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鱼馆》 第1页 《七号鱼馆》作者:贺兰邪 文案: 民国十七年,茶城出现许多异人,这些异人的出现让本来安宁已久的茶城再掀波澜。 一件又一件的诡异非人案件出现,闹得大家人心惶惶。 身份神秘的七号鱼馆主人,受人之託调查昔年悬案,结识了雌雄同体的盗贼邢庭,探长阳明臻上门求助,三人行破诡异奇案。 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怪相?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 第1章 人面佩01 民国十七年,茶城。 立秋之后的第一场雨下得尤其的大,大得将茶城的街道沖刷得十分干净,就连那些藏了许久的脏东西都被沖刷出来。最让人吃惊的是西雀街巷子里的那具尸体,五脏六腑都似被大雨穿了个透,里面什么都不剩。 警局来人,拉了好几条警戒线都拦不住这些爱看热闹的百姓,明明害怕却又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忍不住一看再看。 垃圾堆里躺着的男尸,看样子二十六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张脸被挖个稀烂活像是个烂番茄,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一辆黑色的警车开来,泥水溅得老高,看热闹的人纷纷往后一退。能把这车开得这么飘的,除了队长阳明臻以外,怕是没有第二人。 车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一身正气逼退人群。 正在办事的小警员看见此人,赶紧迎上去。 “队长。”警员边说边指着那尸体道,“这作案手段着实残忍,五脏六腑都被掏了个干净,脸也被挖得稀烂。与前些日子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是本月的第三起案件了……”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极其小声,生怕被围观的百姓听去。几天前有人在东桥头下也发现了这样一具尸体,本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仇杀案,正在他们调查时,竟然发现了第二具尸体。 听见警员如此报告,队长阳明臻的脸色变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样的伤口一点都不像是被利器割开,倒像是被勐兽给活活撕开,然后再挖出五脏六腑。 若是此事风声走漏,恐怕又得闹得人心惶惶。警局将此事一压再压,如今第三具尸体出现,茶城出现怪物杀人的事情怕是再也压不住了。 阳明臻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声,脸色越发难看。 他压低声音问:“是谁报的案?” 警员忙将旁边那个打更的老头拉过来,老头似被吓得魂不附体,整张脸惨白如纸,浑身哆嗦。 见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小警员便替他说:“更夫张之年负责西雀街的打更,清晨路过这里发现了这具尸体。” 张之年当时打完更正准备回家睡觉,那时天色依旧有些朦胧,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地面有些滑让他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垃圾堆上,手一摸竟然摸到了头髮,再往上摸摸,感觉有点像是个人头。他转身一看,自己的右手边竟然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那男人整张脸被挖个稀烂,肚子被挖得什么都不剩,巨大的伤口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长在人身体上。那血不知道流了多少,整个垃圾堆都被染得通红。 张之年吓得当即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匆忙赶去警察局报案。 阳明臻听完张之年结结巴巴的描述后,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 “有人认识这个死者吗?”阳明臻看了一眼死者穿的裤子,这西裤的质量看起来极好,想必死者是个有钱人。与前几日死去的那两个人不同,他们调查了几天才发现那两个死者不过是普通的流浪汉,并没有人认得他们。 经此一问,旁边果然有人发声了。 “我认得。”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五短身材,长得宛如一个瘦猴。他指着那地上躺在的尸体说,“这个人叫王信,是个极其烂赌贪财好色的人。” 阳明臻转过身看着他,听他这番描述,倒像是对死者着什么深仇大恨。 “这人的脸都被挖烂了,你是怎么认出他的身份?”阳明臻有些怀疑地看着那个瘦猴。 瘦猴说:“我当然认得,你看他手上戴着那个玉戒指,就是他老婆陈彩儿的陪嫁物。” 阳明臻低头一看,那男尸的右手食指上果真戴着一个玉戒指。 瘦猴不屑道:“这男人没什么本事,娶了个老婆也不懂得珍惜,如今他死了,倒是天公怜悯陈彩儿。” “听你这意思,话里有话。”阳明臻问,“你叫什么名字,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叫陈谯,是陈彩儿的表弟。”陈谯眼睛带着恨意,“王信此人死有余辜,他能够有今天不过是我姐姐的在天之灵在报復他。” 阳明臻立刻追问:“什么意思?你姐姐的死和他有关?” 陈谯说:“我表姐嫁给他后,本以为自己可以过得幸福美满,谁知道王信像是变了个人,结婚前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都变成烂赌暴力,他每次输了钱就会去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打我表姐。” “我们大家都劝他们离婚,可是表姐不听。因为每次王信酒醒,都会去向姐姐认错,他打自己骂自己,惹得表姐心疼不已,逼得表姐没法离婚。表姐相信他会变好,每天都在家里等着他,谁知道这人私信不改,竟然在外面找了个骚狐狸。” “我表姐一气之下,就上吊自杀了。表姐死了,王信就拿着表姐的陪嫁物到处花天酒地,陪嫁物本来有许多值钱的东西,到最后被他花得只剩下一个玉戒指。” 陈谯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地上已死去的王信又拖出来吊打。 “我表姐本就对我一家极好,谁知道嫁给了这么一个恶棍,落得如此悽惨的下场。他如果没死,我都想去把他杀死!” 一听见这里,阳明臻剑眉倒竖,神色威严地看着陈谯:“你刚才说什么?” 陈谯重复道:“我想杀死他。” 阳明臻说:“你可知道,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该是怎样的后果?” 陈谯笑了笑说:“我知道啊,铁面无私的阳队长。你当然可以怀疑我,不过这件案子真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我怎么可以将这个人的尸体留在垃圾堆里等着被你们发现?我会将他推入油锅里油炸,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阳明臻正色道:“收起你那些阴暗的想法,我现在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陈谯看着他。 “第一,你最后一次看见王信是在什么时候?第二,关于你刚才说的狐狸精又是谁?” 陈谯回答:“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恶棍是昨天夜里。至于狐狸精,我不知道探长你具体问的是哪一只?毕竟王信养的狐狸精挺多的。” 阳明臻又问:“昨天夜里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还能有什么地方,当然是龙门厅,整个茶城最大的狐狸窝。” 第2页 陈谯所言不假,龙门厅这个地方就是茶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里面的那些女人都浓妆艷抹,在那灯光暧昧的地方扭来扭去,宛若美人蛇吐着信子,大胆地勾引着荷包里有钱的男人。 阳明臻看了看陈谯的周身打扮,总结出两个字:贫穷。 “我看你这模样不像是能够进得起龙门厅的人,你是特地去那个地方找人?或者说你当时找的就是王信?”阳明臻直接了当地问,“你想干什么?” 陈谯直视着阳明臻的眼睛:“杀他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阳队长记性不好?” “你在龙门厅蹲守了他多久?你都看见他和那些人接触过?”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陈谯似有些不耐烦。 陈谯笑嘻嘻地道:“你不是说我穷么?我没钱自然就被龙门厅赶出来了,他跟谁接触过,我怎么知道。” 阳明臻盯着陈谯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在说谎。陈谯却说:“阳探长该问的都问完了吧?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煮饭了,我肚子饿了。” 旁边的警员对着他摆了下手:“走吧你。” 陈谯笑着走出围观人群,嘴里还念叨着:“人作孽,老天收,报应报应。” 警员望着陈谯离去的背影,问阳明臻:“队长,要不要派人去跟踪那小子,我感觉他在说谎。” 阳明臻摆了摆手:“不用,陈谯没那么大的能耐,你看他那身材犹如瘦猴,跟死者王信一比相差甚远,他根本没法双手撕开王信的肚子。再看王信身上的伤口与之前的死去的两人如出一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天报应,而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警员震惊:“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力气,直接用双手不需要工具就能掏空活人的身体?” 是啊,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到呢? 这些人不知道,阳明臻心中却是十分清楚的。因为在两年前,他曾经目睹过自己的同事被人挖走了心脏,他明明可以去救人的,可是因为腿受伤了,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事惨死。 在那一场追捕里,只有阳明臻一个人活下来了。上级将他从一个小警员提升到队长,可是他连那个案子都没能破,甚至还没有救下自己的同事。他不止一次反覆的问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能够当上探长。 所有的回答,都化成嘴角的苦笑。 茶城出现怪物杀人,上面的人为了封锁消息,命令所有人都不许说出实情。那些知道秘密的人都死在了怪人手里,唯独他活下来了。他们为了封他的嘴,就给他升职。 本以为太平两年,这些怪事就算是结束了。 直到最近他才知道,这不过是噩梦重演了而已。 倘若那个人还在的话,也许他还能问一问。可是那个人被他逼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又看了一眼王信的尸体,那残忍的伤口让他没由来的心底一寒。 如果当初他的腿没有受伤,他就会迈出那一步,该死的人就是阳明臻。而不是那个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同事…… 旁边的法医郁舂看见阳明臻脸色不好,关心道:“阳队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阳明臻摆了摆手道:“没事。”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叫不上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郁舂展眉一笑,声音温润地介绍自己:“郁舂,新来的实习法医,几天前我和阳探长还在同一张桌子吃过饭。” 阳探长微微颔首,他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因为警局里的老法医到了退休的年纪,他们不得不去请一个新人。这新人才来的第一天,大家组织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是因为那一顿饭,太平已久的茶城出现了第一桩命案。 阳明臻伸手轻轻拍了拍郁舂的肩膀:“可有什么发现?” 郁舂摇了摇头:“王信和前些日子的死者一样,五脏六腑被挖,脸也被毁了,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阳明臻点了点头:“那就把尸体带回警局,麻烦郁法医了。” “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不麻烦不麻烦。”郁舂补充道,“不过据我的观察,阳队长你真的该休息休息了,你脸色这么差,若是病倒了,这兇手该由谁去抓?”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药房抓点药。”阳明臻吩咐众人道,“你们先回警局,我出去办点事。” 郁舂点点头,微笑目送阳明臻离开。 第2章 人面佩02 入夜,原本繁华热闹的夜市大街上冷清至极,走了好长一段路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因白天发生过命案的缘故,茶城的百姓都不敢在夜里出门了,就连那些流连于狐狸窝的男人们都被自家的婆娘关在了家里。 她们恐吓自家的男人:“你还敢出去找狐狸精,就不怕五脏六腑被挖掉吗?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给你收尸。” 男人们乖乖地缩回了床上,回想起白天看见的尸体,他们吓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畏手畏脚的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路过白天死人的地方,他下意思地踮起脚尖,生怕沾染上什么污秽。 一阵冷风吹来,他背嵴发凉,汗毛倒竖,吓得路都不敢走。 “大哥,你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年轻人那怂逼的模样就差跪在地上给死去的王信磕头了。 他似想起什么一样,骂骂咧咧道:“真是见了鬼了,连着好几天醒来旁边都有尸体。幸好那些窝囊废警察没有发现我,否则我邢庭真是有口难辩。” 邢庭是个盗贼,只在夜间活动。他每日的任务就是接受僱主给他的订单,进行偷窃,完成行窃后,再将所偷盗的东西送去给僱主。 几天前他在行窃时,莫名晕倒,醒来发现自己的旁边躺着一具男尸,那尸体模样极为狰狞可怖,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躲躲藏藏地过了几天,生怕警察抓到自己。 可是他等了这些天,茶城日报没有一丁点关于那具男尸的消息。他都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没睡醒,还在梦里。 正当他放下心来,继续偷盗,又睡着了,醒来又看见自己的旁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这个男人和之前的男人一样,胸腔被人掏得干干净净,脸被人挖得乱七八糟。 他连着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他娘的不是在做梦!” 反应过来后,跑了好几里地,生怕被抓住进局子里吃牢饭。 邢庭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明明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偷盗,图个温饱,不想摊上人命案子,可是每次偷了东西之后他都会躺在一个死人旁边。这是上天对他这个盗贼的惩罚吗?一想到这里,他就打算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地去找个正经活谋生。 谁知道今天早晨,一觉醒来,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门外那个绑架他的人说:“姑娘,你应该醒了吧?放心吧,昨天晚上你杀人没有人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不会揭穿你的。” 第3页 邢庭觉得脑子里面仿佛灌满了浆煳,门外的那个人男人喊他什么? ——姑娘? 放你娘的屁,老子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是个姑娘!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他说我昨晚杀人了? 邢庭正欲开口问话,门外那人又说:“现在外面全是警局的人,我出去帮你探探风声,你最好不要出门,否则我也没法保住你。我虽不知你杀前两个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只有你帮我杀了王信那个恶棍,我就得把你当成恩人。你好好在这里藏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话一说完,门外的那个人一熘烟便没了。 邢庭坐在床上无语问苍天,他竟然一夜之间变成了杀人犯,而且对方还认为他是个女人? 关于昨晚的杀人事件,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了。只记得他昨天晚上很早便睡下了,不知道怎么的,子时一过,他感觉浑身发凉,从梦中冷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刚才那个男人说,他最近杀了两个人,加上王信就是三个人。难不成他前几天看见的尸体,真的是自己杀的? 他与那几个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去杀别人?再者说了,那死者身上的伤口,他也见过,根本不像是刀割的,有点像是被人生拉活扯开的口子,然后再从那口子里掏出五脏六腑。 邢庭自知自己没有这种能耐,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双手的指甲竟然变得那么长了,宛如十把小小的尖刀出现在自己的手指上。 “不会真是我杀的吧?”他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是我杀的,为什么我没有一点记忆呢?” 邢庭仔细回想,每次身边出现尸体时,他都记不住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这一次,有人把他关进了小黑屋里,其目的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这真的是保护吗? 万一是门外的那个人想要陷害他呢? 这么一想,寒意满身,邢庭赶紧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逃出这间屋子。他本以为这间屋子应该锁着的,谁能想到那个心大的‘绑架者’竟然把门开着没有锁。 邢庭一路逃到外面,正好经过西雀街目睹了命案现场。 他看见警局里来了一群人,队长阳明臻在问话一个年轻人,他仔细听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没错! 绑架他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个叫陈谯的人! 他听见陈谯讲诉了表姐陈彩儿的遭遇,越发肯定,那个王信就是陈谯杀的。陈谯为了给表姐报仇,杀死表姐夫王信。然后再嫁祸给他。 可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陈谯为什么会叫自己姑娘? 他自觉自己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男子气概十足,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个姑娘。 难不成,陈谯这个人是个傻子,分不清男女? 邢庭躲在暗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直等到天黑了,他才慢慢地从角落里熘达出来。他本想来王信死去的地方找一找线索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道这破地方啥都没有,除了垃圾就是血。 “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邢庭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转过身去,只见有一个漆黑的人影,手中提着一盏油灯。那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照出那人的脸,白皙干净,秀气温润,有点像是个好看的娃娃。 邢庭害怕被人发现异样,转身拔腿便跑。 谁知那人一手搭在了他肩上,力道之大,竟然他无法动弹。 “雌雄同体?” 那清冷的语气让邢庭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 那人提着油灯在邢庭身边来回照了照:“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 邢庭怒道:“要你管!” 那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你拿的那个东西,让你摊上了命案,如果你还想多活几日,就听我的。” 邢庭讥笑道:“听你的,你谁啊?” “我是何復,一个警察。” 邢庭这下子腿软了,他居然被警察抓住了。看来这顿牢饭,他是吃定了。他有些欲哭无泪地说:“警察大人,你相信我,那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在我身边。” 何復说:“我知道不是你杀的,是她杀的。” 邢庭忙问:“谁杀的?老子一定要去打死他,居然敢嫁祸给老子。” 何復指着他的胸口说:“是你身体里的那个女人。” 邢庭彻底傻眼了:“我身体里的女人?我身体里怎么会有女人!” 何復微微一笑:“这就得问你自己了,这些日子你究竟拿了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拿过什么东西?我一个小偷,我拿的东西太多了……”一想到这里,邢庭双手勐地一拍,“我想起来了,我在墓地里捡过一个玉佩,那个玉佩是被树枝握在手里的,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扣出来。” “树枝握在手里?”何復有些疑惑。 邢庭说:“对,当时我看见它时,就是在坟前那棵老槐树下。我本来是想去墓里取一点东西换点钱花,然后我就看见那树枝像是一只人手一样,将玉佩紧紧地握住。” “我拿到玉佩的时候惊呆了,因为那个玉佩是一张女人的脸!” “人面佩。”何復肯定道。 邢庭点头:“对,我拿到人面佩后,把玩了一会儿,它竟然吸收了我伤口的血。然后就钻进了我胸口里,怎么掏都掏不出来!我以为那是幻觉,也就不太在意,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之所以会在醒来之后看见那些尸体,完全都是因为这个玉佩搞的鬼。” 见他说得如此激动,何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人面佩入体,十五日后,你将彻底被她取代。” 邢庭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取代?” 何復说:“我调查过那三个死者,他们死亡时间都是在双数日,这就是代表那个女人在你的身体里并不稳定,她只能在双数日存活。一旦到了单数日,你的意识就会醒来,如果她在你体内停留时间越长,那么你醒不过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最后你就会一直是个女人……” “这世上就没有邢庭了。” 听见这句话邢庭腿软了,他活了二十年,虽然活得非常失败,但是他还是不想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一旦他消失的话,那么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人记得他。 要想让一个人完全的消失,最残忍的方法就是被世界彻底遗忘。 邢庭突然伸手,拉住何復提着油灯的右手,发现这个人异常冰冷,他顾不上想那么多,可怜巴巴地望着何復。 “警察大人,求你救救我吧,我还年轻不想死。” 何復微微一笑:“好啊。” 第3章 人面佩03 想要知道女鬼附体为何杀人,那就必须去发现玉佩的墓地走一遭。 第4页 邢庭领着何復,两人一人提着一盏灯笼,朝着方关山墓地走去。 方关山墓地在茶城最近的一处小镇上,镇子的西边有一座无名山,山脚下的墓地便是方关山墓地。据说,这个墓地是一块风水特别好的地方,那里绿树成荫,每个墓碑间隔五步之远就有一棵树。那些树就像是墓主人的守护者,日日夜夜替他们把守站岗。白天这树看着倒还好,入夜之后被风一吹,那些树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尽情地在月光下舒展自己的身姿,路过的人见了,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据说,前十年的时候,总有那么些色鬼喝醉了酒,把人家墓地里的树看成了姑娘,抱着就亲亲啃啃,不肯撒手。等到天一亮,发现自己居然对着一棵树操了一晚上,瞬间吓得几天都直不起来。找了镇上的大夫看了看,大夫直摇头:那话儿,怕是不行了。 这事儿说出去也丢脸,色鬼也就只好认栽,有人问起,便说:根子是被摔坏的。 谁曾想,一个色鬼遭殃,后面竟然又去了一堆。镇上的人便觉得这里有古怪,没准那些树经年累月的吸收了不干净的东西,真的成精了,专收拾这些不正经的男人。 为了防止他们夜里路过这里被勾去魂,镇上就请了一群法师来做了法师,再修建了一四堵墙,虽然墙也不是特别高,但总归是个意思。法师说,怕修高了,墓主人会有怨言。 十年过去了,这个无名墓地便有了名字,四堵墙成了一个正方形,大家都管这里叫‘方关山’。 邢庭来这里偷盗东西并不是意外,那天他在茶城里最大的酒楼聚乐楼吃完饭,就有一个人给他一张纸条,让他半夜去方关山取一样东西。 那东西便是玉佩。 何復听见这里,便问:“你还记得是谁给你的纸条么?” 邢庭摇头:“这些僱主从来不露面,传递信息都是靠小孩子给我纸条,那小孩不过是他们在大街上随便找的一个人。” 何復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邢庭:“你刚才说你在聚乐楼里吃饭?” 邢庭茫然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 何復说:“那一顿饭可是普通人家半个多月的薪水,你能吃得起?” 邢庭这会儿就得意了,说起聚乐楼那可是眉飞色舞,好似还在口中回味几天前的肘子。 “何警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凡是在我们这条道上走的人,僱主下单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请我们吃一顿饭。有些人呢就是普通茶馆,有些人呢就是稍微档次高一点的,而我这级别就是属于聚乐楼。”他拍着胸膛显摆,“那可是很高级的。” 何復淡淡睨了他一眼:“那怎不见你去龙门厅吃饭?” 邢庭一听见龙门厅三个字,瞬间就没了底气。龙门厅这个地方,在茶城就好像是最能够划分等级的东西,你能进,那你非富即贵。可他们,说好听点叫做‘夜行侠’,难听点就是一个盗贼。 既是个盗贼,那又怎能入得了龙门厅。 邢庭尴尬笑了笑:“何警官何必打趣我,那龙门厅管事的不是与你们局长一向交好么?我这种身份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等着他们抓?” 何復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思考邢庭说的龙门厅与警察局的人有来往。可是,他并不知情。 两人提着灯笼走了好一阵,都没有见到邢庭说的方关山墓地。只听得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两人手中的灯笼熄灭了,整个世界进入一片黑暗。 邢庭的心突然有些慌,比前几天来行窃更慌。 他拉了拉何復的袖子,有些害怕地停住脚步:“何警官,要不我们还是走吧,等到天亮了再来。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墓地只要起风,就代表有人要进去送命根子了。” 见何復没有反应,他有些委屈:“何警官,我还是个清白的男人,连女人都没有碰过。这要是进去把我的命根子给弄残了,要是以后遇见个心仪的女人,我还怎么办啊!” 他一想起十年前的那些诡异传闻,愣是吓得步子都走不动一步。奈何身边的何復,只字不言,他急了一甩何復的袖子:“我说你这个傻警察,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你就那么想进去跟那女鬼共度一夜春宵么!” 话音刚落,他转身一看,右手边哪里还有何復的影子!那分明是棵老得不能再老的槐树。 墓地里是不能种槐树的,听镇上老一辈儿的人说,槐树为阴,聚集阴气之后,埋尸地能变成诈尸地。 邢庭一见槐树,立马跪下来:“好树饶命,好树饶命,我那天不小心偷了你的玉佩,是我的错,我今天就来还给你。” 他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树,生怕那树在他眼中变成一个绝世美女勾引他犯罪。 邢庭把胸膛一挺,视死如归的模样:“那玉佩在我胸口,劳烦树姐姐亲自动手取走吧。”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除却身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他的胸口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邢庭的胸口,他感觉自己瞬间不能唿吸。他突然有点后悔,就这样把自己的胸膛给人家,万一那树姐姐把他的五脏六腑也掏空了,可怎么办! 那只手,在他的胸膛上狠狠一拍。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邢庭睁开眼睛一看,何復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一进这墓地就不对劲,是身体里的玉佩起反应了吗?”何復对着他的胸口左看右看,除了皮肤白皙,伤疤较多以外,暂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邢庭立刻将衣服穿好,冷哼一声:“你一大老爷们这样看着别的男人的胸口,不害臊!” 何復没有搭话,他刚才看了一眼邢庭的胸口,那些伤疤除了被人打的砍的,还有被东西咬的。 他想不出来,一个盗贼的身上怎会有那么多伤疤。邢庭刚才把衣服穿得那么快,很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看见。 邢庭穿好衣服后,就开始转移话题。他指着刚才何復站着的位置说:“我记得,那天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看见了玉佩。当时在这里有一棵树,树枝像是人的手掌,紧紧地握住玉佩,我就将玉佩扣了下来。” “取玉佩的时候,手被划伤了,玉佩就吸收了血,然后进入的我的胸口。” 邢庭挠着头说:“可是现在,那棵槐树消失了!” 何復听完,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泥土。他弯下腰,仔细查看,泥土被翻动过。 邢庭也看出了端倪,指着那些被翻动的泥土说:“你看吧,我就说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一定是砍走这棵树的人,杀死了那三个人,这些土明显就被人动过啊。” 何復却摇了摇头:“土确实是被翻动过,可它并不是从外面到里面的翻动,而是从里面到外面。” 邢庭听得有些转不过弯:“什么里面外面的?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儿呢。” 何復说:“种子破土而出,就是这个样子。” 邢庭双目瞪圆,手脚并用的比划:“你的意思是那棵树活过来了,它从土里跑出来,长着腿儿跑走了?” 第5页 何復拍掉手上的泥土,淡淡地说了一句:“没错,它已经从这个墓里离开了。” 邢庭却有些不屑:“这怎么可能呢?” 何復站直身子,看着他。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除了有能够长着腿儿跑走的槐树,还有能够进入人身的玉佩,你既能够相信后者,那为何不愿意相信前者?” 邢庭被说得哑口无言,其实说真话,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胸口里住着一块玉佩,正是那块玉佩让他变成了女人。这天方夜谭的事情,说出去谁会信?怕是会被人当做疯子抓起来。 他都不愿意相信的诡异事情,为何这身为警察的何復却能够如此轻易的相信?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怀疑何復。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告诉你的这些话?”邢庭说,“如果是其他警察看见我,肯定一早就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了,逼我认罪,那三条人命就背在我背上了。为什么,你没有抓我,反而和我一起来到这个墓地?” 何復的回答很简单。 他清澈的双眼盯着邢庭,语速轻柔而缓慢:“因为我不是其他警察,我有脑子。” 邢庭彻底无言以对,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把自己看得有多聪明呢? 何復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邢庭问:“你不抓那个女人了吗?子时一过,就是双数日,到时候我就会变成女人。” 何復头也不回地说:“你以为她没脑子吗?你今天来了人家的墓地,你还指望着她立马显形等着你抓?” 邢庭无奈:“你走了,那我怎么办啊?” 何復说:“我没在时,你是如何过的生活,你就该如何过。” 邢庭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心中对墓地的恐惧都变成了莫名的失落。 警察与盗贼,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復愿意相信他的话,那是他的福分。他还能指望着,这个世道的警察能替他洗刷冤屈吗? 他苦涩一笑,朝着何復离开的方向跑去。 他想,也许自己不再行窃,那个女人没准就不会出现。 抱着这样的心理,邢庭回到了他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 这一天夜里,如同何復所言,他没有昏迷,一直在屋子里坐到了天方鱼肚发白,他也没有昏迷变成女人。 天有些微微亮时,邢庭睡着了,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牢笼。他和七八个衣不蔽体的少年,一同被关在巨大的笼子里,每隔一段时间,牢笼里的少年就会少一个,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火光在梦境里亮起,邢庭的唿吸变得有些急促。 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梦境坍塌,他从床上滚到地上。 “十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破烂的屋顶,雨滴落在眼角犹如泪痕。 第4章 人面佩04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停歇,邢庭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终是忍不住下床寻找吃的,家里除了两个苹果以外再没什么吃的。 他啃着苹果想,这几天要不是因为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多怪事,他也不至于窘迫到如此地步。要知道,他可是经常混在聚乐楼里的常客呢,那些找他办事儿的僱主都会请他去聚乐楼里吃一顿大餐,如今沦落得只能啃苹果。 一想到聚乐楼,邢庭顿时来了精神。 昨天在方关山墓地时,他告诉何復,送信的人都是在大街上随便找来的小孩子,他确实已经记不住那小孩子的模样,但是他记住了一样东西,女孩的裙摆上绣着一朵鸢尾花。 倒不是多了个心眼怀疑何復的身份,而是他着实不愿意相信茶城的警察。曾经目睹过茶城警察办案,因为抓不到犯人随意抓一个小偷顶罪,小偷逃跑,被人撞死街头,那血肉横飞的模样让邢庭至今无法忘记。 既然警察是靠不住的,那就只能靠自己来洗刷冤屈。 邢庭放下手中的苹果核,转身进了衣柜,他的衣柜后面里面是一间密室。密室不大,刚好能够容纳下一张大方桌和一张椅子,密室的中央挂着一块巨大的镜子,邢庭坐在镜子前,将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随后,他用刀片轻轻地在自己的耳朵后面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在昏暗的密室里,这一幕显得格外的诡异可怕。 只见,邢庭右手摸住那道伤口,勐地一撕,整张脸皮都被他扯了下来,慢慢的他的身体像是长出一个巨大的人形蛹,将他包裹在里面。 片刻后,他破茧而出,慢慢地爬起来,将身上的碎屑抖个干净,镜子里照出来的邢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邢庭的秘密,他的皮肤在受伤之后有重塑功能,在重塑期间身体会长出一层茧将他包裹起来。只需要短短的时间,他就能够在茧中获得新生,变成另一个人。 只不过这种易容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久,对自身也有一定的损伤,所以他很少这样做。 看见镜子里出现的全新的自己,邢庭觉得很满意,他伸手摸了摸这张脸,又对着镜子臭美了几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一次就变成功了,真不赖,就是这张脸没我本人帅。” 走出密室,在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打扮一番倒真是与方才那个穷小子有着天壤之别。 变装完毕后,邢庭笑眯眯地朝着北街聚乐楼走去。 他要在这里面去找一个人,那天看见的鸢尾花女孩。而与这位鸢尾花女孩接触最多的便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 这张脸的主人姓金,名仁耀。聚乐楼里的人都尊敬的喊一声金先生,他是这聚乐楼的贵客。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金先生家世背景,只知道他是个有钱人,穿的是上好的西服,喷的最腻的香水。 邢庭在这里吃饭时,有好几次都看见他的饭桌边总有一个小女孩。 邢庭刚一踏进聚乐楼门槛,拿着帕子打扫座位的小僕宋哀便走了走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金先生今日来得可早,还是和往日一样的四菜一汤吗?” 邢庭理了理西装的袖子,装作十分儒雅的模样,低沉着嗓音道:“同往常一样。”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再瞧了瞧聚乐楼大厅里挂着的那一面铜镜,这张脸长得还算好看,五官里偏偏有着一双不甚漂亮的眼睛,双眼微微一眯,猥琐之气尽显。 他对着这张脸皱了一下眉,再次在心底感嘆:这脸可真难看,还是自己的脸帅。 小僕宋哀瞧见‘金先生’皱眉,遂问道:“先生为何皱眉,是我聚乐楼招待不周?” 邢庭微微一笑:“那倒没有,只是没看见那个小傢伙,心底有些不大开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邢庭在心底呕了自己一百八十遍。这个金仁耀,每次来聚乐楼吃饭时,总会让那个小女孩陪自己一起吃,邢庭看见过他两次,金人妖把那小女孩搂着放在自己腿上。 因为距离比较远,又被屏风遮挡住了半张脸,邢庭只能看见那个小女孩的下半身。 第6页 他清楚地记得小女孩穿着的那身裙子,水粉色的布料,上好的绸缎,上面用彩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漂亮的鸢尾花。 这鸢尾花虽然普通,可邢庭却记得十分清楚,因为那天来聚乐楼给他送信的小丫头也有同样的裙子,裙摆也绣着一朵鸢尾花。 当然,如果说两人拥有同样款式的裙子并不值得奇怪。可是那个送信的小女孩身上,也有一股相同的香气,而且这香味就是那油腻的金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同款香气,那就令人生疑了。 宋哀意会了邢庭话中深意,忙低声耳语道:“金先生有所不知,鸢鸢小姐生病了,这几日都没来楼里。” 邢庭讶异道:“病得严重吗?” 宋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应该严重吧。” 邢庭说:“什么叫应该严重?” 宋哀回答:“因为我没见着鸢鸢小姐,不清楚她病得如何,几日未见,想来应该是病得严重。不然她看见金先生了,肯定第一时间跑到你面前啊。” 最后那句话,宋哀说得有些暧昧。邢庭却打了一个哆嗦,感觉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见过鸢鸢,那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这个金先生的行为举止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个聚乐楼里居然用小孩子来陪酒。当真令人噁心! 他摆了下手,有些不悦道:“今日就不吃饭了,看不见她,我食不下咽。” 宋哀喊了一声:“好嘞。” 见邢庭踏出门槛,又追过去拉住邢庭小声说道:“金先生,我希望你去看看她,她在铜海巷11号。” 邢庭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知道了。” 他刚才就想打听鸢鸢的住处,如今宋哀自动报上地址,对他来说反倒是省事了。 只是这铜海巷又在什么地方?他不敢多问,怕漏出破绽。若是被宋哀看出,他并不是真正的金先生,也许会招来许多麻烦。 走出聚乐楼后,邢庭一手掩面,走得飞快。 邢庭的易容术是在十二岁那年发现的,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只是这种变化十分不稳定,让他十分担心会在聚乐楼里显出原型。 走出很远之后,邢庭才将手放下来,向路人打听铜海巷的位置。 这铜海巷十分偏僻,是个无人居住的废巷,鸢鸢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居住在这里? 他挨个数过去,11号正好是这里。 邢庭站在门口,心中盘算自己该如何上门看望鸢鸢才不会漏出破绽。他抬起头看了看这门四周,蜘蛛网都结了好几个,这样的地方真的住得有人吗? 他往门缝看去,门还未推开,就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狠狠地扔在地上。 “老闆,就是这个人,假扮成你的模样打听鸢鸢小姐!” 邢庭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果然是聚乐楼里的小僕宋哀。 再往宋哀身后一看,那不正是金仁耀本尊? 金仁耀穿着一身高贵的白色西装,头上戴着一个白帽子,往哪儿一站端的是风流倜傥,只是这人打扮得再好,那也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他冷冷一瞥邢庭:“你是何人,为什么假扮成我的样子?” 邢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大着声音一喊:“我还说你抄袭我的脸呢,我才是真正的金仁耀!” 话音刚落,宋哀一脚踢在他的腿肚子上,他一下子跪在地上。 “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宋哀狠狠一瞪他。 邢庭觉得有些吃惊,宋哀是如何识破自己的身份?他这一路走来,脸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金先生的脸。 只见,金仁耀笑嘻嘻地弯下腰看着他:“你的脸不想被我扒下来,就好好地回答我的话。” 邢庭听见‘扒’这个字,瞬间想到了被扒开肚子挖走五脏六腑的三具尸体。 “那几个人都是你杀的?” 金仁耀挑眉:“几个人,我不就杀了鸢鸢一个吗?” 邢庭一听极为愤怒道:“你这个畜牲!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金仁耀笑了,整张脸变得更加猥琐了。 “你确定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邢庭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金仁耀说:“那不过是我养的侏儒玩偶,命在我手,想杀就杀。” 侏儒? 邢庭觉得奇怪,难怪这个小女孩总是来陪金仁耀喝酒,他还以为金仁耀有恋童癖。原来,鸢鸢竟然是个侏儒? “那也是条人命,你为什么要杀她?”邢庭怒问。 本来追查到这里的线索,竟然断了,鸢鸢有可能是唯一一个接触过僱主的人。这个该死的金仁耀居然掐断了他的线索。 “我杀一个不听话的宠物,还需要向你请示么?”金仁耀冷声问道,“倒是你,为什么要来追查一个侏儒的死?” 话音刚落,邢庭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那张重塑过后的脸皮,像是蛇蜕皮一样脱落。 最后露出他本来的面孔。 “原来是你。”金仁耀看见邢庭的脸,微微一笑,“我正想寻你,你却自投罗网。” 他双手击掌,一声令下:“给我打,打到他交出我要的东西为止!” 宋哀举起拳头,拳脚落在邢庭身上。 邢庭大喊:“我偷你什么东西了,你别胡乱诬陷人!” 金仁耀侧身而立,冷然道:“玉佩。” 邢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金仁耀就是让他去方关山墓偷玉佩的僱主!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金仁耀,他才遭受了如此罪。 “是你让我去偷的玉佩,是你杀死了那些人?”邢庭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第5章 人面佩05 金仁耀不屑地看着邢庭,眼前这个对自己大吼大叫的人不过是他重金雇下的一条狗,就算是他杀了人,也轮不到这条狗对着自己大吼大叫。他朝着邢庭的肚子一脚踹去,邢庭竟利落地闪躲开。 “你!”金仁耀更加愤怒,他讨厌反抗自己的玩物,就像是之前他杀掉的那股侏儒鸢鸢。 明明只是一个宠物,却妄想当上他的太太,甚至还利用他最想要的东西来威胁他。 他讨厌威胁,所以鸢鸢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邢庭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狼狈的模样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胜利者的嘲讽。仿佛刚才的软弱无能都是装的,目的就是要在敌人放轻戒备的时,给其致命的一击。 “金先生,你似乎低估了我的能力。要知道能够进聚乐楼里吃饭的人,在我们这行里,我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邢庭笑眯眯地走向金仁耀,宋哀将金仁耀护在身后,他对着金仁耀招了招手,“你如果主动站出来打,我就打轻一些,若是被我抓住,打死了,我可不管埋。” 邢庭朝着自己的胸脯拍了两下:“你想要的玉佩就在我胸口,你有胆量,你就来取。” 第7页 金仁耀见邢庭此刻威风凛凛,心中有些害怕,他躲在宋哀背后高声喊道:“你胡说八道,玉佩怎么可能进你胸口!” 邢庭一想到这里便十分生气:“要不是你,我能遭这罪?看老子不抓住你,扒了你皮!让你也变成女人。” 见邢庭勐地扑来,金仁耀将宋哀一掌推上前,邢庭与宋哀扭打在一起,两人过手不过五招,宋哀就被邢庭撂倒在地。再去追金仁耀时,他已从后门跑出了这个院子,邢庭跟着跑出来,金仁耀已不见踪影。 “这狗崽子跑得够快!”邢庭怒骂一声,返回去寻找被自己打趴下的宋哀。 宋哀正欲逃跑,被邢庭逮个正着。 邢庭一脚将他踢在地上,堵住他的去路。 “那金仁耀到底是什么人?” 宋哀跪地求饶,可怜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 邢庭一脚压在他肩膀上:“放屁,你不知道你还叫他老闆?” 宋哀为自己辩解道:“这世道不是谁给钱,就是大爷吗,莫说叫他老闆,就是叫亲爹我也叫。” 邢庭脚一用力,将宋哀再次踢翻在地:“你亲爹听了可能得气活过来,与其麻烦他老人家睁开眼,不如让我送你去见他。” 宋哀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他知道自己不是邢庭的对手,对方分明是练家子。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虽不知那姓金的是何身份,但我知道他与许园有些往来,没准你能去那里面找到他。” 邢庭重复道:“许园?” 茶城的确有一座许园,不过是在城郊,那是茶城最大的园子。里面住的许家人,那是大有来头,据说祖上是个当大官的。这金仁耀居然与许园的人有勾结,他到底有几分能耐? “你莫不是在骗我?”邢庭怒目而视看着地上跪着的宋哀,“那许园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这金仁耀能跟他们有勾结?” 宋哀举起手发誓:“千真万确,我曾经跟踪过他,发现他去了许园,一直到清晨他才从那园子里出来。” 邢庭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宋哀有些为难地说:“姓金的兜里总是有花不完的钱,我那两天正好欠了一些赌债,就想去拦着他打劫,结果他就进了许园。” 见邢庭不说话,宋哀继续低声说道:“那姓金的似乎身体不太好,我之前听他和鸢鸢商量要去拿什么药来给自己治病,据说那药包治百病呢。” 邢庭只觉这是个笑话,世上哪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神药。 宋哀又说:“鸢鸢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这药的缘故,她以这药威胁金仁耀,想当上他的太太。金仁耀哪里会同意,一怒之下便将她杀死了。” “鸢鸢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药?”邢庭觉得此事非同一般,金仁耀如此执着于这药,想必他的病应该十分严重了。鸢鸢藉此威胁他,那这药应该是在鸢鸢手上,可是金仁耀却不顾威胁杀死鸢鸢。 难不成,他已经拿到药了? “我只知道她并不是个普通的侏儒。”宋哀摇头:“其余的一概不知,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望大侠放我一命,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如果大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埋葬鸢鸢的地方走一走,也许那里会有发现。” “城郊乱葬岗。” 邢庭对着宋哀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 宋哀走后,邢庭站在荒废的院子里琢磨。 许园的人一般不与外人往来,金仁耀却能够在许园里住一晚,莫非他是许园的人? 难不成,金仁耀只是一个假名,所以茶城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想着刚才金仁耀那副怕得要死的模样,他就应该早一点出手,抓住这个变态,一次性地问清楚。此刻,金仁耀跑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露面了,只能潜入许园去抓。 可是,他又该以什么藉口进入许园呢?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邢庭经过这一折腾,肚子更饿了。 他慢悠悠地走出铜海巷,找到了那家老字号面馆,煮面的老闆依旧热情洋溢地对他问好:“小邢,好些天不见你,去哪儿忙活了?” 老闆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长得有些富态,脸上总是挂着喜滋滋的笑容,有点像是年画娃娃,看着极其讨喜。邢庭最爱吃这家的藤椒牛肉面,藤椒给力,辣椒够味儿,值得他来这里无数次。 因此,他与老闆有些熟了,老闆问他名字,他只说了一个:小邢。 面老闆也不介意,只笑呵呵地对他说:“你来我这儿吃了那么多次面,咱俩也算是个兄弟咯,你不介意地话,就叫我一声阿瘦哥,瘦子的瘦。” 那会儿邢庭还在心底笑,阿瘦明明长得那么胖,却非要叫自己阿瘦这是对自己的体重,有着多么深的执念。 直到后来,阿瘦哥跟他说起,他才知道阿瘦从前长得很瘦,后来得了怪病,娘为了给他治病,就给他吃了好些药,导致他发胖,从此以后不管怎么减肥都瘦不下来。 这几天,邢庭为了躲警察,连续几天没来吃面,此刻见了阿瘦,他也不好多说。 毕竟,他自己干的活儿并不光彩,只摸着鼻子笑道:“生了小病,在家养病呢,这不,病一好就赶紧来照顾阿瘦哥的生意嘛。” 阿瘦哥一听了便笑呵呵,不免又给邢庭多抓了一两面。他就觉得邢庭这小子瘦,瘦得皮包骨头,得多吃点。 不多时,藤椒牛肉面煮好了,那麻麻的藤椒撒在汤面上,整个面汤都是青绿色的,眼睛看着不辣,吃着却辣死个人。香气四溢,牛肉仿佛招魂手,看得邢庭肚子一阵叫好,他就好这一口辣,看见面端上来,就呲熘得飞快。 阿瘦哥瞧着心底高兴:“你啊,真是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那个时候我也喜欢吃辣,后来得病了,就戒了。我总觉得能吃辣,是一种福气,能够享受很多美味。” “无辣不欢。”邢庭趁着空隙接了一句。 面吃了一半,阿瘦在刷碗,午时过后这面铺子就没多少人来了。他准备打烊,邢庭是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阿瘦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男人变女人的怪事?”邢庭背对着阿瘦,端着碗,正在慢慢地喝着汤。 阿瘦哥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男人变女人,这咋可能?” 邢庭笑了笑:“对啊,我也觉得不可能,这肯定是骗人的对吧。” 阿瘦哥是个直肠子,没多想,点点头:“对,骗人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信。” 邢庭说:“我肯定不信,谁信谁是傻子。” 说完,他沉默了,想着今晚子时一过,他兴许又要变成女人去害人了。心中就有些发寒。眼见着自己的指甲长得越来越长,怎么剪都剪不掉,邢庭越来越相信何復说的话了。 从他盗取玉佩,再到如今,十五天的期限越来越近了。 只要十五天一到,玉佩还没有取出来,或许他就真的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第8页 他将再也不能吃到胖老闆阿瘦哥煮的藤椒牛肉面,也不能再去聚乐楼里招摇。 一想到这里,邢庭觉得有些难过。 从前,他死里逃生,以为自己迎来了新生。如今看来,不过是走向了另一种死亡而已。 “阿瘦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邢庭转过身看着刷碗的阿瘦。 阿瘦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邢庭:“什么忙?” 邢庭站起来,对着阿瘦说:“今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麻烦你拿根绳子将我绑起来,越紧越好。” 阿瘦觉得十分诧异:“你这是什么要求?” “我最近得了梦游症,总是半夜起来,等我睡醒了就会发现自己在其他地方。我怕我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想请阿瘦哥帮我绑一下。”他说得极其诚恳,眼睛里没有一丝欺骗。 阿瘦哥将信将疑:“好。” 邢庭笑着说:“谢谢。” 阿瘦摆摆手:“这点小事儿,自家兄弟说什么谢谢。” 邢庭走出面铺,慢悠悠地走回家里。他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那个女人会出来。 只是,女人一旦在他身体里甦醒过来,那么作为邢庭的他,就将在这具身体里沉睡。到那时候,谁又来抓这个女人呢? 他不敢把这个事儿直接告诉阿瘦哥,毕竟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若是自己变成女人后,伤害了阿瘦哥,那才是最后悔的事。 他苦恼地坐在床上,若是没有别的人能够抓住变身之后的他,那他又会出去害人。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何復。 这个不一样的警察,也许有他在,这个女人就能够抓住。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叫何復的警察此刻在什么地方。 第6章 人面佩06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被夜色包裹的茶城显得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妖异之美。 邢庭躺在床上,等待着阿瘦拿着绳子将他五花大绑。阿瘦站在床边,十分犹豫,“要不,咱还是不绑了?我就这么守着你,守一夜,保证你不会出去乱走。” 邢庭直言:“绑。” 他倒不怕自己乱走乱闯,只怕自己体内的女人甦醒过来,四处作乱,到时候茶城又要出现新的无脸尸体,若是在犯案时被巡警抓住,那他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 阿瘦无奈,只好拿着拇指般粗的绳子将邢庭捆绑在床上,令他动弹不得。 邢庭试着动了两下,确认自己对此无力反抗,这才放心地对阿瘦说:“阿瘦哥,绑好了你就回家睡觉去吧。” 阿瘦有些不太放心,“我还是在这里守着你吧?你要是有啥事儿,我也好照应你。” 邢庭知道阿瘦好心,但是他不能让好心的阿瘦被甦醒过来的女鬼杀死。因为连他也无法预料,那个女鬼是不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万一她挣脱了这个绳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在这里看着我,我倒是有点睡不着。”邢庭说,“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阿瘦这才点点头,起身离开,替邢庭关上门。 临走前,他说:“有事儿的话你大声点叫,也许我那边能够听见。” 邢庭答应:“好。” 阿瘦走后,邢庭睁大眼睛躺在床上,他在与自己的睡意做斗争,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这几天来发生的古怪事情。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接了这个单子,帮助金仁耀偷盗玉佩。 金仁耀如此在意这个玉佩,或许玉佩就是他苦苦寻找的解药呢? 可是这古怪的玉佩能让人忽男忽女,还能夺人性命,没有一点好处,怎能算作解药。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可怕的女人,邢庭鼓足勇气威胁道:“你如果能听见我说话,那你就听着,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总之我不允许你再杀人了!” “把你从墓里挖出来,是金仁耀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金仁耀!” 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这种诡异的安静像是在嘲讽刚才邢庭说的那句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月亮终于爬上了树枝头。月光从窗缝里洒进来,邢庭的眼睛快闭合了,浓浓的睡意将他包裹。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不能睡,不能睡……” 更夫敲响了子时,邢庭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四肢僵硬,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他本想大喊一声,最终无力地闭上双眼,沉睡过去。 月光照射下的邢庭慢慢地发生了变化,那张稜角分明的男人脸,变成了一张妖异的女人脸,他的胸部微微的隆起,像是两座小小的山峰。 突地,他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鲜红似血,在那一剎那间又变回了黑色。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被捆绑住,勾唇一笑,妩媚至极,此刻的他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魅惑倾城。 下一瞬,身上捆绑的绳子突然炸裂开,女人从床上慢慢地走下来。那曼妙的姿态,走起莲步当真令人心动,她走向门边打开房门,享受着夜风,贪婪地唿吸着清新的空气。 在屋外躲藏许久的阿瘦,看见到邢庭从打开门从屋子里走出来,十分吃惊。原来邢庭竟然真的有梦游症,他想起有梦游症的人,是不能将其从梦中惊醒。于是阿瘦,跟在邢庭的身后。 阿瘦距离邢庭不远,他看着邢庭走路的样子,扭扭捏捏,这怎么有点像个女人?难不成邢庭梦游,将自己幻想成了一个女人? 就在阿瘦想要上前一步跟踪时,发现前面的邢庭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冲上前去,生怕邢庭出事儿。 走进巷子,阿瘦惊呆了。那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妙龄女子,月亮的清辉洒在她的身上,宛如一个月光仙子,令人着迷。 女子依靠着墙,右手食指对着阿瘦轻轻一勾。 阿瘦咽了咽口水,只觉这般貌美的女子,怕是山中走出来的精怪吧? 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女子不搭话,只瞧着阿瘦,眼睛里是万种风情。 阿瘦想起最近的杀人案,想着这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便说:“最近出了个怪物杀人案,姑娘还是快些回家睡觉吧。你如果害怕,我可以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 女子伸出手,指了指前方。 阿瘦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问:“你家在那边吗?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女子含笑点头。 阿瘦走前面,女子紧跟其后,一路上女子都不说话,阿瘦觉得这女子可能是个哑巴,也就不好意思再多搭话。 走了一段路后,阿瘦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莫不是要颳风下雨了?若是下雨了,邢庭梦游被雨淋身边了咋办? 一想到这里,他忽地转过头,想要跟女子说自己还要去寻找兄弟。可他又觉得不对劲,这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就是邢庭的吗? “你的衣服……” 第9页 阿瘦一句话还未说完,那女子便朝着阿瘦扑过去,整个人柔弱无骨地躺在阿瘦的怀里,那只纤纤玉手攀上阿瘦的胸膛,剎那间锋利如刀的指甲钻出。 阿瘦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妖怪,妖怪!”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几天的掏心挖脸的杀人案就是这女子所为!看来今晚他註定难逃一死了。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手从后面抓住阿瘦,将他狠狠一扯,躲过女子的攻击。 阿瘦站稳回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长衫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皮肤很白,在黑夜里也十分显眼,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是玻璃珠子漂亮得很,他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衫,右手提着一盏灯笼。 年轻人对阿瘦说:“夜里风大,不宜出门,早些回去罢。” 阿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只觉自己该听他的话。 “回去睡觉吧,忘记今天的事情。” 阿瘦呆呆地点头,竟真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怎奈那女子不肯放过,一跃而上,拦住阿瘦的去路:“不准走!” 那沙哑的嗓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怒吼,她伸出右手准备进攻。那年轻人却扼住了她的手腕,一脚将她踢开。 女子怒了,她在邢庭的身体里隐藏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被人发现。她将所有的怨气,都放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 “多管闲事!” 年轻人微微一笑,拿出一个证件:“警察办案,怎算多管闲事?我已等你多日,许珮小姐。” 女子似不敢信,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许珮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一个可以帮你实现心愿的人。” 许珮反问:“我能有什么心愿。” 年轻人的嘴角微微上扬,淡然开口:“杀人。” 许珮全然不敢相信,这是从警察口中说出来的话,他竟然想变成她的帮凶。 第7章 人面佩07 邢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发现捆绑自己的绳子早已不翼而飞,再仔细环顾屋内四周,这是一间非常陌生的房间。这间房子的格局比他那破烂小屋大得多,房间里的摆设也都是比较上档次的小物件,作为盗贼的他眼睛毒辣,一眼便看出那架子上摆放的玉雕莲花仙童是出自于曹澈大师之手。 再看着床上锦被皆是茶城里最好的布坊里的布料,那上面的精湛绣工出自最好的绣娘之手。 “这是什么地方?” 邢庭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疲惫。他在心底咒骂,这个该死的女人趁着他沉睡究竟干了些什么事儿?竟然把他带到这个地方,难不成他昨晚又杀人了? 这样一想,纵使眼前的华丽景象是在人间天堂,邢庭也坐不下去,他立刻起身准备逃走。 门被人推开,一个灰衣长衫的青年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邢庭瞪大眼睛一看,惊叫出口:“何復?” 何復温和一笑,将手中端着的白粥放在桌上。邢庭十分诧异,难道这间华丽的屋子是何復的家? “你沉睡的时间,比我预料之中的更长。”何復说话时,依旧缓慢,那慢慢的调子挠得邢庭心头十分不畅快。 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昨晚又出去杀人了?” 何復轻轻颔首:“你杀了阿瘦。” 邢庭大惊失色,他的猜测变成现实。 何復补充道:“我救了他。” 邢庭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断句,会吓死人。” 他是真的很担心阿瘦哥会因他而死,在这个茶城里,他做着不光彩的营生,每天都在夜里行走,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死活。唯有阿瘦,这个不太精明的胖老闆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送了他一碗面。 何復落座在邢庭的左手边,神态依旧淡然,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惊起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睛注视着邢庭,“她在你身体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那我该怎么办?”邢庭知道女人停留的时间越长,那就表示他越难以醒来。以前他都是在清晨甦醒,今日却在午后甦醒。他一拳砸在桌上,“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究竟想干什么?” 何復说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他的右手掌心上有一条疤痕,邢庭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疤痕,像是一条天生就生长在何復掌心的红线,红线似乎有着生命。 他对着红线看了许久,才回答邢庭的话。 “她想杀人。” 邢庭瞪大眼睛,问:“谁?” 何復看了邢庭一眼,从容回答:“那个杀死她的人。” 邢庭赶紧问:“你知道是谁吗?那我们赶紧去将他保护起来,不能让这个怪物再杀人了。” 何復却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晶亮带着不知世故的天真:“为什么要保护,我已经答应帮她杀死那个人。” 邢庭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从警察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且这个警察的脸上还挂着纯善的笑容。 “你疯了吗,那可是杀人犯!你帮杀人犯杀人,那你就是帮凶。”邢庭怒道,“你可是个警察!” 面对怒吼,何復仍然平静,他双手合十放于桌案上,漫不经心的语调,“若是我不答应她,你今天就不会甦醒了。与人交易,总是需要筹码的,她手中的筹码是你的性命,我手中的筹码是帮她找到坏人。我觉得用一个坏人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很值不是吗?” 何復说出最后那句话时,邢庭有些胆寒,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何復才是最大的恶鬼,说出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让邢庭更加想不清楚的是何復为什么愿意牺牲另一个人的性命,来救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邢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愿意救我?” 何復微眯起眼,像是打量猎物一样看着邢庭。 “因为我是警察啊,保护你是应该的。” 邢庭抖了抖身子,感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刚才还说要帮女鬼杀人,现在又说要保护他,眼前这个人口中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何復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白粥,“喝了它,跟我走一趟。” 邢庭看着那碗丑不拉几的白粥,上面还飘着几点青菜叶子,咽了一下口水,他是真的饿了,一个上午都没有进食,此刻看着这碗白粥却有些难以下咽。 “抱歉,我只会煮粥。”何復说抱歉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倒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期待着别人喝下这碗恶作剧似的白粥。 肚子里传来的叫声,让邢庭觉得有些尴尬,他端起碗屏住唿吸大口大口地将白粥吞入腹中。 “好了,我喝完了。接下来,你要去杀人你去杀,我得回家休息了。”邢庭将碗放在桌上就准备开熘,他实在不愿意自己的身上背负人命,这个诡异的警察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10页 何復微笑坐在桌边,他看着邢庭逃走却不阻拦,只慢条斯理地说:“粥里有毒药,你如果走了,只有死路一条。” 邢庭立马收回迈出去的右脚,回身泪眼汪汪地看着何復。 “警官有何吩咐,刀山火海我也去!” “城郊乱葬岗。” 邢庭一听这个地名,瞬间想起昨日宋哀对他说的话,他看着何復诧异道,“这不是埋葬鸢鸢的地方吗?你怎么会知道……你跟踪我!” 何復不置可否地点头。 “你还在怀疑是我杀了那三个人?”邢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 何復确实在跟踪他,这几日邢庭的行踪一直都在他眼里,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在怀疑邢庭。而是因为,他想要知道这一桩诡异案件的幕后主使是谁。几日的跟踪下来,收穫颇多,他发现了邢庭可以变身的秘密。 也顺带着查到了邢庭偷盗的人面玉佩到底属于何人。 邢庭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还是个贼。若是何復想要抓他,那他早就成为了牢房的常客。眼下最重要的是跟着何復,找到办法将身体里的玉佩取出来,这样他才不会在十五日后从这世上消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去城郊的路上,这一路上邢庭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打量着何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人都十分古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何復答应帮助自己起,他就觉得十分古怪。 且不说这个警察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小偷,单是何復能够知道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邢庭就觉得惊讶。现在的茶城警局里不都在宣扬科学,抵制封建迷信,为什么何復却不同? 这个个子比他矮半个头,长得斯文秀气,皮肤白皙得不似普通人的何復,他真的是个警察吗? 邢庭看着面前正在走路的何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何復走路没有声音。每个人走路,或多或少都有些声音,邢庭曾经经歷过一些特殊训练,他能够从这脚步声里判断出这个人是谁,所以他的耳力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此刻面对何復,他竟然听不出丝毫的声音,就好像何復走路根本没有在走,像是在飘一样。 邢庭不寒而慄,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何復他真的是人吗?这几日他的行踪,何復一直都在跟着,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人跟着。因为小偷的本能,邢庭比任何人都细心,他害怕自己漏出蛛丝马迹被人抓到,所以他每次出行的时候都会注意自己的四周。他敢肯定,这几日他并没有看见何復。难不成何復会隐身,隐身之后一直在他身边徘徊? 前方走路的何復停下脚步,他侧过身问邢庭:“你有听说过许园的传说吗?” 邢庭勐地抬起头,对上何復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方才的那些猜测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听,听说过一些……” 何復微微颔首:“那你知道很多年前,许家女儿被杀闹鬼一事吗?” 邢庭愣了一下,回想起那些老人讲的故事。 在一百年前,许园还是许府时,许家老爷许仕清有一掌上明珠。他给了这个女儿无尽的宠爱,却不让这个女儿踏出许府一步。 女孩十八岁时第一次走出了许府,她遇见了一个书生。这个故事和所有戏本子里写的一样,年少不懂事的小姑娘遇见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总会一见倾心。她也倾心了,不仅如此她还带着盘缠与这个书生私奔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许仕清是不会同意这桩门不当户对的亲事,许家是什么样的地位,穷酸书生又是什么样的地位,这分明是两个极端的人,註定是无法在一起的。 姑娘带着书生逃了,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安家。本以为幸福会从这里开始,谁知道迎来的是地狱…… “许家小姐和书生结婚后,书生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良善,甚至将外面的青楼女子带回家中。”邢庭说,“在那之后,书生似乎遇见了一位家世更好的女子,为了有更好的地位他将自己的妻子杀死埋在后院,后来就开始闹鬼。” 这是邢庭之前听过的版本,他以为只是一个民间流传的鬼故事,如今听何復这样一问,难不成这鬼故事是真的? 他看着何復,期待着回答。 何復抿唇道:“许家小姐确实是死了,只是故事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为了和书生在一起,许家小姐不顾阻拦离开许府。 离开许府后,她和书生在一处农舍安家,用着自己从家中偷来的银两,不谙世事的她想着自己的枕边人能够给她一生安稳。 她将所有的美梦都寄托在了书生身上,就在那时,许家小姐的脸发生了变化,从前那个貌美倾城的妙龄姑娘变成了丑陋无比的妇人,她的头髮掉了一半,本来白皙胜雪的肌肤布满了皱纹,那皱纹像是干涸的田地,一道一道在她的脸上蔓延。 书生在睡梦中醒来,看见自己身侧躺着的美人变成这般模样,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这哪里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枯骨啊! 他从前便听人说过,许家的人都有怪病,这怪病是隔代遗传。因此,许家人从不轻易出门,他们害怕自己发病之后的模样被人看见,所以总是将自己藏在那高墙大院的深处。 邢庭听完大吃一惊,就因为自己的妻子变得又老又丑,所以那个歹毒的书生才起了杀心? 他问:“许家小姐固然可怜,可这个故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何復慢吞吞地说:“当然,你可知道那天你去的是谁的墓?” 邢庭恍然大悟,“许家的?” “没错。”何復说,“许家小姐许珮之墓,在她的墓里有一块人面佩。” 何復说:“你还记不记得宋哀告诉你,金仁耀有病他在寻找药。” 经此提醒,邢庭联想到了许家的怪病,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金仁耀就是许家人,他寻找药就是为了治疗这个衰老病,玉佩能治疗衰老病?” 何復微笑:“聪明。” “可是金仁耀为什么要和鸢鸢结盟,又杀死了鸢鸢?”邢庭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一点。假设玉佩就是金仁耀寻找的神药,那鸢鸢在这里面又起了什么作用? 这一路走来,邢庭被故事吸引全然不知自己已走到了城郊乱葬岗。只见何復弯腰检查脚下的土地,判断出这土被翻动过。 “这就是我要你来这里的原因,挖开她的墓,或许就能解开我们的疑问了。” 邢庭看着何復双手负于身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在等待自己开动。 “你为什么不挖,却让我挖?” 何復非常正经地回答:“因为你喝了白粥,我没喝,所以没力气。”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摆明了就是懒。 邢庭懒得说他,拿着工具就开始挖坟,乱葬岗的坟都特别简单,随便挖一个坑就可以埋了,根本不需要棺材。所以这里的土挖起来也很方便,不多时邢庭就挖出了鸢鸢的尸体。 第11页 这具尸体和之前见过的尸体不同,她的五脏六腑被掏空了,脸皮却没有被人挖脸。 鸢鸢就像是个破烂的布娃娃,静静地躺在坑里。 何復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邢庭没好气地说:“五脏六腑都没了。” “我没问你这个。”何復说,“你没发现她的脸和别人的不一样吗?” 邢庭立刻去看鸢鸢的脸,那张脸怎么看都只有十岁,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的真实年纪。 “金仁耀跟你说过,鸢鸢是个侏儒。侏儒的身体十分矮小不会有任何变化,但是他们的面容会随着年龄而改变,可是这个鸢鸢仍然是十岁的样子……” 邢庭立刻抓住重点:“她不会变老,她就是金仁耀寻找的药!” 何復展眉一笑,声音低缓:“你能这样想,金仁耀也能这样想,所以他杀死了鸢鸢吃掉了鸢鸢的心脏。” 邢庭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噁心,他差点把刚才吃的白粥都吐了出来。 他不敢去想这几天所见的几具尸体,全是金仁耀所为,金仁耀为了永葆青春挖了四人的心脏吃掉,那噁心的场面让他无法与金仁耀本人联想起来。 那个身形瘦弱,随时会被风吹倒的人,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杀死那么多人吗? 邢庭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女人,他问何復:“我身体里住着的人是许珮?她为什么要帮助金仁耀杀人?” 何復却道:“她从来都没有帮金仁耀杀过人。” 邢庭不解。 何復说:“你刚才听了许家小姐和书生的故事有没有觉得耳熟,在很多天前有人在犯罪现场也说过同样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并不是许家小姐。” 邢庭仔细回想,他立刻想到了那个绑架自己的瘦猴子陈谯! “陈谯的表姐陈彩儿与王信结婚后,王信性情大变,最后陈彩儿无法忍受自杀了。” 何復微笑:“是,王信和书生都是死有余辜的薄情郎,他们都抛弃了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们都该死。” 他的语气稍微放慢一些,继续说道:“因为被自己的丈夫残忍的杀害过,所以她认为这天底下的男人都该死,所以她掏空了这些男人的五脏六腑,挖烂了他们的脸。” 邢庭忽然能够明白,何復口中的‘她’就是自己身体的里的女人。 “她就是许珮?” 何復颔首:“对。” 说到这里,邢庭突然想起之前何復说的女鬼之所以藏在自己体内,是因为女鬼想要杀人。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女鬼想要杀人,是为自己报仇,杀死她的人是曾经的丈夫书生。” 何復说:“不错。” “可是许珮死在两百年前,她的丈夫书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活到两百年后吧?你答应帮她杀人,书生早就死了,你要杀谁?” 第8章 人面佩08 茶城警局。 好几天了,阳明臻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桌子上凌乱地摆放着一堆卷宗。这些都是茶城最近发生的怪案,他为了破案彻夜不休地拿着资料看了又看,始终觉得这个案子不像是人为。 上头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要求他在七天之后必须破案,抓住杀人兇手还茶城一个安宁。 阳明臻拿着黑白照片,眉头紧皱,作为警队队长他也想破案啊,可是整个案子毫无头绪。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一点线索,他们就像是在夜晚行走,突然被人杀死,而且这种杀人的手法正常人根本无法办到。 他一直在想兇手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才能直接用手将腹部撕开挖出五脏六腑。 直到现在阳明臻看着照片,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被兇手挖出来的内脏,有一样不见了。 心脏! 他慌忙地检查每一张照片,三个死者周围被挖出的内脏里都没有心脏,也就是说心脏对于兇手来说十分重要,必须带走。 可是,一个死人的心脏对兇手来说有什么用呢? ‘叩、叩——’敲门声突然想起,阳明臻抬起头对门外的人说了一声:“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新来的实习警员崔良,每日负责帮大家送午饭打杂活,明明是在欺负他这个新人,他却干得乐此不疲。此刻正端着今日的午饭,笑呵呵地对阳明臻说:“阳队,食堂今天做了新菜,烤猪脑花,以形补形。最近工作这么繁忙,少不了多用脑子,食堂的师傅让我给你送些来。” 阳明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地挥挥手:“知道了,放下吧。” “好。”崔良乖乖地将饭菜放在另一个干净的桌子上,慢慢地退出办公室。 阳明臻却叫住了他:“你刚才说什么?” 崔良微愣,停住脚步看着阳明臻,老老实实地重复自己说的话:“食堂的师傅让我给你送些来……” “不是这句。” “新做的菜,烤猪脑花,以形补形……” 崔良话还未说完,阳明臻一巴掌拍在那张照片上。 “对!以形补形,这个兇手肯定将心脏拿去吃了。”阳明臻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崔良说,“马上搜索城里心脏不好的病人,越严重越好。” “是!” 崔良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嘭’地一声响,阳明臻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阳明臻头也不抬地说。 这次进来的不是崔良,而是另一个警员,他气喘吁吁地说:“队长,有人报案……聚乐楼的伙计宋哀死了。” 宋哀死了,他死在自己的家中。报案的人是聚乐楼的僕人,听说这几日宋哀总是不去聚乐楼里上工,管事的便派人来看宋哀这小子去哪里了。一进屋门,就被这血腥的场面给吓得嗷嗷大叫。 阳明臻赶到现场时,法医郁舂正在验尸。宋哀的尸体在房间的门口处横躺着,他的肚子被人划开了很大一条口,和之前的三具尸体一样,里面的内脏都被挖出来摆放在尸体旁边,唯独心脏不见了。 血在他尸体四周蔓延开来,整个地板都变成红色,空气里的血腥味让阳明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郁舂说:“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夜里十二点,这个死亡时间和前三位死者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夜里十二点被人杀害。” 郁舂检查完后,将自己的工具放回工具箱,他转过身,看见眉头紧锁的阳明臻。 “有一个新发现,对阳队长来说应该是好消息。”郁舂说这句话时带着一丝笑意,“死者身上有三处刀伤,致命伤是在心脏处,死亡后被人用刀切开了腹部挖出了内脏。” “刀伤?”阳明臻若有所思,不是撕开的伤口,而是用刀切开,那就是说宋哀和之前的三个死者或许没有关系?可是,那消失的心脏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不是同一个兇手所为,那为什么宋哀的心脏会消失?难道是在模仿之前的兇手…… 第12页 郁舂继续说:“根据死者的腹部的伤口来判断,也许这一次的兇手和前三次不是同一人,但是在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繫,因为我发现这一次死者身边依然少了一样东西。” “心脏。”阳明臻和郁舂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词,郁舂笑了一下,“看来阳队长也想到了这一点。” 阳明臻说:“不管这次的兇手和之前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都要抓住这个爱吃人心脏的恶魔!” “吃人心脏?”郁舂面露惊讶之色,“阳队长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阳明臻说:“四次案发现场内脏都在,唯独少了心脏。这个心脏对于兇手来说十分重要,也许他杀人就是为了得到心脏。一个死人的心脏,除了拿去吃掉,还能做些什么?” 郁舂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问阳明臻:“不知道阳队长对香水有没有研究。” 阳明臻勐地抬起头,看着郁舂等待着他的下文。 郁舂说:“虽然这间屋子的血腥味很浓,但是我的鼻子比正常人要灵敏一些,我在宋哀的身上闻见了香味。” “香水?”阳明臻有些疑惑,看宋哀家里的摆设并不是一个有钱人,他是聚乐楼里的僕人,在聚乐楼里吃饭的大多都是些富贵人家,那些千金小姐阔太太喜欢喷香水,没准宋哀身上的香水味是来自这些人身上? 阳明臻说:“喷香水的大多都是女人,郁法医在死者身上闻见了香味,难道杀人的是个女人?” 郁舂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不是女人,是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极其有钱,他甚至有点神秘,不爱与人打交道却与宋哀有些关系,或许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 阳明臻更加疑惑:“一个喷香水的有钱男人?” “对。”郁舂点头,“死者身上的香味就是沾染了他的衣服,我曾在香水铺子里闻过这一款香水,它的名字叫神秘,是一款男性专用的香水,价值不菲。” 阳明臻立刻转身,看向那个报案僕人小七:“聚乐楼里的管事人喜欢喷香水吗?” 小七摇头:“管事从来不喷香水,他讨厌香水味,闻见就头晕。” 线索断了? 郁舂提醒道:“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但不一定是楼里的人,也有可能是有钱的客人,你仔细想想。” 小七认真地回想,宋哀在聚乐楼里接触过哪些人。他勐地一拍手掌,“我想起来了,是金先生他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每次管事的看见他都忍不住打喷嚏。” 郁舂微微一笑:“金先生与宋哀关系如何?” 小七老老实实地说:“金先生每次进楼都是宋哀在伺候,他的口味宋哀都比较了解。之前我还听楼里的人说,宋哀这是抱上了金先生的大腿,都不打算回楼上工了。” 阳明臻追问:“金先生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七摇头;“名字是金仁耀,其余的一概不知。只知道金先生很有钱,他会选一个特定的日子来楼里吃饭,身边总有一个小姑娘陪他吃饭。一开始我以为那是金先生的女儿,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并不是他的女儿。他们说那个小姑娘是个侏儒,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 “侏儒?”阳明臻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这古怪的金先生和侏儒女还有僕人宋哀…… 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我想起来了,我最后一次看见宋哀他就和金先生在一起。”小七说,“那天金先生来了楼里,宋哀站在门口迎接他,然后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金先生走后,宋哀紧接着就从后门出去了,从那天以后就再没看见宋哀来楼里。” 金仁耀出现,宋哀消失,难道真的是金仁耀杀死了宋哀?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阳明臻想起之前在警局里做出的那个假设,兇手杀人取走心脏是为了补自己的心脏,以形补形。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金仁耀心脏不好,所以杀掉宋哀取走心脏吃掉? 不,也不对。如果他要杀死宋哀,那早就该杀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刚才郁舂说过,兇手和死者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假设兇手是金仁耀,那么他和宋哀就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上级杀死下级,或许只有一种可能,下属不听话泄露了秘密,亦或者是宋哀惹怒了金仁耀惨遭杀害。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金仁耀! 阳明臻立刻发话:“全程搜捕金仁耀!” “是!” 话音刚落,郁舂便说:“阳队长,你在搜捕金仁耀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阳明臻看了一眼他。 郁舂接着说:“侏儒女,她与金仁耀宋哀也有频繁的接触。” 阳明臻立马追问小七:“你可知道那侏儒女孩叫什么名字?” 小七说:“我听见宋哀说过鸢鸢小姐……” “鸢鸢?”阳明臻复述道。 小七仔细回忆,说:“鸢尾花的鸢,那个女孩的裙子上有一朵鸢尾花。” 郁舂听了便笑:“这怕不是什么真名吧。” 阳明臻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地上宋哀的尸体。 郁舂嘆了一口气:“我有一种感觉,这个鸢鸢小姐可能也死了。” 下午两点,阳明臻回到警局,路上碰见崔良。崔良说:“队长,你出去的时候,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阳明臻没有精神,只微微点了点头。他揉着太阳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那凌乱的桌子早已被崔良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桌的正中央放着一封信。 阳明臻拿起信,打开一看,神色大变。 雪白的信纸上,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许园寻凶。 这分明是在告诉他,想要找到连环杀人案的兇手必须去许园。 许园里的人一向深居简出不与外人往来,这里面会藏着如此变态的兇手吗? 只是,他凭什么要相信这一封匿名信! 阳明臻大步走出办公室,冲着那大厅喊:“是谁送的这封信?” 大厅里迴荡着他的声音,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却无人回应。 第9章 人面佩09 许园坐落于茶城郊外,它存在的歷史已非常久远,家主已换过几任,园子也经过几番修整,既吸收了西洋建筑风格的特点,也保留着一些清朝的古韵。 白墙环绕整个许园,朱红大门两侧摆放着镇宅石狮,威严霸气。 邢庭绕过前门,来到许园后门,只见那后门紧闭连个看门的僕人都没有。他觉得十分奇怪,按理说这种贵族世家前门后门不都应该有人把守吗?他刚才看见前门没人,绕到后门也没人。 “这许园也太奇怪了,这么大的园子竟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邢庭小声地对何復嘀咕道,“你赶紧回去拿个搜查令,将许园里藏着的金仁耀抓起来审一审。” 第13页 何復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白痴’?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妄想进去抓人,不是白痴是什么?邢庭立马住嘴,恹恹地靠在墙上。 只剩一天了,一天之后玉佩再取不出来,那女鬼就会彻底侵占他的身体。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何復对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躲起来。 二人往拐角躲去,邢庭探出头去,只见远处走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那样子应该是要去许园里问诊。 何復低声说:“打晕他们。” 邢庭还未来得及反应,何復就已出手,速度之快竟让他看不清。明明刚才何復才在自己的身边,一眨眼就跑到了那两人的身后,将他们打晕。 何復对他喊道:“快,脱衣服。” 邢庭明白了,这是要伪装成医生的样子进入许园。立刻将那两个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将他俩绑在了大树上。 “这是许家的私人医生,以他们的身份进去办事就容易得多。”何復低声对邢庭说道,“一会儿进去后,见机行事,千万别说错话。” 邢庭点头。 两人整理好衣服后,齐齐走向许园后门敲门。 不多时,里面传来应门声:“是谁在敲门?” “医生。”何復回答得十分简洁。 门开了,是一个四十多岁僕人打扮的男人,他先看了一眼何復又看了一眼邢庭。 “你不是张医生。”男人警惕起来,瞪着二人,“你们是谁?” 何復温和一笑,斯文友好地说:“张医生今天有事回家了,派我们来帮忙,他告诉我们今天必须来一趟,因为事情紧急。” 他本就生了一张天真无害的娃娃脸,这一笑让男人立刻将他们请进来,“医生请进,不知医生贵姓?” “免贵姓贾,这是我的助手小曾。”何復向男人介绍着身后的邢庭。 一假一真,何復这名儿取得倒是不错,邢庭立马笑呵呵地随声附和:“对对对。” “贾医生和曾医生,你们总算来了,快请进请进。”男人没听出来贾和曾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将他二人请进门。 许园很大,从后门走进去有一座假山,绕过假山之后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前边是厨房。经过厨房的时候,何復瞥了一眼厨房,看见那打开的厨房门里坐着两个年老的妇女,她们正在熬药,那浓浓的药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男人注意到何復的目光,立刻咳嗽一声,里面熬药的妇女听见声音立刻走过来把厨房门关上了。 这怪异的举动,引起了何復和邢庭的怀疑。熬药为什么要把门关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忽然,邢庭想到了何復之前说过的许家人都有衰老病。难不成,他们刚才熬的药就是在治疗衰老病? 邢庭下意识地看了何復一眼,他看见何復正死死地盯着那个带路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褂,佝偻着身子,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艰难,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已经很老了,老得走不动路,可是他分明才四十出头。 难道他也是衰老症患者? 从厨房绕到许园前园,一汪池水将许园的建筑一分为二,左边是亭台楼阁,右边是西洋建筑。 带路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那左边的房间说:“老爷和夫人已在里面等候许久,请二位检查完后,再去右边小姐的房间。” 何復微微颔首:“是。” 男人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许老爷和许夫人的房间。 “老爷夫人,医生来了。”男人喊话道。 里面传来一声咳嗽,继而苍老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復提着药箱轻轻推开了门,邢庭紧跟其后。门关上了,何復邢庭朝着屋内深处走去,绕过那道山水图屏风,邢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何復却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朝着床上躺着的那两人走去。 邢庭咽了一口水,在心底对何復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加赞赏。 我的乖乖,那床上躺着的还是人吗!分明是两具披着人皮的白骨,他们穿着人类的衣服,像是恶鬼一样躺在床上不停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每动一下,骨骼便会发出一些诡异的声音。 所谓的许老爷和许夫人,原来就是两堆白骨啊! 如果不是刚才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许老爷的声音,他可能会觉得这是两个死人躺在床上。 邢庭看着何復朝他们走去,自己却不敢向前移动一步。 他站在远处小声说道:“贾医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今天吃多了。” 何復很温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那你就在椅子上坐着吧,我来检查许老爷和许夫人的身体。” 邢庭如临大赦,立刻坐在椅子上,看也不敢往床上看。 何復却十分认真地对着那两具白骨说了一声:“打扰了。” 许老爷看了一眼何復说:“你是新来的医生?” 何復点头:“是的,因为对这种怪病十分了解,所以张医生派我来帮二位检查身体。” 十分了解?邢庭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怎么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床上的许夫人却十分激动,颤颤巍巍地说:“这么说,我们有救了,老爷我们有救了。” 许老爷拉住许夫人的手,嘆息道:“但愿吧。” 何復一边打开药箱,一边问许氏夫妇:“不知二位得这怪病有多久了?” 许老爷慢吞吞地回答:“是家族隔代遗传的,只是今年变得十分严重,让我们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害怕被外人知道,把我们当成怪物,所以一直闭门不出,每隔几天都会请医生来帮我们检查身体,明明知道不会有所好转,却仍然抱着希望。” 何復认真地听着,像是个忠实的听众,轻轻地翻动着床上的两具会说话的白骨,邢庭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的检查身体。 检查完后,何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问:“许老爷有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一种神药,就像是很多年前你们的先祖许仕清为他女儿打造的人面佩。” 闻言,邢庭立刻坐直身体看着何復。人面佩是许仕清为女儿许珮打造,专门治疗衰老病的神药? 许老爷伸出那皮包骨头的手,摆了摆:“没,没有……贾医生想多了,哪有这样的神药,那不过是个传说,传说都是假的。” 邢庭在心底冷哼一声,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为什么许珮的墓里会有这么奇怪的玉佩,害得他遭如此罪。 正在这时,许夫人说:“姑爷不是说要帮我们……” 话还未说完,许老爷打断了许夫人的话,他责怪道:“你这老婆子病煳涂了,我们许家哪来的姑爷。” 何復和邢庭对视一眼,这许老爷分明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们。 第14页 “贾医生检查结果如何?”许老爷突然发问。 何復微笑回答:“和上次张医生检查出来的情况一样,只是比上次有了些许好转。” “是吗?”许夫人笑了笑,“看来那药还真的有用。” 邢庭多嘴问了一句:“什么药?” 许老爷搭话道:“还能有什么药,自然是医生你们拿过来的药。” 他们二人还想再多询问一些关于药的事情,许老爷却不肯再说,只把那门外站着的男人又喊了进来。 “管家,带他们去小姐房间,帮小姐检查一下吧。” 管家打开门,对着他俩客气一笑:“贾医生曾医生,请随我来。” 二人紧跟其后,走上水池上面的小木桥。 何復低头看了一眼水池,发现那水池里面没有养鱼,甚至连一点绿萍都没有,水池干干净净,宛如明镜照映出他们的倒影。 “管家,这水池里怎么不养些观赏鱼和植物?”何復问。 管家扫了一眼水池,说:“养过,但是都死了,活不长。” 何復又说:“这水池里的水很干净,许家上下是不是都饮用这种水?” 管家有些得意地说:“是啊,池水甘甜无比,是后院的那口井里打上来的。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只是每隔数十年,井水就会干涸一次,等到涨水的时候它又会有水出现。倒像是神明在眷顾我们……” 何復不再说话,如此干净的池水养不了鱼,也养不了植物,那人还能够饮用吗? 走过水池,何復对着身侧的邢庭使了一个眼神,叫他离开。 邢庭立刻意会,捂住肚子问管家:“管家,我肚子有些疼,请问你们的茅厕在哪里?” 管家转过身看着邢庭:“曾医生怎么突然肚子疼,这许园特别大,我怕你走迷路。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邢庭摆手道:“不,不用。管家还是送贾医生去小姐房间,帮小姐看病吧,你告诉我茅厕的位置,我能够找到,我方向感还是挺好的。” 管家有些为难,很明显他不是很想让邢庭离开自己的身侧,他害怕邢庭会乱走乱闯。 “往厨房那条路走,在小竹林的右边。”管家认真嘱咐,“曾医生千万别走丢了。” 邢庭捂住肚子,点头哈腰:“是是,你们快进去给小姐看病吧。” 目送着邢庭离开后,管家这才带着何復走去了小姐的房间。 躲在墙后的邢庭,看见管家进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这许园里一切都十分古怪,房间里的两个白骨人,诡异的管家,还有那厨房里熬药的妇女。一听见还要去看生病的许小姐,邢庭立刻想拔腿就跑,天知道那许小姐会不会也是一具人皮枯骨。 可是想到何復还在房间里,他又不能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好歹何復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帮他取出身体里的玉佩,再怎么说也不能留下何復一人。 刚才何復让他离开,摆明了是让他去四下查看许园。 邢庭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先去一趟厨房,因为刚才管家经过厨房的时候故意咳嗽一声,让那两个熬药妇女把门关上。这个厨房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来到厨房外面,将白大褂脱下藏好,然后他的右手摸到了耳朵后面。在哪里有一个小小的疤痕,邢庭用力一扯,整张脸皮掉落。 不多时,茧长满了整张脸,形成了一个蚕蛹。 蚕蛹裂开后,出现一张崭新的脸。 那是管家的脸! 邢庭摸了摸脸,感觉这次变脸效果也不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学着管家佝偻着身子,慢慢地朝着厨房走去…… 另一边,茶城警局。 阳明臻收到消息,调查金仁耀的警员回来了。 “我们去那家钟爱香水铺里调查,店主说他们只卖出去过一瓶香水,那是一位小姐买给他的丈夫的。”警员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记录簿,“那个小姐的名字叫许星。” 许星? 那不正是留洋归来的许家小姐! 正在这时,另一个警员推门而入,他是负责茶城失踪案的小李。 阳明臻问:“你怎么来了?” 