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权上位失败后，我去修仙了》 第1章 蓬莱 夜色如墨，圆月高悬。 一众蓬莱长老等在苍渊秘境的出入口。 “出来了。” 一人高的白色光圈微微发亮，昭示着有人靠近。 沈镜黎衣摆上占满了污泥，但她也没多少灵力施展除尘诀了，便攥了攥手腕，抬步走出秘境。 经过一道白色的光影，周边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她所熟悉的蓬莱景色。 沈镜黎刚出秘境一抬眼就对上了一众蓬莱长老的视线。 她脚步一顿，眸光流转，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碧色身影，走了过去。 “师父。” 沈镜黎眼中映着眼前女子的模样，阔别五年，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在看向她时眼中露出了点点笑意。 碧衣女子抬手抚了下沈镜黎的头，给她施了一个除尘诀。 “阿黎这些年收获如何？” 沈镜黎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退后一步。 她手指一动，一根玄色长鞭出现在她手中，鞭身萦绕着点点星光。 沈镜黎抬手，鞭身挥动，星光瞬间铺展开来，众人一时间犹如置身星海。 星光照亮夜色，璀璨夺目。 沈镜黎唇角一勾，向远处山石挥出一鞭，星光瞬间聚集，向着山石出飞去。 星光落于石上，瞬间炸开，山石化为齑粉。 “还不错。”沈镜黎启唇，转身收起长鞭。 “哇！不错不错，玉清长老这位徒弟真是一如既往的出众啊，看样子，修为更上一层了。” 玉清看向说话的人，弯了弯眼：“那是自然。”说完微抬下巴示意他看身后。 元音回头，就见又出来了一名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温雅俊逸。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衣衫与沈镜黎不同，全身异常整洁，腰间悬挂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 沈镜黎看见他抽了抽嘴角。 温知许，元音的徒弟，比她早入蓬莱一个月，沈镜黎得喊一声师兄。 众所周知，这位她温师兄有着严重的洁癖，并且异常爱惜容貌。 即使在秘境中一路摸爬滚打也要时时保持整洁。 沈镜黎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却也是衣衫整洁，才想起来她师父已经给她施过除尘诀了，舒了口气。 温知许看见众多长老意外了一下，随后双手交叠笑盈盈地展臂向众人行了一礼。 “诸位长老好啊。” 元音眼神一亮，冲他招了招手：“知许，快过来。” 温知许依言走了过来，“师父。”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玉清和沈镜黎，打了声招呼：“玉清长老，黎师妹。” 玉清冲他点了点头。 “温师兄。” 沈镜黎回了一声，视线偏移到他的腰间。 玉笛周身似有流光闪过，沈镜黎之前没见他带过。 温知许注意到她的视线，抬手取下玉笛，举到沈镜黎面前晃了晃。 “好看吧，借你玩玩。” “不用。” 沈镜黎偏头。 温知许叹了口气，正要将玉笛挂回腰间，一旁的元音开口了。 “给为师瞧瞧。” 温知许抬手递给了元音，看他脸上有些异样，心中升起一些疑惑。 “师父，怎么了。” “这玉笛……”元音说着有些不确定，看了眼玉清。 玉清也正看着玉笛，她总觉得有些熟悉，突然脑中仿佛一道光闪过。 她眼中浮现些许了然之色，缓缓说出了玉笛的来历。 真要说起来，要追溯到一千年之前的各界混战了，说来话长。总之那一战，修真界胜了，但伤亡惨重，这也是如今灵气单薄，修者式微的原因了。 如今的蓬莱便是当时的古战场，无数修者与邪魔陨落于此。 数位存活下来的大能合力打造了蓬莱之境，镇压这场大战残留的邪魔之气。 一千年来，世间灵气匮乏，修者寥寥。 而那些在大战中存活下来的大能如今几乎都陨落了，蓬莱倒是还有三位坐镇，常年闭关。 蓬莱之境一分为二，一半是苍渊秘境，一半是修者修炼之地。 修炼之地又一分为七，蓬莱长老席位有七，七人各掌一域。 而苍渊秘境中有着无数灵器和各位大能的传承，当然其中也不乏艰险。 这只玉笛便是当时打造蓬莱的大能之一的旧物，遗落苍渊。 元音之所以觉得熟悉，便是因为这位大能是元音的师祖。 当时打造蓬莱境的大能，都有画像留存于蓬莱藏书阁顶层。 温知许没想到这只玉笛还有这些渊源，面露惊讶。 他曾去过藏书阁，那位师祖生前的画像上并没有这支玉笛。 “居然阴差阳错到了你的手中……”元音将玉笛递还给温知许，“既然它认你为主，便是缘分，可给它取名了。” “还不曾，师父，它曾经叫什么名字？” “羡仙。” “那便称呼它旧名好了。”温知许笑了笑。 元音叹了口气，“也好。” 温知许知道他叹气的原因，垂下眼眸将羡仙挂回腰间，不出意外的话他不会用，且当个装饰吧。 一旁的玉清转头问沈镜黎，“阿黎可有给你的新灵器取名？” 温知许听了转头看过来。 “黎师妹的新灵器？快取出来给师兄瞧瞧。” “不要，我已经给长老们看过了，你自己没赶上。” 沈镜黎挑眉拒绝，刚刚已经展示过了，再拿出来一遍傻傻的，她才不要，又不是耍猴。 沈镜黎转头看向玉清，回答道：“星言。” “不错的名字。”玉清点了点头。 温知许没能看到沈镜黎口中的星言有些不甘心，再次出声。 “黎师妹的佩剑名曰花舞，打斗时流光回旋，漫天花瓣飞舞，那场景可谓绚丽非常，威力却也不容小觑，特此得名。如今这个星言不知……” 沈镜黎不理他。 元音反手挡在嘴边，冲温知许挤眉弄眼：“如出一辙。” 温知许瞬间了然，垂眸一笑。 沈镜黎瞬间炸毛，“笑什么？！” 温知许试图顺毛。 “师兄只是觉得，这灵器与主人果然大多有相同之处，黎师妹的灵器跟师妹一样，都是如此耀眼灵动。” 沈镜黎冲他重重哼了一声，飞身到几步之外的树枝上抱臂坐下，不理人了。 下方的温知许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哎哟——” 后方传来动静，温知许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人从秘境中跌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2章 入世 那人长的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很是清秀，身着鹅黄衣衫，像是娇养长大的小公子。 那人站起来转过身，果不其然他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 温知许抚了抚额头，就听那人道：“各位长老，李师姐与我姐姐又打起来了。” 说罢，秘境中又先后走出两人，都是一脸怒容，手中都已出鞘。 如今蓬莱修者修习范围颇广，所使用的灵器种类也都繁杂多样。 然而最常用也是从入门开始使用的便是剑，入门之初没有自己的配剑，便从木剑练起。 众人看着不远处那怒目而视的二人，都习以为常。 眼看那二人刚出秘境便又要打起来，她们各自的师父立即上前压着二人走到了两边。 沈镜黎就坐在树上看着这群人闹腾，看了两眼觉得无聊，微微抬头望向月亮。 今晚月色很好，是满月。 突然一个倒挂着的圆脸少女从更上方的枝桠中探出半截身子，一瞬间闯进沈镜黎的视线。 “师姐！” 沈镜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圆脸少女，元湘，与她同属玉清门下。 挂在树上的元湘看沈镜黎一点没有被她吓到，撇了撇嘴。 沈镜黎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元湘揉了揉额头落回到地上，冲着树上的沈镜黎轻声哼了一下。 “阿湘，又调皮。” “师父。” 元湘上前拽住玉清的衣袖。 玉清摸了摸她的头，同样抬手给这个徒弟也施了个除尘诀，将她身上粘染的污浊去除。 玉清放下手，一旁的几个长老带着刚刚出来的这几人走了过来。 “这下人都出来了。” “都过来。” 沈镜黎从树上下来，走到元湘身旁站定，与其他人站成一排。 一共六人。 “是不是还少一个，你家寻竹呢？”元音转头对百真道。 百真身着一身玄衣，马尾高束，比男子还要飒爽几分。 此刻她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指了指身后的沈镜黎刚刚坐过的那棵树下。 树下倚靠着一个同样身着玄色衣衫的少年，正熟睡着。 他一向沉默而锋利的眉眼此刻在月色下柔和了不少，眉心中央的那颗红痣更添一份鲜活。 元音笑了下，“又喝醉了？” 百真摇着头叹了口气。 她这位弟子每次都是喝一口酒就会醉，偏生每次都会悄无声息地偷喝，等别人再发现他的时候早就醉地睡了过去。 她曾委婉劝说了几次，他也好好答应了。 不过……百真看了看树下安安静静躺着的小徒弟。 随他吧，总归无伤大雅。 百真回头看了看眼前站成一排的六人，笑了声。 要说这新一代弟子中的这几人，其脾性同他们天赋可真是一样出众。 或许他们真的会是……破局的关键。 长老中走出一人，百真的思绪被打断。 那人蓄着胡子，眼睛偏细长，上翘，使得他的面容有些妖异。不过，其周身气质肃然，将这几分妖异压下。 华清长老，长老之中修为最长者，为人最是清正严厉。 沈镜黎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等着他开口。 “经过这五年在秘境之中历练，相信你们都有了自己的一番造化。 五年前，神石预警，人间有异，恐将祸及蓬莱封印。 如今，人间异动已有苗头，也到了你们入世的时间了。” 他说着，话风一转，与其变得柔和起来。 “你们几人都是神石预占出的破局者，若能平复这次异动，蓬莱危机可解，修界困境也可解。 此去，千万当心，万莫冲动，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 沈镜黎看着面前一个个慈爱又担忧地看着他们的长老，有些怔然。 这诚然是一个很重的担子，但她自入蓬莱之前就已经有点了解，她当时满心气愤，一心想逃离，便跟着来了。 更何况……她向来是不怕承担一些东西的，尽力而为便是。 现在想起，五年又五年，这已经是她来到蓬莱的第十年了，时间竟过的如此快。 还记得，五年之前进秘境前夕，几位长老将他们几人叫到藏书阁顶层，带着他们给众多前辈上了个香。 头一次，众多长老一齐将修界的一切缓缓道与他们听，从修界盛世到各界混战，再到如今灵气凋零。 出乎沈镜黎意料的，那一次各位长老不是以一种长辈的身份和语气与他们交谈，他们的行为和话语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拜托。 沈镜黎当时就想，这个担子怕是比她想的还要重。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就该启程了。” 沈镜黎的思绪被拉回来，听着华清长老又嘱咐了几句。 目送华清长老走远后，沈镜黎转头就见一旁剑拔弩张的场景。 她的师姐李溱溱正睁着大眼睛瞪着清芷，刚出秘境就要打起来的就是这二人。 沈镜黎怀疑她们压根没听华清长老说的什么，只顾着用眼神打架，试图瞪死对方。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是她的师弟，清衍，与清芷为孪生姐弟。 清衍小心翼翼的上前一小步，将针锋相对的二人的视线隔绝开来。 二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清衍身上，一齐冲他哼了一声，别开头。 清衍对着两个后脑勺一脸无措，眼里含泪，好像下一秒又要哭出来了。 沈镜黎：“……” 幸好他们的师父站出来，崇格长老领着李溱溱，融玄长老领着清芷和清衍，各自离去了。 百真也认命扶起他的徒弟寻竹朝远处走去。 一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了沈镜黎，元湘，温知许，以及他们的师父玉清和元音。 “阿黎，此去福祸难料，切莫意气用事，阿湘也是，要听师姐的话。” 沈镜黎抿唇，点了下头。 元湘：“知道了。” 元音在一旁嘱咐了温知许几句，温知许就离开了，他转而走到玉清身旁。 “回去吧，我和你们师父去走走。” 看着弟子们走远，二人走了另一个方向，是通向藏书阁的路。 夜风轻轻拂过树梢，月光拉长了二人的身影，二人的交谈声夹在风里，吹皱水面。 “当初的小鬼一个个长大，起初我并不认为仅凭他们便能破除修界困局。” “现在呢？” 元音低头轻笑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他想，现在看来，这群孩子的到来或许能打破这个局面。 二人走到藏书阁后边的小院，推开门，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第3章 启程 蓬莱边界。 七位少年少女背负利剑，整装待发。 “孩儿们，此去斩妖邪，平祸事，就看你们的了。” 元音看着面前几人，笑着朗声道。 七人面向诸位长老，纷纷应声。 华清长老缓缓开口，“你们一行八人，需得同心协力，方能破除万险。” 沈镜黎一愣：“嗯？” 温知许：“诶？” 元湘：“什么八人？” 清衍仔细数了数，“我们不是才七个人吗？” 元音神秘一笑，忽然回身冲着诸位长老身后喊了一声，“云闲师弟，走快点。” 众人只见，一个红色身影缓缓走近。 来人身姿修长，雍容雅致，一身红衣似火，灿比朝阳，似画中人。 随着那人走近，他容貌渐渐变得清晰。 剑眉星目，清绝脱俗，眼眸微微垂下，并未看向众人，神情疏离，衬得他整个人纤尘不染。 世人皆称蓬莱有仙人，所言夸大，但这一刻真似天上神祗落于世间，款款而来。 “哇，真好看。” 清衍眼睛亮晶晶地感叹了一声，惹得清芷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沈镜黎望着这个一身红衣的人，微微出神。 “话说，黎师妹初入蓬莱之时，也是一身红衣，也是如此让人眼前一亮啊。” 温知许凑到沈镜黎身旁，抱着双臂，缓缓开口。 “对对对，我也记得，”元湘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站在沈镜黎另一边的寻竹一下被她挤开，微微皱眉。 元湘朝他笑了下，敷衍的安抚下，转而继续道：“当初师父找到我时，师姐已经跟在师父身边了，我见了还以为哪里来的新娘子。” 沈镜黎轻笑一声，垂下眼眸，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 一旁的元音实在嫌云闲走的慢，回头先介绍：“他叫云闲，我们最小的师弟，你们的小师叔。” “此次，他与你们同行，这不就八个人啦。” “师父，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师叔？”温知许问元音。 “嗐，他整日行踪不定，我们都很少见他。 他也是蓬莱长老之一，不过平日不收徒，也不管事，闲云野鹤，自在的很。” 说话间，云闲走到了众人跟前。 沈镜黎这才看清那身耀眼的红衣不是大红，而是暗红色。 不似朝阳，似残阳。 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脸，沈镜黎觉得这人实在好看的过分，清冷出尘，赏心悦目。 一身红衣为他增添了一份鲜活气，似谪仙沾染凡尘。 “好了，该出发了。”玉清淡笑着开口。 众人再次冲着长老们行了拜礼。 “师父，各位长老，我们走了。” “等等，”沈镜黎喊住转身就要走的温知许，对各位长老问道：“只说人间异动，但总该有个方向，我们该往何处去？” “哎呀。”温知许一拍额头，露出有些懊恼神情，也回身看着长老们。 “呐。”元音搂着云闲上前一步。 “师叔？” 云闲拨开元音的手，从袖中掏了掏，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朝着众人张开手。 白皙修长的手上静静躺着一个玄色罗盘，罗盘的指针转了转，慢慢指定了一个方向。 众人便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初升的朝阳将八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清风带来少年人的低语。 “你们快点。” “师叔，你可以走快些吗？” “不可以。” “你撞我干什么？” “谁撞你了，不小心碰到的好吧！” “你们不要吵了……” “唉。” “……” …… “师姐，这林子有些古怪。”元湘从树上跳下来，走到沈镜黎身边。 一行人循着云闲手中罗盘所指的方向前进，一路平顺，未见邪祟。 直到此时，众人进入了一片山林，越往里走树木越茂密，不见尽头。 “太安静了。” 大约从一刻钟前众人就没再听到过鸟鸣声。 温知许道：“注意防御。”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涌来雾气，片刻便成浓雾。 沈镜黎蹙眉，忽然听到右侧方有一声细微的异常响动。 铮然一声剑鸣，沈镜黎拔剑出鞘，挥出一道剑光，随即便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几人微微上前两步，就见一只黑色蜘蛛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蜘蛛背上有点点紫斑，断掉的肢体有液体流出，身下的草顷刻枯萎。 沈镜黎轻声道：“有毒。” 林子深处忽然传出一声哨响，瞬间众人就听见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逼近。 有人驱动！ 异动一起，又是几道利剑出鞘的声音，除了元湘和云闲，几人都将剑握在了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灌木丛微微晃动，从中爬出一只又一只的毒蛛。 “哼，”元湘冷哼一声，“用毒？那就看看，谁更毒？” 元湘伸手拿下发中的一根银簪，下一刻，银簪展开，原来是一把小伞。 她将手摊平，小伞悬于她手心缓缓旋转，元湘将手往上一抬，小伞瞬间变大。 元湘握住伞柄，瞬间无数蛇虫鼠蚁从伞中爬下来，避过其余几人四散爬开，与那些毒蛛撕咬起来。 “嘶。” 李溱溱都抽一口凉气，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毒物，有些不适。 元湘蹦蹦跳跳的走到众人身前，下巴微抬：“看我厉不厉害？” 温知许捧场地冲她举起一个大拇指。 还有人更捧场，清衍给她鼓了鼓掌：“好厉害。” “厉害就厉害，你哭什么？” “……我只是有些害怕。”元衍抹了把脸，往清芷身后挪了挪。 元湘：“……” “毒虫走远了。”李溱溱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开口道。 沈镜黎扫视了眼四周，就见一直没出声的寻竹上前了半步。 寻竹眼神朝一个方向撇了下，启唇无声道：“有人。” 寻竹的感官一向是很敏锐的，沈镜黎神色一肃，朝他打了个手势，二人向着那个方向一前一后迅速掠去。 二人追着那人的踪迹一路，却并不见人影。 追着追着，视线豁然开阔，沈镜黎和寻竹停住脚步。 这是一片空地，不远处立着几间木屋。 身后传来动静，剩下的几人也赶了过来。 “发现什么了，咦，这地儿还有房子！”元湘叹了声。 温知许走到沈镜黎身边，用眼神询问她。 “刚刚寻竹察觉有人躲在暗中，一路追到这儿，踪迹就全没了。” 温知许闻言摸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看来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前来了……” 第4章 人影 将他们引到此处必然是有什么目的，这木屋内不知道有什么古怪。 李溱溱上前一步，指着那几间木屋道：“既如此，那就过去搜搜看呗。” “你就知道那木屋不是旁人居所，岂是你说搜就搜的？” 李溱溱生着一张鹅蛋脸，柳眉弯弯，杏眼桃腮。 本是温柔如水的长相，一听身后传来的声音，顿时柳眉倒竖，回身瞪向清芷。 “哇，师妹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遮起来了？”元湘突然惊奇地看向一个方向。 沈镜黎顺着元湘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清芷不知何时摸出了一个帷帽戴在了头上，白色轻纱垂下，将她的脖子以上遮的严严实实的。 “你管我？”帷帽下传来一个有些暴躁的声音。 “不对，你不会是假冒的吧，让我检查检查。”元湘摸着下巴，说完就走到清芷跟前，伸手要掀起白纱。 “你才假冒的！” 清芷怒，一手叉腰一手自己撩开轻纱，露出真容。 元湘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被清芷一掌拍开。 元湘揉了揉被打中的手背，撇嘴道：“嘶，那你干嘛好端端带上这东西嘛？” “我乐意。” 清芷翻了个白眼，放下手，白纱重新遮住她的脸。 李溱溱在一旁哂笑一声。 清芷一听她这声音就冒火了，“你！” 刚上前一步，就被清衍急忙拦住，好声安抚。 沈镜黎移开视线，这两人仿佛水火不相容，一见面准没好脸色，不是吵起来就是打起来。 她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转头看了眼寻竹，少年安安静静，瞳色漆黑，似融于夜色，眉心一点红痣却是格外清晰鲜明。 寻竹冲她摇了摇头，同样也没发现什么。 沈镜黎收回视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好像少了一个人。 “师叔呢？” 沈镜黎视线一一扫过几人，没有见到那个最显眼的红色身影。 众人一愣，左右看了看，都是一脸茫然。 沈镜黎蹙眉，转头看向来时的林子。 这人一路上都是慢悠悠的从容样子，难道落在后面了？ 就在沈镜黎想着要不要回去找找的时候，另一个方向却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 “这呢。” 沈镜黎望过去，就见云闲正立在一间二层木屋的木制楼梯上，手中纸扇轻摆。 楼梯置于房子外侧，分为两段连接木楼的第一层和第二层。 云闲就站在两段楼梯中间的平台上。 沈镜黎看到他，松了口气，没丢就行。 几人见云闲已经不知何时进了院子，便也穿过一圈用木板围成的院墙，进入院子中。 院子里东西很少，一眼看过去，只有两个一大一小的木桩，大的木桩上摆着一只碗。 元湘蹲在木桩前，拿着刚刚她使用的那把已经恢复成小伞的灵器戳了戳木桩表面。 “你刚得到噬灵的时候可是宝贝得很，现在拿它当木棍使？” 沈镜黎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挑眉看着她。 “我现在不是没有木棍嘛。” 元湘说着将噬灵举到自己眼前，吹了一下，将上面沾到的尘土吹掉。 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对沈镜黎说：“师姐，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沈镜黎迟疑地点了下头，不过心中还有些疑虑。 一般来说，若真的很久没人住，杂草早就长很高了，可这里以及院子外边的空地上都并未被杂草覆盖。 木屋一共三间，紧挨着，正中一间稍大，左侧两间规格差不多，右侧还有一个游离在三间木屋之外的两层木楼。 木板将三间木屋和木楼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小院子，不过旁边的木楼却有些突兀。 沈镜黎对比了下，发现木屋和木楼的建筑风格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进去看看。”沈镜黎说完就抬步进了正中的那间木屋，元湘在她后面也跟了进来。 木屋的构造很简单，基本上是一些生活用具，都覆盖着一层较厚的尘埃和蛛网。 沈镜黎抬袖捂住口鼻，用剑尖将柜子和床铺等地翻了翻。 “这得多少年没人住了？”元湘抱怨。 尽管沈镜黎翻动时放缓了动作，还是有很多尘土飞了起来，两人翻完就快步出了屋子。 “呸，呸，脏死了。”李溱溱和寻竹也从左侧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娇气。”清芷从另一间屋子里迈步出来。 “哼，你……” 李溱溱话刚开头，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脚下不稳，踉跄了下。 站在她旁边的寻竹迅速出手攥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不料下一刻，他自己的意识也忽然开始模糊，两人都双双晕了过去。 “喂！” 清芷见状惊了一下，上前一步，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镜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连忙扶住身旁同样晕过去的元湘。 她抬头看向院子里唯二暂时还清醒着的温知许。 “嘶……”他扶着额头单膝着地，勉力抬头对上沈镜黎的视线，“中招了……雾气……” 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他就也倒在了地上。 一下子，几人全部晕倒在地。沈镜黎眉头紧皱。 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雾气？ 那她怎么没事…… 而且，云闲又不见了。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的雾气比林中淡很多。 突然她目光一凛，视线凝在远处的树林中，那里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 林中雾气浓郁，人影隐在其中飘忽不定，但沈镜黎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这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它在靠近！ 念头刚起，沈镜黎眼前突然开始旋转，不到两秒，视线全黑，同样失去了意识。 …… “师姐，师姐！” 沈镜黎头昏脑胀，慢慢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有两个熟悉的人影晃动。 沈镜黎眨了眨眼，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那两人一个身着紫衣，一个穿着白色素衣。 紫衣少女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头发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颈上的银制项圈极为精巧，晃动间叮铃作响。 白衣女子一张鹅蛋脸，眉眼较为深邃，长发挽起一半梳成发髻，点缀着一根玉簪。 是元湘和李溱溱。 第5章 尸妖 “元湘……师姐……” 沈镜黎捂着头从元湘怀里坐起来，就见其他几人也都蹲在她旁边看着她，目露担忧。 “师姐，你怎么样？”元湘顺着她的动作扶住她的后背。 “镜黎师姐，你这一下可把我们吓坏了，尤其是溱溱师姐，一下就冲过来了，急得脸色都白了。”清衍一张脸充满担忧。 “谁急了！我才没有！”李溱溱大声反驳。 沈镜黎转头看向李溱溱。李溱溱对上沈镜黎的视线，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别别扭扭地站起身，别过头。 “怎么回事？”沈镜黎皱眉，站起身来。 “我们检查完这间屋子出来后，李师姐和师妹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然后你突然就晕倒了。” 清芷在一旁开口道：“我已经给你的身体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沈镜黎听完微微摇了摇头。不对劲。 当时明明是他们全部晕倒之后她才晕的。 沈镜黎伸手揉了揉眉心。对了，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 她瞬间抬头看向那个方向，一看之下惊了。 人影还在那里，但，不止一个！ 沈镜黎穿过木屋前的小院，走到空地上，就见周围不远处的树林中影影绰绰的地立着许多人形影子。 这些影子或远或近，飘忽不定，能看到的就不少，不知道林子深处的浓雾里是不是也有。 剩下的几人看沈镜黎突然跑出来，也跟了过来。 “我去，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温知许在沈镜黎身边站定，一脸惊疑出声。 “这些，是人吗？”清衍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手中的刀。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不过，这些人影除了立在那，毫无动静。 “管他是人是鬼，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李溱溱有些不耐烦了。 她上前一步，没有立即过去，而是转头看向众人。 几人都点头，警惕地朝那边走去。 就在他们刚刚步入林中之时，浓雾中的人影忽然闪动起来。 雾气瞬间变得更加浓稠，一下子将几人全部笼罩起来，视线一下缩小，只能看到身前两步左右的距离。 “退回去。” 沈镜黎说完，就开始朝来的方向后退。 走了几步，她就察觉出不对。 他们当时站在林子边缘，分明一下就能回到空地，然而走了好几步，周围还是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树干。 而且，其他人的声响没了。 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沈镜黎握紧手中的剑，看着眼前的浓雾一个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沈镜黎在看到这个身影时怔愣了一下，熟悉感涌上心头，很多年前的记忆出现在脑海…… 妇人同她说笑打趣，轻言开解的一幕幕闪过心头。 沈镜黎犹豫地上前一小步，果然就见到了记忆中那熟悉的脸庞。周遭景象在她看清那人的脸时，一瞬发生了改变。 雅致的房间内，妇人轻摇团扇，含笑望着她，嘴中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沈镜黎只是望着她，并未言语。 妇人叹了口气，见她不说话，略带疑惑，便又开口，“小黎，怎么不说话？你这什么表情？要我说，你少跟她置气，她毕竟是你母亲，你多跟她沟通沟通。” 说完，妇人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你母亲这人也确实固执，任人怎样解释都不听，”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沈镜黎，“她倔你也倔，两人还都没长嘴似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要不你以后还是少来我这，免得又惹她不高兴。” 沈镜黎开口，说出的话和多年前气鼓鼓的小女孩重叠，“才不要……” 后面的话沈镜黎没说，但她还记得当时心中的难过和不平。 记忆中，小女孩眼神黯然，坐在小榻上喃喃出声：“她就是不喜欢我而已，不管我做什么……” 沈镜黎看着眼前的妇人又叹了口气，染着丹蔻的手伸过来想要摸摸她的头。 就在那只手将要碰到她的时候，手的主人表情突然凝固了。 妇人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腹部，那里贯穿了一把剑。 她顺着那双握剑的手抬头看过去，对上了沈镜黎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她表情痛苦又有些不解，张了张口，“小……黎……” 沈镜黎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 妇人闷哼一声，四周场景瞬间崩塌，化作光影散去。 沈镜黎眼前变回浓雾林，前方那个身影倒映在她眼中。 那是一个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形怪物！ 没有什么妇人，只有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怪物。 它的手成爪状，指甲尖利且长，作攻击状停在空中，距离沈镜黎的头只有毫厘。 裸露的肢体泛着青紫色，有的地方已经腐烂，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沈镜黎曾经在蓬莱的藏书阁中见过此类描述，这是一只尸妖。 她的剑还插在怪物身体里，灵力运转间，面前的怪物瞬间炸开，化作齑粉。 见此，她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根据记载，高阶尸妖身似铜墙铁壁，轻易毁之不得。 刚刚这只并不像低阶，为何…… 她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听另一个方向响起了挥剑的声音，伴随着滚滚雷鸣。 这动静，是温知许。 温知许的剑名为万钧，可引九重天雷，势不可挡。 沈镜黎转身朝着那边走过去。 刚走几步，一道惊雷落下，瞬间就照亮了温知许与他面前的尸妖。 这尸妖同样带着面具，不过相比沈镜黎刚刚遇见的那个，这个的身形更加壮硕一些。 温知许抬剑挡住尸妖袭向他的利爪，退后一步。 他将万钧剑举至身前，剑身隐现雷电，再次朝着尸妖挥出一剑，雷电裹挟着剑意猛地劈向那个怪物。 怪物一瞬之间溃散，面具却掉在地上，完好无损。 温知许上前弯腰拾起那个面具，拿在手中。 那张面具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发黑，看起来狰狞丑陋。 整张面具的形状很是诡异，依稀能看出来像是一张……真实的人脸！ 第6章 桑宁 沈镜黎看着温知许手中的那张人脸面具，心里感到一阵违和感。 那张人脸看起来很是熟悉，沈镜黎垂眸，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人或事物。 她并没有见过这种面具，熟悉感从何而来？ 只能是她所认识的人，会是谁呢？ 她想到刚才她遇见的那个尸妖，突然，好似一道光闪过，她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张面具展现出的脸，神似一个人——她的父亲！ 沈镜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猛地皱起眉头。 她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而现在，底线还被一而再地触碰，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怒火，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发出骨头摩擦的响声。 沈镜黎将剑微微抬起，想要把那东西劈碎。 然而下一秒，温知许突然动了，他的手一松，万钧剑掉在地上，而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他居然把那张面具带到了自己的脸上！ 沈镜黎一愣，心下立时有了判断。 她手中渐渐蓄力，在对面那人转过身用那面具对着她时，举起剑冲了过去。 一眨眼沈镜黎就到了那人跟前，他抬起手，手指快速地掐了一个诀来抵御这重重落下的一剑。 “黎师妹！” 沈镜黎听到温知许的声音，带着仓惶和惊疑。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的师兄啊。” “呵，”沈镜黎手中用力下压，磅礴的灵气一瞬间覆了满剑，“我的师兄可不会扔下他的剑，更不会……带这么丑的面具！” 在沈镜黎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温知许”带的面具变得清晰而真实，彻底切合他的脸，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了另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沈镜黎完全无视这一切，手中力道不减，接着前一句话继续道，“还有，竟敢窥探我的记忆，我同意了吗？” 话音随着沈镜黎的剑尖一齐落地，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溃散于天地。 沈镜黎直起身，就见四周的景象在逐渐消失，黑色蔓延，转瞬将她吞噬。 …… 破落得木屋前，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躺在地上，突然，其中一个容貌秾丽的少女手指微动。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沈镜黎起身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当时晕倒的地方，其他几人还晕着。 沈镜黎看了眼院子中的温知许，随即收回了视线。 她晃了晃离自己最近的元湘，“元湘，醒醒。” 元湘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站起身正要去看一下其他人的情况，突然顿了下，再次看向她晕倒前看的那个方向望去。 这次那个人影依然在那儿，只有一个。 在沈镜望过去的瞬间，它动了。 它以很快的速度朝着木屋这边移动。 沈镜黎握着剑，走到院子前，等着它过来。 它渐渐近了后，沈镜黎就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女子，衣裳样式跟元湘的很是相似。 不过，黑衣女子身上的银饰比元湘的多很多，头上还带着一个精致的银冠，而元湘只戴着几支银簪。 这女子下巴尖尖，眼尾上扬，薄唇微微勾起，纤细的身影朝着沈镜黎走来，行走间伴随着银饰相碰撞而发出的响声。 “哪里来的客人，怎的到了这座山里？” 女子含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清甜和妩媚。 “你是谁？” “我是山下的村民，来采草药的。” 那女子说着侧了侧身，给沈镜黎看她背着的背篓，里面确实有着不少新鲜的草药。 “村民？” “对呀，我叫桑宁，你叫什么呀？” 桑宁说话间走到了沈镜黎身前两米处，笑着歪头问沈镜黎名字。 这一歪头，她看到了院中躺着的那几人，“哎呀，他们晕倒了？定然是中毒了。” 桑宁见沈镜黎没有反应，准备绕开她走近院子里，“这山中雾气有毒，轻则致幻，重则让人昏迷，我……” 桑宁刚要踏进院子，一柄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有解毒的草药，给他们喂一些，很快就能醒了。”桑宁将没说完的话补上。 “是吗……”沈镜黎缓慢的吐出两个字。 “请相信我。” 桑宁感觉脖子间冰凉的质感离去，侧头舒了一口气，提步迈进院子。 在她身后，沈镜黎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的背影。 相信？呵，她只相信她自己。 桑宁走近院子后，将背篓放在地上，从中翻了翻，找出了几根像是树根的药材拿在手中。 沈镜黎认识她手中的这种药材，是银芝草的根系，可解百毒，清目醒神。 桑宁从身侧摸出一把短刀，先走向了躺在院中的温知许，正要动作，头顶上却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沈镜黎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瞧着她。 桑宁顿了下，继续自己的动作，她用短刀将一根药材划开一个口子，顿时有几滴墨绿色的汁液流出来。 她先是抬起短刀轻压了下唇瓣，将残留的汁液沾到唇上，抿进了嘴里。 随后她看向沈镜黎，示意这个没毒。 看沈镜黎没什么反应，她耸耸肩，用手指抵住温知许的下巴，使他张开口，将药材上的汁液滴落在他口中。 之后又以同样的方式，给其他几人喂了些。 沈镜黎站在院中，看着桑宁忙碌。 过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心中有些疑虑。 云闲还是不在。 这三间木屋的门全都敞开着，几乎一眼就能望个分明。 沈镜黎转头望向那个木楼。 那个他们还没来得及查看，与其他木屋建造风格区别开来的木楼。 当时云闲就站在木楼的楼梯上。 他在里面？ 可外面这些动静他应该有所察觉的，但他却没出现…… “姑娘，你在看什么？”桑宁分别给几人喂完解药，朝着沈镜黎走过来。 她顺着沈镜黎的视线看到了那做木楼，随后转头对沈镜黎道：“姑娘想知道那座木楼的来历吗？” “你知道？” 桑宁勾唇一笑，“你想知道的话，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镜黎看向她，而她却没继续说，而是将手中最后一个银芝草根递给了她。 沈镜黎接过拿在手中，看着桑宁，让她继续说。 桑宁笑了下，转身看向木楼，缓缓开口。 第7章 故事 桑宁口中的故事是发生在很多年前。 这山里曾经住着一户人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丈夫是一名猎户，靠打猎为生。 妻子镇上教书先生的女儿，容貌娇美，有一次在出门被两个地痞缠上，碰巧被猎户撞上。 就这样，一场英雄救美，两人得以结缘。 成亲后，为了方便丈夫每日外出打猎，二人便在山中居住，妻子闲暇时在家中绣一些绣品，等丈夫打到猎物后一齐带去镇上卖掉。 夫妻二人的生活虽不算富足，但也算是吃穿不愁。 就这样过了两年，丈夫在一次打猎时救了一名女子，并带回了家中。 “阿圆，阿圆。”猎户扬声朝着屋内的妻子唤了两句。 阿圆正在煮一些吃食，听到丈夫喊自己，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勺子朝屋外走。 刚走到屋门口，就见自己的丈夫正扶着一名女子坐在院里歇脚的木桩上。 阿圆脚步顿了下，有些疑惑地问：“二郎，这位是？” 猎户对她说道：“她说她叫苏念，父母双亡，要去投奔亲戚的。我碰到她时，她摔在了一处坑里，应该是脚扭伤了，动弹不得，阿圆你帮她看看。” “麻烦夫人了。”苏念不好意思的看着阿圆。 “哎呀，没什么麻烦的，脚扭伤可大可小，家里还有一些治扭伤的草药，我先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那我回避下。”猎户挠挠头。 “嗯，屋里煮着饭呢，你去帮我看着火候。” 猎户进屋后，阿圆在苏念身旁蹲下，抬手褪去她的鞋袜，就见女子的脚踝肿起了一大圈。 阿圆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这可不好，没想到竟如此严重，光有些草药怕是不够。” “你便先住在这，明日我让二郎去镇上找医女，顺便拿些内服的药。”她起身取来了些草药给苏念敷上。 “多谢。” 就这样，苏念在这里住了下来。 平日猎户出去打猎，阿圆就和苏念说些话解闷，说的多了，二人就相熟了，变得无话不谈。 阿圆跟她讲了她与猎户的相识相知，也向她吐露了多年多年未得子的遗憾。 “不知为何，我们夫妻二人成亲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也不是没找郎中看过，都说身体没有问题。”阿圆脸上浮现淡淡的愁容。 “阿圆想要个孩子？”苏念看着阿圆，缓缓开口。 “嗯，我和二郎都很喜欢小孩子的，只可惜……”阿圆叹了口气。 苏念垂眸，“我祖上倒是有一药方，很是灵验，或许对你有用。” 阿圆惊喜地抬起头，“真的？” 苏念笑了笑，抬头看向她，“自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阿圆问她是什么要求，她却不答，只说怀上孩子之后再谈。 通过这段时间，阿圆对苏念观感很是不错，此时便也信任的答应了。 接下来苏念每天都会去采一些草药熬好之后端给阿圆，一月过去，阿圆果然怀孕了。 “阿念，真是谢谢你！”阿圆眼角挂着泪珠，感激地拉着苏念的手。 苏念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阿圆，我说了，我是有一个要求的。” 阿圆连忙点了点头，“你说。” 苏念从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拿在手中缓缓展开。 “我要你们帮我盖一座木楼，这个要求要在孩子出生之前完成。”说着她将手中的纸递到夫妻二人面前。 这是一张画着木楼的图纸，夫妻二人看着这张纸有些奇怪。 纸上的木楼与他们这里的房子有着很大的区别，是两层屋子，不过下面一层不着地，需要支撑起一片空地。 虽然奇怪，夫妻二人还是答应了下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耗费些时间。 苏念画的木楼并不是很复杂，所以猎户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顺利建了出来。 木楼建成后，苏念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夫妻二人也循着他的要求不进去打扰她，除了吃饭，苏念和他们很少碰面。 直到，阿圆生产前夕，她让阿圆搬到木楼里，而猎户不可以进去。 猎户只能独自待在木屋里，时常连自己妻子的面都见不到。 直到有一天夜里，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猎户猛然惊醒。 他意识到是自己妻子的声音，跌跌撞撞的跑到木楼前，正要进去，却被苏念喝住。 苏念站在二层门前，制止了猎户上楼梯的动作。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阿圆怎么了？” “她要生了，你待在外面。”说完就转身要往里走。 猎户心急如焚，担忧道：“我想去陪着她。” 苏念转身慢慢合上门，那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下方的猎户。 猎户看着她的眼睛，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异样，彻底关上门之前，她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不行。” 猎户只能在木楼下来回走动，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痛苦的低吟。 天空突然响起沉闷的雷声，闪电下的木楼一瞬间让猎户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像是伏在黑夜里的一只怪物！ 窗户映着屋里闪动的烛光，猎户只觉阵阵心悸。 猎户实在忍不住，还是迈上了楼梯，就在他脚踩在楼梯上的一刹那，屋内响起一声哨响。 又是一道雷声，忽而雨落了下来，掩盖了猎户身后的一些动静。 等猎户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时，就见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从林中爬过来。 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了，那是一大片蜘蛛。 蜘蛛转瞬到了猎户身前，猎户看了眼木楼紧闭的门窗，赶紧朝着一旁的木屋退了几步。 然而还不等他跑进屋里，从木屋后边也爬出了大片蜘蛛。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这些蜘蛛很快就爬到了他身上，猎户拼命挣扎想将它们甩下去。 可是蜘蛛实在是太多了，很快猎户身上就爬满了蜘蛛，肆意噬咬他的皮肉。 猎户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闷哼出声，露出的眼睛里布满痛苦和绝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楼的方向。 模糊的视线中，木楼的门突然打开了，他一瞬间瞪大眼睛。 他的妻子站在门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边。 他心头升起一阵疑惑，阿圆怎么会这么看着他。 似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看清了，他的“妻子”身上穿的衣服…… 是苏念的！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手缓缓用力抓进了泥土里，无数毒蛛的噬咬让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失去了生机。 他毫无光彩的眼眸里倒映着不远处木楼前站着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蔑笑意。 第8章 幻象 “现在你知道了？”桑宁说完转身含笑看着沈镜黎。 沈镜黎静静地看着她，“知道什么，是苏念处心积虑换掉阿圆的脸？还是她恩将仇报杀死猎户？亦或是自称桑宁站在我面前跟我讲这出她的杀人事迹？” 这个故事里只有三个人，发生的事自然只有三个人知道，那这个桑宁如何知道？ 除非，她是那三人之一。 而那三人唯一有可能活着的，就是那个苏念了。 桑宁直勾勾地盯着沈镜黎，毫不在意地弯起唇角。 “这是代价啊，我帮她怀上孩子，她将脸给我，有什么不对吗？他们本来都可以不死的，是阿圆自己接受不了，还有那个猎户，我都叫他不要上来了……” 沈镜黎退后一步，她的佩剑瞬间自动脱出剑鞘，灵气环绕在剑身，剑尖直接刺向桑宁。 桑宁的身体瞬间化作黑雾散开，下一秒，贴在沈镜黎身后现身。 沈镜黎耳边极近地传来桑宁的低语，“可是尽管有了她的脸，我的身体也还是在渐渐衰败，我用尽一切办法，可是人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 沈镜黎抬手握住剑柄，回身又将她一剑砍散。 下一刻，身后又传来桑宁的笑声，“不过，你们不一样，修者与凡人不一样。有人告诉我你们会来，我便在这一直等，一直等……” 见沈镜黎回过身来，桑宁脸上露出些贪婪。 她喃喃道：“现在我等的人终于来了，在你们这么多人里，我独独看中了你。” “眼光不错，不过，挑中我，看来你命不好。”沈镜黎话音落下，一阵风围绕着两人旋转起来，带起片片落叶。 沈镜黎挽了个剑花，朝对面冲过去，与此同时，风里的落叶一下全部调转方向，随着她一齐冲向桑宁。 在沈镜黎的剑快要刺中她的时候，桑宁再次化成黑雾，如此数次。 “在这里，你是伤不到我的。” “是吗？”沈镜黎勾起唇角。 下一刻，地上金光闪起，一个法阵显现出来，将二人包裹其中。 沈镜黎不再动作，气定神闲的看着对面皱着眉头的桑宁。 在桑宁朝她看过来时，四周的落叶一瞬间宛如化为锋利的暗器，朝着桑宁射过去。 关键时刻，桑宁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再控制身体变成黑雾了，她只能毫无防备地被落叶穿过身体。 落叶锋利如刀，她的身体瞬间千疮百孔。 桑宁倒伏在血泊里，看着地上闪着金光的法阵，面上闪过戾气。 不过瞬间戾气被压下，她嚣张的笑了起来。 艰难的动了动身，桑宁躺在地上，头微微转动，看着沈镜黎朝她走过来。 沈镜黎站在桑宁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桑宁依然是笑着的，看着沈镜黎仿佛看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渐渐的她眼中神采消失，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喘息。 同一时间，沈镜黎猛地睁开眼睛，围在他身前的众人被吓了一跳。 “我去！”站在她正前方的元湘受惊不小，扶着心口后退了几步。 元湘后退的瞬间，沈镜黎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带着面具，盘坐再榻上的干瘪尸身。 尸体有些干瘪，但神奇的是并没有腐烂，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挂着，在它身旁则散落着一些发黑的银饰。 她想了起来。 当时搜完三间木屋，众人根本没有晕倒。 她制止了李溱溱和清芷的争执之后，几人就跟着云闲进了木楼。 刚一进去，就见一个带着面具的尸体盘坐正对着门前的榻上。 而这间屋子四面墙板上都用鲜血画满了诡异的图案。 之后他们应该就进了幻象…… 见沈镜黎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动静，元湘又走上前，拿着把折扇对着她扇了扇。 “师姐？” 沈镜黎抬头看向她，就见她松了口气，收回扇子给她自己扇风。 元湘舒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眼珠转了转，促狭的看着她，“不过师姐你这次可不行，我们早早就请醒过来了。” 在元湘说话的时候，沈镜黎突然注意到她身后的那具尸体微弱地动了动。 她警惕地看向那边，还在说话的元湘被温知许一把拉到一旁。 就在这瞬间，尸身瞬间动了起来，指甲一瞬间变得尖长，朝着沈镜黎面门袭来。 原来也是一具尸妖。 沈镜黎侧身避过，顺势一剑劈中尸妖的后心。 击中的一瞬传来剑石相击的声音，剑身微微发出震颤。 尸妖受这一击，一下砸到墙上，木制的墙被它砸出一个大洞，尸妖摔在了外面。 沈镜黎立即提剑，闪身跟了出去。 众人也都跟着出去。 只见小院里一片狼藉，空中漫天花瓣飞舞。 沈镜黎每挥出一剑招都带着无数花瓣，剑意附于花瓣之上，藏于花瓣之间，给花瓣平添了锋利杀意。 而她在其中，裙摆翻飞，足尖轻点，似花丛中翻飞的蝴蝶。 “哇～”元湘惊叹一声，站在门口，看着底下的景色。 下一刻，一抹红色身影晃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折扇。 元湘愣了一下，转头对他嘿嘿一笑，“师叔，你这碎梦可真好使。” 碎梦是那把折扇的名字，可使神志清明，助人破除幻象。 云闲看她一眼，转头看向下方那绚丽的打斗场面。 “好看吧，师叔，我师姐打架那场景可是一绝。”元湘站在他身边，下巴微抬。 云闲：“哪来的花瓣？” 元湘听他问这个，顿时来了兴趣，“自然不是凭空出现的，这可是我师姐辛苦收集来的，一直放在缚灵囊中妥善保管着。 为了这，师姐还专门在蓬莱后山种了一片挑花林呢。” 云闲垂眸笑了下，轻声道：“花哨得很。” 不料，他刚说完就察觉一道危险袭来，微微偏头躲过。 门框一声闷响，云闲看过去，就见一片花瓣插在门框上，周围隐隐有着裂纹。 “噗。”元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偷笑。 云闲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元湘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两三步蹿到了旁边。 第9章 缠斗 漫天旋飞的花瓣中，尸妖隐隐落于下风，但是沈镜黎也没占到便宜。 沈镜黎的剑意在一个“利”字，攻势虽猛，但对方是刀枪不入的高阶尸妖，便无法伤到它。 她转而用了阵法，通过走位使阵法勾连起来。 不过，她突然发现每当她要将阵法完成时，这尸妖就会突然爆起打断她。 竟像是有灵智一样。 她看出来了，一旁的众人也都看出来了，个个眉头皱起，表情严肃起来。 就在尸妖第二次打断她的阵法后，沈镜黎就见它突然后退数步，随后提了提嘴角，撤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沈镜黎心下凛然，视线紧盯着它。 而那尸妖突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拍了两声。 不远处的林子里瞬间就发出了一阵动静，林子与空地交接处的树枝剧烈的抖动起来。 下一秒，两个一高一矮的尸妖猛地从中钻了出来，飞身落到刚才那只尸妖身前。 那只尸妖朝着沈镜黎的方向一指，它身前的那两只就快速的冲了过来。 沈镜黎听见后方传来动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落在她身边。 寻竹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枪身覆着一层焰火，率先迎了上去。 “哇，寻竹把赤华都放出来了。”元湘趴在楼梯旁边的横杆上看热闹。 寻竹长枪一扫一挑，两个尸妖就暂时被他牵制住了。 沈镜黎挑眉。 这小子明明长枪使的比剑好，偏偏轻易看不到他用。 “喂，别看了，该帮忙了。”李溱溱在一旁说了一句，随后也冲了上去。 沈镜黎看他们两个一人牵制一个，而那个疑似有灵智的尸妖在一旁并不插手，道：“你们两个正好一人一个嘛。” 刚说完，就见寻竹一枪戳中一只尸妖的腹部。 一团火焰自尸妖腹部燃起，转瞬覆盖至尸妖全身，尸妖随即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看来火攻有效。 然而，一道剑意偏离过来，尸妖瞬间冰冻住，白霜蔓延，一时冰火两重天。 火苗就这样熄灭了。 李溱溱收回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跟寻竹对视了一眼。 白霜延缓了尸妖的动作，却使得它免受火炙，再次朝着二人攻了过来。 寻竹没什么反应，抬枪挡住尸妖的利爪。 温知许此时缓缓走了过来，对李溱溱道：“师妹，冰火不相容，还是让师兄来吧。” 话音刚落，万钧一声剑鸣，引得天雷滚滚。 一时间，雷电与火光将天地照的更加明亮。 这两个尸妖交给他们，沈镜黎就闪身来到了那只带着诡异笑容的尸妖面前。 尸妖面容僵硬，唯独两个嘴角高高的挑着，着实怪异。 沈镜黎在对上它那双混浊的眼睛时，恍然间听见它发出了人声。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沈镜黎一愣，这是……桑宁？ 她这是将自己炼成了尸妖…… 那…… 她侧头看向与寻竹和温知许缠斗的两只尸妖。 一高一矮，看身形，生前是正好该是一男一女。 桑宁的声音又响起，“他们就是那对夫妻，我知道，仅仅这样赢不了你们，不过……” 说到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尖锐的笑声。 沈镜黎皱了皱眉，这声音刺的她头疼。 桑宁陡然发出了两声尖锐的哨鸣。 沈镜黎警惕起来，仔细观察着四周，然而四周的林子中并没有什么动静。 正在这时，却听木楼那边传来了木板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元湘一声短暂的惊呼。 沈镜黎转头看向那边，就见原先待在木楼上的那几人都落在地上，一个黝黑瘦小的身影快速地从楼上俯冲下来。 是一个婴儿状的尸妖，不，是尸胎！ 沈镜黎想起木楼内满屋用鲜血绘制的诡异图案，脸色沉了沉。 这是一种邪术，将已经成型即将临世的胎儿置于一种残忍的阵法中，四周的邪气、怨气都会聚集在阵法中，输送给胎儿，从而就会形成这种尖牙利爪的怪物。 尸胎煞气极重，即便毁去尸身，仍会化成厉鬼，为祸一方。 “它可不好对付，你们还如此有把握吗？”桑宁的声音又响起。 沈镜黎看向它，“你觉得呢？” 沈镜黎以灵力操控手中的剑，刺向桑宁。 她则后退两步，右手双指并拢，以灵力为笔，隔空画了一道符拍向桑宁。 桑宁一下被符光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嘴角弧度渐渐放平。 沈镜黎转身朝赶向尸胎那边。 “嘶……” 尸胎阴狠又灵敏，元湘一时不察被它划伤了手臂，后退了几步，被清芷扶住。 清芷将元湘带到一边，替她疗伤，止住伤口的邪气。 “靠，这鬼东西！清芷快放你的鸟啄它！”元湘气愤。 清芷按住她，颇为无语，“青鸟对付不了它。”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佩剑，她的剑名为青鸾，有一剑灵，是一只青鸟。 清芷眉头微蹙，转头看向清衍，有些担忧。 那边只剩下清衍与那尸胎交手，清衍手持一把短柄刀，刀背上嵌着三个环，挥动间发出阵阵撞击声。 清衍攻势大开大合，与其清秀的外貌和爱哭的性子不同，他的刀法刚劲，力度极重。 他见元湘受伤后，眉眼间浮现出一股低气压，竟透出一种凶戾之感。 沈镜黎赶到加入进去，与清衍共同对付这尸胎，抽空夸了清衍一句“可以啊，师弟，实力见长啊。” 清衍见沈镜黎过来，眉宇间的凶戾之气顿时消散，带着点告状的意味，委委屈屈地开口，“师姐……” 沈镜黎：“……” 她一直觉得清衍多少有点毛病，这家伙只要实力爆发，她都只能勉强胜过，偏偏他爆发有一定的条件。 经过多年的相处，沈镜黎总结出来了，只有他们一致对外，而且其他人都受伤或是不敌的情况下，他才会爆发真实的实力。 不知道如果她没过来，清衍能不能胜了这尸胎，毕竟沈镜黎觉得他潜力还是很大的。 沈镜黎一剑砍中尸胎，剑意将尸胎击飞出去，那东西却稳住身形后立即又爬过来。 她抽空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立在一边的云闲，“师叔，你不帮忙？” 云闲冲她微微笑了笑：“重伤未愈，不适合调动灵气，况且，你们能搞定，加油哦。” 沈镜黎：“……” 有病。 身侧突然划过一个东西，落在了尸胎身边，被它一脚踩烂，是一条蜈蚣。 沈镜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拿着毒虫扔尸胎的元湘。 两人对上视线后，元湘冲她傻笑了下，沈镜黎默了默收回视线。 都有病。 第10章 蛊毒 沈镜黎深呼一口气，专心对付尸胎，清衍和慢她一步赶过来的李溱溱在她左右帮忙。 三人各占一个方位，将尸胎围困在中间。 尸胎动作敏捷，身似刚石，三人一时都伤不到它，拿它没什么办法。 沈镜黎开口，“得用诛杀阵法配合锁魂阵法。” 诛杀阵碎它尸身，锁魂阵锁住厉魂。 沈镜黎说完后，清衍和李溱溱朝她点了下头，瞬间攻势变得凌厉起来，将尸胎控制在二人之间。 沈镜黎则趁此机会，将锁魂阵完成，一片光影自脚下旋转铺展开来。 她上前两步，三人再次成三角状散开，手中刀剑用力插入地下，灵力顿时爆发。 三人几乎同时双手掐诀，调动周身灵力，相互勾连。 几瞬之间，在锁魂阵之上又叠加上了一层诛杀阵，阵法完成后，三人飞身退出阵法范围。 一时金光大盛，将尸胎困在了阵法中。 尸胎四脚着地，四处攀爬，却被阵法所困，顿时发出一阵尖啸。 阵法的光芒最盛之时，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刺穿了尸胎的身体，将其钉在了阵法中心。 光芒渐渐淡下去，空地上便只剩下尸胎，以及其身下一小圈光圈缓缓旋转。 沈镜黎收剑回鞘，就见寻竹两人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后，那两只尸妖被一根红绳紧紧禁锢着。 仔细看，其身上还燃着一层火光，以及偶尔闪过的电光。 “这地方有尸妖就算了，居然还有这东西，邪门的很。”元湘伤势不重，此时已经渐渐好转，便又凑了过来。 温知许看了眼木楼，“人为的。” “啧，炼这东西，安的什么心？”清芷摇了摇头。 李溱溱哼了一声，“自然不会是好心。” 沈镜黎心中已经大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朝着被她束缚在那边的桑宁微抬下巴，“正主在那呢。” “嗯？那个尸妖头头？”元湘看向那边歪了歪头。 众人朝着那边走过去，不料刚走两步，桑宁突然动了。 附着在她身上的束身符竟然被解开了，但桑宁却没选择逃跑。 沈镜黎眼中闪过意外，眉头皱起。 束身符怎么会自己解开？ 那边桑宁身上的禁锢消失，它却没有逃跑，而是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桑宁因为身体僵硬，走路的姿势很是怪异。 它走到几人身前两米处停下，一双无比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镜黎。 元湘见状一下挡在沈镜黎身前，肩膀一下撞到了和她一样想法的寻竹。 两人将沈镜黎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元湘一脸挑衅的看向桑宁。 沈镜黎从两人中间看过去，就见桑宁嘴角往上提了提，一道声音响起，却不是从它口中发出。 “看起来，我是输了。” “哎呀，还会说话，”元湘哂了一声，“这不是很明显吗？” 桑宁的头微微转动，看向元湘，嘴角那点弧度拉平，声音意味不明，“是吗？” 沈镜黎心中起了些警惕，面上不显，平静地看着她，就见桑宁又缓缓将视线移向她。 “你知道阿圆是怎么怀孕的吗？”它突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其他人听不懂，看了看桑宁，又转头看向沈镜黎。 沈镜黎没回答，就听她继续道，“你知道练成尸胎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你知道……我的目的想要达成，首先应该做什么吗？” 沈镜黎垂眸。 阿圆怎么怀孕的，她不知道，练成尸胎的第一步她也不知道。 不过，它的目的…… 沈镜黎眸光微动，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它的目的，不就是她的身体。 就像将阿圆的脸换给它自己一样，也想要将她的身体换过去。 清芷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对这桑宁道：“你在打什么哑迷？” 桑宁不理她，只盯着沈镜黎，忽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沈镜黎一阵莫名，然而，胸口突然传来钝痛，喉中泛起腥甜。 她有些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你怎么回事！？”站在她旁边的李溱溱惊了下，极快地伸手扶住她。 一抹鹅黄色身影上前两步，清芷伸出手搭在沈镜黎的手臂上，将一道灵力送入她体内探查。 元湘听见动静，一转身就看见沈镜黎唇角带着血迹，惊呼一声，“师姐！” “你做了什么？”温知许剑指桑宁，强压着怒意道。 一旁的寻竹和清衍也纷纷握紧手中武器，周身都围绕着一股低气压。 元湘看了眼地上发黑的血迹，抬手解下身上的储物袋，“师姐别怕，不就是毒吗，我还不信我解不了。” 清芷收回灵气，得到的信息却令她不解地皱起眉。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元湘已经走到沈镜黎身边，蹲下身用一根银针挑起地上的一点血。 银针内藏玄机，一碰到血瞬间将其吸走，半截针都变成了黑红色。 “不像是中毒。”清芷缓缓开口。 与此同时，桑宁语调怪异的出声，“是蛊。” 那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蛊。 这两个字一出，元湘身体瞬间僵住，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她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痛苦和惊慌，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这才使得她清醒过来， 元湘垂在身侧的手还有些颤抖，一抬眼，对上了沈镜黎平静的眸子。 沈镜黎观她渐渐平复下来，转头看向桑宁。 “此蛊我倾注了大半生的心血，不断改进，还不知如今效果如何，想来不会太差。” 它意有所指，对着元湘道：“怕是不会被人轻易解掉，小妹妹，你可要加把劲了。” 说完怪异地笑了几声，四周林子里的雾气一下蔓延过来，它瞬间退入雾中不见了。 寻竹还想追，被温知许拦下，“追不上了。” 沈镜黎咳了两声，看着眼前这几人一个个都表情沉重，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好几只蚊子，笑了声。 “不用太担心，我觉得我还不至于栽在这小小蛊毒上。” 李溱溱拔下头上的簪子，用手微微一抬，簪子缓缓飘到众人头顶，一道结界展开，隔绝了外界越来越浓的雾气。 听到这话，李溱溱气急，瞪向沈镜黎，“你觉得有什么用！” 沈镜黎摸了摸鼻子，突然一抹红色身影闯进她的视野。 云闲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中的折扇已经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青色的药瓶。 他将药瓶递给沈镜黎，“每日一粒，可暂时压制。” “多谢师叔。” 沈镜黎接过来，打开倒出一粒，直接服下了。 第11章 五神庙 沈镜黎服下后，想起在倒药时感觉有些不对劲，重新打开药瓶，将药全部倒在手心。 素白的手心上孤零零的躺着一粒小小的药丸。 沈镜黎嘴角抽了抽。 只有两粒？ 每日一粒，也就是说只能撑两天。 云闲咳了一声，“忘了之前用了不少，出发前忘记补了。” 沈镜黎抬头看了看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视线开始模糊。 她甩了甩头，意识渐渐下沉，最后只听到云闲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忘了说，这药吃了会昏睡，如此才能延缓……” 沈镜黎彻底失去意识，身体倒下来，被李溱溱揽住。 清芷手疾眼快接住从沈镜黎手中滑落的最后一颗药丸，妥善放入药瓶中。 她从李溱溱手中接过晕倒的沈镜黎，眉眼间透着坚定，“我会医，元湘懂毒，我就不信还救不了她。” 元湘看着沈镜黎苍白的脸色，睫毛微颤，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喃喃道，“会解开的……” 她会给师姐将蛊解开的，师姐不会死于蛊毒。 …… 沈镜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身上。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一片平坦，几条小路纵横着，看来已经离开那片迷雾林了。 她拍了拍身下的人，示意把她放下来，“寻竹。” 寻竹听见她的声音，会意。 此时天阴沉沉的，不过还是白天，沈镜黎有些不确定，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清芷走过来，手中还拿着医书。 沈镜黎没想到云闲说的“会让人昏睡”是自吃药起一整日。 每日吃一粒，一粒睡一日…… 啧。 这时候，清芷抬起另一只手，将剩下的那颗药丸递到沈镜黎面前，“该吃药了。” 沈镜黎迟疑了下，“其实，我真的觉得这蛊不至于让我……” 还没说完，寻竹朝她走了一步，眉头皱着，不认同地看着她。 清芷：“为什么这么说？” “至少这蛊应该不是要我命的……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一只发着光的蛤蟆跳了过来。 刚到三人身前，点点微光就从它身上离开，飘到空中，形成了几行字。 ［东北方，有一庙，可暂做停留。］ 这几个字在空中停留一会儿后，又重新散成光点附于那只蛤蟆上。 蛤蟆腮帮鼓起，加了两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蹦去。 三人一同跟着那个引路的蛤蟆往前走，清芷开口简单解释了下其他人的去向。 “穿过那片雾林之后还有一座山，山上有些灵气，草木长势不错，元湘说要去找些药，李溱溱和清衍陪她一道，师叔和师兄先去探路了。” 沈镜黎点点头。 跟着走了一段路之后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不深，中间有几块石头垫着，人可以踩着石头到对岸去。 沈镜黎的视线随着那只蛤蟆移动，于是就看见了…… 它在跳上第三块石头的时候，脚一滑，掉到了水里。 她觉得有些离谱。 蛤蟆还脚滑？ 清芷嫌弃地看了眼那打算干脆在水中游过去的蛤蟆，“师叔传信找个蛤蟆就算了，还这么笨！” 刚说完，就见那蛤蟆游到了岸边，却在水中扑通扑通跳了两下，没跳上去。 清芷捂脸。 沈镜黎：“……” 确实，有些笨。 寻竹直接扔了一道灵力过去，将它托上了岸。 三人又走了一刻钟，就隐隐看见了远处耸立着的庙宇轮廓。 阴云愈加浓重，密布天空，宛若黑夜。 那座庙宇像是黑暗中潜伏的巨兽，矗立在黑暗里。 离得近了，就见这座庙建的极高，檐角高高的竖着，门口有四根石柱，其上都雕刻着巨蛇。 巨蛇雕刻地栩栩如生，似盘柱而起，四个蛇头挨着庙檐，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蛇口大张着。 一牌匾高高挂着，上书三字。 五神庙。 沈镜黎三人站在庙门口，抬头向上看，仿佛被这四条蛇紧紧盯着，阴风铺面而来。 一阵铃声随风而来，是檐角上悬挂着的铜铃。 庙里隐隐透出一点火光，在一片暗色里，散发着暖意。 正要进去，又有三人从另一条小路走过来。 “姐姐，你们才到？”清衍的声音传来。 清芷有些意外，“嗯，你们这么快？” 沈镜黎一扭头就对上了元湘的视线，看她眼睛一亮，随后却又皱起眉，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师姐，你没吃药？” 李溱溱也道：“这时候还任性，药都不吃。” 呃。 沈镜黎顿了顿，“先进去。” 几人进入庙里，就见温知许蹲在火堆旁。 他抬头看见他们，举起手挥了挥，“快过来，烤烤火。” 沈镜黎走到他跟前，见他一人，转头朝旁边看了看。 庙里空间不小，微微呈圆弧状，五个神像嵌在墙上，像是居于一个一个的匣子中。 神像盘坐着，约有两人高，最中间那个比其他的更高些，看起来得有三人高。 云闲正站在中间那个神像前，背对着他们，像是在仰头看什么。 “有意思。”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转身走到火堆旁。 看见沈镜黎还清醒着，他挑了挑眉，“你没吃药？” 沈镜黎觉得有些好笑，“我觉得……” 清芷接话，“她觉得她死不了，不用吃药。” 说完转头看向沈镜黎，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沈镜黎整理了下语言，缓缓将桑宁口中的那个故事讲给了他们。 其他人听完，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李溱溱愤然，“所以她把那夫妻都练成了尸妖，就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那是不是小孩子还不好说，谁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弄出来的。”清芷脸色沉沉。 “太残忍了吧……”清衍一脸同情。 元湘一直没说话，垂眸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这样……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她应该知道了那个蛊是什么。 在回想当时那个尸妖头头说的话的时候，“炼成尸妖的第一步”是她首要关注的。 现在，再结合它的目的，换取身体…… 那么这个蛊作用就不是她先前所猜想的“侵蚀”，而是“控制”！ 第12章 荒村 元湘攥了攥拳，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随后看向沈镜黎，“若是这样，师姐的性命倒是暂时无忧，不过……” 不过，下蛊容易解蛊难。 有时自己解自己的蛊都有些难，更何况是解别人的蛊…… 沈镜黎看出她有些消沉，笑了笑道：“身为修者难道还怕被一个小小蛊虫控制？” 这话一出，就见元湘脸色更不好，眼见她要开口，沈镜黎继续道，“更何况，还有师妹你呢。” 元湘听了，要说的话顿时忘了，看着沈镜黎的笑容，心里的慌乱渐渐安定下来，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嗯，有我呢。” 之前她救不了族人，但这次她肯定可以救师姐。 清芷看着元湘的反应，若有所思，对她道：“我帮你。” 温知许抬手拍了拍元湘的肩膀，“这次，倒是要靠小阿湘了。” 元湘抬头看了看两人，抿唇点了点头。 “鬼祟偷听实非君子所为啊。”云闲在沈镜黎讲故事的时候就摸出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摇着扇子悠闲地听众人说话，此时却突然出声。 沈镜黎抬头看他，他目光正看向庙门左边的角落，随着话音落下，他手中弹出一道灵力。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回身看过去，就见一道黑影被他从角落里逼了出来。 黑影罩着一件黑袍，看身形较为单薄，不过应该是个男人。 “去追。” 云闲话音落下，众人齐齐追了出去。 那个黑袍男速度极快，而且身上似乎有防身的法器，完全无法用灵力伤到他。 四周似乎处于一处盆地，地势平坦，黑袍男一直在众人视线之内。 众人一路追逐而去，其中有几次差点就要追上，却在关键时刻被他拉开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又看见了耸立的山体，以及山体下的一个小村落。 众人暗道不好，果然就见黑袍男钻进了村子里，依着房屋的遮挡，逃出了众人的视线。 脚下是一处干涸的河床，沈镜黎停下脚步，其他人也纷纷停下。 沈镜黎站定后，元湘和寻竹都停在她旁边，观察了下她的状态。 她微微摇头，示意两人自己没事。 前方温知许回身，视线在这三人身上流连一番，笑着道，“黎师妹，你这左右护法真是不错。” 沈镜黎闻言也看了眼身边两人，继而对温知许道，“羡慕？” “并不，我也有。”温知许大手一挥，直接揽住清衍和清芷。 清衍和清芷两人是双生姐弟，相貌长得像，衣裳也都穿的鹅黄色，一左一右被温知许揽着。 清衍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清芷则是一脸不高兴，不过也没挥开他。 “你们还聊起来了？”李溱溱抱臂站在一旁，一脸无言的看着这几人。 “师妹，他已经把我们带到地方了，不急，”温知许放下手，整理了下仪态，朝前方的村子走去，“走吧，进村。” 之前迷雾林里，还有现在这个现身的黑袍，都是一路引着他们走，几人都察觉到了。 众人或前或后地朝那个村子走过去。 沈镜黎转头看向后方，那抹红色身影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云闲一路上都是不疾不徐的，在沈镜黎看来就是一步一停，慢慢悠悠。 都有点替他着急。 她冲着云闲扬声道，“师叔，快点啊。” 温知许头也没回，“师叔快不了，一路都如此，黎师妹你歇歇吧。” 他刚说完，沈镜黎就见那红衣转瞬到了面前，姿态却还是闲懒的。 瞬影。 沈镜黎念头刚起，手臂就被一双纤长的手握住。 下一瞬，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在一抬眼，刚刚还在远处的村子就已经近在眼前。 村子荒无人烟，只有茂盛的杂草铺了满地。 这个村子看起来规模不大，之前远远看着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沈镜黎转头看他。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淡然，周身气质温和疏懒，行事随性。 沈镜黎觉得他有时颇有几分小孩子心性，譬如此刻，“师叔，你不是重伤不能动用灵力？” “偶尔使用还是无碍的。”云闲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在一处荒草处停下。 沈镜黎跟过去，发现荒草掩盖着一块大石头，她两指并拢，指尖凝聚灵气，轻轻一挥。 石头前的杂草瞬间被斩断，露出了石头以及石头上的两个字。 估摸着是时日太久，风吹雨淋使石头磨损了，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最后一字是个“村”字。 应该是村子的名字，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 此时剩下的几人也快步赶了过来，云闲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温知许。 温知许拱了拱手，冲他笑了笑。 见状，云闲收回眼神，抬步走进了村子里。 沈镜黎正打算跟进去，温知许凑到她旁边，以手作挡，小声腹诽，“师叔真幼稚。” 沈镜黎含笑推他一把，让他赶紧进去。 此时已经入夜，周围一片漆黑，阴云还把月亮遮住了。 几人进到村子里，视线受阻，即使修者无感皆大幅提升，此时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清芷燃起一道火符，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这也太黑了。” 火符可通过输入灵气来燃烧，短时间可以控制不灭，但是照明范围有限。 沈镜黎退开两步，手中瞬间浮现一把玄色长鞭。 温知许眼睛最好使，一下看见了她的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一道响鞭划破黑暗，点点星光铺展，一个一个的小光球浮在空中，将这个小村落照亮。 一时间好似漫天星辰坠落，整个村落化身星海。 元湘看着面前浮着的小光球，露出些惊讶，笑起来时恢复了几分之前的神采。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抹光亮，小光球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浮动了一下。 其他人则是惊叹出声。 清衍：“哇。” 清芷：“牛。” 李溱溱：“我去。” 云闲：“不错不错。” 温知许反应最大，夸张道，“哇哇哇，黎师妹，这就是传说中的星言吧，果然是耀眼非常，之前还不给师兄看……” 最后一句带着幽幽地控诉。 他这一说，沈镜黎就想起来他之前笑她的事，朝他射去一记眼刀。 转而又想起来，在迷雾林木屋那里云闲评价她的“花哨”二字，遂也投向他一眼。 云闲很是茫然，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温知许却是知道原因，不过他还是道，“你还瞪我，瞪我就算了，你还瞪师叔，唉……” 他作痛心状摇了摇头，突然后脑勺一痛，转头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第13章 白骨 温知许正有些疑惑，突然看见眼前的一个小光球朝他飘过来，接着额头传来和刚才一样的痛感。 他捂住额头，见那小光球又蠢蠢欲动，赶紧道，“哎哟，师妹，我错了。” 沈镜黎偏头看他一眼，哼笑一声，不再驱动光球，转身观察旁边环境。 此时整个村子被照亮，完整的面貌便显露出来。 附近这几户人家都是两三间屋子，用篱笆圈出一个小院。 可能是因为村子人口不多，所以相邻之间并没有紧挨着，而是留有可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众人四散开，各自去周围探查。 沈镜黎推开一扇要掉不掉的木门，走进一间普通的屋子。 老旧的木门吱呀吱呀地响着，开门的动作带起一阵灰尘。 屋子内一片狼藉，地上许多陶瓷碎片，桌椅四分五裂，四处散落着。 沈镜黎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下，就发现这些桌椅不是被摔断或是折断的。 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桌椅残骸很是细碎，周围的地上也散落着许多木屑。 她起身往内室走了几步，内室与外面大同小异。 乍一看，都像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细看就能发现到处都是啃食的痕迹。 木制的床维持着大体的样子，却满是大大小小的洞，其上还残存着一些被撕咬后的布条，应该是被褥。 一旁有一个盛放衣物的柜子，也是不成样子。 木板断裂处还能发现不少齿痕，很小，像是动物的，还是小型动物…… 沈镜黎垂下眼眸，陷入思考。 她心下闪过几个猜测，转身出了屋子，进了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家人院中有一棵大树，树下的泥土与旁出不同，原先应该是片菜地。 她走进屋里，屋子的格局与先前那户人家很是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在内室有一个矮桌，一条腿断裂，斜斜地支在地上。 在桌前有一面打磨粗糙的铜镜，像是从桌子上滑落下来的，已经成了碎片。 碎镜旁边有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四面刻着花纹，看得出原先是有几分精致的，不过如今也满是齿痕，残破不堪。 沈镜黎用手指轻轻往上一抬，盒盖就翻了过去，落在地上，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银簪，已经发黑。 看来这是女主人梳妆的桌子。 沈镜黎拿起那支银簪，感觉有些奇怪。 看这村子的规模，村民的日子应该是较为清贫的。 这支银簪被妥善地安置在木盒里，想来应该很是珍贵。 是什么原因能让村民没有收拾细软，就离开了呢？ 是不知道离开了就回不来，或是来不及…… “白骨……这里好多白骨！”李溱溱声音突然从外边不远处传来。 沈镜黎转身走出屋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她赶到时，正见李溱溱正指着她身前的一处浅坑，云闲和寻竹已经在了。 坑有半人高，里面的土呈深褐色，堆着许多白骨，看起来全都是人骨。 在这个坑的中心，许多白骨叠在一起，散乱无章，堆成了一个土丘状。 而边缘处的白骨还保持着完整的骨架，但是格外扭曲，看样子竟像是想要爬出来！ 云闲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深坑里的那堆白骨。 而寻竹直接蹲在坑边，认真观察着这些白骨。 沈镜黎上前两步，也在坑边蹲下身，看着那具靠近坑边的白骨，缓缓伸出手。 在即将碰到骨头的时候，方向一转，捻起了一点旁边的土。 这时候其他几人也都过来了。 她抬起手捻了捻，继而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两下。 夹杂在腥臭中的，还有一股血的味道…… “时日不长。” 也就是说，在这个荒村，这个坑里不久前才还死了人，留下了血迹。 这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了白骨…… 李溱溱抬手轻轻挥出一剑，那堆白骨被剑意拨开，散在了两旁。 沈镜黎和一边的寻竹赶紧站起身，避开了一些飞散出来的碎骨。 “师姐，你……”沈镜黎欲言又止。 李溱溱有些心虚，“……我动作已经很轻了。” 谁想到这些骨头这么脆！ 沈镜黎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坑中。 被压在下面一层的人骨已经有些泛黄，此时与外层的那些白骨交错在一起，格外明显。 温知许摸了摸下巴，“这些骨头是这个村子的村民吧，被人杀死扔在了这个坑中？” “然后这个人还在继续杀人填这个坑？”清衍站在他旁边，学着他的动作接话。 沈镜黎垂眸，“或许不是人呢。” 清衍：“……啊？” 元湘踢了下她脚下的那根骨头，骨头咕噜噜地滚到了几人中间。 沈镜黎驱使一个小光球靠近那根骨头，不同寻常之处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个骨头上，密密麻麻满是细小的坑，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留下的。 清芷说出了一个猜测，“会是什么？老鼠？”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微弱的呓语声传了过来。 