会出现在此地，悄悄向陈苍介绍道：“这是楚山掌门。” “他怎么在此？” “我也不清楚。” 耳尖的洛七野捕捉到了自己弟子的私语，扭过头吼了一声：“我怎么在此？当然是来救我宝贝徒弟的，免得他又不声不响的消失个一年两年的。” 康凌：“……” 梧桐：“恐怕不能如你的意了，你这宝贝徒弟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 赵离虽然不认得洛七野，但还是凑了一嘴热闹：“老头你别横，我们二对一，你没希望的。” 丝毫不觉得二对一是什么丢脸之事。 洛七野望了一眼赵离，佯装震惊：“你这人怎地这么长？” 康凌没忍住笑了出来，对陈苍说：“老头气人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陈苍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么要紧的关头，洛七野竟然还特意将赵离的体型奇特之处拎出过嘴。 “有你师父在，待会我们可以合击一人。”陈苍道。 康凌却是摇头，“无事，老头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既然他肯现身，说明这个局面尚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我们不必操心。” 康凌刚说完，洛七野就又嚎了一嗓子：“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误伤了这群弟子我可不管。” “哪有你这样的，”有人无奈道，“我还准备出其不意来招狠的，结果就被你给捅破了。” “就你那隐藏水平，也就傻子发现不了了。” 什么都没发现的众人：“……” 一个穿身明黄色道袍的男子从容不迫的打破隐藏走出。他看上去不过中年，留着一撮精緻的山羊鬍，面上没有一丝皱纹，头顶戴着一个高高的黑帽，上面写着“今日不杀人”，手里拎着一个又长又脏的拂尘。 他用指尖扣扣眉梢，“在下黄龙观南辰雨，梧桐你还记得我不。” 梧桐扯起一边的嘴角：“记忆深刻。” “那就好，免得你到了地府也说不出来杀你之人是谁。” “你今日不是不杀人么。”洛七野兴沖沖的打断道。 南辰雨挑挑眼角：“那他也得是人。” 这两位一唱一和的，挖苦人的功力实在深厚，陈苍自嘆不如。 梧桐倒是没生气，尚算平静，“竟然碰上你们，看来我今日不宜出行。” “可不是，常年待在地下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出来都是不合适的。” 洛七野抽出点空闲出来，对康凌说：“你们先走，去黄龙观，这里由黄观主我们来处理。” 南辰雨：“谁是黄观主？” 康凌应下，拉了陈苍，毫不客气就离开。 陈苍：“就这样扔给他们不太妥当吧，怎么着也是沖我们来的。” “没什么不妥当的，他们都是长辈，护着小辈是应该的。” 第65页 陈苍沉默。仔细算起来，陈苍与洛七野以及南辰雨其实是一辈的，虽然年龄差距略大…… 康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完美的圆过去，干脆不提，“走吧。” 两人重新御剑离开，那群被吓傻的弟子们也回过神来，纷纷跟上一起，生怕落后一步被捲入进入。 身后没有追兵的感觉就要轻松不少，他们慢悠悠的晃到黄龙观，终于得到了一处稳妥的休息之地。从开始进入地下市场开始两人就一直绷着跟弦，没个安生，此时都是精疲力尽，也顾不得什么各自按着黄龙观的安排休息去了。 迷迷煳煳的修养了几个时辰，陈苍总算是醒了过来，赶紧找人问了康凌的情况，被告知还没醒。再问洛七野跟南辰雨回来没有，依然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虽然不清楚洛七野他们的修为如何，但应付两个令主应该不会太艰难…… 所以还是康凌的情况比较要紧一些。康凌刺激黑刀爆发出来的力量强大得有些离谱，这种短暂的爆发往往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伤害，甚至是不可逆转的。 越想越觉得担心，陈苍坐立难安，决定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问了康凌的住所，陈苍摸了过去，没有入内，就站在窗外静静的听了一下康凌的唿吸——很平稳，似乎无异。 正想离开，那唿吸声突然变了。 “小师叔。”康凌醒了过来。 陈苍收回脚，倚在墙上，“嗯，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不必担心。” 陈苍抬头，望着天，今日是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日子，微风和煦，拂过陈苍的脸庞，带起一些他的髮丝飞舞。 “康凌。” “嗯？” “那五个令主之中，有一个是我的师弟。” “你说过。” 陈苍低下头，沉默片刻，才继续：“他其实是落霞宫最有天赋的弟子，本来的辈分应该是下一辈的，但被我们的师尊破格收了做弟子。他离开落霞宫很多年了，基本算是叛变了……这么多年来他放弃了自己的剑法不说，还非要去弄些怪异的阵法，听起来像是脑子有病是吧……” “是有点。” 得到康凌直言不讳的答案，陈苍低低笑了一声，“他所作所为都是只为了一件事——毁掉却邪。” “毁掉却邪？”康凌从床上坐起来，隔着窗户可以看到陈苍一点背影和髮丝。 “嗯，毁掉却邪，因为却邪是不详之刃，所有拥有过却邪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七十年前，却邪的主人是我们的大师兄……却邪其实并非落霞宫的收藏，而是大师兄外出歷练所得。却邪是传说中的名剑，在九州四海失踪也有上百年了，能给师兄收服，大家都为之很高兴。也有人曾有过一些隐晦的担心，但还是被埋了下去。” 陈苍收住声音，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该从何说起。 第46章 辈分 “大师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对每个人都很好，从未做过一丝无礼之事，修为又高，我们这一辈的弟子都以他为中心。那时候我不过二十来岁，还是一无所知的时候，从未想过日復一日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却邪毁了这一切，它暴走害死了你的大师兄？”陈苍这次沉默得太久，康凌忍不住又挑起话题。 陈苍微不可闻的嘆息一声，“差不多如此，具体如何不重要了。那一日，我们平辈的弟子只余下三人。你还记得秦洛说过的话么，他说我曾经试图违背天道、起死回骸。” “嗯……”自然是记得的，康凌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对于七十年前的我而言，失去了大师兄，失去了同门那么多师兄弟大概就是失去了全世界。剩下的三个人相互生厌，老一辈们又是不管事的，于是根本无人发现我走了一条偏路。” “那是我生平唯一一次离开内三州，我听说有一物能使死去的人復生，于是我便去取了。九死一生的回来，却仍然改变不了这结局，反而被这东西缠入骨髓，摆脱不得。” 说罢，陈苍手指翻扬，一朵白花出现在他的手中：“就是它。” 康凌按下心中的吃惊，难怪一直觉得这花不对劲，原来是这般阴邪诡异之物。 “还有却邪，那时候却邪□□，师门之内死伤无数，我却偏偏来迟一步，留了一条命在世。我刚好见了大师兄最后一面，他便将却邪託付给我。其实他对却邪也知之不多，他说一旦却邪离开内三州就会引起妖魅动乱，所以希望我能看好却邪。” “所以你就因为你师兄一句话就背负上却邪？！”康凌瞪大眼睛，看着窗口那一角的衣摆，心里痒痒，很想上前抓住。 “不全是。这么些年接触下来，我再迟钝也发现了却邪有些不寻常……并不是指它有多厉害，而是它的状态非常不稳定。如果它是个人的话，大概是个疯子。只不过普通疯子的发疯危害远不及却邪，稍不注意却邪就能造成血流成河的后果。” 却邪的状况都是有目共睹的，康凌也为之担心过，但一直没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眼下看似是个好机会，可以问下陈苍与却邪此时究竟如何，未来想要如何，但话到嘴边康凌又退却了。 “却邪与我……”陈苍倒是自己说起来了，“我们註定互相折磨。” 虽然说了，却含煳不清，留了一圈混乱。 这么多就是陈苍所愿意说出来的，再问下去也榨不出什么来。 窗外陈苍的衣袖轻轻翻飞，一瞬间康凌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无比的落寞，还有些委屈，很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这样想着，康凌也这样做了。 他灵活地从窗口翻身而出，丝毫不像一个才醒来没多久的人，不给陈苍反应的时间，上前拥住了陈苍。动作轻柔无比。 陈苍愣了愣，从康凌的这个行为中品出一丝孩子气来，有些好笑。他低垂了眼眸，一手扶上康凌的发。 “咳咳！”洛七野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 康凌辛苦酝酿出来的一分温情就这般被这个煞风景的人给打破了。他放开陈苍，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洛七野。 洛七野：“这就是你对辛苦操劳的师父的回报？” “恕我眼拙，着实没看出你有哪个部位操劳的。” “你以为两个人是好打发的？若不是有黄观主在，即便是我也难得讨好。” “那也是，毕竟你这么大把年纪了。” 陈苍还是靠在墙上，听他们师徒的对话觉得格外有意思。 斗了几句之后，康凌心中那点不忿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赶紧将自己在乌兰城所见所闻一一汇报了。 洛七野听完，长嘆一声，但却不显太过惊讶：“梧桐，就是那个秃顶小辫，他是个邪修，仇家颇多，连我在内也与他有过几次交手。但差不多二十年前，他突然消失了，再没有任何消息，直至如今。他们这群人的手脚放得越来越大，而我们却始终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实在难以令人心安。” 第66页 “他们称之为’令主’，现在我们已经见了五个，每个修为都不弱，各有特色，恐怕还有更多的令主。”康凌说着，悄悄看了一眼陈苍，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令主之一是陈苍的师弟。 陈苍收到康凌的视线，明白他的好意，沖他微微颔首，自己对洛七野说道：“令主之一是我的师弟，落霞宫曾经的弟子，余念。” 听到陈苍主动开口，洛七野才将自己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放在陈苍身上，里面的探究几乎要贯穿陈苍。 “这位是落霞宫的陈苍道友吧。” “我已经离开落霞宫了。”陈苍说着，心里有点略微奇怪的感觉——洛七野与他同辈是事实，但两人真面对面时，总感觉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洛七野面相实在太老…… “哦……”洛七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心里更好奇的反而是陈苍与康凌之间的门道，不过顾忌自己的弟子，他也就忍了没问出来，强行将自己挪回正事之上，“余念？那个天才剑修？我有印象，竟然也与他们混到一处去了。” 陈苍：“他们聚集了如此多的高手，又私下做着这般辛秘逆天之事，一旦浮出水面之日，恐怕就是九州四海动盪之日。” 康凌也接上：“没错，他们一个个都阴阳怪气的，没个好东西。” “我跟黄观主已经商量过了，此事我们会向各大门派发出信函，共同商议。”洛七野突然出手，摸了摸康凌的头，“这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以后不必再管。” 康凌与洛七野相识时已经不是小孩了，两人虽然挂着个师徒的名分，但实际上洛七野也没教过康凌太多东西，更不要说有过什么温情时光了。此时猝不及防被洛七野当做孩子按了个脑袋，直接将康凌拍成了个傻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有限的经验无法为他提供如何处理此类情况的解决方法。 好不容易回过味来：“老头，你这是小看我？说句不客气的，你们这些人中还有人甚至都比不过我。” “没人否认你的修为，但你始终只是一个小辈，天塌下来没有让你去顶的道理。” “这话说得有点不像你的风格……”康凌楞了一下，洛七野这句话说得太像人话了。 按照洛七野的为人，若是天真的塌下来了应该是第一个抱头窜地的才是，不将康凌推出去就算难得了。 “混帐小子，枉费为师对你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洛七野笑骂一声。 康凌眼眸暗下来，没有继续打诨，“这次的事……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放心吧，再大的事黄观主会先顶上，谁让他非要戴个那么高的帽子。”洛七野沉默片刻，避开了康凌的问题。 康凌还想再问，“黄观主”南辰雨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窜了出来：“谁是黄观主？洛道友人如其名，不辜负一个‘野’字，你所识之字恐怕都翻不过百个。” “啊，黄观主，你这么快就处理好了？”洛七野装作堪堪发现南辰雨的样子。 “关个人而已，又不费力。”南辰雨嗤笑一声，又对康凌陈苍解释：“我们抓住一个，但让梧桐给跑了。” 这么说他们抓到的就是赵离了。二对二的情况下还能活抓一人，陈苍对这两位的修为有了些许认识，在新派之中，也算是顶尖的掌门人了。 “康凌，这次做得不错，我门下的弟子完全无法与你相较。”南辰雨夸完康凌，又转看向陈苍。 与洛七野一样，他心里也盘旋满了好奇。陈苍他是认得的，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陈苍都不应该出现在此，以他的想像力实在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情节。 接连经歷两次同样的探究，陈苍心里无奈，但这事实在太过复杂不知如何讲起，掐头掐尾又说不清楚，干脆装作不知，闭口不提。 “陈苍道友。” “黄……南道友。”陈苍差点就顺着洛七野也叫出一声“黄道友”来。 南辰雨的眼角跳了跳，瞪了洛七野一眼。 两人打完招唿之后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探讨这群地下势力？不妥，陈苍怎么算也算不到自家阵营之内。随便闲谈？完全没有话题，再者说新旧两派对立的矛盾已经非常显着，尤其落霞宫与黄龙观之间的关系更是到了濒临爆发的当口，两人若是能够心平静气的聊天显得无比怪异。干脆逐客？也不行，南辰雨自诩还是个有几分雅量之人，也明白陈苍向来是个不理事的，犯不着在此撕破脸皮。 “咳，”洛七野强行打破尴尬，“总而言之，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既然无事我们也不耽误了，忙着呢。康凌，接下来你自便，最好回楚山待着去，若不愿回去务必小心，别乱凑些热闹。” 南辰雨也迫不及待的想走：“没错没错，我们还得去跟其他人联繫，时间不等人……康凌你可别惹事，梧桐指不定还会找上你。” 洛七野给康凌塞了些乱七八糟的护身之物之后，与南辰雨两人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起来更新，明天应该还能更新一章，嗯（^_^） 第47章 原身 接下来何去何从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两人正确的方向应该去寻找解药，解开燕夫人对他们的压制，但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点线索也消失殆尽，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看不如你先回楚山，左右我们对解药没有眉目，令主们还可能会继续再来。”陈苍建议。 “我回楚山，那你呢，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么？”康凌的本意是陈苍也许不乐意去别人的门派，说完发现有点略微的歧义。 “这恐怕不便打扰。”陈苍倒是没有多想。去楚山寻一寻康凌还行，但跟康凌一起回去就好像不妥。虽然陈苍已经离开落霞宫了，但在别人眼里，这个标籤并没有摘下来。 按照王之帧的说法，旧派们很快就会对新派发难，自己去楚山不伦不类的，不过徒添尴尬而已。 “我也不怎么想回楚山，反正我常年都是在外面飘着的，至于那些个令主，”康凌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又拉出内里那个张扬的康凌，冷哼一声，“不见得我就只能避着他们。” 陈苍也没有将康凌强行赶回楚山的道理，“但我们眼下没有解药头绪，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总归会有路的，”康凌嘆息，“我有禁咒，不能提及燕夫人，明日你去问问老头看他对于燕夫人知晓多少。” 陈苍答应下来，“你这禁咒，有法可解吗？” “有倒是有，但挺麻烦，不急于一时。” 也只能明天问过洛七野再做打算了。两人沉郁片刻，都觉得看不到什么希望，各自散了。 次日，陈苍刚准备妥当打开房门，就看到一条杵在门口僵硬的人棍。 第67页 “康凌？”陈苍一愣。 康凌嘴唇微微哆嗦，欲言又止，面上的表情极端复杂，变化多端，煞是精彩。 “怎么了？”陈苍奇怪。 “我昨夜收到一个东西……”康凌说的艰难，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怀疑。 “嗯？” “我收到了燕夫人的原身。” 陈苍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说完后又明白过来，皱眉，“怎么回事？” 康凌上前一步，拉着陈苍的手腕将他一併带去，还关好房门。 “你看。” 康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口棺材，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这口棺材周身漆黑，看不出什么材质所制。陈苍略微一试，发现自己的神识根本无法探测入内。 “我发现时它就已经在我的房里了，”康凌说，“我昨夜只是打坐，并未入眠，可却丝毫未察。” 能够在康凌清醒的状态下将这么大一东西放进来，这能耐，陈苍眯起眼睛，一时间在脑海中搜寻不到能够匹配的对象。 “此人应该很擅长隐藏身形，所以他一直跟着我们，却无人能够看破。”康凌屈起一只手指，敲敲棺材，“他还给我留了个信，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这人还挺嚣张。 “他说，这算是辛苦费。” “辛苦费？” 康凌的手指关节沿着棺材敲了一条轨迹：“他说他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让乌兰城地下那些雕像被我们发现，然后自我们之口捅出去。” “可我们能发现那些雕像是秦洛的缘故。” “指不定秦洛也是被他引过去的，也可能是巧合。他原本有其他的计划，但秦洛出现让他没有实行。”康凌分析。 这个“神秘人”的说辞差不多能说得通，但还勾连着诸多的不清不楚。 他究竟怎么知道燕夫人对他们做的事，他又与地下那群人有什么干系…… “反正我们现在是想不出来，干脆不去管他。”所谓债多不愁，这么多大事小事压着，这区区一个神秘人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康凌手上发力，推开了棺材盖子，没受什么阻碍。里面躺着一个女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穿着简单，就是一般女修的款式，不出甚么新意。与他们所见那个华丽妖冶的燕夫人不同，这里躺着的这位样貌勉强只能攀上清秀二字，鼻翼两侧还有些不太明显的斑痕。但胜在年轻，哪怕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见几分死气，反而隐有些潜藏的生机之感。完全没有魂身分离千年之相，倒似将将在树下午歇的少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候。 陈苍轻微地皱了一下眉，燕夫人脱离原身少说也有上千年了，可这原身的保存状况好得令人意外，甚至连髮丝都没有脱水干糙的迹象。 保存之人这费的心思可不少。 康凌：“虽然看起来反差有些大，不过我确认过了，这确实是燕夫人的原身。” 陈苍倒不怀疑这个，莫名有种感觉，那个神秘人不会拿个赝品来煳弄他们。 “我在想，燕夫人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捨弃的原身，还让原身落入了别人手中，这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谁知道呢，”康凌说，“谁没个不得已的无奈时候。” 康凌将手伸入棺内，拉起燕夫人原身的一只手，撩起袖子，让陈苍看。这只手臂上甚至没一块好肉，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一般。看这痕迹，伤口不大，不像是勐兽所致，反而像是……人的口牙之印。 只匆匆看了一眼，康凌又将燕夫人的手原样放好，“下手还挺狠的。” 陈苍说不出话来，这伤口给他的冲击太大。在他们见到燕夫人的时候，燕夫人就已经是天地间顶尖的强者了，作弄他们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可在千年前，燕夫人也曾有过孤立无援的境界，或许也被人逼至绝地，渺无希望，以至于连原身都只能捨弃了。 康凌察觉到陈苍的异样，略微揣摩了一下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谁还没个不堪之时，哪怕是在山下随便拉个走卒贩夫都能倒出一池子令人耳不忍闻的苦水来。” 这倒确实。不说远的，就是他们两个也都各自有些不能回首之时。 康凌又将棺材盖好收回储物戒中，“现在我们去问问老头的的口风，然后上路去找齐其他材料。” “好。” 两人又一起去寻洛七野。 洛七野他们就没闲下来过，要联繫其他新派掌门，要忙着审赵离，还得做下各种安排……被康凌拉出来的时候，洛七野的脑子还是懵的。 “小师叔有事要问你。”康凌道。 洛七野僵硬的脑子勉勉强强转了两圈，一边想着陈苍有事问我要你开口？一边又想自家这逆徒叫这声“小师叔”怎么叫得这么顺，还透着些隐隐的乖巧。 “嗯，陈苍道友想问什么？”洛七野最后还是想起了陈苍是“平辈”，而且不怎么熟悉，不太适合说些不过脑子的话。 “想请教一下，不知洛道友对于孤鹜宫的燕夫人这人知晓多少？” “燕夫人？”洛七野迟疑一下，太久没有听过这么名字，一时间都有些对不上号，“她啊，跟我们都不知道隔了几辈，若没有死的话怕是早就飞升了，也就听过几个不怎么靠谱的传言而已。” 然而燕夫人既没有死也没有飞升……因为顾忌燕夫人对康凌的禁咒，陈苍也不敢详细说明燕夫人之事，“就算是传言也麻烦告诉我。” “嗯……”洛七野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真要我想好想也想不起来什么，无非就是当年她有一段孽缘。那时候她还小，没什么眼色，轻信了一个负心汉，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与一般的悲剧无异，无甚么新鲜的。” 这般充满八卦的传闻自然是没有人跟陈苍提过的，听起来觉得无比新鲜：“然后呢？” “这是真是假我都不确定……毕竟她离我们太远了，远到都没人有心思多讲两句她的长短。” “既然是遇上一个负心汉，可曾婚嫁？世人怎地要对她以夫人相称。”陈仓不解。 洛七野被这个问题难住……还真没想过，在知道燕夫人之时她就被打上了“燕夫人”的烙印，也没谁这般无聊去追究个详情。 陈苍看洛七野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清楚，便换了个问题：“那你可知道燕夫人当年为何叛出孤鹜宫入魔？” “这……好像是与她师门里的人出了些隔阂，这确实不太清楚。”洛七野冷汗连连，在记忆之海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愣是没挑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为数不多的一点都贡献给了燕夫人的八卦之上。 “哦……”陈苍也没抱多大希望，“多谢洛道友。” 第68页 “小事小事。”对着陈苍，洛七野下意识就收起了自己的糟蹋老头的形象，愣是伪装成了一个谦和有礼的老者。 “老头，”康凌打破洛七野的煳纸，“我走了，不回楚山。” 洛七野听到康凌的声音就牙疼，“滚滚滚，死了可没人收尸。” 康凌耸耸肩，反正自己算是交代过了，正想与陈苍离开，突然又被洛七野叫住。 “我跟康凌多交代两句，陈苍道友你看？” 陈苍很“善解人意”的表示自己先行一步，主动避开了距离，留给他们师徒独处的空间。 待陈苍走出几步之后，洛七野一掌拍在康凌脑袋上，“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陈苍混到一处去了？” “什么叫混，我们有正事……” “你还有没有点立场？不说我们新旧两派对立，就是你死乞白赖的追着人家打了那么多年，斗得无人不知，你们这突然就握手言和？” “你不懂……” “放屁！”洛七野骂道，“我可看出来你有点不正常的苗头了，一句话，陈苍可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麻烦低头看看自己的分寸到哪里了。” 康凌揉眉，“我跟你说不清楚，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 “……不说了，我走了，你忙你的去。”康凌挥挥手充作告别，强行做了个结束。 第48章 一念之间 两人离开白枫城一路北上。 剩下的材料不难收集，两人凑了凑就差不多齐全了，唯独差一株雪莲精。 说起来两人也曾经为了雪莲精打过一架，还被人钻了个空子。 陈苍想起此事，有些唏嘘，感嘆世事无常：“没想到我们竟还有一日要一同寻找此物。” 康凌附和一声：“可不是。” 然后默默的决定不告诉陈苍其实曾有一株雪莲精入了他的口。 “你那时候要雪莲精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康凌问。当时他跟陈苍强抢之时没有感觉，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悬起一丝不安。 陈苍悠悠开口：“倒也算不得什么太要命之事，不过是那段时间被心魔困扰得厉害，靠这些东西缓解一二罢了。” 康凌：“……” “我……那什么，我不知晓内情，若我当时知道……” 说到这里康凌又卡住了，当时知道又如何，当时的自己事事与陈苍作对，恐怕知晓了依然照抢无误。 “逗你的，不必在意，真不重要，否则我也不会轻易算了。”陈苍眼角带着些许的笑意。 康凌捕捉到这抹不经意流露的笑意，莫名的就是感觉与以前有些不同，一个晃神，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两人并不需要太精贵的雪莲精，哪怕一株刚刚成精的都可，应该算不得怎么艰难。故地重游，两人都是有过经验的，算妥雪莲精的出现范围，两人便开始缩圈一寸一寸的翻地寻找。 然而仔仔细细的找了几轮都没个收穫。 康凌停下来，千年的雪莲成精不易，但一株普通的还不好找么，什么时候内三州的天才地宝稀零到了这个地步？再者说，此地也算是有几分险要，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上来，而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也都一心冲着最好的雪莲精而去，哪里有人会横扫这片方圆。 只怕是有人先一步下了手。 问题是，是谁下的这个手，如此有针对性，难免教人多想。康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将燕夫人原身送来的神秘人，但又觉得有些矛盾，若是他有心阻碍，直接扣下原身不给岂不是更好。 猜测在脑海里绕了几圈，愣是没揪出什么条理来。 陈苍突然一把抓住了康凌的手，康凌一愣，还来不及细细回味一番，就感受到陈苍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有人来了。”陈苍的声音略微有些怪异。 果然，陈苍话音才落，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那人前一刻离他们还有颇远的距离，只能看见一条细长的身影，下一瞬就倏然在他们近前窜出。 来人看起来不过中年，相貌平淡无奇，只是眼睛下拉有些虚弱无神，透着两分愁绪。他身穿一袭青色布衫，年代大概有些久远，洗得略微僵硬发白。背后背了一只竹篓，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正是康凌陈苍二人遍寻不见的雪莲精——竟是叫这人给扫了个空。 “你们来得倒是比我预想的快些。”来人开口，语调亦是平缓，听不出情绪，一副早已料到两人会来的样子。 康凌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倒是陈苍上前一步，作揖道：“吴前辈。” 听了这提示康凌才反应过来，这穷酸上不得台面的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散修吴仕宦。这位散修不属旧派更与新派扯不上什么关系，在内三州算是独独一人无门无派却能攀上顶层的大能。 虽说名声是差了些。 传说中的扫把星转世，谁粘上谁倒霉。最夸张的说法是连他踏足过的地方都可以寸糙不生，瞬间花败，一切消散为烟。本来康凌只当做是个调剂漫长无趣修炼生崖的笑话，如今却不由自主的信了两分。真想吶喊一声，自己何德何能招惹上这位吴前辈，偏生缺一株雪莲花就被他给抢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位可是真大能，与燕夫人恐怕相差无几，平日里都是神出鬼没，深居简出，符合一切隐士能人的形象，怎地跑到这里来采些雪莲精。 “落霞宫的小辈？”吴仕宦上下打量了陈苍几眼，“倒是一副能博得她喜欢的长相。” 陈苍一脸茫然，没分辨出这位前辈口中的“她”又是指的那位。 这位前辈倒是个不爱吊人胃口的性子，开门见山直接道：“段州霜的原身是我给你们送去的。” 听惯了“燕夫人”，差点没反应过来段州霜究竟是何许人。康凌与陈苍两人面面相觑，既搞不懂吴仕宦的意图，也拿不住这茬该怎么接。艰难的逐字拆析了一番，如果没理解错，吴仕宦正是那个来去自如的“神秘人”。翻来覆去也想不出来吴仕宦与孤鹜宫有什么干系，他这般意欲如何，又是想掀什么浪。 好在吴仕宦也知晓自己这话说得没因没果，没指望眼前这两人能给自己什么回应，又自己捡起了话题继续说下去：“如我所言，我只是付些报酬给两位罢了。我游歷人间多年，不必刻意也能发现些稀奇之处，可我身份所限，由我之口而出这意思便变了些味道，便借康凌小友之口帮我传递出去。” “我？”康凌奇道，“怎地你就不能说，偏要找张别的嘴。” “若有朝一日你的修为到了我这个份上便明白了，身在其位便身不由己之苦。我无门无派，性子偏激，仰仗的不过自己一身修为。又恰好年轻时受了不少’名门正派’的刁难，那时谁能想到一个无名散修能有多大成就，行为便放肆了些。及至如今，放眼内三州再难有敌手，他们恨我畏我，生怕我一个无聊去翻旧帐，做个苦主讨索旧帐。” 第69页 说到这里，吴仕宦轻蔑一笑，牵动着面部扯动一下，又很快平復下去，“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只会觉得我暗室欺心，想要挑起些波澜好乘间做祸……也不想想，我用得着么！” 确实用不着，心眼再小的人都不至于。当年欺辱他之人早就陨落成泥化骨为尘，连一丝精气都不曾留在六合之间，以此为藉口挑事实在显得牵强。 可奈何有人以己度人，就是觉得吴仕宦不会轻易罢手，一代一代的担心下来竟是积攒成了骨子里的一种习惯。 陈苍在脑海里将前因后果猜测一番，“所以前辈是发现了地下那些人的不安分，为了避免旁人歪想反而耽搁了时机，便找上了康凌？” “不错。”吴仕宦微微点头。 康凌话里夹杂着锋芒冲着吴仕宦而去：“负薪之时他们轻你贱你，执耳之时却又百般猜忌，即便如此，你还费心想要相救？就算大乱出世，于前辈而言不过是平添一份猴戏而已。” 康凌这话对于一个大能前辈所说，实在是有些冒犯。陈苍不着痕迹的看了康凌一眼，也不奇怪康凌会有此一问，两人的经歷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难免勾起康凌一些记忆。 “首先，我也不过天地间一逆旅，不敢妄言轻重。其次……”吴仕宦看着康凌的眼神带了几分深意，“他们是死是活与我自然无关，但世间总归还有些牵挂，放不下又割不断，只能咬着牙去做了。” “哦……”康凌用略微上扬的语气拖长了余音，“这样，吴前辈爱憎分明，倒是令人敬佩，不过为何偏偏是我，你又如何知晓我们需要燕夫人的原身。” “楚山在新派之中的地位不低，而你恰巧是新派首徒，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一些。自然，除了你我还有诸多合适的选择，不过是恰巧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引子而已，我行事也方便些。” 这个“无法拒绝的引子”自然是指燕夫人的原身了。 康凌点头，示意吴仕宦继续。 “至于段州霜，其实我也是猜的。你身上有她留下的禁咒，这禁咒可不好解，所以我猜，你对她的原身应该有些兴趣。” 因为禁咒才被发觉的？吴仕宦并不清楚秘境之内的始终，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春药，歪打正着送来了枕头。也确实，那方子记载的是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原路返回，不限于药效，也包括了这番禁咒。 竟是如此？如此简单？康凌有些傻眼，与他们的猜测天差地别，实在不想相信这个解释。 “若只是如此，你怎地会在此，还提前一步采了雪莲精？”陈苍一针见血。 “你们所知晓的法子，我也知晓，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了，无聊之余便喜欢看些旁门左道打发时间。”吴仕宦一脸和善，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我本还想画蛇添足的教授你们，但发现你们已经先一步知晓了。” 吴仕宦卸下背篓，“至于这些雪莲精……说来惭愧，我一把年纪竟仍是摆脱不了优柔寡断的性子。” “怎讲？” “我一心两分，一半想让康凌顺顺噹噹的解开禁咒，另一半却又觉得这方子有些歪斜唯恐惹怒了天道，遭了天劫反而不美。” 吴仕宦说起天劫语气竟然添了些许的肃然，看起来很是敬畏的样子。这位被比作扫帚星的大能带给他们的感觉与燕夫人截然不同……他们这种程度的大能不应该是睥睨天下，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么？这位吴仕宦前辈咋看起来稀疏寻常就罢了，内里竟然还是个缩手缩脚的怯弱之辈？ 察觉出康凌陈苍两人轻微的鄙视，吴仕宦丝毫不见窘迫，自嘲一笑：“我之所以能活这么久正是因为我格外惜命。” “……” 干笑过后，吴仕宦稍稍正了正神色：“修真界式微，我们这一辈刚好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境界……死活飞升不了，寿元却是过一日便少一日，难免有人心急。这一急，便忘了什么线不能过什么事不能碰。天劫已是老生常谈，如今连人劫都降下了，只怕是……只怕是……” 吴仕宦“只怕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苍与康凌都不过百岁，自然是理解不来这些个大能的烦忧。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读出对方的意思——对吴仕宦的心路歷程毫无兴趣，他们只关心吴仕宦究竟肯不肯给一株雪莲精。 吴仕宦自个儿伤春悲秋了一会，又自个缓了过来，切过这个话题，“天意不可妄测，世间从不乏进退两难的维谷之境，我以蜉蝣之身多思无意，不若顺其自然，让你们自己决定罢了。” 他将背篓一掷，扔到康凌怀中，“做还是不做，只在你一念之间。” 康凌嘴角抽搐，这人说得好听，但其实质不过是将烫手山芋扔开，自己摸不着便当不存在罢了。想虽然是这么想的，康凌还是妥妥的接了背篓。无论吴仕宦怎么说，他总是要解开药效，摆脱燕夫人的鱼肉。 吴仕宦的目光在背筐上纠缠了片刻，渗出了无限的深意，最后他默默的闭上了眼，身形渐渐消散，“大乱将起，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几乎没有声音传出。陈苍并没有听清楚这句话，只是看吴仕宦此时的状态，莫名觉得吴仕宦仿佛是下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至于么？就算这个方子有些违背天道，但所波及的无非就是燕夫人一人，哪里够得上天劫的眼。 这山崖之上又只剩了他们两人，康凌捡出一朵雪莲精，将剩下的撒了，这些雪莲精还未干枯，尚存灵气，甫一着地四散开来，又高高兴兴的钻回地下。 “如何？”康凌用眼神指了指他手中的雪莲精，“用么？” 若是不用两人根本毫无他法，只能生生任由药效折磨，谁知日后还会生出什么波折。但若是用了……也不知道吴仕宦口子的天劫究竟有多厉害。 陈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康凌一把抓紧雪莲精，“用吧，且不说我不信他的话，就算是有天劫又如何，怎地我就承不住？” 陈苍一怔，康凌好像从来都不会迷茫，清醒又坚定，穷尽九州四海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脚步。看得清脚下的路，敢做决定，又不避讳承担后果……这样的人，确实有问鼎巅峰的资格。 “好，”陈苍挑挑眼角，“百年的时间，我所歷所见不少，刚好缺了场天劫，若能遭此一回也算是圆满此生。” 第49章 逆转 康凌所有的这个方子并不算炼制药物，实际上应该划为一门【禁术】。这方子效果玄乎，但操作起来却算不上难。康凌拿出燕夫人的原身，将材料炼化覆盖在其表面之上，摊成了一层薄膜。 康凌不过摆弄了几炷香的时间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末了咬破手指挤了几滴血飞上去，然后用眼神示意陈苍。 第70页 陈苍依法照做，也点了几滴血过去。 两人的血汇聚在薄膜之上，让其染上些许红色，散着淡淡的光芒。 “虽说我也没用过，但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康凌说了一声。 陈苍点头，事到临头心里倒反平静下来，有些莫名的安然。 那层薄膜开始收拢起来，朝着燕夫人原身的七窍汇聚，拖着悠长的步调钻了进去。 燕夫人的原身本就是栩栩如生，不生死气，只不过没有血色，另带些寒意。随着薄膜融入其体内，脸上竟开始浮现起一丝血色来，原本略微凹陷的地方也恢復了过来…… 两人皆是心中一惊，怎么看这反应都有些不对。 康凌火速出手，一掌打向燕夫人的原身，试图阻拦，但为时晚矣。康凌这一掌拍在燕夫人原身身上，一丝反应都没能激起，反像是被绵绵不尽的深渊给吸收一般。 康凌的灵气控制不住的被劫掠而去，根本无法逃脱出来。陈苍一看势头不对，也来不及多说，并起两指作剑，斩了过去，将康凌与燕夫人原身之间的联繫阻断开来。 康凌受了些冲击，后退几步，脸色发黑，方才短短的一瞬竟被吸走了半数的灵气，这燕夫人的原身也不怕吃不下爆体。 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不对劲来，康凌眯了眯眼睛，这方子是他自己所见，按理而言不应该出什么差错才对。要么是吴仕宦给的材料做了手脚，要么就是……这方子有异。 事实与记忆不符的情况不是没有……若是这方子的来源其实根本不是康凌所“认为”的那般呢。 “看来你是反应过来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颇为陌生，但这语气却是至死都无法忘却的。 那燕夫人的原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看着二人，嘴唇微张，毫无疑问方才那声音正是出自此处。她努力活动着手指，试图重掌身体的控制权。但这身体僵硬了近千年，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动起来的。 来不及细究其中的门道，两人心头同时闪过一个想法——不能任燕夫人重返原身！ 不敢轻敌，两人同时祭出了自己的刀剑，捻着攻击力最强的招式招唿过去。燕夫人却是连个眼神的波盪都没有，淡定的看着他们，不比看猴戏激动几分。 砰！ 一道飞来的迴旋镖同时弹开了康陈两人的攻击，甚至将他们的刀刃都打偏了几分。这飞镖的力道之狠，势头之凛，一个碰面就足以将两人的刀剑震开，绝非寻常人士可以使出。 顺着飞镖的来迴路线看去，果不其然，本已消失的吴仕宦再次出现，依旧吊着死人脸，只不过少了些哀戚。 仅仅面对燕夫人时康陈两人就无能为力，更何况如今竟有两位绝世大能……若是这两位大能联手，足以横行内三州，只怕内三州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何必一再难为两只蝼蚁！ 康凌不慎咬到了舌尖，痛感无比清晰，激得他脑内一阵清明，肝火散开大半，人也冷静下来几分。 “两位前辈这玩的是哪一出？”康凌冷笑，“非得拉了我们作陪，可真有闲情。” 吴仕宦面不改色，反咬一口，“我说过，只在你一念之间。” 耍了别人还非得说得如此超然脱俗。 “吴前辈，要我提醒你一下么，你说得可是会有天劫，”康凌用刀尖指向燕夫人，“这算哪门子的天劫？！” “我可没说遭天劫的是你们，”吴仕宦耷拉着眼睛。 “他说的天劫，大概是该报在我身上的。”燕夫人插了一嘴。 康凌没个好气，心想，可不是么，就你这样的来十场八场天劫都不够。 陈苍提着却邪，终于开了口：“两位前辈这一出，起码也得给我们个明白吧。” 吴仕宦的目光落在却邪之上，勐地收缩了一下，“却邪？！” 又转向燕夫人，“小霜，你究竟……” “碰巧而已。”燕夫人淡淡的打断了吴仕宦的话，“这些刀啊剑的，我没有丝毫兴趣。不单是却邪，你且仔细看看康凌的刀。” 这一看，饶是吴仕宦这般的死人脸也青灰几分，惊声叫出：“龁吞！” “你……这已经不是巧合了。”吴仕宦抽吸一口冷气，“小霜你究竟想做什么！” 燕夫人眼角勾着个冷冷的弧度：“你只知我处心积虑……殊不知天道也闲的很，等不及想看这场经年大戏！” 他们两位大能一来一往，康陈两人却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龁吞”二字却是着着实实撞进了康凌心里，滋生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两个字正是手中黑刀的名字！ 此时燕夫人终于能动了，撑着她尚余僵硬的身子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动作还滞慢得狠。 “你们想要个明白？”燕夫人夸张的咧嘴笑着，手尽力的想做个掩口的姿势却始终控制不佳，显得不伦不类的，“你们自然是有资格求个明白，倘若没有你们，我还得困在那一方天地之间不得解脱。” 怎么感觉燕夫人出来之后癫疯之状更甚了。 康陈两人不言，等着燕夫人继续。 “我被孤鹜宫囚禁——这一点你们应该能猜到，惶惶终日，不知岁月，他们以为能我永远无法逃脱，只当我是他们门派一个取之不尽的资源库，这着实是小瞧我了，也不过几百年而已。时间一久，早先那批人差不多死绝了，剩下的就成不了什么气候，王术那老货不就是慌了么。知天命，却不肯安，活该给我一个漏子。若他没有开放空间允许外人进入，我还真无法离开……那片空间，任何人事皆可来去自由，唯独我无法踏出分毫。” 说到此处，燕夫人停顿一下，脸上浮起一个略微怪异的表情，“你记忆里所谓的解开药效的术法其实是我强行加进去的，就在给你下禁言之咒时，以我的能力，你再修炼一百年也难以察觉出不妥之处。” 最后这一句说得还挺得意的。 康凌扯扯嘴角，反讥道：“既然燕夫人有如此大的神通，怎地被孤鹜宫死死困住，还偏无力逃出。” “我这不是出来了么，”燕夫人认真道。 对，也就是用了几百年而已，弹指一挥间罢了，康凌想。 “至于怎么被困住的……”燕夫人眼角堆积起些许悲呛，她伸手撩了撩头髮，这分悲呛便转化为了落寞。这些落寞沉淀了几百年，凝成实质，拿出来看看便是撕心裂肺，“谁没个一两处死穴，被人拿捏住了，便只剩不得动弹。” 康凌其实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燕夫人还真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说了也跟没说无异。 “这身体真难用。”燕夫人嫌弃的跺了跺脚，试图摆脱身体与原身不符的不适感。 “有的用就不错了，我可不像你师父，有能耐给你重塑一个肉身。”吴仕宦幽幽开口，“再说了，难用好用不都是你自己的么。” 第71页 燕夫人放弃协调，指着自己，对康陈两人说道：“如你们所见，这是我的原身。孤鹜宫的束缚我确实没办法直接挣脱，只能寻些侧面的法子——将元神从身体之中剥离出重新安置，不过能承载我原身的肉身实在有限，也就原身最为契合了。” “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们之时就开始谋算，一步一步引导我们。一直表现出疯癫不羁的样子，让我们无从猜测你一连串行为背后的深意。给我们种下所谓的春药，不要命，却偏偏令人不得释怀，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执意寻求解脱。” “这药……不，应该算不得是什么药，这由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束缚以我们的能力根本找不到化解之法，病急乱投医，有个什么邪门的偏方自然也是顾不上细究。而这个我自以为的化解方子真正的作用是将你的元神挪移至此！呵……不得不夸一句不愧是多活了千年的人，戏耍之术环环相扣、信手拈来！” 事至于此，康凌反而没了发怒的心思，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能够如此漠然的理清这一条线。 燕夫人颔首：“不错，也不算太过愚昧。你若是也被囚禁百年，也能琢磨出几个可行的法子。” “只不过，我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不如燕夫人一次性给指点一下？”康凌嘲讽一笑，“既然燕夫人在外有吴仕宦这般的大能相助，怎地还被困了几百年，非要等到如今。此外，为何非得是我们，难道吴仕宦还不肯帮你画个阵移转元神？” “这个我可以回答，”吴仕宦长嘆一声，阴测测的开口，“说来惭愧，我知晓小霜被囚禁之事还比你们稍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龁吞】出自《淮南子·墬形训》：龁吞者八窍而卵生，嚼咽者九窍而胎生。 感谢猎cháo小天使的灌溉和地雷~ 第50章 代价 康凌：“？？？” 吴仕宦：“小霜给你下的禁咒之内包含了些信息，也是透过这个我才了解发生了何事，便依她所言暗中推了一番波澜。” “所以你此前说的关于你想揭秘黑市的地下作为也是假的？” “不错，只是想用个不那么突兀的方式让你接受小霜的原身……不过看起来效果不是太好。” 不知道这位吴前辈对“突兀”的定义是什么，明显他插手以后反显得更发奇怪。 康凌姑且放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那好，你手上拿着燕夫人的原身，在知道燕夫人被困之后，为何不能自己做接下来的事，非要我们要经这个手？” “我倒是想，但做不到，你们身上有小霜的印记，只有依此才能激发这换神转魄之术。” “……” “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们能直接碰面，不过你为了解开药效必然要四处探寻我原身的下落……”燕夫人踱着歪歪斜斜的步子向康凌走来，“其实我赌的也不过是个可能罢了，大抵是被困了几百年之后我终于时来运转，你们竟如此轻易就遇上了。” 陈苍：“且不说我们不知你原身的下落，吴前辈可是当世大能，你凭何觉得我们可能找到他的踪迹？” 既然燕夫人此时心情不错，这般有耐性的为他们解秘，索性将疑问统统抛出，日后未必还能有机会再问，今日要怎么收场都是个未知。 “所以我说赌一个可能，几百年来唯有孤鹜宫的人进出空间，我受制不能对他们做什么打眼的事，只能不断的将自己的灵力依附给他们，指望其中某个人能遇上吴仕宦，可惜，无人有这个缘幸见见‘吴大能’。若不是王术大寿将至，让外人入内，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仕宦摸摸鼻子。几百年的希望都寄託给了他，却只收了一把又一把的无疾而终。 “我仿佛记得吴前辈此前似乎多有犹豫，还说什么天劫的，莫不是没几分真心想救出燕夫人？”康凌心头一动，也不管现在是个什么境况，本着不能让他们好过的心思先挑拨离间再说。 吴仕宦闻言却不为所动，干脆点头承认，“我确实不怎么希望她以这样的状态出来。” 燕夫人也没有怒气，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肌肉僵硬无法作出生气的表情，维持着她那一脸的麻木。 吴仕宦撇了一眼燕夫人，“她从小空间从强行脱离元神的代价可不小，这一番，起码大半的修为都消散成烟，连些灰烬都留不下来。” 康陈二人一怔，难怪从刚才开始就不能感觉到燕夫人强横的气势，还以为是换了身体不适应的原因，没想到竟然是她以捨弃修为为代价强行挣脱禁制的由故！ 燕夫人作为传说中的大能，一身修为强横无比，唿风唤雨不在话下，动动手指就能定人生死，多少人苦求不得的能耐就这般捨弃了？但转念一想，身受人制，予取予夺不见前路的日子仅只听见都觉得心尖打颤，更不要说真切的去过个几百年了。 还真不好说燕夫人这一遭值不值。 “不过是些修为而已，”燕夫人反而是几人中最平静的一个，眼里连点惋惜都没有，“我养那么多转婴不是拿来看的，足够了。” 吴仕宦止不住的嘆息，周身洋溢的是满满的不贊同，“你若执意如此，恐有违天道。王术已经遭了人劫，你的劫难不会比他好过几分……你当真要去？” “区区天劫而已，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有什么顾虑不成？不报此仇，枉我苦熬百年！” 燕夫人咬着牙，脸上的五官协调不到位使得她看起来无比怪异，哪里还有当初那副惊为天人妖冶夺目的模样。可她眼里的跳跃着的恨意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再无暇顾及她可笑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被吸进了她的双眸之内……等再度溢出时，这般强烈的感情足以焚尽万物。 这股疯狂席捲而过，令康陈二人背嵴发凉。 虽然燕夫人在他们眼里一直打着个“疯疯癫癫”的条子，但此时的燕夫人却不同于以往所见。在小空间之内，她不过是行为怪异折腾旁人且叫人莫不到头绪，可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被疯狂吞没，抽筋拔骨，啖其血肉，只剩下一团没个形状的执念，惦念随时将这最后的余物也豁撒出去。 吴仕宦显然也有差不多的感觉，深深的看着燕夫人，连他那不离嘴的嘆息都收了起来，“我拦不住你，言尽于此……也不指望你能好自为之。” “你不过千年前欠我一份人情，如今帮我至此已经足够。十刃已出其四，你还是早些飞升，避了这场纷争罢。”燕夫人视线下挪，语气放轻。 “不止，现如今足有六刃出世……再无可能逆转。”吴仕宦苦笑一声，突然又提高了语气：“你还知道飞升二字，白白在此蹉跎岁月有什么意义，人间爱恨愁苦皆虚，你怎地还看不透！何必非要去惹些荤腥！” 第72页 “我心有孽障，飞升无望，横竖都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燕夫人别扭地摆摆自己的手，示意吴仕宦不必再说。 他们两位大能的话康陈二人听得一知半解，互相看看都看到一滩迷煳。不过有些字眼还是扣住了，“十刃”、“六刃出世”……再结合此前他们见到却邪与黑刀时的反应，难不成……指的是他们的刀剑？ 还有燕夫人所要报的“仇”又是什么，难不成是孤鹜宫？可孤鹜宫已毁于一旦，哪里还有可供她发泄之处。 吴仕宦突然扭转了视线，盯住康陈二人，他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之处，似乎是在仔细的计较着什么。 被大能死死盯住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两人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拿不准吴仕宦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却邪与龁吞都在……真是难得，倒也是个机会。”吴仕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还不等康陈两人细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燕夫人就出声了：“最是遵循天道的你，现如今也开始急了，想做些跨线之事么？” “不……姑且不。我只要能在十刃全部出世之前飞升就可无恙，还没到跳墙的地步。只不过面对这两把刀剑不做什么似乎有些可惜。” 吴仕宦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康陈两人身侧，连点微风都没撩起来。他两手分开分别抓住两人的刀剑，明明只是用两指夹住剑身，就使得两人无法挣脱。 “不愧是十刃，这般感觉绝非寻常刀剑可以比拟的。我算是明白地下那群人为何非要追捕你们了，奉劝一句，他们可是群不管不顾的，被他们抓住了死无全尸还算是轻的。” 吴仕宦也没有长久束缚两人刀剑的意思，说完就放开了手。 “身为乌鸦就不要说其他乌鸦是黑的。”康凌道。无论是地下那群令主还是这两位大能，都没个好东西。 “你们的刀剑是天命所归，只要有天道在，我就不会杀了你们。虽然让你们煳涂了几日，但也没让你们伤筋动骨的。” “那可真仁慈。”康凌嗤笑，“不过这番也难为两位前辈煞费苦心，其实若是讲明情况，我们也不见得就不会助拳，何必绕这么多门道。” 燕夫人想起在结界中她给康陈两人使的手段，“被困了几百年，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再说了，我是真心觉得你们可谓佳偶天成，今生註定缘深难割。” “恕我有眼无珠，竟没看出燕夫人原来跟红娘月老一路的。” 燕夫人很大方的不跟康凌计较。 陈苍：“既然燕夫人已成功逃出，还请劳烦解开加在我们身上的这些禁制。” 陈苍实在没有心力多做纠缠，既然吴仕宦说了不杀他们，那还是早早解了药效，然后离这些疯子远些为上。 燕夫人断然拒绝：“这可不行，你们那春药可是用我的心头血所制，没起个作用就解开未免太过浪费。” 陈苍：“……” 康凌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人你也耍了，目的也达到了，最后不给解药，合着我们就该白忙活一场？！” 燕夫人此时动作正常许多，终于到了一个勉强可接受的程度，她扬起手指，指向康凌：“你嘴上聒噪，行动又不见几分干脆，我得好好教教你人事。” 康凌心中闪过一股强烈的不安，“你想做什么？！” 吴仕宦听出燕夫人话里话外隐隐飘着的暧昧，总感觉那里不对，也浮起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表情，“小霜你要做什么？” 燕夫人含蓄的一笑，眼角却流出几分悲怆：“我这一去，唯有一条死路，临行前就做些痛快的事——今日非让你开窍了不可！” 第51章 心意 康凌甚至都不及挪开几步，体内就升腾起一股熟悉的燥热。 虽说燕夫人修为丧失过半，但当日她种下的药加了其心头血，如今想要操作调动也不算难事。 康凌勐地一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几分，但体内的血液翻滚着，流淌而过的温度几乎可以将他燃烧殆尽。 “康凌！”陈苍顾忌着药效没有凑过去，但免不了一阵惊慌。 “小霜……你这是……”吴仕宦目瞪口呆。他将近千年不曾见过燕夫人，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千年之前……着实没有料想到，燕夫人内里变了个翻天覆地，早就不是当初青涩的仙门女修了。 燕夫人睨了一眼吴仕宦，惊讶道：“你难道不觉得他们挺般配的么？” 吴仕宦心说：“这我怎么看得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也没做什么异常之事，不过结伴同行谈天说地，可莫名就觉得意外的和谐，甚至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康凌……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看陈苍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我一时来劲，迫着他们做了些事。”燕夫人艰难的漏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磨合之后，端倪就明显了，他们未来有无限可能，我绝不会断错。” 吴仕宦扯扯嘴角，“你参与这些俗事作甚，你自己都没……身陷囫囵。” 吴仕宦本想说“都没个好结果”，但话到嘴边，脑子总算是反应过来，怕牵扯燕夫人的伤心之事，又给咽回去了。 燕夫人听出吴仕宦的意思，眼里流转过一道光泽，微微低头，“正因为我歷凡尘最终却只余下一腔爱别离苦，才看不得别人蹉跎……既然有意就该主动些，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经得起耽误的。” 两人谈话间，康凌的状态已是相当的不好，大抵是这次燕夫人下了狠心，他只觉得周身都热到难以忍受，从内自外几乎要炸裂开来。身体无比的渴望得到舒缓……不是水，水救不了他，他想要的是更加蛊惑人心的东西…… “你若是就这般站着不动，他可是会爆体而亡。”燕夫人挥去方才的低迷，对陈苍说道。 “你何必难为我们至此！”陈苍咬牙，虽拿不准燕夫人的虚实，但总是不能拿康凌做赌注冒这个险。 面对陈苍的怒意，燕夫人无动于衷，“你若是恨我作怪，大可尝试着来杀我，左右我现在修为骤减……但怎么你也得等熬过眼前这一关，你等得，康凌可等不得。” 陈苍握着却邪的力道之大，促使却邪发出了一声短小的剑鸣，随着陈苍的心态变化却邪也躁动起来。 “虽然你们与我无冤无仇，但你们的性命在我眼里就如刍狗一般，死活是非都没个区别。再踌蹴下去，康凌可是真会在你面前落个肉身无存的下场，恰好你还可以为他燃一道引魂符。”燕夫人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不愿意做的事却不得不做，若连这分觉悟都没有，你也就能止步于此了。” 陈苍别开眼，不让燕夫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再继续看下去，他恐怕自己会真的控制不住不管不顾的上去厮打一番。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时机……吴仕宦就在附近，康凌情况不明…… 第73页 再看康凌，整个人都涨得通红，双腿一软跪跌在地上，手指屈起撕扯着自己的血肉……若不是真的难受到极致，康凌也不至于此。陈苍一阵心疼，当下也顾不上太多，就向康凌而去。 两人本就相隔不远，几步的距离都不用眨眼就到了。 陈苍单膝跪下来，与康凌持平，伸出手制住康凌的手，低声唤了一声，“康凌……” 但康凌残留的意识所剩无几，陈苍的唿唤他根本听不到，眼里一片空荡，与陈苍对视也升不起几分温度。 陈苍一哽，心尖抽了一下，握着康凌的手不由得加了些力气，“康凌！” “你再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听不到的，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燕夫人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该怎么做陈苍自然是知道的，好歹也是经歷了多次“药效”发作。 “有你们两双眼睛在旁边盯着，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燕夫人笑笑：“给过你们机会，我没看着放任你们，结果如何，背地里就搞些小动作。这次，我是不可能再放任你们了，今日就非得看了你们出个结果才是。” 吴仕宦满脸尴尬，少说也有一百年没有这么尴尬过了。骗了人家不算，还要围观一场活春宫…… “我绝对不会看的，你放心！”吴仕宦赶紧表了态度，然后干脆利落的封了自己的五感。 陈苍撇了燕夫人一眼，收回了视线。 他放开康凌手腕，转而抱住了康凌。康凌被拥入怀中，感到了一阵无比的舒畅，身体里所有的不满都找到了填充之物，只是还不够……！ 康凌也反手紧紧搂住陈苍，嘴里发出些听不清的声音。 陈苍轻轻的拍扶康凌的背，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康凌，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于我而言，顺势而为也好，被逼无奈也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你以外都不可能是别人了。” 陈苍侧过脸，吻在康凌的脸颊，再顺着一点一点的过去，寻到柔软之处贴附上去。 陈苍回忆着两人之前的经歷，有些生涩的撬开康凌的唇齿……他一只手不知何时攀上，在康凌的后颈轻轻地揉捏着。 康凌闷哼一声，抢过了主动权，将陈苍扑倒。陈苍的背磕在石子上，磨得生疼。他目光落在康凌的脸上，试图去找康凌的眼，却看不清康凌的目光……莫名的感到一丝怯意，却想不出自己在忧虑什么。 我这是在做什么，陈苍想。 一瞬间，很多东西在陈苍脑海里闪过，有落霞宫有他那从未见过的父母，有师兄师弟也有形形□□的人。最终所有的思绪都落在了康凌之上，有很多记忆涌了出来——本以为忘掉的却没想到只是沉淀在心底堆着灰，翻出来拍掉灰却还是那么鲜明。 他们初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相争……后来造化弄人意外的被燕夫人拿捏住发生了些脱轨的事……二十几年的时光匆匆闪过，在他一味沉闷的生活之中，唯有康凌是别样的色彩。 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陈苍染上一分喜悦，突然就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 “康凌……”陈苍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本来肆意的康凌蓦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康凌双手撑地，架空伏在陈苍身上，气息紊乱。陈苍疑惑的望过去，刚好撞进康凌的双眸之中。 这双眸子深邃不可见底，陈苍心头一盪，有一瞬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 “小师叔……你可想知我是怎么想的。”康凌嘶哑的出声，唿吸之间的气息扫在陈苍的脖颈之处，撩起一阵苏麻。 “我很想对你做点什么，很想，想到不得了，不止是因为燕夫人的药。真要论起来，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台下看着你，单是看着我就……” 最后两个字康凌是贴着陈苍的耳畔说的，轻得不行，但陈苍还是听到了，脸上一热，不自在的侧了侧脸。 “别的人百态众相却一眼可以望到头，无甚新意。只有你看似空洞麻木无魂无魄，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分毫……我看不穿你，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难见一个。我这人卑劣得很，想的是将你压在身下会不会看到些别的表情，还想对你做很多你恐怕都听不得的事。” “但这一切，我只希望是出自你情我愿，你若无意我绝不会多说一句多做一分，只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埋起来。” 康凌亲亲的触了触陈苍下颚，他忍得辛苦，虽强行抢回一丝意识，体内却狂乱得很，也分不清是疼还是热，“而非成为别人亵玩的手段！” 康凌说完，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冲着燕夫人所在喊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住我？” 燕夫人看着康凌磕磕盼盼的走来，眼里竟有些迷茫。 方才他们的话燕夫人听了大半，她突然觉得了无意思，苦笑一下，自己当真是被困都太久憋出疯癫来了。 月尚且有阴缺圆缺，世间的事从来都是不顺人意的。自己的执念无处託付，想在别人身上找个影子——这算什么事？正如吴仕宦所言，自己都没能挣个好结果，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 她也迈出自己的步子迎面向康凌走去，两个走姿怪异的人一点一点的缩短距离，怎么看都是有些微妙的可笑，但唯一的观众却丝毫没有想笑的意思。 两人相对而立，不待康凌做什么，燕夫人伸出手，搭在康凌肩上迫使康凌俯身下来。她仔细的看着康凌，这么年轻这么鲜活，眉眼间带着不屈与骄傲，看了就令人欣喜。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有这样耀眼的鲜血，这个世界怎么会毁灭……这个世界的气数还没尽！哪怕他是龁吞的主人，哪怕十刃预言将至。 自己应该也曾年轻过……这些记忆太过久远被固存在脑海深处，轻易不能调出。那时候的自己大抵也是这样，无惧无畏，壮志凌天，不能屈人之下，携带着足以吞灭世界的骄傲前行……那样的自己是什么时候破碎的？ 后来从一介蝼蚁转变成了当世大能，却从内自外都充斥着腐败之息，空留一身无用的修为，却连自己心上之人都护不住。 现在，连这身强横却无用的修为都没留住……所有心生的执念哪怕是得到了，终究也是留不住的指间沙。 果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己也快要空空如也的上路了罢。 燕夫人在康凌额头轻吻一下，“愿你不知别离，不曾错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小天使们orz 上一章小天使们都为了开车跳出来了，结果还是没开上orz 躺平任打有用吗qaq 第52章 分别 康凌傻眼，本来是来找燕夫人拼命算帐的，结果被莫名其妙亲了一下！他被这个饥渴欲求不满的老女人给亲了！太过震惊以至于都忽略了燕夫人对他说的话。 第74页 燕夫人放开康凌，扭头就走，僵硬的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迟暮之感。 康凌愣住，接着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异样都消失了干净，什么燥热什么不安通通不见了，洗刷干净，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康凌？”陈苍追了上来。 “无事了……”康凌应一声，一回头看到陈苍一身的凌乱，又有些气血上涌，脸微微一红，干咳两声。 燕夫人将吴仕宦从封闭状态中唤出，并列站在一起，“你们体内的药再不会发作，从此以后只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两人不知该说什么，燕夫人这般喜怒无常，完全令人摸不着头绪。 “念在你们助我出来的份上，告诉你们个秘密……陈苍的却邪、康凌的龁吞，都属十刃。至于十刃，则是一个老得掉牙的预言，等到九州四海根朽枝枯、日薄西山之际十刃便会出世……毁天灭地。” 毁天灭地？