小李说:“队长,上个月的失踪案有消息了。有人说,许园曾大肆招人,来者不拒,就连流浪汉都去应聘,据失踪者家属称他们的儿子去了许园就再没回来过。” “许园,许园,又是许园!”阳明臻大怒,“老子倒是要去看看这许园到底藏着什么吃人的恶鬼!” “来人,马上带一队过去包围许园出入口,老子要去会会他们。” 第10章 人面佩10 何復见到了许家小姐许星,在那间密不透风光线晦暗的房间里,房间两边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了,只留下一个洞可以窥见院子的风景。 许家小姐居然住在这样的房间里,那她和被囚禁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身侧的管家小声对何復耳语道:“贾医生,我家小姐自从得病之后一直不喜见人见光,所以一会儿你就隔着帘子,千万别惊吓到她。” “好。”何復点头表示同意,管家离开后,他往那道帘子走去。 粉色的纱帘后面坐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烟霞色的旗袍,打扮优雅,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因为隔着一层纱帘,何復看不清许星的脸。 何復站在帘子外,他往四周看了看,随即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距离许星只有三步之遥的距离。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层薄纱,许星看书,何復看她。 他没有说话,像是在仔细观赏一件艺术品,认真地看着许星。 许星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看了许久,觉得很不自在,她终于忍不住合上书页,对何復说:“贾医生不是要帮我看病吗?” “对啊,我是在帮你看病。”何復语气十分认真,“我医术高超,隔着帘子都能看出来许小姐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许星轻轻一笑,饶有兴致地说:“你说说看,我得了什么样的病。” “许星小姐的病与老爷和夫人不同。”何復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你得的是癔症。” “癔症?”许星重复一边,颇觉好笑,“贾医生从何判断出我是癔症?” 何復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道:“一个把自己幻想成人类的怪物,它得的病难道不应该是癔症吗?” 许星捏紧了手中的书,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睁大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纱帘外的何復,“贾医生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人话,毕竟你连书都拿反了。”何復指了一下许星手中拿着的那本书,西厢记三个字果真倒过来了。 闻言,许星将手中的书扔在地上,站起身子朝着何復走去。粉色的纱帘被她一手扯下,两个人都看见了彼此的真面目。 第15页 许星与许氏夫妇不同,她的身体并没有衰老,只是她的脸上长满了白色的绒毛,就连手背上也长满了白毛,就像是一只雪白的猴子穿着人类的衣服,看起来异常的滑稽可笑。尽管是看见这般诡异的场景,何復也没有露出恐惧之色,相反他仍然保持着刚才那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 “许园的水养不活鱼也养不活花草,那是因为那水里面有你们这种异类对吗?”何復耐心询问,“他们一旦饮用了水,你们就会进入他们的身体里,只要达到一个特定的时间,你们就会在他们的身体里甦醒。因为你们的甦醒需要消耗大量的能力,所以就导致了许园的人会变得又老又丑。” “你已经和许星的身体融合了,她的身体会日渐衰老,而你不得不去寻找药。” 许星面露诧异之色,似未曾料到这个人会对自己如此了解。继而笑道:“她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路上死了,我借用一下她的身体有何不可?” 何復凝视着她:“可是你杀人了。” 许星放声大笑:“不杀人,死的就是我!凭什么人可以活着,而我们这种生物却只能寄居在他们的身体里和他们一同感受死亡。” 何復认真重复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以水的形态存在,但是只要杀人了,那就是不对的。” 许星抿唇一笑:“你知道那么多,那又怎样呢?我会让你再也无法走出这间屋子。” “是么?” 许星甚是得意:“只要饮用过井水,就会被我控制,他们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而已。” “所以你也控制了许星的丈夫金仁耀?”何復问。 “他算什么丈夫,不过是为了许家的家产而已,被赶出去后是我收留了他,把他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事实证明,我们这种生物只适合在男性身体里居住,所以我将从许星身上转移到他那里去。” 谈话间,何復已经看见那紧闭的大柜子下边露出来的衣角,兴许金仁耀就被她藏在这里面! “你既然来了,那或许我有更好的选择。”许星笑盈盈地说,“你的身体也许比他更为适合我。” 何復往后退了半步,那漆黑如墨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许星,他说:“我怕你承受不起。” 何復出手的那一刻,许星没有看清楚,回过身来时,她的腹部裂开了一条口子,鲜血侵染了她的旗袍,犹如身上盛开了一朵娇艷的牡丹花。 “你……”许星看见了何復的武器,那是一条红色的丝线,自他的右手掌心射出,像是长了锋利的锯齿狠狠地划过了她的腹部。 “我说过,你没有能耐承受。” 许星似受刺激一般,大叫一声,门外的管家立刻跑了进来,见情况不妙立刻往何復扑来。 何復手中的红线再次伸长,如同细蛇缠绕上管家的脖子。 血从脖子溢出,管家倒在了地上。 再回头时,许星已化成人皮枯骨倒在地上,那身旗袍在她身上也没了韵味。 柜子开了,金仁耀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可没你想像的那么容易死。” 这个声音是刚才许星的声音!她竟然这么快就逃到了金仁耀身上去,按照她之前的那番话,他们这种生物更适合在男性身体里寄居,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力量可比之前强大得多。 另一边。 厨房灶台上的炉火正旺,两个妇女正忙碌地洗菜切菜,她们从一个大缸子里取出一块肉,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妇女立刻将肉扔进大缸里,立刻盖好盖子,转身问:“是谁?” “我,老爷和夫人让我来看看药熬好了没。”管家站在门口,等待着里面的人帮他开门。其实他并不是真正的管家,是变脸之后的邢庭。 不一会儿,门开了。 两个妇女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还有一会儿药就熬好了。” 邢庭点点头,他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厨房里有五六个大缸,在茶城这种大缸一般是用来装米的。许园的人不多,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米,而且这个大缸比他平常见过的大缸大两倍不止,可以容纳下一个人。 他往那边走了走,两个妇女也跟着他走,靠近大缸时,妇女突然开口道:“管家,肉不够吃了。” “不够吃了?”邢庭疑惑,他的手停留在大缸上的盖子边沿。在这么大的一个缸子里,装肉?他咽了一口水,忽然有些不敢打开这个盖子。 谁知两个妇女,竟直接打开了他面前的大缸。 只见一个浑身赤裸的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大缸里,他的腹部已被人掏空,头颅高高地仰着,一双眼睛大大睁着盯着邢庭。 邢庭压住内心的恐惧,他侧身看着那两个一高一矮的妇女,实在难以想像许园的人居然吃人肉! 那她们熬的药,又是些什么东西? 他看向火炉上的药罐,在草药之中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那是人的心脏! 这就是他们治病的方式? 邢庭在心底骂了一声畜牲,正在这时身后的两个妇女举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地敲在了邢庭的头上。 房间里,何復和金仁耀交手渐渐落于下风。 何復没有想到金仁耀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掌心的红线在渐渐消退,如果在这个时间内没有解决金仁耀,或许今天死在许园的那就是两个人! 金仁耀勐地向何復扑来,何復掌心红线消失。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门外闯了进来。 那是个女子,却穿着男人的衣服。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那猩红的眼睛似在告诉别人她刚才又杀人了。 “许珮。”何復叫出了她的名字。 许珮听见何復在喊她,一脚踢开了金仁耀。 何復对许珮说:“我答应帮你找的人,就是他。” 许珮红着眼睛,看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金仁耀,那模样确实与记忆中的书生相吻合。 当年,书生娶了她,又将她抛弃,甚至将她残忍的杀死埋在后院。年生日久,她竟然靠着人面佩化成了怨,四处作乱后,被书生请来的道士封印在了黄土之下。一直到现在,邢庭取出人面佩,她才终于附身邢庭,重见天日,杀尽天下薄情人。 何復指着金仁耀对许珮说:“轮迴转世后,书生这一世就成了金仁耀。” 闻言,许珮竟从邢庭的身体里幻化出去,朝着金仁耀走去。 她要找他报仇,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存在了两百年。可到了现在,她看见金仁耀却犹豫了,她真的很想他,很想问一问当初杀死她的时候,他有没有心痛,有没有掉眼泪。 金仁耀看着这半透明的女鬼,心底有些害怕。 许珮喑哑着嗓子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金仁耀没有回答,他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女鬼,他又如何去想她。 “我有想你。” 第16页 许珮说出这句话时,她锋利的指甲已穿透了金仁耀的身体。 血染在她的手指上,许珮彻底变得透明,随后消失不见,金仁耀也倒在了地上。 以恶鬼杀死异类,这一局何復赢了。他用最简单的方法,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了这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何復弯腰从地上捡起人面佩,昏迷的邢庭突然醒来,抓住他的手,惊叫道:“何復,他们吃人肉,许园的人居然吃人肉!” “我知道。”何復微微一笑,将人面佩收入包里。 “那你还不去将他们抓起来,你可是警察啊。”邢庭揉着脑袋,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明明在厨房里被人攻击晕倒,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还有,那地上怎么躺着三具白骨。 他们究竟是谁? 何復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埃。 “我们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我已经通知警局的人过来了。” 何復走出房间,邢庭立马追过去。 “结束了?”他究竟错过了什么,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难道我刚才又被女鬼附身了。” 何復点头:“对。不过玉佩已经取出,女鬼不会再继续跟着你。” 邢庭立马追问:“她真的杀死了那个书生?” “嗯。” “那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谁是书生?” 何復看了他一眼说:“我告诉许珮,书生轮迴转世后就变成了金仁耀,所以她杀死了金仁耀。” 邢庭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跟不上这个思维,金仁耀怎么变成了书生? “这世上真的有轮迴转世?” 何復笑着回答:“我不知道。” 邢庭无语翻了个白眼,他瞬间明白过来,“你是在骗许珮!” 谁料,何復一口承认:“对,骗她的。” 那天真无害的笑容,瞬间让邢庭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何復,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满口谎言。现在,也依然满口谎言,可他偏偏长了一张乖巧的娃娃脸,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就是真话。 他们从许园后门离开,阳明臻带着警队从前门走进。 阳明臻带着人封锁了许园,却发现这个许园竟然已成了空空如也的鬼宅,里面竟然连个活人都没有。 “队长,芳百苑里有两具白骨。” “队长,摘星苑里有三具白骨。” 阳明臻站在院子中央,等着第三个警员回来报告。 “队长,厨房里有两具白骨,还有五具死尸藏在大缸里。” “人呢!我要找的人呢!”阳明臻大怒,他匆匆忙忙赶来许园,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堆白骨和尸体。 “报告队长,没有看见人。” “靠!把白骨和尸体给老子带回去,我要验尸!” 两天后,《茶城日报》上有一条消息传遍茶城大街小巷。 ‘许家白骨深夜杀人,原来他们才是掏心挖脸的罪犯’ 阳明臻拿着这张报纸狠狠撕碎,手中的茶杯砸向地板,这案子未破,倒成了闹鬼之说,他这饭碗怕是不保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许园里的人早已死了一个月,他们变成鬼,半夜出来杀人吃人心脏,那厨房里五具尸体便是证据! 警员崔良拿着扫把,慢慢地靠近破碎的茶杯,仔仔细细地将它打扫干净。 阳明臻愤然起身,崔良吓了一跳。 “队长,你去哪儿?” “我出去透透气。”阳明臻面色铁青,摔门而去。 【尾声:何復其人】 警局大门口,一个穿着棕色西服的年轻人与阳明臻撞了个正着。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撞到了阳队长。”这个年轻人正是盗贼邢庭,不过他经歷了女鬼附身一事后,打算改邪归正,从此金盆洗手做个良民。 阳明臻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外走。 邢庭却喊住了他:“阳队长,我今天是专程来道谢的,不知道你们警局里的那个何復警官还在吗?” 阳明臻突然停住脚步,勐地转过身去,看着邢庭,那目光简直似要把邢庭吃掉。 “你刚才说什么?” 邢庭笑呵呵地说:“何復,何警官在吗?我是专程来跟他道谢的。” 阳明臻面色大变,一只手狠狠地拍在邢庭的肩膀上,他对着邢庭耳语道:“记住,我们警局里没有何復,这个世上也没有何復!那个人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邢庭目瞪口呆地看着阳明臻,“阳队长你说笑吧?” “老子可没空跟你开玩笑,哪儿来的滚哪儿去!”阳明臻将他推走,犹如送瘟神一样。 两年了,他以为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现在竟然有人要来感谢何復。这简直是撞鬼!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两年前抓捕怪物的那场追逐里,何復牺牲了,他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见何復被怪物割开了肚子。 心脏都没有了的人,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可是后来,何復回来了,他回到了警局里,继续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每天跟着他们一起上班下班。 他会吃饭会笑会和人交流,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可是阳明臻却在害怕,他总觉得回来之后的何復变了。或许,这个假何復就是怪物变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人开枪了,尽管那个人曾是他的救命恩人。 阳明臻抬起头看了看今天的太阳,这是入秋以后第一次艷阳高照,可他却觉得无比寒冷。 他点了一支烟,慢慢地走出警局。 “何復,你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再出现我还会杀你。” 这个世上不能有怪物存在,怪物只会杀人害人,他们是不允许存在的。 可是,人呢? 人不也一样,随时都会改变的吗?虽然是个人,可是随时都会变成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风静静地吹过茶城的街头,骄阳被云朵遮去一半…… 这天,好像要变了。 邢庭走在街上,四处寻找一份新工作,他不想再继续当个小偷。他想要正常的活在阳光下,而不是行走在黑夜里。 大雨突如其来,将他淋成了落汤鸡,他躲在屋檐下避雨,手撑在墙壁上。一张纸从他眼前飘落,那雪白的纸上写着几个大字: ——‘七号鱼馆’招聘厨子,来者不拒。 他抬起头一看,那门匾上写着的不正是‘七号鱼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天还是垂怜我的。” 第11章 诡影屋01 七号鱼馆的门微微地敞开着,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邢庭站在门外好奇地从门缝里打量着里面。一阵风颳过,将大门彻底吹开,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邢庭咽了口水,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七号鱼馆招聘厨子。他这个人成天好吃懒做,又是个盗贼,除却飞檐走壁那点三脚猫的偷盗功夫,浑身上下没有一技之长。只不过,对于吃这个方面他还是颇有研究的。因为混迹于聚乐楼,他的这张嘴巴被那些好酒好菜养得十分刁钻,好的东西吃多了,他就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没味儿,故而他开始研究自己的‘邢氏菜谱’。 第17页 经过几年烧厨房的修炼,邢庭总算是有了聚乐楼里大师的一些皮毛水准。 既然七号鱼馆缺个厨子,那他就去试试吧,做个为美食生为美食死的饱死鬼,那也不错。 在雷雨交加的黄昏里七号鱼馆显得十分孤寂,一阵大风颳来,邢庭背后的木门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像是在配合这间昏暗的屋子上演恐怖的一幕。 “你好,我是来应聘厨子的。”邢庭大声地冲着里面喊。 没有人回答他,许是外面的雷雨声太大掩盖了他的声音,邢庭决定往里面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人。 绕过那道屏风,他看见了一点微弱的烛光,那张桌子上点着两支白色的蜡烛。摇曳的火苗像是两只小小的手,招唿着他走过去。 又一阵风颳过,七号鱼馆的大门‘嘭’地一声关上,与此同时桌上的两支蜡烛也熄灭了,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邢庭忽然有些害怕,恐惧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他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传说,那是茶城老人们用来恐吓自家不听话的小孩,经常提起的一个故事。在赤云路七号有一家书馆,书馆只在夜里开放,开放时门口必点两支白色蜡烛,用来招魂。蜡烛灭了,便有魂进书馆,届时书馆的主人会出现,帮助孤魂实现心愿。 听闻这个怪异主人,也会帮人实现心愿,不过你要付给他的报酬是半条人命。 因为这家书馆的主人喜欢养鱼,所以这书馆也叫——七号鱼馆! 邢庭低声哀嚎:“我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撞进了这个鬼地方?” 他在心中默念,希望只是同名而已,没准这家七号鱼馆是个饭馆呢。毕竟,只有饭馆才需要招厨子啊。 “怕什么,你连墓地都敢闯,还怕这种地方?”邢庭为自己加油打气。 他往里面再走几步,看见了一点微弱的灯光,借着那灯光他看清了七号鱼馆里的摆设。 在这个不大的正厅里放着四排书架,每一排书架都紧紧地贴着墙面,在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放着一个巨大的鱼缸。鱼缸的底部有灯,绿色的灯光从底下照射出来,显得鱼缸有些渗人。 邢庭数了数,那鱼不多不少正是七条! 难道就是这些看起来十分怪异的鱼,能够替人实现心愿? 不,这不可能! 邢庭拔腿欲逃,这个鬼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是新来的厨子吗?”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邢庭吓了一条,他刚才认真地看过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啊。这突然冒出来的人,难道是鬼吗! 他背对着那个人说:“不……不是,我是路过的,走错地方了。” “走错了都还能遇见,那兴许是缘分。” 话音刚落,橘色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七号鱼馆。 邢庭鼓足勇气转过身,他看见有一排书架被人移开了,那后面分明是个密室,那个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密室里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棕色睡袍,懒懒地端着烛台,白皙修长的右手上戴着一根红色的九乘金刚结绳,极为醒目。 他微微抬起下颚,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好久不见,邢庭。” 邢庭大惊:“何復!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他突然想起警局大门前,阳明臻对自己说过的话。 邢庭往后连退两步,有些害怕地看着何復:“你究竟是鬼还是人?我去警局里找过你,他们说你死了,死了两年了!” 何復端着烛台,向鱼缸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是死了,不过我又活过来了。对于死而復活,获得新生的人来说,你们难道不应该表现出开心吗?” 他说得很认真,语气很柔和,娃娃脸上露出纯洁无害的笑容,邢庭看着却觉得毛骨悚然。 “死人怎么可能復活,你是鬼!”邢庭十分肯定地说。 何復笑了,他往鱼缸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不是何復。”他说,“真正的警察何復死了,我是七号鱼馆的主人,临死前他让我帮他查明真相,所以我变成了他的样子回到了警局。直到有一天,阳明臻发现了我是假的,他将我赶走了。” 尽管何復说得很认真,他的表情也很自然,没有撒谎者的神态。可是邢庭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撒谎高手,他满口谎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了他。 何復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我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 他站起身,离开沙发走向那本人高的鱼缸,从里面挑出一尾小小的红鱼握在手中。他小声地对鱼说道:“给这位大哥哥变一个把戏好不好,一会儿就给你食物吃。” 小红鱼在何復手中摆了摆尾巴,他侧身对邢庭说:“你闭一会眼睛,它年龄还小,会害羞的。” 邢庭虽然不知道何復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闭上眼睛。 “好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邢庭的面前就多了一个人,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个邢庭的身上没有穿衣服。‘邢庭’有些害羞地转过身去,何復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身衣服给这个‘邢庭’穿上。 邢庭本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戏法?那条鱼居然变成了他的样子,甚至还有着人类害羞的本能? 何復说:“它还不会说话,若是再长大一点,他就能和你完全一样了。”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邢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真实的戏法,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给何復跪下来,求他收自己为徒,如果学会了这种戏法,以后上大街上骗钱,一骗一个准,那么后半辈子的就不愁吃喝了。 他小声问:“你能不能教一教我这种戏法,简直太棒了。” 何復笑了:“这不是戏法,是你从未见过的事实。” “在这座城里还有许多隐藏的异人,异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生存的方式比普通人更难。他们一旦被猎人抓到,下场就是被炼成丹药,亦或者被同类吞噬。” “为了躲藏,他们选择将自己变成一条鱼,藏在赤云路七号鱼馆。” 邢庭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来,他像个白痴一样看着何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的意思是你鱼缸里养的并不是鱼,而是人?” “准确地说,不是人,是异人。”何復纠正道,“他们拥有正常人没有的能力,却很难和正常人一样存在于世间。” 正常人没有的能力? 邢庭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变脸术’,那是他的秘密,每年只要到了冬至他的脸就会被茧包裹住,需要等三天后,他的脸才能破茧而出。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很怕行走在人群里,他怕自己被别人当成异类驱逐,所以总是独自一人。 如果何復口中说的异人,就是他这种人的话,那么他会不会被何復当成鱼一样养在这个大鱼缸里? 第18页 他在脑海里幻想,何復穿着这身睡袍,悠然自得地坐在鱼缸前,时不时地将他从鱼缸里拿出来,让自己为他变脸耍戏法的模样,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你在想些什么?”何復依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邢庭。 “没,没什么。”邢庭回过神来,发现刚才那条小红鱼变的‘邢庭’已经不见了,“那个人去哪里了?” 何復指了指鱼缸:“哪儿,比起做人,它好像更喜欢在水里。” 果然,那条小红鱼已经在鱼缸里自由自在的游泳,它朝着邢庭吐了一个泡泡,像是在对他示好。 “它好像很喜欢你。”何復看着邢庭,“所以,你要不要留下来做个厨子?” 邢庭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这里又不是饭馆,为什么需要厨子啊?” 何復的理由很简单直白:“因为我不会做饭。” 邢庭:…… 他想起何復煮的那碗白粥,这个人好像确实不太会煮饭。 “我看过了,没有人肯要你,所以你留在我这里再合适不过。”何復笑眯眯地说,“因为我的钱,足够养你一辈子。” 一个男人对着自己说出‘养你一辈子’,邢庭竟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心跳有些加快,不知道是因为钱,还是因为他。 “呸!”邢庭对着自己的想法狠狠吐了一下,“给钱的就是大爷,行吧,何大爷你喜欢吃什么呀?” “都可以。” 何復是个不挑食的乖宝宝,一年四季都喝粥,宛如一个水做的男人。因为,他除了粥什么都不会做。 鱼缸里的鱼们听见邢庭愿意留下来,齐齐摇着尾巴,吐着泡泡。它们终于可以有好吃的东西了,邢庭简直就是个救鱼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邢庭从何復那里拿了买菜的钱,提着菜篮子宛如一个中年妇女,扭着屁股就走去了的菜市场。 临走前,他瞧着兰花指问何復:“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娘?” 何復轻轻咳嗽一下:“可能是人面佩威力太大,尽管你身体已经没有它了,可是你现在一时半会改不了这种姿态。” 邢庭拿着钱往兜里一踹,气愤跺脚,翘着兰花指一声娇骂:“讨厌!” 然后他摔门而去,只留下何復一人坐在鱼缸前偷笑。 “小鱼,我给你们新找来的宠物好玩吗?” 七条鱼开心地游来游去,寂寞无聊的鱼生终于有了好戏可以围观。 他们的主人,好似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看来今晚,可以吃上一顿美味的食物。 在菜市场里来回穿梭的邢庭内心却只有一个想法,他找到了一个庇护所。如同何復说的那样,异人会被猎人捕杀,只要在七号鱼馆里就不会有猎人敢闯。 既然生命可以保证安全,又可以拿着钱花,娘一点又有何妨呢? 去他娘的,扭就要扭出滋味,骚就要骚得尽兴。 第12章 诡影屋02 许园白骨谜案风波未平,阳明臻又接到了第二个棘手的案子。 茶城第一富商张关河的女儿张素如失踪了。据说是某天张素如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丫环去叫她出来吃午饭,推门进去才发现人没了。张府上下全员出动寻找张素如。然而就在张素如失踪三天后,她的闺房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与人同等高度,就连那影子的姿态动作都像是一个人。进屋打扫的僕人乌兰吓得哇哇大叫,引来了张关河。 张关河走近一看,那雪白墙壁上的黑影不正是他的女儿张素如吗! 一时之间,各种关于张府闹鬼的事情经由僕人之嘴,传遍了整个张府。 张关河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坐在那大厅上,狠狠一拍桌子,怒声吼道:“谁敢胡说八道,我立刻家法侍候。” 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了嘴。 让人闭嘴容易,内心的恐惧却没法消除。张关河立刻找人去警局报案,警局派人让阳明臻彻查此事,究竟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此刻,阳明臻站在张家小姐的闺房里,看着那堵白墙上的黑影着实犯了难。 影子是个女人的影子,因为她侧身而站能够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胸部。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被人挂在墙上的肖像画,这是这幅肖像画与别的不同,它只有黑色,浓浓的黑色像是烟雾死死的缠住这堵白墙。 阳明臻伸手轻轻地抠了一下墙面,他想看看这个影子究竟是人画上去的,还是贴上去的。事实证明,墙面十分平整,没有任何诡异之处,这个影子就像是天生长在这堵白墙上。 他往后退了几步,让外面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看见那堵白墙上也有了自己的影子,他比张素如的影子要高一个头,显得张素如在他身边十分娇小可人。 阳明臻伸出自己的右手,像是在摸空气一样轻轻地摸了摸。墙壁上他的影子,手跟着他在动,影子手触摸到了‘影子张素如’。可是他的右边根本没有人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却没有办法看见她的身体,却能够看见墙壁上有她的影子。 难道,张素如变成了透明人?大家都看不见她,只能看见她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呢! 阳明臻不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人怎么可能变成透明的! 他忽然想起那尚未解开的许园白骨谜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亲眼看见许家的人苍老得只剩下人皮,那皱皱巴巴的人皮挂在白骨上,像是一具干尸。法医郁舂解剖了那几具干尸,发现每一具干尸的胃里都有食物,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在死后仍然有进食。 听见这个消息时,阳明臻的头皮有些发麻。 干尸进食,食物是死人的心脏,这说出去谁信? 更让人吃惊的是许家的姑爷金仁耀,早已死了一个多月,然而却有人看见他几次出入聚乐楼吃饭。 那他们看见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阳队长,阳队长。”张关河看见阳明臻站在那里出神,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一下,“你看出什么了吗?这个古怪的影子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阳明臻说:“目前来说从这个影子上看不出什么,只能判断出影子并不是人画上去的。” 张关河听了这句话,面色微变,他有些急切地问:“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她现在是死是活!你们还能找到她吗?” 阳明臻知道张关河老来得女,对张素如十分宠爱,眼下女儿失踪,他自然心急如焚。只是现在他了解的情况少之又少,不敢十分保证张素如究竟是死是活,他只好安慰道:“张老先生别急,我们一定会帮助你找到张小姐的,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我们需要知道关于您女儿更详细的资料,在她失踪前可曾有过异常的举动?” “异常举动?”张关河仔细回想。 “比如说,她有和你吵架,说过离家出走这种话吗?”旁边的警员崔良搭话道。 第19页 张关河摇头:“没有,素如很听话,从来都不会惹我生气。” “那张小姐可有和旁人结怨?”崔良再次提醒道。 “结怨,没有……”张关河回答得有些犹豫,张素如自幼备受宠溺,性格脾气十分古怪,旁人却又不敢招惹她,只有她的父亲是茶城第一富商。 “不是离家出走,也没有与人结怨。”崔良想了想,难道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人绑走了吗? 张关河身边的丫环乌兰举了一下手,阳明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话。 乌兰有些害怕,小声地说道:“小姐失踪的前几天,她……她突然说要认真地打扮自己。” “打扮?”阳明臻愣了一下。 乌兰说:“小姐一直认为自己天生丽质不需要打扮,可是前几天却让我们买了好多胭脂水粉送到她屋子里来。” 说完,她用手指了一下张素如梳妆檯上的那一堆东西,“那些都是新买的。” 阳明臻走过去,拿起一盒胭脂打开,崭新的胭脂被人用手指抹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一个自认为天生丽质的女人,突然在某一天要开始打扮自己,那不就剩下一种可能吗? 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为了吸引这个男人,女人决定施展出自己的魅力。 “张素如的交友名单里,都有哪些男人?”阳明臻问乌兰。 乌兰摇头:“有很多富家公子喜欢小姐,但是小姐说过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配上她,因此她拒绝了许多人……” 许多富家公子喜欢张素如?阳明臻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早几年他见过张家小姐一面,她的模样顶多算得上个小家碧玉,那些公子哥不过都是为了张家的钱财而来。 想必张素如也清楚这个事实,所以拒绝了那些贪财的男人。 阳明臻又问:“张素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打扮的?” 乌兰仔细回想说:“是从七夕节灯会之后。” “那天我跟着小姐一起出门,去了七夕灯会,因为灯会人太多,我和小姐走散了。一直到灯会结束,我才终于看见小姐,我以为小姐会责怪我跟丢她,谁知道她非常开心。” 七夕灯会,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张素如就遇见了某个男性。 阳明臻追问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那么开心,她是不是遇见谁了?” “没有,小姐不怎么爱跟我们这种下人讨论自己的事情。”乌兰有些委屈地说,“从那以后小姐出门就不爱让我跟着她,她总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 张关河听后微怒:“我不是说了,不许让小姐一个人出门吗!这世道那么乱,她要是被谁绑走了,你看我不扒了你皮!” 乌兰更委屈了,两眼泪汪汪:“是小姐不让我跟着她,如果去了她就打断我的双腿……” “你还敢嘴硬!”张关河拿着拐杖就要打乌兰。 阳明臻突然出言制止:“看来,张小姐确实遇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并不想让张府的人看见他。” 只不过,比起这个神秘的男人,他更好奇张素如的影子是怎么出现在这墙壁上的。 与张关河道别后,阳明臻和崔良离开了张府。 走出张府,崔良就忍不住低声说道:“那张关河可真会装,谁不知道他们张家父女都一个烂脾气,无人结怨这种鬼话谁信。” 阳明臻没有搭话,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在那棵大树下有一个人正在对他微笑。 他推开眼前挡住他的路人,越过人群,跑向大树。 那满树的桂花飘香,树下却空无一人。 他刚才明明看见了,那个人已经死去两年的人就站在这里!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崔良紧接着追过来,问:“队长,你突然跑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朋友。” 第13章 诡影屋03 中午时分,邢庭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炝炒白菜,还有青菜豆腐汤,扑鼻而来的香味惹得他咽了一口口水。 “我果然很有天赋,对于做饭无师自通。”他夸完自己才想起,何復到现在都没起床,赶紧走去书架旁边打开密室的开关,站在木门边喊了一声:“何老闆,吃饭了。” 密室里静静悄悄。 邢庭想,何復可真是能睡,他来七号鱼馆已有些日子。在这一段时间里,宛如一个老妈子,每天买菜做饭,还得负责给鱼缸换水。而何復呢,却整日在密室里睡觉,密室睡完了就搬到鱼缸旁边的沙发上睡,总之这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二十个小时都是在梦中渡过的。 他问何復:“你很困吗?” 何復的回答很直接:“不困,无聊。” 邢庭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有钱人一天都没有烦恼,因为没有烦恼所以人生都变得无聊,就把这大把大把的时光浪费在梦里。 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何復每天都在睡觉,那他是如何赚钱的呢?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有花不完的钱,这个家里的摆放的装饰品,随便一样拿去当铺里典当都够他花上好几个月。 “难道做梦都能赚钱?”邢庭嘀咕了一声,他的手搭在木门上,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就可以进何復的密室看看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木门被邢庭推开了。 “你在干什么?” 何復的声音却从邢庭的身后传来,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站在邢庭的身后,那张漂亮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他在微笑,只是这笑让邢庭有些毛骨悚然。 邢庭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掌,“嗯,打扫屋子,看见这边灰尘比较多,所以擦了擦,一不小心把门给推开了。” 何復从来不让他进这间密室,可是作为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好奇心呢?邢庭早就想推开这扇门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秘密。 “哦。”何復淡淡地哦了一声,“其实那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你也不用那么好奇。” 小心思被戳穿,邢庭尴尬地想要转移话题。他看见何復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看了一位老朋友。”何復说,“给他送了一封信。” “谁啊?”邢庭忙问,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有朋友。他在心里将何復划分到怪物这个区域,打心眼里觉得怪物是不会有朋友的,如果拥有朋友那也不一定是人类。 何復没有回答,他走去餐桌边坐着,看着那丰盛的午餐,满意地笑了笑:“这都是你做的?” “对,都是我做的。”邢庭很自豪地拍着胸脯,那双眼睛晶亮,像是在等待何復夸奖自己。 何復微微颔首:“嗯,很好看。” 好看? 食物难道不应该是好吃吗?如果好看也是夸人厨艺的一种方式,那么他认了。 第20页 邢庭还没来得及拿出筷子给何复试吃,只见何復端着红烧狮子头就往鱼缸里倒去,一眨眼的功夫,鱼就将红烧狮子头吃完了,那速度简直令人乍舌。 “它们很喜欢你的食物。”何復心满意足地看着鱼吃完,随后它又端起桌上的清蒸鲈鱼,邢庭忙走过去拦下他,生怕他将鱼也倒进去。 谁知,何復竟然皱了一下眉:“嗯……没有鱼想要吃自己的同类吧?” 然后,邢庭眼睁睁地看着何復很嫌弃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放回了桌子上。 “鱼是不能吃这些东西的。”邢庭很愤怒,“你这是暴殄天物!” 何復很乖巧地坐在桌边,认真地看着他:“可是它们吃完了,而且它们也不是普通的鱼。” “它们现在是鱼,那就应该吃鱼该吃的东西。”邢庭争论道,“这些菜都是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认真做出来的,你实在是太浪费了。” “可是,我把你找来就是给我的鱼做饭菜的,你不能为它们做饭菜,那我找你做什么厨子?”何復笑着说。 邢庭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大男孩的心智似乎有点问题,他甚至有点怀疑,前些日子和自己出入许园里的那个何復与眼前的这个何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否则,两个人的性子怎么会相差那么多? 那个何復看起来十分正常,而且聪明。眼前的这个何復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一个小孩。 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何復又在跟他玩什么把戏,就像是上次何復把一条变成了‘邢庭。’那么眼前这个人,也是鱼变成了‘何復’。 何復却突然开口说:“不要在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能说这句话,那就证明他不是鱼变的。邢庭忽然放下心来,“我才没有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你以后别再浪费我的饭菜。” 何復将桌上的鱼,往邢庭那边推了一下:“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鱼。” 邢庭诧异地看着何復:“你的真身不会真的是鱼吧?” “不是。”何復说,“我只是不需要进食而已,对我来说面前的这是食物没有任何的吸引力,这些东西在我嘴里不过和一团白纸没什么分别。我的胃和你们不同,即使是几天不进食我也不会感觉到饿。为了能够融进你们人类的生活圈子,我尝试着喝粥……对我来说,粥就足够了。” 喝粥?难怪何復只会煮粥,原来是因为他自己不用吃饭。 “那你不用吃饭,为什么还要找个厨子,这不是浪费钱财吗?”邢庭说话很直接,他觉得有钱人脑子都有病,如果他有一天也可以像何復那样不用吃饭,那岂不是一年算下来就可以节约好多钱。 何復抿唇一笑:“你可以认为我对你感兴趣,我招聘厨子完全是想把你留在七号鱼馆。” 正在喝汤的邢庭,突然被呛。 他忙放下手中的碗,双手护胸:“我对男人可没兴趣!我就喜欢大胸长腿肤白貌美的女人。” 何復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这一顿丰盛的午餐被何復毁去了一半,邢庭在心中为逝去的红烧狮子头默默哀悼,一个人慢慢享受着清蒸鲈鱼和炝炒白菜。 何復去了厨房为自己煮了一碗白粥,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粥,好似那碗里的白粥才是世上最最美味的食物。 吃着鱼肉的邢庭在心底感慨:作为何復这样的人,也许他一辈子都不能尝到美食,那也是一种遗憾吧。 午饭结束后,邢庭去将碗筷端去厨房洗刷,忙碌完回到正厅,发现何復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回密室睡觉。 他拿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那乖巧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陶瓷娃娃。 邢庭走过去,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何復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他瞄了一眼那本书的名字——《聊斋》 呃,何復居然在看这种书?拜託,你本人比聊斋更可怕好吗! 邢庭轻轻地咳嗽了一下,何復依然没有反应。 “呃,老闆今天不睡觉吗?”他喜欢叫何復老闆,因为给钱的就是老闆。 何復这才抬起头,注意到他的存在,修长的手指捏住一页书,翻过。 “今天有人要来。” 邢庭觉得有些奇怪,自从他来到七号鱼馆,每天七号鱼馆都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客人进入,别说人,就连鬼影都看不见。 他想了想问:“是今天你去看望的那位朋友吗?” 何復点头:“嗯。” “他什么时候来,需要我做好晚饭吗?”邢庭想要自己的厨艺得到肯定,奈何面前这个人对美食根本不敢兴趣,如果何復的朋友要来,那能吃到他做的饭菜给一个肯定也不错啊。 何復却说:“不用,我想那个人一点也不想看见我,更不想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 “为什么?”邢庭问。 “因为他讨厌我。” 邢庭看见何復坐在沙发上将一本《聊斋》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七号鱼馆外面的天空从午时变成了黄昏。他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敲响七号鱼馆的门…… 看着何復从书架上拿起第二本书,坐回沙发上,邢庭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在他还没有来的七号鱼馆时,何復就一个人面对着几条不会说话的鱼还有一大堆书。没有人和他说话,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好像时间都被静止了一样。 就在邢庭想要进厨房准备晚饭时,七号鱼馆的门响了。 何復依然垂首翻着手中的书,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能惊动他。 “门没关,请进。” 片刻后,邢庭终于看见了七号鱼馆的第一位客人。 “阳明臻队长,别来无恙。”何復抬起头,对着那位客人露出一个非常友好的笑容。 阳明臻却如同见鬼一般,面色突变,“你竟然真的活着!” “我不但活着,还给阳队长写了信。”何復将手中的书合上,“一个能写信的人,他当然是活人。” “不,不可能……我明明……”阳明臻想说,他明明开枪打死了这个人。 可是何復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阳队长明明看见我死了对吧?可是我福大命大活下来了,在枪口下面活下来了。” “对于活下来的人,应该表示祝福不是吗?”何復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可是阳队长作为我的朋友竟然在收到信后,那么久的时间才来看望我,我有些难过啊。” 邢庭看着何復面部的表情变化,觉得十分吃惊。这个人如果不去当一个戏子,那真的可惜了。 阳明臻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何復面前,一把抓住何復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根本就不是他!你不要在我面前耍把戏,你能够在枪口下逃生一次,我不信你会逃生第二次!” 第21页 说完,阳明臻从身后掏出一把枪对准何復的脑袋。 邢庭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旧友重逢的场景吗?怎么感觉像是仇人见面,你死我活的斗争呢! 何復笑了:“阳队长想打死我,这次可有了人证在场。如果我死了,麻烦邢庭你去警局帮我报个案,就说曾经的警队副队长被阳明臻队长开枪打死了,原因是因为阳明臻队长看见我活着他很不开心。” “啊?”邢庭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阳明臻怒道:“你根本就不是何復,你只是个活下来的怪物!我打死你,为民除害,天经地义。” “哦?那看来阳队长是对张素如失踪案子胸有成竹了,我给你写信是想约你谈案子,既然你都不想抓那个兇手,那就开枪打死我吧。”何復闭上眼睛,嘴角却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阳明臻听见‘张素如失踪案’立刻将何復放开。 “你知道张素如为什么失踪?” 何復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面色平静地说:“你不是说我是怪物嘛,怪物自然了解怪物。” “别他妈废话!你要是敢乱来,老子今天一枪崩了你!”阳明臻一向说到做到。 今天早晨,他起了一大早去警局查看资料,想要了解张素如的失踪案。谁知道,崔良又给了他第二封信,那信上写着:阳队长,一别两年身体安好?阿復身体抱恙,听闻你近来被张府案困扰,我请你到我家中探讨一二,地址赤云路七号鱼馆。 他本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也就不想理会。 谁知道张素如失踪案刚一接手,张家又出事儿了。 张素如闺房里又出现了两个漆黑人影!经人查看那两个人影就是张府的僕人乌兰和谢月。 这二人都是张素如的丫环,如今和张素如一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阳明臻拿着那封信,决定去七号鱼馆试一试。如果是有人恶作剧,那他就把这个人抓起来关个十天半月,如果这封信是真的,也许这些怪异案件就能藉助那个人的力量侦破。 因为在两年前,他见识过这个人身上的本领,此人确实拥有一些普通人不具备的能力。 阳明臻还记得,两年前他跟随警局副队长何復一同前去抓捕罪犯,谁知那罪犯似着魔一般,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像是一个怪物一样朝着他们警队的人扑来。罪犯的力量让他们不敢靠近,前去抓捕的十名警员全部丧命,只剩下何復和他。 那个时候,他才是一个小小的警员,跟在副队长何復的身后,由于脚受伤了何復让他躲在暗处。 他眼睁睁地看着何復被那个发疯的罪犯疯狂地啃咬着何復,就在罪犯的手穿过何復心脏的那一刻,他举起枪,杀死了罪犯和他的救命恩人。 因为在那个时候是能够杀死罪犯的最佳时机,而何復也因此丧命。 他一个人回到了警局,双手发抖地拿着枪。他还记得,副队长把这把枪交给他时,说的那句话。 “枪存在的意义是守护,而不是杀戮。” 因为那一枪有功,他从一个小小的警员晋升成了警局队长,所有的人都对他赞赏有加。夸他是英雄,从罪犯的手里救回了孩子。 他坐在队长的位子,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自己开枪的片段。 他确实开枪了,开了两枪,一枪打死了罪犯,一枪打死了副队长。 他没有对人说出实情,而是隐瞒了这个事实。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那个时候副队长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等到警队的人去收敛尸体时,发现何復的尸体已经滚下山崖,尸骨无存。 阳明臻才哭出声来。 半年后,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对于之前的事情闭口不提。突然有一天,有人推开了阳明臻办公室的门。 那个人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衫,对他说:“阳明臻,我回来了。” 警局里的人都以为何復只是失踪了,既然回来了那就要热情的对待。可是只有阳明臻一个人在害怕…… 他觉得回来的这个人不是何復,只是一个被怪物霸占身体的异类! 可是这个异类在警局里与普通人一样,他能吃能睡能笑,能与人沟通,甚至还能破案。他的头脑比普通人更加的聪明,眼睛能发现别人看不见的蛛丝马迹。 阳明臻害怕得发疯…… 这个人不是何復!绝对不是,以前是何復根本不爱笑,十分固执己见,墨守成规。面前的这个人伪装得太成功也太失败。 于是,阳明臻带上曾经的那把枪,将何復约去了那个山崖。 他用枪指着何復的心脏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我要你马上离开警局。” 何復抬头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呢?” 阳明臻说:“那我就杀你了。” 他开枪了,只不过这一枪没有打中何復的心脏。因为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他发现这个何復没有坏心眼,他是真正的在帮助他们警局破案。 只不过,一个死而復生的人,他阳明臻不敢相信,也绝对不会去相信。 那是他第二次杀死了这个人…… 可是两年后的今天,这个人依然却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别来无恙。” 第14章 诡影屋04 “你究竟想干什么?” 阳明臻很直接地问出自己心中所想。他把何復从警局赶走已有两年,在这两年间他十分确定何復是死了,不然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世上没有一点消息。可是今天何復突然来信,想要和他探讨张素如失踪案,这摆明了就是在告诉阳明臻,何復一直都在监视他! 他的一切动静何復都瞭若指掌,可是关于何復他却知之甚少。 何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轻轻地放走膝盖上,他在微笑,就像是两年前回来的那一天,带着那种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意。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阳队长想干什么。”何復说,“我今天把阳队长你请来,是来讨论张素如的失踪案,阳队长如果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帮你办到。”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愿意帮阳明臻破案? 阳明臻冷笑道:“隐匿两年,在今天突然冒出来,我怎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阴谋!” “阴谋是有的。”何復直言,“我看中了张关河的钱,就看阳队长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阳明臻问。 何復抿唇一笑:“字面上的意思,我穷了,七号鱼馆很久没有开张。我需要钱养鱼养人,张关河作为这一次的目标正好合适。” 邢庭听见此处身子一怔,这就是何復赚钱的手段?帮人破案,收取报酬。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阳明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枪就在手中只需要再次打死这个怪物就好了,就这种怪物还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格! 何復说:“你会答应的,我有很长的时间去等你的答覆,但是张家小姐却没有。” 第22页 阳明臻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差一点又要冲过去抓住何復的衣领,可是这一次他忍住了。他放低了语气问,“你是说张素如还活着?” “嗯。”何復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房间里只有张素如她影子,除了影子没有别的线索,有很大的可能张素如还活着。只不过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阳队长想要找的是她的尸体,那你可以再慢一点……” 阳明臻立马追问:“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问完这句话阳明臻有些后悔,难道他真的需要去靠这个怪物才能找到张素如吗? 人命和面子,究竟哪一样重要? 阳明臻妥协了,他从衣服里拿出今天整理出来的档案,交给了何復。 “我答应带你进张府,至于你跟张关河谈一笔买卖能不能成功那是你的事情。”他压低声音威胁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不怀好意,这一次我一定会打中你的心脏!” 上次是他故意手下留情,如果这一次何復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鬼把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打穿这个人的心脏。 何復乖乖地点头:“知道了,那就麻烦阳警官跟我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讲诉一下张素如失踪案。” 阳明臻看了他一眼,说:“张素如失踪是在九月二日,丫环乌兰敲门没人回应,推门进去发现张素如不见了,张家寻找三天后,张素如房间的墙壁上出现了她的黑影。” “现场我去看过,房间里没有破坏痕迹,一切都完好无损,贵重物品也没有丢失。只是张素如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从这个大院里消失了,并且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何復听得十分认真,他将桌子上的档案袋打开,里装着的是几张黑白照片,第一张照片上面是张素如的影子,第二张照片则是丫环乌兰,第三张照片是丫环谢月。三个人的影子都在墙壁上,宛如下一秒她们就会从黑影变成人形,从墙壁上走下来。 何復又翻了翻下一张照片,那是三个黑影的合照,看见这张照片他笑了。 “你看见了什么?”阳明臻问。 闻言,邢庭也移动身子坐过去看那张照片。三个女人的影子出现在雪白的墙壁上,每个人的姿态都不一样,她们有些是正面,有些是侧面。 何復指着第一个影子说:“她动了。” “怎么可能?”阳明臻看着那张照片上的第一个影子,那是张素如! 何復将张素如影子的单人照和三个影子的合照对比,他指着张素如的手说:“她的手动了。” 果然,第一张单人照上面张素如的右手搭在左手上侧身而站,第二张照片上张素如的右手自然地垂下了,由于垂下,手的影子和人身体的影子融为一体了。 这几天阳明臻一直将张素如失踪案的重点放在那个神秘男子身上,对于这几张照片他没有仔细对比过。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在九月五日拍摄,一张是在九月八号拍摄。”阳明臻做了一个大胆地假设,“在九月八号这张黑影合照上张素如影子的手动了,难不成这个影子是活的?” 何复分析道:“相隔三天影子的手才动了一下,这是因为墙壁上多了两个人。如果墙壁上再多几个人,可能张素如还会动……” 阳明臻瞪了他一眼,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让更多的人失踪变成影子吗! “因为很拥挤,所以张素如觉得不舒服需要改变一下动作。”何復微微一笑,“这真是个有趣的影子啊。” 说完这句话,何復伸了一个懒腰,邢庭知道这个傢伙又困了。 果然,何復开始对阳明臻下逐客令:“阳警官,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吧,我有些困了。如果阳警官确定要和我合作,那明天一早来接我去一趟张府吧,我需要去看一看张关河。” 阳明臻捏着那几张照片收进了档案袋里,愤怒起身离开,什么时候他沦到给这个怪物当司机了! 见阳明臻摔门而去,邢庭这才开口问何復:“你真的有把握找到张素如吗?” 何復摇头:“没把握。” 邢庭语结:“没把握?没把握你明天还要去勒索张关河!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何復说:“虽然我没有把握找到张素如,但是我有把握找到我失踪的宠物。” “什么?”邢庭完全没有明白他宠物失踪和张素如有什么关系,“你养的什么宠物?” 何復指了指沙发对面的鱼缸,那半人高的鱼缸里有几条漂亮的鱼在游动,他嘆了口气:“你果然很不关心它们。” 邢庭转过头去看,那鱼缸里少了一条鱼! 在他来这里时,一共有七条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一条鱼竟然不翼而飞。 “鱼绑架了张素如吗?”邢庭呆呆地问。 何復没有说话,他走到鱼缸旁边,从鱼缸下面的木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鲜红的液体,他将这个不知名的液体全部倒进了鱼缸里,剎那间,整个鱼缸变为红色。 邢庭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咽了咽口水,他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刚才那瓶红色的东西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何復将液体倒进去后,鱼缸里的鱼瞬间就不能动弹了。 “这是什么鱼饵?” 何復说:“血,听话的宠物才有资格喝。” 果然是血,那血会不会就是何復的血! 邢庭没敢继续再追问下去,他很想知道何復的秘密,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秘密,可是当他深究下去就会觉得何復十分恐怖。 片刻后,鱼缸里的鱼活了过来,它们蜷缩在假山的山洞里,亦或者躲在水草后面。没有一条鱼敢靠近何復,仿佛何復下一秒会将它们生吞活剥。 何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困了,你负责把鱼缸水换掉,晚饭不用给我做。”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进了密室。 只留下邢庭一个人和六条鱼大眼瞪小眼。 那群鱼看见邢庭走过来帮它们换水,立刻开始讨好邢庭,给他表演摆尾巴吐泡泡。 邢庭笑呵呵地帮它们换水,用手指轻轻地触摸在玻璃鱼缸上:“喝了血就这么生龙活虎,真是可爱。” 小鱼在他的指尖游动。 若是它们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告诉这个傻大个,那血其实并不是奖赏而是惩罚。 对于它们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何復的血更可怕! 第15章 诡影屋05 第二天一早,阳明臻果真开着警车来七号鱼馆接何復,何復依旧穿着那身不太时髦的雪白长衫,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书,厨子邢庭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快跟我走,张家又出事了。” 阳明臻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拉住何復的手。他发现这个人的体温异常的低,宛如拉了一根冰柱子。 两人坐上车,一路无言,开到了张府大门口。只见张府大门敞开,里面有许多僕人手上提着包裹想往外走,却被人拦下了,他们在跟张府管家福伯争论。 第23页 “发生了什么事情?”阳明臻走过去抓住一个年轻男子问。 男子回答:“昨天发现墙壁上多了两个丫环人影后,张府的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茶城,所有的人都说张关河做了亏心事,老天在报復张府,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可能张家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墙壁上的黑影。” “妖言惑众!” 张关河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出来,拐杖狠狠往地上一跺,“你们这些人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在事情还没查明真相前,我女儿张素如没有找到,任何人不准离开!”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议论起来,整个大院子人声鼎沸。 张关河下令:“福伯派人把门关上,若有人再敢妖言惑众,抓起来家法处置。” “是!”福伯一招手,身后几名壮汉走过去将门关上,刚才那些想走的僕人全被他们压制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动。 张关河越过人群走向阳明臻:“阳警官,你随我来。” 阳明臻示意身后的何復跟上,二人跟着张关河走去了张素如的闺房。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阳明臻惊呆了,那雪白的墙壁上除了张素如和两个丫鬟的黑影以外,又多了很大一团黑影,只不过这次的黑影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东西。 张关河解释道:“昨天你走后不久,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素如,结果就在我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墙壁上突然多了这个奇怪的黑影。” 何復走到黑影前,认真地看了看,他发现这个古怪的黑影其实有一个脑袋,从它的轮廓看起来有点像是动物的脑袋,这个动作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张关河看见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心有不悦:“你是什么人?” 阳明臻尴尬咳嗽一声,他早就在肚子里打好草稿,为何復编造一个身份,“这是我们局里请来的外援,他对这种诡异案子颇有研究,也会一些旁人办不到的事情。” 张关河脸色微变,挤出一个笑脸赔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这位小兄弟海量,帮助我这个糟老头子找到宝贝女儿。” 何復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意,语气依旧如平常一样柔和:“张老先生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但说无妨。”张关河说。 何復走至墙边,用手指着那黑色的影子:“不知道张老先生见过这座雕像吗?”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墙上的那团黑影,他们之前都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黑影到底像什么东西,经过何復这一提醒他们才看出来这个怪异的黑影竟然是一个雕像! “从轮廓上来,应该是老虎的雕像。”何復提醒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张关河的表情,张关河盯着黑影在看,看了许久后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似忽然亮了,瞬间又被隐藏。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张关河说,“这个东西和我女儿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何復微微一笑,很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阳明臻和张关河齐齐看向他,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能回答得这么理所当然,看起来有些欠揍。 张关河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他决定转移对象,去寻求阳明臻的帮助。 “阳警官,你有什么线索吗?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真的很担心素如……”张关河说,“我老来得女,将她当个宝贝一样捧着。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去跟她娘亲交代啊?” 阳明臻说:“我们已经在全力排查与张素如有关的男性,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找到七夕那天与素如见过面的那位神秘人。” “等抓到那个小子,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他!”张关河咬牙切齿地说。 “神秘人带走张家小姐,可以说是为了情,也可以说是为了威胁张老先生。”何復停顿了一下,那双琉璃似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看着墙壁上的两个丫环,“但是他为什么要把两个不值钱的丫环也带走?难道认为自己照顾不好张素如,所以故意把两个丫环也绑去?” 阳明臻走到何復身边,小声逼问:“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何復说:“我看出来那个人在给张老先生提示,可是张老先生根本想不起他是谁。” “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给我提示了?我怎么会认识这样这个绑架犯!”张关河气得拐杖又在地上跺了跺,说完他又将怒气对准阳明臻,“阳警官你从什么地方请来这样一位外援,只会乱说话。当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阳明臻看了何復一眼,他是知道的,张关河这个人黑白两道通吃,他们警局都不敢惹他。从接手张素如这个案子起,他就觉得自己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偏偏山芋还未脱手,又来了一个比山芋更烫手的何復。 原本想着凭藉何復的力量,去看一看这黑影里的玄机,谁知道这下彻底惹怒了张关河。 何復走到张关河身边,对张关河耳语道:“墙壁上的雕像黑影,你真的没有见过吗?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在七号鱼馆等你。” 说完这句话,何復头也不回地走出张府,阳明臻跟着追上来。 他问何復:“你刚才对张关河说什么了?” “在和他谈一笔生意。”何復说,“阳警官也可以回警局查一查究竟在什么地方会有老虎雕像,也最好再查一查张关河没有成为第一富商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阳明臻很快抓到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个绑架走张素如和两个丫环的人,是冲着张关河去的?” 何復说:“张关河很明显见过那个老虎雕像,可是他不愿意告诉我。女儿失踪他很着急,可是看见这个老虎雕像他却选择闭口不提,也就是说张关河的心中有比女儿失踪更紧张的事情。” “据我所知,张关河如今的地位在茶城是位风云人物,能够让他害怕的东西不多,如果不是现在的,那就是很早以前的。” 何復微微一笑:“人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人去查,而我只负责管理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临走前,他还很好心地给阳明臻提醒道:“如果你不想看见有人继续失踪,那就把他们都关进警局里。” 阳明臻听完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方法? 交代完事情后,何復转身就走了,那是与七号鱼馆相反的反向。 阳明臻高声喊道:“你不要我送你回去?” 何復没有说话,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离开了。 阳明臻看着何復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这个人他真的不是个坏人。 但也不是个好人。 在他的眼里,没有是非黑白,也没有对错之分。 站在原地的阳明臻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这是被妖怪迷了心,醒醒吧阳明臻,等你找到了他的杀人证据,他就是你的敌人。” 第24页 没错,阳明臻之所以答应与何复合作,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想要抓住这个怪物。他始终觉得茶城里出现的那些古怪的案子就是何复制造的,可是又苦于没有任何证据不敢抓何復。 “我会抓住你的,等到那时我会好好研究你,看你究竟是死而復生的人,还是一个怪物。” 烈日下,何復的白衣在阳明臻眼中缩为一个小小的白点。他走回张府,拿出相机给墙壁上新出现的那团黑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匆忙地跑回了警局。 阳明臻把这张照片交给了崔良:“你去找一找,在什么地方有这个老虎雕像。仔细比对一下,最好和张关河的老家或者是他从前居住的地方联繫起来。” 崔良拿着照片离开了阳明臻的办公室,正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阳明臻的门前。 “阳队长,这是刚从张家回来吗?” 阳明臻抬起头一看,那门口站着的正是法医郁舂。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埋头看着桌子上的资料。 郁舂忽然开口说:“听说张家小姐张素如变成黑影,连带着张家的两个丫环也变成黑影,我对这个事情很好奇。你再去现场时,能带我去吗?” 阳明臻狐疑地看了一眼郁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他最讨厌这种骨瘦如柴的人,带出去完全就是累赘。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好歹是个法医,没准还能派上用场。 “可以。” 郁舂露齿一笑:“多谢。” 第16章 诡影屋06 何復从张府回来,邢庭正在打扫屋子。一看见何復进门,赶紧拿着鸡毛掸子走过去,他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于张素如闺房里出现的黑影十分好奇,尤其是在何復接手这个案子后,他更加好奇。 何復坐在沙发上,他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的毛简直黑得发亮,一双猫眼诡异可怕。 邢庭看见这只猫愣了一下,他一直都不太喜欢猫,觉得猫是个很可怕的生物。虽然这只猫很安静地躺在何復的怀里,他也觉得可怕。看起来温顺无害,实际上去带着锋利的爪子,随时都能抓伤人,就这一点看来何復跟这只猫很像。 “你不是去张府了吗?怎么带了只猫回来?”邢庭拿着鸡毛掸子往另一个沙发坐下去,那只猫看见鸡毛掸子来了兴趣,竟要从何復的怀里跑出来坐在了邢庭的身边,一双猫爪不安分地去抓鸡毛掸子。 何復微微一笑:“去了,这只猫就是我从张府带回来的。” 邢庭拿着鸡毛掸子逗猫,一边逗猫一边吐槽:“这是张关河给你的纪念品?” 何復看了猫一眼,小声地说:“这是我偷回来的,嗯,也不算偷,算借用。” 这什么人啊,帮人破案居然还偷猫? 邢庭觉得奇怪:“让你去调查张素如失踪案,你却带只猫回来,难不成是这只猫绑架了张素如?” 他仔细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只小黑猫,手中的鸡毛掸忽然不敢动了。 “这他妈不会是只猫妖吧?”邢庭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赶紧把它抱走,抱走!” 经过上一次女鬼附体,他很怕跟这一类东西接触。 何復对着那只猫招了招手,轻声唤道:“小咪,过来。” “你连人家名字都知道?”邢庭诧异地看着黑猫优雅地朝着何復走去,走到何復脚边的时候,何復对着它张开双手,它优雅地向上一跃跳进了何復的怀抱。 “猫叫小咪,狗叫小汪,有什么问题吗?”何復抱着黑猫,替它顺毛。 邢庭语塞,无力地往沙发坐下,懒懒回应:“没问题。” “小咪是只很乖的猫。”何復摸着黑猫,修长的食指往猫的鼻尖上轻轻一点,猫闭着眼睛十分享受这个赞赏。 何復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张素如的房间里看见了猫的脚印。” “真是猫杀的人?”邢庭震惊。 “脚印在张素如的梳妆檯上,它的脚踩进了张素如的胭脂里。”何復说,“阳明臻他们检查得不够仔细,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墙上黑影,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去检查这些小细节,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这个胭脂上的印子是人的手印还是猫的爪子。” 说到这里,何復将那只黑猫的爪子举起来,在它的前爪上确实有一只很红,因为染了胭脂所以比另一只红。 “小咪偷偷地用了主人的胭脂,却没有离开主人,一直在等主人回来。”何復笑眯眯地问邢庭,“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的它吗?” 邢庭很配合地摇头。 “在张府的后面。”何復说:“在那里有很浓的鱼腥味。” 邢庭瞪大眼睛:“鱼腥味?难道真的是这条失踪的鱼?” “猫被鱼腥味吸引,却一直找不到鱼,一直守在张府后面的草丛里。”何復说,“我仔细查看过在那里并没有卖鱼的商贩,这只猫却很执着地守在那里,就好像每天都有人来餵它一样。” “所以我去买了一条小鱼,把它借回来了。” 邢庭恍然大悟:“不会就是那条鱼在餵它吧?你说过鱼是异人,他们曾经也是人类,自然可以变成人,这个异人曾经和张素如接触过,也许他们在一起约会的时候,这只猫就在旁边?” 何復温柔地抚摸这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赞赏之色。 “你猜得很好,如果阳明臻也可以这样猜,兴许他就能够聪明一点。”何復说,“这世上有很多人猜想不到的东西,他们还会继续找上门来,到时候我就可以藉机赚钱啦。” 邢庭脱口而出:“钱对你那么重要吗?” 何復站起身,将手中的猫递给了邢庭,他轻描淡写的说:“钱对我当然不重要,但是对你重要,所以麻烦你好好照顾小咪。” 眼见着他转身又要走进密室,邢庭立即追问:“你为什么要收留我?” 何復侧身,看了他一眼:“因为觉得你很有趣。” 有趣? 邢庭知道这个人是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他依然忍不住想问。何復根本不需要吃饭,七号鱼馆也就不需要厨子,可是何復依然愿意收留他。何復给他钱,让他上街买菜每天在这七号鱼馆里过着悠闲的生活,好菜好饭都是做给自己的吃,何復一口也没吃过。 这真的不是在……包养他吗? 他曾在脑海里幻象过无数次,何復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难道是因为他喜好男色? 一想到这里邢庭就直直摇头,不对不对,以何復的为人收留他肯定不会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既然现在何復不愿多说,那他问再多都没有任何意义。 邢庭抱着小黑猫,学了一声猫叫。 “小咪,你喜欢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小咪的看着那半人高的鱼缸,眼睛里闪出一丝寒光。 第25页 邢庭有些无奈地说:“呃,除了那个别的都可以。” “喵……”小咪无力趴在邢庭的怀里,吃不到鱼的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何復总是抱着那只黑猫非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邢庭有时候都觉得这一人一猫都能瞬间石化,那动都不动的样子真的很像雕像。 入夜,七号鱼馆该关门了,就在这时一只手拦住了邢庭。 那人戴着一顶大黑帽子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神神秘秘地说:“我来了。” 邢庭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何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他进来。” 黑衣人越过邢庭走向七号鱼馆里面,何復抱着黑猫,微微一笑:“张老先生,晚上好。” 黑衣取下黑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张家之主张关河。 张关河尴尬地笑了笑,“小兄弟,那天是我的话不对,你莫往心里去。” 两天前在张素如的房间里,这个年轻人让他仔细回忆墙壁上的雕像黑影,他是否在哪里见过。他撒谎了,并且将这个年轻人赶走。 年轻人临走时,曾告诉他七号鱼馆这个地址。 在家里思来想去两天,张关河决定来七号鱼馆。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去找阳明臻说明情况,但是这个年轻人是局外人,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何復语气温和地说:“张老先生今日来七号鱼馆便是客人,客人求主人办事,是需要收费的,这与那日我上门主动找你,是不一样的。” 他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一点余地也没给张关河留。 张关河微微颔首:“我明白,求人办事给人钱财,我是个商人明白这些。” “看来张老先生应该是想起来那个雕像是什么东西了。”何復微微坐直身子,摆出一个聆听者的姿态。 张关河却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邢庭,何復笑道:“不碍事,他是我的人。” 邢庭在内心反抗: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他气唿唿地将那只黑猫从何復的怀里夺走。 “那我说出来的这些事情,还望小兄弟替我保密。”张关河有些为难地说。 何復点头:“好。” 张关河深深嘆了一口气:“我原本不想说这些事情,可是那天晚上我看见素如的影子居然要杀我!她的影子拿着刀站在我床边的墙壁上,当时把我吓惨了,一声大叫后,素如的影子消失了。” “看来那个人是一定非常想要张老先生的性命啊。”何復大胆地分析。 张关河激动地说:“他有什么可以沖我来,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绑架我的女儿!甚至用这种阴暗的术法操控我的女儿来杀我!” “阴暗的术法?”何復重复道,“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术法?” 张关河说:“实不相瞒,早年我在那个铜虎村住过一些时日。那个铜虎村里有那么一两个奇人,他们会一些普通人办不到的事情,其中有一样就是操控影子……” 邢庭顿时来了兴趣,看着张关河问:“真的有这种神奇的术法吗?” “有,我曾经亲眼看见的。”张关河十分肯定地说,“那年我去铜虎村时,村长带了两个年轻的姑娘给我们表演舞蹈,她们躲在幕布后面跳舞,我就看见那影子动来动去,十分好看,可是当幕布被人拉起来时,我才看清这个幕布后面根本就没有人!” “影子跳舞就是他们铜虎村人会的术法。”张关河一口咬定,“肯定就是他们村里面的人绑架走了我府上的人!” 何復听完这个故事并不惊讶,面色平静如旧,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问张关河:“那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不对警局的人说明这个情况?” 张关河哑然,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一开始对阳警官说了这个事情,那两个丫环也就不会被绑架走。”何復提醒道。 邢庭也在一边思考,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说,偏偏到了现在才说? 张关河慌忙地说:“那个时候我以为茶城里没有人会这种戏法,肯定是有人想要捉弄我,直到那两个丫环失踪后墙壁上出现了铜虎像,我才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沖我来的!” “他绑架我女儿,就是想要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何復追问。 张关河说:“他们肯定是想要钱,绑架我女儿就能够索要到很多钱……” “那绑架丫环呢,又是为了什么?”何復轻笑道,“难不成两个丫环也是你女儿?” 张关河忽然说不上来。 何復看着他的眼神闪烁,知道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也就懒得再与他继续对话,“张老先生若是没有诚意想跟我谈这笔交易,那就请回吧。” “我……”张关河吞吞吐吐。 何復笑着说:“其实我也蛮想看看那所谓的影子舞,也许某天他就真的让一群影子你的屋子里跳舞,到时候张老先生再邀请我去看看,见见世面。” 邢庭心想这个人心到底是长得,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张关河有些无奈地说:“其实……其实铜虎村的人都没了。” “什么意思?”邢庭十分诧异。 “我离开铜虎村不久后,他们村子就因为一场泥石流没了,整个村子都变成一片废墟。”张关河说,“人都死了,没有人会影子舞。我怀疑是鬼魂作怪……” “鬼魂作怪,那也得有缘由。”何復说,“我想知道你在铜虎村干了什么,让他们变成鬼都不愿放过你。” 张关河结结巴巴地说:“也没什么,年少气盛我……我色慾薰心犯下大错。” 邢庭在心底唾弃:人渣,败类! “那姑娘后来怎样了?” “听村长说是死了,上吊自杀的。”张关河将脑袋垂得很低,不敢去看何復和邢庭。 “哦,原来如此啊。”何復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做鬼都不愿意放过你,看来张老先生这次很难逃脱啊。” 张关河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何復,委屈地说:“我做错了,这是我的错,但是这和我女儿无关啊,她是无辜的。所以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找回我女儿,给你多少钱我都愿意!” 何復笑:“好啊,尽管你女儿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要对吧?” “当然,那可是我女儿啊。”张关河说。 何復温和笑道:“那就好,麻烦张老先生给我一张你女儿的照片,明日一早我就将他带回你府上。” 邢庭瞪大眼睛看着何復,这是有什么通天本领,一晚上就能够找到张素如?该不会又是骗人的吧! 张关河往身上左摸右摸,想起自己有一只怀表,在怀表里面有一张照片。他立即拿出怀表,双手递给何復:“这就是素如的照片,小兄弟真的能够找到她吗?” 第26页 何復点头。 张关河十分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何復接过怀表打开一看,照片上的张素如温婉可人,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嗯,张老先生请慢走。” “好。”张关河起身,又说了一遍谢谢,戴着黑帽子走出七号鱼馆。 邢庭立马追问何復:“你明天真的要带张素如去张府?” “嗯。” “你真的没有骗他?” “没有。” 第17章 诡影屋07 何復带着失踪的张素如出现在张府时,张关河惊呆了,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昨天这个年轻人向他保证一定会带着张素如回到张府,他以为年轻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张素如竟然真的回来了! 张素如穿着一身素色旗袍,梳着两个麻花辫子,楚楚可怜地躲在何復身后。 “素如,你终于回来了。”张关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朝着张素如走去,伸出手想要把她从何復的身后拉出来,可是张素如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哭闹着往何復身后躲去。 张关河诧异地问何復:“我女儿她这是怎么了?” 何復安抚着身后的张素如,对张关河解释道:“张小姐可能受了惊吓,一时之间认不出您,所以感到非常害怕。” “这个畜牲,到底对素如做了些什么!”张关河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可是张素如紧紧地拉着何復的衣袖,一直往后退。 张关河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我可怜的女儿,是父亲没有照顾好你。” 何復轻轻地拍了拍张素如的手背,他语气十分温柔,像是在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素如,这里是你的家,家明白吗?他是你的父亲,父亲就是能够保护你的人,所以你敢应该怕他。” 张素如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何復:“父亲?” “对,是父亲。”何復应声道。 张素如这才放下戒心,松开了何復的衣袖,远远地看着张关河。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杵着一根拐杖,一双眼睛微红。 张关河忽然问何復:“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女儿?” 何復抿唇,微微一笑,那双清澈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关河,“在张府后院外。” 张关河身子微微一怔,似没有预料到,“素如怎么会在那下面?我们的人明明找遍了张府附近大大小小的角落,为什么没有听见她唿救?” “这个我也不知道。”何復微笑道,“不如您自己问问她?” 张素如一看见张关河靠近自己,立刻吓得哇哇大叫,“呜呜呜,走开,不要碰我,走开。” 张关河没了办法,只好后退表示自己不会碰她,张素如这才安静下来。 “张老先生,人我帮你找回来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何復说。 张关河眉头微皱,“什么事情?” “我答应过阳警官帮他找到绑架张小姐的罪犯,现在张小姐已经回来了,只要她肯告诉我罪犯是谁,那就可以抓住他。”何復有些苦恼地说,“但是张小姐现在记忆受损,有些事情她记不起来,所以我想让她再住进之前的那个房间,对她进行一些心理暗示,让她想起绑架自己的那个男人,你觉得可以吗?” 他问‘你觉得可以吗’这六个字时,嘴角微微地上扬,让张关河看得心底发寒。 “这……这怕不妥吧?”张关河说,“我女儿才回家,身子又虚,万一那男人又出现将她绑架走,谁负责?” 何復却说:“绑架走了正好啊,那样我们就可以追踪他,解救那两个被绑架的丫环啊。”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张老先生的女儿是一条人命,那两个丫环就不是人命了吗?我想张老先生应该没有这么自私吧,一定会帮助我们找到那两个丫环,抓住幕后真兇对吧?” 张关河愣了愣,思考许久才说:“那好吧。” 何復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张老先生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好人多福。” 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看了看张关河那只受伤的右脚,忽然开口问道:“张老先生这只脚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张关河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脚,“旧伤,年轻时不小心把腿摔折了。” 何復淡淡地‘哦’了一声。 随后,何復将张素如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一关上,张素如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指着何復骂道:“凭什么让我做女人,你直接抓一条鱼让它变成张素如不就完了吗?” 何復淡淡一笑:“小鱼没有你会演戏,它还不会说话,更不会撒谎。” “撒谎?我撒谎还不是你教我的!”张素如气得白眼一翻,转头就去看墙壁上的黑影,她对着‘张素如’的黑影站着,做出一样的动作。 很显然这个被何復找到的张素如是假的,他是邢庭假扮的,何復之所以向张关河讨要一张张素如的照片,目的就是方便邢庭照着这张照片变身。邢庭会变脸,变成一个女人脸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只不过难就难在,男人的身体怎么变成女人? 他为了变成女人,把自己浑身的皮都扒光了,忍着痛等待破茧而出,奈何茧破了,他却依然没有张素如那傲人的双峰。于是,他把何復最爱吃的苹果塞进了胸里。 其实邢庭十分怀疑何复本人也会变身,只不过何復他不答应,不答应的理由也很简单。 何復说:“如果我变成女人,在危险的时候能保护我吗?” 邢庭回答不上来,三十六计他只会走为上计,偷盗功夫好,全靠腿脚快,拳脚功夫他也会一些。只不过如果敌人是个非人类的怪物,那么他这三脚猫的功夫真是自身难保。 何復微微扬起下巴说:“你变成女人,在危险的时候我能保护你,所以这套衣服得你穿。” 邢庭无奈地拿着那身旗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穿上旗袍后,还不忘记在镜子面前给自己扎两个麻花辫。 变身成功后,他就跟着何復去张府演戏。 这会儿一齣戏结束,邢庭就忍不住跟何復抱怨:“万一晚上那个人真的熘进房间里,把我绑架走了怎么办?” 何復说:“他来了正好,你就跟着他走。” “你什么意思啊你?巴不得我去死吧!”邢庭十分不满,虽然他贱命一条,但是听见何復这么说,他着实有点难过。 何復说:“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来,你很有可能会死。” 邢庭听完更加目瞪口呆:“为什么他不来,我反而会死?” “你还记得我刚才我跟张关河说话时,他问我张素如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是怎么回答的吗?”何復说。 第27页 邢庭抢答:“在张府后面。” “嗯,没错。”何復继续说,“那个时候张关河有些惊讶地说,素如怎么会在那下面。” “那下面,是什么意思?”邢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跟何復说话那么费劲。 何復说:“我并没有告诉张关河具体位置,可是他却一口咬定我是在下面找到了张素如,这就证明了张关河肯定十分清楚张素如在哪里。我在张府后面那条街发现那只猫的时候,这只猫就在井口旁边,由于周边的杂草长得很高,所以没有人看见那边有一口井。” 邢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张关河这老头杀了自己的女儿,抛尸在井下,假装报案说女儿失踪。但是,这也没理由啊,老头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就算是他杀了自己的女儿,那这个墙壁上的影子又该如何解锁,他一个普通人没法办到吧?” 墙上的黑影的确不是人为,张关河能够杀死张素如,抛尸井底,但是他肯定无法办到黑影上墙。 何復微微一笑:“所以接下来还得让你演戏,让我们来看看,先进门的是兇手,还是影子鬼。” 夜,很快就降临。 按照何復说的方法,想要抓住绑架张素如的男人,那就必须用张素如来引这个人上钩。所以,张关河没有派人守住张素如的房间,一切像是往常一样,大家都早早地睡去。 只有邢庭一个人焦虑不安地闭着眼睛,他知道何復就藏在衣柜里,如果他大叫一声何復就会跑出来帮忙。 尽管如此,邢庭也没法安然入睡。 他闭着眼睛想张关河为什么要杀死张素如,虎毒不食子,杀死自己的女儿还要嫁祸给一个不存在的影子鬼。还有那失踪的两个丫环到底作何解释,难不成丫环也被张关河杀了? 这个张府到底隐藏了一群什么样的变态,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狼。 月上中天,四下安静极了。 邢庭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脸朝向墙壁时看见,墙壁上的张素如居然动了!张素如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她在墙壁上行走,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床位,就在张素如要刺中他时,敲门声响起,墙壁上的张素如又回归原位,仿佛刚才她从未动过。 邢庭松了一口气,掐着嗓子问:“是谁在敲门?” 门外的人回应:“素如是我,我怕你晚上害怕,所以给你煮了最喜欢的百合粥。” 邢庭听见是张关河的声音,神经紧绷,难道真是这个老头子杀死了张素如? 他有些不敢去开门。 “素如,开门啊。你让爹看看你好吗?”张关河可怜兮兮地说,“你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这几天受了这么多委屈,你让爹看看好吗?爹很担心你……” 邢庭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去开门。这也是何復的意思,他们需要引出这个人。既然先来的人是张关河,那就得把这场戏演下去。 他站起来,对着桌子上的镜子仔细看了看,脸还是张素如的脸,一点都没变。看来何復的血果然很有用,能够帮助他的变脸术两天之内不会被打回原形。 邢庭走去门边,为张关河开门。 门开了,张关河果然端着一碗百合粥站在门口。 “来,素如这是爹亲自为你煮的百合粥。” 邢庭依然装作很害怕地样子,不敢去靠近张关河,因为他也害怕自己一旦靠近了,会露出破绽。 张关河端着百合粥往房间里走,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墙上的影子。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张素如,在张素如的脚下也有影子,那就证明他的女儿是真的活着。 “奇怪,素如你都回来了,为什么墙壁上的影子还没有消失?”张关河问。 邢庭害怕地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张关河笑着说:“不知道也没关系。爹怕你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会害怕,就来陪陪你,想跟你说会儿话。” 邢庭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张关河,心想:你来了,我才更害怕呢! 张关河又将手中的百合粥推向他:“你最喜欢的喝得百合粥,喝下就能好好的睡一觉,你放心,爹守着你。” 邢庭警惕地看着那碗百合粥,喝完了睡一觉,那怕是再也行不过来了。这他娘的老头,心也太黑了吧。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衣柜,何復也没教他,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是喝还是不喝啊? 邢庭伸手摸了摸那碗百合粥,瑟瑟发抖地说:“烫,太烫了……” 张关河安慰道:“不怕,我帮你吹吹就不烫了,女儿乖,这是你最爱的百合粥。” 邢庭看着那碗被张关河吹冷的百合粥,在心底琢磨:靠,我还是直接给他打翻在地吧。 他正这样想着,张关河就舀了一勺往自己的嘴里送去,笑眯眯地说:“你瞧,爹都喝了,肯定不烫了。素如乖,喝吧。” 既然他都喝了,那这个就没毒吧? 邢庭老老实实端着那碗白粥喝,心想我喝完了,你丫的赶紧滚。 半碗白粥下肚,他打了一个嗝,心道:张老头手艺不错,这百合粥确实好吃。 然而就在他想完这句话后,白眼一翻,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第18章 诡影屋08 第二天清早,阳明臻正在提着一袋小笼包往办公室走,半路上又被人叫住了。说是昨天夜里张府出事儿了,有一个姓何的年轻人被管家福伯关进了柴房。阳明臻一听见姓何的年轻人,脑子里立马就想到那白得像鬼的何復,手中的小笼包也不要了,直接扔给别人,带着一队警员就往张府赶。 何復为什么会出现在张府,又为什么会被人抓住?这小子究竟在玩些什么把戏。 来到张府,他找来福伯,让福伯打开柴房的门。 福伯从腰间拿出钥匙,十分不愿意地去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说:“阳警官,这个人是个妖怪,昨天半夜我起来看见一阵黑影卷过小姐的房间,我们小姐和老爷都不见了。你要见他的话,一定要小心啊。” “好,我知道我就进去一会儿你们在外面守着吧。”阳明臻心道:他是不是妖怪难道我不知道吗?他要真的把你们小姐老爷卷跑了,还能等你关押在柴房里面?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在那一堆柴里坐着一个干净秀气的年轻人,他仍旧穿着那身雪白的长衫,一双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门口的人,非常礼貌地问好,“阳警官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吃个屁早饭,老子一大早听见你被抓,开着车巴巴地往这边赶。”阳明臻把门一关,面色铁青,“是你小子把张关河藏起来了吗?” 何復有些无辜地说:“我要是说不是,阳警官信我吗?” “要真是你干的,恐怕昨天晚上你就跑得没影儿了。”阳明臻咧嘴一笑,“说吧,昨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还有那个被你找回来的张素如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在哪儿找到的,一併给我交代清楚。” 第28页 他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张素如,连根头髮丝都没找到,何復才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张素如,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何復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扬,说:“妖怪有妖怪的办法,那个张素如是我的店里的伙计假扮的。至于昨天晚上我在张素如房间看见了什么,我觉得我说出来阳警官肯定不信。” 阳明臻皱眉,何復店里的伙计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警局大门前,一次是在七号鱼馆。那年轻小伙子叫邢庭,一米八几的个子,怎么看都不能变成娇小可人的张素如。 不过眼下有比邢庭变装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张关河失踪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阳明臻挑眉道,“说,昨晚上看见了什么!是谁绑架走张关河?” 何復很诚实,他将昨天晚上看见的全部都说得一清二楚。 “晚上十一点过,张家人都睡了。我躲在张素如衣柜里看见,墙壁上张素如的影子动了,她拿着刀要杀床上躺着的‘张素如’,也就是我的伙计邢庭。我在等待这个影子究竟会不会杀人,所以一直待在衣柜里没动,就在这个时候张关河敲响了房门。” “邢庭去开门,张关河端了一碗百合粥给他喝。据说那是张素如最喜欢喝的百合粥,然后邢庭喝了半碗,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阳明臻听见这里打断了何復,“你说邢庭假扮成张素如的样子回到张家,然后张关河端来一碗百合粥给他喝,他就倒下了?张关河拿百合粥去毒自己的亲生女儿?” 何復点头。 阳明臻继续推测,“他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女儿?难道他发现你带回来的张素如是假的?” “应该是吧。”何復微微一笑,继续说,“因为真正的张素如已经死了,再次出现的张素如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让张关河恐惧。所以张关河不顾一切代价也要来杀死这个假张素如。” 何復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阳明臻,阳明臻被盯得心底发毛。他感觉何復这个小子就是在指桑骂槐,明面上说着张关河杀女儿,暗地里却在指着他曾经杀死了何復两次。 阳明臻忽然又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说张素如死了,看见她出现张关河会恐惧。” “因为,杀死张素如的人就是他。”何復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不错。 阳明臻十分诧异:“你有什么证据吗?” 何復说:“张府后面那条街道,有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井,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人的脚印,脚印一深一浅。” “张关河的脚是有问题,但是——”阳明臻说,“这也并不能说明他杀了张素如啊?