几人瞬间安静下来，警觉地抬头对视了下。 侧耳仔细辨别，沈镜黎当即转身寻着声音轻声走过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 呓语声断断续续，随着众人的靠近渐渐真切起来。 “吃……吃人了……别吃我……” 穿过了两户人家之后，一面断裂的土墙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就从那土墙后传来。 沈镜黎侧头，就见寻竹走在她身边。 两人对视了一下，脚下轻点，一人一边快速绕到了土墙后面。 一个穿着破烂布衣，蓬头垢面的老头正缩在墙脚发着抖。 “啊——” 两人突然出现，这老头受惊不小，发出一声尖叫，手脚并用地想要逃走。 寻竹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木棍，见老头要跑，直接横伸过去，手腕轻轻一动，就将他带回了原地。 其他人纷纷走过来，那人被团团围在中间。 沈镜黎稍稍弯腰，仔细打量了下那团发着抖的人。 这个老头眼神没有焦距，口中流着口水，被一根木棍牢牢卡在墙脚。 见沈镜黎靠近，疯了似的朝她挥舞胳膊，嘴里一直大声怪叫着。 “是个疯子？”元湘看着这疯老头歪了歪头。 第14章 疯老头 面前这个疯老头不断地挥舞着手臂，情绪十分激动。 “吵死了。”清芷上前，用手指点住他的额头。 温和治愈的灵力缓缓流入疯老头体内，在他的四肢百骸运转。 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双手缩在身前，不再大喊大叫，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低语。 清芷收回手，蹲下身，缓缓开口，“你是谁？” 疯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念着什么，声音很是含糊。 清芷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次疯老头有了点反应，眼珠左右转动，有些惊惧地小幅度观察四周，“死人……别吃我……” “谁要吃你？” 此话一出，疯老头突然瞪大双眼，缓缓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清芷，“人……人……吃人……怪物！” 清芷皱眉，回头看了眼其他人。 这人神志不清，说的话也颠三倒四，暂时分析不出什么。 沈镜黎手指微动，灵力在空中勾画出了几个字。 ［试试让他带路。］ 这村子荒废许久，疯老头肯定不会是这里的村民。 估计不是自己跑过来的，就是被人带来的。 清芷微微点头，继而对疯老头道，“现在安全了，没有吃人的怪物。” “没……有了……” “对，你现在要去哪？” “家……” “回家？去吧。” 清芷站起身，一旁的寻竹缓缓将压着疯老头的木棍移开。 疯老头得了自由，手脚并用扒着断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周围很久，这才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为了不刺激到他，八人隐匿了身形跟在他身后。 那个佝偻的身影边跑边东张西望，一丁点动静都要停下来缩在草丛里，好一会儿才继续向前。 此刻，他走着走着踢到了一个石头，顿时发疯，大叫着跑到一棵树旁边抱着头蹲着。 李溱溱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这疯子有病吧！” “他确实有病啊。”温知许听到这话笑起来。 “啧。”李溱溱抱臂。 沈镜黎耐下性子，看着那老头。 他偷偷摸摸站起来，伸长手臂在树下跳了起来，像是要摘树上的叶子。 这棵树长的很高，以他跳起来的高度是完全摘不到的。 但是他好像不这么认为，锲而不舍的一直在那蹦哒。 李溱溱抽了抽嘴角，“他这是又要干什么？” 干嘛好端端的去摘树叶？ 云闲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手指微动，掷了出去。 石子划过树梢，一声响动，一阵树枝混着树叶飘散下来。 做完这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 然而疯老头完全不领情，对此视而不见，依然努力地蹦着摘树叶。 李溱溱直接扶额。 “噗。”温知许没忍住笑了出来。 云闲表情淡下来，一脸无语。 沈镜黎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云闲，也觉得有些好笑。 一声清脆明亮的鸟鸣声响起，清芷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光亮。 蓦地从剑身中钻出一只通体淡青色的鸟，尾羽长长地拖在身后。 青鸟，清芷佩剑青鸾的剑灵。 清芷伸出手，青鸟扇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清芷抬手将它往疯老头那边一送，它便飞了过去。 青鸟落在树枝上，啄下了一个小树枝，树枝上带着四五片叶子。 在疯老头再次跳起来的时候，青鸟嘴一松，树枝稳稳地落在了疯老头手中。 他拿到树枝之后拿在眼前晃了晃，随后摸着自己的头，一下插在了左边的头发里。 他并没有消停下来，插完树枝又开始伸手，似乎还是想摘。 青鸟歪了歪头，又啄了一个树枝给他。 疯老头一接过就果断地插在了自己右边的头发里。 左右一边一个，像是长了角一样。 这次他似乎终于满意了，手缩在身前，弯着腰，开始往前走。 然而…… 元湘看他走了两步又蹲下了，有些怀疑，“这疯老头真的能带吗？” 真的很像一个疯子瞎跑玩闹啊！ 清芷迟疑了下，“应该可以吧，我看他还是有些神志的。” 李溱溱冷漠脸，“看不出来。” 温知许：“这老头的出现就很奇怪，先跟着吧。” 那厢，疯老头起身，蹑手蹑脚继续走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跟着他，从村子背靠着的两座山缝隙中穿了过去，来到了一处坡地。 此处草木更为茂盛，不远处依稀能听见流水声。 坡地较为平缓，树木不多，更多的是随风起浪的大片草地。 八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跟着疯老头在草地中穿梭。 走着走着，所有人都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李溱溱蹙眉，“这里好像走过了。” 四周景色大体一致，在其中走的时间长了，不仔细分辨的话完全觉不出异样。 温知许走到一旁的树边，用灵力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先留个记号。” 之后几人再次跟着疯老头往前走，走了一刻钟，众人全都停下脚步。 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隐隐发亮。 赫然是温知许先前留下的那个记号。 “又回到这儿了，我们一直在转圈？”元湘皱眉。 清衍摇了摇头，“可是我们一直走的都是直线啊。” “人不见了。”云闲慢悠悠地开口。 其他人转头看向他。 人？ 疯老头！ 陡然明白过来的几人立即看向前方，那个疯老头完全不见了踪影。 明明他们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即使他们在这里停了下来，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到人。 四周也没有什么能遮挡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草丛不会遮挡住一个人，除非他是躺着的。 清衍也是这么想的，“躲起来了？”说完他就往前走了几步查看。 沈镜黎觉得不是。 这疯老头虽然一路上时不时就躲在草丛中，但他向来是蹲着的，而且躲的很拙劣。 又怎么会在没有什么刺激的情况下趴在地上躲起来，让他们都发现不了？ 更何况…… 沈镜黎缓缓抬头看向云闲。 他刚刚说的是“不见了”，那就说明不是疯老头自己躲起来的。 沈镜黎朝前走去，留意着附近的草丛。 第15章 困阵 八人在疯老头消失的附近搜寻了一番，果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凭空消失……怎么可能？！” 李溱溱叉着腰，环视四周。 一旁清衍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左边一处草丛。 那晃动的草叶间隐隐透出了一隙白色。 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边好像不对劲。” 他走过去拨开遮挡视线的草丛，出现在面前的却是…… 一具森森白骨！ 清衍睁大眼，“呀，那老头不至于是化成白骨了吧？” 刚说完他的头就被温知许抬手敲了下。 温知许无语地看着他，“你说呢？” 清衍捂着头，突然听见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准……他本来就是一具白骨呢。” “啊？啊！”他一下退后几步，远离了那具白骨。 沈镜黎早有预料，在他后退的时候往旁边闪去。 头上蓦然一痛，回头就见温知许刚刚放下手。 “吓唬人好玩吗？” 温知许一视同仁地屈指敲了下她的头之后，与她对视。 “哼。”沈镜黎撇开头。 李溱溱仔细看了下那个石堆，轻声道：“这……是个阵法？” 沈镜黎接着她的话，“嗯，而且是个围困阵法。” 她说完后，元湘摸了摸下巴，道：“围困……那按理来说这附近至少还有两个这种石堆喽。” 沈镜黎点了下头。 围困阵法需要三个以上的阵点作为支撑，找齐阵点的位置才能确定阵眼，从而破阵。 当然找齐阵点暴力破阵也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杀阵。 看这个阵点的样子，应该是个初阶阵法，没有用灵力。 不用灵力，就需要别的东西来定住阵点，眼前这个石堆明显就是阵点了。 而用来定阵点的东西…… 沈镜黎的视线缓缓越过石堆，落在白骨上。 那具白骨背靠着一棵树盘坐着，看起来平平无奇。 她绕着白骨仔细看了一圈，最后在白骨的脊柱尾端看见了一抹黑色印记。 她蹲下身，凑近看了看。 从印记的边缘能看出来，印记原来不是黑色，而是深绿色。 印记整体呈一个圈的样子，圈内弯弯曲曲画着线条，看走势应该是一种符箓。 圈内许多个线条交错，沈镜黎细看之下发现这些线条居然有些断裂的痕迹。 像是被什么斜斜地划了几道。 “龟影阵……”耳边传来云闲的声音。 沈镜黎侧头，入目便是青年那白皙淡然的侧颜，他正微微弯腰看着那个印记。 他喃喃了一声，又兀自摇了摇头。 沈镜黎眼眸微动。 龟影阵？ 她并没有见过此阵，看云闲这样子明显是见过的，而且好像发现了什么。 “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云闲直起身，还是一副思索中的样子，“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沈镜黎看他一时半会好像想不起来，于是道：“先找阵点吧。” 寻竹刚刚听到了云闲所说的“龟影阵”，此时破天荒地开口道，“若是龟影阵，便有六个阵点，分别对应龟的头尾及四肢。” 沈镜黎挑眉，没想到寻竹竟然知道这个阵法。 “小师弟不愧是整日泡在藏书阁的人啊。”温知许赞许地拍了拍他。 寻竹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看向了云闲。 云闲见他看着自己，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寻竹这才垂眸，放松下来。 “自信点，小竹子。”李溱溱对着寻竹道了一句。 元湘走到白骨旁，顺着白骨面对着的方向一指，“居东南，面向西北，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完她就朝西北方走过去。 “我随你一道。”李溱溱抬步跟了上去。 二人并排，一左一右分别探查周围的草丛，如此走了数百步。 “在这里！” 李溱溱在用剑拨开一个草丛时，突然见到了一具同样的白骨以及石堆。 元湘走过来，立即燃起一道火符，用灵力送到了空中。 站在原地的几人见一道火符升空，顿时知道他们寻到了。 如此，暂时将这两个阵点看做龟的首尾，那么四肢就应两两分布在侧了。 沈镜黎抬眸，“他们找到了，该我们的了。” “咳咳，还有四个方位，芷师妹一个，衍师弟一个，黎师妹一个，小师弟一个，完美。”温知许一挥衣袖，就将众人安排好了。 一回头，就见四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温知许摸了摸鼻子，憨笑了下，“师兄运气一向不好，为免生事端，就同师叔一道留在原地了。” 听他如此说，清芷和清衍立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当即转身各自选了方向离开。 沈镜黎挑眉。 他运气不好……这两人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沈镜黎忽然记起元湘也曾这么说过他，当时是在秘境中，她没仔细问。 她停下思绪，先不去想这些了。 朝温知许点了点头，就和寻竹各自走了一个没人去的方向。 出乎意料的顺利，不到一刻钟众人就将阵点找齐了。 六个火符在空中猎猎燃烧着。 此时，温知许用灵力传音给了众人，“我来倒数，一齐毁掉阵点。” 暴力破阵只需要在同一时间毁掉阵点即可，如此不管真假，不论陷阱都是无用的。 “三，二，一……” “等等！” 在倒数结束的一瞬间，云闲顿时想明白了他看到那白骨上的龟影阵印记时，为何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感。 然而，有些迟了。 灵力一瞬没入了石堆和白骨，阵点非但没有被毁去，反而将灵力吸纳了进去。 云闲立刻走到白骨身后。 果然就见白骨尾骨上的那抹印记逐渐清晰了起来，有三道划痕显露出来。 温知许走到云闲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叔。” “是倒转的龟影阵。” 云闲眯了眯眼，“而且，被人加了点东西进去。” 云闲有一阵子一直在钻研阵法，龟影阵是他在书上见过。 但对于此类阵法，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因而只是匆匆略过。 这龟影阵的图案本就是上下相对应的，倒转之后几乎看不出来，只有细微的差别。 他在看见是龟影阵时，并没有想到阵法倒转，只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龟影阵，主围困。 而倒转的龟影阵，主围杀！ 第16章 围杀 如此，围困阵法便成了围杀阵法。 印记之上还有三道突兀的划痕，便是云闲口中所说的，被人加进去的东西。 划痕断掉了阵法中的几条线，给这个阵法更添了几道凶险。 云闲站起身，将这些信息传音给了其他人，之后便注意着阵点的变化。 吸纳灵力之后，白骨上顿时泛起白光，石堆渐渐化为齑粉。 最后一点石块化为粉末被风吹散时，白骨顿时动了。 此时，站在阵点旁边的几个人亲眼见着…… 白骨，消失了！ 在阵点没有顺利被毁的时候，沈镜黎就警惕了起来，听完云闲的传音后，手中已然握着一道长鞭。 星言玄色的鞭身似融入夜色，周身却与它的主人一般，泛着凌厉气息。 白骨消失的瞬间，沈镜黎就察觉到身后有风声响起。 她立即挥动星言。 长鞭带起破空声，比她更先触及身后的危险。 一声清脆的抽打声响起，沈镜黎回头就见一具白骨被击飞了出去。 白骨竟没有散架，反而起身再次朝着沈镜黎袭来。 沈镜黎紧紧盯着它，手中长鞭挥舞，带起一片星光。 无数小光球升空，在某一时刻随着长鞭一齐落在白骨身上。 一阵爆裂声响起，白骨沾道小光球的地方泛起黑色，然而动作却没有受阻。 在沈镜黎再次出鞭时，白骨一动，瞬间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她眉头骤然压低。 好快。 这白骨的移动速度竟如此快，她完全看不清！ “嗖——” 破空声响起。 凭着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沈镜黎立即矮身。 一声钝响传来，她转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赫然插着一节骨头。 她余光中突然捕捉到一抹白影，定睛一看，那具白骨静立着，手中居然也拿着一条长鞭。 长鞭由骨头连接而成，是一条骨鞭。 她顿时怪异地看着那白骨。 这是在…… 学她？ 下一秒，白骨挥动它手中骨鞭。 在袭向沈镜黎的时候，自骨鞭上射出无数指骨大小的骨头。 沈镜黎：“……” 果然是在……学她吗…… 那就看看它学去的招数如何吧！ 她当即迎面挥出一鞭。 星光与骨头在空中相撞，光球爆裂的瞬间，骨头顿时被原路击飞了回去。 那具白骨身形一闪，骨头尽数射入土里，带起一片飞尘。 飞尘散去，白骨又不见了踪影。 沈镜黎在原地等了半晌，白骨再没什么动静。 倒是不远处两个身影走了过来。 “镜黎师姐。”清衍一边朝她挥手一边同清芷一起快步走过来。 “阿姐说这边噼里啪啦的，肯定是你弄出来的动静，果然没错！” 刚说完就被清芷一手肘警告了下。 沈镜黎看向清芷。 清芷收回手，佯装无事，抬头看天。 “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沈镜黎问他们。 “我本来刚将阵点销毁，就听到了师叔的传信，在折返回去的时候碰到了阿姐。”清衍如实道。 清芷点头，“嗯，我们本想去师叔那边看看出了何事，” 说着她抬眸看着沈镜黎，接着道，“结果在半路忽然听到你这边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先到这边来了。” “师姐，你这边怎么回事啊？还有师叔，他的传音是什么意思？”清衍不解地看着沈镜黎。 沈镜黎皱起眉头，对着清衍缓缓问道，“你刚刚说，你的阵点销毁了？” “对啊，”清衍点了点头，“阿姐的也销毁了。” 清芷在一旁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没错。 沈镜黎看着这两人，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白骨呢？” “白骨自然也毁了。”清衍理所当然。 沈镜黎垂眸，喃喃道，“毁了……” 清芷见沈镜黎神情不对，便知她这边的阵点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她抬头看了看空中燃烧着的火符，又看向四周，眉头缓缓蹙起。 清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上空的火符还燃着，地上却空空如也，不见残骸，挠了挠头。 他的阵点毁了之后，石块化为了齑粉，而白骨则变成了碎块。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想到沈镜黎刚刚问他白骨的情况，便问道，“师姐，你这的白骨呢？” “活了。” “啊？！”清衍顿时躲到清芷身后，看着沈镜黎控诉道，“师姐，你又吓我？” 说到最后他有点不确定。 因为沈镜黎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沈镜黎视线划过姐弟二人，提醒道，“还在附近，多加注意。” 清芷神情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啊……”清衍见她说的是真的，面上空白了一瞬。 白骨，真活了？ 突然，远处一道雷电落地，一瞬间照亮了这片坡地。 “看来他运气确实不好。” 沈镜黎说完抬步朝那边走过去。 她想，温知许应该也是发生了她这边一样的事。 这样看来，她的运气也不怎么好嘛。 三人快速朝着雷电闪过的方向靠近。 行至半途，异变突发！ 天雷滚滚，只见雷电之下出现了一道不断变大的身影。 最终形成了一具五米高的巨型骨架。 沈镜黎三人齐齐都抽一口冷气，继而脚下轻点，迅速飞身赶过去。 三人赶到时，正见温知许一剑挡住巨型白骨重重落下的手掌。 云闲站在他身后，抬手给他输送灵力。 他周身灵力顿时暴涨，手中长剑渐渐没入白骨掌心。 这时，一道火光闪过，寻竹赶到提着长枪迎了上去。 见状，沈镜黎三人立刻加入战局。 几人合力之下，白骨断了数根骨头，隐隐有了颓势。 沈镜黎闪身靠近白骨，攀住它身上的骨节，迅速向上爬去。 踩到白骨的肩膀时，手中长鞭一挥，顿时牢牢缠住了它的颈骨。 她用力向后一拉，周遭游动的光球一个接一个在白骨颈边炸开。 白骨似被她激怒，抬手朝她抓过来。 沈镜黎另一只手中蓄起灵力，准备抵挡。 就在它即将要抓住沈镜黎时，突然一道玄色身影飞身而至，冒着火的长枪稳稳抵住了它的指骨。 寻竹手持赤华挡在沈镜黎身前，此时映着的火光的眼眸更胜眉心红痣耀眼。 第17章 受伤 沈镜黎见寻竹替她挡住了白骨，顿时调动周身灵力，手中长鞭寸寸收紧。 白骨的颈骨传出“咔咔”的响声，它开始疯狂地动了起来。 似乎是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然而它并未如愿。 它转而想收回攻向温知许几人的那只手，却又被他们拦住。 一时之间，六人一白骨陷入了僵持之中。 沈镜黎手中蓄力，一股强烈的灵力没入星言，顿时无数星光散开，又瞬间收拢撞向白骨。 无数小光球同时爆裂，白骨浑身一颤，踉跄后退了一步。 众人见状，立即出手追击。 未曾想，一团黑雾忽然自草丛中脱出，直冲白骨头部。 云闲最先发现，手中折扇一瞬间挥了出去。 碎梦旋转着，带着凌厉的杀意冲向黑雾。 然而在碎梦与黑雾即将碰撞之时，黑雾突然一分为二，避开了这一击。 随后，黑雾迅速合拢，速度不减半分，直直冲向白骨。 碎梦一击不成，在空中转了个圈，迅速回旋追向黑雾。 黑雾却在碎梦追上来的前一秒迅速没入了白骨眉心。 刚刚已经显露出败势的白骨顿时狂暴起来，疯狂摆动起身躯。 温知许和清衍清芷三人瞬间被它横扫出去摔在地上。 沈镜黎和寻竹二人在白骨上艰难稳住身形。 白骨大手朝他们抓过来，二人只能闪身躲避。 混乱中沈镜黎暂时撤去了缠在白骨颈间的长鞭，以此来抵挡白骨攻向他们的手掌。 那团黑雾不知是什么，竟让白骨实力大增。 温知许三人竭力攻击白骨下盘，带着雷霆之势的剑意与大开大合的刀意不断落在白骨身上。 然而白骨恍若未觉，只顾着与沈镜黎和寻竹二人缠斗。 沈镜黎躲开白骨的迎面一掌，突然听到寻竹略带惊慌声音响起。 “小心！” 感知到身后危险的那一刹，沈镜黎立时就知道，躲不过去了。 太近了！ 她微微侧身，避开要害，却将左肩完全暴露。 正准备生生抗下这一击，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玄色身影。 几乎是一瞬间，沈镜黎就知道了寻竹想干什么。 他想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攻击！ 可这无疑会使他重伤…… 沈镜黎当即挣开他的手，手掌翻转，在他快要靠过来时将他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左肩一阵剧痛传来。 寻竹被她推开的一瞬间，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划过错愕与慌乱。 下一秒，他就见沈镜黎的左肩被一根指骨刺穿。 鲜血染红了沈镜黎的衣衫，大片刺眼的红色占据了他的视线。 “师姐……”他的眼眶顿时红了。 被指骨狠狠刺中的沈镜黎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另一只手挥动长鞭缠住一根白骨，借力向前几步荡了出去。 随着她的动作，那根指骨从她的左肩抽了出去。 白骨不知何时，竟又生出了两条手臂。 此时它沾了鲜血，更加暴动，攻势猛烈，步步紧逼。 寻竹眉宇间酝着一股浓浓的郁气，手中长枪火光暴涨，与白骨正面抗衡。 沈镜黎受伤实力削减，他始终护在她身旁，半步不退，几乎接下了白骨的全部攻击。 沈镜黎见他如此，眉头渐渐蹙起。 他要护着她，独自一人便支撑不了多久。 而她，即使受伤也不至于战力全无。 她向前一步，与他并肩。 就在这时，云闲突然动了，他飞身而起停于空中，手中拿着的不再是那把折扇，而是…… 一把无鞘之剑！ 剑身银白，隐隐有一道红线附于其上，此时正微微亮起。 下一刻，只见他身形一动，众人尚未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只听一道尖啸自白骨口中响起，他就已经收剑回到了原地。 白骨眉心渐渐浮出黑雾，消散在空中。 突然，白骨动作停止了，像是僵住一般。 “咔”地一声响起，这巨大的白骨陡然一分为二，径直倒向地面。 竟是被拦腰斩断！ 还在白骨身上的沈镜黎和寻竹一时身形不稳，跌落下去。 一声鸟鸣响起，清芷的剑灵——青鸟身形瞬间变至原先的几倍大，快速扇动翅膀飞了过来。 它稳稳接住了二人，帮他们缓冲了下，缓缓落回地上。 身后白骨重重倒在地上，惊起一片落叶与飞尘。 它渐渐化为齑粉，与落叶飞尘一齐飘落在地。 沈镜黎心绪还停留在那令她震惊的一剑，转头看向云闲，却见他蓦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 又想起他之前说他自己重伤未愈，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其他人一回头见这一幕惊了下，赶紧围了过来。 沈镜黎单手扶着他缓缓坐下。 清芷立即上前走了过来，近距离看见二人的情形顿了下。 这两人一个血染红了半身，另一个唇角带血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真是一个比一个惨。 沈镜黎见她犹豫，便道，“先看看师叔。” 她肩上这伤未伤及要害，而云闲这明显像是内伤，更为紧急。 清芷看了她肩上一眼，蹙着眉，稍微点了下头。 她转身运转灵力，先为云闲治伤，压制他暴动的灵力。 云闲眼眸半阖，气息有些不稳。 随着清芷施展的治愈之术，他体内暴动的灵力渐渐平息。 沈镜黎见他抬了抬手，动作有些勉强。 她问，“师叔，你想做什么？” 云闲抬眸看了她一眼，“储物袋中有丹药，粉色的那瓶。” 沈镜黎会意，从他身上取下储物袋递到他手指前。 见他解开禁制，沈镜黎便从中翻找粉色的药瓶。 云闲的储物袋中什么都有，瓶瓶罐罐单独放在一个角落，各式各样的都有。 沈镜黎收敛心神，并未多看，从中找到两种粉色药瓶递给云闲。 见他指了下刻有莲花纹的那瓶，沈镜黎便将另一瓶放了回去。 她从有莲花纹的那个药瓶中倒出了一粒丹药，正想用灵力将其送入了云闲口中，却见云闲制止了她。 沈镜黎见他抬手指了指她，有气无力道，“给你的。” 她一愣。 继而弯唇笑了下，“多谢师叔，师叔不用丹药？” 云闲微微摆了下手，一向清绝的面容有些苍白，神情却是平静的，看不出是否在承受着痛苦。 然而沈镜黎初初扶住他的时候，他明明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想来是痛的吧，他却半点未曾显露出来。 沈镜黎垂眸，服下了手中那粒丹药。 第18章 争论 丹药自一入体，沈镜黎就感到一股暖意在身体中舒展开来，受伤的肩膀微微发热，痛感散去不少。 她这才抬起眼眸，看向旁边一直守在她身侧的寻竹。 见她看过来，寻竹的唇紧紧抿起，眼神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沈镜黎看着他，目露严色，说出口的话夹着怒意，“刚刚那一击我已经避开，你却要以身作挡，若我没有推开你，此刻你便该是躺着的！” “你没有避开。”寻竹下颌紧绷。 “我如何没避开？不过是皮肉受些轻伤，用得着你拿命去挡？！” 其他人噤若寒蝉，一般沈镜黎生气的时候是没有人敢插嘴的。 温知许面露犹豫，张口欲言，“师妹……”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镜黎扫过来的一眼给堵了回去。 她重新看向寻竹，眼前浮现起他当时看她受伤时那通红的眼角。 半晌，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以后不可如此，寻竹。” 她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这是很不聪明的做法。” 见她态度软化，温知许才笑呵呵地开口，“听到没，小师弟，你师姐是为你好。” 他转头又看向沈镜黎，“黎师妹，小师弟也是不想看你受伤。” “嗯嗯。”清衍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 沈镜黎心中自然是知晓的，她抬起手摸了摸寻竹的头。 寻竹顿时放松了下来。 “元湘和师姐呢？”沈镜黎一直未见这两道身影。 她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动静，黑暗中两道身影靠近。 元湘扶着李溱溱快步走了过来。 温知许走过去帮着元湘将李溱溱扶到云闲旁边的一棵树下，让她靠坐着，“这是怎么了？” 清衍和寻竹在几步外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沈镜黎朝元湘他们走了过去。 元湘正准备回答，突然见沈镜黎半身的血，惊了下。 “师姐！你受伤了！” 因着周遭情况不明，沈镜黎还没来得及换件衣裳。 “皮肉伤，已无大碍，你们破坏阵点时遇到了变故？” “嗯，那阵点有古怪，非但毁不掉，那白骨还活了。” 元湘回头看了眼李溱溱，继续道，“李师姐一时不慎中了毒，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她喂了解毒丹。” “臭元湘，你用毒不分敌我啊？”李溱溱有气无力地开口。 元湘立即反驳。 “我的毒才不会伤到你，那白骨邪门的很，谁想到它还会学我的招式！” 元湘回想当时与那白骨缠斗，心中郁闷。 她自己都差点中招。 “对了，师姐，那白骨躲起来了，怕是还在附近。” 沈镜黎听完，道，“与我那边情况一致。” 她回头看向寻竹，“寻竹，你那边的阵点如何？” “已毁。”寻竹言简意赅。 沈镜黎轻声道，“六个阵点，三个被毁，三个生变……” 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空地，那里树木断折，一片狼藉，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白骨的粉末。 温知许神色肃然，他道，“如此，暗中还有两具白骨潜藏着，需得多加小心啊。” 那厢，清芷给云闲疗伤完成后，立即走到沈镜黎身边，帮她检查伤势。 云闲睫羽微颤，缓缓抬起眼皮，嗓子有些痒，干咳了几声。 其他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过去。 “师叔，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了。”沈镜黎严肃脸。 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衍附和道，“嗯嗯，杀了一个白骨，差点赔个师叔。” 云闲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好好修炼，多涨些实力。” 他之前的伤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全的。 本以为已经好了大半，没想到才用一剑，就如此了。 他眼眸微抬，看向沈镜黎，指了指她，接上刚才的话，“尤其是你。” 沈镜黎一愣。 “师叔，师姐可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清衍在一旁指了指除云闲之外的几人。 李溱溱恢复了点力气，撑着元湘的手臂站了起来，看向沈镜黎，“她修炼刻苦着呢，每次试炼都是第一。” 李溱溱想起自己每次都被她压着打，有些牙疼。 她一开始是不服气的，次数多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和努力。 “试炼第一？”云闲点了点头，又道，“受伤也是。” 其他人一下看向沈镜黎，她原先淡青色衣衫上染着大片的血迹，看起来颇为惨烈。 众人心想，这倒也是。 先前遇到那尸妖时，除了元湘受了点轻伤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下了蛊。 如今也是，云闲是牵扯到旧伤，李溱溱中的毒也是很寻常的。 而沈镜黎…… 虽然她若无其事地站在那，但她的肩膀确是被实实在在地戳了个洞。 “肩上骨头断了，左臂短时间内不能再使力。” 清芷检查完，驱使灵力在她伤口处游走，去白骨除残留在她体内的邪气。 “这白骨异变太突然，就算师叔不出手，破釜沉舟也未必胜不了它。”沈镜黎静静地和云闲对视。 若不是那白骨又突然冒出两条手臂…… “你不知它会异变吗？” 沈镜黎一愣。 她之前和白骨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它会异变…… 只是先前这白骨已经进行了一次异变，身形扩大了好几圈。 没想到它又会二次异变…… 沈镜黎抿唇。 到底是她大意了。 云闲看着她神情变化，扯了下唇角，“破釜沉舟？还不到时候。” 温知许看着这两人，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愧疚道，“师叔，师妹，都是我……连累你们了。” 他的运气着实不好，听沈镜黎和元湘先前所言，她们遇到的白骨实力明显没有这么强。 而他这边…… 他在的地方，灾祸的威力仿佛都被加持过…… 此时始终压在他心底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是不是他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是你布的阵？”云闲率先开口，斜了他一眼。 温知许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沈镜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他每次安慰人的语气，道：“师兄，运气一说实在荒诞，不要郁结于此。” 第19章 安慰 温知许听完沈镜黎这一番话，感觉他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另一边的肩膀也被人拍了下，转头就见清衍站在他身边，对他道，“对呀对呀，师兄，这也不能怪你那所谓的坏运气啊，这是别人特意布下的阵，我们身在阵中，就必然会受到攻击。” 那边清芷手中为沈镜黎治着伤，抽空白了他一眼，“我们本就是追着邪祟跑，受伤是时候还多着呢，不是还有我呢吗。” 温知许看着他们，心中暖意流淌。 身后也有人开口，元湘满不在意道，“我们可是修者，难道还怕那些邪祟不成。” 温知许释然一笑，眼中闪着泪光，缓缓点头。 李溱溱看着这群人，听着他们说这些让人牙酸的话，仿佛起一身鸡皮疙瘩。 正旁观着，突然见温知许泪光闪闪地看向她，似乎期待地等着她说些什么。 李溱溱：“……” 看他这副样子，李溱溱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很不自然。 温知许看她干什么？！ 她不会安慰人啊！ 他难道指望她会说这些酸话？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一句，“与其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快点想想如何破了这阵。” 说完李溱溱赶紧扭头朝旁边走了两步。 沈镜黎看着她，低头笑了下。 她这师姐果然不会安慰人，温言软语和她向来是不搭的。 上次见她这副无措的模样，还是元湘喝醉后拉着她说心里话的时候。 最后，还是沈镜黎把元湘拉走，解救了她。 “还笑得出来，不疼么？”给她疗伤的清芷收回手。 沈镜黎正想说话，突然就听道一声奇怪的呜咽声。 她转头一看，就见温知许快速冲到一棵树下蹲了下来。 他面朝树干，背对着他们，肩头微微耸动，呜呜咽咽的完全没他平时注重形象的样子。 众人：“……” 温知许抽泣道，“师兄真是没白疼你们，师兄太感动了，呜～” “呃……”沈镜黎抽了抽嘴角。 她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语塞。 关键他原先也不这样啊，明明挺端方持重的……吧？ 其他人皆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那蹲在树下的那道身影。 清芷无语地收回视线，继续对沈镜黎道，“你这伤口要放普通人身上早就流血而亡了，我替你接上了骨头和筋脉，接下来好好涂药。” 她说完将一个深棕色的木盒塞到了沈镜黎怀里。 木盒制式简朴，入手有些粗糙毛边，从中散发着阵阵药香。 沈镜黎打开看了看，是一种褐色的膏体，还能看到或大或小的黑色杂质。 她挑眉，“师姐你这药膏，有些粗糙啊。” “有就不错了。”清芷没好气道。 这可是她出发前一夜连夜熬制的！ 由于时间比较紧，她只熬了几盒备用，哪里还管杂质不杂质的。 “温知许你有完没完？！” 另一边，李溱溱实在忍无可忍，对温知许怒吼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沈镜黎看过去，李溱溱正一脸嫌弃地踢了下地上蹲着的温知许。 这一下，温知许收敛许多，只隐隐传出几声抽泣音。 “师兄你被哭包传染啦？” 元湘蹲在他旁边，正一脸新奇地歪头去看他的脸，被他侧头躲开。 她说着还抬头看了看清衍。 一旁的清·哭包·衍满眼无辜地回望着她。 温知许或许是终于觉得有些丢人，抬手给自己施了个隐身诀，就这么消失在众人面前。 清芷和李溱溱对此同时给了他一声轻哂。 这两人刚出声就怔了下，随后两脸不高兴地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扭开头。 清芷：“哼！” 李溱溱：“哼！” 元湘：“噗。” 没忍住笑了出来的元湘下一秒就感受到两道目光戳在她身上。 她连忙拉过一旁的寻竹挡在身前，隔绝这两人的视线。 而另一边的清芷和李溱溱纷纷拂袖各自走到一边。 “呵，性情中人。”云闲特有的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沈镜黎朝他看过去。 云闲又将他的碎梦拿在手中，像使普通的扇子一样随手扇着风。 他脸上带着轻笑，眼皮半阖，长长的睫毛垂下。 也不知他是在说谁。 “妈呀！” 温知许突然现身，站立不稳向后踉跄了下。 只见他隐匿身形之前蹲着的地方缓缓鼓起一个土包。 土包不断向上鼓起，慢慢裂开，突然伸出了一只森森的手骨！ 手骨伸出来的下一刻，顿时尘土飞扬，一具完整的白骨架蹿了出来。 众人纷纷后退几步，握紧手中武器。 待尘土散去，白骨立即冲向他们，手中骨鞭挥动，发出细碎的骨头碰撞声。 白骨攻势猛烈，动作招式与沈镜黎极为相像。 它挥舞着骨鞭，无数细小的骨头自骨鞭弹射出去，落在实物之上便瞬间炸开。 沈镜黎挑眉。 这白骨之前和她对战时还不会炸呢。 她手腕微动，甩了下长鞭，刚作势要出招，却突然被一个人给拱到了一边。 “黎师妹，这白骨学你学的还挺像，”温知许撞完她头也没回，边与白骨缠斗边道，“伤号就不用动手了，一边歇着。” 沈镜黎便只好提着星言走到云闲身边，和他一起观战。 两人离得不远，不时就有细小的骨头飞过来。 沈镜黎手中一道灵力没入长鞭，顿时星星点点从鞭身中散了出来。 无数小光球围在两人身边，挡住飞溅过来的骨头。 沈镜黎正看着那边激烈的打斗，云闲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打算一直穿着这身？” “嗯？”沈镜黎转头就见云闲用扇子指着她的左肩。 她低头一看，青碧色的衣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现下已有些干涸。 “忘了。” 确实忘了，如今暂时闲下来，这衣裳也该换了。 云闲抬手挥出一道灵力，落地瞬间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结界。 是一个用于藏身的结界，人在其中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他下巴微抬，示意沈镜黎过去。 沈镜黎会意，道了一声，“多谢师叔。” 随后走到云闲设的结界中，褪下了那身染血的衣衫。 第20章 白骨化人 云闲看着她走进结界，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重新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白骨。 那白骨仿佛是另一个沈镜黎，一招一式皆像是复刻过来的一般。 只是…… 云闲朝着沈镜黎所在的结界微微侧了下头。 脑海中回忆起少女在高大白骨身上翩飞甩鞭的身影。 他想，还是沈镜黎用这些招式好看。 另一边。 “嘶。”元湘倒抽一口气。 她揉了揉被一个小骨头打中的地方，有些恼了。 “什么破招……”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猛地挺了下来。 李溱溱在一旁开口，“你师姐的破招数。” 元湘手中长剑萦绕着紫色雾气，不断砍向白骨。 她听完李溱溱这话，幽幽来了一句，“师姐记仇。” “我又不怕她。” 虽是如此说，李溱溱还是朝旁边看了一眼，没见到人影，便收回了视线专心对付白骨。 摄人的寒意带着剑意落在白骨身上，绽开朵朵霜花，使得白骨裂开了道道细小的缝隙。 寻竹换回了长剑，不再用赤华。 他手中长剑外表平常，剑招藏锋于内，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 那拿着骨鞭的白骨受着六人的夹击，几招下来就渐渐不敌。 温知许唇角一勾，“平时被黎师妹压着打，这次也算翻身一回。” 李溱溱：“这是邪祟，又不是那家伙。” “这邪祟学了她八成的招式和身法哎，打败它不就约等于打败她。” 清衍提醒他：“但我们是以多胜少，师兄。” “这不重要……” 这几人的对话随着风传进不远处云闲的耳中。 他想，这群人怎么跟他一样，都这么不靠谱，打架还得聊天。 无非就是有信心能对付得了这个，若是之前那个大的白骨，定是严阵以待的。 正漫不经心的想着，身边脚步声响起，有人坐在了他旁边的地上。 云闲侧头看过去。 就见换了身衣裳的沈镜黎一腿曲起，豪放地坐在他身旁。 她换了件靛青长袍，左肩至腰间用银线绣着大片的纹样，纹样是一只精致却张牙舞爪的猛兽。 腰间和袖口分别被玄色的腰带和护腕紧紧束着，显得身影有些单薄。 头发全部高高束起，干净利落，暗色的衣服使她整个人显出一股凌厉感。 云闲垂眸看着地上搭在自己衣摆上的一片靛青衣角。 他道，“怎么换了件这么暗的？” 靛青色衬得人沉稳，将她身上那份张扬明媚都压下去了几分。 沈镜黎眼中映着那边打斗的画面，回道，“山村老林的，还是简单低调些好。” 她说完云闲就没声了，某一刻，她顿了下，她突然转头，就见云闲正看着她。 她视线下移看了眼云闲身上穿的那件张扬的红衣，又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我没说你，师叔。” 见云闲不说话，她又道，“真的。” 沈镜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诚些。 天知道，她真的没有影射他的意思！ “嗯。”云闲收回视线。 “一件衣服而已，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低调什么？咱们这一行人哪里低调了？” “倒也是。”沈镜黎点头。 她转头看向那边与白骨打斗的那几人。 他们这一行人想不引人注目倒也难。 “而且，”云闲再次开口，“你这一身并不低调。” 暗色不等于低调，她这一身也依旧很是显眼。 “但是它简单呀。”沈镜黎理所当然。 这是她的衣服里最简单易打理的一件。 说话间，不远处打斗声小了起来，白骨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 这白骨能撑这么长时间主要还是它的速度够快。 如果只凭借着从沈镜黎那里学去的招式，它是抵挡不住六个人群攻的 温知许一剑劈在它身上，电流闪过，整个白骨虚化了下。 他用力眨了下眼，这白骨刚刚好像变化了下。 在它虚化的一瞬间，似乎，像是长出了皮肉…… 他一转头，与身旁的寻竹对视了眼。 寻竹正皱着眉，显然他也看到了。 “怎么回事……我去！”元湘惊呼一声。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白骨，在他们几人的注视之下，变成了沈镜黎的模样！ 只一瞬间又变回了白骨，两种形态交替了几次，最终彻底保持在了肉身的形态。 温知许眉头一压，手中万钧剑身隐现雷电，“我说你学的像，你也不能直接变成我黎师妹吧。” 他一抬剑，一道剑气瞬间落在面前“沈镜黎”的身上。 它蓦地吐出了一口血，抬头半是震惊半是恨意地看向他，缓缓后退。 众人眉头皱的更深，被这双眼看着，温知许甚至心里都冒出了悔意。 仿佛不该伤它…… 温知许握紧剑柄。 这不过是邪祟，又不是他师妹。 他提剑向前走了一步。 那邪祟慌了下，竟缓缓开口，“师……兄……” 众人顿时惊了下，没想到它还能口吐人言。 这道声音虽然有些磕绊，但声调和嗓音都像极了沈镜黎。 一道剑光飞快闪过，带起一阵破空声。 众人回神，只见地上那邪祟眼睛大睁着倒在地上。 而它的眉心正中赫然插着一柄利剑！ 那柄剑银白的剑身上两面都有着晦涩的符文，此刻正闪着金光。 白色的剑柄上镶着一颗红色珠子。 花舞，沈镜黎的佩剑。 花舞的剑柄众人都知道它的来历。 沈镜黎曾赤手空拳，仅靠阵法和符咒杀死了一头三眼凶兽。 这个剑柄就是那头凶兽的一节脊骨，而那颗红色的珠子，则是凶兽那长在眉心的第三只眼睛。 众人回身看过去，就见沈镜黎和云闲一前一后走过来。 沈镜黎上前，微微弯身，与地上那东西面对面。 它被花舞剑钉在地上，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 她看见沈镜黎后，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态眼神都渐渐变得和她一模一样。 这无疑是无比怪异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被剑插中眉心，一个弯腰与它对视。 众人见此，心里都有些发毛。 沈镜黎面无表情，握住剑柄，缓缓旋了下剑身。 瞬间，剑下的那邪祟又重新恢复了白骨的样子，然后渐渐化为齑粉散在地上。 第21章 再遇 白骨消散后，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还有一个。” 沈镜黎缓缓抬起眼眸。 突然，一道熟悉的哨声响起。 众人立即转头。 不远处一棵树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稳稳立于枝头，将树枝压弯稍许。 见众人看过来，一起双手缓缓抬起将头上的兜帽向后摘下，露出了里面狰狞干瘪的面容。 “桑宁。” 沈镜黎紧盯着它。 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它一直跟着他们吗…… 沈镜黎突然觉得自己胸腔一阵翻涌，眼前模糊了一瞬。 她抬手捂上胸口，闭了闭眼。 元湘自桑宁露出脸的那一瞬就面色一变。 它是下蛊的人，也可称作蛊母，一经出现必然会引起中蛊之人体内的蛊虫躁动。 元湘便一直注意着沈镜黎，见她突然面露异样，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师姐，你怎么样？” 沈镜黎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将体内那股躁动压下，抬头看向桑宁。 桑宁飞身离开树梢，衣摆翻转，划过空中，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它抬起手，朝着沈镜黎的左肩隔空轻轻点了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受伤，我可心疼呢。” “呵。”沈镜黎轻哂一声。 “呸，你这邪祟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整日惦记别人的身体，要不要脸！”李溱溱用剑指着桑宁，半点不客气。 “说那么多干什么，既然现身了，就留下吧！”清芷手中挽了个剑花，剑意伴随着一声清脆鸟鸣，瞬间袭向桑宁。 “芷师妹说的对啊。” 温知许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个人齐齐迎了上去。 元湘制止了要动手的沈镜黎，将她扶到了云闲身边。 “师叔，麻烦你看着师姐了。” 她说完又对沈镜黎道，“师姐，你如今这个样子，不要总想着动手，而且你最好理她远点。” 沈镜黎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下，“好吧。” 得到她的回答，元湘提着紫砂剑回身去帮忙了。 刚几步就见清芷被桑宁一掌给击退，她上前拦腰扶住清芷。 “师妹，修为有待提高啊。” 说完，元湘就放开她，闪身上前抬剑砍向桑宁。 只留下清芷一脸愤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于医道一术天赋卓绝，然而好像要论攻伐之术却差强人意。 清芷活动了下刚刚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不服气地再次冲了上去。 沈镜黎在一边看着，眉头始终皱着。 数日不见，桑宁竟有了不凡的修为，与多人对战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还游刃有余。 之前与她在木屋前交手时，她分明实力不强。 是装的？ 否则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大增？ “皱眉容易变丑。” 沈镜黎的思绪被云闲打断。 她下意识舒展了眉头，侧头看向身边那人。 “师叔，你说它是如何以尸妖之身，在短时间内实力增长这么快的？” “尸妖乃邪物，自是修习邪法。” “邪法就可短时间修成如此？” 沈镜黎看了看桑宁，眉头又不自觉蹙起。 “任何修为都不会是凭空增长的，它最快的办法无非就是吞掉别的邪物。” 吞掉别的邪物，占据其修为，亦或是积攒阴煞之气，便可实力骤增。 “原是如此……”沈镜黎喃喃一声。 她又想起之前她用束身符困住它，却莫名其妙被解开的事。 被束身符困住的人不可能解自己解开。 而当时确实没看到旁的人影…… 不过，没看到不代表不存在。 她道，“师叔，它应该还有同伙。” “嗯。” “你知道？” “有所猜测。” 沈镜黎刚要再问，却见那边响起几声惊呼。 桑宁五指成爪，手上附着黑气，正俯身单手拍在地上。 而其他人纷纷被击飞了出去。 “这么厉害？！”清衍揉了揉摔疼得屁股起身。 缓缓握紧手中的刀，刀身渐渐亮起金光。 本来摔在地上没什么事的众人正要起身，见他如此，又齐齐重新伏了下去。 温知许甚至“嘶”了一声，面露痛苦，抬手捂住右手手腕，像是受伤了一般。 清衍见状，周身气势顿时改变，面上一片肃然。 再次飞身冲上去，凌空挥出了带着磅礴之势的一刀。 “喂，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李溱溱压着声音道。 温知许对她眨了眨眼，“不夸张，衍师弟能信。” 李溱溱一脸不理解地看向清衍。 他还真信。 不是，非得他们不敌，这家伙才爆发，什么毛病！ 另一边，元湘扶着树从草丛里站起来，“呸”了一声，吐掉了口中的一片叶子。 温知许注意到她，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站起来了？ 元湘却没看他，提步就要朝桑宁那边走过去。 温知许转头又看向清衍。 果然，清衍已经注意到了元湘，周身气势渐渐弱了下来。 其他人索性也都起身，作势要迎上去。 却见桑宁突然后退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然后闪身，一瞬间来到了沈镜黎面前，被云闲用扇子抵住不得前进半步。 纸扇一刹变得锋利起来，宛若利刃。 桑宁感到被扇子抵住的地方隐隐传来入骨般的灼烧感，它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只看着沈镜黎。 “下次见。”它道。 随后迅速朝远处飞身离去，同时沈镜黎猛地单膝跪在地上。 众人惊了下，被沈镜黎吸引了一瞬视线，再想去追桑宁，已经不见了人影。 便收剑回鞘，先去查看沈镜黎的情况。 沈镜黎拳头紧握，忍着这瞬间爆发的钻心之痛，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视线有些模糊，她感到一道带着凉意的灵力缓缓进入身体，替她抚平了些疼痛。 是清芷。 疼痛减弱，她缓了下，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她抬手，示意清芷停下。 “我只能大概找到蛊虫所在，却无法剔除，”她说完转头看向元湘，“你说之前说想到法子了，需要找药，没找齐吗？” 之前到达五神庙之前，元湘几人一直落在后面寻找药材。 后面一直没来的及问找的如何。 元湘垂眸，道“还没。” 清芷正欲问她到底还缺些什么药，寻竹突然转身看向远处。 同时，众人都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音在靠近。 第22章 村民 声音渐渐放大，点点火光出现在远处，朝着众人靠近。 火光之下有人影晃动，隐隐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众人俱是一怔。 李溱溱：“怎么有人……阵破了？” “不应该啊，不是还有一个白骨呢吗？”清衍疑惑道。 沈镜黎站起身，目光微沉的看着那些火光和人影。 人影渐渐靠近，看样子有四五人左右。 那些人走着走着，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加快速度走了过来。 待离得近了，沈镜黎就发现，那些人都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壮年。 “你们是干什么的？”隔着一段距离，那些人停住脚步，朝他们问道。 沈镜黎率先开口，“江湖中人，游历到此。” 温知许顿时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腰间被人杵了一下，转头就见李溱溱目露警告，似是让他别乱说话。 温知许本来也没打算开口，见她如此，将唇抿了起来，证明他不会插嘴。 “跑江湖的……”有一人小声嘟囔道。 “大木，”有一个稍微年长的青年打断了他，站了出来，“原来是江湖侠客，各位义士怎的在这里停留啊？” 这人年约四十，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即使中年也不失俊朗。 沈镜黎回答道，“路上遇到一名老者，见他有些神志不清，便护送他到了这儿。” 那些人听了顿时骚动起来。 “杨老头！”先前那个名叫大木年级较轻的人惊呼一声，凑到那名中年人身前，“文叔，肯定是杨老头！” 路绍文朝四周看了看，并未见到熟悉的人影，上前两步，道：“不知义士口中的这人所在何处啊？” “不知道躲哪了，就在附近吧。”沈镜黎随口道。 “你们找他干什么？” 路绍文道，“不瞒义士，这人是我们村里的，生病烧坏了脑子，总是乱跑出来，我们此次就是来找他回去的。” “这样啊。” 她说完，寻竹就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从草丛中提溜起了一个人。 疯老头在他手中不断挣扎，吱哇乱叫着。 沈镜黎一笑，对路绍文道，“喏，这不，在这儿呢。” 寻竹提着疯老头走近，那几名村民顿时围了上去。 路绍文转头给沈镜黎等人作了一揖，“多谢各位义士将他送回来，陆某感激不尽。” 他说完见没人说话，抬头看了过去。 在他看过来时，沈镜黎才弯了下唇，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必多礼。” “既然人已经寻到，路某就拜别诸位义士了。”路绍文说完就让另外几人接过杨老头，转身就要离去。 “足下不请我们去村子里歇一歇？” 路绍文怔了一下，转头就对上沈镜黎那看不清情绪的眼神。 “是啊，赶了几天的路，”温知许朝路绍文笑了下，接着道，“有些累了。” “我们村子实在简陋……” 路绍文说着顿了下。 对面那女子明明表情也没变，就是感觉突然冷了下来。 他将没说出口的话拐了个弯，道，“不过就在不远处，各位义士可要去歇歇脚？” 刚说完就感觉那股莫名的冷意消失了。 “也好。”沈镜黎从善如流地应下。 路绍文便只能带路，“请随我来。” 众人随着陆绍文和那几名村民一路穿过了这处坡地，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溪水并不湍急，很是清澈，其中还能清晰的看到一些鱼悠哉悠哉的游着。 顺着这条小溪下游看过去，就隐隐见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 此时天色渐明，已经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 路绍文指着那边，“我们村名为柳家村，那便是了。” 一行人便朝着那边走去。 “柳家村……你姓路？”路上清芷看向陆绍文，又转头指了指杨老头，“他姓杨？” “是，柳家村大多数的人都是姓柳，不过也有少数外姓。” 清芷点了点头，随后路上便没人在说话，一时间只剩杨老头咿咿呀呀的怪声。 快走到村口时，沈镜黎突然问了句，“你们村的村长姓什么？” “姓路，”路绍文说完，回身站定，看着沈镜黎，道，“在下就是村长。” 李溱溱惊讶，“你是村长？” 路绍文朝她点了点头。 沈镜黎垂眸，并不是很意外。 这群人中，陆绍文明显是领头的人。 而村中有人走失，村长定会带着人去寻。 就算是分开寻找，待找到后也应该派人去给其他找人的村民传个信。 路绍文并没有这么做，找到之后就直接带着人回村。 不过，让一个外姓人当村长……倒是少有。 意外的是，这些人对他都很是尊敬，除了那个大木，其他人似乎对他还有一些…… 畏惧。 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镜黎抬眼，就见陆绍文正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陆绍文伸手指向村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文哥！” 一道柔婉的声音响起。 陆绍文的身形微不可查的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来人。 沈镜黎察觉到了他这点不自然，挑了下眉。 “阿丽，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身着灰白麻布衣衫的女子走了过来。 这女子身形纤瘦，看上去约着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一条同色的布条系在发间，眉眼秀致，眼睛虽小却清亮。 “人找到了？”她歪着头看了看后面的杨老头，继而对路绍文道，“你一夜未归，我来村口看看，正巧你们回来了。” 她说完看向队伍中的几个生面孔。 “这几位是？” 陆绍文冲她笑了下，转头看向沈镜黎等人，指着他身边女子，“这是拙荆。” 然后对那女子说，“这几位是闯荡江湖的义士，是他们找到了杨老。” 听完，女子便笑着看向沈镜黎一行人，屈身朝他们行了个礼，“多谢各位义士，若不嫌弃便来家中坐坐可好。” “夫人……” 刚开口那妇人笑容就更深了，“山野村妇，不是什么夫人，叫我丽娘就好。” 沈镜黎看着她的眼睛，道，“丽娘诚心相邀，我们自是不嫌弃的。” 第23章 路宅 “诸位先坐，我去沏茶。” 八人随着丽娘来到了他们的家中。 丽娘引他们到了大堂，安置下来就去厨房沏茶了。 路家并不大，只是房屋建的比其他住户更加规整严谨。 就大门口而言，有两根粗细适中的整木作门框，右侧木头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路宅”二字。 小院较为宽阔，土地上自大门到屋门的路上还埋着些平坦的石头，形成几条石路。 路绍文带着村民先去安置杨老头了，并没有一起回来。 此时八人待着的大堂没有门，更像是一个棚子，正对着大门口，堂内正中放着桌凳。 大堂最里面的那面墙前摆着一座神龛，不过，却是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桌上却摆放着贡品和香炉。 香炉是用一个小口碗充当的，里面满满都是香灰。 贡品是一盘肉干一盘野果，肉干不知是什么肉，野果是一盘红色的很像苹果一样的果子。 沈镜黎拿起贡品里的一个野果，若有所思。 清衍见沈镜黎站在这边不动，凑了过来，“诶？怎么这神龛是空的？” “供奉一个空盒子也太奇怪了吧。”李溱溱不解。 沈镜黎转了转手中的野果，放了回去。 这野果她见过，在他们陷入那个龟影阵的附近，有很多这种果子。 但是，越往村子走反而越少见，看这贡品还新鲜着，定是才摘下来没多久。 两地离得不算近，而且村子周围也不是没有其他野果，却大费周章去摘这种…… “各位久等，村里简陋，没有茶叶，这是我做的药茶，清热去火，来尝尝吧。” 丽娘拎着一个陶壶和一摞茶碗走到桌前，将茶碗一一摆开。 浅褐色的药茶从壶嘴倾倒而出，冒着热气。 “你们这是在供奉什么？怎么没有神像？”李溱溱指着神龛问她。 丽娘没回头，手上动作没停，接着倒茶，“前阵子不小心碰倒打碎了，真是罪过。” 沈镜黎看着她的背影，不置可否。 她走到桌前坐下，眼前就递过来了一只茶碗，茶水微晃。 她顺着递茶的那只手看过去，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下一刻那双眼睛弯起，冲她笑了笑。 沈镜黎看着这双眼睛，道，“这贡品倒还新鲜着，怎么看起来像是并没停止供奉啊？” “这两日还要再请一尊新的神像回来的，供奉自然就没断。” “哦？请神像？”沈镜黎面上露出些讶色，眼眸微转，看向温知许，“师兄不是最爱凑热闹，一定对这个感兴趣吧？” 温知许见沈镜黎突然看他，满头雾水，但没显露出来。 他爱凑热闹？ 此时丽娘闻言也看向温知许，“这位义士看着斯文俊雅，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嘛，”温知许立即开口，“我确实是喜欢新奇之事。” 虽然不知道沈镜黎的目的，但是他当然是先配合着她的话说。 元湘蹲在沈镜黎坐着的长凳另一边，见丽娘没回答便出声：“怎么？是不方便我们去看？” 丽娘倒完茶放下手中的陶壶，与元湘对视了下，很快移开视线。 “自然不会，请神像就在后日，到时村中还会摆宴，各位留下凑个热闹也好。” “如此，便叨扰了。” 云闲开口，一句话便定下了。 “算不得叨扰，不过家中只有一间空屋子，我再去别家给各位找几处住所？” 沈镜黎道，“丽娘安排便是。” “那各位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丽娘说完就离开了。 等丽娘走远之后，温知许起身拉开元湘，一屁股坐在沈镜黎旁边。 “黎师妹，这村子有古怪？” 沈镜黎用手指摩擦着碗边沿，回他，“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对劲。” “哪不对劲？” “哪都不对劲。” 话音落，她一下用手指掀翻了茶碗，碗中的茶水瞬间冲向她对面的李溱溱。 整下喝茶的李溱溱立马起身，堪堪避开茶水。 “喂！” 李溱溱横眉，一脸不理解。 “情况不明，什么你也敢喝。”清芷看她一眼。 李溱溱指着一旁的元湘，“她都喝了！” 元湘摊手，“师姐，我提前用了丹药的。” 李溱溱一愣，她倒是没想到。 “哼。”她“砰”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站到了一旁。 “那……元湘师姐，茶有毒吗？”清衍问元湘。 元湘咂咂嘴，“没毒。” “没毒，不一定没其他东西，谨慎些吧。”清芷怕清衍要喝，便提醒道。 “那我们要在这住两天，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多奇怪。” 清衍趴在桌子上，手指点了点茶水。 他们虽然已经辟谷，但是外界大约是很少能见到修者的，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会引来什么。 如今修真界式微，修者已经不再常见。 为了不引起过度的关注，自从遇见路绍文等人后，众人一直都将佩剑露在外面。 毕竟，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凭空变出来。 清芷：“便称自己带了干粮不就好了。” 温知许点头，“嗯，学学你镜黎师姐，出门在外，全凭自己一张嘴嘛。” 他说完注意到旁边一动不动地沈镜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黎师妹，想什么呢。” 沈镜黎抬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想你出门在外凭什么。” “凭我亲爱的师弟师妹们啊，靠谱，师兄的腰杆直直的。”温知许朝她眨眨眼，咧嘴一笑。 沈镜黎轻笑一声，收回视线。 她一直在想那不对劲的地方，最先让她感到异样的，是路绍文的眼睛。 在看向杨老头时，那双眼睛曾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冷漠。 就在那时，她察觉到了路绍文身上溢出了些许异常气息…… 那气息很淡，当时她体内的蛊毒刚刚压制，并不能肯定是否是她的错觉。 而其他人好似都没有注意到。 沈镜黎转头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云闲。 他闭着眼时，周身气势沉淀下来，变得很是疏离，像高坐于莲台之上的佛像，不沾染俗世。 沈镜黎轻声喊了他一句，“师叔。” 第24章 老妇 云闲缓缓睁开眼，眼中残留着一抹怔然，在他彻底抬起眼时，已经寻不到。 他眸光转向沈镜黎，用眼神询问她何事。 沈镜黎便将她的思虑一一说了出来。 “嗯……”云闲沉吟了下，“暂未可知。” “那就等着看吧，或许等到请神那日就知道了。” 沈镜黎转头看向那个神龛，她总有一种直觉，请神那日不会太平。 门外传来动静，路绍文同丽娘一起回来了。 众人起身。 路绍文道，“听闻各位要留宿几日，这是柳家村的荣幸啊。” “村中有空闲屋子的人家不多，我另寻到了三家，一共四间屋子，”丽娘脸上露出了些歉意，“各位只能两两一间将就一下了。” 沈镜黎脸上带着淡笑，“挺好的，劳烦了。” “那哪两位留在我们路家？待会儿我带着其他人去认认住的地方。” 温知许作势要抬手。 李溱溱看这不靠谱的人一眼，抢先他一步开口，“我留下吧。” 对上沈镜黎看过来的视线，李溱溱皱眉，“难不成你要留下？” 这家伙还受着伤呢。 清芷上前一步，“我跟她一起。” 随后借着沈镜黎的身形隔绝了路绍文两人的视线，又小声补充道，“我会看着她。” 温知许抽了抽嘴角，“芷师妹，你确定？” 这两人待在一起确定不会打起来？ 沈镜黎倒是点了点头，放心地转头跟丽娘说话。 温知许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只能转头苦口婆心地拉着李溱溱和清芷二人嘱咐。 “出门在外，不要发脾气……千万不要打架……” 说的二人有些烦了，不耐地挣开他的手。 李溱溱：“知道了。” 清芷：“啰嗦。” 温知许差点一人给她们一爆栗。 竟然对他这么不耐烦，还嫌他啰嗦！ 温知许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省心呐。” “师兄。”沈镜黎叫了他一声。 温知许这才发现众人都走到门口了，赶紧快步跟上去。 “来了！” 随后李溱溱和清芷也跟了上来。 待将几人暂住的地方记下，众人便以在村子中转转的理由，让路绍文夫妇二人先回去了。 一行人也分散开，在村子四处溜达了一日。 傍晚。 沈镜黎走到了整个村子的后面，不远处就是两座连在一起的山，山峰一高一低错落着。 正看着，身后一人走近。 “你在看什么？师姐。” “元湘，”沈镜黎指着那两座山，“你觉得那山眼熟吗？” “这地方到处都是山，眼熟也正常吧。” 闻言，沈镜黎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是。” “回去吧。”说完她就转身朝村子走去。 路上碰到了温知许和清衍，两人都是神色郁郁。 “这村里的人怎么都不跟人搭话的……”清衍抱怨。 温知许：“不止，一开始那些人只是不理人，到后来一看到我们就远远跑开或是把门关起来。” 以至于他们不仅什么信息都没得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这么看来，这村子是有些不寻常了。 沈镜黎拍了拍他的肩，道，“明日让元湘去找丽娘试试。” 说完她转头看着目露惊讶的元湘道，“阿湘不是最会套话了，明日看你的了。” 元湘苦着一张脸，控诉她，“师姐，你在为难我。” 温知许大手一挥，信任的目光看向元湘，“为难什么，小湘湘你加油，争取将她老底给问出来。” 元湘：“……” 沈镜黎低低笑了两声，“晚上警醒些，都回去吧。” 柳家村家家闭户的早，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日头才西沉，路上就见不到人了。 与温知许二人分开后，沈镜黎和元湘回到丽娘给她们寻的住处。 这户人家只有一名老妇人和她孙子，丽娘带他们来时简单介绍了下这家的情况。 这老妇的儿媳在生子时难产去世了，儿子也在一次进山打猎时不知所踪。 如今，便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平时村里也会接济他们一些。 沈镜黎走进院子里的时候，那小孩正乱跑，一下撞到了她身上。 小孩年岁不大，穿着一方肚兜，头发软软地趴在头上。 沈镜黎弯腰扶了下站立不稳的小孩，以免他摔倒。 她蹲下身，与这小孩平视。 小孩眼睛澄澈，泛着水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沈镜黎在腰间挂了个荷包，此时她从中掏出了一颗糖递给那小孩。 一只小小的手从她手心中拿起那颗糖，下意识就往嘴中送。 突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直藏在门后看着她们的老妇面露急色，走了过来。 沈镜黎抬头，微冷的目光看过去。 真是难为她腿脚不利索还能走这么快。 沈镜黎看的那老妇脚下停顿了下，但也只是一瞬，紧接着还是着急地冲向那小孩。 老妇一把将他凑到嘴边的手拉开，心有余悸地捧着小孩的脸检查。 沈镜黎站起身，随后从荷包中又拿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糖放进自己嘴里。 “只是一颗糖而已，婆婆急什么？” 随后迈步越过两人，朝屋内走去。 元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甜的，可以吃，还怕我们给他下毒不成？” 沈镜黎进了她们住的屋子，倚靠在床前。 元湘推门走进来时，一个东西朝她飞过来。 她接在手中，低头打开手掌一看，便笑了。 是一颗糖。 “谢谢师姐。” 她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就抬手将糖抛进了嘴中。 屋内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水壶、粗碗和一盏油灯。 元湘在桌前坐下，双手托腮，看向沈镜黎，“师姐，那老妇何至于如此提防我们啊？” 天色渐暗，沈镜黎走到桌前，抬手点了下油灯的灯芯，一簇火苗倏然燃起。 火光晃动着，在屋内晕开了一片暖黄色。 沈镜黎垂眸看着这盏油灯，在这片暖光中轻声开口，“谁知道呢。” “笃笃——” 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两人顿时看向屋门。 元湘正要起身，沈镜黎给她打了个手势，让她不用动。 沈镜黎则自己起身走到门口。 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妇苍老的面容映入沈镜黎的眼帘。 第25章 交谈 沈镜黎打开门就见老妇拎着一个陶壶站在门前。 老妇有些欲言又止，一时没开口。 看来是有些话要说。 沈镜黎耐心地等着她。 “婆婆来做什么？”元湘走了过来。 老妇低下头，嗫嚅着，最后道，“我来添水。” 沈镜黎顿了下，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老妇见状，便走了进来，再没抬过头。 她把手上的陶壶放在了桌上，又把原先的拿走。 转身的时候看见沈镜黎还在门边站着，她才终于抬头。 两人对视上的一瞬间，沈镜黎又看见了她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元湘拿起桌上的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碰撞声。 她自顾自拿起陶壶，热气随着水流落在碗中。 那老妇回头看了一眼，只道，“小心烫。” 她走到门口，在沈镜黎身前停下，有道了一句，“趁热喝。” 说完不再停留，走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沈镜黎在原地没动。 她手臂抱在身前，倚着门框，视线落在元湘身上。 她拿出了一小堆东西摆在桌上，手中拿着一根银针探入那碗水中。 这跟银针与之前取沈镜黎的血的那根是一样的。 元湘将灵力没入银针，银针便浮起在她眼前。 过了一会儿，她将银针放在一边，抬头看向沈镜黎。 “这水没问题，师姐。” 沈镜黎点了点头，“你要做什么？” “先前找到的药草一直没来及处理，现在难得有些时间，就整整呗。” 元湘头也没抬，手中忙碌着，时不时拿起手边的医书看着。 沈镜黎没打扰她，自己走到床前盘坐下来，闭上眼静心修炼。 在她闭上眼之后，忙碌中的元湘手中动作停了下来，朝她看过来一眼，随后又低头继续手中的事。 …… 第二日。 沈镜黎推开门走到屋外，元湘已经去找丽娘了。 此时院子中只有老妇在架起的锅前烧着火。 听见沈镜黎出来的动静，她却完全没有反应，只用扇子一下一下扇着火。 老妇听着锅中咕噜咕噜的声音，头上突然落下一道阴影，余光中靛青色的衣摆微微晃动。 她知道是谁，却没敢抬头。 沈镜黎自上而下看着老妇的头顶和一点侧脸，半晌没动。 “婆婆这是在煮什么？” 老妇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一些粗饭。” “那婆婆可见到我师妹了？” “我见她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 此时屋内传出几声小孩啼哭和呼喊，老妇仿佛如蒙大赦一般，立即起身走到了屋里。 沈镜黎站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扯了下唇角。 她转身走出了院子。 沈镜黎漫无目的地在村中走了走。 今天这些村民倒是不再躲着人，见她走在路上，还会看上几眼，只是很快收回视线。 沈镜黎一路走过去，每家每户好似都很忙碌。 在拐了一道弯之后，她一眼就见一户人家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路绍文正在跟主人家说话，不经意间侧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镜黎。 他又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朝沈镜黎走过来。 “这位义士……” “我姓陈。” 路绍文笑了下，道，“陈女侠，这两日路某实在是有些忙碌，有所怠慢，还望海涵啊。” “没有，挺好的，本就是我们冒昧叨扰。” “诸位在村中可还住的惯？” “尚可，不过倒是有些疑问。” “哦？” 路绍文引着沈镜黎到一户人家院中的木桌前坐下。 “有何疑问呐？” 沈镜黎将腰间佩剑解下放在桌上，抬头就见路绍文的视线刚剑上收回。 她勾了下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知为何这村中的人总是躲着我们？” 路绍文面露惊讶，“怎会？”随后他思索了下，接着说，“许是怕生人，这村中不常有外人来的。” “是嘛？我见这村中有许多物品该是从外面来的，既不常有人来，那边是有人经常外出呀。” 沈镜黎停顿了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既如此，怎会怕生人呢？” 路绍文倒了碗茶递到沈镜黎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村中人打猎为生，会有人定期带着猎物走很远的路到镇子上卖掉，同时也给村中带回些常用的器物。”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继续说。 “不过，常年外出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多数还是一直待在村子里的，自然很少见到生人。” “哦，原是如此，”沈镜黎笑着叹了一声，道“昨日与我同行的众人在村中吃了不少闭门羹，伤心得很，如今遇见路村长就多问了几句。” 路绍文面露惭色，“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之后我会告诉村民们不用怕，各位义士都是好人。” 沈镜黎起身，“不用太麻烦，我们待明日看过请神之后就会离开了。” “不多住些时日吗？”路绍文紧跟着也起身。 沈镜黎冲他摇摇头，拿起佩剑，视线略过桌上的药茶，随口说了一句，“这药茶与丽娘沏的味道很像。” 路绍文便轻笑了一声，“这药茶喝着不错，做法也简单，丽娘便将法子教给了村中众人。” 闻言，沈镜黎恍然般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随后，她朝路绍文抱了抱拳，便告辞了。 留在原地的路绍文看着沈镜黎走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药茶，缓缓倒在了地上，随后将碗丢了回去。 茶碗在桌上微微摆动了几下停了下来时，桌前的人已经离去。 …… 沈镜黎本来打算去寻其他人，却远远地看到了云闲站在一个破败的木屋后面。 她于是调转了脚步，朝那边走过去。 离得近了就发现，不止云闲在这，寻竹和元湘也在，只不过他们是蹲着的，所以在远处看不到。 沈镜黎刚走到云闲身边，还没说话，就见寻竹起身走了过来，将一个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递到了两人跟前。 那是一颗牙齿，不大却很是尖利。 “师姐。”元湘也走了过来。 沈镜黎点了点头，不明所以，“你们在干什么？” 随后又问元湘，“你不是去找丽娘了吗？” 元湘双手一摊，一脸无奈道，“我压根就没找到她。” 第26章 神面 “没找到？” 沈镜黎疑惑。 “嗯。我去陆家发现没人，又在村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到这儿的时候看到了师叔他们，便过来看了看。” 村子一共就这么大，居然没找到人…… 一旁的云闲将寻竹手中的那颗牙齿拿了起来。 “你们猜这是什么牙齿？” 元湘：“这些村民打猎为生，应是猎物的，看这牙齿大小，体型应该不大。” 沈镜黎转头看过去，思索了下，“犬？或是狼？” 这村中还没看到过狗，那么应该是狼？ 寻竹淡淡开口，“是人。” 沈镜黎一愣。 什么？ 她转头看向那颗牙，正巧云闲将它递过来。 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就知道寻竹为什么说，这是人的了。 这颗牙并不是天生如此尖利的，而是被人磨成如此的，在土里埋着已经泛了黄，所以磨痕看不分明。 “谁会把牙齿磨成这样埋起来？”元湘不解。 沈镜黎绕过几人来到寻竹捡牙齿的小土坑旁。 这个土坑应该是他们翻开的，土还新鲜着，在这个土坑周围还有另外两个。 三个土坑离的很近，分别在三个方位。 沈镜黎有些惊讶，“这是个阵法？” “又是阵法？”元湘走到她身边。 沈镜黎蹲下身，用手指划地，将三个土坑连了起来。 这样，土坑便出现了三个角。 是个迷阵，可扰乱方位，隐藏自身所在，不过，是针对邪祟的。 她顺着三个角分别所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 一个角指向了面前这个房子，其他两个角，一个指向了村子后方那个山的方位，一个指向村北。 路宅……便是在村北！ 沈镜黎转头看向云闲和寻竹，“这个房子住的是谁？” 云闲用扇子点了点她身后的那面墙。 沈镜黎立即转头，就见墙上一个角落有一个洞，洞内晃过一道黑影。 随后一声怪叫从那面木墙后传来，沈镜黎顿时知道了答案。 是那疯癫的杨老头。 沈镜黎走了几步，到了房子的门口，一下推开门。 紧接着，杨老头的喊叫声便响了起来。 “啊——” …… 路宅。 “啊！” 李溱溱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你在我门口做什么？”李溱溱捂着胸口，一脸不悦。 清芷听见声音，快步从路宅外走了进来。 刚走到她二人暂住的屋子门口，就见李溱溱和丽娘相对而立。 丽娘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真是抱歉，本想叫二位用些便饭的，不巧刚走到门口……吓着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不会吭声的吗？哪有……” “咳。” 清芷打断了她，深吸了口气，上前道，“她脾气就这样，别理她，我们自己带着干粮，不用管我们。” 丽娘抿唇笑了笑，语气温和“那好吧，打扰二位了。” 她说完便转身。 清芷站在李溱溱面前，就见这人突然朝着她身后瞪了一眼。 她莫名其妙地转头，只见到了丽娘走进另一间屋子的背影。 清芷将李溱溱拉回屋内，关上门，看着她问，“你干什么？” “她刚刚回头挑衅我！” “挑衅？” 李溱溱语气弱下来，“……回头看我，”语气一转，“表情可奇怪了！” 李溱溱回想刚刚丽娘回头那一眼，面无表情，眼中好像还闪过一抹冷历。 不过……那一眼太短暂，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清芷沉吟了片刻，“之后多注意些。” 她说完，眸光一转，看向对面的李溱溱，叉腰道，“不是我说，先不管她对不对劲，你这大小姐脾气该收着点了，住在别人家，还对人主人家大喊大叫的。” 李溱溱一脸难以置信，“你在教训我？” “要不是她一声不吭站在门口，我至于吓到吗？看她那样子明显都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李溱溱拂袖，带着火气扭头走到桌子前坐下。 “你喊什么？！”清芷压低声音轻喝了一声。 她小心将门开了一条缝，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 她们这间在大堂的右侧，丽娘他们的屋子在对面，也就是大堂的左侧。 此时看过去丽娘进屋后，门没关严，微微敞开着，没什么动静。 大堂没有遮掩，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全貌。 幸好没人。 正打算关上门，视线扫过的地方好似有什么怪异之处。 她重新将院中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怪异感的来源。 那大堂中，原本空着的神龛里，赫然摆着一尊神像！ 清芷顿时睁大眼睛，轻轻喊了李溱溱一声，“快来。” 李溱溱一脸不高兴，不过看清芷的神情，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干嘛？”她硬邦邦地说了一句。 “看那。” 李溱溱顺着清芷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神龛，立时惊了下。 两人对视了下，就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大堂中，那神龛中神像的样子就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 并非是什么慈眉善目，或是怒目庄严，而是尖嘴斜眼，大张着的嘴里布满利牙。 “二位在这做什么？” 李溱溱：“！！！” 清芷：“！！！” 这道声音出现的突然，而且近在咫尺，二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神像，顿时被惊了一下。 两人瞬间往前一步回过身，就见丽娘站在她们原先站着的位置。 刚刚她是贴着她们站着的…… 清芷和李溱溱对视了眼，都咽了下口水，他们身为修者竟然没察觉到这丽娘是何时过来的！ 而且……她还离得那么近！ 清芷缓了缓神，指着身后的神龛道，“不是明日才请神的吗，怎么神像已经在了？” 丽娘轻飘飘看了那神龛一眼，嘴角弯起，“二位说笑了，哪有什么神像？” 清芷顿时眉头一蹙。 他们都看见了，这丽娘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李溱溱一声短促的抽气声响起。 清芷看她一眼，就见她正看着那神龛。 一阵不好的预感升起，清芷猛地转身，就见那神龛中，竟空空如也！ ！！！ “刚刚还在的……”李溱溱小声道。 “二位这是怎的了？竟开始说胡话了。” 清芷缓缓转头看着她。 丽娘正注视着她们，轻轻笑着，仿佛包容着她们一切的无理取闹。 那张脸上的笑容看着看着，竟觉得虚假，像…… 庙中俯视红尘的神像！ 第27章 异常 看着丽娘脸上那假面般虚假又怪异的笑容，清芷心中升起一阵不适。 “或许是看错了。” 说完，她就拉着李溱溱快步回了房中。 关上门，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才消失。 “这儿果然有古怪！”李溱溱一脸肃然。 “嘘，小声些。” “我们得去找其他人。” 李溱溱说完手一下就握上了门栓，清芷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就开了。 对面屋门口正站着一个人，门一开，双方视线顿时相撞。 “两位，这是要去哪啊？” 李溱溱眉眼一历，“怎么？还不让人出门了？” 丽娘：“怎么好端端生气了，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只是日落之前记得回来。” 清芷有些疑惑，“为何？” “因为日落之时，文哥要端着新铸好的神像在村中走一圈，到时路上是不可以有人的，免得冲撞。” 接着，她补充到，“这个热闹是看不得的，待明日去庙中请神入神像时，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知晓了。”清芷朝她点点头。 从始至终丽娘都带着淡淡的笑，听清芷应下，便退回了屋内。 清芷心下思索着，有些出神。 李溱溱走了两步见她没动，走回来抬手拍了下她的手臂。 “想什么呢？快走了。” 清芷回神，侧头看了一眼大堂内的神龛，转身跟上了李溱溱。 二人出门就去了其他人住的三处住所，可直到三个地方都寻遍了，也不见其他六人的踪迹。 “奇怪了，人都哪去了？” 李溱溱叉着腰，站在村中的小路上环顾四周。 清芷在路上拉人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开口说话的，得到的却是“不知道”。 正在两人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溱师妹，芷师妹！” 两人回头就见温知许站在不远处朝她们招手，在她们看过去的时候，清衍的头从一棵树后探了出来。 那棵树位于村子正中央，长得枝繁叶茂，很是粗壮。 这棵树将清衍遮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他探出头来，完全看不到他。 李溱溱走近，绕过那棵树看了看蹲着的清衍，见他脚下已经刨了一个土坑出来。 她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其他人在哪儿？” “我和清衍一直在这儿挖树，其他人倒是不知道。” “挖树？” 