这个词在凡人口中轻轻飘飘，但修真之人很少会提及这个词，修为越高的修士越是慎重。 “十把刀剑就可以灭世？”康凌不屑，“当世的大能们都是瞎的还是死的。” “这个预言的来源没人知晓，开始也没什么人相信，不过千年前有十刃开始出世，信的人就多了起来。有像他这样的，”燕夫人指指吴仕宦，“觉得十刃预言是天命，这个世界註定灭亡。” 陈苍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在各色人物口中听到的“天道”，言人人殊……不知是否与这十刃灭世的“天命”有些许关系。 面对康陈二人怀疑的目光，吴仕宦窘迫，他们这个层次的大能对这个预言基本都是心照不宣，也不曾有人质疑过……但燕夫人口中所说的版本，怎么听都有些儿戏。 吴仕宦干咳一声，强行添附道：“十刃灭世并非空穴来风，除去你们，现今已有四把预言中的刀剑现世。千年前，在三州之外，也有过几场纷争因十刃而生。” 康凌：“那另外四刃是什么？” 吴仕宦面色一变，不答反而先看了燕夫人一眼——燕夫人坦坦然然，没个表态。 吴仕宦含煳道：“其中三刃都不在内三州，也不是你们能知晓的境地……不过你们的旧识也拿到了一把……你们跟十刃的缘还真是不浅。” 旧识？哪个旧识有这样的刀剑……两人在记忆之海中略微翻寻了一下，锁定到一个人身上——秦洛！他正是拿了一把来歷不见的剑，且整个人也显得不太正常。 “看来你们是想起来了，我也是意外所知。在乌兰城，我为你们准备的手段还没用上，就发现他在暗中跟随你们，索性我就放手看他想做什么妖……”吴仕宦停顿一下，思维一下子贯通，“我还奇怪他怎么非要留意你们，看来是知晓了预言，特意来会会同胞。” “谁跟他是同胞。”康凌想也不想就反驳，要他跟秦洛划分在一起他是万万不愿的。 不过嘴上虽是这样说的，康凌还是想起来了，当时秦洛确实说过他知晓自己黑刀来歷之类的话。 秦洛另外还说了些什么……顺天逆天？ 所以，如今看来，秦洛那问题的意思就是要顺应“天道”毁天灭地，还是逆天而为求个生机么……那时候听秦洛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将要“顺天而为”……也就是灭世？ 康凌算是明白秦洛怎地变成那般痴傻疯魔的样子了，非给自己背上一个“灭世”的包袱，可不得疯了么。 “我对深究这些预言的真假没个兴趣，不过知会一声，信不信随你们。”燕夫人言语间兴趣缺缺。 吴仕宦又拾起了他的嘆息，“不止修士们开始躁动，凡人蝼蚁、妖魔凶兽、百鬼众魅……整个九州四海都浮动不已，大乱将至。” 陈苍心头一动，确实……不提这十刃灭世的预言，也不论外界光景，就是这内三州也祸端多生。旧派意图对新派出手，人界兵荒马乱各国割据相争，还有地下那群人窥间伺隙……果真是不能再乱了。 哦，对，还有燕夫人和她那一群转婴大军。 “不知燕夫人此番脱困之后打算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为这天下之乱添一分薪火？”陈苍试探问道。 燕夫人眼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个奇怪的，究竟是想抽身无为还是早一步下手免去这次祸端，没个清楚，实在是拎不清——看起来好像漠不关心置身事外，但偏还要多问几句。” 陈苍一哽，被燕夫人说得哑口无言，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女人，一言中的……陈苍确实没个方向。他从来都是浑噩，却邪作乱之前在落霞宫内安然度日，不知岁月。师门惨案之后他一心想要起死回生，不成之后固步自封，任由心魔深入，麻痹自己……若不是在小空间之内遇上燕夫人与康凌，他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多年编织的幻象一朝破灭，只余下一片白茫，辨不得方向。他本想在解开春药之后，以自己一条烂命为代价彻底的毁灭却邪，再不济也要守着却邪了却残生……可如今醒悟天下将乱，何去何从又是个问题。诚然对这世间不剩几分牵连，但真要冷眼旁观，不沾俗世因果，心里好像又有几分不适。 况且……陈苍含蓄的看了一眼康凌，如今还想抽身为时已晚，心中早染纤尘，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他再不是麻木不堪，心无尘埃。 “多问几句又是如何，你们一口一套说辞，将我们戏耍至此，还不兴我们问？”康凌微微挑起长眉，“若这十刃预言当真，岂不是我们十个人就是毁天灭地的罪魁祸首？你们何不干脆将我们解决在此以绝后患。” “我说了，我没这个兴趣，刀剑在你们手中，想怎么做与我何干，况且……待你们有灭世能耐之际，我大概已是黄土一捧，谁有这个耐心管身后之事。”燕夫人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这些个刀剑不是好相与的，日后可别只落得一个万劫不復。” 康凌嗤笑一声：“不劳费心。” 燕夫人看着康凌，突然笑了一声，别人的死局，在他们这里兴许还真就能走出一条别的路来。 燕夫人转向吴仕宦，“这次还是得多谢你，好歹还能赶上最后一口热的。” 吴仕宦表情纠结，“谢倒是不必了。我们这种活得太久的，不知何时就染上了麻木的毛病，过得无滋无味的。也唯有在得知旧友仇敌接二连三身消道陨时，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你是最后一个，至此以后，我也算是彻底跳出六合之间。” “所以下一步你就该飞升了。”燕夫人顺口接了一句。 康陈两人听得奇怪，燕夫人此行是为了復仇，怎地两人就这般笃定燕夫人这一去就没有回头之路？所以燕夫人究竟是要去哪里復仇，又是復的谁的仇？ 第75页 燕夫人觉得有些疲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详尽，是时候上路了。 吴仕宦看出燕夫人的想法，拿出一只飞行法器，充作道别礼物，“这上面附加的是我的灵力，足以让你飞到南海，你人便这般过去罢，至于转婴们你自想办法。” 燕夫人不客气的收下，她修为大减，没有拒绝这般方便之物的道理。她收下，连看都没有再看康陈两人一眼，竟就这么直接去了！ 两人一愣，却来不及阻止，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立场来阻止——药效已解，也说了那么多废话，怎么看都是到了尽头分别之时。 两人有些恍然，这个在他们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痕迹的女人就这般轻易、莫名的离开消失。他们恨过她，恨她百般折辱，还想着日后定要报了此仇此怨。可如今，莫说报仇，就是这些个是非的条理都没理清楚，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吴仕宦的飞行法器果然不错，燕夫人搭上不过片刻就在众人视野中消失了个干净，连个背影都寻不到了。 吴仕宦望着燕夫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心里有些哀戚，这就是终结了呵，他想，一生颠簸转辗，落魄过显贵过，最后也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尽头无力回天。所有的羁绊都入了土，再找不出自己活着的证据……自己也终将消散无存。 飞升？吴仕宦突然咂嘴道：“飞升就是个屁！” 康凌陈苍：“……” 吴仕宦没有深入的解释他这句有感而发，“我与她结于微时，曾受过她一则天大的恩惠，便许下心愿，今生不报此恩必不飞升。如今恩怨因果已了，我也该走了。” 两人仔细的考虑了一下，着实没想到自己能说什么，干巴巴一句“前辈走好”，还不如不说。 吴仕宦也不期待他们能说出什么送别之语，仰天长笑一声，转身走了，几步之间便走出了百丈距离，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燕夫人的故事等正文完结再写一个小番外吧。 感谢桃夭、胖胖雪糕、猎cháo、白葭几位小天使的地雷，笔芯~ 第53章 决定 眼睁睁看着两位大能离开，康陈二人还略微有些懵，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猝然，一时半会有些消化不良，甚至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身上的春药就这般解开了结局。不过姑且不论这个药究竟是如何解开的，既然此事已了，接下来的去向问题又被提到眼前来了。 互相对望一眼，都见彼此眼中有些尴尬。方才有人在时，两人尚且可以坦然互表心迹，现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个话题继续还是不继续……似乎都不是个滋味。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种种大都是被赶着逼出来的，时机不对，气氛不够，哪怕是心意也尚不成熟，一下子就超前发展许多，现在着实有点举步维艰。 欲言又止、相对无言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决定岔开不提，顺其自然便是 略去各种桃色尴尬，一番整理思绪，燕夫人去了南海，那便与他们再没什么密切的关系，最值得琢磨的还是那个所谓的“十刃预言”。 康凌：“你相信么？” “我不知道……”陈苍迟疑一下。这个预言听起来不免有些荒谬，但持有却邪的这几十年中他也清楚的认识到了却邪的危险与不安定。这把传说中可以威震群妖的剑……其所携带的力量确实不容小窥，若是这般强横的利器足有十把，那确实可以做到太多的事。 “我反正是不太信的，刀啊剑啊的，再厉害又如何，关键是看人怎么使。”康凌耸肩，停顿一下，“不过我估摸着，秦洛那傢伙就是被这个预言给唬住了。” 陈苍点头，十分贊同康凌的说法。 康凌冷笑一下，毫不客气的嘲讽道，“自以为是天道的捍卫者……天道在他那里可真没眼光。” 若秦洛当真被这个预言给迷住了，一味遵循的顺应天意之道，那他背叛王术的缘由也就清楚了……只是，继续发展下去，他是不是还真想要去毁了这个世界？ 陈苍正暗自纠结着，康凌突然喝了一声，龁吞之上飞快的浮现出一层黑雾冲着不远处扑去，团团围住了一个东西……看起来是个人形。 康凌：“躲了挺久，也该出来了吧？” 那人被黑雾所困，逃脱不得，只能顺着黑雾向着两人移动而来。 不过几息，那人就到了他们面前。康凌一挥手，黑雾变幻了形状，将这人显露出来，只盘踞在他的手脚之处充作镣铐。 陈苍一看，又是一个认识的人。 康凌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追踪之术倒是挺有一手呵，令主们在哪？” 司千君赶紧拉上一个谄媚的讨好，“看康凌道友说的，我是一个人来的，没卖你们的行踪。” 这话康凌信了几分，毕竟确实没有在周围发现令主们的踪迹，而且若真有令主在此必然是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抓人了才是。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康凌自问行踪还算隐蔽，被吴仕宦发现就算了，怎地连个小小的司千君也能跟上。 司千君沉默，脸上有些纠结，似乎是不愿意吐露实情。康凌不跟他客气，将刀刃推进几分，划破皮肤，割出一道血线来。龁吞见血兴奋起来，不断的吸取着，带给司千君一阵刺痛。 “啊啊啊，疼！”司千君吃痛出声。 “别装，当日你半个身子没了都面不改色，现在被吸点血就受不了了？”康凌面无表情的拆穿他。 司千君果然收起哀嚎，短短的时间内他在心里做了个判断，还是决定乖乖交代：“那日五位令主围剿你们，让我用鬼魂引你们出来，我便多了一个心眼，加了点‘辅料’，在你身上留了个印记。” 经司千君这一提醒，康凌轻易想起好像自己确实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只不过当时情况复杂没能留意，过后竟忘了，给司千君留了个空。 “给我解开。”康凌咬牙，怎地什么人都喜欢在他身上下点东西。 司千君势单力薄，不敢不从，嘴里念叨了两句便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魂体从康凌小腿之处飘出，回到司千君身边。这魂体看不出是什么原型，但一口獠牙却是格外打眼。 看到魂体康凌下意识就有些噁心的反应，不过这只着实太小也没什么味道，基本是没什么影响，只是看着有些不快。 “好好的一个修士，偏偏鼓捣这些邪门玩意。”康凌随口道。 司千君适时换上一副惨澹的愁容，“我天资愚昧，不得造化，也只能弄些旁门左道聊以自保……自然是远不及二位，这不就被抓住了么。” 康凌只当是耳旁风，“你跟着我们是想抓我们回去邀个功？” 说着眼神上下打量了几圈司千君，意思很明显——就凭你这水平？ “不是不是，”司千君赶紧摇头，“抓你们可不是我的任务。” 第76页 “那？” 司千君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折腾了一会又平復下去，好久才低声说道：“我想找出秦洛。” “跟着我们跟找出秦洛之间……有联繫吗？”陈苍诧异，他自我感觉跟秦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司千君小心的看了一眼陈苍，“他来乌兰城就是来寻你的，所以……” “你就觉得日后他还会再来？” 司千君点点头。 陈苍无奈，正欲开口，突然心念一转，改口问道：“你找秦洛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能这么算了。孤鹜宫对他不薄，从不见有谁亏待过他，可他竟然引来天罚，致使了孤鹜宫的破灭，死的死逃的逃，好好一个门派就这般轻易的散了……” 康凌心里呵呵一声，秦洛这是惦念着“天道”，才如此作为的。一手促使养育自己的门派消亡算什么，将违逆天道的王术□□才是重要的。 陈苍：“方才你听到多少？” 司千君一脸疑惑，不知陈苍所问何事，“我才到这，便被一个没看清的人给打晕了，一醒来又被康凌给抓住了。”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了。陈苍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司千君秦洛跟十刃之事，说了倒是能解司千君心头疑惑，可他们总归还是对立仇敌，似乎没有深入交流的必要。 “所以你接下来还要继续找秦洛？”康凌突然开口。 司千君一愣，还是点了头。 “行，”康凌解开缠绕司千君的黑雾，“我与你同去。” 司千君：“？？？” 陈苍也望向康凌，不解他此言。 康凌解释道：“我对秦洛生了几分好奇，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了，药效解了，地下的事老头又不准我插手……干脆去会会秦洛，看看他想怎么发疯。” 陈苍再次对康凌的随性有了深入的认识。 “如何，你也去还是？” 作为一个被逐出门派的闲散人员，陈苍还真是有大把时间，跟去看看似乎也无妨。而且他也着实理不清自己该何去何从，去看看另一个“十刃”持有者，指不定能找出几分头绪。 打定主意，陈苍道：“我也去，但你要带他上路，会不会招来令主？” “无妨，他翻不起什么浪，指不定有用。”康凌说完，又转对向司千君，“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得问清楚。” 司千君一扭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出卖组织的。” 康凌对此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那你只能留在此地了。我虽不才，但困住你的阵法还是能画出几个的……我知道杀不死你，那便困住你罢，正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凭你自己，大概得有个百八十年才能出来，若是运气好些，指不定你们组织会来救你。” 司千君脸色一变，还真有些担心康凌做出此事。他是偷跑出来的，根本不能指望别人来救，这里又是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的，指不定就真被困个几十年不得出。 于是司千君顺从的改口：“我是有底线的。” 也就是说底线之上的可以说了。 康凌一笑：“不会问你什么为难的，我只想知道孤鹜宫与黑市是个什么关系。” 司千君估摸着判断了一下，挑挑拣拣选了些出来，“有些合作，大家都致力于復活远古大妖，孤鹜宫提供‘养分’，别的我就不知了。孤鹜宫被毁之后，我便来了乌兰城在此蛰伏。” 这与他们此前的预判没什么差别。既然这个地下组织可以与孤鹜宫合作，也大可与其他门派合作……只是不知究竟包含了哪些门派。復活这些东西，究竟是想做什么？总不能他们的头也是个跟秦洛一样的天道“捍卫者”，想用这些妖物来引起风浪？ 司千君一脸便秘的表情，就差写“我不知”三字在脸上了。 第54章 代价 虽说要去找秦洛，但具体去哪儿找却是没什么头绪，只得又将目光放在了司千君身上。 康凌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让司千君将秦洛的消息吐了几分出来，听着秦洛的生平，只觉得乏善可陈。 秦洛出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原本也是寻常人家子嗣，但人间连年灾荒，便将秦洛送到钟鸣鼎食之家，做个奴僕算是有个出路，总好过饿死。不过没做多久那主人为求修士庇护，向仙门供奉不少“诚意”，见他眉清目秀便连带着一块选了送到孤鹜宫做杂使。 这种事不算奇怪，哪怕是自诩“出凡脱俗”的旧派们也多少会与周边的凡人有些联繫，只不过大家还是会含蓄一二，收礼得讲究些路数。 之后的事也是寻常，秦洛被发现根骨不错，给了个机会便真让他顺藤而上，最后竟坐上了孤鹜宫大弟子的位置。 康凌皱眉，司千君说出的东西毫无价值，这样的故事在修真界不说一百，八十个还是能找出的，无甚出彩之地……怎地偏就秦洛长歪了？ “秦洛的剑从何而来？”陈苍突然问道。 “不知道。”司千君心里微微诧异陈苍怎么会问道秦洛的剑，但嘴上还是咬定不知。 康凌挑眉，“你不对我们说实话，找不到秦洛可别继续缠着我们。” 虽然司千君面色从容，语气正常，但这人委实是个惯于装腔作势的，康凌干脆认定，但凡自己想知道、而司千君说不知道的通通不信。 司千君暗自犯难。虽然他自己怀着一腔的怒火要对秦洛发，但怎么着也是曾经的同门，不太想将一些“秘密”暴露给别人……不过如今他也是真的没什么选择，孤鹜宫不剩什么人，地下组织的人要么不管要么就是想杀了秦洛的。算来算去，竟只有眼前这两个不靠谱的可以依靠了。 “他外出歷练所得。”权衡之下，司千君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外出歷练？这般没新意？你这样藏着掖着我还当神仙姐姐下凡给他送过来的。” 司千君：“……” 陈苍：“他去的是何地？” 司千君小声道：“南卡山。” 他说的小声，但两人都清楚的听见了，一时间反应各异。 康凌嘿了一声，“真不愧是个疯子。” 陈苍则是面容闪过一丝怪异，却没说什么。 康凌饶有兴致的问：“我听说那南卡山形影无踪，秦洛他是如何找到的？” 司千君对此很是抗拒，一梗脖子，“机缘造化，想来有些人便是终其一生都没这个缘分。” 康凌：“……” 司千君这货又忘了自己眼下的身份是俘虏。 南卡山具体在哪，无人可以说得清，它存在于虚空之中，跳脱出九州四海，漂浮无根，虚实不分，岁月不转，光阴不流，真正的死生之地。 南卡山上有一“天眼”，所有进出之人都在天眼的审视之下。古往今来，也有不少修士凡人去过南卡山，无一例外，唯有留下不同的代价方能换来离开的机会。 第77页 秦洛可以活着自南卡山下来，还捞了一把十刃，此前真是小看他了，不声不响闹这么大一出。 不过既然是南卡山，康凌也没办法继续追查下来了，正如司千君所言，他还真没有能耐上这个山……忍不住有些牙痒。 康凌单指揉揉额头，正想换个思路，猝不及防陈苍开了口：“我知道怎么过去。” 康凌：“！” 陈苍继续淡然，古井无波：“我去过。” “你去过？”康凌一脸不可置信，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陈苍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晓、碰触不到的东西？陈苍竟连南卡山都去过，若不是刚好牵涉秦洛，是不是这辈子陈苍都不会再提？ 这个念头闪过，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赶紧囫囵吞枣的压了下去，唿吸一口，自觉语气无异了才问：“你怎么去过？” “我跟你说过，我当年为了復活大师兄去过一个地方，惹上了个阴邪之物。”陈苍又唤出了他体内附随的白花。 陈苍还真说过……只是康凌怎么也没想到陈苍去的竟然是南卡山。九州四海从来不缺“生死人肉白骨”传说，而且最后陈苍也没能成功復活他师兄，所以康凌一直觉得陈苍拿的是个邪门的魔物，还是不靠谱虚夸的那种。 没想到竟然出自南卡山。 那就不是寻常魔物可以比拟的——那已经是不该属于这个世间之物 。 所以陈苍留下的代价就是被这白花附骨，痴缠不分。 陈苍见康凌怔怔的看着白花，便接着说下去：“我们可以通过这物去往南卡，而且因这本就是南卡之物，携带此物自外入内能骗过‘天眼’，我们此行便不必付出代价。” 康凌觉得自己被什么哽住了，陈苍说得风轻云淡，但当时不知是经了怎样的绝望。抱着逆天的决绝去到南卡山，最后的期望被打破成了败落一地的碎屑，而他只得个莫名的毒疽。 心尖上被掐了一下，不疼，但让人一个激灵无法无视。 司千君一脸懵逼，本来以为祭出“南卡山”，他们有通天的能耐也只余下无可奈何，谁能想到陈苍竟然连南卡山都去过！ 陈苍：“秦洛确实有很大可能藏身南卡山，若他手中的剑确实出自南卡，他便可不论距离，在南卡山来去自由。而且当日我们见到秦洛，他那诡异的魂体状态，约莫也是南卡山的关系。” “若是有南卡山之物就不必付出代价，那进入南卡的人大可在离开之前随便拿个东西，便可逃过此劫？” “不行，代价是在进山时定下，离开时剥夺，所以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此物便没有作用。” 原来如此……康凌点头，这规矩倒也不傻，没有漏洞可钻。 陈苍说完又想了想，一般人对南卡山多有忌讳，而且这一去自己也不能全然保证无恙，“我独自……” 康凌摆手打断他，“哪有这个时候丢下我的道理，小师叔你好狠心。” 陈苍忍不住一笑，也是，自进入燕夫人小空间以来，一连串事情都是两人一道面对的，在彻底了结这些杂事之前，确实没有再投鼠忌器的必要。 至于司千君，他一心一意要找出秦洛，也没有在此停下的意思。 陈苍指尖幻化出两朵白花，轻轻一垫，那两朵花便各自飘到康凌与司千君手背之上，挤进去，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 司千君看着这朵白花若有所思。 见他们两人都盖好了白花，陈苍才翻手，手掌一个开合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白花，这花越长越大，直至长到几乎有一个来高，陈苍才将其放下。那花没了支撑，也不见倒下，反而直直的立起，花瓣舒展。 陈苍伸出一只手，牵住康凌，“随我来。” 康凌不情不愿的也拽过司千君的手，三人接连着走进了白花之内。说来也是神奇，三人入内并无触及实物之感，只有一瞬的晕眩，大概与进入一个结界感觉差不多。 康凌一直没有闭眼，试图看清这玄乎其玄的“通道”，饶是他做足了准备，也什么都没能看见……或者是见到了却记不住，回过神来便已经身处一光秃秃的山脚下。 “这里便是南卡？”康凌四下望望，没发觉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错，待会我们要从那里进去。”陈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石台。 康凌顺着看过去，那个石台看起来就如新造一般，可想也知道这玩意存在的年份之久远不是能数得清的，正是应了南卡山的“岁月不转，光阴不流”，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歷经生老变迁。 三人走近石台，石台上突兀的横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材质。待有人走近，它蓦地睁开，里面的瞳孔竟是幽绿色，闪过点点光泽。 它内里的眼珠转了转，復又合上，再没动静。 陈苍率先越过石台，向山上走去。一路上，寸糙不生，能看到的都是些无生命之物，山上虽然灵气充沛，却也不见有什么开智之物。 “有‘生’之物无法在此地生长，即便有下种子埋入此山，也发不出芽来，只会永远的保留种子的样子。”陈苍解释道。 没有生，便无所谓死。 康凌问：“那活人在此会如何？” 陈苍摇头，“我这也只是第二次来，没有长久的停留过，不清楚。” “既然这里一切有生之物都不能生，你的白花从何而来？”一直沉默走路的司千君突然挤出来一句。 其实康凌也有疑惑，但怕戳到陈苍不愿意说的位置，便忍住了没问。 “这花自然不是特例……它并非在南卡而生，它是自我的骨血生出。”陈苍说着又翻出一朵来，“我上次就是为它而来，取了种子之后离开，却被它轻易的扎进体内，生根发芽，再难剔除。” 若这种子是陈苍主动取走的且离开之后才跗骨……那离开的代价便不会是此物！康凌瞳孔收缩一下，颤声问道：“那你上次离开的代价是什么？” 第55章 灭魂 陈苍眉头微微皱起，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因果究竟来。 ……上次自己离开的时候付出了什么代价来着？七十年来，陈苍一直刻意忽略南卡山，刻意忽略与落霞宫惨案有关的一切，直到被摆到檯面上才发现有多处腐肉……由于搁置的时间太久，连接成片，散发着作呕的味道，甚至连清除都无从下手。 康凌看陈苍的样子，大概明白了，“你没记忆？” 陈苍：“我感觉自己记忆没缺……但确实有被拿走什么的感觉。” 康凌抬头望了这座苍凉的山一眼，这南卡山给他的感觉总归不好。就好像是阴暗角落里蜷缩着一只小兽，不留意便看不到它，无论隐患如何，大家明面上相安无事，可若你主动去碰触它，便只能讨得它一口的利齿。 三人继续往上走，终于爬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一入眼便是一只似曾相熟的石雕，抓牙舞爪地对着三人。石雕之后盘膝坐着一人，正是秦洛。他正闭眼打坐，周身有些模煳，不像实体，他的剑悬浮在周围，闪着阴森的光。 第78页 秦洛……还真隐身于此。 感受到来人，秦洛缓缓睁开了眼，脸上不见意外，先看向了陈苍，“又见面了，小师叔。” 陈苍缄默，只警惕的看着秦洛。 康凌用眼角扫了扫石雕，笑了：“这玩意有些眼熟吶……” 秦洛这才给了康凌一丝眼角，“说起来也亏得你们破开他们的结界，我才有机搬了一个出来。” “你何必自谦，来无影去无踪，这等本事偷一个石雕还不简单？”康凌又忍不住出言去刺秦洛。 “我虽可进出自由，但把这东西带出还是不易。”秦洛道，“不知道你如今可知晓你黑刀的来歷了。” 康凌没有回答，斜了一眼秦洛的剑，“那个所谓的十刃预言，看来你挺当一回事的。” 听到康凌说出十刃预言，秦洛脸色依然坦然，也不问他是如何知晓的。招招手，剑便飞来停在他的手里，“此剑名为【灭魂】，至于十刃预言……自然是不假的。” “所以你当真想顺着这个预言去毁灭世界，就凭你手中这剑？”康凌嗤笑一声。 秦洛一本正经，指了指他身前的石雕，“这个预言若是无稽，他们怎地这么害怕？” 石雕……还有这个石雕。 陈苍：“这个石雕的用途是什么？” 听到陈苍髮问，秦洛换了一副温和而雅的模样：“我不是说过了么，他们想给自己求一线生机。” 求一线生机……十刃灭世…… 将这两者联繫起来，陈苍微微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復活远古大妖去对付十刃？” 秦洛站起身，拍了拍石雕，“十刃的威力超过你们的想像，有头脑清醒的明白自己对付不了十刃，便想找个强大又可控制的东西代替自己去拼命。” 一瞬间陈苍只感觉可笑之至，却笑不出来……这一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荒谬无比，偏偏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且不说这没根的十刃预言，就是地下黑市这群人，为了这么个预言，折腾几千年，经手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几代，屠害了无数修士，只为了在十刃灭世时能有个炮灰挡在前面…… 康凌也楞了一下，这般“未雨绸缪”，这怕死水平都怕出境界来了，可惜，人死了几茬，石雕没復活，十刃也没灭世。 “一群无能之辈聚集在一起，总是容易想出些令人惊嘆的主意。”秦洛淡淡的点评了一句，又问，“既然你们知道预言了，如今你们是要顺天还是逆天？” 旧事重提，陈苍噎住，上次他可以说只想无为，如今他却没了定论。 “天道不天道的，我不管，反正我的作为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决定的，”康凌挑眉，不必刻意，风发的意气自眉眼间流露出来。 秦洛的眼眸晦暗下去，“这个世界已经临近终结，挣扎无用，自古逆天者皆无好下场，不若顺天而行。” 康凌：“这句话就不对了，要是顺了你这个所谓的天道，落个毁灭世界的后果，你不也没了，这结果怎么就好了？” 秦洛：“……” 陈苍微微勾了勾嘴角。 秦洛再次领略了康凌的瞎说能力，哽了一下，继续宣扬他的“天道天命”，“这个世界的毁灭是必然的，没什么能永恆。” “你脚下这山不就跳脱时间之外，不生不死么？” “……”秦洛，“南卡山虚实不分，也可以说它其实是不存在的。” 康凌与秦洛对视，生动的诠释着皮笑肉不笑。 秦洛清清嗓子，“你们现在仍执迷不悟，可到底还是逃不出命运，你们手上的刀剑必然指向世界。” 康凌：“那不知你计划着如何毁天灭地？” “十刃全出之日便是终结之日。”秦洛笃定道。 “十刃全出……”康凌琢磨了一下，十刃全出这也太模煳了，到底还是没说十刃究竟会如何。 陈苍想起吴仕宦说过十刃已出其六，“其他十刃所在，你知道？” 秦洛微微摇头：“无论探知确切的位置，不过持有者都不是简单之辈。” 陈苍锁眉，探究着秦洛的想法……这般积极的接触其他十刃，是想做什么？ 看出陈苍的想法，秦洛一笑，“我虽打定主意，但确实不知该如何去做，便想看看其他十刃是个什么做派。” 两人本是来“见识”一个另一个十刃，现在见到了，除了在心底默默的骂秦洛一句疯子以外，也不见有什么收穫……也不对，起码知道这些个石雕是干什么用的。 说起来……好像来找秦洛的还有一个人？ 今日司千君一反常态没有冲上去喊打喊杀，镇定得有些异样，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他们说完才开口，“十刃预言……是什么？”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秦洛，秦洛没回答，瞭然的看了司千君一眼，“你告诉他们的？” 司千君走出两步，“没想到你竟然藏在这里。” 秦洛微笑，风度不减，“我可不算藏……不过你竟然还会来此，我也挺吃惊的。” 康凌与陈苍心里一个咯噔，秦洛话里话外这意思……司千君曾经也来过此地？！ 司千君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开口，“世间缘分果然玄之又玄，你们诧异，我也一样……我是真没想到小师叔也来过南卡山。” “你……这是？”陈苍心中一动，下意识就在想司千君付出了什么代价。 司千君：“小师……陈苍，我大概知道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我见过……” “司千君！”秦洛突然焦躁的吼了一声，“不能说！” 司千君却看都没看秦洛一眼，他试图继续，但嘴唇却无法再度张开，剩下一半未说完的话被困在了他的体内，沖不出去。心底生出一丝哀戚。他来此本想质问秦洛，或者看情况说不定还得为师门讨个公道，这几乎成为他的执念，光头劝过他多次，从来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何必问，他背叛师门又如何，他不见得必须忠于孤鹜宫。 “窥秘者……罚！散秘者……罚！”四周突然响起一道无波无澜的声音，根本辨不出来路。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整个山脉都剧烈的颠簸起来，自地面弹出众多的细小颗粒，漂浮在空中，使得空气瞬间变了颜色，再看不清周围。 康凌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想去拉陈苍，但竟然摸了个空！赶紧扭头，原本站在自己旁边的陈苍竟然活生生不见了！ “陈苍！”康凌心头一凛，可视线被隔绝，根本寻不到陈苍的身影。 第79页 过了片刻，空气中漂浮的东西失了支撑，砸落下来，又被再度捲入地面，融了进去。 视野中能够看到的唯有秦洛一人，陈苍与司千君皆是不见了踪迹。 康凌怒极，这南卡山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眼下陈苍又莫名消失……让他无端觉得惶恐。这些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人和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绪，康凌将自己的怒意扔给了秦洛，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洛脸上震惊之色还没褪去，对康凌的话也没个反应。 康凌上前想揪住秦洛的领子，毫不意外扑了个空，手直直的穿过了秦洛的身体。 康凌咬牙：“若是陈苍出了意外，我管你是人是鬼都饶不了你！” 秦洛难得没有回击，“我知道他们在哪，跟我来！” 说完毫不停留，也不管康凌的反应，迳自走了。 康凌听他语气匆忙，心里更发担忧，可别无他法，只能气鼓鼓的跟上了秦洛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写，卡文卡到不行orz 第56章 罪魁祸首 陈苍揉了揉额头，现在他脑海一片混乱，还有些刺痛。 方才混乱起时，他刚好看到一眼司千君的身体正在崩坏，破碎成一颗又一颗的粒子飘散，震惊之下随着本能做出了反应，一把抓住了司千君，结果就被一股强力被扭转离开，到了此地。 四下望望……司千君也不见了，几步之外随意的堆着一堆土粒，不成形状。 陈苍走过去，伸出手想捻一块土粒看看，但临近了又止住，僵硬地停在上方……该不会，司千君就这样化泥归尘了吧？