你在那口井下发现了张素如的尸体吗?” 何復回答:“没有。那口井太脏了,我衣服怕脏。” 阳明臻气得说不出话,随后打开柴房门冲着外面的人吼,“你们去两个人,到张府后面那条街道看看,草丛里那口井下面有什么。” “是!” 过了一会儿,两个警员回来报导。 “队长,井底下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找到了一只簪子。”警员将那只簪子递给阳明臻。 阳明臻接过簪子,仔细看了看,问福伯:“你见过吗?” 福伯震惊:“这是我们小姐的,我们小姐的簪子!” 何復微笑看着阳明臻。 阳明臻说:“簪子是张素如的,那就证明她曾经的确在那口井旁边待过,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证明是张关河杀了她。更何况张关河宠女如命,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福伯一听这话,赶紧喊道:“阳警官肯定是这个妖怪撒谎,明明是他昨天晚上使了一阵妖风,捲走了老爷和小姐,他现在贼喊捉贼!” 阳明臻怒瞪福伯一眼:“警察办案,闲人少言!” 福伯委屈地住嘴。 阳明臻这才想起问何復:“昨晚上你看见那阵妖风了?” 何復点头:“看见了,张关河把女儿药倒之后,他想拖着她离开房间,然后门忽然开了,一阵黑风捲走了他们两人。” 阳明臻又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去追?” 何復回答:“我跑得没有风快。” 阳明臻气结,这个人说话简直是要把他气死,一会儿说怕衣服脏,一会儿又说自己跑得不快。 “那行吧,我姑且就算你现在说的是真话,那么麻烦你告诉我那阵妖风能把这么大两个活人捲去什么地方呢?”阳明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復,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能编出什么花来。 何復笑了:“这个事儿还得问问阳警官,你在警局里查了那么多天,还没查到那老虎雕像是什么地方的吗?” 阳明臻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今天要找何復有什么事情。前几日,从张府离开何復曾叫他帮忙查一下老虎雕像在什么地方,还有张关河以前曾经居住在哪里。 警局的实习警员崔良废了好大劲儿,一个个比对,才发现那老虎雕像在一处小村庄里。 且那个小村庄的名字就叫做——铜虎村。 “老虎铜像在铜虎村,但是在十年前铜虎村就已经因为一场泥石流消失了,整个村子都没了。”阳明臻说,“你找它干什么?” 何復极为神秘地说:“张关河曾来七号鱼馆找过我,他告诉我铜虎村没了,但是他却遭到了铜虎村人的威胁。因为他曾经去过这个地方,铜虎村人有一种独特的秘技,他们能够让人的影子跳舞。” 阳明臻这才觉得那姓张的老头把自己给耍了,“靠,他娘的张关河居然敢隐瞒老子,老子带着人查了多少天才把他那些老底儿给翻出来,这狗娘养的玩意儿干出这种事情,死多少次都不为过。” 他带着崔良一遍一遍翻看关于张关河的资料,才发现张关河曾经叫张树,出生于铜虎村。 铜虎村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的人基本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民风十分淳朴,可谓路不拾遗,家家户户都互帮互助。 他们唯一的爱好就是种树,那漫山遍野的绿树都是他们种出来的,那山下面的铜虎雕像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替他们守卫这千千万万的树。 张树十岁那年,得了病,在村子里没法治。大傢伙就凑钱把他送去村子外面治疗。 进城之后的张树被城外繁华的世界迷住了,他不想回家,只想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十岁的张树被一对商人夫妇收养,然后改名叫张关河。 十年后,张关河的养父母死了,张家的钱也被花得差不多了,他从赌桌上下来,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老家。 那会儿茶城的木材十分缺乏,他就想要不去当个木材商人,将那祖祖辈辈种的树全部砍了弄进城里来卖,兴许能够赚不少钱。 他拿着自己最后的钱,为自己包装一身,装作大老闆的模样去了铜虎村,找到了当年的村长想跟他们谈这笔买卖,以最低的价格买走铜虎村的树。他带了十多个兄弟,去铜虎村赏树。 第29页 铜虎村的人十分爱树,他们觉得树就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半。俗话说的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若是这一大片树都被砍走了,那他们的后人上哪里去乘凉,又如何对得起先辈? 张关河大言不惭地说:“以后我赚来的钱,足够养活你们一个村子的人,你们只要听我的话,保证你们跟着我们去城里吃香喝辣,还给你们盖顶好的房屋。再也不需要住在这个破茅草屋里。” 村长把这些话带给村子里的每家每户,想听一下他们的意见。 铜虎村的人都世代为农,哪知道商人心奸。他们其实也想过好日子,为自己的儿女留些钱财,可是他们也捨不得这漫山遍野的树。 考虑再三之后,铜虎村的人决定交出十分之一的树木。 张关河心想,十分之一就十分之一吧,等你们拿了好处,那剩下的十分之九也是我的。 双方达成协议后,张关河带着一队人马来开採树木,将这些树木一批一批地运进茶城。以高价卖出去,他赚了不少钱,回头又将这些钱三七分成给铜虎村的人。 第一笔交易成功了,接下来自然就会有第二笔第三笔。直到铜虎村的村民以为他们迎来了救星,将张关河好生款待,并且为他们表演影子跳舞。 张关河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村子里有一种什么的术法能够让人的影子脱离自己。 只不过这种术法只有一家人会。 他起了好奇心,想要见一见这家人。那天晚上,他看见了那个能够操控影子的人。 那个人竟然是位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一个人坐在树下,操控着幕布后的两个影子给他表演舞蹈。 他见那四周无人,便跑过去轻薄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哑巴,不会喊也不会叫,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漫天星辰,绝望地流下眼泪。 张关河办完事后,他丢下一叠钱给她说:“哭什么哭,要钱我给得起。” 第二天,姑娘跳河自杀了。 张关河看着河里飘着的尸体,笑了:“真是受不起打击,我不是给了钱吗。” 村长站在旁边听见这句话,他对张关河说:“你跟我来一下。” 原来那天晚上,张关河跟那个姑娘的事情有人看见了,并且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村长。 村长说:“张老闆,我们村子小,有些事情很快就会传开了。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你给我们村里带来了这么多好处,这件事情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张关河笑了笑说:“不就是一个姑娘吗,至于吗?难道我们以后都不合作了?” “不合作了。”村长说,“山里头的那些树已经被你们砍得差不多了,再继续砍,神明会惩罚我们的。” “呵,神明?我在这里住了十年怎么没见过他惩罚我。” 村长听见这句话有些疑惑,“你刚才说什么?” 张关河说:“没什么,我说有钱不赚是傻子,我已经答应给那边的人交木材了,你现在说不干了,那我上哪去找那么多树?” 村长说:“大不了我们把钱赔给你。” “赔?”张关河说,“违约金双倍,你们这群人给得起吗?” 村长颤抖了一下,“这……” 张关河笑着说:“不赔也可以,你让我把那边山头的树运走,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往来。” “不行,会遭到报应的。”村长极力反对。 张关河说:“那行吧,过两天你们把双倍违约金给我送来。” 何復把手上的资料翻看到张关河这里时,阳明臻怒道:“你晓得这狗娘养的张关河干了什么吗?” “他带着人连夜上山,运走那山上一大批树木,整个村子里就剩下孤零零的十几棵树了!” 资料上写着,那年七月末,铜虎村的树木一夜之间消失,村子里忽下大雨,一场巨大的泥石流将整个村子毁去。 没有人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八十九条人命,在一夕之间成为孤魂。 铜虎村成为废墟…… 一直到一年后,才有人发现这个消失的世外桃源。 那个铜虎雕像至今在守卫着这个村子,只是村民不知去了何方。 “当真是死不足惜!”阳明臻怒骂道。 何復抿唇一笑:“神明惩罚,所以现在张关河遭了报应。” 他走出柴房门,侧头看了一眼阳明臻,“阳警官想去看看他的报应吗?” 第19章 诡影屋09 何復和阳明臻等人赶到铜虎村时,已近黄昏。他们站在村口处往下看满目疮痍,二十年的时间过去,曾经的世外桃源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墟,就连那些飞禽走兽都逃散得差不多。 在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居住吗?阳明臻想,那绑架张关河的人即便是躲过了那一场泥石流,他又是如何一个人躲在这样的地方生存的呢? “队长,这条通往铜虎村的路已经被一块大石头封死了。”警员崔良探路回来如实报告,“我们很难过去。” 阳明臻往那条路看去,果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警员,人不多就只有崔良和申家兄弟,加上他和何復一共就五个人。那块石头很大,就像是一道天然的石门屹立在此。 阳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何復一眼,这个妖怪有没有通天的本领帮他们移开这块巨石? 何復淡淡一笑:“阳警官我力气没有你想的那样大。” 这小子会读心术吗?阳明臻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过头问崔良:“除了这条路以外,我们没有别的路进去吗?” 崔良很无奈地摇头,他刚才仔细看过了,这条路是进入铜虎村唯一的路。可是那块大石头即便是他们五人合力,也无法搬走,就像是有人在故意为难他们一样。 “这石头如果一直在这个地方,那男人又是如何进去的呢?”阳明臻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那个神秘的男人真的如同一阵风,能够随意地进出这个地方? 何復一言不发,朝着巨石走去。下一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巨石,翻了过去。 阳明臻大声喊道:“喂,你小子就不等等我吗?” 何復在巨石的另一边说:“我可以等你,但是张关河等不了了。” 那个人费尽心思等到昨天晚上才把张关河抓走,他现在肯定凶多吉少,必须赶快找到他,否则邢庭在他面前露馅那就麻烦了。 阳明臻费力爬上巨石,他刚才看见何復翻得那样轻松以为自己也可以,谁知道居然这么困难,他的手被巨石锋利的一角划破了一道口子。他一咬牙翻了过去,刚一落地就站稳,转身就看见何復那身白衣快消失在他眼前了。 “等等我!”阳明臻丢下自己的手下,赶紧朝着何復跑去,他一定要抓住这个人的秘密,无论如何都得跟上。 崔良和申家兄弟翻过巨石,阳明臻和何復早已没了踪影。虽然他们手上有一份铜虎村的地图,但是眼下这个铜虎村和地图上的铜虎村根本对不上号。 第30页 “队长跑得也太快了吧,都不等等我们。”崔良埋怨道。 申家兄弟面面相觑,这个新来的实习警员还是不太了解阳明臻,他们队长一向都是沖得最快的,每次都看不见他人影。 “我们赶紧找吧,队长看见我们去晚了,我们就该挨骂了。”申大武说。 他们三人朝着前面的小树林走去,刚一入小树林,一阵白雾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们,白雾里有很浓郁的鱼腥味。 崔良捂住鼻子,他最恨这鱼腥味:“这味道也太难闻了,这附近是有死鱼吗?” 身边没有人应声,崔良有些慌了:“申大武,申小文,你们俩还在吗?” “喂,你们还在吗?别吓唬我啊……”崔良是个胆小鬼,他本就极其害怕这次的案子,总觉得张素如的房间里有鬼,眼下来了这荒无人烟的铜虎村他更害怕了。 在这个村子里死去了八十九人,万一这些人的鬼魂还没散去,那咋办? 崔良急得快哭了:“申大武,申小文!你们快回答我啊,你们在不在?” 依旧没有人回答。 白雾散尽,鱼腥味仍在,崔良仔细环顾四周看不见申家兄弟的人影。 这林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另一边,白雾围绕着阳明臻,他刚追上何復就被一阵白雾遮住了视线。 “何復,是不是你在搞鬼!”阳明臻紧紧地握住枪,他像是一个瞎子一样在草丛里转来转去。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他转过身,枪口对准了那人的额心。 隔着浓浓的白雾,阳明臻隐隐约约地看出那个人是何復,他微微一笑:“阳警官还是想再杀我一次?” 阳明臻依旧拿枪指着他额心,“你若敢乱来,我肯定杀你。” 何復将手指置于唇前,‘嘘’了一声,“不要说话,他会感受到我们来了。” 阳明臻忍不住问:“谁?” “你想抓的那个妖怪,这些白雾就是他释放出来的,你闻见这里面的鱼腥味了吗?”何復声音很小,小到阳明臻都有些听不清。 “这鱼腥味有毒吗?”阳明臻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 何復摇头,然后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掌心有一条红色的线,他将红线系在阳明臻的手腕上,“跟我走。” 白雾虽浓,何復的视觉却异于常人,他带着阳明臻穿过白雾,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阳明臻只觉自己在白雾里行走了一个多时辰,那令人窒息的鱼腥味简直差点让他死去。 “妈的,这附近是有死鱼吗,太臭了!”阳明臻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他今天才换的干净衣服也被熏臭了。 何復说:“影鱼在进食时,他会释放白雾,白雾主要是在帮他捕捉下一个猎物。” “什么鱼?”阳明臻怔住,“坏了,我那三个傻小子还在后面呢!万一被给抓去吃了咋办? ” 何復安慰说:“放心,影鱼不吃同性。” 阳明臻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这村子里除了我们以外,难道还有雌性吗?” “有。”何復回答,“那两个失踪的丫环。” 阳明臻终于明白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带走这两个毫无用处的丫环,只为给自己填饱肚子。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生气地盯着何復,“你们这样的怪物都是拿人来进食的吗?” 何復很平静地说:“每个人都会饿,饿了就要吃东西,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他们也要吃东西,只不过和你们吃的食物不太一样,这只是生存的本能而已。” “我去你娘的生存本能,那可是两条人命!”阳明臻怒目而视,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把这么残忍的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他的眼睛里完全看不见一点人类对于逝去生命的同情,眼神空洞得如同一汪死水。 “救命!救命啊!” 唿救声从远处传来,立刻吸引了阳明臻和何復,阳明臻反应迅速,“这是张关河的声音!” “声音是从河那边传来的。” 何復已朝着前面不远处的河流跑去,阳明臻见了立刻追上去。 二人跑近一看,张关河被人用绳子摔着倒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他的头下方就是河流。如果绳子断了,那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阳明臻想走过去帮他解开绳子,何復却伸手拦住了他。 阳明臻怒道:“你干什么啊,赶紧救人啊。” 何復的眼睛看着歪脖子树旁边的那棵树,阳明臻也跟着看去,那上面挂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素色旗袍,两个麻花辫乱得不能再乱。他似看见有人来了,立马冲着那人大声喊道:“何復,我操你大爷!” 那粗粗的大嗓门,吓得阳明臻肝胆一颤,他着实很难相信这是个女人? 何復依旧保持着友好的微笑:“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邢庭。” 阳明臻傻了眼,看着那倒吊着的男人,呃……一米八几的个子,让他装女人当真是辛苦了。 何復指着邢庭脚上的那根绳子,它的另一头连着张关河,如果解救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就会掉进河里。 何復轻飘飘地问:“阳警官看见了吗,二选一,你救谁?” 阳明臻说:“这有什么难的,两个一起救啊!” “那另外的两个人,你们是不打算要了吗?” 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阳明臻和何復齐齐回头。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他全身上下都围着黑色的布,仅仅只露出两只眼睛注视着他们。 他慢慢地朝着他们走来,那扑鼻而来的鱼腥味让阳明臻觉得,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就是何復说的影鱼! 影鱼的身后是阳明臻的手下——申家兄弟。 “你把他俩怎么样了!”阳明臻怒吼,他急忙拿出枪对准影鱼,“老子一枪崩了你。” 影鱼冷笑:“没怎么样,只是睡着了而已。只不过,这一场梦对他们来说很难醒来,因为他们会在那场泥石流里从挣扎到死亡……” “你!”阳明臻忍不住想要开枪,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呢? 那胆小鬼崔良去哪里了? 阳明臻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看见崔良。他往何復身边挪了挪,“我救张关河,你救邢庭,至于那两个小崽子暂时没有危险吧?” 何復说:“邢庭不用救。” 远处耳尖的邢庭听见这句话,奋力地在树上挣扎,“何復,老子要杀了你!” 这该死的何復跟他说,影鱼把他带走,他就跟着走,一路被带到这个地方。他都在装死,直到现在终于看见何復来了,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不救他! “你给我等着,老子今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邢庭大声咆哮。 何復背对着他微笑:“好啊。” 第31页 下一秒,一条红线狠狠地甩在影鱼身上,他身上的黑袍居然被红线划破。 阳光照射在他身上,那满身的鱼鳞闪闪,极为刺目,阳光烧灼着他的鱼鳞,令他痛不欲生地大叫。 何復对阳明臻喊道:“快!” 阳明臻立刻奔向张关河,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排鱼鳞齐齐向他飞去。 红线如刀,锋利斩断鱼鳞的去路,另有一片鱼鳞射中了阳明臻的大腿,令他摔倒在地,他从未想过一片鱼鳞会如此锋利。 血,瞬间溢出,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大腿处撕咬。 这个鱼鳞有毒! 尽管如此,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向张关河。 等到他跑近了才看清,张关河的整张脸上全是鱼鳞! 张关河痛苦惨叫:“救救我,救救我啊!” 第20章 诡影屋10 影鱼的鱼鳞含有剧毒,阳明臻忍受着大腿伤口带来的疼痛,走向被倒吊在树上的张关河,他看着张关河满脸的鱼鳞,那些鱼鳞深入他的肌肤,如同一个个小虫子使劲儿地往里面钻,留下满脸的血窟窿。 阳明臻想即使是把张关河成功解救下来,这个人也活不长了,因为只有他此刻与张关河感同身受,鱼鳞入肉的疼痛。他的大腿上只钻进去一片鱼鳞,而张关河是满脸的鱼鳞,难以想像这是怎样的蚀骨之痛。 他忽然想起旁边那棵树上还倒吊着另一个人,阳明臻往那边一看,邢庭正看着他,“阳警官,你赶快动手啊。” “你身上怎么没有鱼鳞?”阳明臻想,影鱼既然给张关河种下剧毒鱼鳞,那为什么邢庭没事儿? 邢庭没有回答,反而急着吼道,“你赶紧救老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动手。” 阳明臻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邢庭已经开始在喊数了。 “一!” 阳明臻赶紧爬上树抓住张关河的手,往岸上拉,张关河看见有人救自己却不配合,使劲儿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儿地大喊:“鬼啊,鬼啊!我没有害你,没有害你……” 也不知道张关河究竟把眼前的人看作了谁,阳明臻抱住张关河后,另一只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准备割断那条绳子。可是他十分担心,如果这边的绳子断了,邢庭那边会有危险,何復不去救邢庭,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二!” 听见邢庭喊出二,阳明臻全身戒备,一会儿绳子割断,他就抱着张关河用力往岸上一跃,他们两人都可以得救。 “三!” 邢庭喊出这个数字后,两边的绳子都断了,阳明臻抱着张关河跳到了岸上,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啊!”邢庭大喊一声后,阳明臻立刻起身去找他。 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人趴在草地上,他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翻过身来,看着阳明臻,十分尴尬,“阳警官你外套借我穿一下。” 阳明臻脑子一头雾水,邢庭是怎么办到的?他居然能够在半空中倒吊着脱光自己的衣服,毫髮无损地出现在草地上,这简直不可思议。 阳明臻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递给邢庭,“你刚才是怎么办到的?” 邢庭拿过风衣赶紧往身上一裹,他的胸口有伤痕,即便是自己蜕皮无数次那些伤痕依然存在,他不想把这些伤痕暴露在外,背对着阳明臻穿好衣服后,转过身咧嘴一笑,甚是得意,“变戏法的看家本领,阳警官第一次看吧?” “为什么要帮助这个畜牲!” 影鱼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阳明臻和邢庭立刻转过身去,两人十分吃惊眼前看见的画面。 那是人吗?绝对不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长满鱼鳞,就连那十指手指都像是鱼鳍,他的行动速度十分之快,然而再快也比不上那条红线。 红线宛如一条灵活的赤蛇,迅速攻击他,红线所到之处,鱼鳞脱落。 在红线的另一端,是它的操控者——何復。 邢庭看见这条红线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他曾见过何復的右手掌心,在掌心里有一条疤痕,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条红得过分的伤痕,现在看来这条有生命的红线应该就是何復掌心里的武器! “张素如的尸体在哪里?”何復突然发问,红线将影鱼捆绑得无法动弹。 ‘滋滋’地声音在影鱼的肌肤上响起,那种感觉就像是红线格外的烫,将他的鱼鳞烫落在地。他猩红地眼睛使劲儿地瞪着何復,“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人?你以前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何復的眼睛里依旧是空洞的,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以前的事情我忘记了,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张素如的尸体在哪里。” 他的右手发力,困住影鱼的红线立刻缩紧,影鱼腰间部位的鱼鳞脱落,留下一大块难看的伤疤。 影鱼忽然疯狂大笑:“这个害死我姐姐的畜牲,让我家破人亡,村子里八十多条人命一夕之间没了。我以为在那么多年以后他会悔过,他居然为了隐瞒真相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你姐姐是那个跳河自杀的哑女?”阳明臻往前走了几步。 “对,我姐姐会操控影子,我们一家人从出生就是异类,因为是异类所以一直都躲在暗处不敢见人。这个畜牲玷污了我姐姐,因为村子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一家人,竟然愿意为了他隐瞒事实!” “全村的人都站在他那边,只因他带给我们村子许多钱,让我们这群贫穷的人变得富贵。然而就是这样的富贵让我们村子得到了惩罚,八十多条人命为他的行为承担后果。” 让他在一夕之间彻底成为了孤儿,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消失了。 他发誓要去为姐姐报仇,用十年的时间隐藏在七号鱼馆,日日吸食着何復的鲜血,哪怕那个血对于他来说是穿肠剧毒也忍受。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七号鱼馆主人的血能够助他脱胎换骨,带给他更强大的力量。 于是他在那冰冷的鱼缸里待了十年,每天把自己当成一条鱼去讨好主人。 十年后,他终于等来机会,逃出七号鱼馆找到张关河,在七夕灯会上接近张关河的女儿张素如。 他原本以为张素如和张关河一样,刁蛮任性的富家千金,她的性格也应该像她父亲那样残忍。 他想错了,其实张素如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姑娘,这个姑娘十分心疼他得了这种鱼鳞怪病。 影鱼冷笑道:“这根本不是什么鱼鳞怪病,这只是我为了得到你的力量,不得不把自己变成鱼躲在七号鱼馆。时间久了,我也和你鱼缸里的鱼一样,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何復的面色仍然平静,仿佛影鱼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在听完这个故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你真蠢。” 真蠢,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只为了復仇。 “你懂什么!”影鱼嘲讽道,“你守着那群不会说话的鱼,知道它们每天都在讨论什么吗?它们都想吃掉你,因为吃掉你,就可以不用畏惧外面的猎人。你用心去养着它们,它们却只想吃掉你,看起来你比我更蠢。” 第32页 邢庭在远处听着,心中不知怎么有些难过。何復曾经告诉过他,七号鱼馆里的鱼都是异人,他们是为了躲避猎人的追杀才变成鱼的形态,躲藏在七号鱼馆里。他很想问何復,为什么要收养这些异人。 直到现在他听见这个消息,在心底替何復不值。 异人想吞噬何復,而他却在用心养着他们。 何復为什么要养他们呢?真心换不来回报的东西,为什么要养着他们呢? 是因为无聊,是因为孤独? 是无聊的,也是孤独的,邢庭每天看见何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睡觉,也曾看见他一个人餵鱼逗鱼。 也许养着这些不会说话的鱼,就是何復用不尽的生命里唯一的乐趣吧。 “它们没有能耐。”何復忽然开口道,“因为没有能耐吃掉我,所以只能当我的囚徒,你跟它们是一样的。” 红线又紧一分,邢庭看见影鱼的腰部已被勒出血。 “我是没有能耐,可我也不会像你们一样滥杀无辜!”影鱼冷嘲,“这个畜牲对他的亲生女儿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自己今日的下场。” “我再问你一遍张素如的尸体在哪里?”何復的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邢庭觉得这个人在发怒,那张带笑的娃娃脸发怒仍然是斯文有礼的。 “我吃了她。”影鱼说。 “你在撒谎。”何復十分肯定地说,“你们这种族群虽然不吃同性,但也绝对不会吃尸体。” 因为骨子里还存在着不屈,所以绝对不肯对尸体下手。 那天夜里,他去了张府看见张关河与张素如争吵,张素如被张关河一气之下掐死。张关河将张素如的尸体拖去后面,抛尸井下。 他本来以为一个人再怎么恶毒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亲人,可是面对张关河这种人渣,他失算了。 他将井下张素如的尸体抱走,在张府外面等候三天,发现张关河没有任何动静。他决定操控张素如的影子,逼这个人畜牲认罪。 然而张关河不为所动,彻底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绑架走张府的丫环,想让张关河心生恐惧,又在张素如的房间留下‘铜虎像’的影子恐吓张关河。 然而畜牲就是畜牲,张关河依然不为所动。他只好选择行动,利用张素如的影子去杀张关河。 影鱼讲到这里他忽然笑了,“张素如死了,我操控她影子去杀自己的父亲,她竟然反抗我。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影子都比这个人更有血有肉。她的影子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她父亲……” “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只为了把他带回这个地方,让他感受一下村民们当年的痛苦,让他死在自己假象的泥石流里!” 闻言,面目全非的张关河痛苦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张关河一个人躺在地上翻滚,挣扎,吶喊。他在承受铜虎村经歷过的痛苦…… 阳明臻和邢庭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影鱼说:“我要的很简单,我只需要他跟这个村子和我姐姐谢罪!然后我就把他的女儿还给他,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相见。” 阳明臻立刻说:“不行!张关河此人犯下的罪不该由你制裁,你们必须跟我一同回警局。” 邢庭弱弱地说:“阳警官,老头好像撑不到回警局了……” 话音未落,只见张关河在地上翻滚一圈后,突然起身撞死在石头上。 他忍受不了脸上的剧痛,也无法忍受幻境带给他的恐惧,选择自杀。 影鱼大笑:“我的仇报了,姐姐坏人死了,你看见了吗?弟弟答应过你的,要保护你一辈子……” 下一瞬,他拿起手中的刀对准心脏。 ‘嘭’地一声,阳明臻手中的枪响了。 影鱼突然跪地,那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腿…… 他抬起头双眼含泪,看着阳明臻,“为什么?” 阳明臻回答:“我还要带你回警局,你现在不能死。” “那些是非对错,不应该由你来判断。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去给别人订下死罪,那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做什么?” 影鱼冷笑:“阳警官,你说的那些是人,可我不是。” “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享受过人类的待遇,凭什么我们需要你们这些人来定罪?” 阳明臻语结。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不管他们是以怎样的形态存在在世间。”何復的声音柔得像是催眠曲,捆绑住影鱼的红线忽然松了一些。 他将红线从掌心断去,另一端交给了阳明臻。 何復微微一笑,说:“阳警官,我的任务完成了,真兇归你。” “可是,张素如的尸体还没有找到……”阳明臻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人大喊道:“队长!队长!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乌兰和谢月还有张素如,只不过张素如已经死了。” 那喜气洋洋的声音,正是那个不成器的胆小鬼手下——崔良。 几人转过身一看,崔良着带着两个小丫环往这边走。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死去的人…… 阳明臻勐地想起何復之前说的那句话,影鱼进食时,会释放白雾。 “你没有吃掉两个丫环?”阳明臻看着红线那头绑着的影鱼。 影鱼没有说话。 他确实很想吃那两个丫环,因为进食是生存的本能。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不想伤害这两个无辜的人。 何復看着他,说:“忍受飢饿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吧?” 嗯。他在心底回答,姐姐曾向他用自己的方法表达过:再饿也不食人肉,因为要学着像人类一样生存。 可是,那些人却害死了他的姐姐。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铜虎村陷入黑暗。 风吹过废墟,像是有人在他们的耳边喃喃低语。 他们站在这荒无人烟的空地上望着对面的山,孤零零的几棵树迎着山风摇曳。 若是在很多年前,这里一定没有这么孤独吧? 【尾声:七号鱼馆的日常】 从铜虎村回来后,邢庭说自己病了,整日躺在床上不愿下床。 何復见他都不爱出门买菜,肯定是真的病了。 天才蒙蒙亮,何復提着邢庭最喜欢的菜篮子走去集市。他知道邢庭的嘴巴十分刁钻,所以挑选菜特别尽心,逛了许久的集市终于把菜篮子塞满了。 卖菜的大婶一见那个熟悉的菜篮,抿嘴一笑:“咦,你家兄弟今天怎么不来买菜了?” 何復微微一笑:“他以前经常来这里买菜吗?” 大婶乐呵呵地,替何復装菜,“是啊,那小伙子真会做饭,一个人买那么多菜回去,我还以为他要养一大家子呢。我一问才知道,他一个人吃,这小伙子胃口真好,一个人居然能够吃这么多菜。” 第33页 何復难得地笑得眼睛晶亮。 大婶是个话唠,逮住一个能够聊天的就绝不放手。她见何復长得斯斯文文,一张娃娃脸又惹人喜爱,不免又说:“那是你哥哥吧?我还真以为他一个人吃那么多呢,他还跟我说要是有人陪他吃饭就好了,自己做那么多吃不完倒掉了很可惜。” “是么?”何復轻声问。 “当然啊,我从来不骗人的。”大婶嘴皮,调侃道,“尤其是你这种长得乖的年轻人。” 何復一本正经地说:“谢谢。” 然后给钱走人。 途径警局,阳明臻正好从警局出来,看见何复比看见亲娘还高兴。但一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对何復的冷言冷语,瞬间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挠着头说:“买菜啊?” 何復点头,乖巧的模样。 啊,这么乖巧的人,肯定不是怪物。阳明臻在心底对自己说。 “回家做饭啊?” 何復又点头。 阳明臻一手搭他肩膀上,“别回家做饭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案子破了,他十分高兴,恨不得拉着何復去大吃大喝。 谁知,何復躲开他说:“我得回去。” “为啥?” 何復依旧是乖宝宝地笑容:“家里有人等我吃饭。” 阳明臻无语,“那行吧,改天上你家去,尝一尝你手艺。” “嗯,阳警官再见。”何復认真挥手。 中午时分。 邢庭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餐桌前,目瞪口呆看着桌上的饭菜。 “家里进贼了?” 下一瞬,何復端着一碗白粥从厨房里走出来,优雅地坐在邢庭对面。 “这些都是你做的?”邢庭觉得有些奇怪,他警惕地看着何復,“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你别再指望老子再为你做事情,你上次见死不救,老子记恨你一辈子。” “坐下。”何復说,“一个人吃那么多菜吃不完,倒掉太可惜了。” 邢庭立马反应过来,这小子居然在模仿他的语气,这明明是他跟卖菜大婶说的话! “你偷听了!”邢庭更加生气。 “没有。”何復说,“今天我请你吃饭。” 邢庭看了看窗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他将信将疑地落座,片刻后,七号鱼馆传出一声哀嚎。 “何復,你他妈是要毒杀我!” 天知道,何復煮的饭菜有多难吃,他邢庭发誓一辈子都不让何復进厨房。 “你他妈还是喝粥吧你,别吃了,老子重新去做。” 何復笑眯眯地看着邢庭端着那几盘糟糕的菜走进厨房。 他知道邢庭这几天没有生病,只是在生气,气他在铜虎村时见死不救。 这个傻厨子真好哄,一顿饭就消气了。 走进厨房的邢庭看着那几盘黑乎乎的菜,无奈摇头。 何復这个人永远都不懂,一个人吃饭有多么孤独,因为他不需要吃饭。 第21章 亲人冢01 【引】 临近中秋,天气越来越凉。突如其来的细雨,让这秋夜的风变得有些刺骨。他裹紧身上的衣服,垂头踏入茫茫夜色里…… 今天的他忘记带伞,看着街上撑着伞拥搂着取暖的小情侣,他有些心酸地别过头。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他仍然是孤身一人,而他周围的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时候,他甚至在怀疑天上的月老是不是剪断了自己的姻缘线,为什么等了那么多年,就是等不来那个上天註定的她? 细雨中,他加快步伐,想要早一点回到家里。 这条路他已经往返六年了,虽然这是一段枯燥无味的路程,可是他并不这样认为。 六年里每天的生活都是在重复昨天的内容,他甚至都能够猜到每天从公司出来,回家的这一段路程里会遇见谁。 他看见卖酱香饼的老人正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吃晚饭。又看见从学堂归来的少年经过酱香饼摊,掏出身上仅剩的钱买酱香饼,友好地与老人道别。 走过这条街后,没多久他的脚步停下来。因为耳边又响起一个熟悉的旋律,他看着前边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拉二胡,那把二胡已经很老旧,流浪汉闭着眼睛拉得十分沉醉。 他看着流浪汉还真是不惧风雨每天都在这里坐着,不像是在乞讨倒像是在等人。许是被这悦耳之音打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袋,拿出一枚银白递给流浪汉。 流浪汉睁开眼睛,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望着他:“我会还给你,并且更多,好好享受吧,我给你的一切……” 一句非常莫名其妙地话,逗得他莞尔一笑:“不,不用还。” 他有些结巴,所以不怎么爱说话。 流浪汉说完这句话后,拿着二胡离开了。他望着流浪汉的背影,只觉这个人看起来当真奇怪。 回到家里,时间正好他又看见了自己的邻居出来倒垃圾。 这一切啊,都像是他掐准算对的事情,每天一日復一日,没有丝毫的改变,宁静的日子了无波澜。 然而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饭香扑鼻而来,他傻眼了。 在他的家中,站着一个长髮披肩粉衣长裙的姑娘,他的脑子里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词彙来形容这个姑娘,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他只能用‘温婉’二字。一个非常漂亮且温婉的姑娘,她端着烧好的饭菜端上桌子,冲着他微微一笑:“阿升,你回来啦,饿了吧?” 这个姑娘的看起来十分年轻,比他要小四五岁,是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 他愣了,带着警惕问:“你是谁?” 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严肃,那嘴角的笑意隐去半分,带了些哭腔像是在哭诉他在凶自己,“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一瞬间,二十八岁的薛令升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浆煳了。 【一】 七号鱼馆是一间书馆,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里面摆放的书籍并不多,但十分珍贵。邢庭满面愁容地看着窗外的雨,这雨连续下了几天,屋子里的书都快发霉了,今日总算是放晴了。他仔细地将那些书一一取下,搬去馆外放在那张大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喵’一声猫叫,那堆书垮了,里面跑出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它的眼睛是黄色的,像是两颗宝石嵌在眼眶里,此时此刻这两块黄宝石里藏着怒意,像是在责怪邢庭打扰了它的美梦。 邢庭将它抱起来,伸手捏了捏它的小爪子,他从前是个怕猫厌猫的人。自从何復把这只猫从张府带回来后,邢庭比何復更宠它,恨不得天天把它放在掌心里供着,他好声安慰道:“小主子,你知道你家大主子去哪里了吗?” 黑猫懒懒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我不知道。 大主子是何復,他已经消失三天了,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一个七号鱼馆让邢庭打理。 第34页 邢庭替黑猫顺毛,“行吧,大主子不在,你去把他养的那几条鱼全部吃了吧。” 那只猫一听见可以吃鱼缸里的鱼,瞬间兴奋得往邢庭的肩膀上爬,想给他一个啵啵。 邢庭手快,将它拿下,“我骗你的,你要是吃掉他养的鱼,我敢保证你连猫皮都不会剩下。” 猫恹恹地看了他一眼:真讨厌,养鱼不给猫吃,那还养个屁。 邢庭抱着猫走近鱼馆,他准备搬一张椅子坐在这里晒太阳。就在他进门后,七号鱼馆的风铃响了…… “是来看书的吗?”邢庭背对着那人问。 七号鱼馆里的书可以在此阅读,但绝对不允许拿走,这是何復订下的规矩。只不过很少有人来看书,来这里看书的大部分都是穷酸书生,他们往往一坐就是一天。邢庭很奇怪,这里的书他也看过几本,感觉吸引力并不大,为什么这些人能够看那么久,并且不吃不喝。 后来,他才发现其实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因为丢失了作为人的记忆,无法往生,便总是来这里借书翻看自己的人生。人生阅读完后,他们才会从这个店里消失…… 这就是他每次只见人进门,不见人出门的原因。 现在是白天,又是晴空万里的白天,突然来人看书,他觉得有些不妙。 虽然在这七号鱼馆里呆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每天要去面对这些‘人’。 邢庭躲在书架后面,他看着那个人走进屋子里,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这个人手中并没有书…… 他难道不是来看书的吗? 那他是一位真正的客人吗? “喵——”黑猫再次发出叫声,像是在嘲讽胆小的邢庭。 邢庭瞪了它一眼:就你话多。 “先生不是来看书的吗?”邢庭抱着猫,慢吞吞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他还是有点不敢靠近这个人。谁知道他是真人还是假人?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似有些颓废,他的头低低地垂着,眼睛微闭。 呃……这个人居然一进门就睡着了?他是把七号鱼馆当成了旅馆吗? 邢庭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先生,你想看什么书?” 男人被他惊醒,勐地抬起头来,恐惧地看着邢庭,“我……我没有结婚。” 邢庭愣住了,他认识这个男人,他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把自己的钱借给了他。 “薛大哥?”邢庭不敢相信,那个风度翩翩的薛令升竟然如此颓废,活脱脱的老了十岁啊! 薛令升看着邢庭有些眼熟,他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脸上终于挤出一个笑容:“小庭?” 邢庭把猫放下,嘿嘿一笑:“是我,以前你帮助过我,我还说要报答你。今天就遇上了,要不你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吧?这顿饭我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薛令升笑得很勉强:“不用,只是一点小忙,不用惦记那么久。” 邢庭感觉薛令升整个人都十分疲惫的样子,脸色苍白,好似下一秒就要倒过去了。 “薛大哥,你生病了吗?你脸色苍白,不要紧吧?”邢庭问。 “病了,医生说我得了失忆症。”薛令升苦涩一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很快我会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邢庭纳闷:“怎么会?” “我忘记了自己的妻子……”薛令升说。 “你结婚了?”邢庭有些欣喜。 “不,我不记得了。”薛令升十分苦恼地说,“我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忘了,我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娶了她。”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薛令升向邢庭讲述了自己这几天的奇遇。 半个月前,薛令升下班回家,发现自己的家里来了陌生人,当时以为是自己家里进贼了,可是那名陌生人却告诉他,她是薛令升的妻子。当薛令升认为这个非法入室的女人是骗子的时候,女人给出一系列有效的证据证据他们是夫妻。女人非常的熟悉走在薛令升的家里为薛令升准备晚餐,也可以列举出许多有关薛令升的事情。 虽然,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叫梁偶的女人就是薛令升的妻子,可是薛令升坚信着自己并没有结婚。 他从小到大就谈过一次恋爱,是在读书时代。谈一个多月就分手了,原因是女友忍受不了薛令升的无趣,说他不解不风情不懂浪漫。薛令升觉得很可笑,所谓的浪漫不过就是在有钱的基础上浪费而已,他不是不懂浪漫而是没钱浪费。所以分手之后薛令升就更加努力,毕业后就一直工作没有再谈恋爱。 眼看着身边的人都成双结对,而自己一个快要奔三的男人还是孤身一人。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雨夜里,他突然拥有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可是他却失去了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记忆。 他去了医院,把这个事情告诉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觉得有些好笑,“你的意思是,某天你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家里有个的女人,她在为自己准备丰盛的晚餐,她说她是你的妻子而你却不认识她是吗?” 医生看着面前一直垂着头的薛令升,直到他再次提醒薛令升才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愤,“是不是连你也跟他们一样认为我是疯子,说些疯话?我已经去了三家医院了,他们认为我应该去精神病医院!” “我并没有这样说。”王一峥平静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我认为你说的是实话。” 听见这句话的薛令升如同获得了救命的稻草略带激动的看着他,“你真的信我?” 王一峥点了点头,继续说,“但我认为你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我想这应该也是你来找我的原因,你肯定是认为你自己失忆了对吗?” 薛令升满怀感激的点头。 王一峥微笑,“你失忆了,你不记得你跟她所有的事情了,我想这也许是你的工作太累了导致你屏蔽了工作以外的信息。”他双手合十放在桌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后开口,“你试着想想,除了工作你还能想起其他的吗?” 薛令升认真的开始回想,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他每天上班下班的记忆。除了这些,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记忆了,他俨然已经活成了一个工作机器。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记得了……” 王一峥微笑,这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从这个年轻人一进门他就看出他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他的衬衫平整毫无多余褶皱,领带的系法也是告诉了他,薛令升有一个爱他的妻子。并且这个妻子很会持家,此时此刻她应该在家焦急等待丈夫回去。 于是王一峥开口道,“你的生活内容被工作填满导致你遗忘了她,既然是忘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重新认识?”薛令升迟疑的看着他。 “嗯,重新认识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一个陌生人然后接受一个陌生人,最后也爱上这个陌生人。”王一峥笑着说,“其实这个世界对于我们而言本来就是陌生的,但是也因为有我们的存在所以也就变得不再陌生。” 第35页 最后这一大段话薛令升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他也觉得或许王医生说的是对的吧,既然忘了,那就从新开始。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似松了一口气一般,浑身上下都轻松无比。他看着四周匆忙赶路的行人,自己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为了生存而去忙碌工作却最终而遗忘了生存。也许人应该适当的放慢脚步,试着去接受一些生存以外的东西。 邢庭听见这里,开口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薛令升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伸手拉住邢庭,“我感觉,我的生活是一场骗局……” “骗局?”邢庭重复,“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忽然某一天感觉自己存在的世界都是假象,身边的人都合伙骗你。你的生活在那一刻变得一团乱麻……” “你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邢庭被薛令升这几句话给绕煳涂了,他看着薛令升,感觉这个人是真的病得不轻。尽管如此,他还是好心安慰,“薛大哥,你可能是太累了,好好放松一下,别想那么多。” 薛令升苦涩一笑:“你不会懂我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所有的都是假的,可能连自己都是假的。” “呃……”邢庭突然哑口,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世间真假哪有那么容易分清楚啊,能够快乐的活着那就尽情地快乐,又何必执着于真假呢? 薛令升勐地站起身,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人!” “谁?”邢庭问。 “那个流浪汉,当时我给他钱,他说会还给我,让我好好享受。” 那天流浪汉离开前的那一句话:我会还给你,并且更多。 好好享受吧,我给你的…… 薛令升叫喊着这句话,跑出七号鱼馆。 邢庭还没反应过来,他追出去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他的影子了。 只看见,那人群里有一白衣少年撑着一把紫竹伞缓缓而来。 “哟,何大老闆你终于捨得回来了?”邢庭靠在门上,语气甚是嚣张。 白衣少年微微抬起伞,抿唇一笑:“你在等我?” “呵,自恋!老子是在熘猫。”邢庭手一甩,转身进屋抱着小黑猫卿卿我我。 “幼稚。” 第22章 亲人冢02 何復看着正在逗猫的邢庭,忽然开口问:“你刚才接触过什么人?” 邢庭头也不抬地回答:“一个老朋友。” 说完,他觉得薛令升遇见的事情挺奇特,抬起头笑着问何復:“你相信人会突然失忆吗?就是突然把关于自己的事情都忘光。” “嗯?”何復微笑看着邢庭,好似在等待他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故事。 邢庭来了兴致,打算仔仔细细把这个故事讲一讲,“我刚才遇见的那个老朋友他叫薛令升,曾经帮助过我。他刚才跟我说,他得了失忆症,就是在突然之间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忘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结婚娶妻这种事情,他回家看见自己的妻子,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邢庭把薛令升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述给何復听。 何復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初,嘴角挂着他的招牌笑容。 “那个人并不是他的妻子。”何復说,“那只是亲人冢。” 邢庭讶然:“什么亲人冢?” “在古代有一些制造人偶的傀儡师,他们会选择自己制造的最优秀的木偶,与其结婚,在房间里共度良宵七天。而后傀儡师会娶一个真正的人类新娘,那些木偶新娘就会被抛弃,木偶沾染了人类的气息,日久生灵,因为被抛弃后化为怨,她们决定给自己制造一个家。” “貌美的木偶娃娃会化作人类的模样,去吸引那些没有亲人的年轻人,为其打造一个完美的家。然而这家却并非家,只是一座埋葬亲人的冢,所以这种怨灵有一种特别的名字,亲人冢。” 何復说完,邢庭立马站起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何復问。 邢庭有些着急地说:“我得去救他,薛令升曾经帮助过我,我必须救他。” 何復白皙的手轻轻按了一下额头,他似有些疲惫,“没有用的,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事情,我敢保证他沉迷在这亲人冢里已经超过十天了。” “那会怎样?”邢庭折返回来看着何復。 何復抬起头,眼神清亮望着邢庭,抿唇微笑:“他会有一个孩子。” “什么?”邢庭震惊,“木偶跟人类怎么可能会生孩子!这不太科学。” “是不科学,所以那个孩子并不是他的。”何復说,“每个新娘木偶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傀儡师都会帮她们挖空肚子,往里面塞一个小木偶,那个木偶就会变成他们的孩子。所以你的朋友会拥有一个孩子,像是在体验人的一生,从结婚娶妻,再到生子,再到晚年,然后……” “死去。” 最后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概括完这个人的一生。 “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薛令升的死亡时间被无限的提前了,他的衰老速度会很快。” 邢庭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这不公平,薛大哥是个好人。” 何復报以微笑,“这世上的好人很多,并没有哪一个好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 “可是,他也不应该被这种妖怪折磨而死!”邢庭有些生气,他觉得何復这个人简直就是在漠视生命。 “妖怪么?”何復轻轻一笑,“也不算是吧,在我看来这对薛令升来说,未尝不是一见好事。”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感慨道:“毕竟二十八岁的他是非常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家庭,娇妻在怀,儿子在侧,人生少活几年,对他来说大概也是一桩幸事。” “你简直不可理喻!”邢庭把小黑猫往他怀里一扔,跑出七号鱼馆。 何復睁开眼睛,望着自己怀中的小黑猫。 “小咪,那个人很傻对不对?” “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无力挽救,却还想冲过去。” 小黑猫懒懒地应声,“喵。” 何復微笑:“傻,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惜,我没时间去体会这种低等的幸福。” 他站起身,走向鱼缸。鱼缸里还剩下六条鱼,它们害怕地缩进假山洞里,等待着何復的下一步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走玻璃上,掌心的那条红线不知怎么淡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红艷。 “几天不见,他倒是把你们养得很好。”何復的声音有些低沉,“影鱼逃跑一事,我不想追究,因为他的下场比你们更惨。警队队长阳明臻把他带回警局了,很快就会有人去研究这个怪物,到时候是死是活我也管不了。” 第36页 六条鱼害怕地摆动着尾巴,像是在求饶一样。 何復说:“你们最好安分一点,十月快到了,猎人要开始捕食了。” 十月对于异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一个月,那个时候他们的能力最弱,是猎人捕猎的最佳时机。 何復现在之所以这么虚弱,是因为他也害怕十月吗? 六条鱼面面相觑,这个无所不能的人也会有畏惧的时候吗? 薛令升在集市上兜兜转转几圈后,最终还是决定买一条鱼回家,既然上天赐给了他一个漂亮温婉的妻子,那便是他的福气。从前求了那么久都求不来的姻缘,现在遇见了为什么又要害怕呢? 他看着手里提着那条草鱼,心里盘算着,给梁偶做一道她最喜欢的香辣全鱼吧?前几天梁偶一直闹着要吃呢。 提着买好的菜,薛令升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做足了准备,推开那扇门,也许今天的梁偶也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待着他下班回家吧? 可是他却因为害怕,连家门都不敢进。 他站在门口,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推开门的那一刻,一个人瞬间撞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薛令升低下头一看,是一个白白胖胖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叫我什么?”薛令升有些惊讶。 小男孩抬起头,鼓着腮帮子道:“爸爸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薛令升更懵了,弯下腰看着小男孩,“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小朋友,你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家门?” 小男孩委屈得快要掉眼泪,跑回屋子里将厨房里忙活的梁偶拉出来,告状:“妈妈,爸爸他不要我,他还说我进错家门了,呜呜呜……” 他哭得奶声奶气,委屈极了。 梁偶弯腰搂着他,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明明乖,爸爸他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今天是你八岁的生日,爸爸在逗你玩呢,你瞧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鱼还有甜品。” 小男孩立刻转过身去看薛令升手中提着的东西,果然有他最爱吃的徐记甜品。他跑过去抱住薛令升的腰,“爸爸,你对明明最好了!明明最爱你!” 小男孩夺走了薛令升手中提着的甜品,薛令升喊道:“那是给你妈妈买的……” 梁偶听见这句话,脸颊微红,语气娇羞:“阿升,我以为你失忆之后就不在乎我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呢。” 薛令升看见梁偶的笑容,整个人的魂儿都被勾去了,他的妻子啊,温柔贤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简直是一个最完美的另一半。 他走过去,将梁偶搂进怀里,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就祈祷这是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 他搂着她,甜言蜜语说不出来,只小声地问了一句:“那真是我们的孩子吗?竟然都那么大了……” 梁偶娇笑:“是啊,今天就八岁了,他的名字还是你给取的呢。” “叫什么呢?” “狄明,薛狄明。” 薛令升微笑道:“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晚餐开始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桌边,可爱的薛狄明拉着薛令升和梁偶的手,笑眯眯地说:“我希望爸爸妈妈每天都给我过生日!明明要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好。”夫妻二人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薛狄明的小脑袋,随后相视一笑。 夜里,薛令升洗漱完毕,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皱纹,就连那乌黑髮亮的头髮里都藏了几根白髮。 “我老了?”薛令升十分惊讶,他明明才二十八岁,此刻看起来怎么像是步入了四十岁? 梁偶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的手臂轻轻地环在学令升的腰部。 “亲爱的,你已经三十六岁了。” 那一瞬间,薛令升手上拿着的杯子掉在地上。 他居然在一天之内老了八岁…… 原来,这就是拥有儿子的代价吗? 第23章 亲人冢03 ‘蓝约’是茶城的一家西洋咖啡馆,它的装修风格十分独特,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城堡的顶端像是一顶尖帽子上面涂着復古蓝色,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这顶帽子里坐着的那个人。 阳明臻抬起头望着‘蓝帽子’,那是整座咖啡馆里的最高的位子,据说坐在里面的人都不是为了喝咖啡而来。因为这个‘蓝帽子’是能够俯瞰整个茶城的最佳场地,能够看见最美的日出和日落,只不过现在下着大雨。 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的阳明臻,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看日出日落,而是来见蓝帽子里的坐着的那个人。 他废了好大劲儿,爬完这两百零八阶梯,等着那站姿端庄的侍者为他递上一杯暖心的咖啡。阳明臻端着那杯咖啡,如牛饮水,眉头一皱:“这也太苦了吧,你爬那么高就是为了享受这种不一样的苦?” 坐在蓝帽子窗口的年轻人微微侧过身,嘴角微抿露出熟悉的笑容,语气温和有礼,“阳警官辛苦了,这么大的雨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这个爱笑有礼貌的年轻人自然是七号鱼馆的主人何復,他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咖啡却是一杯也没喝完。只拿着个勺子,轻轻地晃荡着那褐色的水,像是在观赏艺术品一样,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旁边的侍者觉得这个人随时都能够石化。 阳明臻走过去,拉开椅子落座,气喘吁吁地问何復:“你这么急把我找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事情,你不晓得我正在跑现场吗?” 今天上午,阳明臻到现场不过几分钟,就有警局的人来报信说,一个姓何的年轻人在找他,请他跑完现场后立刻来蓝约。 阳明臻知道这个姓何的年轻人就是何復,所以摆了摆手就让那报信人退下。 报信人说:“那个人说,他可以等你,反正他时间很多,总之你一定要记得去蓝约。” 阳明臻一直忙活到现在才终于得空,火速赶往蓝约咖啡馆。 何復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说了一句不太好笑的笑话:“我想让阳警官帮我感受感受,坐在这个位子喝咖啡究竟值不值当,我可是给了很多钱给他们老闆。”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闲吗?”阳明臻坐直身子盯着他,“我是不会相信你在这里坐那么久就为了喝咖啡,你这个杯子里的咖啡一点都没喝,说吧,你坐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阳明臻说这话时往窗户外看了一眼,他发现何复选的这个位子确实很好,能够一眼看见他刚才所在的命案现场。这就是他今天出现在命案现场不到几分钟,何復就能马上派人来给他报信的原因。 何復能够在这个地方一坐就是半天,那就证明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我和阳警官看见的差不多,齐天酒楼的二当家死了。”何復双手合十,轻轻地托着下巴,乖乖地说,“他的尸体我没有看见,剩余的还需要阳警官来补充。” 第37页 阳明臻眼神锐利,“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这个案子告诉你?你在我心中的嫌疑还没有清除,你仍然是个随时可以杀死人的怪物。” 何復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我随时可以把阳警官吃掉,但是现在我不想吃阳警官,因为我想让阳警官帮我找一个失踪的人。” 阳明臻立刻追问:“谁?” “我店里的伙计邢庭。”何復说,“在几天前,我的伙计也曾坐在这个位子。” 阳明臻看了他一眼:“邢庭怎么突然失踪?” “因为他是个好人。”何復依旧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想去帮自己的朋友,朋友没有找到,最终把自己赔进去了,因此他也是个傻子。” “他想帮谁?”阳明臻问。 何復的眼睛看着阳明臻,“他的朋友你见过,薛令升。” 阳明臻确实见过薛令升,不过那只是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在齐天酒楼二当家死之前,他接到消息齐天酒楼的帐房先生薛令升死于家中。 他带着法医郁舂匆忙赶去现场,薛令升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睁着,他的手还扒在床头柜上,地上摔碎的玻璃杯像是在告诉他们,这个人临死的前一秒还想喝水。 尸检结束后,郁舂十分吃惊,“薛令升死于溺亡。” 面对这个结论,阳明臻也表示震惊。因为薛令升确确实实是死在自己床上的,他的房间没有水,就连他的身上也没有水,可是他却死于溺亡。那种感觉就像是薛令升活着的时候十分口渴,然后拼命地喝水,最终把自己灌死了。 这世上会有人喝水,把自己给灌死吗? 阳明臻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直到他看见了第二个相同的死者,齐天酒楼的二当家齐辰也是相同的死法,他的心有些动摇了。或许这又是一起非人类的连环谋杀案? 两个人都死于自家床上,他们在生前都曾拼命的挣扎求救,却无人回应,最终喝下一杯又一杯的水,溺死在床…… 这种死法实在是诡异。 何復认真地听完阳明臻讲述的薛齐二人的死因,神色淡然,他问:“阳警官知道有些螳螂遇水就会死吗?” “螳螂遇见水会死,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阳明臻表示很好奇。 何復浅笑:“如果你抓住一只螳螂,把它放进水里,过一会儿你就会看见螳螂的屁股里会钻出很多黑色的虫子,虫子细长就像是铁线一样。” “铁线虫!”阳明臻说。 “对。”何复目不转睛地看着阳明臻,他就像是学堂里的先生在给孩子补充课外知识一样,语气轻柔,“对于螳螂来说,铁线虫是最致命的寄生虫。它们一旦被铁线虫寄生后就註定无法繁衍后代,因为等到螳螂腹内的铁线虫成熟时,铁线虫必须回到水中完成产卵的任务,这时居住在螳螂肚子里的铁线虫就会像是在操控傀儡一样,去命令螳螂找水喝,螳螂往往会在寻找水源后淹死于水中。” 他十分好心的补充道:“哦,如果螳螂不及时找到水源,铁线虫也会从它肚子里钻出,使其在陆地口渴而死。” 阳明臻听完头皮有些发麻,他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路边看见水洼里躺着一只螳螂,他将螳螂抓起来放在手里玩耍。螳螂肚子上有一根黑色的线,他好奇地把那根线扯出来,以为那就是螳螂的肠子,直到今日听见何復这番话才知道,他当年到底有多么手欠!居然敢把铁线虫拉出来玩,当真是福大命大。 “铁线虫也可以寄生在人的身体里?”阳明臻定定地看着何復,“那些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铁线虫在他们的身体里操控他们去喝水?” 何復微微颔首:“可以这样说,他们的身体里居住着一种十分需要水的生物,这种生物一旦得到水,就会破体而出。寄居生物离开,他们自然也就无法存活,就会像螳螂一样死去……” 阳明臻挠着头想,“可是我在现场并没有看见尸体身上有铁线虫啊?” “阳警官,想不想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感染的这种虫子?”何復故意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 “老子上这里来是跟你谈人生理想的吗?说了半天你卖什么关子,有屁快放!”阳明臻最讨厌这种说话吊胃口的人,气得他端着咖啡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大一口。 何復白皙的手指往阳明臻手中的咖啡指了指,“咖啡好喝吗?” 阳明臻回答:“比我局子里的茶是要差点。” “哦,那就好,幸好你喝的不多,不至于被虫子寄生。” 何復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阳明臻手中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热咖啡全都洒在他腿上,嘴里包着的咖啡还没下咽,全部吐在了桌子上,幸好何復闪身快,不然这一口咖啡得烫伤他那白皙的娃娃脸。 “你存心的吧!”阳明臻恶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角,恨不得一拳打歪何復的鼻樑。 何復说:“我坐在这里半天,一杯咖啡都没喝,阳警官来了一小会儿咖啡就喝了一大半。看来果真很口渴啊……”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阳明臻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子马上带人来封了这家店,卖的什么谋财害命的狗尿,难喝还送命。” 阳明臻伸手想从喉咙地把刚才喝下去的咖啡给扣出来,“现在抢救还来得及吗?” 何復抿唇轻笑:“骗你的。” 阳明臻大怒:“你信不信我把这杯咖啡泼你脸上!” “放心吧,以你的身份是喝不起送命咖啡,你刚才喝的那个是很普通的咖啡。”何復说完,他低下头去搅动自己面前摆放的咖啡,“这一杯也很正常,没有一点毛病。” “那你的意思就是刚才你说的铁线虫的故事也是骗我的?”阳明臻撸起袖子准备打人。 “那个故事是真的。”何復慢悠悠地解释道,“他们的咖啡确实有问题,不过我们却没有资格去喝有问题的咖啡。” 阳明臻忽然转不过弯来,“我们为什么没有资格?” 何復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我和阳警官都是孤家寡人没有谈恋爱,所以蓝约咖啡馆的主人在歧视我们。” 最后一句话,他是凑近阳明臻的耳边说的,阳明臻侧过头看着他:“谈恋爱才能喝有问题的咖啡,这送命的恋爱谁敢要啊?” 何復说:“薛令升和齐辰就敢啊,所以他们死了。” 阳明臻恍然大悟,兜兜转转半天何復终于切入正题了。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谈恋爱会在这里喝咖啡?” “因为这里的‘蓝帽子’座位是情侣专用座。”何復如实回答,“阳警官跟我不是情侣,所以蓝约咖啡馆的老闆并没有给我们送上死亡咖啡。” 阳明臻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第38页 “等等,你刚才说薛令升和齐辰谈恋爱了。”阳明臻抓住这个重点,“我调查过他们二人,两人都是单身状态,都是年近三十没有娶妻,薛令升没有娶妻是什么原因我暂且不知。齐辰没有娶妻,是因为他……” “生育能力有问题。”何復说得很直白。 阳明臻无语地看着他:“对,因为这个情况他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敢找女人,害怕别人发现他那方面不行……” 何復微笑道:“假设阳警官你就是齐辰,一个三十岁都没有娶妻生子的人,因为羞于启齿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单身,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年轻貌美十分懂事的女人成为了你的妻子,并且告诉你,你们已经有孩子了,你会如何想?” “……开玩笑吧?”阳明臻说,“这绿帽子得多大啊。” “假设吧,那个孩子确实是你的孩子,你在短短的时间里有了妻子和孩子,有没有觉得很幸福?”何復引导着阳明臻去想像这个问题。 阳明臻说:“对我来说,不怎么幸福,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等等!我为什么要假设这种问题,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人怎么会突然一夜之间有了老婆和孩子,那不是骗人吗?” 何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是骗人的,是确有其事。我的伙计邢庭,他就在薛令升那里听见了这个故事。” “薛令升一夜之间有了老婆和孩子?”阳明臻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老婆和孩子就是铁线虫,是他们在操控着薛令升和齐辰?” “嗯。”何復点头说,“他们并不是铁线虫,他们只是被别人操控的木偶,这种木偶被称之为‘亲人冢’,顾名思义专门为亲人制造的坟墓。年轻貌美的木偶女子住进了齐辰和薛令升的家中,让他们真的相信自己一夜之间有了老婆和孩子,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再藉由木偶的手拉着这两个男人来到蓝约咖啡馆,坐在这个蓝帽子情侣座位,等待着那杯装有铁线虫的死亡咖啡。” 阳明臻愣愣地听着何复分析完,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杀一个人?如果幕后主使人可以操控木偶去和死者谈恋爱,那为什么不直接操控木偶直接杀死他们,反而要将他们带来这里喝下这杯咖啡?” “不知道”何復很坦然地回答,“所以我需要找到失踪的邢庭。” 几天前,邢庭知道薛令升的故事,邢庭是个热血青年一听见薛令升会死,立马就跑出七号鱼馆想去救薛令升。 何復知道邢庭找不到薛令升,他自然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后来邢庭跑回家后,向何復借了许多钱,他说要去蓝约咖啡馆里喝咖啡。 “邢庭找我借钱,我把他钱给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何復说,“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蓝约咖啡馆,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蓝约咖啡馆老闆要人,但是现在我发现了比找到邢庭更有趣的事情。” 阳明臻头皮发麻,这个人就这么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吗? 何復小声问:“你猜猜,邢庭到底在蓝约咖啡馆里看见什么,他们才会把邢庭抓走?” 阳明臻摇头,“我不知道,把他们抓起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阳警官你都能够想明白,用木偶去杀人,就不需要用咖啡毒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明白。为什么蓝约咖啡馆的主人不明白?”何復笑着说,“这里面一定有比木偶杀人更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想找的邢庭问清楚。” 何復说完,他将右手伸开,掌心的那条红线蠢蠢欲动,一滴鲜红的血落进咖啡杯里。 咖啡没有变化,他满意一笑,看来蓝约咖啡馆的主人没有朝他出手。那么对于他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猎人捕猎的十月马上就要到了,他没有多少能力继续撑着,必须马上找到邢庭。 因为邢庭对他来说是一颗救命药…… 在异人这个区域,可以划分两种,一个是锁,一个钥匙。 锁有很多,钥匙却只有一把。 邢庭就是钥匙,如果将他吞下去,那这把钥匙就会帮锁开启出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他想要养着邢庭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铁线虫寄生在螳螂肚子里一样。 表面上看着是邢庭寄生在他身上,实际上是他寄生在邢庭身上,只要取走邢庭的命,他就可以像是铁线虫一样逃离螳螂,螳螂就会彻底死亡。 可是现在他的螳螂不见了…… 第24章 亲人冢04 茶城警局。 阳明臻在做一个实验,他让崔良帮自己找了两只螳螂,然后打了一盆水把两只螳螂的腹部按进水中,不到一会儿黑色的铁线虫从螳螂的屁股里钻出来,这种虫子蠕动起来极其噁心。阳明臻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螳螂腹部里钻出后,螳螂死了。 “这是铁线虫?” 法医郁舂不知什么时候经过,看见了阳明臻这个有趣的实验,凑过来说,“铁线虫能够在水中自由生活,它们体长有300到1000毫米,体型似绳状。阳警官怎么突然想起做这种实验?” 阳明臻若有所思地看着死去的螳螂,脑子里仍然在想何復昨天对自己说的故事,他问:“铁线虫钻入螳螂体内,螳螂会去寻找水源,然后溺死。那么薛令升和齐辰他们两个人的体内,会不会也被铁线虫入侵了,所以想要一直喝水最终却溺死?” 郁舂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发现一个有趣的新闻,他说:“阳警官这个想法非常奇特,铁线虫确实能感染人体,至于它能不能害死两个大男人这种实验我没做过。” 说完,他又追问道:“我能问一下阳警官,你是怎么想到铁线虫这一点的吗?” 阳明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铁线虫和螳螂的故事。” “是那个很神奇的朋友吗?” 郁舂来了兴致,他早就听说阳明臻有一个朋友,上一次张家闹鬼一事就是这个朋友帮忙摆平,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可以看见活体的怪物,且那个怪物影鱼至今都还被关押在茶城重犯监狱。影鱼被关进去的第一天,他去看了,如果不是因为影鱼还活着,那他手中的手术刀怕是要挖开影鱼的身体打算来一次怪物尸检。 阳明臻看着郁舂一脸兴奋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是他。” “人感染铁线虫后至多是肠道感染或者膀胱发炎,而且铁线虫只能长到几厘米。”郁舂很认真地分析道,“按照你这位朋友的思维,能够操控两个大男人喝水身亡的可能不是铁线虫,是变异。” “变异?”阳明臻怔住了。 郁舂忽然想起一个事儿,“阳队长还记得许园的白骨谜案吗?整个许园只剩下白骨,白骨是不需要进食的,可是他们厨房里燃烧的柴火却在告诉我们有人在做饭熬药,那些药材我也仔细检查过,里面是人的心脏。” 第39页 阳明臻一听见许园白骨案就忍不住反胃,他的脑子里再次联想起一群白骨吃尸体的画面。 “我检查了你们从许园带回来的白骨,发现他们早已被什么东西感染,感染让他们加速衰老最后只剩下一张人皮挂在白骨上,虽然他们只剩下一具白骨,但是身体内的另一种生物会让他们像个活人一样进食。为了查出他们究竟感染了什么,我去了一趟许园。” 郁舂用手轻轻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许园的水有问题,那种水养不活植物动物,因为水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生物,他们就像是寄生虫一样可以寄居在人体里操控人。有一些成年虫子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小孩……” “等等,如果这种水有问题,许园的人为什么还要食用,水里有虫子他们不是应该看得见吗?阳明臻说,“除非那个虫子是完全透明的,透明的虫子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我钢笔漏墨,墨水滴在水中,我才看见那满满的一盆虫子在蠕动。”郁舂回想到那个画面,眉毛一皱,“真的很难相信,居然会有这么神奇的生物。” 阳明臻听完感觉自己手中的水杯都拿不稳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只听见郁舂欣喜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伟大的发现,在茶城里肯定有许多这种异类生物,他们的智商可能会比人类高得多,也许在不久以后这些生物将彻底侵占人类的身体。” 一听见这话,阳明臻狠狠一拍桌子,“放屁!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会制止,找出这些噁心的玩意儿,干掉他们。人类的世界,哪能容忍虫子撒野。” 郁舂笑盈盈地拿起阳明臻的笔,轻轻地挑起水盆里的铁线虫,长长的铁线虫在钢笔尖端摆动着自己的身躯。 “阳队长,假如连你也杀不死这些可怕的虫子,你会怎么办呢?”郁舂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后,他将钢笔放进了水盆里,一点墨汁浮出水面,在水盆里开出一小朵黑色的花。 七号鱼馆安静极了,黑色的猫来回地在鱼缸下走动,它的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眼鱼缸里的六条鱼。 它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白粥,实在是饿得不行。如果它能够跳进鱼缸,肯定能够把那几条鱼瞬间吃光,只剩下鱼骨头。 沙发上睡觉的何復忽然伸出手,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指小黑猫,它立刻乖乖地坐在原地看着何復,“喵。” “我知道你饿,但是他没有回来。”何復懒懒地站起来,他将右手靠近小黑猫,他掌心的红线发出微弱的红光,小黑猫看见直直往后退。 何復小声说道:“别害怕,我只想把你抱出去晒晒太阳。” 正在这时,七号鱼馆门边挂着的风铃响了,小黑猫从他脚下逃走,跑向门边。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何复眼前。 “下午好,阳警官。”他依旧斯文有礼地问好。 阳明臻却有些不太开心,他大步地朝着何復走过去,将手中的文件丢在桌子上。 “我在警局里查了一天薛令升和齐辰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繫,就查出这点东西。”阳明臻说。 何復拿起文件,往沙发上轻轻一靠,嘴角微微上扬,总结着文件上面的文字,“薛令升与齐辰同为齐天酒楼的人,齐辰是薛令升的上司,薛令升却并不属于齐辰管,在今年九月齐天酒楼大当家生病,齐辰接手管理时,与薛令升发生冲突。” 阳明臻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说:“薛令升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平时除了在齐天酒楼里算帐,就是在家里呆着。齐辰虽然身有隐疾,却是个十分花心的人,他们二人之间交集甚少,唯一有交集的就是这次争吵。” “一次争吵结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死去。”阳明臻继续说,“这总不能齐辰杀死薛令升后,又自杀吧?” 何復拿着文件,反覆看了几遍,问:“阳警官为什么会认为齐辰杀死薛令升呢?” 阳明臻说:“因为我实在是不相信你之前说的那一套,什么铁线虫杀人,木偶操控,简直是一派胡言,所以我决定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查。”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齐辰回去杀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帐房先生?”何復举起文件问阳明臻,“这里是不是少了一页,阳队长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了?” 因为缺少的那一页里面肯定写了齐辰对薛令升不利的事情,所以阳明臻才会一口咬定是齐辰害死薛令升。 “看来阳队长还是不怎么相信我。”何復有些委屈地说,“既然不信我,那就把这些东西拿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把邢庭找回来。” 阳明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齐辰曾经花重金买过一个木偶新娘,但是我仔细检查过他的屋子,并没有看见过那个木偶新娘,在薛令升的家中我也没有看见。” “如果真的按照你之前说的故事,那确实是有一个女人曾经周旋在他们二人中间。因为他们之间的争吵就是因为女人。” 何復的目光停留在文件上的那句话:齐天酒楼的员工曾经明确听见,薛齐二人在办公室里争吵:那是我的妻子,不是你的。 但是齐天酒楼的人都知道薛齐二人都是铁打的单身汉,这两人连女性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妻子。 所以那一场争吵,他们认为只是一场笑话。 何復微微一笑,看着阳明臻,“看来阳队长已经认为木偶变成女人,迷惑薛齐二人。” 阳明臻没有否认,一开始他是绝对不相信这些鬼力乱神之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 他仔仔细细搜查薛齐二人家中两遍,没有发现一丝女人的痕迹,却在碗筷里发现了他们家里确实出现了第二个人,甚至是第三个人。 就像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每天都会在一起吃饭睡觉。 阳明臻还是不死心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个人得了癔症,幻想出自己有老婆和孩子。” 何復摇头:“不,那天我在蓝约咖啡馆里问过那个侍者,他告诉我薛令升和齐辰带着一个长相相同的女人出现在‘蓝帽子’情侣座里。” 阳明臻说:“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告诉你的都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人的生命遭受到死亡的威胁,他说出的话,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何復看着自己的手心想,那个侍者死得一点都不可惜。 阳明臻听完,起身欲走。 何復问:“你去哪?” “蓝约咖啡馆抓人啊,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去抓来问个明白。”阳明臻是个脑筋很直的人。 “也难怪那么多年了你仍然在警局里当个队长,难为你的智商。”何復感慨地摇摇头,“若不是当初你围剿怪物有功,恐怕连个队长也混不上吧。” 一句话说到阳明臻的痛处,他愤怒地盯着何復。何復抱着小黑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看着笑眯眯的何復,忽然想到之前郁舂说的那句话,茶城里突然出现很多异类生物,这种生物的智商可能比人类还要高许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生物会彻底侵占人类的身体。 第40页 有那么一瞬间,阳明臻觉得面前这个爱笑的何復,他就是这种高智商的异类生物,他甚至还会许多普通人办不到的事情。 “你是不是异人?”阳明臻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右手已经摸到腰间的枪,“或者说,在何復死后,你就侵占真正何復的身体,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何復看着他手的动作,抿唇一笑:“我是异人,那你觉得你的枪对我还有用吗?” 阳明臻没有说话。 “我的目的很简单,查出何復死亡的真相。” 阳明臻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是被怪物给咬死的吗?” “不是。”何復说,“其实当初你朝他开枪后,他并没有死,掉下悬崖他遇见我。他告诉我,那天开枪的其实并不是只有你一人。” “那天开枪的除了我还有别人?”阳明臻说,“不应该啊,当初我们队里去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他。我怕他变成怪物后攻击我,为了保命,我只能选择打死他。” 何復十分肯定地说:“他跟你们不同,是个异人,只不过他想做个好人,所以总是隐藏自己的能力藏在你们警局里。” “你说何队长是异人?”这么多年,阳明臻终于喊出队长,他一直很尊敬死去的何復,以至于后来出现的这个假何復,他总是想杀掉。可是现在,假何復居然告诉他,死去的何復也是异人…… “嗯,他的能力是可以与死者交流,只不过有限制。所以你们警局里破案率高,都是因为他能够和死者交流。” 阳明臻问:“所以当年打死他的那一枪,或许并不是我手中的枪,有可能是别人?” “他其实不怪你,人在危险里选择自保,他理解你。”何復说。 “如果何復是他的名字,那你又叫什么名字?”阳明臻一直很好奇假何復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整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神秘。 “我不知道,我遇见何復的那一天我失忆了,他死后,我就成为何復。” 阳明臻沉默了,一个误打误撞地人替代真正的何復出现在警局里,只是为了调查真正何復死亡的真相。可他却因为害怕,又一次朝着何復开枪…… “你不用因此感到愧疚,如果当时是我看见死而復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我也会开枪打死他。” 这是何復在安慰他吗?阳明臻苦涩一笑,“你倒是看得很开。” 何復温柔地替怀里的黑猫顺毛,他十分淡然地说:“一向如此,我活的时间很长,死亡的次数也很多,若是每一次死亡我都看不开,那么我已经被自己气死了。” 懒得的一次笑话,阳明臻却笑不出来。 一个人如果生命很长,经歷过许多次死亡,那他还会害怕死亡吗? 当初他在面对自己开枪的时候,心中有过害怕吗? 那颗打在他胸膛上的子弹,难以磨灭的痕迹还在吗? 种种问题,阳明臻没有问出口,有些话说多了显得矫情,更何况他还是个纯爷们。 他站起来拍了拍何復的肩膀:“你帮过何队长,那我就帮你找回记忆吧。” 说完这句话后,阳明臻走出了七号鱼馆。 黑夜很安静,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个夜晚,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杀死何復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回家,在回到家中后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杀死了自己最尊敬的何队长,原因是因为自己胆小。 “队长,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胆小了。” 还有…… 何復,对不起。 七号鱼馆里,何復在阳明臻离开后,他将右手放在了当初被阳明臻子弹打过的地方。 他能够死而復生,也能一次次经受死亡,只不过痛苦在他的身上是双倍的。 所以,他一直都很怕死,因为死对于他来说真的很痛。 那颗子弹至今都还在他的胸膛里,无法取出。 他嘆了一声:“小咪,你别怕,很快邢庭就会回来了。” 小咪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左手,“喵。” 第25章 亲人冢05 阳明臻在翻看一堆档案,经过几天的调查发现齐天酒楼的二当家齐辰与薛令升的接触并不多,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一天的交流却不会超过十句话。齐辰是个比较善谈的人,齐天酒楼的员工对他的印象倒是一派好评,对于薛令升却只有两个字:冷漠。 其实倒也不是薛令升这个人比较清高,而是他嘴笨不太会说话,所以那些人就以为薛令升靠着关系当上齐天酒楼的帐房先生爱摆架子。 阳明臻认真地阅读着崔良在外面的调查时做的笔录,上面写着薛令升是靠内部关系才当上帐房先生,他拿着钢笔把这一段划了一条横线。 办公室的门突然响了,崔良抱着一大堆档案出现在门口,说:“队长,我把这些有关木偶诅咒的奇怪书籍全都翻出来了,你看看有用吗……” “行,放哪儿吧。”阳明臻头也不抬,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薛令升是靠谁的关系进了齐天酒楼?” 崔良把档案一摞堆在另一张桌子上,“当然是齐天酒楼的大当家啊,他们都知道薛令升和齐天酒楼的大当家关系好,齐天酒楼是齐家的家主齐天万开的酒楼,齐天万死后就把这个交给齐大公子。” 阳明臻抬起头望着崔良,“我听外面说齐大公子是外面捡来的孩子,这皇帝传位都得传给嫡长子,齐天万怎么给了一个外人?” 崔良压低声音说:“队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齐天万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家产交给一个外人。齐大公子并不是在外面捡来的,他只不过是齐天万的私生子,早些时候齐天万家里很穷,穷小子娶了一个富商的女儿刘迎雪,两个人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两人就把这个重心放在事业上,后来夫妇两人的生意越做越大。” 说到个八卦,崔良啧啧一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是真没错,齐天万有钱后就在外面找了戏子养起来,三天两头不回家,后来被自己的妻子刘迎雪知道,回家后被训了一顿。没办法,那个时候他还需要藉助他太太的家族力量,所以就忍痛与那个戏子分开。” “后来的两年里刘迎雪一直没有身孕,齐天万又跑出去找了那个小戏子。原来戏子早就有了他俩的孩子,这不齐天万看着刘氏家族不行了,他就可以作威作福,大着胆子把这个孩子抱回家,说这是他在外面捡的孩子,让刘迎雪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起来。一开始刘迎雪也答应了,谁知道半年后刘迎雪有孕,这个号称是从外面捡来的孩子自然就不受宠了。” 崔良说完这事儿,不免又感慨一句:“刘氏家族没落后,齐天万的酒楼红火了,刘迎雪也管不住他。他们害怕自己这十几年的付出都给了一个外人齐时,所以刘迎雪和齐辰就一直想着要怎么除掉齐时。” 第41页 阳明臻打断他的八卦,“豪门纷争,依你这番话,想来是这对母子在给齐时下套的时候,薛令升救过齐时?” “对。”崔良说,“齐时那个时候差点死了,薛令升误打误撞地救了他,然后就进入齐天酒楼给他当手下。一直到齐时正式接管齐天酒楼,齐辰才终于停下手……” “为什么停手了?”阳明臻问。 “大概是觉得他父亲已经把酒楼交给齐时,自己再无希望,所以自动放弃。”崔良挠了挠头,“齐辰在父亲死后转变确实挺大,从前是个花心少爷处处留情,父亲死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阳明臻嗤之以鼻冷笑,“他不过是只笑面虎而已,看起来没有伤害,实际上伤害大得很。” 崔良这就不明白了,问:“队长为何这样说,我见过齐辰一面他人还是挺不错的,没什么架子,倒是齐时整个人冷冰冰的。” “小子,你还太年轻。”阳明臻吹了吹桌子上的菸灰,刚才看档案抽了两只烟,办公室里全是烟味,他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再去会会这个冷酷的齐大当家。” 崔良唯唯诺诺地说:“好。” 齐辰死去的那一天,阳明臻曾去齐家问话齐时,那个时候齐时正生病,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完全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按照齐家私人医生的嘱咐,阳明臻很给面子没有多问齐时,只简单地问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现在看来,这个号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齐大当家应该是在装病。 因为,阳明臻那天离开齐时房间看见了一样东西,在齐时的床头柜那里摆着一个漂亮的杯子。 他曾出于好奇问过一句:“齐先生对生活倒是蛮讲究,连喝水的杯子都这么好看。” 齐时瞟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淡然道:“这是咖啡馆送给我的礼物,我看它样貌不错就摆在这里当个摆设。” “那杯子里没水吗?”阳明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齐辰临死前打翻的床头杯子跟你这个一样呢,齐先生拿来摆设,齐二少拿来喝水,都讲究,都讲究。” 闻言,齐时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装作自己身体虚弱的样子,靠在床上几乎快要睡去。 阳明臻知道他不愿多说,只好起身离开,“齐先生注意休息,最近天气反常容易生病。” 走出房间,他还不忘多加一句,“多喝热水身体好。” 靠在床上的齐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他们都知道齐辰是喝水喝死的,尸检没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认为那水中有毒。偏偏阳明臻还要在他面前一再提起水,这摆明就是在找他事儿。 阳明臻一开始倒觉得那个咖啡杯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出于好奇多问了两句。直到后来,何復叫他去蓝约咖啡馆,他看见何復面前的杯子才发现这个杯子不正是齐家兄弟房间里的杯子吗? 齐时告诉他,自己的杯子是咖啡馆送的。 那所有的证据不都指向,蓝约咖啡馆?兄弟二人曾经都出现在蓝约咖啡馆,得到了一模一样的杯子,可是齐辰死了,齐时却还活着。 难不成,齐辰的杯子有毒,齐时的却没有? 阳明臻带着这样的疑问,开着车一路飙到齐家大门口。 下车前,他问同行的崔良:“你在薛令升家里有没有发现一个特别漂亮的杯子,白色的像是一只凤凰,上面描着金色的花纹。” 崔良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就是薛令升床下摔烂的杯子,我还看见了那个鸟的脑袋,原来是凤凰啊?” 阳明臻怒道:“妈的,老子今天要把齐时抓起来问。” 三个人都有一模一样的杯子,为什么他没有死,难不成他在两个人的杯子里都下毒了? 那也不应该啊,薛令升明明是他的人。 阳明臻风风火火地走进齐家,齐时正准备出门,两个人正好在大院中央撞见。 “齐大当家下午好啊,这是打算去哪里呢?”阳明臻笑眯眯地问。 齐时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语气不善:“酒楼里出了点事儿,我要去处理一下,阳警官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大事。”阳明臻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次看见你卧室里的杯子很好看,我也想买个一样的,不知道齐大当家在哪里买的,或者说是谁送你的?” 齐时这次对杯子两个字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说:“杯子我打碎了,听他们说那个杯子只有几个,阳警官现在想要,怕是有点晚?” “晚了么?”阳明臻说,“那就只好麻烦齐大当家跟我们走一趟。” “你什么意思?”齐时面色微变。 阳明臻说:“很简单啊,我们警局想请你过去喝茶,本来我以为齐大当家是个讲究人,喝茶一定要用专用杯子,所以特地想给你买个拿去警局喝,既然现在没了,那就只好委屈齐大当家用普通杯子喝。” “你是在怀疑我?”齐时直视着阳明臻,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齐辰死的那一天我有不在场证明,酒楼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知道。”阳明臻一改之前的笑容,脸色比之前严肃三分,“你在酒楼里谈客户忙了一天,但是这并不影响你毒杀齐辰。” 齐时像是听见一笑话,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居然露出笑容,“阳警官说齐辰死于中毒?” “是什么毒我不知道,总之这种毒会让人感到口渴,喝水越多死得越快。”阳明臻没有敢把茶城出现诡异怪虫杀人的事情说出来,他之所以改口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恐慌,藉此也可以套出齐时的话,他想要知道齐时知不知道怪虫杀人的事。 “这种毒药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阳警官居然诬陷我用这种毒药杀人。”齐时冷然道,“我对你们警局的办案能力表示质疑。” “你可以质疑,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阳明臻最终还是把齐时带回警局,这次他认真地审了审这个冷酷大当家。 然而得到的结果依然是,齐时没有用毒杀人,他一遍一遍强调自己不在场证明,也强调自己确实与齐辰有过节,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齐辰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由于阳明臻没有证据指明整个案子是齐时操控,他只好放齐时离开。 审完齐时后,阳明臻去了七号鱼馆。 何復坐在沙发上像是等了他很久,一看见他进去就跟他打招唿:“阳警官晚上好,吃晚饭了吗?” 阳明臻摆摆手:“没吃,你吃了?” 何復说:“没,我只会煮粥,不过阳警官一定不喜欢我煮的白粥,因为邢庭说很难吃,但是眼下他也不在家,没人做饭。要不,我们去外面吃?” “行,反正我肚子也饿了,上次我说要请你吃饭,走吧你想吃什么跟我说。”阳明臻还惦记着上次在警局门口看见何復买菜回家,他那天就想请何復吃饭,不过何拒绝了。 第42页 “我听邢庭说有一条街有一家藤椒牛肉面很好吃,阳警官喜欢吃辣吗?”何復说,“听他说藤椒牛肉面很辣,不过我不太爱吃面食,阳警官喜欢吃我可以陪你。” “那就走吧。”阳明臻说完,忽然想起何復这种拥有异能的人需要吃饭吗?于是顺口问一句,“你应该不用吃饭吧?就像是神仙那样,不老不死,也不需要吃饭。” 何復笑:“差不多吧。” 两人走出七号鱼馆,朝着阿瘦面馆走去。 何復想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 想看看邢庭有没有回到这里,因为以前他为调查人面佩一案,跟踪过邢庭,他发现邢庭很喜欢吃这家的面。邢庭与老闆阿瘦哥好像关系不错,如果邢庭不是被人抓走,那他就有可能会回到这里。 阿瘦面馆还开着,老闆阿瘦笑呵呵地煮着面,阳明臻看见那一碗藤椒牛肉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因为他有点怕吃辣,所以嘴里包着许多口水。 他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感觉味道还不错,细嚼慢咽吃下去后,他开始跟何復说今天的事情。 “我把齐天酒楼大当家带回局子里审了半个时辰。”阳明臻说,“那小子居然死不认罪,非说齐辰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我手里头也没多少证据,只好把他放了。这小子简直是要气死我,临走前还跟我说他一定会去帮我找到那个漂亮的杯子送到我警局来,让我泡茶。这态度太嚣张了!” “什么漂亮的杯子?”何復没有去过薛齐二人的家中,他没有见过那个杯子。 “那个杯子是个咖啡杯,听齐辰说是咖啡馆的人送给他的。我们在薛齐二人的房间里都看见过那个咖啡杯,三个人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死了两个还剩一个。人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阳明臻愤愤地吸熘着面,脸颊通红,他真是快被这个藤椒牛肉面辣死了。 何復笑了笑:“是蓝约咖啡馆送的?” “是啊,就是那天你喝咖啡用的那个杯子,所以我才怀疑齐时买了三个杯子,送了两个给死者二人。”阳明臻十分肯定地说,“我怀疑就是他把那什么铁线虫给弄进杯子里,害死薛齐二人。” “不对。”何復看着阳明臻说,“杯子是咖啡馆送的,那就证明他们三个人都去过咖啡馆。你调查的方向错了,不应该只抓着齐时一人。你还记得那天你带给我的档案吗,那上面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阳明臻抬起头问:“什么?我看了十多遍,还能有什么信息被我遗漏?” “今年齐辰过生,齐时送了一样东西给他。”何復说,“那个东西足有一人高,装在一个纸盒子里很神秘,齐辰还当场表示感谢。” 阳明臻说:“那个杯子不大,没有一人高。” “有一样东西肯定有一人高。”何復说,“那个失踪的木偶新娘。” 第26章 亲人冢06 “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木偶可以变成活人,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 阳明臻看着档案上写着的那句话,齐时他确实送过一样礼物给齐辰,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齐辰整个人都改变了。他从风流花心的齐家二少爷,变得非常恋家,对人周围的态度也转变许多,犹如脱胎换骨之后的重生。 何復抱着小黑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今天难得地穿一身黑衣,小黑猫几乎快要与他融为一体,只剩下两颗琉璃色的猫瞳极为鲜艷。