温知许一脸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这棵树，不对劲。” 他见李溱溱和清芷都看过来，勾唇一笑，指了指树道，“有妖气。” 如愿见两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温知许得意，“怎么样？师兄厉害吧？我一眼就看出来！” “师兄，你明明绕着树看了好几圈才看出来。”清衍一句话说出实情。 揭露某师兄大话的后果就是，清衍的额头遭了殃。 温知许收回弹他脑门的手，面向两位师妹，试图挽尊，“哎呀，差不多啦。” “你们挖树这些村民都不管吗？” “嗯……”温知许摸着下巴，看了周围一眼，“不管。” 确实不管，这些村民表现的好像他们做出任何举动都不会插手。 “话说，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温知许想起刚刚看她们在那边一脸四处观望，便询问两人。 他这一问，李溱溱两人顿时神情严肃的点头。 温知许挑眉。 清芷将帷帽的白纱掀开固定好，一五一十地将路宅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温知许听完，手指点了点腰间的剑柄，“如此看来，黎师妹说的倒是不错，这村子哪哪都不对劲啊。” “当——” 一声短促的敲击声响起。 周围零零散散的人在这声音响起后都连忙回到了屋内，关好门窗。 清衍见此站起身，一脸疑惑，“诶？这是怎么了？” 清芷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将要西沉，转头对温知许和清衍解释。 “我们出来之时，丽娘曾说在日落之时那个姓路的会带着神像巡村，需要闲人回避。” 刚说完，又是一道敲击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脚步，有人靠近了。 “你们怎么还在外面，马上文叔就要带着神像熟悉村子了，快回去吧。” 四人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那个叫大木的年轻人，也是那日跟着路绍文在山中找杨老头的村民之一。 说完他也没有离开，仿佛是要看到他们离开。 “知道了。”清芷应了声。 温知许凑到清芷耳边，“需要我们陪着你们吗？” 清芷沉吟了下，“暂时不用，若有事，我会给你们传信。” 说完，几人便准备各自往住处走。 “阿姐，溱溱师姐，你们小心些。”分开之前清衍面露担忧，对二人道。 “知道了，”李溱溱眯了眯眼，“我倒要看看今晚能出什么幺蛾子。” 清芷朝清衍点了点头，四人就此分开，她与李溱溱一道朝路家走去。 到陆家时，正是日落之时，家中并没有人，两人便回到屋子里静静待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清芷将桌上的油灯点燃，屋外才传来了动静。 两人立即上前，清芷一把拉住要开门的李溱溱，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用木棍卡住，朝外看去。 窗缝中看到的事物有限，两人贴着墙面，从缝中朝外看去，就见大堂中有一人站着。 路绍文手中拿着什么，正朝着神龛弯腰，像是在祭拜。 “这能看出什么？出去看看。” 李溱溱两步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清芷见状只能跟了出去。 路绍文听见动静并未回头，他上前两步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碗，这才转身看向二人。 “两位还没休息？” “你在上香？”李溱溱走到大堂前站定，并未进去。 “嗯，”路绍文侧身看了眼神龛，道，“虽然还未请神入塑像，却也是要受些香火的。” 他一侧身，李溱溱和清芷二人便清晰地看到了神像的样子。 赫然就是白日里她们看到的那个！ 清芷试探开口，“不知，这是什么神？” “是村子的守护神。” 他刚说完，李溱溱立时就道，“哪有守护神长的尖嘴斜眼的，一看就不是好……” “别说了！” 清芷朝李溱溱低喝一声，她的眼睛却看着对面。 大堂中的路绍文脸上阴晴不定，正冷冷的看着她们！ 第28章 猜测 大堂内只有神龛旁燃着两个火烛，堂外的风吹进来，烛火不停地晃动。 大堂中火光明明灭灭，路绍文一言不发地站在一片忽明忽暗中。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人，透着一股子怪异。 半晌，他身形动了下，缓缓走到两人身前。 出乎意料的是，离近之后，路绍文脸上却是一片平和，仿佛刚刚是两人的错觉。 他与两人面对面站着，启唇轻声道，“幸好还未请神，之后可不能对神无礼，否则，神是会降下惩罚的。” 说完他忽然朝两人抬手。 见状，李溱溱立即将清芷向后挡了下，手中长剑差点出鞘。 她低头看着路绍文朝她们摊开的手掌，上面只静静躺着几根线香。 路绍文仿佛没看到她的动作，“去上个香吧。” 李溱溱只是看着他，并不接他手中的香。 倒是清芷从她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拿起了三根香。 李溱溱回头看她，只见她朝自己使了个颜色，就朝神龛走过去。 李溱溱有点懵，并没有看懂她的眼神，不过她也从路绍文手中拿了三根香，跟在清芷身边。 一边注意着路绍文，一边留意着清芷，以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毕竟这家伙打架实力弱得很，她想。 清芷只是想离近些看看那神像，她拿着香，走到神像前站定。 抬手掀起帷帽垂着的白纱一角，仔细打量了一番神像，确实是白天看到的那个，细节也一致。 此时离得近了，昏暗的光线下，那神像则更显狰狞，不过…… 仔细一看，却能看到狰狞之下，那神像竟是笑着的！ 那笑容很是怪异，又有一丝熟悉，清芷皱起眉。 看着看着，她突然睁大眼睛。 这笑容渐渐与另一张笑脸重合——丽娘。 这神像的神态居然与白日里丽娘脸上那怪异的淡笑很是相似！ 而且，这神像眼中的东西远比丽娘显露地更加清晰，那是浓浓的恶意。 清芷垂下眼眸，将情绪压下。 她身后的李溱溱见她不动，正奇怪着，就见她突然转过身，有些意外。 “怎……” 清芷看她一眼，将她手中的香拿过来，却是转身走回路绍文跟前。 她将香递出去，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给忘了，我们师门有规定，需得尊门内祖师，不可乱拜神佛。” 路绍文顿了下，将香接过来，“如此，也不好为难两位，天色已晚，早些安置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向寝屋。 清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哦，对了，怎么不见丽娘。” 路绍文停下步子，没有回身，只侧头回答，“她有些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说完他顿了下，还是转过身来，看着清芷道，“明日还有请神宴，几位不要迟了。” 清芷不太明白这句话，他这话说的不甚分明，为何迟不得？ 她只朝他缓缓点了点头。 路绍文笑了下，就走进了屋子。 李溱溱走了过来，抱着胳膊道，“他怎么不关门？” 清芷看了那边大堂一眼，拉着李溱溱回了她们的屋子。 回到屋中后，清芷才松开手，转身对着李溱溱说出了她的猜测。 听完之后，李溱溱不可置信，压着声音，“你的意思是，那神像就是丽娘？！” “那神像的神情与她太像了……而且，她一出现神像就不见了，如今神像在，她又不露面了。” 这么看来，这丽娘估计是个妖物…… 清芷一边思索着一边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却没听见李溱溱出声。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李溱溱正眉眼显出厉色看着她，抬手就攥住了她的手。 清芷一怔，被她拉着向前两步的瞬间发现她看的并不是她，而是…… 她身后。 她瞬间反应过来，她身后是窗户，而且当时开了一条缝如今还没合上！ 她站稳身子之后，立即朝窗户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悚然发现，那窗户缝中正贴一只眼睛，在使劲往里瞧。 清芷定了定神，就发现那是个人，而且是个熟人，她们刚刚还在讨论。 丽娘。 李溱溱顿时拔剑出鞘，用剑尖指向她。 与此同时，她后退着消失在窗户缝隙中。 紧接着，一下一下的敲门声响起。 李溱溱握着剑站在门前，清芷走到门后缓缓将门打开。 木门吱呀吱呀地响了几声，门后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元湘？！” 清芷听李溱溱喊出的名字也是一愣，从门后站出来就见果然是元湘在门口站着。 她蹙眉，“怎么是你？” 元湘神色莫名，像是摸不着头脑，“是我怎么了？” 清芷退到李溱溱身边，两人依然没放下警惕。 李溱溱抬剑指着门口的元湘，厉声道，“你不是元湘，别装了！” “你说什么呢？”元湘张开手臂，“你检查一下？” “几位这是在干什么呢？” 宛如惊雷炸响，丽娘的声音从大堂的方向传来。 李溱溱和清芷立即挤开元湘走到了屋外。 丽娘正静静地立在大堂中，在她身后，那诡异的神像安然待在神龛中。 二人都是一怔。 清芷皱着眉，视线从神像移到丽娘身上。 猜错了？ 元湘还站在门口，一脸不解的看着两人。 “几位还不休息吗？”丽娘缓缓走到了院子里，“明日不是还要看请神，需得早起呢。” 清芷并不回答她，只问道，“丽娘不是身体不适？” “已经好多了。” 清芷的脸藏在帷帽里，看不见表情，李溱溱却是不耐烦了。 “有什么好聊的，”李溱溱上前一步，对丽娘道，“我且问你，刚刚在窗前偷看我们的是你吧？” 丽娘面上没什么表情，“怎会，义士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哼，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我出了卧房，就一直待在大堂中，您师妹应该是看到了的。” 丽娘转而看向倚在门前旁观的元湘。 见三人都看她，元湘站好，点了下头，斟酌了下，“我来时，她确实是在大堂中的。” 这下，倒是说不通了。 第29章 杨老头 听完元湘的话，清芷和李溱溱更疑惑了。 在窗前偷看的那人从门缝中消失到元湘敲门，期间不过短短数息，元湘不可能没有发现。 要么，是元湘说谎。 要么，是那妖物实力强悍。 两种都不是她们想看到的局面。 丽娘看她们不再说话，忽然笑了下，“两位莫不是没休息好，看差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转过身，似是要回卧房。 她背对着他们，说了和路绍文一样的话，“明日的请神宴可不要迟了。” “为何？”再次听到这句话，清芷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热闹啊。” 丽娘走进卧房，回身关门的时候，脸上又带着那怪异的笑，“你们不是最爱看热闹了吗？” 话毕，门彻底关上。 “装神弄鬼！”李溱溱咬牙。 “到底怎么了这是？”元湘站在门边看得不明所以。 “先回屋。” 清芷说完就先进了屋。 等两人都进去，元湘便也进了屋，关上了屋门。 回身时，李溱溱已经坐在了桌前，清芷正把窗户落下来，关严。 “元湘，你来是干什么的？” 元湘蹲在凳子上，转着茶杯玩，“查到了点东西，师姐叫我来保护你们。” “你？”李溱溱惊讶，“保护我们？” “哎呀，我是打不过李师姐你啊，不过这不是还有我亲爱的师妹吗，我来了你们就多一份安全嘛。” 清芷轻哼了一声，走过去拿走她手中的杯子，在她旁边坐下。 “诶？” 元湘手中一空，随后就见清芷将帷帽取下搁在一边，抬头看过来。 她问，“你们查到了什么？” 元湘收回手，搭在膝盖上，朝她嘿嘿一笑。 …… 今日下午，沈镜黎四人走进杨老头的屋子里。 几乎是门刚一开，杨老头就发疯似的在屋内开始乱跑。 一边跑一边挥舞手臂，嘴里还不断怪叫着。 “吵死了！” 元湘被他吵得烦躁，上前两下就将他摁在了地上。 最终杨老头带着两个黑眼圈，老实了。 这时，屋内光线忽然变暗了。 沈镜黎回头。 云闲关了门，正转过身来。 “师叔你关门做什么？”元湘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云闲手中折扇合拢，隔空点了点地上地人，“他不是疯子。” 沈镜黎闻言，顿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云闲说完这句话明显不打算再说什么。 沈镜黎于是蹲到杨老头身前，杨老头被元湘压着，半俯半跪地伏在地上。 她稍稍低头去看杨老头的脸，元湘见状拎着他的一缕头发迫使他抬头。 便见，杨老头双眼无神，口中还流着涎水，胡子头发都乱糟糟的。 沈镜黎有些嫌弃地离远了些，在她看来，这老头明显意识错乱，要说他不疯……倒是不知道云闲是怎么看出来的。 元湘明显也是这想法，她嘴角微抽，看向云闲，“师叔，你确定……？” 云闲把玩着扇子，笑而不语。 倒是寻竹走上前去，蹲在沈镜黎旁边，抬手将挖出来的那颗牙递到杨老头面前，好叫他看清楚。 而杨老头视线游移，似乎并没有反应。 不过…… 他的眼神在掠过那颗牙后，紧接着，似不经意间扫了下一旁墙上的那个洞，洞外面就是她们刚刚待的三点迷阵的位置。 沈镜黎眯了眯眼。 看来，这杨老头还真不是个疯子啊…… 寻竹见他还在装模做样，另一只手双指并拢一下指在了杨老头的头顶，缓缓用力。 “啊呀——” 杨老头顿时怪叫一声，挣扎起来，嘴上忙道，“不装了，不装了，快放开我！” 寻竹指尖力道卸去，站起了身，后退两步。 沈镜黎见状便也跟着退开，抱着双臂站在寻竹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杨老头。 元湘放开手后，也两步走过来与他们两个并排。 三人以同样的抱臂姿势站着，齐齐盯着那坐在地上揉着头的人。 杨老头回视过去颇为无语，又看了眼一旁的云闲，面无表情开口，“你不配合人整个队形？” 云闲礼貌笑了下，“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 “嗤，”杨老头不屑地摆了下手，“你们要知道什么？” 元湘：“当然是这村子的事。” “这村子有什么事？深山老林，自给自足，农耕捕猎，没啦。” 元湘呛他，“那你干嘛装疯卖傻？” “我乐意。” “嘿，”元湘瞪他，“你这糟老头！” 杨老头不理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想一直这么下去？”沈镜黎弯腰与他对视，“错过了我们可没人能帮你了。” 杨老头看着她，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错开眼，“你们就能帮我？” “为何不能，”元湘下巴微抬，一脸豪气，“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碰上我们，就算它倒霉。” “哟哟哟，小丫头说大话咯，”杨老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对元湘笑着道，“可小心，别闪了舌头。” “你！” 沈镜黎按下元湘，对杨老头道，“是不是大话，试过就知道了。” 杨老头看着她，扯了扯唇。 他想，这个小丫头年纪也不大，全都自信的很。 他转身走到桌子前，将地上倒着的板凳扶起来，用袖子抹了下表面的土，撩袍坐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他那烂成布条的衣袍还有什么撩的必要。 他道，“坐下说。” 沈镜黎走过去，也扶起一条长凳，刚施了个净尘诀，就见云闲一屁股坐了下去。 “多谢师侄。” 沈镜黎：“……” 她抬头看了眼云闲之前站着的地方，又看了看这个已经坐下对着她微笑的人，欲言又止。 这人动作到快。 她手疾眼快地拎住想学云闲坐下的元湘，把她扯到了一边，自己坐了下来。 “哼。”元湘轻哼一声，转身自己去拿板凳。 沈镜黎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在元湘回身之前她便收回了视线。 等元湘摆好长凳时，寻竹镇定自若的坐了下去。 元湘顿时叉腰看向他，只见寻竹转头，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元湘顿时偃旗息鼓，在长凳另一头坐下。 杨老头目睹了这一切，心下只觉得，这几人或许有些实力，但大概真的不靠谱。 第30章 鼠妖 杨老头深呼了一口气。 既然选择相信他们，便也不再顾及什么了。 毕竟这么多年……他确实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杨老头的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这几人，开口的第一句便让他们意外。 他道，“这个村子已经没多少人了。” 元湘回忆下了，“人不少吧？” 杨老头复杂地看向她，幽幽道。 “那些不是人，是妖怪！” …… 路宅。 “妖怪？” 李溱溱有些不可置信，“全都是？！” 元湘点了点头，“差不多，那杨老头说活人屈指可数。” “是什么妖？”清芷问。 “鼠妖。” 鼠妖…… 清芷垂下眼，捋了下元湘说的这些。 原来那杨老头少时是一名道家弟子，因缘际会之下遇到了一名散修，学得了些符箓阵法。 在他口中，他是与路绍文一同来到柳家村的。 自柳家村以南有一景安镇，杨老头是镇上统管一镇的里长，而路绍文则是他手下的书吏。 两人走遍了镇子周边的小村，改善村民们的生活，柳家村是这片区域内最远也是他们最后一个到达的地方。 没想到，在这里出了事，被困于此十数年。 原因是杨老头和路绍文阴差阳错目睹了鼠妖吃人的场面，还被它们发现了。 在逃亡的过程中，路绍文被树枝扎瞎了眼，被捉了回去。 而杨老头靠着学过的阵法和符箓勉强躲了过去，他在山中藏了好几日，最终还是被寻到了，而那时路绍文竟站在妖怪中间，眼睛也恢复了。 杨老头不知道路绍文为何与妖物为伍，不过却也是因着他开口，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丽娘是个手段很辣的，她送了一道妖气入体，锁住了杨老头的神志神智，使其终日只能昏昏噩噩。 前几年他偶然恢复了些，也知道自己周围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窥伺。 因此他特意谋划了许久，才终于遮遮掩掩地布好了几处阵法。 一处在这间屋子旁，是那个三角迷阵，可以迷惑那些鼠妖，挡住一些窥伺。 一处在村中的那一棵大树下，用来引渡妖气，借妖气来助他来完成一个劫杀阵。 鼠妖修炼必会引来天雷，此阵可在其渡雷劫之时将她重创，如此他才有脱离困境的可能。 另外，还有一处阵法在一个庙中，那是鼠妖的蜗聚之地。 最后一处，在他当初躲藏的那片山林里，那里不远处就是一个村落，也就是一切祸端的起始之地。 “那个村子就是之前黑斗篷引我们去的那个？” “对，”元湘点头，补充道，“还有那个庙……就是我们落脚的那个五神庙。” …… 五神庙。 黑夜寂寂，山风哭嚎。 庙中的一个角落里，不知埋在地下多少年的棺材重现于世。 棺盖缓缓移开，一张艳若桃李的昳丽面容从上方探了过来。 沈镜黎皱着鼻子扇了扇棺材里那股子怪味，这才仔细观察起棺内。 棺中尸体高度腐化，积着棺液，臭气熏天。 在四面棺壁上以及棺盖上都刻着朱红的符咒。 “这人是谁？”沈镜黎回头问杨老头。 “一个村民，受鼠妖迫害死的，我趁乱将他的尸身偷了出来，”杨老头说着脸上露出点不自然，“我就……借他一用。” 接着，他又快速补充道，“相信他也是愿意的。” 沈镜黎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不置可否。 “画的倒是没有错处，不过你觉得凭借这个就可以端了他们的老巢？” “这已经是我知道的杀伤力最大的符阵了，你以为我挖地道过来容易吗？” 他发出一声轻叹，“可不可以总得试试。” 沈镜黎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她转身朝着棺材处看去，寻竹绕着棺材，正用眼神描绘着那符阵的纹路走势。 看他颇为认真，沈镜黎到一边转了转。 整个庙与他们当时落脚时别无二致。 她在五个神像前缓缓踱步。 杨老头说这里对鼠妖来说是很重要的，外面确实有些暗中的眼睛在守着，他们隐匿身形才进入庙里。 可是，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杨老头只说，那些鼠妖以丽娘为首，而丽娘每隔一阵子就会来这庙中一次。 可是他对于她来干什么却不知道。 沈镜黎在中间那座神像前站定，陡然想起，之前落脚时云闲曾在这儿站了很久。 她回头看了云闲一眼。 云闲正百无聊赖的扇着扇子，坐在他那把不时就出现的椅子上。 沈镜黎收回视线，朝着神像向前走了几步。 此时，她离神像已经很近了。 她视线一凝。 那神像之上有着微不可查的裂痕，细看之下，裂痕密密麻麻，仿佛这神像即将支离破碎。 她缓缓伸手，想要触摸一下那裂缝。 忽然，一阵微弱地声音从神像身后响起。 沈镜黎一愣，手握上剑柄。 她试图从神像旁边绕过去，却发现这些神像是半嵌入墙壁的。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看来它并不是来自神像背后，而是……神像里！ 沈镜黎后退几步，手中长剑顿时出窍。 一旁的三人被她惊动看了过来。 寻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研究符阵，而云闲一脸兴致盎然，杨老头则面露疑惑。 一道剑光闪过，神像立时发出了山石碎裂之声。 同时，神像右侧塌了一块，露出了一个嘿哟哟的洞。 下一刻，洞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艰难爬了出来。 “元湘！” 沈镜黎顿时快步过去，伸手将地上的那人拽了起来。 元湘衣服头发都是乱糟糟，脏兮兮的，还隐隐散发出一股臭味。 “师姐……”元湘声音有些哑。 “啊！”杨老头突然惊呼一声，“她……你不是让她去那路家了吗，怎么在这？” 杨老头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云闲面上看不出什么，寻竹也同他一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然而沈镜黎却没有。 “可有受伤？” 将元湘扶起来之后沈镜黎前后看了看她身上。 “咳……没有……” 元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 见此，沈镜黎顿时几个除尘诀就朝着元湘砸下去。 “好了好了，师姐。” 元湘赶紧摆了摆手。 沈镜黎将她扶到另外三人跟前，问道“你怎么回事儿？” “哼。”元湘顿时一脸气愤。 第31章 真假元湘 元湘眯了眯眼，将她经历的说了出来。 “当时被那个学你的白骨一掌震出去之后，就有人暗中偷袭了我，醒来就在那里了。” 元湘指了指那个神像后的洞，随后攥紧拳头，“别让我知道是谁！” 说完她又看了看四周，“话说，怎么又回到这个庙了？” 她侧着头看了眼旁边的棺材，“你们在干什么？” 其他人都没开口，沈镜黎也只是冲着她一笑。 元湘一脸莫名。 …… 路宅。 听完元湘所说，清芷深吸一口气，请神的地方居然是五神庙…… 怎么她们到的地方全都与这件事有关？ 她不觉得这会是巧合。 那么，这就是人为布的一场局，至于目的是什么…… 估计明日就能知道了。 清芷思绪转了转，忽然想起那个白骨围杀阵，“那我们遇到的那个龟影阵也是他布的？” “对，”元湘顿了下又道，“也不对。” 李溱溱皱眉，“什么意思？” “那个阵确实是他布的，但原先那就只是个龟影阵，那白骨也是倒吊在树上的，只为了让那些鼠妖找不到他而已。” 元湘看了看两人，接着道。 “至于为何白骨成了盘坐在地上，龟影阵为何被倒转，又为何阵中被填了那些不明黑雾，他全不知道。” “如此……”清芷点了点桌面，缓缓道，“倒像是有个人在暗中操作着什么。” “我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李溱溱面无表情。 清芷：“不管如何，等明日那场请神宴开场，估计就该动手了。” 李溱溱轻哂，“谁怕谁啊。” 元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随后伸了个懒腰，“养足精神吧，明日可不会轻松。” “就一张床。”清芷忽然跳转话题。 元湘一愣，立即朝床蹿过去，嘴上嚷着，“多谢师姐师妹，我就不客气了。” 她刚到床边，一个人就挤了过来，李溱溱握住床头的横木，“你说哪门子的谢，谁说要让给你了？” 两人你挤我，我挤你，谁也没挨到床。 “李师姐，李溱溱，你可是二师姐，怎么不知道让着师妹啊！” “是师姐就得让着你，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当我是你师姐，”李溱溱另一只手抵住元湘的脸，“再说，你怎么不知道孝敬师姐呢？” “我……啊哟！” “喂！” 互不相让的两人被清芷从后推了一下，齐齐倒在了床上。 “一起睡呗，争什么争。” 李溱溱挣扎着要起身，“谁要和她……” 元湘一把将她搂回来，笑吟吟道，“那就一起吧李师姐，我不嫌弃你的。” 她还想嫌弃她？ 李溱溱不可置信的看过去，“你……” 元湘突然又放开手，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躺的规规整整。 “那李师姐你不愿意的话，就下去吧，”她扭头朝她笑了下，“我自己睡。” 李溱溱胸口起伏了两下，“我不！” 说完她猛地躺下，闭上了眼。 清芷看这二人躺好，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仔细听了下屋外再没有动静之后，她两手掐诀置于膝上，打算吐纳灵气进行修炼。 一夜很快过去。 晨光初升，门外就传来了人声。 李溱溱被声音吵醒，皱着眉睁开眼，感觉身上沉重得很。 她低头一看，元湘的手和腿都搭在了她身上。 “元！湘！” 她一下拂开元湘，坐了起来，起身下床。 元湘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李溱溱叉着腰，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怎么了？” “怎么了？你睡相这么差，我差点被你压死！” “夸张了不是，”元湘揉了揉眼睛，“修行之人，还能被一条胳膊一条腿压坏不成？” 李溱溱气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哼”了一声，转头整理衣装。 四下扫了一眼，清芷已经不在屋里。 李溱溱拉开门，就见到了她。 她正站在门边，头上又带上了那帷帽。 看她这样子，似乎是正看着院中。 李溱溱也看过去，数名村民在院子中进进出出，手中搬着各种东西。 路绍文和丽娘也在其中。 李溱溱看过去时，丽娘正抱着一个长长的布包走出来。 看她二人站在这儿，她脚下调转方向，超这边走过来。 丽娘走到两人身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与夜里那怪异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 此时元湘也走了出来。 丽娘笑着道，“几位都起了，先准备准备，等我们将东西置办好，就该上山去庙里请神了。” “好。”元湘点头。 丽娘见状便笑了笑，作势要离开。 在她刚刚转身时，清芷开口，“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丽娘顿了下，回头道了一句，“不劳烦，我们这就快好了。” 说完，就抬步离去了。 等丽娘走后，元湘闲着无聊，便道，“我们去找师姐他们吧。” “找他们干什么？一会儿他们就过来了。”李溱溱看了她一眼，朝大堂走过去。 元湘疑惑歪头，“诶？” 清芷便道，“一会儿是从路宅出发，所有人都会来这儿。” “哦。”元湘点点头。 光说完，大门口就传来了温知许的声音。 转头一看，就见温知许和清衍走了进来。 温知许看见元湘惊讶了下，“小元湘，你来这么早？” “元湘师姐平日不是起的最晚的吗？”清衍笑着也道。 “当然是被某位师姐暴力叫醒的咯。”元湘拉着长音。 她这么说，温知许和清衍立刻就朝大堂中的李溱溱看去。 元湘的师姐只有两位，沈镜黎才懒得理她睡不睡懒觉。 那么就是另一位。 那厢，李溱溱在大堂中正撇了元湘一眼。 “溱师妹？她去你们住的那儿叫你？” “昨晚我在这睡的，”元湘小声道，“就睡着的时候抱了她一下而已。” 李溱溱叉着腰，一字一顿道，“你那是抱吗？” 元湘梗着脖子，也不看她，“是的呀。” 沈镜黎从外面走进来就听到这一句，旋即开口，“是什么？” “师姐！” 元湘立即走到沈镜黎身边。 “几位，要启程去请神了。” 闻言，院中几人回头看过去，就见陆绍文正捧着神像站在门口。 第32章 请神 一行人有序地跟着路绍文前往不远处的山中神庙。 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肃穆。 温知许走在沈镜黎旁边，悄声问她道，“师妹，师叔他们呢？” “在后面，一会儿他们会追上来的。” 元湘挤开温知许，“师姐，怎么不见那杨老头？” “一个疯子跟来做什么。” 在这些村民们面前，杨老头还是个疯子。 “对哦。”元湘反应过来。 走在最后的清衍突然小声唤了一句，“师叔，师弟。” 几人回头，就见云闲和寻竹已经跟上了队伍。 接下来，一行人并未说些什么，待走过一段较为陡峭的山路之后，便远远的能看到了一座庙的轮廓。 “诶？”温知许惊讶，“这不是那个五神庙？” 清衍和他一样，也有些意外，“居然就在这村子后面山上！” 不过，两人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转头看了眼。 然后就发现，其他六人皆是神情平静。 清衍更意外了，“你们不惊讶吗？”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们知道些什么？”温知许眯了眯眼。 “确实是，知道了一点点。”元湘用手比划着，证明他们只知道一点点。 温知许正要开口，前方的丽娘突然走了过来。 她轻声提醒几人，“几位，还是保持安静，避免惊扰神灵。” 说完，朝他们俯了下身，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便不再出声。 终于抵达五神庙门口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路绍文和丽娘率先走了进去，接下来村民便两人成行，陆续走了进去。 沈镜黎等一行八人站在最后，与村民们一样两两排成列，分立在庙中两旁。 路绍文和丽娘并排站在首位，两人走上前，立即有两名村民将手中抬着的长桌放在庙中央。 另有几人将一红布铺在桌上，摆好香炉和贡品，便回到队伍中。 路绍文走过去，将手中捧着的神像轻轻放在长桌上。 随后丽娘将她手中的那个布包打开，里面全是线香。 她将香分给众人，并一一点燃。 然后就走到了神像前，与路绍文一起，将手中香高举过头顶，朝神像拜了三拜。 拜完之后，她二人便将香插入香炉，分立在两旁，等着村民一个一个上前上香。 随着香炉中的香越来越多，烟雾升空缭绕，神像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 庙外似乎起了风，都刮进了庙中，吹得烟雾四散，桌上红布摆动。 沈镜黎抬头看向丽娘，就见她面上又浮起了那怪异的笑，似庙中神佛，却又掺杂着恶意。 她似乎在期待这什么…… 然而期待着期待着，她的笑渐渐收敛下去，面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与阴翳。 她顿时扭头看向庙中盘坐着的高大的五位神灵。 沈镜黎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她猜或许是错愕，或许是难以置信？ 她垂眸笑了一声。 庙中此时一片安静，这声笑就显得异常突兀。 丽娘顿时看向她，面上带着几分怒火，眼中恶意几乎已经不再掩饰。 沈镜黎抬起眼眸，两人视线顿时相撞。 她抬手握上剑柄，剑身随之一动，五片花瓣带着凌厉瞬间射向五个神像。 神像顿时如烟雾般消散，竟是幻影所化。 神像散去之后，原地便只剩下五具盘坐着的干瘪尸体。 那尸体人身兽面，尖嘴斜眼，与桌上那神像极为相似。 下一刻那五具尸体顿时睁开眼睛，面容扭曲起来，最大张着，似在无声尖叫。 随后，便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丽娘自那五具尸体出现之时就慌了神，她刚上前几步，就见它们没了动静。 她一时间愣住。 随后心中涌起滔天的怒火，这把火烧红了眼睛。 她顿时转身，垂在身侧的手长出了黑色的毛发，变得尖利。 “我去，这怎么回事？”温知许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那些村民也同时阴恻恻地看向他们，面上表情与丽娘如出一辙。 一旁的清衍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其中，只有少数几位村民惊叫着跑出庙去。 剩下的都是那些妖物，它们脱去了村民的伪装，凶相毕露，在它们动作的一瞬间，沈镜黎几人立即拔剑。 “当”的一声，温知许将一个鼠妖击退，嘴上道，“不是，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一道劲风袭来，温知许弯腰躲过，后退几步在沈镜黎身旁站定，“黎师妹，先说好，下次能不能事先交流下，师兄懵的很啊。” “没来得及嘛。”沈镜黎抽空回了他一句。 紧接着，清衍的叫声突然响起。 “啊啊啊啊啊——” 清衍用刀指着他身前的鼠妖，胸口起伏不定，“你居然抓坏了我的衣服，这是镜黎师姐给我买的！” “去你的吧！”清衍直接重重一刀砍下，将那鼠妖击飞了出去，落地顿时激起了一片飞尘。 一时间，其余众人和鼠妖都仿佛静止了。 吸引了一众视线的清衍只是心疼地捧着一片衣角，脸都皱了起来。 众人：…… 那些鼠妖缓缓退了一步，忌惮地看着清衍，犹豫不前。 直到，丽娘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鼠妖们便又冲了上来。 沈镜黎抬剑对上丽娘。 她剑尖划过之处，无数花瓣随之飘舞，瞬间便将丽娘圈在了中间。 花瓣旋转着，丽娘想要上前，却发现花瓣碰触的地方鲜血流出。 那些花瓣仿佛是最利的武器，使她无法前进一步。 丽娘却突然笑了起来，仿佛不顾一切的疯子，她周身顿时妖气大盛，冲开花瓣，一双利爪直击沈镜黎面门。 沈镜黎飞身后退几步，立即用剑抵挡。 那丽娘全身都掩在冲天的妖气中，身形都有些模糊。 就在二人短暂僵持之际，沈镜黎余光中注意到一抹红色靠近。 随后一道清风划过，只见丽娘神色突然怔松一瞬，沈镜黎顿时灵力暴涨，将她击倒在地。 手中剑尖调转，直冲丽娘眉心。 丽娘受此一击，一时躲避不及，眼看那剑就要到面前，哪怕不甘，她还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沈镜黎控制着剑在刺中她眉心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在停下来之前，一道仓惶的声音响起。 “不要！” 第33章 恩怨 众人将最后一只鼠妖击败，转头看去，就见路绍文站在庙门口。 他见沈镜黎的剑尖停下，大松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跑到丽娘身前。 丽娘睁开眼，冷漠又复杂地看着他，“既然走了，回来做什么？” 在刚刚混战之时，路绍文不知何时偷偷跑了出去。 现在，他却又跑回来…… 路绍文伸手想要握住丽娘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路绍文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强硬的握紧了她的手，“到底，夫妻一场。” 丽娘紧紧盯着他，似乎要看穿他。 半晌，她垂下眼，轻哂一声。 温知许从这两人身上收回视线，看了看四周或重伤或死去，倒了一地的鼠妖，啧啧称奇，“这一村竟这么多妖物。” “是啊……”清衍还抱着他那衣角，眼里泪光闪闪。 李溱溱嫌弃地看他一眼，“不就是一件衣服，再买不就好了。” “是啊，衍师弟，”温知许搂住清衍的肩膀，“大不了，再让黎师妹送你一件。” 沈镜黎闻言看了过来，就见清衍抽抽搭搭，抬头抿着唇看她。 她微微挑眉，笑了下，“嗯，少不了你的。” 不知清衍的，其他人的衣服很多都是她包揽的。 毕竟，她对于衣着还是很在意的。 初倒蓬莱的那几年，几乎每年她都会出去一次，添置衣物，顺带给其他人也带回一些。 清衍听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沈镜黎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路绍文和丽娘二人。 李溱溱也走了过来，对着地上的丽娘横眉厉声道，“你们这些妖怪，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丽娘只是盯着她，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路绍文微微挡在她身前，“阿丽她……” “还有你，”李溱溱看他挡在丽娘身前，转而质问道，“你一个人居然跟这些妖物混在一起！”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眯了眯眼，“还夫妻……” 路绍文抿了抿唇，语气压抑，“妖物又如何？” “你说妖物如何，它们害的是你的同类！” 沈镜黎伸手握住李溱溱的手臂，将她往后带了带，“别这么激动。” “哼。”李溱溱别过头。 沈镜黎再次看向路绍文，然后眼眸微转，对着丽娘道，“村里的人都被吃了，是吗？” 路绍文立刻反驳，“她没……” 话没说完，就被丽娘打断，“是。” 丽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中尽是冷漠。 路绍文回头看她，面上隐忍，“你明明没有。” 丽娘不看他，对着沈镜黎开口，“你要如何？” “说说吧，”沈镜黎将剑收了回去，“那个满是白骨的村子，还有柳家村。” 丽娘移开视线，看着地上，明显不打算开口。 “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溱溱顿时上前一步，抬剑指着她。 路绍文立刻挡在她身前，快速道，“我来说。” 被他挡在身后的丽娘眼睫颤了颤，她抬手拨开路绍文。 “我说。” 见状，清芷抬手压了下李溱溱握剑的手，示意她收起剑。 李溱溱躲开她的手，收剑走到了旁边。 温知许带着寻竹和清衍已经将其他活着的鼠妖都绑了起来。 之后，所有人等着丽娘开口。 丽娘从八个人的脸上一一看了过去，在看到元湘时视线微不可查地停留了一瞬。 她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随后，便从那白骨村开始说起来。 那白骨村原名叫做柳村，是真正的柳家村。 而如今的柳家村是鼠妖们建起来的，仅剩的几个村民都是原先柳村的人。 柳村以打猎为生，可山中猎物并不多，山鼠倒是常见。 往往种植的一些食物和晾晒的肉干时不时就被山鼠啃食。 山鼠数量不少，繁殖也快，因此，村民开始捕捉山鼠裹腹。 与这些山鼠不同，丽娘是一只竹鼠。 这座五神庙的四周原先是有一片竹林的，丽娘与其族人便生活在那。 或许是神庙中的五位神灵真的身怀神力，竹鼠一族渐渐有些开了灵智，甚至有五只竹鼠成功化作了人形。 然而，在第五个竹鼠化形之时，那场雷劫结束，庙中的五个神像竟出现了裂纹。 竹鼠一族格外恐慌，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果然，没过多久，竹林中的竹子竟然一夜之间全开了花。 不出三天，整片竹林全都枯死。 紧接着，这座山的植物与这片竹林一样，慢慢地枯萎，死去。 整座山都变得光秃秃的。 正在此时，竹鼠一族又惊恐的发现，它们无法离开这座山了。 自此之后再没有竹鼠能化作人形。 那化形的五个竹鼠认为这是它们化作人形的代价，在某一天，它们五个在神像前自裁，以祈求神明别再降下灾祸。 刚有了灵智的丽娘目睹了这一切，恰巧也看到了神像身上的裂纹泛起金光，将那五具尸身吸了进去。 然而，它们的自裁并没有阻止这一切，食物与水源的短缺使得竹鼠一族一个一个死去。 最后只剩下了丽娘，本来她也是要死的，雷劫却在死之前落了下来。 雷劫破开了山上的禁制，使丽娘化成了人身，也免掉了一死。 独自存活的丽娘满心悲怆，离开了这座山，遇到了山鼠一族。 她发现这些山鼠竟也有些开了灵智，其中有一只山鼠急切地祈求她去救救它被人类抓去的家人。 她答应了，带着这些山鼠到了柳村，与村民们谈判。 最终谈判失败，丽娘也因为她暴露了妖力被村民忌惮追杀。 丽娘虽然妖力微弱，却还是带着一部分山鼠逃了出去。 她带着它们到了五神庙，教它们吸纳灵气，她自己也努力修炼。 数年过去，山鼠中也有几个成功化作了人形，竹鼠一族的灾难也并没有降临到它们身上。 在某一天，当初那只求她救人的山鼠已经化作了一名少年，他告诉她，要去找柳村的人报仇。 他妖力微弱，丽娘想劝他，然而他异常坚决，第二天便只身去了。 结果显而易见，他被村民捉住了，有前去打探的山鼠匆忙来找丽娘。 丽娘这才知道，柳村的人要将他烧死，因为他杀死了一名村民。 丽娘再次答应了山鼠的祈求，去柳村救那只小山鼠。 第34章 对峙 到了柳村，丽娘才发现这村子周围居然设有防御阵法。 村中已经有浓烟滚滚升起，丽娘急切之下破了那阵。 然而，变故发生了。 等丽娘赶到那着火之处时才发现，并不是村民在烧那个山鼠少年，而是他正在纵火。 丽娘这才明白，她是被骗了。 但是已经晚了，当她破开那防御阵的时候，山鼠一族顿时冲进了村子。 村民一夕之间被它们全都捉起来，不管老少。 它们在村中挖了一个坑，进行了一场残忍的进食。 丽娘无法接受，却也在那山鼠少年的劝说下没有去阻止这一切。 她只护下了几个妇人和一些年幼的孩子。 一个村子的人，只一夜，就只剩下了堆在坑底的白骨。 它们回到了五神庙，在山下建起了屋子，渐渐地，化形的山鼠越来越多，这里就成了现在的柳家村。 仅剩的那些村名被它们强硬地留在村中，活在它们的眼皮底下。 那名山鼠少年当上了村长，他让丽娘给他起了个名字，乘风。 丽娘偶然间得知，乘风在当初是在阵法未破之时强行闯进村子的，因此受了很重的伤。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在养伤。 直到十几年前，两个人来到了柳家村。 说到这里，丽娘停了下来，她看向身旁的路绍文。 “接下来的事，我们就都知道了。”元湘看着他们。 丽娘静静地与她对视，“知道什么？你们从哪知道的？” 就在这时，杨老头从外边走了进来。 沈镜黎注意到，杨老头走进来的一瞬间，路绍文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丽娘扯了下嘴角，“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恢复的神志？” 杨老头并不搭话，转头看了看那些被绑起来的鼠妖，他道，“这些妖物，诸位还留着干什么？” “是你跟他们说了什么，真是难为你装这么久的疯子！”路绍文突然激动起来。 他站起身，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信了这恶人的话？” 沈镜黎看他这架势，心绪微转，抬眼对上了清芷的视线，她正皱着眉。 随后，沈镜黎又看向了云闲和寻竹，几人暗中对了下眼神。 她又看向路绍文，“鬼话？那你来说说，你们到了柳家村之后的事。” 闻言，杨老头眉头一皱，看着沈镜黎，“你这是不相信老头子说的了？” 清芷：“信不信我们听完就有判断，你心虚了？” 杨老头像是生气，拂袖想要离开。 元湘就站在门口，却没有动作。 清芷便开口，“元湘你干嘛呢！拦住他。” “他跟你们说的是什么？”路绍文平复了下。 “他是景安镇的里长，你是他的书吏……” 沈镜黎还没说完，路绍文就冷笑着打断她。 “我才是里长，他只是一个喂马的仆从！” 沈镜黎顿时挑眉。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吗…… 路绍文口中所叙述的过程，完全与杨老头相反。 路绍文原是一届布衣，科考之后榜上有名，得以入朝为官。 然而他不懂变通，得罪了勋贵，官职一贬再贬，最后被贬到了景安镇做一名小小的里长。 他并没有失意，反而在这里更加自在。 镇子以及周边村子贫困，他便带人开垦荒地，治安乱他便以刑法纠正。 在发现周边偏远的村子生活艰难时，他一一走访，探查情况。 他身边只带着一仆一马，那个仆从就是杨老头。 杨老头原先是在江湖各地游历的，凭着自己的本事自称半仙，给人看风水。 路绍文遇到他时，他正被一户人家殴打，说他骗钱。 路绍文救下了他，给他治伤。 伤好之后，杨老头便执意留下，路绍文就雇他当了自己的家仆。 之后便是带着他来到了柳家村。 如杨老头所说，他们无意间到了荒废的柳村，看到了鼠妖正在啃食一个人。 惊慌之下，二人逃走，鼠妖被惊动，一路追着他们。 他们慌不择路，跑进了深山，在路上路绍文摔下山坡，被刺瞎了眼睛。 这一段与杨老头说的倒是一致，不过…… 路绍文恨声道，“是他！他将我推下了山坡，吸引鼠妖的注意，好让他自己逃脱！” 众人看向杨老头，却见他面色未变。 他神色平静，带着失望看着路绍文，“你何苦攀咬老夫？” “攀咬？呵……” 路绍文不再看他，接着将之后的事全说了出来。 路绍文瞎了眼睛之后，被鼠妖捉回了村里，是丽娘保下了他。 他曾听到丽娘和那位村长争吵，质问它们为何还要吃人，还警告它们不要再伤人。 之后的几天，路绍文住在丽娘家，丽娘一直在照顾他。 路绍文意志消沉，也是丽娘在开解他。 失去眼睛的人，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在一次摔倒后，他朝丽娘发了很大的火，甚至咒骂它们这些妖物。 丽娘只是让他自己冷静下，便离开了，可是第二天，那少年村长就来找了他。 乘风将他打了一顿，随后与他达成了一个约定。 乘风命不久矣，他要路绍文娶丽娘，在他死后担任村长，而他就将眼睛给路绍文。 路绍文这才知道丽娘喜欢他，不过他当时压根没有想这些，他太想眼睛恢复了。 他答应了乘风。 然后在丽娘回来之前他就能看见了。 他按照与乘风的约定与丽娘定下了婚约，捉回了杨老头，在乘风死后接任了村长。 丽娘曾经告诉他，乘风的眼睛凝着他全部的妖力，在送入他的体内后定然会影响他。 一晃数年，这些年他体内确实有另一道力量，影响他的性情，他早已变成了不人不妖的样子。 听他他说完后，沈镜黎意味不明地缓缓道，“两个人，两套说辞……” 路绍文朝着几人一拱手，“在下已和盘托出，信与不信在诸位。” 他看向那些被绑起来的鼠妖，“它们杀孽太重，无论怎么处理都不为过。” “路绍文！”丽娘厉喝一声。 路绍文顿了顿，拱着手将身子弯得更深，“只是，丽娘从未主动做过害人之举，还望诸位放她一条生路。” 第35章 人与妖 “那她也是纵容了那些鼠妖！”李溱溱上前，一脸怒容道，“况且，当初若不是她破了那柳村护村之阵，柳村怎么有灭顶之灾？” 路绍文顿了顿，抬起头。 “她是受人蒙骗，一切罪责路某承担，纵容帮凶之罪路某也认，愿以自身性命相抵，只求放过吾妻。” 路绍文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祈求。 丽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脸色沉了下来，“不用你替我承担。” 李溱溱冷哼一声，对着路绍文道，“没说你无辜，你们夫妇二人狼狈为奸……” 她还没说完就被清芷上前一步制止了。 清芷抿了抿唇，“若实情如他所说，这二人，罪不至死。” “你在这儿烂什么好心？”李溱溱瞪了她一眼。 清衍见状立即上前隔开二人。 “好了，溱溱师姐，阿姐，不要吵了。” 温知许也笑呵呵地劝道，“两位师妹，当下还是要分辨出这二人所说，谁真谁假。” 在他们说话时，沈镜黎让路绍文先起身，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云闲。 当时他靠近后，不知哪来的一阵清风让丽娘恍惚了一瞬。 一眼看过去，沈镜黎顿时见云闲臂弯中静静地躺着一把拂尘。 拂尘手柄为朱红色，通体如玉制般，前端柔顺的白色的长毛垂在他身侧。 想来，那阵风就是这把拂尘挥过来的。 沈镜黎淡声问他，“师叔觉得谁说的是真的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平心而判。” 云闲说完这几句便闭了嘴。 沈镜黎又看向身边的寻竹，“寻竹觉得呢？” 两人对视一下，似乎完成了什么交流，沈镜黎笑了一声。 她不再等寻竹说话，转头看向被元湘拦住的杨老头。 “我认为，你，”沈镜黎停顿了下，才缓缓吐出接下来的几个字，“在说谎。” 听她如此说，杨老头还是那副表情，面上看不出什么。 沈镜黎轻声道，“元湘。” 站在杨老头身侧的元湘没想到沈镜黎突然喊她，看了过去“嗯，怎么了师姐？” 沈镜黎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此时一道相同的声音从庙外传了进来。 “师姐是在叫我。” 众人朝声源处看去，就见又有一个元湘站在五神庙前的空地上。 她盯着站在庙中的那个“元湘”，手中的紫砂剑萦绕着紫色雾气。 除了昨晚在五神庙的那四人，庙中的其他人顿时全都震惊的瞪大眼睛。 清衍都有些结巴了，“这……这……” 温知许收起受到惊吓的下巴，面无表情的扫了眼他那一点不惊讶的师叔，师妹以及小师弟。 “先说好，下次必须提前说一声。” 沈镜黎朝他乖巧的笑了下，转头看庙门。 站在庙门口的“元湘”正回头看着她这边。 “元湘”面上疑惑地表情缓缓消失，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不过，下一秒，她表情冷下来，“师姐，你怀疑我是假的？” “不是怀疑。” 沈镜黎静静的看着她。 不是怀疑。 她就是假的。 不可否认她模仿的真的很像，可沈镜黎一向是一个多疑的人。 在那最后一具白骨没出现，龟影阵却消失之后，她一直没放松警惕。 她设想过很多，其中就有这个情况。 她们八人中有人被替换了。 她见过那白骨的模仿能力，很强。 若是它替换的是其他人，沈镜黎或许不会那么快发现。 偏偏，是元湘。 它学的很像，完全就是元湘的样子，不过…… 元湘可不会这么沉稳。 因元湘的身世，自从她中了蛊之后，元湘就一直很低沉。 那白骨模仿了这些，却并未窥见真正放松状态的元湘。 沈镜黎视线略过假元湘，落到庙外那人的脸上。 元湘挽剑做了个起势，是她们的师父，玉清自创的剑招。 她幽幽道，“你不是假的，难道我是吗？” 说完，她立即抬剑刺向假元湘。 “学了我的样子，那我的剑招你可会？” 见状，假元湘立即拔剑出鞘迎了上去。 其他人顿时看出来，假元湘的一招一式根本比不过元湘。 不过，渐渐地，它的剑招越来越熟练，渐渐开始和元湘打成平手。 “这东西的学习能力也太过强悍了，”温知许转头看向李溱溱，“溱师妹，快去帮忙啊。” 李溱溱顿时皱眉看他，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去？” 她说完却还是飞身赶了过去。 温知许摇了摇头，“唉，言，行，”他歪头凑到身旁的沈镜黎面前，看着她，“不一啊。” 沈镜黎将他的头推了回去，视线落到杨老头身上。 清芷在元湘出现的时候，只几个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此刻她正站在杨老头身后，剑出鞘半截，以防止他趁乱做些什么。 在沈镜黎看过去的时候，杨老头突然冲着她笑了起来。 随后，他垂在身侧的手小幅度动了下。 沈镜黎面色一肃，快速道，“清芷，离开那！” 闻言清芷立即离开原地。 同时，杨老头踩着的地上逐渐浮现起了一轮血色阵法。 血色伴随着黑雾一瞬间蔓延至整个五神庙。 众人一惊，低头看去。 这个阵法晦涩难懂，缓缓运转，发散着一股阴寒之气，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说的是真的，”杨老头此时终于开口，他指着路绍文，道，“我确实是在说谎。” 他苍老的声音含着怨毒，“谁叫我时运不济，而他功德加身……” “你以为，”杨老头突然看向路绍文，“我为何甘愿做你的马奴，就凭你那一点小恩小惠？” 清芷稍冷的声音从帷帽下传出，“人心不足。” “呵……”杨老头不在意的垂下眼。 路绍文扶着丽娘，压着怒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你……” “啊，”温知许抱头，“乱死了。” 杨老头撇他一眼，继续道，“你的一身功德啊。” “也不知你前世是个什么样的大好人，今生功德气运加身……” 他说着脸色阴沉下来，“而我，半生行善，到头来，半点功德也无。” 第36章 邪阵 听他这一番言论，清衍撇撇嘴道，“你也知道人家前世是好人才会有功德的呀，那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己前世缺了大德呢？” 杨老头顿时看向他，目露狠戾。 清衍见状立即躲到温知许身后，探出头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 杨老头胸口快速起伏两下，压下怒意。 他转头看向路绍文，目光飘远，似在回忆。 “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我曾劝过你，此等气运修炼定然一日千里。” “可你却把这当成骗人的把戏，”杨老头神色平静下来，语气怪异，“看着你这么浪费这身气运，我很心痛啊。” “你若不用，给我岂不是很好？” “呸！”李溱溱打架之余，实在听不下去，“你要不要脸呐！” 杨老头扯起嘴角，在原地盘坐下来，“你们出不去了。” 他转头看着路绍文，“今日，你死在阵中，你的功德气运便是我的了，我定然不会辜负。” 话音一落，地下那邪阵顿时光芒大盛，无数黑色雾气从地上钻了出来。 黑色雾气在空中形成一团，或露出尖牙，或伸出利爪，一时间怪叫声四起。 沈镜黎将云闲往后一挡，“师叔，你自己小心。” 云闲挑眉，“我还以为你要保护我。” 一边说着，他一挥拂尘打散了一道黑雾。 黑雾散开后很快就重新凝聚，再次扑过来。 沈镜黎目睹他游刃有余地避开了黑雾的攻击，叹了一声。 “心有余，力不足。” 说完她立即抬手，一剑刺中身后一团想要偷袭的黑雾。 沈镜黎收回长剑，看向其他黑雾，顺便观察了下四周。 这些黑雾的实力好像并不强，唯一头疼的就是打散却打不死。 这么简单吗…… 沈镜黎转头去看杨老头，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通体玄黑的匕首。 杨老头正握着那匕首，迅速划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心。 鲜血顿时流出。 沈镜黎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杨老头迅速将带着血的手掌拍在了地上。 一时间，声声尖叫响起，刺耳异常。 阵中的黑雾实力顿时增强，速度也变得更快。 沈镜黎立即闪身来到杨老头身前，双指并拢朝着他眉心一点，施了一个定身术。 随后，她扯开腰间的荷包，一根泛着金光的缚灵绳钻出，紧紧地缠绕在了杨老头身上。 “哎哟！”温知许痛呼一声。 沈镜黎看过去，就见他手背上多了三道淋漓的伤口，还冒着黑气。 一旁的清芷听到声音，靠着青鸟的掩护，走到了温知许身边，用一道灵力封住了伤口中的不明黑气。 温知许朝沈镜黎道，“师妹，那花瓣呢，绞杀呢，快用出来啊。” “没有了。” “啊，”温知许哭丧着脸，“等出去师兄一定得给你多摘些。” 沈镜黎手中动作不停，身边的黑雾散了又聚。 她也不是一定要用花瓣，只是阵中什么都没有。 况且，绞杀需要用到大量灵力…… 阵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钻出黑雾，众人的灵力却已经消耗了不少。 沈镜黎喘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 “得先破阵，”她道，随后看向寻竹，“寻竹。” 寻竹冲她点了下头，两人立刻开始研究这个阵的走势，寻找阵眼。 沈镜黎防备着黑雾的袭击，一边顺着地上阵法游走。 她不经意间看见昨晚挖棺材的那一角没有被阵法覆盖。 昨晚她们将棺材挖出就将地面复原了。 此时，整个五神庙都被阵法铺满，那里就显得突兀了些。 不过是因为黑雾的遮挡才使得那里一开始没被发现。 沈镜黎走到那个角落，仔细一看，才见那里正缓缓旋转着一个小小的三角。 这与杨老头屋子外的三角迷阵一样。 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镜黎皱着眉，多看了几眼，顿时恍然。 原来不是迷阵吗…… “那里就是阵眼。”杨老头的声音响起。 沈镜黎回头看他。 杨老头虽然不能转头，但是余光还是能看到那个角落的。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仿佛胜券在握。 “阵眼？”清衍一脸莫名，“哪？” 沈镜黎站在原地，此时寻竹也走了过来。 她看着那墙角，伸手探了探，就被脚下的阵法挡住。 她们在阵中，无法出阵。 而阵眼却在外面，在一处墙角。 云闲此时晃了过来，看了看那阵眼，又走了。 沈镜黎看着他走到庙门口。 他慵懒的声音缓缓传来，“去挖墙角。” 沈镜黎：“……” 倒是忘了她俩在外面。 庙外，李溱溱和元湘已经降伏了那假元湘，她们走到庙门口，却被阵法拦住。 正焦急着，就见云闲走过来，说了这一句。 她们顺着云闲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下头正要过去。 杨老头突然道，“神庙的石头是毁不掉的，地下也有。” 沈镜黎看他一眼。 昨天他还说他是挖地道过来在棺材中画的阵法，现在又如此说。 那他是怎么在棺中完成的阵法？ “试试不就知道了。”元湘下巴一抬，转身就走。 沈镜黎收起长剑，唤出星言。 她手中长鞭显现，骤然挥舞，鞭声与与一连串爆裂声响起。 数团黑雾顿时被击散。 庙外隐隐传来剑石相击的声音，带着元湘的暴躁吐槽。 “这玩意儿也太硬了吧！” 过了一会儿，元湘灰头土脸跑到庙门口，明显是从地下挖过去也被挡住了。 她脸上带着郁闷，她一下趴在庙门口阻隔进出的阵法光幕上。 她看向温知许，“师兄，”又看向沈镜黎，“师姐，这明明是你们的活嘛！” 她们又不擅长搞破坏…… 李师姐还好。 但她不行啊，她只是个用毒的高手而已啊！ 沈镜黎抽空看她一眼，垂下眼眸。 这五神庙的外墙确实坚硬无比，昨晚炸开墙角挖棺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既然这杨老头说地下也有与这墙壁一样的石头，那么从外面或许很难强行破开。 也就庙内的地面是普通的石料…… 见沈镜黎没什么反应，元湘将头撞在光幕上，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她退后几步。 随后，几道剑光亮起，砍在光幕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元湘泄了气。 第37章 柳村尾声 沈镜黎感觉脑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一时不察，一道黑雾靠近，她立即回神抬剑砍散，却还是被它抓了一下。 “嘶。” 下一刻，手臂被人抓住。 清芷凶巴巴的，“小心点儿！” 沈镜黎看着遮挡着她面容的白纱，突然吹了口气。 白纱一下子被吹开，清芷的脸短暂的露出一刹，她正一脸意外地看着沈镜黎。 白纱缓缓回归平静，清芷不解，“你干什么？” 沈镜黎看着她。 清芷让她想起了那个从角落里挖出来的棺材。 那棺材内壁全部画满了阵法，是一个连贯的招邪噬杀阵。 沈镜黎找了下寻竹的身影，冲他问道。 “寻竹，棺材呢？” 寻竹看她一眼，砍散几团黑雾，手腕翻转拿出了储物囊。 随后，一具漆黑的棺材凭空出现在了庙中。 杨老头顿时惊叫一声，“你们不是把它埋回去了吗？！” “是埋了啊。”云闲似乎是累了，又搬出他那把椅子，坐在杨老头身边。 那把拂尘护在他周围，没有黑雾能靠近他。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说出的话把杨老头气的血气翻涌。 “不过又挖出来了而已。” 沈镜黎接着道，“你觉得我们就会全然相信你？” 当时离开五神庙之前，杨老头说今日会有场恶战，把棺材留在这里可以有些帮助。 不过，情况未明，再加上寻竹直觉这棺材有些奇怪，那自然还是挖出来的好。 “出门在外可不能太过天真，”温知许朝杨老头笑道，“家中常言，陌生人的话，信三分足矣。” 沈镜黎听他这话也笑了，这话确实常听元音长老说，不过全是嘱咐温知许的。 毕竟…… 他倒是听进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沈镜黎转头看向那棺材，长剑从棺盖缓缓刺入。 “注意。” 一会儿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故，她沉声提醒了众人一声。 随后，手中用力，灵力骤然把棺盖震翻。 一瞬间，地面上的邪阵快速蔓延，直到覆盖整座五神庙。 这下，便能清晰地看出庙中墙壁上的阵法走势与棺材中的别无二致！ 沈镜黎与寻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缓缓点了下头。 随后，寻竹立刻唤出长枪，一下刺中棺中的尸体，将其挑了出来。 那具腐败干瘪的尸体被高高挂在赤华抢尖上，棺材底部的阵法便暴露了出来。 果然，那阵法与他们脚下的一模一样。 这座五神庙便如这棺材，招邪聚煞。 寻竹握着长枪的手掌一瞬收紧，长枪一震，枪尖的尸体顿时破碎。 与此同时，棺中阵法顿时解除。 这棺中阵法以尸体为阵眼，那么庙中阵法的阵眼便是…… 沈镜黎回头看向杨老头，他正大睁着眼睛不甘地看着他们这边。 清芷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就说你这自私贪婪的人怎么会冒着风险待在阵中，原来是以己身为阵眼啊。” “阵眼找到了，”温知许摸了摸下巴，“要杀了他？” 沈镜黎点点头，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温知许见沈镜黎要他出手，活动了下手臂。 “好叭。” 他双手握剑，挥出一道带着雷霆之势的剑意，剑意直冲杨老头，却又精准地避开了云闲。 然而，剑意在即将触及杨老头时，却被黑雾挡下。 黑雾抵消剑意，重新凝聚，带着同样的威力直冲温知许，却又被沈镜黎一剑劈散。 一团接一团的黑雾护在杨老头身侧，在伤到他之前就会被黑雾反扑。 “哈哈哈哈，在我的阵中，你们杀不了我。” 杨老头大笑着，面容带着扭曲。 “你自己呢？” 一道淡然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 杨老头扭头看着云闲，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闲面色平和，再次开口，“你杀的了你吗？” 他杀的了他吗？ 杨老头眉头紧蹙，警惕的看着云闲。 下一瞬，云闲伸手握住浮在他身边的拂尘，轻轻朝杨老头挥动了一下。 杨老头只觉一道温和的风扑面，随后骤然怔愣了。 沈镜黎看着那双目无神却又面容惊恐的杨老头。 他仿佛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噩梦，时而惊慌时而恐惧。 沈镜黎抬手收回了束缚着杨老头的缚灵绳，解了他的定身术。 定身术一解，杨老头顿时爬起来，手臂乱挥，嘴里不断大喊着，“不要！不要！” 此时，他倒真像是个疯子了。 不一会儿，他倏然停住，眼睛瞪的极大，布满血丝。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狠戾起来，抬手就拍向自己的脑门。 随后，他身体一震，缓缓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一瞬间，四周黑雾顿时消散，阵法也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 五神庙恢复了原样，只有杨老头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还大睁着。 “唉……”清衍叹了口气。 温知许送了一道灵力过去，把杨老头的眼睛合了上。 李溱溱和元湘从庙外跑了进来。 一旁传来丽娘的声音。 “没事吧？”丽娘回身检查了下路绍文身上。 突然看到他的袍角破损了，掀开一看，就见他小腿被抓了几道血痕。 路绍文看她面色一变，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安抚。 “没事的。” 沈镜黎被温知许用肩膀撞了下，就听他问道，“他们怎么办？” “害人的妖物乃邪祟之流，自是斩杀。”李溱溱掷地有声。 清衍有些犹豫，“可他们两个……” 他还没说完就被李溱溱瞪了一眼。 清衍挠了挠头，将视线转向清芷，求助。 “他二人纵容鼠妖害人吃人，不加制止，有罪，”清芷顿了顿还是坚持，“却不至死。” “呵……”李溱溱仿佛被气到了，转头不再说话。 “哎呀，”元湘跳出来，朝云闲怒了努嘴，“让长辈决定呗。” 云闲挑了下眉，“我可不擅长做决定。” “师叔。”沈镜黎看着他，显然也是让他抉择。 云闲叹了一口气，“好叭。” 谁让他是师叔呢。 “散去一身妖力，自此行善积德，如何？” 沈镜黎微微点了点头，身边的几人也都同意，只是李溱溱看来是不满意的。 气愤地转身去了庙外，想来是想眼不见为净。 第38章 盘龙镇 对面的丽娘听完云闲所言，愣了一下。 路绍文转头与她对视，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此后，我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彼此相依，积善成德，可好？” 丽娘认真的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温知许面色放松下来，“啪”地合了一下掌，“太好了，这下可算要结束了。” 路绍文带着丽娘走到了云闲身前，朝他行了一礼。 云闲朝着丽娘微微抬手，路绍文微微上前一步。 “还是我先吧。” 丽娘转头看向路绍文，神色有些黯然，垂下了眼睛。 “阿丽会嫌弃我日后是个瞎子吗？” 她听到路绍文温和的声音有些怔然。 她抬眼，眼中映着路绍文含笑的面容。 丽娘缓缓摇了摇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来当你的眼睛。” 路绍文摸了摸她的头，转头看着云闲。 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靠近，随后眼前便陷入了一片虚无。 路绍文微微抿唇，眼睫颤了颤。 下一瞬，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让他顿时放松了下来，释然一笑。 随着丽娘的一声闷哼，他回握了她的手，紧紧的，像是再也不会放开。 夕阳当空，斜斜铺过来的晚霞将天地染成一片暖色。 看着路绍文夫妇二人走远，剩下的八人站在五神庙门口，影子被无限拉长。 “哎，溱师妹，不要再生气了嘛。” 温知许对抱着双臂的李溱溱道。 “哼！”李溱溱扭头。 清芷侧头看了那边一眼，“有什么好生气的，天下的妖物都该死不成？” “我又没这样说！那他们不也是助纣为虐？别忘了，在不久前还有人死了呢！” 李溱溱指的是他们在柳村那个白骨坑中看到的那具新鲜白骨。 “冤有头债有主。”清芷指了指庙中已经化作灰烬的山鼠妖。 “诶诶诶，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温知许站到两人中间，手臂平平地抬着，一边拦住一个。 “阿姐。”清衍拽了拽清芷的衣袖。 见此，温知许收回手臂，将李溱溱拦到一旁。 “那个新鲜的白骨不是鼠妖杀的。” 沈镜黎回身看着五神庙。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元湘问了出来，“不是它们是谁？” “是杨荆。” 清衍惊讶，“杨老头？” “可是……”温知许皱眉。 可是那白骨上明明有着很多齿痕。 “是他故意伪装成那样的。” 清芷开口。 她说完回头看了看沈镜黎。 沈镜黎点了下头。 确实如清芷所说，是杨老头将那人伪装成被鼠妖啃食而死的。 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们。 元湘撇嘴，“这人真是心机深重，满口谎话！” “起码他有一句说的是真的。”沈镜黎说完看向云闲。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看过去。 云闲一甩拂尘，“那个龟影阵，确实是被人改了。” 清衍：“啊……会是谁啊？” 云闲摊手。 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那人还没出现不是。 他扫了眼众人，道，“你们该关心的是别的。” 他说着抬手点过每一个人。 沈镜黎环视四周，视线在略过五神庙的门口时发现了什么。 定睛一看，顿时抚了抚额头。 正在此时温知许突然发问，“诶？小师弟呢？” “喏。”沈镜黎抬手指了指五神庙内露出的那一片衣角。 元湘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几步走了过去。 众人看着她扶着墙，探头去看里面，只一眼就转回了身。 元湘站在庙门口，看着众人，一副无语加无奈的表情。 一看她这表情，其他人顿时了然。 温知许摇头失笑，“又喝醉了。” 云闲站在一旁，看着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挑了下眉，“什么毛病？” “小师弟爱酒，但酒量不好。”沈镜黎简单解释了两句。 “那就明日再出发吧。”云闲率先走进了庙中。 …… 翌日。 寻竹睁开了眼，还有些晕眩。 他坐起身，摇了摇头。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圆圆的脸。 “哟，醒了？” 寻竹避开元湘，站起了身，看了下四周。 他还在他睡着的地方，庙中此时只有元湘在。 “他们在外面，该走了。” 元湘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抬起迅速摸了下寻竹的头。 在他刚要皱眉的时候，一下蹿了出去。 门外，众人站在空地上。 沈镜黎见元湘跑了出来，越过她看到了后面的寻竹。 她朝他招了招手，转头问云闲，“师叔，我们接下来去哪？” 云闲手一翻拿出了那个罗盘。 众人立刻围在他身边，视线随着那指针移动。 指针转了两圈，缓缓停住。 “西南方。” 众人抬头，看向西南，不知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 “又下雨了。” 元湘关好窗户，走回桌前坐下。 他们是在昨天来到这个镇上的。 镇子名为盘龙镇，周边河流众多，常年多雨，镇上的人一直以捕鱼为生。 他们到了镇上找到了一家客栈暂居。 此时，他们正在客栈一层的大堂中用膳。 “这客栈人怎么这么少，”温知许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别是家黑店。” 他刚说完，就见清衍冲他挤眉弄眼。 “衍师弟，你怎么了？” 别是生病了。 正疑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凶悍的声音。 “怕就离开。” 温知许吓了一跳，立时回头，看清来人，脸上带上了笑，“不怕不怕。”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客栈的老板娘，金明秀，人称金二娘，脾气很大，嗓音也粗，人倒是生的小巧。 她身量不高，五官秀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眼睛，是柔和的浅棕色，看着人不说话时总待着几分温柔。 温知许就是这么被骗进来的。 金二娘将手中的菜盘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温知许顿时假模假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二娘看着温柔小意，怎的……”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一下看到金二娘站在柜台后，正看着这边。 温知许顿时话音一转，“竟是性情中人！” 偷偷瞄了一眼，见其已经收回视线，温知许舒了口气，朝众人咧嘴。 第39章 金二娘 其他人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温知许，元湘直接笑出了声。 此时，有一男一女从楼梯上走下来。 两人身着素衣，在大堂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招呼跑趟的伙计点菜。 温知许收回视线，“得，这客栈一共这些人，全在这了。” 大堂内本来除了他们八人，还有一个中年人独自坐在角落吃着菜。 再加上刚下来的这两人，这客栈一共就住了十一人。 再加上金二娘，一个跑堂伙计，一个厨子，总共十四人。 元湘叹了一声，“还以为客栈人多好打听消息呢。” 结果客栈只有这么几个人，单独去找谁谈话也很显眼啊。 沈镜黎视线从这几人身上略过，收回视线时，看到桌对面的寻竹缓缓趴在了桌上。 她心中失笑，又喝酒。 “这下，只能等雨停再出去探探了。”清衍扒着饭道。 “也不尽然。” 沈镜黎说完抬头看向温知许。 温知许正夹了一筷子鱼，见她突然看他有些懵。 她道，“金二娘这客栈应该开了不少年。” “然后呢？”温知许鱼肉放进嘴里。 清芷轻笑一声，接话，“然后，你去问问。” “嗯？”温知许顿时睁大眼，“为什么是我？” 元湘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喊道，“大师兄。” 温知许嘴角抽了抽。 看向坐在他另一边的清衍，清衍见他看过来立即埋下头吃饭。 他又看向清芷，只能看到一个帷帽。 清芷旁边是寻竹，他的小师弟早醉过去了。 寻竹旁边的云闲正在闭目养神，但仿佛能看到一样，温知许刚看过去，他就轻启薄唇，言简意赅道，“不去。” 好无情。 温知许接着看过去。 然后就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沈镜黎，当然这“不怀好意”是在他自己看来。 沈镜黎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勾了下唇，一脸遗憾，“在下不善言辞。” 她不善言辞？ 温知许面无表情地挪开眼，看向她旁边的李溱溱。 李溱溱见他看自己，作势要起身，“我去。” “诶诶诶，你别去了。” 温知许连忙阻止。 真要让她去，怕是会打起来。 李溱溱白了他一眼，坐了回去。 温知许顿时苦下一张脸，转头就见元湘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师兄，我们看好你哦。” 唉。 温知许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抚平了下衣服上的褶皱，端着他那一副翩翩公子的气度走了过去。 其他人看着温知许成功与金二娘搭上了话，收回视线来专心吃饭。 沈镜黎盛了碗鱼汤，拿着汤勺慢慢搅着。 鱼汤的鲜香升腾而起，热气拂过脸庞。 她难得平静了下来。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周围几人的低语，她渐渐放空。 突然，身边的人呼吸声乱了一瞬。 沈镜黎顿时回神，转头看去。 云闲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唇瓣微抿。 她喊了他一声，“师叔。” 话音落，那双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 沈镜黎在那一瞬，又窥见了曾经那抹异样。 云闲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沈镜黎顿了顿，只是说，“喝鱼汤吗？” 她将手中那碗温热的鱼汤递了过去。 云闲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垂眸接过了那碗鱼汤。 他还以为她会问些什么。 “多谢。” 沈镜黎笑了笑，“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云闲看她一眼，发出一声轻笑，抬起汤匙喝了一口汤。 “味道不错。” 金二娘过来正听见这一句，勾唇笑了下。 “在整个镇上，我家厨子做鱼都算的上一绝。” 说着她走到了桌边坐在了温知许的座位上。 温知许落后她一步，从别的桌前拿了一把椅子过来。 “过去一点，过去一点。”温知许将元湘往旁边挤了挤，自己坐了过来。 金二娘看着几人，道，“听说你们想打听河神祭祀？” 几人愣了一下，看了看温知许。 沈镜黎开口，“是。” 金二娘吸了口气，先是问了一句，“你们还没好好转转这个镇子吧？” 李溱溱应道：“当然，自从我们来了之后这雨就下个不停，有什么好转的。” 金二娘点了点头。 “我原先不是这个镇上的人，知道的或许不多。” 她顿了顿，继续道，“盘龙镇原先是个小渔村，因着周边河流鱼虾鲜美，靠捕鱼为生，渐渐发展到了现在的镇子。 从很早开始，祭祀河神就是这儿的传统，是头等大事。 人们对河神很是尊敬，每年都会举行一场祭祀。 每家每户都会献上祭品，等祭祀开始全部摆在祭祀台下。 这场祭祀还需要一名大祭司，需要由河神选出。” 说到这儿，金二娘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了几分痛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 清衍迟疑了下，“你……怎么了？” 金二娘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元湘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问她，“真的有河神？他是怎么选出大祭司的啊？” “是不是真的有河神我不知道。 在祭祀的前几天会由镇上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河边举行一场仪式，来请示河神本次祭祀大祭司的人选。 不过，大祭司大多数都是女子，在祭祀时登上祭祀台，跳出事先练好的舞步。 大祭司要做的就是这些，可是……” 金二娘咬了下唇，眼中闪过泪光，她立即垂下眼。 李溱溱正色，察觉到了关键，忙问，“可是怎么了？” 清芷拿出一方手帕让清衍递给金二娘。 金二娘接下，朝她道了声谢。 随后，她便道，“可是近些年，被选中成为大祭司的女子通通都在祭祀后的第二天消失了。” 元湘惊讶，“消失了？！” 金二娘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这么伤心？”清衍问她。 “我有一个妹妹，她去年被选中了……” 她这一说，众人立刻知道了缘故，面露唏嘘。 “她被选为大祭司，我一直在担心，一直到祭祀后送她回屋她都还没事。 那晚我不放心跟她一起睡的，可是半夜我惊醒时，人却就这么不见了。” 第40章 河神祭祀 金二娘说完，拿起那手帕拭了下眼泪。 温知许看她这样子，安慰道，“我说了，我们会帮你查的。” 金二娘一顿，再次抬眼时，已经不见了脆弱。 她道，“这事诡异得很，先前也有几个你们这样的人来到镇上，后来全都失踪了。” “嗯？”元湘歪头，“我们这样的人？” 金二娘点点头，指了下他们的佩剑，“和你们很像，他们一开始应该只是路过，后来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件事，就开始查这件事，可是没几天，人就都不见了。” “会不会是走了？”温知许问道。 金二娘摇了摇头，“他们原先就是住在在这里，所以我知道他们不是离开。” 她的神情很是严肃。 元湘被她感染，也压低声音正色道，“你在吓唬我们吗？” 金二娘抿唇，静静地看着她。 李溱溱看了元湘一眼，“呵，这有什么，你害怕了？” “我没有啊。”元湘反驳。 金二娘继续道，“也就是这件事，让我知道了这是人为，不是什么鬼神，我想查，但是我自己是没有办法查的。” 沈镜黎整理了一下她所说的信息，手指点了两下桌子，“你想靠我们？” 金二娘看向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说，“我会帮你们。” 她停顿了下，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当然，我已经将我知道的这些全部告知你们了，查或是不查都由你们选择。” 沈镜黎打量了下金二娘，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微微点头，勾了下唇角。 “查。” 金二娘面色一喜，松了口气，“多谢。” 说完她便起身，双手交叉放在左侧腰间，微微屈身，应该是他们这边的礼节。 随后，金二娘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桌前的八人。 她肃然道，“还有，你们一定要小心。” 沈镜黎冲她点了下头，便见她转身走回了柜台。 沈镜黎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她抬头想要看看窗外，却只见紧闭的窗户。 元湘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她拿着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米饭，“刚在柳家村遇见个守护神，这又有个河神。” 温知许回想金二娘刚才所言，道：“这个祭祀一直都有，近些年大祭司才开始消失，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说的太少了，还有好多事都不明白呢。”清衍挠了挠头。 清芷淡然道，“不适合再多说了。” 确实。 沈镜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两桌人。 在她一看过去，那几人顿时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已经引起注意了。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抬起筷子夹了点菜，“晚上再说。” 说完她就把菜放进了嘴里，顿时一阵腥味充满整个口腔。 “噗……” “喂！你干嘛？”李溱溱惊讶。 温知许也忙道，“怎么了这是？黎师妹。” “咳……咳咳……” 沈镜黎只觉得那股腥味久久不散，抬头看了一眼那盘菜。 她夹菜是没仔细看，此时一看，只见是一盘深绿色的菜，很像水草。 李溱溱见状，夹了一筷子尝了下，顿时脸都皱了起来。 “呸呸呸，这是谁点的？” “嗯……”温知许看了眼周围几人，“这是这儿的特色。” 他说完也尝了下，只觉顿时一股又苦又腥的味道在嘴中爆开。 温知许感觉自己脸都快别红了，艰难道，“确实是有点……独特哈。” 沈镜黎连忙喝了几口水，将那股味道压了压。 “呼。” 她长舒了一口气。 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白皙细腻的掌心静静躺着两粒红色的药丸状的东西。 沈镜黎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云闲正看着她，对上视线后他抬了抬手，示意他接过去。 沈镜黎拿起那两粒药丸，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云闲的手心，一触即分。 她张嘴含了一粒，是甜的。 原来，不是药丸，是糖丸。 沈镜黎将另一粒递给还在狂喝水的李溱溱。 李溱溱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地看着她。 沈镜黎直接迅速捏住她的下巴，将药丸送了进去。 “你！诶？”李溱溱反应过来，然而下一瞬就尝到了甜味。 这股甜味虽然很淡，但是足以压过嘴里的腥苦。 温知许注意到了沈镜黎的动作，有些好奇，“黎师妹，你给她吃了什么，我也要！” “没了。”沈镜黎耸肩。 “小气。” 沈镜黎挑了挑眉，“真没了。” 温知许见她说的是真的，低头继续吃菜，“好叭。”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不断拍打在窗户上。 元湘吃饱了，瘫在椅子上看着窗户。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温知许起身，走到寻竹的座位，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道：“我先把小师弟带回房间去。” 其他人待了一会儿也各自回了房。 出门在外，八个人两两一间相互照应。 温知许和寻竹一间，云闲和清衍一间。 李溱溱和清芷实在是容易吵架，被分开了，分别与沈镜黎和元湘一间。 沈镜黎回到她们的房间门口，在右侧门框上刻着［隐月］二字。 金二娘的客栈名为水云客栈，她们住的是二层，这一层的房间多以“月”字命名。 她推开门，迎面是一个靠墙的桌子和两把椅子，李溱溱已经坐在桌子上喝茶了。 那墙是一面偏厚的木板，左右有两道帘子，掀开帘子可以绕到里间，是睡觉的地方。 见她走进来，李溱溱问了句，“你刚刚干嘛去了？” 回房的时候，沈镜黎让李溱溱先自己回，而她也没说自己做什么。 “问了下金二娘的住处，晚上我去找她详细聊聊。” 李溱溱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去太多人反而不好，那三个人有点问题。” 她这一说，李溱溱记起在吃饭时，也感到有几道视线不时落在他们身上。 “哦。”她应了一声。 沈镜黎转身，掀开帘子走到了里间，里间有两张床，用屏风挡了开。 床头挂着荷包，沈镜黎靠近闻了闻，里面是一些药材，估计是用来驱蚊的。 除了床还有两个洗漱的木盆分别架在两边。 不过，因为房间不大，并没有浴桶，想要洗澡得去开一间四楼的房间。 第41章 河神的新娘 沈镜黎在里间转了转。 房间的隔音不是很好，仔细听能听见隔壁的元湘和另一个隔壁的清衍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等到天色暗沉下来，门外的动静也小了很多。 “吱呀——” 沈镜黎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并没有人。 她开门走了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右侧楼梯口响起。 “天色不早，还没休息？” 沈镜黎回头一看，是白日里那对男女中的女子。 那女子见她看过来，朝她走近，又笑着开口，“我叫采薇。” “你好，”沈镜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她，“黄黎。” 那女子年纪不大，皮肤是小麦色，眉眼透着一股英气。 “那我叫你阿黎好了，”女子爽朗一笑，又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镜黎垂眸笑了下，“我一向睡得晚，正要去四楼，你这是……” 采薇低笑一声，“我刚从四楼下来。” 说着，她抱怨了一句，“这想要沐浴居然还得去楼上，真是折腾。” “唉。”沈镜黎叹了一声，像是也觉得如此。 采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可要我带你去？” “不用了，小薇歇着吧。”沈镜黎礼貌拒绝。 随后，朝她笑了下，就上了楼。 在她身后，采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 她又看了眼沈镜黎出来的房间，回了自己的屋子，就在对面那间。 沈镜黎上了三楼停下脚步，侧头听了下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 她沿着走廊走到了一间屋子前，门框上刻着［听风］二字。 她抬手敲了三下。 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金二娘的面容。 沈镜黎进去后，金二娘探出头左右看了看，随后合上了门。 “坐。” 金二娘示意沈镜黎在桌前坐下，她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随后，她将一杯放在沈镜黎面前，自己拿着一杯坐在她身侧。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镜黎抬了下手，“等等。” 金二娘愣了一下，然后就看着沈镜黎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了数张符纸。 沈镜黎将符纸一一摆开，一共有七张。 她双指并拢在空中画了几笔，朝着符纸凌空一点，符纸顿时亮了起来。 几道声音顿时穿了出来，混杂在了一起。 “师姐师姐！” “镜黎师姐。” “黎师妹，找师兄何事啊？” “吵死了你们！” 这些声音乱糟糟的，沈镜黎出声制止，“停。” 声音渐渐消失，桌上的一排传音符恢复了安静。 沈镜黎将寻竹的那个暗着的传音符收起来，转头看向金二娘。 “我问，你答。” “好。” 沈镜黎回想了下金二之前说的那些，先问了第一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选中成为大祭司的女子会在祭祀第二天消失？” 金二娘没什么犹豫，道：“五年前。” “五年前可有发生什么？” “是有一件怪事，但不是我亲眼所见，是我听镇上的人说的。 在五年前，听说河神现身了一次。” 桌上的传音符里传出两道轻微地抽气声。 沈镜黎看着金二娘，眯了眯眼，“具体怎么回事？” “河神现身，是在五年前的祭祀当天，听说大祭司在祭祀台上正跳着舞步，突然疯了一样看着远处的河面尖叫起来。 有些人好奇，便也去看河面，结果就看到河中央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影。 随后，那名大祭司仿佛是惊恐之下没站稳从台上摔了下来。 祭祀台很高很高，那名大祭司落地却没半点事。 此时河中的黑影也消失了，人们便认为定然是河神显灵。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那大祭司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摔下来却毫发无损。 镇上的人们当时特别激动，全部跪倒在地，向河神祈求祷告。 可是，在第二天，大祭司却消失了，如何也找不到人。 于是人们想起河中黑影，也就是河神出现之时，大祭司没有完成舞步，甚至朝着河神惊叫。 他们便认为这是因为大祭司失态，触怒了河神，这才被河神带走。 也有人说，是河神看中了这名大祭司，选择她作为了自己的新娘，带回了神居之地。 总之，这名大祭司失踪没有人深究，仿佛已经默认她是被河神带走。 然而，在那之后的每一年祭祀，被选中的大祭司都会消失。 人们开始惶惶不安，年轻的女孩不再期盼着成为大祭司。 但是，每一年的祭祀还是照常举行。” 金二娘停了下来，喝了口茶。 “还记得我说祭祀前有一个选出大祭司的仪式吗？” 沈镜黎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那个仪式，是由镇上推举出来的颇有资历的老者担任，他们被称为河神使者，据说能听到河神的声音。 从第二个大祭司失踪后，他们站出来说，这是河神要为自己选择新娘，以后每一任大祭司都会被河神带去自己的宫殿。” 元湘的声音响起，“这河神是个变态，他要娶多少新娘子啊。” 沈镜黎拿着茶杯，看向金二娘，说道：“那几个使者，知道些什么。” 是肯定句。 金二娘神色严肃，点了下头，“我也认为如此。” 然而，金二娘说完后眉头蹙起，“可是，他们平时身边有好多人保护，而且一般不怎么出门，几乎只有祭祀前后才能见到他们。” “他们住哪？” “神祠，不过我不知道在哪。” 沈镜黎垂眸，看着茶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 “你妹妹……”沈镜黎停顿了下，抬眸看着金二娘，继续说了下去，“失踪的夜里你什么异样也没察觉到？” “并未……”金二娘眼睫颤了颤，仔细回想了下，“我将门窗都锁的严严的，门外还雇了人守着，却什么都没发现。” 金二娘神色黯然。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真的有河神？ 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带走一个人呢？ “等等！”金二娘顿时抬眸看向沈镜黎，“我好像想起了……当时发现我妹妹失踪时，我隐约闻到一股腥气！” 第42章 雨停 金二娘顿时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 “对，我当时心神不稳，那股味道又不明显，以至于我忽略了。” 说完她迅速走到沈镜黎面前，有些激动，“可是细细一想，我睡下时，明明点了熏香的！” 沈镜黎垂眸思索了下，让金二娘坐下。 镇上的人大多数每天都会与河中鱼虾打交道，腥味太寻常了。 “先记下了，你如果在回忆起别的再来告知我们。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金二娘闻言，深呼了口气，冷静了下来，“你说。” “我需要知道在这五年消失的大祭司的生平，你将你所知道的详细写下来，写好我们来拿。” “好。”金二娘郑重点头。 随后，沈镜黎灭掉桌上的传音符，收了起来。 离开金二娘的房间后，她便走下楼梯。 当她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身后传来了下楼梯的动静。 沈镜黎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回头看去，就见采薇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到她，采薇脸上露出了意外，“阿黎，你沐浴完了？” “嗯，你这是？” 在她说话间，采薇就走到了她面前。 沈镜黎问完，采薇在她面前站定笑了下，抬起手将手中的物件给她看。 她手中是一只银手镯，手镯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彩色荷叶与荷花。 “回房后要歇下才发现我的镯子不见了，又回去找了下。” 沈镜黎的视线从镯子移到她的脸上，缓缓笑了一下，“既然找到了，就早点安心歇息吧。” “嗯，我先回了。” 采薇说完朝她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沈镜黎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几间屋子，停在她们对面的那间屋子前。 采薇进屋前又转头看了眼沈镜黎，笑着道：“阿黎也早点休息。” 话音落，她就抬步走进屋，回身将门关了上。 沈镜黎在她进去后，面上的笑容消失。 她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一间紧闭的屋子，那里有人正收回窥视。 她扯了下唇角。 这些人……都不简单啊。 沈镜黎慢慢走过走廊，在走到她的屋子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采薇刚才进去的屋子。 那间屋子正对着她和李溱溱的房间，门框上刻着［碎月］。 视线移动，在［碎月］前面的那一间，是［掬月］。 沈镜黎垂下视线，转身回了房间。 房内，李溱溱还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杯茶。 见她进来，她一下把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今晚，或许会是个不眠夜。” 李溱溱对她这突然的一句话疑惑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沈镜黎在桌前坐下，看着正对着的房门。 她没有错过，她进门时楼梯口一闪而过的影子。 不知道是那两名男子之一，还是……别的人。 “要提醒他们吗？”李溱溱正色。 沈镜黎手指点了点桌面，思绪转了转，慢慢点了下头。 李溱溱立即运转灵力。 其他房中，几人面前同时出现了一个字，“警。” 温知许抬手挥散了那个字，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寻竹。 刚摘下帷帽的清芷见到那个字，顿时转头，对上了元湘惊讶的目光。 清衍一回身，刚好撞见一个大大的字，顿时有些意外，“诶？” 在他出声之前，云闲睁开了双眼。 “你在干什么？” 云闲从里间走了出来就见清衍正在椅子上坐下，腿上放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 他在一片烛光中，一手拿着片衣角，一手拿着针线。 “补衣服。”清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云闲在桌子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淡声道，“补好还要穿？” “要穿的。”清衍点头。 云闲看了眼他那件衣服，记起庙中他还抱着这衣服垂泪。 “你师姐不是答应再给你买了吗？” 清衍手中缝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唇，“这件不一样。” 说完他抬头看着云闲羞涩地笑了下，“总有些东西有着特殊的意义，哪怕坏了破了也不会丢弃。” 说完，他继续看向手中那件衣服，认真补着。 云闲因他一句话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轻轻笑了。 他轻声喃了一句，“说的在理。” 清衍一开始没听清，下意识抬头看他，随后反应过来，便也弯了下唇。 …… 半夜。 “砰——” 沈镜黎瞬间睁开眼。 她从椅子上起身，几步上前，一下拉开了屋门。 走廊中，有另外几间的房间门也打了开，有人探头，有人直接走出来站在门前。 对面的采薇一打开门，就见沈镜黎站在对面。 她一脸不解，“阿黎，刚才是什么声音？” 李溱溱从沈镜黎身后走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阿黎？” 她看了看采薇，又看了看沈镜黎，眯了眯眼，“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沈镜黎侧头看了李溱溱一眼，随后对采薇摇了摇头，“不知道。” 清芷走了过来，“从上面传来的。” “去看看。” 沈镜黎转身朝着楼梯走上去。 其他人也都陆续跟了上来。 沈镜黎走到二楼时，注意了下金二娘的房间，门开着。 这时，楼上又是一道响声，并传来了金二娘的声音。 沈镜黎立即三步并两步上了楼梯，刚一上三楼，就见客栈的那名叫阿康的伙计快步跑了下来。 “怎么了？” 沈镜黎在他下楼时问道。 阿康一边踩着楼梯一边看了她一眼，有些急切。 “四楼塌了一个房间，现在雨水都漏了进来，我得找些木盆和器具。” 说完他就立即下了楼。 沈镜黎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身上了四楼。 刚一上去，就见走廊中间的那个房间塌了大半。 整个客栈用的木料居多，此时，那间屋子上方漏了一个大洞，周遭木板呈现不规则的断裂。 外面还在下着雨，此时雨水不断地冲刷进来。 沈镜黎走到金二娘身边，金二娘正要说什么，沈镜黎突然冲了过去。 “诶！”金二娘惊讶。 沈镜黎踩着一堆木板中的桌子向上一跳，手攀着那断裂处，直接翻了上去。 刚才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身后李溱溱和元湘等人也陆续蹿了上来。 “怎么回事？” 温知许怕被雨淋成落汤鸡，有损形象，现在站在下方朝几人大喊。 “雨停了。”李溱溱道。 第43章 夜半变故 刚刚大雨还肆无忌惮的砸在几人身上，却在突然之间就停了。 屋顶上的几个人都被淋湿，只有云闲鹤立鸡群。 他臂弯里躺着那把拂尘，身上一星半点都没有湿，可没忘用灵力隔绝雨水。 温知许没得到回答，下一刻也爬了上来。 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转头问元湘。 “你们看到什么了？” 元湘当然什么也没看到，朝他耸肩。 沈镜黎环视四周，一片空旷。 站在高处，四下里房屋灯火尽收眼底。 沈镜黎视线凝在一处高台上，那里离这里有些距离。 大雨过后，夜色有如墨染，那高台之上，似乎有人影晃动。 元湘走到沈镜黎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惊讶了下。 “那里，有人？” 其他人顿时上前，元湘伸手指向那高台。 只见原先浓浓的夜色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沈镜黎顿时惊了下。 李溱溱立刻上前两步，急切道，“着火了。” 身后有猎猎风声响起，两道身影同时蹿了出去。 看沈镜黎和云闲在屋顶上几个跳跃，已经出去很远，其他人连忙跟了上去。 沈镜黎一靠近那火光，立即凌空拍了一道祛火符过去。 火光顿时熄灭，因起火的时间短，别没有引来镇上的人。 沈镜黎飞身落在高台上，实则是用灵力支撑自己停在半空。 这高台被火一烧，还不知能不能禁得住人踩上去。 她绕着高台，仔细看了下。 云闲在她身旁，蹲下身抬手抹了下脚下的地板。 元湘此时过来，直接站在了栏杆上，下一秒，“啪”的一声，栏杆断裂。 “啊——” 沈镜黎一把拉住她的后脖领，“闭嘴。” 元湘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李溱溱站在高台的楼梯上，脚下却隐有流光闪过。 “笨蛋，你太重了。” 元湘立即不服气，“我哪里重了？” 沈镜黎将元湘放下，见她站稳，转身继续观察高台。 高台中央被火烧的黢黑，中间残留着些灰烬，看不出是什么。 云闲站在她身后，道，“地上被淋了火油。” 沈镜黎起身，看着一半烧毁的高台，“有人想掩盖什么。” 元湘凑过来，好奇，“是什么？” 沈镜黎垂眸。 是什么？ 烧毁这座高台能掩盖什么？ 这座高台有什么？ 还是不能拿走的…… 云闲敲了下脚下的木板，众人顿时听出下面有个空腔。 沈镜黎手扒着木板，吊在了半空，看着那高台地下。 这高台是用木板钉起来的，还以为是加厚，没想到是在里面藏了一小个空腔。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高台下突然传来一阵震颤，有人迅速离开高台下方，几下不见了踪影。 木板裂开的声音响起，下一秒s整个高台顿时坍塌。 众人立刻飞身离开这个范围。 远处渐渐响起人声，有火把燃起。 “哎呀，该走了。”云闲叹了一声，迅速离开了。 众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了，只得隐匿身形快速返回客栈。 …… 众人出去后，肯定有人上来看过，此时便都从正门敲门进入。 有人听见动静，从二楼下到大堂。 和采薇一起的那个男子打量这几人问，“几位这是去哪了？” “抓贼。”沈镜黎简单吐出两个字。 听她这话，那个中年男子立即追问，“抓贼？哪里来的贼？” 刚说完肩膀被人撞了下，一个玄衣少年从他身边走过。 寻竹走到了众人身边，身后还跟着一连串蹦蹦跳跳的花草精灵。 他身后几人并没有异样，不是修者是看不到它们的。 “大师兄，你留师弟一个人在这儿啊。”元湘挑眉看着温知许。 “谁说一个人？” 温知许当即反驳，他一伸手，那些小精灵一个接一个跳到他手上。 他举到元湘面前，“这不是留了它们在吗？” 元湘戳了戳那些精灵，一戳倒一个，“它们，可以保护他？” 温知许拍掉元湘的手，将手心的小家伙们收进索灵囊。 然后，他对元湘道，“不，它们可以叫醒他。” 说话间，那边那个中年人有开口了，“那诸位可有追到贼人。” 沈镜黎好脾气地回答，“我们能力不足，被他跑了。” “那……” 见他还问，李溱溱顿时不耐烦，“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清芷将剑抱在胸前，轻哼一声，“恕我多嘴，你们想知道自己去追呀，在这里一副质问的口吻……” 说到这儿她语气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我会忍不住，揍你。” 那中年人被她噎了一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采薇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和气劝道，“邵大叔不是这个意思，阿黎，我们也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了呀，”沈镜黎朝她笑了笑，“抓贼没抓到嘛，别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这样啊，看这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采薇说完，沈镜黎朝她点了点头，走向了柜台边的金二娘。 她问，“楼上收拾好了？” 金二娘叹了口气。 “差不多，还得等明天让人来修。” 她担忧地看着他们，“你们……早些去歇着吧。” “好。” 众人都陆续回了房，沈镜黎站在门前看着那中年人朝这边看了一眼。 沈镜黎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随后，缓缓扯出了一个笑。 那中年人朝她点了下头，收回视线，推门进了屋。 沈镜黎看着他的门合上，随后便要推门。 余光突然看到一抹红色，转头看去，就见云闲正站在她隔壁的屋子前看着她，身体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两个屋子离得不远，沈镜黎站在原地，看着他道，“师叔，你这几天没休息好，还不早点歇着？” “怎么看出来的？”云闲挑了下眉。 沈镜黎转身面向他，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后缓缓道，“一身的疲倦都快溢出来了。” 云闲低声笑了下，抬了下胳膊，喟叹一声，“有那么明显啊。” 沈镜黎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拿出一个东西来。 “接着。” 她说完，便抛向了云闲。 “祝你好眠。” 第44章 路见不平 云闲稳稳地接住了沈镜黎抛过来的东西。 伸开手低头一看，是一枚鎏金镂空小球，小球中一朵重瓣红莲正缓缓旋转，散发着安神舒缓的香气。 云闲抚了下小球下方缀着的红色流苏，看着它一点点从指缝间滑落。 沈镜黎见他抬起头，朝着她举了下手中之物，转身走进屋子。 他的声音留在门外，“谢了。” 沈镜黎便也转身回了房。 …… 翌日。 沈镜黎一早就出了门，此时在街上闲逛。 嘈杂的人声中，有人压低声音，“昨晚祭台起火你们看见了吗？” “没，也不知怎的就起火了，昨晚还下雨咧。” “什么什么，祭台着火了？” “怎么回事？细说。” 一路上大差不差都是这些言论，但是都是些漫无边际的猜测。 沈镜黎正要走过一个小摊，身侧传来的说话声却让她止住了步子。 “告诉你们，那祭台起火恐怕另有缘由。” 沈镜黎脚步一转，在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前坐了下来。 “来碗馄饨。” “好嘞。” 不远处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追问，沈镜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被人围在中间的是名消瘦的男子。 他在众人的追问下，神秘一笑，接着道，“我昨晚巡夜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那祭台上有人。” “切，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那孙瘸子说他还知道那人穿什么呢。” “诶，他那是胡说，你真让他说他一定说不出来。” 另一道妇人声插进来，“那你说说看啊。” “哼，我看到的时候，是在起火之前，有三人行迹鬼祟地上了祭台。” 那消瘦男子说完，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表情，隐隐显出些得意来。 有一人似乎看不惯他这样子，质问道“那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去阻止他们，没准这火就烧不起来了呢。” “嘿，他们三个人，我一个，我上去也打不过啊。” 说完他又紧接着找补，“但是我去叫人了，再回去的时候那已经没人了，检查了一圈也没什么异样。” “那火不还是烧起来了？刚下过雨，还能着火，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有人帮腔，“对啊，也不知道你们检查什么了。” 那男子撇撇嘴，“我又没上去，是巡逻队的人去查的，他们都说没问题的。” “那可怪了嘿。” “二狗子，那你后来没见着着火？” “没有，散了散了，我还得去买米呢。” 说完那消瘦男子就走了。 站在原地的几个人中，那个妇人开口，“这不着调的肯定是偷懒回家睡觉了。” 其他几个人纷纷发出几声哼笑，似乎也认为如此。 又有两个人离开，剩下的人开始闲聊别的。 “客官，您的馄饨好了。” “多谢。” 沈镜黎拿起碗中的汤匙搅了搅。 此时不忙，那摊贩走回锅前，看着沈镜黎道，“客官看着是生面孔，是外面来的？” 沈镜黎抬头看他。 那摊贩是一名四五十左右的男子，面容黝黑，有些憨厚，袖子挽到臂弯处，露出的小臂紧实，左臂还有一道刀疤。 “我与我的同伴们路过这里，打算暂住一段时间。” 那摊贩笑了下，“那你们来的可是时候，这个时节正是河蟹最鲜美的时候。” “是嘛，”沈镜黎露出惊喜的表情，“那哪里可以买一些呢？” 摊贩很是热情，指着一个方向，对她道，“要买这些，去渡口那里，都是刚打捞上来的，新鲜的很。” 说完，他又指了指他身侧的摊子，“我用的馅料也是在那买的。” 他身侧有一个石台，上面摆着好几个木盆。 沈镜黎过来的时候扫了眼，是一些鱼和虾蟹之类的。 她笑着对那摊贩道了一声，“多谢。” 那摊贩摆了摆手，正巧又有人过来买馄饨，他便忙活了起来。 沈镜黎将那一碗馄饨吃完，放下了五个铜板便起身离开了。 她走了摊贩指的方向，打算去渡口看看。 不曾想，刚走几步，一个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下倒在了沈镜黎面前。 那人是个女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露出来的小臂和小腿处的皮肤布满血痕。 在她身后，有几个健壮男子追了过来。 那几个男子穿着同样的衣裳，像是家仆。 沈镜黎隐约能听见四周围着的人群中传出“何家”之类的言语。 那几个疑似何家家谱的男子见到沈镜黎，踌躇了下。 有一人站出来开口，“这位……”他看了看沈镜黎手中的佩剑，道：“女侠，这是我们家犯了错的丫鬟，现下我等要带她回去。” 沈镜黎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哦。” 倒在她身前的那名女子身子颤了颤，满脸泪痕抬头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那几个仆从见状愣了下，随后说话的那人一挥手，他身后几个人顿时上前要拖走那女子。 那女子顿时目露绝望，她抬起手似乎想抓住沈镜黎，像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她的手在将要碰到沈镜黎衣摆时停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脏污，没有再去碰触那片干净的衣摆。 她的手握成拳，在那几个仆从抓住她时，还是尽力的去反抗，哪怕这反抗毫无作用。 沈镜黎垂下眼眸看着她，看着那绝望之际还不肯认命的女子。 她轻轻开口，“自古……” 她骤然开口，那几个家仆顿时停了下来，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侠义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沈镜黎笑了下，“我没有刀，却有剑，这个人我救了。” 话音落，她手中长剑顿时出鞘半寸。 闻言，那几个家仆面色顿时凶恶起来。 那个同她交涉的仆从再次开口，语气带上了强硬，“这是何家的家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我不管，我只看到她向我求救。” 沈镜黎说完，慢慢上前了一步。 那几个家仆私下交换了几个眼神，扔下一句，“希望你别后悔。”便跑远了。 沈镜黎将出鞘一截的剑收了回去，看着那瘫坐在地，一脸懵的女子，“还能起来吗。” 那女子顿时回过身，点了点头，随后艰难的站了起来。 第45章 渡口 她们身边还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在那几个家仆走后鸦雀无声。 沈镜黎缓缓扫了他们一眼。 “各位，没热闹了，都散了吧。” 那些人顿时看天看地佯装无事，慢慢散开了，只是还时不时地看过来一眼。 沈镜黎完全无视，她从那女子身边走过，说了一声，“走吧。” 那女子抿了抿唇，眼底却亮起了细微的光亮。 她忍着疼跟在沈镜黎身后，随她走着。 沈镜黎带着她走到了一处偏僻之地，周围并没有人。 沈镜黎给自己和她都施了一个隐身诀，带着她回了客栈。 金二娘还在柜台算着账，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沈镜黎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二娘，给我一间三楼的空房。” 金二娘愣了下，随后点头，“好。” 沈镜黎拿到了一个刻着房间名称的牌子，直接上了楼。 刚到二楼就在楼梯口见到了温知许和元湘。 元湘手中拿了一条细长的鱼干，温知许正抢着。 看到沈镜黎，元湘分神了一瞬，手中的鱼干瞬间被温知许抢走咬了一口。 “你！”元湘气的慌，气鼓鼓的叉腰，“哼！” 沈镜黎侧头低声说了句，“你先上去。” 温知许和元湘只能察觉出来有一个施了隐身诀的人过去，并不知道是谁。 “谁啊？师姐。”元湘朝着连接着上一层楼的楼梯看了看。 “一会儿说，”沈镜黎抱臂倚在栏杆上，看着这两人，“你们干嘛呢？” 一提起这个，元湘顿时指着温知许控诉，“这个臭不要脸的抢我的鱼干！” “诶诶诶，”温知许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叫我什么？什么你的鱼干，这是我买的。” “你不都给我了。”元湘理直气壮。 沈镜黎直接抛给了元湘一粒碎银，“再买。” “黎师妹……”温知许眼巴巴地看着沈镜黎。 “师兄，别装，你有。” 温知许被她戳穿愤愤地咬了口鱼干。 见状，元湘冲他做了个鬼脸。 “还是师姐你好。”元湘转头笑眯眯地用头蹭了蹭沈镜黎的肩膀。 沈镜黎让她站稳，随后道，“一会儿再去，先来三楼。” 沈镜黎将手中的木牌给两人看了下，率先上了楼。 “没问题。” 身后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沈镜黎上了三楼，看了看牌子上的字，又抬头看了眼面前门框上的两个字，［听棋］。 她伸手推开门带着身后的女子走了进去。 三楼的房间比二楼更少更大，一进门是正对着的是一张圆桌，铺着锦缎。 圆桌旁摆着数个圆凳。 再往里一点小塌，床，浴桶一应俱全。 沈镜黎解了面前人的隐身诀，让她坐下。 女子似乎有些拘谨，圆凳只坐了一小半，双手交握在身前。 沈镜黎之后也没说话，金二娘送了茶水进来，看了眼那女子却没问什么，便走了。 沈镜黎喝着茶，没一会儿，其他人便全都过来了。 八个人围坐在桌前，看着那名女子。 “师姐，你怎么遇见她的啊？” 元湘坐在那女子身边打量着她。 沈镜黎挑了下额前的碎发，“英雄救美。” 其他几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沈镜黎身上。 清衍指了指沈镜黎，“英雄？” 元湘指了指那名女子，“美？” “会写字吗？”沈镜黎问那女子。 女子显然不会说话，此时只能看看是否能写下来的。 幸好，沈镜黎见她点了点头。 沈镜黎起身走到一旁窗边的书案前拿了纸笔和墨，一一放在圆桌上。 她指了指那名女子，道，“你们问清楚，我出去一趟。” 温知许疑惑，“黎师妹，你干什么去？” “去趟渡口。” 沈镜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闲紧跟着站起身，“我同她一起，你们慢慢问。” …… 渡口。 朝阳洒在宽阔的河面上，笼罩着站在河边收网的渔民。 离河边不远有一排排装满着鱼虾的筐篓。 有些人正在挑选，也有些木板车装满拉回镇上。 不远处就是那座被烧毁的祭台，此时有人正在重新修整。 沈镜黎蹲在一块大石头上，躲在树荫里，看着那边如同光下剪影一般的画面。 而云闲则长身玉立地站的笔直，他一身红衣，手中拿着碎梦。 纸扇扇动间，惹得频频有女子一脸羞涩地路过这里。 沈镜黎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整修祭台的几人身上。 她一回头就见云闲和不远处站着偷看他的女子们。 一声清脆地口哨声响起。 云闲惊讶地看向沈镜黎。 沈镜黎正一脸笑意，“师叔，备受青睐呀。” 云闲收起纸扇，朝着她走近。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们有眼光。” 沈镜黎：“……” 看着他这一脸淡然地说着自恋的话，她偏头失笑。 随后，沈镜黎正色道，“师叔，你昨晚可有发现些别的？” 她说话时重新看向了祭台。 身侧有衣袖划过，一只手摊在了她面前。 那只手上拖着一方帕子，那帕子上是一小堆黑灰。 沈镜黎惊讶地接过，“这是昨晚祭台中央那灰烬？” 她将帕子那在手中，捻起了一点黑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刚闻了一下，就感觉眼前似乎恍惚了一瞬。 此时，云闲慢悠悠地说道，“最好不要闻。” 沈镜黎抬头看他，就听他接着说下去。 “会致幻，不过烧完之后效果散了大半。” 沈镜黎站起身，凭着她在石头上比云闲高出一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叔。” 她只叫了云闲一声，试图唤醒他对师侄的良知。 云闲笑了一声，好脾气地抬头看着她，“我试过，没大问题的。” 沈镜黎却皱了皱眉，“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得小心些。” 云闲挑眉，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那帕子。 沈镜黎也低头看了一眼，无语道，“这是你给的。” 云闲总不至于害她。 听她这话，云闲用扇子抵住下巴，“你说的我都有点愧疚了。” 愧疚？ 沈镜黎看他一眼，将那帕子黑灰还给他，跳下了石头。 “师叔愧疚的话，就告诉我这有什么用吧。” 第46章 祭祀提前 沈镜黎指着云闲手中的那黑灰。 云闲放任她去闻，应该是有自己的用意在的。 这个黑灰有什么作用？ 云闲说他试过了，所以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云闲将那帕子叠了叠收起来，道，“或许是……标记？” “标记？” 沈镜黎有些不解。 此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人们的惊呼声随之响起。 沈镜黎立即回身，只见祭台下围着好些人，许多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格外嘈杂。 “可能有些东西会自己来找我们。” 云闲说完就朝祭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祭台下。 一大片鲜血蔓延开来。 有一人身体扭曲倒在地上，是一名修建祭台的人。 沈镜黎站在人群中，皱着眉看着那人。 他身上系着绳子，抬头看还能看到几根绳子垂在祭台下。 绳子断裂口是不规则的，没有磨损，也没有被割开的痕迹，更像是活生生拽断的。 身侧有惊慌不解的说话声。 “这绳子都能禁得住三个人，怎么会断了？” “昨天晚上祭台烧了，今天就死人了……肯定是河神震怒了！” 这一句顿时让人群骚动了起来，有些人合掌低语，说一些祈求河神原谅的话。 这些河边的渔民比镇上的人更敬畏河神。 沈镜黎拨开人群，蹲下要拾起拿根绳子。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尖酸刻薄地声音，“你干什么？” 沈镜黎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妇人竖着眉，一脸凶相。 下一刻，云闲挪了挪，挡住了那妇人的视线。 沈镜黎收回视线，捡起那根绳子，顿时了然。 她站起身，那妇人也换了个位置，在她看过去是，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这绳子被人抹了东西，大概是酸醋一类的东西，破坏了绳子的韧性，这才断了。” 沈镜黎刚说完，那妇人又道，“胡说些什么，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居心不明的外乡人来这，才让河神发怒了！” 她这一番话，使周围的几名外地来收鱼的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沈镜黎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面向那妇人。 “你口中的外乡人可是让你们赚了不少银子。” 听她这话，妇人惊了下，这才意识到失言，看了看四周的人，磕磕绊绊地反驳，“我说的可不是他们。” 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们捕鱼，他们收鱼，再正经不过。你们呢？拿着把剑四处游荡，一看就居心不良！” “你怎知我们就不是来收鱼的，”沈镜黎抬起手中长剑，“还有，我这把剑，专斩胡说八道之人。” 那妇人被她吓住，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小声嘟囔，“谁胡说八道了……” 沈镜黎将剑往前送了一下，那妇人顿时闭了嘴。 “其实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一个黑瘦的年轻人说道。 盘龙镇虽然经常有客商经过，但如他们一般的似江湖中人的却少有。 最近却多了起来。 之前那几个人就没干什么好事。 梁龙脸色沉沉的想。 沈镜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正要开口，在人群之外突然想起了一道年老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众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沈镜黎就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人扶着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陈老，大力死了。”梁龙看着那老者道。 陈老面色严肃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人，朝着身边扶着他那人抬了下手。 那人立即会意，道，“先把人抬走，好生安抚他家人。” 他说完人群中就站出几人，有人去旁边推了个送鱼的车，剩下的人合力将人抬了上去。 梁龙看着地上那摊血迹，语气惶惶地开口，“陈老，真的是河神吗？” 陈老抚了下他那长长的胡子，沉沉开口，“灾祸双行，今年的祭祀要提前了。” 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印证了是那河神所为。 先前那妇人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我说什么来着，看吧，真的是河神震怒啦。” 沈镜黎目光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她马上躲到陈老身后，却还是一副有底气的样子。 沈镜黎轻哂一声。 陈老的目光看向了她，转而对周围的人说，“都散了。” 这个陈老应该是威望很高，四周的人立时全都离开了，就连那嚣张妇人也是。 不过她临走时还瞪了沈镜黎一眼。 结果就是，那妇人还没走几步就突然跌倒在地，“哎哟。” 沈镜黎侧头看着她，目露惊讶，“看来，河神对你有些不满啊，要小心一点哦。” 那妇人看她一眼，垂下头转身走了。 她转过身的脸上愤愤，敢怒不敢言。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那妮子搞的鬼。 沈镜黎收回视线，就见那陈老正看着她。 “两位，如何称呼啊？” 沈镜黎朝他豪爽地抱了抱拳，“黄黎。” 陈老又看向云闲。 云闲学着沈镜黎的姿态，回他道，“崔柳。” 那样子与沈镜黎如出一辙。 沈镜黎看了他一眼，就听陈老缓缓开了口。 “黄小姐，崔公子。你们来我们这盘龙镇，要是路过游玩，希望你们能过得愉快，可若是别的，只希望你们别太出格，否则只能请你们离开了。” 他这一番话，是敲打，也是警告。 总之，不甚客气。 沈镜黎笑吟吟地回了一声，“自然，我们一行人只是惩奸除恶，贵地淳朴，自然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陈老看着她，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云闲看着他的背影，道，“惩奸除恶，在恶人看来或许是多管闲事。” “我们不就是一帮闲人到处管闲事嘛。” 沈镜黎笑着道了一声，侧头看他，“回吧，师叔。” 说完，她便抬步，背着手悠然地往回走。 云闲站在原地，脑海中回想着她那句话，不禁摇头失笑。 闲人闲事。 倒也贴切。 他“刷”地一声展开折扇，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背对着河岸，愈来愈远。 那祭台之下的一片血迹在他们走远后，慢慢渗入了地下，最后消失不见。 第47章 阿香 水云客栈，三楼。 温知许等人全都围在桌子前，一本正经地看着摆在桌上的那几张纸。 “这字，有些许潦草哈。”温知许看着纸上那歪歪扭扭在一起的字，有些眼花。 旁边的女子顿时攥紧手指，显得局促起来。 清芷见此，立即抬手拍了温知许肩膀一巴掌。 李溱溱拿起那几张纸，元湘和清衍凑在她身边两侧跟她一起看。 她一边艰难辨认一边念了出来，“我叫阿香。” “阿湘？”温知许看向元湘。 “哎呀，”元湘拍了下桌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是熏香的香。” “好好，”温知许尝试收起笑，“溱师妹你继续。” 李溱溱视线重新落回纸上。 “我叫阿香。 我家小姐是何家幺女，何萃。 我是她的丫鬟，从小就陪在她身边。 两年前，小姐被选为大祭司，第二天就失踪了。 在她之前，已经有三任大祭司同样在第二天消失不见。 他们都说这是被河神相中了，成为了河神的新娘。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四年前，在选出大祭司后，都会由人执笔完成婚书，是河神和大祭司的婚书。 小姐逃过两次，却都被他们抓了回来。 在小姐消失后，我依然留在何家，只做一个院中洒扫的粗使丫鬟。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小姐……可是！ 就在半年前，我突然又见到了她。 她看起来过的很不好，但是整个人还是有精神的。 她告诉我，她是被人抓起来的，抓她的人把她丢在了一个潮湿阴暗的地方。 在那里，她的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只凭借着耳朵，她知道那个地方还有三名女子，和一个男子。 她想，或许她知道了。 那三名女子是之前的大祭司，而那男子或许就是人们口中的河神了。 她曾不小心摸到过那男子的手臂，是一片湿漉漉的，仿佛在水里浸过。 她的猜测在一年后得到证实，又有一名女子被关了进来。 她们依靠着在手心写字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却毫无离开的办法。 她们不知道为何自己无法看到无法说话，在那个地方唯一能开口说话的就是那名男子。 但是他的话很少，少到一年里她只听他说了两句话。 大多数时间她听到的是他忍痛的声音，很虚弱，仿佛正在压抑着什么。 直到，她出来的那一天，那男子压抑的东西彻底压不住了。 那是一种奇怪又可怖的力量，可以让人陷入无边的虚幻，很难醒来。 小姐不知道她是如何醒来的，只知道她醒后就已经在神祠了，她的眼睛恢复了，也能开口说话了。 但是她很害怕再被抓回去，在镇上躲躲藏藏，没多久，她就发现镇上有人在找人。 她很惊慌，却正好在街上看到了我，我帮她躲过了几次搜查，照她所言带她到了何家一处废弃的院子。 在那里，她将这些都告诉了我。 我很震惊，也很为她难过，我劝她离开，她却说她走不了了。 是啊，镇上的搜查越来越严，逃出去变得很难。 就在这时，我在一次外出时，遇见了几位能力不凡的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外来的江湖之人。 我告诉小姐，或许可以向他们求助。 当时没什么别的办法，小姐同意了。 我便去寻了他们，将这一切告诉了他们。 他们人很好，立即就答应了，然后便开始查这件事。 可是，我开始担心了，他们太高调了，不知是有实力傍身还是什么别的倚仗，我只能劝他们谨慎些。 但是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甚至他们自己都遭遇了不测。 我只知道，我再去打听他们时，就是在这个客栈，他们在一个晚上凭空消失了，就像当初的小姐一样。 我很愧疚，小姐也很愧疚，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在那之后不久，小姐被人找到了，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我也被他们关了起来，喂了哑药。 这半年，他们不时就会对我用刑，想问出小姐同我说了什么，我一直没告诉他们。 前几天他们突然不怎么管我了，只是把我关在柴房，我便开始想着逃出去。 今天，那个送饭的人来时，我打晕了他，顺利逃了出来。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一直追着我，我想别人求救，他们都不敢救我，因为追我的人是何家的人。 然后，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她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我知道，如果有愿意救我的人，或许就是她了。 可是上一次的求救就害了人，这次我开始动摇起来。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在身后的人追到我之前，我还是竭力摔在了她身前，而她也确实救了我。 我或许会给你们带来灾难，可是我找不到求助的人了，请原谅我。” 李溱溱读完，缓缓将手中的那几张纸放了下来。 温知许摸了摸下巴，“事情比我们想的简单点。” “简单？”元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脑子坏啦？” “啧，小元湘，这不是真正的鬼神作怪，你就知足吧。” 元湘翻了个白眼，“这世道，有神吗？” “元湘师姐，这个，也说不好。”清衍一本正经道。 “是人在作怪，有的人心要残忍复杂的多。”清芷声音透着冷意。 “就算是人，这还有一些特殊不明力量呢。”温知许着重点了两下桌上的纸。 他指的地方正是，“可以让人陷入无边的虚幻”一句。 清芷帷帽下的唇角扯了扯，“总之，要小心了。” 李溱溱一掌拍在桌上，义正言辞地对着阿香道，“放心，我们定会惩除奸恶，救回你家小姐的。” 她说完就见其他人全都看着她，怔了下，“我……我说错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一道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有人推门而入。 “师姐，义薄云天，没的说错。” 云闲和沈镜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师叔，师姐。” “哼。”李溱溱满意了，一脸傲娇的抬头。 第48章 标记 云闲和沈镜黎在桌前坐下，听着其他几人一人一句将阿香写的东西复述出来。 “就是这样啦。”元湘最后道了一句。 他们一句一句讲的绘声绘色，沈镜黎听得到不是很困难，就是中间明显能听到带有个人情绪的一些话。 沈镜黎转头去看阿香，阿香见她要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现在这儿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告诉金掌柜，她住在隔壁，尽量不要出门。” 阿香一脸郑重地点了下头。 沈镜黎说完，又道，“那个神祠，是关键。” “我我我。”元湘一下把手举的高高的。 李溱溱讶然，问她，“你知道？” “我打听出了一些……”元湘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 正要开口，温知许直接道，“每年祭祀，神祠都会开启，那个时候就能知道它在哪了。” 元湘还没反应过来，温知许就迅速的说了出来，她顿时胯下脸，伸长胳膊要去掐他。 “温知许！” 沈镜黎身体微微向后仰了下，没有阻止这两人隔着她打闹。 清芷：“可是，今年祭祀还早着呢。” “对呀，我们要待那么久吗？”清衍有些愁容。 “今年祭祀会提前。” 沈镜黎说完其他人顿时看过来，她垂眸思索道，“或许，就在这几天。” …… 金二娘带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匆忙地往客栈走。 她远远地看见沈镜黎坐在大堂，立刻加快了脚步。 沈镜黎坐在大堂中央，左侧是那个中年人，从采薇两人对他的称呼只知道他姓杨。 右侧就是采薇和那个与她同行的男子，两人是青梅竹马，前不久才成亲，听他们说，是来游山玩水的。 此时，大堂中没人说话。 但是沈镜黎能感觉到那三人都关注着她，采薇更是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沈镜黎低头喝了一口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 她抬起头，视线中金二娘小跑着过来，坐在了她身前。 她压低声音，“今年祭祀提前了，后天就要请示海神本次的大祭司人选。” 沈镜黎本就已经知道了，她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因一路小跑有些呼吸不稳的金二娘。 金二娘见她毫不意外，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旁边的三人显然都听见了，视线都看向了这边。 采薇起身走了过来，惊讶出声，“祭祀？怎么会突然提前？” 她说完见沈镜黎和金二娘都看着她，坐下笑了笑，“不瞒你们说，我们是来救人的，前不久我没们师门的几位同门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他们是你的同门？”金二娘惊讶了。 采薇点了点头，那两位男子也走了过来，几个人围在桌前。 采薇指了指跟她一起的那个人，“这是我夫君，萧二。” 她又指了指那中年人，“这是杨大叔，失踪的人里有一个他的小辈。” 金二娘倒是没想到，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所以，”采薇一脸真诚，“要是有什么消息，还请告知我们一声。” 金二娘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迟疑地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沈镜黎。 随着金二娘看过来，另外三人的视线也纷纷落在沈镜黎身上。 沈镜黎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终于缓缓开口。 “你们在这儿住的时日比我们长。” 言下之意，不可能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拿出些诚意，想要别人的消息，得用自己知道的来交换。 采薇顿了下，看了看身边两人。 三人短暂地交换了下眼神，采薇便笑着开口，“是，所以我们也知道一些别的，我们可以交换。” 沈镜黎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采薇思索了下，随即开口，“那个祭台，不对劲，它连接着另一个地方，我们却无法窥探。” 沈镜黎抬头看她。 采薇又接着道，“说是连接也准确，严格来说，在触发特定条件时，祭台上的人会被标记，从而在某一刻被拉入那个地方。” 沈镜黎看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说了一句，“那个地方或许在神祠。” 萧二眼眸微动，追问道，“神祠？在哪？” 沈镜黎起身，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祭祀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她便转身上了楼。 金二娘见状，也朝着面前的三人点了点头，起身回到了柜台前忙碌。 此时，温知许等人陆续走了进来，每个人一进来就对上了堂内三人的视线。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对他们的问询敷衍了几句，便立即上了楼。 三楼，［听棋］屋内。 沈镜黎推门进来的时候，寻竹又趴在了桌子上，脸上泛着红晕，睡得正香。 云闲正站在屋内的窗前看着外面，那扇窗正对着水云客栈前面的街道。 阿香坐在桌子另一边，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也已经清洗干净，只是几道伤痕横陈在面中，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在沈镜黎推门进来时，她立即站了起来，一双清透的眼睛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沈镜黎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坐着就好。 她走到云闲身边，也垂眸朝外看去。 “如何？” 沈镜黎如实回答，“他们说的不多，只说那祭台连接着另一个地方，可以通过‘标记’将人拉进去。” “告诉他们神祠的存在了？” 沈镜黎点了点头，“看样子他们也是对神祠底下那地方感兴趣，反正谁找到都行。” 云闲从袖子中掏了掏，又拿出了那盛着黑灰的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被‘标记’了，不害怕？” 沈镜黎的视线从拿手帕移到云闲的脸上，他向来神情自若，一副无悲无喜事不关己的样子，教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她勾了下唇角，“师叔，吓唬人很幼稚哎，我们在那一晚就都被‘标记’了。” 在起火的那一晚，他们所有人都接触到了这黑灰，不需要吸入或是接触，只要沾染一点，就会被‘标记’。 那场火，就是为了将他们引过去。 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或者除掉他们。 第49章 婚书 云闲挑了下眉，似是没想到，他收起拿手帕，语气似乎有些遗憾，“你知道啊。” 沈镜黎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这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时，温知许推门而入，清芷和元湘在他之后也一齐走了进来。 沈镜黎回身走到桌前，问道，“怎么样了？” 金二娘不久前就将她写好的五名大祭司的生平写完给了他们。 温知许等五个人就拿着这几张纸分别去探查了这五人的家中。 温知许将他手中金二娘写的那份生平连带着一卷红色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杨楚，第一个消失的大祭司，生于镇西边一户清贫人家，人丁不多，勉强糊口。” “不过，”温知许眯了眯眼，“那家人现下倒是过的红红火火，比之前富裕了不少，这转变就是发生在杨楚消失之后。” 温知许拿起那卷红布，他缓缓展开，平铺在桌上。 “讽刺的是，这婚书被他们的家人视为神迹，每日供奉。” 清芷和元湘也纷纷拿出一个同样卷起来的红布，一一放在桌上。 “我这个不一样，”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面前的那婚书，“第二个，陈舒，她祖父是河神使者之一，人称陈老，家中本就富裕，她消失后陈家并没有什么改变。” 说着，她腮帮子鼓了鼓，“这个婚书难找得很，被陈家藏的很严。” 沈镜黎眸光一动。 陈老，是渡口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清芷在她说完后开口，“梁静，第三任大祭司，父母早逝，与其弟梁龙相依为命，她被选中后，她弟弟大闹了一场，后来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有人说有天晚上看到陈老去找过他。” 她说完看了一眼元湘，元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沈镜黎挑眉，她见过这个梁龙，是之前渡口边的那个黑瘦的年轻人。 沈镜黎的视线从面前这三份婚书一一扫过去。 婚书的内容大差不差，写着明确的生辰八字，在右下角都有一枚手指印。 她仔细看了看那手印，“是血。” 元湘应该是先前没注意，经她一说，低头看了下，“是哎。” 推门声再次响起，李溱溱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来，在她身后，清衍脸上挂着泪珠，看着可怜巴巴的。 李溱溱将手中的东西拍在桌上，在一边坐下。 温知许惊讶地问，“怎么了这是？” “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呗。”李溱溱余火未消。 清衍接过温知许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泪，却是笑了起来。 “溱溱师姐，他们欺负不了我的。” 李溱溱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多管闲事咯！” 清衍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他走上前捏住李溱溱袖子一角摇了摇，道，“谢谢你替我出头，溱溱师姐。” “哼。”李溱溱撇了他一眼，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回来。 清芷拉着他打量了下，“没事？” 清衍点点头，回身看着其他人，“先说正事吧。” 他说完也讲手中的东西摆在了桌上，将他和李溱溱带回来的婚书一齐摆好。 现在，五份生平，五张婚书都摆在了八人面前。 李溱溱吸了一口气，压下脾气，道，“何萃，何家幺女，也就是阿香说的何家小姐，关于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可说的。” 她顿了一下，皱着眉示意众人看那婚书，“这婚书，放在了何家老太爷书房的密室中，我隐匿了身形，跟着他才找到。” 李溱溱说完，清衍看着那最后一份婚书，道，“这是金掌柜的妹妹，金明珠的。” 他抿了抿唇，“不过，这婚书却并不在金掌柜手中，而是被何家带走了。 之后我去何家寻找，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似乎是一名修者，总之，他发现了我，那时我已经找到了，不想跟他纠缠，可是他追着我不放。 正巧碰上溱溱师姐，对上我们两个，他自知没什么胜算，就放我们走了。” 李溱溱皱着眉，“也是打草惊蛇了，接下来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没事，”沈镜黎在凳子上坐下，“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在后天了。” 反正他们后天一定会有动作的。 沈镜黎心下思索的是，这五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表面上看来，她们的生辰、经历、家境都各不相同。 选中她们总得有一个契机，又不会是瞎选的。 沈镜黎重新翻看了下这五份生平和婚书。 温知许道，“黎师妹，你在找什么？” “相同之处。” “相同之处？” 元湘摸着下巴，“看起来，她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啊。” 云闲淡声道了一句，“或许不需要相似呢。” 沈镜黎转头看向他，“那选中她们的契机是什么？” “别想太复杂，后天就知道了。” 沈镜黎听云闲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暂时不去深究。 …… 第二天风平浪静的过去。 今天便要举行仪式，揭露大祭司的人选了。 沈镜黎等人听金二娘说这个仪式会在傍晚举行。 他们却一早便出门了，此时八人分散在镇子各个地方，注意着几个使者的动向，以此尝试找出神祠的所在。 沈镜黎蹲在一棵大树的枝头，低头看着眼前那个小院。 小院周围守着很多人，不过都是普通人，这并不是将她阻挡在外的原因。 真正拦住她的，是那围绕在小院周围的禁制，不是很难解，但是只要被外人触碰就会立即发出警示。 如此，打草惊蛇后她也看不到什么。 她今早出门后就直奔了何家，在何家看到那老太爷后，便跟着他到了这处小院。 那何家老太爷进去了一刻钟，还没出来。 就在沈镜黎想尝试小心解除这禁制时，他出来了。 他进去时只带了一名老管家，此时出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整个人都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这装扮很像之前在五神庙中引他们去柳村的那人。 不过，沈镜黎能分出这两人并不是同一人。 何老带着这人出门后，就直接上了一个轿子。 围在院子外的几人立即抬起轿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第50章 神祠 沈镜黎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这一行人到了一处守备森严的村寨一样的地方。 她没再靠近。 因为，那里竟然有修者守着，修为还不低，她能感受到一股威压蔓延在四周。 何老太爷的轿子稳稳落地，随行在轿子旁的管家立刻上前伸出手臂。 何老太爷伸手搭在那管家的手臂上，被稳稳的搀扶了下来。 走到那个村寨门口时，那管家留在了外面，何老太爷只带着那黑袍人走了进去。 沈镜黎蹙眉，本想在这里守着，却冷不防的察觉到了一股力量靠近。 她顿时一惊。 被发现了！ 沈镜黎立即回身离开，等远离了那地方，那股力量才消失。 这力量很敏锐，它的主人实力很强，至少她应该不是那人的对手。 这可麻烦了…… 沈镜黎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在待下去也无益，只能先离去。 回到水云客栈后，其他人还未回来，只有金二娘不安地在客栈内踱步。 金二娘今日心中一直不安生，客栈内没人，那个跑堂的伙计就坐在桌前看着自家掌柜这一半天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听。 金二娘不经意间撇了一眼门口，就远远的看到了沈镜黎。 她连忙跑到了门口，等沈镜黎走到跟前，立即急切的问。 “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沈镜黎摇了摇头，同金二娘一起走进了大堂。 她将看到的那个地方跟金二娘描述了一遍，问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金二娘听完她的话，立即就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地方。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里不允许普通人靠近，只有那几名河神使者或是得到允许的人才能进去。” 沈镜黎：“那是谁的地盘？” 金二娘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里外人不能强行闯入，否则死路一条，而且，是横死。” 沈镜黎没再说话，手指点了点桌子。 过了一会儿，她径直起身，到了楼上。 推开三楼［听棋］的屋门，阿香似乎惊了下，立即从凳子上起身。 待看清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沈镜黎走到她跟前，道，“何萃有没有跟你描述过，她醒来的那个地方长什么样？” 阿香听完，噔噔噔的跑过去拿了纸笔过来，她快速的写了两个字，“神祠？” 沈镜黎点了点头。 阿香见状，唇瓣抿起，似乎在回忆。 突然，她眼神一亮，伏在桌前写了起来。 沈镜黎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不过并不抱太大希望。 阿香的描述中，何萃醒来之后就在神祠，大抵是何萃的猜测。 本以为神祠多少会有点消息，不料完全问不出什么，这镇上的人好似只知道有这个地方，却从不知道在哪。 不一会儿，阿香就拿着一张写满墨迹的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沈镜黎接过，仔细看了下纸上的内容。 阿香想表达的意思具体就是，何萃之所以知道是神祠，是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里挂着的牌匾。 牌匾上明晃晃的两个字，就是“神祠”。 当时那里似乎只有她自己，她小心躲藏着，找到了一处矮墙翻了出去。 何萃从小在这个镇上长大，却从没见过那个地方。 她当时已经分不清楚方向，一路乱走下来，就到了河边，她是沿着河岸回到镇上的。 沈镜黎想起当时她跟着何家人到那里时，并没有看见河，或许在后面？ 又或许，那里不是神祠？ 沈镜黎有一种直觉，那里就算不是神祠，也脱不了干系。 午时，沈镜黎留在那个地方的监视阵法传来了异动。 她立即朝那边赶了回去。 赶到时，何家那一行人正从那个村寨里出来。 这次，沈镜黎叠加了好几道隐身诀，还用上了玉清给她的匿影符。 等何家人离开，她却没有跟上去，而是闪身进了村寨。 这次似乎没有惊动什么，她几乎将这个地方转了大半，最后才发现一面墙不对劲。 她用灵力小心探了下那墙，果然是一道结界，内里应是大有乾坤。 就在沈镜黎想办法打算进入这结界时，忽然面前波光一闪，一个古朴厚重的屋子出现在她面前。 那屋子建的极高，全部由香樟木建成，门前的柱子上雕刻着一种大鱼。 内里不知是否因为没有燃着火烛，一片漆黑。 结界怎么会解开了？ 沈镜黎内心警惕起来，再次隐匿了身形。 同时，身后有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 “道友，擅自闯入他人之地，可有何事？” 这声音辨不清喜怒，说完之后就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沈镜黎斟酌了下，还是出声了。 “只是路过，无意冒犯。” 只是随口一说，她自己都不信。 谁料，那人轻笑了下，只道，“那便请离开吧。” 沈镜黎：？ 沈镜黎压下疑惑，迅速转身离去了。 在她离开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显现在她站的地方，神色不明的脸上唇角勾了下。 …… 沈镜黎离开那个村寨范围后停住身形，转头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随后，她便回头准备彻底离开。 这一回头，就见云闲正立在她身前不远处。 沈镜黎有些意外。 她朝着云闲走过去，边问道，“师叔，你怎么来这边了？” 云闲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了下，缓缓皱起了眉。 “你遇到什么人了？” 沈镜黎更意外了，“师叔怎么知道我遇见了一个人？” 云闲还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他藏在暗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沈镜黎乖乖回答，“不过，修为很高。” 云闲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沈镜黎歪头凑近看了看他，道，“师叔，你还没回答我。” 云闲抬起手中的碎梦抵住了她凑过来的脑袋。 “你身上沾了一股讨人厌的气息。” “嗯？” 沈镜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又抬起袖子嗅了嗅，不过她却分辨不出什么。 “是吗？” 云闲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远。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动静，他又微微侧头，似是不满似是等待。 沈镜黎挑眉，立即跟了上去。 第51章 大祭司 临近傍晚，所有人都回到了水云客栈。 几人围在桌前，一脸神色恹恹。 除了沈镜黎，其他人在外待了一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或地方。 只有元湘跟着的陈老一整天都呆在书房这点有些奇怪。 此时，元湘和清衍两人都趴在桌子上，一副无聊又挫败。 寻竹破天荒地清醒着。 自从他们到了这个镇子上时，他便时常处于醉酒的状态。 今日，其他人轮流耳提面命，让他千万不要再喝酒了。 其实寻竹本也不打算再喝了，毕竟今天还是很重要的，甚至会遇到危险，他必须保持清醒。 他们八人不远处，是采薇那三人，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儿，金二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着众人道，“各位，仪式要开始了，请移步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沈镜黎等人，眼中含着的情绪很复杂，有担忧也有忐忑。 沈镜黎朝她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 一行人来到渡口边时，渡口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三名老者已经立在了上面。 除了那个陈老和何家老太爷，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站在中间，站的比另外二人靠前半步，神色威严，眼神锐利。 金二娘在旁边为众人介绍这三人，说到那个陌生的老者时，她道，“那个是李老，在镇上他的权利最大，说的话也最管用。” 沈镜黎静静打量着那台上的三人，他们面朝河岸，在他们身前还有一张半人高的长桌，桌上摆着许多祭品与红烛。 “铛——” “铛铛——” 三声锣响。 有人高声喊道，“水栖神兮，偏佑一隅，广施福泽，献于河兮，请神降灵，仪式开始——” 这声音回荡于宽阔的河岸，消弭与河水间。 声音一停，所有人双手合十，低声祈祝。 随后，那台上的三位老者一挥衣袖，上前两步，拿起桌上的三炷香点燃。 三人将香高举过头顶，嘴中絮絮低语着什么。 半晌，他们将香缓缓挪到身前，双臂撑的笔直，将香插入了香炉。 袅袅香烟缭绕而起，停在空中久久不散。 那三人俯身跪拜，李老肃穆的声音响起，“河神在上，今时祭祀，谁为祭司？” 他连道三声，缓缓直起身子。 就见，那空中停留着的几缕烟雾开始飘动起来，逆着风飘到了人群之中。 那几缕烟雾合为一缕，毫无防备地将沈镜黎圈了起来。 四周的人瞬间散开，朝着沈镜黎，或者说朝着烟雾跪了下来，“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人群乌压压跪倒一片，站着的一群人就显得突兀异常。 出现变故虽然在他们意料之中，不过这一下还是让众人惊了一下。 沈镜黎看着自己身前这圈烟雾，神色不明。 一声剑鸣响起，她抬头一看，就见李溱溱柳眉蹙起，挥剑砍向那烟雾。 剑尖划过，烟雾断了一瞬又眨眼间合拢。 台上的那三人已经走了下来，朝着沈镜黎越走越近。 他们走到她跟前，伸手覆上额头，微微躬了躬身。 李老再次开口，“神的旨意，我等已知晓了。” 话毕，那缕烟雾便缓缓升空，逐渐消散了。 那何老看着沈镜黎，意味不明地说，“大祭司，要好好准备。” “什么大祭司？”李溱溱顿时炸了，“我们都不是你们盘龙镇的人，还得给你们当这莫名其妙的大祭司？！” “就是，你们这选的什么玩意儿？”元湘插着腰附和。 她说完又用手臂拐了下旁边的清衍。 清衍立即道，“就是就是，我师姐才不当这什么破祭司。” 见状，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李老面上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什么，他身后的二人倒是沉了脸色。 何老阴沉沉地开口，“这是河神的意思。” 温知许手中长剑出鞘一截，横在众人身前，电光闪现。 他缓缓开口，“这，是我们的意思。” 这时，陈老看着沈镜黎说道，“各位小友居于镇中，自然就有被河神选中的可能，被神选中，是有福之人。” 沈镜黎盯着他，转而笑了起来，“我自然是有福之人。” 对面的陈老笑了起来，何老也收起了脸上的阴沉。 站在首位一直未说话的李老此时也将目光投向沈镜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人转身离开了。 他们刚走两步，就听沈镜黎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镜黎看着那三道苍老的背影，接着将她的话说完，“不过，有无福禄，不在那所谓的神，而在我自身。” 那三人意外的回过身，而沈镜黎只留下了一个渐渐走远的背影。 …… 水云客栈。 众人依然坐在桌前，气氛却格外沉闷。 采薇三人自回来后就上了楼。 此时，大堂中只有沈镜黎八人和金二娘。 沈镜黎倚在窗前看着面前这几人全都苦着张脸，笑了下。 “主动选我不是更好？省的我们去找了。” 清衍：“镜黎师姐，你的伤还没好呢，而且，蛊也没解……” 沈镜黎不甚在意，她的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至于那蛊…… 只要那桑宁不出现就没什么事，就算她老来添乱，她相信她也能抵抗住。 “将那粒丹药吃了，可滋养心脉。”云闲摇着扇子开口。 沈镜黎点了点头。 她知道云闲说的是他给她的那会使人昏睡的药，还剩一粒一直没吃。 清芷站了起来，“现在吃，我看着你吃。” “现在？”沈镜黎无奈，“我回房在吃。” 看着清芷还站着一动不动，她又补了一句，“一定吃。” 清芷自知自己劝不动她，也没人能劝动她的决定，只希望她这次说话算数。 沈镜黎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看向元湘，她一直眸色沉沉的坐着，难得坐的端正。 她喊了她一声，“元湘。” 元湘睫毛颤了颤，忽而站了起来，她看着沈镜黎，眼神坚定，“师姐，再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就能将解蛊的药配出来了。” 沈镜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一溜烟上了楼。 第52章 阎王点卯 二楼，［隐月］房间内。 沈镜黎坐在床前，面前围着一圈人。 她手中拿着那粒丹药，无奈的看着这几人，“我说了会吃，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你们看着我啊。” “又不是小孩子，”温知许重复了句，指了指她手中的丹药，“赶紧吃啊。” 清衍在一旁点头，“镜黎师姐，看你吃了我们就走了。” 李溱溱抱着双臂靠在床边，“放心，你睡着我守着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沈镜黎失笑，“我没担心这个。” 她顿了下，随后捏起丹药放在了嘴中，然后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吧。 见状，几人这才满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寻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了沈镜黎。 沈镜黎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又挥了挥手，他这才走了出去。 沈镜黎左右看了看最后剩下，站在她两边的李溱溱和云闲，随后将视线定在云闲身上，目露疑惑，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走。 云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的她都有点心底发虚。 他随意伸出手指在虚空点了下。 沈镜黎只觉一道温和却冰冷的灵力钻进嘴里，那舌尖含着未咽下的丹药顿时融化。 她瞪大双眼，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有些震惊的看着云闲。 被这双眼睛盯着，云闲短促的笑了下，合拢手中扇子，用扇骨轻轻推了下那眼睛主人的额头。 自丹药一化，沈镜黎就感觉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忽而头上传来这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直接就将她退倒在了床上。 李溱溱没察觉到二人暗中的动作，嫌弃地看了眼倒的歪七扭八的沈镜黎，对云闲道，“师叔，你去休息吧，我守着她。” 随后，她俯身去将沈镜黎摆正。 等她给沈镜黎盖好被子起身时，云闲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不见了踪影。 李溱溱低头看了沈镜黎一眼，叹了口气，就在她床边坐下，静心打坐。 …… 翌日。 水云客栈门口聚集着一堆看热闹的人，纷纷往大堂中观望。 一名穿着青布衣衫的男子站在堂中，身后跟着两名小厮。 那男子长相周正，一脸和气，此时正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前的三人。 温知许站在中间，清衍和元湘一边一个站在他两侧，三人站成一排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使者派来的人。 温知许：“你说你叫什么？” 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他怎么又问一遍，只和和气气地开口，“陈书逾。” 清衍：“那三个老头叫你来的？” “呃……”陈书逾想了下他口中的老头，迟疑道，“对。” 元湘：“来干什么？” 陈书逾：“奉三公之命，有幸前来替河神与大祭司书写婚书。” 他说完，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三人的表情，有些愁绪。 不会还要拦着他吧…… 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写…… 三位叔伯为什么一定要他来啊…… 陈书逾心中凄然，忽听一道清脆地女声响起，带着询问与娇蛮。 “你们干什么呢？” 陈书逾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一身着绯色衣衫的女子站在楼梯口，身姿纤细，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她走的很快，几下就到了几人身前。 陈书逾见那名长相清秀的少年一字不差地将他说的话转述给她。 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让他坐下，似乎同意他留下写这婚书。 陈书逾顿时如蒙大赦，朝着清芷感激地拜了一拜。 “多谢。” 随后，他便招呼两名小厮，让他们把手中端着的东西放下。 一个小厮手中端着的是笔墨纸砚，而另一个手中托盘上只放着一个雕刻着祥云纹的檀香木盒子。 两个小厮将东西放在桌上后，便分立在了陈书逾身后。 陈书逾刚将盒子打开，就见那个紫衣少女坐在了他对面，托着腮看着他。 元湘好奇的探头去看那盒子里，果然，里面是同先前那些婚书一样的红布。 陈书逾忽略元湘和另外几人投在他身上的视线，缓缓展开那红布。 红布还未书一字，正中间是单一的红色，与四周绣有暗纹的布有些差别。 一名小厮上前，替陈书逾磨墨。 清芷淡声道，“可以看一下吗？” 陈书逾正等着那小厮的墨，闻言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清芷，见她伸出手指正指着桌上的红布。 “可以的。” 陈书逾将那红布给她递了过去。 清芷拿在手中，道了声谢，便翻看起来。 同那五张婚书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正在清芷想要还给陈书逾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红布。 回头一看，云闲正慢悠悠地前后翻看了下，只看了几眼，便放回了桌前。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此时陈书逾也动笔了，几人的视线便落在他的笔尖。 陈书逾写的很流畅，看起来驾轻就熟。 元湘便问他，“先前那些大祭司的婚书也是你写的吗？” 陈书逾笔下未停，道：“正是在下。” “哼，”元湘一拍桌子，突然变脸，“你这写的哪是婚书啊，怕是生死簿吧！” 陈书逾被她吓了一跳，差点写错字，他停下笔，抬头看她。 只见元湘站了起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他，“写一个没一个，阎王点卯呢你？” 陈书逾一时不知怎么接这话，“呃……” 温知许轻笑一声，将元湘按着坐下。 清芷对陈书逾道，“你继续。” “好吧。” 陈书逾专心开始书写，尽量加快了速度，省的一会儿出什么意外。 其他人一直在观察着。 那红布是普通的红布，墨是普通的墨，笔是普通的笔，人…… 人也是算是普通的人，那里都没什么不对劲，但几人知道，这婚书一定有问题。 清芷看了眼云闲，他正拖了把椅子坐在陈书逾边上，看不出是否发现了什么。 她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陈书逾写在纸上的内容，与其他婚书别无二致。 忽然，他停了下来，抬头问众人，“这位黄小姐的生辰八字是？” 第53章 跟我走吧 温知许疑惑，“谁？” 陈书逾又重复了一遍，“黄黎，黄小姐。” 黄……黎？ 温知许嘴角抽了抽。 清衍反应过来是谁，道，“我们不……” 他正想说他们不知道，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却被云闲打断，他利落地开口说了出来。 “诶？” 其他人讶然一瞬，看着云闲。 陈书逾点了点头，将这生辰八字添了上去，最后落下几笔，便完成了。 见他将笔搁下置于一边，小厮便上前整理。 陈书逾站起身，对着几人拱了拱手，道，“婚书已成，在下先行带回，等祭祀结束后便交给诸位。” 他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哦，对了，这次祭祀时间比较紧张，明日申时便会开始，还请转告大祭司抓紧练一练舞步。” 说完他便带着两个小厮离去了。 看着他走远，温知许好奇地问云闲，“师叔，你怎么知道黎师妹的生辰？” “不知道。” 云闲摇着扇子转身回了楼上。 “嗯？”温知许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湘嘲笑他，“笨呀，师叔乱说的呗。” 清衍：“毕竟谁也不知道真假。” 清芷：“而且这个不重要。” 温知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个一唱一和的，曲起手指朝着他们额头一人敲了一下。 “哼，就你们知道的多。” 说完他一甩袖子，也上了楼。 刚上楼就见到了走廊中的寻竹，他正倚在门边，垂着眸，似乎在发呆。 温知许放轻脚步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后，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寻竹抬眸，平静的朝他看过来，似乎早已发现他靠近。 温知许含着笑，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小师弟，没小酌一杯？” 寻竹没什么反应，不理他的调侃。 温知许知道他是在守着沈镜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瞥见楼梯口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温知许眼神一凝，对上了寻竹的视线，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寻竹留在原地，他先去看看。 说完，温知许迅速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一闪身消失在拐角。 他走后，寻竹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沈镜黎所在的房间。 “笃，笃。” 两道敲门声响起。 李溱溱顿时睁开眼，转头看了眼安然躺在床上的沈镜黎，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打开后，李溱溱就见寻竹正侧着身站在门口，侧头看着走廊一端。 李溱溱探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问他，“怎么了？敲门干什么？” 寻竹顿时回头看她，唇瓣轻启，“没敲门。” 他没敲门。 说完，寻竹眉头一皱，立即走进了屋。 他大步绕进里间，稍稍松了口气。 屋内并没有什么异样，沈镜黎依然熟睡着。 李溱溱关上门追了进来，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我在走廊，突然看见这间屋子门口有一丝黑雾飘远。” 他当时侧头看过去时，那黑雾已经微不可查，随后瞬间便飘向了与温知许离开的相反方向。 李溱溱眯了眯眼，看了眼沈镜黎，随后对寻竹道，“她马上就醒了，这段时间你陪我一道待在这屋里。” 两人直接搬了椅子，坐在沈镜黎窗前不远处。 倏的，门外一声模糊的闷哼声响起。 寻竹立即侧耳听了下，转头对上李溱溱的视线，她问，“是温知许？” 寻竹抿唇，点了点头。 李溱溱蹙起眉，拿着剑朝外走，留下一句，“你看着她。” 门开了又关上，寻竹依然坐在椅子上，抬手一挥，一道黑雾蹿了出去贴在了门上。 门外。 李溱溱刚出门就见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站在门外。 斗篷下，是一个并不想见到的老熟人。 李溱溱柳眉一竖，“桑宁。” 她顿时拔剑，一阵阵冰寒的气息从她周身弥漫起来。 剑尖一抬，瞬间朝着对面那人刺去。 与此同时，那人开口，那声音立即让李溱溱整大了双眼。 “李师姐。” 这道淡然微哑的声线，是寻竹的。 李溱溱意识到这点后，面前的人顿时发生了变化，在眨眼的一瞬变成了寻竹的样子。 两人对上视线，李溱溱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她立即回身推门，可任凭她怎么推，那扇门却纹丝不动。 “遭了！” 门内。 沈镜黎缓缓睁开双眼，还有些懵然，不过心脉确实舒畅许多。 她坐起身，立即注意到她的床前不远处有一个人。 转头一看，就见寻竹正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她。 沈镜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她站在床边，花舞瞬间出现，她抬手握住剑柄，静静地看着那人。 她道，“你是谁？” “寻竹”笑了一下，身子后仰，倚在椅子背上。 他还是那副表情，开口却是另一人的声音，说出的话也莫名，“你跟我走吧。” 沈镜黎挑了挑眉，抬起剑，用剑尖指着它，“桑宁。” 它顿时笑起来，又说了一遍，“你跟我走吧。” 沈镜黎没急着拒绝，问她，“为什么？” 桑宁：“这里很危险，你死了怎么办，还是跟我走吧。” 闻言，沈镜黎缓缓开口，“不。” “我可以控制你跟我走的。” “那你试试？” 桑宁看着她，收起了笑，它站起身，一下子恢复了它自己的样子。 无法再看到它的表情，只能听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意味不明的，又带着叹息，“太可惜了。” 说完，它身形一闪，贴近沈镜黎，却被一柄剑拦住。 沈镜黎把剑横在身前，阻挡着桑宁的靠近。 桑宁那张干瘪的脸放大在她面前，声音近在耳边，“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她的语气似乎带着无限遗憾与不舍。 “不。”沈镜黎还是如此回答。 桑宁叹息一声，后退几步，随后两步蹿上了窗户。 它蹲在窗前回头看了沈镜黎一眼，随后彻底消失离去。 沈镜黎没有去拦，她受制于人，也拦不住它。 桑宁离去后，门外瞬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同时，寻竹一下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微微喘息着，衣摆沾了些草叶，手中紧紧握着赤华，似乎刚与人打斗了一番。 他语气肯定，“是桑宁。” 沈镜黎点了点头，随后去开了门。 第54章 学舞与解蛊 门一开，温知许等人立即走了进来，来回打量沈镜黎，叽叽喳喳的围在她身边询问是否有事。 这些声音充斥着沈镜黎的耳朵，令她有些头大。 身后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一行人的声音也顿时停滞。 沈镜黎回头一看，云闲悠然地撩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走到沈镜黎身前，抬起一只握成拳的手，伸到她眼前。 随后手指一动，一根森白的指骨从他掌中滑落，又被一根红线扯住。 沈镜黎一愣。 她在那根指骨上感知到了桑宁的气息。 她视线越过指骨看向云闲。 云闲神色一向沉静，见她没接，将手中那物件向前递了递。 他道，“既然几次三番不请自来，那总得留下点什么。” 沈镜黎抬手，接过他手中那根红绳。 将指骨放在手心看了看，她才发现云闲将它制成了简易的骨哨。 “什么什么？”元湘凑过来看她掌心。 温知许摸着下巴，问：“谁来了？” 随后细细一想，几次三番…… 说的也就是那桑宁了。 