这般意外，这般平淡，这个所谓死不掉的人就这样结束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道带着些许好笑的声音从陈苍身后传来。 陈苍心里稍安，原来没死，回过头却又吃了一惊。 他身后的是司千君没错，眉目没错，表情也如同初见时一般，可此时的他却是魂体。 陈苍难以置信的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堆土粒。 司千君更觉得好笑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什么呢，这就是土粒，不是我的肉身。” “那你这是……？”陈苍斟酌着开口，方才他确实见到了司千君肉体崩碎。 司千君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意懒散的靠着一块石头，“说来仍是话长……不过横竖你现在走不掉，倒不妨听我废话几句。” 陈苍目光微微流转，此时的司千君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初遇时司千君油嘴滑舌，不见半分真，但遇上秦洛却突然失控，自己修为无几却要赶着上去拼命，甚至还一路尾随他们只为找出秦洛。这样的司千君，强行给自己戴了个面具，可这个面具经了风吹雨打破败不堪，裂开几道条痕，埋藏其下的怨念争先恐后的朝外挤着。不难看出，他其实亦是迷茫无比，却一直紧绷着逼着自己向前，甚至都看不清楚眼前的路。 现在他见到了秦洛，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莽莽撞撞的讨债，意外的风轻云淡起来。仿佛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十万大山都在某一个瞬间摘除扔下，得了个解脱自在。 司千君示意陈苍也找个地方坐下，“你也知道，离开这南卡山少不得要付出些代价，我的代价正是我的肉身。此前你所见的，只是南卡山一捧石土所化，所以我才‘死不了’。” 剥夺肉身……陈苍没有说话，但眸子细微的变化足够反应他内心的翻滚。没有元神的修士，捨弃了肉身基本就是送死。司千君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达到元神境界，没了肉身，只能依附在泥土之上。尤其这南卡山的泥土，没有灵性，不与外界所合，至此他也就彻底的告别了修炼之途。 想起司千君曾经送给自己的佩剑，难怪他说他用不上……明明用不上，还一直留着，可见他心中到底还是不能解脱。 但即便是泥土，好歹也有个躯体，如今却魂魄离体，恐怕再难寻一个合适的容身之躯，只能飘荡天地之间。若不是自己带他来南卡山，也不至于此。 司千君指了指那堆泥土，“这是惩罚，罚我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陈苍瞳孔收缩一下，司千君身体破碎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的代价？！ “我的代价你怎么知道？”陈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了几分，像是一个渴水许久的人发出的一般。 “我当时被剥夺肉身之后，魂魄虚弱，一旦离开南卡只有两个后果，被强制投胎轮迴，亦或成为孤魂野鬼一只，这两种都非我愿，便在南卡山窝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见过他。” “见过……谁？” 司千君嘆息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上山时，康凌问过你，活人在此会如何，记得么？留在这里的活人啊……都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活人不可能在此长留。” 陈苍整个人都僵住，微微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唿吸声被放大了无数倍，迴荡在自己周围，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感知到唿吸在自己体内的循环。 “长留在此的，只能是魂体。魂体无谓生死，符了南卡山的要求。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养魂之地，留在这里的魂魄迟早要彻底的成为南卡山的一部分。而南卡山的魂魄，自然不可能是外界漂浮进来，无一例外，都是生者闯入此地留下的代价。”司千君顿了顿，扫了一眼陈苍，很快收回，垂下眼眸，声音低下去，几不可闻，“我来南卡山，是三十年前，那时候遇过一只快要完蛋的魂魄，现在想来，你们很是有几分相似。一开始我没多想，直到你说你来过南卡山，我才联繫起来。” 陈苍左右望望，眼里有一分迷茫，他此时的神态宛如幼儿青涩又脆弱，不忍打扰。不过这份迷茫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褪下。他愣在原地，麻木僵硬之外带着些不知所措。一瞬之间，失了生气，成了一只精雕细琢的雕塑。 又是好久，他突然微勾起嘴角，划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着这个动作，困在他动作的封印好像被打破，他再无力支撑瘫软在地。大口的吐着气息，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牵动。 再抬头，已经泪流满面，张嘴只能发出一些干涩含煳之声，不成一字。 所以为何自己不能復活大师兄，为何记不起代价……他竟将自己的大师兄遗在了南卡！所谓的代价——正是大师兄的魂魄！多讽刺！他处心积虑想要復活大师兄，不惜逆天而为，结果大师兄的魂魄竟成了自己离开南卡的代价…… 陈苍感觉喉咙一阵腥甜传来，吐出一滩黑血来。 司千君走到陈苍面前，试图扶起陈苍，可他只是一只残魂，手只能穿过陈苍，做不了分毫，他收回手，“你我无冤无仇，我与秦洛却是连着血债，按说我不该害你。可有时，我们只能将刀捅进无辜之人的胸膛之中。” 第80页 “方才说错了，我离开南卡山的代价可不是我的肉身——南卡山怎么看得上这区区载满世间污秽的肉身？不过……这不重要了。” 司千君说的这一番话，陈苍过了耳，却没能入脑，他沉浸在自己灵魂深处翻滚的情绪之中，挣脱不得。 “我是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十刃预言，但我知道灭魂，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司千君轻轻说着，语调像是一只鹅毛拂过，轻轻痒痒的令人难受，“灭魂是阴邪之剑，最是能操控魂魄恶鬼。若没有灭魂，我还真没能耐操控那些恶鬼。” 司千君固执的去撩陈苍的长髮，即便每次都碰触不上。他的神态温和，眼里有些追忆，“秦洛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很好，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说到后来，他的语调破碎了，字字句句之间流出来的都是透心的悲怆。 可惜唯一的听众听不懂。 “你说造化这种东西怎么这么玄乎，我都以为终我一生也无力回天，却不想峰迴路转……原来是你，那个人原来是你。我对不起你，但我别无选择。”司千君喃喃自语，神色有些癫狂。 “你可能不知道，灭魂真正的主人该是……你！唤醒灭魂的是你，可最后扭曲的竟成了秦洛，这公平吗！你哪里无辜！对……你不无辜，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把秦洛还给我啊！还给我啊！” 司千君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註定得不到任何回应。许久，他又平静下来，站了起来，闭了眼，“我勾起你的心魔，接下来还要用你去换秦洛，你恨我罢，恨我罢。” 他说了许多，可这场独角戏自始至终却没个称职的观众。 陈苍体内突然翻出无数朵白花，将陈苍簇拥起来，做成一道屏障隔绝着司千君，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意思。 陈苍早就失了意识，这些白花是自发而出，在南卡山上，它们的邪性毫不掩饰的四散开来。有些个别的花朵按耐不住，试探性的去攻击司千君。 司千君对这些花的敌意无动于衷，任由它们攀附上自己，“这南卡山出的东西，果然没个令我喜欢的。” 说也奇怪，司千君分明是无形无体的魂魄，可这些花偏偏能够碰触得到他，眨眼之间便将司千君裹了个大概，贪婪的吸收着他的魂魄。 “可惜你们还是晚了点，陈苍心魔已起，来不及了，灭魂会被他吸引过来……认认真正的主人。” 司千君的魂体越来越淡，几乎透明，不需片刻便会彻底消散，他却没什么不甘，脸上迷离，眼睛眯起，似乎是在追忆什么，手抬起，试图碰触什么，但只等他抬起一点点，再支撑不住，被这些白花彻底的吸收殆尽。 第57章 回忆 “陈苍，余念，你们慢点，别摔了。” 两个小童嬉闹着，不远处一位白衫长发男子翻着书卷，偶尔抬眼提醒一句，不过也只被当做了耳边风。 那两小童玩得尽兴了，才回到男子身边，一左一右围着他，争着去拉他的手：“大师兄！” 陆哲尘弯起眼，微微一笑，“累了？” 昔日的片段在陈苍脑海中一闪而过，在脑海中牵连出一条带的疼痛。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扔进了冰水之中，寒意刺入嵴椎，再扩散至全身，冷得彻骨。在这般恶劣的冲击之下陈苍勐地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只有一片白茫，不见他物。 怎么回事，方才自己还正与司千君说这话，现在到了哪里……正想着，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怪异，轻盈得不像话。 随着他意识的復甦，周围的白茫开始褪去，露出来的是处陌生的地界，不过凭着这光秃的地面不难辨出，这还是南卡山。 待白茫彻底消散干净之后，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漂浮着的人影，冲着陈苍缓慢的飘挪过来。 陈苍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道影子：“大师兄？！” 但那道影子却未因陈苍的话有半分的停留，目不斜视，直直的越过了陈苍。 陈苍见过无数次幻象，但这一次总感觉有些不同之处，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陆哲尘所往之处又跳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司千君。 司千君还是魂魄的状态，但分毫也没有看陈苍，只顾着拦下陆哲尘，“你上次的话还没说完。” 陈苍眉心一阵刺痛，明白过来，这约莫是司千君的记忆。 虽然当时对司千君的话没做出反应，但到底还是听了进去，现在回味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司千君故意挑起自己的心魔，引得自己失控，让那些白花猖獗而出，竟将司千君的魂魄给吸收了个干净……那些白花的根就在陈苍体内，是以，自己才会看到司千君的记忆。 原来司千君是真的见过大师兄。 陈苍好奇他们要说什么，靠了过去。近距离的看着陆哲尘，陈苍有些恍然，心也绞痛起来。 若非自己的私慾，陆哲尘早已轮迴转世，无论为人为兽，总好过如今魂飞魄散彻底消亡的下场。自己将他带到这里，却忘了他，一晃七十年，这人连魂魄都化作了泥石，自己晚的何止是一步！ 陆哲尘突然撇了陈苍一眼。 陈苍愣住。这应该是司千君的记忆，与他根本就不是同一时间的，怎么还会有陆哲尘是在看自己的感觉？ 还不待他判断出结果，陆哲尘更甚一步，向着他伸出了手，轻轻拍在陈苍的头上，语气温柔，“去看看罢。” 他的话音落下，他们的本就模煳的身影消失了个干净，周围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一切都破碎成灰。 待晕眩感消失，陈苍髮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山林之中，郁郁葱葱，绝不是南卡山可以有的样子。 “秦洛，你等等我！” 秦洛停住脚步，司千君追上来，好奇的打量着秦洛，“你生气了？” 秦洛敛眉，“不敢。” 司千君扯扯嘴角，“太假了，你是我的小厮，反而对我摆脸色，哪有这样的道理？” “任凭处罚。”秦洛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罚你作甚，”司千君耸肩，“我若是要跟你计较，你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秦洛低着头，不说话。 司千君不以为意的拍拍秦洛的肩，“走了，回宫，师父还要检查我的剑法。” 两人一道离开，陈苍也不受控制的跟了过去，仿佛他与司千君之间有什么切割不断的连结一般。 这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秦洛与司千君看起来都稚嫩得很。令陈苍略微诧异的是，此时的秦洛与后来所见的模样大为不同，倒不是说相貌，而是周身的感觉。 此时的秦洛眉眼间有股不加掩饰的戾气，哪里有日后风度翩翩滴水不漏的样子。 跟着他们一路回了孤鹜宫，司千君蹦蹦跳跳的去找他师父。也是见到了陈苍才知道，司千君的师父竟是孤鹜宫的掌门。 第81页 这位掌门名为贺兰言，如今已在围攻孤鹜宫之战中身亡，据说至死都没曾逃离过一步，护着孤鹜宫到了最后一刻。 司千君笑嘻嘻的跟他师父逗了个趣，再贺兰言的斥责中拿出剑，老老实实的练了一套孤鹜剑法，虽然仍有几处失误，但整体而言确属上乘，资歷确实不差。 待司千君收了剑，贺兰言脸色稍霁，“就知道胡闹，今日又偷偷下山了？” “没，就在周围转了转。”司千君煳弄着。 贺兰言也懒得追究，照例叮嘱道：“你是门派的大弟子，要讲究些稳妥，不可再任性乱来。” “是是是。”这些话听过百遍，司千君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贺兰言也知他是应付，但又一想，不必心急，司千君年纪尚小，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总会长大稳重起来的，便放过了他。 司千君迫不及待的想跑，贺兰言揪住他，“我怎么听说你最近都不跟师弟们去听讲学？” “这不是那老头讲得不如师父您老人家么，若是师父来讲，我绝对不熘号。”司千君拍着马屁。 贺兰言一阵好笑，总归司千君悟性好，那些个基础课程不听也罢。 司千君终于摆脱他师父，屁颠屁颠去寻秦洛。 秦洛正在做些杂事，见司千君过来，也不去奉承，扫了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司千君也不恼秦洛的怠慢，“别做了，我来教你使剑，方才师父还夸我了！” 听到此处，陈苍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他发誓，方才贺兰言绝对没有半句话是夸司千君的。 秦洛手上动作不停，“我不过区区一个杂役，你们这些仙人的东西岂是我可以染指的？” 司千君眨巴着眼睛，“我可真冤枉，瞧不起你的又不是我，你非要用这些话来刺我。” 秦洛动作一缓，“是我矩矱了。” “得，又来了，”司千君无奈，“你非要泾渭划得如此分明？你去偷听讲学受了气，能罚的人我都罚了，我自己也不去了，还要怎样才能消气啊，大少爷？” 听到司千君那声“大少爷”，秦洛脸上一阵青白，干脆扔了手中的东西拂袖离去。 司千君抬头望望天，“我可真冤枉。” 说完又上去追秦洛，好言哄着，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拉着秦洛教他使剑。 陈苍：“……” 基本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了，万万没想到他们以前还有这样一出。 秦洛想要修剑，偏偏性格别别扭扭，非要司千君给他个大大的台阶才肯下。好在司千君也乐得配合，日復一日不出什么新意，两人这般倒还挺有意思。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司千君确实是个难得的苗子，只不过心气略浮，不肯用功，总想着浑水摸鱼。秦洛是个肯用心的，但资质一般，不见有什么成效。 这样不奇怪，一般纯粹的凡人出身难得有出色的天赋，唯有修士之后，有着上一代的积累传承，更容易出些惊才艷艷之辈。 司千君即使打渔晒网，修为精进速度却是极快，加之有个掌门师父耐心教导，放眼孤鹜宫新一代难逢敌手，算是稳坐了他“首席弟子”的位置。 相反，秦洛的境界就要尴尬得多，入门之后基本再无动静，哪怕他剑招使得顺熘，修为却滞缓得很。如此一来，他便更发阴沉不定，对司千君的态度也是阴阳怪气。 司千君却从来不恼，一笑置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时间一长，孤鹜宫上下看秦洛的眼神便不对劲起来，私下里口耳相传着各式的猜测。秦洛恼怒，干脆闭门不出。司千君虽不知内中详情，但也减少了出门次数，天天闲散在自己的地盘。 这引起了贺兰言的注意，他抽了个时间，专门找上门来。他一进司千君的小院，便见司千君懒懒散散趴在竹椅上晒太阳，连个样子都没有。秦洛则在不远处拿着剑练着，一身的汗，可见是下了功夫的。司千君趴在还不肯安分，偏偏要指点秦洛，一旦秦洛做错便拿小石子砸他一下。 贺兰言瞬间被挑起了一股怒火，冷笑：“鄙人无知，原来司大真人的修为已经足以传道授业为师了！” 司千君一看他师父来了，吓得赶紧从椅子上跳起，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师父，大热天的，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再不来我徒儿都要开山立派了！” “怎么会，”司千君讨好的笑着，围过去撒娇。 贺兰言最吃他这一套，怒气消下去几分。 司千君先发制人，“我的修行可一点都没荒废！每日晨练晚练从不曾却过。” 这说的，好像自己是来找茬一般。贺兰言无奈的揉了揉司千君的脑袋，看向秦洛。 秦洛已经停下了练习，拿着剑默默的站在一边。 倒是个能吃苦的，可这资质实在是普通了些。贺兰言遗憾的想。司千君向来与门内的弟子们不亲，若是这个秦洛资质尚可，倒不如收了他做弟子，说不定还能激励司千君多用些功。 司千君生怕贺兰言难为秦洛，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师父，您来做什么？”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徒儿？” “不是不是，只是您日理万机的，我怎么好意思劳您亲自看望。” “油嘴滑舌的。”贺兰言笑了，“不是大事，山下有些小妖兽出没，刚好给你们个机会歷练，你连同五个弟子一道下山去解决此事。”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司千君应承下来，突然浮现出一个注意，“那师父，我若是完成了此事，可否给我个奖励？” “你这小兔崽子，还有脸问我要奖励？说说看。” “我想，让秦洛成为孤鹜宫的弟子。”司千君说道，毫不避讳的看着贺兰言的双眼。 司千君的目光太过坚定，让贺兰言有片刻的失神。司千君向来散漫，何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求之时？拒绝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难得看到这样的司千君，实在不忍扼杀。 贺兰言沉默片刻，还是妥协了，“只要你完成任务，我便给你开这个特例。” 山下的小妖没什么修为，好对付得很，贺兰言这一松口算是白白给的“奖励”。 司千君欢唿起来，花式道谢了几遍，搞得贺兰言接受无能，赶紧撤离了。 秦洛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司千君，不知在想什么。 司千君在他眼前挥挥手，“在想什么？” “你……” “道谢就不必了，大少爷你乖乖等我的好消息。” 第58章 缘起 司千君得了应许，除妖的热情空前高涨，赶紧抓了其他的师弟一道下山。陈苍自然也是随着他而去。 看着司千君日常的流水生活，陈苍不免也被勾起了许多回忆。仙门弟子的生活大同小异，只不过这司千君要更为活泼一些，尤为讨喜，孤鹜宫上下对他皆是不错。 第82页 到了山下，不费力便发现了妖群，都是道行低微的小妖，几下便解决完毕。司千君站在一颗大石上等着师弟们做些收尾的工作，这石头地势很高，临着一个斜坡，朝下看看，心里浮起了最近在学的御剑之术。司千君念头上来，又往着边缘挪了挪，想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感觉。 陈苍在旁边看得清楚，这石子的下面不稳，有些中空之地，司千君这番压过去，只怕是要塌。下意识便是出声提醒，可惜司千君听不到……自石头上砸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摔了个十足的狗啃泥。 司千君这边动静不小，其他几个师弟听到了，还以为是有漏网之鱼，赶紧跑过去帮助，结果就看到司千君以一个不怎么优美的形状瘫在地上，嘴里还嘶叫着发出些痛苦的声音。 众人：“……” 现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退回去来不来得及。 陈苍捂额，这么清醒脱俗的傻子还真是少见。 司千君这次下山歷练，除妖连跟头髮丝都没伤到，反而自己砸了一跤，把脚给扭了。 贺兰言在听说自家徒弟的“伤情”之后，仰天长笑三声，心灾乐祸的探望一番，确认司千君的惨状之后才满意的离去，丝毫不提用法术帮司千君治疗的茬。司千君也没想图这个方便，只顾着拉着贺兰言一再确认收秦洛入门之事。 送走贺兰言，司千君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骂着贺兰言没良心。 秦洛捏着他的脚，帮他上药，动作倒是轻柔，但还是难免会痛。 “别别别捏了！疼！” 秦洛面无表情，手里动作放缓，“不想疼就别自己平地摔一跤。” “我又不是平地摔……谁知道那石头不稳的！”司千君为自己辩解着，“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我总算是找出了点御剑的感觉，得脚好了就试试！” 说到御剑，司千君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跃跃欲试。虽然他不勤于修炼，但御剑不同！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这才真有仙人的样子！再者说自己这个年纪学会御剑，足以羡煞旁人！也算是给贺兰言挣点光。 秦洛一个不慎，没控制好力道，又惹得司千君一阵叫疼。 秦洛放下了司千君的脚，脸色阴郁下去，吓得司千君的脚都不敢疼了。 小心的看了会，司千君着实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大佬，试探道：“怎么了？” 秦洛抬头对上司千君的眼，“你今年多大？” 司千君奇怪，“我多大你不知道？三十多，快四十，怎么？”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你可知凡人四十岁是什么样的？”秦洛轻飘飘的开口，声音虽轻，却像根针一般。 司千君大概知道秦洛的想法了，踌躇着，想怎么宽慰他。秦洛摆摆手，示意司千君不必废话，“我今年十七，可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小……我自知天赋有限，修炼艰难，但日日苦练，不敢放过这唯一的一点希望。” 司千君沉默，虽然平日里也意识到秦洛对此格外执着，但没想到修炼竟让他如此困扰。 “你说再过十年，二十年，我又是什么样的。凡人最好的时候，也就这几年，过了就再没有了。” 司千君坐起来，秦洛单膝跪在床沿边，这个距离正好，司千君伸手拍在秦洛头上。 “你不会懂的。”秦洛嘆息一声，避开司千君的手，“我不过你一个消遣的玩物，待我老了死了，你恐怕都不会为我腾出点地方来回忆。” 司千君不温不怒，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笑道，“怎么会。” 秦洛不欲多言，又专心对付起司千君的伤脚，上完药之后默默退了出去，只余一室的阴凉与沉寂。 司千君透着窗口望着天空的月，嘴角有一丝无奈，良久才收回眼。 大抵是身处司千君记忆的缘故，陈苍的情绪也随之受到了影响，低落下去。不知从何方传来一股透彻的难过，席捲周身，令人窒息。 司千君的腿不过几日便痊癒，伤好之后，他果然学会了御剑，又引来一阵羡慕嫉妒。贺兰言也如言收了秦洛入门，只不过他天赋太差，没什么长老愿意收他，他便依然留在司千君的小院之中。 只不过自那夜之后，两人便几乎没了交流。偶尔司千君会看着秦洛的背影发呆，可秦洛却从不曾多看过司千君一眼。 这日，司千君正在贺兰言面前做着例行的功课，与贺兰言御剑对战，苦苦坚持了几个回合，才失力跌落下去。 贺兰言也随之落下，取笑道，“近来你认真得令为师都有些诧异，莫不是被夺舍了？” 司千君从地上爬起来，“我是顾及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再有几年也该动不了了，还是趁现在有用之时多利用压榨一二。” 听了司千君这大逆不道的话贺兰言也不恼，拍拍他，“用功虽好，可别太甚，张弛有度，修炼一途最忌一味强求，放松点。” “是。”司千君半垂着眼，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不是小千君么，都长这么大，还会御剑了，果然出息了。”一道突兀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贺兰言脸色一变，手伸缩了一下，还是恭敬的做了个礼，“王长老。”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点痕迹都没有。他带着点不走心的和蔼，摸摸司千君的头，“我这一去三十年，想来你也不记得我了。啧，我们小千君小时候就比小丫头水灵，现在长大了更发惹人心疼。” 司千君收了他一贯的态度，规矩起来，“王长老。” 王术呵呵一笑，“看来还是记得我的……这次我在外面遇到一个跟你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很有能耐，可惜太滑了，没能灭了他。日后你若是遇到了，可记得要趁早下手。” 司千君哪里知道他说得是谁，只随便应了。 “千君，你先下去吧。” 贺兰言出声，司千君巴不得快走，当下毫不犹豫就撤了。 王术看着司千君的背影，浑浊的眼神里不知在盘算什么，“真是个好苗子，孤鹜宫有此子也不至没落。” 陈苍死死的盯着王术，这个一切事由的开端，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了。王术说的那人，司千君不知道，但当初王术说过他曾试图击杀康凌……大概就是这时发生的事。 本还想继续听听王术与贺兰言的对话，但司千君一走，陈苍也不得不跟随而去，只能遗憾作罢。 陈苍飘在司千君的身后，莫名觉得司千君很不对劲。 半夜，司千君突然从床上翻起来，穿戴整齐，拿着佩剑出了门。 陈苍疑惑，司千君这幅严阵以待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跟着他小心的避开巡逻之人，一路翻进了一间仍亮着光的小院。 王术的房门大开，他坐在棋盘前，也没落子，只是拿着旗子把玩。 “王长老。”司千君在门口跪下。 第83页 王术挑眼，并不意外司千君的出现，“今日我看你忧思沉积，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弟子有一事请教。” “嗯，说罢。”王术也不叫司千君进来，仍让他跪着。 “天资不佳之人要如何修行？” “如何修行？修士修行大同小异，各自功法不同会有所差异，但大体方向却是一致的，不曾听过有什么专门为天资不佳之人开设的法子。”王术说着，指尖一搓，一只棋子便瞬间成了灰。 司千君面色一白，嘴角渗出血痕，王术突然释放了威压，将他死死制住，若不是死撑着，这会已经趴在地上了。 王术自顾自又抓了一枚棋子，“走兽鱼虫，人魔鬼神，天道自有定数，若是谁都想跨过这个界限，天下岂不是要乱？” 司千君艰难的抽出手抹去嘴角的血，“我不依。” 没有长篇大论，可这三个字端的却是无比的坚定。 “不依？千君啊，到底还是掌门将你宠坏了，这哪是你可以任性的。”王术轻蔑的一笑，“旁的不说，你可想过逆天的后果？” “没想过。”司千君晃晃悠悠站起来，“我不懂天道，也管不着旁的人，但眼前有个人是我不能不顾的。” 王术嘴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愧是我看好的弟子。若是你自己都不怕，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办法不是没有，不过你得付出点代价。” “可以。”司千君连代价是什么都不问。 “这也不急，”王术斟酌着用词，“我私下做了点事，掌门不知道，我要你来帮我。” 掌门不知道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掌门起码是不会贊同的……司千君看着王术，这个孤鹜宫资歷最深的长老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从头到尾都透着危险。 司千君平日懒散，但正事上从未违逆过掌门，也不曾真的出格，心里是个拎得清的。不用多想也知道，王术这个要求是不能轻易答应的……但实在是别无他法。 “可以。”司千君开口的瞬间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很好。”王术满意的点点头，“法子我是知道，但还得你自己辛苦——你可曾听说过南卡山？” “南卡山？”司千君迷茫。 “南卡山不属九州四海，山上有些超乎常理之物，有人曾在山上得过大机缘。我虽没亲自去过，但能肯定山上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陈苍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胆战，原来这就是缘起，又是跟王术有关。陈苍对南卡山了解不多，但什么时候南卡山成了埋宝之地？王术这打的又是什么主意？总归不太可能是真心实意想帮司千君。 第59章 惩罚 司千君自王术处回来之后，表面虽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应付着平日的事务，直至贺兰言有事外出之际，司千君趁机带了秦洛熘出孤鹜宫。 也不知是王术指点到位，还是冥冥天意註定，他们两人离开孤鹜宫地界不久便偶然闯进了南卡山。 两人皆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便上了南卡山。除了一片荒凉之外，两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收穫。 司千君几乎将南卡山掘地三尺，可也没翻出什么结果。 秦洛一开始还有些期待，后来也就放弃了，竟还有心宽慰了司千君几句，两人最终还是只能郁郁下山。 在下山之处才知道原来这南卡山不是进出自由的，想走必须留下些许代价，而他们的代价便是留下其中一人的魂魄。 两人不清楚南卡山的厉害，还试图强行冲出去。司千君还好，起码有修为护身，秦洛不经一击，落了个血肉模煳，惨不忍睹的样子。明明都失去意识了，还要抓着司千君的手。 司千君一只一只的去扒秦洛的手。秦洛抓得死紧，以司千君的手劲都掰不开他。司千君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秦洛的头，再从脸颊滑下，流连片刻，才恋恋不捨的收回。 “秦洛。”司千君开口，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词，最终还是只长嘆一声，然后用力掰断了秦洛的手指。 陈苍心底也随着颤了一下。 司千君放下秦洛，走到石台前，将手搭上去。 石台上的眼看着司千君，开合一下，司千君心里准备都还没做好便被抽出了灵魂，身子水分瞬间挥干，接着一道裂fèng自他的心口处延伸开来，最终他的身子化为碎石砸落下来。佩剑掉在地上，又被弹起偏了些方向。 司千君的魂魄被扯进一道旋涡，连带着也将陈苍拉了进去。 一阵折腾之后，陈苍再度落稳，场景转化，再度来到了开始遇到大师兄之地。 这里漂浮了诸多的魂魄，大都没什么意识，盲目的游荡着。司千君落在其中，一开始眼神里也尽是迷茫。 这是魂魄突然离体的正常反应，前尘尽忘，不问因果羁绊。 不知过了多久，司千君眼里生了些色彩，清明起来。 一只魂魄注意到司千君的变化，摸了过来，在司千君面前晃了晃，“这么快就醒过来，你还是头一个。” 司千君仔细的辨认了一番，发现完全没有记忆，慎重起见，没有开口。 陈苍却是颤抖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遗落在南卡山的大师兄，陆哲尘。 陆哲尘的魂体已经很是虚弱，但人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他对着司千君温言道：“我是陆哲尘，你呢？” “孤鹜宫……司千君，你也是被留下来的代价？” 陆哲尘颔首，却没有细说。 司千君赶紧追问，“我还有一位同伴，不知他可会安全？” “若代价仅只是你的魂魄，他自然无事。” 得到了陆哲尘的肯定，司千君才放宽心。绷着的神经松下之后，才有空余去想想别的事…… 司千君从未想过自己会死，或者说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死。来得太过猝然，什么准备都没有。明明自己还有那么多的牵绊，还是大好的年华，未来有无数的风景……这些，在当时根本都没能想到。 凡人的命短暂，不想修士的命也如此脆弱，一碰就没了。 司千君用手捂着眼睛，魂魄没有眼泪，他只是觉得这时候他应该是哭了。 陆哲尘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是南卡山上第一只魂魄，也不知在此过了多少年，但看我这样子恐怕时日无多，即将湮灭，临终之前还能找个说话的……算是我幸。” 