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个木偶不仅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甚至还能从这一场谋杀里脱身。”何復语气缓缓,那双黑色的眼睛宛如深不可测的潭水,闪过一道波澜。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怨气木偶一次简单的猎杀,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越发肯定木偶的猎杀是被人操控的,比起木偶的消失,蓝约咖啡馆背后的主人更让人畏惧。 如果说蓝约咖啡馆的主人也是一位异人,那么猎人捕猎的十月来临,他最需要的应该是躲藏。可是现在他竟然连续犯下两条人命的案子,难道不怕被猎人察觉吗? 或者说,他已经想好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他躲过猎杀。 何復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替黑猫顺毛的手忽然停下。如果蓝约咖啡馆的主人已经察觉到邢庭此人不简单,那他将邢庭抓去,岂不是就是为了利用这把‘钥匙’打开自己的‘锁’,等到那个时候他得到强大的力量就不用再畏惧一个小小的猎人。 “阳警官,看来我们需要去蓝约咖啡馆走一趟。”何復看着一头雾水的阳明臻。 阳明臻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中的档案,他在思考一件事情,“就算是木偶可以周旋在两个男人的中间,替齐时杀人,那我仍然想不明白一点,齐时与薛令升明明是主僕关系,他们的关系比齐辰要好得多,为什么齐时会利用木偶杀死薛令升呢?这一点,说不过去啊……” 何復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答案,齐时他是被别人骗的,花重金买下个木偶新娘,只是为了改善与齐辰的关系。可是这个木偶非但没有改善齐贾两兄弟的关系,反而还让齐辰走向死亡……” “这不可能!”阳明臻一口否定,齐家两兄弟之间的争斗,齐辰会是这样的善类,花重金买木偶新娘只是为了让关系缓和?何復这句话未免太小看齐时吧! 何復将小黑猫放在沙发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猫毛,然后说:“这个答案是不是真的,只有一种方案验证。” 阳明臻好奇地问:“什么方法?” “等待齐时成为第三具尸体。”何復说,“如果他是被人利用的,那么他也会有危险,如果他不是被人利用,那他就会有下一步做法,会隐藏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让我们找不到破绽。毕竟,能想到用变异铁线虫杀人的,应该不是普通人。他能够想到这一点,这就证明他有一个地方与别人不同,这或许是他自己的想法,又会或许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总之,你得找人监视他。” 何復说完这句话,推开七号鱼馆的大门,阳明臻紧跟过来。 “你要去哪里?” “去喝咖啡。” 阳明臻看着外面天已经全黑,“这个点儿, 咖啡馆早就关门了吧。” “从后门进去。”何復说。 阳明臻立刻说:“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逮捕你。” 何復微笑:“那我邀请你跟我一起去私闯民宅。” 阳明臻:…… 走在蓝约咖啡馆的路上,阳明臻看着何復那一身黑衣,他似乎有点明白这个爱穿白衣的年轻人为什么在今天选择穿黑衣,这难道不是一身夜行衣吗?看来何復早就准备好去咖啡馆,只不过为什么要拉上自己一起去? 忽然,面前的何復停住脚步,侧过身对阳明臻说:“你怕不怕里面有怪物?” 阳明臻怔住,想起两年前他看见的怪物,心底发寒。 第43页 “一会儿,你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开枪。”何復压低声音说,“我还要救那个人,所以你不要打草惊蛇。” 阳明臻问:“你就这么确定邢庭在里面吗?” 何復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是十分确定邢庭会在这里面。假如邢庭在这里面,这么多天都没有从这里面逃出来,那就表明这个咖啡馆里肯定有着特别可怕的东西,可以压制住邢庭这个异人。邢庭他唯一的异能是变身,可是变身对于作战来说没有多大的作用。如果只是普通人类的三脚猫功夫,那根本就不能对付一个怪物。所以现在邢庭的处境十分危险…… 又假如邢庭他没有在咖啡馆里面,他这么多天不回家,那就表明能够抓住他的人,在咖啡馆外面。如果是在外面,那么这所有的线索就都得重新找,茶城那么大,如果真的是异人想要把邢庭隐藏起来,一时半会儿何復很难找到他。 这两种假设都对邢庭非常不利,何復在心里想,如果只是第一种假设,那么他救邢庭也要轻松得多。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只能让邢庭自求多福。 看着何復沉默不语,阳明臻忽然又问:“那个小子对你很重要吗?” 何復回答:“就目前而言,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阳明臻怔了一下,说:“好,那我们进去吧。” 蓝约咖啡已经打烊,收拾完东西的侍者从里面走出来,锁好门。临走前,他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他转身走进蓝约咖啡馆的后面。 躲在暗处的何復和阳明臻,悄悄地跟过去,他们看见在咖啡馆后面有一个废弃的院子。 阳明臻看见院子上面的那块门匾,上面写着三个字——袭芳院。 “这是齐时亲生母亲的戏院!”阳明臻发现自己声音大了,立刻小声对何復说,“我调查齐天万,发现他以前找的那个戏子沈秀就是袭芳院的台柱子。” “这个蓝约咖啡馆的侍者,怎么大晚上跑这个废弃院子来。难道真的是齐时与蓝约咖啡馆联手,害死了自己弟弟?” 何復看了阳明臻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二人慢慢地朝着废弃已久的袭芳院走过去,耳朵贴在墙上,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们杀人了?”一个冷冽的男声在质问人。 另一个声音说:“这不是您的意思吗,你给钱,我们办事。” “可是我没有让你们杀人,他虽然一直处处和我作对,但是我没有想过要杀他。” “齐老闆,你可真搞笑。当初买下木偶的人是你,把木偶送给你弟弟的人也是你,如今却反倒怪起我们来?” 阳明臻大惊,原来这里面的人真的是齐时,他买兇杀人? “你们根本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木偶会杀人!”齐时说,“你如果告诉我木偶会杀人,那我肯定不会买。现在警局的人找上门来调查我,我被怀疑,你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復突然有点心疼这个齐老闆的脑子,一个人跑来袭芳院跟蓝约咖啡馆的人深夜谈话,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杀人灭口吗? 果然,那个蓝约咖啡馆的人威胁道:“齐老闆最近是不是被警局的人吓傻了,脑子不够用,来威胁我们?你就不怕走不出这个院子吗!” “你威胁我!”齐时怒道。 “也不是。”那个人说,“你想一想,齐家二当家死了,你才是最后的受益人,只要你愿意跟我们继续合作,我们会让警察永远抓不到你的破绽。相信你也见识过我们的能力,齐老闆有兴趣再玩一把吗?” 阳明臻在心底腹诽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老子的能力,一枪崩了你! 何復瞟了他一眼,他立刻安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如果现在进去,齐时会有危险,所有的线索就会断掉。 唯一的办法是等齐时答应这个人的要求,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你想做什么?”齐时问,“我一个酒楼老闆能跟你们有什么合作。” “我们需要顾客,就像是你弟弟和薛令升那样的顾客。” “你们还想继续杀人?” “这不是杀人,是一种培养。”侍者纠正道,“你弟弟和薛令升并没有死,他们只是进入了培养阶段。” “你什么意思?他们明明已经死了!” “没有死。我们只是把他们培养成另一种人,很快你就会见到效果。”侍者说,“我们觉得比起他们两个人,齐老闆好像也很合适,不如你也加入吧?” “有病!我不会再跟你们合作,你们这一群怪物。”齐时愤怒吼出这句话后,走出袭芳院。 躲在暗处的何復和阳明臻觉得十分意外,那个人居然这么轻易地放走了他。 齐时走后,何復和阳明臻一直没有看见那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阳明臻觉得奇怪,难道他要在这个废弃院子里呆一整晚吗? 半个时辰过去,何復沖了进去,袭芳院里空无一人。 “齐时有危险!” 第27章 亲人冢07 阳明臻从何復那里知道齐时有危险后,与何復兵分两路,何復去蓝约咖啡馆寻找线索,他则去齐家,按照何復的吩咐把齐时抓起来关进警局。 一整个晚上,阳明臻都没有合上眼睛,他一直坐在齐时的五步之远的距离,看着被关押的齐时,如果齐时真的有危险,茶城警局应该是保护他的最佳场所。 “你买木偶新娘送给齐辰,为什么?”阳明臻瞪大眼睛看着齐时,他把这个人从家里带出来,就一直沉默,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齐时坐在椅子上,听见这句话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铁栏之外的阳明臻。 “如果我告诉阳队长,我送木偶新娘给齐辰,是为了缓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你会信吗?”齐时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所有人都知道齐家两兄弟之间的斗争,他现在居然说送木偶新娘是为了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听起来极为讽刺。 “不管我信不信,你总归得说。”阳明臻说,“因为现在你的处境看起来并不是非常乐观,我已经听见那个人和你的谈话,你现在如果向我们说出实情,或许我们还能够保护你。若是你真的答应和那个人合作,那我只能把你依法处置。” 齐时脸色微变,“你听见我和那个人的谈话,你刚才一直躲在外面?” 阳明臻点头。 齐时的脑袋垂下去,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外人都知道我与齐辰不合,但是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齐时在脑袋里回想起很早以前,他与齐辰在齐家生活的日子,“我母亲去世得早,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跟我说话,齐家的下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他们并不把我放在心上,他们的脑子里都是齐辰。齐辰那个时候还很小,他喜欢跟在我身后叫我哥哥,虽然他一直叫不明白,总是喊成个个。” 第44页 “我那个时候其实挺烦他,他一出生就是所有人的骄傲,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他却愿意来搭理我这个私生子。我九岁时,踏入学堂,他那个时候还小,他说他也要读书要跟着我一起。” “齐天万被他吵得没有办法,就允许我带着他去上学,齐天万交了许多学费给院长,让他一定要看好我们两个兄弟。也就是在那一年,放学的路上,我被人绑架了,他们以为我就是齐家最受宠的二公子,齐辰哭着给别人说,他才是,让他们去抓他。” “然后绑匪去抓他,把我留在一边,让我回家报信,让家里人带着赎金去找齐辰。” 故事说到这里,齐时停住,他没有再往下说。 “阳队长,如果是你,你会回去告诉家里人吗?”齐时问阳明臻。 阳明臻回答:“肯定会。” “但是我没有。”齐时的语气比之前阴冷三分,他的眼睛里多了许多不明情绪,双手一直紧握成拳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不堪。过了许久,他说,“我比谁都希望他死。因为他死了,齐家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即便是他们再不爱我,那他们也会注意到我了,因为他们最喜欢的小儿子死了,我是唯一的希望。” 阳明臻怔住,他不知道齐时小时候是怎么在齐家大院里熬过来的,才九岁心里就如此阴暗。 齐时笑了笑说:“阳队长觉得我很可怕吧?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她被人推进井底,齐天万的正房妻子派人填满了那口井。” “那个女人笑着对我说:阿时,这是你进入我们齐家的代价,你的母亲必须用她的身体为你铺路。怎么样,现在你还敢进来吗?” “我那个时候才五岁,除了哭泣,别无他法。我甚至都不能明白她当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晓得,我的母亲死了,这个女人用一个漂亮的糖人把我哄好,带回齐家。成为她三岁孩子的护卫,她说:那是你弟弟,从今往后你得看好他,他吃饭了,你才能够吃,他睡觉了,你才能够睡。” 齐时说到这里,眼眶发红,“所以,绑匪绑走齐辰的那一天,我比谁都开心,终于这个人不再抢走我的东西,我一个人能吃能睡,不用再去照顾他。” “那天我回到家后,我一句话都没有跟家里人说。” “可是,那天他们却问我:齐时呢,怎么没跟你回家?” 阳明臻讶然,“这话什么意思?” 齐时看着阳明臻微微一笑,声音带着一丝戏嚯,“我听见这句话后,有些吃惊,难道这群人眼睛不好么,把我看错成齐辰,误以为齐时没有回家。我本来想辩解,我就是齐时啊,我回来了。只听见齐辰的母亲说:这孩子没回来正好,要是走丢了就更好了,来,阿辰我带你去房间看看新买的衣服。” “她拉着我的手就走进齐辰的房间,我换上那身好看的衣服,走到穿衣镜面前,我吓得叫出声,我的脸居然变成齐辰的脸了!” 阳明臻十分吃惊,“你的脸怎么与齐辰交换了?” “我不知道。”齐时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从绑匪那里离开后,我的脸变成齐辰了。我只知道,变成齐辰后,我拥有了从前都不敢想的一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完全让我忘记自己的真实名字是齐时,而并非齐辰。” “难怪那个时候,绑匪会认错你们两个兄弟,如果不是齐辰一直叫喊自己是才是齐家二少,可能那个时候被绑走的就是你。”阳明臻分析道。 齐时微微颔首:“确实是这样,所以我非常感谢那个时候为我奋不顾身的齐辰, 他替我抗下那些拳打脚踢,替我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听见这里,阳明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试图理清思绪,“你刚才说你买木偶新娘是为了缓和你与齐辰的关系,后来你又说你的脸变成齐辰。” “你现在究竟是谁!”阳明臻冷声问道。 齐时站起身,朝着铁栏外的阳明臻走过去,他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 “阳警官,不如你来猜猜我是谁?”齐时的手轻轻搭在铁栏上。 阳明臻掏出枪,对准齐时,他们之间只有五步之远。 “我成为齐辰后,我没有想过真正的齐辰会回来,他带着齐时的脸出现在齐家大门口。他朝我愤怒地丢了一块石头,把我的额角砸出一道口子,然后他就被人打了。” “不管他怎么证明自己是齐辰,都没有人相信他。他彻底成为齐时后,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弟弟再也不追着哥哥跑了……” “我用着齐辰的脸,当上齐家的二公子,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他用着齐时的脸,努力奋斗,最后终于获得齐天万的赞赏,打算把齐天酒楼交给他继承。” “我那个时候十分想不明白,凭什么,我已经变成齐辰了,他却仍然有能力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在他进入齐天酒楼后,我与刘迎雪联手设计陷害他,谁知道薛令升救了他!” “他活下来后,跟我说:哥哥,我会证明我比你更适合做一个好哥哥。” 齐时笑了笑:“多可笑啊,我是他哥哥的时候,他一直追着我跑,我是他弟弟的时候,他想证明他能够当一个比我更好的哥哥。一直以来,他都要比我优秀,而我却不思进取,一直在妒忌他,抢走他的一切,他的身体,他的人生,可他从来没有怨恨我。” “在齐天万死后,我不再挣扎,因为这个优秀的人,已经抢走了我的一切。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改变自己,慢慢地做一个好人。我过生的那天,他用齐时的身份,送给我一个木偶新娘。” 阳明臻立刻追问:“原来那个新娘真的是齐时送给齐辰的?” 齐时继续说:“他送给我,他说:生日快乐弟弟,愿你以后能够拥有一个好的身体。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他的嘲讽,我把他的身体夺过来后,我一直浪迹在烟花之地,然而这个身体却一直不行……他竟然藉由这个事情来嘲笑我!”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能够和他的身体互换回去,我是不是就可以再次拥有属于他的一切。这个梦想实现了……” 齐时说到这里笑了:“可能我那个亲爱的弟弟做梦都没有想到,木偶新娘这个盅是下在了他身上。那个女人出现在我家时,她说:你根本不是齐辰,你是齐时。” “我很惊讶,事情过去十多年,居然有人一眼看穿我的身份。我与那个女人做了交易,让她帮我找回我的身体,我就帮她找一个下家。” “下家是薛令升!”阳明臻脱口而出,“你把这个东西转送给薛令升了?” 齐时点头:“我在夺回我自己身体后,我把那个女人送去薛令升家,我想要一口气除掉这个对主僕,让他们自食恶果。” “我本来以为,这一切事情就结束了。我只需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就好了,我就可以继续在齐天酒楼当我的大老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打拼十几年得来的天下。” 第45页 “直到蓝约咖啡馆的人找上门来,我才知道,在这个事情的背后居然还有这样大的阴谋。” 阳明臻绕过面前的桌子,朝着铁栏内的齐时走去,“什么阴谋!” 突然,齐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阳明臻问。 “可能肚子有些不舒服,我要喝水……”齐时一遍一遍地说,“我要喝水,要喝水。” 阳明臻想也没想,把自己桌子上的水杯端给他。 齐时端起水后,一饮而尽,他不断地说:“我好口渴,我还要喝水,很多很多水。” 阳明臻立刻察觉,齐时他也中了薛令升和齐辰一样的毒,他们的肚子里可能也有变异的铁线虫。 齐时发出痛苦的大叫,他的手不断地往铁栏上砸,恨不得一拳砸开铁栏。 紧接着,他脸上青筋突起,一条长长的黑色虫子从他的嘴巴里钻出来。 那是阳明臻第一次看见变异的铁线虫,它比正常的铁线虫大两倍不止,足足有小拇指那么粗。 它们一条接一条,从齐时的嘴巴,鼻子,耳朵里爬出来。 齐时仍然在叫喊:“水,水……” 阳明臻知道,铁线虫如果要出来,不管你给不给水,作为宿主的齐时他都会死,就像是螳螂一样。 齐时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他的脸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类,已经发生变异。 只见他脸颊的皮肤下,好像有一条巨大的铁线虫在从下往上爬,它们最终的目标是眼睛。 齐时大声地叫喊着:“太痛了,帮帮我!” 阳明臻拿着枪,十分不忍心地看着他:“或许,我能够帮你彻底减轻痛苦。” 这一幕,就像是两年前,他朝着何復开枪的那一刻。 ‘嘭’地一声枪响,齐时的心脏穿了一个洞。 他倒在地上,那个洞里爬出了三四条铁线虫。 阳明臻看着那一地的铁线虫,呕吐不止。 他不敢相信,那个蓝约咖啡的侍者究竟在这个人身上下了多少条铁线虫。 如果蓝约咖啡侍者的能力有如此之大,那只身潜入咖啡馆内的何復,是不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这里,阳明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声令下:“马上跟我去蓝约咖啡馆!” 正在打瞌睡的值班小警员,从椅子上滚了下来,看见他们高大威武的阳队长拿着枪,跑出了警局。 第28章 亲人冢08 蓝约咖啡馆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十分精緻,何復轻而易举地便走进去了。这倒不是他开锁本领厉害,而是这一把锁根本就没有上锁,它就像是一个好看的摆设,孤零零地挂着那没有任何作用。 何復想也没想推门而入。显然咖啡馆的主人已经发现了他,主人留锁却不上锁,就好像是在试探客人的胆量,有没有胆子迈出这一步。既然如此,作为客人的他就应该顺应主人的心意。 进入蓝约咖啡馆后,何復像是一位来观光的游客,他十分悠闲地绕那一排排桌椅,来到了咖啡馆的正中央,屋子里很黑,除却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就再没有别的光,他看见咖啡馆的内部摆设和前几天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桌子上仍然摆放得有杯具,那些漂亮的咖啡杯里似乎还有咖啡。 这些咖啡满满当当,有的甚至还冒着热气,像是故意摆放在这里等人来品尝。 何復觉得很奇怪,晚上会有人来喝咖啡吗? 他没有去动咖啡杯,因为咖啡馆里有一样东西引起他的注意,在咖啡馆的右手边平白无故多了很大一个柜子。在前几天他来这里喝咖啡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只不过在白天,咖啡馆里人多,并且这个柜子上锁了。一个上锁的大木柜子摆放在这正厅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柜子是红木柜子,足足一人多高,按照这个体积来算,大概能够装得下一两个人。 这里面能够装什么?何復带着这样的疑问,慢慢走向柜子,他几乎没有脚步声,在靠近柜子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何復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柜子后面藏起来,蓝约咖啡馆的大门被人推开,月光照射进来,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亮了一倍,他看见有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是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蓝约咖啡馆的人。他们两个一高一矮,走进蓝约咖啡馆后,便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来。 何復觉得很奇怪,难不成这两个人大半夜来这里喝咖啡? 很快,那个高个子年轻人说话了。 “我都跟你说了,这咖啡馆晚上是不会锁门的,里面的咖啡随便喝。”高个子拍着矮个子的肩膀说,“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大着胆子喝起来吧。” 矮个子的声音有些发抖:“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来这里喝过好几次,我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时,还遇见了两三个年轻人。他们说,这里面会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她会跳舞。”高个子说到这里就有些兴奋不已,“对了,我们得去把门给锁上,假装今晚这里不营业。那样的话,漂亮的姑娘就归我俩了!” 矮个子问:“门得在外面锁,把门锁了,我们还怎么进来?” 高个子笑了一声:“说你傻,你还真傻。这里不是那么多窗户吗 ,你随便找一扇窗户出去锁门,完事儿再进来。等那位漂亮姑娘出来后,咱们办完事儿,再从窗户熘出去。” “还是海哥聪明。”矮个子跟着嘻嘻笑道,“那我出去锁门,你可不能一个人偷吃。” 海哥很大方地说:“咱俩谁跟谁,这不是看你没有喝过洋咖啡,带你来品品么。你赶紧去锁门,一会儿那姑娘可能要出来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 矮个子选的窗户是靠近何復这边,何復一见他从这边走过来,忙躲在柜子另一侧。矮个子的余光看见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他朝着衣柜这边看了看,“哥,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人呢?” “废话,当然有人啊。那个姑娘就住在这咖啡馆里,白天是看不见她,晚上营业才能看见。”海哥往椅子后背一靠,两腿往桌子上一搭,恨不得现在那个姑娘就在为他捏肩锤腿。 “哦。”矮个子老老实实地走向窗户,‘扑通’一声从窗户上跳下去,去大门把门锁了。然后又快速跑回,走向海哥。 按照他们两个的对话,何復猜想,蓝约咖啡馆的晚上是处于营业状态,只不过因为这里面没有开灯,外面的路人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人。他们的对话里说的那个漂亮姑娘,兴许是这个蓝约咖啡馆里从不曾露面的老闆,也有第二种可能,这个漂亮的姑娘其实就是那个失踪的木偶新娘。 想到这里,何复决定从柜子后面走出来,因为他也想看看这位漂亮的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正当他迈出右脚,柜子里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那两个喝咖啡的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何復却听得非常清楚。柜子的门开了! 第46页 突然,矮个子大叫一声:“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女鬼呢。” 海哥跟着矮个子的视线看过去,有一位妙龄女子正朝着他们走来。她穿着的衣服是一套锦绣罗裙,一头乌黑漂亮的头髮挽成一个漂亮的随云髻。 “我说你是个宝器也!”海哥这骚劲儿一上来,家乡口音也冒出来了,逮着那矮个子说,“这哪儿是什么女鬼,这老子给你跟缩滴天仙。” 他们俩人齐刷刷地看向那姑娘,姑娘抿唇一笑,气质温婉,语气柔柔:“二位客人,今夜的咖啡好喝吗?” 海哥立即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不带喘气地夸赞:“好喝,好喝极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樑姑娘要跳什么舞?” 梁姑娘?何復心下一怔,邢庭当时跟他说过薛令升的故事,那个冒充薛令升妻子的女人不就是梁偶吗? 只听梁偶莞尔一笑:“这位客人,梁偶今夜不跳舞,梁偶想在你们之间选一位当我的丈夫。” 海哥与矮个子一听,遂大喜,两个人摩拳擦掌跃跃一试,瞬间忘记之前的兄弟的情谊,冲着梁偶喊:“选我,选我!” 梁偶看着面前的二人,故作犹豫不决:“二位都是顶好的青年,但是梁偶却只有一个人,不能一分为二,这样吧——” “不如选我吧,梁小姐。”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梁偶的话,海哥和矮个子纷纷看向梁偶身后的那位年轻人。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矮个子感觉很奇怪,“你刚才一直躲在这柜子后面!” 何復抿唇微笑:“没有躲着,我只是在研究这柜子里藏着什么玄机。原来——”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睛死死地盯住梁偶的表情:“这里面藏着的是位美人。” “呵呵,这位公子为什么口出狂言,让我选你。”梁偶朱唇微微上扬,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我会比你任何一位丈夫都死得晚。”何復认真地说,“因为你会比我先死。” “你!”海哥与矮个齐声吼道,“你这是在诅咒我们。” 梁偶脸上笑意更深,“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其实我很讨厌,笑得比我还假的人。”何復的右手抬起,那掌中的红线,宛如一条细蛇,朝着梁偶袭去。 梁偶的反应很快,她往后一退,把海哥和矮个子往前一推,半空中的红线突然停下。 “你不该这么早激怒我。”梁偶说,“他们的性命还在我手上。” 言毕,海哥与矮个子两个人失去神志,他们疯狂地朝着何復扑去,与此同时,他们的眼耳口鼻钻出好几条铁线虫。 何復手中的红线无情射穿两人腹部,他讨厌这些低等的虫子。 “我本就不是为救他们二人而来。” 何復的红线穿过海哥的肚子,直达梁偶眉心。梁偶往后一退,右手拿着的刀一斩红线。 那红线斩断又生! 见此,梁偶面色突变,她的脸色本就比正常人要白许多,此刻更是惨白如纸,声音发抖:“你是七号鱼馆的主人?” 何復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手中红线继续攻击梁偶。 “你从来不管闲事,如今我为谋生,出此下策。”梁偶急忙吼道,“你没有理由管我!” “你动了我的人,我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何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梁偶面前,他手中的那条红线已经缠绕在梁偶的脖子上,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条红线,只要轻轻一勒,管他是人还是木头,都会断脑袋! “他是谁?”梁偶痛苦地问。 “邢庭,那个被你们绑走的男人。”何復说,“只要你把他交出来,你的脑袋不会再断。” 梁偶吃惊地看着他:“七百年前,我的脑袋是你割下来的?” 何復有些呆愣地回忆刚才他说的那句话,你的脑袋不会再断?那不就是说明,五百年前,这个木偶新娘的脑袋被他割过一次!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可是何復不记得了,梁偶这张脸是他第一次看见,对于过去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当初那个亲手制造我的男人,为了杀掉我,不惜请来七号鱼馆的主人割下我的脑袋。我沉睡七百年,是蓝约咖啡馆的主人唤醒我,他答应只要我帮他做事,我的脖子上的伤痕就能恢復如初。”梁偶的声音变得十分阴冷,“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割我的脑袋!” 何復感觉到梁偶的身体开始发生的变化,她在操控着某种东西。 直到那一声清脆的童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才知道梁偶究竟召唤出了什么。 “娘亲——” 第29章 亲人冢09 柜子应声而开,何復手中的红线突断,有一只僵硬的小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腰。 “大哥哥,我娘亲不够美吗?”男孩发出怪异的笑声,用他那喑哑的嗓音问何復,“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何復没有回答,因为他感觉到小男孩手中有另一样东西爬上他的身体。那是一只拇指般粗大的铁线虫,这一条虫子与刚才梁偶释放出的铁线虫并不相同,它的攻击能力是之前的十倍。何復只要稍微一动,那铁线虫便能立刻钻入他的腹部,他就会变成螳螂。 “我要你回答我的话。” 小男孩从何復的身后慢慢绕到何復的面前,何復低头一看,这个男孩不过十岁模样,那巴掌大的小脸跟梁偶如出一辙,两人皆是惨白如纸的面色。与梁偶相比较,这个男孩的脸更加骇人,因为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浑然不见眼白,尤其是在这样一张白脸上,两个黑色的眼珠子像是两个黑洞一样可怕。 与此同时,何復后腰的那只铁线虫已经爬到他的肩膀上,宛如一条黑色的小蛇向上攀爬,紧紧缠住何復的脖子。 何復面色依然平静,好似脖子上挂着的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虫子,而是一条丝巾给他白皙的脖子来了一点修饰。 双方僵持许久,他才开口问:“邢庭在哪里?” “邢庭是谁,我不认识。”小男孩笑眯眯地说,“大哥哥你来这里,不就是想当我父亲吗?” “你是一块木头。”何復提醒道。男孩的母亲梁偶是一块木头制造的人偶,作为人偶的孩子,这个小男孩自然也应该是一块木头。 “大哥哥你猜错了,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是这个蠢女人的孩子呢?”小男孩嬉笑道,“我可不是木头哦。” 何復的眼神变了,他盯着那小男孩仔细看了看,这好像确实不是木偶。即便是再巧夺天功的傀儡师也没办法做出这样精緻的人,因为他听见了小男孩的唿吸声,人偶是不需要唿吸的,这个小男孩明显与他的母亲梁偶不同。 “你是咖啡馆的主人。”何復说得十分肯定。 小男孩点头,嘴角的笑意不变:“你不是很想见我吗,现在我来了,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第47页 “我为什么要因为见到你而感到开心?”何復表面上在跟他搭话,暗地里一直在催动自己手中的红线,他发现自从这个小男孩出现在这里,他掌心的那条红线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下子缩短了几倍。 小男孩咧嘴一笑,“你别白费力气,在这里面你是不可能用它攻击我。” 何復垂首一看右手掌心,那一指长的红线在已经缩小成为一个圆点。这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绝世武功,每次遇敌都是靠这条红线来帮他,如今红线无法召唤,那就意味着他只能与这个小男孩展开肉搏。 “你瞧瞧你现在的能力有多差,竟然还妄想闯入我的地盘。” 小男孩对此嗤之以鼻,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屑。 脖子上的铁线虫越缠越紧,何復的脸色微变,果真是十月将至,他的能力大不如从前。若是邢庭在此,或许他可以借用邢庭来恢復自身的能力,可是现在邢庭下落不明。 小男孩轻轻拉起梁偶的手,他撒娇似得说:“娘亲,我觉得这个人很不错,不如就选他当我父亲吧。” 梁偶愣愣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其实并不是这个男孩的娘亲,当初脑袋被七号鱼馆的主人割掉后,她就在地下沉睡七百年。 七百年后,她睁开眼睛。 这个小男孩就在她身边,他问她:“你愿意当我的母亲吗?我可以帮你的身体恢復如初,只要你帮我找到一个好父亲。” 于是,她被这个十岁的男孩拿出去当做木偶新娘辗转卖了好几次。每到一户人家,她就去迷惑那家的男主人,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把那个男人带进咖啡馆里供小男孩使用。他使用目的很简单,小男孩会给这些男人喝咖啡,每一杯咖啡里就有三条铁线虫,时机到了这些铁线虫会在他们的肚子里慢慢长大,只要能扛过铁线虫的摧残,那这个男人就会成为这个小男孩的父亲。 梁偶并不知道小男孩为何执意要寻找一个父亲,直到何復出现在咖啡馆里。 “我知道你不用吃饭也不必喝水,所以用你的身体来繁殖我那些可爱的小宠物最为合适。”小男孩十分赞赏地看着何復,何復脖子上的铁线虫似乎也对他很感兴趣,亲昵的粘着他。 何復问:“为什么要繁殖这么多铁线虫,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小男孩嘻嘻一笑,“因为我需要一个最有能力的宠物,到那时候我可以操控你们,霸占这整座城,甚至整个世界。” “你还太小。”何復说,“一个正常的小孩子应该在学校里上学读书,做一个乖宝宝。” “你是在劝说我吗?”小男孩说,“你知道的,我跟那些普通人不一样,我们是天生的异人,如果不让自己变得强大那就只会被猎人捕杀。” 何復的眼神变得凌厉,“所以你就绑架了他?” “你是说那把‘钥匙’吗?”小男孩故作疑惑,“我很不解你为什么不吃掉他,吃掉他,或许今日你就不会被我困在这里。” “果然是你绑架了他!”何復厉声问道,“他在哪里?” “他是食物,自然应该在食物该在的地方。”小男孩说,“我把他关在厨房里。” 何復想要转过身,他知道蓝约咖啡馆的厨房在哪里,可是现在他却不敢转过身。因为他的脚早已被铁线虫缠住,只要轻轻一动,他就彻底成为这些铁线虫的宿主。 小男孩见状不由得乐开了花,“父亲,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如果你想吃东西,那我一会儿会安排母亲,把他做成美味可口的饭菜端上桌子供我们享用,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得乖乖听话。” 何復没有动,他任由那些铁线虫发疯似得爬上自己的身体。 小男孩轻轻地拍了拍手,何復腿上的铁线虫全部散去,黑色的铁线虫迅速地隐藏在黑暗之中,整个房间恢復如初,除却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母亲,把这两个人拖进去餵大黑。”小男孩嫌弃地看着两具尸体,“人类这种低贱的生物,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虫子吃掉。” 梁偶乖乖听话,走向海哥和矮个子的尸体。每天夜里蓝约咖啡馆都会开门营业,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在为这个小男孩选一位‘父亲’。这些不合格的‘父亲’会被他拖进厨房里餵大黑,那条大黑不是狗,而是一条两米长的铁线虫,梁偶第一次看见那条虫子时,几乎快吐了。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噁心的物种,那条变异的铁线虫像是一条蛇一样在铁柜子里扭动的身躯,如果不是铁柜子把它锁在里面,它可能早就把旁边绑着的年轻人吃掉了。 梁偶拖着海哥的尸体走向厨房,她打开厨房的门,将海哥的尸体放进关大黑的铁柜子里,然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小黑屋的方向,在那里面关着的年轻人是不是就是何復想要找的邢庭? 她往小黑屋门前走了一步,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窥见里面的动静。 “他不见了!” 小男孩立刻冲进厨房,打开小黑屋,里面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何復走近厨房门口,将厨房门锁住。梁偶与男孩大吃一惊,“你不是动不了吗?” 何復抿唇轻笑:“我的演技可比你好得多。” 小男孩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趁着何復动手之前他赶紧开口喊道:“我知道他被谁带走了!” “谁?”何復抬起的右手,那条红线又出现了。 “交换的条件。”小男孩说,“你不能杀我。” 何復回答:“好。” “蓝约咖啡馆的主人并不是只有我,我只是和那个男人合作而已。我帮他抓住邢庭,他就帮我困住你,刚才你进屋子的时候有没有闻见一股异香,就是那个香味困住你无法对我动手。”小男孩说,“看来现在时间过了,那个异香对你已经没有用处。” 何復仔细回忆,他刚才好像确实闻见过一阵异香,在他躲进木柜的那一刻。只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直到现在经男孩提醒,他才想起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何復追问。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小男孩说,“他们都叫他单老闆。” “姓单?” “应该是。”小男孩继续说,“我以为他跟我合作是想要控制这座城市,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不是异人,他只是一个被改造过的人类。” “哦?”何復陷入沉思,被改造过的人类抓邢庭,那他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吃掉邢庭。因为邢庭这一把‘钥匙’,只对异人才有用处,对人类来说他什么都不是。 小男孩追问何復:“你想要找到他,是因为你想吃掉他?” 第48页 话音刚落,何復背后的咖啡馆大门被人撞开,阳明臻带着警队沖了进来。 何復微微一笑,这个人总算到了。 “何復,你没事吧?”阳明臻冲到何復旁边,看见何復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本就皮肤白皙,此刻更是白得像鬼。 阳明臻旁边站着的法医郁舂,看见何復就像是看见了神仙一样激动:“你就是阳队长的那个神奇的朋友吗?你好,我叫郁舂,第一次见你很开心。” 郁舂伸出手,何復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温和有礼说了一句‘你好’,却没有与他握手。 郁舂还想多说些什么,何復打断了他的话,对阳明臻说:“阳警官,幕后真兇我帮你找到了,我答应过他,不杀他。所以,接下来他的命在你手里,随你处置。” 阳明臻点头:“好。” “那房间里有一条两米长的铁线虫,你们如果想进去抓住这两个犯人,我建议你们用火攻击。” 何復说完,被关在厨房里的男孩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个骗子!” 何復微笑:“你还太小,大人的话信不得。” 说完这句话,何復转身欲走,阳明臻刚想阻拦问他去哪里。何復又转过身对阳明臻说:“那个女人的命必须留着,我有事情要问她。” 看见何復离开,阳明臻大声喊道:“你去哪里?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何復背对着说,“我很快就回来。” 咖啡馆的大门彻底敞开,月光照射在他身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阳明臻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孤独,他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选择独自上路。 郁舂看着何復的背影,对阳明臻低声说:“队长,你的朋友好像生病了,脸色不太好。” 走出咖啡馆的何復,在拐过墙角后,突然跪在地上。 他抬起右手,刚才他用力逼出红线故意去恐吓那个小男孩,实际上他的身体并没有恢復。 右手臂上,褐色的鱼鳞纹样布满他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看起来极为渗人。 必须要马上找到邢庭,不然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扶着墙壁,慢慢地朝着七号鱼馆走去。 第30章 亲人冢10 邢庭是被水泼醒的,他被人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除却每天来送饭的人,再没有看见第二个人。一直到昨天,有人闯进屋子里,他才终于看见那个幕后主使人。 那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看身形跟他差不多高,兴许还要矮一些。 他本想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男人一句话未说,右手微微抬起旁边的人立刻意会,走过去将邢庭一掌打晕。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邢庭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疼。 他想伸手去摸脑袋究竟被那个人敲成什么样,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他整个人被人绑在一张红木椅子上。 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布局好像都特别奢华,这样的布局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看见过。 后脑勺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想起,几天前为了救薛令升找何復借钱闯入蓝约咖啡馆,就在他想要拉着薛令升离开蓝帽子情侣座时,有一个小男孩出现了。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小男孩,谁知这个小男孩用一条漆黑的大虫子攻击他,虫子咬中他的手腕,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晕倒了,他的耳朵却仍然能够听见有人在说话。 小男孩说:“你要的人我帮你抓到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可以做我父亲?” “小朋友,我不适合当你父亲,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你愿意听吗?”一个男人说,“七号鱼馆的主人,他的身体应该比我更适合这些虫子居住,我可以帮你把他引过来。” 邢庭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他只能够听着那两人的谈话。 这两个人是为了抓住何復才出此下策? 那不应该啊,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薛令升,何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他吗? 如果这两人是打的这种算盘,那或许他们真的找错对象了,以他对何復的了解,何復根本不屑来救自己。他不过是七号鱼馆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伙计,何復不会为了他而大费周章。 小男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想了许久,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个人会来救这个男人?他对他有什么用处吗?” 那个人蹲下身,手轻轻拍在邢庭的背部,语气幽幽,“有啊,这个人是唯一的一把钥匙,能够替所有异人开启出强大的能力,他不会不管。” 邢庭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是一把钥匙?他竟然是作为‘钥匙’的异人!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听说过,钥匙异人会帮锁异人开启出强大的能量,这样异人便不会惧怕猎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一把稀罕的钥匙。 如果他真是一把钥匙,那么到现在他可以想明白,何復为什么会在人面佩一案中帮助他,也可以想明白在那个案子结束后,何復为什么会选择收留一无是处的他。 他曾经询问过何復那么多次都被搪塞过去,如今在别人的口中知道真相,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后悔。 真相往往是残忍的,可是每个人又都非常想去揭开这块疤。 “既然他是钥匙,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吃掉他,省的他被别人吞噬。”小男孩不悦道,“这一笔买卖不划算,我现在不想把这个人交给你了。” 男人嬉笑道:“不,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谈判。” 话音刚落,小男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求饶:“我错了,单爷你放过我吧。” 单爷? 邢庭听见这两个字,心跳像是停止了一样,连唿吸都跟着难受。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去看那个人的脸,如果真的是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么这十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一想到这里,邢庭自嘲地笑了。 本应该平淡的日子里却因为在盗取人面佩后,再掀波澜,果然是自己的人生太平淡无味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惩罚自己吗? 倘若他那天没有接下这个单子,就不会在那之后遇见好心的假警察何復,更不会在那之后进入七号鱼馆当伙计,若是不当伙计他便不会遇见薛令升,不遇见薛令升,他就不会再与单家有任何关系。 ‘铛’地一声,铁门的锁被人打开了,这次走进来的不是送饭人。而是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壮汉。 壮汉搬出一张椅子放在面具人跟前,面具人优雅落座。二郎腿翘起,身子往后一靠就开始欣赏起眼前这个被他们五花大绑的人,仿佛似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邢庭似被他盯得烦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准备假寐。 第49页 就在这时,面具人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绑你来?” 邢庭闭着眼睛不搭理他。 他继续说,“你不害怕吗?” “你想杀我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邢庭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面具人笑了一声,继续说:“我想杀你确实不需要等到现在,只不过我更想看看猎物临死之前求饶的场景,那一定十分有趣。” “让我们来猜一猜,你的老闆会来救你吗?”面具人换了一个坐姿,懒洋洋地看着被绑住的邢庭。 邢庭无赖笑道:“我贱命一条不值钱的,更何况那个人他来不来,我不都一样会死么?” 面具人突然站起身,朝着邢庭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的日子是不是太过安逸让你丧失了求生的本能,怎么感觉你现在如此弱小得不堪一击。这样的对手会让我觉得很无趣呢。” 这熟悉的话语一瞬间如同一把利刃插入了邢庭的心口,他瞪大双眼企图将眼前那个人看个明白透彻,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话里有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面具人却已经走向门边,壮汉为他打开门。 邢庭突然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个人说,“我可等了你十年别让我失望啊,单彻玉。” 邢庭的身体在听见这一句话后突然变得软弱无力了。 单彻玉,这个耻辱的名字。 单彻玉,单家大少爷。他用了四年时间,去挣扎摆脱,逃离如同吸血魔窟的单家,在距离单家遥远的地方生活了十年,在十年之后这个名字却再一次被人提起。 他看着这屋子里的装潢突然笑了,那种可悲的笑,也许在他睁开眼睛看见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想起来这里究竟是哪里。 单家大院,单彻玉的房间。 他被绑在背后的手,轻轻摸着背上的结痂。那里曾有一大块爆炸后的烧伤,他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又怎么会死在那场爆炸里呢?即便是死,他也绝不要死在单家。 因为他姓邢。 他坐在这间屋子的中央,看着那屋子里挂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脸已经被人挖烂。 他知道那照片上是十一岁的自己。 这一切都得回到他被人送进单家大院的那一天开始。 自幼便是孤儿,被心地善良的邢院长收养,一直到八岁那年冬天邢院长牵着他去集市买过年需要的东西,他与邢院长走散后,撞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而后,邢院长匆忙赶来,两个大人交谈一番后,邢院长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城里赫赫有名的商业巨子单听言。单听言表示自己膝下无子想要收养一个男孩,看见邢庭后觉得他很合眼缘,便想要收留他。 邢院长自然十分乐意,因为他的院子里已经收养了好些小孩,若是再无人来认养,他一个人可能快支撑不下去。他便拉着邢庭的手说:单家是一个绝好的家族,倘若你能进去便是三生有幸。 邢庭答应了,因为邢院长求着他离开,只有他进入单家,邢院子的爱心小院才能得以存活。 只是这世上再无邢庭。 那一年,年仅八岁的他跟着单听言走进单家大院,自幼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他,站在大厅中央手脚都无处安放。 单听言是个很温和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微微一笑好看极了。 “小朋友,从今天起你叫单彻玉,是我单听言的儿子。这家中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你不必感到害怕,身后的这些僕人也供你差遣,你是少爷,懂吗?” 八岁的邢庭听见单彻玉这个名字并不知道他的高雅之处。 直到那人给他解释说:彻字乃透彻之意,玉则晶莹剔透高雅无暇。彻玉二字便是指通透高雅。 他欣喜接受,原来自己这糟糕的人生也可以这般通透高雅。 在那之后,单听言一直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单彻玉,带着邢庭去适应这家中的一切。单彻玉没有辜负他名字的含义,更没有辜负那个男人对他的期望。 他被单听言送进学堂里念书后,每次成绩都是最好的,老师也夸他是个优秀的学生。 回到家后,单听言对他更是宠溺。他以为自己的命运发生了大转变,从此以后山鸡变凤凰,好日子不断。 一直到十岁那年,单听言的生日。他拿着自己从手工店里买来的东西,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瓷杯。瓷杯上有一朵血红的梅花,是他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叫手工店里的老爷爷教他做的。他很聪明学了两个月就学会了。 可是当他拿着梅花瓷杯跑到父亲的书房时,他看见父亲的书房站着另一个人。 他以为是别家顽皮的小孩子跑来父亲的书房里捉迷藏,所以笑着问了一句,“你是谁啊,看见我爸爸了吗?” 那个小男孩转过身来,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盯着他。 他嘴角微微一扬,用稚嫩的嗓音说道,“你就是单彻玉?通透高雅的单彻玉?” 孩子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他能够听懂那个孩子话中对自己满是鄙夷之意,他身子往后一退带着些畏意看着面前这个如同琉璃般的小孩,“你是谁?” 那个男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却靠近他拿起了他手里的梅花瓷杯,他惊叫,“你还给我,不然我叫人了!” 那个男孩依旧没有理会,他拿起瓷杯仔细端详,看了一会儿说,“这一点,你还不如我。”然后看向他,“这被子是送给老头的生日礼物?别送了,他不需要。” 话音刚落,伴随着的是瓷器落定的声音。他看见自己幸苦两个月的梅花瓷杯竟然就这样被他毁了,那白色的瓷片散落在书房各地。声音引来了楼下的管家。 他怒了,弯下腰捡起那些碎片,“你凭什么那么做!” 那个人却一脚踏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力气不大,但是他时掌心下的那是瓷器碎片已经扎入了他的掌心,只听见头顶上那稚嫩的嗓音说,“折玉,我叫折玉。” 他抬起头来看见他一脸轻蔑的笑容,“你不是彻玉吗?你不是通透高雅吗?那我便折断你,看你怎么通透高雅。” 十岁的他,满手鲜血的他出现在家宴上。 父亲问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他只回答:是垃圾,把垃圾打碎了不小心划伤的。 父亲只责怪了一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见父亲拉着那个单折玉的手,走上高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儿子,单折玉,刚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太适应国内。”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样刺眼。 单折玉牵着单听言的手,望着他。 家宴散去,单折玉拿着药膏出现在他的房间,对他说:“哥哥,听说你很聪明和以往的那些人不同,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从相识到重逢。 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都是:别让我失望啊。 第50页 邢庭摇了摇头,这个人还真是变态,这一家人都是变态。 他想起何復之前对自己描述的亲人冢,貌美的木偶娃娃会化作人类的模样,去吸引那些没有亲人的年轻人,为其打造一个完美的家。然而这家却并非家,只是一座埋葬亲人的冢,所以这种怨灵有一种特别的名字,亲人冢。 如今想来,这单家对于苦命的孤儿来说,不正是一座华丽的亲人冢吗? 第31章 亲人冢11 十岁时,邢庭除了看见回国的单折玉以外,他还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跟着单折玉一起出现在家宴上的女人,单折玉的母亲——聂簪。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几乎是被惊艷到了,他从未见过那么优雅的一个女人。她穿着一条杏色旗袍,乌黑的头髮松松的挽好在耳后,嘴角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恰到好处。 父亲单听言为他介绍,“彻玉,这是小折的母亲也将是你的母亲。” 说到母亲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女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些反感,可是很快她身上透露着的优雅气息很快就掩盖了这一点, 她说:“你好,单彻玉。” 也许真正的灾难到来之前都会先让人享受安全的宁静,所以当这个女人来到单家的时候他的周围很宁静,宁静到他几乎察觉不出那些细微的变化。 那个女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看着自己,而自己的弟弟单折玉也随时随地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直到那个失眠的夜晚,他去了厕所回来以后听见父亲书房里传出的声音。 他并非是要故意去听墙角,而是那声音恰好如同令人畏惧的虫子钻入了他的耳中。 “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对他那么好。”那分明是一个孩童撒娇的声音。 “哈哈,我们的小折吃醋了吗?”那个男人依旧那么温柔。 直到那个声音轻蔑一笑,“小折乖,你何必为了那种下贱的人吃醋。他不过是你的垫脚石罢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那个优雅的女人像是来自于地狱的修罗,她说他下贱,说他是垫脚石。原来那么优雅的伪善都是这个女人的假面。 那么他的父亲又把自己看成了什么呢? “彻玉是块好料,聂簪你可别浪费了。小折的身体越来越差,你可要抓紧时间带彻玉去驯养。” 驯养?!这是把他当成他们养的动物了吗? 门突然被人拉开,他一下子撞了进去。 那个女人穿着红色裙子,漂亮的乌髮不再挽于耳后,红唇上扬,声音冷漠:“你都听见了吧?” 他没有说话,突然觉得这里好噁心他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当恶魔的伪善的面具被撕破之后,他们只能够露着本真的面目。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那个曾经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站了起来,同样冷漠的语气,“聂簪,带他走吧。” 他冷漠的样子让单彻玉想不起来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养父,他说:“在单家给你那么多荣光的同时,你也该为单家出一份力了。” 单折玉站在他父亲的身后微微一笑,“哥哥,别让我失望啊。” 他想过如果那一晚他没有偷听他们的对话,他们也会把他送去‘驯养’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是当一个人看见了最真实的最残忍的一幕,他宁肯自己眼睛是瞎的。 他被那个女人带去了一个地方,一个被他们这群下贱的垫脚石称之为‘人间地狱’的地方。 在那个‘人间地狱’里,有五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大的小男孩,他们都拥有相同的名字——单彻玉。 单彻玉,并非是通透高雅之意,这个名字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灾难与折磨。所以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罪恶之名。 因为单折玉的身子从小不好,单听言便在街上去寻找许多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养在人间地狱里,等到时机成熟后,这些小男孩就会成为单折玉人生路上的垫脚石。小男孩们的胳膊或者是腿都会被拆卸下来,然后组装在单折玉的身上。 只因单折玉从一出生便带有罪恶,他四肢不全,像是一个怪物一样活着。单听言为了保护他,去寻找一位怪医,怪医告诉单听言这个‘炼人’的术法。以单听言只手遮天的权利和财力,很容易便可以为单折玉打造一具完美的身体。 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单彻玉和另外几个小男孩一直在人间地狱里进行磨练。等到他们身体机能达到最好时,他们就会被杀掉。 有两个男孩分别做了单折玉的手和脚,另一个男孩则做了单折玉的心脏。 单彻玉之所以被留到最后,那是因为单家想要取走他聪明的脑子和他完美的皮肤。因为他们发现,单彻玉的脸部皮肤在遭受破坏之后,会变成另一个人。 两年的时间,他一直在黑色的房间里活着,黑色的一切,一大块黑色的布裹在他身上他被紧紧的勒住直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一桶冰冷的水从他的面前泼来。 水里带着的盐瞬间钻入了他的伤口。 那个人依旧带着一张面具,“这一觉可睡得够长?” 邢庭舔了舔嘴角的水,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两天了。没有一个人来救自己,面前那个魔鬼一直不停的在折磨他,让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在单家地狱里的一切。 “看样子,你很口渴?”面具人笑了笑立刻提起地上的一桶盐水,从他的头顶浇了下去。 盐再一次将他的伤口撕咬。 他却也只是皱了皱眉眉头,继续享受着水。 那人似不满意他没有痛叫出声,轻蔑一笑,“倒是我忘了,你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这种小伤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邢庭却哈哈一笑,“这对我来说是不算什么,可是对你来说就像是要死了一样对吧?” 单折玉像是被戳住了痛处,怒极反笑:“我可得感谢你们这群人,才会有今天的我。” 他用棍子戳在邢庭的脑袋上,“你看清楚,你二哥的心脏现在在我身体里扑通扑通地跳动。” “你!”邢庭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畜牲,他竟然有脸提他二哥! 二哥叫原启云,是他被送进单家地狱唯一对他好的人。二哥比他大两岁,二哥的身体是单家地狱里身体最好的那个,他被单家人带进来就是要进行器官移植的。单折玉的心脏不好,所以二哥的心脏被挖走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他没有想过,善良的二哥在以为自己终于逃出魔窟的时候居然被抓了回去一顿毒打死后就被解剖。 单折玉似很满意邢庭在生气,于是继续说,“你看看我的眼睛。”他笑着说,“我现在看你可是看得很清楚啊。” 听到这里邢庭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双手捏成拳头,“你他妈的不是人!” 他当然知道单折玉的眼睛是谁的,那是他最爱的四弟。 四弟从一出生就被人抛弃,被单家人捡了回来一直养在这黑暗里。久而久之他的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是看得最清楚的,他的视力是他们四个人当中最好的。 第51页 邢庭愤怒的看着他,沖他奋力的怒吼着,“他才九岁!你竟然就毁了他一生的光明!” 单折玉却在面具下笑着,“我们单家养了他那么多年,我只是拿走了他的眼睛这不为过吧。” “是啊。”邢庭冷笑看着他,“你们单家人就算是拿走了别人的命,这都不为过!因为你们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你把别人从街上捡回来,别人就一定要对你们感恩戴德甚至要把你们供奉起来对吗!” 这一声怒吼之后单折玉像是怔住了,他定定的站在他面前像是呆愣了一般。但是邢庭知道,单家的二少是绝不会因为那句话而被吓住的,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场大火都没能给烧死他,他又怎么会因为他区区一句话而吓住。所以,此时此刻单折玉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他就像是一只沉睡的兔子,看起来乖巧无比等到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他会给你致命的一击。 “单家?”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突兀的笑了起来,“十年前就灰飞烟灭的单家,你竟还有脸向我说起它?” “你一把火将单家的一切烧个精光,你竟向我说起它!” 最后那句话他是如同低吼一般的冲着邢庭吼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单彻玉,更没有单折玉。” 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被雨浇灭之后就只剩下丑陋的残骸。那一堆丑陋的残骸里不会有单折玉,活下来的也不是单折玉。 所以你没有脸向我提起单家人。 所以我现在恨你也是理所当然。 邢庭垂着头,不想再去看他。虽然看不见单折玉的脸,也能够猜想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应该和单家之主单听言相差无几,他们都似拥有高贵的血统,天生拥有一张漂亮的脸和聪明的头脑,他们像是拥有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无论是出身还是长相他们都比普通人好十倍。 但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完美,也完美得不像人。 更近似于机器。 一件完美的为了别的东西而活的机器。 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这种完美的机器有点可怜。 他这种带着悲怜的眼神被单折玉感觉到了,单折玉拿过鞭子狠狠的往他身上一抽,他吃痛的低吼。 “我警告你,不要用那种看小狗的眼神看着我。”单折玉说,“我还没有可怜到那种地步,你现在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担心什么?”邢庭歪着头问,“我今日能够落在你手里,横竖不过一死,你让我担心什么?” 单折玉说:“呵,我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去,我还要用你钓出一条大鱼。不过那条大鱼很有可能被困在蓝约咖啡馆,终生不会出现在此。” 闻言,邢庭心底一怔, “你还想要何復的身体?” 他知道单折玉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这个人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何復的身体对单折玉来说肯定具有很大的诱惑,毕竟连邢庭本人都觉得何复本人十分不简单。 “怎么,你很担心我会杀他?”单折玉笑问,“那你为什么不担心他会来这里吃掉你呢?你这把锁对他来说吸引力不是更大吗?” 邢庭忽然哑口,是啊,如果他是钥匙,那么何復一定会来这里,到那个时候死的究竟会是谁呢? ‘嘭’地一声巨响,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门外,在那黑暗见不到光的地方,有火光照射进来。 有一个人逆光而来,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缓缓走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邢庭瞪大眼睛一看,那门外站着的人竟真的是何復! “你为什么要来?”邢庭问,“你是来吃我的吗?” 何復微微一笑说:“我不吃饭,也不吃人,是来救你的。” 邢庭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因为他看见何復的脸颊上全是血,这个人到底穿越了多少危险才终于走到这个地方。 “单折玉,你以铁线虫害人,很快阳明臻就会带着警队过来,我相信你们三个人的拳脚应该抵不过一支警队吧?”何復抿唇一笑,“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你!”单折玉震怒,“你把我的人怎么样了,那门外可守着十个人!” 何復眨了眨眼睛,用右手轻轻擦了擦脸上的灰烬:“很简单,用炸药,全部炸掉。” “如果你现在再不走,我可就要炸你了。”何復伸出左手,他的手里居然还有一个炸药包,邢庭看见十分吃惊,这个人到底有多么无所不能。 单折玉带着两个壮汉飞快逃离,何復微笑送他们离开,随后他走过去为邢庭解开绳子。 “何復,我不该误会你,我以为你……”邢庭有些内疚地看着何復,他赶着来救自己不惜生命危险,自己却在怀疑他,实在不该。 何復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手中的炸药包落地,邢庭瞪眼一看,那根本就是一个装满土的沙包! “真是笨,不知道等阳明臻来了再闯进来吗?”邢庭责骂道,“傻子。” 他弯腰去搂住何復,把何復背在背上,却听见一句。 “那样太晚,危险。” 邢庭笑了,太晚了危险,这个人是在担心自己啊。 “好,那我们该回家了,何復坚持一下。” 他背着他走出黑暗,在那片硝烟里,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十年了,单彻玉他该彻底死亡。 这世上只要邢庭,只能存在邢庭。 第32章 番外-《时辰错》 【一】 我叫齐辰,我有一个哥哥叫齐时。 自我懂事时起,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每天守着我吃饭睡觉,那双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我。 我一直认为我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哥哥,即便我与他的关系是同父异母,我也十分相信,这世上再也不合有一对兄弟比我们更亲。所以,年幼的我总是缠着他,每天都追在他身后喊:哥哥,阿辰要抱抱。 他总是很无奈地看着我,那个时候我年纪小,并不懂得他眼中的情绪是满满的厌恶。 我的母亲刘迎雪总是将我抱在怀里,低声嘱咐我:阿辰,他只是个下人,算不上你哥哥,他并不是你父亲的孩子,是捡来的。你才是这齐家未来的家主,你得远离他,懂吗? 面对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我只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一吹就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哥哥齐时的热情。 哥哥九岁那年生日过后,父亲决定把他送入学堂学习,我因为一整天都见不到他而发脾气。父亲拿我没辙,他一向宠爱我,便等哥哥回来后将我塞给哥哥,说:“明天一早你把阿辰也带去学习,他跟你一块儿上学放学,在学校里你可得照顾好他,不能让他受伤。” 我拉着哥哥的袖子,看见哥哥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有这么怨恨我。 【二】 在学堂里,我的年龄最小,先生说的那些诗词我一概不懂,只晓得上课缠着哥哥给我翻花绳。先生看见我上课不专心,便将我叫去私下谈了一番,他说:“齐二少,你跟你哥哥不能比的,他需要这些东西来改变自己的未来,而你不需要改变就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去烦你哥哥?” 第52页 我知道李先生一直很喜欢哥哥,哥哥的成绩是班里最好的,他很聪明,那些课本知识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但是每次他回到家里时,父亲问起成绩,他总是不发一言,而我则用这惨不忍睹的成绩惹来父亲的疼爱。 他们总是一遍遍地鼓励我:“阿辰,好好学习,你一定是齐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我在他们的怀里笑得开心,哥哥则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此刻入了学堂,哥哥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焦点,我自然不肯让他们夺走我的哥哥。 我仰起头,十分天真地对李先生说:“我一定会跟哥哥一样好,我要变成他那样。” 李先生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他向来看不上我这个富家子弟,只觉得我贪玩懒惰。 经过这一次谈话后,我上课不再去缠着哥哥,我坐在他后面,每天都认真听课,偶有不懂的总是在下课之后询问哥哥。 他为我讲解的时候,语气颇为烦躁。 十岁时,我已跟哥哥一样优秀,学堂里的夸赞声不再属于他一个人。而他也逐渐变得冷漠,在家里时他对我百般疼爱,在学堂里却不愿跟我说一个字,仿佛我们是天下最陌生的兄弟。 眼见着他的生日快到了,放学时我拦住他问:“哥哥,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已比我高一个头,褪去年少的稚嫩,他已是个清秀的少年,而我仍然是一张娃娃脸。他对我看了许久,才沉声问我:“齐辰,你为什么要连这些都拿走呢?” “我什么也没有拿呀。”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觉得你很噁心。” 那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听见我亲爱的哥哥对我说,我很噁心。我觉得有些委屈,不太懂哥哥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你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保护我?你一定是装作讨厌我对吧?” “没有,我讨厌你是真的,保护你是假的。”他说,“如果我不保护你,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不会给我吃饭,从你一出生,就註定我这辈子是给你当垫脚石。” “我选择进入学堂,以为学到知识就可以改变人生,而你为什么要连这些都拿走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这几年来的照顾不是真心诚意,至少因为遭受威胁才在我面前伪装出这副模样。 那天他走出学堂后没有等我,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淋雨回家。脑子里重复着李先生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你跟你哥哥不能比的,他需要这些东西来改变自己的未来,而你不需要改变就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 哥哥需要知识来改变未来,而我不需要就已经拥有他想要的未来。 我想着这句话,摔倒在泥坑里。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出现在我眼前,我以为是哥哥,立刻伸手搭在他手上,笑着起身:“哥哥,你终于还是等着我一起回家了。” 抬起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对着我微笑。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将头顶上的那把伞微微移开,我看见他身后的那扇门,门上有一块牌匾——七号鱼馆。 看见那四个字时,我十分吃惊,七号鱼馆在我们学堂里是一个神奇的传说,七号鱼馆的主人能够替人实现所有心愿,但是这些心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齐辰,你有什么愿望吗?”男人问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十岁的我没有任何心愿,我拥有一个绝好的家世,不需要任何拼搏就能够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我没有烦恼,自然也就没有心愿。 “大哥哥,你的鱼馆里有什么东西卖吗?”我问,“我哥哥要过生啦,我想送他礼物。” 男人抿唇一笑,“你哥哥想要的,你兴许给不起。” “你认识我哥哥?”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自然认得,他还在我这里许了一个愿望,你想知道吗?” 我点头,只要能够窥见哥哥的愿望,他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他,只要送给他,哥哥就一定会向以前那样疼爱我。 男人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哥哥的笔迹。 ——变成齐辰。 我看见这四个字时愣了一下,哥哥他真的是做梦都在想着变成我。 “你会答应他吗?”男人弯腰在我耳边问。 我捏着那张纸条,那上面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侵染了四个字。 “好,就送哥哥这个礼物吧。” 如果他变成我能够开心的话,那么就送给他吧。 让我变成哥哥,像他对我一样好,承受他需要承受的痛苦。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男人的手轻轻在头上摸了摸,“三天后,你就是齐时。” 【三】 三天后,齐时生日,学堂放学早,他腿长走得快,我在后面跑了很久才跟上他。 在那条巷子里,我看见哥哥被人蒙住脑袋,双手绑住,两个大汉讨论道,“这就是齐家的二少爷,绑了他能够换不少钱吧?” 听见这句话,我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撞在他们腰部。 “我才是,我才是齐辰,你们绑我吧!” 大汉有些懵,拿出一张画像比对这我的脸,说:“你是齐家大公子,捡来的孩子不值钱,你别想骗我们。”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这个画像是错的,我才是齐家二公子,不信你问他。” 那大汉给了齐时脑袋一拳,问:“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齐时愣了一会儿,急忙点头:“是,他才是齐辰,我不是。” “你们绑我,让我哥哥回去拿钱赎人,我一定不哭不闹地跟着你们走。”我向他们保证。 那两个大汉将信将疑,把我绑住,然后又将齐时松绑。 他们把那个布袋套在我头上时,我在缝隙里看见了齐时的脸,七号鱼馆的主人果然没有骗我。 哥哥终于得到了这个礼物,他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他。 脑袋被蒙住后,我问哥哥:“你会去找爸妈救我对吧?” 哥哥闷声回答:“嗯。” 我笑了:“去吧,我等你。” 那天,两个大汉把我拖进一个破庙里,我们从黄昏等到黑夜,一直不见哥哥带人来赎我回家。 大汉等得不耐烦,揭开我头上的布袋,照着我脸来了一巴掌。 “你小子是不是骗我的!刚才放走的那个人才是齐家二少爷,你让老子损失了多少钱,你还得起吗!”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又被另一个抓起来打了一巴掌。 我活了这么多年,爸妈从未打过我,这两巴掌打得我眼泪直流。 那名黑衣大汉忽然笑了,说:“龙哥,你别说这小子看起来挺像个女人的,袭芳院里有个小戏子沈秀,这张脸简直和沈秀长得一模一样。” 龙哥一听,把我头抬起头,仔细一看,“还真是,以前老子想去把这妞给买下来,结果被齐天万那奸商给抢先了。今日,就让大爷我好好在这小兔崽子身上发泄发泄……” 第53页 我惊恐大叫,使劲儿挣扎,他们两人直接把我打晕。 那个夜晚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只记得醒来后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那两个男人从梦中醒来,看见我手里拿着石头准备砸死他们,一脚把我踹开。 “小兔崽子,老子没杀你都算好的,留你一条小命滚回齐家大院,我看他们还会不会收留你这条狗!” 他们走了,我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好久,才慢慢地爬起来把衣服穿好。 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救哥哥,那他会不会也这样被这般对待。 我想,不会的。 因为他们如果绑架了哥哥,我一定会跑回家告诉爸妈,叫他们拿赎金来赎回哥哥。 可是哥哥,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为什么要让那两个畜生这样对我! 我捡起那块石头,一路走向齐家大院。 这条路明明很近,可我足足走了一天才走到齐家大门。 我看见那个人用着我的脸,享受着我的人生,我看见我的母亲父亲叫亲切地叫他:阿辰。 他,一句话都没有辩解,一一接受。 我冲过去,把那块石头砸向他。 血,从他的额角流出来,在他洁白的额头上开出一朵鲜艷的花。 我被母亲抓住,狠狠地打了一顿。母亲厉声责骂:“齐时这个狗生的畜牲,居然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把我打晕,躺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看见齐时笑了。 他说:“妈妈,我不疼的,你不要打哥哥,哥哥他也许只是跟我开玩笑。” 泪水模煳我的视线,我再也无力还击。 齐时,你跟我不一样,我会救你,可你永远不会。 【四】 我成为时后,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哥哥跟我的母亲刘迎雪联手一起陷害我,让父亲彻底厌恶我。为了证明自己即便是齐时,也可以拥有这一切,我努力学习,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而哥哥则继续用着我的脸花天酒地,他像是跟我炫耀他终于得到了这一切。 二十二岁那年,父亲终于决定将齐天酒楼交给我,他拉着我的手说:“小时,其实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阿秀她是个好女人,我从前亏待了你,往后能够补偿的都一一补偿。” 离开父亲的房间后,我看见哥哥愣愣地站在原地,我从他的脚背上走过去。 “哥哥,我会证明我比你更适合做一个好哥哥。” 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我做到了,我比他更加优秀,而他则一直堕落,从前他是李先生最欣赏的学生,到现在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地痞流氓,每日跟着那些小瘪三一起混迹街头。 李先生看见我时,拉着我的手说:“齐时,我当真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成为了优秀的人。而你的弟弟,他真的一直都不如你。” 我笑:先生,你的眼睛也会有看不清的时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齐时,而是披着齐时人皮的齐辰。你一直看不起的弟弟,才是最优秀的。 【五】 二十七岁那年,父亲去世。 我以齐时的身份成为齐天酒楼的大当家,在哥哥的生日上,我将木偶新娘送给了他。 他以为我是在嘲讽他身体不行,实际上,我只是想把我们的身体互换回来。因为蓝约咖啡馆的主人告诉我,这个木偶可帮我们换回灵魂,但是需要代价。 我笑,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代价的,没有白白得到的。 我答应了这一笔交易,木偶新娘进入哥哥的家里,我们的灵魂互换回来。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木偶新娘会来杀我。她在我的肚子里种下几条黑色的虫子,让我成为了他们的傀儡。 死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吧。 我与七号鱼馆的主人交易时,代价是让我承受破庙之辱。 我与蓝约咖啡馆交易时,代价就是死亡。 【六】 我死后,灵魂脱离身体,我看见哥哥走到我尸体旁,他拉开我后背的衣服。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的后背上有一条红色的线,从我脖子中央一直贯穿到腰间,像是一条红色的伤疤,极为刺目。 哥哥笑了笑,眼泪无端落下,“齐辰,你这小子是真的傻,你明明用我的身体可以活得出彩,为什么要选择回来呢?我明明很想杀你,可是我对你下不了手,因为你把你的人生给我了啊。” “我享受了这十多年的欢乐,拿着你的身体去寻花问柳,故意当一个堕落的人,不过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这具身体活不长了。” 我愣住了,站在哥哥的面前看着他,想要抓住他问:“你什么意思!” 可是他听不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很早以前,我见过七号鱼馆的主人,他问我想不想变成你,我说我想,然后他又问我,如果死亡会提前呢?我回答,那我也想。” “我本来想用你的身体好好的活一场,因为我觉得你欠我良多,直到我在你喝醉酒后听见你一遍一遍地质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去破庙救你,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原来,竟是我亏欠了你。” “我决定再也不跟你争抢,继续一个人花天酒地,等到要死的时候就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让你继续风风光光地当齐家家主。” 我想要抱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触到他身体后,变得透明。 “弟弟,我的好弟弟。”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你说过你要当一个好哥哥,那就好好当啊,为什么要把身体换回来呢?这具身体有什么好啊……” 他忽而笑道:“如今红线走到尽头,你却要回来,你真是傻。” 那一瞬间我明白过来,当初七号鱼馆的主人抚摸我脑袋时,就已经在我的身上种下这条红线。 我确实会变成齐时,齐时也会变成我,只不过我的寿命会跟那条红线一样长。红线到尽头,齐辰身体的寿命也一样到尽头。 身体快要消失时,我在他耳边说。 “哥哥,阿辰要走啦,你多保重。” 他好像听见了一样,在屋子里大喊大叫:“阿辰,阿辰!” 那一年过后,齐家大院什么也没有剩下。 院子里没有哥哥,也没有追着哥哥跑的弟弟。 时间很长,长到世人足以将他们遗忘…… 第33章 亡命之图01 ‘岁月馆’是茶城一家有名的收藏馆,主人姓肖名假,三十有五,酷爱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因他有钱,总能拿到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每回得到宝物后都会开一个宝物见面会,四处发请柬邀请茶城上流人物来馆中吃喝一顿,然后像献宝一样拿出自己的收藏品给他家观赏。 肖假本人其实是个大老粗,根本不懂古玩,只晓得宝贝歷史悠久越老越好。他之所以搞这些事儿都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让城中的贵族世家都能够瞧得上自己。他早些年带队行军打仗,积攒了不少钱财,后来清闲下来,拿着那些钱财花天酒地被人骂做‘暴发户’‘没内涵’,上流人物不屑跟他同处一室。 第54页 为了迎合大众,肖假特地请来一个师父教自己琴棋书画,他三十五岁,大字不识几个,此刻学着也十分困难。 师父也瞧出肖假学习困难,就对他说:“表之徒弟,不如你去古玩界吧?我看着城中许多人都玩这个,你有钱不愁买不到好东西,改明儿火了就整一个收藏馆,到时候你不愁没人来看你。” 肖假面色变了变,他忒讨厌师父叫自己的字。他姓肖名假字表之,总是被人叫成小婊子,光是这个字就闹了好几次笑话,此刻师父叫了自己的字,他心底虽不太乐意,到底是个好徒弟,放缓语气问:“那师父会古玩吗?” “会啊,师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改明儿我就带你去淘几个。”师父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心底盘算着自己总算是找到一个冤大头,乐呵呵地说,“保管你以后就是上流社会的传奇人物,肖古董家。” 肖假也十分乐呵,觉得自己没找错师父,带着一坨钱就跟着师父去了古玩界。 师父虽然比他小,懂得东西却比他多,两个人在古玩界里摸爬滚打一阵,还真就有了名堂。 要别说,肖假这人真是走狗屎运,第一次买货就买了一个好物件,大抵算得上是一战成名。许多人都巴巴地赶来肖府看他买的宝贝,肖假甚是得意,摸着大鬍子暗爽:老子也是个文化人儿,附庸风雅这种事儿谁不会。 不到一年肖假的‘岁月馆’搞起来,红红火火,古玩界的人把门槛都给他踏烂了。在这期间肖假也曾买到许多假货,在‘古董见面会’闹了不少笑话,这些假货大部分是师父推荐自己买的,师父是眼光怎么会有假? 他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是会骗人的,也从来没有去质疑过师父的身份。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肖假师父相信自己的这位‘父’。 日子过了半年,岁月馆终于脱离假货,慢慢收到各界人士的赞誉,肖假也终于从最初的那个大老粗变成的风雅人物。他借着这个岁月馆也赚了不少钱,可谓名利双收。 徒弟火了,师父却不见了。 肖假急的团团转,不管他去警局里报多少次案,师父就是找不回来了,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后的日子就他一个人过,不知怎么地还有些寂寞。 后来奇葩的事情见多,他也醒悟过来,其实那个师父就是个骗子,拿了钱就跑。不过肖假心大,也不怪师父,横竖他钱多,他不冤,谁冤? 不过呢,傻人有傻福,肖假这次得来了一个好东西。 “这四张《地狱美人图》你确定放在我馆中分文不取?” 肖假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四张图,图的顺序是春夏秋冬一眼分明,每个季节图上都有一个女人,之所以叫《地狱美人图》是因为这图画的就是美人的死相恐怖,让人感觉自己到了地狱。 见对面身穿黑衣包裹严实的男人不说话,肖假又感嘆:“画是好画,我个人觉得里面画的东西很真实,我也想出钱买下,你当真不卖,只作展览?” 今年的‘见面会’又要到了,肖假这几天正在发愁该拿些什么藏品出来给大家看。这个男人来得正是时候,他有意出钱买下四幅画,男人却不太想卖。 男人开口说:“我知道肖馆主您喜爱这些东西,若是展览得好,人气旺,那我再回去给我上头的人商量卖画一事。” “哦?”肖假习惯性地摸着鬍子沉思,他晓得如果展览得好人气旺,那么买的必然就多,到时候再争个高低,那就比较麻烦了。可是这个人不卖,他也不能明抢,再者说了他也很想看看这画在茶城到底能值多少钱。 两人在心中盘算一阵后,达成共识。 “行,中秋节后,我开一场‘地狱会’请各界人士都来瞧一瞧。”肖假想藉此把报社的人也请来,给自己的收藏馆宣传宣传。 “好,多谢肖先生。”男人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锦盒递给肖假,“这是我们主人送给你的中秋礼物。” 肖假垂首一看,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只玉手镯,这不正是他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那只滴翠镯? “这中秋礼着实珍贵。”肖假捧着盒子看着玉镯爱不释手,“替我多谢你们主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转眼,中秋过去,岁月馆‘地狱会’邀请函发出,收到邀请函的人都被吓得一愣,感觉自己是收到了阎王的邀请函。颤颤打开一看,原来是岁月馆的古董见面会又开始了,他们明里暗里地讥讽一阵:“这肖假还真是会玩,整一出地狱见面会,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拿着邀请函奔赴岁月馆,他们都很想看看肖假在邀请函里说的神秘珍宝。 殊不知,这真的成了一场阎王邀请的地狱会。 农历八月二十三,天气小雨,那是岁月馆地狱会结束之后的第三天。 茶城警局有人前来报案,北郊那边有人死了。 阳明臻带着警队火速赶往现场。 “死者秋明鹭,年龄二十四,是北江酒楼的员工。”小警员拿着本子,认真向阳明臻汇报,“初步调查,秋明鹭性格不错,没有与人结怨,不太像是仇杀。” 阳明臻一言不发,紧皱眉头,这现场 秋明鹭的尸体被人脱光衣服挂在北江花园的枫树上,她本就肌肤胜雪,此刻经过火红枫树的衬托,白色与红色相结合整个画面看起来更显妖异之美,她脖子被人划了一道口,鲜红的血从脖子处流出,一直滴落在脚下的草坪上。 法医郁舂提着勘察箱走到枫树下,他让旁边的人给秋明鹭的尸体仔仔细细拍了几张照片后,准备将秋明鹭的尸体放下来。 秋明鹭被人绑住双手吊在枫树上,身上仅剩一点遮羞布,周围围观的群众太多,他们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想看热闹。 阳明臻的助手崔良看见这画面,忍不住捂住眼睛,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虽然此刻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尊重人家。 “阳队,这个兇手简直是在挑衅我们,杀人居然还把人堂而皇之地挂在公园里。”崔良愤愤不平地说,“一定要抓住他,狠狠地教训一番。” 阳明臻却在心底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人为。 从现场捕捉的信息来看,秋明鹭确实是被人残忍虐杀,然后像是艺术品一样被人大方展示出来。 阳明臻之所以会这样感慨,是因为他有些害怕如果不是人杀的,那可能又会是异人,他可以抓住人,却无法抓住异人。 正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唿。 “天吶,这不就是地狱美人图的第三张图吗?” 说话的是个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阳明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他。 阳明臻对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男人有些害怕,却还是走了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地狱美人图?”阳明臻问。 第55页 男人尴尬地笑了一声,说:“警察大人我胡说八道的,你就当没有听见吧……” 阳明臻正色道:“扰乱警察办案,当心我把你抓起来!” “我说,我说……”男人急忙解释,“这个《地狱美人图》是岁月馆的藏品,里面一共四幅画,我刚才在远处看见这个女人在枫树上吊着就是地狱美人图里的秋季图。” “你说什么?”阳明臻知道岁月馆,但是他不知道地狱美人图,于是他赶紧跑远了去看秋明鹭所在的地方。 与此同时,法医郁舂也跑向了他的位子,看完之后沉吟:“确实很像秋季图。” 阳明臻看着郁舂问:“你去看过那幅画?” 郁舂如实说:“我对古玩有些研究,馆主也曾给我发过地狱会的邀请函,那天我正好有空,就去看了《地狱美人图》。”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秋明鹭与这棵枫树的结合确实非常像秋季图。”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惊叫道:“你看,我没骗你吧。当初我去地狱会的时候,肖馆主还说,这地狱美人图都是真的呢!我们还笑他,要是真的得杀四个美人……”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纷纷议论肖假是不是杀人真兇,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留下几个人在这里,其余人跟我走。”阳明臻怒道,“我要去见见这个肖假。” 第34章 亡命之图02 何復把邢庭从单折玉手中救回来后,七号鱼馆就一直大门紧闭,连续几日都没开门。 按照何復的话来说,他受伤了需要休养,外人上门一律不见。 邢庭老老实实继续买菜煮饭,说到底何復变成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他,都怪他当初一意孤行跑去蓝约咖啡馆救薛令升,薛令升没救成功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还让何復来救自己。 只是邢庭做梦都没有想到,单折玉居然还活着。 当初他为了从单家地狱逃走,在学习制造炸药的这一门课程时,他把炸药藏起来,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他用单家人教会的制造炸药的方法,炸毁了大半个单家,当时单家正在举办宴会,他所处的位置正好把宴会厅炸个稀巴烂。即便如此,单折玉这个傢伙居然还活着! 邢庭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单折玉这具被改造的身体比他这个异人更厉害吗? 邢庭一边炒菜,一边问沙发上坐着的何復:“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被那个男人绑架吗?” 何復的手中拿着一份新的《茶城日报》,他阅读得很仔细连缝隙里的那一截小新闻都没放过。《茶城日报》有一个规矩,那些才出现的新闻都会被放在缝隙里,等到新闻被彻底挖掘出来时,报社就会为这个新闻加大版面。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古怪的规矩。 何復头也不抬地说:“你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找到你,这很公平。” 邢庭很无奈,他确实觉得奇怪,何復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被单折玉绑在那个地方。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 回来后,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交流,邢庭总觉得自己欠了何復什么,一直憋到现在他才想要说这句谢谢。 何復却没有理会他这句话,继续认真地看着报纸。 “名画杀人?”他轻声念道,“9月23日,北江公园发现一具女尸,死亡现场与岁月馆中的《地狱美人图》第三张秋季图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在准备晚餐的邢庭从厨房里冲出来,拿着锅铲问:“你刚才说什么?” “名画杀人。”何復依旧保持着刚才看报纸的姿势,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什么时候对新闻感兴趣了?” 邢庭摇摇头,说:“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岁月馆……”何復又重复一遍。 邢庭情绪十分激动,立马抢过男人手中的报纸,往报纸中央的缝隙一看,那一截短小的新闻。 “真的是岁月馆!”邢庭吃惊道,“难不成画里真的有妖怪?” 何復狐疑地瞟了一眼邢庭,“你什么时候去的岁月馆,难道你的手又痒了?” 邢庭是小偷的事情只有何復知道,经过人面佩一事之后,他发誓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七号鱼馆当厨子,每天就负责买菜煮饭打扫屋子,顺带照顾小咪。 “没有这回事儿,我只是很好奇那几幅画,所以偷偷地去过地狱会。”邢庭虽然是个小偷,但是他十分好这一口,喜欢收藏古董字画。前几天听说岁月馆里来了新的藏品,他没忍住趁着夜深人静去了一趟。 “你刚才说什么妖怪?”何復问。 邢庭拿着报纸往沙发上一坐,说:“那天晚上我去岁月馆里,本来只是想看看这四幅画,看完了我就走。这画是油画,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女人的死亡景象,大晚上我看着也挺渗人。” “突然我听见岁月馆里有女人在哭喊,在抬头一看画,那四个女人齐齐在喊救命,我吓慌了,以为自己喝酒喝多了,连滚带爬地跑出岁月馆。” 何復正欲开口发问,七号鱼馆的门被人推开。 阳明臻穿着一身黑衣,大步流星地朝着何復走来。 “出事儿了。” 何復和邢庭齐齐看向他,阳明臻眼尖,一眼就瞧见邢庭手上的报纸。 “看来你们已经看见这个新闻。”阳明臻其实也不想来这里麻烦何復,毕竟前几天因为蓝约咖啡馆的事情,何復的身子还没有恢復正常。 “阳队长,我们正要吃晚饭,现在讨论这个不好吧?”邢庭不悦地看了一眼阳明臻,他觉得这个阳队长对何復已经产生依赖性,每次遇见破不了的案子就会来麻烦何復。转念一想,他自己不也对何復如此吗? 他被单折玉绑在地下室时,不也一样在心底里祈祷着何復回来救自己,因为他和阳明臻一样依赖何復这无所不能的异能,只有何復出现,那就等于神仙救世。哪怕这位神仙,很有可能在某个时间吃了自己,他仍然怀有期待。 阳明臻脸色有点难堪,前几次见面的时候还扬言要抓住何復,经过两次事情后,他恨不得天天都能上门找何復探讨案子。 何復抱着小咪,微微一笑:“没事,我恰好对名画杀人感兴趣,阳队长若是不嫌弃,那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既然主人都开口了,邢庭也不好将客人赶走,只闷闷地走进厨房。 不多时,饭菜摆好,三人齐齐落座。 邢庭坐在何復的右手边,阳明臻坐在何復的左手边,小咪则在何復的脚下贪婪地吃着小鱼干。 桌子上摆放着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看得出来邢庭为了照顾好何復花了很多心思。只不过何復并不怎么吃饭,对于他来说一碗白粥就已经足够,此刻阳明臻在场,他又不得不装作正常人的样子,微笑拿起筷子去夹小白菜。 第56页 阳明臻觉得气氛颇为尴尬,他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邢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这个小子有点针对自己。前几天,他想上门来看望一下何復,邢庭把他关在门外说:何復生病了,不想见客。 他瞄了一眼何復,这模样哪里像是生病?简直再正常不过,除了皮肤比正常人要白许多。 “咳……”阳明臻假装咳嗽一下,准备好接下来的讨论,“警局接到有人报案,北江公园枫树上挂着一具女尸,初步调查,死者名叫秋明鹭,年龄二十岁,死因是流血过多而亡,致命伤口在脖子上。”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割脖子’的动作,然后继续说:“现场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美人图》里的秋季图,为此我们去了一趟岁月馆找到馆主肖假。” “肖假说,那副图是一个年轻人给他的,关于地狱美人图里面红色颜料部分是血的传说,那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看这幅画。地狱会结束后,凡是进来观看这几幅画的都需要收费,因此他也赚了不少钱。” 阳明臻深唿吸后,继续说:“我让法医验过那幅画,红色颜料部分确实是血。” 邢庭惊叫道:“那就证明画家,杀人之后,将血液用来作画?” 何復没有发表看法,他仍然是一位十分忠实的聆听者。 阳明臻从衣服里拿出一叠资料,牛皮纸袋里装着的是洗出来的照片,里面有秋明鹭和秋季图,他将照片一一摆出放在桌子上。 邢庭起身拿起一张关于秋季图的照片,与秋明鹭的照片对比,“这角度真的选得非常好,感觉画师就是照着秋明鹭画的。” “你说得不错,我们秋明鹭的死亡现场拍照,站在这个位子上特地拍了一张角度与秋季图一样。”阳明臻说,“在这个块石头上,我们发现了颜料。” 阳明臻拿出另一张黑白照片,是北江公园的一块石头,石头上好像被人用笔沾上颜料,随意画了几条道道。 “画家杀人,然后在现场画画,以人血作画,达到这种真实的效果?”邢庭头皮有些发麻,从前他被关在单家地狱里时,单家人为了培养出最优秀的人,曾经要求他们学习过许多东西,在这其中就包括画。 “不对。”何復突然开口,他拿着秋明鹭的照片说,“秋明鹭之死,是在这个画之后。” 邢庭侧头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画家在画画的时候,秋明鹭可能还没有死,你看他这画里表达的意思不就是一个女人在挣扎吗?那四张图我都见过,每一张的女人都没有死,她们还在垂死挣扎,那个时候画家一定就在她们旁边。” “时间不对。”何復说,“这个石头上的颜料已经干了,而且这四张图已经在地狱馆里待了好几天,你再看秋明鹭这张照片,她的尸体还是一副很新鲜的样子。” 一旁的阳明臻听见何復的这种‘新鲜’形容,胃里忽然翻涌起来,他说:“郁法医已经对秋明鹭尸检过了,秋明鹭是9月23日凌晨死亡的。” 邢庭讶然,“不可能,秋明鹭如果是死在画作之后,那这幅画根本不可能会如此真实。我有一种预感,这个画家肯定是在杀人行兇的时候,画的这幅画,所以秋明鹭根本不可能死在画作之后。” 阳明臻沉声道:“办案不能靠预感,我们讲究证据。” 何復拿着秋季图的照片,双眼微眯。 “有没有一种可能,死的也许不止秋明鹭一人。” 闻言,邢庭和阳明臻瞪大双眼看着何復,“他杀了两个人?” 何復抿唇一笑:“我可没这么说,也许杀人的并不只有画家。” “肖假不是说画里面的红色颜料是人血,这个事情是他自己编造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看画。因为地狱美人图的画家,并不出名,没准是他们想为了给这个画炒作,故意去杀人,却不知道这画里的女人是真的死了……” 邢庭一口回击:“不可能,表之他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肖假的字是表之?”