正巧清芷开口询问，她道，“桑宁？” 沈镜黎点了点头，将骨哨放进了腰间的荷包中。 “真是阴魂不散，”李溱溱磨了磨牙，随后又看向元湘，“对了，你那解药做出来没？” 闻言，元湘下巴一抬，满脸得意，“自然。” 沈镜黎见她说完就将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道：“师姐，我今晚就帮你把那蛊毒给引出来。” 沈镜黎弯唇，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将她推开，让她站稳。 她道，“好。” 门忽然又被敲响，清衍过去将门打开，就见金二娘和采薇站在门外。 门一开，采薇就看向沈镜黎，道，“阿黎，教八祈舞的人来了。” 八祈舞？ 沈镜黎道：“祭祀舞？” 采薇点头，“嗯嗯。” 沈镜黎将目光看向金二娘，就见她朝她缓缓点了下头，神色有些复杂。 估计是想起了她妹妹吧，沈镜黎想。 “啊，”元湘在旁边目露同情，“师姐，祭祀……” 温知许接话，“就在……” 清衍：“明天。” 沈镜黎撇了眼这几人，见他们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抬步出了门。 下楼梯的时候，金二娘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喊住了她，“黎姑娘。” 沈镜黎已经到了一楼大堂，看到了站于中间的那名年轻妇人。 闻言，她回过头，眼眸微抬，看着站于楼梯上的金二娘。 金二娘抿了抿唇，快步下了楼走到她身边，她抬起手却又顿住，最后还是抬起来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沈镜黎视线落在她们二人交叠的手上，金二娘没说什么，只是这样握紧了她的手。 片刻后，她放开手，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偏过了头。 沈镜黎拍了拍她的手臂，看到她睫羽微微颤了下。 她转身走向那年轻妇人，在其身边站定。 那妇人笑了笑，行了一礼，“大祭司安好，明日祭祀，妾来教您八祈舞。” 沈镜黎点了点头，对她道，“开始吧。” “那妾先给您跳一遍过过目。” 随后，那妇人便在大堂中间，跳起了一种轻盈的舞步。 沈镜黎站在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脚下的步子。 这支舞似乎着重于舞步，步法多变却衔接地恰到好处。 云闲从楼梯上走下来，就近坐在了桌前，其他人也跟着他走下来，在他身边坐成一排看着堂中起舞的那人。 那妇人舞的娴熟，众人看的眼花缭乱。 元湘蹲在凳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师姐一晚上能学会吗？” 温知许：“应该……难。” 清衍：“或许镜黎师姐可以呢？” 说完他戳了戳寻竹，“是吧？小师弟。” 寻竹微微点头。 “你们，”温知许指着这两人，痛心疾首，“盲目追捧！” 李溱溱皱眉，“非得跳这玩意儿吗？” 清芷呛她：“不然上去干站着？” 李溱溱一拍桌子，“你想打架？！” 清芷在帷帽后翻了个白眼，“不想。” “哼。”李溱溱抱着双臂，一侧身不去看她。 那厢。 年轻妇人跳完一舞，深吸了口气，走到了沈镜黎面前。 她笑着道，“大祭司，我们开始吧？” 沈镜黎站着没动，“学会了。” 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什么？” 沈镜黎挑眉，重复了一遍，“我学会了。” “大祭司……” 那妇人欲言又止，被金二娘拉住。 金二娘对她笑了下，说：“我们这位妹妹记性好，你也不用太操心了。” 妇人有些迟疑，“这……” 她回头看了眼沈镜黎，就见那姑娘正倚在一边打了个哈欠，对上她的视线朝她笑了笑。 年轻妇人收回视线又对上金二娘那张笑吟吟的脸，她叹了口气，“那好吧。” 说完，她又转头对沈镜黎道，“即使记性再好，大祭司还是要提前练一练的，免得出错。” 沈镜黎应下，“好。” 说完，金二娘就送着她一道出去了。 沈镜黎站在原地，温知许从她左侧身后走了出来，问道：“师妹，你真学会啦？” 沈镜黎：“嗯。” 刚说完，清衍从两人中间挤了进来，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哇！” 元湘跑过来趴在她右侧肩膀上，“师姐真厉害！” 李溱溱抱着臂，装作不经意间走过，“假的吧？” 沈镜黎：“嗯。” 闻言，李溱溱顿时睁大眼，停了下来。 清衍：“啊……” 温知许扼腕，一阵摇头，“惨了惨了。” “管他呢，”元湘一挥手，抓着沈镜黎的手腕，带着她朝楼上走，“我们先去解蛊。” …… 三楼的房间更为宽敞，此时所有人聚集在［听棋］屋内。 阿香站在众人身后，好奇的看着人群中间的沈镜黎和元湘。 两人相对盘坐于地上。 元湘放了一樽刻着恶鬼与毒虫的铜炉在两人中间。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稍长的木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香。 她将那根香拿出来，点燃后插在了铜炉里，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沈镜黎蹙眉，那些烟雾有些呛人。 “咳咳。” 她刚轻咳两声，顿时感到胸腔一阵翻涌。 第55章 疼痛 胸腔内犹如细密的蚂蚁爬过，带起一阵麻痒与刺痛。 沈镜黎抬手覆上胸腔，下一秒另一只手就被元湘握住。 “师姐，忍一忍。” 说着，元湘拉过她的手，置于自己身前，手中拿起一把白色的短刀。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沈镜黎的反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镜黎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散，脑海中浮现起一幕幕往事。 她摇摇头，将这些杂乱的画面挥散，在看那铜炉中的香，竟已燃了大半。 元湘面上已经变得有些凝重，她强压下浮躁，继续等着。 这时，沈镜黎感到胸腔内阵股痒痛舒缓了些，随后却如同突然爆发。 铺天盖地的痛楚自胸腔扩散至全身，疼得她冷汗顿时淌了下来。 她紧紧咬着牙，才能抑制住不痛呼出声。 元湘却骤然放松了些许，她用那把短刀划开了她的手腕，接着又用那把刀毫不犹豫的划向自己的手掌。 沈镜黎视线有些模糊，只见元湘手掌中不断滴落的血落在她的手腕上。 分不清是谁的血不断滴落，地上已然蔓延了一小片血迹。 随着元湘的血落在她的伤口，沈镜黎顿时感觉胸腔内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移向那个手臂，朝着那伤口靠近。 那东西的移动使得沈镜黎承受的痛苦再次加深，她的面色已经变得越来越苍白。 沈镜黎感觉眼前开始泛白，不断加深的痛感却使她的思绪更加清明。 她清晰地感知着周身的痛感，如同自虐般，竟产生了一丝快意。 沈镜黎想起前半生的汲汲营营，苦心孤诣地想要谋求一个至高的地位，最后却成一场空。 在蓬莱的这十年，她很少想起这些，她放弃从前的一切，开始追逐修炼之途。 十年修炼，彻夜不停，无数次的险地反击，使她修为涨的很快，身上也不停地再填新伤。 疼痛变得寻常，她此时才想起，她是很怕疼的，也或许是这次的疼痛比之前的更为剧烈。 沈镜黎漫无目的地想着，渐渐有些习惯这样的疼痛。 忽然，一道温和又熟悉的灵力没入她的身体，如同融化那颗她藏于舌尖的丹药一般，将她的疼痛也化去了几分。 沈镜黎有些怔愣，她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了眼云闲。 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他蹲到了自己面前。 随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到了下去，那片红色渐渐靠近，她最后失去了意识。 云闲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伸手环住她。 “好了。”元湘将地上那黑色的蛊虫夹起来放进了另一个小木盒。 清芷立即上前给沈镜黎和元湘的伤口进行包扎。 在她去给元湘手掌上药时，云闲稳稳地抱起沈镜黎，走到床边将她放了下来。 云闲垂眸，看着床上那脸色苍白的人，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变得透明，随后消失。 平日的鲜活与潋滟不见，她现在看起来很是脆弱。 一双修长的手斜斜地伸过来，扯开床上的被子盖在了沈镜黎身上。 云闲直起身，倚在床边，看着寻竹一丝不苟地把被角掖好，随后才抬头看向他。 寻竹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明明很是清亮，却总是沉默的，像个小哑巴。 云闲见他不说话，抬手揉了把他的头，便走了出去。 外间，元湘呲牙咧嘴地捂着手，还不忘从温知许手中拿着点心吃。 温知许此时也不跟她闹了，好脾气地托着一个盛着各色糕点的油纸包，方便她拿着吃。 清芷看着里间，说，“我们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温知许探头看了眼，“寻竹在里边，走吧走吧。” 一行人便出了门，云闲走的慢，最后才出门。 他出来时，门口只剩下清芷和清衍了。 清衍等他出来，笑着看他，“师叔对镜黎师姐很好。” 云闲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倚在走廊的雕花柱子上。 “寻竹那家伙是她和百真长老一起带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只听这两人的话。”清芷缓缓道。 清衍：“本来我和姐姐是最小的，来了一个小师弟，我们都很新奇，元湘师姐也是，可是这个小师弟谁也不理。” 清芷将剑抱在身前，看着房门，继续道，“他只认师父和镜黎师姐，过了好几年才稍微与我们亲近起来。” 云闲挑眉，“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清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清衍看着云闲，那张清秀的脸憨憨地笑着，“没什么，想找人说话。” 云闲撇他一眼，转身慢慢往楼下走。 清衍跟在他身边，问他：“师叔听完，有什么想法？” 云闲一副懒散的样子，“他俩关系非同一般。” “不，”清衍噔噔噔走到他前面回身看他，一本正经地说，“只是亲近一些的师姐师弟。” “哦。”云闲绕过他继续下着楼梯。 清衍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 …… 沈镜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窗户半开着，透进来的天光与一道人影一起撒在地上。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寻竹转过身，快步走过来扶着她下床。 她问，“第二天了吗？” 寻竹点了点头，见沈镜黎看着窗外，看不到他，顿了下出声，“嗯。” 沈镜黎看着窗外笑了下，只有这样他才愿意说个话。 她活动了下躺的有些僵的四肢，随后转身朝门口走。 阿香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她出来，立刻站起身，将桌上的纸拿起来递给了她。 沈镜黎接过一看，纸上的字工整了许多，看得出她写的认真。 上面写着短短几句话，简而言之，一句感谢，一句道歉，一句珍重。 沈镜黎将那张纸折了下拿在手中，笑着朝阿香点了点头。 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六人顿时朝她看过来。 她抬眸看了眼一身红衣倚在柱子上的云闲。 下一秒，温知许就闯进了她的视线，“黎师妹，祭祀快开始了。” “那就走吧。” 沈镜黎说完就抬步走出了房间。 第56章 祭祀 渡口。 祭台已经完好如初，台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 沈镜黎看着那里扯了扯唇角，她眼前似乎浮现起不同的女子于祭台上翩然起舞。 与台下的祭品似乎别无二致，她们高高站在祭台之上，不知何时成了祭品中最鲜活的一个。 镇上的人似乎都来了，围在滩涂边，双手合十。 沈镜黎换上了大祭司的祭服，一身深沉的黑色，却用红线绣着大片绣纹，还有一些不知何意的符号。 她一出现在渡口，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交错在一起，分辨不出包含着什么。 三名使者已经站在人群最前方，看到沈镜黎他们遥遥朝她点了点头。 李老扬声喊了几句，宣布着祭祀开始，随后他一挥衣袖，示意沈镜黎登祭台。 其他人留在原地，沈镜黎独身走了过去。 祭台下，陈书逾穿着同样庄严的衣裳，一派肃然的立着。 见沈镜黎走到他面前，他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随后让小厮上前，将那婚书递到了沈镜黎面前。 他从另一名小厮手中接过一方朱红木盒，伸手打开。 沈镜黎在他打开木盒的一瞬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还夹杂着腥味。 陈书逾将那东西递到沈镜黎跟前，朗声道，“申末吉时，祭祀伊始，大祭司，请落手印吧。” 沈镜黎伸出手用食指沾了一些那盒中的膏体，有些湿滑冰凉，并没有其他异样。 她正看着手指上那点红色，陈书逾提醒了她一声，“大祭司。” 他稍一抬手，小厮便端着婚书上前了半步。 沈镜黎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摁在了婚书上。 刚一摁下，她的目光顿时一凝，那婚书在她手指落下的一瞬极快地闪过了一抹光亮。 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体内多了一道契约之力。 好巧妙的阵法！ 沈镜黎有些惊讶。 原先是这样。 这个阵法分了好几步，在最后一步没有落下之前，完全无法被人察觉，更无法得知哪一步才是最后一步。 直到此时手印落下，阵法补全，契约生成。 只是不知，这契约到底是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那几张婚书。 或许，这契约是进入那个地方“钥匙”吗…… 沈镜黎收回思绪，见陈书逾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顺着看过去，就是那通往祭台的长长台阶。 她没有犹豫，直接迈步走了上去。 一共七十七道台阶。 沈镜黎走上最后一阶，来到了祭台中心。 从这里看下去，一面是宽阔的河面，一面是祈祷的人群。 她看着下方的人们，她的同门站在人群最前方，也正看着这边。 忽而一连串的鼓声传来，闷闷地响彻在这方天地。 随着鼓点，沈镜黎抬起手臂，在鼓声变得急促时，她跳起了八祈舞。 高高的祭台上，穿着广袖黑袍的女子映着天光翩然起舞，裙摆在空中翻飞，仿若振翅欲飞的墨蝶。 温知许在下方看着那流畅的身姿有些惊奇，“真会啊……” 清衍：“镜黎师姐从不说假话。” 元湘拍了拍他，“那倒也不一定。” 清衍愣了下，又道：“那……从不说大话。” 这下元湘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云闲悄无声息地走到寻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寻竹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钻进了人群。 清芷一回头正看到这一幕，下一秒被李溱溱挡了住。 正欲收回视线，只见李溱溱柳眉一竖，冲着她蛮横开口，“你偷看我做什么？” 李溱溱蹙着眉想，不会是想打架吧…… 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清芷顿时翻了个白眼，索性帷帽遮挡着并未被人瞧见。 她立刻转身远离了李溱溱。 李溱溱莫名地看着她走开，轻哼一声。 鼓点时而密集时而舒缓，沈镜黎踏着鼓点一步未错。 她的视线在某一刻落在了地上，突然发现脚下的木板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浮起了一些细微的黑色粉末。 就像云闲给她看的那手帕中裹着的黑粉一样。 她缓缓蹙起眉，运转灵力，屏息观察。 只见，那些粉末并未漂浮上来，只薄薄的一层浮动在她裙摆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金二娘口中第一任消失了的大祭司，她是一个发现……河神现身的人！ 冥冥之中，沈镜黎抬眸看向了河岸。 一看之下，她脚下的舞步差点错漏半拍。 在那宽阔的河面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不时贴近河面。 她手指微动，一道灵力传音到了地面上的几人面前。 云闲抬起手，那道灵力顿时落在了他的手心，三个字凌空浮现。 “看河面。” “诶？”元湘歪头看着那三个字，“河面怎么了？” 她说着便踮脚朝着河面看过去。 河面上撒着一片光亮，波光粼粼，看不出有什么。 温知许摸着下巴，“我们得过去看看，这有人守着呢。”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河边站着一身着黑袍的人，一张脸隐在宽大的帽子之下，只能分辨出他是看着这边的。 云闲突然笑了一声。 温知许讶然，“师叔，你笑什么，看到了？” 云闲淡声道，“想知道河面有什么？” 温知许眨巴下眼睛，点了点头。 “好说。” 云闲唇角一勾，话音刚落就伸手抓住温知许的后脖领，稍一用力，温知许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啊啊啊——” 元湘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温知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惊动了那黑袍人。 “你也想知道？”有人在她身后幽幽道。 元湘连忙回头，不住地摆手，“不不不，我……” 还没说完，她只觉眼前红色衣袖划过，后衣领顿时传来一道力道。 “啊——” 随着又一声惨叫，元湘也飞了出去。 李溱溱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云闲看她时，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云闲拍了拍衣袖，一脸淡然，“走吧。” 说完他就转身闲庭信步地朝着河面走去。 李溱溱：“？” 她四下看了看，周围只剩下了她一人。 再抬头一看，清芷和清衍早已趁着黑袍人被温知许两人吸引靠近了河面。 李溱溱：“……”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立即跟了上去。 第57章 消失 一行人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远远看着河面，自然就看到了那河面之上的巨大黑影。 清衍惊讶，“这是什么？他们说的河神？” 清芷：“或许吧。” 李溱溱蹙眉，“这能看出什么？要下水吗？” 清芷：“……情况不明，看看再说。” “切。”李溱溱抱着剑，不再说话。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沙哑开口。 “诸位。” 几人回身一看，那黑袍人一手一个拎着温知许和元湘。 两人好像被施了禁言咒，不能开口，只不住地扑腾着。 “最好不要破坏祭祀。” 黑袍人说完，似乎将手中两人的咒术解了，这两人顿时嚎叫起来。 “放开我！ “哎呀，粗鲁！太不雅了！” 云闲看着他，若有所思道，“知道了。” 黑袍人将这两人往前一扔，随后看着他们却不离开。 温知许和元湘跑回几人中间，一脸控诉的看着云闲。 云闲笑了笑，从这两人中间走过，带着几人离开了河边。 祭台之上。 沈镜黎听着鼓声渐渐走向尾声，脚下的舞步也慢了下来，最后一舞终了，缓缓停了下来。 再次转头看向河面，早已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 水云客栈。 三楼，［听棋］。 元湘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脚踩在桌子上，“师姐！” 沈镜黎被她吓一跳，转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元湘微微倾身靠近她，道：“接下来，我们跟你寸步不离。” 清衍点头：“镜黎师姐，你总不能在我们眼前消失吧。” 沈镜黎眸光微转。 这可不一定。 她仔细感受了下体内那道契约，很细微，却又无法忽略。 正凝神想着，额头突然被一把扇子敲了下，她顿时回神，伸手捂上额头。 云闲“唰”的一下展开折扇，问她，“想什么？” 沈镜黎想了想，将契约的那事告知了众人。 一行人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元湘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 寻竹顿时皱眉，元湘也打断她，“消失什么，不会……” 被沈镜黎看了一眼，元湘撇了下嘴，不说话了。 沈镜黎走到桌前，“自从契约形成，我能隐隐的感知到一些相同的力量。” 她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缓缓在桌子上落下了几点。 这几点水痕渐渐被灵力勾勒出几个字。 沈镜黎依次指过去，“河中，镇南边的村寨，何家，此去镇北边三百步，还有陈书逾手中那盒奇怪的印泥。” “镇北边三百步……”温知许一拍手，“是那李老的宅子。” 沈镜黎点点头。 从这些入手，或许能找到那个地方的入口。 不过…… 沈镜黎想起那村寨中那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人，伸手着重点了点桌上的“村寨”二字。 “这里有一修者，修为极高，要注意。” “知道了，”清芷拿出几瓶丹药塞到了沈镜黎手中，“这些你先拿着，效用瓶上写着。” 沈镜黎收下，将这几瓶丹药放进了腰间的荷包。 这荷包其实就是她的储物囊，只不过被她伪装成了荷包的样子。 她打开将药瓶放进去后，又被温知许拉住，一行人纷纷将手中的几把武器或是符箓塞进去。 “好了。”沈镜黎笑着从温知许手中夺回荷包，用灵力锁上。 她坐在凳子上，对其他人说，“不用紧张。” “不是紧张，”温知许也坐下来，他说的头头是道，一拍她的肩膀，“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你要多活一会儿。” 沈镜黎无语地将他的手抚下去，“死不了。” 另一边的身侧有人坐下，沈镜黎不经意间一撇，就见云闲腰间挂着她给他的那个镂空莲花金球。 金色的镂空金球中红莲流转，红色的穗子垂在他的衣摆上，倒是相得益彰。 沈镜黎抬眸，正对上云闲淡然的目光。 她听见他给她传音问，“这是什么香？” 沈镜黎同样给他回传音，道：“我自制的，还未取名，好闻吗？师叔。” “嗯。”云闲应了一声。 她又道，“这香味不是最要紧的，那朵红莲是我从苍渊秘境一处深水渊中取得，可祛火降燥，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驱散噩梦，稳住心神。” 云闲抬眸直视着她，见她发完这一道传音，就静静地看着他。 他发现她惯常是这样看着别人的，不论是何种情绪都掩藏的很好，看着人时总让人觉得无害。 他缓缓看向腰间挂着的那物什，“莲花渡。” 沈镜黎笑了一声，不再传音，只接出声，“好名字。” 说完她就抬起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 是金二娘调的新茶，清甜微苦，加的果汁多了，茶的味道就淡了，喝起来更像是果饮。 “什么名字？”温知许坐在她旁边，听她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满头雾水。 沈镜黎抬头，就见元湘和寻竹也看了过来，她笑了笑，“茶不错，听二娘说名叫秋饮露。” “还挺好听。”温知许挑了挑眉，低头尝了一口。 元湘也喝了一口，咂咂嘴笑了，“甜的。” 李溱溱听他们说也好奇的尝了下，随后又多喝了几口，看来确实还不错。 这几人被手中的茶吸引，清衍的视线却来回在沈镜黎和云闲身上转。 清芷看不清面容，不过似乎也正看着这边。 沈镜黎看过去，清衍顿时弯起唇角，却没说什么。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渐深，他皱起眉，看着众人道，“快子时了。” 闻言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沈镜黎身上。 他们打听过，之前消失的大祭司全都是在祭祀之后的午夜子时消失的。 时间快到了。 沈镜黎缓缓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感觉到体内那契约之力渐渐强烈起来。 云闲突然抬手，掌心朝上摊在了沈镜黎面前。 那素白的掌心之上忽然出了一柄匕首，看起来平平无奇。 沈镜黎接过，入手确是温凉如玉，是把品相不错的灵器。 她抬起头，眼眸弯弯地看着云闲，道：“多谢师叔。” 随后，猝不及防地，沈镜黎就这么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第58章 阵法启动 沈镜黎眼前黑了一瞬，再次睁开眼，面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 变成了一片虚无，就像阿香写在纸上的何萃那样，无法听到，无法看到。 不…… 还是能看到的。 沈镜黎盯着那不远处的一抹光亮，缓缓迈步走了过去。 刚刚靠近，只听那光源传来一声询问。 “你是谁？” 那声音如同流水击石，沁润人心，仿佛能使人沉浸其中。 是一名男子的声音。 沈镜黎并未言语。 她知道，面前并不是她看到的这样，这里不知为何能够干扰人的五感，印象最深的便是耳和眼。 那道声音没有听到回复，似乎不甘心又似乎满怀好奇地继续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沈镜黎看着那一步之遥的光亮，终于缓缓开口，“你又是谁呢？” 一声轻笑响起，带着明显愉悦，“我叫漓炽。” 他顿了下，再次开口情绪似乎低落下来，“你不该来这里的。” 沈镜黎无所谓地耸耸肩，“来都来了。” 漓炽似乎被她逗笑，叹了一声，“小姑娘，你有什么烦恼或者执念吗？” 沈镜黎歪头，“谁没有烦恼呢，至于执念……” 她低声笑了下，“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漓炽：“若执念深重，你很难活下来。” 沈镜黎静静地听着，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多说别的。 “趁我还清醒，要不你试试能不能离开？” 沈镜黎反而盘腿坐了下来，那点光亮也随着她降低，使她能够平视。 她平静地说，“你不是知道吗？” 漓炽愣了一下，“什么？” “出不去的。” “你不反抗下？” “出什么招我便接什么招不就好了。” 以不变应万变，她向来擅长如此。 漓炽一时没再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没了两人的声音，这片空间内一时格外寂静，仿若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忽然，身下的地面震颤一瞬，无数泛着光亮的线条开始蔓延。 沈镜黎瞬间拔剑出鞘，花舞剑在空中划过，半截剑身重重地没入地面，顿时阻断了地面之上蔓延的阵法。 沈镜黎缓缓抬起眼眸。 面前那抹光亮渐渐地扩大，最终形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整个眼睛充满着邪气的黑雾，面容却意外平和。 他被数条粗壮的铁链禁锢着，那铁链长长地延伸到黑暗中，不知连接着何处。 漓炽与沈镜黎一样，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相对盘坐着。 此时，漓炽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沈镜黎，他忍着周身割裂般的痛意，缓缓勾了下唇角。 “怕吗？” “我从不畏惧什么。” “或许，今日便是你我的葬身之日呢？” 沈镜黎的眸光缓缓落在她拿剑的手上，声音很低却格外坚定，“就算死，我也会拉着那幕后之人陪葬。” 她抬起另一只手，也缓缓握上剑柄，双手合握的一瞬，铺天盖地的灵力顿时横扫出去。 在这一片汹涌的灵力波动中，她轻轻启唇，“何况，我不觉得我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她的声线并不带半分狠戾，甚至有些轻柔，然而她口中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漓炽轻轻闭上了眼，笑了起来，“那就希望，如你所言。” 他的话音落下，沈镜黎顿时感到一股异常的灵力从他周身挥散出来，她的神识似乎被人拖住，坠入一片黑暗。 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并未看到在她合眼的一瞬，这个空间内一道红色的身影骤然出现。 与此同时。 在河中搜寻半天刚刚上岸的李溱溱，闯入何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元湘，刚劈了李家屋顶的温知许，用剑抵着陈书逾脖子抢过印泥的清芷，还有悄悄潜入镇子南边那村寨的清衍和寻竹。 分散在盘龙镇不同地方的这六人同一时间被拉入了一个凭空出现的漩涡。 有人站在村寨最顶端的阁楼上，遥遥望着远处，轻轻抿了一口茶。 “阵法，终于启动了。” …… 黑密林中一片古宅灯火通明。 一间布置得格外雅致的房间中，云闲缓缓从床上坐起身。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小少年跑了进来。 他身上的绣着金线的锦衣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头上也沾着枯叶。 他噔噔噔跑到云闲窗前，“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惜时哥，那安云逸又欺负我！呜～” 云闲坐在床前，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起身，拎着他朝外走。 走过一个小院，沿着小道转了个弯，就见一个和他手中同样身量的小孩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散落的木块。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就见云闲走了过来。 云闲将手中的那小鬼放到地上，让他们两个面对面，而他自己坐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他道：“谁欺负谁？” 那个和他告状的小孩立刻指着另一个小孩嚷道，“他欺负我。” 而被他指着的那个却抿唇不言，只是将地上那堆木块收在怀中抱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云闲，眼中明显倔强，却不吭声。 云闲敲了敲身下的石头，对他道：“说话。” 这下，那小孩才终于开口，“是他先把我的机关盒摔坏了。” 之后又不跟他道歉，还很嚣张，他才打他的。 安云逸垂着眸，看着怀中零落的木块，有些委屈。 他做了好久呢，那人却还恶人先告状。 他正低着头，一双修长的大手伸到了他面前。 云闲朝他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那些木块，转身放到了石台上，随后他也坐上石台，摆弄起来。 他跟安云逸要了他随身带着的工具，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对另一个小孩道，“闻人轩，道歉。” 闻人轩有些不服气，看着那堆木块却也心虚，最重要的是，他惜时哥说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最后，闻人轩别别扭扭地对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安云逸道，“对不起。” 安云逸松开了抿着的唇角，“我打了你，也不对，但是你以后要是再摔我的东西，我还是会打你。” “你！”闻人轩瞪大眼睛指着他，被云闲看了一眼后，愤愤的剁了下脚，“我不摔了行了吧。” 说完他又嘀咕了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 第59章 前尘幻梦(1) 两个小孩互相道了歉，记仇快忘的也快，不一会儿纷纷坐在云闲两边，看他快速的摆弄着手中的木块。 云闲将最后一块木块削好，放在了成型的木盒空缺上，严丝合缝。 “好了。” 安云逸从他手中接过，看着完好如初的木盒眼睛亮起来。 他抬起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惜时哥，你好厉害。” 云闲摸了摸他的头，道：“回家吧。” “嗯。”安云逸点了点头。 闻人轩也将头拱了过来，想让他摸摸自己。 云闲看着那沾着枯草有些凌乱的头顶，顿了下，有些无奈地抬手覆了上去。 闻人轩顿时满意了。 三人一起跳下了石台，云闲将两人往前推了推，“快回去吧。” 两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回头看他，有些疑惑，闻人轩道：“惜时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吗？” 云闲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几处连在一起的宅子，目光有些飘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还有些事。” “哦哦，”闻人轩点头，又道，“那你做完事后快点回来哦。” 两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云闲笑了下，“好。” 听见他答应，两人才转身向前走，不时还要回头看他。 渐渐地，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云闲克制着自己想要跟上去的想法，转身走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当迈出三步后，脚步再次落下之时四周场景顿时如碎镜般裂开，黑暗渐渐侵蚀。 身后传来了两声惊慌的稚气嗓音。 “惜时哥！” “惜时哥！” 云闲闭了闭眼，没有回头，再次迈出一步，黑暗顿时吞噬了他。 同时，几道明显带着凌厉的杀意朝他袭来，云闲手中折扇一瞬展开，扇骨飞射出无数尖刺，带着充沛的灵力将那杀意顿时抵消。 杀意消弭的那一刻，云闲眼前泛起白光，下一瞬，一个陌生的场景顿时出现在他面前。 破败的庙中，佛像都已斑驳，那慈悲的佛面注视着庙中众人，却旁观着苦难。 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哄而上，将两个小乞丐手中乞讨一天得来的的食物和铜板全部抢走。 两个小小的身板无法抵抗这么多大人，只能被人按在地上，任由他们充饥的食物被抢走。 一个小乞丐将另一个小乞丐护在怀里，承受着大部分的伤害，怀中的小乞丐声嘶力竭的咒骂着，满脸阴翳，甚至一口咬住一个伸过来的手腕。 “啊——” 被咬的是一名跛脚的男子，是这群乞丐中恶霸一样的角色。 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小乞丐，骂道：“小崽子，你找死！” 说着他抡起胳膊，就要一拳朝着地上那两个小乞丐打去。 被护在怀中的小乞丐感到自己被人抱的更紧了，开始挣扎起来，不然这一拳又要落在另一人身上。 “你快让开……” 话刚出口，拳风就到了，怀中的小乞丐急得落了泪。 好几道拳头泄愤般砸到了抱着她的人身上，明明他比她小，却替她承受着许多，永远挡在她身前。 清芷在他怀中哭的不成样子，她推搡着他，想让他放开自己，别自己一个人承担。 可是，清衍始终牢牢地抱着她，唇齿间只流露出几声抑制不住的闷哼声。 那跛脚乞丐打的累了，才收手，啐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视线还不时扫过那两个小乞丐。 清芷感到锢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连忙挣开他，检查着他的情况。 清衍连着咳了好几声，唇角都，溢出了血迹。 清芷顿时惊住了，她带着哭腔急切道：“你怎么样？都怪我不好……” “没……事……”清衍忍着痛，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她。 清芷止不住抽泣，“怎么会没事……” 清衍艰难地扯出一个笑，“真的……” 还没说完，他就虚弱的躺在了清芷的怀里，身上没有力气，只有透进骨头里的疼。 清芷连忙抱紧他，有些慌乱与无措，“怎么办……怎么办……” 他伤的很重，不用药会死的。 用药！ 清芷顿时睁大眼，“对了！我去给你找药，你等我。” 她缓缓将清衍放下，立即起身想要向破庙外跑去。 突然，她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那刚刚打他们的跛脚乞丐，那人正一脸阴狠地看着她。 清芷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不能把清衍自己放在这里！ 她立即跑回去，将清衍扶了起来，“小宝，姐姐带你一起去医馆。” 她艰难地将清衍扶到自己的背上，一下没站稳，身子向前歪了下。 就在她以为他们要摔到地上时，有一个人伸手稳稳扶住了她。 她抬头一看，是和他们一同在破庙栖身的乞丐中的一个。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刚哄抢他们食物的人中的之一，站稳后她侧身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臂。 她眼中含着警惕，还是道了一声，“多谢。” 随后，她便背着清衍一步一步地朝庙外走去。 云闲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响起。 那跛脚乞丐抬着下巴，狠戾地看着他，“谁让你帮他们的。” 云闲缓缓侧头，漫不经心地撇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立时怔愣了一下。 云闲收回视线，抬步也朝着庙外走去。 他跟着前方那摇摇晃晃的身影缓缓走着，伸出手握了握拳，感受着极大的阻力。 他附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借着这人的眼睛看着这幻梦中的主人公。 他暂时还不能做些什么，连现在的行走都需要抗衡着巨大的阻力。 忽然一声雷声响起，天色一瞬间暗了下来。 清芷抬头看了看天，顿时急切起来。 马上要下雨了…… 她立即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她记得，穿过这个小巷，前面就是一家医馆了。 她现在无法去考虑医馆是否会接纳他们，只能拼尽全力朝着那个方向奔走。 在雨落下之前，清芷终于到了那家医馆。 “大夫！大夫！” 清芷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朝里面喊着。 医馆的伙计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烦道，“喊什么？” 清芷立即道，“救救他，救救我弟弟，他受伤了。” “受伤？” 那伙计看了眼她背上的清衍，又打量了下两人，顿时撇嘴，“你们有钱治病吗？” “钱……”清芷咬了咬唇，“我会想办法，你们救救他好吗？” “这是医馆，不是菩萨庙！走走走。”那伙计半推半搡地将清芷往外赶。 清芷一下没站稳，连同清衍一下摔下了门前的台阶。 大雨此时坠落，一瞬间打湿了两人。 第60章 前尘幻梦(2) 那伙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将人推到。 他迈出门，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朝他们道，“没事吧？我……我可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逃也似的回了医馆，关上了门。 大雨中，清芷顾不上自己摔疼的身体，连忙爬到清衍身边，将他扶起来。 她半抱着他，用手给他遮挡着落在脸上的雨，竭力将清衍挪到屋檐下。 清芷将清衍放在墙角，让他倚好，自己转身扑到门边。 她拍打着门，只能哀求，“救命，求求你们……” 清衍看着那伏在门上哭喊的瘦小背影，唇瓣微张，发出的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姐姐……”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伙计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清芷，“吵什么，烦不烦。” 清芷立即拉住他的衣摆，指着身后的清衍，有些哽咽：“你救救他，我求你……你救救我弟弟……” 虽然知道这人几乎没有可能帮助他们，但是清芷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反正他们自小行乞，本来也没有多少尊严…… 只要能救清衍就行…… 可是，那伙计显然不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他一脚踢开清芷，拍了拍被她抓过的衣角。 他扯着唇角说：“还是那句话，没有钱治什么病啊？” 清芷被踢开，双手握成了拳头，却还是转身跪伏在他面前。 这附近只有这一间医馆，清衍受了伤，再淋着雨，怕是撑不到更远一些的医馆了。 这里，似乎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清衍身上疼得几乎已经麻木，恍然间他好像有了些力气他挣扎着起身走过去，拉住清芷。 他道，“我没事了姐姐，我们走吧。” 清芷咬着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事？ 明明唇瓣白的像纸一样…… 雨渐渐大了起来，那伙计后退了半步，避开被风吹过来的雨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 清芷正想上前，一道严厉地嗓音响起，带着警告地意味，“阿全！” 一听见这声音，那伙计也就是阿全顿时慌忙抬头看去。 只见一身着青袍地中年男子撑着伞匆匆进。 清芷回头看去。 那是一名很普通的男子，蓄着胡须，不自觉地皱着眉，给人一种冷厉漠然的感觉。 他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地上的清芷和清衍，又抬头看向阿全。 阿全眼神躲闪，揪着手指，全然没有刚才的样子。 那男子站着没动，对阿全道，“带他们进去。” 阿全垂着头撇了下嘴，口中乖乖应了一声：“是。” 随后，他转头看向清芷，随意说了句，“进来吧。” 清芷连忙去扶清衍，带着他有些踉跄地朝医馆内走去。 阿全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站着，一抬眼见那青袍男子正看着他，身子顿时抖了下。 他连忙上前，扶住清衍的另一边胳膊，带着他们往屋内走，如此一来清芷便轻松了许多。 看着他们进去，青袍男子转身看向大雨中，他对着那始终立在道路中的人道了一声，“你不进来？” 话音落下，他视线中的那人缓缓抬步走了过来。 见那人走的很慢，青袍男子上下扫了眼他的身体，行走间并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雨水不断拍打在他袍角，他扔下一句，“进来记得关门。” 之后便收起伞进了屋，门还给他敞开着。 云闲抵抗着周身的阻力，缓缓朝着那扇门走过去。 他好不容易才进了屋，关上门，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 衣服全部湿透，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让他感到很不适，不过，索性身上粘染的的脏污随着雨水一并冲刷了下去。 他刚一抬头，就见那青袍男子从里间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并未停留直接去柜前拿药。 他背对着云闲，手中极快地抓取各种药材，不紧不慢地对云闲说，“这里没有多余的衣裳，那边有姜汤，你可以去喝点。” 云闲侧头看着馆内左侧一咕噜噜地烧着的炉子，慢慢走过去，道：“多谢。” 青袍男子并未应声，云闲听见他的脚步声又远去，进了里间。 他慢腾腾地走到炉子前坐下，却没掀开盖子，而是伸出手烤着火。 没一会儿，那青袍男子又走了出来，清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 “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 青袍男子猝不及防停了下来，回身垂眸看着面前的小乞儿，冷静的将实情直接说出。 “伤及肺腑，好不了。” 清芷顿时怔愣住，她眼睫颤了颤，似乎难以接受。 她忽然回神，急切的对那大夫说：“完全没法救吗？” 大夫看着她，道：“用上好的药温养着，或许身体弱一些却也能活着。” 清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沉默下来。 那大夫也知道，这两个乞儿连一味药都买不起，更别说什么上好的药。 他转头喊了那伙计一声，朝他抬了抬手中的药，“阿全，去熬药。” “哦。”阿全恹恹的走过来接下，走到了炉子边。 他将板凳拉远了些，远离了云闲，用另一个药炉开始熬药。 青袍大夫指了指阿全，对清芷道：“等药熬好了，给他喂下去。” 说完，也不等清芷回答，就又走到了里间。 清芷站在原地垂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唯有身侧微颤的拳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云闲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看着自己伸到炉子前的手，用力虚虚握了一下。 在别人的幻梦中，哪怕自己已经附身了一个人，操控这躯体还是十分困难的。 比如他如今，口不能言，行不能疾。 云闲慢悠悠掀开身前药炉的盖子，拿起一边的碗，盛了碗姜汤。 他抬头看着蹲在另一个药炉前盯着火光的清芷，伸长手臂将这碗姜汤递到了她面前。 清芷烦乱的思绪被这碗送到面前的姜汤打断。 她抬头，顺着那手臂看过去，见又是那人，他好似突然间开始对他们释放善意…… 清芷离远了些，并未接那碗姜汤。 第61章 前尘幻梦(3) 云闲挑了下眉，将手收了回来，抬到嘴边自己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他就见清芷突然站起身，跑进了里间。 清芷站到青袍大夫面前，抿了抿唇，再次抬眼执着地问：“有没有什么便宜的药可以替代？” 好药他们用不起，但是只要有能替代的药，她竭尽全力还可以弄到。 那青袍大夫似乎并不意外她如此问，抬手将手边一张已经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这药方与寻常药方很是不同，至少清芷知道寻常的药方上不可能画着药草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拿好那张药方，抬头定定的看着青袍大夫，郑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青袍大夫只是抬起一只手朝她摆了摆，头也没抬，专注看着手中的医书。 雨渐渐小了，清芷给清衍将药喂了下去，又跟青袍大夫要了一张油纸，将那药方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在了怀中。 清衍已经醒了过来，她搀扶着他朝医馆外走去。 细细的小雨砸在两人身上，将本就未干的衣裳染的更湿。 医馆门口，云闲倚着门框，端着那碗姜汤喝尽了最后一口。 青袍大夫视线看着那两个渐渐走远的身影，对他道，“你还不走？” 云闲舒展了下胳膊，将空碗塞到青袍大夫手中，抬步走了出去。 青袍大夫手中拿着他塞过来的空碗，看着他慢腾腾走着的背影。 似乎知道他在看一般，云闲脚步未停，抬起脚步朝后面挥了挥。 他的手落下之后，医馆前的身影退了回去，门重新关上。 …… 破庙。 清芷架着清衍一步一步走进到庙中，回到他们那一个角落坐下。 自从他们进来后，便有一道毒蛇般的视线随着他们移动。 清芷刚将清衍放下，就被人踢了一下。 “喂！一身的药味，怎么，有人愿意给你们治伤？” 清芷站起来，转身冷冷地抬头看着那人，那个罪魁祸首。 似乎被她这眼神激起了火，那跛脚乞丐立即凶人恶煞地指着她，“你那是什么眼神！也想挨揍？！” 他的拳头又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清芷却依然动也不动地站着，手背在身后，摩挲着腰间那冰凉的触感。 然而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落下，横插进来的一只手紧紧地接住了那跛脚乞丐的拳头。 云闲将跛脚乞丐的手臂甩开，微微挡在清芷身前。 跛脚乞丐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体，一副不忿的样子，之前被他一眼吓住，此时又被他当中下了面子。 他缓缓扫视了下四周，已经有乞丐坐起身，看热闹般看过来。 跛脚乞丐深吸了口气，用手指在空中狠狠点了点，啐了一口，转身坐了回去。 随后，云闲也并未去看清芷，而是直接走过，坐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下。 清芷背在后腰间的手缓缓放下，她蹙眉看了一眼云闲，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再次抬眼看了下云闲，转身坐到了清衍身边。 雨一直稀稀落落的下到了晚上。 庙中的乞丐们纷纷陷入了熟睡，云闲却缓缓睁开眼，看着那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身影。 清芷走在黑暗中，朝着跛脚乞丐走近，雷电时而落下，照亮了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剪刀。 这是她在医馆中跟青袍大夫讨来的，当时她说想要防身。 那个面容冷硬的大夫心肠却是软的，他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可是，他不知道，她要这把剪刀却不单单只是为了防身。 清芷眼神冷冷地盯着那道躺在地上的身影，轻声靠近。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还睡的一无所觉。 一片黑暗中，借着一道闪电亮起，她手中剪刀对准了他的脖颈，随后，瞬间落下，又快又准。 那跛脚乞丐顿时被疼醒，眼珠子瞪的很大，清芷立即用手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喊叫出声。 他剧烈地挣扎着，清芷的手不足以捂住他的嘴，就直接握成拳塞了进去。 有一道闪电亮起，在他眼中，清芷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面容狠厉的不像她自己。 她拔出剪刀，又快速地朝着那脖子插了几下，鲜血溅在了她的身上，流到了她的脚下。 看着手下那人渐渐地不动了，清芷才缓缓收回手，她拎起那坡脚乞丐的衣裳擦拭掉了剪刀上的血迹。 随后，她将剪刀插回了腰间，重新用披着的布料挡住。 她快速地走回去，将清衍扶起来，叫他别出声，随后两人便在夜色中离开了这座破庙。 云闲在她回身的瞬间就闭上了双眼，此时缓缓睁开，起身跟了上去。 路过门口的一名乞丐时，他垂眸看了眼，那里有一个不断抖动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抬脚跨出了破庙。 在他们远去后，靠着门边的一名乞丐坐起身，瑟瑟发抖地看了眼不远处满身鲜血的人，那双大睁着的眼珠子光彩尽失。 …… 清芷和清衍相互搀扶着，走在一片夜色中。 两人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一道脚步声跟了上来。 清芷顿时回头，见云闲跟在他们身后，警惕的摸向后腰。 云闲隔着几步的距离不再靠近，轻声道，“过不了多久，你们的通缉令就会贴出来。” 清芷眨了下眼。 她当然知道，那又如何，她不后悔。 云闲又道：“我不会多管闲事。” 他说完就慢悠悠地绕过他们往前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他判断着清芷的方向。 三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又一起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远，周围变得偏僻起来，一间破败的屋子出现在三人面前。 云闲走过去看了看，回身对清芷说：“看起来没人，歇歇脚？” 清芷没动，他又走回来几步，指着清衍问，“要不要帮忙。” 清衍苍白着脸，半靠着清芷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有点吃力。 他和清芷对视了下，清芷一言不发的扶着他朝那屋子走。 被无视的云闲挑了挑眉，转身快他们一步进屋，将屋内的土塌扫了扫。 等清芷和清衍进屋时，他指了下土塌，自己在门前蹲了下来。 第62章 前尘幻梦(4) 身后脚步声响起，云闲辨出是清芷靠近，没什么反应。 清芷的手从后腰的剪刀上握紧又松开，最后她垂下手，对那蹲着的人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云闲背对着她，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听他淡然的声音响起，“看你们顺眼。” 清芷扯了下嘴角，目光看向远处。 周围杂草丛生，她仿佛看见有一广袖仙人走来，仙人头发掺着几缕灰白，笑着看向她，“看你们挺顺眼的，要不要当我徒弟？” 清芷恍惚了一瞬，定睛一看，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有杂草在风中摇动。 蹲在门前的云闲感到自己的神识受到的阻力忽然减小了一瞬，他讶然回头看了一眼清芷。 见她一脸恍惚，在对上他的视线后抿了抿唇，随后走回了清衍身边。 云闲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此处僻静，不远处有条小河，潺潺水声从那里传来。 天刚蒙蒙亮，云闲便晃悠到河边，借着流淌的河水洗了洗脸。 河水很清，不时就能看到有鱼在河中摆尾游过。 云闲看着看着，忽然有了点兴致，起身寻了根一头稍尖的木棍，拎着走回河边。 他裤脚挽起，放轻动作踏入水中，四周的鱼儿离远了些，见没什么动静便又来回游动着。 云闲视线盯住一只稍大的鱼，手中木棍举起，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清芷扶着清衍出门放风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清衍看着那人一棍子插入水中，唇边带了笑意，“姐姐，你说他插到鱼了吗？” “不知道。”清芷扶着他在一旁的一个石头上坐下，没时间看那边。 只听，清衍带着讶然的声音响起，“插到了，还是两条！” 清芷这才抬起头，就见河中那人已经将插入河中的棍子提了起来，棍子上正有两条鱼在扑腾。 云闲就拿着那根棍子，抬步跨上了岸，缓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离得近了，清衍弯着眼睛看着他，“你还挺厉害的。” 云闲挑眉，看了眼手中木棍上的鱼，连同木棍一起递给了清衍。 “给你了。” 清衍愣了一下，伸手握住了那根棍子，视线越过那条鱼看线云闲的脸。 有时候他总给自己一种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仿佛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一样。 事实上，他们也算的上熟悉，他们再破庙中一同带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没什么交集就是了。 可是，这种熟悉感却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清衍回过神，拿着木棍微微晃了晃，“那今天有鱼吃了。” 说话间，有两名老者从不远处路过，似乎朝这边看了几眼，却又没什么异样。 云闲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脚步明显加快了。 他并未阻止，也并未提醒。 转头看去，清芷和清衍一人在弯腰捡着些木柴，一人蹲到河边开始清理那两条鱼。 云闲走到河边，在清衍身边坐下，任由河水没过小腿。 他看着清衍用清芷的那把剪刀熟练的刮着鱼鳞，破开鱼肚，又在河中洗净。 “很奇怪，之前的你和现在好像很不一样。” 清衍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云闲好像没听到，清衍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回话。 他抖了抖鱼身上的水，站起身，“鱼处理好了，走吧。” 在他转身的时候，云闲突然又说话了，“是不一样。” 清衍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就见他并未起身，甚至还躺在了地上。 他闭着眼，阳光洒在他身上。 清衍不知道他口中的不一样是指什么，但他忽然懒得深究了，看着地上那人，他感到了内心难得的平静。 自幼乞讨多年，他从没这种情绪…… 他的视线转而落到了那人身旁的一条青色小虫上，慢慢眨了下眼，他道：“虫子要爬到你身上了。” 云闲顿时做起身，难得快速地看了眼四周，果然就见一条青色小虫正在他刚刚躺着的附近蠕动着。 他立即站起身，再抬头看去，清衍已经提着鱼走向了清芷。 他没有看到的是，清衍转过身，唇边溢出的笑意。 清衍想，居然怕虫吗？ 那边，清芷已经将一些枯枝堆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两枚火石，正朝着枯枝敲打着。 清衍走到时，清芷已经将火燃了起来。 于是清衍便坐在火堆旁，分别用两根削尖的木棍串过雨身，架在火上烤着。 没一会儿，云闲也走过来，同两人一道，在火堆旁坐下。 清芷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面前的火堆，火光映在她的眼眸中，她不时就会抬头看向清衍。 而清衍却仿佛一心都扑在烤鱼上，慢慢转动着木棍。 云闲拿起一片叶子，微微抬手，扔到了火堆中，火苗一瞬跳到叶片上，将它燃尽。 他道：“不治病了吗？” 冒着被通缉的风险，痛下杀手，然后逃离，没有钱币，没有食物，更没有药材。 清芷闻言，看了眼清衍，抿着唇不发一言。 清衍倒是始终带着笑，他不在意道，“治什么？肚子添饱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清芷看着他唇边的笑，眼睛发涩，她偏过脸，眼前渐渐有些模糊。 她脑海中浮现出离开破庙的那天，清衍眼神异常坚决地看着她。 他说，他没那么想活着，就是怕她被人欺负。 他还说，他一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他还没有看过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样。 于是，她在那一夜，替他报了仇，那怕会有人报官，他们会被通缉，那又如何。 清衍会陪着她，她也会陪着清衍，既然活不了，一起死也可以。 清芷揉了揉眼，将泪意压下，旁边渐渐传来了鱼肉炙烤的味道。 那两条鱼在清衍的翻动下渐渐变得焦黄，渐渐烤熟。 清衍抬起木棍，将鱼肉撕开了一点，仔细看了看道，“快好了，这两条鱼还挺肥，够我们三个人吃了。” 他话音落下，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有一名身着衙役装束的人正策马而来。 第63章 前尘幻梦(5) 清衍见到那人时愣了愣，见清芷站起了身，他将手中的棍子插到了地上，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名衙役渐渐靠近，见这两人没有逃跑，倒是着实意外了下。 他翻身下马，展开手中的画像朝两人比对了下，基本无误。 他反手将那两张画像递到两人身前，沉下声对他们道：“有人报官，说你二人昨夜在城郊破庙中杀了人，可有此事。” 清芷平静的看着他手中属于她和清衍的两张画像，这算是他们的第一张画像呢。 她没什么犹豫地开口，“是，人是我杀的。” “姐姐。”清衍握上她的手腕，示意自己在她身边。 闻言，那衙役顿时蹙眉，“那就回衙门吧。” 那衙役一手拿着几圈绳子，另一只手朝两人抓来。 在他手伸过来的一瞬，两个人眼前模糊一瞬。 仿佛看到，那名广袖仙人再次出现，他的面容有些冷硬，渐渐与那医馆的青袍大夫的脸重合。 他侧身挡在他们身前，高高的身躯完全将两个小乞丐庇护住。 两个小乞丐愣了下，那一瞬似乎记起了什么。 在一个恍若仙境的地方，有人称呼这个广袖仙人，融玄长老。 融玄…… 是他们的师父！ 念头落下，两人眼前仿佛有一层遮挡视线的轻纱渐渐褪去。 当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眼前并没有什么广袖仙人，只有一个红衣男子站在他们身前，他干净修长的手正捏着那衙役的手腕。 他一身张扬红衣，面容却似神佛般安宁静谧，比这庙中的佛像更像是被人供奉着的莲台佛子。 看见他的那一瞬，两个小乞丐顿时面露茫然，随后眼中渐渐清明起来，变得不再像是先前的乞讨小儿。 他们站直身子，朝着云闲道了一声“师叔”。 云闲甩开手中那人，回身看着两人挑眉，“醒了？” “嗯嗯。”清衍眼睛亮亮地点头。 清芷抿唇，指了下四周，“这也，没什么可沉溺着不醒的。” 没有什么美好可以沉沦，这仅有的苦难也不足以让他们认命，那么，早晚都会醒来。 她曾想过，如果曾经他们的师父融玄没有出现，他们会如何？ 跟着那衙役离开被关押起来，亦或是拼命抵抗玉石俱焚…… 似乎没有答案，当时有融玄挡在了他们身前，如今，也有云闲挡在他们身前。 不过，她想，她或许会选择后者…… 随着清芷的话音落下，周遭景物顿时消散，连同那名衙役，转瞬消失在三人面前。 一片空茫的虚无再次袭来，将三人送到了下一个幻象。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小摊。 在街中心的一个台子上，有人正展示着精美的花灯表演。 台下有不少人手中提着各色的灯笼，一脸欢喜惊艳地看着台上的花灯。 云闲也正站在台下，抬起手看了看，是一双布满褶皱的手，身上穿着的衣料倒是上乘。 “哇。”有人惊叹出声。 云闲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小厮正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绚丽。 他一回头，那小厮就看过来，笑眯眯地朝他眨了眨眼。 云闲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四周。 他身后的另一名小厮上前，“也不知会是谁的幻境。” 清芷刚说完，忽然就在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边。”她说完就立刻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见状，清衍一愣，“诶？” 云闲已经慢悠悠地抬步跟了上去，清衍便只最后看了一眼台上，随后就跑到了云闲身边。 他们走的不快，远远地看到清芷也停了下来，走到她身边时，正见她瞅着一个方向。 清衍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他问清芷，“姐姐，你看到谁了？” 清芷：“温知许，不过一靠近他就会收到很强的阻力。” “师兄？”清衍摸了摸下巴。 云闲没有停留，直接路过两人接着朝前走。 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人飞快从拐角处的巷子里跑了出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云闲身上。 温知许愣了愣，一抬头就见一名和蔼的老者正低头看着他。 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见他撞了人，立即拱手屈身，正色道：“小弟冒昧冲撞了您，还望见谅。” 他长相与温知许很像，气质也如后来的温知许有几分神似。 说完他看了眼发愣的温知许，叫了他一声，“阿许。” 温知许顿时回神，两忙后退两步，学着身边人的样子，拱手道：“对不起。” 云闲看着这一大一小，视线缓缓落在那年长一些的青年身上，抵抗着阻力他一字一顿道：“无碍。” 闻言，青年弯唇笑了下，又朝他行了一礼，便揽着温知许离开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温知许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那老者的小厮围在他身前说着什么。 那个姿态…… 温知许歪了歪头，不像是一般的主仆。 说不上来的，他对他们那个样子有些熟悉。 “看什么呢？” 头上传来自家兄长的询问，温知许顿时收回视线，仰着头去看他，“没什么。” 温知许眼眸微转，停下脚步，拉着兄长的衣袖晃了晃。 他伸手指向一旁，朝着身前的人撒娇，“哥，我想吃那个。” 青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无奈笑了笑。 他牵着温知许的手，缓步走到了那小贩身前，要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温知许拿到糖葫芦，眼睛都开心的弯起来，心满意足地塞到嘴里。 他随着青年渐渐走远，而他身后那三个人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清衍忍着笑，“师兄现在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屁孩呢。” 清芷哼笑一声，补充：“还是个为了吃糖葫芦撒娇的小屁孩。” “你们不是小屁孩，那，要吃糖葫芦吗？” 身后突然传来云闲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属于那苍老沙哑的老者的，语调倒是带着云闲特有的随性。 清芷和清衍顿时回神看过去，就见云闲不知何时离开了，此时手中正拿着几串糖葫芦回来。 走到两人身前，他将手中的一把糖葫芦递了出去，自己留下了一串。 第64章 前尘幻梦(6) 清衍看着递到身前的糖葫芦，惊喜的接了下来。 他转身分了清芷一串，又笑眯眯地看向云闲，“多谢师叔，师叔最好了。” 云闲手中捻着那串糖葫芦转了转，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抬步朝着温知许离开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清芷和清衍立即跟在他身旁。 刚走了两步，迎面走过来了一中年男人，那人挺着个肚子，身旁跟着好些婢女和小厮。 他目标明确的走向云闲，拱了拱手，“赵兄，这是要去哪啊？” 云闲淡定开口，“随便走走。” 那人作恍然状，“哦”了一声，随后又看向站在云闲两旁的清芷和清衍。 他似有些不解，意有所指地问：“赵兄……这两个小厮怎的同主人并排走呢？” 他这一开口，清芷和清衍顿时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立即退后了两步。 云闲：“适才人群拥挤，他们二人为某隔开人群罢了。” 那人听罢，点了点头，“适才人多，这会儿总没人了，”说着还看了清芷和清衍两人一眼，“该守的规矩可不能松啊。” 云闲微笑着垂眸，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那人说完，见云闲这样子，又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朝他说，“赵兄，知道你宽厚待下，也不能让他们淡了主仆尊卑啊，这样怎么管的好下人，你说是吧？” 云闲抽回被他揪着的胳膊，敷衍地点了点头，“说的是。” 那人看他完全不当回事，也懒得管了，又拱了拱手，“赵兄自有定夺，某就不插手了，先行一步。” 云闲抬手回了他一礼，就见那人带着一群婢子和小厮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他转身，继续朝前走。 清芷跟在云闲身后，撇了撇嘴，咬了颗糖葫芦进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管的还挺多。” 清衍完全不当回事，一心吃着手中的糖葫芦，连云闲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呀……” 清衍连忙推后，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云闲衣服上沾到的糖衣，心虚的朝回过头来的他笑了笑。 云闲扯着衣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僵硬地抬起脚看着自己脚下那残留的一坨污秽，抽了抽嘴角。 清芷默默离他远了些。 “咦～”清衍看他抬脚，探头看了眼地上，顿时嫌弃地收回了视线。 许是他嫌弃的声音太大，云闲又看了过来。 清衍立即捂嘴，一双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 云闲深吸一口气，忍着将靴子扔了的冲动，走到一旁的草地上，简单清理了下。 清芷抱着双臂站在路边，清衍在她身后探出个头道，“师叔，你这样不太道德。” 说完他就立即缩回了清芷背后，提前躲过了云闲射过来的眼刀。 一个不妙的小插曲后，三人再次去寻温知许。 除了一路上，云闲又遇到了两次小意外，三人也算顺利的来到了温家附近。 三人待在温家对面的茶铺里，云闲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清芷和清衍站在栏杆前，看着下方。 街道中一群孩子在玩闹，只有温知许坐在家门前的门槛上，托着腮看着他们。 有一个小女孩过来喊他一起玩，温知许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眼神又渐渐暗淡下来。 他朝着小女孩摇了摇头，那小女孩有些不解，歪着头看他。 正在这时，那群小孩中的一个过来把她拉走了，稚嫩的童声响起。 “你叫他做什么，他是扫把星，和他玩会倒霉的！” “啊？” “我说的是真的，隔壁虎子就和他玩了一会儿，回家就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天呢。” “嗯嗯，我现在还喝着药呢，可苦了。” “怎么这样，我们快离他远点。” 那群小孩渐渐跑远，清衍趴在栏杆上，看着那个坐在门前失落埋首的小温知许，叹了口气。 “师兄这样看着好可怜啊。” 清衍说完，想起什么，他转头看向云闲，就见他拿起茶杯正要喝茶，那杯子却突然裂开了。 云闲：“……” 清芷笑了一声，掩饰般的收回视线看向外面。 “那些小孩说的是真的啊……”清衍摸着下巴，“这是什么体质？” 云闲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淡声道：“是诅咒。” 清衍一愣，“诶？” 他回头去看那个坐在门前的小身影，想起后来的温知许也会很倒霉，只是不会再殃及别人。 在蓬莱的第一年，温知许始终避免和他们产生肢体上的接触，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那一年，他时常在藏书阁的一角看到温知许的身影。 他没记错的话，那里的书全都是关于诅咒邪术之类的。 有一段时间他还以为他的大师兄要修炼邪术，还苦口婆心的劝过他。 某一天，温知许突然跑过来，莫名其妙的抱了他一下，随后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他高冷不亲近人的大师兄变得时常爱接触别人，并且贱嗖嗖的。 清衍此时才知道了缘由。 他垂眸看着小温知许，轻声道，“或许他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那你去呗。”清芷看了他一眼。 清衍挠了挠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就噔噔噔跑了下去。 清芷一愣，随后就看到清衍的身形出现在楼下。 他跑到小温知许身边蹲下，抬手覆上面前的小脑袋。 小温知许愣愣的抬头看着他，意识到他触碰到自己，很是惊慌的起身想要避开。 清衍却在他一脸惊慌地踉跄了下时，倾身抱紧了他。 小温知许对这个突然抱着自己的人有些莫名，也有些新奇。 自从他记事起，从没有人抱过他，只有兄长不会轻易被他影响变得倒霉，而他最多也就是牵一牵他的手。 小温知许抿唇，还是伸手去推开了那个人，“你会变倒霉的。” 清衍看着他笑了笑，“告诉你一个秘密。”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小温知许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他口中的那个秘密。 “我是从天上来的。” “……” 第65章 前尘幻梦(7) 小温知许抬头看了看他指着的天，又看了看这人，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清衍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不问我来干什么？” 温知许并不相信他是从天上来的，当然不会好奇他是来干什么，但他还是顺着他的话问。 “干什么？” “我来抱一抱你。” 说完，清衍就起身，朝着小温知许挥了挥手，走回了茶铺。 而小温知许站在原地，因他的话有些怔愣。 他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可是这句话却刻在了他的心底。 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正如没人会抱一抱他……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了自家兄长清润的嗓音。 “小许。” 温知许回身，就见他的兄长温知言走了过来。 温知言停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兄长要出去一下，你乖乖呆在家。” “好。”温知许点了点头。 听他应下，温知言弯唇笑了笑，转身朝街道走去。 茶楼之上的云闲见他离开紧跟着起身，“一人留下，一人跟我来。” 清芷和清衍对视了下，清芷使了个眼神，清衍便立即跟了上去，“师叔，等等我。” 两人来到楼下，正见到远处的温知言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云闲带着清衍迅速跟了上去，轻声跟在温知言身后。 两人跟着温知言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前。 温知言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敲了两下门，顿了顿，他又敲了一下。 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温知言立即闪身进去。 在他进去后，云闲和清衍从暗处走了出来。 清衍看了看紧闭的院门，问云闲，“师叔，我们要进去吗？” 云闲点了点头，随后视线越过他看了一眼。 清衍正要随着他看过去，就见云闲拍了拍他，随后朝他身后走去。 云闲停在墙边，示意他赶紧站过来。 清衍顿时懂了他的意思，一边走过去一边道，“师叔，我们要爬墙啊。” 他刚走过去，云闲就按着他的肩膀压了压，“腿。” 清衍下意识弓起腿，随后意识到不对，但是云闲已经踩了上来。 看着他的鞋踩在自己腿上，清衍有些崩溃，“师叔，你踩的狗屎擦干净了吗？！” 云闲没理他，用力攀着墙朝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就翻身蹲到了墙上。 他低头看向清衍，朝他伸出手。 清衍闭了闭眼，不去看大腿上那可疑的脚印，握上了云闲的手，借力翻了上去。 到此时，清衍才想起来问，“师叔，这里是大师兄的幻境，他不知道的事我们能看到吗？” 按理说，根据一个人的记忆而形成的幻境只能展现那个人亲身的经历，而经历之外的当然无从得知。 云闲：“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在院中放轻脚步寻找着人影，最后在后院听到了交谈声。 清衍有些惊讶，四下看了下，确定温知许确实没跟过来，清芷还在那边看着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温知许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居然能在这里看到……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云闲戳了戳自己。 云闲指了指旁边，示意清衍过去躲好。 两人一人一边掩藏好身形，偷听着后院中那两人的对话。 这对话却让云闲和清衍顿时惊讶了下。 云闲背靠着墙，侧耳听着，就听温知言的声音响起。 “葛老，那诅咒之力快转移完了吧？” 在他之后一道沙哑还有些难听的声音回道，“嗯……再过两日，待月圆之时，事就成了。” “那之后……” “后果我已经全部告知于你，之后如何不归我管。” “是，我知道。” 随后，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那道嘶哑的声音又响起，有些意味不明，“你对你的手足倒挺狠心。” “牺牲他一个，全族都不再受到诅咒的侵害。” “这诅咒不过是让你们温氏这一脉无法兴盛，于性命又无碍，将这诅咒全都转移到一人身上……他会死的。” “葛老帮都帮了，此时又说这些做什么？” “呵……没什么，过两日记得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 “早已备好了，事成之日，我亲自交到葛老手中。” 说完，两人似乎起了身，云闲朝着清衍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即就近扒着一面墙翻了出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温知言和一名带着半张面具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者佝偻着身，步子迈的很稳，突然，他转头朝着云闲和温知许扒着的墙头看过来。 云闲已经快他一步将清衍拽了下来，他看过来时，只有空空的墙头。 温知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问道，“怎么了，葛老？” 葛老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云闲听着两人渐远的脚步声，松开了捂着清衍的手。 他若有所思。 清衍舒了口气，叹了声，“这么敏锐。” 眼前突然落下一人，云闲和清衍立即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圆领广袖山水锦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人站在两人身前。 清衍睁大眼，“元……” 还没说完，后腰就被云闲掐了下，清衍立即闭嘴。 眼前的人赫然是元音，温知许的师父。 云闲不经意的撇了眼他手中微微发着光的石头，顿时了然。 他们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完全是因为元音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 元音站在两人身前，将留影石收了起来，随后叉着腰看向面前的两人。 他眯了眯眼，“我怎么看你们有点熟悉？” 云闲站好，随意道了一句，“看错了吧。” 错了？ 元音又转头去看清衍，“你刚刚说元什么？” “元……”清衍脑中快速闪过几个借口，他眼神一亮，有了。 “怨你！”他也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怨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元音怀疑地看着他。 清衍有些心虚，但是努力不表现出来，只冲着他笑。 一旁的云闲转身，若无其事地朝着街口走去。 清衍立即跟上，“师……等等我。” 清衍追上云闲后，再回头看去，小巷中已经空无一人。 第66章 前尘幻梦(8) 温家。 温知许看着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是真的从天上飞下来的。 元音坐在院中石桌前，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温知许刚给他倒的茶。 他道：“你怎么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温知许：“……” 总不会也是来抱他的？ 元音看他不说话，摇了摇头，“不好玩，不好玩。” “直接告诉你吧，我是来救你的。” 温知许闻言一脸疑惑，“救我？” 他有什么可救的，也就是常年倒霉，甚至有时碰到别人会传给他们霉运…… 难道这人是指的这个？ 想到此处，温知许眼神一亮，上前一步看着元音，“你可以让我和正常人一样？” 他很想和其他小孩一样，一起笑笑闹闹，奔跑嘻笑。 “嗯？这个……” 温知许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变得有些失望。 “不过，”元音放下二郎腿，凑到他面前，“你要担心的，该是你的小命。” 温知许不解地看着他，“我活的好好的呀。” 元音伸出手指晃了晃，示意他说的不对，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块石头放在了石桌上。 那块石头一出现，温知许就被吸引了全部视线，他好奇的看着那块石头。 “这石头怎么会发光？” 元音笑着点了点那块石头，“不知会发光，还会记录下发生的画面和声音。” 说完，那块石头骤然变得更亮，一幅画面在空中展开，随着画面同时出现的，还有两道熟悉的声音。 “哇！”温知许顿时睁大眼睛。 那画面正是他和元音刚刚的交谈。 温知许眼睛亮亮的退后两步看着那空中的画面，转头对元音道，“好厉害。” 元音挑了下眉前的几缕碎发，一脸笑意，“那当然。” 说完，他却突然收起笑，正色起来，有些严肃地道，“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倒霉吗？” 温知许点了点头。 下一瞬，那半空中的影像瞬间变幻，其中的人变成了温知言和一名带着面具的老者。 “他会死的。” 温知许听完这一句，眼睫颤了颤，他的视线缓缓移向老者对面的温知言。 温知言，也就是他的兄长面带冷意，无半分犹豫和动容，只是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葛老帮都帮了，此时又说这些做什么？” 温知许踉跄了下，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画面，又扭头去看元音，喃喃道，“什么意思……” 元音叹了口气，想将温知许拉到身前，却被他躲了过去。 “你十三岁了吧，他话里的意思你应该听得明白。” 温知许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光缓缓摇头。 元音指着桌上那枚石头，道，“那我就直白些告诉你，你之所以会倒霉，会令其他人倒霉，其中缘由就是你的兄长将你们温氏这一脉所有人的诅咒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后日就是诅咒转移完成之时。” “届时，你会死。” 温知许垂着头，不发一言，身侧的手早已握成拳头，元音的话不可阻挡地钻入他的耳中。 此时，院外传来了温知言的声音，“阿许。” 温知许缓缓抬头，转身看去。 只见，温知言信步而来，手中领着一个油纸包朝他晃了晃。 温知许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他一直很喜欢吃素华斋的点心，温知言每次外出都会给他带回来一些。 温知言走到温知许身前拉着他走到石桌前坐下。 温知言手中拆着那个油纸包，一边问他，“阿许今日做了什么？” 温知许看了眼旁边的元音，温知言显然看不到他。 没得到回答，温知言抬头看他，“阿许？” 温知许回头，正见温知言将那点心推过来。 他拿起了一块，乖巧地回答，“习了字，也背熟了兄长给我的文章。” 温知言便笑起来，抬手揉了揉温知许的头顶，“真乖。” 温知许看着他抿了抿唇，低下头沉默地吃着点心。 坐了一会儿，温知言就起身离开了，他还要去书房。 等温知言离去，元音又坐在了那个石墩上。 他看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点心的温知许，道：“哎，你跟我走吧，我当你师父，你也省的被他害死了。” 温知许抬头看他，“你知道温氏族人的诅咒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元音摸了摸下巴，“总不过是些因果恩怨。” 温知许又垂下头不说话了。 元音戳了戳他，又说了一遍，“要不要跟我走？” 沉默了一会儿，温知许缓缓摇了摇头。 元音一愣，“为什么？” “兄长……总有他的用意，”温知许顿了顿继续道，“我一人死，可以换温氏的许多人摆脱诅咒，似乎也算划算。” “这什么道理？”元音一拍桌子，“这一切都是因果使然，诅咒在他们身上又不会殃及性命，他们将这诅咒之力全部转移到你一人身上，是用的阴邪之术。” 温知许充耳不闻，从油纸上拿了一块花朵状的点心递给了元音。 待元音伸手接过，温知许就捧着那个油纸包慢慢走回了房间。 温知许回到他的屋子，走到桌前，将手中油纸上的点心一个个放到一个青色的瓷盘中。 放完最后一个，他在凳子上坐下，手肘放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那些点心。 他脑中很乱，自己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突然，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顿时将他吓了一跳。 