两人隔了差不多有四十年，虽然都是各自门派的惊艷之辈，却是互相都没听过对方的名号。不过也刚好是因着这四十年，司千君倒是有着无数的新鲜事可说。陆哲尘向来只是听着，不会多言，偶尔眼神迷离，不知思绪飘向何方。 陆哲尘偶尔也会说起些南卡山之事，说说在这里的岁月中遇见过的人事，都是司千君闻所未闻，一时也来了兴趣。 第84页 两人也会谈及功法剑术，只是两人如今都是魂体实践不了，最后也只徒惹伤心。 有一日，陆哲尘突然变得透明无比，司千君瞪大眼睛，不能接受这又一次的变故。 陆哲尘倒是淡然，“这一日是早晚的事，我已等了许久。既然大家都死了，你也没有必要为我伤怀。” 司千君不语，这段时间过得着实轻松，完全隔绝凡尘，再无烦忧，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哪里还记得凡事皆有终究之时，陆哲尘本就是一只破破烂烂的魂魄，怎么撑得了太久。 一只没有意识的魂魄穿过陆哲尘，陆哲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里的魂魄都是修士，可怜他们辛苦修行一世，最后的下场……”陆哲尘苦笑一下，眼角堆满沧桑与无奈，“最后竟只能做个的养料，连黄泉都上不了。” “这是什么意思？”司千君一怔。 “这里，”陆哲尘指了指地面，“有一个邪物，我也不知究竟是何物，它以魂魄为食，这山上的魂魄都是他的储粮，指不定那一天便轮到了你。” 司千君不知该说什么。 “说来也是我的孽债，这邪物本在沉睡，还是我师弟来此想要復活我，却不知怎么惊醒了这东西，自此南卡山便开始留人魂魄供养此物。” 司千君一时间百感交集，看着眼前的陆哲尘也复杂起来。根因在这人身上，因他缘起。若没有他们，自己便不必被当做代价留下来，依然是那个孤鹜宫的首席弟子，依然可以与秦洛一起无所事事快活自在……恨意游荡了两圈却轻易的消散了。司千君嘆息，这也怪不到陆哲尘的头上，总归秦洛无事便罢了……自己这条命，早晚是要没的，提前点也好，免了清修之苦，也免了嗔痴执念。 “孽债不孽债的，反正你也快没了，不必多想。” 陆哲尘柔柔一笑，“多谢……我还有一事想问。” “嗯？” “我此前做了一件对不起师门之事，一直没脸问，现在也到尽头，便想问问师门如何。” “嗯，你是哪个门派的？” 司千君等了许久都不见陆哲尘的回答，只见他痴痴的望着远方，却不继续问下去，最后扭头弯着眼看了司千君一眼，“最后能有人一起说说话，真好。” 司千君的肉身起码还裂成石子，有迹可循，陆哲尘这一番却是什么都剩不下，彻底的消散在了天地之间，荡然无存。 陈苍一直在陆哲尘所站之地，试图拥抱陆哲尘，可只是徒劳，最后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陆哲尘的逝去。 陈苍惊叫一声，魂魄受了刺激剧烈的动盪着，几乎要将陈苍撕碎。明明是魂体，却这么痛。 这大概是对我无知鲁莽的惩罚，陈苍想。 因陈苍的不舍，阴差阳错之下造成了陆哲尘永世不得轮迴最终灰飞烟灭的下场。因此七十年来陈苍一直活在这份阴影之下，邪花入骨折磨着他，心魔反覆折磨着他，却邪作祟折磨着他……最终让他亲眼目睹陆哲尘的魂灭，给了真正的重头一击。 将他砸碎散落在地，再也拼合不起来。 可怜他身处司千君的记忆之中，连昏过去自我保护都做不到，还得继续跟着司千君走完这一段记忆。 陆哲尘的魂灭对司千君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这山上魂来魂往，他也不甚在意。大抵是没人陪同说话的缘故，他再度失了意识，与别的魂魄无异。 直至某日，南卡山一阵动盪，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一股强盛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南卡山，对于山上的所有魂魄都有着无可抗拒的权威。 所有的魂魄都不由自主的朝着一个方向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司千君也在此列，不明所以的跟着众人跪下。 陈苍只是一个观者，不受影响，他清楚的看到了，众魂魄所拜之地走来的是谁。 秦洛提着灭魂，一步一步走来。他的周身布满伤痕，血迹斑斑，行进之间留下一条长长绵延的血痕。 不需刻意寻找，他来至司千君面前，拉起了他。 按理而言，肉身与魂体是无法直接接触的，可秦洛毫无障碍的扶起了司千君，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隔着一次死亡。 陈苍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原来如此，当日司千君抛下秦洛献出自己的灵魂，秦洛却不肯就此放弃，又杀回了南卡山，不知如何收服了灭魂，回来接司千君。 秦洛为司千君重塑躯体，给了他冥冥镜，唤起他的意识，带着他回孤鹜宫。 两人失踪已过五年，孤鹜宫之内变了许多，见到他们回归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复杂情绪。 司千君修为尽失，这是瞒不住的，孤鹜宫上下几乎要翻了天，争闹不休。 司千君是孤鹜宫最重点培养的弟子，上上下下对他都倾注了心血。见他小孩心性，平日里也多有忍让，任他胡来，但这一切都是有底线的——司千君必须是孤鹜宫的首席弟子，肩负孤鹜宫的传承与未来。 别的人失了修为还可再练，有天赋在不怕赶不上进度，可司千君却是彻底的绝了这条路，註定再与此路无缘。 这一次司千君私自外出，还造成了这般严重的后果，将孤鹜宫多年的培养全化作了灰烬，什么好都没捞上。一时间，孤鹜宫怨气载道，纷纷要求严惩司千君。 唯有贺兰言愿意护着司千君，他站在秦洛与司千君面前，护着他们，承诺他会再收一个长老选举的弟子，同时献出自己的法宝药材若干。一番退让，抗议声才消停下去，但还是有人不肯松口，一定要将司千君囚于地牢百年。 贺兰言脸上疲惫，还想再争取一下，秦洛突然扒开了他，站了出来。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秦洛将手中的剑插进地面，冷冷地注视着众人，“从此以后，由我来做这孤鹜宫的首席弟子，司千君不能做的事统统由我来做！谁要难为他，便先来宰了我！” 他身形单薄，浑身狼狈，腰也不曾挺直，但字字句句之间却是写满了坚定与不容退后。 在场的长老们哪个是没有见过风浪的，哪个没面对过几个青年才俊，可却从未见过秦洛这样的人。 他长在泥泽之中，不起眼，但会吸尽一切可能向上而生。 而促使他如此拼命的因素……大概只埋在他的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破二十万字了^_^ 第60章 第 60 章 康凌本是跟着秦洛要去寻陈苍，谁知道没走出多久，秦洛突然顿住脚步，阴测测的回头看了康凌一眼。 康凌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手捏紧了龁吞，准备随时出手。 秦洛合上眼，拔出灭魂，这剑不知怎地动盪不安，急切的想要从秦洛手中离开，一个唿吸的功夫秦洛的手已经被震出不少血迹。 不过秦洛本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也不见他怎么强迫灭魂，可这剑偏偏就是无法挣脱。 第85页 “晚了点。”秦洛揉揉眉心，舒了一口气，“他还是这样。” 康凌：“？？？” 不等秦洛做出解释，南卡山毫无预兆的震盪起来，灭魂的挣扎也变得强烈起来……简直就像南卡山的震动是随着灭魂而来的。 一番震盪之下，两人几乎都站立不稳，这股震动还有愈演愈烈之势。终于，秦洛松开了手，灭魂急切的飞了出去。秦洛脸上却不见急色，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 康凌一头雾水，转念一想，总归是秦洛的剑跟自己无关，管他呢，还是找出陈苍最打紧，便也尾随上去。 灭魂没飞多远便在半空停下，划破虚空，撕裂出一个口子自顾自的进去。秦洛没有停顿，也跟随而入。康凌迟疑一下，对着前方的未知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但除了进去之后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里面并无什么特殊的，咋一看还是南卡山，秃山裸石，唯一不同的是有一人跪跌在地，仿佛是被人抽了嵴骨，掐了魂魄，哪怕隔着甚远都能觉得他的悲痛。 康凌的心揪成一团，只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陈苍。本来好好的人，只一眼不见便成了这个样子，教他如何承受得住。见到陈苍，什么秦洛什么灭魂统统抛之脑后，只容得下一个念头便是上去扶起陈苍。 这样想着，康凌也这样做了，毫不滞缓越过秦洛来到陈苍身边，都伸出手快要碰上之际，一道凌冽破空而来，正正的切开康凌手伸出的轨道，钉在了陈苍身侧。 挡住康凌的正是灭魂，剑身上，幽蓝色的光芒淡淡的燃着，渗着冷意。 “这把灭魂本该是陈苍之物。”秦洛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 康凌被他吓一跳，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陈苍占着本不属于他的却邪一般，我也占着不属于我的灭魂，大家也算是同道中人。” 康凌完全不知前因后果，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明白的，却邪确实没有认陈苍为主，可这不应该是秦洛能够知晓的事…… 秦洛倒是没理会秦洛的内心活动，不知是觉得清闲还是心情好，又添了些解释，“十刃原本的主人该是将他们唤醒之人，不过凡事都有变数，若是唤醒人死了，十刃也可另择他主。” 康凌听着秦洛吐出来的信息，隐隐觉得有什么暗线联繫，还应与陈苍相关，但又有些模煳，想不清楚，不由有些急躁。正当烦躁在他心底沉积几层之后，勐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秦洛说灭魂原本的主人该是陈苍，又说主人死后可另择良木，而灭魂是被秦洛拿在手里的……莫非秦洛是想杀了陈苍好彻底的占有灭魂！ 这个猜测一出，康凌后背都有些发凉，下意识就将龁吞甩了出来，“你想对陈苍做什么？！” 秦洛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出来，“这样想倒也合情合理，若是真这样指不定也有趣……可惜我不能杀了陈苍。” “什么意思？” “却邪虽未认陈苍为主，但陈苍强行与却邪绑了血契……陈苍一开始大概就是抱了与却邪一道毁灭的心思，这血契狠辣无比，生死与共。若我杀了陈苍，却邪说不定就没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康凌此前也有过些许猜测，但自旁人的口中听说陈苍想要带着却邪去死……这滋味着实不好过，心尖尖上最为柔软脆弱之地被扎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没有流血但痒得难受，又无可奈何。 懒得再继续跟秦洛扯皮，康凌蹲下身去抱陈苍，但灭魂在陈苍周围形成了一道包围，根本不容人靠近。 康凌心里烦躁，对秦洛讥讽道，“怎么着，你连留住一把剑的本事都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龁吞，打算与灭魂硬碰硬。 秦洛：“我劝你最好不要，十刃相撞，山崩地坼翻云覆雨皆有可能，这里的动静可是会影响外界的。再者说，现在可是陈苍的心魔将灭魂吸引过来，你贸然出手只会伤到陈苍。” 康凌握着龁吞的手颤抖着，深吸几口气，才迫着自己放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灭魂乃是阴邪之剑，生于幽冥之处，眠于不死之域，以生魂为食，号令百鬼，阴暗之物最是能吸引他。司千君觉得只要勾起陈苍的心魔，将灭魂吸引过来，便能认陈苍为主。”秦洛说着，语气清淡，好像在说一个莫不相干之人，好像他与此事毫无牵连。 “司千君？为何要这样做？”康凌想不通。 “他觉得我被灭魂控了心智，只要离了此剑便能恢復原样。”说到此处，大概是觉得司千君想得太过简单，秦洛稍微扬起些许嘴角的弧度，试图漏出一点恰当的嘲讽来，可惜不怎么成功，平復之时竟余了一丝宛如幻觉的纵容味道。 秦洛收到嘴角，正了神色，才继续道，“他总是不肯承认，我们回不去了，自三十年前踏入这里开始便回不去了。他附身泥尘，而我人鬼不辨，我们……早已不是孤鹜宫上的痴儿。” 康凌听了个三分懂，见秦洛这样子莫名觉得有些陌生。不过这样说起来，好像没见到司千君？ “这次，司千君倒死了个彻底，连丝精魂都没剩下。也好，这些个无用的孽障早该了断，拖延了三十年够长了。” 秦洛走向灭魂，“只凭这样，可是夺不走灭魂。” 他将手伸向灭魂，不同于康凌，他竟没遭到抵制，轻易的握住了灭魂。 康凌直觉不妙，虽不清楚事情原委，但总归对秦洛没个好印象，不能让他进行得太顺畅。正想去插上一脚，一声尖锐的剑鸣突兀地自陈苍身上响起，同时红光一闪而过，剑锋直指秦洛，瞬间便迫在他的眉间大穴之处，只差一点便可令其毙命。 这变故来得突然，不过秦洛好歹是反应了过来，赶忙的错开要害，只让那剑气擦着脸颊而过，划破一道深深的口子。 秦洛没回头去理会伤了自己的剑，抬起下巴看着本该匍匐在地的人。 陈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不闪不避，与秦洛对视着。 “小师叔！”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康凌，在错楞之后反应过来，狂喜之感涌出，不禁叫了出来。 陈苍看向他。弯了弯眼角，勾起一点笑意，“康凌。” 秦洛这才用手扶上自己受伤的脸，笑意不及眼底，“不愧是小师叔，心魔都困不住你，这么快便醒了？” “谬赞谬赞，”陈苍就着康凌伸出的手站起来，“说起来也是阴阳造化，我此番并没有被心魔所困。” “哦？”秦洛眯了眯眼。 陈苍活动着略微僵硬的身子，“司千君曾在这里作为一只生魂飘荡了许久，期间遇到过一只魂魄，正好是我大师兄。我大师兄在魂灭之际割了一抹魂丝附随在司千君的魂魄之上……说来实在太巧，司千君意图脱我入心魔之境，却被我体内的白花吞噬，正好激出了我大师兄的一抹残魂，非但没有遇到心魔，反而引我看了些颇为有趣之事。” 第86页 秦洛脸色没有变化，但眼中确实有着一点诧异，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是如此发展。 陈苍斜了一眼灭魂，“我对所谓的十刃没太大的兴趣，单是却邪便要了我诸多心血，没有与你争灭魂之意……你自留着罢，若你还能留得住的话。” “小师叔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可不怎么友好。” 陈苍不急着回答他，先是招手将却邪唤回，才悠悠的直视秦洛的眼睛，“司千君彻底完了，此事你真的理解了？” “他是被灭魂标记过的魂魄，湮灭了我自是有感知的，”秦洛微微的转了头，避开陈苍的视线，嘴角笑意更甚，“怎么会不理解？” “三十年前，你可以为了司千君以凡人之躯二闯南卡，直面灭魂，这般执念岂是三十年可以消磨殆尽的。” 秦洛眼神一闪而过一丝杀意，陈苍却只当没有看见，继续道，“你不是变了，也不是疯了，你只是忘了一件事。” 秦洛下意识就不想继续听陈苍开口，情急之下竟拿着灭魂去砍自己的双耳，做些无用之功。 陈苍并未因为秦洛的慌乱而停下，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开口，“秦洛，三十年前你便死了。” 第61章 魂飞魄散 秦洛的面孔狰狞起来，眼里甚至有些黑气闪过，但也只持续了片刻，再抬眼时又恢復了从容，脸上再无惊慌神色，“我与灭魂合为一体，这样来说，我确实也算是死了。” 陈苍淡然的看着秦洛的一番变故，“究竟是融为一体还是被这剑给控制了？我也没能收服却邪，这话由我来说好像差点资格……但是剑主与剑的关系，哪里会像我们这般扭曲？” “扭曲？”秦洛咀嚼着这两个字，“鸠占鹊巢，自然是正常不了的。” “你既知道你灭魂不该归属于你，怎么还非要去执行这个灭世预言？” “这预言是註定的，无论十刃还是旁人都没个区别，顺天而为才是正道。”秦洛面对陈苍的质疑豪不心虚，大有占尽天下道理之势。 陈苍盯着灭魂，在司千君的记忆里没看到秦洛跟此剑的纠葛，但大概能推算出来……其实秦洛根本没能收服此剑。也是，当年秦洛肉眼凡胎，只比凡人略长了些许微末的修为，哪怕一腔心血再热，又怎的有能耐收服灭魂。反而是被此剑侵占了身躯，步步蚕食，直至现在连自己的本能都不剩几分，唯有一个残躯执着的策划着名毁天灭地。 他与司千君还真是难说谁更为悽惨一些。只恨这世间波折多生，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罢了，你要如何与我何干，但我看了司千君三十年的记忆，有一句话想说……”陈苍眼里闪动的光泽不再逼人，平和下来，带了歷尽千帆的疲惫，“秦洛，司千君他很难过。” 秦洛，司千君他很难过。 秦洛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笑一下，大脑空白，司千君是谁？不知道没听过。 迷雾重重，用尽全力也挥拨不开。只是这雾中若隐若现的飞着一抹红，这红很是唐突，却黏得人的眼神无法脱开。有一个地方在疼，秦洛手足无措的找了起来，不是被自己割裂的双耳，也不是被灭魂震破的右手，不是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可就是疼，疼得快要站不动了。 “秦洛是吗？柴有什么好噼的，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罢，我教你使剑！” “你是我的小厮，反而对我摆脸色，哪有这样的道理？” 耳边零零散散的飘过一些话语，说话的人语气轻快……大概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秦洛闭上眼，很久以前确实有过这样一个人，从不见他失落，永远明媚，刚好足够温暖自己，靠着他就能放下那一年人间冰封万里的寒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难过。 怎么可以难过。 曾有一年人界迎来了一个异常的严冬，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这个冬天格外的长，长得看不到尽头。秦洛在这个冬天辗转几手上了孤鹜宫，遇上一个不知愁苦的少年，然后冬天结束了。 这个少年于他而言太过美好，美好得不像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而等他死后少年仍是少年。 愁闷苦絮击倒了他，在他还未学会释然时，少年没了。 只留了一地的碎土与佩剑。 秦洛盯着那把剑，连手要放在何处都不知道。 他的少年不该是这样的。他可以意气风发也可以偷闲浮生，但绝对不能是毫无生机冷冷冰冰的土块。 没有这个少年，他大概会死在那个冬天，连纠结人生长短的机会都没有。释然来得太迟，自己为杂念所扰蹉跎岁月……实在是太蠢。 还好，还有一个机会，他还没有彻底的失去少年。未来的路，尽他所能为少年保驾护航，遮风挡雨。只求少年一如既往，鲜活无忧。 可这条路太长，走着走着就把自己的小少年给搞丢了。 原来我已经有两次没能拉住他的手，秦洛生出一分清明想着。 千言万语，是我活该。 灭魂剑身上的蓝光闪动了一剎，接着被黑色的死气覆盖。秦洛的手松开，灭魂掉了下去。而他自己的身子也开始破裂，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覆满他的全身，脸侧率先破开了一道小口，接着崩塌之势便像是被拉开阀门的洪水一般，无法遏制。 秦洛的眼是望着陈苍的，但有些虚浮，不知陈苍是否真的印在他的眼里。曾经的端庄贤良十面玲珑都破败了，以往的塞满天道论说的口最后却一字未发。 秦洛身躯碎开在地上摊出一个小堆，旁边倒着灭魂。这般模样这般光景，与三十年前司千君身消之时正好相似得紧。 康凌抽了一口气，看不懂这局，怎么秦洛毫无预兆就崩塌了，好好的人竟像个瓷器般的碎了。 再看陈苍，只见陈苍竟也是一脸的戚色。 陈苍盯着土堆出神，好久才回过神来，无头无脑的问了一句，“造化是什么？” 造化是什么……这个问题康凌还真答不上来。 好在陈苍也不是真要等康凌给他一个回答，悠悠的长嘆一声，收回了视线。 康凌见陈苍缓了过来，赶紧问，“秦洛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三十年前，秦洛成了灭魂的傀儡，但灭魂没有直接泯灭秦洛的意识……一点一点的蚕食影响，如此他可得到一具绝佳的躯体。灭魂大概是不安于这幅剑身，才做出此事，不愧是吞噬生魂的剑，灵性果然极高，只差一点就让它得手……秦洛到底还是余了些意识与本能，他为司千君而活，司千君一死他也就再支撑不住。”陈苍语气里还含了些惋惜，又大致给康凌解释一遍司千君与秦洛的纠葛。 康凌听完惊讶不已，“没看出来……没想到……” 感嘆完又想起来陈苍的心魔，“你怎么，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不太好。” 第87页 “无事，”陈苍明白康凌的担心，“我的心魔，大概已经没了。” “没了？” “我在司千君的记忆里见到了我大师兄，他说……不，他给我传递了他的想法，他不怪我。” 虽然再次直面陆哲尘的魂灭，但同时也看到了陆哲尘的解脱。落霞宫的惨案，说是却邪发狂所致，但持剑人到底还是陆哲尘。却邪不能拿来做一切的藉口，手刃同门的感觉还残留在陆哲尘的指尖。 这件事困住的人还得多一个陆哲尘。 他走不出，忘不掉，死了也不得安生。正因为他死了，连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可在南卡山上消磨的七十年，彻底的魂灭于他而言，并不是太难接受，而是对他当年罪孽的惩罚。 他走的时候，放下了这道孽障。 他让陈苍看的意思，并不是恨陈苍将他遗在南卡山。陈苍明白师兄的意思，错了受罚，罚过了，痛过了，便继续走。 当年陆哲尘自然是料不到后事，只是多了个心思，留了这手后路，竟刚好遇上了陈苍。 因果始末聚成一个圈，由他生，由他解。 康凌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含煳的话，但也知道人家师兄弟的事自己不好追问，悻悻的闭了嘴。心里有些飘出一个轻轻的、没甚重量的念头，人家师门的事你连快巴掌大的地都没有。 “说起来，这个还得谢你。”陈苍道。 康凌：“？？？” 陈苍微笑，上前两步，在康凌侧脸上亲了一下。 一瞬间康凌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心里涌起一股沖天的豪气。突然理解秦洛的所为，现在就是让他生吞灭魂都可以！ 若是没有自燕夫人开始的一连串的事情，陈苍的这个心魔不是能够轻易解开的。燕夫人的幻境之中陈苍开始分清真假，第一次将自己捞出幻象，而后康凌潜移默化的影响…… 陈苍的笑意不减，能遇到他，是我之幸。 说完秦洛，眼下还有一把灭魂。 康凌：“怎样，既然这剑该归你，不如收下，正好却邪难得控制，不如换了？” 陈苍捡起灭魂，轻弹一下，“这剑，心思太多，我可无福消受，谁知道我会不会成下一个秦洛。” 他说完，将灭魂插在秦洛的破碎的躯体旁边，深入土层。接着拿出了司千君送他的剑，照样挨着灭魂插了进去。将两把剑并列安置好，他打量了一圈，觉得满意了，化出一朵白花放在土堆之上。 “虽然你们都是魂飞魄散，做这些没个意思，但好歹也算是一处寄託之地……但愿……人长久。” 康凌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拦，只是待他做完之后挑眉，“灭魂可是十刃，不觉得可惜？” “你不是不信什么十刃之说么？” “我是不信灭世预言，但这些剑确实是难得的好剑。” 陈苍停下，手指屈起放在唇边，略微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确实是好剑，但仅仅只是剑吗？” “嗯？” “这些剑都有灵智，它们大概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指不定并不乐意有人使它。” 作者有话要说： 灭魂：阴险狡诈 却邪：叛逆中二 龁吞：呆萌忠犬 ^-^ 第62章 冲突 有陈苍在，两人离开南卡山并不算难事。在下山时石台上的眼睛又一度睁开，冷冷的看着两人，但最终没做别的事。 随着两人的离开，南卡山再度陷入沉寂，沉寂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陈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大抵世间的故事都是这样，翻过了又回归平静，无论当时是如何的心惊魄动，最终都会模煳、消散。 念及两人之所以能够平安走出的原因，康凌开口，“我想除去你体内的邪花。” 虽然陈苍没提过这花对他有什么危害，但既然是来自南卡山，生长方式也是如此的邪门，康凌难以说服自己相信这花无害。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这花根精缠在我体内，非剖肉刮骨不能除去。” 这花已经在陈苍体内长了七十年，平时用途还挺多，甚至可以用来压制心魔，但每一次它都会在陈苍体内扩张一分，不可想像等它蔓延周身的那一天会有何种后果。 “办法我来想，总归是会有的。”听陈苍对此花没有过深的依赖，康凌稍稍宽心，一把拉过陈苍的手，坚定的说道。 “嗯，好，那可靠你了。”陈苍弯弯嘴角。 南卡山无根漂浮，进出之地皆是随机不定，两人出去之地离入口相距甚远，落在一处深山老林之内。 这还没分辨清楚方向，就遇上了一群行色匆忙的修士，修为不高，且明显不是出自同一门派，都是武装齐全，看整体的氛围却是有些低落与浮躁。 两位大闲人左右无事，干脆隐了身形，打算看看这群修士想做什么。 那群修士面带疲色，装备虽全，但都沾染了泥土，约莫是歷了一番长途跋涉。 “这里有些是新派的弟子，我认得他们的标志。”康凌低声说道。 一群新派的修士，跑来着山林里是想做什么。 修士们寻了个平整的地休整，但仅是席地而坐闭目养神，没有做什么别的准备，看来是没有长留的打算。 康凌正打算再摸近一点，相反方向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异响，那群人犹如惊弓之鸟，立刻蹿了起来，极为狼狈的奔逃起来，跑得甚是慌乱，也不见有人出头组织。 康凌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仔细的看着传出声响的地方，究竟是有什么东西令他们这般害怕，一点姿态都没有。 看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出来。 康凌扭头，面无表情的问陈苍，“小师叔，那个方向可有异常。” 陈苍：“没有。” 两人沉默的看着这群修士奔逃，康凌作为一个新派弟子，面对此情此景，感觉实在有些丢份。 这群修士跑出挺远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自己敏感过头，身后还真没什么追上来的。 再三确定安全之后，他们才小心的停了下来，喘口气，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观察这群兔子胆的修士着实是件无聊的事，康凌耐心告罄，干脆也不藏，直接出去几个瞬步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出现得极为突然，像是凭空出现，毫无声息，几乎将一群人的胆子吓破。好半天都没人敢出声，连唿吸都是吞吞吐吐的。 康凌冷着眼，环了一圈，勉强找出个看得过去的，“是什么勐兽追着你们，弄成这样。” 康凌不太看得上他们，便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任凭威压四散扩张着，冲击着他们的精神。 被康凌盯上的那人也不禁抖了一下，眼前恍惚，恐惧自心底泛起，再收不住，好不容易才找出一点理智，“你是康凌？你是康凌！” 被新派的弟子认出着实不算什么稀奇事，康凌面色不变，等着这人的回答。 第88页 那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赶紧道，“是旧派！” 这句话说完，陈苍将将到来，正好听了进去。 康凌听了这回答倒不怎么吃惊，毕竟新旧两派对立许久，早就在了爆发的边缘，这一天是必然的。甚至可以说，没有一次大规模的冲突，眼下的僵局不可能打破，正是不破不立。在冲突流血之后，旧的局面瓦解，新的秩序建立，等新的秩序僵硬之后再生出一个新的血液，周而復始，自古如此。 只是，眼下，当着陈苍的面，怎么都有些不妥的感觉。 陈苍没有多想，他对新派旧派本就不甚在意，离开落霞宫他就自发觉得自己与这些个事再无关联。回忆起离开之时掌门所说的话，看来这是旧派开始行动了。 对上康凌的眼睛，知道他在担心自己，陈苍报之以一个无事眼神，“这一天大家都有预料，不必顾忌我。” 康凌点点头，又问那人，“什么情况，说详细一些。” 那人偷瞄了几眼陈苍，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旧派的陈苍么，怎么跟康凌混到一块去了。又想起此前听过的一些传闻，说他们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厮混一处……平时也就算了，可眼下这个当头，他犹豫起来，不知道康凌是个什么立场。 康凌看出他的想法，心里暗骂，这些个弟子歪肠子怪多，有这个功夫不如去修炼，也不至落到这般暗淡逃窜的下场。 也懒得跟他废话，康凌直接催动威压，展示着自己的能耐，以此作为威胁。 那人脸上闪过一阵白，不敢不从，“我们这群人都遇上了旧派的围攻，没个防备，死伤惨重，在撤退时碰上了就凑到一起。奈何旧派的追杀实在太狠，只能投入了这片山脉。” “旧派突然无故就袭击你们？” “额……算是。”那人迟疑一下。 康凌听出不对，“怎么说？” “三日前，旧派在一夜之间连挑十个门派，打得新派措手不及，自此开始全面对新派进行围杀。我们在得偏，这才刚刚接到消息，就碰上……” 旧派这次的动作挺大，看来是下了决心要跟新派一争高低了。康凌心里计较着，地下势力洛七野可以让自己不管，但这次就不能无视了，怎么着自己都还是楚山大弟子，虽然不靠谱的时候居多，但多多少少也扛着一些责任。 新旧派大规模冲突，大概是不能善了的。 可是陈苍这边……他已经抽身事外，没有让他跟着自己去面对这次纷争的道理。 “无妨，你先回去看看，正好我自己也有点事要做。”陈苍道。 “你要做什么？” “拖了挺久，该是时候去解决一下，”陈苍眼角流出一点释然，“我打算放却邪自由。” 康凌：“！” “怎么突然……” “以前却邪就求过我，当时我怨念太深，不肯放手，现在既然已经放下，没有必要继续囚着它，互相折磨。” “可是你没留灭魂，这下又要放了却邪……你可是一把都没了。” “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要陪我去些远古遗蹟寻个机缘，不知可还算数。” 康凌一怔，这话确实是他说的，当时说也是为了留一线未来多与陈苍相处的可能，不过后来陈苍又是却邪又是灭魂的，这句话也就被抛之脑后了……没想到陈苍还记着，此时说出来，也有定下未来之约的意思。康凌心里一软，真恨不能现在就拉着陈苍翻遍九州四海去找一把真正逞心如意的剑。 “好。”康凌答应，喉咙有些干涩。 陈苍笑着拍拍他的肩，又顺手为他理了理衣襟，“没事，去吧，等这一切落幕之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康凌一把抱住陈苍，贪婪的感受着他的气息，含煳应道，“嗯。” 抱了一会儿，小声在陈苍耳边说，“我想你再亲我一下。” 陈苍脸上一热，也小声回他，“这里这么多人。” “我不惧，看到更好，小师叔这么招人，我得早些宣示主权不是？” 陈苍轻拍他一下，到底还是不忍拒绝，飞快的在康凌侧脸点了一下。 康凌不说话，就睁着眼睛看着陈苍。 陈苍无奈，又凑过去，这回吻在了康凌的嘴角，刚想离开就被康凌一手扣住头阻断了退路，加之一番唇舌引诱，攻破了陈苍的防线。 康凌纠缠了许久才放开陈苍，眼里尚有意犹未尽的意思，身体也一阵躁动，只能在心里默念几遍“来日方长”才堪堪压制下去。 “这些人既然我见到也不能不管，我带他们一道去楚山，你呢？” “不必担心我，我完事之后会来楚山寻你。” 康凌没有继续追问陈苍要去哪里，最后狠狠的抱了一下，才去召集这群修士集合离开。这群修士年级都不大，是自小听着两人的交锋故事长大的。可眼下目睹了两个传说中的死对头缠绵在一起，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偏偏现在他们势微，还指着康凌脱险，别说八卦一番，连个诧异的表情都不敢流露，憋屈得很。 虽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总感觉心底空空的，康凌望天嘆了一口气，当初哪里能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陈苍。造化弄人，有人苦有人乐，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自己没能耐揣测。但有秦洛与司千君的前鉴，这个人自己是绝对不会放开、不会错失。 第63章 血契 送走康凌，陈苍并没有离开这片山脉。 这片山脉正好处于内三州与外六州的界线上，正是个解脱却邪的好地方。 陈苍召唤出却邪，让它立于自己面前，“七十年了……一晃眼我们都互相折磨了这么久。” 却邪灵智极高，知晓陈苍的意图，太过突然，它拿不准该如何反应，静默的浮在陈苍前面，一人一剑就这般对峙着。 陈苍略略的回想着这七十年来的事，却邪从来不乖，经常给他惹事，不时出来闹腾一番。但他自己对却邪的态度也一向消极，不肯好好正视，只管强势镇压，不问因果。 说到底，两者都不无辜，七十年的互相折磨不过咎由自取。 “我说放你自由是认真的，但我不可能看你作乱。”沉默许久之后，陈苍开口。 能明显感觉出却邪紧绷起来。 陈苍斟酌着要如何与却邪沟通，从未尝试做过这样的事，着实有些生疏与无从下手，“虽然不知师兄为何说你离开内三州就会引发妖魅动乱，但除去这条，你本就多有前科。若要我给你解脱，必须确保你不会出岔子。” 听完这番话，却邪没有太大的反应，陈苍观察片刻，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邪突然动了。