阳明臻立刻抓住重点,“你认识岁月馆的主人?” 邢庭面露难色,他不太想把自己之前做的坑蒙拐骗的事情告诉阳明臻,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小偷,他很有可能会被送进局子里。不过眼下,如果他不说,他可能就会在阳明臻的心里画上一个嫌疑人的问号。 “我……我是肖假的师父。”邢庭说。 “嗯?”阳明臻和何復看着他。 “以前为了讨生活,我装作很懂行,把肖假带入古玩这个圈子。他之所以会成为岁月馆的馆主,那都是因为我建议他开这个收藏馆。”邢庭掷地有声地说,“我敢肯定,他是被冤枉的,他跟这些画没有半点干系。” 阳明臻又说:“有什么证据吗?” “肖假就是一个粗人,哪怕时间过了这么久,就他那个榆木脑袋也根本不可能会想到这种事情。”邢庭依然肯定自己的表之徒弟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那就是没有证据。”阳明臻将桌子上的照片全部都收起来,踹进兜里,“看来我还是得去拜访拜访那位岁月馆主。” 何復提醒道:“你最好把那四幅画拿回局子里。” 阳明臻问:“为什么?” “地狱美人图一共四个人,假设如果有人真的想要宣传这四张图,那他肯定会竭尽所能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秋季图死了一人,还剩三人。”何復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也许他不一定要杀四个人。” 阳明臻立刻追问:“有没有可能是异人犯案?” 何復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懒得再说。继而,将碗里的饭扒拉个干净后。 “我困了,阳队长如果不吃饭,那我也懒得送客。” 见何復走进自己的房间,阳明臻无奈,坐下来老老实实吃完饭,吃着吃着感慨道:“你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 邢庭闷哼一声,“老子的手艺当然好,吃完了赶紧回去,我还要收拾呢。” “嘿,我说你对我意见咋那么大?”阳明臻也来气了,“不就吃了你两口饭。”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夸奖,邀请你多来吃几次?”邢庭故意酸他。 “得了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来这里。”阳明臻站起身,走到邢庭身边压低声音说,“我早就查过你的身份,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再犯案,我就不会抓你。” 邢庭心中吊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他到底是个小偷,看见警察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阳明臻从桌子上顺走一个苹果,笑眯眯地走出七号鱼馆。 这主僕二人当真有趣,一个假冒警察,一个却是真小偷。 往后啊,看来他还得多来这里几次。 第57页 第35章 亡命之图03 第二天一早阳明臻就赶去岁月馆,与他同行的除了助手崔良以外,还有法医郁舂。 自从《地狱美人图》杀人一事传开后,来岁月馆参观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就像何復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人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藉此来宣传这四幅画。 但是,他有点想不明白,这四幅画究竟有何意义,可以重要到用人命为它宣传? 三人驱车来到岁月馆,下车一看,岁月馆居然闭馆了,门口站着两个门卫。 阳明臻走上前去,出示证件,“警察,我们有事情找岁月馆主肖假,麻烦你开一下门。” 肖假自从有了岁月馆,他就把岁月馆一楼修建成展览大厅,二楼则成为自己的住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天都住在二楼,与这些珍品共同唿吸入睡。剩下的六十五天,则是在他妻子的哀求下,他才回家陪自己的妻子睡觉,这可真的是‘爱古如命’。 门卫看见证件后,立刻将门打开。 阳明臻走在前面,郁舂与崔良紧跟其后,刚一走到大厅就看见肖假正在与两个人交谈。 那两个年轻人穿着一黑一白,阳明臻一眼就认出那白衣年轻人正是何復,“你怎么来了?” 在他眼里,已经自动把邢庭给忽略了。 何復微微侧首,抿唇一笑:“我对这几幅画也很好奇,所以特地来请求肖馆主让我一饱眼福。” 阳明臻身后的郁舂突然冲出来,一见何復立刻笑了,开心地说:“啊,我记得你,你是阳队长的朋友何復,上次我们见过面。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邢庭将视线从阳明臻转移到郁舂身上,何復几时成了阳明臻的朋友,前几日还是敌人,还有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他们之间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 何復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声音柔和地说:“记得,学识渊博的郁法医。” “嘿嘿。”郁舂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谈不上法医,现在还在实习摸索呢,倒是何先生年纪轻轻就懂许多东西。” 一旁的阳明臻懒得看着两个人互相恭维,出言打断郁舂的话,“我们现在是来办正事的。”他看了一眼郁舂,希望这个白痴立马住嘴,不要总是表现出一副很迷恋何復的样子。 郁舂很懂事的住嘴,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打量着何復。 阳明臻走到肖假面前,开门见山地说:“关于《地狱美人图》我希望肖馆主能够将它交给我们暂做保管,以便我们寻找这几幅画的秘密。” 肖假哪能让这只金贵的鸭子飞走,直言:“我都说了《地狱美人图》的故事是我瞎编的,它不可能杀人我也不可能杀人,你不能带走它,更何况这四幅图现在根本就不属于我,你如果拿走,我怎么跟它的主人交代?” “不属于你?”阳明臻问,“上次询问你,你说这四幅画是偶然在某个小店铺里买的,这个画家不出名,所以你才编造一些恐怖故事吸引别人前来参观,收高价门票。” 肖假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上次确实撒谎骗了前来调查的崔良,此刻面对这高大威武的阳明臻,别说编造谎言,就是连个屁也不敢放。 “我真的这样说过么?”肖假结结巴巴地辩解,“那可能是我记混了,这幅画是有人放在我这里,让我帮他展出,但是他并没有卖给我……” 阳明臻微怒,眼神凌厉:“那个人是谁!” 肖假身子一怔,随后慌忙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来我馆中时把脸捂得很严实,根本看不见脸。” 崔良忍不住说:“你这人满口谎言,教人信不得,我看不如把你抓起来关几天!” “冤枉啊,这次我说的句句属实,是他主动找到我,要我展出这四张画。”肖假回忆说,“当时我看上这四幅画,本来想出钱买下这四幅画,那个人说不卖。” “不卖?”崔良说,“哪有这种便宜的事情都被你占了,画不用买,还能拿这四幅画收高价门票!” 肖假急急为自己辩解:“这是真的,不仅如此他还送了我一样东西,作为我帮他展览的报酬。” “什么东西?”在场的几人齐声问道。 肖假差遣身后的副馆长刘绅去自己的房间里取东西,不一会儿,刘绅拿着一个小锦盒出来了。 肖假拿过小锦盒,慌忙打开,“就是这个滴翠镯。” 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漂亮的镯子,一如它的名字,通体发白的镯子有一点翠绿色滴入白镯,为其增添一点靓丽色彩。 邢庭一见这只镯子,十分惊讶:“这不是局长夫人手上的那只镯子吗?” 阳明臻抬头看了一眼邢庭,他调查邢庭的时候发现这个人是个惯偷,有几次险些被抓,却不知为何又神奇脱险。按照邢庭爱偷东西的毛病,说他见过滴翠镯,阳明臻是相信的。 只不过,有一点阳明臻觉得奇怪,“局子夫人不爱戴镯子。” “不可能。”邢庭说,“我见过她,她跟局长一起出入龙门厅,手上戴着的就是这只滴翠镯。滴翠镯世上仅有一只,我的眼睛绝对不会认错,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会是别人送给你的?”他转头看向自己曾经的徒弟肖假。 肖假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是真心没想到自己随便收个礼,居然是这种来路,“我是真不知道啊,镯子是那个人送给我的,没准是他偷的局长夫人的。既然是这样,那还是由阳警官拿回警局里……” 他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扔给阳明臻。 阳明臻拿着滴翠镯,眉头紧皱,喃喃道:“局长夫人是信佛之人,喜好清静,是个大善人。龙门厅那种烟花之地,她怎么可能跟着局长去?” 郁舂点头:“是啊,我也见过局长夫人一面,她穿着打扮十分素静,别说戴玉镯,那头上连头饰都没有,手上只拿一串紫檀木转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龙门厅。” 邢庭恍然大悟,回想起,“我见过的局长夫人跟你们描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难不成有两个局长夫人?” 闻言,何復微微一笑:“不是两个,是只要一个,你看见的那个局长夫人可能是龙门厅里的人。” “这什么意思?”邢庭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阳明臻拍了一下他肩膀说,“小子,你太年轻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可能是局长的相好,早几年局长夫人想跟局长离婚,局长没同意,从那时候起两个人就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互不干涉。所以,局长夫人是不可能陪他去那种烟花之地,你见的那个局长夫人肯定是龙门厅里的工作人员。” 阳明臻最后‘工作人员’四个字咬音很重,邢庭瞬间明白过来,说:“原来如此,我说呢,局长夫人怎么可能陪着局长去那种地方,当时我看见她坐在人群中央跟别人显摆滴翠镯,我就应该想明白旁边那群人叫她局长夫人是在开玩笑。” 第58页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查一查那个工作人员?”郁舂说,“这只镯子的主人既然是她,那送画来的那个人,可能跟她有关系?不管送画人,是不是偷走了她的镯子,我们都应该去问一问吧?” 阳明臻听完认为是这么个理,转头又问邢庭,“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一年前我见过,记得不是很清楚。”邢庭试图回忆,那不过是生命中见过的路人甲乙,哪能记得那么清楚,他想了想说,“对了,她脸颊上有一颗红痣,在左脸。” 此言一出,何復似笑非笑地说:“我想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你又怎么知道,你见过?”阳明臻挑眉问道。 何復转身看向肖假,十分礼貌地说:“还请肖馆主将那四幅画拿出来。” 肖假面露难色,他实在不想把这个宝贝给阳明臻带走。抬头一见阳明臻威胁的双眸,肖假只好点头:“刘副馆长,把后面的密室打开吧。” 自从两天前,他接受完阳明臻的询问,就一直担心警局的人会收走他《地狱美人图》,保险起见,他把这四幅画都收进密室。 邢庭一听这句话,立刻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四幅画被偷走了吗!” 肖假看了一眼邢庭,他总觉得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人,具体像谁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说:“刚才是怕你们来者不善,所以骗你们。现在知道你们是阳警官的朋友,那拿出来看看也无妨,权当我配合警察办案做好事。” “得了吧,好话都让你说去了。”邢庭闷哼道,“一年不见,你弯弯绕绕越来越多了。” 肖假面色微变,“你见过我?” 邢庭差点说漏嘴,他捂了捂嘴,尬笑:“没有没有,开玩笑的,我哪能见过肖馆主您呢。” 绝对不能让肖假知道,他就是那个半吊子师父。因为,他当初离开肖假的时候,顺带走了肖假一堆真金白银拿去还债。 肖假看着邢庭,还想再问点什么,刘副馆长已经把密室门打开,四张《狱美人图》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西方油画,色彩艷丽,人物的姿态十分写实,能够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她们的垂死挣扎。每看一张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第一张春季图是一个女人脑袋被蒙上牛皮纸袋,全身赤裸绑在一张椅子上,从她脚下的迎春花判断出,这正是万物復甦的春季,她周围的一切都生机勃勃,唯有自己深陷死亡。赤裸的双脚被人割断了脚筋,血液一直滴落在脚下的迎春花上…… 第二张夏季图是一个女人赤裸着背部在池塘中洗澡,她的脚下绑着一块大石头,正将她整个身体往池塘下拽,在她身体的周围开满了血色荷花。 第三张秋季图依旧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双手被绑,吊在火红的枫树上,血液从脖子处一直流下脚下的草坪…… 看见这里,何復停下了脚步,他的手指向秋季图上的女人。 他十分平静地说:“她在这里。” “谁?”众人齐声问道。 “你看见她手上戴着的滴翠镯吗?” “还有她左脸颊上有一颗红痣,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是血滴。其实不是,这就是邢庭说的那颗红痣……” 闻言,邢庭恨不得将眼睛贴在画上仔细看,画中人物画得不算太小,所以她的五官都十分清楚,虽然面目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但还是能够认出来,这个脸颊上有红痣的女人,确实就是他在龙门厅里见过的‘局长夫人’。 “难道地狱美人图,一张图要死两个人?”邢庭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敢想之前何復在家里说的那句话。 何復微微点头:“一张图完成需要死两个人,一个是画家现场作画,目击死亡,所以画得如此逼真。第二个人死亡,则是为了宣传这幅画。” “这他娘的真是变态啊!”阳明臻怒道,“老子非抓住这个画家,给他来一个满清酷刑!” 他立即命令崔良,“你马上把这四幅画给我弄回警局里,我要去查一查龙门厅最近有没有人失踪。” “是!”崔良领命。 肖假痛心疾首地看着那四幅画被他取走,转念又一想,如果这画真的会死人,那被他们拿走也不错,省的那些女人变成鬼来找自己。 画收完后,一行人准备离开。 邢庭悄悄来到肖假旁边,对他耳语道:“肖馆主,你大厅里摆的那俩大花瓶又被人骗了不少钱吧,你这脑子咋还是不中用呢。” 肖假浑身一怔,这语气真是十分熟悉。他勐地抬头,看见邢庭已经走出五步远,他喊:“师父。” 邢庭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是试探,前尘过往忘记就好,不要再去怀念。 走出岁月馆,邢庭看见何復在和郁舂说话。 他耳力很好,虽然隔得有些远,却依然听见郁舂说了一句:“何先生有点像一位故人,就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哦?”何復声音依然很平静,脸上挂着令人舒服的微笑。 郁舂说:“那位故人是阳队长的朋友也是上司,听说已经死去两年了。” 邢庭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郁舂发现这个何復的身份了?他准备跑过去替何復解难。 “这样啊。”何復笑着问,“郁法医才来警局不到一年,知道的事情却一点少,死去两年的人你又是在何处见过?” 郁舂哈哈一笑:“何队长曾经是警局的传奇,我自然听过不少传闻,照片也见过。所以——”他朝着何復走了一步,附耳低语,“我才会对你好奇,人会不会死而復生呢?” 何復微笑,娃娃脸上尽显天真,“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下次有机会再和郁法医探讨一下。” 远处,阳明臻对着郁舂挥手:“赶紧上车!” 郁舂对何復说了一声再见,跑向阳明臻。 阳明臻发动车,问:“你刚才在和他说什么呢?一副很熟的样子,你小子是自来熟吗?” 郁舂笑道:“我跟他说,我们队长很喜欢他,经常夸他。” “你放屁,老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他。”阳明臻骂道。 邢庭耳力好,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转身拉着何復往家的方向走。 他一路上都骂骂咧咧,“你身体刚好,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家里吗?你现在被那两个警察都盯上了,要是哪天真的被抓了,我可不会帮你管理你的破鱼馆。” 何復没有说话,他盯着自己掌心的红线,就在刚才郁舂在跟自己对话的时候,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的红线明显缩短了一半。 ——这个人很危险。 第36章 亡命之图04 黄昏日落,夕阳透过窗户洒进七号鱼馆的地板。 邢庭把饭菜刚摆上桌,就看见阳明臻不请自来,他闷哼一声:“你是踩着饭点儿来的?” 第59页 阳明臻难得挤出一个笑,“可不就是,邢大厨手艺比我局子里的厨子好太多,上次吃完我十分想念。”他走近一步说,“你如果钱赚得不够,我们局里正好缺一位你这样的大厨,要不要跟我走?” 邢庭一听见警局,态度立刻就变了,他仍然怕阳明臻。害怕这位大爷哪天心情不开心,就把他抓进警局里关个十天半月。 “阳警官这种挖墙角的方式不太道德吧,正主还坐在这里。”何復微微侧身,右手拿着红木筷子正夹着一片白菜,那姿态十分优雅,好像他不是在吃饭是在作画。 阳明臻摆摆手,说:“开玩笑的,何老闆别当真。” 他边走边说,屁股立刻就把邢庭的座位占了。邢庭只能郁闷地在他身后翻一个白眼,这阳警官狗鼻子真灵,每次都踩着饭点儿来。 阳明臻拿起筷子就往那盘烤鱼伸出,烤鱼烤得外焦里嫩,鱼皮的焦恰到好处,上面撒着一点辣椒和白芝麻,闻起来香气四溢,他嚼了几下咽下去,又伸筷子去夹鱼肉。 邢庭在旁边看着这位狼吞虎咽的警察大人,对他们警局里厨子的水平表示质疑,忍不住吐槽说:“你这看起来像是两天没吃饭一样。” “每天坐在那堆档案里,除了查地狱美人图,我不也得查其他的案子吗?”阳明臻咬着米饭,嘟囔道,“累得我两天没吃一顿饱饭,吃了两天崔良给我做的蛋炒饭,我都快吐了。” 何復吃得很慢,细嚼慢咽跟个姑娘似得,“阳队长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这两天应该有好消息吧?” 阳明臻咬了一块回锅肉,听见何復这样问自己,立刻把肉吞下去,“那当然,我正是因为找到了线索,才跑来这里。” “你们警局难道没有可以跟你讨论案子,你需要跑这么远来我们这儿?”邢庭不悦地扒着白米饭,他想不通阳明臻到底把七号鱼馆当成什么地方,一开始那么恨何復,现在又巴不得每天贴在何復身边。 阳明臻正吃得开心,想也不想地就说:“还不是因为担心警局里有内鬼吗……” 话音未落,何復的脚朝着阳明臻的腿一踢。 “啊——”阳明臻痛哼一声,“今天的月亮真圆。” “毛病。”邢庭瞥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茶城上空,哪来的月亮。 阳明臻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何復,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出来,当年真何復会死,就是因为警局里有内鬼。 何復微笑说:“还请阳警官把这两天查到的事情告诉我,我也很想知道地狱美人图里有什么秘密。” 阳明臻把筷子放下,将这几日查到的线索如实告诉何復,倒不是因为他信赖何復,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着普通人没有的天赋异禀,如果能够利用去查案,那也算是造福人类。 “我去龙门厅问过,确实有一个左脸上长红痣的女人失踪了,我让崔良把拍好的秋季图照片给龙门厅的人看,他们确定就是这个图上的女人。”阳明臻说着就把秋季图照片和另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拿出来,摆放在桌上,两张照片一比较,女人的脸确实与秋季图上的美女一模一样。 “她叫秋白玫,在龙门厅的代号是玫瑰。” “也姓秋?”见邢庭面露吃惊之色,阳明臻顿了顿说,“我知道她名字的时候也非常吃惊,她姓秋,之前死的秋明鹭也姓秋,我怀疑她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联繫,或许她们是姐妹?” “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秋白玫确实有一个姐姐叫秋明鹭,只是她们之间已经很久不联繫,自从秋白玫进入龙门厅后,这联繫就彻底断了。两个姓秋的姐妹都死在秋季图……” 何復微微颔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等待阳明臻继续说。 “龙门厅里的人说,秋白玫喜欢收藏古董,也喜欢看名家画作,据说,她房间里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是局长送给她的……”阳明臻说到局长,有些尴尬,以他的地位还不能去查茶城警局的局长。 “在肖假给我们的‘地狱会’名单里,我看见里面有秋白玫的名字!” 何復听到这里,眼神微变,“秋白玫是去地狱会之后失踪的?” 阳明臻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龙门厅的人是这样说,地狱会之后他们就没有看见过秋白玫。” “大概是在半年前,秋白玫与局长的关系冷淡,她生病后就一直很少露面,整日就待在自己房间。那个时候龙门厅的人以为,秋白玫在房间里,直到有一天人找秋白玫,他们推门进去发现没人,才知道她失踪了,所以她失踪的具体时间不清楚,只知道是在地狱会后。” “在八月份底有人曾来拜访过秋白玫,然后送了两幅画给她。然后那天晚上她出去了,一直到早上才回来,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收到地狱会的请柬,她再次出门。” “画?”何復有些疑惑,又是画!难道就是那个来岁月馆里和肖假交谈的那个人? “我去秋白玫的房间看过那两幅画,我不太懂艺术,觉得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阳明臻说,“我让崔良拍照了,照片在这……” 他说着就从包里又拿出两张黑白照片,邢庭凑过去一看,“这画风不就是地狱美人图的画风吗!” 阳明臻仔细一看,对比之后说:“还真是,看来是这个人带走了秋白玫。” 何復提出疑问:“秋白玫失踪后,为什么没有人报上去?按理说,在龙门厅里的地位高,那就不应该没人注意到她失踪啊。” 阳明臻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们告诉我局长已经不与秋白玫往来,得不到重视的秋白玫自然也就被冷落,再加上她身子有病,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乎每天都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她失踪这件事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准备上报,正好那天局长来了龙门厅,他们就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局长,没有去警局。” 邢庭咧嘴一笑:“看来你们局长很不简单啊,自己的情妇失踪,闭口不提,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没有证据的事,你别瞎说。”阳明臻怒目瞪着邢庭。 “好好好,我不说”邢庭认输,夹着菜往嘴巴里送。 何復突然说:“不对。” “哪里不对?”阳明臻问。 “有一个地方不对,这幅画在画的时候,已经死过一个人,所以才会画得这么逼真。”何復十分笃定地说。 “你这个意思就是秋白玫她死在地狱会之前,但是这不可能啊。”阳明臻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秋白玫也是一个异人,她能够死而復生?被别人杀了一次,还能活过来,就像是何復那样? 何復看了一眼阳明臻,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说:“秋白玫在今年一直是闭门不出,因为生病了,但是在八月的时候那个人送两幅画给她,她就出门了。并且一直到早上才回到龙门厅。” 第60页 “嗯,没错。”阳明臻说,“所以她不可能是在地狱会之前死的。” 何復轻轻摇头,“假如那天早上回来的并不是秋白玫呢?” “那怎么可能,有目共睹的啊!” 何復将另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那是秋明鹭的照片,他的食指轻轻敲了敲秋明鹭的脸部,“如果回来的是她呢?” 阳明臻和邢庭心底一怔,嘴巴张大,宛如吃了一个鸡蛋一样,“这……不可能吧?” 何復微笑道:“她与秋白玫长相差不多,如果那天她装成秋白玫的样子,急匆匆地走近龙门厅回到秋白玫的房间,我想……她也许不会被人拦住。” 阳明臻问:“就算是你说的,她可有伪装成秋白玫。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这件事,还是得麻烦阳警官你去江北酒楼打听一下,秋明鹭这个人她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何復提醒道,“比如说,她有没有欠债。” “欠债?”阳明臻微愣,“你是意思是说,秋明鹭欠债,她装成秋白玫的样子是想去秋白玫的房间里偷东西?” “没错。”何復点头,“你之前说过,秋白玫的房间里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丢失?” 阳明臻突然想起,他刚才少说了一件事,因为太在意地狱美人图,而把盗窃案忘记了。 “我之前接到过龙门厅的报案,他们有许多贵重物品丢失。” 何復微笑:“那就对了,之前你们查过秋明鹭为人不错,很少与人结怨。但是有一点他们没有说,秋明鹭这个人十分贪财好赌。” “你一天不出门,又是怎么知道秋明鹭贪财好赌?”阳明臻觉得奇怪。 何復指了指邢庭,“他告诉我的。” 邢庭得意地说:“以前我在赌场上见过秋明鹭,所以那天你来我们这里告诉我秋明鹭不可能与人结怨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女人很狡猾。能够上赌桌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与人结怨,除非她欠下的烂帐能够还清……” “你还记得你刚才说,秋白玫确实有一个姐姐,但是秋白玫进龙门厅后就不与妹妹联繫了。”邢庭说,“我见秋明鹭那一年,她在赌桌上就说过债都还清了,就是那一年龙门厅里多了一个代号玫瑰的女人。 阳明臻听完,大喜,拍着邢庭的肩膀说:“小邢,你简直功不可没!” 邢庭赶紧说:“功过相抵,还希望阳队长以后别带我去警局喝茶。” “好好好。”阳明臻笑呵呵。 何復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将秋白玫的那两张画的照片拿过来,置于眼前,他总觉得这个照片上画的东西有点眼熟。具体是什么,他又看不出来。 看了一会儿,他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阳警官你得尽快找到秋白玫。”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还活着?”阳明臻看着何復。 “我不知道,但是你总得找到她,才能解答。” 第37章 亡命之图05 连续两场秋雨后,茶城像是进入寒冷的冬季,它的四季一直不太分明,只有夏天和冬天,春秋直接跳过。 “阿嚏。” 阳明臻裹着厚厚的大衣,端着一杯热茶坐在办公室里,他在整理这两日的调查结果。 他去北江酒楼调查秋明鹭,发现此人确实如何復所言欠了许多债。之前他们调查时,北江酒楼的员工对秋明鹭一致好评,那是因为这些贪财的员工曾受过秋明鹭的恩惠。秋明鹭死前虽然贪财好赌,但是她对朋友极为大方,只要自己兜里有钱,她都会与朋友分享,故而北江酒楼的员工都喜欢与她往来。拿人手短,吃人手短,秋明鹭死后,他们自然会想着维护这个女人。 那么为什么在进行第二次调查时,这些曾经受过秋明鹭恩惠的人突然改口了呢? 阳明臻觉得很奇怪,正好在这时崔良提着一笼新鲜出炉的鲜肉小包走进办公室,他就叫住了崔良:“小崔,这一群人为什么在第二次调查的时候突然改口,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我不是告诉过你,该写的该记的一定要写清楚吗?” 崔良右手拿着包子,右手拿着豆浆,只好用脚把门给带上。 “我写了啊,当时去调查时发现秋明鹭房间里少了东西,第二次返回去时发现有人正在往秋明鹭桌子上放东西。”崔良说,“那个放东西的人叫章为,他是秋明鹭的相好,他们好过一段时间,后来俩人分手。” “章为?”阳明臻想起了,“这个人好像以前小偷小摸被抓过一次,还有一次是因为欠债不还,也被人送进局子里来过。” “对,就是他。真的想不明白,秋明鹭怎么会和这种人交往,他还偷秋明鹭的东西,那天我抓住他,就是他把那些偷来的东西又还回去。据他交代,好像北江酒楼许多员工都偷过秋明鹭的东西。” 阳明臻问:“既然偷了,为什么要还回去?” 崔良把包子和豆浆放在阳明臻桌子上,说:“我也是这样问他,那小子说怕被发现误认为人是他杀的。” “怕被误认为人是他杀的,这是什么意思?”阳明臻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包子还有些烫,他又放回去。 “章为说,他经常进秋明鹭的房间里偷东西,现在秋明鹭死了,他怕自己手上的东西拿去典当被人抓住,还不如拿回去放着。”崔良说,“你说搞笑不搞笑,秋明鹭偷自己妹妹的东西,她男人又偷她的东西,偷来头去,还还回去。” 崔良又说:“哦对,秋明鹭会开锁,也是章为教的,章为作证秋明鹭确实去过龙门厅里头秋白玫的东西,然后两人拿去变卖。” “那为什么俩人后来又吵架分开?”阳明臻翻到了崔良记录的那一页,上面写着崔良审问章为。 崔良替阳明臻收拾着桌面,说:“可能是分赃不均吧,他说那个女人变了。” 阳明臻沉默了,他拿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咬一口,另一只手仍然不死心地翻动着桌子上的档案。 这一切都在何復的猜测里,秋明鹭欠债盗取妹妹秋白玫的东西,那么秋白玫究竟知不知情呢? “阳队,我之前审问章为,他接连说了三句女人就是善变,上一秒对他好,下一秒就给他一巴掌。”崔良说,“章为说过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吵过架,因为都比较好赌,两个人倒是臭味相投,每天都研究怎么才能在赌桌上回本,没心情去吵架。但就是那一次去秋白玫房间偷了东西回来后,秋明鹭变了,她打了章为一巴掌,吵闹着说要分手。” 阳明臻抬起头看着崔良,他的脑子里突然有一个想法,既然秋明鹭可以假扮成秋白玫,那秋白玫肯定也能假扮成秋明鹭。那这一巴掌极有可能是秋白玫打在章为脸上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姐姐跟这个人渣分手。 “章为和秋明鹭是怎么在一起的?”阳明臻看见崔良记录俩人在一起的时间是在两年前。 第61页 闻言,崔良笑了:“这俩人在一起的方式还挺让人匪夷所思。两年前的秋明鹭并不好赌,章为输钱后准备去抢劫秋明鹭,那个时候秋明鹭正从医院里出来,她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章为,然后神神叨叨地念着:钱能够买到快乐吗?章为说,那肯定能,我这就带你去买快乐,你把钱给我,我们去一个快乐的地方,做快乐的事情。” “然后他就把秋明鹭带去赌场,秋明鹭站在章为身边,章为如有神助一般,赌局上猜大猜小竟然全都中了,那是他第一次赢那么多钱。”崔良说,“章为就觉得秋明鹭是他的幸运神,拿着赢来的钱给秋明鹭买了一条项鍊,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阳明臻听完在心底感嘆,这确实很匪夷所思,居然有人愿意跟抢劫自己的劫匪在一起出入赌场,甚至答应了劫匪的求爱。秋明鹭难道就这么想不开吗? “等等,你刚才说秋明鹭是从医院出来,那个时候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阳明臻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崔良挠了挠头,回忆道:“章为说,那个时候的秋明鹭是准备寻死,经过他一番开导后,秋明鹭终于找到活着的乐趣,决心留在他身边当个好女人。” “我觉得这个不太可信啊,那章为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可到底是个劫匪。”崔良说,“如果我是女人,我才不会找他,这小子嘴巴花言巧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阳明臻翻动档案的手停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些激动地说:“那就对了!秋明鹭就是需要这种人来哄自己的开心,你赶紧去查查秋明鹭出入的那家医院,调出她的病例。” 崔良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要找秋白玫的尸体吗?为什么又突然查秋明鹭,她生病跟秋白玫失踪有关系吗?” 阳明臻将一张纸从档案里抽出,递给崔良:“你仔细看这上面有什么?” 崔良低头一看,“这不是两年前轰动全城的失踪案吗?据说,失踪了好多年轻的女性和男性,最后被找回来的只要这四个人。”他看着那个名单上的名字,“向春元,夏小云,秋白玫,冯冬……我天,这里面有秋白玫!” 阳明臻嘴唇微扬,“比起这个还有一个地方更让人值得注意,她们四个人的名字正好是‘春夏秋冬’!” “地狱美人图?”崔良赶紧把肖假给自己的地狱会名单拿出来,照着那四个人的名字对号,“这四个人正好都在地狱会名单里。” “没错。”阳明臻说,“那天我看见地狱会名单这四个人的名字时,我就在想地狱美人图一共有‘春夏秋冬’四张图,兇手会不会按照‘春夏秋冬’这些人的姓氏名字来杀掉四个人,毕竟秋家姐妹死于秋季图,这是相对应的。” “但是美人图里死去的都是女人,这向春元和冯冬却是男人,看见他俩时我有些犹豫自己的猜测可能不正确。直到今日,我才肯定这地狱美人图与两年前的失踪案有关系!” 闻言,崔良面色惨白,他压低声音说:“两年前的失踪案,茶城一共十二人失踪,找回来的只有四个人。当时去抓兇手的警察都死了,只有阳队长您还活着……是不是真的如同外界传闻的那样,咱们茶城里有吃人怪物?” 阳明臻怔住,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警局里明令禁止谈起两年前的事情,因为那是警局的耻辱,当时去抓捕兇手的一共十四人,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见阳明臻脸色变了,崔良也不敢继续追问,只好说:“对不起队长,我知道不该问可是退一万步来说,假设这次的兇手就是上次的同一人,那我们还查不查?警局已经下过命令,不许提起当年的事情,咱们这次还查吗?” “查!怎么不查。”阳明臻掷地有声地说,“只要身为警察一日,我就一定查出所有骯脏之事,抓尽所有奸恶之人。” 崔良一直都十分崇敬阳队长,此刻听了这番话更是打心底的佩服。 “好!队长,我跟随您陪着一查到底,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崔良笑呵呵地说,“前一阵我们不就是抓了两个妖怪吗,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他们现在都还被关在监狱里呢!” 话音刚落,阳明臻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门外站着申小文,他气喘吁吁地吼道:“队长,那个小孩和女人不见了!” “什么女人小孩,你说清楚点,监狱里关着那么多人。” 申小文说:“就是蓝约咖啡馆里带回来的那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什么!”阳明臻大惊。 申小文话还没说完,又跑进来一个申大武。 “队长,薛令升和齐辰的尸体也不见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阳明臻有些吃不消:“这俩人的尸体你们怎么还没处理?这都过了多久了,都该馊了的两具尸体还能长着腿儿跑啦?” 申大武一紧张就有点结巴:“是,是……是” 阳明臻看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原因,气急了吼道:“是个啥?我说你们怎么一天就给老子惹事儿,看个人看不好,连尸体也看不好?” “是我。”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伸手将口罩取下,那一张脸显露出来,正是法医郁舂,他有些胆怯地说:“是我想研究薛齐二人身体的虫子,所以让他们把尸体一直留着。他们的尸体保存得非常完好,以至于昨天晚上竟然长着腿从停尸房里逃走了。” 阳明臻绕过申家兄弟,直接走到郁舂面前:“你眼睛看见尸体跑走的?” “没……”郁舂害怕地垂下头,“我当时在值班室睡觉,并没有看见。” 阳明臻气得说不出话,“你他娘的赶紧去给我找!别让这俩尸体跑去把人给吓着了,到时候茶城又得闹怪物传闻,我可保不住你。” 郁舂可怜巴巴地望着阳明臻,“是,都怪我好奇,我一定帮阳队长找到尸体。” 阳明臻转身一看申家兄弟:“亏你俩长那么多肌肉,连小孩和一个婆娘都看不住,回头我就把你那身肌肉剔下来烤了吃!” 申小文立马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害怕地说:“阳队,我们也一定帮你找到人。” 阳明臻怒骂:“滚滚滚,你以为你是郁法医这种娇弱男子吗,撒娇对老子没用,赶紧给我滚出去找人!” “是!”申家兄弟逃也似得离开这里。 崔良问:“那我呢,队长?” 阳明臻说:“你马上去把名单上剩下的三个人找到,保护好,少一个老子要你狗命。” “是!”崔良领命离开。 郁舂却仍然站在门边,他小声地问阳明臻:“队长,又要去找那个好朋友吗?” 第62页 阳明臻说:“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他。” “阳队长还真的很信任他。”郁舂又将口罩戴上,含煳不清地说了一句。 “如果他是个坏人,又该怎么办呢……” 阳明臻头也不回地走出警局,驱车赶往七号鱼馆。他其实听见了郁舂说的那句话,他确实在慢慢地变得信任依赖何復,只不过他把这种信任归结为利用,如果何復能够帮他的忙,找到当年在警局里的内鬼,那他就可以帮真何復报仇。至于这个假何復,只要敢做一点对茶城不利的事情,他随时都可以把这个人杀了。 如果何復可以死而復生,那就多杀一次,活一次,杀一次。 他就不信,一个人可以死而復生无数次。 第38章 亡命之图06 “你猜对了,秋明鹭确实假扮过秋白玫,几次进入龙门厅无人发现。” 阳明臻赶到七号鱼馆,他的话闸子被打开,一口气把这两天查到的线索全都告诉何復。邢庭在旁边站着,听得目瞪口呆,阳明臻所说的都与何復之前的猜测吻合。 何復搂着黑猫小咪安静地窝在沙发里,从阳明臻讲话到结束,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对于阳明臻口中的一切事情,他一点都不吃惊。过了许久,才问:“你刚才说秋明鹭和章为在一起,是因为她能够让章为逢赌必赢?” “对,赌桌上的买大买小,章为全听秋明鹭的话,两人赚了不少钱。”阳明臻挠了挠头说,“哪有人猜得那么准?” 何復抿唇一笑:“也许不是猜的,是她亲眼所见。” “你的意思是秋明鹭的眼睛可以看穿赌局上的一切?”邢庭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秋明鹭也是异人?” 阳明臻正端起桌上的茶杯喝水,听见邢庭这句话后,他立马说道:“关于秋明鹭,我让人崔良去查过秋明鹭看病的医院,据说是眼疾。” “那就有意思了。”何復说,“一双能够看穿赌局的眼睛。” “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情更有意思。”阳明臻把水杯放下,“两年前震惊全城的失踪案,失踪十二人只有四个人安全返回,这四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地狱会名单里。” 何復神色微变,脸上好看的笑容隐去,他看着阳明臻的眼睛问,“都有谁?” “向春元,夏小云,秋白玫,冯冬。这四个人的名字加起来,正好就是地狱美人图里的‘春夏秋冬’。”阳明臻神色严肃,“我怀疑这地狱美人图的出现,就是为了杀掉当年失踪案里成功返回的四个人。也许,那个兇手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时隔两年才去杀这四个人……” 邢庭听见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了,“两年前茶城的失踪案,不就是一个人贩子团伙拐卖良家妇女吗?这怎么又跟现在的地狱美人图扯上关系啦?” 阳明臻看了一眼邢庭,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实情,因为两年前茶城的失踪案在当时闹得很大,在一个月内失踪十二人,警方对敌人束手无策,等到后来他们决心用警局里的女警去引出敌人,前去解救被绑的十二人,警队一共去了十三人,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一个人。 茶城警局一直认为这是耻辱,所以对外宣称绑架者只是人贩子团伙。 普通的人贩子团伙哪有这么大的威力,他们一直没敢对外说,绑架者其实并非普通人,那是一个怪物,刀枪不入的怪物,时至今日都没有人找到那个怪物。 “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阳明臻说,“不管是当年的失踪案,还是现在的地狱美人图,犯罪分子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他们极有可能不是人类,以我们警局现在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抓住这种非人类……” 邢庭听见‘非人类’这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眼睛在阳明臻和何復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难不成阳明臻已经知道他和何復都是异人吗? 那也就是说,现在阳明臻是在怀疑何復和自己? “阳队长,你在怀疑我吗?” 何復把黑猫放在沙发一侧,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其实你一直都没有相信过我,每次出事你都往这里跑,第一时间来通知我,实际上是想警告我,我一直都在你的监视范围内。既然是这样,那样阳队长又为什么要把你调查的这些事情告诉我呢?” “你就不怕我把剩余的三个人,全部杀掉——”他拉长尾音,黑色双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阳明臻愤怒走向何復一把抓住何復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那你告诉我,关押梁偶和小孩的地方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会逃走了!申小文告诉我,那天晚上就是你去了那间牢房!” 阳明臻对申家兄弟十分信任,他们三人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所以当时关押梁偶和小孩时只有他们几人在场。申家兄弟自然不会背叛自己,所以放走梁偶的只能是何復。 “一开始是你说要审问梁偶,我才把关押她的地址告诉你。可是现在呢,人没了!”阳明臻冲着何復吼道,“我今天走出警局,看见我的车上有一张纸条,那上面写着就是你在昨天夜里去过那间牢房。纸条是申小文留给我的,因为我让他小心多余的话不要在警局里说,我怀疑警局里有内鬼,让他有重要的事情就写纸条放在我车里。” 阳明臻把那张纸条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白纸黑墨,清清楚楚地写着:昨夜何復探访梁偶。 邢庭吃惊地看着何復,“你昨晚上是去了监狱?我还以为昨天夜里,我看错了,原来你真的出去过。” 他记得昨天晚上因为肚子疼的原因起夜三次,在最后一次他看见有人从何復的房间里走出来。 “人证物证确凿。”阳明臻说,“你得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放走梁偶和那个小孩!” 在十天前,他们曾在蓝约咖啡馆里抓住‘铁线虫’案件里的两个主谋,梁偶和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孩。由于这两个人都是异人,阳明臻特地把他们关进警局里最密不可破的牢房,牢房的号数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何復曾向他提出审问梁偶的要求,他答应了。 在那几天时间里,他一直都在等待何復去审问梁偶。因为他也很想知道,何復究竟想要审问梁偶什么。 他等待了几天,何復一直没有行动。直到昨天夜里,何復去了那间牢房后,梁偶和小孩就失踪了。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就是何復放走了那两个人。 此刻,两双眼睛都盯着何復,阳明臻和邢庭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昨天夜里我确实出去过。”何復说,“我去了107牢房,但是我没有看见梁偶,我只看见申小文倒在地上。” “你撒谎!”阳明臻说,“申小文看见你进去,然后你打晕他,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你没有看见梁偶,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第63页 何復从容回答:“信不信,阳队长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阳明臻语结,他心中确实早已有了答案,那就是从未相信过眼前这个年轻人。 “那就麻烦你跟我去警局。”阳明臻拿出手铐,“你在牢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果你是清白的,那我就放你出来。” 何復乖乖地伸出手,等着阳明臻为他戴上手铐。 “这不可能吧,他没有理由去放走……”邢庭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他现在该说点什么吗?自己的老闆被警察给抓走了,那他该干什么? 阳明臻怒瞪邢庭,“你最好别说话,否则我连你一块抓。” 邢庭立马闭嘴。 何復微笑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阳明臻把何復带走了,七号鱼馆里只剩下邢庭和一只猫。 在何復离开七号鱼馆的第二天,邢庭坐在何復经常坐的沙发上,他的手无意中摸进沙发缝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邢庭把手往里面又伸了一下,他摸到了。 “这是……”他看着自己从缝隙里摸出的东西,四张黑白照片,正是地狱美人图。照片上有人用蓝色的钢笔,分别给图上的每一个女人写了名字。 向春元,夏小云,秋白玫,冯冬。 这四个名字正是阳明臻说过的失踪案里安全返回的四个人,他们是倖存者,却被人画进了代表死亡的画作。 何復竟然在阳明臻之前就已经把这四个人的调查出来了! 难道何復真的是放走梁偶的人? 邢庭抓着脑袋想,何復他有什么理由把梁偶放走呢? 邢庭继续翻看那一叠照片,除却地狱美人图四张以外,还有两张画作,是出现在秋白玫房间里的那两张画。 这两张画画得非常乱,这是给人的第一感觉,邢庭曾多次看见何復拿着这两张画看了许久。他好像把这两张画拼接到了一起…… “是这样拼?”邢庭把画左右拼接一下,没有什么发现。他又把画上下拼接,随后大惊,“这是什么东西?” 两张画上下拼接出来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是一朵花。 邢庭想,这些照片明显就是何復塞进沙发里的,他是故意塞进这里面想让自己发现! 但是这个怪异的图案能够说明什么呢?何復一定是发现了这里面的秘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甘愿自己被阳明臻抓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邢庭想不明白,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个图案,自然也就猜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在张家闹鬼的那个案子里,是七号鱼馆里的鱼跑出去作乱,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条鱼跑出去,变成何復的样子放走了梁偶和小孩? 想到这里,邢庭立马走向鱼缸。 半人多高的鱼缸,有绿光从鱼缸底部照射上来,鱼儿们在里面自由自在的游动,他认真地数了数…… 除却之前被抓走的影鱼,鱼馆里还剩下六条鱼。 “没有鱼逃跑,难道这真的是何復放走了梁偶?”邢庭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復为什么要把自己辛苦抓到的梁偶送走,这不应该,肯定有人冒充何復。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难道茶城里还有其他的异人,那个异人会变脸? 如果是这样,那会变脸的异人就是阳明臻口中说的‘内鬼’? 邢庭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警局里真的有内鬼,那何復进去是不是凶多吉少?毕竟,阳明臻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站在何復身边,他们一直都是对立的。假设‘内鬼’想要搞死何復,那么现在何復进了牢房,岂不是如他所愿? “不行,好歹你也帮过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等着大爷来救你吧!” 邢庭思来想去,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朝着自己耳背后的那条疤痕再次划去。 他要变成阳明臻,去警局里把何復救出来。 虽然这个风险很大,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去晚了,何復也许会没命。 现在接近十月,假设有猎人出现,作为异人脱离七号鱼馆,极有可能会变成别人的盘中餐。 虽然何复本身就是七号鱼馆的主人,但是这也不能保证他并不畏惧猎人。 片刻后,邢庭破茧而出,他拥有一张全新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叫阳明臻。 他弯腰,抱起小咪,轻轻揉了揉小咪的脑袋:“小咪,等我去把你的大主子找回来。” 第39章 亡命之图07 夜色渐浓,寒风四起,头顶乌云层积,好似下一秒就有倾盆大雨降临。 邢庭裹着黑色的大衣蹲在茶城警局的三百里远的地方,他在寻找合适合适的入口进去,只是今夜的警局戒备森严,周围把守的警卫都比往日的多。看来阳明臻早已有所准备,不管放走梁偶的是不是何復,他都不打算把何復放出来。不让何復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不能硬闯,那就只能智取。”邢庭伸手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已经改变成阳明臻,他在心中祈祷一会儿进去千万别露馅,否则掉脑袋的就要变成自己。 据他观察,警局一共有三个入口可以进去,南门和北门把守的警卫都有四人,唯一松懈的入口就是眼前这个西门。 西门的警卫有两个,一高一矮,看他们的体格,如果打起来了,邢庭绝对不会吃亏。更何况,这两个警卫还在偷喝酒,喝醉的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邢庭扬唇一笑,这是最好的突破口,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大衣,特地选了一身和阳明臻差不多的大衣,如果快步走进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他戴着大黑帽,帽沿遮住半张脸,他把脑袋埋得很低,快步走向西门。 那两个警卫反应迅速,立刻起身拦住他:“你是什么人?” 邢庭微微抬起头,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他用鼻子冷哼一声:“认不出我么?” 两个警卫认出这是警局三队的队长阳明臻,立刻垂首道歉:“对不起,我们每认出来是阳警官。” “值夜班,竟然还敢偷喝酒。”邢庭学着阳明臻的语气,恶狠狠地道,“明天早上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阳警官,我们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绝对不会有下次。”两个警卫齐齐喊道。 “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立马走人。” 邢庭说完这句话,又将脑袋埋下去,整张脸隐入黑暗里,快步离开西门,走进警局。 等他走后,两个警卫才抬起头,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背影。 “吓死我了,你不是说阳警官不会出现在这里吗?”高个子警卫埋怨道。 矮个子挠挠说:“我值班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来过,那些人也是这样说,阳警官只走南门和北门。” “奇了怪,我俩就这么倒霉吗?第一次偷喝酒就被他看见,差点把老子心都给吓出来。” 第64页 邢庭刚一走进警局,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观察好周围的情况再行事,突然就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小阳。” 健气十足的男人音,邢庭吓得不敢回头,这他娘的谁啊? “嘿,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头?”男人问。 邢庭咽了一口水,视死如归的回头,说:“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回头慢……” “年轻人啊,要多注意身体。”穿着制服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他的眼睛来回地在邢庭身上打量,“你这身子比以前要好多了,还是得多锻鍊,前几天送你的排骨汤喝了吗?” 邢庭僵硬的微笑:“喝了,好喝。” “好喝的话下次记得来我家多坐坐,我家姑娘想见你。” 他家姑娘? 邢庭想,这该不会是茶城警局里的二队长汪世楷吧?汪世楷家的姑娘,那岂不是汪媛媛。汪媛媛可是茶城里人见人怕的女疯子,为什么说她疯呢,因为这姑娘说话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前两年去留洋,回来之后非说自己是艺术家,穿些衣服也是不伦不类,整日在街上走着都让人瞧不出性别。思维逻辑,也非常跳脱,总是做一些让常人看不懂的事情。 据说,搞艺术的都是这样,所以汪媛媛就更加努力的往这方面靠近。 汪媛媛跟阳明臻,那简直就是一个火山一个冰山,火山居然看上了冰山?这事儿,有意思了。 “呃,好。”邢庭笑了笑说,“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你家坐坐,我也挺想汪小姐,想跟她探讨一下艺术。” 汪世楷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阳明臻嘴里说出来的,他震惊的问:“你确定你想见她,还想跟她讨论艺术?” 邢庭心想,看热闹不嫌事大事小,反正到时候去你家做客的是阳明臻,遭罪的又不是我。于是,他微笑道:“是啊,我认为汪小姐是个有趣的人,能够和有趣的人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汪世楷把手放在邢庭的肩膀上,连连拍了几下,赞赏道:“好小子,你眼睛总算是开眼了,看见了我家闺女的优点。” “这样吧,后天你来我家,我们一起吃顿饭!”汪世楷说,“不许反悔,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完就走了,邢庭站在原地笑出声:活该你阳明臻,就等你后天离开警局,我正好可以去救何復出来。 邢庭继续朝前走,他对警局并不熟悉,又因为现在是黑夜,亮着的灯不多,所以找起来也十分费劲儿。 “阳队长。” 又一个声音在他背后想起,这一次的声音有点耳熟。 邢庭回过头,一看这穿着白色制服的小子不正是那天在岁月馆里看见的法医郁舂吗? 他正在思索该怎么开口,才不引起这个人的怀疑。 郁舂抢先说道:“我有一份资料,放在你桌上的,不知道阳队长你看了吗?” “还没。”邢庭回答。 郁舂伸手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极其斯文的做派,不知道为什么邢庭看在眼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想迴避他。 “那麻烦阳队长先不要看,里面有一部分是错误的,等我修改好了再拿给你。”郁舂微笑道。 邢庭问:“现在就要吗?” 郁舂点头;“嗯,非常紧急。” “嗯,好那我进去拿给你。”邢庭看见他身后这扇门就是阳明臻的办公室,他不确定现在阳明臻在不在里面,因为他今天在外面蹲了许久都没有看见阳明臻从警局里出来。 郁舂微笑看着他,“麻烦你了。” 邢庭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扭动,竟然开了,他感嘆一声,幸好这门没锁。不然,郁舂就得发现自己是假的,因为他没有办公室的钥匙,总不能在郁舂面前上演他的‘开锁大法’吧? 门开了,邢庭用身子抵在门口,对郁舂说:“你在门口等,我去拿。” “好。” 邢庭进去了,他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堆文件,郁舂到底需要哪一个啊? 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啊,阳队长?”郁舂十分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不是在办公室里吗?” 邢庭心想,遭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阳明臻回来了! “什么在办公室?”阳明臻问。 郁舂说:“如果你是阳队长,那屋子里的人是谁?” 两人反应过来,破门而入,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随风飘摆。 郁舂吃惊大喊:“居然有两个阳队长。” 吼完这一声,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阳明臻,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说话我就开枪了!” 阳明臻怒道:“你脑子有病吗?我要是假的早就跑了,还需要等你来抓?” 郁舂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对啊,阳队长今天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刚才那个人穿的是黑衣。” “赶紧追,应该没跑多远。”阳明臻一声令下,两人迅速翻窗而去。 两人脚步声远了,邢庭这才从柜子里走出来,幸亏他刚才机智把窗户大开制造出一个自己逃跑走的假象,两个人的目光都被窗户吸引,自然而然就忘记这个大木柜。 正在这时,有人折返回房间,一把枪抵在邢庭的后脑勺。 “你是谁?” 邢庭举起双手,他没有枪,也没有何復那种特殊能力,除了投降没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要假扮成我的样子?”阳明臻说,“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有所行动,所以这几天都一直待在警局里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今天终于等到了!赶紧把你的脸露出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怪。” 邢庭举着手慢慢转过身,十分委屈:“阳队长,是我。” “邢庭?”阳明臻有点吃惊,“你会易容术?” “呃……准确地来说不是易容,是变脸。”邢庭老实回答,事到如今他实话实话,阳明臻也未必会信。 “变脸?” 阳明臻忽然想起上次他看见邢庭穿着女装,倒吊在树上的样子,又联想起张家失踪的小姐,竟然被何復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之前是不是变成了张关河的女儿张素如?” 邢庭点头:“嗯,为了引出兇手,何復让我变成张素如的模样。” “那你现在变成我样子,也是他的命令?”阳明臻质问。 “不是。”邢庭摇头解释,“真的不是,他没有让我变成你的样子,是我自己想变,想去救他出来。” “为什么要救他,你跟他是一伙的?”阳明臻说,“我之前没想抓你,是想在给你机会,现在你自投罗网,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65页 “真不是,你冤枉了。”邢庭说,“你不仅冤枉了我,你还冤枉了他。” “你放屁,他就是个怪物,我从来都没有冤枉过他!”阳明臻朝前走了一步,冰冷的枪口仍然抵着邢庭的头部,“你如此为他求情,难道你也是个怪物?” 邢庭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你仔细看看这两张照片。” 阳明臻接过照片,发现这两张照片正是自己给何復的,照片上是挂在秋白玫的房间里的那两幅画。 “你把这个照片上下拼接。” 阳明臻按照邢庭的话,把两张照片拼接,一朵诡异的花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青神庙里的图案!” 阳明臻极为震惊,茶城北郊有一座青神庙,据说是歷史上某个不知名的小皇帝专门修建的长生庙,在这座庙下面有一座庞大的宫殿名字叫——长青宫。 长青宫一直都是茶城最为神秘的传说,在长青宫内有不老神药和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和所有的传说一样,这些为盗取长生富贵的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人还未找到长青宫的入口就惨死于青神庙中,尸体接二连三的出现,导致青神庙沦为大家口中的禁地,再无人敢去朝拜青神。时间久了,青神庙成为一座废庙。 第40章 亡命之图08 阳明臻拿着两张照片组合成的青神庙莲花图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两年前茶城发生的那件失踪案发生地点就是青神庙! 当初失踪十二人,每一个人失踪的地方都有一朵莲花,他们找了好久才发现这座荒废已久的青神庙,在这座庙里他们看见了那个吃人的怪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阳明臻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他长着一张人脸,脖子以下的肌肤长满了金色绒毛,在月光的照射下那些绒毛竟然有点闪闪发光,怪物的手臂比正常人长三分之一,手掌像是龙爪一样尖利。 警队派出去十三人,阳明臻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名小小的警员,跟在队长何復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怪物把前去打探的四个警员杀死三个,最后留下的警员伤势惨重,回来报告队长何復,怪物的身体刀枪不入。 队长说:“这世上没有什么铜墙铁壁的人,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 阳明臻自告奋勇地说:“队长,我愿意去找出怪物的弱点。” “那你知道怪物的弱点在哪里吗?”队长问。 “我……我不知道。”阳明臻刚到这里两个月就遇上这么棘手的案子,他确实有许多东西都不知道。 队长说:“眼睛。” “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你枪法不错,记得打他的眼睛。等他眼睛受伤后,我们就可以一举拿下。” 阳明臻愣愣点头,“好。” 他生得五大三粗,脑子也十分简单,着实没有什么能力侦破案件,唯一用得上的就是他的枪法。当初在警校里,他的称号可是‘神鹰枪手’。 接到任务后,他只身前往青神庙,找到了地方躲藏观察青神庙里的动静。只要瞄准怪物的眼睛,那就可以为队长他们争取到时间,救出被绑架的人。 阳明臻一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怪物要绑架这些人,直到他看见那群人帮受害者绑在铁床上,不断地往他们的身上注射什么东西。受害者痛苦大叫,没过多久,那些人就闭上眼睛彻底死去,有一些没闭上眼睛的则是被那群人改变成怪物。 邢庭听见这里,惊叫出声:“他们在拿人做实验,把人变成怪物?” 阳明臻点头,继续说:“你知道青神庙的传说吗?” “庙下面有一个宫殿,据说是某个不知名的小皇帝修建的。”邢庭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这事儿跟怪物有关系?” “嗯。”阳明臻说,“失踪案发生后,一直是警局的耻辱,大家对这件事情闭口不提,他们为了让我闭嘴,也给我升职。明面上我很老实的听他们的话,暗地里一直在查青神庙,因为我很想知道那个庙里究竟有些什么。” “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样,庙下面有一座长青宫,当初庙还没荒废的时候,里面出现了许多尸体,按照坊间传闻就是这群人为寻找神药而遭到惩罚。但其实不是这样的,青神庙的毁灭是茶城警局干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邢庭诧异道,“青神庙不是因为闹鬼,所以才荒废了吗?然后某个小孩子玩火,把庙烧了,才变成今日的废墟。” 阳明臻摇了摇头说,“我看过加密档案,里面写着茶城警局用炸药炸毁青神庙,因为这青神庙里并没有什么不老神药,只有一群想把人类变成怪物的邪教徒,当初这一群邪教徒被抓了全部击毙。警局里的怕青神庙里还有隐患,就用炸药炸毁了这座庙。” “邪教徒?”邢庭忽然觉得青神庙会不会就是类似于当年单家的那种存在?只不过单家炼人是为了想要一个最完美的身体,帮单折玉替换他身上的残缺部分。 邢庭追问道:“你的意思就是很多年前被炸毁的青神庙,在这一片废墟里仍然存在着当年的教徒,两年前的失踪案就是他们干的?” “我不太确定,毕竟当年他们抓邪教徒的时候,我还没有进入警局,对于这些事情我只能从记录上了解。”阳明臻说,“自从茶城里出现怪物被警局压制下来后,我就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记录,我质疑它的真实性,这些人为了让我们生活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他们把我们头顶上的天空用画布遮住,那上面的蓝天白云都是假的,只是给我们安慰而已,撕开这片画布,看见的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不过往往,真相总会给人带来伤害。” “那他们炼出来的怪物,最后都被你们杀死了吗?”邢庭觉得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当年去的十三人都没有杀死怪物,那怪物隐藏两年后突然出现,这又是为了什么? 阳明臻摇头,他有些尴尬地说:“我确实不知道。” 那天接受命令靠近青神庙,想击中怪物的眼睛,结果怪物先发现他,逃跑之中他的腿被怪物伤了,是何復救了他。 何復把他藏在角落里,带着警队仅剩的几名警员接近青神庙,他听见青神庙里发出接二连三的惨叫,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真的到此为止了。 他探出脑袋看见,那些进入青神庙的警员被怪物咬伤后,性情大变,竟然开始撕咬自己的队友。 阳明臻知道这一群人也发生了变异,他们会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样,见人就咬。 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些人混入人群中,倒霉的那可是茶城百姓。 何復对他高声喊道:“快,开枪打死他们,趁他们现在还是人。” 阳明臻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枪会打在队友身上,他举着枪瞄准那些被感染的队友,一枪一个,到最后只剩下队长何復一人面对怪物。 第66页 何復把怪物引到悬崖边,让他藏好。 阳明臻回忆到这里有些痛苦,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当时那些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队长何復。” 邢庭身子一怔,“你以前的队长也叫何復?” “他不光名字叫何復,就连长相也和你的老闆一模一样。”阳明臻说。 邢庭目瞪口呆,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阳明臻看见何復的时候,眼睛里总是一股不一样的感情,除却厌恶以外,可能连阳明臻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心疼何復,就像是在心疼自己以前的队长。 “队长告诉我,他已经派人回警局申请支援,只要把这个变异成功的怪物杀死,解救出里面的受害者,那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阳明臻说,“当时队长为了杀死怪物,特地把怪物引到悬崖边。” 他一瘸一拐地跟着怪物身后跑,想要找到队长,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打中怪物的眼睛。 等到他终于找到队长,他看见怪物锋利的爪子击穿队长的胸膛,鲜血流了一滴。 队长竟然用手指,戳穿了怪物的眼睛,他趁此机会一枪打在怪物的后脑勺。 “那怪物肯定死了吧?”邢庭问。 阳明臻点头,“那个时候他倒在地上了,我没敢过去看。” “为什么?”邢庭说,“你应该过去给他补两枪啊,万一他活过来,你和队长都有危险。” “我杀死了队长。”阳明臻忍了许久,他终于说出这个秘密。 “我赶到那里的时候,队长已经不是人了,我亲眼看见他的手变得和怪物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像是在责备自己来晚了。 “他把怪物杀死的那一瞬间,我开枪打了他……” 枪声响后,他看见队长的身子向后倒下,落下悬崖,不见踪影。 “我想找的他的尸体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变异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阳明臻有些懊恼地说。 他一个人在悬崖边看了许久,才慢慢走回青神庙。 “等我走回青神庙后,发现警局前来支援的队伍已经赶到,没有怪物保护的青神庙被他们攻破,里面的绑架犯全部被他们击毙,那些被绑架的受害者只剩下四人,其余的都死了。” “那四个人就是地狱美人图里的人?”邢庭问。 “嗯,我跟着他们把四个人送进医院,这四个人因为惊吓过度,变得有些疯癫,治疗了半年左右才恢復正常。那个秋明鹭的病症就是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比如说她能够看见你口袋里装着什么。” 邢庭摸着自己的脸想,“这或许不是什么癔症,而是她真的可以看穿一切,只是因为在精神病院,所以你们不信任她。就好比我这一张脸……” 阳明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你是怎么办到的,变得和我一模一样?” “很简单,我只要毁容,让脸长出新的皮肤和五官,我可以随意变成我见过的任何人。”邢庭有些尴尬地说,“不过这个时间有限,并不能一直保持。” 阳明臻追问:“那何復呢?他的特异功能是什么,仅仅只是死而復生那样简单吗?” 邢庭这才想起何復已经被阳明臻开枪打死的事实,“你刚才说你打死的是队长何復,那七号鱼馆里的何復是另一个人?” 阳明臻说:“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依然能够辨认出这个人不是我的队长。” “我开枪打死队长后,警局把这件事情也压下来,他们说茶城是不允许出现怪物传闻,他们便把队长的死亡消息定义为失踪。谁知道半年后,队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警局里,那些毫不知情的队友便把他当成何復,他们在一起谈论案子,我在暗处却计划着该如何杀死这个人,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个假何復就是怪物变的。” “所以你又一次开枪打死了他?”邢庭想起那天他看见何復换衣服时,胸膛上的那颗子弹。 他问何復,这子弹是怎么一回事。 何復依旧笑得淡然:是一个不太熟的朋友打的。 他又问:朋友为什么会打你? 何復说:因为我很欠揍,变成了他最想见的故人。 阳明臻垂下头说:“我把他约到悬崖边,打了他,我亲眼看见他倒在地上,我甚至把他拖去埋了。可是,在两年后我在七号鱼馆里仍然看见了他!” “所以你害怕他。”邢庭说,“你两次因为害怕,开枪打死了何復,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阳明臻哑然。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要变成何復的脸?”邢庭问。 阳明臻回答:“他说过,是为了帮死去的队长调查死亡真相。” “死亡真相?”邢庭皱眉,“那个队长不就你开枪打死的吗?” “不。”阳明臻说,“何復告诉我,队长的身上除了我那颗子弹,还有第二颗,我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子弹打在队长的手臂上,不足以让他死亡,而另一颗子弹打在队长的心上。” “当时在场的只要你和队长,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怪物,暗中有第三人朝着队长开枪。”邢庭摸着下巴作深思熟虑状,“不朝你开枪,去朝着队长开枪,难道在队长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阳明臻勐地抬起头看着邢庭的脸,在这时,邢庭的脸已经变回自己的脸。 “走!”邢庭抓住阳明臻的手,“我们得赶紧去找到何復,如果去晚一步,他没准能被你们警局的内鬼给干掉。”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再说了我不是派了申家兄弟把守他吗。”阳明臻才不信何復会被别人干掉。 邢庭怒瞪他一眼:“这世上没有铜墙铁壁的人,何復他不过是个异人罢了,我们异人最害怕的就是十月!” 第41章 亡命之图09 阳明臻面色阴沉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牢房,把守牢房的申家兄弟大气不敢出,他们刚才是被阳明臻用水泼醒的。两天前,他们被阳明臻安排到这个秘密牢房,看守七号鱼馆的老闆何復,现在牢房里什么也没有。 “我让你们看守的人呢?”阳明臻厉声问道。 申大武垂着头不敢看阳明臻,小声地说:“昨天夜里,有人袭击我们,我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倒在地上了。” 申小文配合的点头:“对,当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咬了,看现在这里都还有痕迹。”说着他就把脖子伸给阳明臻看,白皙的脖子处有一个很小的红点,芝麻大小。 邢庭凑过去看,“这是什么东西咬的?” “不知道,好像是蛇吧?”申大武摸了摸脖子说,“它悄无声息地爬到我脖子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它给咬了。 第67页 “不可能啊。”申小文疑惑地说,“哪有那么细的蛇,还没我手指粗。” 阳明臻听完这番话,冷冷一瞥邢庭,微怒:“你现在相信了吧,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事!这根本不是蛇咬的,是他释放出来的红线,你和我都见过那条红线的威力。” 邢庭知道何復的掌心有一条红线,他起初以为那只是一条伤疤,直到后来见过几次后,他才知道那是何復的武器,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何復才会催动掌心的红线。红线十分锋利,在众人之间游走,确实很像一条细蛇。 可是他仍然觉得,何復没有理由需要逃跑,如果何復真的要逃跑,那早就跑了,何必等到阳明臻去七号鱼馆里抓自己呢? 阳明臻走进关押何復的牢房,他看见地上的那几滴血迹,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血已经干了。 邢庭跟着他走进牢房,看着那地上的血迹,问:“这血会是他的吗?” 阳明臻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牢房的地面并不平整,因前几天下雨的缘故,这里进了许多水,和地上的泥混合在一起,可以清晰的把人的脚印硬上去。 地面上的脚印十分混乱,在这个地方就像是经歷过一场争斗。 邢庭立马喊道:“还有第二个人的出现!” “可能是这个人袭击了申家兄弟,然后把何復带走了。”他仍然在为何復辩解,“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阳明臻站起身,看着邢庭,冷声道:“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不会逃跑?” “他没有理由逃跑啊,如果他想逃,你觉得你会抓得住他?”邢庭反问道。 阳明臻的手拍在邢庭的肩膀,用力抓住肩膀说:“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带走那个人呢?” “谁?” “那个浑身鱼鳞的怪物,张家案里的兇手。”阳明臻怒道,“那个男人就被关在隔壁的房间,现在连带着他也没了!” “即便是这样你依然相信他吗?” 邢庭呆愣地看着阳明臻,“这不可能……” 影鱼被抓进这里这么久,何復都没有出手,偏偏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候何復把影鱼带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邢庭走向关押影鱼的那间牢房,房门敞开,里面除却一室腥味,什么也没有。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警员,他快步走向阳明臻,“阳队长,我们找到了。” 两人附耳低语一阵,阳明臻微微颔首,挥手示意警员退下。 阳明臻看着邢庭,说:“既然你这么信任他,那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让他亲口告诉你。” 他们四人从秘密牢房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明臻带着邢庭走去审讯室。 在审讯室门口,邢庭看见了肖假。 “肖馆主。”阳明臻走向肖假,肖假抬起头看见他,咧嘴一笑,“阳警官好。” “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最后找到了两个人,发现他们都是城里小有名气的画家。”阳明臻开门见山地说,“现在,这两个人就在审讯室里,你跟我一起进去,辨认之前那位给你送画的人。” “好。”肖假十分欣喜,只要能够抓到那个送画人,查出兇手,他的嫌疑就可以洗清,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省的外面那些人把他当成杀人兇手。 经过邢庭时,肖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他总觉得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 阳明臻推门而入,对外面傻站着的邢庭喊道:“你也进来。” 三人走进审讯室,看见桌子边坐着两个中年男人。 “这就是我们找到的人,根据肖馆主的描述,男人的身高外形都十分吻合,就是由于您记不清脸,所以这事儿有些麻烦。”阳明臻说。 肖假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走近那两个男人。 那个穿着棕色外套戴着手套的男人,长相端正,年纪三十出头,却留着一嘴鬍子,看起来比另一个人老十岁。肖假笑着说:“你能开口跟我说句话吗?” 他虽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他记得那个人的声音。 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肖假旁边的阳明臻,阳明臻双手负于身后,威严霸气,“照着他说的做。” 男人有些委屈,“真不是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肖假嘿嘿一笑:“原来是个结巴,那应该不是你。” 然后,他又看向左边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模样比刚才这个男人要难看一点,肖假照例让这个男人开口说话。 “《挥扇仕女图》是谁人所画?” 男人想了想回答:“周景玄。” 肖假微微一笑:“那他的画风是怎样的?” “衣裳简劲,彩色柔丽,以丰厚为体。” 肖假转过身问:“对吗?” “对。”邢庭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肖假他是故意的,他在试探自己。 肖假脸上笑意更深,转过身对着男人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回答得对不对,但是我师父知道。” “阳警官,我已经知道谁是那幅画的作者了。”肖假说出这话时,颇为得意,他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又聪明了许多。 阳明臻说:“好,那就请肖馆主指出。” 肖假伸手一指那个穿着棕色外套的男人,语气激昂地说:“是你。” 男人勐地抬起头,瑟瑟发抖地说:“不是……不是我。” “理由呢?”阳明臻问。 肖假说:“那天来岁月馆给我送画的男人,他并不结巴。” “可是我……我是结结巴。”男人解释。 “不,你是装的。”肖假说,“在那个男人的右手背上有一块伤疤,他送我滴翠镯的时候,我看见了,如果你不是,那就麻烦你把手套取下来。” 男人没敢脱下手套,阳明臻走过去狠狠一扯手套,只见那人的手背上有一块手指头大小的伤疤。 “就是你!”肖假说,“我不会认错的,就是这块伤疤。” 男人将伤疤捂住,瑟瑟发抖地说:“冤枉啊警官,我也是受害者啊,那个人威胁我如果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我跟我的孩子都会死。” 阳明臻双手撑住桌面,一手揪住他脸上的假鬍子撕掉,怒目而视:“把你知道的全部给我说清楚。” 阳明臻把周围多余的人都清走,审讯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露出真面目的男人,不再装作结巴。 “我是被他绑架到那里去的,他拿着枪对着我的脑袋,逼我画出的那几幅画。”男人说,“当时他说让我去北江公园那边作画,画一个风景图,他开出的价格确实让我心动,我就带着画具去了北江公园。” 第68页 “谁知道到了那里,我看见的不是风景,而是被他绑在枫树上的女人。” 阳明臻立刻拿出两张照片,分别是秋明鹭和秋白玫,他指着上面的人问:“是哪个?” 男人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就觉得害怕,他伸手颤颤一指秋白玫。 阳明臻的眉头紧皱,竟然真的和何復猜测一样,秋白玫先死,秋明鹭后死? “你到哪里的时候,这个女人还活着吗?”阳明臻问。 “还活着。”男人说,“只不过,她睡着了。” 阳明臻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男人委屈道:“我也想救啊,刚跑过去想把人放下来,那个兇手就拿着枪出现在我身后。威胁我,一个时辰内画不完这幅画,他就让这个女人魂归西天,于是我赶紧坐下来,按照他选好的角度画画。” “那后来呢?”邢庭追问。 “我开始作画后,男人说感觉这个画不够刺激,他想要添加点东西。然后我就看见他拿刀割了那个女人的脖子……” 阳明臻听到这里,一拳砸在桌子上,“变态!” 男人用双手抱住头,有些痛苦地说:“等我把这幅画画完,那个女人就死了……” “那她的尸体呢?”阳明臻问。他们至今都没有找到秋白玫的尸体。 男人说:“我以为画完这幅画就可以回家了,那个人却说,别着急春夏秋冬四幅画,画完了你才可以回家见你活生生的女儿。如果你画慢了一步,那你的女儿就是个死人了。” “那你就跟着他去了接下来的四个地方?”邢庭说,“那画上一共四个女人,他都杀了谁?” “不是四个。”男人抬起头看着阳明臻,“是一个人,他从头到尾只杀了一个女人,他把女人的尸体背着,走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在接下来的四幅画里,那些女人的脸都是特地画成别人的样子。” 阳明臻和邢庭十分吃惊,他们的猜测居然是错误的?一直以为兇手为作画,杀死四个人来追求逼真的效果,没想到他只杀了一个人? “那秋白玫的尸体呢!她的尸体在哪里?”阳明臻抓住男人的肩膀问,“你们画完画后,把她扔在哪里的?” 男人被阳明臻摇晃许久,才回答:“我给你们提示了。” “什么?” “我画完这幅画后,特别害怕他会杀我灭口,所以在画上动了手脚。”男人说,“如果你们把四幅画拼接在一起看,就可以看见那个图案。” “是这个图案吗?”阳明臻又把那个莲花图案拿出来。 “不是这个,这个图案是他要我画的,他说这幅画要送人,所以让我画好一点。我画的是鱼。”男人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莲花图案的画,是在地狱美人图之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开始接的第一个单子是这个莲花图案?画完了之后,他们又进行第二次合作地狱美人图。” 男人点头。 阳明臻忍不住问:“那你可有看见那个人的长相?” 男人不敢开口,一旦他说出来他的家中年幼的女儿就会有性命之忧。 阳明臻看穿了他的想法,冷言道:“我保证你的女儿没有危险,早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派人把你家包围了。” “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兇手一日没落网,我就保护你一日。” 男人在内心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阳明臻。 “他皮肤很白,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分年轻。” 邢庭在心底安慰自己,放心这世上有很多长得很白的娃娃脸,这不一定就是何復。 “对了,那个人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 男人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主动要求,“我可以画出来给你们看。” 阳明臻面色铁青,语气冷冷:“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尽管之前他也不太相信这些事情是何復做的,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何復,他不得不信。 “我现在要你回答我之前的问题,秋白玫的尸体在哪里?” “七号鱼馆。” 邢庭身子一怔,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兇手会把秋白玫的尸体藏在七号鱼馆? 阳明臻怒目而视:“你不要再多说一句话,否则我把你当成同犯。” 邢庭立刻闭嘴,他知道现在人证物证确凿,不管自己再为何復怎么辩解,阳明臻都不会相信。 半个时辰后,他们赶到七号鱼馆,阳明臻带着一队警员把七号鱼馆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七号鱼馆的杂物间里找到了秋白玫的尸体。 邢庭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在七号鱼馆的卧室就与杂物间一墙之隔,他竟然和秋白玫的尸体在一起睡了这么久? 一想到这里,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全城通缉何復。”阳明臻一声令下,怒道,“不管他是人是鬼,老子都要抓到他。” 第42章 亡命之图10 秋白玫的尸体被带回警局,经法医检验她的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 “死者身前遭到捆绑,她的手脚上的淤青可以说明,兇手确实是按照地狱美人图的杀人手法,将她捆绑,然后割断颈动脉死亡。”郁舂拿着解剖刀对阳明臻说,“她的脖子上有三道伤口,有两道伤口的程度很轻,不足以让人死亡,致命伤害是在这里。” 郁舂用手指指着第三道伤口,“这一刀割断了她的颈动脉。” 阳明臻垂首看着秋白玫的尸体,这确实如同那个画家所说,一开始兇手并没有打算杀死秋白玫,只是想用这个伤来恐吓画家,希望他尽快把画画完。 “在地狱美人图第三张秋季图里,美人被浸泡在池塘里。”郁舂说,“秋白玫的尸体也曾被水泡过。” 阳明臻没有发表看法,仍然盯着这具被水泡过的惨白尸体。 根据画家的提供的线索,他们在七号鱼馆的杂物间里发现秋白玫的尸体。画家指出兇手的模样与何復十分吻合,假设何復就是兇手,哪有人会在杀人之后把尸体藏在自己家中等着别人去看?这并不符合逻辑,那退一万步,没准何復他有特殊癖好喜欢收藏尸体呢? 如果何復是兇手,他又是如何把这个尸体运进七号鱼馆的杂物间?要知道七号鱼馆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偏僻,想要搬东西进去,那总得有路人看见吧?如果是在晚上把尸体运进去,那作为杀人兇手的何復又为什么偏偏会让画家看见这一切? 阳明臻想,如果自己是兇手,杀人之后肯定不会留下一个目击者,作为目击者的画家应该被杀掉才对。 可偏偏他们找到了这个画家,并且案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何復。 虽然他从来不相信何復,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他们警局连续几天都没有一点进展,在寻找画家之后,这个进展简直神速。 第69页 根据肖假的描述,他们找到的两个画家其实是没有问题的。经过肖假的试探得知那个手上有伤疤的画家徐旻,就是地狱美人图的作者。在这个环节里假设肖假没有撒谎,他的记忆也没有出错,那么他们确实是找到了当初的送画人。 但是谁能保证,这个送画人不是兇手派出的晃子呢? 一开始审问画家时,阳明臻也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他在听说兇手把尸体藏进七号鱼馆后,阳明臻才终于确定有人想要何復背锅。 既然如此,那他就将计就计,带着人去查封七号鱼馆寻找尸体。 假如画家是在撒谎,那七号鱼馆里是不会有秋白玫的尸体。 等到他们真的找到尸体,阳明臻的心思动摇了,这件事情即便不是何復干的,那也和何復脱不了干系,毕竟尸体就是在他家发现的。 不管尸体是何復藏进去的,还是被人陷害的,他都一定要找到何復。 身旁的郁舂还在进行尸检,他一向十分细心,生怕遗漏每一个细节。 阳明臻却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打开门,如同一阵风跑出了验尸房。 邢庭在阳明臻的办公室里睡觉,倒不是他把这里当家,而是阳明臻把何復定为兇手后,连带着他也被怀疑了。 ‘哐’地一声,门被人推开,邢庭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一睁开眼,就看见阳明臻面色铁青,身后的助手崔良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地说:“徐旻,徐旻死了。” 阳明臻怒得一拍桌子,“我不是让你看好他跟他女儿吗!” “不是。”崔良小声辩解,“我说的是真徐旻死了。” 邢庭立马站起身来,看着面前这两人。 崔良解释:“那天我按照队长你的吩咐把徐旻放回家,我一路跟着他,发现他到了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到半个时辰,他的女儿就一直放声大哭,徐旻坐在窗边竟然纹丝不动。” “我们埋伏在徐家外面觉得有些蹊跷,徐旻十分疼爱他的女儿,不可能任由女儿哭那么久不理。于是我们的人立马跑进徐家,上二楼发现他的房间锁着,我就带人撞门进去。”崔良停顿了一下,“然后我们就看见徐旻的尸体坐在窗边,他的女儿就在旁边一直摇晃着徐旻的尸体。” 阳明臻阴沉着脸,冷声追问:“你说房间里的尸体才是真正的徐旻,那来警局里接受调查的人是假的?” “对,房间里的徐旻早就死了。”崔良害怕被阳明臻骂,声音越来越小,“那天我们去徐家让徐旻来接受调查,我们没有人去二楼,所以并没有发现二楼还有另一个人。” “那你们为什么没去!” “当时徐旻说,他女儿智力有缺陷,怕生人,所以没让我们上去。”崔良如实回答。 邢庭试着分析道:“假如真徐旻已经死了,他和秋白玫的死亡时间一样,这么多天他家中的女儿一直都是另一个假扮的徐旻,女儿天生痴傻,分辨不出自己的父亲,或许还真的有可能。” 阳明臻怒道:“人家的女儿天生傻,难道你们是天生蠢吗?让你找个人都能找错。” 崔良为了转移阳明臻的怒火,立刻把自己发现的东西拿出来,“队长,这是我在徐旻的家里发现的,这个东西当时就放在徐旻的手里。” 阳明臻结果崔良用手帕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这似乎是一块人皮,拇指大小。 “这不就是那天我们审讯的画家徐旻,他手上的那块伤疤吗?”邢庭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想到啊,这小子真会玩,居然给自己贴一块假伤疤上去,这手艺还真不赖,竟然能骗过我们火眼金睛的阳明臻队长。” 最后这句‘火眼金睛’是在讽刺阳明臻,阳明臻自然也听懂了,他瞪了一眼邢庭,然后把崔良抓过来,问:“徐旻的尸体被放在什么地方?” 崔良回答:“还没来得及给法医送过去。” “好,我要亲自过去看看。”阳明臻低声吩咐道,“你先别告诉其他人。” “嗯。” “发现徐旻尸体的除了你还有谁?”阳明臻问。 “就我们和老酒。” 阳明臻听后微微颔首,老酒是他们队里的一个老警员了,为人本分,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喝两口,所以警局里的都喊他老酒。 他吩咐完崔良后,一把抓住邢庭走出了办公室。 “喂,我说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邢庭被阳明臻抓得有些痛,不耐烦地跟在他身后说,“我都跟你说了,何復肯定不是兇手,哪有这么傻的兇手把尸体藏在自己家里等你去找,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为什么还是不信呢……” 阳明臻转过身,眼睛注视着邢庭:“我要你变身给我看。” “什么?”邢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阳明臻。 阳明臻打开身后的门,把邢庭推进去,邢庭差点就给桌子上摆放的尸体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变成他的样子。” 邢庭站稳,看清面前的尸体是徐旻。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邢庭有些不太明白。 “你不是说你会变脸,既然这样那就变成徐旻的样子,回到徐旻的家中。我要看看兇手他还会不会再来一次。”阳明臻双手环胸地说,“如果他敢来,我就抓住他,这样你的何復就洗清嫌疑了。假如来的是何復,那我就正好抓住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万一你们没抓到兇手,我也被干掉了,那怎么办?”邢庭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偏偏招惹了阳明臻这个傻大个。 阳明臻说:“你放心,我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你。” 邢庭翻了一个白眼,谁需要你保护,老子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偏偏招惹了你们这群人。 “先说好,我的脸维持的时间不长,如果我感觉不对劲,我要马上撤退。” 阳明臻一口答应:“好。” 然后,邢庭对着他挥手:“那就麻烦您先出去,我变身的时候不太想被人看见。” 阳明臻乖乖地走到门口,关上门,为邢庭把门。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开了,徐旻从房间里走出来。 阳明臻再一次感受到变脸的可怕,这完全就像是死而復生,如假包换的徐旻。 随后,崔良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徐旻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队长,诈尸,诈尸了!”崔良害怕地掏出枪,把阳明臻护在身后,“队长你快跑,我掩护你。” 阳明臻一脸黑线,“你赶紧开车把我和他送去徐旻家里。” “啊?”崔良不明所以地看着阳明臻,这又是演的哪出戏?为什么队长一点都不害怕呢? 徐旻对着崔良微微一笑:“小崔警官,早上的小笼包子很好吃,谢谢啦。” 崔良浑身一怔,他瞬间明白过来,“你是邢……” 第70页 “嗯,我们走吧。”邢庭将帽子戴上头,将徐旻的脸埋入阴影之中。 三人踏上去徐旻家的路。 留给邢庭的时间并不多,他的变脸如果被人兇手识破,兇手不但不会来,反而会引来其他人。 比如说——猎人。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黄历,今天就是农历十月十日了,正是猎人们出门捕猎的日子。 其实他并不想答应阳明臻变成徐旻,但是为了何復,只能这样试一试。 假如今晚出现在这里的是何復,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墙壁上的挂钟,走向了夜里十点,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透。邢庭来到窗口边,他要把这张脸露出来,让兇手知道徐旻还活着,顺便他也想看看阳明臻和崔良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这两个傻子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时间到了后半夜,有大风从窗户刮进来,邢庭感觉自己的脸有了异样,他立马走过去把灯关了,然后又开,灯闪动三下,这是给阳明臻的信号。 然后邢庭蒙脸从徐家走出。 阳明臻和崔良在远处看着这周围的动静,没有任何异常。 邢庭走过来后,三人一起上车离开,今天的事就算是结束了。 回到警局,邢庭的脸已经彻底恢復原样。 “我就跟你说了这个计划行不通。”邢庭低声对阳明臻说,两人继续朝着办公室走。 “队长,这么晚你们去哪里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人齐齐回过头。 只见郁舂提着一盏油灯向他们走来,邢庭被吓了一跳,这个场景多像他和何復的第一次相遇,那个时候何復的手中也提了一盏灯。 阳明臻说:“去吃了些夜宵。” 郁舂微微一笑:“是嘛,怎么不叫我,我在验尸房里待了一下午。” “有什么发现吗?”阳明臻问。 郁舂无奈摇头:“没有。” “那你早点休息。” “嗯。”郁舂点头,他换了一只手提油灯,正准备离开这里,邢庭眼尖看见郁舂手腕上的痕迹。 “郁法医,你手腕出血了。”邢庭有些惊讶,“是被什么东西给勒了吗?” 阳明臻也看见了郁舂手腕上的痕迹。 郁舂用袖子遮住了手腕,笑了笑说:“被一点东西擦破皮,没什么关系。” “那可真得小心了,万一感染什么病毒,我听说最近又在闹什么病毒,郁法医身子娇弱,可得注意啊。”邢庭善意的提醒,眼睛一直盯着郁舂被挡住的手腕。 郁舂微微颔首:“是,那也得小心,那具尸体在你旁边呆了那么久。” 说完,他提着油灯走进自己的房间。 邢庭这才把眼神收回来,跟着郁舂回到办公室。 阳明臻嘆气:“一晚上都没有什么收穫。” “你没有,可是我有。”邢庭神秘莫测地一笑。 阳明臻盯着他,期待他的下文。 “郁舂手上的伤,不像是擦伤。”邢庭说,“我眼睛可比你们正常人好很多,虽然他遮得快,但是我还是看见了,手腕上的伤痕分明是被绳子给勒伤的。” “那么细的绳子。”邢庭用手指比划,“只有他有。” 阳明臻自然清楚邢庭口中的他是谁,不管邢庭猜测得对不对,总得讲究证据,若是现在贸然去询问郁舂,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现在这么晚了,将就在这里睡一晚吧。”阳明臻说着就去柜子里搬出两条被子,好在他办公室的桌子够大,把上面的东西往地下一放,两张桌子拼成一张床,他们二人往这上面一躺。 “这床也太小了。”邢庭裹着被子埋怨。 阳明臻冷哼一声:“嫌小,给我滚去地上睡!” 邢庭微怒:“你明明可以放我回去睡,我的床可比你这大多了。” “不行。”阳明臻反驳,“没找到兇手之前,你就得跟我睡。” 邢庭皱眉,怎么感觉这个场面有点怪怪的? “喂,我们要不要去试探一下郁舂,我觉得他很可疑。”邢庭小声建议。 “闭嘴。”阳明臻说,“不管他可疑不可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别去打草惊蛇。” “哦。”邢庭抓住重点,“所以,你也在怀疑他咯?” 阳明臻不再说话,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外面大雨磅礴。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世上谁都不可信,或许他一直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周围的人都在骗自己。这是他从小就有的这种感觉,小时候母亲跟他说,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 他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可是心思比谁都细腻,只不过头脑反应比别人慢一些,以至于在警局里呆了这么些年都只是个小警员。一直到两年前经歷那个案子后,他成为唯一活下的警察,解救了四名受害者,他得到了警局的表彰,这才升为警局队长。 “喂,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咯。”邢庭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多起来,缠着阳明臻想聊个通宵。 阳明臻却开始打唿噜,震天动地。 邢庭无语,他可真是羡慕阳队长这个睡眠质量,倒头就睡。 他也闭上眼睛,算了,懒得去想这些,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睡觉。 那么,一夜好梦吧。 醒来,我们就去找何復吧。 第43章 绣花皮衣01 ‘魅力人生’洋装店的门开了。 店主苏西翘着兰花指站在门边笑若桃花,那脸上的胭脂真真是把一张好脸涂成了猴子屁股。店外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去看这个长着猴子屁股脸的人,他们是真的很想分辨出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 若说他是个女人,他又穿着一身洋气西服,胸前一马平川;若说他是个男人,他偏又涂着女人才涂的胭脂水粉,一头浓密的绣花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丝毫不比女人逊色。 苏西倒也不在意人群灼热的目光,他打国外留洋回来,往茶城生根扎地就觉得这些人是忒土了,一点都不时髦不摩登。他发誓要把自己的服装店做成茶城的名牌服饰,想来想去,他决定用自己精緻的脸来吸引顾客,每个两个时辰换一套服装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就像一个精緻逼真的假人。 这个方法确实有效,很快就吸引了一堆年轻女孩前来围观,魅力人生的招牌很快就火了。 这天,洋装店门口依旧聚集了一群女孩,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学堂里的学生。不过,这群女孩来围观的不是衣服,而是苏西本人。她们来到苏西面前,把钱放在一个穿着淳朴的女孩手里,让女孩做见证人,女孩左手站拿着钱,右手也拿着钱。 “左手,我赌他是个女人。马蓝花手里的钱,就是我今天的赌注。”带头的那个女孩将手搭在马蓝花的肩膀上。苏西微笑,原来这个淳朴的女孩叫马蓝花,这个名字可真是一点都不时髦。 第71页 另一个女孩拍着马蓝花的右手说:“我打赌他是男的,没准是个太监。” 苏西黑着脸看着那个短髮女孩,他心想,要不是老娘现在在装模特,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谁是太监,谁是太监! 几个女孩说完自己的赌注,苏西在旁边听着额角的筋抽了好几下。他在内心吐槽一百八十遍,蠢货。 “现在我们需要马蓝花帮我们验证一下,这个人到底是男是女。”短髮女孩拉着马蓝花的右手。 苏西心想:这得怎么验证? 只见,那短髮女孩对着马蓝花挑眉道:“上吧。” 马蓝花害怕地看着苏西的眼睛,反正这是个假人,长得还不赖,摸一摸应该不亏? “快点。”短髮女孩不耐烦地说。 马蓝花咽了口水,把她的手伸向了苏西的胸口,她轻轻一拍,是真的很平。 “没……没有。”马蓝花说。 苏西的额角又抽了抽,你们还能再无聊一点吗? 之后,只听见短髮女孩说:“好,下面请马同学帮我验证一下他是不是太监。” 在场所有人都笑出声,马蓝花一张脸比苏西的猴子屁股脸还要红。 苏西怒目而视,他拿眼睛瞪着马蓝花:你要是敢,我立马咬死你! 短髮女孩靠近马蓝花,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如果不去,我敢保证明天你在学校里会比今天更惨。” 这是在威胁马蓝花? 马蓝花鼓足勇气,小声地对苏西说:“对不住啦……” 马蓝花的手伸向了苏西腰部以下的地方,她其实也不愿意的,可是如果她不答应,这群小霸王还会用别的方式羞辱自己。 马蓝花的手要靠近苏西时,苏西动了,他低下头,伸手抓住马蓝花的手。 “女孩,你这是在找死。” 苏西的声音很好听,发怒的时候也十分迷人,以至于马蓝花被迷得有点走不动路,旁边的几个女生已经跑了三百米远。 马蓝花吓得哇哇大叫:“模特成精了。” 正在这时,魅力人生的店里传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杀人啦!” 苏西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奔进店内,只见他店里的伙计小南同志吓得面色苍白,在小南的脚底下摆着一件形状古怪的衣服。 看那衣服的质地,应该是皮衣,只是这皮衣是肉色的,上面还有猩红的花纹。 苏西弯下腰,捏起皮衣的一角,他那张猴子屁股一样的红脸,瞬间变了色。以他对衣服布料的了解,这东西压根就不是动物皮。 “这是人皮。” 店内的客户听见这句话后,仓皇逃走,边跑边喊:“杀人啦!” 马蓝花躲在门口,眼睁睁地看见苏西从衣架上挂着的那一堆衣服里翻出了三件人皮衣,那一瞬间她吓得晕了过去。 苏西皱着眉走过去把马蓝花抱进店里,放在沙发上。 “小南,我们报警。”苏西回过头,看见那壮汉小南也倒在了地上,就差口吐白沫了。 