余光捕捉到身旁的一道身影，他立即抬头看去。 在没看清之前，他有一瞬间以为是元音，看清之后却有些意外。 那是一个中年人，有些面熟，思索了下顿时想起是昨日在街上撞到的那个人。 “你……”温知许看了看周围，“你怎么进来的？” “偷偷进来的。”云闲语气平常，丝毫不见心虚。 温知许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噎了噎，有些警惕地问，“那你进我的屋子要做什么？” “嗯……来救你？” 温知许：“……” “你听到了我和那个人说的话？” 云闲挑眉，点了点头。 温知许抿唇，蹙着眉，“为什么今天好多奇怪的人……” 第67章 前尘幻梦(8) 云闲选择性忽略掉他将自己归为“奇怪的人”，抬手拿了块点心咬了口。 他对温知许道，“或许是你快死了吧。” “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温知许愤愤地咬了口点心。 云闲不知从哪寻了把纸扇那在手中，此时用它额头，漫不经心地问温知许，“为什么不跟那个人走呢？” “你不是听见了吗？” “你不怪你兄长？” 温知许摇了摇头。 他不怪温知言，那是他的……兄长啊…… 云闲勾了下唇，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还挺大度。” “砰——” 云闲话音刚落，屋内的窗户就发出了一声响动。 屋内的两人同时看去，就见元音吊儿郎当地站在窗前，还抬手敲了敲窗。 下一瞬，清芷和清衍先后从窗外翻了进来，一人揉着胳膊一人揉着腰，老老实实地站在元音身旁。 元音撇了两人一眼，直接走到桌前坐下。 他看着云闲挑了下眉，面上的表情有些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云闲稍稍坐直身子，冷不丁朝着元音喊了句，“师兄。” 元音着实惊讶了下，上下打量了下云闲，抽了抽嘴角，“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这么老的师弟。” 云闲轻轻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而是道，“每月十七，偷鸡摸狗寻玉清私会。” 他这一说，元音顿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云闲却不再开口了，而是清芷接了一句，“喜食辛辣。” 清衍一脸难色，绞尽脑汁想了想，突然眸光一亮，“屁股上有颗小痣！” 元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直接站起身，捂着屁股，指着他，“你……你……” 不止元音，他这话一出，云闲和清芷也一脸怪异地看向他。 清衍顿时连忙摆手，他指着温知许，“不不不，是师兄告诉我的。” 这下，其他人的视线又一言难尽地看向坐在桌边一脸茫然的温知许。 温知许嘴中还含着点心没有咽下去，见众人看向自己，有些慌，直接将那口点心吞了下去。 这一下，直接就噎住了，他连拍了两下胸口，伸着胳膊去拿桌上的茶壶。 云闲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上。 温知许借着这一口茶，才终于把那点心咽了下去。 元音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这几人，犹豫着坐下，“什么乱七八糟的……” 清衍当这温知许的面从他的盘子中拿了块点心，还冲他笑了下。 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对温知许道，“温师兄，你能想起什么吗？” 温知许茫然地摇了摇头。 清芷：“那你看我们眼熟吗？” 温知许更茫然了，还是摇了摇头。 清衍叹了口气，“算了，一时半会儿他应该想不起来的。” “师兄在这儿，”云闲起身，朝着元音道，“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带着清衍清芷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不是？” 元音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三人离开，转头和温知许大眼瞪小眼。 元音没去追那三人，而是就这么呆在了温知许的房间。 温知许出门他就跟在一旁，时不时还要问一句，“真不跟我走啊？” 每次都会得到否定的回答。 这天晚上，温知言敲响了温知许的屋门。 “阿许。” 温知许起身快速的走到门边，给温知言开了门。 门外，温知言长身玉立地站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在他身后，是一轮满月。 温知许缓慢的眨了下眼，等着温知言开口。 温知言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好。”温知许低声回答。 元音还是跟在他身边，此时没有说话。 温知言从小厮手中接过了一个灯笼，三人就这么踏着浅浅的暖光与天上的月光走到了一处半山腰。 温知言蹲下身，拉起温知许的手，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他。 “阿许，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温知许还是点了点头，“好。” 听他应下，温知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又问了一句，“怕吗？” 温知许抿唇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哥哥一会儿就回来。”温知言安抚道。 温知许看着手中的灯笼，轻声开口，“好。” 感觉到头上的手掌离开，下一瞬，面前的人也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温知言的背影渐渐远去，他并没有回头。 握着灯笼的手缓缓收紧，身侧又有人开口，“真不怕吗？” 温知许抿唇，“我快死了，不会跟你走的，你还不走吗？” 元音不答，温知许缓缓抬头看他，又道，“你会救我？” “你选择顺应你兄长的意思，将这诅咒之力担下，我不阻止你，不过在那之后，我也可以保住你。” 温知许笑了，“那我还怕什么？” 元音挑眉，“到时候我会直接带走你。” “若你救下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圆月忽然隐匿，借着灯笼微弱的光，温知许能看到四周出现了很多狰狞恐怖的黑影。 身侧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不过温知许知道他还在。 离温知许十四岁生辰还有四个月，他从前的十几年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温知许自然是害怕的，他将手中的灯笼抱在怀里，紧紧闭上双眼。 在他闭上眼睛后，四周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风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呜呜咽咽的声音。 温知许不敢睁眼，但他能听到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 猛地，好似被天雷击中，他周身剧烈地疼痛起来，那是一股仿若骨子里散发的疼痛，无法抵挡。 温知许难忍地痛呼出声，眼角早已落下泪，他半伏在地上，怀中的灯笼被他挤压地变了形。 这疼痛持续了很久很久，且愈演愈烈，温知许几次撑不下去，却始终有着一丝清明。 终于，那疼痛渐渐平息下去，他也没了丝毫力气，倒在地上的时候，月亮已经重新出现，高高悬挂在天边。 在这一瞬，他脑海中突然多了许多鲜活的画面，那些画面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 第68章 前尘幻梦(10) 那轮满月倒映在温知许的眼底，他的神色变得平静下来。 黑暗中，有脚步声靠近，他眼中的月光被人遮挡了起来。 元音蹲在了他身前。 在元音身后，又有三个脑袋冒了出来。 温知许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扯出了一个笑，“师父，师叔，芷师妹，衍师弟。” 元音伸手想将他拉起来，温知许的手抬到一半，四周景象忽然开始变幻，元音的身影渐渐淡去。 温知许微怔，眨了眨眼，随后轻笑一声，自己站了起来。 他道，“还真有点想蓬莱了，等出去我一定得给师父传个信回去。” 清衍举起手，“我也要我也要。” 清芷：“先出去再说吧。” 说话间，黑暗重新席卷，云闲在黑暗来临前轻轻闭上了眼。 再次睁眼，只见眼前一只飞鸟惊翅而起，带起一阵树叶飘动。 “我去。” 温知许晃了晃脚，朝身侧看去，只见四人被挂在树上，绑成一排，掉在半空中。 清衍左右晃了晃，就撞到了清芷和云闲，清芷又撞到温知许，四人顿时全都在半空晃动起来。 云闲身体放松，任由自己随着绳子晃动，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另一颗树。 那棵树叶片微微耸动，不一会儿钻出了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满脸骄横，手中握着把精致的长剑。 她从树上灵巧地跳到地上，剑鞘握在手中，用剑柄指着掉在半空中的四人。 她轻喝一声，“知错了没？” 清衍连忙道：“错了错了，师……快放我们下来吧。” “哼，”李溱溱将剑抱在身前，“你说错了就错了。” 清芷翻了个白眼，“那就没错咯。” 李溱溱顿时生气了，看着她厉声道：“怎么就没错？！” 清芷：“错也不行，没错也不行，你这人真是无理取闹。” “你！”李溱溱胸口起伏，伸出手指着她。 “还有，”清芷不疾不徐又说了句，“某人头上插着两片叶子扮演犁地老牛吗？” 李溱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头，果然摸下一片叶子。 “呀！”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鬟见状立即上前，帮她把另一片叶子摘了下来。 李溱溱看着那叶子，想起来清芷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顿时将叶子狠狠扔在地上，直接拔出长剑，一脸怒意地指着清芷，“你敢骂我？！你才是老牛！” “你是。”清芷轻飘飘回了一句。 李溱溱被她气的手都有些颤抖，她直接抬剑就要砍向清芷。 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即拦腰抱住她，“小姐！冷静呀小姐！” 温知许也忙道，“对，冷静，冷静。” 李溱溱深吸了口气，回身将手中的剑塞到了那小丫鬟手中，转身就离开了，背影还透着气愤。 留下的小丫鬟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转身拿着剑靠近了挂在树上的几人。 她利落的爬到树上，直接挥剑一一砍断了绑着四人的绳子。 云闲落地就稳住了身体，旁边的三人却摔了个四仰八叉。 温知许：“哎呀。” 清芷：“哎哟。” 清衍：“妈呀，我的屁股。” 下一瞬，那小丫鬟从树上跳下来，走过来替几人松绑。 轮到云闲时，绳子却突然自己开了。 “诶？”小丫鬟歪头，有些疑惑。 温知许拍打着身上的褶皱，一边问她，“你就这么把我们放了，不怕你家小姐生气？” 温知许说着朝李溱溱离开的地方抬了抬下巴。 闻言，小丫鬟将剑收回剑鞘，乖乖回道：“小姐本来就是给你们点教训而已，下次再出言不逊，小心还挨揍！” 那小丫鬟边说还边朝他们挥了挥拳头。 温知许挑眉，笑了一声。 转头就见云闲带着清芷和清衍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他连忙朝小丫鬟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啊。” 随后朝着那三人的背影边追上去边喊道：“喂！我还在这呢！” 三人走的不快，温知许没一会儿就追上了。 他佯装受伤道，“你们走也不叫我一声。” 清芷：“你又丢不了。” “唉，”温知许叹了一声，“要是黎师妹肯定会叫我的。” 清衍拍了拍他，“镜黎师姐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呢。” 温知许：“这小小幻境，对你黎师姐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 清衍摸了摸下巴，“可是她到现在还没出现呀。” “也对，”温知许一手握成拳砸在另一个手掌上，“看来她这次自己搞不定了。” 清芷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地轻声说，“或许吧。” “嗯？”清衍没听清，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清芷摇摇头，垂下了眼眸。 她总觉得沈镜黎用不着他们救，在以往沈镜黎从不是一个被别人救的角色，她往往第一个冲破困境。 但是，这一路并没有多艰难，这幻境他们自己就能勘破，那么沈镜黎应该早就跟他们汇合了，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 还有就是，她总有种预感…… 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而沈镜黎这次或许真的需要他们去帮一把了。 走在前方的云闲眼眸微动，脑海中浮现起他最后见到的那画面。 沈镜黎与一半身赤裸的男子相对而坐，巨大的阵法在地上显现。 而她脸上全是坚定与从容，手中的剑稳稳地握在手中，将那强大而古老的阵法刺破一角。 她所在的地方变成了阵法最薄弱处，而她收到的阵法之力确实最强的。 云闲眨了下眼，想起她似乎一直隐隐地挡在众人身前。 明明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明明事事权衡利弊而后动…… 或许，她不会交付太多的真心，但对自己认可的人很是护短。 很有意思，云闲想。 他缓缓停住脚步，身后的三人走到他身侧站定。 四个人站在高处朝前方垂眸看过去，只见一个城池高高立在那里。 城门口有人进进出出，也能看到城内遍地烟火气。 那些进出的人，大多数身上配着武器，行走间步伐轻松而有力。 城池之上，有一熟悉的身影正看着底下来往的人群。 第69章 前尘幻梦(11) 温知许看着李溱溱在城墙上走过，那些拿着武器站于城墙之上的人都会对她抱拳行礼。 他摸着下巴，道：“溱师妹这地位……好像有点高呀。” “不会是城主吧？” 温知许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却没听到其他人说话，转头看去，那三人又不知何时已经从一处缓坡朝下方走去。 “不是吧，”温知许朝他们的背影伸出手，又缓缓握成拳，“又不等我！” 说完，就见他们走的更远了，立即快步追了上去。 “归云城。” 四个人站在城门口，抬着头看着那笔力雄浑锋锐的三个字。 温知许笑了笑，“字不错。” 旁边斜插进来一句，“那当然。” 四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裳穿的松松垮垮的人倚在一旁的树干上，正一脸骄傲。 清芷看他这样子，道：“你写的？” “鄙人不才，字虽然不错……”那人有些扭捏地站直身体。 云闲慢悠悠开口，“所以是你写的。” “那倒不是。” 他说完，清芷就轻哂了一声。 “哎，”那人走过来，指着那三个字，“这字虽然不是我写的，但看的出来不错吧。” 他说着，在四人面前站定，道，“这可是归云城城主，也就是风雨山庄的庄主李麟州的墨宝。” 清衍有些好奇地歪头看着他，“李麟州？” 闻言，那人却反问道：“你们是来参加英雄会的？” 云闲：“是啊。” “不对吧，”那人有些疑惑，“你们连武器都没有。” “赤手空拳……”温知许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也不一定打不过吧。” 那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不知道思索了什么，态度突然热切起来。 “嘿嘿，鄙人名为何逍，几位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要跟着我转转，想知道什么我慢慢跟你们讲。” 见他态度突然变化，几人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云闲从善如流，应声道：“好啊，劳驾。” “那就跟我来吧。”何逍顿时笑起来，带着四人朝城内走。 经过城门的时候，守城的人要求几人报上姓名，记录在册。 轻松进入城中后，温知许便问何逍，“这城门守卫如此松散，就不怕有人混迹其中进来闹事？” 何逍闻言便笑起来，“有里李庄主坐镇，谁敢闹事，那风雨山庄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不会连风雨山庄也不知道吧？那你们怎么知道英雄会的？” 温知许道：“知道啊，一个朋友告诉我们的。” 何逍：“什么朋友？” 清芷面不改色道：“李溱溱。” “少庄主？”何逍惊讶了一下，看了眼几人，明显不信，“吹吧。” 清芷挑眉，“你就知道是假的？” “我还真知道，”何逍说话前还仔细看了看四周，谨慎地压低声音，“少庄主眼高于顶，跟你们做朋友……” 他摇摇头，“不太可能。” 清芷点头，“这倒是，不仅眼高于顶，还脾气暴躁。”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何逍吓一跳，转身就见李溱溱蹙着眉看着他身旁这四人。 他有些迟疑。 还真认识啊…… “那个，”何逍凑到云闲身旁，小声道，“我先走了，你们要找我来清风客就行。” 说完，何逍借着人群的遮掩，一会儿就溜没影了。 这时，李溱溱也走了过来。 她道，“我警告你们，在城中不许惹事。” 清芷挑眉：“否则……” 李溱溱眯了眯眼，“否则，我亲自把你们打出去！” “哟，”清芷幽幽道，“好厉害呀。” 见李溱溱又要动怒了，清衍连忙握住清芷的嘴，拉着她后退了几步。 温知许挡在想要上前的李溱溱身前，一脸和善，道：“少庄主，我们不会惹事的。” “哼，”李溱溱警告地看了几人一眼，“最好如此。” 温知许：“我们只是来参加英雄会的，做什么惹事啊。” “英雄会？！”李溱溱顿时惊了下，她后退两步打量着着四人。 温知许被她这反应弄的很是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了？” 李溱溱看起来要炸了，她道：“就你们！少妄想！” 说完，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四人全都面露疑惑。 清衍：“这是怎么了？” 清芷皱眉，“有病吧。” 云闲看着李溱溱那带着怒意远去的背影，转身叫住了一个人。 “这位兄弟，问一下，清风客在哪？” 被他叫住的那人倒是热心，他指了个方向，道：“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会看到一个石像，然后再右拐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云闲点点头，“多谢。” “客气。” 那人说完后又叫住几人：“那清风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各位，不妨去城西看看。” 说完，那人拱了下手就离开了。 云闲转身，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温知许跟在他身边，问，“师叔，清风客是什么地方？” 云闲：“不知道，何逍说的。” “哦，”温知许想了想，“名字倒是别致。” 清衍看了眼清芷，两人的视线对上，能看出两人内心想法是一致的。 温知许忽然挤到两人中间，狐疑地左右看了看他们，“你们两个，挤眉弄眼的在干什么？” 清衍眨了眨眼，缓缓开口，“师兄……” “嗯？” 温知许看过来他却不说话，便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说。 “呃，”清衍斟酌了下，道：“‘清风客’这个名字听起来……” 温知许疑惑，“怎么了？不挺好听的吗？” “这地方可能，不是茶楼，就是……” 清芷嫌他说个话磨磨唧唧，直接开口。 “青楼。” 云闲和清芷的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其他人顺着云闲的视线，抬头看去。 原来此时，四人已经走到了石像，朝着右侧街道看过去，一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青楼大摇大摆地开在巷子中。 楼身窗内有轻纱飘舞，四处挂着红色精致的灯笼，有靡靡之音不断从中传出。 云闲侧头，看向那立于长街正中的高大石像。 第70章 前尘幻梦(12) 那石像的脸威严肃穆，高大的身形背对着那巷中青楼，似震慑，又似守护。 “呃……” 温知许难得有点不自在，“我们要去那里吗？” 他刚说完，云闲就已经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这不好吧？” 温知许转头去看清芷和清衍，就见这二人神色毫无异样，清芷还朝他摆了下手，示意跟上。 “好吧。”温知许轻咳一声，跟了上去。 四人刚走到清风客门口，就被两名高壮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云闲：“找何逍。” 闻言，那两名护卫朝后看了眼，立即就有人跑进楼中去报信。 站于左侧，额头上有一道疤的护卫朝四人开口，“稍等。” 说完，那两名护卫退回楼门口，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面容严肃的看着过往行人。 不一会儿，在他们身后的楼中就有一人小跑着出来，衣衫还是那松垮的样子。 他张望了下，见到云闲四人后径直跑了过来。 云闲在他靠近的时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身上呛人的香粉味。 其他三人却被猝不及防地呛了下。 清衍皱着鼻子，“你这味……” 何逍看他一眼，嘿嘿一笑，“香吧，上等的芙蓉泣，沁人心脾。” “香是香，”温知许扇了扇，“不过也太重了。” “嗐，不小心打翻了一盒，”何逍说着就招呼着他们进去，“走走走，里边说。” 云闲将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地走进楼中，温知许和清衍跟在他身后，直视身前，半点不往旁边瞧。 清芷倒是抬着头，四处张望了下。 这楼中摆设颇有格调，地上铺着长长的毯子，四周摆着精致的桌椅，潺潺如流水般的琴音绕梁不止。 桌前有男男女女或吟词颂曲，或挥毫泼墨，相映成趣。 正前方二楼有一轻纱遮面的女子端坐抚琴，在她身后两名衣着素雅的女子一笛一琵琶，三人同奏。 “怎么样？”何逍大手一挥，指着楼中景象道，“我们这‘清风客’不错吧。” 云闲眸子微垂，“倒是不俗。” “有眼光。”何逍一把搭上云闲的肩膀拍了拍。 云闲唇边挂着浅笑，将他的手拎了下去。 何逍完全没在意，转身领着他们上楼，“走吧，寻个雅间给诸位。” 四人跟着他穿过暗香浮动的大堂，慢慢朝楼上走。 在楼梯上，云闲感觉到身后一人靠近，随后耳边就传来清衍偷偷摸摸压低的声音，“师叔，你说镜黎师姐看到我们来青楼会不会生气？” 云闲一顿，回头看他，“为何生气？” 清衍戳了戳手指，有些犹豫地自顾自说道，“可是我一定会和镜黎师姐说的，这可怎么办？” 云闲一脸莫名，转过头没理会他。 何逍很快带着四人上了二楼，径直走到了一个敞开着门的雅间中。 何逍进门就在圆桌前坐下，“各位快坐，别客气。” 云闲找了个位置落座，下一瞬何逍就挪到了他的身旁。 何逍道：“兄台怎么称呼？” 云闲回：“石珏。” “好名字。” 何逍说完看了温知许三人一眼，他看得出这四人中，隐隐以云闲为首。 看着气质倒是不凡，只是这模样…… 云闲看何逍突然摇了摇头，忽视他打量的视线，问他，“这英雄会是否另有缘由啊？” “可不，”何逍意外地看他一眼，“刚刚李少庄主没跟你们说？” 见云闲没什么反应，何逍便道，“这英雄会，是风雨山庄要比武招婿。” 温知许顿时惊讶，与清衍异口同声道，“比武招婿？！” 何逍倒了杯茶抿了口，“是啊，本来我还以为各位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竟真的认识李少庄主，那看来也是有一争之力了。” “等等，”温知许抬手让他打住，“给谁招婿啊？” “风雨山庄就那么一个少庄主，李庄主的独女李溱溱呗！” 清衍瞪大眼，真真意外了。 他摸着下巴小声道，“原来溱溱师姐如果没去蓬莱就会嫁人了吗……” “什么？”何逍没听清他的话。 清衍摇摇头，“没什么。” 清芷若有所思地看着何逍，“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是来凑热闹的？” “嗐，”何逍摆手笑了下，“这能上比武台的，需得有两个条件。” 何逍伸手比了个二，见其他人的视线都看过来，缓缓开口。 “这一是，武艺超群。其二吗……” 何逍嘿嘿一笑，“要容貌俊美，哪怕是清秀也可。” 云闲微微挑眉，一一从温知许三人的脸上看过去。 清芷：“比武还得比美。” “是啊，”何逍一拍大腿，“这后一条啊，是李少庄主自己加上去的，要不是我容貌平平，定也上去比试一番。” 温知许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挺谦虚。” 何逍这个人虽然衣衫不整，还有些不着调，但要说容貌还是有几分俊秀的。 云闲慢悠悠喝了口茶，冒出一句，“有恩怨。” 闻言，何逍摸了摸鼻子，“也就去年，不小心我俩撞了一下，我当时喝醉了，没认出来……” “哦～”清衍手肘撑在桌子上，一脸了然，“被打了吧。” 何逍抬起茶杯掩饰了下，“就是小争执，小争执。” 云闲开口，换了个话题，“这英雄会什么时候开始啊？” 何逍放下茶杯，立即道：“后日。” 随后，他似乎想起什么，顿时一脸恍然，“啪”地拍了下额头。 他放下手，就见身侧四人正莫名地看着他。 他道：“哎呀，忘了忘了，今日得去报名了。” 闻言，云闲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下，缓缓放下，抬头看了看其他三人。 他缓缓起身，道：“那就走吧。” 他话音一落，其他三人同时起身，一齐朝屋外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声，又将四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转身看去，何逍顿时站起身，象征性的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问道：“各位要带路吗？” 云闲挑眉，伸手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何逍遂抬步走向几人，又带着他们离开了清风客。 第71章 前尘幻梦(13) 东街。 一个庄严的高门大宅前，立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 台子一旁有许多人围着，熙熙攘攘，不断有人凑上前去。 在人群中间，摆着桌椅，桌前坐着的是一清秀书生，正不急不缓地磨着墨。 “哎，你这儒生倒是快点啊。” 有一道粗声粗气地声音带着不耐烦催促着。 有人翻了个白眼，“等不了就赶紧走，催什么。” “你想打架？！”那粗犷的声音又道。 话音落，一个皱着粗眉的高壮大汉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一走到跟前，眼睛便四下扫视了一番，寻找着刚刚说话的那人。 不过，好一会儿也没人站出来，那大汉立即哂笑了一声。 此时，一道温和清润的嗓音响起，“各位，报名开始了，还请排成一条队伍。” 那大汉站在跟前，一动不动，其他人慢慢在他身后站成了一排。 桌前的书生抬头，看着这人问，“尊驾何名？” “王管。” 书生笑了笑，“容貌有瑕不合格，下一位。” “你！”王管一拍桌子，伸手指着书生的鼻子，一脸愤然。 他这一动，书生身后的几名身着劲装的男子立即上前，手中刀剑纷纷出鞘。 那王管一看，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闹事，只能收回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那几名身着劲装的男子重新退后，在书生身后站成一排。 书生蹲坐着，未动分毫，抬眸继续看向下一个人。 队伍有条不紊地缓缓前进着，云闲等人排在队伍的末尾，无聊地站着。 四个人并没有好好排队，而是站成一团。 温知许看了一圈三人，说道，“咱们希望似乎不大。” 清衍也看了看几人，叹了口气，“确实，不过……” 清衍缓缓看向清芷，“姐姐，你这长的还算不错。” 清芷顿时怪异地抬眸，只见其他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伸手指着自己，抽了抽嘴角，“我？” “嗯，”温知许点了点头，一脸认真，“芷师妹，靠你了。” 清芷无言。 不过，看着眼前这三人，确实容貌……有些粗犷。 她叹了口气，忽然就听人群有些骚动起来。 “快看，那就是少庄主。” “李溱溱？果然人如其名，眉眼舒隽，是个美人。” “那可不，就是脾气有些大。” “哎，这叫鲜活。” 一片交谈声中，清芷抬头看去，就见李溱溱正站在那高大宅门之前，柳眉微蹙地看着人群。 远远看去，眉眼仿佛透着愁色，完全一副柔弱美人的样子。 不过…… 清芷撇了撇嘴，这人的外表和性子可是天差地别，脾气也坏的很。 她收回视线，跟着队伍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传来清衍的询问声，“师叔，为什么靠近溱溱师姐我们没有受到阻力呢？” 云闲：“时候未到吧。” “嗯？什么？”温知许并不知道什么阻力。 清衍便低声跟他简单解释了下。 再次抬头，云闲不知何时已经朝旁边走了一段距离。 清衍微微加大声音喊道，“师叔，你去哪啊？” 在一片交谈声中，云闲的声音模糊地飘了过来，“转一转。” 清衍：“哦。” 他和温知许刚刚将视线从渐行渐远的云闲身上收回，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两人转头一看，正见李溱溱独身一人叉着腰站在他们身后。 身侧的交谈声在她出声的一瞬顿时停滞，许多视线都朝着几人看过来。 李溱溱转头瞪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看什么！” 那些人顿时收回视线，但不少人都还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李溱溱的视线重新落到三人身上，柳眉皱地更深，道：“你们还真来了？” 温知许笑了声，“试试嘛。” 李溱溱哂笑一声，“你们可不符合要求。” 清衍指着自己和温知许，道：“我们不参与，她报名。” 李溱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见清芷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人长的倒是勉强说得过去，年龄看起来不大，面容算得上青涩秀气。 不过…… 李溱溱想起这人前不久还跟她呛声，心中顿时蹿起点小火苗。 她眯了眯眼，“就她？会武吗？” “那当然！”清衍一脸肯定。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李溱溱还真信了几分，认真抬眸打量了下清芷。 清芷却没那么有底气，她朝清衍使了个眼色，他却并没有看到。 算了。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习过武，底子还不错，她也练过些招式身法，到时候应该也不至于露怯。 李溱溱却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知思索了些什么，道了一句，“希望当时候别被人家按在地上打才好。”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这能忍？”温知许朝着清芷开口，“芷师妹，到时候你可得给她看看，是谁被谁压着打。” 清衍也点头，“嗯嗯。” 清芷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两人，随后收回视线，背过了身去。 队伍缓缓缩短，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 好不容易前面只剩下两个人，马上就要结束，温知许伸了个拦腰，活动了下双腿。 而清衍早就找了个墙角坐下，此时已经打起了瞌睡。 温知许不经意间侧头看了一眼，就见云闲手上拎着几个油纸包走了回来。 离得近了，温知许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烤鸡的味道，他眼神顿时一亮，肚子已经比他先出了声。 他立即笑眯眯的朝着云闲迎了过去不过，却有人比他还快。 清衍不知何时突然蹿了过来，完全不见瞌睡的影子。 “师叔，你真好，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他说着，手已经伸向了云闲手中的油纸包。 云闲任由他拿走那几个油纸包，侧身看了看他们身后。 清芷已经走到了桌前，那书生拿着笔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尊驾何名？” “石英。” 书生点了点头，将她的名字写在了册子的末尾。 随后，那书生从桌子前的一堆木牌中拿出了一个，同样写上了“石英”二字。 他将木牌递给清芷，道，“拿好英雄令，后日卯时，英雄会准时开始。” “好。”清芷伸手接了过来。 第72章 前尘幻梦(14) 那书生随后起身，动作轻微的活动了下肩颈，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物品。 清芷转身走到云闲等人身侧，伸手将英雄令给三人看了看。 那木牌背面刻着栩栩如生的竹林细雨，右上角有着“风雨”二字。 正面乃是空白，木牌之上笔墨勾画出了两个字，笔力雄浑，行云流水。 四人看了看正欲离去，忽听一道浑厚的嗓音从一个方向传来。 “且慢。” 众人看去，只见一行身着玄衣的人从长街一头缓缓走近。 那一行人玄衣之上，还背负着系着红绸的大刀，在队伍之中有四人抬着一顶轻纱飘舞的步撵。 云闲挑了下眉，转过身看着那行人走近，显然存了观望的心思。 温知许道：“这么大阵仗，来砸场子的？” “唔……看起来挺像的。”清衍含糊不清道。 温知许回头看他，就见他已经把一个油纸包拆了开，拿了个鸡腿在啃，还用另一只手托着油纸包给云闲递了递。 云闲还真拿起了另一个鸡腿，慢条斯理地咬了口。 “诶？”温知许抱着胸看着这两个人。 清衍抬头看了眼，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弯起，“还有一只呢，给师兄你和姐姐留着。” 温知许笑了一声，看着他嘴边的油脂，下意识从袖子中掏了掏。 什么也没摸到，他这才想起，这还是别人的身体，这里还是幻境。 他叹了一声，扭过头去。 此时，那行人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他们停下后，将步撵缓缓放下。 轻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下一刻有一身着白色锦衣的人从步撵中一步步走出来。 那人白衣用金线绣着暗纹，在渐暗的天色中，仿若月亮落入凡尘。 他站稳身后抬起头来，眉目如画，眸子如星辰入海，只是面容染着几分病弱，使得周身的儒雅随和更添一份淡漠。 他仿若含笑，看着不远处书写名册的那名书生，温声道：“子澄，还得劳烦再添一名。” 那书生面色早已严肃起来，他站着没动，与那人对视。 过了半晌，才缓缓躬身行礼，道：“殷公子，也要参加？” 那被他换作殷公子的白衣男子缓缓笑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书生李子澄顿了下，缓缓掀开册子，在末尾的空白之处又落下了三个字，殷北羽。 李子澄停下笔，亲自拿起桌上那写着对方名字的英雄令，走到那人身边。 他将英雄令双手递出去，“殷公子。” 殷北羽挽了下广袖，伸手去拿，正当手指碰上令牌的一瞬间有人快步而来，一剑劈下。 “殷，北，羽！” 李溱溱一字一顿含着怒意。 她眼中闪过一抹晦暗，握着剑的手因为用力甚至鼓起了青筋。 温知许见状，转头和清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李溱溱这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那厢，与李溱溱竖起一身刺不同的是，殷北羽依然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样子。 他在李溱溱一剑劈过来之前已经迅速将那令牌那在手中，避开了她的攻击。 此时，殷北羽用手挑着那令牌上的红绳，轻轻甩了甩，令牌连着那靛蓝色的流苏在空中缓缓晃动。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溱溱，道：“溱溱气性还是这么大。” 他一开口，李溱溱眉头蹙的更深，看着他切齿道：“都说了，不许你这么叫我！” “那要怎么叫？”殷北羽作了个思考状，笑起来道：“那叫……夫人？” 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低声流转，含着无限旖旎。 回应他的是李溱溱怒意更甚的剑风，他闪身轻松躲过，浅浅笑着：“你看，叫别的你还不高兴。” 李子澄一把拉住怒气冲冲的李溱溱，侧身将她往后挡了挡。 再次看向殷北羽的时候神色冷了冷，“殷公子，此话是否有些不妥？” “有吗？”殷北羽轻轻反问。 随后他叹了声，将手背在身后，看着李溱溱又笑了笑，“溱溱，后日再见了。” 说完，他转身，重新回到了步撵之上。 那行人便大张旗鼓的来，大张旗鼓的走了。 李溱溱站在原地，胸口起伏，心气不顺地一下将剑扔在地上。 李子澄弯腰将剑捡起来，插回剑鞘，拉起了李溱溱的手郑重的塞到了她手中。 “武器不能随便丢弃。” 李溱溱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难得乖顺。 李子澄回身，朝着身后的宅子走去，“回家吧。” 李溱溱垂眸看着手中的剑，缓缓握紧，正要抬步，突然又侧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 温知许等人见她看过来，顿时看天看地，装作没看她的热闹。 云闲倒是目光平静地对上了李溱溱的视线。 她不知是懒得理他们，还是怎样，竟什么也没说，只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了众人一眼，随后便快步走进了宅子。 剩下四人站在原地，温知许三人互相看了看，有些不明白她这眼神的含义。 云闲转过身，慢慢沿着街道走，“走吧。” …… 日升月落，英雄大会举办之日很快到来。 温知许三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中，趴在栏杆上。 时辰还早，楼中一片安静，一楼大堂中只有几个小厮在洒扫。 清芷的眼神不时就瞟向三楼的一个房间，而清衍则更是明显，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还不断叹着气。 “你们干什么？”温知许一脸不解地看着两人，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看那间屋子。 他斟酌了下，道：“虽然师叔这样不好，但是我们也得体谅一下不是。” 何况，他们还能管着他不成。 温知许说完，清芷和清衍看了他一眼，满脸不赞同，却也没说什么，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看着那间屋子。 没一会儿，他们关注着的那间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名身姿窈窕，肤如凝脂的美貌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边走还便扯了扯衣衫。 她走了几步似乎注意到楼下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随后朝着三人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意，便离去了。 清衍顿时叉腰，面容严肃的又看了一眼那敞开的房门。 清芷则是若有所思地垂着眸，也不说话。 第73章 前尘幻梦(15) 温知许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以为他们被云闲的行为冲击到了，还一脸宽慰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清芷和清衍抬头看他，就见到了温知许这副表情。 这下，轮到他们二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温知许了。 却见，温知许抬头看向了三楼，两人便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三楼。 云闲抬步从那个房间走了出来，站到了廊前的栏杆处看着下方。 他一眼就对上了二楼那三人的视线。 只见一人摇头叹息，一人眼神控诉，一人抿唇移开视线。 云闲被这三人各不相同的表情逗笑了，想了想就知道他们这副样子的缘由。 他漫步从三楼走下去，缓缓走到三人身前，还没开口就见清芷转身下楼。 她扔下一句，“英雄会快开始了，赶紧走吧。” “来了。”清衍欲言又止地看了云闲一眼，跟了上去。 云闲的视线落到温知许身上，只见他耸了耸肩，道：“师叔，当着小辈的面，这不太好。” 他说着还指了指三楼那间屋子。 云闲挑眉，刚要说话，又被温知许打断。 他道：“不用解释的师叔，我……尊重。” 他说完就抬了下手，示意云闲下楼。 云闲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甩了下袖子，走了下楼梯。 …… 李府门前。 人头攒动，这城中仿佛半数的人都聚集在此，围着那中央的一个半人高的台子。 云闲等人到的时候，立即见到人群中有一行人很是显眼，周围的人都尽量避开他们，因此他们身边形成了一小片空地。 正是昨夜那行玄衣人。 只是，并不见殷北羽的身影。 李府门前摆着一排桌椅，李溱溱已经在了，正坐在主位右手边的位置上喝着茶。 李府大门敞开着，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走出来。 清衍面露惊讶，“城中那石像刻的不就是这人。” 那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肃穆，身形笔挺的中年人，正是城中那石像的真身。 温知许道：“这就是溱师妹的父亲，李麟州了吧。” 清芷点了点头，她忽而转头四下看了看，问温知许：“师叔呢？” 温知许愣了一下，转头果然没见到人，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清衍戳了戳手指，皱着张脸，“不会是我们太过分，师叔生气了吧？” “你不要用这副样子做这动作，好吗。”温知许一脸嫌弃地和他商量。 清衍现在是一副胡子拉碴的壮汉模样，厚厚的嘴唇和粗糙的皮肤属实是有些磕碜。 这副样子做清衍自己的小动作和小表情，有些辣眼。 清衍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温知许直接捂脸，难以直视。 清芷不指望这两人，正四处张望着，忽然头顶被一个小石子砸了下。 抬头看去，就见云闲正坐在一处屋顶上，手中还抛着一粒石子玩。 清芷跟两人说了一声，收回视线，“在那呢。” 三人知道了人在哪，就没在关注，去看那李府门前坐下的那几人身上。 李麟州已经坐在了主位，其他椅子上也坐了人，只剩下他左手边还剩下一个位置。 自他来了之后，李溱溱顿时坐的端端正正，一派正气。 一名青衫书生走到了台子上，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子澄视线扫了扫台下，缓缓开口，“各位今日来此一聚，乃风雨山庄的荣幸，话不多说，本次英雄大会马上开始。” 他顿了顿，又道：“想来诸位也知道，胜到最后的人会得到山庄秘宝之一斩龙剑，若双方有意，亦可成就一桩喜事。” 他刚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 李子澄朝着身后挥了下手，立即有人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长长托盘走了上来。 他伸手掀开那红布，一柄奢华的剑露了出来。 剑鞘镶着金丝，盘绕这一条四爪金龙。 李子澄握住剑鞘，抬手握上剑柄，下一刻，一声剑鸣，有银白剑身显露寒光。 他拿着那柄剑绕着台子走了一圈，又放回了托盘上。 他微微躬了下身，随后扬声道：“各位，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说完缓步走下台去，在李麟州左手边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台下众人摩拳擦掌却一时没人上台。 沉寂了片刻，有人飞身踩着人群中一个倒霉蛋的肩膀，几下上了台。 他甫一落到台上，手中长刀重重砸在地上，带起一阵震颤。 下一刻，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却又被身边的人拉住，众人看去。 只见一群玄衣负刀的人开了一条路，有人缓缓从中走过。 殷北羽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负于身前，从容走上擂台。 那拿着长刀的人见到他顿时一脸难言的表情。 待殷北羽在台上站定，他直接报了下拳，“我认输。” 随后那长刀男子又灰溜溜的飞身下台，几步蹿的看不见人影了。 温知许三人一脸惊讶和茫然，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再也没人上台，人群安静着，都在观望。 台上，殷北羽的手下甚至给他搬了把椅子，他正悠闲又嚣张地坐着。 李府门前坐着的几人面色都不好看，李麟州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李溱溱已经面沉似水。 清芷看着台上的殷北羽眯了眯眼，随后忽然动了。 “诶？”温知许和清衍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的背影。 只见，清芷一路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了擂台之上。 她在殷北羽身前站定之时，温知许和清衍听到身旁人搭话，“你们这位小兄弟头也是真铁。” 温知许挑眉，“此话怎讲啊？” 那人指了指台上的殷北羽，又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温知许摇了摇头，和清衍一齐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那人道：“他上了台，没人敢再上，因为就算赢，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这么霸道？”清衍惊讶。 “呵，就是这么霸道，”那人接着道，“他背后可是天枢阁，那可是杀人不留痕的第一杀手组织。”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道：“甚至有人说，他就是天枢阁的阁主。” 第74章 前尘幻梦(16) “天枢阁阁主……” 温知许喃喃一声，抬头去看台上。 清芷站在殷北羽面前，正朝他抱拳。 殷北羽面露惊讶，随后显出些趣味来，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道：“叫什么名字？” 清芷：“石英。” “好名字，”殷北羽笑了下，“就是听着，活不长啊。” 清芷无视他的挑衅，一条腿微微后退，整个人身体绷了起来。 对面的殷北羽见状笑容淡下去，将椅子往旁边踢了下，随后朝清芷招了招手。 清芷也没客气，直接欺身上前，身体灵巧地与他对上招。 二人数招下来，殷北羽只守不攻，脚下寸步未动。 清芷与他拉开些距离，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由朝着台下看了一眼。 未料，下一瞬拳风袭来，她立即收敛心神，矮身躲过。 “分心，可是个不好的习惯。” 殷北羽紧接着的一脚直接将清芷踢飞了出去，继续道：“会送命的。” 清芷在即将飞下擂台时，及时伸手揽住擂台四周的柱子，一个旋身，落回了擂台。 但是这一脚力度着实不小，她不仅胸口开始有些隐痛，而且…… 她握了握手掌，那只手臂已经有些刺痛。 “是吗？”清芷来了些火气。 既然正面抗衡不过，那么…… 清芷稳了稳神，快速朝着殷北羽冲了过去，在即将到他跟前的时候殷北羽伸出了手臂要迎上她这一招。 而清芷却立即矮身贴向地面，扶着地划了一下，极快地站起身，朝着他身后的一个穴位重重点了一下。 殷北羽顿时闷哼一声，马上回身一掌袭向清芷。 清芷却不闪不避，抬手又是极快地在他胸前点了两下，紧接着就被一掌拍下了擂台。 她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台下的温知许助清衍飞身而起，拦腰接下了她。 清衍扶着清芷落地后倒退了几步，侧头一看，清芷顿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而清芷却勾唇一笑，抬头看着台上。 只见，那气定神闲的殷北羽，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然一口血吐出，在他那素白锦衣之上留下了一道狼狈的痕迹。 他眼中浮现一抹晦暗，缓缓抬头盯住清芷。 下一刻，他的那一行玄衣手下，立即将清芷三人围在了中间，手中刀剑纷纷出鞘，寒光相对。 李麟州见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旁坐着的人也跟着起身。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的些许劝告：“既上擂台，受伤在所难免，殷公子不至如此吧。” 那殷北羽视线盯着清芷，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开，自行调息了下，看向李麟州。 “自然，晚辈怎么拂了庄主的面子。” 殷北羽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比试看来是晚辈赢了，台下怕是也没人在上台了，不如早点宣布结果。” 李麟州环视了下人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李溱溱。 李溱溱抿唇，垂眸未语。 “一柱香之后，若无人上台比试，这魁首便是殷公子了。” 李麟州抬手示意了下一旁的李子澄，二人对上视线，李子澄点头转身回了府。 再次出现时，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抬着一只六脚香炉到擂台前放下。 李子澄亲自将那柱香点燃，随后退了回去。 那柱香在香炉中缓缓燃着，升起一线烟雾。 殷北羽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角，一下坐回了椅子上。 随着那柱香燃烧，不知是否有人看殷北羽受伤，觉得有了一争之力。 总之，有三名男子又登上了擂台，却毫无反抗之力被殷北羽一掌劈下，身负重伤。 自此，无人再敢上台。 一柱香很快燃尽，殷北羽掸了掸衣袍，站起了身，也懒得维持面上的笑意了。 他脸色更苍白了些，脚步却沉稳有力，看不出伤势具体如何。 殷北羽走到擂台边缘，看着李麟州微微躬了下身，轻唤了声，“庄主。” 李麟州令李子澄将斩龙剑递上，“殷公子武力不凡，这秘宝，就归你了。” 殷北羽抬手，指尖在那柄剑上流转，旋即握住剑柄将剑拔出了些许。 剑鸣清脆，剑身锋利，寒光凛冽，殷北羽开口道：“宝剑自是不错……” 他缓步走下擂台，走到李麟州身前，看了看李溱溱笑道：“可晚辈更想求庄主这掌上之宝。” 李麟州静默地看着他，向来肃然的脸上看不出别的情绪。 他身后的李子澄上前一步，朝着殷北羽躬身道：“殷公子，比试之前在下已经说过，双方有意则可成就喜事……” “是。”殷北羽打断了他。 殷北羽抬眸看着李麟州，后退几步，深深行了一礼，嘴中字字真切，“李庄主，今殷北羽诚心求取您之独女李溱溱。” “敢问，”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前几人，道，“庄主可有意啊？” 李麟州还未开口，殷北羽的一众手下就围了上来，他们分立在殷北羽身旁，蓄势待发。 李子澄的面色顿时沉下来，李溱溱眉头也皱的死紧。 李麟州道：“小女婚事，自是得小女做主。” “这样啊，”殷北羽又看向李溱溱，脸上展露一个笑，“那溱溱可愿意？” 李溱溱攥着手中长剑，与他对视着。 不等她开口，从李府里跑出来了一名小厮，他绕过门前几人，靠近李麟州，不知说了些什么。 众人只见，李麟州愕然之后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转而看向殷北羽道，“此事，或可容后再议，山庄还有事，今日恐怕不能招待殷公子了。” “无妨，”不知为何殷北羽的心情忽然明朗了起来，他一脸不明的笑意，道：“山庄的事要紧。” 李麟州吸了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府中走去，李府众人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了，李府门前聚集的人群没一会儿也都散了。 清芷他们顺着人群已经离开了，只是没想到在拐了一个弯之后，突然见殷北羽的车撵出现在了前方。 玄衣人长刀寒意毕现，三人一出现，就被刀尖围在中间。 第75章 前尘幻梦(17) 那车撵之上轻纱随着风在空中跳动，能看到有人影坐于其中。 清衍扶着清芷一脸警惕，温知许侧身挡在了两人身前。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中，有一人上前一步，开口：“得罪天枢阁，就该知道是什么下场，还有遗言吗？” “哎，”温知许抬手，“我们还真不知道什么下场。” 刚刚说话的那人冷笑一声，“马上，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抬手挥了下，身后人那些人立即上前，手中的刀直指中间的三人。 温知许等人正要反抗，突然有破空声响起，那群人手中的刀被什么东西击中，差点脱手。 顺着声响看去，只见几粒小石子咕噜噜地在地上滚动。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云闲一步一步从远处走来。 拿刀的那些人随着他走近，后退了几步，有些忌惮地看着他。 而先前同温知许等人说话的那名男子眯了眯眼，面色一厉，“上！” 退后的人顿时止住步子，纷纷面露狠戾，再次朝着几人冲过来。 “诶？”云闲一副讶然的样子，侧身躲过了迎面一刀。 可双拳难敌四手，他挡下几招已经有些吃力。 他朝着站在一旁的三人道：“帮忙啊。” “啊……哦哦。” 温知许和清衍顿时冲进人群，帮他分担了一部分。 温知许抽空道：“师叔啊，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一招制敌呢。” “居然不是霸气出场，绝地反杀吗？”清衍也道。 云闲有些无语的道：“想太多。” 一旁的清芷站在边缘，抢了一个人的刀握在手中，不时为三人挡下一些杀招。 温知许有一次险险地躲过一刀，道：“以多欺少不好吧？” 他抬手，用刀柄重重敲在眼前一人身上，使得那人顿时晕厥过去，然而下一瞬，就有刀刃横在了他脖子上。 其他三人也同样先后被刀架住，一时之间，众人动作停下。 不远处的车撵中，几声轻咳响起，殷北羽缓缓走出来，走到众人身前三步远的地方。 他手中拿着一方手帕，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制住的四人，随后将视线缓缓移到了清芷身上。 用刀威胁着清芷的人顿时推了她一下。 清芷不受控地向前走了几步，颈间的刀刃不慎划过皮肤，带出一道血痕。 殷北羽看着清芷被人压着走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一旁的清衍皱着眉，想要上前，却被人按住。 殷北羽道：“点穴的功夫不错。” 清芷看着他笑了一下，歪了歪头，“谢谢。” 殷北羽顿了下，空闲的那只手臂垂下，手中瞬间多了一柄匕首。 他缓缓将匕首抬起，点在了清芷的眉心，却不用力。 “此匕首，见证了每一个伤我之人的……皮。” 那匕首轻轻的在清芷脸上划过，散发着冰寒气息。 清芷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畏惧。 见状，殷北羽手中逐渐用力，刺破了清芷的皮肉。 温知许和清衍顿时皱起眉，面上满是凝重。 他们不经意间垂眸，就见云闲手指微动，正在蓄力。 云闲正想动作，忽而微微侧了下头，便又松懈了下来。 在他身后，温知许和清衍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殷北羽！” 有一人厉喝一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李溱溱跑到众人身前，手中拎着出鞘的长剑，寒光一闪，就指向了殷北羽。 她轻哂，“果然还是这么小肚鸡肠，自己轻敌受伤，还要带这么多人来给自己出气。” 殷北羽挑了下眉，手中匕首后撤，离开了清芷的脸。 他手中匕首方向调转，挨上了李溱溱的长剑，缓缓压下。 “溱溱，用剑指着人说话，有些无礼。” 李溱溱手中暗暗用力，可还是被他一节节压下去。 她扯了下嘴角，“跟你难道还需有礼吗？” “呵，”殷北羽轻笑一声，突然靠近她，语调怪异，“溱溱与我确实不必拘于俗礼。” 李溱溱一下把他推开，咬牙看着他。 殷北羽垂眸，道：“溱溱想保他们？” “是又如何？”李溱溱道。 “这样，”殷北羽点了下头，自顾自转身，“溱溱想保，我就放他们一马吧。” 殷北羽与他手下那一行人没一会儿就走的干干净净，原地一时只剩下李溱溱和云闲等人。 李溱溱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没一会儿，她收剑回鞘，转过身来。 她看了看身前的四个人，最后视线落到清芷身上，看着她身上的血污，意味不明的开口，“不自量力，胆子还不小。” “诶，”温知许上前，道：“师……少庄主，话不能这么说……” 他话还没说完，李溱溱突然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面露惊惶。 温知许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李府后方的位置有浓烟滚滚升空。 李溱溱立即奔向了那个方向。 温知许正要跟上，突然一股无形的阻力凭空出现，压的他举手投足都有些困难。 他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闲感受着那熟悉的阻力，依然缓缓抬步，在温知许看来他仿佛并未受到什么阻碍。 清衍扶着清芷也跟在他身后，他们就并非云闲那么轻松了，额上隐隐有青筋显现，显然用力在抵抗。 清衍看着温知许道：“师兄，关键时候到了，我们得追上溱溱师姐。” 温知许听明白了，他转头看了看前方的云闲，又看向那浓烟升起的地方，缓缓迈步。 …… 四人赶到那浓烟的源头，抬头看去。 原来，李府的后方便是那人人口中的风雨山庄。 此时，山庄里有许多人惊慌跑出来，也有许多人拎着水桶来来回回。 四人走进山庄，入目便是一片狼藉与混乱。 温知许拉住了一人，问道：“李庄主呢？” 那人是个小厮，面上沾染了许多黑灰，他急切的回答：“在里面，庄主他们都还在里面，有人闯进来了。” 说完，那小厮一把拎起水桶，就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 温知许转头去看云闲等人，就见云闲忽而看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 第76章 前尘幻梦(18) 四人听着那渐近的打斗声，加快了脚步。 却不想，刚刚赶到时，在院门处正撞上了带着一群人，一脸急切的殷北羽。 他看了四人一眼，转身进了那院中，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庄主，我来助你。” 殷北羽带着的人明显比那群闹事的多，很快就将他们一一拿下。 云闲等人站在一旁，就见殷北羽在跟李麟州说着什么，李溱溱站在一旁蹙眉看着他。 可是没一会儿，正在说着话的李麟州却突然口吐鲜血，眼中血丝暴涨，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一间没有被殃及的屋子里。 李子澄派了人去寻大夫，还需要时间。 清芷看了看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李麟州和在他床前紧紧握着他手的李溱溱，上前了一步。 一名殷北羽的手下，立刻拦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来。 清芷道：“我会一些医术。” “庄主重伤，”殷北羽眯了眯眼，“还是不要让来历不明的人靠近为好。” 这句话是对着李子澄和李溱溱说的。 李子澄看了看他，垂眸思索着。 李溱溱却在看了一眼清芷后，直接道：“你过来。” 李子澄和殷北羽都有些意外。 殷北羽：“溱溱……” “你闭嘴！”李溱溱不耐烦地斥了他一句。 殷北羽深吸了口气，转眸看着走过来的清芷。 清芷泰然走到床榻边，见李溱溱没有让开，也并未说什么。 她弯身搭上李麟州的手腕，仔细感知着手下跳动的脉搏。 随着时间越久，清芷的眉皱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放开手，转头看向了李溱溱。 李溱溱急切问道：“怎么样？” 清芷：“旧伤复发，另外，中了剧毒。” 李溱溱和李子澄顿时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我爹是有旧伤，但怎么会中毒？”李溱溱有些恍惚。 李子澄看着清芷，追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清芷摇了摇头，她看不出。 不过，清芷说道：“我或许可以施针，帮他将毒素排出些许。” 李溱溱尚在犹豫，殷北羽直接说，“不行。” 李溱溱侧头看向他，就见他一脸关切道：“溱溱，你可清楚他们的来历？” 李子澄上前一步，看着李溱溱道：“曲大夫马上就来了，且再等等。” 他说完，又朝着清芷抱拳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清芷没说什么，走回了云闲三人身旁。 李子澄口中的曲大夫确实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一到就被李子澄请到了李麟州的床前。 可是，那曲大夫探了探脉，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起身，朝着床前的几人拱了下手，道：“李庄主旧疾复发，来势汹汹，老夫无能为力了。” 话音一落，李溱溱犹如受了一记重拳，耳中嗡鸣。 只听，李子澄问了一句，“只是旧疾？” 曲大夫愣了一下，垂下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问：“什么？” 李溱溱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她看了一眼清芷，问曲大夫：“没有中毒？” “……中毒？”曲大夫不知为何看了殷北羽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抿唇摇了摇头，“并未。” 李子澄将他的小动作看在了眼中，不动声色的将他请了出去，随后他又对着清芷神色恭敬道：“还请这位兄弟为庄主施针。” 殷北羽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回头看了眼李麟州。 此时，李子澄走到了他身边道：“此次多谢殷公子相助，不过现下还需得公子回避一下，我送公子出去？” 虽是问句，不过李子澄已经摆出了肯定的态度。 殷北羽笑了下，“好。” 随后，二人便走了出去。 这下，屋里一下子清净了下来，云闲等人走进屋子，清衍回身关上了门。 李溱溱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 她抬手将手中让丫鬟拿回来的一布卷银针递给了清芷，起身站到了床榻边。 清芷顺势坐下，捻着银针熟练地在李麟州身上游走。 将李麟州身上几处重要穴位扎入银针后，清芷缓缓落下最后一针。 她收回手，静静等着李麟州的反应。 然而，过了半晌，却见他丝毫没有动静。 清芷的眉渐渐蹙了起来，她又将银针一一检查了一遍，正当她疑惑时，李麟州突然动了。 清芷稍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见李麟州的反应却和她所设想的大不相同。 李麟州一下抬起了半边身子伏在塌边，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爹爹！”李溱溱立即蹲到他身边，给他拍着后背。 她有些惊慌地问清芷：“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吗？你说话呀！” 清芷看着身上的血，立即伸手去摸李麟州的脉搏。 这一摸却让她顿时怔愣。 她缓缓起身，道：“他不行了。” 李溱溱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听见李溱溱这一声惊呼的李子澄加快了脚步，破门而入，直接扑到了床前。 清芷看着他们，眼中全是恍惚与不理解。 怎么回事？ “这是幻境，也是前尘倒影，我们无法改变。” 清芷转头看去，就见云闲神色平静地看着那边床前的离别之痛。 那边，李麟州仿佛恢复了点力气，他回握了李溱溱的手，叹了口气，虚弱的说，“爹不放心你，溱溱。” 他缓了下，才道：“不过不要太伤心，爹要去寻你的娘亲了，爹很想她的。” 李溱溱咬着下唇，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床褥之上，晕开了一片深色。 李麟州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李子澄。 李子澄先他一步开口，“我会守好山庄的。” 李麟州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从枕边拿了一个盒子，交到了李子澄手中。 李子澄珍而重之的攥紧，眼中也是通红一片。 李麟州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他靠在床边，看着床边的两个人，“殷北羽，狼子野心。” “溱溱，走吧……走的远远的……” 说完，李麟州的手顿时失了力气，垂了下去。 第77章 前尘幻梦(19) 李溱溱恍若失了魂，一动不敢动地看着那双没了生息的眼睛。 她突然站起身，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猛然蹲下了身。 随后，她蜷缩着，一声饱含着痛苦的嘶吼闷闷的传了出来。 看她这个样子，清芷等人正要上前，却见四周景象开始缓缓崩塌。 “她……”清芷诧异。 众人都知道，她已经醒了。 温知许叹息了一声，黑暗转瞬袭来。 众人前方的那缩成一团的声音被黑暗吞噬，没人见到她眼神清明，却已经泪流满面。 …… 潺潺的流水声钻入众人的耳中，眼前顿时亮了起来。 远处高山青翠，连绵不绝，有溪流蜿蜒在地上，延伸到了远方。 溪边。 一群人停顿了下，才重新活动起来。 云闲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清澈的溪水，以及腰间的鱼篓，沁凉的流水从他的小腿冲刷而过。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惊讶：“这是谁变成小孩了呀？” 刚说完，这道声音也匿了声。 云闲回过头，就见一名身着紫衣坠着小辩的少女捂着嘴，一脸怪异地打量自己。 在她身旁，有一同样打扮的小女孩，一脸冷酷地站着。 身侧又踏水声响起，有一人走到云闲身边，歪头闯进他的视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颈间带着一个银项圈。 然后，那个人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师叔？” 云闲微微点了下头，就见那人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他们身前一个同样挽着裤脚和衣袖的少女抬手拍起了一道水花，对着那憨笑的人道：“笑什么呢？” “姐姐。”清衍踩着水，朝着清芷走过去。 “很明显了，”清芷看着那捂着嘴趴到岸边看自己倒影的那名少女，幸灾乐祸道：“我们的温师兄变成温师姐了。” 温知许打量了水中的倒影一番，先前的不自然散了许多，他站起身，看着清芷道：“芷师妹，之前不也是，还差点与溱师妹结个亲呢。” 清芷翻了个白眼，看到了他身后的人影，却没提醒他。 下一秒，就听温知许的惊呼声与落水声同时响起。 “哎哟！” 李溱溱收回替他屁股的脚，抱着双臂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知许。 温知许从水中起身，衣裳已经全湿，他控诉地看向岸边的那个小身影，道：“溱师妹，人变小了，脾气还是一样大。” “你！”李溱溱拾起一个石子作势要丢他。 还没动作，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在玩水吗？小萱子，你怎么不下去玩？” 这声音又快又急，李溱溱不好的预感刚刚升起，那人就来到了她的身后。 随后，后背传来了一道猝不及防的力道，她一下被推到了水中，还是温知许将她捞了起来。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圆脸少女笑吟吟地蹲在岸边。 她的衣服显然更为繁复，发辫也梳的精致漂亮。 “怎么不说话？”元湘歪了歪头。 李溱溱好不容易扒着温知许的胳膊稳住身形，她抬头瞪了一眼元湘，一字一顿喊她，“元，湘！” “诶？”元湘惊讶，“小萱子你吃了谁的胆子？” 元湘倒不是生气恐吓她，而是真的有些惊讶。 毕竟，平日里他们对她一直都是恭敬还有些疏离的，哪怕他们一同长大。 “阿萱！”有一道年长的声音带着警告传过来。 有一个妇人朝着溪水边小跑了过来，她站在岸上看着李溱溱，蹙着眉道：“阿萱，怎么能直呼圣女的名字呢。” 李溱溱一愣，其他人也有些惊讶。 元湘收敛了笑意，起身对着那妇人道：“没事的，珍姨，闹着玩而已。” 妇人愣了一下，朝着元湘笑了笑，手放于胸前行了一个礼。 随后，元湘扯出了一个笑，转身离开，道：“我先走了。” 那妇人将李溱溱拉到岸上，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圣女守护着族人，我们要敬重她，知道吗阿萱？” 李溱溱感受着头上的力道，抿了抿唇，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妇人见状，笑了起来，她摸了摸李溱溱身上的衣服，拉着她的手起身。 那妇人道，“这衣服都湿了，走吧，阿娘带你去换一身。” 李溱溱看着妇人的温软的手包裹着自己的手掌，情不自禁的跟着她走了几步。 走了几步，她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其他几人仍然站在溪水中，见她回头，温知许朝她摆了摆手，笑着开口，“去吧，小萱子。” 妇人拉了拉她，“走吧。” 李溱溱遂扭头，跟着妇人一道走回了不远处的一片房屋。 留在原地的几人，慢悠悠趟了趟水，就上了岸。 一上岸，清衍就凑到云闲身边，说，“师叔，我想吃鱼。” 云闲看了他一眼，伸手在自己腰间的鱼篓中摸了摸，随后双指捏住一个活物，举到了清衍面前。 “鱼没有，吃虾吧。” 清衍伸手拿了过来，半点也不失望，一脸笑意，“也行。” 话音刚落，远处的那片屋子中就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众人都是一愣，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温知许喃喃道：“这次这么快吗？”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立即朝着那边拔腿奔了过去。 离得近了，就发现，这些屋子都是用木头制成，精巧便捷。 那些惨叫声是从内圈里传过来的。 而几人现在所在的外围没看到一个人，有的屋子门开着，地上还有着杂乱的脚印。 众人随着脚印一路寻过去，就在内圈见到了许多高高的小楼，在最中央，有一个宽阔的空地。 空地上是一个圆台，此时正有许多人在园台之上呻吟着。 在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身旁，有一些症状较轻的人正扶着他们到圆台上去。 而元湘，正在人群正中央盘坐着，她的身前有一个木盆，她的手腕悬在木盆之上，有血滴落。 木盆中已经有了不少血。 清芷直接跑上圆台，握住元湘的手臂。 在元湘诧异的视线中，清芷说道：“你不能再继续了。” 说着，清芷就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了布条想要给元湘止血。 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元湘垂眸看了眼盆中的血液，没有阻止。 第78章 前尘幻梦(20) 元湘看着清芷熟练的把她的手腕包扎好，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瓷瓶。 她笑了下，递给清芷，道：“谢谢你，不过，还没上药呢。” 清芷僵了一下，抬眸去看元湘，就见她还一派轻松地朝自己眨了下左眼。 吐出一口浊气，清芷没好气地拿过元湘手中药瓶，又把那刚刚缠好的布条拆开。 元湘看着她这意料之中的反应笑了下，却又茫然了一瞬。 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元湘摇了摇头，摇散了这莫名的思绪，朝身后喊了一声：“元辰。” 话音一落，立即有一个同她一般大的少年三两步跑了过来。 清芷在那少年来搬木盆的时候，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眉眼与元湘极像。 那名叫元辰的少年将木盆中的血倒在了另一个盛着褐色液体的木桶中，随后，又有几人拿着碗过来。 元辰便用一个银勺子一碗一碗的盛着，再由旁人分给地上那些人。 那木桶中的味道随着元辰的搅拌散出些许，是一股药香，压过了血液的腥味。 清芷闻了闻，只能分辨出其中的几味药，并不能全部得知。 她一边思索了下，一边将元湘的手腕上完药，再次包扎好，结尾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元湘抬起手腕转着看了看，笑着道：“还挺好看的，比元辰的手艺好。” 一旁的元辰闻言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就收回了视线。 木桶里的药汤见了底，那些喝了药的人也见好了起来。 他们坐直身子，盘腿坐着，都面朝着位于中心的元湘，右手覆于左肩，头稍稍垂着。 元湘见状，站起了身，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下了圆台。 清芷跟在她身后，转头看去，就见元辰带着人将木桶和碗全部搬了下去，那些人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神态，仿若成了一尊雕像。 就回头的这一会儿功夫，清芷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前面的人。 元湘往前踉跄了下，转过身看着清芷。 清芷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了下。 只听元湘开口，“你们怎么去那里了？” 清芷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云闲他们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往这边走过来，她看向元湘，“不能去？” “那倒不是，”元湘若有所思，看了看身边这几人道，“不过你们不是从来不去的吗？” “呃……”清衍挠头想了想，道：“惨叫声那么大，我们还以为出事了。” 温知许点头表示赞同，“嗯。” 元湘挑眉，也不知道信没信。 她抬手扔给了清芷一个药瓶，道：“里面有毒，没解药也敢随便进去，不想活了啊。” 清芷接住那个药瓶，惊讶地看向元湘。 “啊？” 温知许和清衍也是一脸诧异和迷惑。 元湘拍拍手，转身走了回去，“一人一粒就好。” 清芷看着她的背影，垂眸打开了那药瓶，给每个人分了一粒。 云闲抬起手，将那药丸放到了鼻子下闻了闻。 一边的温知许刚拿到手就要吃，被云闲抬手拦了下来。 他有些疑惑，问：“师叔？” 云闲捏着那粒药丸，在指尖轻轻转了转。 清衍愣了一下，和清芷对了下眼神，正色起来，问云闲道：“这药有问题？” “不知道，”云闲抬步走到一个草丛旁，一把捞起了一只青蛙，“试试看。” 说完，他就将那药丸塞到了青蛙的嘴里，随后将它放到了地上。 其他三人也蹲了过来，将那只青蛙团团围在中间。 以至于李溱溱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四个人围成一圈，毫无形象地蹲在路边。 她走到众人身前，问了一句，“你们干嘛呢？” 温知许正聚精会神的抵着那青蛙，不让它跳走。 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这一声询问，他惊了一下，那只青蛙便立即趁他不注意一下跳了出去。 好死不死直接跳到了李溱溱的脚上，清芷立即捂住耳朵。 果然，下一瞬，一声惨叫响起，那只青蛙被李溱溱一脚踢回了四人围着的圈中，扑腾了两下不动了。 李溱溱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没了动静的青蛙，转头瞪了温知许一眼。 温知许一脸无辜，“溱师妹，我也被你吓到了……” 清衍拿着一根木棍戳了戳那只青蛙，见它一动不动，问道：“它死了吗？” “没有。”云闲开口。 他直接伸手捏着那只青蛙的腿，将它拎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还能看到它在细微的动着。 清芷皱眉，不解：“元湘给我们下药干什么？” “察觉到一群熟悉的人突然变得奇怪，”云闲说，“你会怎样？” 清衍顿时恍然，“先抓起来。” “还是先迷晕再抓起来。”温知许摸着下巴。 李溱溱站在一旁，一脸疑惑地看着几人，她刚刚没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云闲站起身，朝着那边小楼的方向看了眼。 温知许站起身，撸了一把李溱溱的头，在她怒目之下，开口，“小元湘太敏锐了。” “元湘师姐看出我们不一样了。”清衍朝着李溱溱道。 李溱溱听完抱着双臂，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其他几人想了想，也对，他们也很快能察觉出来，就是没像元湘这般采取什么措施。 云闲背着手，目光从那边的小楼上收回，道：“晚上再去里面看一看。” 清芷惊讶了一下，问他：“师叔不是说，我们干涉不了吗？” 看云闲这样子也不像是对什么好奇的样子，既然不干涉，又不好奇怎么还要去呢？ 清芷眼神一定，看着手中的药丸明白了什么。 果然，就听云闲道：“总得弄清楚情况，不然真得被她捉住了。” 温知许道：“也是，芷师妹不是最聪明，这次想不明白了？” 清芷看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最聪明了？” “就是，”李溱溱插进来一句，“一听就是大话。” 清芷：“虽然不是最聪明，但也比某些人强一些。” 李溱溱顿时皱眉，稚嫩的嗓音听起来毫无威慑力，“谁是某些人？” 第79章 前尘幻梦(21) 清芷慢悠悠的将那药丸放回药瓶中，道：“谁问就是谁咯。” “你！” 李溱溱气的抬起手指着她，跺了下脚，却因为身高比人矮一截，只能仰着头看着清芷。 清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气急败坏，嘴角微微勾起。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个幻境的原因，”温知许幽幽开口，“总觉得她们像是一对打闹的小未婚夫妻。” 这一下，两人顿时看向温知许，难得站在统一战线，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揍他。 温知许劝架成功却引火烧身，转头看了看，想把这怒火分担出去一些。 对上云闲那漫不经心地眼神，他顿时受到了一股警告，随后转头看向清衍，问：“你说是吧，衍师弟？” 清衍当然看出了温知许的小心思，表面上是一副无害的样子，想了想缓缓摇头道：“没有吧。” 温知许转移怒火失败，蔫头耷脑地转头看向清芷和李溱溱，讨好的笑了下，“那就没有吧，师兄看错了。” 清芷活动了下手腕，李溱溱则直接蹿了出去，一下踢在了温知许身上。 最后，以温知许挨了两脚结束。 看着前方那两个离去的身影，温知许哭丧着脸，看了看身上，只庆幸她们不是用脚底踹的他，没有留下脏污痕迹。 他叹了口气，转头就见清衍幸灾乐祸地笑着，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下。 随后，他悠哉悠哉的走了，只剩下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清衍，和一旁作壁上观的云闲。 云闲见清衍的大头突然挤到自己面前，用手指着额头上那一小片红红的痕迹，眼尾微红的看着他。 想了想，云闲抬手拉过清衍的手，随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道：“应该，能吃。” 说完，云闲就越过他走了。 清衍感受着手中一片冰凉滑腻的触感，低头一看，只见那只绿油油的大青蛙正躺在他手心。 想起云闲刚刚说的话，清衍的嘴角顿时抽了抽。 …… 夜色寂寂，蛙虫齐鸣。 五道身影藏于黑夜，在小楼中间轻声穿行。 忽而，几人渐渐朝着一个人靠拢，站在了一起。 云闲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夸张蒙着面，一脸严肃的四人。 温知许问道：“师叔，我们来搜什么？” 清芷翻了个白眼，“自然是看看哪里奇怪了。” “哪里奇怪？”清衍也不知道。 清芷皱眉，没说话。 李溱溱轻哂一声，“说得好像自己很懂。” 云闲抬手打住众人，刚想说话，却忽然极快后撤离去，转瞬消失在了黑暗里。 留在原地的四人不明所以，突然一个方向亮起了层层火把。 火把迅速绕着四人，将四人围在中间，活像白日里那只倒霉的青蛙。 那群拿着火把的人开了一个口子，有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四人看去，赫然是元湘，她站在一片火光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温知许尝试辩解，“那个……” 还没说完，忽然有几人上前几步，散开了手中布包，一片烟雾吞没四人。 下一刻，四个人立即感到一阵眩晕，倒下失去意识之前，他们听到元湘开口，“带走。” …… 温知许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有滴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他尝试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被绑的严严实实的。 四周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什么，他试探着开口，“你们在吗？” “溱师妹？芷师妹？衍师弟？” 从他后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带着稚气，“别喊了。” “溱师妹！”温知许惊喜，立即朝后边扭身靠了过去。 李溱溱察觉到温知许靠近，对他道：“那两人好像还没醒，就在我们左边。” “左？”温知许又朝着旁边挪了挪。 李溱溱感觉到他朝着自己右边移动，闭了闭眼，“另一边！” “哦哦。” 温知许又转向另一边，抬起腿试探性的轻轻拱了拱。 果然触碰到了两个人。 “唉，”温知许叹了口气，“师叔真是的，居然自己跑了。” 李溱溱道：“要是再叫你，他都跑不出去。” 温知许闻言又叹了口气，突然一旁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不是想知道要查探什么吗？这不就知道了。” “芷师妹！”温知许惊讶道：“你醒了啊。”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清芷坐了起来。 然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下一瞬，温知许感觉有人搭上自己的手。 “诶？”温知许转头看向身后，勉强能看到清芷蹲在自己身后，正帮他解着绳子。 “你没有被绑着吗？这么不公平。”温知许嘟囔了一声，感觉着清芷快速地将他的绳子解了开来，忽然反应过来，“师妹，你解绳子的功夫这么好！” 清芷不理他，给他解完后，又绑了回去，将绳子的一端放在了他手中。 随后，她摸着黑走到李溱溱身后，帮她松绑。 同样松了又绑上，清芷道了一声，“这样很容易能解开，装个样子。” 李溱溱道：“我知道。” 清芷顿了一下，听到旁边的清衍醒了过来，走过去，扶起了他。 清衍缓了缓，将那股晕眩的感觉压下，问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温知许：“不知道。” “既然把我们抓来，”清芷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么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她说完又冲着一个方向压着声音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李溱溱在她说话时起了身，正试探着往旁边走。 闻言，她道：“四处看看呗。” 话音刚落，就听她忽然惊呼了一声，“啊——” 清芷顿时站起身，问：“怎么了？” 没听到她说话，温知许也出声道：“溱师妹？” “这……”李溱溱气息有些不稳，有些不确定地说：“这里好像，有很多血。” 血？ 其他三人顿时有些疑惑。 还不等他们靠近去查看，就见四周忽然亮了起来。 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地方被人拉开了一个向上的门，露出了一个垂直向下的绳梯。 第80章 前尘幻梦(22) 那处光亮洒下，四人抬头看去。 就见，有一个中年男子顺着绳梯下来，看了几人一眼，对着上方打了个手势。 