陈苍下意识就想避让，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此时的却邪不带煞气，不像要来伤害自己，便没有站住了没有动弹。 果然，却邪并没有试图攻击陈苍，只是靠近，贴着陈苍的额头。 第89页 陈苍一愣，却邪这是打算跟自己在识海内交流。这样心平气和的却邪，还真是少见。 陈苍不再犹豫，闭上眼随着却邪一起沉入识海之中。 陈苍因心魔困扰多年的缘故，识海内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曾经挣扎留下的痕迹，再现着落霞宫当日的惨剧。这还是从南卡山出来，解开心魔之后的景象，若是之前则是完全封闭，只作为一个密闭的自我折磨之地，场景更要悽惨几分。 却邪虽与陈苍有血契在身，也从未来过这里。 在识海之内，却邪脱离了剑器之壳，凝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没有样貌，周身发着白芒，不灼眼但也断绝着深入的探究。 却邪似乎笑了一下，陈苍正待分辨，却邪开口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看到我的剑灵。” 陈苍顺嘴就回了一句，“荣幸之至。” 却邪又低低笑了一声，陈苍感觉这道笑声不太友好。 “你问过是谁铸造了我，记得么？” 陈苍点头，这话是在燕夫人再现落霞宫的幻境中问的。 “我也想知道，若是我能见到他，非捅他两刀不可。”却邪似乎是砸了砸嘴，“我一直没想通，他怎么这么无聊，搞出十刃来灭世。” 陈苍缄默。虽然知道十刃都有灵智，但这把跟了自己七十年的剑的灵智……是不是生得有点偏？与一贯的印象有点不符。 说完之后，却邪又长嘆了一口气，低落下来，“你还是头一个说要放我自由的人……你怎地突然改了主意？” 说到后半句，却邪的声音带了些颤抖而小心的试探。 陈苍没急着表立场，反而认真的看着却邪。 这下子搞得却邪有些慌，这个机会与他而言太过珍贵，稍微握紧一点都怕给捏坏了。 “因为你厌倦了与我的相互折磨……因为你有了新的曙光要跟过去告别了……因为……”却邪慌乱的给陈苍找着理由，都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陈苍。 陈苍伸出手去摸了摸却邪的头，带着安抚，语气温和，“因为我不再仅将你看成一把剑，你有灵智有自我意识，你本该按着你想要的方式过活，才不妄在天地间走这一遭。我强行囚着你，真没什么意思。” 却邪没有躲开陈苍的手，有些出神，又想起那日陈苍落在他身上的泪…… 这个人，跟别人是不同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却邪喏声问。 陈苍本想给却邪下一个封印，让却邪不能沾染血腥，避免他为祸一方。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却邪又不是一味只知屠杀，此前种种多的还是为了挣一个自由才疯乱。 “我给你做一个伪装，隐去你作为‘却邪’的特性，让别人无法认出你来，这样你即便离开内三州，也不至让妖魅发觉。另外，我希望你与我订一个约定，不可滥杀，不可无故惹事。” “约定？”却邪着实吃了一惊，一个约定没有任何强力束缚，违不违背不过一念之间。 “对，约定，遵守与否取决于你。” “我害你不少，你就这般轻易的放过我？” “不是放过，只是我没能力报復，只好放下。” 却邪停顿许久，才道，“我若违背此约，就让我灰飞烟灭。” 说完也不管陈苍怎么反应，催促道：“快解了血契，闷死了，跟你捆绑了七十年也够烦的。” 却邪说完就率先出了识海。 陈苍笑笑，也跟了出去。 陈苍划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在却邪的剑身上画了一道符文，然后念着咒词，催动血契的化解。 这个血契霸道无比，连却邪这种级别的剑都可以死死困住，一般而言，一旦订下便不会有人尝试逆向开解。陈苍作为施术者来解还算稍好一些，但一番折腾下来也白了脸色，灵气失了十之八九，嘴角溢出一道黑色的血线，眼底泛红，几乎要支撑不住。 咬咬舌尖，好歹是撑着做完了整套的仪式，将这维繫七十年的血契给解了。本以为会困住自己一生一世的东西，结束得也如此清淡。 除了解开血契之外，还另有一事，要掩去却邪的特性。 于是，陈苍拿出了王术给他的珠子。 王术的这珠子不知其名，也不知来歷，但效果是意外的好。陈苍用这珠子做了个阵眼，画了个小型的阵法附加在却邪之上。 陈苍捂住嘴咳了几下，“不出意外，这阵法应该是足够的，但为以防万一，你最好低调一些，免得再被人给抓了，毕竟你可是声名在外。” 却邪不急着走，绕着陈苍飞了两圈。 陈苍摆手，“无事，你走吧，我缓缓就好。” 却邪还是不走，给陈苍传递着一个意思——既然陈苍是因解开血契才变得如此虚弱，他便等到陈苍恢復一些再走，免得出了意外。 陈苍无奈，但心里还是有些触动，便没再坚持，找了个地盘膝打坐，调息养气。 却邪现世得早，对却邪的记载少说可以上寻千年，第一任主人不可考究，一代一代经了不少人手，渐渐流出“名剑”之号，歷任持有者的悽惨下场也被掩盖了过去。 机缘巧合，最后落入了陈苍的手中。本来陈苍大概也是逃不出这个圈，但有一个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姿态进入陈苍的生命，将他从深水之中拉了出来，自此，编拽好的结局被改写。 陈苍进入状态之后与外界仅留了一丝微弱的联繫，本来估计着这深林之处也不会有什么干扰，再加上却邪护法应该无恙，所以放宽了心专心打坐。 在却邪异动起来的时候，陈苍整个人都还没回味过来。 空气都填满了紧张的氛围，陈苍再混沌也醒了过来，一查之下惊觉周围竟然有几道强横的气息在逐步逼近，而且分散围上，明显是针对性的沖自己而来。 这时陈苍不过才恢復了四五分的灵气，实在不足以应对这突发情形，有心想跑，但这几人将所有的退路都阻断了，无论朝着那个方向跑都必然会与某一人正面交手。 不过这也好过被围攻。 打定主意，陈苍选了一个方向就开始撤，潜藏好自己的气息，小心的避让着。 但在陈苍开始动的同时，那群人也有所察觉，纷纷掐了气息，让陈苍探寻不到他们的定位，只能摸瞎前行。虽然双方都隐了气息，但对方很有可能有特殊手段可以找出自己，否则也不至于摸到这般偏远的山脉中来……自己的处境还是相当不利。 看他们这个规模和势头……多半正是那群令主们，果然是个大麻烦。本来陈苍与康凌离开时，洛七野与南辰雨已经在召集新派掌门们共商此事，但后来被旧派的奇袭打断，给了令主们空闲时间，便又遵着命令继续进行活捉陈苍与康凌的任务。 陈苍站在树枝之上，手中不断的幻化出小朵白花，用灵气支撑着它们飘散在自己周围，以此扩大警戒范围，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布置好之后才开始朝着山脉之外移动。 第90页 陈苍一边移动一边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令主们个个身手不凡，这次少说出动了四人，自己的胜算……太过细微。 在他沉浸于思绪之时，没注意到被他掠过地形有着些许细微的翻动。 “找到你了，我的好师兄。” 余念将手从土壤中抽出来，舔舔嘴角，眼里渗出冷光。 第64章 交手 一朵白花穿过层层树枝，漫无目的的漂游着。它没有眼睛也没有灵智，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只是仗着陈苍的灵力再借着微弱的气流挪动着自己。 飘了不知多远，它碰到了一个异常的物体，坚硬，无法穿透，接着一只手将它攒住，语气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玩意？” 这个问题自然是得不到回復的，这人皱皱眉，然后将花一把捏碎化成了粉末。 他的样貌不论，那个锃亮的光头格外显眼，在这略为阴暗的树林里十分突出。不过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不甚在意的穿梭着，手中时刻握着鞭子，看起来是提着一口紧绷的气。 自己散播出去的花遭了意外，陈苍立马就感觉到了。微微停顿，算准了地点，离自己还挺近，陈苍调转方向，远离了光头。 避开了一个明面上了危险，但还有着更多潜藏起来摸不着的猎人。 陈苍换了方向，这才踏出去几步，地下的土壤毫无预兆的翻滚起来，盲目的折腾片刻之后，那些土壤灵活起来，连接成几条粗大的条蔓，齐齐朝着陈苍进攻。 事到如今，陈苍也不得不感嘆一下，还好却邪没直接走掉，否则眼下的自己只会更加难熬。拔出却邪，陈苍脚尖轻点，一个跃身同时一道凌冽的剑气横着播下，将围攻他的土壤们统统切断。 但这些土壤毕竟是死物，饶是陈苍砍上百次也不见得有用。被砍落之后零散化为原型掉在地上，但不过一瞬又重新凝聚起来，再度不知疲倦的向着陈苍而来。 陈苍且战且退，为以防万一，还得小心的避免被泥土粘上，一直持续在空中出招，只在撑不住的时候下去找个借力点缓上一缓。如此一来，对陈苍的体力和精神都是消耗极大，可相对的，这些泥土却大有越战越勇之势。 “怎么，陈苍师兄你好像有些麻烦，要我帮忙么？”一道轻慢的声音传来。 陈苍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余念那货。 既然余念出现现身，说明这泥土是被余念施了法术，而非天然所成的异景……这就好办多了，这些泥土的攻势虽紧，但还不到能够伤及陈苍的程度，只是略微麻烦。而且余念必然是以自身的灵气支撑，现在也就是看他们两师兄弟谁能支撑得久一点了。 “师兄你又去那个地方了吧。”余念语气里满是肯定，“你若是一直不出来我也真没办法，但只要你还在九州四海，就绝对逃不开我的追击。” 陈苍眼角一挑，“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毕竟天下这么大，若是不留点记号，找个人可不容易。” 陈苍对此已有预料，只在心里暗暗想了一瞬，余念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完全没了落霞宫弟子的样子。接下来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握紧了却邪。 用得时间久了，却邪传来些轻微的灼热感，剑身上也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红光。陈苍低头看了一眼，却邪这是开始兴奋了。 与往常不同，此时陈苍再不必担心却邪发狂。 却邪兴奋起来之后威力一直在持续攀升，再一剑下去，所波及的范围又扩张了一圈，其内的泥土糙木全都被掀翻起来，狠狠的砸向周围。 身处攻击波范围内的余念死死盯着却邪，毫不在意周围的变化，连一些撕裂的树枝在他身上划拉出口子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余念做了个手势，地上的泥土停止了翻滚。 “师兄，怎么感觉今日的却邪有些不同？” 陈苍惊讶于余念的敏锐，两人这都还没正面交手，就让他发现了别样之处。 陈苍：“能有什么不同，难不成我拿着的不是却邪了不成？” “倒也不是却邪……准确来说，师兄今日用着却邪好像不似以往那般顾忌了。”余念眼里闪着冷光，心里闪过许多种可能。不过他还是没往陈苍接触契约方向想，在他的认识里，陈苍对却邪的恨也不少……想得更多的还是陈苍掌握了什么控制却邪之法。 陈苍也不做解释，他在高处，俯视着余念，“你今日来，是要为你的老大生擒曾经的师兄？” “陈苍师兄这话说得，好像我多不顾同门情谊似的……”余念还挂着没有温度的笑意，说话间眼里的寒光更甚，“不过也没错，我确实如此。委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人非要你们的命不可，但无所谓了，他们允许我毁掉却邪这便够了！” 余念说完，也收起了与师兄叙旧的姿态，手大力一挥，本已平復下来的土壤再度闹腾起来……这次竟化为了一条一条的巨兽，有些像蟒，但又不全是，头上还顶着两个不伦不类的角。 距离上次遭遇，陈苍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了一些“十刃”之事。地下势力追捕他们的原因绝对与他们手上的“十刃”脱不了关系，下的命令也是人与剑都要带回，怎么在余念这里开了个特殊？ “你们头领准你毁了却邪？” “他说，只要我能做到。”余念没想这么多，随口就答了，精力全集中在如何催动土蟒将陈苍逼下来之上。 陈苍：“……” 陈苍的身影在空中灵活的闪避着，再辅之却邪的威力，顷刻之间又击毁了大半的土蟒。 “就是知道你做不到，他们才这样跟你说的。”陈苍道。 “做不做得到，试试不就知道了。”余念不以为意。 余念他们组织内部应该挺严谨，余念他们这些个令主似乎都对“十刃”一无所知，完全只是某些人的运作工具……还真难为这个组织的首领能招到这么多令主。 陈苍在心里姑且记下，专心应付起来。却邪也能感觉出余念对他的恨意，也更发投入，一人一剑难得配合到了极致。 随着土蟒一次又一次的被销毁，余念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虽然抿着唇，但也有一丝血溢了出来。 陈苍注意到了余念的症状，但他着实也没有太多时间跟余念死磕，陈苍自己的灵力也所剩无几。 “只能速战速决了。”陈苍想。 同时余念也有类似的想法，虽然上头那位说出了一句类似玩笑般的如果能够做到就可以毁去却邪，但那位实在太过喜怒无常，摸不得真意。眼下自己是占了先机，但再拖延下去，其他令主赶过来，场面就不好说了，必然会有人碍着自己的事。 在两人的刻意加速之下，招式的碰撞更为勐烈起来，动静大了起来，想藏都藏不住，不用多时就被各位在山林中瞎蹿的令主们发觉了。 第91页 离得最近的还是光头，他看着动静传来之地，“是谁拔了这个头筹……” 光头跟其他令主不太一样，他不是奉命来抓陈苍康凌的，他是来找司千君的。在乌兰城据点被发现之后，光头忙着转移了石雕们，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光头总算有点时间擦把汗，接着就发现——司千君不、见、了！ 光头这人有些独，不喜欢与组织里的其他人来往，尤其对令主们格外厌恶，便一个人镇守乌兰城，平日也不会出任务。在孤鹜宫灭门之后，司千君被送了过来，惹了不少事，光头的悠闲时光彻底告结，整体忙着给司千君擦屁股，活生生将自己练成了一个优秀的老妈子，操心司千君基本成了一种本能。 本来作为一个混黑市、做见不得光生意的勐汉，光头应该将司千君宰了无数次才是，但莫名的，就是下不去这个手。光头在夜深人静时也反省过，很久之后才得出一点模模煳煳的结论。 大概是因为司千君有着一点不符合身份的天真。 并不是说司千君是个手软心善之人，但他确实不太深悟人间险恶。 光头特意去打听过司千君的事。孤鹜宫从来都不是一个干净的门派，而司千君从人人追捧的首席弟子成为万人弃之的废子，这过程无异于从九重天坠入十八层地狱。 光头对着司千君上上下下看过许多次，但就是抓不出一点昔日天才弟子的身影，也不见司千君因此留下什么阴霾……总感觉不太符合常理。在光头的脑补中，司千君失了修为之后，在孤鹜宫应该不会有好日子过，能活下来都属难得。 偏偏司千君表面上一副任捏任揉的模样，内里其实又傲又楞。 百思不得其解，光头只能归咎于生命的奇蹟。 光头哪里知道，有一个人在司千君失了修为之后处处护着，不肯让他受了分毫委屈。有了他，司千君其实不太在意旁的人对他是怎么样的。 司千君对秦洛异常执着，这次人不见了，光头很轻易就猜出他多半是跟踪陈苍去找秦洛了。想骂人都找不到对象，光头只能愤愤的跟着其他令主一道来这里围捕陈苍。 快速赶到了打斗之地，光头一眼就看到余念正站在一条土蟒之上手中持剑向着陈苍砍去，而陈苍则是依靠着树干，气息奄奄…… “余念！别杀他！”光头大喊。 余念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光头的吶喊，一门心思对着陈苍挥剑，冲撞了上去。 第65章 取巧 余念虽早已放弃剑道，转研阵法，但他不管不顾的一击造成的伤害是依然不可小觑，仅只是剑风都造成了一片狼藉。 而他的剑尖则是着着实实的插进了陈苍的琵琶骨。 光头清晰的听到陈苍的一声闷哼，然后晃眼间似乎看到陈苍对着自己的方向扫了一眼，那眼神里闪过不少复杂的意味，最后陈苍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光头一愣，还不及反应，一道更为强盛的威压突然窜了出来，居高临下的压制着他们。 红色的光芒几乎布满没个角落，让人无法忽视，而光源正中心，一把剑悬在半空将其剑刃对准了余念的后心。 光头：“！！！” 余念也发觉了这一变故，但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个彻底，只感到体内一阵寒意，血肉破开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余念被却邪强势的来了个对穿。 体内的灵气在飞速的流逝着，余念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觉着这一幕着实有些眼熟，不可自拔的想到了七十年前。那时候，却邪也是这样一剑又一剑的刺穿所有人，留下一地的血腥。 看来是命中注定，当年的漏网之鱼还是要来这么一出……今生与却邪的孽缘不可分解，余念想。 余念体内的灵气流动被却邪打断，无力维持术法，从空中掉了下来，地下的土本是依靠余念的阵法而动，这下也瞬间停住，没头没尾地摆着一地的杂乱。 却邪自余念身上抽出，飞至陈苍身边。 陈苍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琵琶骨被余念给挑了，挑得又准又狠，这下子根本无法用右手握剑。 陈苍将余念的剑拔出，剑身上还沾染着自己的血。 这剑是落霞宫的，但并非什么绝世之剑，而余念在荒废了剑道之后还一直带着这把剑，何尝不是在追念往昔。 陈苍目光柔和下来，余念心中大概还是不甘的，为了毁去却邪几乎是砸上了自己的所有。毁去却邪这个念头支撑这余念，成了他的骨他的魂，除此之外，余念一无所有。 作茧自缚到了后来并不见得都是执念太深，也有可能是无路可退。 光头看了一场师兄弟相残并且意外反转的大戏，内心是懵逼的，搜肠刮骨想找出些词来做个形容，但奈何这方面的水平实在有限，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来，最后啧了一声，精简的做了个总结——“挺精彩的。” 陈苍左手拿着余念的剑，却邪浮在他周围，站在树枝上俯视着光头。 按理说，两人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局面，但不知为何两人间就是没有一触即发的感觉，一丝紧张激盪的空气都没有激起。 光头轻咳一声，扭开视线扫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余念。却邪虽然刺穿了余念，但这一下多半是不致死的，但不及时做个处理就不好说了。光头略微犹豫一下，该是先去救救余念还是先生擒陈苍再说。 陈苍判断出光头没有即刻动手的意图，便也收回了视线，从树上跃下，走到余念身边。 光头的心又提起来，表情扭曲起来，五官几乎都挤到了一起，“你要补上一剑？！” 陈苍头也不抬，“我不会伤他性命。” 如他所言，他这一番折腾只是为了来将余念的剑放在旁边。 扔下剑，陈苍改了方向，朝着光头正面而来。 光头暗暗盘算一下，这貌似还是两人头一次正面交锋。 摊开鞭子，“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事得问个清楚，我家有个不懂事又闹腾的小孩大概是追着你去了，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闻言，陈苍的脚步稍微一顿，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光头实情。 司千君倒是为了自己的一腔执念抛头颅洒热血了，就是不知要记挂着他的人情以何堪。 想了想，陈苍用了个比较委婉又切实的说法，“司千君已经不在九州四海了。” 但陈苍显然是错估了光头的理解能力，光头眨巴了一下眼睛，仔细地将陈苍这句话翻来覆去咀嚼之后才发出一声，“嗯？” 陈苍：“……” 陈苍的绝大部分人生中面对的人都是同样的模板，大家说话都是拐着绕着，最好文绉绉一些，以显示自己的修养。这让他面对一介莽夫，难免有些转不过来。 责躬省过，陈苍：“司千君死了。” 直白无比的一句话，灌进光头的耳朵里又直直的顺了出去，光头嗤笑一声，“司千君死不了。” 陈苍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还记得此时是个什么情况，赶紧解决了光头继续逃命才是。 第92页 还好现在的却邪配合无比，就算他右手废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陈苍不动，却邪自发飞了出去，抢了个先机攻向光头。 光头动作略有迟缓，堪堪用鞭子挡下却邪的袭击，但手上还是被剑气震裂了几道口子。 被这一打岔，光头收起自己分散的心，眉眼间带上凛色，狠意浮在其表，再动手时招式已不再犹豫。 陈苍心里暗嘆这位令主不愧是刀尖舔血过活来的，这应战能力岂是轻易可以练成的。反观自己，修为不弱，但实战总是缺些意思，加之现在右手不能用，正面交手绝对撑不下去。 却邪与光头交手几个回合，逐渐落了下风。就算却邪本身再如何强大，没个合适的人操使也发挥不出。 陈苍在旁边看着，眼神沉着，不见慌乱。 光头再一次狠狠的一鞭直接将却邪甩飞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砸到地上，深陷泥土之中。 却邪很快又弹出，不肯停休的冲着光头刺去，一路上还有些土粒从却邪身上掉落。 陈苍微微开口，低声开口，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光头正想再接再厉，将这把缠人的剑彻底打下去，突然手中传来一阵苏痒的感觉，犹如蚂蚁一类的东西爬过。这种感觉瞬间出现用最快的速度蔓延深入着，本只及于皮肤表面，顷刻间就渗入骨髓，痒得甚至于失去了对整只手的控制。 光头手中的鞭子握不住掉下，用左手将右手捏住抬起一看，右手手心上竟凭空长出了无数朵白色小花。密密麻麻的挤着，看起来异常瘆人。而这些花还争着抢着将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入光头皮表之下，试图触及更深层的骨血。 “啊！”光头吓了一跳，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幅场景吓了一跳。 “不明来歷的东西可不能乱动。”陈苍走了过来，高深莫测的一笑。 光头想起这花确实有些眼熟，自己还用手捏碎了一朵……竟是陈苍布置的！ “多谢你给我的这个空子，否则我还真指不定得被你抓住。” 本来陈苍放出那些花只是做个警戒防备，谁想到光头如此大胆，竟然直接用手捏碎了一朵，多多少少还是留了些粉末沾在手上。方才他的手又被却邪震裂，流出血来，正是白花生长的最好养料。 “你！” 光头有心叱责两句，但这股痒意实在太难以忽视，只是说话之间那些个白花已经扩张了不少地盘，眼看就快要越过手臂伸至他的胸口了。 陈苍作为一个过来人，十分清楚这些白花生长所带来的痛楚，很确定光头一定再无力阻拦他。 “司千君确实是死了的，无论你信与否，这世上哪里来的绝对不死……他身消之地是南卡山，所以我说他不在九州四海之内也无错。死在这个地方……倒也免了每年的祭拜。” 光头艰难的忍受着体内大肆横行的痒意，还得狠瞪陈苍，着实辛苦得很。 陈苍说完，招唿上却邪离开了此地，顺带着清除了自己的痕迹。 这一次遭遇的两个令主陈苍都讨了巧。也算是幸运，一来就碰到余念。陈苍估计也只有余念有法子追踪自己，首先除去余念也是对自己的逃脱多了些保障。 剩下的……不知还有哪些令主。 陈苍一边快速的在山林之间挪动着自己的身影，一边暗暗揣测地下组织的意图。 他们的立场很清楚，相信这个“十刃预言”但不肯顺从，一心想博个活路。具体不知做了多少准备，但就他们可以用几千年的时间去復活大妖来看，他们的理智是不剩几分的。 这样的一个组织，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十刃……多半是要直接根除后患的吧。而自己作为十刃的持有人，不必多说，杀掉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们有没有能耐毁去十刃陈苍不知，但自己还没能脱去这幅肉身，想要除之并不见得有多大的难度…… 一阵交谈声在空中传播，贴着陈苍而过，虽是极度微弱，还是被陈苍给捕捉到了。 这山脉里还有别的人？听动静少数不少，距离自己也不算远……怎么回事？ 第66章 第 66 章 虽弄不清楚究竟，但作为一个逃命之人，陈苍自然是不愿多生事端的，偏了方向，避开这群不明来歷的人。 陈苍一边跑一边想，这群令主对他们的执着超乎想像，如果这个捕捉令不撤销，这种追追赶赶的日子恐怕不会有尽头……陈苍心里泛起一丝杀意，但又被敌我双方势力的悬殊给压下去。 还真是棘手。 一道扩散开来的唿救声打断了陈苍的思路。 陈苍顿住脚步，这个声音是修士用灵力扩开的，能传出很远距离，陈苍一瞬间就想到了方才路过但没有碰面的那群人……该不会是他们遭遇了某个令主，不由分说就被祭刀了？ 倘若如此，那些人的不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陈苍皱着眉，正在想着该如何是好，一只蝴蝶在他眼前划过，不肯飞走，绕着陈苍转悠。 陈苍眼里立刻泛起一道复杂的光，滞缓了几息才伸出手指，让那蝴蝶可以停下。 蝴蝶并非是真的蝴蝶，而是纸折的，加了点灵力，只能算个小把戏，修士入门必练基础之一。 但这一只有些不太寻常。 因为它打着落霞宫的标记，唯有落霞宫的弟子放出来的蝴蝶才会是这个样子的，绝不会有误。 一时间，一些细微的线索在陈苍心中串连起来。 那群旧派说过，他们是遭了新派的追杀。落霞宫毫无疑问是新派，而且宫主又是如此热衷于与新派争抢地盘。所以陈苍避开的那群人其实是进来山林中继续追杀的旧派们，里面还包含了落霞宫的弟子。 非常不辛，他们非但没有找到目标，反而遇上了一位脾气不怎么好的令主。 陈苍很冷静的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些信息，刨出重点，此时此刻遇险的人中包含了落霞宫的弟子。 离开落霞宫，陈苍确实是有心不理任何纷争的，但此时就发生在自己近前，实在无法漠视。 “却邪，我要回去，你先走罢。” 却邪不动。 陈苍拍拍却邪的剑身，好言道，“他们多半还是沖你来的，若是落到他们手上，可真会被毁去的，我自有分寸，若是做不到也不会勉强。你藏好，只要你不主动出来他们无法发现你的。” 却邪只当做没听见。这把剑的心态颇为耐人寻味，若是一味强迫他打压他，他必定要以更为极端的代价返还。但若是有人肯给他一丝温情，他又会诚惶诚恐，之前种种一笔勾销不说，还想着为对方肝脑涂地，哪怕是折断自己也在所不辞。 陈苍无奈，“我们两个总不能全灭了，你留下，帮我一个忙，若我真的被抓住，去将这事告诉康凌。” 却邪听了陷入极度的纠结之中，最后妥协。他虽然有灵智，但着实不高，想不通太多的弯道。他哪里能想到，若是陈苍出了意外，康凌必然能够猜到是谁的手脚，哪里还需要特意去通告一遍。 第93页 打发好却邪，陈苍孤身回头。 靠得越近，听到的惨叫声就越发明显。陈苍放轻脚步，隐好气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偷窥起来。 先大致巡视了一圈，果然都是些旧派的弟子，还有几个自己眼熟的面孔，不过落霞宫的弟子竟然只有一人，正是大弟子沈易。再看令主……人身蛇尾，拿着奇怪的拐杖，有些眼熟，是在乌兰城见过的。 陈苍记得那时候这位蛇尾老媪被康凌伤得不轻，现在看来已经癒合又跑出来为祸。蛇尾老媪对追捕陈苍没多大的兴趣，但对戏杀这群弟子倒是显出了极大的兴致。 以她的实力，虽然没有那个弟子能胜过她，但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被她一个人压制住。陈苍皱着眉，又仔细的看了两眼，看出怪异来。 这蛇尾老媪的武器变得更发诡异，婴儿头大了一圈，脸色发青，獠牙都长到嘴外来，状态似乎不太稳定。除此之外，那老媪的面色非常不虞，死气沉沉，表情僵硬，陈苍几乎要以为她是刚从地下跑出来的殭尸。 这是怎么？ 在陈苍观望的功夫，那婴儿拐杖又啃咬了一个人，大口的咀嚼着，不过片刻一个活生生的就人在婴孩的口下消失了个干净。 吃完这人，老媪开口，“下一个你们选好没有。”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不过这阵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不待老媪表现出更深一层的怒意，一个弟子躲在人群中说了一句，“我们几派都轮完了，只有落霞宫一人未出。” 这话就说得有些不要脸了，落霞宫在场的只有一个人，这就是明摆的逼沈易去死。 一瞬间，周围数道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易身上，沈易波澜不惊，没有说要主动献身也没说驳斥之语。 蛇尾老媪的目光顺着众人看到了沈易，没做太多表情，只是将自己的拐杖换了个方向，显然是打算拿沈易做下一个了。 其实能在这片山林之中遇上一群活生生的人蛇尾老媪是非常高兴的，甚至于有些惊喜若狂，觉得自己时运来登。 她的武器被康凌砍伤，非生吃了康凌不能癒合，但上次让康凌给跑了，接下来就一直没遇上。康凌乐得潇洒，但她就非常苦闷了，眼看着武器一天天萎靡下去，只能先大量的补充活人血肉撑着。当然普通的活人也不太够格，最好是心有怨念之人，所以她才不慌不忙在这里搞了这么一出，让这群弟子互相推举。 至于活抓陈苍……管他的。 蛇尾老媪正在兴奋之中，眼里闪着绿光看着沈易，一步一步逼近“食物”的感觉无比美好。 出乎她意料的，沈易突然抽出了剑，“就算她修为比我们高深，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束手待毙？！既然都是死，还不如趁机搏上一搏！” 沈易号召着，可惜没有人理他，平日里相熟的人都避开了视线。 这位蛇尾老媪老于世故，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推举“食物”，除了强力压迫之外，还许诺只吃一半的人就放行。而眼前这群都是些没什么经验的弟子，本来追击新派的小虾米追得颇有成就感，一时间遇上这么个事，哪怕有七颗心都不够慌的，哪里还顾及得到更多。 沈易见无人响应他，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废话，自行提剑而上。 目睹这一切的陈苍心思千迴百转，又有些恍然，不知不觉间那个略有羞涩的弟子都长大足以独当一面，沈易的这份气魄已有顶天立地的趋向。自己以往总感嘆下一辈除了康凌之外再无惊艷的弟子，但现在看来沈易也绝对不差！单是这份气势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修士。 梧桐站在余念旁边，双手捧着余念的剑，眼里含着一层悲怆，口里念着悼词，语气沉重……还挺有模有样的，仿佛失去了个至亲之人。 余念努力翻了个明显的白眼，“你赶场早了，我还没死绝。” 梧桐坚持将悼词念完，一扫眼中装腔作势的阴霾，笑了出来，“怎么样，你这个悼词我可是写了许久。” “不怎样。”余念不客气道。 梧桐深知余念口中从来没有好话，自动过滤了这句，摇头晃脑的显摆起来，“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写了一首——我实在太有才华了——干咱这个营生的，总有要用到的时候是不。” “真谢谢你。” “不客气，你这伤是你师兄弄的？看来你师兄准头不太好，没将你一剑捅死……哦，我还收到另一个求救令，他人呢？” 余念努努嘴。 梧桐顺着看过去……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花，也不知怎么长的，如此密集，看得人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这什么玩意？”梧桐啐道。 “你最好动作快些，不然你连一副骨架都找不出来。”余念悠悠开口。 饶是梧桐也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只光头在这些花里？” 余念没有回答，梧桐不敢耽误，赶紧赶过去，正想下手将光头挖出来，临了又生了些脑子，停住了手，扭头一看。余念正侧着个头直勾勾的望着这边，见自己没直接上手，竟然还流露出一个挺遗憾的表情。 梧桐：“……” “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不管在哪都是。”梧桐咂咂嘴，余念这傢伙分明知道这花动不得，还不出声，就等着看自己的狼狈！ 梧桐动了些手段，总算将光头给“解救”出来，但也已经人事不省，身上就没一块好的，果然如余年所言，自己再耽误一会这光头就要被这些花给吃干净了！ 梧桐好好的回忆了一番陈苍。当日在乌兰城时注意力都放在康凌身上了，只觉得陈苍平平无奇，可现在看来……千言万语可以归结为一句话——真不愧是让上面如此重视的人。 手段残忍的人梧桐见得多了，陈苍并非其中的翘楚。但像陈苍这样出身名门又端着谪仙模样的人玩如此阴狠的东西……还真难得一见。 “你这师兄可真厉害。”梧桐起身，背对着余念说道。 余念哼了一声。 “不过，他逃不掉的，一定！” 第67章 第 67 章 沈易与蛇尾老媪缠斗了几个回合，逐渐不敌落入下风。 陈苍没有贸然出手，他的灵力消耗也是极大，外加右手不能用，正面对决讨不到好，只能找个空隙，求一丝突破。还好这会蛇尾老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易身上，对陈苍的暗中窥伺没有丝毫察觉。 陈苍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评估着自己的战力。他的“家当”都在离开落霞宫时还了回去，却邪也被他骗走，算来算去，能够依仗的也就是体内的白花，还有些零碎的东西…… 白花虽然效果不错，但还得看机缘，使用起来颇受限制。 正在陈苍苦想之际，沈易一个招架不住剑脱手而出，正好飞到离陈苍不远的地方。 陈苍：“……” 瞥了一眼没人注意他，悄悄摸过去将沈易的剑给捡了起来。 第94页 沈易脱了剑基本只有被压着打的份，不出几息他身上就被婴孩拐杖咬出了几个洞。这次婴孩拐杖没有急着吃掉沈易，反而显出一种动物逗弄猎物的姿态，一步一步的戏耍着，不给他致命一击，但又让他逃脱不得，生生受罪。 陈苍眼睛微微眯了眯，此时的时机不够，但再等下去沈易就没了，容不得陈苍犹豫，左手持剑，直指蛇尾老媪的后心。 