经此一闹,魅力人生洋装店贩卖绣花人皮衣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茶城。 第44章 绣花皮衣02 距离上次‘名画杀人’一事已有半个月的时间,茶城警方依旧没有找到兇手。 邢庭在警局里住了三天后,阳明臻把他送回了七号鱼馆,这说着是陪睡实际上也是为了给邢庭洗清嫌疑,警局里的人都知道最后查出来的线索与七号鱼馆的老闆有关,而邢庭又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何復的人,他们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邢庭身上。 某次会议结束后,阳明臻被支队长刘长栋给拦下,这个拿钱买官的草包队长居然向阳明臻提议。 “小阳,你也不小了,过几天上头会派人来安排新的队长,有好些老人都要被撤掉。你看看你工作这些年没有一点变化,比你年轻的人都爬到你头上了,你再不想个办法往上面爬,你就会被撤掉啊。” 阳明臻不善拍马屁,嘴皮子也没别人利索,旁边的人都说他是个木头。这会儿听见这些话,他也只能尴尬一笑。 “你也别装什么正经了,这世道能活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看前几年那件事情你不会办得很好吗?”刘长栋笑呵呵地拍着阳明臻的肩膀说,“这回你还可以这么办,抓个替死鬼,让他死了得了,你也好升官发财不是么?” 阳明臻剑眉紧皱,他实在是不喜欢和这群人打交道,连好脸都装不下去,直接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刘长栋在他耳边低语,“我看那个伙计就不错,适合帮你挨刀,找不到那什么何復,就用他吧。” “我阳明臻还没有窝囊到这个地步,刘队长这个主意恕我不能接受。”阳明臻也懒得跟他客气,转身就走。 要不是看在这两年刘长栋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他真的很想给这个人一拳。茶城老百姓不信任警方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群饭桶连自己的碗都要抹黑了再用,那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老百姓信任呢? 刘长栋也不再笑了,脸上的表情也比方才严肃,对着阳明臻离去的背影说道:“你小子装什么正义人士呢!两年前杀死何队长的时候,你怎么不装自己正义呢?” 阳明臻立刻转过身,愤怒抓住刘长栋的衣领,他本就比刘长栋要高半个头,此刻简直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起这只聒噪的小鸡崽子。 “你说什么?”他最恨被人提起这件事情,虽然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并不多,只有上面几个领导知道。他们也曾安慰过他,没准那个时候何队长已经变成怪物了,打死了也算是情有可原,无需自责。 这刘长栋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桩事,还在他的嘴里换了一个味儿,把阳明臻变成了‘杀友求荣’的小人。 刘长栋咧嘴一笑,脸上的横肉开出褶子花,“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初队里有好些人想杀他,这不多亏了你……” 说到这里,刘长栋突然闭上嘴巴,有些话他险些说漏嘴。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阳明臻很想知道当年队长的死亡是不是另有隐情,因为之前何復也告诉过他,队长的身上除了他打出的子弹,还有另一颗,那一颗正中队长的心脏。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口了,穿着黑色制服的局长走出来,冷眼看着阳明臻和刘长栋。 “在会议室门外斗殴,该有怎样的处罚?”局长侧首问身边的秘书。 秘书正欲开口,刘长栋抢先说道:“没有,我们没有斗殴,小阳同志在帮我整理仪容。” 说着他沖阳明臻使了一个颜色,阳明臻只好随声附和:“是,刘队长的领带歪了。” 刘长栋对着局长笑得谄媚,局长却看着阳明臻,“你就是那个中队长阳明臻?” 阳明臻点头:“是。” “名画杀人这个案子是你在跟,兇手至今没有抓到,你还在这里替他整理领带?”局长冷哼一声,“我看你还是回去整理整理头上戴的帽子!” 第72页 “是我办案不利,请局长再给我一些时间。”阳明臻垂着头看着脚尖。 局长没再说话,带着身后一队人快速走出这栋大楼。 阳明臻本想抓住刘长栋问个明白,抬头却看见那小子居然跟着局长跑了。 “该死,别让我逮着你!”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阳明臻决定不能让邢庭变成他们口中的替死鬼,这群饭桶为了自己的饭碗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为了确保邢庭是清白的。他决定自己每天都把邢庭带在身边,两人在办公室里的桌子上将就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俩也没闲着,明里暗里都在调查名画杀人。 白日在警局里待着的时候,邢庭就一直监视着法医郁舂,他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可是阳明臻警告过他不许打草惊蛇,所以这几天观察下来,邢庭就只有一个发现,这个郁法医活得可真是精緻啊。 到了晚上邢庭和阳明臻抹黑去青神庙,青神庙破破烂烂,大晚上风一吹,四周的草木就像是随时都能蹦出好几个千年老鬼一样,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样折腾了三天,邢庭觉得阳明臻办公室的桌子睡得骨头疼,于是向阳明臻提议要回七号鱼馆睡觉。 就这样,阳明臻把他送回七号鱼馆,邢庭回去就抱着那只小黑猫亲了三口。 他掂量了一下小猫的体重和走之前没什么区别,他欣喜喊道:“阳队长,小咪的体重没有减轻,那就是说何復回到这里餵养过它!” 阳明臻也看了一眼小咪,这猫好像是没有什么变化,难道何復真的回来了? 邢庭心想,以阳明臻不肯信任何復的心,肯定会在何復回来的第一时间抓住何復。于是,他赶紧对着阳明臻挥手,“队长你赶快回去吧,你们局里少了你肯定不行!” 阳明臻知道邢庭在想什么,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七号鱼馆。 邢庭抱着小咪,他只恨自己不懂猫语,抓住小咪的猫爪子说:“小咪,下次你要是再见到他,你告诉他赶紧回家,不然他连七号鱼馆都保不住了!” 小咪迷茫地看着邢庭,“喵。” “……”邢庭无语坐在沙发上嘆息,他真是傻了,居然跟一只猫对话。 在那之后,他每天还是和从前一样,一个人买菜煮饭面对鱼缸里的鱼和不会说话的猫。每当黑夜来临,他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第二个何復。 假设何復的生命是漫长的,无止境的,那就意味着这漫长的岁月里何復都在重复生活,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邢庭在七号鱼馆里等了十天后,那个餵养猫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直到今天,他上街买菜路过‘魅力人生’洋装店,听说里面死人了,没看见尸体,只看见了三件人皮衣。 邢庭本能地退缩,他刚从上一个案子里洗清嫌疑,这会儿要是再沾上别的案子,他的小命可能真的不保了。 正在这时,阳明臻从洋装店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提着菜篮子的邢庭。 “邢庭,站住!” 邢庭一听见这话,提着菜篮子跑得飞快,阳明臻一声令下让手下跑去抓住他。 两分钟后,邢庭像是被抓小鸡一样,被人提熘到阳明臻面前。 “不是我干的。”邢庭委屈地说。 阳明臻说:“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你跑什么跑,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邢庭抬起头问阳明臻。 阳明臻的手搭在他肩上:“中午我上你家吃饭吧,我想吃你做的炒面,上次吃了一次很惦记。” 邢庭简直失去了翻白眼的力气,“队长,你是很穷吗?连炒面你都需要上门蹭饭!” “少废话,你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别在大街上熘达。”阳明臻照着他屁股就给他一脚,脾气仍然十分火爆。 邢庭提着菜篮子熘出现场,余光之中他瞥见了一个人。 洋装店的老闆苏西,他正坐在阳明臻的警车上,远远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苏西对着自己笑了。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头顶上的烈日让人睁不开眼睛,邢庭却觉得背后有点冷。 第45章 绣花皮衣03 临近中午,邢庭把菜洗好放在菜板上,将胡萝蔔和青椒切成丝放在一旁,又拿小碗打好酱料,里面放着酱油和醋以及辣椒油。面煮好后放在冷水里泡一泡,然后将姜蒜胡萝蔔丝,青椒丝放入锅中炒,再将凉好的面放入锅中,倒入打好的酱料一同翻炒。 “你放虾仁了吗?”阳明臻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进来,吓得邢庭拿锅铲的手抖了一下,“我跟你说千万别放香菇,我最讨厌那玩意儿。” 邢庭真是恨不得拿着锅铲,一铲子铲飞阳明臻的脑袋,“你要求怎么那么多,虾仁没有,想吃自己买去!” 上次在警局里与阳明臻共度了三天,邢庭真是吃不惯他们警局的食堂,那简直是对美食的侮辱!于是邢庭偷摸着进去自己炒了一盘炒面,被阳明臻逮住了,俩人吃完一盘炒面,阳明臻这就惦记上了。 只不过,邢庭挺佩服阳明臻,这几日没破名画杀人案,又来了一个绣花皮衣案,他居然还有心情吃炒面。 “你心挺大的,就不怕被你们局长请你吃炒鱿鱼吗?”邢庭把炒好的面,分成两盘,一盘递给阳明臻,一盘自己端着走向餐桌。 阳明臻一手端着炒面,一手拿着苹果,说:“炒鱿鱼是肯定要吃的,其实我也不太想干了。” 邢庭觉得惊奇,“这一点也不像是阳明臻的作风啊,你是不是在警局受什么委屈了?说出来,让我乐乐。” “去去去。”阳明臻屁股落座,手上的苹果也啃完了,他有些惆怅地看着那盘炒面,“没准啊,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这里蹭饭了,过几天案子再破不了,我可能得告老还乡。” “你玩真的啊?”邢庭忽然觉得不能再打击阳明臻了,他得给点安慰,“其实吧,你真的是茶城里难得的好警察,我这些年闯江湖见过不少人,你这样老实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阳明臻停住要去拿筷子的手,瞪了一眼邢庭,“你不就是说我傻吗?” 邢庭点头,“虽然你确实挺傻的,可是你这种傻对百姓来说不正是一种福气吗?” “嘿,我还真是谢谢你夸我!”阳明臻拿起筷子,夹起炒面往嘴巴一送,嚼了几下,他觉得这炒面是真的香,“你说,我告老还乡去开家面馆咋样?要不,就在这城里开个面馆也行?” “谢谢你哈,茶城里的面馆很多,不缺你一个。”邢庭哧熘着面,感受着美食的魅力。 阳明臻无语,“那我出资开家饭馆,你来我这当个厨子。” 邢庭把筷子放下,瞪着阳明臻:“我说,阳队长你今天怎么这么伤春悲秋的,你不会真的是想来跟我探讨一下美食吧?对于今日刚发生的人皮案子,你不打算跟我说说?” 第73页 他看见阳明臻在现场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货肯定不是来吃炒面那么简单。现在面吃了一大半,事儿却还没说到点儿上。 阳明臻摆了摆手说:“吃吧,我们还是继续吃,吃完了再说,不然我怕现在说了,我们会边吃边吐。” “有那么严重?”邢庭皱眉。 自从他招惹了何復和阳明臻什么噁心的事情没见过,难不成这次的人皮案又噁心出了新的境界? 俩人埋头吃面,不到一会儿盘子干净了。 邢庭抬起头,两手撑着下巴看着阳明臻:“阳队长,现在可以说了吗?” 阳明臻很讲究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巴。 “今天上午在魅力人生洋装店里发现了三件人皮衣,据顾客交代,她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在那一堆衣服里摸到了一个皮质柔软的衣服,当时她觉得这个手感不错,于是把那件衣服扯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人皮。”阳明臻说,“当时吓跑了店里的所有顾客,只剩下伙计小南和老闆苏西,以及一个晕倒的女学生马蓝花。在查出衣服里挂着的三件人皮衣后,老闆苏西报案,我们的人赶到现场后,对现场进行初步的调查。” 邢庭问:“你们检查过了,那真的是人皮做的衣服?” 阳明臻点头,从包里拿出三照片,这就是为什么要让邢庭把饭吃完了再讨论的原因。照片上显示的是黑白样子,实际上那三件人皮衣服还有血和肉,那种感觉就像是扒皮没有扒干净,上面还粘着两块肉。 这三件皮衣比正常的皮衣要小很多,估计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能穿,它只有衣服的形状,并没有完全缝合好,红色的丝线好像用最大号的针穿过,缝得很稀散,并不密集,看得出这是一个手工不好的人缝制的。 每一件皮衣都被人绣了三到四朵花,那糟心的绣工配上那几块悬挂的肉,让人看了反胃。 “法医检查过这个人皮,其实这个兇手扒皮的时候很细心,按理说以他的这种刀法是根本不可能挂几块肉在上面。”阳明臻说。 邢庭看了头皮发麻:“这完全就是故意的,挂点肉在上面吓人,这兇手也太变态了吧!” 阳明臻继续说:“这皮肤很细腻,像是女人的皮肤。我让崔良去查茶城近期的失踪人口里有没有女人,他告诉我一共有四个。” 说到这里,阳明臻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四个失踪者。 许平平,四十岁,患有痴呆症于半年前失踪。 陈橘,十八岁,半个月前失踪,就读于茶城学院。 秦微,二十五岁,十二天前失踪,茶城学院老师。 张如月,二十八岁,二十天前失踪,某公司小职员。 “这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是茶城学院的,我在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繫?”邢庭看着陈橘和秦微,这两个人的名字都被阳明臻用红笔圈起来了。 “这俩我也让崔良去调查了,目前还没有线索。”阳明臻揉了揉头,“不管怎么说,这四个人都与魅力人生洋装店没有关系,她们甚至都没有进过这家店,谁会扒了她们的皮放在店里呢?” 邢庭对此看法却不同,他跟着何復待久了,脑子里的想法也不由自主地会去思考,如果何復碰见这个事情,何復会怎么想呢? 他摸着下巴想:“如果兇手只是随机杀人,陈橘和秦微正好都是一个学校的,那可能就只是一个巧合。所以,她们的死也不一定要与魅力人生洋装店有关系,可能是兇手杀人之后,随便把人皮放进了魅力人生的店铺里,想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出来?” 阳明臻点点头,继续说:“伙计小南交代,那一排衣架上的衣服是他三天前刚换上去的新货,而这新货的来源是老闆苏西自己设计的。小南敢肯定,挂衣服的时候他仔细检查过,这一堆衣服都很正常里面并没有夹带人皮。他也表示,衣服在挂上去后,那一排衣架一直都没有人动过……” “为什么新衣服没有人去试穿?”邢庭提出疑问,“新衣服不应该是试穿最多的吗?” 阳明臻有些无奈,说:“那些衣服是苏西自己设计的,呃……苏西你知道吧?那个审美奇葩的男人,成天把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的,他设计出来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有人穿?” 邢庭无言以对。 “那一排衣服挂的地方是店里的高档区,一般人不会去,就算是去也该由店老闆亲自帮忙拿衣服试穿。小南一般就守在那个地方,所以他敢肯定这人皮不是顾客塞进去的。” 邢庭又说:“不是顾客塞进去的,那就应该是伙计和老闆自己啊,这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把这俩人抓起来审问一番,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阳明臻白了他一眼:“审问他们当然有必要,但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哪有老闆会往自己的店里放人皮,这不是在抹黑自己的招牌吗?那以后还会有人来买衣服吗?” “呃……好像也对。”邢庭转念一想,“那就应该是他的竞争对手干的!竞争对手为了抹黑他的招牌,派人偷偷摸摸地潜入店里,把人皮放在那堆衣服里。” “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对他们店里的门窗进行检查,看看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阳明臻说,“答案是没有。” “我们在窗台上发现了脚印。”阳明臻说着将一张黑白照片拿出来,照片上的脚印很浅,所以看不清,脚印好像是因为踩过湿润的泥土才会印在窗台上。旁边还落了一点泥土,因为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这痕迹被沖淡了。 “有人从窗口翻进去,放下衣服后又从窗口翻出来?”邢庭看着那脚印,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那兇手肯定是伙计小南!” “我查过小南。”阳明臻说,“洋装店到现在开店已有两年半,在这期间苏西换过三个伙计,这个小南就是第三个,他来这里的时间最长。他是去年四月入职。在这之前小南没有一点工作经验,因为他智力有些缺陷,别人都不愿意收留他。” “利用一个傻子去抹黑苏西的店铺。”邢庭咬牙道,“其心可诛。”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咋就那么笃定是小南干的呢?”阳明臻继续说,“还有一点很让人惊讶,小南他不仅仅是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就连他的真名我们也查不出来……” 邢庭敲着桌子说:“你看看,这不就足以让人怀疑了吗!” “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城里,查不到关于他之前的一点信息,周围人也说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阳明臻说。 “身世背景如此干净,如果不是突然来这个城里的孤儿,那就应该是某个神秘帮派里帮主的儿子!”邢庭很认真的分析,阳明臻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少看点话剧本子?” 邢庭反驳道:“人家书里都这样写的啊,一个人查不到身世,只有这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根本没有,籍籍无名。二就是他压根不想让你查到,在伪装。” 第74页 阳明臻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人,也懒得说。 “那你查店主苏西了吗?我听说他是三年前留洋回国的?”邢庭说。 “查了。”阳明臻说,“苏西这人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被苏家老爷收养后一直都很好学,苏家老爷膝下无子,见他好学就把他送去国外留学。回来后,苏西在洈水待过一段时间,然后就到茶城里开店铺,洈水那边布料不错,他店里的一些衣服都是从洈水那边进货。” “洈水,距离茶城也不远,算是邻居。” 邢庭笑了笑说:“那我们不走寻常路,你从洈水开始查,看看小南有没有在洈水待过。洈水那边的警方跟你关系还可以吧?” “呃……不太好。”阳明臻说,“半年前出差去过一趟,把他们那边一个小子给得罪了,现在他升官了,如果需要查那边的人,需要让他下令。” “我说你这人,怎么总去得罪人。”邢庭白了他一眼,“你还是亲自去跑一趟吧,我在这边帮你盯着动静。” 阳明臻挑眉:“什么时候论到你吩咐我了?” “那你还想不想破案了?”邢庭问。 “想。” “那你还不去。”邢庭催促,“你明早就出发吧!” 阳明臻正欲起身离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转过身看着邢庭说:“我真该带你去看看那几件人皮衣,缝制人皮的红线简直和何復手中的红线一模一样。” “我甚至都怀疑,那几件衣服是不是何復缝的!” 邢庭正在收拾盘子,听见这句话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阳明臻,“应该……不是吧,你别见了红线都以为是他。” 阳明臻冷哼道:“最好别是他,否则两个案子加起来,老子抓住他一定让他死无全尸。成天让我不好过!” 撂下这句话,阳明臻就大踏步地走出七号鱼馆。 邢庭跑去关门,长长地舒了口气,这瘟神总算是走了。洗完碗筷后,邢庭把锅里放着的白粥端出来,往窗口一放。 “出来吃吧,这里面放了虾仁。” 一道黑影掠过,窗台上的白粥不见了。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白瓷碗从上面落下,‘哐’地一声摔个粉碎,那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邢庭看着窗外破碎的碗,正如阳明臻所猜测的那样,皮衣上的红线真的是何復掌心的红线。 可是他还是愿意给这个人煮饭,因为他相信,何復不会杀人。因为这个人傻子,连杀鸡都不忍心,居然跟他说:鸡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 窗户关上,邢庭躺回沙发,小咪跳上他胸口,用猫尾巴扫着他的下巴。 “再等等吧,再等一下他就回来。” 他咬牙切齿地想,最好回来,别浪费我那几个珍贵的虾仁,老子自己都捨不得放进炒面里吃! 第46章 绣花皮衣04 阳明臻去了洈水城三日未归,邢庭按照约定帮他盯着魅力人生洋装店。 在这三天里,他换了两张不同的脸去试探魅力人生的老闆苏西,其中一张男人脸,一张女人脸。自从上次男扮女装成张素如后,邢庭对于伪装越发得心应手,特地去把上次那套旗袍拿出来套在身上,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进魅力人生洋装店。 魅力人生洋装店自从被顾客发现用人皮做衣服后,这里的生意就很冷清,邢庭一脚踏进店门,就看见那个小丫头马蓝花还没走,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店里的灰尘。 邢庭翘着兰花指走进去灰尘扑面而来,他掐着嗓子说:“你这是存心想赶客人走吗?” 马蓝花一见来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妙龄女子,瞬间吓得脸色发白,站在原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邢庭倒是没想到马蓝花会如此害怕自己,他只是觉得女生和女生之间对话能够拥有共同话题,也不容易产生防备心理。所以今天才特地打扮一番,想来试探一下这个小姑娘。 他听阳明臻说过,发现人皮衣时,马蓝花和苏西正在店门口,之后马蓝花在见到三件人皮衣后晕倒,是苏西把她抱进店里。 邢庭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抱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回店里? 阳明臻说:听苏西说马蓝花是想留在店里打工赚钱,她很想买店里最贵的那件粉色大衣。 邢庭更加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女生在见到三件人皮衣后依然能够选择面不改色地在店里工作? 见马蓝花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模样,邢庭十分友好地一笑:“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你给我推荐几件衣服,现在是秋天了,我需要备置秋装。” 马蓝花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看着邢庭,此刻的邢庭是个身材高挑模样端庄的女人,经过他的改造这张原本看起来还算比较精緻的女人脸,现在有点尴尬,被马蓝花这样一看他有点不自在,他笑了笑说:“呃……我不太会化妆。” 马蓝花抿唇一笑,这岂止是不太会化作简直和苏西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苏西化妆是为了吸引顾客进店。那这位漂亮的姐姐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喜欢什么颜色?”马蓝花声音瑟瑟,她还是不敢把声音放大。 邢庭狡黠一笑,说:“都可以,我偏爱粉白。” “嗯,我们店里正好有两件粉白的秋装。”马蓝花走向店的左边,引导的邢庭过去,邢庭跟在她身后发现这姑娘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是个家境不好的女生,只不过她举手投足间的那种气质,又不太像是家境不好的人。 马蓝花将挂在墙上的白色大衣取下给邢庭,“小姐,你穿这一身不错,你肤色白穿这件白色会很显气质。” 邢庭提着那件白大衣掂量了一下,站在镜子前比划,“这衣服还不错,就是没什么亮点,我不太喜欢。” 马蓝花说:“那我们这里还有一件粉色的,您要不要试试?” “好啊。”邢庭笑。 马蓝花将白色大衣放回去,又将一件粉色的大衣取出来,这次邢庭依然不满意。他伸手一指右边墙上挂着的那件粉色大衣,“我想试这件。” “这……”马蓝花有些为难,她的眼睛看向那件镇店之宝,她为了凑足钱不惜来这里打工,不仅仅是为了凑钱也是为了不让它被别人买走。 邢庭看见她眼底的光,笑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试那件?” 粉色的大衣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像是一位孤傲的美人在上方俯视着店内的一切。它的袖口上绣着桃花,胸前的扣子也十分独特,是珍珠扣。它的衣领上还别着一支胸针,胸针也是一朵桃花。在大衣的右侧挂着一块牌子:梦境之花。这大概是这件衣服的名字,因为邢庭看见这店里的每一件单独挂出来的衣服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 邢庭走过去,用手抚着大衣的衣袖,桃花当真绣得栩栩如生,仿佛还能闻见它的香气。 第75页 “我觉得这件大衣应该很适合我,你把它取下来我要试试。”邢庭学着霸道千金的样子对马蓝花说,“就它。” “对不起,这件衣服不卖。” 说话的人不是马蓝花,是从里间走出来的店主苏西。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上拿着一堆布料,像是要出门扔垃圾。 邢庭来了兴致,专门挑刺问:“你就是店主苏西,用人皮做衣服的那个?” 苏西脸色微变,语气比之前更显不耐烦,“警察都还没断定的事情,就让你一嘴咬了。既然小姐你那么害怕,那这件衣服我就更不能卖。” “你这是做贼心虚!”邢庭说。 “那你就当我是做贼心虚吧,劳烦你这边走。”苏西微微弯腰,伸出手把邢庭往外送。 邢庭不依不饶,苏西眉眼冷冷,声音一沉说:“你要再闹,我就把你脸皮撕下来。” 邢庭身子一怔,逃也似地离开洋装店。 苏西说要把他脸皮撕下来,难不成这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真面目?天,看来这个人果真不简单,得赶紧去通知阳明臻把他抓起来。 阳明臻是在傍晚才回的茶城,这三天里他在洈水受了不少罪,一下车就风风火火地往七号鱼馆赶去。 刚一进厨房,就看见一个背影魁梧的女人在拿着锅铲炒菜。 “举起手,别动!”阳明臻掏出枪,大喊一声,“你谁!” 女人手中的锅铲一抖,掉在地上,她愤怒转过身,声音粗犷:“阳明臻你他娘有病吧!这房间里,除了我还能有谁?你见过哪个小偷进房间,还能帮主人炒菜的?” 阳明臻怔了怔,嘴巴张得老大能吞一个鸡蛋,他是真没想到邢庭不仅可以变脸还可以改变性别。他放下枪,往前一走,看着邢庭的胸部说:“这玩意儿……也是变的?” 邢庭白眼一翻,伸手从里面逃出来两个苹果,扔了一个给阳明臻,“还不都是为了帮你去试探那个店主。” “你是打算以色勾引?”阳明臻闪身躲过,他可不敢去接那个苹果,他有洁癖。 邢庭一听见这里就来气,想把今天的遭遇一吐为快。 “我跟你说,那个苏西绝对有问题,前天我用男人脸去接近他,他对我很热情,今天我变了一张女人脸去,他对我——”邢庭拉长尾音,“简直就是个性冷淡!我怀疑这傢伙有断袖之癖,喜欢男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阳明臻偷笑:“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这张女人脸太丑?” “滚滚滚。”邢庭不乐意,“老子为你牺牲那么多,你居然嫌弃我这张脸丑!” “我跟你说吧,那个苏西肯定有问题,他好像能够看出我变脸了。”邢庭觉得有些瘆得慌,他变脸这个技术虽然不是什么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好歹也可以骗过这些普通人的眼睛,苏西能够一眼看穿并且当场戳破,那就证明这个人确实与普通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阳明臻说着就往沙发上靠,黑猫一见他靠过来,瞬间跑走。他感嘆道,“妈的,要不是为了查人,我才不用在詹思安那小子面前当狗腿子。我才去的第一天,这小子就给我个下马威。得了,就当是我以前不懂事,给他赔礼道歉了,谁让人家最近当了大官。” 邢庭赶紧把火熄灭,走进客厅坐在阳明臻对面的沙发上。 “你这三天都在洈水,可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邢庭问,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何復为什么要叫自己安排阳明臻去洈水。 “苏西此人确实经常去洈水,自他开了这个洋装店后,他去那边的次数倒是比以前少了。”阳明臻说。 “开洋装店后去那边的次数少了,这是什么意思?”邢庭分析,“不太合理啊,按理说他应该比之前去得更频繁。” 阳明臻点头:“确实很频繁,但是自从伙计小南出现在茶城后,苏西基本没去过洈水。” 邢庭一拍手,兴奋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这小子绝对是个断袖。” 阳明臻白了他一眼,“他是不是断袖我不了解,最重要的是我查到小南确实是洈水人。” “还真的让你小子说对了。”阳明臻笑了一下,继续说,“这个小南的身世确实惊人,他竟然是洈水陆家人。” 邢庭懵了一下。 “你不知道洈水陆家吗?”阳明臻解释,“他们家的地位就相当于茶城的单家,单家你肯定知道吧,当年单家家主可收养了很多孤儿,是出了名的大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邢庭的手微微握紧,即便是过去十年听人起这个化为灰烬的庞大家族,他心中的伤疤依然隐隐作痛。单家的人伪装得太好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慈善大家,实际上却在利用这些可怜的孤儿实施‘炼人之术’。 阳明臻看了邢庭一眼,他的面色有些发白,“你又没和单家接触过,你这么了解?单家十年前就被炸毁了,按理说十年前你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吧?” 他调查过邢庭的身世,邢庭是在一个爱心小院里长大的,那个院长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邢庭摆了摆手,不想去提起那段过往,“你就当我瞎逼逼,继续说你的调查吧。” 阳明臻这才把节奏摆对,继续说起关于小南的事情。 第47章 绣花皮衣05 阳明臻到了洈水后,詹思安没开金口他的手下都不愿意帮阳明臻。阳明臻心急,为了调查小南就拿着这照片去大街上一个一个问,路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直到他走去陆家附近终于有一个人认出了照片上的小南。 戴着眼镜的大夫,一见小南照片就喊出声:“这不是陆家失踪的二公子吗?” “您认得他?”阳明臻赶紧追问,“这城里的人我都问遍了,他们都说不认识。” 大夫摸着鬍鬚,有些骄傲地说:“他们当然不认得,因为这个陆信庸从来不出门,一直在陆家大院里养着,我前几年去帮他看过病,这才知道陆家还有一个二公子。” 阳明臻问:“是什么病?” “还能有什么病,当然是脑子啊。”大夫伸手指了指脑袋,压低声音说,“你是警察吧?只不过在洈水,我还没见过你。” 阳明臻低头一看,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气质出卖了自己的身份。 他只好应声:“是,我邻城的。” 大夫又说:“这傻孩子是犯了什么错吗,你在找他?” 见这个大夫如此谨慎言语,阳明臻想了想说:“错倒没犯,您能跟我描述一下这个人吗?” “陆家人啊,不太好说。”大夫摇了摇头,“这一家子都精明得很,以至于这陆二少在这大院里活到十五岁都无人知道。还不都是因为他是个傻子,怕辱没陆家,所以他们都藏着掖着,就算是生病了也要把他藏着。” 第76页 “陆信庸的母亲是陆家的正室夫人,正室夫人生出来这么一个傻子,那地位自然也就一落千丈。再加上正室夫人本来就不是陆耀想娶的女人,所以她的地位连陆家的僕人都不如。” 大夫是个话唠,这话闸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把那女人的辛酸苦楚全都说了一通,一边说一边骂陆家人不是人。 说到最后,大夫才开始感嘆:“其实陆夫人年轻时,她家也是十分显赫,你知道茶城的马家吗?” 阳明臻说:“知道啊,专做丝绸生意,只不过后来马忠良沉迷鸦片赌博后,马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到最后,一个好好的大家族就这么没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大夫说:“对,就是那个马家。马家败落之前,马妙知就嫁入了陆家,本想两家联姻还能给马家挽救挽救,谁知道呢……天算不如人算,马家到底是败落了,这马妙知成为陆夫人后,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还生了这个一个傻儿子,可见是前世的孽,今生来还。” 阳明臻笑:“从医的人也信前世今生?” “嘿,小子,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前世今生这种事情,没准还真有的呢。”大夫倒也不气,脸上依旧堆着笑。 “那您说说,哪一件事情值得你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大夫伸出手,右手臂内侧有一颗痣,“你看啊,我这里有一颗痣,我家内人也有,都说前世今生难忘,就以这颗痣来寻人。就像是陆信庸手臂上的那个图案,我在马家小丫头身上也见过呢。” 阳明臻听见这里浑身一怔,马家小丫头又是谁? “你刚才说什么马家小丫头?” 大夫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连掌嘴,“老朽啥也没说,小兄弟左耳进右耳出,我马上就关门了,还请小兄弟离开吧。” “不,你刚才说了,马家的小丫头和陆信庸。”阳明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大夫尴尬赔笑:“那都是迷信,前世今生是信不得的,假的。” “你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阳明臻微怒,“这到底有什么说不得的?” 大夫把阳明臻往门外一推,叫来了自家的婆娘把药店一关,把阳明臻隔绝在外。 邢庭听到这里,忍不住做了个猜测,按照大夫说的前世今生夫妻缘,“难道陆信庸与马家的小丫头,有过那么一腿?” “不该啊,他俩是亲属啊……” “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还真让你吐对了。”阳明臻说,“后来我去洈水警局问了,那群人死活不说,还是詹思安那小子告诉我的。” 詹思安见阳明臻打探三天无果,把洈水警局的人都问了遍,实在看不下去这个人的傻气,把他叫来角落,一拳打在阳明臻的脸上。 阳明臻怒了:“你干什么打人!别以为老子有事求你,你打我我就不会还手!我他妈的揍死你……” “你怎么还没活明白?”詹思安长得俊俏,生气起来那眉毛微皱,看起来也十分好看,当初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小白脸,阳明臻就奚落过他的长相,说这种长相成不了大事之类的。然后两个人干了一架,从此再无往来。 阳明臻寻思着:“咋地,你今天还是想报仇?” “阳明臻,我求你醒醒吧,把你那小眼睛睁开看看。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不能告诉你。”詹思安一拳打在阳明臻身后的墙壁上,怒道,“陆家是什么样的家族,我们警局里有两个老大都姓陆,都是他们那边的人,从这事儿一出来,我们这边就有明令禁止不许提起,你连续三天都在挑战他们的忍耐度,你真的不怕他们派出一伙人出来给你来个抢劫杀人,把你的尸体晾在洈水。” “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给你抬回茶城。” “你什么意思?”阳明臻说,“我不就查一个二公子,至于这么大火气?” 詹思安冷笑:“不就一个二公子?他姓陆啊,这就足以让你从这座城里消失。当初敌军打进洈水时,是他们陆家人拼死抵抗,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洈水,你觉得一个二公子事小,可是陆家人丢失面子事大。” 阳明臻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倒真没想过陆家人竟然这么厉害,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詹思安说完,往他的怀里塞了一个东西:“这是谣言,看完就撕了吧,绝对不能带出洈水。否则,性命堪忧——” 邢庭吓了一跳:“你这一趟洈水走得太惊险了,居然差点死了?” “切,吓唬人。”阳明臻不以为意,却在心底松了口气,在听见詹思安对自己的警告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周围居然有那么多人在监视自己。在他离开的那一天,詹思安接到了一个新案子,五里街的那个宋大夫死了。 “我以前以为至于茶城的天空是假的,没想到今日才知道你们洈水的天空也画得一样好看。”阳明臻拍了拍詹思安的肩膀,“我想把假象摘掉,而你却在帮着他们守护这片假象,思安,这么些年你也一点没变。” 阳明臻走了,他走出警局时正好看见宋医生和他夫人的尸体一起被抬进警局。他微微鞠躬,在心底表示自己最深的歉意,因为他的鲁莽行事而牺牲了两条人命。 这个案子,他一定要查到底。 “詹思安给你的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邢庭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谣言竟然能够牺牲两条人命。 “年初,陆家闹鬼,偶有女鬼出入陆信庸房间,陆家人为驱鬼守候半夜,终见那女鬼从门内走出,原是陆夫人那边的亲戚马家小女,只见她衣衫不整。众人将其抓住,进门一看床上躺着赤身裸体的陆信庸倒在血泊里,陆家人下令将陆信庸草草埋葬,五日过后,陆信庸竟无恙返回陆家大院。” 阳明臻背出这个新闻。 邢庭听了背心发凉,“陆信庸死而復生?” 阳明臻总结道:“嗯,这是詹思安给我的一张发黄的纸,感觉应该是从某张报纸上剪下来的。这就是损失陆家人颜面的事情,正室夫人生一个痴傻孩子,痴傻孩子与自己表妹行苟且之事,被表妹杀死后,竟然又能死而復生。” “马家小女最后怎么样了?”邢庭咽了一口水问,“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她应该不能活……” 阳明臻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则新闻上没有写,詹思安也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马家小女究竟是谁。” “会不会是苏西店里的马蓝花?”邢庭说,“我去试探过她,感觉她不像是贫穷人家的女孩,她应该接受过世家小姐的教育。” 阳明臻没有说话,因为他的想法与邢庭一样,假设这个马蓝花就是马家小女,按照她的年龄算来应该与陆信庸差不多大,目前马蓝花的年龄与那个马家小姐是十分吻合的。 第77页 但是,总不能说人家姓马,就肯定与马家小女关系吧。 邢庭想了想,又说:“我们说了半天,这个店主苏西也没有参与进这个故事里来啊?他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竟然好心收留了两个人?” “肯定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还得继续找找。” 第48章 绣花皮衣06 十月十九日,天气小雨。 阳明臻在警局里翻看崔良整理好的档案,之前他们调查城里失踪的女性,其中有两个女性都是茶城学院里的,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 “陈橘和秦微这两个人,我特地去她们的学校调查过。”崔良拿着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秦微是她们学校的礼仪和舞蹈老师,她家世不错,父亲是商人母亲是老师。陈橘是她们班里的学生,舞蹈课的成绩是班里的第二名,因此秦微特别喜欢这个学生。” 阳明臻点点头,继续翻看档案。 “第一名是……”他震惊了一下,“马蓝花?” 崔良合上手中的小本子,激动地说:“这就是我要报告的事情,我去学校调查时也曾问过马蓝花的事情,学校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这个人的点评极差,说她总是旷课,也不爱和同学交流,特别自私,狂妄自大,还在舞蹈课上推倒了陈橘,因此她才拿了第一名。” 阳明臻的脑子里浮现出马蓝花的脸,他见过这个女孩两次,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惧怕,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绪给人的感觉就是惶恐不安,即便如此,她也绝对不会是这些人口中说的那种狂妄自大的女生。 “那些人是在撒谎。”阳明臻十分笃定地说。 “没错。”崔良得意地说,“我为了确定自己得到的信息是否真实,我把学校里所有与马蓝花接触过的人都询问了一遍,其中还有一个打扫茅厕的老奶奶。” “我得到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崔良卖起关子,故意吊起阳明臻的好奇心,阳明臻怒目而视,“说案子的时候不许吊胃口,当心我扣你工资。” “是!队长。”崔良立正说道,“那个老奶奶告诉我,学校里的人都统一了口径,马蓝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被人污衊的。” “为什么要污衊她,而且还是全校的人?”阳明臻皱眉。 崔良耸耸肩:“很简单啊,因为她穷。” “穷?” 马蓝花身上穿的衣服洗得发白,还带有补丁,看起来确实挺穷。 崔良说:“茶城学院看起来不分高低贵贱,实际上里面就读的学校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马家一开始确实富有,但是后来家主马忠良沉迷赌博后,马家一落千丈,马忠良欠下赌债死后,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居然到最后连个空壳子都不剩。” “所以马蓝花真的是马忠良家的女儿?”阳明臻追问。 崔良说:“是啊,她还有一个姑姑叫马妙知,为了拯救马家的家业起死回生,甚至嫁给去洈水陆家,红颜薄命最后还是死了。” 阳明臻大喜,他本以为马蓝花姓马兴许是个巧合,没准人家的姑姑并不是马妙知,现在看来当真是天助我也。要想知道当年在陆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询问当事人马蓝花不就知道了吗!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出现在门外,男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是谁?”阳明臻问,“这是法医的工作服。” 崔良赶紧解释:“这是局里临时给我们队派来的法医,郁法医前几天不是请假了吗,我们专门请他来帮忙检验人皮衣。” 阳明臻放下心中戒备,扫了一眼临时法医:“有什么收穫吗?” “其中一个死者是秦微。”法医说出这句话后,阳明臻愣了一下。 法医拿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是人皮衣的一角,上面有一朵漂亮的桃花,阳明臻记得在那三件绣花皮衣上都有绣着花,但是这一朵桃花明显不同,它没有凹凸感。 法医说:“这朵桃花不是绣上去的,是秦微的纹身。” 阳明臻立刻将自己桌上的秦微照片翻找出来,与人皮衣上的桃花相对比,果真一模一样! “秦微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阳明臻问崔良。 崔良的脑子是警局里记东西记得最仔细的,他一口答出:“九月二十三日接到秦家人的报案。” “当时秦家人来警局报案说秦微跟着朋友出去玩,朋友已经回家一天,秦微却失踪不见踪影。所以她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九月二十二日?” 说到这里,法医拿着照片仔细一看,在那朵桃花纹身下面似乎有一串数字正好是九月二十二日。 “这是纹身师的习惯吗?”法医问,“把纹身的日子记在自己的作品上。” 崔良一拍脑袋,惊叫道:“我知道这个纹身店在哪里!” “哪儿?” “时光记。”崔良说,“这家店我朋友曾想去纹身,但是因为收费太高所以没去,听说店主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喜欢把时间记录在这上面,所以给店铺取名时光记。有很多不想记录时间,因为她这个怪癖,所以这些人都没选择去她店里纹身。” “那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带我去这家店。”阳明臻抓着崔良如同抓小鸡一样把他抓出了警局。 “这个女人是接触秦微的最后一个女人,没准她看见秦微纹身结束后去了什么地方,要是她看见了杀死秦微的兇手,那我们就算成功了一小步!” 崔良点头:“是,我马上开车带队长去时光记。” 走出警局,外面太阳已从云层后爬出,两人迅速上车,由崔良开车绝尘而去,阳明臻坐在旁边差点被这小子带着去撞石柱出车祸。 十多分钟后,崔良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地面上指着前方的店铺,“到了,这就是时光记。” 阳明臻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这哪里是什么时光记分明就是七号鱼馆啊! 崔良已经快步上前,阳明臻还愣在原地,“队长,在这儿呢。” 阳明臻这才看清崔良的右前方的那家店铺,看起来没有七号鱼馆一半大,门匾都已经破破烂烂,难道这是新的装修风格? 他走去时光记,七号鱼馆的门正好打开,邢庭抱着猫出来俩人打了一个照面。 邢庭皮笑肉不笑地说:“阳队长,你又赶来吃午饭?” 阳明臻回击:“你放屁,老子现在在办公事!” 他说完,拍了一下崔良的肩膀,“你去开门。” 崔良小跑到时光记店铺门口,敲门几下,屋内没人回应。 邢庭说:“别敲了,她已经十多天没开业了。” 阳明臻回头看着邢庭,“你咋没跟我说你家旁边有个纹身店?” 第78页 “你也没问啊。”邢庭打着哈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猫从他怀里挣脱,如同一把箭射向时光记的店铺。 “小咪!”邢庭大喊一声,“回来。” 黑猫不管不顾一冲向前,竟然在时光记的店门撞开了一条小缝隙,三人这才发现时光记的店门没有关! 阳明臻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推门而入,邢庭和崔良紧随其后。 阳光照射进阴暗的时光记,他们三人见到了这一生中最恐怖的场景,三个没有皮肤的人以一种十分怪异地姿势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们,因为最近天气的缘故,裸露出来的血肉都已生出白蛆。 一室尸臭,令人作呕。 “呕——” 崔良和邢庭率先夺门而去,一人扶着一根木柱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阳明臻却似早已见惯,他戴上手套走过去,将桌子上的那封信拿起来。 白色的信纸上,只用血写着四个字。 “请来抓我。” 阳明臻见后雷霆大怒,将纸团成一团砸在地上。 第49章 绣花皮衣07 时光记店铺里的三具尸体被茶城警方抬回警局。 阳明臻跟着抬尸人刚一下车,就看见刘长东站在大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对自己问好:“阳队长,你都快成抬尸队队长了。” 阳明臻没有理他,这个草包大白天的出来丢人现眼,他不闲害臊,阳明臻都替他害臊。 只见邢庭抱着猫,从阳明臻背后走出来,刘长东那双绿豆大的眼睛似看见了什么笑料,两撇鬍子上翘,步子又往阳明臻这边靠近:“局里在外地请了位专家过来,很快你就没什么用了。” 阳明臻沉住气回答:“那在专家来之前,我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你这么倔强有什么用呢?”刘长东笑了,“早就跟你说过,拿一个人去顶着就好,你不听劝那被调走的就只能是你。” 阳明臻知道他还在打邢庭的主意,于是反讽道:“刘队长,你这么听话,万一哪天你也被调走了,那肯定比我难过多了。” “你!”刘长东气得说不出话,只用手指着阳明臻。 阳明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逝者为大,案子未破,刘队长当着他们尸体的面说这些话,难道就不怕他们晚上来找你诉冤?” 他向来不想理这个小人,觉得斗嘴没甚意思,这傢伙好死不死地又在他心上放了一把刀。那就怨不得他阳明臻反击。 说完这句话后,阳明臻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崔良和邢庭紧随其后。 办公室里,阳明臻把兇手留下的那张极具挑衅的纸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那是崔良跟阳明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看来这一次纸条上的四个字,彻底激怒了阳明臻。 崔良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靠近阳明臻,将刚才得到的信息报告出来。 “由于人皮被剥,三具尸体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出身份,我把秦微父母叫来警局,方才他们认出其中一具女尸就是失踪已久的秦微。” 阳明臻平復心情,转过身问崔良:“另外两具尸体呢?” 崔良说:“我把茶城失踪名单上的另几个家属也请来了,陈家夫妇辨认出其中一个尸体是陈橘。” 阳明臻问:“那剩下的就应该是时光记的老闆严青青?” “嗯。”崔良说,“新来的那位法医正在尝试着还原尸体,据说今天半夜能够弄好,队长要不要去看看?” 阳明臻心生疑惑:“他会修补尸体?” 崔良说:“我也觉得很神奇,茶城的修颜术几乎失传,没想到这法医竟如此能干,花了一个时辰把秦微的脸恢復了一半。” 所谓的修颜术,是将死者残缺的脸部或者身体部位復原,他们也叫入殓师。不过茶城人为了图个好听,把他们叫做修颜师,据说这种修颜术在三十年前就失传了。现在这些修颜师会的不过是一些皮毛,真正的修颜师能够完完整整的修復出死者的脸。 “好,我一会儿过去看看。”阳明臻捏了一下眉心,整个人已疲惫至极。 崔良很懂事的退下,他知道队长这几日心情一直都很糟糕,上面要派新的人来接管他们队,因为队长办案不利,七号鱼馆的主人没有抓到,现在又闹出一个绣花皮衣案,这都是在队长管辖范围出的事儿。 待崔良走后,阳明臻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邢庭还坐在椅子上。 “你最近还在监视苏西吗?”阳明臻问。 自从上次邢庭被苏西赶出洋装店后,邢庭就一口咬定苏西此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变脸,那绝对是异人。 邢庭老实回答:“这个人的警惕性很高,我有两次都差点被他发现了。” “就是那天跟你说过我怀疑他是异人,第二天我就变了个脸跟在他身后走。我远远地跟了他一路,发现他好像是在往茶城学校的方向走。” 阳明臻重复:“学校?” “对。就是那座富人学校,我听说他店里的那个马蓝花就在这所学校。”邢庭顿了顿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少卖关子。”阳明臻微怒,他现在心情很差。 “我看见苏西和学校里的某个女生行为动作极其亲密。” 阳明臻等待着邢庭的下文:“然后呢?” 邢庭耸肩:“没有了啊,我差点被他发现了。” 阳明臻无语,想了想又问:“那第二次呢?” “那天看见洋装店关门,苏西着小南回家,一路上我都听见他在说,左边右边。”邢庭说,“当时觉得这个人脑子有毛病,到底在念些什么,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在给小南指路。” 阳明臻立刻追问:“你怎么知道是指路?” 邢庭解释说:“因为在有一个路口,我在后面发出了一点声音被苏西发现了,他忘记喊左边右边,小南一直朝前面走,结果撞在墙上。” “小南眼睛又不瞎,他自己不知道转弯吗?”阳明臻觉得奇怪,之前他去洈水调查时发现小南的真实身份是陆信庸,陆信庸以前得过怪病,那么这个分不清方向是不是跟那场怪病有关系呢? 邢庭说:“他当然不是瞎子。” “那是什么?” 邢庭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赶尸术?” “湘西赶尸?”阳明臻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双眼,“你是说小南已经死了?” 邢庭想了想,决定把自己在单家发现的那本秘笈说出来,“我以前在某个大家族里学习过,听说过一种比湘西赶尸术更厉害的叫‘人傀’。顾名思义,就是把人变成傀儡,操控者可以用声音对他发号施令。” “你一个小偷还学过这个?”阳明臻表示不信,“假设小南可以被苏西操控,那也不应该啊,他是尸体,在店里待久了难道那些顾客闻不见尸臭?” 第79页 “所以说啊,这是很高级的赶尸术,需要赶尸人与尸体一脉相连。普通人是办不到的,但是异人可以。” 阳明臻反驳:“这仍然是你猜测罢了,你没有证据证明苏西是异人。”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所以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邢庭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没错,“很简单,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小南家里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去就去。” 夜晚来得有些快,配合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阴冷。 阳明臻和邢庭走在去小南家的路上,其实小南家就是苏西的家,因为小南智力缺陷,苏西怕他无人照应所以就让他搬来和自己一起住,如果按照邢庭的说法小南是尸体,那苏西的这番话就是假的。因为尸体必须和赶尸人住在一起。 去的路上,阳明臻问邢庭:“假如你说的是事实,那小南也就是陆信庸早在几年前就死在洈水陆家,苏西又是为什么要去洈水把这样一具尸体带到茶城呢?” 邢庭以一种‘我怎么会知道’的眼神回击了阳明臻,“这查得水落石出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吧,我只负责提供线索。” 阳明臻没再说话,打着大黑伞埋着头往前走。 苏西和小南的家就在不远处了。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在这个院子有个后门,从后门进去能够最快到达小南的房间。 邢庭献宝似得拿出自己的开锁工具,银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针,但是又比针粗许多,“你可别小看它,我能让你分分钟进去。” 阳明臻白了他一眼:“我也能让你分分钟进局子里。” “那我不开了。”邢庭赌气。 “赶紧开。”阳明臻命令,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需要和小偷合作私闯民宅,明明可以明天早上来,为什么偏偏听了邢庭的鬼话要今天晚上来呢?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邢庭咧嘴一笑:“请。”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苏家。 只见小南的房间还亮着蜡烛,烛光微弱,风吹颤动,有两个人影投射在窗户上。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晚上来吗?”邢庭显摆地问阳明臻。 阳明臻怒目而视,有屁快放。 “因为晚上了,人会饿,这个尸体也会饿,主人需要给他吃饭了。这个时候,我们去偷袭苏西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说着,邢庭就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没锁,被他这样一推,屋子里的一切被一览无遗。 小南的肚子敞开,里面的血肉全都露了出来,领边站着一个男人,任凭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双手染血的男人竟然是,“何復!” 邢庭率先喊出他的名字,阳明臻紧接着掏出手枪。 一眨眼的时间,何復就像是一道白光从房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阳明臻跟着追出去,却撞见了提着饭来的苏西。 苏西看见阳明臻出现在这里,他慌了,立马跑进房间里看小南,吓得双腿发软坐在地上。 “你们杀了我的伙计!我要你们赔命。”说着,苏西就敲着兰花指坐在窗边哭了起来。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赶尸人。阳明臻怒瞪了邢庭一眼,邢庭十分尴尬地说:“不是我们杀的。” 三人把小南的尸体带回了警局,苏西被带去做笔录。 而邢庭则被阳明臻严加看管着:“你之前不是说小南是尸体吗,人家得出了的结论,小南才死半个时辰。” 邢庭挠头:“我也想不到啊,是他让我这么说的……” 这一说说漏嘴,阳明臻更加火大:“你果然还在偷偷地跟他往来,今日让我抓个现行,小南就是何復杀死的,没准那三个人也是他杀的,我看你还要包庇他多久!” 邢庭是真没想到,那天晚上从窗外扔进来的纸条教他去阳明臻面前说这番话,说只要说出这番话,苏西就能够被捉拿归案。 他大喜,这肯定是何復在暗中帮他们破案,于是想也未想就去把这事儿跟阳明臻说了。 谁知道,在苏家居然遇见何復杀人! 这是何復想要他看的真相吗? 第50章 绣花皮衣08 半夜去苏家寻找真相无果,竟还被人误认为兇手,阳明臻很愤怒,一眼扫到邢庭在心底大骂:猪队友。 邢庭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阳明臻,昨天夜里的行动确实是他把阳明臻给坑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明明是去找苏西的破绽,却撞见何復杀小南,两个人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房间里双手染血的人就是何復。 “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邢庭硬着头皮对阳明臻说这句话。 阳明臻怒火还未减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谁杀人都不蹊跷,唯独他何復行兇杀人就是蹊跷吗?” “不是这么回事,你想何復他自从上次在监狱里逃跑后,这么多天就一直没有消息,为什么偏偏在全城通缉他的时候,他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南?”邢庭摸着下巴想,“这其中肯定有他的道理。” “狗屁道理,我告诉你邢庭,你不要一味地去包庇这个犯人!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抓。”阳明臻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如果说一开始他是还相信何復没有杀人,那么现在他就是十分肯定何復就是名画杀人案和人皮两个案子的兇手。 “好好好,那我不提何復杀人,我们来分析分析小南。”邢庭离开椅子,往阳明臻办公桌这边走了两步,“按照你之前查到的线索,小南是陆家的二公子陆信庸,那我问你为什么陆信庸会从洈水城来到这里?而且他失踪这么久了,为什么陆家的人没有来寻找他?” 阳明臻扫了一眼邢庭,“你真当我傻,没去查过他?” “实话告诉你吧,陆信庸自从死而復生后,陆家就权当没有这个二公子,所以就连他失踪了都没几个人知道,就算是现在我去洈水告诉陆信庸死了,可能他们都不会掉一滴眼泪。”阳明臻说,“这群人是巴不得这个傻子死在外面才好,现在他死了,估计陆家人还得放鞭炮庆祝。” 邢庭认真听完,继续提问:“那你有没有想过,陆信庸是自己从陆家走出来的,还是被别人带到这里来的?” 阳明臻哑然。 陆信庸死而復生后一直被关在陆家废院里,整个陆家对于他的事情绝口不提,按照自己查到的线索陆信庸当时是被锁在一个屋子里,由僕人送饭去窗口,一日三餐从不延误,也绝对不会提前送去,因为他们都害怕这屋子里的人,他们打心底认为復生的陆信庸根本不是陆信庸,而是被脏东西附身的怪物。 至于陆信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人知道。 “无人敢去靠近他,陆信庸又脑子痴傻,想不到逃跑的方法,那他是怎么从洈水逃到茶城?”邢庭分析完后,说,“显而易见,苏西在这里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第80页 “苏西去洈水带走陆信庸,这是为什么?陆信庸对他来说很重要?”阳明臻自顾自地问。 邢庭往椅子上一靠,二郎腿翘着,“这些事情还需要阳队长你来解开,我目前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阳明臻站起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句:“崔良,苏西还在吗?” 不多时,崔良推开门回答:“他说服装店还有事,先回去了,怎么了队长?” 阳明臻摆摆手:“没事。” “哦。”崔良准备关门。 “等等。”阳明臻叫住他,“你把之前查的苏西的档案给我找出来。” “好。”崔良应声离开。 过了两分钟,崔良拿着一叠档案从外面走进来。 “这就是苏西的全部档案了,他才回国没多久,能查到的也不多。”崔良把档案递给阳明臻,继续说,“我前天整理的时候才发现,收养他的那个苏老爷竟与洈水陆家有来往,这苏由青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阳明臻立马把档案打开,责怪崔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苏由青与陆家有关系?” 崔良挠挠头:“队长你之前也没跟我说你要查陆家啊,而且那是洈水城的,我以为跟我们没有关系……” “行了,你出去吧。” 阳明臻火急火燎地拿出那两页纸,一张是苏西的过往,另一张上面则简单地记录着苏由青与陆家的关系。 苏由青早年是在洈水做服装生意,陆家人十分关照他的生意,一来二去苏由青与陆家家主陆耀倒是成了好朋友。那时陆耀已娶了马妙知为妻,他在饭桌上借酒消愁把自己心中的苦水倒给苏由青。 苏由青不懂,为什么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会这么痛苦?他见过马妙知,那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好女人,从前马妙知还没从茶城嫁到洈水时,他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女人。 经过陆耀这么一提,苏由青才知道原来马妙知无法生育。 陆耀说:“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个婆娘,若是今年再没怀孕,那我就把她修了,你是不知道他家里的那个哥哥有多烂,好赌成性,把家都快败光了,才把她塞进我们家里。要不是看她长得还可以,我都懒得收。” 苏由青想了想说:“陆兄,我家有一个古法可以让人生育。” “嗯?”陆耀来了兴致,“没想到你一个卖服装的还懂这些?” 苏由青摆手笑道:“都是在书本上看来的,陆兄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 “好,那过几日你来我家里。”陆耀说,“我娘早就想要个孙儿,成天吵着没完没了,若是苏兄肯帮我,那自然极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酒喝尽兴了,陆耀本是说的玩笑话,苏由青却当了真。 大约过了十天,他才上门拜访陆耀和马妙知。 陆耀已完全忘记之前说的酒话,经苏由青提起,他才想起这么一回事儿,赶紧去把马妙知请过来。 三人谈论一番,陆耀离场,最后苏由青把这个方法告诉了马妙知。 这天过后,马妙知当真怀孕。 陆信庸出生,陆家上下欢喜,陆家的香火终于得以延续。陆老太太看着那乖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阳明臻看到这里,有些发愣:“这苏由青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马妙知怀孕了?” 邢庭起身,好奇地拿过阳明臻手中的另一页纸,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苏西被苏由青收养。他往阳明臻那边一看,另一张纸上写着相同的日期! 邢庭大喜,夺过阳明臻手上的那张纸,两个日期一对比,“你看,陆信庸收养这个孩子的日期,是不是和他去陆家告诉马妙知如何怀疑是同一天?” 阳明臻垂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同一天。他抬起头看向邢庭,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他当初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苏西,一个是陆信庸?” 邢庭翻了一个白眼:“阳队长啊,人家苏由青可比你聪明多了。收养两个孩子,你能让陆信庸在马妙知的肚子里长大,你能让陆信庸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马妙知的肚子里钻出来吗?” “不能……”阳明臻泄气地说。 “你是不能,但是苏由青能!”邢庭说,“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人傀’吗?就是比赶尸术更厉害的那种,人与尸体一脉而生。” 阳明臻瞪大眼睛看着邢庭,“马妙知怀的是个尸体?” “……”邢庭觉得阳明臻这个脑子大概是废了。 “你少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压根不懂你们那些歪门邪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阳明臻怒了。 “制作‘人傀’最好的办法是去寻找一个异人,只要他答应与你的交易,你需要把他养到大,他需要靠你的精气活着,双方个求所需。”邢庭说,“我不知道苏由青是怎么找到了苏西这个异人,但是他们肯定达成了这笔交易,苏西把自己肉拿给马妙知吃了,所以马妙知才会怀孕,她怀的不过是苏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只要马妙知怀孕,苏由青把苏西养好,那就相当于在马妙知肚子里养大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陆信庸。” 邢庭说完,阳明臻的嘴巴有些合不上。 “这简直就是鬼扯!” 邢庭把两张纸塞回阳明臻的手上,打着哈欠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在我的脸没学会变脸的时候,我也不信,直到那场大火烧毁了我的脸,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异人。” 邢庭说的这一场大火,就是当初在单家埋下的炸药,炸毁了半个单家,他从这场大火里死里逃生,容貌尽毁,本以为上天待他残酷,谁知道受伤的部分长出一层层茧,他破茧而出,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异人。 然而阳明臻没有反应过来,他仍然沉浸在邢庭刚才说的诡异故事里。 若是换在从前他肯定跳出来第一个质疑故事的真实性,但是经歷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怪异事件后,他不得不信。 沉思许久后,他才开口问邢庭:“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证明,陆信庸就是苏西身上的肉?” “有。”邢庭说,“这种异人的肉很珍贵,若是想让自己肉在别人的肚子里重生,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连肉带骨一起吞下。” “手指!”阳明臻惊讶道,“手指可以吗?” 邢庭点头:“可以。” “苏西的右手没有尾指!”阳明臻清楚地记得,他几次见苏西的左手没有尾指。 “如果真的是马妙知吃下苏西的尾指,马妙知的肚子里被种出一个陆信庸,那么陆信庸死而復生这件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因为苏西不死,陆信庸就不会死,除非——”邢庭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 阳明臻抓住他问:“除非什么?” “除非是苏西自己杀了自己的肉!” 第81页 两个人面面相觑,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小南是被谁杀死的。 阳明臻又说:“可是那天晚上我们看见的是何復的脸啊,是他在杀小南。” “事到如今,你都宁愿相信苏西是异人了,那你为什么不想想苏西兴许也会变脸呢?” “一定要尽快抓住苏西,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去杀小南,直到最近才杀死小南,那肯定有比小南更重要的事情威胁到了他。没准那个人现在有危险!”邢庭大声对着阳明臻说。 两个人同时跑出办公室。 阳明臻边跑边问:“你觉得他会去什么地方?” “学校。”邢庭说,“他之前在跟马蓝花学校的一个女生约会。” “他为什么要跟那个女生约会?”阳明臻问。 邢庭回答:“因为那个女生欺负过马蓝花。” “如果我分析的没错,学校里老师秦微和学生陈橘曾欺负马蓝花,所以才会被苏西杀死,而另一个纹身师应该是顺手杀掉的,因为那个时候纹身师正在帮秦微纹身……” 阳明臻问:“为什么苏西要杀这些人?” “因为,他喜欢她。”说出这句话时,他们已经走到警局门口,邢庭侧首说,“如果你还想问他为什么喜欢马蓝花,那就需要抓住他以后再问。因为按照这位爷的脾气,大概所有欺负过马蓝花的都得死,你想想那学校里有多少人欺负过马蓝花,那他就得杀多少人了……” 刻不容缓,阳明臻马上喊崔良:“马上出警,寻找苏西。” “是!” 第51章 绣花皮衣09 姜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的脚前有一只小花猫正在等待餵食,抬起头看见周围没有人看见自己,于是她伸出脚一脚踢飞了脚开了小花猫。 “小苑,等久了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苑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弯腰把刚才那只小猫抱起来,温柔地问:“小猫,饿吗?” 小花猫在姜苑的怀里瑟瑟发抖,这个女人分明不喜欢小动物却总是装作很喜欢小动物,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人,她等了许久的心上人。 姜苑抱着小花猫笑眯眯地抬起头,“苏先生,我没有等很久。” “你没有等很久,可是我却来晚了。”男人笑着弯腰,伸手将姜苑牵起来,把一个东西放进她掌心,一枚草戒。 面前站着的男人是苏西,魅力人生洋装店的老闆。他有着一张比女人还精緻的脸,虽然每天在店里总是画着怪异的妆,姜苑却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魅力,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上次特地叫了一群朋友在苏西的面前‘做坏事’,她们故意在苏西的面前猜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叫马蓝花去摸苏西,引起他的愤怒。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她成功了,在那之后她出现在苏西面前,苏西一口说出她的名字。 他说:“姜苑我记得你。” 姜苑很开心,她生得好看,学校里也有许多同岁的男生追求她,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上。直到苏西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姜苑才感受到暗恋的滋味是如此容易满足,只要自己喜欢的男生能够叫自己的名字,都能开心好几天。 她仔细地观察过苏西,他不光长得好看,声音也十分动听,他对每位女顾客的笑容都笑得恰到好处,微笑像是三月春风拂过她心间池水,吹开了岸上的桃花,朵朵芬芳。 在那一次交谈之后,姜苑觉得自己恋爱了,分别后一路小跑着回到学校。 她的朋友问:“姜苑,你这是捡钱了吗?” 姜苑开心地点头:“就像是捡了最贵的宝贝。” 朋友开玩笑似地问:“那这个宝贝叫什么名字呢?能把我们姜家大小姐迷成这幅模样?” 姜苑很小心地念出他的名字:“苏西,洋装店的老闆。” 朋友大惊失色:“竟然是他,姜苑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里有多少女生跟他在一起过……” 姜苑不信,她生来就与旁人不同,吃穿用的都比那些人要高贵许多,家中大人也十分宠爱,就连学校老师都要爬她三分。这样的她,在爱情上也绝对不能输人一分。 就在周围人对此事议论纷纷时,姜苑一拍桌子说:“只要他跟我在一起,保管那些女生都是过眼云烟。” 姜苑说到做到,在第三次与苏西见面后,姜苑看着苏西那张俊美平復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苏先生有心仪之人吗?” 苏西正喝着咖啡,白皙的手拿着陶瓷勺搅动着黑咖啡,在听见这句话后他放下了小勺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姜苑说:“有。” 姜苑立刻追问:“谁?” 苏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在这里。” 姜苑看见苏西的眼睛里映着她,穿着一身粉衣,那是苏西送给她的。 姜苑想到小姐妹对自己说的,苏西与学习里许多人来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她们对我说,你与我们学校许多女生交往,你是在骗我吗?” 苏西点头:“嗯。” “你!”姜苑没有想到苏西会回答得如此认真,站起身准备将身上的粉色大衣脱下,苏西一把拉过她抱住。 “我骗你的,因为我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走到你身边,所以每天都去你的学校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小苑,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这么多天,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他说得很委屈,迷人的声线击破了姜苑心中最后的防线。 姜苑一颗心跳得很快,“没有,你没有自作多情,我喜欢你,苏西。” 苏西抿唇一笑,那双眼睛甚是迷人。 在那之后,他们在一起了,被爱情蒙蔽心智的姜苑完全已经忘记苏西店里出现三张人皮这种恐怖事情。 此刻,苏西看见姜苑怀里抱着的那只小花猫,微微一笑:“小苑还是这么有爱心。” 姜苑附和笑道:“它挺可怜的,若是带回家洗干净,肯定特别好看。” “是么?”苏西低声问道,“那小苑你在学校里看见那只流浪猫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她可怜。” “哪一只?”姜苑回想学校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流浪猫。 苏西摇了摇头,没在多说,转移话题:“小苑,今日我生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可是……我下午还有课。”姜苑脸颊微红,故作推辞。 苏西委屈地说:“可是我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还有你最喜欢的……” 姜苑见不得苏西这委屈的模样,哄着说:“好,我去,一定去。” 苏西从衣服包里拿出一方丝巾,“那我帮你蒙上,然后带你去哪个地方,好吗?” “好。”姜苑也不知为何,只要苏西提出要求,她都满足。苏西提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他不像那些轻浮的人,十分尊重她。 第82页 眼睛被苏西用丝巾遮住后,姜苑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去什么地方,却又无条件信任着苏西。 那条路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到了终点,苏西都没有将丝巾取下。 姜苑的嘴巴有些发干,心底有些惶恐不安:“苏西,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苏西微笑:“在一个很美的地方。” “那我可以摘掉丝巾了吗?” “可以,只要你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都可以摘掉。”苏西的手牵住姜苑的手,他发现这个女孩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你在害怕?” 姜苑心底是有一些不安,在听见这句问话后,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我很好奇你会把我带来什么地方。” “准备好了吗?”苏西在她耳边问。 “嗯。” 姜苑屏住唿吸,这个男人一直都很懂浪漫,每次带给她的都是惊喜。 丝巾从脸颊上滑落,姜苑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看见的不再是惊喜。 “啊!” 姜苑不敢相信,自己被苏西带来一间阴暗的小屋,小屋里摆放的全是刑具,在那一堆刑具后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皮肤被人剥开只剩下一半与血肉相连。那双眼睛,正狠狠地瞪着她。 姜苑吓得双腿发软,竟忘记了逃跑,她惊恐地看着苏西,“你是……你真的是杀人犯!” 苏西微笑俯身,靠近姜苑的耳朵:“小苑,你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你再仔细看看那是真人吗?” 姜苑害怕得闭上眼睛,她不敢去看那恐怖的一幕,苏西却捏紧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另一边对准那具女尸。 “睁开眼睛!” 苏西一声令下,姜苑睁开眼睛。 面前的女人居然是一幅画!她刚才之所以看错,是因为屋子里灯光过于昏暗,画中人物的比例又与真人一模一样,所以她才会在睁开眼后看错。 “美吗?”苏西幽幽地道,“我画得不错吧?” 姜苑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西,“这是你画的?” “对啊。”苏西微笑。 姜苑有些吃惊,“你画得这么好,就是很吓人……” 苏西压低声音说:“还有更吓人的。” “什么?”姜苑没有听清。 “画上的女人,是你。” 姜苑瞪大双眼,张开嘴巴唿救,苏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姜苑,你今天来了,那就走不掉了。” 姜苑的眼泪滚出,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你哭起来真好看,比你伪善的笑真实得多。”苏西将姜苑绑在椅子上。 姜苑趁着这个间隙,放声大喊救命。 “没有用的,现在这个时间段,你们学校后面的小木屋里是不会有人的。就像是上一次,你打骂那个人一样,这里不会有人出现。” 那个人是谁?姜苑想。 “马蓝花。” 苏西比她先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是她,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难道你喜欢她?” 姜苑有些想笑,她生得貌美,家世又好,学校里许多人都喜欢她。可是马蓝花的出现,夺走她的一切,这个乡下来的女生,比她好看,性格脾气比她温柔。 苏西不再微笑,脸上的表情消失,冷漠如冰。 “不是她,难道是你吗?”他的手拿起桌上的刀,慢慢地靠近姜苑的脸,“其实一开始我没有想到要剥掉你的皮肤,但是那个人给了我启发。” “哪个……哪个人?”姜苑近乎颤抖地问。 “就是把三张人皮藏进我店里的那个人,他带给了我新的灵感,用人皮做衣服。” 姜苑瞪大双眼:“真的是你杀了三个人?” “是。”苏西说,“我把她们的尸体藏得好好的,却被人剥了皮。” 苏西的温热的气息吐在姜苑的左脸颊,“姜大小姐的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做衣服应该很适合吧。” “不要!不要!”姜苑浑身打颤,将头别过一边,大声唿救,“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放过我。” 苏西微笑:“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缺。” 姜苑说:“那我去给她道歉,我去给她下跪。” 苏西停住手上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姜苑,“你会给乡下女生下跪?” “会,我求求你放过我。”姜苑泪断如珠,泣不成声。 “那好,我帮你问问看,她答应不答应。 ” 苏西走过去,将那副画挪开,画后面站着的正是马蓝花。 第52章 绣花皮衣10 马蓝花从那副巨大的人像画后走出,姜苑看见了她宛如看见救命恩人,哭声更大:“马蓝花,我们是同学对吗?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茶城学院里的老师学生一向以姜家人马首是瞻,只因姜家祖祖辈辈都是当大官的,茶城学院里的建筑有三分之一都是姜家人捐赠。姜苑是姜家的大小姐,自然就被他们捧上天,要月亮就摘月亮,绝对不摘星星敷衍。 她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马蓝花,觉得这个女生不过是个贫穷的乡下人不配待在这么高贵的地方。 总是带着一群富家子弟欺负马蓝花,可是马蓝花本人十分争气,成绩优异,各科老师都喜欢她。姜苑是生来的天之骄女,哪能容忍得下别人夺走自己的第一名,想尽一切办法把马蓝花的成绩拖垮,比如在马蓝花要去考试时,总是将马蓝花的笔弄坏,亦或者在她的抽屉放虫子。 马蓝花慢慢地走向姜苑,身子站得笔直,她微微一笑与之前那个备受欺凌的马蓝花截然不同。 她说:“姜苑,我为什么要救你呢?我比谁都希望你死。” 姜苑脸上的表情凝结,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只曾经被人欺负的流浪猫。 马蓝花十分满意看见姜苑的这幅表情。 “你父母给你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可是他们偏偏忘记教你如何做人。”马蓝花冷笑,“你父母有没有教你,有钱人就必须看不起穷人?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一定要欺凌弱小,不管是人和动物,只要是比自己弱的就一定要把它踩在脚底下。” 姜苑不答。 马蓝花厉声问道:“有没有这样教育过你!” 姜苑被这一声吼吓住,她真的不敢想像这个女生居然有一天会爬到自己头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洋装店的老闆苏西。 此刻苏西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手中把玩,或许下一秒这把刀就会割掉自己的脸皮。 马蓝花还在继续追问:“我要你回答我。” 姜苑咽了一口水回答马蓝花,“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马蓝花的眼睛盯着姜苑,她曾经在心底一遍一遍地想要如何击败这个女生,直到苏西把姜苑带到自己面前,此刻她可以把这朵高傲的玫瑰花撕个稀烂。 第83页 “我嫉妒你。”姜苑说,“在你没有来到我们学院时,我才是学院里的第一名,你这个乡下来的小丑,凭什么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马蓝花放声大笑:“高贵的姜小姐居然嫉妒我一个乡下人?” “你闭嘴!”姜苑怒吼道,“要不是你和苏西一起来诈骗我,我会落入你的圈套?” 闻言,苏西抿唇一笑,桃花眼里满是柔情,“姜小姐,你与我真心相爱,又怎能算是圈套呢?这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只不过呢我这个人,对于心思不善的女人一向都不心慈手软。” 姜苑立刻哭道:“我知道错了,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一定不追究你们二人今日的所做所为!” 苏西侧首看着马蓝花,“你愿意放她走吗?” 马蓝花没有回答,她看着苏西,然后拿走了苏西手上的刀。苏西很满意这个答覆,“你终于不再软弱了。” 马蓝花拿着刀走向姜苑。 下一瞬,这把刀插进了苏西的胸膛。 “苏西,我不能再让你一错再错了。”马蓝花含泪道,“刚才你说的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三个女人是你杀的,可是你之前告诉我你没有杀她们。” 苏西呆滞地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那把刀。 “柔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苏西的胸口很疼,比胸口更疼的是他的心脏。 一旁被绑在椅子上的姜苑,大脑有些转不过弯,马蓝花明明是要杀自己的,为什么这把刀却插在了苏西的身上,难不成这俩人窝里斗? “你刚才叫她什么?”姜苑听得很清楚,“你叫她柔嘉?” “我是柔嘉,马柔嘉。”马蓝花转过身看着姜苑,“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成绩一直在你之上吗?” 姜苑像是看见了童年里最惧怕的女鬼,“不可能,马柔嘉死了,马家早就亡了!” “对,马家亡了,马柔嘉也死了,所以我是前来復仇的马蓝花。”马蓝花微笑,“我从小就比你好,现在你知道这个真相开心吗?” “你之前被带去洈水陆家,听说陆家二公子……” 话音未落,苏西反手打了姜苑一巴掌:“不许胡说!” 那一段可耻的过往,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马蓝花立刻上前,拦住苏西护住身后的姜苑,“你刚才说什么洈水陆家?我从来没有去过……” 姜苑发现了苏西的弱点,冷笑道:“怎么,你心爱的姑娘被人玷污过,这种事情你也想隐瞒吗?” 她放大声音对着马蓝花说:“陆信庸是你姑姑的孩子,他曾经对你做出的那些事情,你忘记了吗?” “陆信庸是谁?”马蓝花努力地回忆这个人,可是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头疼欲裂。 她丢下刀,跪坐在地,痛苦大叫:“我忘记了什么?” 苏西半跪在马蓝花身边,安慰道:“柔嘉,忘记就忘记了吧,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你身边还有我。”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真是让我感动。”姜苑放声大笑,“马柔嘉这个贱人与自己的表弟陆信庸日夜欢好时,苏西你又在哪里呢?原来你喜欢这种女人啊……” 苏西起身,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姜苑,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姜苑冷笑:“那你杀我啊,在你杀了我以后,我变成鬼也要看你跟这个贱人能够逃到哪里!我的父亲一定会抓到你们,然后把你们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苏姜二人争执之中,马蓝花已经想起了那段不堪的记忆。 她确确实实与陆信庸有过不堪的往事,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盯着陆信庸的眼睛就会被他迷惑,然后做出那样的事情。等到春宵梦醒,看见自己浑身赤裸躺在陆信庸的床上,她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早就不清白了。 可是每到夜里,她还是会偷偷摸摸地去陆信庸的房间。 时间久了,陆家人以为陆信庸的房间闹鬼,就派了一群人在陆信庸的房间外准备抓鬼。 那天晚上的事情,马蓝花都想起来了。 她进入陆信庸的房间后,陆信庸又再一次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时至今日,马蓝花才想起这种感觉叫做‘鬼迷心窍’,陆信庸的眼睛有控制人心的技能。 陆信庸把她平放在床后,突然屋子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陆信庸,我可以制造你也能杀了你。” 陆信庸听见这句话以为房间里在闹鬼,吓得瑟瑟发抖,立马缩在床下,双手抱头。 顷刻间,马蓝花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七窍流血,一命呜唿。 她吓得惨叫出声,门外等着抓鬼的陆家人跑进来,看见了这样一幕。她衣衫不整,头髮凌乱地坐在陆信庸的床上,而陆信庸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信庸死了,她发疯似得跑出了陆家。 吊死在了陆家后院的桃树上。 “我死了?”马蓝花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我上吊自杀了?” 苏西转身安慰马蓝花,“没有,你没有死,你活得好好的。” “是你,那个出现在陆信庸房间里的声音是你。”马蓝花泪流满面,“你说陆信庸是你制造的,是你杀了他!” 苏西面如死灰,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还是在这一刻被人揭穿。 当年他帮助马蓝花的姑姑马妙知怀孕,是因为他割下自己的尾指餵给了马妙知,以尾指在马妙知的肚子里种出了陆信庸。 陆信庸与他一脉相连,故而陆信庸在陆家的一切活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 可是他不明白,陆信庸这个傻子为什么也有自己的技能。他的眼睛可以迷惑人心,陆信庸的眼睛也可以。 陆信庸凭着那双眼睛把府里的丫环都迷住了,所以陆家人才会把他关入后院。 一直到马柔嘉前去探望,苏西才发现大事不好,他一直不知道陆信庸是为什么被关入后院。通过眼睛看见马柔嘉被陆信庸的眼睛迷惑后,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苏西终于明白,这个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人类,也有获得了和自己相同的眼睛。 哪怕陆信庸是个傻子,他也拥有这样的技能。 正因为他是傻子,使用这种技能的时候,他才会毫无节制。 为了保护马柔嘉,苏西决定毁掉陆信庸,可是当年的他实在是心慈手软,才会让陆信庸在死而復生。 为了能够进一步监视陆信庸,苏西决定把陆信庸从洈水带来茶城。 与此同时,他也把马柔嘉救活,这一切都和七号鱼馆的厨子邢庭猜测的一模一样。 他确实会使用‘人傀’之术,用死人的身体与自己一脉相连。只不过邢庭猜错了,真正的死人不是陆信庸,而是马蓝花。 第84页 当初他赶到马柔嘉上吊的地方,马柔嘉已经气绝身亡,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用‘人傀’把马柔嘉救活,带着她回到茶城。 回到茶城后的马柔嘉因为记忆缺失一半,她只能记住自己是马家后人,对于洈水陆家的事情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她为了让自己重新生活,为自己取名马蓝花。 又犹如苏西把她的容貌改变了,所以她进入茶城学院读书时,没有人能够想起这个人就是马柔嘉。 “你为什么要救活我!把我变成这个模样!”马柔嘉厉声责怪苏西,“都是你把我的人生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 苏西的伤口被马柔嘉拍打得很疼,他伸手摸了一下马柔嘉的脸颊,为心爱的姑娘擦去眼泪。 “柔嘉,我马上就会放过你了。” 苏西微笑:“以后你都不会看见我了,你也不好再遭受他们欺负,因为我会把这些人全部都带到地狱里。” “你要做什么!”姜苑大叫,“你居然还敢杀我!” 苏西起身看着姜苑,“其实今天并不是我的生辰,是柔嘉的生辰,我要送给她一样最独特的礼物。” “你这个疯子!”姜苑努力挣扎,可是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 “我要把你送给柔嘉,你的身体对于她来说再好不过。” 马柔嘉抬起头看着苏西,苏西转过身将一张符纸贴在了她额头上,他怜悯地捧起马柔嘉的双手,那衣袖遮挡住的地方全是尸斑,尸臭也越来越浓,不管他送给马柔嘉多么昂贵的香水都无法遮盖。 “斑点狗,恶臭女。”苏西冷笑,“姜苑,这些都是你给柔嘉取的绰号吧?那在今日,这些绰号就要属于你了。” 姜苑大叫:“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不要变成她,不要!” 苏西没有去理会姜苑的咆哮,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替马柔嘉选一个最好的家世,最好的身体。姜苑是最为合适的。 他牵着马柔嘉的手,走向另一个椅子,控制着马柔嘉坐在椅子上。马柔嘉的眼睛泛红,看着他:“苏西,你不要再错了。” “不,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我深爱的姑娘,能够有一次重新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即使不好,未来也可以慢慢改变。曾经我最爱的姑娘也是如此对我说。” 马柔嘉瞪大双眼,这句话如此耳熟。 她来不及多想,大声吼道:“苏西,马上就会有警察来这里,我在你店里留了线索,他们肯定能找到这里,现在你逃还来得及。” 苏西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 语毕,他伸手击晕了马柔嘉和姜苑。 “好好活着,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邢庭和阳明臻赶到洋装店抓苏西,发现此店已人去楼空,只有一封信留在门缝里。 根据信上的指示,他们带着警队赶到了茶城学院的器材房间。 发现被绑架的姜苑,以及已经死亡的苏西和马蓝花。 “操!”阳明臻怒骂一声,“还是来晚了。” 邢庭看着双眼通红,神志不清的姜苑,低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姜苑回过神,看着邢庭:“窝里斗,分赃不均两人互杀,死了。” “分赃不均?”阳明臻微愣,“哪来的脏?” 姜苑回答:“他们绑架我想要向我家里人要赎金,我答应给他们钱,他们因为价格不和起争执。” 邢庭和阳明臻齐齐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确实如此,马蓝花苏西俩人胸前的伤是他们俩互相捅的,兇器就是苏西手上拿着的那把小刀。 邢庭多了一个心眼,看着姜苑身上绑着的绳子,这绳子绑得很紧,而且绳结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能够绑的。按照她之前的言论,这个绳子确实是苏西和马蓝花绑的。 正在这时,进行初步尸检的法医发出一声惊叫:“天啊,这个女人居然早就死了。” 邢庭和阳明臻快步走向马蓝花,他们看见法医马蓝花的脖子手背,全是尸斑,刚才他们跑进屋子里闻见的那股浓烈的尸臭就是来自于她。 阳明臻看了一会儿,起身拍着邢庭的肩膀:“还真让你给说对了,苏西能够控制死人,而这个死人就是马蓝花。” 邢庭却呆了,他之前推测的是苏西控制了陆信庸,把陆信庸变成洋装店的伙计小南。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苏西控制的是马蓝花!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不对。”邢庭说,“在那之前,苏西还杀了三个女人,如果绑架姜苑小姐仅仅只是为了赎金,那他为什么不威胁那三个女人,为什么不找她们的家人要赎金,而是直接杀掉她们剥掉人皮?” 阳明臻也觉得邢庭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齐齐看向姜苑,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解释,毕竟她是唯一活着的受害人。 姜苑很平静地说:“苏西杀掉那三个女人,是为了帮马蓝花寻找一个好皮肤,你看马蓝花身上的尸斑像不像斑点狗呢?” 闻言,在场人感觉满身恶寒。 “取人皮,为马蓝花换皮,到最后两个人却因为赎金起争执?这怎么有点说不过去呢?”邢庭还在嘟囔这句话,一对夫妇已冲进房间,抱着姜苑痛哭流涕。 “我可怜的小苑,居然遭到这对奸人绑架!” 来人正是姜苑的父母,姜其奎和谢娟娟。 阳明臻本想再多询问点什么,姜其奎盯了他一眼后,他突然有些无力:“姜秘书,贵千金被人绑架我表示十分心痛,可……这案子还未查清,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向姜小姐了解……” 姜其奎冷眸一扫在场数人:“阳明臻警官,你已一个月未破悬案,如今救了小女一命,老夫一定惦记你的恩情,等到上面派人下来时,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职位不保。如今小女神志不清,怕也记不得什么有用线索,还不如跟着我老俩口回家养伤数日,等她记清楚些,我再带她到警局向你说清楚。” 阳明臻依旧不肯放弃:“可是,这个案子……” “阳队长,老夫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姜其奎冷声质问,气势逼人。 阳明臻只好放他们离开。 他官小,案子能查,人却不能得罪。在茶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是想要保护更多的人,那就必须向这些权贵低头。 “姜秘书慢走,祝姜小姐早日康復。” 邢庭站在旁边忍不住追上去,阳明臻却把他拦下,“你不要鲁莽行事。” “可是如果不找她问清楚,那我们仍然没有证据证明,之前的三个死者是被水杀的,又是被谁剥皮。你是知道的,外面那些都认为死去的三个女人是何復杀的!” 姜其奎听见这句话,转过身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洋装店老闆杀的三个人,阳队长可别记错了。” 第85页 阳明臻点头:“是。” 姜苑被父母带出茶城学院,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地上躺着的尸体,手上紧捏的手帕,被她展开。那是苏西临死前,塞入她手中的。 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她都想起来了,八岁那年马家未亡,她还是马家的千金马柔嘉。奶娘带着她上街游玩,她看见有几个人在欺负一个小乞丐,她不顾奶娘的阻拦跑过去赶走那几个同龄的小孩子。 那几个小孩子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得罪,退到一旁。 她把地上的小乞丐扶起来,小乞丐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宛如天上星,看得她心中一怔。 “为什么要救我?”小乞丐说,“你们这些富人,不是巴不得穷人都死光吗?” 马柔嘉将自己的手帕拿出,为小乞丐擦干脸上的血污,一张漂亮的脸露出来,看得马柔嘉抿唇一笑。 “小哥哥,每个人都有一次重新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即使不好,未来也可以慢慢改变。我娘亲在世时,她是如此对我说,希望小哥哥未来的你,也能有所不同。” 她笑着把另一张干净的手帕递给他,那方手帕上绣着一朵粉色的桃花,桃花旁边有两个字。 柔嘉。 敬尔威仪,无不柔嘉。 那是小乞丐在很久以后,学到的诗经里看见了小姑娘的名字。 他在距离小姑娘很远的地方发誓,如果重新选择一次生活,那他一定要活得出人头地,帮助弱小,就像是小姑娘帮助自己一样。 可是小姑娘把这些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姜家父母看着姜苑哭得撕心裂肺,俩人心疼不已,母亲谢娟娟抱着姜苑安慰:“小苑,别怕,咱们回家了,以后没有人欺负你,乖啊。” 姜苑似找到了最有力的臂弯,躲在谢娟娟的怀里哭了个痛快。 如苏西所言,他确实为自己选择了最好的身体,最好的家世。 所以,她更不浪费苏西送给自己的一切。 即使现在不好,未来也可以慢慢改变。 她坐上了去往姜家的车,把那些不堪的一切全部都扔在了身后。 那个警官阳明臻和邢庭,仍然死死地盯着她。 不过没有关系,她现在的父亲是姜其奎,她擦干眼泪看着父亲说:“爹爹,我不想去警局,我害怕。就算是病好了,我也不想去。” 姜其奎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爹爹不会送你去的,爹爹是骗他们的。” “嗯。” 阳光洒在姜苑的身上,她闭上眼睛在母亲的怀里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 现在的她,如获新生。 邢庭目送着姜家人走远,突然想起之前在洋装店里发现那封信,在信里似乎还藏着另一样东西。 他把张纸从里面抽出,发现纸上有两个图案,一个图案是青神庙的莲花,另一个图案的下方这写着:速来此地。 “阳明臻,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阳明臻过来接过图案一看,“这图案很眼熟啊,这不是青神庙的莲花吗?”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旁边这个有字的。”邢庭急喊道,“你不觉得这个图案也很眼熟吗?” “我没见过啊,倒是这个字迹有点眼熟。”阳明臻看着那四个字,回想起在之前的许园白骨案,他也曾收到过一封信,那是何复写给他的! “这是何復的字!”阳明臻几乎惊叫出声。 邢庭大喜:“这个图案我也认得,是龙门厅!龙门厅的标徽。” “看来何復就在这里面,我们得赶紧去,他肯定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阳明臻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叫他们把尸体搬回警局做详细尸检,自己则跟着邢庭去龙门厅寻找何復。 第53章 绣花皮衣11 “我快走不动了。” 阳明臻跟着邢庭来到龙门厅,从后门潜入寻找到信纸上的神秘图案。发现了一间密室,推门而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密道。 他们不知在黑暗里走了多久,精疲力尽。 越往里面走,空气就越稀薄,阳明臻感觉到头晕目眩,邢庭走在前面拉着他继续前进。 “你听见流水声了吗?”邢庭问。 阳明臻点头:“嗯。” “再坚持一下,也许前面就有出口。”邢庭身为异人体力自然比阳明臻要好,只不过失去空气,他也不能坚持多久。既然这里有流水,那就代表着他们还有希望,其实他们也可以原路返回,从刚才那个衣柜里走出龙门厅。然而心中的信念,却在驱使着自己往前走。 光照在了他们脸上,邢庭露出微笑:“阳队长,你看我们找到了出口!” 阳明臻看见前方的洞口,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两个小小的窗户,光是从这个窗户里照射出来的。 邢庭兴奋地说:“我们去把这个门打开,就可以看见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对于开门开锁这种事情,在邢庭的眼里就是一件小事,他随身携带的工具里随便拿出一样就可以打开这把普普通通的锁。 ‘咔哒’一声,门锁落地。 两人齐心协力把铁门推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一个怪物从里面跑出扑倒了邢庭。 阳明臻惊叫:“邢庭!” 邢庭一个翻身,躲过怪物的攻击。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个怪物穿着人类的衣服,比他们俩足足高出一半,宛如一座小山包。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绿光,让人看得心中发寒,他身上长满了鱼鳞,那股熟悉的鱼腥味让阳明臻想起了监狱里失踪的影鱼! “嗷——” 怪物一声大叫,震耳欲聋。 “快跑!”邢庭反应迅速,拉着阳明臻跑进刚才关押怪物的地方。 阳明臻边跑边喊:“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邢庭当然也看出了这个人是谁,在张家鬼影屋一案里的幕后兇手影鱼。 “他为什么会在龙门厅的地下室里?”阳明臻问。 邢庭奋力朝前奔跑着,“这里根本不是龙门厅地下室,你看这四周的图案,这是长青宫。” 闻言,两人背靠背环顾四周,在这个怪异的地方种着许多苍天大树,正是这些树木挡住了头顶的太阳。每一棵树的下面都旗帜,旗帜上面的图案确实是青神庙里的那朵莲花。除此之外,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眼前的一座座铁笼子。笼子有一人多高,看来在这个地方曾经关押着许多怪物,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怪物只剩下一个影鱼。 邢庭咽了一口水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青神庙当年研究异人,把正常人变成异人,就是在这个地方实施的。茶城警方炸毁的青神庙只是一个表面,这条龙门厅的秘密通道肯定连接着青神庙的长青宫。” 话音刚落,身后的影鱼发起攻击,阳明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宛如一张黑色的大网拦住了影鱼飞出的鳞片。 第86页 “这傢伙鳞片有毒,我们该怎么办?”阳明臻的腿上次就被影鱼的鳞片击中过,那种痛苦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邢庭欲哭无泪,他这人没什么本事,打架最多能打赢普通人类,面对着这个高大威勐的怪物他确实没有一点办法。 阳明臻从腰间掏出枪,对准影鱼,“打死他算了。” 一枪打过去,影鱼毫髮未损,俩人愣在当场。 “这傢伙已经变得这么强了吗?”阳明臻还愣着准备开第二枪。 邢庭赶紧拉着他跑开。影鱼盯准机会,一跃而上,竟将邢庭压在身下。 阳明臻拿着枪对着影鱼的背,连开三枪,有血溢出,影鱼感到疼痛却依旧不肯放走邢庭。 “救命啊!”邢庭在影鱼身下大喊。 影鱼看见张开嘴巴,朝着邢庭咬去。 正在这时,一条红线缠住影鱼脖子,将他甩飞。 阳明臻和邢庭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大喜:“何復!” 何復捏紧手中红线,将红线越勒越紧,影鱼难以唿吸,一双眼睛怒瞪着他。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何復侧首看着阳明臻和邢庭。 邢庭赶紧拿出那张信纸给何復,“这不是你要我们来这里的吗?” 何復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图案,“这不是我给的。” “不是你?”阳明臻问,“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復解释:“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人叫我来。” “谁?” “不知道。”何復说,“那四张地狱美人图拼凑起来,我发现了图里的信息,有人想要我来长青宫。” “你知道长青宫的入口?”阳明臻追问。 何復点头,伸手指了一下右手边的那扇门,“刚才我就是在这里面听见你们的唿救。” “我是从青神庙的入口来到了这里,然后发现了你们。” 邢庭说:“我们是从龙门厅找到这里的。” “所以,龙门厅和青神庙有关系?”阳明臻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我们得出去,查龙门厅的老闆。” 邢庭指着影鱼:“那他呢,怎么办?” 何復看了一眼影鱼,嘴唇轻抿,“我知道你很痛苦,那我帮你结束吧。” 剎那间,绑住影鱼脖子的红线紧缩,另一条红线穿入他的脖子,瞬间毙命。 鲜血溅了何復一脸,衬托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阳明臻在心底感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臭小子。 “走吧,我们从这边出去。”何復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面带微笑对着邢庭和阳明臻说。 何復带着他们俩人走出长青宫,爬上地面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刚才在青神庙底下。 阳明臻看着青神庙的废墟,出神许久,他忽然想到何復为什么会知道青神庙通往长青宫的入口。 他警惕地看着何復:“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入口?” 何復脸上的血已被他用衣袖擦得干净,那张天真的娃娃脸露出久违的微笑,“我的家,在这里面。” 闻言,邢庭和阳明臻随之一怔。 这个制造怪物,关押怪物的地方竟然是何復的家。 那他,是不是也是怪物呢? 黑夜茫茫,几颗星子零散地挂在天上。 邢庭看着越发消瘦的何復,心中有些哽咽,他看着何復穿着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条口子,像是在和别人交手之后割破的伤口,有血从里面溢出。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消失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时间还很长,他们会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询问这个人。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欢迎他回来。 邢庭微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欢迎你回来。” “小咪,它很想你。” 何復挑眉看着邢庭,“那你想我吗?” 阳明臻拍着邢庭的肩膀说:“都想,我们都想你。” “阳队长这么想我,是想让我帮你寻找真兇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的生活好像并不太平。”何復看着阳明臻,“我送给你的绣花皮衣还不错吧?” 阳明臻瞪大双眼盯着何復:“是你剥的那三个死者的皮?” 何復微微颔首:“废了我不少力气,才让她们三个人重见天日。” “为什么要这么做?”阳明臻问。 何復说:“因为我答应了他,帮他守护好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邢庭和阳明臻异口同声地问。 “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能说啊。”何復狡黠一笑,“洋装店的老闆已经死了,我若是再说出这个秘密,万一他变成鬼来找我復仇怎么办?” “切,我才不信你会怕鬼。”邢庭翻了一个白眼,“不爱说拉倒。” 月亮爬出云层,将他们三个人的影子拉长。 何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秘密,事实上杀掉那三个女人的并不是洋装店的老闆,而是马蓝花。 苏西用自己的血液养着马蓝花,可是马蓝花早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心里满是对周围人的怨恨,只不过被压抑得太深无法释放,一旦释放出来她便会行兇作恶,那死去的三个女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西为了隐瞒这件事,答应与何復的交易,把自己一半的力量交给何復。何復则帮他给马蓝花找到一具好身体…… 两全其美的事情。 只希望那个重获新生的女孩,能够忘记之前的一切,但愿她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何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红线,获得了苏西的能力,现在的他比之前更强了。刚才杀死影鱼,不费吹灰之力。 他又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邢庭,这一把开启异人能力的‘钥匙’,或许已经被别人注意到了。 而那个人,至今还在暗处。 现在的他,可以选择吞噬这把钥匙与其他的异人争斗。 邢庭忽然侧过头看着何復:“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何復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因为,我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 “都好。” 这个傻厨子,一身都是宝,那现在暂时不吃吧。 一旁走着的阳明臻也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邢庭你也得给我做一顿饭。” “滚,你这个爱占便宜的傢伙。” 第54章 镜面人01 十一月十八日,天气,晴。 新言报社门口围满各大报社的记者,他们抱着相机笔记本将新言报社围堵得水泄不通,恨不得破门而入,抢到第一手新闻。 新言报社死人了。 死者名叫彦水华,是新言报社的一名老记者。 报社社长郭业平拿着一方手帕,将自己额角的汗水擦了又擦,宛如回到三伏天,神经紧绷地看着眼前忙碌调查的警队。 第87页 “我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警队队长阳明臻不悦地扫了一眼郭业平,他曾和这个人结果梁子,当初阳明臻还是一个小警察的时候,抓错犯人,犯人在途中逃跑犯病死了,郭业平拿着这件事在新言报上给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此刻报社出事,郭业平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难道你跟死者有关系?”阳明臻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郭业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有关系也是上下级的关系。” 阳明臻冷哼:“我也没说不是。” 说完,阳明臻垂首看着地上的躺着的尸体。 据目击者清洁工杨婶交代,昨天夜里九点过她打扫完清洁,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二楼201室的灯亮了,杨婶返回二楼关灯发现了彦水华,那个时候彦水华正坐在椅子上化妆,杨婶发现彦水华没有动静,就伸手推了一下彦水华的肩膀。 杨婶情绪十分激动:“我也没想到啊,这么一推还能把人给推死,打死我也不会去推她,警察同志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杀的……” “安静,现在证据没出来。”阳明臻头也不回,冷声一喝,杨婶立刻闭嘴。 地板上,彦水华的尸体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状态,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露肩长裙,一头乌黑的头髮松松地挽在脑后,手上拿着一盒新开封的胭脂,正要给自己补妆。本来赏心悦目的美人补妆的场景,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美人再也无法动弹…… 她被打扫卫生的杨婶推倒后,嘴角仍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一双眼睛睁着,像是下一秒就会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她永远也爬不起来了,唿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 阳明臻和崔良动手将彦水华侧躺着的尸体翻动,正面朝上,一旁站着的杨婶随之惊叫出声。 “她不是彦小姐!” 崔良站起身看着杨婶:“不是你报案说彦水华死了,现在又怎么说不是她?你看,她座位上的工作牌都是她的名字。” 杨婶瞥了一眼桌位上的工作牌,确确实实是彦水华,她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嘴唇发颤,“但是她……她不是,她的脸不是彦水华。” 阳明臻和崔良盯着杨婶,她解释道:“我之前会报案说彦水华死了,那是因为她坐在彦小姐的座位上,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现在看见正脸,我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是彦小姐。” “她的脸怎么了?”阳明臻问。 “彦小姐没有这么漂亮……”杨婶哆哆嗦嗦地将工作牌下面压着的记者证拿出来,在记者证里面有彦水华的寸照。 黑白的寸照,一个大圆脸小眼睛,塌鼻子的女生戴着一副眼睛,没精打采地对着镜头笑得难看。 照片里的女孩与死者彦水华的容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才是彦水华。” 杨婶十分肯定地说。 那一瞬间,阳明臻和崔良懵了,如果照片里的女孩才是彦水华,那这个地上躺着的尸体又是谁呢? 旁边站着瑟瑟发抖的郭业平突然放松地一笑:“啊,我就说,我们报社不可能死人的,这肯定是别人杀了这个女孩,故意塞进我们报社!” 正在这时,报社的门被人挤开,警员拼命阻拦外面一拥而进的人,其中一个男人没拦住,跑进了进去,疯疯癫癫地大笑:“哈哈哈,你们报社果然死人了,果然死人了啊。” 郭业平一听见这声音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走向二楼栏杆处,朝着一楼的人吼道:“你们连个门都看守不住吗!赶紧把这个疯子给我扔出去!” 男人仍旧大笑道:“我早说了会死的人,都会死的,你们偏不信!” 阳明臻站直身,走向郭业平身边,冷眼一扫楼下站着的疯癫男人。男人二十七八,穿着一身补丁长衫,头上扎着一个道士头,手上拿着一根棍子上面挂着‘算命起名,两元起价’。 “他是谁?”阳明臻问郭业平,“他怎么知道你们报社会死人。” 郭业平擦着额角的汗珠,“江湖骗子,瞎猫撞死耗子,蒙对了。” “他见过彦水华?”阳明臻看着那即将被人赶出门的男人。 身后的杨婶抢着回答,“他是彦小姐的邻居,曾经多次断言彦小姐会死。” 阳明臻本不想理会一个疯子的言论,可是听见这句话后他决定把疯子叫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朝着楼下的疯子问。 男人被两个大汉架着,听见楼上警察问自己名字,咧嘴一笑:“我啊,城里赫赫有名的贾道仕!” “假道士?”阳明臻眉头微皱。 男人大声辩解:“不是假道士,是贾道仕。” “行吧,贾先生麻烦你到二楼来一下。”阳明臻说完,两个大汉架着贾道仕走上二楼。 贾道仕一到201室看见地上躺着的彦水华尸体,阳明臻指着尸体问:“你认识她吗?” “认识。”贾道仕点头,嘻嘻一笑,“我跟她说过她会死,不信我的人都会死……” “为什么说她会死?”阳明臻追问,“你们之间有仇吗?” “长得漂亮的人都会死。”贾道仕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所有人心底一怔,他神秘莫测地一笑,对着阳明臻说,“警官,你觉得她长得漂亮吗?” 阳明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所以,你见色起意?起了杀心?” “你放屁!”贾道仕说,“我们修道之人怎么可能被色蒙蔽心,不要污衊我,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他就从腰间挂着的破布袋子里拿出一叠照片,献宝似得给阳明臻呈上,“你且仔细看看,这照片里的女人是谁。” 这一叠照片全都是一个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的脸每天都在变化,她从最初的那张大圆脸塌鼻子,慢慢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到最后成为死者彦水华。 阳明臻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他立刻抓住贾道仕问:“你为什么跟踪她?” 贾道仕被抓得有些痛,不满意地吼道:“因为我妹妹就是这么死的!” 第55章 镜面人02 “你妹妹是谁?” 阳明臻看着面前这个癫歪道士,耐心询问,“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贾道仕被阳明臻带回警局里协助调查,些局促不安,一双手紧紧地握住桌子上摆放的杯子,听见阳明臻问话,情绪激动:“我妹妹半个月前死的,我来警局报案,他们骂我是疯子还把我赶出来!” 阳明臻侧首看着自己身侧站着的崔良,冷声问道:“你赶他了?” “冤枉啊队长,半个月前你去洈水了。”崔良经过贾道仕这么一提起,回忆起当他的事情经过,“那个时候王城他们队接到报案,阳喜街14号死了一个叫贾月的女人,赶去现场发现这个女人是自杀的,因为她的手腕上有明显的刀伤,伤口不止一条,也就是说她曾经多次划伤自己手腕企图自杀……” 第88页 贾道仕听见这里十分激动:“我妹妹不可能自杀,她是被巫术害死的。” 阳明臻脸色微变:“什么巫术?” “一种能够让人变漂亮的巫术。”贾道仕看着阳明臻,十分认真地说,“这种巫术需要人血,所以我妹妹才会多次划伤自己的手腕。” 崔良插话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救你妹妹?” 闻言,贾道仕痛苦地用手抓着头髮:“我知道的太晚了。” 阳明臻立刻翻出之前贾道仕交给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彦水华的左手都戴着手套,只有一张没戴,上面似乎有伤痕。 如果,贾道仕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些照片就是彦水华死亡的证据,她也在用同样的方法,将自己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只是在成为白天鹅的那一天,她的美丽被永远定格。 “我妹妹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十二岁时因为大病一场吃了许多药后,整个人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变得丑陋不堪,十分自卑,成日里大哭大闹……”贾道仕陷入哀伤的回忆里。 “在我们村子里有一个传说,只要每天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话一个时辰,时间久了,你就会在镜子里看见全新的自己,你需要用血去养这个人,等到时机成熟后,你的脸就会慢慢变得跟她一样,只不过到那时候,你整个人就会像是一面镜子,身体里的器官都会反过来,原本长在左边的会长在右边……” “镜面人!”崔良惊唿,“难怪法医剥开彦水华的尸体,发现她的心脏长反了,还以为只是个人的身体结构不同。” 阳明臻冷哼一声,指着桌面上彦水华的黑白照片说:“她不仅仅是心脏长反了,你仔细看看她脸上的痣。” 崔良垂首接过照片,仔细看去,彦水华一开始的照片下颚的左边长着一颗痣,到最后她成为尸体,这颗痣竟然跑到了右边。 “这怎么可能,太天方夜谭。”崔良觉得惊讶,“明明就是一个传说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才不信会有这种让人变漂亮的镜子,如果是这样那世上根本就没有丑女了。” 贾道仕说:“一开始我也不信,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传说,但是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成功。我妹妹为了变漂亮,买了许多镜子放在房间里,每天都在镜子前说话,周围的邻居都把她当成疯子。” 说到这里,贾道仕有些懊悔不已:“我带着她连夜搬来茶城,租下阳喜街14号屋子,我每天在外面干活,回到家就看见妹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那样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我就想多赚一点钱自己重新租一个房子,阳喜街的房子就留给她。” “突然某一天,妹妹她来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她跟我说自己变美了。我那个时候正烦心,没怎么搭理她,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她似乎变瘦了。以前不管她怎么节食减肥,她的身体就是无法变瘦,但是那一天她确实瘦了。我心想,可能是因为她精神不太好,饭吃得少,所以就瘦了,也就没有多想。” 贾道仕嘆息:“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多关心她一下,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口那该有多好……可是我没有,我只顾着自己,没有去管她,明明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却把她一个人扔在阳喜街。” “你知道阳喜街是什么地方吗?”贾道仕看着阳明臻问。 “在茶城这个地方,阳喜街就是贫富分界线,一条小巷子将穷人和富人隔开,她居住的14号就是穷人区,与富人区只有一个小巷子的距离。她的房间对面就是茶城最大的烟花地龙门厅,那里面的女人有多美,警官你应该知道吧。” 阳明臻点头,他当然知道,龙门厅的女人向来都是尤物。 由于自己的脸变丑,贾月对美的嚮往几近病态。美对于贾月的打击有多大,恐怕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贾道仕继续说,“那天我和朋友进龙门厅喝花酒时,听见有人说龙门厅后门有个美人免费的,只要你站在她楼下夸她好看,你就可以进她的房间。” “我因为好奇,跟着朋友一起去了龙门厅后门,抬起头看见那个方向正是我妹妹的房间,可是那个女人我却觉得十分陌生,她并不是我妹妹,为什么却站在我妹妹的房间里。我立即跑到14号敲门,门开了,里面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一瞬间我脑子都懵了。” 男人身后站着的女人正是贾月,她笑着对贾道仕说:哥哥,我现在美吗?他们都说我美。 听见这句话,贾道仕第一次伸手打了自己的妹妹:“你真下贱!” “下贱?”贾月冷笑,“哥哥,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是怎么羞辱我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打我骂我!我现在变美了,他们都夸我,不会再羞辱我了,为什么你还要来骂我!” 贾月发疯似地把贾道仕推开,任凭他怎么喊,贾月就是不开门。 “我在她房间外敲了好久门,最后惊动了警察,把我带走了。”贾道仕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贾月。她留给我的话是,哥哥你会看见更美的我。” “我确实看见了最美丽的她,等我从警局出来,撞破她家门,看见的是一具非常美丽的尸体。” 听完贾道仕讲完这个故事,崔良和阳明臻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们盯着贾道仕,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没有疯。”贾道仕看着阳明臻怀疑自己的眼神,努力辩解,“贾月死后,我为了调查她的死亡真相,我在装疯。” 阳明臻心底一怔:“真相?” 贾月的死难道不仅仅只是一个镜子巫术这么简单吗? “这是我妹妹死后我拍的照片。”贾道仕将照片递给阳明臻。 照片上的女人,鹅蛋小脸,柳眉星眸,朱唇皓齿。 “这张脸好眼熟。”崔良发出一声惊嘆,阳明臻立刻将贾月的尸体照片与彦水华尸体的照片对比。 “天!她们两个人死后,脸居然变得如此相似!” 贾道仕说:“我们村子里的镜子传说,那一块镜子并不是普通的镜子,普通的镜子是不可能有这种让人变美。这世上,只有一面镜子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可是现在这面镜子根本不可能存在!” “假如它出现了,那就证明接下来死去的人不止我妹妹一个。” 贾道仕故意压低声音说:“而事实证明,在她死后,住在我妹妹隔壁的彦水华成为了第二个替死鬼。” “替死鬼?”阳明臻感觉到这件案子,再一次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改变容貌,镜子杀人,到最后却只是替死鬼?难道又是异人作案? 如果是这样,那他又不得不去拜访七号鱼馆。 第56章 镜面人03 天黑得越来越早,邢庭把饭菜端上桌上后,把何復面前放着的白粥换成了米饭,何復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不吃饭。” 第89页 “你不需要吃饭,但是吃了也不会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学着做一个正常吃饭的正常人?”邢庭的眼睛盯着何復,在半个月以前这个人的脸还有一些肉,不知道他究竟经歷了什么事娃娃脸居然消瘦了,“感觉你现在一阵风都能够吹倒,你真的不打算说说这半个月里经歷了什么吗?” 自从那天在长青宫遇见何復后,他发现何復的话越来越少,对于失踪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我会告诉你的,等阳明臻过来以后。”何復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邢庭眼尖地看见,他掌心里的红线颜色越来越来浓郁,几乎快变成黑色。 “今天下午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吗?”邢庭一边问,一边给何復盛了一碗鲫鱼汤。 “嗯,据说又发生了奇怪的案子,他想不明白所以要过来跟我们讨论一下。” 何復说完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品尝,其实对他来说不管多么美味的食物在他口中都味如爵蜡,他是天生没有味觉的人,也没有飢饿感,可是今天他好像尝到了鲫鱼汤是什么味道。难道是因为吸食了苏西一半的异能,使自己本身更强了? 他认真地品尝着鲫鱼汤的味道,也试着去夹其他的菜来吃,眼睛里露出一丝惊奇。 原来食物可以这么美味。 邢庭看着他怪异的动作,心中有底发毛:“你怎么了,是这个菜太难吃吗?我记得你嘴巴不是吃不出任何味道吗?” 何復微微一笑:“好吃。” 他像个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笑得十分满足。 ‘嘭’地一声,七号鱼馆的门被人推开,阳明臻再次踩着饭点来了。 “我跟你们说,这简直是我遇见最奇怪的案子。”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阳明臻把今日的案子从头到尾向何復和邢庭讲述一遍,彦水华之死牵扯出的一面神秘镜子,以及疯癫贾道仕讲述的贾月故事。 何復盯着阳明臻拿出的照片,贾月和彦水华的脸在死后看起来确实接近相同,但仍然保留着自己原本面目的一小部分。贾月在变美之后算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但是仍旧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到了彦水华这里后似乎又变得更美了。 这一系列的照片在向他们透露着一个信息,一张相同的脸,在不断地进行着升级,一次比一次美。 故事讲完,阳明臻发表感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镜子,我怀疑是哪个假道士在骗我,说不定他在尸体上动了手脚,使两个死者的脸看起来接近一样。” “他没有说谎。”何復肯定地说,“确实有一面镜子有这样的功能,它能够使人变美。” “什么?”阳明臻和邢庭惊讶地看着何復。 “秦镜。” 何復语气平淡地讲述着关于秦镜的来歷:“据说,秦始皇的咸阳宫里藏着一面镜子,高五尺九寸,宽四尺,面若太阳,背若月亮,清辉可鑑,四周花纹古朴,尘埃不沾。” 闻言,阳明臻插话道:“这个镜子我曾经在书上见过记载,它的奇异之处,若从对面来照镜子,里面则映出人的倒影,如果以手抚胸,就能照见体内的五脏六腑,影象十分清晰,。更重要的是,它能照出臣下的忠奸,照出国运之兴衰。” “书上记载的镜子是件绝世珍宝,可是贾道仕说的这个镜子取人血夺人命,分明就是一件邪物啊。”阳明臻感嘆。 何復微微颔首:“秦镜虽好,使用不当,这物自然也就成了邪物。早前秦始皇拥有这面镜子的时候,它明明能够辨真伪、 明忠奸,诊国病、秦始皇却只用它来照宫里的宫娥彩女,但见“胆张心动者”,全部作为有异心者而斩之。” 邢庭在一旁听得一阵唏嘘:“简直浪费。” “你说的这个故事里,镜子并没有使人变美的功能啊?”阳明臻看着何復说。 何復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这就是今天我要给你们说的事情——长青宫。” 邢庭和阳明臻挺直身板,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復,他们一直都想知道长青宫里的秘密,可是何復对于此事绝口不提。 “你们知道青神庙底下的长青宫是小皇帝刘青所建,他在歷史上并不出名,甚至没有史书记载他,因为他仅仅只是茶城这一方黄土的王,在他死后自然也就只有茶城百姓记得他。” “传说,刘青样貌奇丑,他为了获得美貌付出了不少力气,直到得到了秦镜,这个被改造后的妖物,拯救了他的人生,也让摧毁了他的王朝。与彦水华和贾月相同,需要用血来滋养镜子,镜子就会带给他们美貌。” 何復盯着阳明臻说:“就像是贾道仕说的那样,如果镜子一旦出现,那么死去的人就远远不止一个。” 阳明臻屏住唿吸。 “开启镜子需要一条人命,作为镜子最初的宿主,他是绝对不可能牺牲自己的。所以,他会把镜子转移给其他人,就像是当年刘青把镜子转移给宫中的妃子,让宫中妃子代替他去死。” 阳明臻震惊地看着何復,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说,贾月是第一个死去的人,真正的宿主还在背后,他还在等待更多的人死去?” 何復点头:“是的,如果想要获得最高级的美貌,自然需要付出许多代价,没有谁愿意去承受这个代价,所以他们需要替死鬼,就像是刘青宫中的妃子,当年一共死去四个人。” 阳明臻怒不可遏地拍着桌案说:“这也太混帐了!自己不愿意承受的东西,却推向别人,让别人代替自己死亡。仅仅只是为了一张脸皮?” 何復摇了摇头,他嘆了口气说:“阳警官,你没有体验过丑陋的痛苦,又怎么会和他们感同身受呢?” 阳明臻反驳:“那怎么样也不能因为一张脸皮,去杀这么多人啊。” “没有。”何復说,“没有人杀她们,那些死亡都是她们甘愿为美貌付出的代价。心甘情愿,就没有痛苦。” 邢庭和阳明臻愣在当场,是啊,若是这些人不贪图美貌不与镜子做契约,那她们也就不会死了。 可是,当何復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生命对于他来说,不像是馈赠,倒像是刑罚。 “如果按照你说的当年刘青为了获得美貌,死去四人,贾月和彦水华仅仅只是两个人。我若是想找出背后的宿主,那根本就是大海捞针。”阳明臻有些泄气地捶了一下桌子。 “不,你还有机会找到下一个人。”何復把彦水华和贾月的个人资料递给阳明臻,“你看,她们的生日是在同一天。” 阳明臻垂首看着出生日期,农历的7月15日?中元节! “我起初以为这两个人的生日是凑巧撞在一起了,难道这生日里面也大有文章?”阳明臻问。 何復微笑说:“虽然宿主可以随便找人代替自己去死,但是镜子只接受相同生日的人。人数达到一定数量后,宿主就可以真正地获得美貌。” 第90页 “原来如此,那我只需要把7月15日出生的人找到,把她们保护起来!”阳明臻说着就准备离开七号鱼馆。 何復善意地提醒:“中元节出生的人阴气最重,但是这一天出生的人应该蛮多的,阳队长是打算找遍整个茶城吗?” “也对,这也一样是大海捞针!”阳明臻几近崩溃,谁让他脑子不太聪明,老天爷给他的优点只剩下神枪手。 何復抿唇一笑,指着贾月和彦水华的照片说:“阳队长应该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对吧?但是,她们身上的这件衣服却很值钱呢。” 邢庭一早就认出这两件衣服:“我在‘锦绣年华’橱窗里见过,这两条礼服裙很贵,它和另外两条是同一个系列的。” 何復语气幽幽:“临死都想穿上礼服,彦水华的手上还拿着胭脂准备补妆,你说这么晚了,她究竟在等待谁呢?” “等待送礼服的人!”阳明臻和邢庭异口同声地说。 何復说:“阳队长可以去查查,这个系列的礼服都被谁购买了。” “嗯。”阳明臻转身欲走。 何復再次嘆息:“一个知道镜子传说,又能把镜子从长青宫底下搬走的人,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果我们查不到……” “那就只等待下一个死者的出现。”阳明臻说。 何復微笑:“等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目前没有最好的办法了。” 第57章 镜面人04 锦绣年华的老闆告诉阳明臻,那天确实有人出高价买下橱窗里是四件礼服,只不过当时那个人蒙着面并没有看见脸。 意料之中的事情。 阳明臻从锦绣年华开车回到警局,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假设送衣服的人就是镜子的宿主,那他是如何选中了贾月?按照贾道仕的描述,贾月每日闭门不出,她所接触的人根本就不多,镜子宿主又是怎么注意到了贾月? 在贾月死后,这面镜子又来到了彦水华的手里,与此同时彦水华也得到了一件昂贵的礼服。 “我知道了!”阳明臻激动地来了一个急转弯,车子掉头,一路疾驶开进阳喜街,下车后迅速找到14号。 他个子长得高,腿又长,很快就来到贴满封条的14号楼。 由于发生过命案,再加上小巷子里流传的闹鬼传说,这栋老楼里的住户几乎搬空了。 14号楼并不高,只有四层楼,最上面一层早就荒废了,只有一二三楼住着人,贾月曾经就住在二楼。 阳明臻快步走上二楼,之前崔良说过贾月住在203室,彦水华就住在贾月的隔壁202室。 他先去了贾月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满墙的镜子,大的小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房间。无数面镜子照映出无数个他,配上这阴暗的屋子,感觉下一秒就能跑出鬼魂。饶是他胆子大,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也被吓了一跳。 地板上仍然画着贾月尸体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来到窗户边。 贾道仕曾经说过,贾月除了喜欢照镜子以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在窗户边站着。她在这里远远地注视着前方,也许她不用出门也能结交到朋友,因为打开窗户就能够看见笙歌燕舞的龙门厅。 阳明臻看见这扇窗户的对面,正好是龙门庭的二楼,对面的房间窗户落了锁,像是许久都没有打开。 龙门庭里的又许多房间,偶尔会有客人在里面小住。 或许,贾月的对面就住着一位客人? 他们曾在这一扇窗户,隔街遥望,眉目传情?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好解释贾月是如何得到这面镜子的。即便是她不出门,也能看见这位朋友,朋友就会把这面镜子作为能够变美的礼物送给她。贾月本就喜欢照镜子,她相信一切关于镜子的传说,所以她很开心地接受了这面镜子。然后这面镜子真的让她越变越美! 一定是这样。 阳明臻立刻走出贾月的家,来到了彦水华的家。 彦水华的窗户也正好对着刚才的那扇窗户! 冥冥之中,两个中元节出生的女人,成为了对面房客的牺牲品。 “靠!老子一定要抓到你。”阳明臻走出房间,快速下楼,他只要穿过这条窄窄的小巷子,就能够到达龙门厅,只要查到这个房间里住的是谁,就能够抓到镜子的宿主。 阳明臻大步流星地走向龙门厅后门,两个看守后门的人冷着脸,拦住他的去路:“没有出行证,不许进入。” 阳明臻掏出警证,“我是警察。” 守门人立刻脸色一变,低头认错:“阳警官请进。” 阳明臻指着二楼的那扇窗户说:“那房间里住着的人是谁?” 守门人抬头看着窗户,茫然摇头:“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就给我闪开,别耽误警察查案!”阳明臻怒气沖沖地走进去,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抓到这个房间里的人,不能让镜子再继续杀人。 他一路小跑进龙门庭的大厅,找到去往二楼的楼梯,突然有一个人叫住了他。 “阳队长!” 阳明臻转过身,看见邢庭和何復两人居然换了西装,朝着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阳明臻皱眉问。 邢庭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装,又看了看何復身上穿的白色的西装,“怎么不好看?龙门庭要穿西装的人才能进啊,不穿不让进。” 阳明臻又问:“你们来这里面干什么?” 何復微微一笑:“与阳队长的想法一样。” 三人相视点头,一起走上二楼。 二楼是龙门厅的高级客房,在二楼的入口专门有人守着,一看见三人上来,服务人员立马拦住:“请问三位有通行证吗?” “有。”阳明臻把警证拿出。 服务人员赔笑:“阳队长,这个证似乎用错地方了,我们需要通行证。” 阳明臻怒,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小子,我今天就想调查二楼的房间!” “福玉,给阳队长打开。”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叫福玉的年轻人立刻弯腰认错:“是,阳队长我这就为了你开门,你想调查哪一间?” 阳明臻并未搭理,大步走向刚才自己看见的那间屋子。 206室。 “打开它。”阳明臻命令道。 福玉微微弯腰,拿出钥匙打开206室。 微弱的光从门外照射进去,昏暗的屋子里坐着一个华服美人,她站在墙边宛如雕塑。 阳明臻快步走过去,他的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你有权保持沉默……” 话音未落,女子笔直摔倒在地。 福玉惊恐大叫:“死人了!” 何復见状迅速走过去检查女子的尸体,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已出现尸斑。 “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第91页 “还是来迟一步。”阳明臻转身抓着福玉询问,“这个女人是龙门厅里的人吗?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一五一十全部给我说清楚!” 福玉瑟瑟发抖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女人,他胆子小从来没有见过尸体。 “把你的眼睛给我睁开!”阳明臻微怒。 福玉这才把眼睛睁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人:“我……我不认识她,这个房间原本没有住人,她也不是龙门厅的人。” “哦?”何復抿唇一笑,从地上拿起一块牌子,“林芝你认识吗?” 福玉点头:“认识,她是龙门厅里的煮饭丫头。” 何復问:“那她是不是长得很丑?” “嗯,她长得很丑。”福玉回过神来问,“你怎么知道?” 何復指着地上的美人说:“她就是林芝。” “这怎么可能?”福玉惊恐地睁大双眼,林芝长得又胖又丑,地上躺着的女尸不能说是绝美,那也比胖丫头林芝好看十倍啊! “她不是宿主吗?”阳明臻问。 何復摇头:“很显然她不是。” 阳明臻指着窗户说:“可是这扇窗户对面就是贾月和彦水华,难道不是这个女人把镜子送给了她们?” “阳队长,你刚才没听见福玉说林芝只是一个煮饭丫头吗?”邢庭提醒道,“一个煮饭丫头怎么可能买得起锦绣年华的四件礼服?” 阳明臻泄气地说:“我寻找的方向又错了?” “不,至少我们知道了很重要的东西。”何复眼尖,看见桌子上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封封信件。 这些信件显示,林芝曾多次和一个神秘人通信,他们讨论的内容就是如何把人变美。 林芝因为容貌的缘故一直在龙门厅的厨房工作,她极少出入龙门厅的正厅,每次来到正厅看见那些美人,她极为羡慕,美人们对她的容貌冷嘲热讽让她的羡慕变为了妒恨。她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开始寻求美丽。 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房间里的秘密。 在这间房间里住着一位神秘的客人,他告诉了林芝能够变美的方法,那就是照镜子。 林芝凭藉着镜子变美,对此深信不疑,她相信只要变美了,自己就能够从厨房出来,成为龙门厅里的高级花魁。 然而,事与愿违客人告诉她,要想获得美貌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让林芝退缩了。 她想要变美,但她也畏惧死亡。 于是客人告诉她,只要能够成为镜子的宿主,让相同生日的人代替自己去死,那就能够躲避死亡。 她相信了,按照客人的安排,把自己化妆成为男人,接触对面楼的两个女人。因为客人告诉她,对面楼的两个女人生日与她相同。 林芝照着客人的计划走下去,从贾月到彦水华,两人死亡,她最终获得美貌。 最后,两人约定在这间屋子里见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芝死了。 房间里的神秘客人也消失了。 “她被骗了。”何復十分肯定地说,“林芝根本就不可能是镜子的宿主。” “那这个神秘的客人就是镜子的宿主吗?”邢庭问。 “也许是的。”何復把最后一封信抽出来,那是客人给林芝的信件,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这是客人写给林芝的第四个目标。 ——魏蔓知。 “她就是即将死亡的第四人。” 阳明臻立刻抓过纸条:“我得赶紧通知崔良找到此人,保护起来,不能再死人了。” “你找不到她的。”何復看着阳明臻说,“她肯定已经解除过镜子,容貌已经改变。” “那也总得查一查吧!”阳明臻微怒。 “是得查,按照这一张脸查。”何復指着地上躺着的林芝说,“三张脸,一张比一张进化得更好,你需要找到一个画师,把这三张脸综合在一起画出第四张脸就能够找到魏蔓知。”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一笑:“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能够看见,她还活着。” “活着你能救她吗?”邢庭好奇地问。 “也许她并不希望我救她。”何復回答。 “为什么?” 何復说:“美貌带给她万丈光芒,如果我夺回她的美貌,那就等于我取走了她的命。” 第58章 镜面人05 经过一天的搜查,崔良很快就找到了镜子的最后一个目标——魏蔓知。 “队长,我们找到了魏蔓知,比较凑巧的是这个女人曾是彦水华的上司。”崔良笑着翻看着魏蔓知的个人资料,“彦水华勤勤恳恳地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有升职,而她入公司不到半年,就变成了副主编。但是这个女人在四个月前离职了,随后不知去向。” 阳明臻的手上拿着魏蔓知的照片,这个女人的照片和之前的三位死者都不一样,她的脸在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就已经非常美丽,在接触过镜子后这张脸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阳明臻把之前三位死者的照片,按照顺序排好——贾月、彦水华、林芝、魏蔓知。 崔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惊讶道:“天,这三个人简直就是同一张脸。” 他仔细对比,更为惊讶:“竟然在不断的进化升级,到了魏蔓知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个……天仙。” 崔良咽了一口水,实在不敢相信这面诡异的镜子竟然如此神奇,把这几个面容丑陋的女子变成惹人艷羡的仙女。 “这是什么天仙,分明就是魔鬼。”阳明臻愤怒地盯着魏蔓知的那张脸,一个人戴着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假面,那还是她自己吗? 崔良心想:假如自己要是个丑男人,兴许他也没准信了这个镜子的邪,所幸的是他样貌将就,还不算丑。 “马上把这张脸给我贴满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我找出来。”阳明臻把照片狠狠地拍在崔良的胸脯上。 “是。”崔良领命离开。 崔良离去后不久,阳明臻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阳明臻抬起头看着门外的人,“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何復,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得皮肤越发白皙,一种诡异的病态美。 他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我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阳明臻问。 “我昨天夜里去了一趟长青宫,发现那面镜子回来了。”何復嘴角微笑仍在,“我一个人搬不动,所以想叫你和邢庭一起去,邢庭现在在菜市场买菜,我们一起去找他。” 阳明臻早就想找到那面诡异的镜子,然后砸碎它,避免更多人死亡。此刻听见镜子回来了,立刻跑出门,坐上车带着何復直奔菜市场,一把抓起买菜的邢庭直熘熘地开去了青神庙废墟。 邢庭看着满地的蔬菜十分心疼:“阳明臻,那可是钱啊!” 第92页 阳明臻冷哼一声:“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邢庭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何復也坐在车上,“你俩是要去干什么?” “去长青宫,老子要砸碎那狗屁镜子。”阳明臻气唿唿地道。 “镜子回来了?”邢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后面坐着的何復,“你昨晚上是去长青宫了?” 何復不说话,微微颔首。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以为你又要失踪。”邢庭有些郁闷,何復每次有什么计划从来都不告诉他。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青神庙废墟。 阳明臻率先下车,一路小跑到长青宫的入口,他记得前几天何復带着自己和邢庭从青神庙右边的地下爬上来的,怎么现在这里被人封死了? 何復看着那个被封死的入口说:“跟我来,我知道这边还有一个入口。” 在青神庙的背后,还有一个入口,被一块木板遮住,移开木板后何復第一个下去,紧接着是阳明臻。 邢庭看着何復下去了,抓住阳明臻问:“你今天带枪了吗?” 阳明臻有些茫然:“没有。” “靠,那我得找点东西防身。”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鑑,邢庭担心一会儿下去还能遇见别的怪物,他赶紧从身后抄起两根木棒,顺手递了一根给阳明臻。 从入口进去,一片漆黑,邢庭又感觉到了上次的那种恐惧。他每次遇见危险之前,都会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心绪难以平復。 “你干啥把我抓那么紧?”阳明臻小声地骂了一句邢庭,“不就去拿个镜子,至于这么害怕吗?再说了,我们不是有何復在吗?” 对啊,有何復在,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毕竟所有的危险都有何復挡着,这个人拥有不死之躯。 可是现在,邢庭心中的不安正来源于何復身上! 他听见何復往前走的脚步声,前方的光渐渐照射在这个人身上,他没有在何復的身上感觉到一丝安心,更多是恐惧。 脑子里就一个信念。 “你真的觉得他是何復吗?”他压低声音问阳明臻。 阳明臻经此一问,也愣住了,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何復。阳明臻跟何復的接触没有邢庭多,假如真的有人假扮成何復,那他肯定认不出来,更何况现在的异人布满茶城,他这个普通人的眼睛根本看不穿异人的身份。 两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前方的何復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惨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吓人。 “你们为什么不走了?”何復轻声问道。 邢庭尴尬一笑:“你先走几步看看,我怕前面有危险。” “对对对,上次我们在这里遇见了怪物,你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怪物。”阳明臻随声附和。 何復轻笑:“怪物不是已经被我杀死了吗?” “呃……那兴许还有别的小怪物呢?”邢庭害怕地往后缩一步,他越发觉得面前这个人诡异。 何復向邢庭走了一步:“别的小怪物是什么样子呢?” 邢庭又往后缩一步,阳明臻挡在了邢庭面前,把长棍抵在何復的胸口:“你往后退。” “阳队长难道不想去找那面镜子了吗?”何复眼睛微眯。 阳明臻也感觉到面前这个何復确实很不一样。 “我突然不想要镜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魏蔓知,将她保护起来。”阳明臻抓着邢庭说,“走,我们先回去。” 何復身形往前一闪,瞬间到了阳明臻和邢庭的面前。 “既然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何復抿唇一笑,“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镜子吧。” “我操你大爷,老子今天就是不想看!”阳明臻拿着木棒就往何復身上砸,何复眼疾手快地抓住木棒,那幽深的黑瞳死死地盯着阳明臻,“阳队长,打人的习惯可不好哦。” 木棒在何復的手中,往阳明臻的肩膀上压去,邢庭见状立刻拿着手中的木棒敲向何復的脑门。 “我他娘的跟你拼了!”邢庭大骂着,木棒狠狠一砸何復脑门。 何復脸色聚变,方才的假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他一掌打向邢庭,将邢庭击退一米远。 “你究竟是谁!”阳明臻冷声质问。 何復微笑:“阳队长,几日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呢。” 白皙的娃娃脸变幻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郁舂!”邢庭和阳明臻异口同声地叫出他的名字。 “没错,正是我。”郁舂微微颔首,狠准快地掐住阳明臻的脖子,“阳队长,我听说你今天好像没有带枪呢。” “可是,我带了。”郁舂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阳明臻的脑袋。 冰凉的枪口抵在阳明臻的太阳穴,他并不觉得害怕,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会是你?你是异人!” 郁舂笑着看着阳明臻:“你还真以为我只是个实习小法医呢?” “实话告诉你吧,郁舂在去茶城的路上就已经被我杀死了,我不是郁舂,也不是法医。”他在阳明臻的耳边轻声嘆息,“你想不想看看郁舂在哪里?” 郁舂是外地人,从外面进入茶城警局,必须经过青神庙这片废墟。难不成,被杀死的郁舂,他的尸体在长青宫底下? 阳明臻怒目而视:“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郁舂把阳明臻带到稍微亮一点的地方,邢庭准备偷袭郁舂,他冷笑道:“你尽管偷袭,如果你想要阳明臻死。” 邢庭收手了,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完全没法跟郁舂这个身手比。 这个地下宫殿有许多树木,苍天的树木遮盖了头顶上的阳光,郁舂把他们带来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树木下面的那些白骨。 他用下巴示意邢庭和阳明臻看向一棵树下,“那就是你们要找的郁舂,很不幸,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阳明臻手握成拳,一拳击向郁舂:“你这个畜牲,把我们带来这里做什么,展示你的战果吗!” 郁舂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冷笑:“当然不是,我可没这么无聊,我只是单纯地想约邢庭出来,而你不过是一个附赠的,因为有人想要你死。” 阳明臻和邢庭共同盯着郁舂:“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我杀你是为人做事,图个开心。”郁舂看着阳明臻说,然后又转头看着邢庭,“至于你嘛,很简单啊,我想要吃掉这把能够开启出强大能量的钥匙。” “你真的是异人!”邢庭大喊,“何復失踪的那几天,是不是你在假装成他跟我联繫?” “是。”郁舂不置可否地点头,顺便纠正,“我可不是低贱的异人,我是猎人,一个生来就要捕杀你们这些异类的猎人。” 第93页 “所以今天你们两个人必须死!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郁舂笑道,“何復那个傻子明明可以吃掉你增加自己的实力,可他却选择将你保护起来,真是不幸,看来现在我可以尝一尝这把钥匙是什么味道了。这些年,我吃了好多异人他们的口感实在是不怎么好。” “希望你的味道能够比他们好一点,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第59章 镜面人06 “你是猎人!” 邢庭震惊地看着郁舂,他曾经一度以为郁舂可能和他们一样都是异人,直到现在才知道他居然是猎人。 猎人的武力值比异人高许多,上天把武力值分配给猎人,却把他们寿命缩短了。同时,异人的长寿命就成了猎人眼中钉,古往今来无数异人与猎人的厮杀,都是猎人想要夺取异人的寿命,他们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把异人抓回去炼成丹药,每日服用。也曾有许多猎人,选择和人类合作,他们想要清除异人,觉得这种低贱的生物不配活在这世上。 “没错。”郁舂用枪抵着阳明臻的脑袋,一步一步靠近邢庭:“我一直都在寻找钥匙异人,直到发现何復身边的你,我真是搞不明白那个傻子为什么不选择吃掉你,他自己都危在旦夕,却仍然不肯吃掉你。” 听见危在旦夕四个字,邢庭和阳明臻异口同声地吼出这句话,“你将他怎样了?” 郁舂微笑看着邢庭和阳明臻,一字一顿地说:“他、死、了。” “这不可能!”邢庭率先吼出口,“你在骗我,何復怎么可能会死!” “昨天晚上我把他引来长青宫,然后让他掉入了当年的陷阱里,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了他。”郁舂说得十分平静,脸上表情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他现在都还没有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何復的样子,可是我比谁都清楚。” 邢庭没有听明白这句话,阳明臻却听明白了,之前何復告诉过他,两年前何队长被自己开枪打死掉下山崖后,何復就遇见了何队长,然后接受何队长的委託调查他的死亡真相。也就是在那时,七号鱼馆的主人才不得不变成何復,进入警局开始调查真相。 而在此之前的事情,何復一概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在那天晚上变成了警察何復,变成了何復就要对何復负责。 “他记忆消失,是因为你?”阳明臻冷声质问。 郁舂勾唇一笑:“是啊,他当初为了把我主人封入镜中废了不少力气,我拼尽全力才让他变成那副模样,容貌尽毁,功力全失,掉下山崖。我以为他这就算是死了,谁知道他还能够遇见那个倒霉警察呢。” “封入镜中?”邢庭抓住重点问,“镜子杀人一事,是你做的?” “不然你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让人变漂亮的镜子吗?”郁舂冷嘲道,“那不过是我主人在帮这些愚蠢的女人,用他的能力把这些女人变美,只要死亡的人数达到一定数量,我主人就会从镜子里出来。” “马上我就杀死你们,迎接我主人的回归。”郁舂话音未落,邢庭勐地发起进攻将郁舂撞倒在地,他想就算是死,那也要拼一下,郁舂手中的枪被他撞掉,邢庭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枪,对准郁舂。 扣动扳机,郁舂冷静地站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邢庭绝望地看着手中的枪,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枪里居然没有子弹? 郁舂放声大笑:“这把枪,我已经好久没用过了,自然也就没有装子弹,之所以用它,不过是要吓唬你们。” “卑鄙!”邢庭眼疾手快地抓起阳明臻欲逃。 可是郁舂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猎人的灵敏程度非异人所能比的,他拦住了邢庭和阳明臻的去路。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有打。 三个人赤手空拳展开搏斗,然而邢庭和阳明臻两个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郁舂。 郁舂抓住邢庭,将他举过头顶,狠狠一摔在地,邢庭痛苦大叫,他是真没想到郁舂这傢伙弱不禁风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阳明臻见状,勐扑过去,郁舂侧身冷眼一瞥阳明臻,脚狠狠踢在了阳明臻的肚子上,阳明臻倒地,郁舂将他踩在脚下。 “阳明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被你开枪打死的何队长?”郁舂轻描淡写地问了这么一句。 闻言,阳明臻如受重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要追查的真相,何队长之死到底是不是他一人造成的。 郁舂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枪,甚是开心:“其实,当初开枪的并不只有你,我也开了一枪,就用的我手中这把枪。” “为什么要杀他!”阳明臻愤怒地盯着他。 “他知道太多秘密了,竟然试图反抗我们,区区一个低贱异人他又有什么能耐跟我们作对!”郁舂一边说,一边往枪里装子弹。 邢庭艰难从地上爬起,他刚才被郁舂摔得不轻,地上尖锐的石头还刺透了他的背部。见到阳明臻快被郁舂打死,立刻抓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郁舂的脑袋。 然而郁舂并没有死,他像是个打不死的蟑螂,转过头来看着邢庭笑得更加阴森。 ‘嘭’地一声枪响,子弹射进邢庭的腹部,郁舂又朝着邢庭的腹部补了一脚,邢庭倒在地上。 “我其实并不想吃死的食物,可你偏偏想要激怒我。”郁舂一脚踩在邢庭的身上,阳明臻试图跑去救邢庭,郁舂看也不看一枪打在了阳明臻的左腿。 邢庭眼睁睁地看着阳明臻倒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想难道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何復昨夜被郁舂引来此地,生死未卜。 他和阳明臻今天被郁舂引来此地,三个人的命都要在这长青宫终结吗? “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那你也让我死明白一些,你告诉我,何復他究竟是什么人!”邢庭问,“在没有成为警察何復之前,他究竟是什么人?” 郁舂沉声道:“一个将死之人,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他将枪对准邢庭,“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该说再见的是你!” 一个童声突然出现,三人回过头去,只见一条细细的红线朝着郁舂脖子射去,红线宛若细蛇,狠狠地缠住郁舂的脖子,他丢下枪,痛苦地去扶住自己的脖子。 微光从洞口照射进来,他们三人看见在洞口处站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 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极其不合身,冷冷的一张娃娃脸,让他们瞬间想起那个爱笑的何復。 “你怎么还没死,这不可能……”郁舂惊讶地看着那个小孩,这就是何復,他十分肯定。 何復慢慢地朝他走来,脖子上的红线更紧。 “我如果不装死,怎么可能知道当年害我的兇手是谁呢。”何復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伸出短短的小手,指着郁舂脚边的邢庭。 “那个人不是你的食物,他是我的朋友。” 第94页 邢庭听见这句话瞪大眼睛看着何復,这个缩小了好几倍的何復看起来真是太可爱了,他眼泪汪汪地看着何復。 郁舂奋力挣扎,脖子上的红线越来越紧,一张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过要吃掉他增加自己的实力。” 何復冷眼一瞥郁舂。 “我喜素食,也喜杀人——” 话未说完,阳明臻赶紧拦住何復:“你别冲动,他是犯罪嫌疑人,我们应该把他抓回警局里,镜子杀人案还未破。” 何復看着阳明臻,其实他昨晚跟郁舂的一番打斗,自己掉入陷阱里功力尽失,此刻能够擒住郁舂根本就是靠命。 阳明臻和邢庭已经受伤,而自己也重伤不愈,若是在半路上郁舂再次攻击他们,那么后果无法相信。 他弯腰捡起掉落的枪,对着郁舂的腹部‘嘭’地来了一枪。 然后把枪交给了阳明臻,“好好看住他。” 说完,何復朝着邢庭走去,由于身形变成小孩,他力气也不大,无法将邢庭从地上拉起。 “你能自己起来吗?”何復的声音十分柔和,像个乖巧的孩子在向大人示好。 邢庭点点头,一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好在刚才郁舂打在自己身上的这一枪没有伤到重要部位,疼痛对他来说,可以忍受,毕竟曾经在单家地狱里遭受的痛苦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復看着他站起来,抿唇一笑。 邢庭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地上,赶紧伸手接住。 “何復!何復!”他叫着何復的名字,旁边的阳明臻也赶了过来。 他们这才发现,何復手中的红线已经快要消失了。 如果昨夜他就受了重伤变成这幅模样,那他撑到现在,完全就是奇蹟。 邢庭入怀中,变小的何復十分轻,像个婴儿一样依靠着邢庭。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话。 邢庭凑近一听。 “把他杀了。” 邢庭为难地看着阳明臻,如果杀了郁舂,那么镜子杀人一案又无法侦破,对于阳明臻来说这是个损失。可是如果现在不把郁舂杀死,那么他们三个人的生命都将受到威胁。 阳明臻拿着枪,思虑半响,眼见着郁舂朝着自己扑来。 第三声枪响…… 长青宫归于平静。 阳明臻侧身,看着邢庭怀里的何復:“现在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他一直在担心他们会遇害,所以坚持到现在,只为在关键时刻救他们。 阳明臻看着邢庭,问:“你说他为什么拼尽全力想要帮助我们呢?” 邢庭垂首看着何復,这张白皙的娃娃脸,在现在似乎更白了,唇色也淡了不少。 “可能,他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吧。”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朋友,所以遇见了就想要拼命抓住。 阳明臻嘆息道:“他还能恢復到以前那个样子吗?” “不知道。”邢庭有些哀伤,继而又是一笑,“就算他无法恢復,那我养他,就当是养了个小孩子,他不是长得挺可爱的吗。” “也对。”阳明臻伸手戳了戳何復的娃娃脸,早在很早以前他就想戳一戳这个人的脸,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好好睡一觉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第60章 镜面人07 邢庭把何復抱回七号鱼馆,阳明臻则带着郁舂的尸体立刻赶回警局,他需要立刻找到魏蔓知,这是镜子的最后一个目标。 沙发上,何復睡得很安静,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像是母亲子宫里的婴儿。也许此刻对他来说,这个姿势才是最具安全感吧。黑猫在何復的身边,不安分的摆动着尾巴,用尾巴去扫何復的脸,它试图把主人唤醒,可是主人一直闭着眼睛。 “小咪,乖。”邢庭小心地抱起黑猫顺毛,“他现在需要安静,我们不要打扰他。” 小咪茫然地看着沙发上躺着的小孩子,明明昨天看见他的时候都还是一个大人模样,为何一夜没见,主人就变成了小孩子,虽然变成小孩子的主人也十分可爱,可是它更喜欢大人模样的主人,因为现在的主人看起来好可怜。 “喵……”小咪在邢庭的怀里委屈地叫了一声,似在问主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邢庭安慰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他醒不来,那我就一直看着他,小咪你也想一直守着他吧?” “喵。”黑猫回答。 邢庭把小咪放在另一个沙发上,他弯腰靠近何復,轻轻地掰开何復的右手。右手掌心的红线,也许就是何復的生命线吧,他把这条生命线作为武器攻击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损伤自己的命,因此他很少使用。 可是现在,红色的生命线已经缩成了一个红点。 “怎么做才能让这条红线恢復活力?”邢庭自言自语地问,他虽然生为异人,可是除却变脸变身的本领,其余的一概不懂。 黑猫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两个主人,焦急地叫唤,邢庭身后鱼缸里的鱼也在不安分的摆动着尾巴。 “钥匙!”邢庭忽然想到,他是异人和猎人口中所说的钥匙异人,能够帮助异人开启出强大的能量,所有人都想着要争夺他。既然这样,他就用自己去救何復吧。 邢庭转身从桌子上拿出一把水果刀,无数书籍里记载,魔头受伤吸血就能够恢復生命,假设何復真的需要自己的血液才能够恢復生命,那他就给他血吧。其实自己本来就是要死的,无意间偷取玉佩被女鬼夺舍,遇见何復才会活到今日。如今到了报恩的时候。 “反正就一点血而已,也死不了人。”邢庭拿出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冰冷的刀身割进肉里,鲜血流出,他赶紧把手腕的伤口对准何復的嘴巴,任由血流进何復的口中。 眼见着血液流进何復口中,他却没有一丝反应,邢庭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我血多,你多喝一点。” 下一瞬,何復伸手打了邢庭的手臂。 邢庭惊叫道:“你醒了,血真的有用!” 何復慢慢睁开双眼,气息微弱。 邢庭把手凑过去,放在何復的嘴边:“你抱着吸个够,没准还能身体还能恢復!” 何復拒绝了,“我变成这样不是功力尽失,是因为郁舂给我下毒,如果毒不能解,我就会一直是小孩模样,就算是吃掉你,我也仍然是个小孩。” 何復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小孩衣服,觉得有点……过于可爱,他皱了皱眉,“这是女孩子的衣服?” “呃……”邢庭挠挠头,“我抱你回来的时候,被卖菜的大妈看见了,但是没看见脸。平日里我跟她关系不错,她硬是塞给了我一套她孙女的衣服,我想着家里没有你的合身衣服,所以就接了。” 第95页 邢庭硬着头皮说:“你瞧瞧,现在不是挺合身的吗?” 他本以为何復会拒绝,谁知道何復从沙发上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很认真地点评了一番:“合身,就是品味不太好。” 邢庭笑了,这小子会开玩笑那就证明身体没什么大碍。 “走吧。”何復迈着小短腿踏出两步,邢庭呆愣在原地,“你才刚刚恢復好,又要去哪里?你如果想去帮阳明臻抓人,那我不允许你出门,人他会抓,你需要养伤。” 何復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很多的邢庭。 “如果我告诉你,魏蔓知并不是最后一个目标,你会怎么想?”何復说。 “这不可能啊,你之前说镜子只会死四个人。”邢庭捂住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想要简易包扎一下。 “如果镜子里的那个人出来,死去的就不是四个人那样简单。”何復说。 邢庭突然想起郁舂死前说的那番话,郁舂之所以费尽心思让镜子杀掉那么多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迎接镜子里的主人出来。 “那镜子里面究竟住着谁?” “一个恶魔。”何復回答。 邢庭更加不能同意何復离开,“连你都叫他恶魔,那我们肯定干不过他,更何况你现在还受伤了,我不同意你去。” “如果我们不去,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抓去炼成异人。”何復说出一个惊天秘密,震得邢庭有些回不过神。 “炼成异人?”邢庭重复一遍。 何復点头,将那晚在长青宫发现的秘密一一说出。 “我在长青宫发现了许多密卷,上面记录的就是两年前茶城的失踪案,当时的失踪人数与密卷上的实验人数完全吻合。警方与猎人联手,将茶城的无辜百姓炼制成异人,让异人为他们做事,那个警察何復就是这样被炼制出来的,他见证了许多人的死亡,最后记忆被人清除,带回警局当上队长,在调查失踪案时,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才遭到别人算计,被人杀死。” 邢庭怒不可遏:“警方居然与猎人勾结,拿人命做这样的实验,他们还是人吗!” 何復不急不慢地说:“异人分为先天异人和后天异人,先天异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带有属于自己的能力,就像你一样。异人的寿命很长,因此被猎人当做捕猎的目标,他们把异人炼制成丹药,有些贪婪的猎人就将这些丹药送给普通人类服用,让他们延年益寿。早在很久之前,长青宫中的皇帝刘青就曾服用过这种丹药。” “后天异人就是被人炼制出来的异人,这种劣质异人他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当年警方炼制出这么多异人,他们就是为了获得长生不老之躯,先炼制再吞噬,这就是他们想要毁灭长青宫的原因,因为那里面藏着太多骯脏的秘密。可是不知道密卷还是被保留下来,被人藏在了一个石洞里。” 邢庭听完,分析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是当年的警察何復把密卷藏起来,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何復若有所思地点点:“也有可能。” “既然这样,我们得赶快把这个秘密告诉阳明臻,如果警局里还存在着当年的参与者,那么阳明臻把郁舂的尸体带回去,这无疑就是在往火坑里跳啊!”邢庭十分着急地说。 两人准备出门,跑了几步,邢庭又返回去,从鱼缸下面的柜子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他把自己的手腕,按在玻璃瓶口,狠狠地挤了许多血流进玻璃瓶里,然后满意地盖上瓶口。 何復站在原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邢庭笑呵呵地将瓶子踹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迅速完成了一个建议的包扎,抬起头对着何復说:“万一你在路上又昏迷了,我就帮你奶一口。” 何復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傻大个,“血液离开人体就不新鲜了,你想让我吃血块吗?” “也对。”邢庭纠结地取出瓶子,何復伸手拿过瓶子,将里面的血液一饮而尽,“有你就够了。” 与此同时,茶城警局里。 阳明臻负伤出现在办公室,助手崔良看见十分吃惊:“阳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阳明臻低头看了看腿上的包扎的伤口,摆了摆手:“没什么,你找到魏蔓知在哪里了吗?” 崔良赶紧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告诉阳明臻,“魏蔓知从报社离职后,就一直见不到踪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后来,我想了想既然她的脸已经改变了,那就按照新脸查,按照队长之前的吩咐,把三张脸综合在一起画出第四张脸就能够找到魏蔓知,于是我们拿着这张崭新的脸上街询问,很快就发现魏蔓知她已经改名换姓,成为了锦绣年华的老闆娘。” “锦绣年华?”阳明臻怔住,“就是茶城里最高级的服装店?” “对。”崔良点头,“上次我们去锦绣年华询问礼服一事,兴许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就安排店里的那个小姑娘对我们撒谎了。” “她改成了什么名字?”阳明臻追问。 “岳姗。” 阳明臻这才想起,当天他们去锦绣年华准备找老闆询问礼服一事时,那个店里的伙计小玲正在和另一个伙计讨论:“老闆自从换了新夫人后,真是越长越好看了,难道美貌都能传染吗?你说,我们跟着新老闆娘,时间久了会不会变成她那样?” 伙计笑着回答:“你别做梦了,我们老闆娘那美貌是人羡慕不来的,老闆真是好福气。” 假设魏蔓知改名换姓进入锦绣年华工作,成为了锦绣年华的老闆的女人,兴许她早就把镜子一事告诉了锦绣年华的老闆。 阳明臻立刻问道:“锦绣年华的老闆叫什么名字,资料在哪里,我要看!” “在这里。”崔良赶紧把昨天调查到的给阳明臻看。 蒋一新,男,37岁,锦绣年华服装店老闆,妻子:房澜澜(四个月前离婚) 资料里贴着一张蒋一新的照片,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他的身旁站着现任妻子岳姗美艷动人。 那一瞬间,阳明臻的脑子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蒋一新也在越变越好看,那他肯定也接触过镜子。 如果是这样,蒋一新现在还活着吗? 阳明臻下令:“马上去蒋一新的家里!” “是!”崔良看着阳明臻腿脚不便,“我来帮队长开车吧。” 两人走出警局大门,就看见邢庭牵着一个小孩子迎面走来。 崔良看见那个穿着女装的小孩子,有些眼熟…… 第61章 镜面人08 “你们怎么来了?”阳明臻看着何復邢庭。 邢庭正欲开口,何復拦住了他,给他使了一个眼神,邢庭立马闭嘴。假如警局里真的还有参与当年炼制异人的卧底,那他们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三个人的生命都将受到威胁。 “我们找到了重要线索。”何復盯着阳明臻奶声奶气地说。 第96页 崔良站在一旁看得有些迷茫,这小屁孩在说什么呢? 阳明臻挡住了崔良的视线,问何復:“小朋友,叔叔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你跟你哥哥去一边玩,好吗?”他不能让崔良知道这个小孩是何復变小了,越多的人知道茶城出现异人的事情,那么民心将会越乱。 何復知道他的用意,对阳明臻招了招手,阳明臻弯腰,何復小声说道:“叔叔,镜子里有人,不能让他出来。” 阳明臻脸色微变,看着何復:“真的吗?” “嗯。”何復点头。 “快,我们赶紧上车去蒋一新家。”阳明臻吩咐身后的崔良,崔良立刻点头,坐上驾驶位,阳明臻坐副驾驶,邢庭则带着小孩坐到后面座位,崔良有些为难地看着阳明臻,“队长……这小孩……” 阳明臻说:“没事,你开车,尽快赶过去。” “好。”崔良一脚踩着油门绝尘而去,就在他们身后有一辆黄包车抄着小道跟着跑了。 蒋一新的家在喜乐街,那一片也是出了名的富人区,与龙门厅遥遥相望。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阳明臻一行人就赶到了蒋一新家。 “我们要见蒋一新。” 看守大门的僕人见到几个人硬闯,拿着木棒阻拦:“我们主人不在家,有事请回。” 阳明臻怒目而视:“是真的不在家,还是躲起来了?”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僕人一见警察证语气瞬间软了:“警官,主人真的不在家啊,我们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那你们夫人呢?岳姗在哪里?”崔良追问。 “夫人在,夫人她生病了好几天都没出门,她在二楼的房间。”僕人顺手一指二楼紧闭的窗户,阳明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立刻跑进蒋家大院。 他腿伤未好,此刻跑起来一瘸一拐,崔良见状立刻跑去他前面,邢庭在后面抱着何復三步并作两步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岳姗和蒋一新的房间关着,阳明臻手里拿着枪,对着崔良使了个眼色:“撞开他。” 二人齐力,撞开房门。 ‘嘭’地一声,门开了,崔良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正睁大眼睛盯着他。 男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生蛆,白色的蛆虫在脸上慢慢爬行,崔良吓得大叫出声。 身后尾随而来的几名蒋家僕人看见这个场景,吓得当做呕。 “夫人明明跟我们说老爷有事外出,要很久才回家,我亲眼看着老爷打着伞上了车啊。”守门的僕人不敢相信,那天他明明看着身穿黑衣的老爷打着伞上车离开,怎么现在老爷会出现在房间里? “也许你当时看见的并不是你们老爷。”阳明臻十分肯定地说,“那是岳姗伪装的蒋一新,她打着伞,你没有注意到他的脸。岳姗和蒋一新的身形差不了多少,穿着男人的衣服从你面前匆忙离开,你看不出来。” 僕人恍然大悟:“对,老爷离开后没多久,夫人就从外面回来了。难道老爷是被夫人杀死的?” 阳明臻带上手套检查着蒋一新的尸体,从他的尸体腐败程度来说,已经超过两个月,初步检查没有发现蒋一新身上的致命伤口。 何復也跟着过去看尸体,他看了一会儿后,牵着邢庭的手,像是个好奇宝宝指着柜子旁边的窗帘:“这里还有一扇窗子吗?” 僕人回答:“没有,整个房间只有这一个窗子。” 崔良刚想问那布帘是干什么的,只见阳明臻走过去,用力拉开布帘,那一瞬间崔良差点吓得坐在地上。虽然他是警察也见过许多尸体,可是这么诡异恐怖的画面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啊! 在那道布帘后面,是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就是这面诡异的镜子杀死了这么多人! 因为在这面镜子里,站着五个人,四个身高体型一样的女人以及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女人的脸一模一样,唯一能够区分开来的就是她们所穿的衣服不同! 阳明臻一眼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人,那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死者,“彦水华!” 当阳明臻出彦水华的名字的时候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就像是被叫醒了一样,那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镜子外面站着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那眼睛里的恶意如此明显,阳明臻恐怕会认为那不是镜子而是一副装饰画。 蒋家的僕人吓得哇哇大叫,崔良也吓得后退几步,唯有何復慢慢地走向镜子。 这面镜子并不大,里面却站着四个女人一个男人,空间显得十分拥挤。 “不对。”崔良有些害怕的看着‘甦醒’的彦水华和其他的几个人,他认真地数了一遍,“这镜子里有五个人,但是你们看……这镜子里只有四个身体。” 如果说开始的那些照片带给崔良的只是害怕让他头皮发麻,看见这个镜子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只想逃跑。 “五张脸,四具身体。”何復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眼睛一扫屋里众人,“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类都不信鬼神之说,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其实不是脸多了一张,而是身体少了。”何復看着那张没有身体的女人脸说,“她们抢走了她的脸也抢走了她的身体,她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依靠自己的脸去迷惑这些女人。” 崔良有些崩溃地看着这个小屁孩:“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噁心的东西……” 崔良闭着眼睛说完‘噁心’这个词,他是真的不敢去看那张多出来的女人脸,虽然那张脸极为漂亮且妖异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但是他却觉得很噁心。 “这张脸到底是谁的!”阳明臻冷声问道,“这么多人跟她做交易,只为了获得美貌?” “脸的主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何復想了想说,“这世上的女子都爱美,男人不也不例外。为了生存得更好,美貌薰心自然不在少数。” “可是她拿走的是她们的命啊!如果拿命去换一张漂亮的脸,这些人还会义无反顾的答应吗?” 何復却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谁又知道呢……” 万千世界无数痴男怨女,如果不是因为一张脸的美丑,谁又知道谁待谁是真心。如果不是为了爬得更高的位置,谁又愿意丢了自己原来的脸,说到底不过是利益薰心罢了。 邢庭数着镜子里的五张脸说:“按照顺序排,这个是林芝,贾月,彦水华,男人是蒋一新,那么多出来的这个脸是魏蔓知吗?” 何復摇摇头:“我感觉得到,魏蔓知还没有死。” “什么?”阳明臻和邢庭震惊地看着何復。 何復仰起头看着他们:“我说过,这面镜子的宿主是中元节出生的人,镜子只会吸收相同出生日期的人,而这位蒋老闆明显不是。” 第97页 “他是无辜被牵连进去的?”邢庭问。 何復点头:“也许魏蔓知缺钱,所以想骗蒋家的钱财,就告诉他这面镜子的秘密。但是镜子没有让蒋一新变好看,所以他们之间起了争执。” “你怎么知道?”阳明臻问。 何復微笑指着蒋一新脖子,“这里有一个伤口,很小。” 几人顺势看去,蒋一新的脖子上确实有一个伤口,一排细小的牙印。 “这是被人吸血了吗?”邢庭看着这诡异的牙齿印心底有些恶寒。 何復说:“不是吸血,应该是魏蔓知咬了他,她牙齿上的毒液浸进蒋一新的血液里,导致蒋一新死亡。” “如果是这样,那魏蔓知也是……”邢庭异人二字还未说出口,何復便点头。 “是。”何復转头看着阳明臻说,“我在那里面发现了魏蔓知的资料,她曾经接受过实验,至于是什么实验,阳队长应该了解。” 异人实验! 阳明臻面色大变,这就是他们一直查不到魏蔓知过去资料的原因,因为魏蔓知在两年前也曾是失踪人口,他们被拖去做实验,可是不知道怎么魏蔓知逃走了,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面对的问题非常棘手。”阳明臻压低声音对何復说。 何復微微颔首,随后露出一个微笑:“不过至少现在我们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线索。” “什么线索?” “他,还没有出来。” 那个藏在镜子里的人,还没有出来,那么这一切都还有救。 第62章 镜面人09 “嘭——” 一声巨响,屋子里的人纷纷转身看向身后,刚才房间门外畏惧着许多蒋家僕人,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被人一一击倒,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唯有一个活口还睁着眼睛,伸出手指艰难地指向走廊一边。 “怪物……怪物在那里。”僕人话还未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身为警察阳明臻和崔良率先走过去,掏出枪,神色戒备地看着那条走廊,刚才他们从楼下上来,通过的那扇白色大门已经被人关闭。 “看来她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何復看着紧闭的白色大门。 阳明臻看了看屋内,他刚才明明叫了一队警员,可是跟着他上楼的只有崔良和申家兄弟。 “他们人呢!”阳明臻怒问。 崔良和申家兄弟面面相觑,场面颇为尴尬,“我们也不知道……” 何復看了一眼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也许那个秘密是时候说出口了。 “阳明臻,也许想让我们死掉的并不止魏蔓知一个人。”何復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阳明臻,“我被困在长青宫里的那个晚上,我找到了关于两年前茶城失踪案的真相,那些失踪的人被他们抓去青神庙里炼制成异人。” “异人?”崔良和申家兄弟头一次听见这个词,一头雾水。 何復没有停顿,继续说道:“魏蔓知就是当年被炼制的异人,她想杀掉我们是因为我们损伤了她的利益。” “而另一个想要杀死我们的人,是当年提出炼制异人的邪教首脑。” 阳明臻追问道:“当年在青神庙里参与邪教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剿灭,怎么可能还存在?” “如果我说你们警局里有人参与了当年的案子,你会信吗?”何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阳明臻。 “不……这不可能。”阳明臻不敢相信,崔良和申家兄弟也不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胡说八道!队长,你千万别信。” “你的队长何復就是被这群人杀死的,因为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何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宛如一颗炸弹将阳明臻心中的信仰炸得一点不剩。从他穿上警服的第一天起,他就对茶城警方无条件信任,哪怕警局里确实有这么一群窝囊废,不办正事却以权谋私的贪官,他也相信总有一天凭藉自己的努力能够带给茶城百姓一方净土。 从前詹思安嘲笑他这个可笑的梦想,说:只要有钱能够混日子不就好了吗?你拿着命去保护这群愚民,可是他们却一点都不信任警方呢。 他反驳詹思安: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在,他们才会不信任!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小的案子他都参与过,有些人想要煳弄过去,被他发现了一律严惩。可是他的地位还不足以将这些垃圾全部扫除,总有一些人是他动不得的。 “他们是谁!”阳明臻红着眼睛问。 何復慢慢靠近门边的墙壁,手搭在墙壁上,抿唇一笑:“我不知道。” 下一瞬间,他的手狠狠一击墙壁,竟然从那面洁白的墙壁里扯出一个人! 准确地来说它应该是一个怪物。乌髮披肩,上半身赤裸,褐色的绒毛像是一件精緻的皮草,将她很好地包裹,突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下半身已完全不是人类的躯体,像是一只巨大的螳螂,纤长的脚上长着细细密密的刺,仿佛你一碰到,就能割断你的手指。 这样一个怪物,竟然藏在这面墙壁里面! 它被何復生拉硬拽,何復彻底激怒了它,长长的腿将何復踢出一米远,邢庭赶紧上前将何復抱住。 阳明臻反应迅速,朝着那个怪物开了两枪。 怪物行动速度之快,让人乍舌,两条长腿一迈,迅速跑到出了这间屋子。 乌髮被风吹起,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它的脸与镜中死去的数人相同! “魏蔓知!” 邢庭喊出这个名字,怪物顿了顿,回过头来,那双已经变色的眼睛盯着他们。 这个怪物居然真的是魏蔓知! 它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一个正常的人类,变成了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见到怪物停下,崔良和申家兄弟立刻拿着枪朝着怪物勐开几枪。然而,怪物并没有倒下,子弹打入她的身体里,彻底激怒了她。 魏蔓知发出诡异的叫声。 “住手。”何復被邢庭放在地上,这冷冽的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受到了蛊惑,他们安静地站在原地不敢开枪。 只见,何復朝着魏蔓知走了几步,他功力全失,变成小孩,面对这个高自己许多的怪物仍然毫无畏惧。 “你为什么要杀蒋一新?”何復清澈的眼睛注视着魏蔓知,“他对你不好吗?”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怪物居然开口说话了。 “他对我很好。”魏蔓知说,“但那都是假的,他看见我这副模样没有同情,反而要去警局找人来抓我。” 何復语气轻柔地说:“你这幅样子让他害怕了。” “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魏蔓知失去理智,疯狂地叫喊,她纤长的上肢指着走廊上站着的警察,“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警察,把我抓去做实验让我变成这幅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费尽力气从里面逃出来,为了谋生我只能依靠这张脸去骗取别人的钱财……” 第98页 阳明臻和崔良他们愣在原地,如果说刚才何復说的那些话,他们不敢相信,可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自己面前,无法说服自己不信。 “那面镜子是你给他们的吗?”何復问。 闻言,魏蔓知露齿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腿向着何復扫去,阳明臻见状不对,立刻朝着她开了几枪,“我就不信我今天打不死你!” 何復被魏蔓知击倒在地,却仍然不肯放弃与魏蔓知的对话。 “我知道镜子不是你给的,你让镜子杀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迎接他出来。”何復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出来了,你也变不回去。” 魏蔓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那又如何,我爱他!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在我遭受折磨的时候,是他在帮助我,我的脸被那些人毁掉,也是他帮我復原。” “愚昧。”何復冷眼一扫魏蔓知。 魏蔓知沉声道:“你这么聪明,可是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下,用你们的死亡去迎接他出来,这不是更好吗?” 话音刚落,浓烟滚滚而来,在场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烟呛得流泪。 “不好。”阳明臻反应过来,跑到窗边,他往楼下看去,他今天带来的那一队警员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替换成了副局长的手下。 “这群畜生在做什么!”眼见着大火从一楼烧到二楼,这群人居然见死不救。 “阳队长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何復冷眼看着阳明臻的表情,“那群畜生就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因为你已经触犯了他的利益。” “哈哈哈。”魏蔓知突然疯狂大笑,“看来,不必我动手,就已经有人把你们送上西天。那正好,等他们烧死你们,我再去杀死这些人,也算是帮你们復仇了。” 眼见着怪物要逃,申家兄弟追了上去,何復右手张开,一条红线飞射而出,紧紧地缠住魏蔓知的脚。 “你!”魏蔓知双腿被缠住,一下子倒在地上,怨恨地看着何復,“你是异人,居然还帮着这群人类残杀同类!” 何復居高临下地看着魏蔓知:“你错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同类,我的同类他们从来不滥杀无辜。” 魏蔓知努力挣扎,红线越绑越紧,就连她腿上的小齿都无法割断这条红线。 “阳队长,枪给我。”何復伸出手,阳明臻把枪放在了他掌心,那小小的手接过枪,对准魏蔓知的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怜悯。 “很遗憾,没能让你亲眼看见你们主人从镜子里出来。” 一声枪响,魏蔓知的脑门绽开一朵血红的花。 在场的人,闭上双眼不忍去看这一幕。 正在这时,蒋一新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哀嚎。 “妹妹!妹妹!” 阳明臻和崔良听见这个声音,一瞬间反应过来,两人迅速跑进屋子里,只见那个大衣柜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里面钻出来一个男人,跪在镜子前哭喊。 “贾道仕?”阳明臻认出了这个男人,他是死者贾月的哥哥,那个曾经疯疯癫癫闹过报社的贾道仕。 “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道仕泪流满面地看着镜子里的贾月,即便是贾月的脸已经改变,可他依然认得镜子里的女人就是贾月。 “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知道你们要来蒋家,雇了一个黄包车跟着。”贾道仕说,“来到蒋家,我发现那些警察把你们关在这里面,他们想把你们活生生的烧死,对外宣称这里是因为抓犯人才引起的失火。” “这群畜生!”阳明臻狠狠一锤墙面,“亏我如此信任他们。” “那你又是怎么上来的?”崔良问。 贾道仕回答:“我以前来过蒋家,帮他们看风水,无意间发现了这间屋子里的密道。” “密道?”邢庭看着那个木柜,“密道在木柜里面吗?” 贾道仕点头,“顺着这里下去,你们就能到达蒋家的地下密室,从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出去,就可以安全脱险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赶紧走。”申家兄弟催促道。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瀰漫,很快蒋家就将不復存在。 ‘嘭’地一声,子弹射穿窗户。 邢庭反应迅速,躲开了,骂道:“操,这群畜生怕我们不死,居然在下面补枪?” 阳明臻说:“你们赶紧下去,我最后一个走。” 何復看着贾道仕还站在镜子前,泪眼汪汪地看着镜子里的贾月。 “她已经死了。”何復提醒道。 贾道仕说:“我知道。” 他拿起旁边的凳子,举过头顶,“这个妖物镜子,我要砸碎它,否则我的妹妹将永世不能超生!” 话音未落,镜子碎掉,破碎的镜片竟然像是一把把小钢刀射进贾道仕的身体。 贾道仕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妹妹……我,我来接你回家。” 何復瞬间反应过来,他抓住地上贾道仕问:“你是中元节出生的?” 贾道仕用尽最后的力气点头。 何復面色微变,替贾道仕合上双眼。 “他出来了……” 第63章 镜面人10 “卖报了,卖报了。” 小男孩抱着一叠报纸在人群中行走。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拿出几枚银元买下了报童手中所有的报纸,报童开心地向他道谢:“先生,真是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报童离开后,男人迅速翻看着今日的新闻。 “十一月三十日,蒋家大宅发生火灾,主人及其僕人一共十人全部烧死……” 新闻的末尾写着,此次火灾引起是因为警方办案不利,为追捕兇犯不小心引发火灾。 男人捏着报纸抿唇一笑,他将帽子取下,一张精緻无比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任凭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贪婪地唿吸着清新的空气。 “何復,我回来了。” 第64章 蒺藜岛01 寒冷的夜风从窗口鱼贯而入,室内有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房间里正放着一首曲子,他十分享受地闭着双目。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僕人打扮的年轻人,走进门来,看见窗帘被风吹得翻飞,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老闆,今夜风大,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沙发上的男人仍然闭着眼睛,微微颔首,白皙如玉的脸被屋内的灯光渡上一层温暖的橘黄。僕人从男人面前走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自己在这里工作几年从未见过老闆的脸,老闆总是戴着大大的帽子,穿着厚厚的衣服将自己包裹成黑色的粽子。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老闆的脸。关上窗户,僕人屏住唿吸蹑手蹑脚地从老闆身边离开,生怕自己惊扰老闆的美梦。走到门边,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这张脸。 第99页 从前只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过,红颜祸水,貌美倾城这些词,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天生尤物。 他想:真可惜,老闆是男的。 门关上后,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甚是勾人。 “放我出去。” 一个沉闷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可是这个漂亮的男人他并没有说话,他不光没有说话,甚至连嘴巴都没有张开。 男人微微侧过身,看着沙发右侧摆放的穿衣镜,极其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将头上戴着的帽子取下。 在他的脑后,竟然长着一张人脸,与他前面的脸截然不同,脑后的那张脸长得奇丑无比! “亲爱的哥哥,你不是也很讨厌自己的脸吗?”男人微笑道,“如果你不讨厌,为什么两年来,从不肯将自己的真面目显露出来?” “现在我回来了,我们有机会共用一个身体,创建美好未来。”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不!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愤怒吼道,“你根本不配为人。” 男人漂亮的脸多了一丝怒意,“当年,你与那个人串通一气,将我封入镜中,自己当上了龙门厅的老闆,这笔帐我还没有跟你算。伙同外人,陷害自己的亲人,哥哥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是你霸占了我的身体,我有权利将你赶走!”丑脸大声吼道。 男人微笑:“可你曾经不也喜欢我这张脸带给你的耀眼人生吗?” 丑脸沉默了,没有人比眼前这个人更了解自己,当初因为自己的贪婪,选择要即将死去的弟弟与自己共生一体,其实那个时候他只是想要获得弟弟的脸。两人共生一体后,弟弟以他的脸正大光明的活在阳光下,而自己则因为丑陋躲在脑后。时间久了,丑脸发现这个死而復生的弟弟,本性恶劣,作恶多端,竟然用自己的异能与茶城警方勾结。 他们试图创造出更多的异人,以此谋利,弟弟需要金钱,而茶城警方里的那位则需要永生不死之躯。他们把目标放在了七号鱼馆主人身上,丑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与鱼馆主人合作,在关键时刻将弟弟封入镜中。 此后,鱼馆主人消失不见。而他则以龙门厅老闆龙倦的身份,一直活在黑暗里。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七号鱼馆的主人。他下令让人监视着鱼馆的动静,这两年里鱼馆里都没人出现,直到前些日子鱼馆里突然多了一位叫何復的年轻人,他多次跟踪,发现这个叫何復的年轻人其实就是当年七号鱼馆的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失忆了,把那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他没有去打扰这个年轻人。一直到几天前,警察阳明臻带着这个年轻人来龙门厅二楼查林芝死亡的案子,他在偷听的时候发现了镜子杀人一事。 他知道了,那个被封入镜中的弟弟即将归来。 这无疑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想过要赶紧去找到何復,说出当年的事情,请求何復再将弟弟封印一次。可是他实在太弱了,同用一个身体,他却无法操控这个身体里的异能,唯有弟弟可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復在长青宫里陷入危险。 “你还在在意那个人?”漂亮的男人微笑道,“也对,你当然应该在意他,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连同着那个愚蠢的警察,一起消失在这世间!” 与此同时,七号鱼馆里邢庭看着突然变大的何復有些难以接受。那天他们在蒋家死里逃生后,他跟何復回到七号鱼馆,一觉醒来,何復突然变回原样。 邢庭看着沙发上坐着削苹果的何復,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感觉自己没有睡醒,他抓着头髮问:“你是怎么一夜之间变大的?你不是说郁舂给你下毒了吗?” “你不开心我变回来吗?”何復放下筷子,侧首望着邢庭。 邢庭摆手,“没有没有。” 只是相对于放大版的何復,他更喜欢缩小版的何復,软软的萌萌的,让人忍不住想抱。只不过现在面对这个成年男人,他一时半会儿有些适应不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是个大男人,可是面对何復自己的内心总是充满着母性般的光辉,想要照顾好何復,一日三餐,嘘寒问暖,都是不能少的。这大概是因为……何复本人长着一张惹人喜爱的娃娃脸? 何復啃着苹果,没有去理会邢庭的内心活动。 他在想一个问题,昨天夜里来自己窗外给自己送药的那个丑男人到底是谁? 在长青宫遇害后,有一部分记忆恢復了,他记得是自己将一个漂亮的男人封入了镜子里。之后,遇袭就掉下山崖,在山崖下他容貌尽毁,遇见了将死未死的警察何復,他接受了何復的委託…… 于是,他变成了何復的样子。 那么,昨夜来看望自己的丑男人,是不是和当年他掉下山崖有关,或者和那面镜子有关? 第65章 蒺藜岛02 距离在蒋家抓捕魏蔓知已过去五天,那场大火把蒋家烧得什么都不剩,阳明臻看着那片废墟忽然觉得有些歷史正在重演,这一幕就像回到了几年前青神庙被人摧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摧毁青神庙是借着打击邪教犯罪的幌子,用炸药把青神庙炸成废墟,让那些骯脏的秘密埋藏在这一片废墟里。 现在,他们借着同样的方式想除掉他们创造出来的最后一个异人魏蔓知,他们甚至还想除掉这个骯脏秘密的知情者。 阳明臻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密卷,这本密卷是对当年那些人在青神庙的地下宫殿里制造异人的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被抓进去参加实验的人,这些人当中有流浪汉,有歌女,有富商,各种各样身份的人被他们抓进去以做实验为由,圈养在长青宫里的牢笼里。 做这样的实验需要抓许多异人,从他们的身体里抽出血液,再将这些血液注射进普通人的身体里。有些参与者是自愿拿自己的身体进行实验,因为他们试图用这种目的达到长生,但是在这本密卷里记录的是大部分是失败的。 异人的血液对普通人来说,并不全都是有用的。有些人能够适应,有些人不能够适应,当他们适应了这种血液,就需要喝一种特制的药,这种药就是由猎人提供的。 猎人的名字叫宋斐。 阳明臻盯着宋斐这个名字,想起了之前死去的郁舂。郁舂说过,真正的法医郁舂其实早就被杀死了,他顶替了这个法医,既然郁舂的身份是猎人,那么这个密卷里记录的宋斐,应该就是郁舂的真名。 阳明臻拿着密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密卷里记录着实验对象,却没有记录当年参与这个案子的究竟是谁。 如果他将这本密卷冒冒失失地拿去交给局长,万一打草惊蛇,被那个人发现了自己该怎么办? 在蒋家抓捕兇手,他已经失败,回到警局又遭一顿训。刘长栋已经十分明确地告诉他,三天后会有新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第100页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半个身子探进来,阳明臻抬起头看,原来是崔良。 “队长……”崔良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队说,局长在找你。” 阳明臻坐直身子,这个时候找到他?难道是想让他立马收拾东西滚蛋吗? “好,我知道了。”阳明臻揉了揉额角,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 崔良小声安慰:“队长,虽然我觉得有些事情很难让人相信,自从那天看见了魏蔓知这种怪物,我觉得……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古怪的东西,有太多的秘密,我们无法知道。你也不必自责自己没有抓到兇手。” 阳明臻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一个苦笑,这小子还安慰自己。他站起身,走向崔良轻轻地拍拍崔良的肩膀,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对这小子说一句话。 “秘密再多,总得有人去揭开,如果註定有人牺牲,那我希望牺牲能给更多人带来平安。”阳明臻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跟崔良说话,“小子,假如哪一天你能够坐到我这个位子,我希望你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突然听见阳明臻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崔良鼻子微酸,他本就是个爱哭的人,早前来警局时有许多人都看不起他,唯有阳明臻愿意帮他。阳队长说:爱哭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证明你重情。 “队长,你别这么说,说得你好像不回来似得。”崔良揉了揉鼻子,望着阳明臻。 阳明臻摆了摆手,“去工作吧。” “嗯。”崔良点头,跟着阳明臻走出了办公室。 就在他们走出办公室后不久,有一个黑影潜进去,拿走了阳明臻藏好的密卷。 局长办公室里,阳明臻在椅子上坐得笔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局长封白文,封白文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拿着茶城日报,上面的新闻正是蒋家火灾,他故意看得很慢,半响都没有搭理阳明臻。 报纸看完了,他将报纸放在桌面上,喝了一小口茶,瞥了阳明臻一眼,嘆口气道:“你啊,还是这幅模样,从两年前见你当上队长的那一天就是这样,一点都没有改变,眼睛里还是有光。” 阳明臻看着封白文,“局长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封白文笑了:“你还记得我跟你的第一次见面,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记得。”阳明臻与封白文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警校里,那个时候阳明臻的各项成绩都不是很好,唯独枪法了得。 封白文看见阳明臻时,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你有一双鹰眼,我们警局里需要你这样的眼睛帮我们抓捕罪犯,看破迷雾。” 阳明臻那段日子过得十分抑郁,他拼了命想进警校,母亲为了他四处打散工,熬得一身病。可是他脑子就是不如别人,除了枪法好一无是处,所有人都说他无法从警校顺利毕业,让他对自己失去信心,想要退出警校。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封白文夸赞了他。 封白文的那一席话像是太阳驱散了他头顶的积压许久的乌云,从那天以后他比旁人更加努力,一年后终于拿到了一个好成绩,各科都是及格分,枪法第一,连校长都夸这他是个奇才,特地颁一个‘神鹰枪手’奖给他。 此刻阳明臻面对封白文,十分平静地说出当年那句话。 封白文温和一笑:“你还记得。” “局长说的都不敢忘。”阳明臻说。他其实是打心底地敬佩封白文,早在他进入学校之前就听说过封白文以前的传奇事迹,十五岁入警校,二十岁当上警队队长。 