随后，有人登了一下绳梯，就凌空跳了下来。 那人转过身，露出了他们熟悉的圆脸，与她那双特有的狡黠的眸子。 元湘笑吟吟地抬手和四人打了声招呼，随后歪着头看着他们的反应。 光一亮起来，李溱溱才看到她的身下，并不是血，而是一种绿的发稠的汁液，不知道是什么。 李溱溱顿时嫌弃地站起身，脸都皱了起来。 元湘轻笑一声，道：“那是碧月草的汁，沾染到身上就会麻痹那一片皮肤，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又麻又痒？” 李溱溱正将手上沾染到的那汁液往身上蹭，闻言愣了一下，仔细感受后确实如元湘所说，她的手已经开始发麻。 “不过没什么大碍，”元湘语气轻松，她指着李溱溱的手道：“不过就是废只手而已。” 不过就是废只手？而已？ 李溱溱哂笑一声，“你还想吓唬我？” “诶？”元湘摊手，一脸真诚，“我说的是实话。” “哼。” 管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李溱溱不是很在意，走回了温知许等人身旁。 清芷抬眸对上了元湘的视线，她冷静地问，“你要做什么？” 闻言，元湘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撑着脸，手指在脸上点了点，仿佛是思考了下，才道：“不做什么。” “不过，你们得老实交代。” 清衍一脸无辜，“我们要老实交代什么？” 元湘走近了几步，在四人身几步远的地方蹲下，道：“比如，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谁……”温知许露出些迷惑来，“你不是知道吗？” 元湘向后仰了下，一脸意外，“我可不知道。” 她抬起手指指了指几人的身体，“他们，我自然知道，”说着她话音随着手指一转，指向了他们的头道：“可你们嘛……” 她也不是说完，只是玩味地看着他们。 见他们还是没什么表情，她挑了下眉，起身道：“不急，毕竟还逃了一个。” 元湘转身，看样子是要离开。 然而她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步子，转身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记性不好，我下来可不是跟你们聊天的。” 她视线缓缓从四个人身上扫过，抬手缓缓指向了清衍，“就他吧。” 她话音一落，那中年人立即上前将清衍给拎了起来。 “诶诶诶。”温知许直接起身，一时忘了自己手中攥着绳子。 就这样，温知许手腕上的绳子一圈圈脱落了下来，而其他人则是安静地盯着他脚下那圈绳子和他恢复自由的双手。 元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又看了看众人。 那中年人立即扒拉过清衍，去看绑着他的绳子。 他一看之下就发现绳子也已然松动，直接从清衍手中将那绳子扯出来，面色严肃地喊了一声元湘，“圣女。” “还绑不住啊……”元湘反而笑了起来，随后又很快敛起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那就都带走吧。” 那中年人得了命令，直接从颈间掏出一个哨子。 一声悠长的哨鸣声响起，立即有好几个人从上方跳下来，将四人压下，重新绑好。 上方还留有接应的人，他们相互配合，将五花大绑的四个人一一拉了出去。 终于重见天日的四人匆匆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就被人套上了一个不透光的黑色袋子。 接下来，他们只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压着他们往前走，拐了两个弯之后才停下来。 温知许刚停下来就感觉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侧过头，问：“谁撞我啊？” “是我。”清衍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清衍话音刚落，就有人将他们扯开，还斥了一声，“不许说话。” “说话又怎么样？”温知许一本正经地问。 刚说完，就有一道破空声响起，随后他的屁股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嗷——” 有人在他身侧幽幽说道：“会挨揍。” 元湘从他身边走过，挥了下手，让人将他们吊了起来，随后自己走到了一个小楼的屋檐下，在一个椅子上坐下。 四人头上的黑色袋子被人拿下来，骤然亮起来的光线让他们闭了下眼，转瞬又被腾空感席卷。 四个人被吊在半空，轻轻晃动着，低头看去，赫然是先前那个圆台。 随后，四周的人便都散开了，只留下了四个人守在圆台四周。 不过…… 清芷转头看了看，还有不少人状似无意的混在人群里不时警觉地扫视四周。 这时，温知许道：“你们说师叔能被他们抓到吗？” “不知道。”李溱溱晃了晃脚，因着身高比较矮，她的头和其他三人是平行的，但脚却差了他们好多。 “不会。”清衍的声音响起。 温知许惊讶地看他，“为什么？” 李溱溱也望了过来，等着他说出缘由。 清衍朝他俩眨了眨眼，轻声道：“师叔留了信。”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意外的看着他。 温知许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什么信？什么时候留的？你什么时候看的啊？” 清衍一下噎住，思考着要回答他哪一个问题。 “哎呀，”李溱溱晃起来撞了他一下，“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清芷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信上说什么？” “假意被抓，我去探查。”清衍将信上的八个字原封不动的说出，然后又补充道：“左下角还画了一个笑脸。” 李溱溱顿时翻了个白眼，“什么假意，明明就是真的被抓了好吧！” “我赞同，”温知许道，“师叔这个怎么没算到？” “谁说没有。”清芷摇了摇头。 云闲肯定是知道的，这一切或许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师叔肯定是故意的，”清衍鼓了股腮帮子，“太可恶了。” 温知许道：“衍师弟，师叔到底怎么给你留的信啊？” 清衍看了一眼腰间，那里适时地传出了一声蛙叫。 其他人都被这声突兀地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清衍便道：“师叔把那只青蛙送给我了。” 第81章 前尘幻梦(23)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哪只青蛙，但是听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温知许和李溱溱一脸莫名，清芷倒是目露了然，像是猜到了什么。 接着，清衍继续说，“信就放在了青蛙嘴里。” 信在青蛙嘴里？ 李溱溱想了下这一路压根没有时间给清衍去发现那张纸条，便无语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吧，”清衍心虚地迟疑道：“也就被抓的前一小会儿。” 他们这边说着，清芷注意到元湘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俯身跟她说了什么，随后元湘就离开了。 见状，清芷动作轻微地活动了下手腕，被吊在高处，动起来很是困难。 底下一人似乎一直注意着四人，连着一点细微的小动作都发现了，“干什么呢？” 清芷一顿，接着理直气壮道：“我要去茅房。” 那人瞥她一眼，又站了回去，无情地说，“憋着。” “诶？”温知许对着他道，“人有三急，这哪憋的住？” 那个人充耳不闻，自顾自站着，不作任何反应。 见状，四人对视了下，也不再折腾。 入夜。 周遭一片安静，唯有小楼中有点点烛火透过窗子撒到外面。 圆台之上，四个人仍然被吊着，圆台下，只剩了那四名看守的人。 闭着眼睛的少女眼眸微动，下一瞬一双沁亮的眸子睁开，侧眸看了眼身旁。 清芷和清衍一瞬对上了视线。 应该被绑着的手下一瞬反握住绳子，另一只手垂了下来。 清芷从腰间摸出了两粒石子扔给了清衍，被他稳稳接住。 两人稍稍点了下头，下一瞬，手指微动，石子从同时从两人手中弹出，直接打中看守之人的后颈一侧。 四颗石子弹出，清芷和清衍顿时松开握着绳子的手，蹲下缓冲了下，才站起身。 抬眸一看，却发现只有三个人倒地，清芷一惊，趁那人没反应过来立即上前，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 “呼。” 清芷长处一口气，转头一看，清衍将温知许和李溱溱依次放了下来。 见三人看着她，清芷有些不自然道：“一时失手。” 温知许看着她调侃的笑了笑，李溱溱倒是难得没说什么，乖乖站在一旁，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小孩子了。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四散开来，消失在了夜色与小楼的隐蔽处。 温知许顺着一条小路，不时贴着墙壁观察着，一路走着，并未发现什么。 他走到一个拐角处，刚要转弯，突然听到了几声脚步声。 他立即停住脚步，背紧贴着墙面，侧耳听着那动静。 然而，一时之间却再也没有声响，他试探着将头探出了一点，趴着墙壁小心去看那个方向。 只见，道路与空地之上空无一人，只有被夜风轻轻吹动的草地。 温知许缓缓走出去，四下看了看，什么踪影也没有，他叉着腰，叹了一声，“唉。” “叹什么气呢？”一声清脆的嗓音从温知许身后传来，吓了他一跳。 温知许立即回身，就见元湘正站在他刚刚躲身的墙壁前，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嗨，”温知许尴尬地朝她挥了挥手，解释了一下，“我……来找茅房？” 元湘从墙角的黑暗中走出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问我啊？” 温知许缓缓后退，“哈，不是，我就是来找茅房的，毕竟人有三急嘛。” 元湘还是缓缓朝他走着，随着她走近，温知许警惕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他再次后退一步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温知许一愣，朝着旁边退开，一看就发现他撞上的是那名中年男子。 “那个……”温知许下意识想跑，却在下一刻顿住。 他看着那中年男子手中之物，道：“不用这样吧？” 中年男子将弩箭对着温知许，朝他走近，抵住了他的后腰。 元湘背着手，一脸俏皮地对他说，“走吧。” 说完，她就走了一个方向，却并不是回那个圆台的路。 温知许刚想问她去哪，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下一瞬有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入口即化。 他转头看着那中年男子，张口却说不出话，“……” 温知许顿时睁大眼睛，一脸震惊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身后的中年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哑药，五个时辰后自解。” “尧叔。”前方的元湘背对着他们喊了一声，并未停下脚步。 身后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尧叔应声，“来了。” 话落，抵着温知许的弩箭用了点力气，催促着他往前走。 温知许只能顺着他们，跟着一道朝那个方向走去。 在隔了四个小楼的另一边，清芷和李溱溱碰了面。 清芷见她，率先开口，“我这边什么也没有，你呢？” “有一个楼里，聚集着好些人。”李溱溱说完，抬手示意清芷跟着她走。 二人穿过几条小路，走到了李溱溱所说的那个小楼。 小楼平平无奇，与其他的楼与房屋都差不多，只是灯火更加明亮。 李溱溱带着清衍翻到二楼，趴在一个窗户下朝里望去。 屋中围坐着一圈人，在两人看过去人，突然同时睁眼。 见此，两人顿时惊了下，矮身缩到了窗户两侧。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出来查看，反而开始有交谈声传出。 看样子并没有被他们发现，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屋中的低语穿过窗户传到两人耳中，透着唏嘘还有不甚分明的复杂。 “蛊虫明日就会成熟，成败就此一举了。” 没有人应声，只有几声轻叹传来。 过了一会儿，才听有另一人问道：“圣女呢？” 紧接着，推门声响起，脚步声与元湘的声音同时传出，“我还能跑了？” “只是怕再生事端，那几个人……” 元湘道：“控制着呢，没什么事。” “如此便好，圣女今日就在此处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该开始了。” “知道了。”元湘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清芷和李溱溱还没听过她这语气。 就在两人侧耳听着屋内动静的时候，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82章 前尘幻梦(24) 清芷更为敏锐，顿时抬眸，朝着李溱溱使了个眼色。 两人正想遁走，忽然楼底下出现了好几个人。 她们站的是小楼外侧围着栏杆的一条窄窄的通道，此时另一面通道也有人包围过来。 李溱溱和清芷顿时知道被发现，走不掉了，索性也没动。 在她们被人控制住之后，面前的那窗户突然打了开，暖黄色的烛光顿时从屋内倾泻而出。 元湘站在窗前，拿着一个烛台，明灭的火光映着她的半边脸。 她静静地看着两人，唇角微微勾着，“又捉到两个小老鼠。” …… 圆台。 清芷，李溱溱和温知许又被重新吊了回去。 这次直接将他们的手臂反绑了，连同身体一起，简直算得上五花大绑。 三人被吊在空中，齐齐叹了口气。 在下方的人全部撤走后，温知许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道：“这次都不派人守着了。” “帮这么紧，”李溱溱挣了挣绳子，纹丝不动，“逃不掉了。” 清芷也道：“而且，没什么必要看着了，放我们出去一回，她都看出来了。” 温知许没明白，扭头看她，“看出什么？” “傻啊，”李溱溱翻了个白眼，“看出我们没什么实力呗。” 清芷沉默了一瞬，开口，“是看出我们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温知许一本正经，“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乱转，想知道啊。” “就是啊。”李溱溱附和。 清芷直接闭上眼，不理这两人了。 之前他们能逃走肯定是元湘放了水，然而他们离开后却在这里乱转，完全没有目的，所以，元湘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阴谋。 温知许见她不说话，被绑着又不得劲又无聊，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楼上映出的人影。 他道：“不过，衍师弟可以啊，居然没被抓。” 李溱溱道：“不然像你？第一个被抓？” 温知许：“诶？溱师妹不要这么说嘛，师兄只是不凑巧，正撞上小元湘了而已。” 李溱溱笑了一声，着重咬了下后面几个字，“那还真是不，凑，巧，啊。” 清芷有些烦躁，然而手臂被绑着，又不能捂耳朵。 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响起，清芷立即睁开眼。 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披着一件灰褐色抹布披风的人走近。 那是个妇人，左脸上皮肤毁了大半，一片褶皱，而右脸却是光洁如少女，只能从她走路的姿态看出她已经上了年纪。 她走到了圆台前，仰起头看了三人一会儿，却又什么都不说。 温知许问：“你是谁啊？” 那妇人还是不说话，李溱溱压低眉毛，语气有些不好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哑巴？” 她说完，妇人的视线就看向了她，脸上神色不明，勾唇轻哂了一声。 “原来是一群无知小辈。” 她的声音就是很正常又平常的妇人声线，声调有些低，话语见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她说完，便收回视线，自顾自走上圆台。 三人探究地看着她，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支香点燃。 那香的烟丝飞到半空，即将触碰到三人的鼻尖。 清芷立即道：“闭气。” 温知许和李溱溱顿时屏住呼吸，避免将那烟雾吸入。 然而，清芷不经意间看到那妇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毫不在意的笑。 她顿时皱眉。 难道闭气没有用？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清芷就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困意，她甩了甩头，这莫名其妙的困意却丝毫不减。 在最后，她勉力抬头去看温知许和李溱溱，只见这二人也一副困倦的样子。 没一会儿，这强烈的困意驱使着三人闭上了眼，失去了意识。 而下方的那个妇人见三人没了动静之后，转身在圆台上撒了些淡黄色的粉末。 妇人绕着圆台走了一圈有一圈，将整个圆台洒满了那种粉末。 随后，她走下圆台，吹了一下手中的火折子，火光明明灭灭，她手一松，那火光便落在了圆台之上。 瞬间，一层火苗顿时将圆台席卷，那层火并未烧毁木制的圆台，而是将那粉末燃烧殆尽，了然无痕。 待火苗熄灭，妇人缓缓弯腰，将那火折子的残骸用布包着捡了起来，随后便走进了夜色之中。 …… 翌日。 李溱溱睁开眼的时候，他们下方已经人声鼎沸，仿佛这附近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她侧头看去，温知许还垂着脑袋昏睡，另一边的清芷被他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她朝着温知许喊道：“温知许，温知许！” 见他没反应，李溱溱又用巧力将自己荡了起来，在靠近温知许的时候，抬腿撞了他一下。 温知许还是没什么反应，另一旁的清芷倒是醒了。 清芷清醒过来，就见圆台四周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很快，有几个人走上圆台将他们三个放了下来，扔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地。 “嘶。”李溱溱被摔在地上，后背被一颗石子隔了一下，她顿时瞪着那人，“哎你！” 那人转头看她，李溱溱却又被人群中一个身影吸引了视线。 被她叫住的人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只见一个接一个的人头，并没有发现什么。 “老实点。”他丢下这一句，便走远了。 三个人被丢在这个角落，也没有松绑，只能靠在一起，慢慢挪动。 “喂，”李溱溱看向清芷，张了张口，有些不自然地问，“你能解开吗？” 清芷看了她一眼，道：“绑成这样，没法解。” 李溱溱道：“哦。” 这时，温知许缓缓蠕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是平躺着的，清芷和李溱溱都倚在他身上。 于是，他承受着压力，只能勉力抬头看了看，“怎么下来了？” 清芷面无表情，道：“碍人家的事了。” 结合昨天听到的那三言两语，再看今天这场面，那些人今天应该是要在圆台上做些什么。 清芷回想着昨日那莫名出现的妇人，有些疑惑，也有些猜测。 第83章 前尘幻梦(25) 正当三人认命地躺在地上的时候，身后有人走近。 清芷抬眼一看，正见那名叫元辰的少年探头出现在眼前。 他手中还拎着一人，衣衫破烂，凌乱的头上插着落叶，那白皙的脸蛋也沾着些土。 温知许一惊，“妈呀，衍师弟怎么成这样了？” 元辰对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奇怪了下，随后有些探究地看了温知许一眼，就将清衍扔到了三人身旁。 他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圆台的方向走去。 清衍在他走后，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观察了下，见他确实离开了后，便坐起了身。 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但看状态却还好。 他扒拉了下头发，就听眼前三人发问。 清芷：“怎么回事？” 李溱溱：“你怎么搞的啊？” 温知许：“还以为衍师弟你没被抓住呢，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惨？” 清衍叹了口气，起身给他们松绑，同时简单说了下。 昨晚，他随便走了一个方向，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巡逻的人。 他听他们闲聊说，族老们养的蛊虫今天就要启用了，能不能摆脱命运，全看这一次。 他听得云里雾里，在他们换了话题之后就没再跟着他们。 离开之后，又阴差阳错的进了一栋木楼。 这个阴差阳错就是他弄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之一。 他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元辰吓了一跳，掉进了一个土坑，爬上来之后又被元辰捉住，他伺机逃跑了三次才成功之后，遇见了云闲，他就是跟着他进了那一栋木楼。 木楼中他们发现了许多坛子，打开了一个，里面全都是各种毒虫，又因为没什么防备，他被一条虫子爬到了身上。 幸好云闲认识那条虫子，为了给他解毒，将他拎到了一片带着刺的草丛，用云闲的原话说，“被扎几下就好了”。 再之后，云闲自己返回了那个木楼，他们就分开了。 而清衍应云闲的话，在那草丛中滚了几圈，衣服全被刮破了，但是身上只是破了点皮。 然后，元辰又出现了，趁着他余毒未散就把他给抓了起来。 清衍摊手，“就是这样啦。” 温知许身上的绳子终于解开了，他活动了下身体，有些嫌弃地看着清衍。 清衍见状，眼眸一转，立即撇下了嘴，一把抱住温知许，“师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唔～” “……”温知许将他拎开，道，“我知道。” 清衍还伸着手想抱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温知许双手推着他，“我真的知道。” 两人正闹着，一道声音从四个人身后响了起来。 “玩上了啊。” 四人顿时回头，就见云闲慢悠悠的抬步走了过来。 “师叔。” 四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句。 云闲点了下头，脚步未停，穿过他们朝圆台走去。 四个人都依次跟上。 等五个人找了个地方，看向圆台。 就见，圆台之上已经有好几个人盘坐着了，身旁还间或放着几个坛子。 想起清衍刚刚说的那些话，温知许偏头问他，“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坛子吗？” 不料清衍却摇了摇头，道：“有点像，但不一样。” 人群忽然集体动了动，几个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元湘和几名年长之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威严的女子。 清芷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将昨晚那妇人的事告诉元湘。 一旁的李溱溱看了看她，撇了下嘴直接走进人群，离得近些了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边，元湘看了看她，低声跟为首的那女子说了些什么，那女子便带着身后的人继续朝圆台走去了。 元湘停在原地，调转脚步，朝着李溱溱走了过来。 她歪了歪头，微微弯腰，问李溱溱，“你要说什么？” 李溱溱仰着头，道：“我们昨晚见到一个奇怪的妇人，她……” 元湘等着她后面的话，却见她神色奇怪起来。 元湘问：“怎么了？” 李溱溱继续道：“她……” 元湘见她说不明白，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李溱溱在原地跺了下脚，气呼呼的走回了众人身边。 她道：“我怎么说不出来？” 清芷垂眸，就听清衍道：“我们干涉不了这里的事。” 李溱溱怔了一下，想起这里是元湘的幻境，她抿了下唇，看了眼清芷。 这就是她犹豫的原因吗？ 因为根本阻止不了，甚至说不出来。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打断了李溱溱的思绪。 周围的人全部将右手放于胸口，目露紧张的看着台上。 而圆台之上，众人盘坐，在某个瞬间将身旁的坛子同时打开了。 坛子静悄悄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出来，但台上的众人都闭上了眼，嘴中开始低吟着什么。 随后，他们利落的从腰间拿出一柄银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随着一滴滴鲜血滴落，台下的人们好像看到了什么，纷纷激动起来。 可是，云闲几人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们身旁的人全部紧盯着台上，眼中露出的是充满希冀的光亮。 然而，突兀的，那些光亮一瞬间被震惊代替。 台上那几人突然全部吐出一口黑血，紧接着就是七窍流血。 元湘站在正中央，见状眼中划过一抹悲痛，神色严肃起来，她极快地将身前铜炉里的一根很长的香点燃。 那香的味道很奇怪，也很霸道，一瞬间就弥漫了开来，站在人群中的云闲等人也闻到了。 云闲嗅着笔尖萦绕的那股味道，忽然和记忆中元湘点燃的另一根香的味道重叠起来。 是那次元湘替沈镜黎引出蛊虫时，点燃的那根香的味道。 在云闲等人眼中，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唯有元湘和那名为首的女子于台上一站一坐。 很快，元湘的表情渐渐难看起来，她看着身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而那名女子也站了起来，只是脚下有些踉跄，她低着头看着圆台，似是发现了什么。 忽然，她抬头看向那铜炉中的香，朝着元湘道：“快灭了它。” 元湘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迟疑，立即将烟熄灭。 那名女子缓缓看过台下众人，刚刚松口气，就见人群中忽然也有一人猛地开始吐血。 症状与圆台上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第84章 前尘幻梦(26) 元湘看着台下那人，大惊失色。 在她身后，那女子顿时颓然地松了肩膀，悲痛又无措道：“晚了……” 像是一个开端，自那人之后，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同他一样…… 地面上很快布满了他们的血，许多身体倒下，染上血渍，变得灰败。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元湘立即回身，将那名向来威严决断的女子扶起。 她此时唇边晕着大片的血，染红了衣领，她的眼睛含着悲痛看着下方一个个倒下的人群。 元湘张了张嘴，声音艰涩道：“族长……” 那女子缓缓将视线移向元湘，眼角划下一滴泪，留下一道悲伤的痕迹。 她轻启唇，“我救不了他们……” 元湘为她拭去眼角的泪，道：“你已经尽力了。” “这些年谢谢你，孩子，”她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以后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元湘眼睫颤了颤，喊出了那个从未出口的称呼，“母亲……” 那女子顿时睁大眼睛，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抓住元湘的衣袖，“你……何时知道……” 元湘垂眸不语。 那女子手上的力气已经渐渐减小，她用着仅剩的力气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从没给予过温言软语的女儿。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最后仿佛喃喃般开口，“是……阿娘对不起你。” 话落，她的手擦过元湘的衣袖，无力的垂了下去。 元湘感受着怀中人的呼吸声消失，脑中骤然空了一瞬，她缓缓俯身，抱了下那具还残留着余温的身体。 她将她缓缓放下，起身后便见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只余那奇怪的五个人。 他们面上也开始流血，不过依然好端端地站着，仿佛身体的衰败无法影响他们的灵魂。 其中两个人还被对方吓了一跳，动作夸张地双双后退。 元湘抬脚，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身前。 她在五道视线的注视之下，回头看了眼那圆台。 四周的景象开始飘散，像融于风中，随风而去。 渐渐地，那圆台也从元湘眼中消散，只留下了一片无际的虚无。 当她再次回头，面前的五个人变回了她所熟悉的样子，他们一同隐入黑暗。 …… 再次睁眼，一只扑腾着的公鸡直接飞到了元湘脸上。 她一惊，后退躲过。 抚着胸口看过去就见一名摊贩正将那只鸡捉回去，一脸歉意地看着她，“抱歉，抱歉。” 元湘舒了口气，这才察觉到不太对劲，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在她低头去看的时候，一道平静地声音幽幽从她头顶响起，“让开。” 元湘顿时抬起脚，笑眯眯地转身看向身后那人，“师叔，抱歉抱歉。” 有人提着一个竹篮靠过来，道：“这又是谁的幻境？” 另一个身着云锦金丝窄袖长衫的男子走过来，动作流畅地将手伸入身侧女子的竹篮，摸了一个青绿果子拿在手中抛了抛。 他道：“让我猜一猜……” 李溱溱看了看他手中的果子，直接将竹篮塞到了温知许怀中。 “我猜是小师弟的。”有一道微哑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在她身后冒出来一个少年，他举起手，笑着道：“赞同。” 云闲看了看这几人，视线落到穿着格外华丽的温知许身上，看了几眼。 温知许也对自己这一身行头很满意，当下挺直身板，捋了下衣襟。 “臭美。”李溱溱在一旁评价。 “你们干什么？！” 这道稚气但中气十足的质问顿时将六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一眼望去，一个身着圆领红袍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被人们让出来的空地上，伸着一只肉嘟嘟的手指着对面几个明显比他高出一截的小孩们。 他穿的红袍边缘绣着金色的元宝纹样，裹在那小小胖胖的身子上，看着格外喜庆。 众人看向他的脸，着实意外了下，他面色红润，五官秀致，目若点漆，清澈透亮。 让众人意外的是他那鲜活的神态，丰富的表情和动作。 温知许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小师弟小时候这么可爱呀。” 元湘将手肘搭在清衍肩上，带着笑看着那么小的寻竹，“还是小时候活泼些。” 他们在这边的惊讶，寻竹不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寻竹走上前，一把拉住一个小男孩的手腕，然而力气不如他，又被那小男孩挣开。 寻竹叉着腰，仰头看着他，“偷东西是不好的。” 他这一声脆然落地，周遭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立即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不一会儿，就有几人脸色一变，上前几步。 “我的荷包没了！” “我的也没了！” “是不是你们偷了？快交出来。” 那些人指着中间的几个小男孩，横眉冷对。 而寻竹也被他们吓了一跳，皱着眉看着他们。 那几个小男孩抿着唇，手紧紧地捂住袖子。 那几人一看，立即去拉扯他们，就见几个荷包和碎银铜板掉了出来，撒了一地。 那几人立即拾起自己的东西，抬起身还瞪了他们一眼，“小小年纪，居然偷人家东西。” 那群小孩垂着头，有几个隐隐发出了抽泣声。 倒是有一个妇人，见状有些不忍心苛责，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了那群小男孩，和在他们对面站着的寻竹。 寻竹听着他们的抽泣，抿了抿唇，还是脆声道：“你们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哦。” 他这一说，有一个小男孩立即抬起后，眼神狠狠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寻竹被他瞪着后退一步，随后又上前，看着他们，眼神坚定地说，“我知道你们这样是错的！” “可是……”那群小孩中有一个小女孩哭了出来，“木匠爷爷病了，我们没钱给他治病……” 寻竹眨了眨眼，“那也不能偷……” 那个为首的小男孩拽了一下那个小女孩，“你跟他说什么？走！” 寻竹看着他们的背影顿了顿，追了上去，他伸开手臂拦在了他们身前，“我知道你们，你们是孤儿，被一个木匠养着。” 第85章 前尘幻梦(27) 为首的小男孩瞪着他，手握成拳，“你想干什么？” 寻竹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抬手递向他们，道：“偷是不对的，这些钱你们拿去找大夫吧。” 那小男孩一时嘴快，道：“谁要你的钱！”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们今天偷的钱和他们自己的钱全被人拿走了，本来他们的钱还能拿一两副药的…… 寻竹还是伸着手，拎着那荷包晃了晃，“真不要？” 那小男孩抿唇，视线紧盯着那荷包。 他的衣袖被人拽了拽，身后那个小女孩小声道，“小河哥……” 小河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走到了寻竹身前，犹豫地伸手接过了那荷包。 他抬眸看向寻竹，与他对视，“谢谢”两个字卡在嗓子里，看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他硬邦邦的说了句，“你叫什么？我以后还你。” 寻竹眼眸弯弯，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道：“我叫明辰，壹品竹的少东家。” 小河惊讶了下，“城中最大的那个酒坊？” “对呀。”寻竹一脸骄傲地点头。 小河抿了抿唇，只道，“知道了。” 随后，他就带着那几名小孩离开了。 寻竹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另一个方向，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啃着。 走了几步，他就看到几个奇怪的人再看着他，他走他们的视线就跟着移动，他停他们的视线就停住。 寻竹面色严肃起来，那条路是他的必经之路，必须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警惕着，手中的糖葫芦也不吃了，在经过那几人身旁时，立即加快了脚步。 出乎意料的，他很顺利地走了过去，待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去，那几个奇怪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一脸疑惑，转头继续朝家走去。 然而，刚走到家门口他就一惊。 因为他家酒坊门口正站着那几个奇怪的人，他们显然也看到了他，纷纷看过来。 寻竹想了想，直接心一横走了过去，他站在几人身前，故意板着脸道，“你们跟着我？” 看着曾经沉默寡言的小师弟现在故作老成地板着脸质问，清衍笑起来。 他蹲到寻竹身前，道：“明明是我们先到，怎么就是跟着你了？” 寻竹又道：“那你们先前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温知许插话道：“看你可爱。” 寻竹立即炸毛，“不要说我可爱！” “为什么？”清衍歪了歪头，“明明很可爱啊。” 说着他还快速的伸手捏了一把寻竹的脸蛋。 寻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实在在被他捏了一把，他咬着牙，一跺脚，用手中的那半串糖葫芦指着清衍，气道：“你！” “我？”清衍看了看眼前的糖葫芦，笑着问寻竹。 二人中间斜插进来一只手，温知许极其自然的从那双小手中拿过糖葫芦来吃了起来。 寻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又看向抢自己糖葫芦的温知许。 温知许见状，咬着糖葫芦，好笑的看着他这样子，逗他，“你还要吗？” 寻竹撇了下嘴，后退了几步，稚嫩的嗓音喊的都快破了音，“我要告诉我娘！” 说完他就转身跑进了挂着“壹品竹”牌匾的酒坊。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妇人拎着一把扫帚走了出来，寻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他朝着几人的方向一指，那妇人立即走了过来。 她走到跟前，还没说什么，一根完整的糖葫芦就伸了过来。 她下意识后仰躲过，就见一名陌生男子慢悠悠的又将那根糖葫芦递给身后的寻竹。 寻竹见状，从妇人身后走了出来，打量了下云闲，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串新的糖葫芦。 妇人想起自己出来的原因，问道，“听说各位抢了我儿的糖葫芦，是真的？” “抢？”温知许状似惊讶道，“原来不是给我们的吗？都指着我师弟的鼻子呢。” 那妇人听明白了，立即板下脸回身看向寻竹，“你又指人家鼻子了？” 寻竹一慌，眼神乱瞟，看到温知许后正要伸手指，见妇人眼神一瞪，立即心虚的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示意妇人看温知许，道：“是给他们的，没有抢，没有抢……” 那妇人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寻竹的额头，转身看向众人。 她道：“小儿不懂事，各位不嫌弃的话，进去喝点酒吧？” 云闲抬手摸了把寻竹的头，道：“也好。” 寻竹敢怒不敢言，看着妇人转身领着云闲往家里走。 身侧有人停下，他一抬头就见温知许正朝他伸手，似乎也想摸他的头。 他立即蹦开，朝着温知许呲牙，谨慎的看了眼妇人的背影，压着声音，“你就是抢我糖葫芦，我还没原谅你呢。还有，不许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他说完，立刻跑走，追上了妇人。 温知许笑了下，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进嘴里。 李溱溱路过看了他一眼，笑他，“你多大了温知许，怎么欺负小孩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孩，”温知许挑眉，“你见过这样的小师弟吗？没有吧。” 寻竹小时候多好玩，温知许想。 清衍走过，笑道：“确实好玩。” “对吧。”温知许搭上他的肩膀，与他一道走进酒坊。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醇厚的酒香，随着几人走近，屋中那道酒香更为浓郁地萦绕在众人鼻尖。 仿若，空气都能醉人一般。 寻竹正坐在屋中的一个方桌前，面朝着门口，自顾自咬着糖葫芦吃。 六人进来后，在他身旁的一个桌子前落座。 妇人先是同寻竹说，“少吃些，小心牙被虫子吃了。” “哦～”寻竹敷衍地应声。 那妇人嗔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六人，热情道，“近晌午了，来者是客，各位今日不妨留下用些饭？” “那就麻烦了。”温知许笑着说。 妇人摆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她随后看着温知许问：“您是张公子吧？您府中一向是从我家买酒来着。” 温知许表情僵了一瞬，略一反应，便道，“是啊，众所周知壹品竹的酒好嘛。” 第86章 前尘幻梦(28) 待他说完，那妇人又问，“张公子喝着如何？” 温知许道：“好，非常好。” 妇人笑了起来，“那便好，我去后厨给几位叫些菜，稍等片刻。” 温知许点头应下。 见她走后，摸了摸头上的汗，对着面前几人道：“这胡说八道也是个难事，还是得黎师妹来。” 寻竹走过来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开口问道，“黎师妹是谁？” “黎师妹啊……”温知许边说边拉过来了一个板凳，拍了拍示意寻竹坐在他身边。 然而寻竹拉着那个板凳走到了云闲身边，挪着屁股坐了上去。 然而他还是看着温知许，嘴里嚼着糖葫芦等着他继续说。 温知许手肘撑在桌子上，眼珠一转，道：“黎师妹就是黎师妹啊，她会让风带着花瓣跳舞哦。” “真的吗？”寻竹歪头。 “当然是真的，”清衍故意吓他，“不过，要是你指她鼻子，她肯定会打你屁股的。” 寻竹撇了撇嘴。 元湘看笑了，托着腮问他，“你不信呐？那你问她。” 寻竹顺着元湘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李溱溱挑眉，点了下头，“脾气是挺大的。” 闻言，寻竹眼珠转了转，他偏头去看云闲，忽闪忽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像是等着他开口。 云闲想了想，只道：“或许。” 寻竹又问：“那她好看吗？” 此话一出，清芷和清衍朝着云闲看去，带的其他几个人也一同将视线移过来。 在他们的视线中，云闲垂下眼眸，似乎回忆了下，然后他笑着抬眸去看寻竹，“好看的。” 寻竹点点头，“那便没事了，好看的人都有点脾气的嘛。” 笑嘻嘻地元湘一脸赞同，“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其他几人也都笑起来，只有寻竹不解地看着他们。 清芷笑着笑着缓缓看了一圈众人，心下有些怔松。 这一个个的幻境倒是让他们看到了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不同寻常又有迹可循的一面。 因缘际会，不可捉摸，他们的羁绊似乎更加紧密了。 …… “我？”寻竹站在桌子上，手拿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一脸傲然，“我要当大英雄，惩恶扬善！” “嚯！”温知许配合的露出惊讶，给他鼓了鼓掌，“志向不错。” 寻竹小脑一抬，笑意明显藏不住，“哼。” 元湘翘着二郎腿，稍稍退远，仰着头看着这臭屁的小孩，实在难以将他和后来的寻竹联系上。 此时清衍坐在她身边，凑过来跟她讲话，“想不到寻竹原来是这样的性子吗？” 可不是想不到吗。 这一会儿的功夫，寻竹就没闲下来，吃着吃着糖葫芦就开始背着手在大堂中巡视，学着他父亲平时的样子，故作老成。 一会儿又跑出去找了跟长长的木棍，说那是他精挑细选好久的武器。 没一会儿又跑到厨房催着饭，被他母亲给轰了出来。 现在，又爬到了桌上，举着那根木棍，虎虎生威的舞着。 清芷一个后仰躲过寻竹没个轻重的一棍，李溱溱却差点没防备的被打中，立刻瞪了一眼清芷。 幸好隔着好几个人，没吵起来。 “明辰！”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瞬间就让寻竹老实下来，灰溜溜的从桌子上翻下来，躲到了几人身后。 “一会儿没看着，又上桌了，再过一会儿，是不是要上房啊？！”寻竹母亲指着他，要绕过来捉他，他便绕着圈朝另一边跑。 最后，他的母亲停了下来，隔空点了点他，转而舒了一口气，将手中提着的酒壶放了下来。 她对桌前的几人道：“菜这就好了，各位久等。” “客气了。”李溱溱接过她递的酒碗。 温知许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又想起不应该表现的太惊喜，便笑着道：“真是不错，越品越醇。” 寻竹母亲笑了笑，道：“这是家中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与寻常的酒酿制的方法不太一样。” 他们如今坐着的是内堂，也就是寻竹一家平日住的地方，前面就是卖酒的“壹品竹”。 清芷听着外面说话声不断，道：“不愧是最大的酒坊，来买酒的人每日都这么多吗？” 寻竹母亲看了眼外面，道：“也不全是，只是快到追月节了，家家户户都会添置些新酒，人也就多了。” 寻竹从桌边冒出头，脆声道：“我喜欢追月节，阿娘，到时我可以出去看灯会吗？” 寻竹母亲瞥了他一眼，“看你这几日乖不乖咯。” “我很乖的。”寻竹忙道。 寻竹母亲笑了声，身后就有一男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寻竹长的更像他，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他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桌边，将一盘一盘的菜拿到了桌上，始终带着一脸的笑意。 “屋里还有吗？”寻竹母亲问他。 “有呢，”他回道，一把拉住想要去里间端菜的妻子，把她按在了桌边凳子上，“我去吧。” 寻竹母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笑着道：“好。” 清衍道：“您夫妇感情真好。” 闻言，对面的女子笑了下，露出了些幸福的神态，却道：“好是好，平日也经常会有些争吵。” 元湘道：“吵吵闹闹也很幸福的啊。” 寻竹母亲看着她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菜齐了。”寻竹父亲又端了一大托盘盛着菜的盘子。 桌上顿时被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摆满，酒香与菜香混杂，诱人的很。 寻竹父亲端起一碗酒，举到桌子上方，道：“各位在此相聚，也是缘分，今日不必拘束，尽兴便好。” “好。”温知许等人一齐站起身，酒碗伸出去，碰在一起。 云闲同样跟着起身，端着酒碗，听着那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碗中的酒水微晃，漾开波纹。 有一道比瓷碗相撞更为清脆鲜活的嗓音响起，“还有我呢！” 众人低头看去，就见寻竹踮着脚伸着他手中独属于他的甜水竹筒，也想要碰杯。 众人失笑，云闲直接伸手，轻松的将他提了起来，放在了凳子上。 寻竹站稳，一手盛着桌子，另一只手举着竹筒，终于如愿与众人杯碗相碰。 第87章 前尘幻梦(29) 翌日。 当众人再次来找寻竹之时，却见他一脸闷闷不乐地蹲坐在“壹品竹”门前。 因着时辰尚早，来打酒的人并不是很多。 寻竹抬头看过去，就见到了熟悉的几个人。 他道：“你们又来了啊……” 温知许和清衍分别坐在他身侧，搭着他瘦弱的小肩膀，问他，“怎么了这是？” 寻竹张了张嘴，一脸落寞。 他起身带着几个人轻车熟路的穿过“壹品竹”，走到了众人昨夜坐的那桌前。 他坐到凳子上，托着下巴，又叹了口气。 李溱溱落座，道：“你到底怎么了？” 元湘也道：“说说呗。” “是啊，”温知许拍了拍寻竹的肩膀，“小……明辰。” 寻竹看了一眼他，缓缓道：“我那日，逮住了几个偷人钱袋子的小贼……” 他一说，众人立刻想起了刚过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寻竹继续道：“我戳穿了他们，他们的钱全被人拿回去了，所以没钱给他们的木匠爷爷看病了。” “昨晚我听阿娘说，那个木匠爷爷去世了。” 众人一怔，全都看向寻竹。 寻竹低着头，揪着手指，闷闷的说，“我做错了吗？” 清芷问他，“你觉得呢？” 闻言，寻竹抬起头，抿了抿唇，面上有些迟疑，眼中却没有不确定，他道：“我没错，阿娘也说我做的没错。” 清衍道：“那你怎么还要问呢？” 寻竹又低落下去，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胸口有些闷闷的。” “没了木匠爷爷，小河他们肯定很伤心。” 李溱溱不解，“你跟他们不是不熟吗？” 寻竹抿着唇，点了下头。 云闲道：“你做的没错，你也帮助他们了不是吗？” 想起他将自己攒了好久的银钱全给了小河，寻竹抬起头，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元湘学着他托着下巴，说，“我们那天看到了呀。” 原来是这样，寻竹点了点头，“哦。” 寻竹一直闷闷不乐的，众人待了一会儿，也没开解得了他，便先离开，让他自己想一想了。 不过，他们也没走远，分别在“壹品竹”不远处的茶摊和面摊等地落座。 没过多久，他们就见一个小男孩来到了“壹品竹”门口，他张望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云闲拿着茶杯，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清衍和元湘。 他面前的二人一时怔了下，很快清衍反应过来，拉着元湘就朝着“壹品竹”走了过去。 温知许走过来，问云闲，“师叔，他们干什么去了？” “听墙角呗。”李溱溱倚在一旁。 不远处的清芷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去吃她面前那碗面了。 过了一会儿，寻竹带着小河率先走了出来，两个小孩直奔街南而去。 清衍和元湘落后他们几步出来，一出来就走到茶摊。 清芷此时将那碗面吃完，留下了几个铜板，随后起身也走了过来。 只听元湘道：“那木匠的死有蹊跷，我们快跟上。” 清衍多说了几句，“小河说，木匠是死在外面的，是被人殴打致死的，有人看见他和县令的侄子起过口角。” 云闲问道：“没了？” “还有，”元湘道，“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实，但是那周围的邻居却都闭口不言。” 李溱溱蹙眉，“那他找寻竹做什么？”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追着寻竹二人，朝着木匠家赶过去。 清芷道：“他们一群孤儿，无权无势，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会帮他们的，恐怕只有曾经对他们施以援手的寻竹了。” “他们可以去衙门啊，”温知许说，“县令的侄子难道打死了人也没事吗？” 清芷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清衍道，“这可说不准。” 李溱溱皱眉，“小小县令，还敢一手遮天？” 没人回答，一路无言，众人赶到时，寻竹和小河等人正和一名带着四五个小厮护卫的少年对峙。 看样子，他们对面那名少年就是县令侄子了，他此时正一脸无畏，也不拿正眼看寻竹。 而寻竹气势汹汹地挡在小河一众孤儿的身前，明明身形比小河还要矮上一截，气势却不弱。 寻竹瞪着那少年，道：“是你让人打死了木匠爷爷？” “我是让人打了他，”那少年嚣张地笑了下，“那又怎么样？” “你承认了？！”小河眼眶通红，上前一步怒视着他。 “诶？”那少年摊了下手，“搞清楚，我只是说打了他，又没说是我打死了他。” 说完，他又道，“再说，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冲撞了本少爷。” “呸，”寻竹生气了，“就因为冲撞了你，你就把人打死了？简直是目无法纪！” “目无法纪？”那少年重复了一句，随后上前几步，俯视着寻竹，在他身前道，“在这里，我们梁家就是法纪。” “你！”寻竹一把推开他，“这么嚣张，小心闪了舌头。” 少年轻笑一声，“谁不知道你啊，明辰，城中最大酒坊的少东家，你不嚣张啊？” 他说着弹了下被寻竹推过的地方，不经意的说，“我嚣张是有底气，你有什么，那家小酒馆吗？我闪了舌头事小，倒是你，引火烧身是大啊。” 说完，他脸上的笑淡下来，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一群小孩，道：“敢言语冒犯本少爷，阿童，打。” 话音落下，少年身后顿时有个小厮站出来，带着剩下的四个小厮一起朝着寻竹等人挥去了拳头。 倒地还是小孩，被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围住，寻竹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但他反应很快，拉着小河躲过了第一下拳头，下一刻，就有几个熟悉的人影挡在了他们身前。 寻竹眼神一亮，惊喜的看着那几人，“是你们！” 温知许一下控制住一个小厮，顺便回头朝他眨了下眼，“厉不厉害？” “厉害。”寻竹眼睛亮亮的，这下倒是忘了温知许抢他糖葫芦的仇。 “诶，”元湘抱着双臂，站在一群小孩身前，朝后指向那个少年，对寻竹道，“叫声姐姐，我替你打他。” 第88章 前尘幻梦(30) 寻竹一声“姐姐”都要喊出来了，结果那少年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招呼着那些小厮跑了。 边跑还边放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元湘没能如愿听到寻竹喊她，遗憾的看了眼那少年落荒而逃的少年。 “姐姐。” 一声清脆稚嫩的嗓音意外的传入元湘的耳朵，她顿时意外地回头。 寻竹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看着元湘伸出了小手指，“说好了，下次你一定要帮我揍他啊。” “好呀好呀。”元湘乐颠颠地跑过去和他勾了下手指。 清芷看着他们，有些担忧的垂下眸。 街上灯火阑珊，身穿圆领红袍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蓦地他回身看向身后。 他道，“你们快点呀！” 在他身后，跟着一行六人，听他出声，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寻竹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东看一会儿，西停一会儿，跑来跑去。 温知许叹了一声，“少年人的精力真是旺盛啊，”说完他摸着下巴，又道，“这点倒是没变。” 清芷看着前方那个无忧无虑地背影，心下始终有些忧虑，“若那县令果真向着他侄子，只手遮天，那寻竹怕是真的会，引火烧身。” 此话一出，众人都默然，他们也知道，但他们只是看客。 回到“壹品竹”后，清芷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寻竹进去。 她听着寻竹眉飞色舞地跟他母亲讲今天的事，他母亲始终笑着，耐心地听着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寻竹的兴致淡了下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他母亲便摸了摸他的头，“进屋去睡觉吧，娘一会儿去陪你。” “好。”寻竹应了一声，就走进了里间。 清芷此时上前，道：“这下算是得罪那县令了，这可不是好事。” 寻竹母亲抬起头，眼中此时才露出些许忧虑出来，不过她还是弯了下唇。 她道：“我儿子善良、仗义，是好事，他没错。” “多谢姑娘提醒，我们会准备退路的。” 清芷看她似乎有了成算，便点了下头，转身告辞。 一出门就见其他五人站在门口等着她，清芷加快脚步，很快走到了他们身前。 清衍见她走过来，垂眸看向她，目露询问。 清衍缓缓摇了摇头，后头又看了眼“壹品竹”。 温知许道：“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本就是幻境。”元湘轻声说。 云闲闻言，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一个方向，道：“走吧。” 李溱溱问：“我们去哪儿？” 其他人立即跟上，六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交谈声渐渐模糊不清。 在他们走后不久，有一行人从街角小巷中走出，目露狠戾地看向“壹品竹”。 有一个为首的人抬起手挥了一下，他身后的人便立即朝着眼前那座酒坊四散跑去。 那个为首的人借着遮挡跑到了酒坊的左侧方，已经有人摆好了易燃物，他从袖子中掏了掏，拿出了几枚早就准备好的火石。 正欲动手，忽然他身后一阵风声响起，有一个人迅速落到了他身侧，下一秒，颈间一痛，他立即失去了意识。 待他软软地倒下身，他身后那人立即看向他的手下，身形在夜色下如鬼魅般。 没一会儿，他的脚下就躺了好几个人，转角有脚步声靠近，他理了理衣襟，从容的迈步。 在转角与那人四目相顾，并非是那些行迹不轨之徒，而是一名温柔浅笑的女子。 二人眼中映着对方的模样，缓缓笑了起来。 忽而身侧的窗户被人推开，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钻了出来，随即一道稚嫩的不应该在此时响起的嗓音传来，“爹，娘，你们好厉害呀！” 夫妻二人顿时扶额。 女子低声质问，“不是说他睡了吗？” 男子无奈，“是睡了呀。” 下一刻，寻竹的衣领被自家娘亲揪住，她翻身进屋，拎着寻竹往寝屋走。 剩下的老父亲只能叉腰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残局。 远处。 六道身影各自隐藏着，待那忙碌的男子进屋，这才低低交谈起来。 李溱溱叹道，“这对夫妻，深藏不露啊！” “啧，”温知许背过身，倚着身侧的清衍道，“厉害。” 清芷看向云闲道，“师叔，这是县令的人吗？” “或许吧。”云闲开口。 虽然云闲这么说，但是看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八成就是县衙的人了。 清芷皱眉。 她没想到那县令动作这么快这么荒唐，要不是云闲带着他们绕了一圈又折返回来，还看不见这些人。 元湘摸着下巴，道：“就这么解决了，那寻竹之后变成那样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解决？”清衍抿唇，“这可说不准。” 那县令一次下黑手不成，未必就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第二天天一亮，就有人跑到了“壹品竹”门口，哭天抢地。 那些人为首的是一对老夫妻，二人身前扶着一个抱着肚子打滚的男子。 那男子口中一直“哎哟，哎哟”地叫着。 老夫妻就一脸心疼的擦着眼泪，控诉酒坊的酒喝坏了人。 温知许抱着胳膊，道：“演的挺好。” 元湘也道：“这中气十足的，像是喝坏了？” 李溱溱一脸鄙夷，忽然被人撞了下。 她一侧头就见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有一个身形又矮又胖身着官服的男子带着一对衙役走了过来。 人群已经让开，清芷给清衍了一个眼神，让他将无动于衷站在路中央的李溱溱拉过来。 那穿着官服的男子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边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对夫妻身前。 寻竹父母闻讯也走了出来。 那对老夫妻已经跪在了官服男子身前，哭喊着，“请武大人给我们做主呀，我儿喝了他家的酒，现下腹痛难忍啊！” 寻竹父母叮嘱了寻竹一声便走了出来，寻竹母亲道，“腹痛难忍就去找医师啊。” 那武大人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寻竹的父亲朝他作了一揖，道：“武大人，我们已经派人去寻医师了，待医师一到，定会水落石出的。” 第89章 前尘幻梦(31) 武霖看着他，抚了抚胡子，“何必这么麻烦，子钰医术高明，县衙人人皆知，让他看一下便知。” 他说完，就有一身着布衣长袍的青年人走上前，朝着武霖和寻竹父亲点了下头，就走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子。 子钰伸手摆正那名男子的手腕，将手指搭了上去。 寻竹父亲看着，神色平静，但眉宇间还是显露出了一丝凝重，他抬头对上了自己妻子的视线。 寻竹母亲趁人不注意，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 然而，武霖忽然出声，“明夫人，这是去做什么？” 寻竹母亲顿了下，回身行了一礼，笑着道，“眼下这场面，吓到了小儿，民妇去安抚一下。” 武霖视线越过她，看了眼站在酒坊门前的寻竹，意味深长道：“令郎看着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啊。” 寻竹母亲未言，但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武霖忽然后背感到一阵发凉，鬼使神差地就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吧。 见状，寻竹母亲便笑了一下，转身回了“壹品竹”门前，带着寻竹朝里间走去。 武霖看着他们的背影，叫来了一个衙役，“盯着他们。” 那人低声应下，“是。” 这时，子钰收回了给那人把脉的手指，站起了身，“观此人脉象与症状，确实为吃坏东西所致。” 寻竹父亲眉头压低，转身对武霖道：“大人，光凭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武霖扯了下唇，“那就都带回去，细查。” 他说着，看向身前的人，“还劳烦明掌柜和家眷走这一趟。” 明述没动，道：“我陪大人走这一趟便是，妻儿胆小，怕是会害怕。” “明掌柜倒是爱惜嫁人，”武霖眸光一转，又道：“那更得一起了，总不好叫你们分离啊。” 说完，他面上的笑消失，不再给明述说话的机会，“带走！” 明述转头看向“壹品竹”，他的妻子姜千慕牵着儿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衙役。 待他们走近，明述握住了姜千慕的手，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身后便传来催促声。 “壹品竹”门前被吸引来看热闹的人有人跟着一起走了，有人散了，只剩下六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们看着衙役之中那三个身影，也抬步跟了上去。 …… 衙门。 阴暗的牢房中，明述一家看着衙役落下锁扣，抬头看着门外那身着官服的武霖。 明述神色微冷，道：“大人不审案，就直接将我们关入牢房，这是何道理？” 武霖敷衍地说，“岑大人有事，这几日不在，还委屈明掌柜一家在此处等上一等。”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带着衙役走了出去。 寻竹抬头看了看父母，皱眉道：“他这人怎么这样，是非不分，胡乱抓人！” 明述闻言，低头看向寻竹，笑着把他抱了起来，“因为他是坏人啊。” “爹不能教训他吗？” “能是能，可是他有权，只能暗中教训。” 刚说完，明述就被姜千慕锤了一下。 “想要惩恶扬善不能只靠武力，”姜千慕转而看向他怀中的寻竹，道：“官有好官，也有坏官，对付他们，要搜集其贪污暴行，向其上司上表状书，不过自然也讲究方法。” 寻竹听得云里雾里，思绪一下就被另一边争吵声吸引了过去。 明述抱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铁栏杆前，寻竹好奇的去看外面。 只见两名衙役各自推着一个人进来，朝他们这边的牢房走近。 “哎呀，粗鲁！”有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 随后，寻竹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被推了过来。 温知许皱着眉，挡了下那衙役再次推过来的手，警告他，“再推生气了昂。” 一旁的元湘探头看了看明家三口，随后一指他们对面的牢房，对身后的衙役道：“就这个吧。” 那两名衙役怪异地瞅了他们两眼，还是打开了那间牢房。 温知许和元湘便像是巡视一般，镇定自若的走了进去，末了还催促他们，“你们走吧。” 那两名衙役互相看了眼，才反应过来，满脸莫名其妙，“都老实点！” 说完，两人锁好牢门，便走了。 温知许四下看了眼，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对面的姜千慕开口，“两位，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元湘直接道：“打架斗殴。” 姜千慕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还一脸自豪的样子，转而又看向了温知许。 温知许一副默认的样子，在她看过来时，还笑了一下。 这下，姜千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他们也不像那样的人，她转头看向明述。 明述倒是不想刨根问底，管他是真是假，看寻竹想跟他们说话，索性就把寻竹放了下来，他则拉着姜千慕朝牢房后面走去。 寻竹站在原地，没管自家父母在干什么，只看着对面的两人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温知许伸手支在元湘头上，朝着寻竹笑道，“没打架，进来陪你玩啊。” “啊。”寻竹完全没想到，都呆了一下。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声响，一阵脚步声快步走近。 看清来人，原来是那岑县令的侄子，趾高气扬地走到寻竹面前。 “怎么样？”他玩味地看着寻竹，“还嚣张吗？” 寻竹却没回他，而是好奇地看着他的脸，那原先光洁平整已经变得鼻青脸肿，活像是被人揍了一样。 他余光看到那少年背后有人影晃动了下，视线偏移，就见元湘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寻竹顿时明白了，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是她打的，她完成了他们的约定。 欣喜之余，寻竹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人，故意问道：“你是谁啊？” 他对面的岑宁礼一愣，随后想起自己脸上的伤，一阵火气翻涌，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说呢？” “是你啊，”寻竹恍然，仿佛刚刚认出来，憋着笑，“怎么变成猪头啦！” 岑宁礼一巴掌拍在铁栏杆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寻竹，“你才是猪头！” 第90章 前尘幻梦(32) 岑宁礼这一下，把明家夫妇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看了眼寻竹，也没上前，只是观望着。 寻竹撇了撇嘴，看着他，“诶，你来干什么啊，猪头？” “你！”岑宁礼指着他的手指都气得发颤，“你就嘴上厉害吧，等着看吧，你们出不去了！” 温知许出声，“你这小孩，你一句话他们就出不去啦？” 岑宁礼一脸怒意未消，“你又是谁？” 温知许道：“你猜啊。” “莫名其妙。”岑宁礼甩袖，不料这袖子不听话，直接回弹到了他的脸上，疼得他直呲牙。 立时，几道轻笑声响起，明明不加掩饰却又及时止住。 岑宁礼耀武扬威没成，反而被看了笑话，憋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几人一眼，便大步离去了。 他走之后，寻竹立即看向元湘，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喜，“是你干的？” “那可不。”元湘一抬下巴。 她眸光转了转，道：“说话算话吧，你以后跟我亲近些。” 她指的以后，是他们离开幻境后，此时的寻竹还不知道，有些疑惑的歪着头，但是他还是应下，“好。” “儿子。” 身后传来明述的的叫声，寻竹回头，就见父母站在牢房墙壁前，上方的窗户已经被人打了开。 明述正朝他招手，姜千慕按着他的肩膀借力，率先跳上了窗户。 寻竹走过去，就被明述举了起来，交到了姜千慕的手中。 随后，明述转过身，看着对面的温知许和元湘，“两位……” “不用管我们，”温知许率先开口，“我们明日就出去了。” 明述闻言，作了一揖，笑着道：“那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墙上的寻竹跨坐在窗户上，窗户爱矮小，他只能弯着腰。 此时，他也学着明述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温知许和元湘同时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下一瞬，寻竹就被人接了下去，明述也迅速从窗户离开。 牢房中只剩下温知许和元湘，四目相对，叹了口气。 温知许道：“小元湘，看来只能将就一晚了。” 元湘挑眉，“我倒没事，你这个洁癖怪怎么办？” 温知许扫了一眼牢房内部，正色道，“站立入定，也不是不行。” “你加油。”元湘拍了拍他，转身在铺好的干草上躺了下来。 温知许当真就这么站了一晚，然而到了第二天，还是没人来给他们开门。 他有些忍不住，朝外喊了几声，毫无动静。 元湘倒是被他喊醒了，看着他明显疲惫下来，支起身，笑他，“撑不住啦？” “是这身体的原因。”温知许有气无力的说。 元湘站起身，看了眼从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有些疑惑道：“不应该啊……” 按理说，早该有人来放他们出去的啊，昨日不是说好就关一晚的嘛…… 忽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温知许顿时眼神一亮，同元湘一齐走到了牢门前。 然而，那脚步声渐近，出现的人却令他们惊讶了一下。 温知许疑惑，“衍师弟？怎么是你？” 元湘眼珠转了转，问清衍，“什么情况？” 清衍拿着一串钥匙将两人放出来，拉着他们直接走出去。 正当温知许二人还要问的时候，他一指牢房外，让他们自己看。 一看之下，二人都愣住了。 只见，外面不管是正在走路的衙役，还是刚刚开门的官员，全都僵在了原地，半点不动弹。 温知许和元湘对视了下，眼中都有着疑惑。 清衍领着他们往外走，一边说道：“师叔说可能是寻竹已经走远，所以这里的幻境没了主人公，就停住了。” “走远？”温知许挑眉，“能知道去哪了吗？” “知道。”清衍点了点头，一路领着二人快步出城，沿着云闲等人留下的记号追赶过去。 直到天色渐晚，三人才赶上其他人。 此时，云闲等人正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下方的茶铺。 三人小心靠近，在他们身旁停下。 云闲回头看了眼，忽然顿了一下，他垂下眼，道了一声，“快结束了。” “啊。”元湘惊讶，转头就见其他人也有些意外。 然而没一会儿，他们仿佛也都感应到了什么，元湘若有所思，不经意间动了一下，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限制她的阻力。 这阻力来的莫名且不可抗拒，她似乎知道他们怎么判断出来得了。 六人在这个山坡待到了夜深，茶铺里亮起的灯火在某一刻熄灭，有三个人影走了出来。 两大一小，正是明家三口。 寻竹被明述背着，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那夫妇二人步履从容，踏着夜色，走在山间小路之上。 隐隐有婉转的小调传入六人耳中，是姜千慕在哄着睡不安稳的寻竹。 六人远远跟着他们，因着夫妇二人武功不错，故而没有太靠近。 只见，那温馨的三人在黑夜中，漫步前行，一人背着一个包袱，更像是出游。 他们走过山路，踏过小溪，走到了一片竹林前，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他们转过身，手中的长剑出了鞘，寒光闪过，只听姜千慕扬声道：“阁下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话音落下，周遭一阵寂静，温知许几乎以为她说的是他们，一个抬眸，他与李溱溱对上了视线。 很明显，李溱溱也这么认为，她刚要动作，就被云闲抬手拦了下来。 随着一阵清风吹过竹叶，有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落地无声。 那人黑衣黑发，脸上束着黑巾，在云闲等人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劲瘦的身形。 云闲轻轻抬步，绕到了离他们更近一点的位置，其他人依次跟上，竭力放轻步子，抵抗着阻力。 自从那黑衣人出现开始，空气就陷入了沉默，当云闲他们能够听到声音时，就听那黑衣人开口。 “明述，暗影阁容不下叛徒。” 对面的明述没有开口，察觉到背上的身影动了动，醒了过来，他叹了口气。 醒的真不巧。 他将寻竹放下来，交给姜千慕，直起身看向那个黑衣人。 第91章 前尘幻梦(33) “我知道。” 明述平静地开口，手中长剑慢慢拔出。 对面的黑衣人见状，便明白了他的选择。 他冷漠的声线响起，带着最后的提醒，“你打不过我的。” 明述笑了，“尽力一试。” 闻言，黑衣人周身气势陡转，变得冰冷而锋利，他动作极快，手伸向背后，只一瞬间，手中就多了一把宽刃短刀。 两人身边的风仿佛都静止了，某一刻，两人同时一动。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短短时间，两人已经过上了数招，招招带着极致的杀意。 他们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然而招式却大相径庭，两两相撞，一时分不出高下。 然而，只是一时，很快，黑衣人手中刀刃一转，攻势开始变得快速而迅猛，仿佛结束了试探。 明述依然能接下他的招数，但他心中清楚，他已经落了下风，过不了多少招，他就会败。 他朝着后放，最后喊了一声，“姜千慕，走吧。” 尾声带着释然与叹息，包含的不舍被姜千慕听在耳中，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做出动作，起码先把寻竹送走。 此时寻竹已经醒了，他的注意力全被打斗的两人吸引，他看不出这是生死之战，只觉得那种氛围无端的让人发慌。 他被母亲抱起，下一刻就要朝着远方走去，“娘……” 忽然，寻竹眼睛瞪大，看到的一幕让他惊慌无比，“爹！” 听到他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姜千慕身形一下顿住，身后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她没有听到明述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那夹在风中划破衣料和皮肉的声音，让她脚下仿佛生了根。 怀中的寻竹不断挣扎，她恍惚的那一瞬就被他挣脱了下去，她急忙伸手拉住寻竹，自己也回身看去。 只见，明述的后背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黑夜中看不分明，但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告诉她，他在流血。 姜千慕眼神一厉，在抬眸的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那一边，明述败了下来，他被击退数步，又被一人拦腰接下。 他抬眸去看她，轻轻叹了声，“不走？” 姜千慕道：“不走。” 明述看向扑过来的寻竹，低声道：“儿子怎么办？” 寻竹听他这话，抬起头，脸上糊了一脸的泪，他摸了一把，道：“我也不走！” 黑衣人站在原地，看着对面那一家三口，他扯了扯唇，道：“你们夫妇倒是谨慎，这么多年阁中都无人发现你们，不过……” 他的刀尖指了指寻竹，道：“怎么养的儿子这么张扬，我能找到你们，还多亏了他。” 寻竹猛然抬头，仿若当头一棒，“你……你说什么？！” 明述一瞬握紧了寻竹的手，将他往身后拉了拉，看着那黑衣人目露警告，“我儿子，张扬些挺好。” 黑衣人发出了一声轻笑，面巾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露出的那双眼睛也无法窥探他真实的情绪。 寻竹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眼睛记在心里。 明述动了动，对着黑衣人道：“抓住我的悬赏是什么？” 黑衣人眼中头一次露出了些不一样的神色，饶有兴趣道：“阁主之位。” 明述低笑一声，“给我点时间。” 黑衣人后退一步，应允了。 见状，明述转过身，面对着他相伴半生的妻子与他们的儿子。 他看着姜千慕，道：“我要死了。” 姜千慕没什么过激的情绪，她淡然又坚定，“我会陪你的。” 明述张口欲言，最后在他熟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之下，还是闭上了嘴。 他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唇瓣缓缓印上了面前人的眉心，那是他心之所向。 在他退开之后，姜千慕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踮脚倾身，在明述配合的弯下腰时，唇瓣相碰，带着无边的眷恋，却也转瞬即逝。 二人同时低头，在寻竹身前蹲下身，将那个小身影拥了过来。 明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的泪，“儿子，以后你就是孤儿了……” 一句话，让寻竹再次崩溃。 姜千慕杵了一下明述，让他好好说。 “明辰，”明述握着寻竹的肩膀，少有的连名带姓的叫他，“不要让仇恨占据你的全部，不管你是执意要报仇，还是选择放下，爹都希望你能随性而活。”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很抱歉。” 寻竹抽噎着，眼前被泪水模糊，“爹……” 明述垂眸，将身侧的包袱全都塞到寻竹手中，“留个纪念，爹早知道有这一天，给你写了不少信呢。” 寻竹抱着包袱的手指渐渐收紧，面上有一瞬，伤心与难过更甚，眼神中的隐痛不像是他此时能表露的。 姜千慕温柔地伸手覆上他的脸颊，目光中带了些难以隐藏的不舍，“儿子，原谅娘选择随你父亲而去，这对你来说确实残忍了些……” 她说着停了下来，压制住嗓中的哽咽，最后只是倾身紧紧抱了他一下。 她的手抚上寻竹的脖颈，轻声道：“睡一觉吧小辰，睡醒了，康叔就回来接你的。” 话音落，寻竹感到脖颈传来一道力道，瞬间晕了过去。 然而，年轻的身体睡去，却有经历岁月之后的魂魄醒来。 多年后的寻竹被困在曾经的身体中，听着他不曾听过的、刺痛人心的声音。 见明述和姜千慕站起身，黑衣人缓缓迈步靠近，看着夫妇二人，对姜千慕道：“我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明述耸了耸肩，看向姜千慕。 姜千慕垂着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微哑，“我知道，我不跟他一起死。” 黑衣人闻言，惊讶地挑起眉。 只听那微哑的声音继续道：“我会跟你一起回去，然后带他离开。” 原来如此。 黑衣人点了点头，“暗影阁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姜千慕道：“我可以，若有可能，我会杀你，给他报仇。” “这肯定是没可能的。”黑衣人不假思索。 他说完，看向明述，手中的刀缓缓抬起。 “诶，”明述对他说，“商量个事，别砍我头啊。” 第92章 前尘幻梦(34) 别砍头？ 黑衣人顿住，“你要我抗一整具尸体回去？” “阁主都是你的了，”明述理所当然道，“抗具尸体怎么了。” 黑衣人勉强道：“行吧。” 明述：“还有……” “还有？”黑衣人满头黑线。 明述握了下姜千慕的手，道：“别为难她。” 黑衣人眼神都透露出了无语，他点头，还是应了下来，“可以，但是杀我不行。” 明述正色，朝他作了一揖，随后用手将姜千慕转了个身，离远了几步，站直身体。 刀尖贯穿入腹的声音响起，明述将唇边细碎的痛哼咽下，缓缓倒了下去。 在他倒在地上之前，姜千慕迅速回身接住了他，看着他身前大片的血迹，心中早已痛苦万分，然而她面上却极端平静。 姜千慕抬起袖子，缓缓将他嘴角的鲜血拭去，俯下身，贴了一下那失去血色的唇瓣。 一滴泪还是话落，滴在了明述脸上，姜千慕轻声道：“等等我，过不了多久，我就来陪你。” 明述抬起手将她脸边的泪痕擦掉，笑着应道：“好。” “下辈子你还是我的。” “好。” “你……”不要死好不好…… 姜千慕抱住明述，感受着他逐渐变得微弱的呼吸声。 明述声音极轻，在姜千慕耳边道：“怎么……不说了，你不说我说。” 姜千慕凝神听他虚弱着絮絮叨叨，想起身看看他，又害怕错过他的话。 “得妻千慕，述之幸也。细数过往，如梦似幻，吾心甚慰，亦甚忧虑。此番，尘埃落定，唯有两憾事，一为未与妻携手白头，二为未见爱子成人成礼。” “夫人……来世再见，必惜之爱之……” 话到最后，已然只剩气音，姜千慕听着，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随着明述的手失力朝着地上砸去，姜千慕的心脏仿佛先一步被砸中，力道之重，锥心刺骨。 她伸手，迅速握住了明述的手掌，贪恋地攥着那一点余温。 随着云闲等人缓缓靠近，他们仿佛被定住，四周的画面被定格，云闲等人缓缓朝着不远处的寻竹望去。 有一道神魂，强硬的突破这方幻境的禁锢，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他们所熟知的，成年之后的黑衣少年突破肉身的禁锢，从地上坐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周遭的幻境开始褪色，从远处开始溃散。 在最后，云闲只看到他满脸泪痕快步走到了明述和姜千慕身前，倾身环住了那二人。 熟悉的黑暗席卷众人，也破灭了少年短暂的回忆。 一切归于黑暗，归于现实。 …… 与先前几次不同的是，众人在黑暗中良久，也并未去到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幻境。 他们之中还缺少最后一个人，沈镜黎。 云闲手中缓缓蓄力，忍着痛楚，于手中燃起了一点灵力。 靠着那灵力的光亮，他环视了下周身的黑暗。 如出一辙…… 无法辨明来路，也无法窥探去处。 云闲将眼睛闭上，静心去感受，片刻之后，他睁开眼，靠着那莫名的指引，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黑暗之中，他并不能分清走了多远，又走了多久，然而他像是不会疲倦般，不断向前。 再迈出平平无奇的一步之后，大片的光亮瞬间将他席卷。 等待着骤亮之后，视线恢复清明，他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子。 这双眼眸，波光流转，总似含情，属于那张灿若桃李的面容，属于沈镜黎。 他们此时离得很近，几乎呼吸相闻，使得云闲有一瞬间的怔然。 在他眼中，那双眼盯着他，渐渐远去。 此时他才看到，沈镜黎侧面的颈间有着一道血痕，只着中衣，神色冷然。 她的面容还带着稚嫩，眼底带着掩藏的很好的疏离与傲气，倒是与他记忆中见她的第一面渐渐重叠。 云闲看着她缓缓后退，最后站直身体，目光冷冷地盯住他。 她道：“谁派你来的？” 云闲只是看着她，并没有打算开口，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沈镜黎似乎被人刺杀，而她疑似就是杀她的人。 此时，他正被绑在架子上，手脚动弹不得。 这情况可不妙，他能说什么？ 然而，不受控制般，他这具身体自己开口，“没有人。” 云闲着实惊讶了一番，尝试控制这具身体，确实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不知为何，在沈镜黎的幻境中，他似乎只能借助这具身体去看，去听，去感受。 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对面的沈镜黎闻言，微不可查地顿了下，下一瞬，她勾了勾唇，一双纤长的手缓缓握住一支烙铁的手柄。 烙铁已经烧的通红，在靠近时，带起一阵热浪。 沈镜黎毫不犹豫的将烙铁贴在了对面那人的身前，带起一阵“呲呲”的声音。 云闲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有些惊讶。 这么狠…… 随着血肉灼烧的味道散开，云闲自己都觉得难闻，然而沈镜黎面色半点未变。 过了一会儿，她从容的退后，将烙铁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了一个木盒。 她的手指染着丹蔻，衬得更为白皙，此刻翘着小手指伸进那雕花的梨木盒，动作轻柔又矜贵。 她这样子，让人觉得她此刻不是在审犯人，而是世家小姐在悠闲的……喂鱼？ 云闲想了想，这个词或许听准确的，毕竟此时沈镜黎就用捏鱼食的手法，捏着那木盒中的东西，撒了过来。 青雨一慌，瞬间转身朝外跑去，刚跑到玲珑阁门口就见到了沈相和惠娘。 青雨眼泪一下掉下来。 “相爷，惠娘，小姐不见了！” 惠娘惊了一下，急急问道：“怎么会不见？” 身边一阵风起，就见沈相大步走向楼上，惠娘赶紧跟上。 三楼，金风玉露的门敞开着。 匆匆赶来的二人只见屋内地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去找！”沈相一挥衣袖，吩咐跟来的亲卫。 一向儒雅的脸上没了以往的从容，露出罕见的急切与慌乱。 亲卫见状匆忙领命而去。 第93章 前尘幻梦(35) 大叫声只是持续了两三声，就被人生生忍了下来，他看着沈镜黎啐了一声，想来表情也一定不好看。 沈镜黎见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接着审。” 接下来，云闲呆在这具身体中，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两日，才再次见到了沈镜黎。 她这次身着盛装，华丽繁复的衣装用金线绘制着奇花异草，走动间，裙摆微动，如绽放的花朵般摇曳，那是昏暗中如同朝阳的淡金色。 沈镜黎缓步走到他身前，满头珠翠下是她柔和的面容。 她今日似乎很高兴。 云闲正想着，忽然见沈镜黎短促的皱了下眉，垂下的眼眸极快地掩住了眼中神色。 身旁审问了他两日的人朝沈镜黎禀告，道：“这人骨头硬的很，什么也没说。” 沈镜黎抬眸，眼中已是平静如常，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侍卫。 