陈苍并非离了却邪就不行。长久以来却邪与陈苍的关系都是势如水火，陈苍非到必要不会拿出却邪折腾自己，以往所用的也不过是些普通的剑。所以剑对陈苍的影响不是关键，致命的还是在于用不熟悉的手使剑。 在陈苍出动的瞬间蛇尾老媪就发觉了，她当机立断放下沈易转身应对陈苍。在照面的瞬间她脸上闪过些明显的诧异，着实没有想到，陈苍会自己撞上来。 “小师叔？！”沈易立刻认出来人，惊唿起来。 然而陈苍顾不上理会他，只一门心思放在蛇尾老媪身上。 两人缠斗起来，陈苍多年来的贊名也不是白来的，哪怕是左手使剑也不显生涩，剑法精妙，进退得宜，全然没有漏洞。而蛇尾老媪则是仗着自己的武器霸道，没有路数只管一味进攻。陈苍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若是自己状态再好上一些，对上这位老媪还是很有胜率的。 但现实中的情况并不怎么美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陈苍的劣势更为明显，哪怕是再顶尖的剑法都无法弥补灵力的缺失。 陈苍动作不受控制的懈怠起来，蛇尾老媪自然是看出陈苍状态不好，更是故意拖延，不出死招。陈苍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让蛇尾老媪逮住一个漏洞咬了一口，生生撤掉了左手上的一块肉。 这下，陈苍左手右手都负了伤。 这拐杖不知是什么玩意，被它咬上一口瞬间就不见了一大块肉，血液喷涌，疼痛难忍。 陈苍皱眉，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小师叔！！” 见陈苍受伤，沈易大叫起来，不顾自己也是伤痕累累，挣扎着跑过来想护着陈苍。陈苍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心里感到一丝宽慰，虽然不是自己的弟子，但平日多有教导，沈易这番也算是不辜负自己的心血。 “没事。”陈苍开口，语气还是清淡。 沈易已经哽咽起来，但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小师叔……” 陈苍有心想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拍拍沈易的肩宽慰一下，但两只手都实在无法动弹，只好遗憾的放弃。 “沈易，别慌，没事了，你好好看看。” 沈易闻言才完全想起来此时的情况，对面的蛇尾老媪没有理由不乘胜追击反而放任他们上演师门情谊…… 沈易一点一点的挪着视线，找到了蛇尾老媪。 老媪还是那个老媪，也全须全尾的没却什么部分，只是不知怎么，那老媪竟然一动不动。沈易使劲的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确实无误，只是老媪身上好像还结了层冰……结冰？！ 陈苍及时解释道：“我以前跟她遭遇过一回，知道她那武器专咬人肉，便将一个冰系的法宝埋在体内。她的武器毫无防备的吃下这东西，自然是抵抗不了，便被冻结起来。” 至于陈苍埋在手臂里的法宝自然就是当日从落霞宫离开时唯一带走的万年雪花。 沈易费了好大的劲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原委，一时间呆住，被陈苍这不管不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给唬住。 陈苍轻咳一下，“我手用不了，你快去将这老媪解决了。” 得了提示，沈易才恍然惊醒，赶紧拿了自己的剑过去。蛇尾老媪现在还没彻底被冰封住，沈易不敢耽误找了出冰层稀薄的死穴将剑刺了进去。 陈苍感到疲惫，从身到心。虽然已经连着解决了三位令主，但除去光头自己犯傻，其他两人都是陈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拿下的。陈苍苦笑一下，可惜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再来一个令主可实在没有另一只手臂可以消耗的。 陈苍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蛇尾老媪在最后一刻眼中流露出来的表情……是极度的恐惧，这不仅仅是对于死亡的畏惧，更多的还是一股自骨子里泛出的本能。 而背对着陈苍的沈易，抽出了自己的剑，眼里也闪过一丝复杂，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处理完蛇尾老媪，沈易回到陈苍身边，有心想扶一下陈苍都无处下手，焦急道，“小师叔，你怎么在此？你怎么样？” “不必担心，我还能撑住，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陈苍催促道，长时间留在同一个地方肯定是不明智的。外加这里被婴孩拐杖弄出了不少血腥，味道飘散出来，难保不会引了别的令主过来。 沈易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这里不仅他们师侄两人，“小师叔，这些人怎么处理？” 指的就是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旧派弟子们。 对于这群弟子而言，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猎物没找到不说，还遇到一个莫名的魔头，本以为自己小命难保，结果落霞宫的小师叔窜出来又一次扭转了剧情。不过他们没有因此觉得自己万事大吉，回想了一下当时逼沈易去死的情形…… 不知谁起了个头，这群旧派弟子一言不发四散逃开，速度之快令陈苍嘆为观止。 沈易：“……” 陈苍：“罢了，别管他们，我们赶紧走！” 沈易自然不会违逆陈苍，按着陈苍的指点往山脉边缘离去。不久前的杀戮场，此时只余留下一位刽子手，瞪大的眼睛里交织着恐惧与不甘。 陈苍与沈易一路强吊着一口气逃命，无限度的挑战着自己的极限，直至离开了山脉才稍稍停下休息片刻。 不待陈苍问，沈易主动交代起自己的经歷。果然，他们进来着片山脉是来追杀新派弟子的，只是还没找到就遭遇了蛇尾老媪，成了眼下的局面。 陈苍点点头，这些他都猜到了，不会感到新奇。有心想跟沈易也解释一下自己为何在此，但想了想，也理不清从何说起为好，干脆不说，只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正在被一个地下组织追杀，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失误。 沈易极有眼色的没有问，只是在偷偷看了陈苍多次之后，小心翼翼的挤出一句来，“小师叔，你为何要离开落霞宫？” 这可真将陈苍问住了。 为何离开？因为认清了落霞宫已经没有自己留恋的人所以离开？这样说出对沈易非常有些残忍，陈苍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沈易得不到答案也没有坚持，非常安分的缩在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 陈苍这边危若朝露，康凌那边则是闷着头忙着赶路。 康凌先是用飞行法器带着众人一道离开了这片山脉，好不容易赶到最近的城，发现新旧两派已经全面交战，但再详细的却是打听不到，根本无从得知楚山的情况。 第95页 康凌心急如焚，干脆独自一人御剑赶往最近的有传送阵的地方。至于他从山脉之中带出的弟子们，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也没有义务将他们一一送回家。 紧赶慢赶，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康凌总算回到了楚山。 楚山也成了两派交战的核心地区之一，以落霞宫为首的几个门派集聚起来，准备攻下楚山。 楚山虽然是新派中的领头门派之一，但毕竟成立不过百年，底蕴不够，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也着实够呛。洛七野亲自守着护山大阵，略显艰难的抵抗着。 康凌刚一落脚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问候，有问他去哪的，也有哭诉的，还有寻求安慰的，康凌耐着心一一解决了 ，才赶去见洛七野。 第68章 第 68 章 洛七野见了康凌，只是淡笑一下，“回来得不算晚。” 短短的时间，洛七野也苍老不少，大概是因为用自己灵气支撑护山大阵的缘故，显得有些虚弱。康凌心里有些难受，难得低眉顺眼一次，老老实实叫了一次，“师父。” “虽然看起来可能惨了些，但我们还没到绝境，对方也不好受，拖得时间久了他们会先受不住。” 康凌点头，就问现在的详情。 “这次旧派们出手突然，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被动只是一时的，待新派整理好连成联盟就可以反击。眼下围攻楚山的有四个门派，以落霞宫为首，不足为惧。”洛七野自信道。 康凌：“……” 洛七野见康凌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强行继续解释，“落霞宫早就没落了，这么些年来也就是撑着一个空架子，现在勉强能够一看的无非就是他们的宫主王之帧，门下弟子无一人成器的，当然他们也有几个避世的老怪物，但此次并未出现……” 洛七野兴致勃勃的说着，康凌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随口道，“落霞宫有这么糟糕么，他们的弟子我记得还有有个能看的……” 康凌费力的回想着落霞宫有哪些弟子。 洛七野提醒道，“你说他们的大弟子沈易啊？若是再磨鍊个一二十年可能会有些小出息，可惜这不是死了么，也就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死了？康凌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怎么死的。” “不清楚。” 康凌反反覆覆的理了几遍思绪，果然还是想不出有哪里怪异之处，便暂且放下了。 康凌抵达楚山的第二天，落霞宫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这次落霞宫的攻势就带了几分同归于尽的味道。 洛七野率领楚山众人抵抗。康凌也与王之帧交手了一次，双方都还存了试探，并没有不死不休，在双方都受了伤之后就停了下来。 这一轮的进攻持续了月余，双方损失都称得上一声惨重，不过旧派一直没有能破开楚山的护山大阵。 在此期间，新派总算是达成了联盟共识，选出了带头人，定下了反攻策略，先解几处最为严重地区的燃眉之急，集了所有能集聚起来的成员赶往前线，一道一道的回击。 楚山的困境也随着盟军的到来自然化解，旧派不敌只能撤退。 眼下的局面僵持住，在一番厮杀之后，新旧两派各自占了地盘，免了大打小闹，眈眈相视，算是暂时的平静下来。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份平静只是更大风浪的前奏。 虽然暂时是留了条命，没有直接被旧派吞没，在新派之间也是人心惶惶，一时以来都是各种小道消息表明旧派那些隐世的老祖随时会进入战场。这一下，新旧两派的底蕴差异就被无限的扩大化，新派已经倾尽全力，可旧派还有余手……新派第一次明晰的意识到以往自己的放肆有多可笑。 旧派好比是一只日暮西山的狮王，新派觉得老狮王已经无用，该是时候改朝换代，便一次一次在狮王的附近试探，发现狮王默不作声之后更发兴奋，渐渐触及狮王的底线，举起屠刀，想要早些结束老狮王的命……却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狮王一直睁着一只阴森森的眼注视着新派的上蹿下跳，在它得意忘形时祭出自己的最后一击。 康凌盘膝坐在楚山一处高地，眺望着远方，他的周围是成群的蓝色花朵，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着。 战事暂告一段落，康凌腾出时间开始想陈苍。 当日陈苍说过会来楚山找他，可现在都过去快两个多月了，还是不见陈苍的影子。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康凌不可控制的在脑海里幻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心里越来越烦躁，干脆提起龁吞去巡山。 离开护山大阵，今天康凌将巡视的范围稍微拉远了一下。一半心思认着路，一半心思还挂在陈苍身上。正想得出神，余光之中突然闯进了一道红芒。康凌赶紧摆出御敌之势，接着发现有些不对，好像不是新派的？ 仔细一看，一把并不陌生的剑漂浮在眼前，剑身不安分的动盪着，显然非常焦躁。 “却邪？”康凌愣住。陈苍不是说要去放却邪自由么，就放到楚山来了？ 却邪见了康凌，更发激动，凑着就往康凌身上贴，想要进入康凌的识海。康凌不明所以，只当却邪又在发疯，避开了却邪。却邪更急了，动作幅度更大，看起来像是要跟康凌动手。 康凌几乎都要用龁吞去跟却邪对撞了，感到却邪没有恶意又想到陈苍说过的话，手又收住了，无奈道，“你想做什么？” 却邪终于意识到这样横冲直撞是不行的，停了下来，默默的发急。 康凌闪过一个念头，试探道，“你想进我的识海跟我说什么？” 却邪上下摆动着剑身。 康凌：“……” 让这样一把不稳定的剑进入自己的识海伴随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却邪进了识海乱来……后果还真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按着康凌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却邪进入自己的识海的，但转念想到陈苍，康凌嘆了口气，主动招手让却邪过来。 却邪急急忙忙的出现预示着一个康凌不太敢深想的可能性，他实在是不敢拿陈苍安危做计较。 而康凌心心挂念的陈苍，此时此刻则是在某个废弃的城池中，悠闲的漫步着。 这座城池看起来荒废已久，入眼之处都是断壁残垣，不过奇怪的是这样的一座城竟然没有一丝蛛网，甚至连灰尘都少见。城池里的建筑造型都略微罕见，像是早古时期的遗留但又带了些异域的色彩。 整座城别说人影，连鬼影都不见几个，但怨念竟是在上空盘踞了厚厚的一层，陈苍心里暗想，这般浓厚的怨念恐怕都足以将这座城压扁。而能滋生出如此惊人的怨念之物……是石雕。 一座又一座的石雕没有规律的分布在这座城池的大街小巷，数量众多，根本不是当日乌兰城地下可以比拟的。虽然陈苍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但面对这一城的石雕他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第96页 “古往今来的修士失踪，十有八九都跟你们有关罢。”陈苍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跟在他身边的人正是沈易，不过此时的沈易却仿佛换了个人，除了那副面孔之外周身的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听得陈苍开口，他不缓不快答道，“差不多。” 陈苍目光继续流连在石雕之上，能认出的不多，“我没想到他们的头目竟然是你。” “小师叔想不到的事多了，”沈易语气轻快，“若是你想知道，我不介意为你解惑。” 陈苍啧了一下，还真是，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套着一个又一个的迷，直到现在陈苍都还是懵的。 “你潜藏在落霞宫的目的是什么？” 沈易一笑，“这还真是个意外，我对落霞宫……我对所有的门派都没有丝毫的兴趣。” 陈苍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其实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沈易，只是借了他的身体用用。” “夺舍？” “你要这样说也没错，不过我更喜欢将之称为‘转生’……不经地府，不过奈何，由自己来主导自己的转生。人死成鬼，由地府判是非功过再分入不同的轮迴转生之道，忘尽前尘开始新的一世。而我只是省略了些步骤，死后直接开始新的一世，只不过需要自己寻个躯体。” 陈苍：“……” 这难道不就是夺舍吗？非要换个说法有必要吗？ 沈易不纠结于此，继续往下说，“沈易的肉身与我契合度还挺高，便拿来用了，接着发现一些好玩的事，就没有及时离开，干脆留了下来。” “好玩的事？”陈苍心念一转，“你是指却邪？” 能让沈易感兴趣的必然涉及“灭世预言”，排查下来不难想出是他发现了却邪的存在。 “不错。”沈易点头，“其实见你竟然能困住却邪，我也挺吃惊的。” “？” “所有试图收服却邪的人都被他送上了黄泉，包括将他唤醒之人也是却邪所杀。没有人能收服却邪，也不可能有人能困住却邪，偏偏你能做到，就忍不住想留下来看看究竟，顺便见证一下你的死法，指不定可以为我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沈易没说什么意想不到的收穫，但陈苍直觉他应该是指如何毁去十刃的方法。 “不过可惜，一无所获。”沈易遗憾道。 “你对永生就这么执着？”陈苍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 陈苍本人不惜命，也愿遵守事物循环生死的过程，难得见一个离经叛道的疯子，忍不住生了些好奇。 “不，”沈易肯定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 “我第一世时是一个普通的帮工，平时也就搬搬石雕，别无他用，死得也普通，一场混乱，我逃得不及时，被一剑噼死了，连谁杀的我都没看清。若是我就此飘去地府轮迴，那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但我意外的在别人的身体里醒了过来。在最初的诧异之后，我又开始了日復一日的平凡生活，无疾而终……对，我死了之后再一次莫名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如此循环几次，我渐渐回味过来一丝不同，大概我真是世上一个逆天的特例，可以跳脱出轮迴之外，由此开始我的‘转生’。你说，世上独有一个这样的我，若是我死了岂不是很可惜。” 第69章 第 69 章 陈苍感到一丝不寒而慄。夺舍本就是修士的大忌，绝对的违逆天道。天道容不下王术，怎么却容下了沈易…… 随即陈苍又自我嘲笑了一下，现在还念什么天道不天道的，这双眼所见的“例外”还算少了吗？ 陈苍深深地看着沈易，心里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这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存在了这么久，本以为对沈易就算没有了如指掌也起码算是知根知底，谁知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所有固有的想法瞬间被打破，每一个碎片都找不出一点微末的熟悉。 人间有句话正是贴切——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你看，这个天道其实挺没用的。”沈易说出了陈苍的心声，“这样的天道有什么遵循的必要。” 沈易语气清淡，但每个字之间都填充满了不屑。 陈苍看沈易的目光微微一动，沈易说这话的感觉与康凌有些相似，然而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康凌以骨子里缠绕着的一股凌云傲气为矛，而沈易的核……则是一颗被扭曲的心。 沈易在不断的重生过程中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一世又一世不同的经歷慢慢的让他扭曲，在扭曲之上长出了一个新的“沈易”。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个世界，一点一点的凝聚他的不屑与怀疑。 “说起天道，还有件事值得一提……”沈易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带了点得意，“新旧两派大战已经爆发了，这点小师叔应该知道。” 陈苍没有作声，不知沈易想说什么。想了想两派战争与天道的关系，无非就是王术死后旧派觉得天道尚存，飞升仍有希望，想要以此引诱避世老怪物们出山，增加他们的胜率…… “实不相瞒，所谓的神兵天降，只是我一个小小的手段，真正杀了王术的人是我，不过能够以此为索引出两派大战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沈易道。 这句话给陈苍的冲击太大，他僵硬的眨了眨眼睛，“王术的死难道不该是秦洛引来的神兵？” “秦洛？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一叶障目，自不量力，愚不可及。” 陈苍恍然间想到在雁山附近，等待古墓开启的时候，秦洛与沈易也有过一次短暂的相遇，那时候他们两人相谈甚欢，自己还感嘆了一番这两位风姿绝佳……没想到原来也是一场各自惺惺作假的镜花水月。 恍如隔世，转眼间便有如此大的反差，陈苍眼神迷离，甚至不敢去分辨孰真孰假。 “小师叔怎地不问我为何要杀了王术？”见陈苍沉默许久，沈易自己找话。 “那你是为了什么？” “像王术这样倚老卖老目中无物又掺杂了诸多别样心思的废物留着还占地方，早给他解脱了省得他老为阳寿所苦恼。”沈易笑嘻嘻的说道。 那日在雁山的记忆清晰的在陈苍脑海里回现，反反覆覆，连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明明当时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隔了这么久还记得。 陈苍摇摇头，拆穿沈易，“你杀王术是因为他当时用修为给你了难堪。” 沈易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笑意更深，“难得小师叔还记得，还得谢谢小师叔帮我挡了一下。” “你们这些石雕王术应该也掺和了，跟你们的关系不浅吧？你这般轻易就杀了他？” “这又如何？我要的是肆意和畅快，又不是畏手畏脚的永生。” 第97页 “这么多数量的石雕……”陈苍不管沈易说了什么，专心看着旁边的石雕，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我一直都在想，这种程度的规模，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起码仅靠那些令主是绝对不行的，什么样的组织能够做成这件事，支撑这个组织的人说不定会超乎想像的多……” 陈苍盯着沈易的眼睛。 沈易坦言道，“如你所料，不少门派都与我们有联繫，新旧都有，约莫还是旧派多些。” “果然……”陈苍收了眼神，头些隐隐作痛，声音听起来有些脱力，“你们看着新旧两派战乱会在背后笑吗？领头的人争得不死不休，其实他们背后的人早就背叛了他们，远远了划了一道线，将这些小丑隔绝在外。” “可笑是自然的，不过我并不指着这个过活，有没有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嗯，这场大战打得有些不得要领。” 不得要领？陈苍嘴角扯了扯，该说什么，不愧是重生这么多次的人，概括起来真是一针见血。可不是不得要领么，两派说白了就是在争地盘争地位，但他们却不知道背后有一群人早就脱离了这种“低级”的需求，人家可是在追求“永生”这条康庄大道上走着，偶尔停下看看路边的跳樑小丑，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打打杀杀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哪怕握在手里的东西再多，在生老病死面前也是一样的无力，该湮灭就绝不会有什么可以復燃的死灰。更甚一步，若是现在十刃全部出世，真来一场毁天灭地，新旧两派不管谁胜都没用，都是一样的无力招架。 再看看沈易这边的人，人家相斗的对象是天道，输了就尘归尘土归土横竖大家都一样，但若是真的赢了便可以打破天道，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哪里是常人可以企及的？！ “就凭这些石雕，你们就能与天道抗衡？” “我得澄清一下，这些石雕可不是我的主意，这些玩意由来已久，我也不过是稍稍将之发扬一下。其实我也不太信，养着也不费什么力，图个好玩。” 这些石雕都是用活人养出来的，为了这些不知搭上了多少修士。在南卡山上，陆哲尘湮灭前嘆过修士苦修一生最后只能沦为灭魂的养分……这里何尝不是。 天下古今果然没什么新鲜事，都是大同小异罢了。 “不过合作的人多了也有些烦，杂事特别多，”沈易随意的抱怨着，好像他们现在不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只是在一个寻常的空隙背地里数落两句过过嘴瘾，“那些个门派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今天这个要杀人，明天那个又要毁个人，最后都塞我这里来还要装作一副为了大业的样子，说白了不就是报私仇么。” “既然你也不信这些石雕能用，那你准备怎么着？”陈苍给自己做了个预设，沈易已经没了常人的情感，做出更发过激的事也不足为奇。 “自然是从源头来上……毁了十刃！” 陈苍其实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毁了十刃大家都能想到，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的人为何要千方百计用石雕復活远古大妖充作盾牌，恐怕也是深知毁去十刃无望。 按预言的说法，十刃全出之时就是终结之时，现在已出六刃，可沈易还一把都没毁去，这个进度着实有些拖沓。 “所以你要令主们活捉我们还要将剑也一併带回？” 沈易摇头，“不是我，这样太打糙惊蛇，再说了我还指望着看你毁去却邪，怎么会抓你？” 陈苍瞭然，“看来你们这个组织内部的意见并不是很统一？” “所以说，人多了就是麻烦，但很多事没人又办不了，我也很烦。”沈易摊手，瞄了一眼陈苍，“不管他们，现在我也差不多该做点什么了。” 陈苍等着他继续。 “还得感谢你那个师弟，他为了毁去却邪可真豁得出去，一不小心就透露给我你曾经上过南卡山的事，卖师兄可真是卖得彻底。”沈易有些期待看到陈苍难过与愤怒的表情，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转念一想，不怀好意的开口，“我听说你与康凌来往甚密，莫非小师叔这幅冰人模样只有被康凌背叛了才会有所动容？” “你知道我上过南卡山，所以？”陈苍根本不理会沈易岔开的话题。 “所以我猜，灭魂现在在南卡山，所以我想借小师叔之手打开一下通往南卡山之路。”沈易阴测测的说，“孤鹜宫那些人也不厚道，大家都是一块的，偏偏贪图灭魂，刻意隐瞒了灭魂的痕迹，直到孤鹜宫灭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灭魂也出世了，但秦洛这小子太滑，总躲在南卡山，我没机会进去。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难怪你要屈尊亲自来抓我。”陈苍苦笑一下。那时他被令主们围攻，逃命之时意外碰上了沈易，自己没做怀疑，还出手救下他，结果这条毒舌趁自己不背反咬一口。若是身边的人要下手，饶是再多的逃命本事都来不及用上。 绕抓陈苍，没有沈易这么一出也是十拿九稳的，只是沈易约莫是想看看陈苍脸上的表情，便用了这种方式展示自己的身份。被背叛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但陈苍对沈易……费过心血却从未投过感情，因此诧异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解除了跟却邪的血契……”沈易目光的温度降低下来，甚至笼上了一层煞气，“若你们没解，杀了你却邪自然也就毁了。罢了，虽然你让却邪跑了，可没事，一个一个来，谁都落不下。” 第70章 第 70 章 康凌遇到了一点麻烦。 这个麻烦还挺大的。 他在跑出护山大阵熘达时遇上了却邪，通过却邪得知陈苍正被令主追杀，情况非常危急。康凌听了急急忙忙的想赶去支援，可是他却被人拦下了。拦下他的不是楚山的人，而是目前正处于对立面的落霞宫宫主王之帧，陈苍的某个倒霉师兄。 康凌看着单枪匹马的王之帧陷入了沉默，好久之后才开口，“王宫主这招唿也不打一声就跑到楚山附近是想做什么？” 王之帧看着眼前的康凌心里的感觉也挺复杂的。他认得康凌，这个新派的小辈打败了陈苍，风头正盛，在前些日子两人也有过一次不太拼命的交手。今天他是来玩偷袭的，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康凌。 而至于他堂堂一个宫主怎么要只身跑来偷袭，这个问题说来也有几分的憋屈。 他作风向来狠硬，一直都是主战派，好不容易挑起两派的战争，但没打几下就陷入了胶着状态。显然除了新派以外，旧派也没有估量好自己的能耐。在刚开始的时候形势一片大好，打得新派们嗷嗷乱窜，他也由此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正想一鼓作气端掉新派，恢復修真界秩序之时，新派缓过气来了。 新派集结起来，开始了对旧派的反攻，将王之帧阻断在离心愿实现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第98页 前方有气势汹汹的新派，而后方自己的队友们则坚持不懈的拖着后腿。从他们含煳的态度中王之帧不难看出，已经有不少人萌生了退却之意。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两方相持不下的势力较劲带来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他们的目的是一窝端掉新派，重新树起自己在修真界无二的地位，而不是白白损耗自己的实力。尤其是现在，战局难分，若想打开突破口，必然要伴随着修为高深者的陨落。大家修行都不容易，没谁想就此搭上自己一条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流言传了个满天飞，大家明里暗里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甚至有些门派撂担子直接撤了！ 王之帧此人确实没有什么治理之才，完全不能冷静面对，克制不住发了几通火，将各门派之间的矛盾推向了顶峰。王之帧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但他就是忍不下来——都已经忍了新派那么多年，那口扬眉之气都已经到了喉咙，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此外，那些老前辈们态度暧昧含煳，迟迟不肯出手，更是让王之帧的心头笼上了一层浓雾。王之帧他们想利用老祖打击新派，但忽略了一个关键——老祖之所以是老祖，凸显在一个“老”字，其手上沾染过的血腥腌臜之多，根本不是小辈们可以揣测的。 他们本来以“天道尚存，飞升有望”为藉口，称因为新派为非作歹坏了修真界的气运，才会导致千年来无人飞升，只要除去新派，重建秩序，顺应天道，就可飞升。其实这理由还算过得去，若真是急眼了说不定就得试一试。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在王之帧看不见的地方活跃着一群上蹿下跳的人。他们拉着十刃灭世的旗帜，歪曲地解读天道，缓慢且不显眼的拉拢着修士，等到发现之时，修真界过半的门派都跟他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繫。 因着这群人的存在，老祖们渐渐厌倦了猜测和遵守天道，萌生了自己为主的念头。将这个世界从天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再不用颤颤惊惊，生怕自己越过了天道的界线，也不用可怜巴巴的等着天道的赏赐。 为所欲为，谁不想？所以老祖们的态度一直很含煳，也就是头脑上火的王之帧看不破，急急忙忙发动了这次战争，然后卡在了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最后，在一次会议上，王之帧直言：“扇阴风掉鬼火，你们这些修士也不知修炼到哪里去了，竟玩起了凡人这一套！” 说罢，留下脸色发青的众人，拂袖离去，然后凭着一口卡在胸口的怒气，来到了楚山。 这事也着实是将王之帧气到了，也不想想凭他一人还能灭掉整个楚山不成？这场偷袭着实有些轻率了。 康凌猜不透王之帧背后的千迴百转，但明显能看出这厮今日是来找茬的，偏巧自己还得赶着去寻陈苍，王之帧这个点掐得未免太好！还没动手，康凌就先酝酿足了一肚子的火气。 久等不到王之帧的回话，康凌又道：“王宫主没事还是别在楚山附近瞎晃，免得不小心触发了护山大阵，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之帧宫主做惯了，好久没人这般夹棍带刀的同自己说话，一时也顾不上愤怒，心里闪过的感觉还挺微妙的，“就凭你们这不足百年的阵法？叫它护山大阵都是抬举了。” 说完，一晃眼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定睛一看，确实很熟悉——正是却邪！ 王之帧马上皱起眉头，“却邪怎么在你手里？你杀了陈苍？” 康凌：“……” 王之帧见康凌沉默更发认准了他就是杀人夺宝，心里大嘆新派嚣张至此，说杀人就杀人，说夺宝就夺宝，往后哪里还能有旧派立足的地方？自陆哲尘死后，他接任了落霞宫，兢兢业业死命苦撑，就怕死后无颜面对陆哲尘。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没什么希望飞升，就想将这几百年过妥当，别让落霞宫没落在自己手里，就行了。可惜，他有两件事不知。其一，像如落霞宫这样传承久远的门派衰败是必然的，隐患埋了几千年，岂是他一人之臂可挡得住的？其二，就算下了地府，他也是见不到陆哲尘的，毕竟陆哲尘已经魂飞魄散，穷尽碧落黄泉都再不能找到了。 