只是这样一个传奇,在岁月的精心雕琢下渐渐老去,他的脸虽未见皱纹,那只手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宛如干柴,皮肤皱皱巴巴,一点也不像是五十岁的人。 在阳光的照射下,阳明臻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刚才看见封白文的手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可是再仔细一看,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封白文关心地问,“这几个案子你都没有处理好,我要不要把手上这个案子交给别人。可是,警局里除了你……我又信不过他们。”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阳明臻还是听清楚了。封白文信不过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茶城北郊那边那座小岛吗?”封白文压低声音问。 阳明臻点点头,“蒺藜岛。” 封白文说:“前天我接到蒺藜岛那边的来信,说岛上一夜之间有三户人家失踪,我怀疑当年的那些人又开始兴风作浪。” 阳明臻瞪大眼睛,他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失踪,当年! 这两个关键词彙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重要信息,封白文在向他透露茶城两年前的失踪案,那个和青神庙有关的失踪! 虽然已猜测至此,阳明臻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局长刚才说的是什么当年?” “失踪案。”封白文开门见山,将抽屉里的那封信件拿出,“蒺藜岛是我们的管辖地,岛上居住的居民不超过十户,在岛上有专门的管理者,他负责每个月与我们通信。” 信件上显示,蒺藜岛的管理人员苏大海和章布向茶城警方请求支援,说蒺藜岛上出现了怪物,已有三户人家凭空消失,岛上出现了人骨。 “我们应该马上派人去,让剩下的居民撤离。”阳明臻提议。 封白文摆了摆头:“不能派人去。” “为什么?”阳明臻不解地问。 “他们会被杀掉。”封白文打算将那个隐藏许久的秘密说出。 “也许你会不信,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当年茶城出现了许多怪物,为了稳定民心,警方决定隐瞒。他们把这些怪物抓回去做实验,实验证明这些怪物对警方来说其实是有利的,这些怪物会许多人类办不到的事情,于是他们想要把这些能力转移到人类的身上,可是实验失败了……” “警方为了隐藏这些事情,打算把他们归为青神庙里的邪教,一网打尽,全部杀死。其中有一个怪物,逃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混入人群里,并且就藏在蒺藜岛上。” “那我们赶紧去把这个怪物抓起来。”阳明臻说。 “没有用的,这个怪物身上带着病毒,也许会传染给岛上居民。” 阳明臻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那我们更应该去救这些居民。” “不管他们有没有被感染,只要茶城警方介入,他们就会死。” “为什么?”阳明臻失声惊道。 “你忘记了蒋家惨案吗?”封白文提醒道,“他们甚至不想要你活下来。” 阳明臻面色惨白,封白文终于说到重要信息。 第101页 “局长,你什么都知道?”阳明臻不可置信地望着封白文。 封白文微微颔首:“我知道,可我也无能为力。” “您是局长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查到究竟是谁在做这个可怕的实验,是谁把这些人变成了这幅鬼样子。”阳明臻说。 封白文冷冷一笑:“我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做的许多事情已经得罪太多人,他们都见不得我好。所以一早就拿我去做了实验……” 阳明臻惊恐地看着封白文,他终于伸出了那左手,掀开衣袖,左手胳膊宛如枯木,上面缠绕着许多黑色的小虫子,它们在皮肤上若隐若现,像是在捉迷藏一样,时而钻出皮肤,时而藏入皮肤。 “这是……”阳明臻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噁心的东西。 “是实验,失败的实验。”封白文说,“我记得四年前在酒席上被人灌醉,醒来时浑身瘙痒,找来许多大夫问诊,他们都说不知道是什么怪病,只当是干燥上火才皮肤瘙痒,为我开了几幅中药,我吃了两天后,手臂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怎么不把这些人抓起来!”阳明臻问。 封白文笑了笑说:“你忘了,我当上这个局长时间才三年而已,我在四年前就变成这样了。” 阳明臻问:“四年前?您的意思是这种可怕的实验,在四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对。”封白文说,“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直到茶城里出现这么多怪物,他们被围剿后,我才知道这群人是想置我于死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当上了局长,活了这么久都没有死。” “所以现在,怪物再次出现,他们选择的办法是销毁。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是怪物,那么我一定是第一个被销毁的。” “这怎么可能?”阳明臻仍然觉得荒诞。 “一切都有可能,我能够活到今日实属不易。”封白文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掉我,但是我知道想要揭穿这些人的罪恶,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是你。” “对,我有证据!”阳明臻脱口而出。 封白文狐疑地看着他:“什么证据?那一场大火烧得精光,还能留下什么?” “长青宫里有一本记录,上面写着这些人做的实验。”阳明臻说着便要去拿那本密卷,“局长你等着,我去找找。” 阳明臻快步跑向办公室,等他到了桌子前打开抽屉,里面什么也不剩…… “证据呢?”封白文跟着跑进来。 “被人偷走了。”阳明臻愤怒地看着空空的抽屉。 “我就知道这些人行动快!”封白文气愤地砸着桌子,“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依靠人证。” 阳明臻看着封白文。 “人证当然不是我。”封白文说,“蒺藜岛上面的怪物。” “怪物?”阳明臻愣神。 封白文说:“对,找到他,让他和我一起作证,找出实验的制作者。” “现在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他拉起阳明臻的手,托以重任,“你可以选你最信任的几个人,一起去蒺藜岛。”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第66章 蒺藜岛03 七号鱼馆的门被人推开,何復坐在沙发上看书,手里还拿着那本新的《聊斋志异》。他头也不抬地说:“今天见到阳队长了吗?” 推门进来的是邢庭,受何復之託,前往警局寻找阳明臻,由于何復的身体已经復原,他不方便出门,不方便的出门的原因是他担心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还会加害于他。故而派出邢庭前去找阳明臻商量此事,前天邢庭去了警局发现阳明臻不在,据说有事外出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具体是什么原因,邢庭没能打听到。 “没有。”邢庭今天也去了警局,他没有看见阳明臻,甚至连阳明臻的助手崔良也没有看见。 何復翻动着《聊斋志异》,书页里夹着一封信,邢庭看见那封信眼睛亮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新书,这里面还藏着一封信。”邢庭问何復。 “不是我买的。”何復说,“前天你出去买菜的时候,有人送了这本书给我,说是阳明臻给的。” “那这封信也是他藏的?”邢庭赶紧凑过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何復展开那封信,这是阳明臻第一次给他写信,甚至还隐秘地夹在这本新书里。 信里有一截剪报,内容是关于茶城北郊的外十公里的蒺藜岛。 “蒺藜岛?”邢庭有些纳闷,“据说这岛上空无一人,阳明臻把这个给你干什么?” 何復白皙的手指捏着剪报翻过来看,后背上写着几个字:速来此地。 几个字惊动两人心弦,难道阳明臻真的出事了! “你去警局可有人告诉过你,阳明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何復问邢庭。 “前天下午。”邢庭说,“上午的时候据说警局里来了新人,下午阳明臻就离开了。” “新人?”何復沉吟,秀气的眉毛微皱。 片刻后,他语气了无波澜地说:“他们,打算放弃他了。” “这群畜牲打算对他下手了?”邢庭失声惊叫,“这可是警察。” 何復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何復曾经也是个警察,他们不也照样杀死了么?” “何復……”邢庭呆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知道何復并不是这个人的真名。· 沉默许久后,邢庭率先开口:“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有这么多人想要炼制出异人,他们以为得到异人身上的这些东西很好吗?” 何復抿唇道:“很好啊,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而异人可以活两百年三百年。” “可是,尽管过了三百年异人还是会死的,他们只不过是衰老速度比正常人慢一点而已。”邢庭辩解道。 何復眨了眨眼睛说:“变成我这样,就可以永生了。” 邢庭被这句话噎住,他不知道身为异人的何復,究竟是怎么变成了永生之躯,可是看见何復遭受的这么多痛苦。他觉得,“永生的你也并不快乐吧。” “可是他们认为快乐。”何復说,“贪婪的人认为只要不死,拥有荣华富贵就是快乐。” 邢庭不管不顾地抓住何復的手说:“我们去救阳明臻。” 何復将手从邢庭手中抽离,眼睛淡淡一扫邢庭,“我几时说过要去救他?” “即便是我救了他今天,我能够救他明天吗? 你能救他一辈子吗?” “不能。”邢庭说,“可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难道不应该去救?” 他看着何復,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半年多的时光,此刻看着竟像是个陌生人。 第102页 何復没有立即搭话,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鱼缸,原本的七条鱼到现在还剩下六条,小黑猫在鱼缸下面注视着鱼缸里的鱼。似乎下一秒,就想扑进鱼缸里把这些鱼吃个干净。 何復懒懒地问:“你觉得,我像是鱼缸里的鱼,还是像是这只猫?” 邢庭不明白地看着何復,猫和鱼是什么比喻?何復想把自己形容成什么? “都不是。”何復摇了摇头,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在鱼缸上,“我是鱼缸。” “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保护鱼的鱼缸,也是与猫作对的敌人,长生不老,不会死亡,就像是这个鱼缸。” 可是鱼缸,也有破碎的一天。 一旦破碎,这一切都将不復存在…… 邢庭哑然听着这个比喻,他似乎有些明白何復的意思。 “走吧。”何復说。 “去哪?” “去蒺藜岛。”何復说。 邢庭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着何復,“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去救他吗?” “既然作为鱼缸,那就有鱼缸的使命。”何復微笑道。 蒺藜岛位于茶城北郊外十公里的珀兰河上,河面甚广,一开始有许多渔民来此处打捞鱼虾赚钱。有时离家太远,天色晚了,渔民就会在蒺藜岛上休息。原本蒺藜岛确确实实是个空岛,经过两三年的开发,渔民们在岛上种植了许多瓜菜蔬果,岛上风景迷人,有许多人便留在此处,搭建房屋把自己的家人也带上岛生活。颇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意味。 这些渔民自从上岛以后,就极少离开岛。 数十年过去,不知情的岛外人便以为这座岛上依然空无一人,是个鬼岛。 因为前几年岛上闹鬼,据说是有几个年轻人为了探险上岛体验一下心跳的感觉,在夜色里摸黑上岛,家里人寻找三天未果,便见着那尸体顺着河流飘去了下游。 那尸体的模样也极为奇怪,三具尸体上都结满了白霜,此后蒺藜岛的闹鬼传言便传进茶城大街小巷,那些喜欢探险的年轻人望而却步。 邢庭走在去珀兰河边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翻看着关于蒺藜岛的传说,这则新闻里还夹带着一张死者照片。 “我还以为是雪人呢。”邢庭乍舌,只见那厚厚的白霜裹在一个男人身上,像极了冬天堆积的雪人。 何復接过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他看得很认真,照片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这不是白霜。”何復说,“这三个死者去的时候是在夏天,那个时候不会下雪也不会起霜。” “当然不是啊。”邢庭说,“这只是一个比喻。” 何復没有搭话,他的眼睛仍然盯着这张照片。这个白霜有点眼熟…… “很奇怪,为什么探险的年轻人就死于非命,这些在岛上居住的渔民怎么就没事儿?”邢庭说,“是不是这些渔民杀死了三个年轻人?” 何復没有反驳,认真地点点头:“也有可能。”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这三个年轻人呢?”邢庭思索,“渔民们和三个年轻人没有仇恨,看这作案手法匪夷所思,也不像是误杀……” “秘密。”何復说。 邢庭一下子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他们想要隐藏岛上的秘密。这些人岛上生活这么久,除了需要採购东西,要坐船离开岛以外,他们几乎足不出户。你看这新闻里写着,渔民们去城里採购时,出手极其阔绰。在几年前买了许多东西带回岛上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难怪我们会以为这岛上没人,他们活得太隐蔽了,分明是在隐藏什么东西。” “出手阔绰,几个渔民哪来这么多钱。”邢庭分析道,“这岛上肯定有什么金银珠宝!” 他最后一声吼得很大,旁边的几个船夫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 何復看见几个船夫回头,微微一笑:“你好,我们需要渡河去河中心的岛。” 船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开口。 一个稍微年长的船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走过来。 “你们要去蒺藜岛?”老船夫问何復,眼睛盯着邢庭,“你也想去捡那些金银珠宝?” “啊?”邢庭摆摆手,“不不不,我们是去……野炊?”他看了一眼何復。 何復笑眯眯地说:“对,野炊。” “炊个屁。”旁边一个船夫吐了一口痰,斜着眼不满意地盯着这两个人,“你当我们傻,你们这些城里人个个都想进去捞一笔,作天作地赶去送命,傻不拉几,赶紧给我滚。” 邢庭怒了,“你说谁傻,我们又没跟你搭话,脸咋那么大呢你,赶着跟我们搭话。” “你跟我爹说话,那就是在跟我说话。”壮汉看了一眼老船夫,“我爹不会带你们过去,我也不会。” “那如果我们想买你们的船呢?”何復指着老船夫身后的小船。 老船夫笑了:“破船,值不得几个钱,你们还是回去吧。” 何復说:“那我打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每日都在这里行船,前天看见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带着几个人去蒺藜岛吗?”何復说的那个男人正是阳明臻。 老船夫回答:“没有。” 邢庭正欲开口,何復拦住了他,“哦,那是我朋友,他有些疯癫,我怕他出来伤到你们。既然没有过岛,那就正好。” “嗯。”老船夫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那船卖给我们吧。”何復说,“我不去蒺藜岛,我想坐船去洈水。” “嗯?”老船夫看了他一眼,“洈水?” “嗯,我有个小媳妇在那边等着我去接她。”何復说。 邢庭侧身看着这小子,说谎不带脸红的,他哪有什么小媳妇。 “只是这船有点破。”老船夫指着身后的小船,“不然,你让我们家阿中带你去洈水吧?” 何復摇头,“不用,我就想买下你船。” 说完,也不等老船夫拒绝,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船夫,“够了吗?” “够了。”老船夫微微颔首,示意阿中送他们二人上船。 邢庭小声埋怨道,“你这齣手也太浪费了吧,还买这么破的船。” 上了船,何復把手中的船桨扔给邢庭,“你开船。” “你呢!”邢庭质问。 “我不会。”何復说,“毕竟我钱多,我出钱,你出力正好。” “行吧。”邢庭懒得多说,划着名船就往着蒺藜岛那边开去。 何復叫住了他:“我说了,我要去洈水。” 邢庭懵了,“你不是骗那老头的吗?” “是骗他的。”何復说,“但是你也得照着做,你看看你旁边是什么。” 第103页 邢庭闻言侧过身,看着自己后面的船篷,木板搭建的,上面破了一个洞。 “一个破洞而已。”邢庭如实回答。 “是子弹。”何復说,“在你的脚下。” 邢庭立刻看着脚下,果然有一颗子弹壳,一艘小破船上居然有子弹?难道这船夫杀了人? “是阳明臻吗?”邢庭问。 何復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所以我们得小心,假装去洈水,然后在那边绕去蒺藜岛后面,虽然后山地形难走,但是安全。” “嗯。”邢庭老老实实地划船,眼见着自己距离岸边越来越远,他看见岸上的那一群船夫忽然有点害怕。 “他们是警局的卧底吗?” 何復摇头:“他们确实是船夫。” “那就好,至少船夫对阳明臻的威胁不大。”邢庭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是……蒺藜岛上的船夫呢?”何復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邢庭惊奇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蒺藜岛的船夫,那么现在阳明臻他们凶多吉少了。 蒺藜岛上有很古怪的东西,如果这些船夫擅长用这古怪的东西去攻击阳明臻,亦或者夺走了阳明臻他们手中的枪,那真的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邢庭迈力地划船,希望自己马上飞到岛上。 第67章 蒺藜岛04 为了能够避开船夫的视线,邢庭在珀兰河上绕了很大一圈,筋疲力尽,等到何復喊上岛时,已是黄昏日落。 两人从蒺藜岛的南边上岸,道路崎岖,从南边的山坡慢慢地往蒺藜岛的中心走。天色越来越暗,何復走得很快,邢庭在后边跟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慢点。”邢庭长腿一迈追上去,手搭在何復的肩膀上,这小子什么力气都没使,当然走得快。他今天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划桨,简直累到不行。 邢庭拍了何復的肩膀后,何復就停下来了。 “怎么不继续走了?”邢庭喘着粗气问。 何復站在原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脸上,白皙干净的娃娃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奇之意。他伸出手,指向山坡下的草坪,放眼望去那一大片绿色的草坪上覆满白霜,像是下了雪一样,向四周蔓延开。 “下雪了?”邢庭惊讶地看着草坪上的白色,这简直和他们在新闻上看的那个照片一样,满目皆白。 邢庭抬起头看着天空,别说雪花,连雨点都没有。 何復慢慢走过去,他看着自己脚下的草坪,那些白霜已经渐渐覆盖到南山坡。 他捡起一根木棍,戳了戳白霜,这些白霜不硬,十分柔软。何復将木棍插入白霜里,然后再抽出,只见木棍上牵出一条条白色丝线…… “蜘蛛丝?”邢庭立马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茫茫白色,心中一阵反胃,“这太噁心了,这得需要多少蜘蛛吐丝,才能覆盖满草坪。难道这里住着成千上万的蜘蛛?” 一想到这里,邢庭的头皮有些发麻,很快他的手臂上就起了许多鸡皮疙瘩,整个个人的脸都紧绷起来。 他最噁心蜘蛛,每次看见蜘蛛都恨不得打死踩死。 何復将手中的木棍丢掉,轻轻地拍了拍手,淡然地说:“那些死去的人身上结的不是白霜,是蜘蛛丝。” “那这些蜘蛛丝岂不是有剧毒?”邢庭惊叫道,他连忙抬起自己的脚,生怕毒侵入体内。 何復却无所谓,反正自己穿着鞋,一脚踏上石板路往前继续走。 “我们得快点找到阳明臻。” “嗯。”邢庭紧跟上去。 寒风颳过,邢庭打了一个冷颤,眼见着天已经黑透,他们在岛上行走了半个时辰,除了看见满地蜘蛛丝以外,别无所获。 “这岛也太大了吧……”邢庭有些郁闷地说,“在地图上看就小小的一点,走上来可真大,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一个岛民。” 不光没有看见岛民,这上面是连小动物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何復没有说话,他认真地观察这座岛。当年有许多渔民搬到岛上,他们在这里搭建了房屋,然后在此生根不愿离开,一座岛能够有什么魅力把这群渔民留住?阳明臻留给他们的剪报,明明还有其他的东西,可是阳明臻并没有把另一部分给他们。 想着想着,他的头一阵眩晕。忙伸出右手,查看掌心红线,果然…… 在这座岛上,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他的生命,红线再一次缩短成一个红点。如果在现在岛上有什么重大危机,失去武器的他将自身难保。 他看了一眼邢庭,邢庭正准备拿出自己兜里装着的洋火点亮手中的木棍,他想做一个简易的火把照亮漆黑的小岛。 “别点火。”何復阻拦道。 邢庭看着何復。 “我听见了脚步声。”何復神色戒备地盯着前方。 邢庭屏住唿吸仔细听,他是异人耳力比常人要好,此刻自然也听见了,有人正在往他们这边走来,并且人数不止一个。 “怎么办?”邢庭有些慌,论武力他只能打过普通人。 何復说:“那边有一个山洞,躲进去。” 二人迅速撤退回南山坡边的山洞。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四个打着火把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的右手举着火把,左手抬着一个棺材,棺材很小,不像是成年人的棺材。 邢庭惊讶地看着这群人,真让何復说对了,那些守在珀兰河边的船夫就是蒺藜岛上的居民。 那么他们现在抬着的是什么东西呢? 看那个棺材,莫非里面装着的是婴儿? 男人们将棺材放在草坪上,像是虔诚的信徒,恭恭敬敬地将棺材盖子打开。 “美食已经准备好了,请出来享用吧。”话音刚落,身后又有两个人抬着东西出来了。 这次,邢庭和何復看得十分清楚,后面两个人抬出来的是尸体! “申……”邢庭抑制不住情绪,差点叫出声,被何復捂住嘴巴。 他们都认出来了,那个死去的人叫——申小文。是阳明臻的手下,也就是说阳明臻他们确确实实来到了这座岛,可这个老船夫居然告诉他们没有见过阳明臻。 如今,申小文已死,阳明臻下落不明。 邢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申小文的尸体放在地上,棺材里传来动静,只见一只长长的手伸出棺材,也许那并不是手,是蜘蛛的脚。很快,一只半人高的蜘蛛从棺材里爬出来,褐色的蜘蛛背上长得白色的花纹,这种巨型蜘蛛在茶城里从未见过。 紧接着,邢庭看见了蜘蛛的腹部有一张人脸! 天!这到底是什么噁心的怪物! 那个人脸蜘蛛慢慢地爬到申小文尸体旁边,只见它张开嘴巴,白色的蜘蛛丝如同暴风雪一样覆盖住申小文。申小文变成了一个雪人…… 剎那间,褐色蜘蛛变成了红色。 第104页 像是酒足饭饱,蜘蛛打了一个嗝。 “死人的血不好喝,我想吃活人的。” 邢庭惊愕地瞪大双眼,这个噁心的怪物居然会说人话! 几个男人微微弯腰,恭敬地对蜘蛛说:“我们一定帮您找到失踪的那三个人。” 蜘蛛没有说话,慢慢爬回了棺材里,“今晚我要睡在这里,你们把这个死人扔去河里。” “是。”男人们十分听话的离开。 待那些人走后,蜘蛛在棺材里发出一声嘆息:“哎,好久没有喝过女人的血,这岛上已经好久没来女人了。” 邢庭在心里骂了一声娘,这狗日的老怪物居然还喜欢喝女人血,难不成岛上的女人已经被喝光光,只剩下这几个男人? 何復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别看了,两人往着山洞深处走去。 这山洞很矮,隐蔽在灌木丛后,难怪那几个人没有发现。邢庭看见何復往里走,他赶紧弯着腰跟上去。 “何復,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我刚才一直都没看见?”邢庭问。 “我来过这里。”何復说。 邢庭惊讶地看着何復,“你来过?” “我恢復了一点记忆,我来过这里。”何復说,“这山洞连接着刚才那些居民的住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我想这些居民可能已经被刚才那只蜘蛛控制了,失去神智。” 他们越往里走,山洞里就越开阔,从刚才的弯腰慢慢站直。 脚步声在山洞里迴响,邢庭在心底默默地祈祷,那个该死的蜘蛛精可千万别发现这个地方啊。 “举起手!” 枪抵在了他的背部,与此同时身边的何復举起了双手。 “转过来。”身后的人命令道。 邢庭绝望地闭上眼睛。人倒霉的时候说什么来什么,看来今夜他註定得变成蜘蛛精的腹中餐。 第68章 蒺藜岛05 “是你们!” 阳明臻拿着枪对着邢庭,他在这山洞里躲藏了一天一夜,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熟人,他欣喜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怎么来了?” 邢庭一见拿枪指着自己的居然是阳明臻,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松了口气,“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你给了我们一封信,让我们赶紧来这个地方。” “我?”阳明臻指着自己,脑子有些发懵,他看着邢庭递给自己的信件,上面确实的字迹确实是自己写的,只是他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交给何復了。在他的脑子里,有一部分记忆丢失了。 “怎么可能呢,我一觉睡醒就到了这个荒岛上,眼见着自己的兄弟被人杀死,四处逃窜到了这里。” 说着,邢庭脑子里忽然回放起刚才申小文被蜘蛛吸血的场景,手臂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小声地说,“我们刚才看见申小文被蜘蛛怪吸血了。” 阳明臻正欲开口说话,何復抢先一步,他张开左手,一条细细的红线像是蛇一样朝着阳明臻射去。 阳明臻闪躲不及,红线缠绕在他的胳膊上,一阵剧痛传来,他勐地甩开。何復的红线从他手臂上退缩回来,红线上吊着一只黑色的小虫子,看样子虫子已经被何復的红线射穿了身体。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在我的手上?”阳明臻借着洞口照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红线上吊着的黑虫。 “你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何復瞥了一眼阳明臻。 阳明臻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挠了挠,“我一直跟崔良和申大武躲在这山洞里啊。” “我是问你上岛之前你接触过谁?”何復盯着阳明臻的眼睛。 阳明臻挠了挠头,刚才他的大脑对上岛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现在那些记忆像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脸上。 “局长,封白文。” 三个人面面相觑,茶城警局的局长封白文,阳明臻在见过他之后居然失忆了,并且跑到茶城十公里外的蒺藜岛上? 阳明臻回忆起当天自己见封白文的场景,封白文将袖子揭开时,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黑虫人他浑身发麻,刚才何復从他手臂上抽走的黑色虫子与封白文的虫子一模一样! “难道他对我也下毒了?”阳明臻自言自语地问。 何復微微摇头:“没有,他没有对你下毒,如果对你下毒你现在不可能还活着。他交代给你什么事情了吗?” 在接下来的时间,阳明臻把三天前封白文交代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何復说清。他越说,越感觉不对,“怎么感觉封白文骗了我?这些话,漏洞太多了……” 邢庭配合地点头。 封白文明明是茶城局长,只要他想追查这些事情,以他的权利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封白文居然对阳明臻说他的生命遭到威胁,在茶城警局里唯一能够相信的只要阳明臻。这也太荒谬了! 如果按照封白文所说的剧情发展下去,那么遭到威胁的将不是他,而是茶城的百姓。如果在两年前,警方真的将人抓去做可怕的异人实验,在失败之后,选择隐瞒。那为什么,他们不在那时就杀死封白文,反而要留在现在呢? “靠,这狗娘养的封白文居然骗我!”阳明臻气愤地砸着身侧的墙壁,他回想起当天进封白文办公室时,他在封白文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只虫子,只不过当时并没有留意,直到后来他的手臂有些瘙痒。在那之后封白文向他发问,他陷入回忆里,将对虫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当年与封白文第一次见面时。 也许就是在那时,虫子爬到了他手臂上! 何復十分肯定地说:“这只虫子是封白文在控制你,他想让你来蒺藜岛。”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想要杀死阳明臻,不可以随时动手啊。”邢庭摸着下巴想,“费尽心机,把阳明臻送出茶城来到这座荒岛上,能有什么用?” “有用。”何復微微一笑,看着阳明臻问,“封白文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阳明臻想了想,将封白文那句话重复道:“可以选你最信任的几个人,一起去蒺藜岛。” “你最信任的人是谁?”何復温和地问。 “如果在以前,我没有信任的人。”阳明臻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说,“现在,我最信任的是你们。” 那一瞬间,邢庭大悟,他指着何復说:“我明白了,封白文想要杀你或者我。” “嗯。”何復点头,“他想要杀你很简单,因为你是钥匙异人,想杀阳明臻也很简单,因为阳明臻知道了太多秘密。” “那……他为什么想杀你?”阳明臻看着何復。 何復十分平静地说:“因为,封白文想让我帮他找到埋在蒺藜岛上的宝藏。” “宝藏?”阳明臻失声惊叫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可能会惊到那只沉睡的蜘蛛,立刻压低声音问,“这破岛还能有什么宝藏?” 第105页 “有。”何復说,“蒺藜岛是第二个长青宫,当年小皇帝刘青将自己的宝物分成两个地方埋藏,一个藏在长青宫里,一个藏在蒺藜岛,他死前下令让他们把自己埋在蒺藜岛上。” “他一个皇帝,不葬在皇陵里,为什么要埋在蒺藜岛?”邢庭十分纳闷,茶城南边有一座皇陵,那里埋葬着刘氏王朝。这个小皇帝刘青为什么死后不入皇陵,却选择埋在距离皇陵如此远的蒺藜岛?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何復指着洞口外,“那个人守候着蒺藜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蒺藜岛上的人发生异变,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邢庭回身看着洞口外,这个地方距离那片草坪还是有些距离,那口小棺材在这么远的距离,看着像是一个黑色的小石头,孤单的放置在草坪上。 “你的意思是,那个不是蜘蛛精,其实是一个人?”邢庭试着理解何復刚才说的话,“那个人被蜘蛛精吞噬了,与蜘蛛精共生一体,守护着这座岛。” 何復认真地点点头:“没错。” 在场二人,吃惊地看着何復,阳明臻开口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刘青那个时代,距离我们已经有一千年的歷史,那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据我说知,这些东西在茶城歷史里都没有记载吧。” 何復淡定从容地说。 “因为当年,与刘青陪葬的人是我。” 第69章 蒺藜岛06 “你是刘青的陪葬?”邢庭一脸惊骇看着何復,“皇帝死后的殉葬者多为嫔妃、宫女、太监。你一个男人又不是嫔妃宫女能与刘青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其实是个太监?” 说着,邢庭上下打量何復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腰部以下。与此同时,阳明臻的脸上也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二人齐齐盯着何復,他倒真没想过何復会是个太监。 “呃。”何復好脾气地辩解,“我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真是个太……”邢庭抓住这个重点不愿放过,他还未把‘太监’二字说完整。 何復就已出言打断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派人夺走了我的镜子。” “那镜子居然是你的?”阳明臻惊叫道,“你怎么会有镜子,距离刘青死亡已有一千年,你陪葬了,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是何復的秘密,早在一千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跟随多年的师父死亡,他带着师父说的那面邪恶镜子四处奔波。师父说过镜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亦不能照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把这个秘密传到宫中,他拥有的那面镜子成为了众人口中所说的宝贝,能够使人变美。 皇帝刘青为了夺得镜子,不惜一切力量找到他,并把他带入宫中。要求何復把镜子交给自己,如若不交,死罪难逃。 面对威胁,何復把镜子交给刘青。 刘青将镜子搬回自己的寝宫里,以血养镜,签订契约。 “那时我告诉过他,要想获得美貌,必须牺牲性命。”何復说,“刘青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我告诉他可以找替死鬼。” 阳明臻听到这里,盯着何復,这种恶毒的方法居然是何復教的? “他后来找来自己的妃嫔,让那些妃子与镜子签订契约,妃子越来越美,刘青相信了镜子的传说。”何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镜子夺走第三个人的寿命时,刘青十分不满足,他觉得这样的容貌还不足以配上自己,问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够获得更好的。” “我告诉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一个特别好看的人。让他成为镜子的目标,在他死后,你便能够获取他的脸。”何復十分平静地讲述着这个故事。 邢庭追问:“刘青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偏偏对这个脸如此在意?古代皇帝获得天下不就够了吗?” “如果,刘青是个女人呢?”何復的眼睛盯着邢庭,“他就像你那样,雌雄同体,身体里有男人的一半,也有女人的一半,他爱江山也爱美貌,那么多年丑陋的面容让他在大臣们面前丢尽颜面。” 阳明臻并不知道邢庭之前雌雄同体的事,此刻邢庭听见何復再次提起那件不堪往事,有些语结。 “我那是因为被女鬼侵占身体,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邢庭为自己小声辩解。 何復微微看着他:“你到现在都还认为你是被女鬼侵占身体?” “是你告诉我的。”邢庭瞪大眼睛望着何復,“难不成你骗我?” 何復点头:“那块人面玉佩的第一位主人不是许家的小姐,而是刘青。我不知道许家人是如何得到的这块玉佩,但是我知道这块玉佩是谁送给刘青的。” “谁?”邢庭和阳明臻一同追问。 “龙易。”何復说。 “我知道。”阳明臻连忙说,“他是皇帝刘青的舅舅,我以前在一本书里读到过他的人物小传。据说此人性情温良,不善争斗,朝中事情他很少参言,刘青对他十分信任,这样的人居然会害自己的外甥?” 何復微笑:“他如果真的有这么好,就不会把玉佩交给刘青,企图用玉佩控制刘青的人生。” “那是什么玉佩,有这么邪?”阳明臻从未见过人面玉佩的威力,此刻十分好奇。 何復很自然地从兜里摸出一块玉佩,那上面雕刻的是一张女人脸。邢庭一看他摸出玉佩,赶紧追问:“之前我们从许家出来后,你不是说玉佩从我身体里消失不见了吗?你又骗我。”他十分委屈。 阳明臻仔细观察着这枚玉佩,山洞里本就没有什么灯光,他只能看清一个大概。听见何復和邢庭在争论‘许家’,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发生了那桩‘白骨案’,抬起头看着何復问,“许家的那些白骨也跟你们有关?” 邢庭赶紧摇头摆手:“不是我们做的,许家有怪物,那些人都是他们吃的。” 阳明臻没有再多问,他借着洞口的月光,看着玉佩忽然发现玉佩上的这张脸有些眼熟。他伸手拍了一下邢庭,“你有带洋火吗?” “有。”邢庭摸出一盒洋火,点亮了一只火柴递给阳明臻。 两人凑近一看玉佩,“这脸!不是魏蔓知吗?” 玉佩上的人脸雕琢得十分精緻,虽然与魏蔓知本人差了一截,但是仍然能够看出这个女人脸就是魏蔓知。 一旁沉默的何復开口了。 “他不是魏蔓知。”何復接过那冰凉的玉佩,邢庭点燃了第二根火柴。 只听,何復轻声说道:“他是龙倦,龙易的儿子。” “龙易的儿子?”邢庭瞠目结舌地看着玉佩,“可这分明是个女人脸啊。” 何復继续说回方才没有讲完的刘青故事,“刘青当时问我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让自己变好看,我告诉他只要找一位特别好看的脸,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龙易的儿子龙倦。” 第106页 “所以他对龙倦下手了?”邢庭问。 何復微微点头:“他把龙倦抓进宫里来,让龙倦成为祭品。”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龙易用这枚玉佩控制了刘青,刘青想要抓龙易的儿子,这没这么简单吧?”阳明臻说。 “刘青是个普通人,这枚玉佩只能让他变成雌雄同体,别的没有什么用。但是这个秘密只有龙易知情,刘青十分信任自己的舅舅,相信舅舅不会把这个丑闻告诉外人,所以他对舅舅非常好。”何復说,“但是这种好,仅仅只维持在表面,他不想当傀儡皇帝,暗地里早就想除掉这个舅舅。” 邢庭分析道:“所以他抓走龙倦,其实是给龙易一个教训,让龙易知道自己并不如他想像之中的那么懦弱?” 何復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否认,只说:“龙倦被人从宫里抬回家时,还剩下半条命。与此同时,我被龙易叫去了龙府,他让我为龙易救治。” “嗯?”阳明臻不敢相信,“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救他,你救了他就等于在和皇帝作对。” 何復说:“我的目标不是他,是龙易的第二个儿子。” “什么?”阳明臻说,“龙易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两个。”何復说,“还有一个容貌奇丑,龙易认为丢脸,所以将他藏在龙府地窖里。” 那时,何復被请进龙家,龙倦一息尚存,望着这个陌生人。龙易在旁边苦苦哀求,一定要救救他这个苦命的儿子。 何復摇了摇头,说:“龙大人的二公子已经保不住了。” 龙易惊讶地望着何復:“你说什么?” 他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何復一口咬定龙倦是二儿子,龙府还有一个大公子。 何復并不理会他的惊讶,只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想救活他,你且问问看,大公子愿不愿意与二公子共用一体。” 龙易看着床上即将死去的龙倦,心中十分纠结,龙倦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因为算命的师父曾经说过这个儿子能够帮自己夺得天下。 思考许久,龙易说:“实不相瞒,我府上确实还有一个大儿子,他容貌不堪,甚少露面,若是真的能够救龙倦一命。我去将他叫出来……” 那是何復第一次看见一对亲兄弟,容貌差距如此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问那个长相丑陋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很害怕,不敢直视何復,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父亲以外的人。瑟瑟发抖地说:“没有名字。” 何復微微一笑,眼睛扫了床上躺着的龙倦一眼。 “那从今日起,你叫龙倦如何?” 少年没有搭话,床上躺着的龙倦替他回答:“好啊,哥哥一定开心。” 少年看着床上躺着的龙倦,天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羡慕龙倦的这一张脸。 “你不用羡慕。”何復看着少年,“从今天起,你也可以使用他的脸。” “真的吗?”少年仰起头看着何復,十分欣喜。 何復点头:“真的,只要你愿意让你的弟弟住进你的身体里。” 少年回身望了望床上躺着的龙倦,龙倦一张脸惨白如纸。 他知道,这个弟弟即将死亡。 沉默半响后,他说:“好……” 没有人知道,何復使用了怎样的力量,将这两个人融合到一起。他们只知道,两天后,龙家的公子龙倦死了。 消息传到皇宫里,刘青终于安心。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这一张脸。 其实,他没有夺走龙倦的脸。在最后一个关头,何復出手制止了他。 让他在容貌和江山里选一样。 刘青选择了江山。 何復微笑:“师父没有骗我,皇上是一位明君,如今龙家大势已去,我该离开了。” 刘青放声大笑,一声令下殿外站着的兵将围住了何復。 “爱卿,认为自己还能走吗?”刘青朗声问道。 何復挺直背,站在大殿,远远地看着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年轻帝王。 “贤能之人,朕是不会放走。” 何復微笑:“可我并非贤能,若是皇上将我留下,只会有一个后果。” “如何?” “灭国。”何復轻声道。 “哈哈哈。”刘青笑道,“灭国,爱卿殉葬。” 最终,一语成谶,刘青将何復留下后三年不到,刘青身染重病,为了防止何復再生异端。刘青下令毒死何復,让何復殉葬。 阳明臻和邢庭听完这个故事,一阵唏嘘。 他们知道何復身怀异能,却不知何復竟已活了上千年。 “你当年被人毒死,埋在蒺藜岛,又是怎么变成今日这番模样?” 何復的眼睛注视着幽深的山洞内部。 那又是另一段歷史。 第70章 蒺藜岛07 沉默许久后,邢庭问何復:“你说你的目标是龙家公子,你为什么要让龙倦死去,让他住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无法困住龙倦。”何復捏紧手中的人面佩,“这枚玉佩就是他的,他是天生的异人,师父算到如果我们不控制住这个异人的发展,他将贻害四方。” “他有这么大的威力?”阳明臻怔住,异人的能力他见过不少,如果真如何復所言,那龙倦将会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直接杀死他不就好了吗?” 何復摇头,说:“杀不死,至少在那个时候我的师父和我都无法杀死他。” “你师父难不成是被他杀死的?”邢庭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不……”何復说,“他是自杀的。” 邢庭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你师父他老人家没毛病吧?要死也得把敌人干死了,才能死啊。敌人未死,他却先自杀,这是什么道理?” 何復盯着邢庭,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微微一笑,“我也曾劝过你不要自杀,可是你说你想要救更多的人。” 邢庭怔住,他感觉自己的头大了三倍不止。 阳明臻听懂了何復这句话的意思,伸手拍了拍邢庭的肩膀:“你牺牲真的很大,幸苦了。” 邢庭:…… 他忽然想到,何復这个人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骗了他一次又一次。说不准今天这番话也是何復在骗自己,他指着何復说:“你肯定又在骗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信!” 何復没有搭话,一双眼睛盯着邢庭。 邢庭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其实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很早以前他就想要问问何復,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他跟何復只是在这世上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何復只是出于好心救了自己一次,没必要把自己请进七号鱼馆里当个厨子,好吃好喝的供着,每天给他花不完的钱。 第107页 每当他想这些的时候,也忍不住询问何復,为什么要收留自己。 何復说:因为觉得你有趣。 如今看来,何復愿意收留他,并不是因为他有趣,而是……责任。 时隔一千年,何復仍然想继续履行的责任。 没有任何缘由,何復必须保护邢庭,因为他曾是何復的师父。 “我不管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既然我们三个人已经被困在这座岛上,那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从这座岛上离开。”邢庭看着何復问,“你有什么方法吗?” 阳明臻也侧头看着何復。 何復点头,微笑:“一个很好的方法,只是委屈你又得变成女人。” 话音未落,何復催动手中的人面玉佩,绿色光芒照亮了邢庭的脸。下一瞬间,何復将玉佩一掌击入邢庭的体内,邢庭倒地昏迷。 阳明臻赶紧扶住邢庭,责问何復:“你对他做了什么?” 何復盯着沉睡的邢庭,低声道:“现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他需要这枚玉佩唤醒力量。” 阳明臻担忧地看着邢庭。 这座岛已经让他损失一个兄弟,另外两个兄弟生死不明,如果现在邢庭再出一点差错…… 那他真的什么也不剩。 他看着何復问:“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岛吗?” 对于这些未知的异类生物,阳明臻心中还是存在着畏惧。毕竟这些异类和人类不同,人类的打架方式可以很好的解决个人仇恨,面对异类……他不知该怎么办,贸然行动只会丢掉性命,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何復。 “能。”何復的话像是一剂强心药,阳明臻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斗志,他看着何復说:“”我一定会将你们送出这座岛,我是警察。 何復微笑,“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很好的警察。” “现在,我们要找到你的手下崔良和申小文,但愿他们没有遇害。”何復说,“你们最后一次碰面在哪里?” “在这个山洞里。”阳明臻说,“山洞里的岔路太多了,我怕迷路找不到他们,就一直在山洞口附近等。” “好,那我们进去找他。”何復说,“我带路。” “那他呢?”阳明臻问的是邢庭。 何復看了他一眼,说:“你背。” “哦……”阳明臻十分无奈,何復这个爱偷懒的傢伙,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何復用邢庭的洋火点亮了一个火把,他在前面走,阳明臻背着邢庭走得很慢。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山洞,两人往里面走了一会儿,里面越来越开阔,就像是青神庙地下的长青宫一样。 “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怪物?”阳明臻现在对怪物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何復说:“不一定。” “你当年殉葬后是怎么活过来的?”阳明臻还是很好奇。 何復很坦然地说:“一息尚存,他们以为我死了,其实并没有。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看见了刘青的棺材,在棺材的旁边有一条赤蛇,我与它争斗,结果被它咬了一口,然后它爬进了我的右手臂。” “啊?”阳明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手心里的那个红线是蛇?” 何復笑了:“骗你的,那条蛇在咬了我之后就死了,然后我的身体发生异变。我在墓里又睡了好久,才醒来。” “哦。”阳明臻应声,“然后你就从墓里出去了?” “嗯。”何復说,“我从墓里出来后,在蒺藜岛生活了一段时间,自己制造了一艘小船然后离开了这座岛,进城才发现刘氏王朝已经毁灭。” 阳明臻听得很认真,“那后来呢?” “后来……”何復认真回想,“我一直在寻找龙倦。” “他还没死?”阳明臻有些震惊。 “没死,他还在他哥哥的身体里,因为只有他哥哥的身体才能困住他。”何復说,“我把他们合二为一之后,他们就从龙府消失了,连龙易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阳明臻跟着何復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龙倦这个名字十分耳熟,龙门厅的老闆也叫龙倦,难不成何復故事里这个龙倦,就是当年龙易的儿子! 正当他准备开口问何復,何復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前方。 他们已经走到山洞的分岔路口,在面前等待他们的不是崔良也不是申大武,而是刚才见过的那群抬棺材的男人! 阳明臻背着邢庭往后一退,将邢庭放下,掏出别在腰间的枪。 何復伸手按住了他,“别开枪,省点子弹。” 阳明臻望着何復,“不开枪,等死吗?” 岛民们齐齐朝着他们走来,那整齐的脚步声,震响了宁静的山洞,也震醒了靠在石壁边的邢庭。 他睁开眼睛,一片血红。 “时间刚刚好。” 邢庭起身将何復和阳明臻拦在身后,一个人独自上前。 “你们该死了。” 第71章 蒺藜岛08 “邢庭,危险!”阳明臻看着邢庭双眼猩红地朝着那四个男人走去,任凭他怎么叫喊,邢庭都没有停下脚步,何復上前一步,拉住阳明臻,“他现在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话音刚落,只见邢庭一个箭步跑向四个男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手穿破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胸腔,将心脏扯出。阳明臻还未反应过来,邢庭的另一只手指甲飞涨,将面前男人的脸划个稀烂。 须臾间,男人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 阳明臻怔住,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邢庭的背影,早前茶城发生的那桩掏心挖脸的案子,竟然和邢庭有关! “你知道的,那个案子与他有关?”阳明臻侧过头看着何復,这个人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邢庭变成这个样子,反而带着一丝赞赏观摩着邢庭的每一个杀人动作。 邢庭将第二个人杀死后,何復对阳明臻说:“这就是玉佩的威力,当初龙易把玉佩交给刘青,刘青只是普通人他无法控制玉佩,只能任凭着玉佩改变自己的身体。而邢庭不一样,他是天生的异人,一把最有用的刀。” 阳明臻目瞪口呆地看着邢庭,他被这个玉佩变成了力大无穷的怪物。 “你不用担心他是怪物。”何復眨了眨眼睛说,“至少这个怪物他不会伤害我们。” 阳明臻哑口无言,他拿着枪问何復:“那我们现在至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何復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能摇旗吶喊,那就帮他把外面那个怪物也引进来一起杀死吧。” 阳明臻怀疑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着何復,“你是说外面那只蜘蛛怪?” 何復微笑点头,说:“你也一定很想看看这个怪物和蜘蛛怪打架,谁能赢吧。” 第108页 “我并不是很想……”阳明臻说着,就朝着山洞外走去,“那个……我该怎么把蜘蛛怪引进来?” “激怒它。”何復很认真的回答。 阳明臻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继续外山洞外走。他想,激怒一个怪物很简单,这枪朝着它崩一下就可以了。但是既然,自己都能拿枪崩它了,那为何不直接把它给崩个稀巴烂?抱着这种想为兄弟出力的心态,阳明臻拿着自己的宝贝枪,慢慢地靠近草坪上的棺材,还没走近,‘嘭’地一枪打在了棺材中心。 ——非常完美。 他这样想。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蜘蛛丝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从棺材那边蔓延到这边来,阳明臻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只巨大的蜘蛛慢悠悠地爬出棺材。 虽然是第二次看见蜘蛛身上的人脸,阳明臻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干呕,因为它看见脸似乎又多了一张,另一张脸的主人正是他的手下——申小文! “你他娘的去死吧,老怪物!”阳明臻愤怒地朝着蜘蛛腹部开枪,这一枪击中了申小文的脸,给申小文的脸留下难看的疤。蜘蛛怪彻底愤怒了,白色的蛛丝吐向阳明臻,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阳明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只手将他抓回来,放到后面的位置。 他稳住身形,一看拉了自己的人是何復。 “你打不死它。”何復说。 话音未落,洞穴里邢庭冲出来,他双手是血,冷冷地瞥了阳明臻和何復。 阳明臻望向洞穴,里面似乎没有动静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四个人一瞬间全部解决,这玉佩的威力实在可怕。 “好久没有看见新鲜的人类了。” 蜘蛛怪发出一声嘆息,这次他用的声音居然是申小文的声音。 阳明臻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转过身看着蜘蛛怪,它正朝着他们爬来。 蜘蛛怪看见这三个陌生人发出古怪的笑声,“一个人类,两个异人,你们的死期来得太快了。” “我讨厌话多的。”邢庭皱了一下眉,“我也讨厌你这种噁心的生物。” “你!”蜘蛛怪生气地吐出白丝。 白丝还未到人面前,一把大火就将它烧个精光。 拿着火把的人正是何復,他将火把交给邢庭,压低声音道:“你的时间不多,如果体内的玉佩沉睡,我们三个都有生命危险。” 邢庭接过火把,宛如一支利箭射向蜘蛛怪,他精准地击中了蜘蛛怪的脑袋。 蜘蛛怪再次吐丝,白色的丝像是冬天的雪,将邢庭盖住。 何復将手中的火柴递给阳明臻,“找些木材点燃,扔向它。” “好。”阳明臻结果火柴,弯腰捡起自己最近的木材,由于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有些木材都湿了,火柴很难点燃。阳明臻十分费劲,眼见着自己手中的火柴就要划完了,他决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一件外套不够,他走过去把何復的外套也扒下来。 两件外套迅速燃烧,阳明臻大喜,“邢庭,快接住!” 邢庭从雪白的蜘蛛丝里钻出来,眼疾手快地接住阳明臻扔过来的衣服。他拿着衣服跑向蜘蛛怪,蜘蛛怪畏火,一见到这么大団火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它边退边叫,那古怪的叫声似在唿救。 邢庭冷笑:“你的手下已经被我全部杀死,现在轮到你了。” 着火的衣服狠狠摔向蜘蛛怪,邢庭将腿伸出去,一脚踢中蜘蛛怪的脑袋。 “杀你我不想用手,真脏。”邢庭十分嫌弃地将另一件衣服也盖到蜘蛛怪身上,蜘蛛怪遇火之后全身发出一股焦臭味,蜷缩成一团。 邢庭一脚狠踩蜘蛛怪的腹部。 蜘蛛怪发出一声惨叫,这一次的叫声仍然是申小文的声音。 阳明臻站在远处情绪激动,“申小文是不是没死?” “那是蜘蛛怪在模仿他。”何復说,“你冷静点。” 说完,何復夺走阳明臻手中的枪,快步走向蜘蛛怪,朝着它脑门来了一枪。邢庭将蜘蛛怪踢飞,蜘蛛怪用着申小文的声音惨叫连连,宛如一团红球在草坪上滚了一圈,最终腹部朝上。 何復走过去,一枪崩在蜘蛛怪腹部,击中了申小文的脸。 这一次,申小文彻底闭上眼睛,紧接着消失不见。 阳明臻有些难受的闭上眼睛,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兄弟。 本以为蜘蛛怪一死,这一切归于平静。 红色的蜘蛛身上突然掉落出好多小渣滓,待人仔细一看才知道,这些全都是蜘蛛腹部上的小蜘蛛! “天!”阳明臻惊叫出声,“这实在是太噁心了。”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草坪上的白色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后来看见蜘蛛吐丝才知道,这些漂亮的‘白霜’都是蜘蛛丝。一只蜘蛛怎么能够完成这么大的吐丝量,现在看见这上百只小蜘蛛阳明臻心中的问题有了答案。 “怎么办,火柴已经用完了!”阳明臻问。 何復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可怖景象,他慢条斯理地张开右手,左手靠近右手掌心,他轻轻地将那条红线扯出来,线越扯越长,红线像是听话的宠物,降落在草坪上后,十分乖巧地围成一个红圈。 “杀。” 何復从容不迫地吐出这个字。 剎那间,一道红光发出,上百只小蜘蛛变成肉酱。 “干得真漂亮。” 发出这一声赞嘆的不是阳明臻,也不是邢庭,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 他们三人慢慢回过头,只见那南山坡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西服,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姿态优雅地朝着他们走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一身白衣更加耀眼。 “殊荣先生,这么快就使出杀手锏,一会儿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呢?” 白色的帽子取下,一张极为精緻的脸显露出来。 那张脸他们三人都见过,就是玉佩上的那张脸,他的名字叫—— “龙倦!” “真是在下。”漂亮的男人颔首,优雅一笑,那双漆黑的瞳仁竟发出蓝色的幽光,在黑夜里显得诡异至极。 男人的眼睛盯着何復:“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从来都不是。” 龙倦笑了,那张迷倒众生的脸更加好看,“你都要死了,为何不选择讨好呢?你如果讨好我,兴许我可以留下你当一条狗,每天给我摇尾巴。” “我没有尾巴,也不想讨好你。”何復微微收紧右手,地上的红线返回了他的掌心。 “哦?”龙倦并不生气,桃花眼笑得开心,“那就只好委屈你死在这里了,像是一千年前,被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这次你该开心,有这两位给你陪葬。” 邢庭听见这里十分生气,十指如刀的双手,朝前一击。 第109页 龙倦侧身躲过,他冷眼一瞥邢庭,刚才这个人快伤到他的衣角。 “我的玉佩在你身体里?”龙倦很快反应出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你真是一把好钥匙,那今晚先吃你吧。” 第72章 蒺藜岛09 阳明臻觉得拥有玉佩的邢庭已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直到他看见了龙倦,才知道这不过是大巫见小巫。 邢庭对龙倦的攻击丝毫不起作用,龙倦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轻松自如地躲开,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自己的脚步,那种感觉像是在空中自由飞行。 龙倦漂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狭促的笑意,望着邢庭狼狈的扑向自己,这一次他没有闪躲,邢庭朝着他扑过去后,一下子撞在了人身上。 “这是——”邢庭没有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一旁站着的何復和阳明臻却看得很清楚,就在邢庭攻击龙倦的那一瞬间,他的脚下突然裂开一个坑,一个人从下面笔直的升上来,挡在了龙倦面前,替龙倦挡住了邢庭的攻击。 他们三人都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薛令升?” 阳明臻十分吃惊,自从上一次蓝约咖啡馆的案子解决后,他们打死了那条两米长的铁线虫,没过多久警局停尸房里停放的两具尸体不见了,那两具尸体就是薛令升和齐天酒楼的老闆齐辰。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阳明臻怔怔地看着薛令升,他已经不是人了,那张脸呈现出可怖的青灰色,宛如被种在地下的殭尸,突然被人连根拔起。 正在这时,草坪上又裂开了三个洞,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地下升出来的人。 这几个人分别是——齐辰、梁偶、小孩。 这三个人加上薛令升都是同时在警局里消失了,他们居然被人种在了蒺藜岛上。 何復打量着这四个人,眉头微皱:“阳队长你的手下郁舂似乎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 “郁舂?这些人都是郁舂放在这里的……”阳明臻忽然回忆起这些人从警局里失踪的当天,郁舂说他为了检验出铁线虫是怎么害人的,所以没有将薛齐二人的尸体拖去火化,而是将他们继续保存,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尸体从停尸房里消失了。 如今看来,这些尸体并不是消失,而是被郁舂搬到了这个岛上,他不仅把尸体搬到了岛上,甚至把梁偶和那个神秘的小孩也拖来了岛上,他将这些人种在地下,就是为了在现在帮助他的主人龙倦,给这些人致命的一击。 “该死。”阳明臻低骂了一句,“郁舂不是猎人吗,他为什么要和这个怪物同流合污。” 阳明臻口中的‘怪物’自然是眼前的龙倦,这个漂亮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恶魔。 龙倦微笑:“当然是利益,我答应给他无穷无尽的寿命,所以他愿意当我的狗。” “你愿意当我的狗吗?”龙倦微抬下颚,看着阳明臻,“我可以考虑给你一点寿命,你们人类都想要很长的寿命,不是吗?” 阳明臻拿出枪对准龙倦,“是个屁!” “那就很不好意思了,动手吧各位。”龙倦拍了拍手掌,挡在他面前的四个人接受到指令,迅速攻击阳明臻等人。 这四个人的体内都有铁线虫,阳明臻早就见识过这些铁线虫的威力,他的枪虽然可以打死铁线虫,可是枪内的子弹早已不多了。 薛令升的目标是邢庭,齐辰的目标是何復,而梁偶和小孩的目标是阳明臻。 两个人缠住阳明臻,一条铁线虫慢慢爬到了他的脖子上。梁偶在阳明臻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铁线虫爬进了伤口里。 “啊——”阳明臻痛苦惨叫,他曾经目睹过铁线虫杀死了齐时,就在监狱里。为了缓轻齐时的痛苦,他曾朝着齐时开了一枪,如果这些铁线虫钻入了他的身体,他即将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齐时。 何復看见阳明臻被铁线虫攻击,手中红线暴涨,数十条红线射入面前攻击者齐辰的身体里,他用力一扯红线,铁线虫被他从齐辰的身体里扯出来,一共有七条。顷刻间,齐辰倒地身亡。 阳明臻大声喊着,“何復用枪杀死我,我不想被这些噁心的虫子控制。” 此时,阳明臻的脖子已爬入两条铁线虫,那些铁线虫在他脖子的皮肤之下游走。 何復左手接过枪,十分冷静地朝着梁偶开了一枪,暂时性地击倒梁偶。 “忍着点。”何復右手微张,红线射入阳明臻的脖子。 他在替他抓走那两条可恶的虫子! 红线像是锋利的刀,将阳明臻的脖子割出一条细细的口,疼痛难忍。旁边的小孩见机行事,他将自己的手靠近何復,试图扯断那条红线。 何復冷眼看着小孩,他现在不能动,如果动一下,阳明臻就会有性命之忧。 “去死吧!”邢庭从远处赶来,他的手穿破了小孩的心脏,从他的心脏里扯出了几条铁线虫。 红线进入阳明臻的体内,抓住铁线虫,何復抽手很甩,铁线虫被他甩在了龙倦的脚下。 阳明臻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脖子上的伤口让他不敢低头。 龙倦眼见着铁线虫爬向自己,低头微笑:“这么笨,我还养你做什么呢?” 他伸出脚,将地上的铁线虫踩成烂泥。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的能力。”龙倦慢慢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骤然变成蓝色。 “那是因为你太蠢!”邢庭见状立刻上前,一只手击向龙倦的胸口。 龙倦竟伸手挡住了邢庭的攻击,将邢庭的手稳稳按住,勾唇一笑:“我的东西你使用得太久了。” 下一秒,龙倦的左手从邢庭的胸口里挖出人面玉佩。 绿光乍现,邢庭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红色的眼睛变回了普通的黑色。 “邢庭!”阳明臻大叫着邢庭的名字。 龙倦一脚踩在邢庭的腹部,嘴角含笑看着何復:“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吃他呢?吃了他就能够获得很多能力,莫不是活了一千年你脑子越来越傻?” “我并不喜欢吃人。”何復说。 龙倦似不满意这个回答,摇了摇头:“这不是人,只是我们需要的食物,为了生存才要吃的食物。” 何復像个乖宝宝很认真地回答:“我不吃他,一样可以生存。” “可是你现在要死了。”龙倦盯着何復白皙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红血丝。 “知道。”何復回答。 龙倦的桃花眼眨了眨,“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哥哥一直都在暗地里关注你,他还偷我的药去救你。其实,我也蛮喜欢你的,我能够活这么多年也很寂寞,为了能够有一个朋友,我也希望你继续活下去。” 何復没有搭话,他知道龙倦是个疯子,所以龙倦说出来的都是疯话。 龙倦指着地上躺着的邢庭,说:“这样吧,我把食物分给你一半,就算是作为朋友的见面礼,你吃了他我就不杀这个警察,并且送你们离开这座岛。” 第110页 阳明臻大声喊道:“何復不要答应他,这个人在骗我们,你吃了邢庭我们还是会死。” 何復侧头看着阳明臻,露出一个十分天真的微笑:“可是我吃了他,我会功力大增,也许会带着你离开这座岛。” “不……”阳明臻依然反驳,“不可以吃他。” 何復看着邢庭,他胸口的伤正在流血。 何復有些难过,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难过的表情,他慢慢地朝着邢庭和龙倦走过去,柔声说:“可是,我要死了啊……” 阳明臻想要拦住何復,“别过去,那是他的阴谋。” 邢庭泪眼模煳地看着他们,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何復真的要吃他,那就全部吃完吧,一点不剩,至少不能给龙倦留半点好处。可是现在,他痛得说不出话。 何復被阳明臻抱住无法向前,竟使出力气将阳明臻震开。 龙倦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了笑声:“来吧,殊荣,吃掉这个人,如果你开心的话把那个警察吃了也可以。” 何復很听话地走过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庭,那种眼神完全就是野兽看见小白兔需要进食的本能。 他饿了,很饿,也很累。 饿让他失去理智,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邢庭难过地闭上眼睛。 只听‘嘭’地一声,龙倦发出一声惨叫。 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被何復手中的枪打出一个窟窿,正中眉心。 “你!”龙倦睁开眼睛,怒目而视。 何復微笑,一条红线缠住龙倦的脖子,“我想吃的人不是他,是你。” 阳明臻趴在地上看见这一幕,十分欣慰的笑了。他的朋友,没有失去理智,何復还是那个何復,不喜欢吃肉,只喜欢喝粥的怪异年轻人。 “我要你死!”龙倦一手伸向何復。 何復冷静开口:“我需要你的帮助。” 正在这时,龙倦的脸发生了变化,阳明臻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张精緻无比的脸变成了奇丑无比的脸。 难道,这就是何復之前说的龙倦的哥哥! 他们共生一体,哥哥一直躲在龙倦的脑后。 那张丑陋的脸睁开眼睛,看着何復。 “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丑脸问。 何復回答:“很多年前,你也帮助过我。” “没错,那个时候我有私心,想让这个弟弟消失,因为他控制了我的身体。”丑脸说,“可是现在,你该有什么理由说服我帮助你杀死我的弟弟,甚至很有可能连我也一起消失。” 阳明臻讶然,何復竟然帮助过这个丑男人? 何復微笑:“早在很多年前你就已经做出选择,你那个时候想让你弟弟消失,是因为他做的坏事太多了,他把这些人类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恨他,因为你的心底还存在着善意,可是他不一样,他不知善恶。” 丑男人点头:“是。这世上的人都想追求他的美貌,却不知道这个人内心丑陋无比,我以前也曾受美貌所惑,做出错误的决定,让他和我共生一体。” “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丑男人怒目瞪着何復,“如果不是你当初把他放进我的身体里,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何復没有搭话。从前,他无法杀死龙倦,所以把龙倦放进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里,只要时日久了,这个男人的身体会将龙倦的力量消磨干净。可是,他低估了龙倦的力量,时隔一千年他依然存在,并且更加强大。 丑男人发出一声惨叫,那张脸又变回了龙倦的样子。 龙倦看着何復微笑:“我当你有什么杀手锏呢,原来找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哦?”何復微笑,十分冷静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那你出手吧。” 龙倦朝着何復飞扑过去。 ‘嘭’枪声在一次响起。 这一次,被打中的不是龙倦,而是那个丑男人。开枪的人是邢庭,刚才何復与丑男人交流之际,何復已将枪扔给邢庭。 他们一直在想,这张脸到底躲在什么地方,直到刚才发现丑脸其实一直躲在龙倦的脑后。 龙倦打不死,可是那个丑男人却能够一枪打死。 龙倦笔直地倒下,亮的脸砸在地上。 何復将帽子揭开,只见那个丑男人满脸是血望着他。 “殊荣先生,我很高兴在一次见到你。”丑男人说,“我也恨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谢谢你。”何復说,“谢谢你一直善良。” 丑男人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一千年了,我想带弟弟回家了。” “嗯。”何復伸手,覆盖住丑男人的眼睛,他送走了这个人。上一次,他送走的是龙倦。 一切事情都结束了,阳明臻想,原来杀死一个怪物这样简单,只要人们的心中依然存在着善意。 可是,他该如何回去杀死警局里的那些怪物呢?他们根本没有心啊。 何復站直身体,背对着月光。 “只要龙倦死了,茶城就会恢復安宁,因为……那些人身上的异能都来自于他。” 第73章 蒺藜岛10 一夜战斗结束,何復倒下了,他刚才已经使用太多力气去对付这些异人,红色的血丝已经布满了整张脸。 阳明臻跑过去接住他,十分心疼地看着这张脸,“何復,撑住。我们一会儿就回家了……” 邢庭松开自己捂住胸口的手,十分吃力地望着何復,他艰难地说:“何復,喝血……喝我的血。” “没有用的。”何復柔声说。 邢庭哭了:“不,有用的!我是钥匙异人啊,你吃我吧,吃了我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何復十分疲惫,声音微弱:“即便是我吃了你,我也活不过十天。” “那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补补身体。”邢庭哭着抓住何復的手,何復手中的红线已经完全消失了,连一个细小的点都没有了,“这怎么可能。” 何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它并不是我的命,这些都是毒,如果我频繁的使用它,只会让我死去。” “那我给你血,解毒。”邢庭说着就要划破自己的手腕,可是他身上没有刀片。 阳明臻按住他的手,冷静地说:“我们现在应该离开这座岛,也许何復还有救呢?” “嗯。”邢庭点头,“我们回家。” 初升的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霞光万丈,照亮了这座血腥的小岛。阳明臻背着何復,邢庭走在旁边,他们三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阳队长!”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阳明臻。 三人回头一看,那山洞里居然跑出来两个人,失踪已久的崔良和申大武。 第111页 “你们还活着?”阳明臻有些兴奋地说。 崔良朝着阳明臻小跑过去,“我们一直躲在山洞里,这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伤得这么重?” “我们……”阳明臻正欲开口说话,何復在他耳边轻声念了一句:“他们不是人。” 阳明臻和邢庭看见,崔良和申大武的手臂上已有了白色的蜘蛛丝。 三人警惕地看着崔良和申大武,这两个人可能是龙倦留给他们最后的惊喜。 阳明臻冷静地把何復放下,他看了邢庭一眼:“照顾好他,我去去就来。” 这一次,换他保护他们了。何復和邢庭都已受了重伤,他不能再依赖这两个人的异能。 阳明臻掏出枪,打在崔良的胸膛上,崔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面无表情继续朝前走。他身后的申大武加快速度,两人一跃而上,抱住阳明臻。 阳明臻被崔良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冲着邢庭大声地喊:“快走!河边有船,你们快回家!” 邢庭见状想去帮阳明臻。 阳明臻已被两人死死缠住,他将会被自己的手下活活啃咬而死。 “你救不了他的。”何復说。 阳明臻惨叫连连,“何復快走!” 邢庭看着阳明臻被咬得还剩下半个脑袋,忍痛告别,带着何復离开。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阳明臻倒下了。 他在笑。 他终于救了自己的朋友…… 他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朋友。 未来,他们将再也遇不见他。 邢庭带着何復踏上了那张小破船,他拼命地往前划。 珀兰河明明没有那么宽广,此刻在他眼中,竟变成汪洋大海,他们距离岸边太远了…… 可是,人只要努力,总要到岸的。 邢庭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到了岸边已精疲力尽。回过身看着船上躺着的何復,已经闭上了双眼。他伸出手去探何復的鼻息,还好,还好何復还活着。 走上岸,他难过地回望了一眼蒺藜岛。 “阳队长,再见。” 邢庭带着何復走回七号鱼馆,小咪一见他们二人回来,兴奋地叫了好几声。 邢庭将何復放在沙发上,然后拿出包扎伤口的东西,替自己包扎胸前的伤口。 一天后,有人敲响了七号鱼馆的门。 邢庭走过去打开门,原来是个小男孩,他的手上拿着崭新的《聊斋志异》。 “是谁在敲门?”何復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邢庭接过书,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何復,他竟然恢復如初了!那张脸上的红血丝已全部消失!邢庭来不及向小孩道谢,就转过身抓住何復,“你身体好了?” “我一直很好啊?”何復微微皱眉,“这书谁送的?” 邢庭说:“是别人送给你的。” “哦?”何復打开书,里面滑落出一封信。 邢庭看见那封信十分震惊,他见过!这封信是阳明臻给何復的! “阳明臻的求救信?”何復看着信说。 邢庭失声叫道:“这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写求救信?” 何復呆呆地看着邢庭:“他什么时候死的?” “你忘了?”邢庭说,“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人咬死的。” 何復摇头:“不,在我的记忆里他没有死。” “没有死?”邢庭震惊,“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吗?” 何復说:“我们上岛去吧。” “好!” 如果能救回阳明臻,他愿意上岛。 爬上蒺藜岛,邢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阳明臻真的还活着! “你……”邢庭指着阳明臻说,“你不是死了吗?” 阳明臻说:“你小子放屁呢,我们一起杀死了龙倦你俩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邢庭有些转不过弯,感觉这一切像是梦。 阳明臻咧嘴一笑:“走吧,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带着何復回去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何復看着阳明臻觉得有些奇怪,直到他看见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崔良和申大武。 阳明臻看见何復和邢庭的眼睛正看着他们身后,他转过去一看,十分欣喜:“崔良你们还活着?” 崔良朝着阳明臻小跑过去,“我们一直躲在山洞里,这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伤得这么重?” “我们……”阳明臻正欲开口说话,何復在他耳边轻声念了一句:“他们不是人。” 邢庭站在旁边觉得浑身发麻,他们之前经歷过的事情正在重演! 也就是说,阳明臻还会在他们的眼前再次牺牲。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的伤口再度出现,疼痛难忍。 而何復脸色上的红色血丝也出现了! “歷史重演了。”邢庭惊叫道。 阳明臻显然不知事情真相。 何復十分冷静地说:“这不是歷史重演,是我们一直都没有走出这座岛,我们被困在了阳明臻死去的那一刻。” 邢庭绝望了,他以为他们已经逃离了这座岛。 然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们该怎么办……”邢庭望着何復。 “如果这一次死的还是阳明臻,那么我们还是会被困在这个死亡循环里。”何復说。 阳明臻看着何復:“你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嗯,你死了。”何復微笑道,“但是这一次,你不会死了。” “什么?”阳明臻震惊地看着何復。 邢庭来不及阻拦,何復就已经沖向崔良和申大武。 “何復!” 第74章 蒺藜岛11 蒺藜岛上盛开了一朵鲜艷的红花,那是何復用自己身体里的毒素绽开的生命之花。 崔良和申大武死了,何復也死了。 邢庭呆愣地坐在那里,阳明臻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何復死了……”这是阳明臻得出的结论,“他为了救我们死了?” 这个爱笑的娃娃脸,在他们的面前把自己的身体炸得像朵花,死得无比绚丽。 可是他们仍然不敢相信,何復会死…… “他明明清楚的……”邢庭泪眼模煳,望着那朵开败的红花,“他在鱼馆里就跟我说过,他会死,他明明一点都不想上岛。” 他回忆起第一次叫何復上岛的情形,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起了争执,何復说不想来救阳明臻。 何復看着鱼缸里的鱼问他:“你觉得,我像是鱼缸里的鱼,还是像是这只猫?”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何復的这个比喻。 何復指着鱼馆说:“都不是,我是鱼缸。” 第112页 “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保护鱼的鱼缸,也是与猫作对的敌人,长生不老,不会死亡,就像是这个鱼缸。” 邢庭喃喃念道:“他是鱼馆,他保护着我们,可是鱼缸也有破碎的那一天,一旦破碎,一切将不復存在。”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何復的话。 可是这一切太迟了。 龙倦逼迫何復吃掉自己,明明在那个时候,何復可以选择吃了自己。 在那个时候,何復就说了:“可是我要死了啊……” 他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可是没有人懂他眼中的哀伤。 何復从来都不怕死,他怕痛,这样怕痛的他,竟然把自己的身体炸开了一朵花。 “他该有多痛呢?”邢庭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阳明臻也无法回答,从前的他们太过于依赖何復。 寒冷的东风吹过蒺藜岛,红色的碎片飘散在各个地方。 龙倦给他们留下的死亡循环,被何復的身体破解了。 “邢庭,我们回去吧。”阳明臻伸手轻轻拍了拍邢庭的肩膀。 邢庭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已经完全消失,一点不剩。 何復死了…… 【尾声】 邢庭一个人回到七号鱼馆,他坐在何復曾经坐过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翻看着那本崭新的《聊斋志异》。小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叫,似在询问:何復去哪里了? 邢庭看着那本书,突然就留下眼泪。 书页上有一句话:若是能够活着回来,一定要照顾好我鱼缸里的鱼。 那是何復留给他最后的话。 他到死都还念着七号鱼馆里的鱼。 冬去春来,日復一日。 邢庭把七号鱼馆里的鱼和猫都养得很肥,可是他自己却瘦了好多。 一天黄昏,风雨交加,他窝在沙发上看书。 突然有人敲响了七号鱼馆的门。 邢庭懒懒地走过去,门开了,眼前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衫,脸上挂着最熟悉的微笑。 “邢庭,好久不见。” 第75章 番外-好久不见(上) (邢庭01) 火红的灯笼悬挂在树上,灿烂的烟花冲上夜空,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传入他耳中,这一切的热闹都像是在嘲讽他这个孤独的路人。他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围巾,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全部都埋进围巾里。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多久,只是一味的漫无目的的走着,整个茶城像是漫无边际的大海而他只是融入海中的一滴水。 “邢庭。”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那个人很兴奋,小跑上前拍了一下邢庭的肩膀,“今天除夕吃年夜饭了吗?” 邢庭含煳不清地答了一声,“吃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咕噜’。 “我就知道你没吃饭。”剑眉星目的男人咧嘴一笑,“跟我走,你嫂子做了很多菜,今晚我们可以喝几杯。” 邢庭木然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叫阳明臻,曾是茶城警局的警队队长。邢庭的职业很不光彩,是个盗贼,面对警察他十分畏惧,可是这位警察是他的朋友。 他们曾经一起经歷过许多匪夷所思的案件。 当然,经歷的这些案件并非只有他们二人,他们还有一个朋友,只不过那个朋友死在了蒺藜岛上,整个身体炸开成花,尸骨无存。 可是邢庭觉得那个人还活着,他曾不止一次对阳明臻说,他感觉到何復还活着。 阳明臻不信,他安慰着邢庭:邢庭,我知道何復死了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他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好,我们只有活得更好才能够对得起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对得起他吗? 邢庭沉默了,何復死后,阳明臻是他唯一的朋友,如果这个唯一的朋友都不相信自己的话。那还有谁能相信自己呢? 时间过去三年,他仍然不肯放弃寻找何復,在这三年里,他从七号鱼馆到蒺藜岛不停的往返,只求有一天还能够在蒺藜岛上看见那个爱笑的娃娃脸大男孩。他皮肤白皙,模样清秀,言语温润,从来不会生气,也不会哭。 阳明臻看着邢庭面无表情的脸,咳嗽了一声,小声询问:“你不会……还在找他吧?” 邢庭没有吭声,茫然地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这都三年了,如果他要出现早就出现了……”阳明臻微微皱眉,虽然他也很心痛何復的死亡,但是看见邢庭变成这幅模样,他必须要让这个人振作,“你又何必执着他没死呢。” 听阳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样吧,明天来我家吃饭,咱们一醉方休,也许醒来了你自个儿也就想明白了?” 邢庭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细细小小的一朵白白的很是纯洁,只是一瞬间雪花在接触到他身上的体温时就化掉了。 他轻声地说:“我没有再找他,只是……”在等他,等他愿意出现。 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口,匆忙的跟阳明臻地跟阳明臻道别,阳明臻还没拦住他,邢庭就已经跑出好远。 阳明臻站在原地,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邢庭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曾经,他也这样目送着一个人离开。 这个世界将他抹杀得太过于干净,干净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邢庭抬起头看着万家灯火,别人都在家里吃团年饭,而自己却像是个流浪汉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虽然他也有家,七号鱼馆很大很大,那是何復留给他的,这是何復出现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明。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看着那橘黄色的灯光听着别人的笑语欢声,原来这就是别人的年,而他…… “那个人,他会过年吗?” 邢庭自嘲的笑了笑,那个白痴他懂什么叫过年吗。生命太长,一年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过了一个月那样简单。他啊,肯定不懂什么是过年因为他连过生都没过过。 “大哥哥。” 突然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服,他惊讶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穿了一身粉色的袄子,戴着一个红色围巾。 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小女孩的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一双大大的眼睛以最真诚的样子看着邢庭,“大哥哥,今天除夕夜围巾便宜卖,你要买吗?” 邢庭微笑着伸出手弯着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谢谢你啊小妹妹,我已经有了一条。” 小女孩有些委屈的说,“可是这围巾真的很便宜的,我要卖完了才可以回家的呀。”她指了指前方的一家店,“我娘亲就在里面看着呢,你能不能买一条啊,最后一条了……” 邢庭看小女孩确实有些可怜大过年的还出来卖围巾,于是笑眯眯的说,“那这样吧,我给你钱,围巾我不要,你把围巾戴着回家好吗?” “真的不要吗?大哥哥,这围巾很温暖的。”小女孩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戴着的围巾强调着真的很暖和。 第113页 正当邢庭要再次拒绝的时候,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围巾,为什么不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邢庭立刻回头,“什么?” 那声音继续说,“我没有围巾,买下来给我吧。” 邢庭惊叫,“是谁?” 他看向路灯,那路灯后面确实站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慢慢从路灯的阴影后面走出来,他站在路灯照亮的地方,一个人影慢慢的在邢庭的眼中变得清晰。 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邢庭拿着小女孩递给自己的围巾飞一样的跑了过去。随后,他一拳打在了那人苍白的脸上。那人没有闪躲,不堪一击的他脸上出现了红印,被邢庭这一打他好容易稳住身形站在路灯下,全身被灯光镀上一层温暖的橘黄。 他微微的歪着脑袋,语气慢慢,“邢庭,好久不见。” 邢庭沖他大吼,“你死哪里去了!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他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声音也像是寒冬的薄雪让人寻不到温度却又听得人心融化,他说:“邢庭,我冷。” 大冬天的他竟然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藏青色毛衣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头髮也长长了。 邢庭拿起围巾就照着他脖子上一阵疯缠:“冻死你算了!” 等何復终于慢条斯理的围好了围巾,邢庭才说,“何復,欢迎你回来。” 虽然知道你叫殊荣,可是我任然觉得何復这个名字才真正的属于你。因为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叫何復,第二次看见你,你依然叫何復。 何復何復,生又何负,死又负何。 就在他要抱住何復的那一刻,那个人如同一道白雾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都抱了个空。 “何復!” 邢庭惊叫着从梦里醒来,这是他离开那么久之后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梦见他。 可是为什么是在梦里。 他一拳打在枕头上,眼泪从眼角流出浸染了枕头。 第三年,他依旧未归…… “骗子。” 下一瞬间,七号鱼馆的门被人敲响。邢庭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何復离开之后,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每天都会反覆的做相同的梦境,那就是黄昏时分总有人来敲响七号鱼馆的门,今天也不例外。 邢庭闭着眼睛打开门,懒懒地说:“何復,我知道这是梦,你没有回来,我也没有醒来。” 门口站着的那个娃娃脸年轻人嘴角轻抿:“邢庭,原来你这么想我啊。” 邢庭勐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怎么这一次和之前梦境里的对话不一样呢? 何復微笑:“这一次,不是梦,是我回来了。” “好久不见,邢庭。” 邢庭冲过去,抱住他,这一次何復没有烟消云散,而是实打实地在他怀抱里。 “妈的,老子恨你。” 邢庭觉得自己忒噁心了,居然抱着一个男人想哭。 说完,他兴奋地跑进鱼馆里,给阳明臻拨电话,那台电话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电话通了,阳明臻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餵。” “是我,邢庭,何復回来了!阳明臻,我就说何復他还活着!”邢庭兴奋地吼出这句话,旁边睡觉的小黑猫被吓醒了,鱼馆里沉睡的鱼也兴奋地摆动起尾巴。 安静许久的七号鱼馆,好像在这一刻活了。 何復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想他。 第76章 番外-好久不见(下) (单折玉01) 七号鱼馆里的日子恢復了往日的活力,邢庭每天买菜做饭都特别带劲,偶尔我还会帮他洗菜,两个人还会躺在沙发上聊着茶城里最近新闻,阳明臻一得空也会来喝点小酒,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有一天,邢庭忍不住对我说:“你不是何復。” 我喝着咖啡,看着黑色咖啡在我的手中倒映出我的脸,这张可爱的娃娃脸笑得天真无邪:“我为什么不是何復?” “何復不爱喝咖啡。”邢庭说,“他只爱喝白水。” “人偶尔改变一下口味,很正常。”我平淡地说。 “口味可以改变,但是习惯不会。”邢庭很认真地对我说,“他喜欢偷懒,从来不会帮我做饭,甚至连洗碗筷都觉得累,他每天有一百种方式想偷懒。” “嗯?”我抬起头看着邢庭,挑了一下眉毛,“我想帮你做事,还错了吗?” 邢庭不服气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没有错。”他说,“但你不是他。” “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变成何復的样子,你想从我这里骗到什么?” 我喝了一口咖啡,把黑猫从我身边赶走,说真的我讨厌这只黑猫,对我来说猫狗,我更喜欢狗。猫这种东西永远都养不亲,而狗不一样,狗永远忠诚。 黑猫被我赶走后,发出一声猫叫,迅速跑回邢庭的身边。 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把猫毛拍掉。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你想要我回答哪一个?”我望着邢庭。 “全部。”邢庭回答。 我笑了:“我以前偷过很多东西,心脏,手臂,腿,我都偷过,因为我没有。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想把他的命给我,我何乐而不为?” 邢庭听见这句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你是。” “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名字了吗?”我微笑,“哥哥。” 邢庭的唿吸停滞了,他惊叫道:“不可能!何復不可能把自己的命给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我皱眉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 “你残忍恶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单家地狱里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何復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给你?”邢庭十分笃定地说,“你跟他,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他知道牺牲,你只知道索取!” “单彻玉!”我几乎是怒吼着叫出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吗?是他! 是他当初把药给我母亲吃了,让母亲生下一个像怪物的我。” “不……”邢庭说,“我不信,何復他不是这种人,他虽然自私不会救人,但是他也不会害人的。” “你了解他吗?你就这么认为他不会害人?”我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何復为什么愿意把他的脸交给我,让我变成这个样子走进七号鱼馆里跟你一起生活,他想要补偿我,补偿自己的罪孽。” “你放屁!”邢庭起身,从桌子上拿出刀对着我,“当初是你们单家毁了这么多人,跟他没有关系,你现在来诋毁他!” “你想杀我?”我看着他手中的刀,这几天我睡觉他总是在我身边打转,也许他早就想杀我了,杀死我这个冒泡货。 第114页 “我不想杀你,我只想你滚出这里。”邢庭说。 “哦?”我笑道,“你这是捨不得杀死这个脸的主人吧。” “如果真的是他把自己剩余的命给了你,那我再杀了你,那就是浪费了他一片苦心。”邢庭说,“如果何復也想要你生活得更好,那就麻烦你带着这张脸活得更好。”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活得更好?”我发疯似得笑了,“我怎么可能活得更好。” “他把我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父亲为了我变成正常人,拖来这么多人变成我的垫脚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踩着这些垫脚石变成单家最厉害的继承人。” 我冷眼看着邢庭:“你不要忘记了,毁掉单家的人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是他!” “如果要报仇,那也应该是我找你和他报仇!如今他死了,我只想杀了你。” 我以最快的速度夺过邢庭手中的那把刀,插进他腹中。 邢庭闭上眼睛。 “哥哥,其实这么多年,我很想你,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吧?”我将那把刀收回,邢庭摸着自己的腹部,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嘭——’ 子弹穿透我的背部,七号鱼馆的门口站着阳明臻,“邢庭,你没受伤吧?” 邢庭摇头:“没有。” 他想要辩解什么,我没有听,捂住胸口飞快地从窗户边逃走了。 “我去追。”阳明臻说。 邢庭摆了摆手:“不用追了,让他走吧。” 原来,他们一早就想好要杀死我了。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出我不是何復。 这几天所有的开心,都是他们伪装的。 我跑了很久很久,跑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看着血从自己的胸口流出,不到一会儿这个伤口就癒合了。 可是痛却是以前的双倍。 “啊!” 我大叫出声。 我终于明白何復为什么答应把这具身体给我了,这个身体可以长生不老,却要忍受双倍的疼痛。 所有的伤疤可以癒合。 痛,却无法忍受。 我躺在地上,漫天大雨浇在我的身上。 想起那天我看见何復的场景。 他说:“我要死了,死前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笑:“我想要一具完美的身体。” “好。” 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带着我去了警局里的停尸房,从里面选了一个人的尸体,变成何復的样子。然后他给了我一把刀,说:“你杀了我,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右手里的那条红线扯出来,放进这个尸体的身体里,这样他就可以变成我。”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何復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你想不想看我死?” “想。” “那就好,你完成这些,过几天你就可以看见我死得连渣滓都不剩。”何復说。 我表示怀疑,这个人狡诈多端一句话都信不得。 “我死了,还有一个愿望也希望你帮我完成。” “什么?”我问。 “我会引爆自己的身体,到时候他们就无法进行尸检,因为我真正的身体已经给了你。我拥有的只是这个死者的身体。”何復说,“你把红线放进尸体里,待这具尸体真正死亡后,你再将最后的一点红线扔进七号鱼馆的鱼缸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復说:“七号鱼馆里有我养的鱼,他们一直想吃我,死前满足他们一个愿望,挺好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心。”我嘲讽道。 何復没有说话。 我接过他手中的刀,精准无误地捅在他心脏。 “当初为何要害我变成这幅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你父亲才会去收养异人,邢庭的能力才会在那个时间段被人激发。”何復回答。 我追问:“为什么要激发他的异能?” 何復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宛如睡着一把。我用刀割开了他的右手掌心,将那条红线扯出来,放进尸体口中,很快那具尸体的右手也有一条红线。 我等了半个时辰,尸体睁开了眼睛。 他说:“谢谢。”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暗处里等待何復死亡,我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他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 直到,我在蒺藜岛上看见了那朵展开的红花。 他是真的死了…… 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激活邢庭的异能。 一如他所言,这一生折腾这么久,只是为了杀死龙倦,如若龙倦不除,整个茶城将不得安宁。 何復死后很久,我都没有去七号鱼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邢庭。 他对我太熟悉了,肯定能够发现我的破绽。 可是,我又太想见到单彻玉…… 这世上有人思念何復,有人思念单彻玉。 却无人思念单折玉。 我以为得到何復的不死之身就算赢,如今看来,输的一直都是我。 (邢庭02)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再一次遇见单彻玉,在七号鱼馆里他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何復竟然会把自己的身体给他。 我和阳明臻设计想要抓住这个人。 单折玉从我手中夺走刀,他明明可以杀死我的,可他偏偏把刀背对着我,刀身对着自己。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听见他问了一句。 “哥哥,其实这么多年,我很想你,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吧?” 那一句话让我无法回答,阳明臻冲进来一枪打在他身上,我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痛。 阳明臻想要去追杀单彻玉,被我拦下了。 那是这么多年后,我第一次听见他喊我哥哥。 他孤独吗? 也许是。 单家被我炸毁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人会思念他…… 我更不会思念他。 因为恨他,从头到尾都恨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初在单家就不会死这么多孩子。 可是为什么,看见他受伤了我会觉得有些难过? 难道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何復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可能,何復他没有这么坏,他不可能去害人的。”我一遍一遍对着自己说。 小黑猫也在沖我摇尾巴,仿佛在对我的自言自语表示肯定。 ‘咕噜咕噜……’ 鱼缸里传来水响声。 我仍然沉浸在单折玉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里。 “邢庭,如果我真的害人了,你会原谅我吗?” 一个声音传入我耳中。 第115页 我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个声音继续问:“你会原谅我吗?” 小黑猫焦急地咬着我的衣袖,让我看鱼缸。 我转过身一看,那半人多高的鱼缸里居然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你是谁?”我惊叫道,“怎么会在鱼缸里。” 男人抿唇一笑,一双眼睛亮晶晶:“是我,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叫殊荣。”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龙倦死之前叫何復就是叫的‘殊荣先生’。 “你真的是何復?你怎么在鱼缸里!” 何復有些尴尬地说:“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一件衣服吗?” 我忙拿起沙发上的小毯子,走过去。 好像在很久以前,何復把鱼缸里的鱼变成了我的样子,那个时候也是赤身裸体。难不成,这鱼缸里的鱼,才是何復的本体? 裹好小毯子的何復,对着我微笑道。 “邢庭,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回来就好。 “我原谅你了。”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