王之帧闭了眼，长嘆一声，时运不济。新派咄咄逼人，旧派七零八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之帧将心一横，既然如此，干脆今天就死在这里！流尽自己这一身脏血，也正好从这困境中脱身出来。到时候见一眼陆哲尘，喝一碗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来生绝不再做修士。最好是做一只鸟，自由些，不必再困在落霞宫的方寸之间。 康凌莫名其妙的看着王之帧脸上表情变化，有心想走，但王之帧好歹也是落霞宫的宫主，自己不能就这么让他过去……这时候就无比期望洛七野能够出现。 康凌已经偷偷报了个信，洛七野肯定会马上赶到的……像王之帧这种程度的，若真要杀掉他还是得费很大功夫，康凌耗不起这个时间，他只希望洛七野赶紧出来，然后他们一起先击退王之帧。 康凌在心里盘算着，王之帧还在悲天悯人，他们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却邪的异动。 却邪对王之帧没什么印象，大部分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反正基本可以分为两类——想收服他的和想毁掉他的。唯独陈苍说要放他自由，他飘零千年，杀人无数，煞气极重，可还是莫名的生了一丝不同的感觉，混在代表杀戮的红光中格外显眼。他的剑灵智力不高，思考方式极其简单，若是死了就是没了，没了陈苍一切又回归了原点，好像现今的自由都不真实起来……所以，这个世上必须有陈苍。 红芒一闪，王之帧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顺着往下一看，一把分为眼熟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却邪？”王之帧喃喃道，努力想着难道康凌已经可以驾驭却邪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连陈苍都是勉强靠着血契才能驱使一二…… “咳咳……”王之帧嗓子发痒，眼睛也痒。七十年前，落霞宫大部分弟子都是被却邪所杀，自己当时外出才避开了，没想到其实根本就没有逃过，在这里等着他。 自陆哲尘招惹却邪那日开始，就註定了他们都会被却邪贯穿一剑。 自此，七十年前的杀戮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 康凌目瞪口呆，看看王之帧再看看却邪，心里暗想却邪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彪悍了，这下可再惹不起却邪。不过也亏得却邪出手迅速，抓了个好时机，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祸害。 这位王宫主大概是被却邪一剑给刺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呆呆站在原地，任血直流。 康凌正正寻思着要不要上去补一剑，彻底结果了他。这时洛七野终于赶到了，到了一看也是吓一跳，“你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康凌耸肩，觉得事情很复杂，跟洛七野三两句说不清楚，实在不想开口解释。 既然洛七野到了，王之帧也重伤，最好不过的局面，康凌不欲再耽误，“老头，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先走了！” 第99页 洛七野：“？？？” “你小子怎么回事！” “陈苍有难，我必须去看看。” 洛七野复杂的打量着康凌，“你知道新旧两派正在交战吗？” “知道，但陈苍这不是都离开落霞宫了么。”康凌不自然道，这个节骨眼去找陈苍着实不太像话，但一想到陈苍可能有危险，他就按耐不住。 “我一向不以寻常的观念来约束你，凡是……只要你自己有度就行，滚罢！” 第71章 第 71 章 却邪与陈苍有过血契，找出陈苍所在不难，引着康凌朝一个方向飞去。康凌跟在其后，看得出来现在所去的并非之前的山脉，心里又是一阵焦急上火，闪过诸多不好的猜测。 一路埋头苦赶，康凌终于察觉出却邪带他来的地方是哪里。这是个荒废已久的国家，位置偏僻，土地贫瘠，经了几番战乱之后就彻底败了下去，这大概也差不多有千年无人问津。 不需靠得太近，都能感受到这里沖天的怨气，也亏得这里少有人光顾，才一直没让人给发觉。康凌强忍着噁心往里面走，刚走两步，一道身影突然蹿来出来，立在康凌面前。 “这倒稀奇，我还真没见过自投罗网的鱼。”来人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诧异。 康凌止住脚步，下意识皱起眉头，心里闪过“麻烦”二字。 来的人顶着一头风格怪异独特的稀疏小辫，一脸铁青，正是早先交过手的梧桐。 若这里是他们的据点，令主出现在此也不算奇怪，只是眼下康凌心里挂着陈苍，不敢耽搁，偏偏这些个拦路虎一个接着一个，可真是会挑时机。康凌心里那堆本来就积攒着的火气被滋长得老高，恨不得自己实力暴涨，一刀了结一个。 梧桐见康凌周身的杀气散开，摆出了进攻的姿势，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来跟你对打的！” 康凌的手顿了顿，“什么意思？” 梧桐小心地将手放下，心里警惕着康凌偷袭，“你放心，起码现在我不会主动对你出手……你是来找陈苍的？他就在城里。” 康凌不说话，微微偏过头看着梧桐，懒得去计较梧桐的想法，“既然如此，你让开。” 梧桐嘿嘿一笑，伸手拦住康凌，虽是带着笑，但态度丝毫不容拒绝，“稍安勿躁，有件事得跟你谈谈。” “嗯？”康凌斜眼看着他。 “你单枪匹马的，冲进去也无非一个死字，若是有别的稳妥法子，可千万不要不识时务。”梧桐说道，“不过我看你也应该不是好歹不分之人，说起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吧？” 康凌心里一动，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你想跟我合作？” 梧桐坦然的点头，“有何不可，眼下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合作，你要进去救陈苍，而我刚好也……” 康凌打断他，“你这是要背叛你们组织？” “本就没有忠诚，谈什么背叛。”梧桐竖起一只指头摇了摇，“这个所谓的组织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们。我们给他们做牛做马，但核心事务却是一点都摸不着，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活什么。” 梧桐观察康凌的反应，继续说，“这座城可是他们的核心据点之一，内里机关无数，你一只无头苍蝇只怕刚进去就被拍死了，不如放下芥蒂跟我合作。” “因为他们不信任你，所以你就要背叛他们，放我进去噁心他们？” 梧桐愣了愣，接着大笑起来，“你跟我想像的还是有些不同……信任不信任的，谁会在乎？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他们究竟在作什么妖。这座城我眼热很久，但从来没有机会进去，正好我们今天一起进去看看。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用个束缚咒。” “你没进去过怎么知道里面机关无数？”康凌好奇道。 梧桐脸上丝毫不见窘迫与尴尬，“我虽然本人没有进去过，但做了不少准备，略知一二也是情理之中。” 康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无法理解梧桐，但既然梧桐都这样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太过谨慎的地方，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这城里如此，多个人也好，指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利用一番。 梧桐拿出一张符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盘踞着些扭曲的符号，递给康凌，康凌接过仔细看了，确实是束缚咒的符纸，没有什么花样。这束缚咒本身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但根据使用者能力的高低会有不同强度的效果，也算得上是修士随身的必备当家之一。 两人一齐朝着符纸中注入灵力，催动了这道符纸，符纸瞬间窜出一道紫色的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梧桐搓搓手指，将灰弹走，“陈苍是被一个老怪物带走的，目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那老怪物亲自带了人去抓陈苍。” “老怪物？” “说来惭愧，我在这组织待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清楚这位老怪物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算得上一个高层。”梧桐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该怎么描述，“这个组织松散得很，连个形状都没有，其内的结构也是混乱不堪，至今也不知道老大这个名号落在谁头上，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少。做的事也杂，跟诸多门派都有干系，还真看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康凌：“……” 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野马聚集在一起，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顺带着摧毁了一片糙原。 虽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康凌也没有跟梧桐讲“灭世预言”的打算，将自己所知的皮毛压下，转而问梧桐，“你以前都没机会进去，怎地就觉得今日可以进去了？” 梧桐随口答道，“以前都有个阵拦着，今天正好没开，啧啧，择日不如撞日。” 梧桐摸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这是天赐良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虽然来得有些意外。他之前也随着沈易去抓陈苍，但没出什么力就被沈易解决了，沈易抓了人也没有再管他们这几个令主，自行走了，梧桐好奇心发作，干脆一路跟了过来。接着惊喜地发现阵法被撤了，正在纠结要不要趁机闯进去看看时，康凌来了！梧桐从未觉得康凌如此可爱过，反正康凌进去肯定会引起混乱的，自己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阵法关了？你不是说有机关？除了阵法难道就没了别的守卫？” “阵法是最麻烦的，入城处还有些旁的机关，但守卫是没有的，一般人都不敢在此久留，毕竟怨气太重，影响修为。眼下只有老怪物与陈苍在，你再犹豫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梧桐糙糙的解释着，说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最近城里的怨气好像一直在减少？虽然还有，但显然没有以往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梧桐的话并没有让康凌感到些许轻松，反而更发担忧，他们抓了陈苍究竟是想做什么…… 第100页 ————— 看着眼前的场景，陈苍瞭然的点点头，觉得沈易也不算活了这么久，还算有点脑子。 想要毁去十刃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寻常的法子肯定是无法做到，沈易为灭魂准备的这一手倒是有些意思，比他那些妄图復活操控远古大妖的前辈们靠谱多了。 沈易颇有耐心的拿着一卷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金线往石雕们身上缠绕，连绵不绝，将石雕们连接起来。每栓完一只石雕，他就要在石雕身上用血画上一个小小的记号——用陈苍的血。 陈苍闲闲的的想着，“我的血还挺好用的。” 虽然印记很小，但耐不住这么的石雕数量太过恐怖，随着沈易的动作，陈苍脸色越来越白，几乎都要呈出死相。除此之外，那些原本盘踞在空城上空的怨气一点一点的降下来，融入金线之内，盖住金线的光泽，变得沉闷。 整个过程进行的极为缓慢，但沈易丝毫急躁的样子都没有，按部就班，偶尔还会抬起头来看看陈苍，然后笑笑。 陈苍只觉得瘆得慌。 灭魂这剑尤为特殊一些，性阴，常伴阴邪之物，可以控制号令鬼魅……以及吞噬魂魄。这点沈易不难知晓，他此时的打算就是将所有石雕上的附随的怨念引入陈苍魂魄之上，然后餵给灭魂。 这些石雕养了上千年，不知餵了多少修士，附随的怨念已经不可丈量，这般众多的怨念涌入灭魂之内……哪怕是灭魂也是承受不住的。 看破沈易的打算，陈苍意外的没有什么特别惊慌的感觉，一边看着沈易的动作，一边还能想，若真成了，这把可以号令百鬼的灭魂竟然毁在了魂魄之上，怎么看都有些微妙的讽刺。 等快要结束时，陈苍才后知后觉的生出惆怅来。若是以往，死了便是死了，这种新颖的死法听起来也还不错，只是现在不同了，待自己的性命不能如此轻率，否则太对不起康凌。 “你不见得非要餵灭魂一个魂魄，直接将怨念导入灭魂之上也是可行的，不考虑一下？”陈苍劝道。 沈易咧嘴一笑，“能不能毁去灭魂都另说，先彻底将你了结了为是。我在落霞宫待了那么久，你竟然如此轻易解了却邪的血契，这笔帐我可不能轻易了了。” 眼看着沈易的动作接近尾声，金线上的怨念也越来越多，颜色也快暗到了极限。 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陈苍暗嘆一声，“果然鱼肉临死前无论如何都得反抗上一番才是。” 他在与令主们纠缠时受了伤，后来又被沈易偷袭一身修为都给压制住，此时甚至还不及一个凡人。 听到陈苍的低语，沈易眉头一皱，看了过来，“小师叔还有什么保命的底牌不成？” 他观察了陈苍多年，对陈苍的手段为人都清楚得很，在他看来他已经做足万全的准备，陈苍不该还有反抗之力才是。 “活了这么多年，没个压箱底的招式怎么行？”陈苍反问。 第72章 第 72 章 随着陈苍话音一落，在他们周围的石雕上毫无徵兆的长出了白花，纯白的颜色在这座晦暗的城中显得格外的明显。石雕上染了陈苍的血，一次为基础，再加上周围充沛的怨念邪气，让白花的生长变得格外容易。 沈易盯着白花，这花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落霞宫冰池中见到，另一次则是某位倒霉的令主身上，“这就是小师叔最后的指望？虽说有点邪乎，但也只是如此。” 陈苍脸上虽然淡定，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眼下的他已是强弩之末，着实没什么把握能逆转干坤。 在两人沉默以对期间那些白花越开越盛，布满了两人的周围，又一点一点波及出去，大有笼罩全城之势。这白花本就是阴邪之物，在这城里简直得天独厚，陈苍几乎快失去对白花的控制。 白花的长势太快，大大超出陈苍的承受范围，身体每个地方都在疼，细细密密的，像是被割裂为成千上万个小块。 这白花果然是个隐患，平日虽然好用，但一出岔子就是这般颠覆性的，令人猝手不及。 沈易看了一会，也看出端倪来，笑道，“小师叔弄出这么花来莫非是想将整座城就埋了不成？” 陈苍睨了他一眼，实在无力争辩，腿一软跪了下去，被沈易一把拉住，“无用的挣扎不如不做，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 白花蔓延得太快，沈易也不敢轻易碰触，略微犹豫，便干脆舍了还没完的工作，直接将金线繫到陈苍的手腕之上，引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怨念注入陈苍体内。 怨念入体带给陈苍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甚于皮肉之苦的痛楚。这些积攒多年的怨念涌入陈苍的识海之中，撕扯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他。陈苍好像听到无数个人在自己耳边聒噪，但却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缤纷的杂乱几乎要撕碎了他。 在无法适应的痛苦之外，还不可抑制的涌上一滩黏黏稠稠的难过，不分青红皂白煳在陈苍的五脏六腑，侵蚀着，试图将自己与陈苍融为一体。 太难过了……爱不得、怨不够、阴差阳错、生离死别……不知多少人一生的难平之意都汇聚在一起，重新结成了一种最为深沉的情绪——恨意。恨自己一腔抱负却早早夭折，恨自己不争不抢却无端被捲入是非，恨自己执念满身被困在方寸之间不得解脱，恨自己只得一条颠簸曲折的小径而别人却一路康庄……不知究竟是谁的恨，不知堆了几年沾了多少灰。 沈易还执着陈苍的一只手，拇指轻轻地在陈苍的手腕处摩擦着，“真白啊……” 沈易低低的感嘆了一句，收好自己方才不知名的情绪，指尖用力借着灵力划破了陈苍的手腕，“现在该去南卡山了。” 沈易就没指望过陈苍会甘愿带他去南卡山，便干脆换了个方法，用陈苍的血强行打开南卡山的通道。 陈苍的血滴落下去，地面上是一个早就画好的阵法，血液刚接触其上就被迫不及待的吸收。 想到能去南卡山，沈易还是有些激动的。他活了这么久，为了探查十刃几乎走尽了九州四海，寻常的地方去过了，就自然想去些不寻常的地方，否则活着还是挺无趣的。 陈苍没失去意识，只能看着阵法启动，心中无力感更甚。 自己好像自始至终都是无可奈何，一无是处。 明明眼睛还是睁着的，但所见的好像只有黑暗。 “小师叔！”一道声音破空而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紧张。 陈苍抬起眼皮，视野里印出一个人影，眉头一动，暖热的血液慢慢汇上头部，让陈苍的停滞的思维恢復过来。 “康……凌？”陈苍动了动嘴唇。 康凌双眼通红，踩着龁吞飞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城的石雕和白花，只觉得心惊胆战，手都是颤抖的，不敢想像再迟一步会如何。 沈易抬头看着康凌，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也没有料到康凌竟然会赶过来还能找到这里。沈易多次夺舍也有一个明显的弊端——魂魄可以转生，但修为却是带不走的，现在沈易的修为着实不够康凌打的。 第101页 不过慌乱只是一瞬的，沈易很快平静下来，就算康凌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怨念已经引入了陈苍体内，阵法也启动了…… 正想着，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沈易都还没来得及低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就被狠狠地摔了出去，脱离了阵法，砸到了石雕群中。 “咳咳！”沈易背上一点正好砸中石雕，被激得勐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也一片晕眩，好不容易缓过一点，一看，自己腰上被生生撕扯掉了一大块肉！ 沈易抬头，首先入眼的是自己曾经的手下——梧桐。 沈易明白过来，方才康凌在前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然后梧桐趁机突发一击，将自己推开阵法。 “你怎么在这？”沈易声音还算平静，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杀意极为明显。 梧桐毫不畏惧的一笑，“自然是来开开眼界。”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过也着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沈易判断这个身子废了，没挽救的必要，干脆瘫在地上，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梧桐下手极重，差不多将沈易的半个腹部都撕掉，另外在被砸到石雕时沈易就被白花缠上，不用太久就会被这些白花消食殆尽。 沈易的目光越过梧桐，康凌已经将陈苍抱起，他们都没有直接踩在地上，都用了各自的法子漂浮在空中，避免被白花缠上。 陈苍失血过多，消耗太大，虚弱得几乎要消散，康凌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什么真实感。 “小师叔……”康凌哽咽，若是自己再早一点……不，当初就不应该让陈苍离开自己的视线。 陈苍强打起精神想要多说点，但已经无力开口，他伸手想推开康凌。虽然阵法被阻断了，但怨念还在他体内，指不定下一刻就是他陈苍爆体身亡。 康凌感觉到了陈苍的推拒，脸黑得没法看，“小师叔，没事了，我来了。” 沈易笑开，“你们在最后阻断了我，但陈苍也活不了了，这次我们算各有胜负……下次，等好。” 沈易说完，格外看了梧桐一眼，对手可以不除，但叛徒是一定要清理的。 梧桐被他看得瘆，“那你也得有下次。” 康凌飞到沈易面前，“你说陈苍活不了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自己看么？”沈易扬起一道阴笑，他此时已经被白花覆盖得差不多了，在密密麻麻的白花之间漏出一道笑容……着实有些恐怖。 康凌将灵力试探性的注入陈苍体内一探，刚一接触就与什么碰撞在一起，狠狠地反弹了回来，震得康凌差点没站稳掉下去。 脚步好稳，但康凌心里再平静不下。 陈苍体内塞满了怨念，肆无忌惮的冲撞着，摧残着陈苍的身体。 康凌恨不得将沈易碎尸万段，但沈易已经被白花彻底覆盖，恐怕已经没了意识，再过片刻就会消失无踪……连多说句狠话的机会都没有。 康凌捏紧了手。 陈苍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放……” 康凌不放反而更发抱紧了陈苍，低头吻吻他的额发，“没事，没事。” 梧桐确定沈易没了生气之后竟然还生出一点不满足的感觉，没想到这么轻易就了结了，亏他在外面驻守了那么久直到康凌出现才行动，早知那老怪物只是个纸老虎，自己何必顾虑那么多！ 梧桐对沈易了解着实不多，不知道沈易的转生之能，只当这一下彻底了结了沈易，意犹未尽之余暗戳戳的生着自己的气。 城里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石雕的数量多了些……亏自己好奇了那么久？！只是如此？ 可惜沈易死得太早，连多问几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自己一大把折磨人的手段更是没有发挥的余地…… 没有揭开惊天秘密、没有想像中酣畅淋漓的大战，甚至连战利品都死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梧桐目光散漫的扫过这些石雕，然后在看到康凌与陈苍时停住了。 “你要干什么？”梧桐脱口而出。 他对陈苍死不死活不活并不是很在意，但有些费解康凌费这么一番功夫把人救出来就是用来祭刀的？ 康凌弄出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在边上插上却邪，防止白花再度蔓延过来。接着将陈苍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拎着龁吞，抬起，指向陈苍。 康凌神经紧绷着，根本没有听到梧桐的声音，他深唿吸了几口，才让自己的手没那么抖，“小师叔，没事的，我不会害你。” 陈苍想给康凌点回应，但做不到，只能温和的看着他。 这不是陈苍第一次面对龁吞的刀刃，但却是第一次心里毫无涟漪，毫无惧意，只因为康凌说“没事”。 莫名、无条件的相信康凌。 康凌一点点推进龁吞，直至将其抵在陈苍的眉心处，停顿片刻，才继续划开一道口子。一团黑雾自龁吞刀身上冒出，盘踞在陈苍身上，尤其是被龁吞划开的口子上。 陈苍眉心一阵剧痛，深得不可见底的难过席捲了他，有尖叫有诅咒，体内的怨念更发剧烈的暴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在拉扯着，正试图将陈苍体内的怨念拉出去。 这怨念如此厉害，按理来说应该不是轻易可以剥离的，但怨念的流逝意外的顺畅。怨念根本抗拒不了，只能从陈苍体内离开。 是龁吞……康凌是将怨念引到了龁吞之上。这怨念本是沈易拿来对付灭魂的，只怕龁吞也会被毁…… “龁吞不会有事的。”康凌适时在旁边出声，“别的能耐没有，吞点怨念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 龁吞的设定时想到的就是“饕鬄”，差不多就是很能吃的感觉~ 正文快结束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果然如康凌所言，龁吞将陈苍体内的怨念统统吸收干净之后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愉快。 康凌赶紧将陈苍扶起，拿出神之祝福餵他。 有神之祝福入体之后，陈苍恢復过来一些，示意康凌将他放下，盘膝调息起来。 康凌在旁边护法，看向梧桐。 梧桐会意，连连摆手，“放心放心，我没想下黑手，再说了，现在这个组织我也待不下去，没必然再跟你作对……你自便。” 梧桐说完便收回放在陈苍身上探究的目光，小心地在城内转悠起来，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石雕他也看腻了，数量再多也惊不起涟漪，倒是陈苍的白花令他好奇无比。 这些白花仍在蔓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绽放，无风摇摆，为这座城更添几分阴森。 这些花这么难缠，沾上一点都不得了，若是任由它们蔓延下去……虽然跟自己关系不大，梧桐还是心里一寒，觉得后果不堪设想。掏出一张引火符，点燃了扔下去，想看看有没有效果。 火焰所及之处白花确实被捲入燃起，但这股火苗无法绵延出去，不过片刻就熄灭了，而腾出来的地方顷刻之间就又被白花重新覆盖。 第102页 梧桐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远远就看见康凌一脸紧张的守在陈苍旁边，不知为何，心里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在世间肆意多年，只凭兴趣行事，背叛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毫无廉耻感可言，也没有什么挨得近的人，从来只是孤身游荡。 在世几百年，看过的人间百态多了，可唯独此时这一幕带给他了些微末的触动……大概我是老了，梧桐想。 “这些白花可是个麻烦，看来是要将整个城都毁了才能解决。”梧桐轻咳一声说道。 康凌疑惑的看了梧桐一眼，有些意外这位心狠手辣的主竟然还会顾及这些。 梧桐被康凌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勐地咳了几声，“好在这城是个废城，我们走前烧了就是。” 康凌正想说话，陈苍睁开了眼，“无事，等它们没养分了便会自然枯萎。” 调息一番，陈苍感觉好了许多，正想站起来，康凌眼尖及时过来拉住他的一只手，往自己怀里一带，让陈苍依着自己，轻声问道，“好些了？” “神之祝福确有奇效。”陈苍也不挣扎，仍康凌作为。 “嗯，毕竟它的寓意是奇蹟与不可能完成的事。”见神之祝福起了作用，康凌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喜悦。 陈苍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蓦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凑近康凌的耳边，“你就是我的奇蹟。” 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出现，无法逆转的局刚好你可以破解……不是奇蹟是什么。 康凌愣住，几乎感觉自己的魂魄都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悠悠地落下来，接着脑海里传来一声不明的声响，脸瞬间红了起来，说话都结巴了：“是……是吗？” 陈苍侧过脸看着康凌，他的脸色不好，眼角覆了些憔悴，一看便是长期不得休息，但他的精神没有丝毫萎靡，站在他的身边就无所畏惧，不失方向。 “怎么了？”康凌问道。 陈苍轻轻一笑，“还好你来了。” “我来得不够快。” “不迟，足够了。” “那也是却邪……”康凌说着，勐地意识到他们将却邪忽略了好久。 而却邪，此时还尽职尽责的守在边缘，阻拦着白花的入侵。 “却邪。”陈苍唤了一声，却邪便从地面弹起，飞到他眼前打转。 “谢谢。”陈苍认真道。当初只是想支开却邪，没想到他真的将康凌带了过来，若非如此，今日一定是以自己的死收场。 听了陈苍的道谢，却邪也有些受宠若惊，速度都变慢了，差点从空中掉了下去。 “生了些波折，但我答应你的还有效，你已经自由随时可以离开。” 却邪停住没有动弹。 “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不必担心我，你该是自由的。” 却邪稍稍拉高了些自己，从高处看着陈苍。大概他想起了这七十年来与陈苍的纠葛，一时的融洽并不代表他们能和睦共处下去，他也不甘愿只作为一把趁手的兵器。许久剑身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震盪，勐地升高，划过空气，倏地离开了陈苍的视线。 陈苍平静的看着却邪的离开，这本该早就发生的，如今不过再上演一番。待却邪彻底消失之后，陈苍才收回视线，不出意外又撞进了康凌的眼。 两人慾言又止，仅只是相对而视都能带来无限的满足。 梧桐脑海里闪过“含情脉脉”四个字，人生头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 “既然如此……”梧桐出声打破这种气氛，“我就先走了。” 根本无人理他…… 就在梧桐转身准备走时，陈苍突然道：“余念……” 声音不大，但梧桐还是听到了，想到陈苍与余念虽然间隙颇多，但好歹也是师兄弟，这位师兄想问问师弟的情况也不奇怪。 梧桐止住脚步，在脑海里抓取了有关余念的信息，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淡定开口，“怎么？” 陈苍：“无事。” 梧桐：“……” 又等了片刻，见陈苍确实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梧桐才带着自己一肚子的憋屈走了。 “怎么不问了？”康凌也看出陈苍方才确实是想问的。 “突然想到，既然过去了也没有必要纠结，就这样吧，谁是谁非都没必要纠结。” 康凌“嗯”了一声，明白陈苍这是要彻底放下落霞宫以及过去的意思。陈苍这一路过得并不开心，清冷之下是无尽的自我折磨，“以后，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 “那是自然，现在你是我的唯一了。” 陈苍听到康凌唿吸一滞，接着感到康凌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收紧，好久才听到康凌重重的应了一声，将自己彻底揽过去，死死抱住。 两人在城内呆了许久，白花们耗尽了所有的怨念再找不到养料枯萎凋零，重新将这座布满石雕的城露出来。这些本该刀剑不侵的石雕经过这一番波折竟然统统破裂了，本来这城的怨念都是附随在石雕之上的，怨念是石雕成形的重要部分，眼下没了怨念自然是再不能做到无坚不摧。 这些人几千年的积累就这般做了废。 两人找到沈易的白骨，陈苍向康凌解释了沈易的秘密及地下组织与各门派之间的联繫，对此康凌的评价就是——修士们活得太久就容易发疯。 种种骇人听闻的事都是他们做出的，偏偏牵涉甚广，几乎囊括了整个修真界，依两人之力也无力整治根除，未来也不知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么蛾子。掌握这修真界话语权的就是这样一些人……这样看来，修真界果然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也不知这次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又寻了个肉身夺舍。”陈苍在周围探查一圈，并未发现沈易魂魄存在的痕迹。 “为了防止再生意外，看来日后小师叔只能与我寸步不离？”康凌调笑道。 两人直至确认城中再无存活的白花之后才离开，在路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时正是春天，到处都是一副欣欣向然的景象。 陈苍心头莫名一动，修真界不见得到了末日，在被人忽视的地方，也许藏着新的希望。 “你说若是十刃预言是真的……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灭世的助力？”陈苍突然问道。姑且不论这方法是怎样的，沈易他们确实是在预言之下想为自己博得一丝生机，间接而言也算是在阻止世界的覆灭。可反观他们，到更像是在十刃的顺利出世保驾护航。 “十刃未出完，预言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康凌在陈苍耳边耳语，“不必遥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莫负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