那名侍卫立马会意，打了声响指，立马就有两个身着黑衣劲装的侍卫托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被拖到了云闲身前，整张脸完全暴露在眼前。 云闲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情绪升起，是这具身体的反应。 他听到他说，“早就听闻相府大小姐生就玲珑七窍心，这手段，果然厉害。” 沈镜黎眨了下眼，“所以，要说了吗？” “不。” 闻言，沈镜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这神色浮于表面，云闲一眼看出她似乎毫不意外。 沈镜黎挥了下手，那人便又被拖走，这件房中的人也撤走好几个，只剩下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侍卫。 云闲看着她朝自己走近，思索着她下一步要干什么，是要攻心？还是杀他？ 没想到，都不是。 沈镜黎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人，缓缓道：“六日前你于宫门众目睽睽之下要杀我，被禁军拿下，我又从禁军手中把你调了出来。” 她一点一点说着这些事，不紧不慢绕着被绑在十字木桩上的人走了一圈。 随后，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她眼中露出了些许探究，“我猜你是被人派来的死士，经我调查，确实如此，你不说我也知道了那背后之人。” “我不滥杀，本来想放了你，”沈镜黎说着顿了下，眼中露出了冷意，却弯唇笑了起来，“可是我今天发现……” “你的眼神，似乎变了。” 你的眼神似乎变了，变得有些莫名地平和又犀利，在某一瞬间她仿佛感到他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那眼神不知为何，还带了些熟悉…… 云闲听她这话顿时惊讶，他明明困在这具身体中无法动弹，怎的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神？ 下一秒，想法被印证，沈镜黎道：“你在诧异？” 她歪了歪头，“一个人的眼神和表情怎么能是天差地别？你不是你了？” 一道声音响起，带着真切的疑惑，“你在说什么？” “我猜对了吗？”沈镜黎完全不理，只盯着那双眼睛，“你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吗？” 在旁人看来，她仿佛在自说自话，只有云闲知道她敏锐的发现了他，她在跟他对话，仅凭一个眼神。 沈镜黎退后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随后又紧盯住那双眼睛，“他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怎么做到的？” “让我想想……”沈镜黎在原地开始踱步，某一瞬，她猝然抬头，“听闻这世上有一群奇人异士，他们具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她说了两句就停下来，打量那双眼睛，从那双眼中分辨出另一道眼神，“你就是他们之一，是吗？” “你疯了吗？”绑在木桩上的人眉头紧皱地看着她这副目无旁人的样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嘘。”沈镜黎以手指抵唇，示意他闭嘴。 她看着那双眼，面上神色变幻莫测。 “你为何躲在他的身体里，不能现身吗？” “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沈镜黎不管说什么，面前那人的表情还是一样疑惑，之前捕捉到的那抹异常的眼神始终平和，让她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她从不怀疑自己。 她忽然转身，走到了门口，低声交代了些什么。 然后，她走回来，颇有耐心地看着那双眼睛。 身边的侍卫对她刚刚所说的话惊疑不定，忍了忍还是询问地看向沈镜黎，开口：“小姐？” 沈镜黎看了他一眼，面带笑容，“洛文，一个不请自来、身负鬼神莫测之能的人，我们该如何呢？” 洛文还没说话，沈镜黎便又开口，她紧盯着那躯壳的眼睛，仿佛看到云闲一般，“我想，该留。” 她信步超前走了两步，道：“你愿意留下吗？” 云闲感觉到这具身体张了张嘴，然而却被沈镜黎制止。 她语气陡然变化，“没问你哦。” “莫名其妙。” 沈镜黎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此刻她最感兴趣的还是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她转过身，朝外面走，“洛文，带上他。” 那名叫洛文的侍卫立即将人放了下来，拎着他的肩膀，跟上沈镜黎。 在行走间，云闲感觉到自己似乎对这具身体有了一些掌控之力，然而随之而来的确实即将脱离的感觉。 云闲看着沈镜黎，轻轻弯了下唇，“下次再见。” 走在前方的沈镜黎听出这道声线的不同，猛地回身，立即捕捉到了那没来得及消弭的唇角和摆脱束缚明晃晃的眼神。 云闲最后看到的就是沈镜黎快步朝他走来，眉头皱的死紧，面上有一种事情不受掌控的怒意。 一晃神的功夫云闲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又虚无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忽明忽暗的灵力之光。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短促的抽气声出现，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立马跑到了他身前。 惊魂未定的元湘，看到熟悉的人惊喜道：“师叔！” 云闲静静地看着她，响起她刚刚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问：“怎么了？” “我刚刚进入了师姐的幻境，”元湘说着，一脸郁闷道：“师姐也太敏锐了吧！” 第94章 前尘幻梦(36) 接下来，元湘絮絮叨叨开始说她在幻境中的经历。 云闲听着，摸出了大概的事情走向。 元湘与他不同，她附到了一个洒扫的小丫鬟身上，也同样完全无法驱动身体。 她便只能困在小丫鬟身上，无聊的看着那重复的景象，干着相同的事。 直到，小丫鬟被人拉住，一个人让她去前厅给大小姐送手炉。 随着小丫鬟穿过一个花园，走到厅堂中，元湘终于看到了沈镜黎。 彼时，她一身的低气压，身边的贴身侍女正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小丫鬟走上前，小心的将手炉放在了桌上便准备起身，然而元湘当时不知为何有了点控制身体的能力，便微微抬眸朝沈镜黎看去。 这一眼，瞬间让沈镜黎察觉，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元湘立即察觉到了一抹危险。 手臂顿时被人按住，然而下一刻，元湘猝不及防的脱离了幻境。 沈镜黎最后的眼神，还让她心有余悸。 听完她所言，云闲微微垂眸，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你还笑？”元湘不解又有些无语，“师叔，你进幻境了没啊？” 云闲还没回答她，突然黑暗中又多了一人。 两人看去，就见寻竹沉默着走近。 元湘挑眉，问他，“刚从幻境出来？你也被师姐发现了？” 寻竹注意到她用了“也”字，如实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温知许，李溱溱，清芷和清衍都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几乎是最后出来的清芷道：“她怎么似乎知道我们的存在？” “对，”清衍点头，“我刚进入幻境的就对上了镜黎师姐，立马就被她识破了。” 元湘摸着下巴，“这样看来，被她识破就会脱离幻境吗？这怎么玩？” 温知许拍了她的头一下，“还玩呢？被黎师妹捅一刀就老实了。” “话说，”元湘看向他，“你到底是干了什么？就你自己是被师姐捅了一刀好叭。” “唉，”温知许叹了口气，愤愤道：“那也不是我干的呀。” 还不是附身的那具身体嘛…… 他又控制不了。 众人短暂的陷入了沉思，忽然，云闲手中的灵力陡然亮了一下。 他立即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有点点微光漂浮过来，似萤火，似星辰。 在那光亮触碰到七人的一瞬间，他们顿时又进入了幻境。 云闲视线一恢复，就见面前摆着方桌，抬头看去，面前有几人翩然起舞。 这是在一处辉煌的大殿之中，四周柱子上的红漆与主位金龙盘踞的坐塌昭示着此处的不寻常。 面前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过，云闲附身的这人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她追至殿外，轻声喊住了前方那人，“姐姐。” 云闲与她一同看着前方那人转过身，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沈镜黎面上的表情很淡，站在原地等着喊住自己的人走过来。 她道：“什么事？” “姐姐……”云闲感受着这具身体的忐忑，听着她继续道：“你等下随我和爹爹回府吧。” 沈镜黎只是看着她，面上带着冷然。 在她眼眸的倒映下，云闲看到自己附身的是一名少女，还是一名与她关系匪浅，面容相似的少女。 他看着沈镜黎，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嘲弄，“回去做什么？” 她对面的少女急切开口，“家……当然是要回的。” 沈镜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少女一急，直接快步走到她身前将人拦下，然而拦下之后又踌躇不定。 “后日，”她低声道：“就是母亲的生辰了。” 沈镜黎毫不犹豫，“那我不回去，岂不是更好？” 她面上一片漠然，没什么情绪的看着眼前的人，那眉眼间像极了那个一直疏离的母亲。 沈镜黎看着看着，便要拨开她，继续往前走。 云闲心神一动，对上了沈镜黎的眼。 他知道她看到了，因为她一瞬间便警觉地盯住了他，目露审视。 “姐姐……”少女怯怯地声音响起，沈镜黎瞬间回神。 看着那恢复原样的眼神，沈镜黎收了审视，再次抬眼看去，改了主意，“我会回去的。” 说完，她转身回了大殿。 站在原地的人仿佛有些疑惑，没有跟上去，云闲便只能看着沈镜黎走上台阶，进入大殿。 他待在这具身体内，在此人情绪起伏明显时，便能察觉一二。 此时，他能感觉到，她是欣喜的，但却又掺了点别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云闲发现，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通过所附身的这个人去观察的。 譬如此时，他晃神一刻，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他与沈镜黎同坐在一辆马车中，车内熏香袅袅，这具身体似乎有些适应不了，拿着手帕捂着鼻子。 沈镜黎抬手掀开香炉的盖子，用手中的铁具捻灭了些许。 她抬眸对上了那双憋红的眼睛，却意外的，有看见了那特殊的眼神。 云闲从容地与她对视。 沈镜黎缓缓勾了下唇，收回视线，重新将香炉盖上，便没了动作。 待马车逐渐停稳，沈镜黎率先起身，走到车门口时，她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道：“晚上得空，便来见我。” 随后，不再看那张脸上诧异地神情，几步下了马车。 云闲隐隐听到了她和一个中年男子对话的声音，倒是难得的温顺，还有别扭。 他轻笑了一声，感觉到这具身体抬起手，掀开车帘。 他有些好奇，想要看一看那人，那能让她展露另一面的人。 然而，掀起的明明是车帘，看见的却是屋内的场景。 而他这具身体，也就是她正从屋外走进里间，走到桌前，面对着沈镜黎。 沈镜黎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坐。” “姐姐，叫我来做什么？” 闻言，沈镜黎暂时并未回答，而是专注的煮着桌上的茶水。 她伸手轻轻将茶壶拎起，倒在了一盏花瓣状的茶杯中，推倒了对面。 沈镜黎缓缓抬眸，去观察那双眼睛。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勾了下唇，问道：“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第95章 前尘幻梦(37) “什么？”她对面的少女疑惑开口。 沈镜黎道：“那边是没有了。” 说罢，她便不再开口。 对面的少女一开始满头疑惑的看着她，见她许久未说话，渐渐开始如坐针毡。 最终在喝了第三杯茶时，她对面的少女起身，微微俯了下身子，道：“姐姐若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镜黎看着她，手指点了点手中的茶杯，随后也放下，起了身。 她缓步向前走到了少女身前，伸出手执起了那双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的手。 云闲在那一瞬，明显感受到了身体主人的诧异。 他看着沈镜黎将一张折成小小一张的纸放在了她手中，随后垂着眸道：“不要打开哦。” 说完，她抬起眼眸，含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直直望进面前人的眼睛，对上的是那藏着的眼神。 云闲知道，那张纸条是给他的。 不过，她就这么一说，这个少女当真不会打开吗？ 还是说，她不在意她打不打开？ 或许都有。 那少女再次俯身行礼，并没有问她这奇怪的举动，转身走了出去。 云闲随着她的走动，看见了这处宅子的一部分，雕梁画栋、错落有致，高墙红瓦、亭台楼阁，真是繁华又气派。 他随着身体的主人走进一个小院，到了屋里。 这人一到屋里，就挥退了屋内的侍女，独自坐在靠窗的桌前。 窗外是渐暗的天色，窗内是盯着手中纸条晃神的人。 云闲受限，只能随着身体主人一齐盯着那静静躺在手心中的纸条，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不过，她却真的没有打开。 一个晃神的功夫，云闲陡然感到周身的感官更为真切了，他试图动了动手果然，他短暂的全全接管了这具身体。 于是，他将那张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三个字。 看窗外。 云闲下意识抬头，就见有一身着靛青劲装的侍卫从树上跳下来，灵巧地落在窗前。 他见过这个侍卫，是他第一次进入沈镜黎幻境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洛文。 此时，那名年轻侍卫正打量着窗前的少女，似乎也发现了不同之处。 他道：“你要说什么吗？” 云闲一时并不知道说什么，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准备让洛文带回去一句话。 “帮我告诉她，我不会害她。” 洛文听完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并没有下文，便即刻转身离去，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了沈镜黎。 沈镜黎浇花的手一顿，回过神看着回来禀报的洛文，轻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害我……” 有意思。 “继续盯着。” 闻言，洛文朝她抱了一下拳，便回去了。 沈镜黎看着身前她精心侍弄了半月的花草，终于在今日绽放，伸手剪了下来。 上空笼罩着的黑暗，被府中的灯火驱散，盘旋在天上。 沈镜黎拿着刚刚插好的花，走出屋门，走过府中小路，进入一处幽静的屋子。 另一边，当云闲看着洛文离开，下一刻身体便再次不受控制，这次黑暗袭来。 他又要脱离了。 再次回到那片虚无的暗色，周遭已经没了其他身影。 云闲手掌微抬，手中灵力的光亮了不少，他慢悠悠的伸缩了下手指，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刚有了意识，云闲就听一声憋屈地嗓音，“黎师妹，我是你师兄啊！”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间雅致的屋子中，沈镜黎正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柄短刀在地上那人的脸上流连。 沈镜黎兴致缺缺道：“真奇怪，你们一个两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是附身在别人体内。” 她说着捏住那人的下巴，道：“又来一个师兄，在此之前，我已经抓了一个师姐，一个师妹，还有三个不肯说话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看着地上那人的神色变化，便知那人又离开了，也或许是又藏起来的，无趣的松开手。 她喊了一句，“洛文。” 云闲顿了一下，察觉这房中并没有其他人了，便开口道：“在。” 其实他停顿的时间不长，几乎微不可查，加上只说了一个字，向来是露不了什么破绽的。 然而沈镜黎立刻回身看了过来，她眯了眯眼，轻声道：“你们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云闲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忌惮和不悦，索性开门见山，“刚来。” 沈镜黎朝他走了几步，手中的短刀松松握在手中。 “你能随意控制他？”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洛文这么弱啊……” 云闲道：“也不能怪他。” “那就是你，”沈镜黎说着笑了，“在他们之中，你是最厉害的，是吗？” 云闲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沈镜黎：“那你说说，你们想干什么啊？” 闻言，云闲超身后看了下，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随后伸手示意坐下聊。 沈镜黎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坐下，顺手还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推到了云闲身前。 云闲看着她收回手，挑眉问道：“没下药吧？” 沈镜黎语气平常，“试过了，没用嘛。” 云闲挑眉，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而一入口他就觉出不对劲，抬头就见沈镜黎托着下巴，朝他眨了下眼，露出了狡黠的神色。 他听她道：“可是你不一样，我得了个新法子，或许有用哦。” 云闲感觉到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的反应已经开始变慢，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 在最后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沈镜黎在朝着他笑，在他看来，她身后的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 他抬起手，用最后一点力气，准确无误的屈指弹了下沈镜黎的脑门。 短促的“砰”的一声，他趴在了桌子上，只剩下沈镜黎眼中的警惕转变为意外，最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 身体恢复了些许知觉，云闲睁开眼，便看见沈镜黎站在不远处，与一个身着道袍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在他四周，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都好奇地回望过来。 第96章 前尘幻梦(38) 只一眼，云闲就看出，这几人就是他那几个师侄。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侧过脸，张口却未发出声音，云闲看嘴型，他说的应该是，“师叔？” 云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理会，正当他不解时，云闲视线绕过他，看向了他身后。 那人跟着看过去，就见沈镜黎结束了谈话，正看着这边，面色看起来变得严肃，全然不如以往的轻松。 她带着身侧那个人走到众人身前三步远停了下来，道：“还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不过我没时间跟你们玩了，好好待在这里吧。” 说完，她边转身走了出去，只剩刚刚与她交谈的那人，依次检查了下周围燃着的火烛之后，便也离开了。 云闲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似乎是一间密室，周围昏暗，只靠着火烛照明。 不远处隐约可见，是一些厚重的石板制成。 一阵锁链声响起，随着一声叹息，元湘道：“我们居然被师姐困住了！” 也不知道沈镜黎用了什么方法，他们确实是被困在这具身体中了。 “不是？”李溱溱还在疑惑，“我哪暴露了？” 清衍朝她眨了下眼，在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道：“眼神。” 清芷道：“只通过一丁点眼神的不对劲，就能意识到我们的到来，她未免也太……” 她找不到形容沈镜黎的词了。 毕竟在这里还有一个前提，沈镜黎这个时间线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修者完全没有了解。 寻竹一言不发，但他身边的铁链却一直发出碰撞的声音。 云闲随着众人一齐看去，就见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根小铁丝，正试图撬开锁扣。 温知许朝他身边挪了挪，期待地看着他，“小师弟你要加油啊。” 寻竹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将手中的铁丝塞到了温知许手中。 “诶？”温知许愣了一下，“我不会这活儿。” 清芷朝他伸手，“我试试。” 温知许立马递了过去。 然而清芷试了半晌，完全无法撬开。 接下来，清衍也试了试，同样束手无策。 见状，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清衍垂下眼眸，捻着手中的铁丝转了转，又叹了口气。 突然，视线中闯进一只手，将那根铁丝拿了过去。 抬头看去，就见云闲正捏着那根铁丝插进锁扣。 他一点一点探着锁扣的内部构造，在脑海中自动形成了图纸。 他眼神一定，手中稍稍用力推了一下。 只听一声机括弹出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地看过来，就见云闲从容的解开自己身上剩下的铁链，站起了身。 清衍睁大眼睛，惊喜道：“哇！” 温知许立马精神了起来，“师叔你深藏不露啊，快帮我们也解开吧。” 元湘站起身，“我我我，先解我的，我很急啊。” 李溱溱奇怪，“你急什么？” 元湘呲牙，“这个身体的主人养了个小宠物，现在在身上乱爬，好痒的！” 话音刚落，元湘的衣领便鼓了鼓，下一瞬那个小宠物便露出了脑袋。 李溱溱顿时后退一步，皱着脸看着那与元湘贴地极近的活物，道：“蛇啊？” 云闲走过去先把那条蛇拎了出来。 他扫了眼旁边，见温知许腰间别着几根彩色的带子，走过去拎起一根将蛇绑了上去，随后便转身。 温知许低头就见腰间绑着的小蛇悠闲地吐着蛇信子，便饶有兴趣的看着它。 云闲就近，走到寻竹身前，给他解开了一只手，随后让他捏着那根铁丝，教他在什么地方使力，怎样用巧力。 好在寻竹一点就通，在云闲说完一遍之后，问他“会了？”的时候，熟悉的机括声音响起。 云闲点了点头，将剩下的事交给了寻竹，便转身先离开了。 他走出密室，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抬起了手，在食指之上有一根若有若无用灵力维持的丝线。 那根丝线蜿蜿蜒蜒伸向远处，他抬步，朝着丝线另一端走去。 这是他弹沈镜黎脑壳时留下的，用他趁着幻境有一隙裂痕聚集起的那一丝灵力。 当他随着丝线找到沈镜黎时，看见的是她安然坐在一处高高的阁楼之上。 整座城笼罩着肃杀、沉闷的气息，而她端坐品茶，遥遥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宫殿。 云闲出现在街道时，她一眼就看见了，两个人遥遥相望。 沈镜黎似乎弯了下唇，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 云闲此时还是顶着洛文的身体，她似乎也没有告诉手下的人，总之他顺利的登上了高台，走到了沈镜黎身边。 沈镜黎依然端坐着，周围的栏杆很低，坐在这里显然并不安全。 云闲坐在她身侧，道：“在看什么？” “看皇宫，”沈镜黎抬手倒了一杯茶给云闲，“这天，终归是要变了。” 见云闲没动，她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次没加药。” 云闲端起那杯茶，问道：“你怎么总是给我茶？” 不止这两次，在之前他们的相处中，云闲总是能看到沈镜黎给她身边坐下的人一杯茶。 沈镜黎目光放远，随口道：“这不是待客之道吗？” 云闲勾了下唇，垂眸喝了一口茶。 他问她：“你在期待？” “是啊，我等了很久，也筹谋了很久。” “谋什么？” “能谋什么……”沈镜黎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她道：“一国之母而已。” 云闲顿了一下，将茶杯放下，看向她的侧脸，道：“皇后啊。” 这一刻，云闲是看不出沈镜黎的心情的，她面上一派平和，望着远处的神色有野心，却又不如平时深刻。 在她离开密室的那时候，她眼中的野心和欲望才是最强的。 为何到了此时，却淡了呢？ 是因为唾手可得？ 在云闲的视线中，沈镜黎缓缓起身，走到了栏杆处。 云闲在她身后提醒，“很危险。” 沈镜黎却恍若未闻，她抬手搭上了栏杆，望着远处皓日当空，云高风清。 她看着看着，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复杂与隐痛。 云闲看着她转过身，眼神恢复了他所熟悉的样子，他听到她喊，“师叔。” 第97章 脱离幻境 随着沈镜黎这声“师叔”响起，周遭突然天崩地裂，白天变黑夜，清风变狂风，吹的衣摆猎猎作响。 几道交错在一起的脚步声响起，这一方高台瞬间变得拥挤。 沈镜黎的视线从云闲身上挪到了他身后六人的身上，微微笑了笑。 见状，六人目露惊喜。 温知许道：“黎师妹，你可算醒了。” 李溱溱：“你下黑手真是一绝。” 元湘：“师姐，我的小心灵受到了你惨绝人寰的折磨，等出去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清芷：“醒的真快。” 清衍：“终于要结束了！” 寻竹：“师姐。” 沈镜黎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云闲，道：“走吧，师叔。” 话音落，风声呼号中，天色陡然暗沉，地面开始振动、坍塌。 …… 沈镜黎一瞬间睁开眼，手中的剑还牢牢地插在地里，在她睁眼的一瞬光芒大盛。 她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双手交叠，极快地掐着手诀，在法诀完成的一瞬指向了地上的花舞。 花舞剑嗡嗡震颤，地面裂开数道裂纹，地面上运转着的古老又强大的阵法开始波动。 沈镜黎抬眸，对上了面前那有些妖异的面容。 漓炽正看着她，眼中瞳色发生了变化，仿若一轮火盘旋转。 他看起来仿佛在失控的边缘，然而说出的话却昭示着他的神志仍旧清明。 他轻轻开口，“这阵要破了，看来你确实不同，或者说你们确实不同。” 在他话落的一瞬，周身灵力紊乱，搅动地风如利刃般，刺的人生疼。 有一抹张扬的色彩靠近，沈镜黎眼中倒映出了那身熟悉的红衣，映出了那人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容。 与此同时，在盘龙镇的几个角落，也有六人的身影于灵力漩涡中抵抗。 他们好像格外有默契，在破除自身周围的困境后，立即赶往了下一个异动之处。 整个盘龙镇的人惊慌失措于这场变故，纷纷步履匆匆跑出门寻求庇护。 在汹涌的人潮中，六个身影如同逆流直上的蜉蝣，但爆发的却是强大的力量。 有人以整个盘龙镇为基，用漓炽为阵眼，一个镇的人命为祭，布了一个长达数年的诡阵。 这样的异动随着六人解决完最后一处阵点，随着云闲点在漓炽眉心的双指，沈镜黎拍向花舞剑的那一掌，渐渐平息。 被搅动的风云归于平静，暗潮不再汹涌，在盘龙镇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一场灭顶的危机已经解决。 再次站在渡口边，望着风平浪静的湖面，众人心中感叹。 漓炽站在最前方背朝着河面，双臂交叠在身前，朝着众人微微俯身。 他环视了一圈眼前的数张面孔，最后停在了沈镜黎身上。 笑着道：“多谢，多谢各位。” 他衣衫下摆突然变幻，双腿变成了鱼尾，鳞片反射着天边的光亮，神秘又漂亮。 漓炽看了眼他们身后，笑着道：“想来你们接下来还有得忙，就在此别过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有五名女子正相互搀扶着站在不远处，是他们从底下那个阵法中心，也就是真正的神祠之中救出来的。 “我不是这里的河神，也庇佑不了任何人。”漓炽摆摆手，轻轻一跃回到了属于他的河面。 平静地湖面因他泛起了波澜，随后他的头又钻了出来，道：“不过，帮帮忙倒是可以。” “还有啊，你们的同伴……诶？是同伴吗？不重要，他们估计被那些人藏在另一个地方，那个地面上的神祠。” 漓炽说完，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了河面之上。 “接下来，”元湘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随后笑了一声，“要去救人啦！” 李溱溱白了她一眼，“还没救够啊？” 沈镜黎敲了敲手中的剑鞘，唇角一勾，对着元湘道：“你去送她们回家。” 元湘立即反抗，“无聊，我才不要。” “乖乖去吧你。”李溱溱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沈镜黎看了两人一眼，又对李溱溱道：“师姐，你也去。” 闻言，李溱溱一愣，随后叉腰皱眉，“我也不要！” 沈镜黎从她们身边走过，故意没有理，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身旁有人跟了上来，她下意识侧头一看，眼中残留的笑意便全部被那人看到。 她挑眉，道：“师叔。” 他们身后，元湘看着两人的背影转了转眼眸，“送人就送人，也没差。” 温知许诧异地打量她，“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坏主意？”元湘故意撞了他一下，做了个鬼脸，“你才打坏主意呢！” 说完，她转身拉过李溱溱就朝着那五个人跑去，“走吧，李师姐。” 李溱溱猝不及防的被她拉了一下，元湘动作又快，距离也不远，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五个女子身前。 李溱溱这才有机会挣脱元湘，将甩到了前面的头发拨回去，语气满是不悦，“你干什么？” 元湘神神秘秘一笑，嘴上道貌岸然，“李师姐，她们和家人分别已久，我们送她们回去，也是做善事呐！” 李溱溱奇怪地看她一眼。 明明刚才还不情不愿的…… 她随后问了句，“就我们俩？” “嘶。”元湘摸着下巴想了想，转头就看到走过来的四人。 一马当先的就是寻竹，可是他径直绕过了她们，跟上了云闲和沈镜黎。 元湘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身后清衍的声音响起，“跟一家三口似的。” “你嘟囔什么呢？”元湘没听太真切，什么一家三口？ 清衍摸了摸头，道：“我说他们衣服有点相配。” 元湘还真没关注过，此时她再次看去，果然如清衍所说。 沈镜黎穿着一身靛青劲装，云闲则是一身偏暗的红衣。 寻竹取他俩的颜色融于一身，外袍与沈镜黎的同出一块布料，都是靛青，只不过行走间不同于沈镜黎的黑色，反而是如云闲那般的红色。 李溱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的衣服早就有了，在秘境中五年没添过新的，估计是凑巧而已。 她提醒道：“不是要送人吗？” 第98章 送人与救人 “哦，对。”元湘顿时回身。 他们还要送人回家呢。 元湘看着身前无所事事的三人，视线一一扫过。 清衍对上她视线时，率先开口，“我猜师叔师姐他们人不够，我去帮忙。” 说完，他就跑来了。 元湘又看向清芷，顿时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李师姐和师妹在一起她会被吵死的。 “师妹……” 元湘还没说完，就被清芷打断，她抬起手露出手中的一个袋子，道：“漓炽留下了一些鳞片和宝物，有些可以入药，我回客栈去处理。” 元湘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拉过旁边温知许，笑嘻嘻道：“师兄，你跟我们去吧。” “这个嘛……”温知许佯装思考。 见元湘眼神变得危险，拳头已经蠢蠢欲动，他便不再逗她，直接笑着应下，“那好吧。” 元湘满意了，粲然一笑，随后一步跳到了那五名女子身前，视线停在一个眉眼有些熟悉之色的人身上。 问她：“你是二娘的妹妹金明玉？” 那女子怔了一下，随后点头，“我是。” “那便好了，”元湘一拍手，将她推到了清芷身前，“师妹，她就交给你了。” 清芷扶了扶帷帽，点头应下，“好。” …… 神祠。 厚重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束光线照了进来。 没有点燃火烛的神祠不仅漆黑，而且一片寂静。 沈镜黎四人缓缓走进来，还未看清神祠内的情况，身后的门却忽然“砰”的一声闭合。 转头看去，只见阻止不及的寻竹皱着眉转过身。 在一片寂静中，两侧忽然亮起了大片火光，是神祠左右两边的火烛同时燃了起来。 晃动的烛火将整个神祠照的一片明亮。 四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正前方的神像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如同漓炽般的鲛人的模样，手持一柄奇怪的权杖，权杖最顶端似乎空缺了一块，等待着被填补。 “诸位坏了我的事，竟还敢自投罗网。”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四人身后响起，回头看去，就见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那里。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沈镜黎立即回身将离门最近的寻竹拉了过来。 云闲的反应不比她慢，但他料定沈镜黎会拦在他们身前，便站在原地回身后没有动弹。 在寻竹被她拉的后退的时候，他从容的侧了下身，避免被寻竹撞到。 沈镜黎看着那个黑袍人，若有所思道：“是你？” 这个声音与她之前闯入这里时，出来警告她的属于一个人。 是他筹划了这一切？ 黑袍人的头此时没有遮挡，路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周正却陌生的面容。 他面无表情，眼神却似含笑，对着四人开口道：“能破阵，看来你们确实不容小觑，但也就如此了。” 沈镜黎心头一沉。 对于那个被他们毁于一旦的阵法，他似乎并没有太在乎。 反而心有成竹，或许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黑袍人手指忽然一动，沈镜黎立刻捕捉到了，她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只听，身后有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 身侧忽然传来破空声，一个带着凌厉的蛇形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射向黑袍人。 然而黑袍人一动未动，甚至最后勾起了嘴角。 “笃”的一声，那蛇形镖穿过了黑袍人，插在了门上，带出数条裂纹。 黑袍人被蛇形镖穿过却全然无事，他道：“期待我们下次的碰面。” 说完，他的身形立即散了开去，一片叶子缓缓从他站着的地方飘落，在空中渐渐被燃尽。 原来是幻形！ 只用一片叶子便可吗…… 沈镜黎心里又是一沉，以他的实力他们四个或许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还有他的那句话，她觉得此次或许可以窥见蓬莱神石预见的异动了。 身后的声音不断增大，沈镜黎思绪只短暂的转了一下，立即回身。 看见身后的东西后，她立即抽出了花舞剑，眉头压低。 那高高坐着的神像，此时正一点点伸展开，像活了一般。 它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形立刻顶到了神祠的顶部，抬脚就朝着沈镜黎等人踩过来。 沈镜黎四人立刻抵挡，闪身伺机反击。 清衍一刀砍在它身上，震得手臂发麻，难以置信地转头问：“它怎么还能活了呢？” 云闲手中拿着碎梦，折扇一打开，立即有数道蛇形镖朝着神像飞射而去。 他看着神像的头，道：“是驭灵术。” “驭灵术？”清衍看着这个全身好似石头制成，外面镀了金身的神像，“它能有什么灵？” 沈镜黎也正抬着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眯了眯眼，在清衍的话音落下时与云闲的视线对上了。 两人同时微微点了下头，沈镜黎道：“在它头上。” 说完，她立刻后退，朝着墙壁跑去，借着蹬墙壁的力道，立即攀住了神像。 她的身形轻盈又灵巧，目标明确，直冲神像的头。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几乎与她同步，两人迅速到了神像的肩膀之上。 见状，寻竹立即去吸引神像的注意，与清衍一同牵制住它。 神像察觉到了危险，立即抬手想要去捉这两人，又被寻竹和清衍拦下。 沈镜黎手中蓄起灵力，与云闲同时一掌拍在神像脑袋两侧。 神像陡然暴怒，脑袋却寸寸碎裂，随着一个发着淡光的石块从神像脑门飞出，神像立即失去了支撑，直挺挺地倒下去。 沈镜黎一把握住那个石块，转头看了眼云闲。 两人立即飞身落到地面，路过地上的两人时，一人拉着一个破开神祠大门，跑了出去。 他们离开的下一瞬，石像倒地的巨大声响传来，无数乱石四处飞溅，整个神祠完全坍塌。 沈镜黎扇了扇飘过来的薄土，又后退了两步。 她垂眸看向手心，那个石块好端端地躺在她手中，却没了那淡淡光芒。 一只手将那石块拿起，沈镜黎随着他抬头，道：“师叔，这个石头怎么不亮了？” “时候未到，”云闲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并未多说，他抬了下手，示意她看那石头，随后道：“我先收着了。” 沈镜黎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 第99章 盘龙镇尾声 清衍将刀重新背回背上，等土雾散去后，跑到了坍塌的神祠边上。 看了一眼，他立即朝着其他三人挥手，“这里有个暗道！” 沈镜黎抬头看去，压下心中的问题，抬步朝着那边走去。 神祠一塌，旁边就露出了一个浅坑，在坑底露出了一角厚重的石板。 三人走过来的时候，清衍正用刀清理着那石板上盖住的土与石块。 见沈镜黎走过来，清衍便朝她伸手道：“师姐，铁锹带了吗？” 沈镜黎：“带了。” 于是，云闲就看着沈镜黎一脸平常地从储物袋中拿了一把铁锹给他。 清衍拿到铁锹，见云闲一脸诧异，忍不住笑了笑，“师叔，意外吧。” 云闲挑了挑眉，道：“确实。” 清衍拿着铁锹开始清理，一边跟他说话，“蓬莱后山有一片花林，是镜黎师姐亲自栽的，所以这些器具一应俱全。” “这样啊。”云闲扭头看了眼沈镜黎。 沈镜黎见他看过来，道：“我还用花瓣酿了酒，就埋在树下，等回了蓬莱，正好同饮。” “好啊好啊。”清衍一脸笑意。 他又转头看了眼寻竹，道：“小师弟也有新的酒喝了。” 寻竹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们，继而难得也笑了笑。 清衍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那坑底就露出了方方正正的整块石板。 他弯腰半贴着石板敲了敲，问：“有人吗？” 听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摇了摇，示意没什么动静。 沈镜黎道：“先打开吧。” 寻竹上前一步，拿着赤华，一下将枪尖插入缝隙，微微一压，整个石板便翻了上来，露出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沈镜黎率先走了下去，没有见到星言鞭的影子，却见星星点点的光亮弥漫开来，为四人照亮前路。 顺着台阶往下，墙壁上渐渐出现了青苔，空气中也越发潮湿，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镜黎踩到最后一个台阶上，身侧有一个拐角，面前是一片空地。 在她迈下台阶的时候，一道拳风袭来，被她轻松躲过。 她立即旋身，反手压住了那人。 寻竹和清衍立即快步走下来，云闲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但在他们之后也很快走过来。 这片空地被点点光亮映照，驱散了些许黑暗。 被沈镜黎压着的，是一名小麦色皮肤的少年，此时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 他松了些反抗的力道，问：“你们是谁？” 清衍抱着胳膊去看他的眼睛，“左右跟抓你们来的人不是一伙的。” “你们也是修者，”他语气肯定，又道：“上面怎么样了？” 沈镜黎将他松开，道：“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那少年眼神一亮，随后跑到通道口朝上面看了看，有些犹豫道：“真的？” 清衍眨了眨眼，“我们难道像坏人？” “坏人又不会把坏写在脸上……”少年小声嘟囔了一声，转身带着四人朝着里面走去，“景哥他们还被困着，我需要你们帮帮忙。” 清衍跟他并排走，此时道：“好说。” 四人跟着少年又进了一道石门，来到了一间充满着水汽的石室。 石室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水潭，水潭边两个角落分别有人被绑着，另外两个角落却只剩铁链。 水潭中还有三人只露出了个头，此时都闭着眼，不知道情况如何。 少年一进去，那墙角中的两人立即开口。 “怎么回来了？” “他们是谁？” 少年转身看了四人一眼，清衍直接替他开口，笑着道：“来救你们的。” 水池中响起了轻微的动静，众人看过去，只见那三人中有一人睁开了眼，正露出了肩膀，看着这边。 那人一身玄衣，眼尾上扬，眼眸锐利，面容精致又白皙，此时却面无血色，唇瓣苍白。 少年立即蹲到岸边，朝着他道：“景哥，我们马上救你们出来。” 那人开口，声音很轻，“他们两个不行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身后的四人，急切道：“这水冰凉彻骨，入水则无法运转灵力，身上也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慢慢消磨人的意志和生命，直到死去。” “而且水潭有阵法，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你们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啊？” 沈镜黎走到水潭边蹲下身，指尖凝聚灵力，试探地伸向水面。 还没碰到，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给挡住，无法再前进半寸。 然而沈镜黎并没有将手收回，而是伸开手掌，一瞬将灵力铺展开去。 散发着淡淡光亮的灵力贴水面游走，最后缓缓凝聚成五个光团，分别在水潭四个角和正中的上方。 清衍瞪大眼，“镜黎师姐，你还有这招呢啊！” 沈镜黎看着这五个光团，道：“需得同时。” 寻竹上前一步，看了眼最中心的那个光团，对沈镜黎道：“我去。” 沈镜黎点了点头，“好。” 她转头去看那个领着他们进来的少年，“你能用灵力吗？” 少年面露难色，伸开手掌，有一瞬的灵力波动，随后归为了平静。 他咬着唇，抬头看向沈镜黎摇了摇头。 沈镜黎思索了一下，转头去看云闲。 她什么也没说，云闲就先笑了下，“师侄观隅反三，那作为师叔不能落后啊。” 他说着，露出手中的一枚蛇形镖，朝着旁边轻轻一丢。 顿时，又一个“云闲”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正主身侧。 沈镜黎垂眸一笑，转身走到一个光团前，其他人各自归位，寻竹也从水潭边一跃而起，脚踩长剑浮在了半空。 四个人一个幻形凝聚灵力，同时拍向身前的光团。 一瞬间，灵力横扫出去，无声破除了禁锢。 水潭上两个闭着眼睛的人立即朝后面倒去，那个被少年叫做“景哥”的人立即一手一个拎起他们。 寻竹从半空中俯下身，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两人，平稳的回到了靠近门口的地面上。 那个少年已经入水游了过去，扶着他朝着岸边走过来。 云闲的幻形同清衍一道，去砍断了铁链，将那角落中的两人救了出来，带着人走到了石室门口的水潭边。 第100章 闻景 沈镜黎等人站在地面上，看着那名少年扶着人从水里一步一步回到地上。 被他扶着的那人站在四人身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郑重的朝着他们拜了一拜。 他道：“在下闻景，多谢各位相助。” 身侧有人慌张地声音响起，“他们……没气了……” 众人看去，只见那两人生息全无，躺在地上，洇出一片水渍。 …… 元湘站在院子中，一脸高深莫测。 她的对面是一个黑瘦的少年，是沈镜黎和云闲去渡口那日遇到的那个，梁龙。 此时，梁龙正蹙着眉，一脸肃然地看着面前老神在在的元湘。 他实在忍不住，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我姐姐呢？” 明明没有胡子，元湘却做了个夸张的抚胡子的动作，神秘一笑，缓缓走到梁龙身侧的大树跟前。 树上正贴着一副惟妙惟肖的女子画像，是她刚刚让梁龙贴上去的。 元湘抬起手，连敲了两下画像，纸张受力而发出的声响并不大，却足以让她身后的少年紧张起来。 梁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画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然而，一片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中的希冀又快再次熄灭，眼神微暗的看向元湘。 元湘眼神中也有些疑惑，但她还能稳住，抬手安抚了下梁龙，再次抬手敲了敲那张画像。 实则另一只手在暗中不断抖着锁灵囊，示意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梁龙的视线已经变得有些失望，此时面上不善地看着她，“你在耍我？” “别急别急！”元湘赶紧强行将梁静给揪了出来。 这处窄小却整洁的小院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名女子，此时正晕乎乎不明所以地晃了一下。 惊讶地愣住的梁龙立即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她。 梁静稳住身形，晕乎乎的感觉也小了很多，她转头一看，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小龙。” 梁龙咬着牙，两边的脸颊都有些颤抖，眼中不可抑制地泛起泪光，“姐……我好想你。” 梁静摸了摸他的头，将一缕乱掉的发丝给他抚平，“我也是。” 元湘没有打断这两人，过了一会儿，等他们总算说完话，才一把将梁静拉倒了一旁。 她压低声音，“不是说听见声音就出来吗？” 闻言，梁静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抱歉啊，我给睡着了。” 元湘：“……” 她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 “恩人，”梁静叫住了她，“留下吃顿便饭吧，小龙的手艺很好的。” 元湘回头，道：“不用啦，我们得去找我师姐他们了。” 说完，元湘走出梁家的门，门两边正一站一倚着两个人。 温知许和李溱溱见她出来，站直身体。 李溱溱道：“这么慢。” 温知许：“玩够了？” 元湘笑起来，挽住他们俩的手臂带着他们往前走，“玩够了，我们去找他们汇合吧！” 院门口站着的姐弟俩，目送三人的身影渐渐走远，转头相视一笑。 …… 水云客栈。 金二娘面上掩不住的喜色，在大堂和后厨之间来回穿梭。 大堂中也聚集了好些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齐聚在这里。 沈镜黎选了个桌子角落坐着，在这个位置，能将所有的热闹尽收眼底。 她目光无目的地缓缓移动。 看见金二娘带着金明玉嘱咐着临时新招收来帮忙的伙计。 看见采薇三人围着他们就出来的那五人滔滔不绝地再讲着什么。 看见门外离得远远就朝她招手的元湘和她身旁的温知许、李溱溱。 看见再次喝了酒醉倒过去的寻竹。 看见清衍和清芷磕着瓜子聊的欢快。 最后，她看见云闲递过来的一杯茶。 沈镜黎眼神一定，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师叔。” 云闲另一只手拿着碎梦，扇骨全部合拢，就那么松松的握着。 她看着看着，有点想知道他这些武器的真正发挥功用的样子了。 原先她是不太感兴趣的，毕竟无论是这把折扇还是那柄拂尘，在她看来到底还是缺了些攻击力。 但不知为何，她有点想问了，就像清芷他们聊天一般。 “师叔，”她于是开口，指了指碎梦道：“它的功用是什么呀？” 云闲看了看手中之物，递到了沈镜黎身前，“要说它本身，可破除梦魇、魔障，致使神志清明。” 沈镜黎见他直接递了过来，怔松了一下，又听他所言，接了过来。 碎梦的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普通的折扇，只是在扇骨上巧妙的镶嵌着雕刻好的玉石片。 云闲继续道：“不过我填了点小玩意。” 他刚说完，沈镜黎将扇子展了开来。 玉石与扇骨贴合，在顶端隐隐可见小巧锋利的蛇形镖藏于其中。 精致，又暗藏杀机。 碎梦碎梦，轻轻一扇则梦魇破碎，轻轻一扇则暗器瞬发。 见血封喉，人死，梦也就碎了，倒是殊途同归。 沈镜黎想着，也说了出来。 她对面的云闲听完挑眉看着她，不置可否。 沈镜黎将折扇一节节合上，又问：“那之前那柄拂尘呢？” “你这是要知彼知己啊。”云闲笑着叹了一声。 沈镜黎合上最后一节扇骨，抬眸，“我又不是要对付你，只是好奇。” “好奇……”这两个字在云闲唇齿间辗转，添了一分说不明的意味。 沈镜黎正想说，不方便就算了，就听云闲缓缓开口。 “可织造万千幻象，迷惑人心。” 他的声音一贯的不带什么情绪，轻轻说话的时候，却总给人一种温柔小意的感觉。 沈镜黎抬眸，正想说话，元湘突然跳了过来，道：“一个碎梦，一个造梦，一起用会怎么样？” 云闲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道：“还没试过，你要试试吗？” 元湘立马收起了笑，连连摆手，“那，还是不了吧。” 沈镜黎垂眸，短促的笑了一声。 她再次抬眼，一下就对上了云闲的视线。 沈镜黎微微挑眉，用眼神询问他看什么，随后意识到碎梦还在她的手中，便伸手递了过去。 第101章 屋顶 见沈镜黎将碎梦递还给自己，云闲却没接，转而拿起了茶杯，道：“借你玩两天。” 沈镜黎手指一顿，接着便动作自然的收了回来，“那就谢谢师叔了。” 元湘挨着两人坐下来，眼神狐疑地在他们之间打转。 “你……” “这是什么鱼？长的竟然这么丑！” 元湘话刚出口，注意力就被清衍的话吸引了过去。 她转头就去看清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她倒是要看看有多丑。 “嚯！”一看之下，元湘惊了一下，“果然丑！” 金明玉挽着袖子，抱着一坛酒走过来，闻言笑出声，“我们这儿的人都叫它丑鱼，虽然丑，吃起来却最为鲜美。” “菜齐了，各位都尝尝。”金二娘也走过来，她身后的伙计接过酒一一给几桌人添着。 温知许朝着金二娘两人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说完刚抬起筷子，就见那盘丑鱼已经没了小一半，转头就见清衍顶着他那张秀气的脸狼吞虎咽。 温知许半是嫌弃半是好笑，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慢点吃啊，衍师弟。” 清衍就着温知许的手喝了口茶水，将最终的食物咽了下去，道：“清甜不腻，半点不腥！师兄，你快尝尝。” “知道了。”温知许笑着应下，抬起胳膊去夹了一筷子。 余光中，见旁边一桌有人走过来，他抬头一看，就见闻景正立在桌前。 此时闻景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气色，他笑着的时候，那上扬的眼尾便给他添了几分邪气，不过眼神却是清明而柔善。 他朝着众人举杯道：“此次，多谢诸位相助了，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口饮进了杯中的酒，旁边有伙计给他再次倒满。 他抬着酒碗往前伸了一下，弯唇笑的更深，“多谢。” 在他身后，那一桌人也全都站了起来，遥遥举杯，齐声道：“多谢。” 沈镜黎等人便也起身回敬。 温知许面上一派舒朗笑意，端起了大师兄的派头，道：“同为修者，自当守望相助，更何况一镇民众遇险，身为修者本就责无旁贷。” “说的好。”闻景朝他拜了一下，抬眸对着众人点了下头，边转身回到了他们的桌前。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天色已经擦黑，街上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映出一片暖意。 沈镜黎吃完饭便先离开了，此时坐在客栈的房顶，吹着夜风，低头朝着下方看去。 盘龙镇其实不小，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暖光铺到了很远。 坐在高处，风总是更冷一点，不过如今她早已不惧怕这点冷风。 沈镜黎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爬到高处，去俯瞰万家灯火。 她会从那些灯火中分辨出哪几盏是为她而留，哪几盏是将来会属于她的。 现在这个习惯依旧没改，不过只是变成了没有目的的去看，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会放空。 有衣衫猎猎声响起，有人落在了她的身侧，是陌生的气息。 沈镜黎坐着没动，等身旁的人在她旁边坐下，她才转头看去。 男子一身玄衣劲装，墨发用一条发带高高束起，唇瓣殷红，上扬的眼尾显得他精神奕奕。 闻景转头对上沈镜黎的视线，弯唇道：“看他们在找你，没想到先被我找到了。” 沈镜黎想起寻竹也总是这一身装扮，是跟他师父百真长老学的。 不过，她经常会给他加一些亮眼的东西进去，比如金色的发冠，彩色的剑穗，他都欣然接受。 收回思绪，沈镜黎接着看向下方，道：“酒后吹吹风，有助于醒神。” 闻景感受着拂面的夜风，道：“确实不错。” 沈镜黎眨了眨眼，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就听他道：“你破阵的方法很特别。” 沈镜黎道：“想学吗？” 闻景轻笑一声，“想，可以吗？” “可以，”沈镜黎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过需要束修。” “束修是什么？” “你看着来，不过得合我心意。” 闻景面上露出些难色，笑着道：“这可难办。” 他突然抬眸看了一眼前方，起身对着沈镜黎道：“他们来找你了。” “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或许我就找到你想要的束修了。” 沈镜黎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等着。” 话音一落，闻景的身形便迅速从后方蹿了下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第102章 束修 摊上的东西品相一般，但胜在制式精巧，尤其是一条绣着精巧纹样的抹额，一眼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沈镜黎拿起那条抹额，对那小贩道：“这条抹额我要了。” 小贩眼神一亮，热情道：“夫人好眼光，这抹额可是一等的绣娘绣制的，绣的那可是不言鸟，给您夫君带正合适！” 沈镜黎抬头怪异地看他一眼，道：“我们不是夫妻。” 那小贩惊讶，连忙道：“是小人冒犯了。” 说完，他又不死心道：“看两位般配的很，不是夫妻也是意中人吧。” 沈镜黎摆弄着那条抹额，再次道：“也不是。” 那小贩呆了一下，恹恹道：“这样啊……” 沈镜黎看他神情奇怪了下，旁边的摊贩便笑道：“他最爱看佳人成双，遇见一些成对的人儿都精神的很。” 说着那摊贩又对着面前这个小贩道：“好好做你的生意吧。” 沈镜黎看了看他，问道：“你刚刚说的不言鸟是什么？” 那摊贩闻言，道：“是……” “师姐！” 元湘的声音远远传来，沈镜黎转头看去，就见元湘正一跳一跳的朝她招手，喊着让她赶紧过去。 沈镜黎便转头，问道：“怎么卖？” 小贩伸出了五根手指，试探道：“五十铜板。” 沈镜黎直接拿出了五十铜板给他，随后便叫了云闲一声，朝着元湘走去。 云闲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了好几步，确实转头看向那个小贩，“不言鸟？” 那小贩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来了兴致，道：“不言鸟一经出现便是一雌一雄，相伴一生，生死相随，故而也被成为男女定情之鸟。” 他说完，看着云闲转身走远，唇角抑制不住上扬，语气骄傲，“我就说我不能看错呢。” 那边。 元湘拉住沈镜黎，叉着腰去看她身后的云闲，道：“师叔，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沈镜黎道：“是我叫师叔来的，你们逛完了？” 元湘道：“当然没有！走走走，河边在放河灯呢，我们去看看。” 沈镜黎被元湘拉着到了河边，果然很多人都站在岸边，手中大多数都捧着各式各样的河灯。 众人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温知许带着清衍寻竹抱了些河灯回来，一人分了一个。 他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笔，道：“虽然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所谓的河神，但正所谓入乡随俗，取个好意头也好啊。” 元湘立即去拿他手中的笔，“我来我来。” 温知许直接递给她，让她趴在一块平坦些的石头上在一张纸条上写字。 沈镜黎手中拿着一盏花瓣状的淡粉色河灯，浅笑着看元湘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写个不停。 身边有人走近，她转头一看，就见寻竹拿着一支笔走过来给她，他的河灯中央已经放着一张卷好的小纸条。 沈镜黎笑着接过笔，随口道：“写好了？许了什么愿？” 寻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温知许靠过来，道：“哎呀黎师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镜黎挑了下眉，“事以密成，也对。” 闻言，温知许欲言又止。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别人都这么说，就是一个说法而已。 沈镜黎垂下眼眸，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没有什么愿望。 在她过往的岁月里，也曾许下过许多愿望。 不过，那些与其称之为愿望，更像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能不能实现全靠自己。 在蓬莱的十年，她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习得一套剑法或是提升一个境界，诸如此类。 她们背负着破局的担子，其实并没有真正感受到压力，只是从师父们的讲述中窥见前人付出的努力。 思及此处，沈镜黎直接将纸条按在树干上落下寥寥几笔。 只有两个字，破局。 她卷起纸条，放进了河灯中心的小台子上，一转身便看见了云闲。 他遥遥望着河面，盏盏河灯映在他的眼中，格外绚丽。 其他人已经蹲到了河边，一盏盏将河灯放入水中，寻竹也被温知许拉走。 沈镜黎迈步走上前，用手中那支笔，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叔，你有什么心愿吗？” 云闲道：“有的吧。” 他转过头，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的心愿太重也太轻，这小河灯估计无法盛放。” 沈镜黎有些诧异，抬眸看着他。 不远处，元湘朝他们喊道：“师姐，师叔，我们的河灯都快飘远了，你们快放呀！” 沈镜黎于是对云闲歪了歪头，道：“走吧，师叔。” 两人走到河边蹲下，靛青与暗红的衣角垂下，交叠在一起，同时将手中的灯推向了河面。 沈镜黎看着河灯缓缓飘远，轻声开口，“事在人为。” 话音刚落，沈镜黎就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她抬头对上了那道清泠泠的眼神，道：“河灯无法盛放的心愿，还是得人来，我们可以一起。” 说着，沈镜黎看了一眼旁边的六人，一语双关。 云闲低头，唇角弯了一瞬，抚起袖子，伸手在水中点了点，带起一滴水珠，被他极快地甩在沈镜黎身侧的另一边。 水珠落地的瞬间，幻化成了云闲的模样，一举一动很是真切。 被两个云闲夹在中间的沈镜黎左右看了看，对上了真正的云闲的视线。 她看着他缓缓开口，“想学吗？” 沈镜黎挑眉，点了下头。 云闲唇角勾起，站起身的瞬间道：“你的束修是什么？” 沈镜黎随着他站起来，眼眸微转，随后道：“师叔想要什么？” 云闲抬起手，若有若无地抚了下额头。 沈镜黎眨了眨眼，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了她刚刚入手的小玩意儿。 她将那条绣着不言鸟的抹额举到身侧，道：“我看师叔头上缺点东西，这条抹额当做束修如何？” 云闲垂下手放于身前，道：“尚可。” 沈镜黎眼中忍不住露出了点点笑意，“要帮忙吗？” “我来！” 在沈镜黎身后，幻形出来的“云闲”举起手，脸上带着舒朗的笑，直接就要去拿沈镜黎手中的抹额。 第103章 幻形阿木 沈镜黎正惊讶与云闲的幻形与本人的差别，忽然见它悻悻地收回手，扯起唇角，道：“我忽然想起来我不会，还是你来吧。” 见状，沈镜黎多看了它两眼，若有所思地转头去看云闲。 云闲给一块大石头施了个清洁咒，坐了上去，正看着她，仿佛在催促她快点。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抹额，沈镜黎走上前，站到云闲身后，抬手环了下他的头。 白色抹额绕过光洁的额头，缓缓贴紧，金线绣制的不言鸟精致小巧，红色的尾羽延伸，更添一分灵动。 沈镜黎手指灵活地将抹额系了个结，用手将垂下来的带子抚平，缀在抹额尾端的红色流苏在她手中划过。 她走到云闲身前，打量了几眼，摸着下巴道：“还可以吧。”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下移，被云闲腰间的东西吸引了眼神。 金莲在镂空的小球中缓慢地旋转着，红色的流苏与云闲的衣裳紧紧挨在一起，熟悉的香味缓缓传来。 沈镜黎道：“闻着这香，师叔可有睡了好觉？” 云闲起身，“效果不错，不过，我睡不好，缘由不在别处。” 说完，他没再多说，转身慢慢朝前走着。 沈镜黎看了会儿他的背影，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带着她追上去。 转头一看，云闲的幻形正朝着她眨眼，“他都走远了，我们快跟上。” 沈镜黎从它的神色中诡异的觉出一丝……俏皮，看错了吗？ 她道：“我该叫你什么？” 它作势想了想，随后只是看着她笑道：“跟他不一样就行，你想叫什么叫什么。” “不一样……”沈镜黎边走边想，其实也没有想很久，她便道：“叫你阿木吧。” “好啊，木头的木吗？” 沈镜黎点头，轻声道“闲字门里的木。” 阿木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看了看沈镜黎道：“那我就叫你阿黎了。” 沈镜黎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就听阿木不停的开始喊她。 “阿黎，我想要那个。” “阿黎，这是什么？” “阿黎，这个很适合你。” “阿黎，阿黎。” “阿黎……” 沈镜黎看着顶着云闲模样的阿木，好脾气地顺着他。 结果就是，等回到客栈时，两人手里都大包小包提满了东西。 一进门，就见云闲正坐在客栈大堂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听到他们回来，抬眸看了过来。 他挑起眉看着两人满载而归，道：“买这么多东西？” 沈镜黎指了指旁边的阿木道：“都是他的。” 说着，她将东西都放在了桌上，在云闲身边坐下，一杯茶便适时放在了她面前。 沈镜黎顺手拿起来一饮而尽，就听阿木从桌上的一个纸包中翻出了一个糖葫芦，对云闲道：“看，这个最大最圆了。” 云闲视线落在它脸上道：“你又吃不了。” 阿木将桌上的东西朝着云闲稍稍推了推，手中的糖葫芦也塞到他手中，道：“给你，全都给你，你吃了就是我吃了。” 云闲伸手拿过那根糖葫芦，转头对沈镜黎道：“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沈镜黎指了指阿木，“谢它吧。” 云闲面上的笑容好似淡了下，启唇咬了一小口糖葫芦，道：“他就是我。” 沈镜黎一顿，察觉到他突然有些不高兴，挑眉道：“我知道。” 在她说完之后，云闲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沈镜黎看来，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师叔，”沈镜黎支着下巴，看了眼他头上的抹额，道：“束修都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 云闲抬眸看向她，还没说话。 客栈外边响起了笑闹声，随后清衍率先跑了进来，元湘紧随其后。 他们身后清芷依然带着帷帽，温知许背着醉倒的寻竹，李溱溱快步越过清芷走到她身前。 六人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元湘惊奇地跑到桌前，道：“怎么有两个师叔？” 清衍也走了过来，左看右看，道：“师叔没带抹额，这个是真的！” 被他指着的阿木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众人一顿，立刻知道谁真谁假。 温知许背着寻竹，围着阿木走了两步，抬头看向云闲和沈镜黎道：“是幻形？” 见沈镜黎点了点头，他立即给云闲竖了个大拇指，随后便朝着楼上走，“小师弟是不是胖了，感觉重了不少。” 元湘看着他的背影，笑他，“这点重都背不了，是你太弱了吧！” “再说，下次换你背。”温知许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元湘跟着他走上去，道：“他比我高，要不然我还是能背的。” 清芷和清衍也一同上了楼，李溱溱跟金二娘要了四楼的牌子，估计是去沐浴了。 最后，大堂内又只剩下了沈镜黎、云闲和阿木。 云闲将桌上的东西不客气地收到储物袋中，还看了眼沈镜黎，征求她意见。 沈镜黎自然是随便他装，毕竟算起来本来就是买给他的。 收拾完，云闲起身，看了眼阿木。 阿木立即点头，转而看向沈镜黎道：“我来教你。” 沈镜黎有些诧异，随后便也笑了下应道：“好。” 跟金二娘打了声招呼，他们便上了三楼，进了［听棋］屋内。 现在阿香早已经不住这里，跟着何萃回了何家，听说要做个了断。 这间屋子空出来，正好方便了他们。 说是阿木来教，便果真是它来，云闲只是在旁边看着，半句话也还没插。 沈镜黎看着阿木细细教了她一遍，又自己示范了一下。 不过它本身就是幻形，在幻化出来的便是小小的云闲。 沈镜黎蹲在地上，看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小云闲站在地上，忍不住小了出来。 坐在桌边的云闲总算是开口了，“学会了吗？” 沈镜黎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收起，抬眸看着他道：“我试试。” 说完，她手腕一翻，两跟手指间就夹了一片花瓣，手一松，花瓣缓缓飘落。 在花瓣挨到地上的一瞬间，一名女子显现。 与沈镜黎的容貌，身形，穿着半分不差，一动不动的立在她面前。 第104章 旧梦 看着沈镜黎幻形成功，阿木绕着她的幻形走了一圈，连连点头。 云闲也缓缓拍了拍掌，道：“不错。” 然而沈镜黎看着面前如同照镜子一般的幻形，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双熟悉的眼睛中，她看到了久违的东西。 是欲望和野心，带着争权夺利的刀光与剑影，算计与筹谋，一如往昔。 沈镜黎怔然一瞬，面前的幻形瞬间消失，她抿了抿唇，“还差点。” “不差的。” 云闲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她，眼神透着认真，“物随心动，反应人最真实的一面，幻形只不过将原先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待沈镜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继续说，“不用去否定它。” 沈镜黎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师叔。” 她缓缓道：“怪不得他们总喜欢找你谈心。” 进幻境前不久她才知道那六个人经常会找云闲聊天，或许是无眠的深夜，或许是袒心露腹，又或许是寥寥几句。 用温知许的话来说，云闲的话并不多也不温柔，但总是意外的给人慰籍。 沈镜黎想，也不全对，至少她听来，还是挺温柔的。 想起了什么，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云闲腰间，走到桌前坐下。 她看着云闲，指了指他腰间的红莲鎏金小球，道：“师叔。” 云闲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取下来递向沈镜黎，眼神询问沈镜黎这有什么问题。 “或许我该跟你说声抱歉。”沈镜黎突然说。 云闲看了她两眼，垂下眸去翻看了下手中那散发着淡香的小球。 先前没注意，而且沈镜黎藏的很深，他居然没有发现。 云闲指尖捏着小球转了转，没有强行打散那道灵力。 他抬眸对上沈镜黎的眼睛，挑了挑眉。 沈镜黎有些心虚，自己将那道灵力从小球中取了出来。 只见，一个光团缓缓落到沈镜黎手中，忽明忽暗。 她递给云闲道：“一个小法术，能捕捉梦境，但是我没看过。” 她试图找补的话语落到云闲耳中，他却不在意地勾了勾唇，“你对谁都要这么，一探究竟的吗？” 沈镜黎立即回道：“当然没有！” 她放缓了语调，指了指他手中的小球，“这个是我自己取材，自己炼制的，仅此一个，当初我正刚刚学会这个捕捉梦境的小法术，就顺手施展了一下，早就忘了。” “当时给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与你相配而已。” 云闲看着手中的红莲鎏金球，眼中映着那转动的重瓣红莲，耳边是沈镜黎颇为认真的解释。 她解释完还将手中的光团朝他递了递。 云闲没有接，却突然抬头去看沈镜黎，看得她一怔，忽然抬手一挥，沈镜黎手中的光团便徐徐铺展开一片山青水秀的景象。 沈镜黎耳边响起云闲清冷的嗓音，“既然都在这了，不看看吗？” 话音落下，沈镜黎和云闲立即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一片肃穆低调又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显现在两人眼前。 沈镜黎一眼就被这片建筑吸引，定是由许多能工巧匠一起才能建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转过头，去看云闲的表情。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明明无比平静，但沈镜黎还是察觉到了那藏于眼底的落寞。 在这片房屋与楼阁之中，有许多人穿梭其中，大部分都是穿着统一的衣衫。 是白色素袍，其上用金线绣着精巧的刺绣，沈镜黎一眼便看出，那绣样与云闲身上的同出一宗。 她没有问什么，云闲却缓缓道：“这里是雾山，闻人一族的隐居之地。” 云闲的声音平静又舒缓，如同涓涓细流，将他的梦中之景解释给沈镜黎听。 沈镜黎这便才知道。 云闲原来名叫闻人惜时，是闻人族的少主。 闻人一族多出能工巧匠，机关、建造无所不通。 在受到达官显贵的欺压之后，隐居于此，建造出了这一片机关之城。 置身其中，沈镜黎只觉得云闲的梦境温馨而平静，不明白为何他却因此睡不好。 直到，梦境的最后，无边的火光极快地蔓延，残酷地吞噬了这片隐居之地，连同其中堆积成山的尸体与血色，一同燃烧殆尽。 “雍国皇室一直暗中追捕闻人氏，找到这里时，一声令下，几乎杀尽了一族的人。” 云闲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不巧，我还活着，拜入蓬莱后五年，我入世灭了雍国，后回到蓬莱入刑狱十年。” 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景象无法阻止的散去，就像以往的梦境一样。 然而这次，他的心却并没有空下去，反而是被人珍而重之地抱住。 身躯传来暖意，云闲被沈镜黎抱着缓缓眨了眨眼，“我睡不好，不是因为梦中族人的惨状，而是沉溺于完好如初的假象。” 他的下巴轻轻搭在沈镜黎的肩膀上，很轻很轻地道：“只因梦中有故人，所以不忍离去。” 哪怕一次次地看着族人的鲜血染红他的衣衫，在烈火中焚尽。 “师叔，”沈镜黎拍了拍他的背，“以后还有我，还有我们陪着你。” 她放开云闲，退后了一步，微微歪了下头，道：“梦中有故人，梦外还有新人，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云闲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转身慢慢打开门走了出去。 红色的身影出门转过弯消失不见，沈镜黎站在原地，想起闻人族的衣服，与她给云闲的抹额一般，是白色绣着金线的。 云闲身上的衣裳制式、绣样也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颜色。 沈镜黎眼前浮现出鲜血落在他身上的场面，心中一紧。 他当初的白衣在那时，就被鲜血生生地染红了。 所以，穿着红色的旧衣，是为了提醒自己吗？ 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还是害怕自己忘记…… 屋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沈镜黎转身，就见阿木还站在她身后，在她看过来时，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 第105章 再启程 沈镜黎看着他，启唇喊了一声，“阿木。” “我在，”阿木眼神柔和的看着她，朝着她走近，“怎么了？” 沈镜黎缓缓摇了摇头，“就是叫叫你。” 阿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力道很是轻柔，道：“不用难过，现在有你们陪着他，他是开心的。” “还有，你的幻形学的很好。” 说完这一句，沈镜黎眼中原本凝实的身形开始便浅，像是要归为虚无。 沈镜黎一怔，微微抬手想要去触碰他，就听他又开口，声音低低的，听的不甚真切。 “很喜欢，你的抹额。” 说完，眼前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沈镜黎的手只握了空，没有着落的停在半空。 “叮”的一声，沈镜黎低头看去，只见一支蛇形镖摔在地上，静静地无声无息的恢复冰冷。 …… 翌日。 沈镜黎靠在客栈外的窗前，听着大堂中最后一个人，元湘下了楼，转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一进去，就听元湘惊讶地声音响起，“咦？师姐你在啊，我以为你还在睡呢。” 李溱溱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能睡啊。” 温知许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哼。”元湘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身从温知许面前走过，“不经意”的踩了他一脚。 “嘶，”温知许立即拎开她，看着鞋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脚印，脸一黑，语气危险，“小元湘，你走路不看路？” 元湘被人拎着后脖颈也不示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下巴微抬，“叫你看热闹。” “溱师妹说的不是实话吗？” 元湘呲牙，“是又怎么样，你还笑我！” 清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笑着看着他们，清芷则站在一旁，正跟金二娘和金明玉说着什么。 寻竹站在云闲身侧，两人站的稍远，正靠近沈镜黎所在的窗户附近。 沈镜黎便朝着他们走过去，把手中的糖抛给了寻竹一块，问云闲：“师叔，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闻言，云闲的视线从寻竹手中收回，转头就对上了沈镜黎的视线，她正笑着朝他抬了抬手，手中正拿着一块包裹着彩色油纸的糖。 “前朝复辟？！” “可不，想当年那场宫变死了多少人，就那前朝太子不知所踪，前朝那股势力蛰伏二十载，终究是卷土重来啦！” “我记得那前朝太子失踪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吧。” “可不是嘛！但前朝的人却不少，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第106章 行空，金莲诛杀阵 几人互相看了看，随后温知许开口，“正是。” 小和尚闻言，便道：“我名行空，诸位携大义而来，家师特命我来相助。” 李溱溱问：“你师父？” 行空道：“家师周子凛。”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几人都面露茫然。 云闲的眼神微微一动。 沈镜黎的视线划过众人，正好看到他的神情。 看样子，云闲应该是认识或者知道那个名字的。 元湘看了看他那光洁的头，笑着道：“你是小和尚，你师父是大和尚了？” “非也，”行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家师不是和尚，我也不是。” 清衍好奇，“那你剃光头是因为凉快？” 行空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头顶，略带羞涩的笑了下，道：“跟人打赌，输了而已。” 元湘没忍住，笑了出声。 竟然是这个原因…… 沈镜黎看着他问：“你要与我们一道？” 行空却朝她笑了一声缓缓摇头，“怕是不行。” “诶？”李溱溱皱眉，“你这人，不是说帮助我们，不一道怎么帮？” 温知许也道：“是啊。” 行空眨了眨眼，似乎正等着他们这个问题。 他抬手示意众人随他走。 沈镜黎转头看了眼云闲，见他垂着眸并没有动作，手指间无意识地转着那颗没吃的糖。 她牙齿一用力，嘴中的糖块咔嚓一下碎裂，云闲听见声音看过来，就见众人都看着他。 云闲垂下手，看着行空，终于动了。 行空带着八人走了一段距离，便见到了一张孤零零立在树下的石桌，是由一块完整的大石头雕刻成的。 他走到桌前，伸手一挥，立即有一张地形舆图。 行空道：“各位在盘龙镇可有发现什么？” 沈镜黎抬眸看他，“阵法？” “对，”行空点头，正色起来，“阵法。” “我跟随师父，学的便是阵法一道，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他看向沈镜黎道：“除此之外呢，能看出这阵法有何特殊之处吗？” “特殊之处？”清衍惊讶，“那阵法引人入幻境，从而杀之，不过不是已经破了？” 行空摇头，“是，也不是。” 寻竹视线从舆图上抬起，出声道：“那阵法只是一部分，不只一个。” 闻言，其他人都看向寻竹，就见他抬手，顿了顿，指尖在桌上的舆图的几个大致地方点了点。 行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冒光，“果然天赋卓绝，我花了好多时间才确定这些地方呢。” 他抬手，又指出了寻竹的错漏之处。 “这是一个金莲诛杀阵。” 沈镜黎顿时抬眸看他，“伏魔之阵？” 元湘疑惑，“师姐，你知道？” 沈镜黎摇了摇头，“只是在秘境残影中听人说过，不太了解。” 行空笑道：“那便由我来说了。” 他打了个响指，被他和寻竹指过的地方一瞬亮起，随后有一条光线缓缓延伸。 最后，在众人眼中形成了一朵金莲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这阵是当年那场大战中耗尽诸多大能之力才成功布下，正是靠着这阵，才将那些为祸世间的妖魔之物诛杀或是封印。” “这个阵法很大，是由许多小阵法相互配合而成，一经布下，很难破解。” “参与这阵法的大能没有一个活下来，其他幸存的大能分散开来，在这些阵法周围与其传人一同镇压守护。” “到我师父这一代，却突然发现阵法出现了异常。” 他说完这一句，众人的神色都认真起来，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继续道：“我跟着我师父这几年四处游历，走遍了这些阵法所在之地，最终发现所有的阵法都有些异动。” “这异动不甚分明，直到近些时候，由于你们的到来，才初初露出些端倪。” “蓬莱早有预言，有八位破局之人可助修真界摆脱困境。” “或许，这异动，便是契机。” 他在舆图上亮起的地方之中指中了一个相比于其他地方稍暗，众人看去，正是他们第一次遇险的毒雾林。 “这里，你们走后，我曾探寻过，这个阵法的阵点被你们带走了，阵自然也就破了大半。” “不过，”行空说着，突然叹了一声，“你们当时该是没有发现的。”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肃然，“这金莲诛杀阵的每一处关键阵点都被动了手脚。” “作为阵点的灵器被人换成了邪物，从而试图将整个阵法扭转。” “待阵法真的被扭转……” 寻竹接话，“那么阵法禁锢的怨气将四溢，被封印在下面的妖魔也会脱出。” “如此一来，妖魔将卷土重来，而修者却无再战之力。”沈镜黎垂眸。 “是，”行空点头，却又道：“不过如今事情还不算太遭。” 清芷看着那分散在各地的阵法，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行空摇头，“不知，但不会太多。” 温知许便笑，道：“那看来我们要暂时分开行动了。” 元湘弯着腰去看那舆图，道：“那我们一人一处？谁先解决再去下一个地方呗。” 这亮着的地方不止八处，一人一处定是解决不完的。 行空看着她，笑道：“我已经联系其他修者，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 清衍眨巴着眼，神色不舍，“如此，我们也该启程了。” 元湘看了看，便率先指了一处地方，“我去这里。” 沈镜黎看着她指的方向，是她家乡的附近。 随后温知许也同她选的一般，选择了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 他面上带着复杂，“好多年没回去了，顺带看一眼也好。” 李溱溱轻哂一声，道：“有私心啊。” 元湘嘿嘿笑了声，“李师姐不想回去看看？” “只是相近而已。”李溱溱垂眸。 “聊表慰籍，”温知许指了指一个地方，替她说道：“我知道，溱师妹会去这里的。” 李溱溱不言，但也是默认。 哪怕过门不入，哪怕故人已逝，用这身术法能护一护想护之地也好。 接下来，清芷道：“我与清衍随意择一处便好。” 说罢，她和清衍各自指了个方向，避开了寻竹熟悉的地方。 寻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下那个地名。 第107章 分离 行空见状，转头去看云闲和沈镜黎，“他们都选好了，两位呢？” “随意。”说完，沈镜黎随手指了个位置。 云闲也挽袖，选了她旁边的一处。 “我也随意，”说完，行空便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道：“祝各位一切顺利，事成联系啊。” 他挥了挥手，桌上的舆图顿时漂浮起来，一瞬变成了八份，“一人一份，若是有一处解决，光亮便会暗淡下去。” “这么神奇，”元湘拿过一张舆图仔细翻看了下，抬头问他，“这是什么法术？” 行空朝她眨眨眼，“待事情了却，你想学便来寻我，定然倾囊相授。” 元湘便压下好奇，道：“好叭。” 清芷问：“大阵的阵点在哪？” 行空还没动作，云闲却率先伸出手指，略有些重地点了点位于中央的那个城池。 行空便出声，点头道：“殷国皇城。” 闻言，沈镜黎瞬间抬眸，呼吸有些乱了。 清芷就站在她身边，轻易便察觉到了，诧异的去看她。 沈镜黎很快将情绪压下，恢复了自然，少有人察觉。 行空自然的收回视线，道：“解决完那些小阵法之后，这里便是我们的汇合之处，也是我们真正的战场。” 众人应声，“好。” 随后，众人便启程，又同行了一段距离。 在路过一条小路时，行空便与八人辞别。 在经过一个石桥时，温知许笑着朝七人摆了摆手，清俊的身形渐渐走远。 没走多远，元湘便与众人分道而行，带着活力的身影遥遥朝着六人挥舞手臂。 在一座山的山脚，寻竹停下脚步，点漆般的眼睛目送五人迈上山坡，眉心的红痣依旧鲜明。 在半山腰，清衍眼泪汪汪地抱了抱四人，转过身去跨越另一座山。 随后，李溱溱轻轻停下脚步，抿了抿唇，撑着一块石头，一言不发的翻到了另一条路。 她背着身，却也知道那三人已经察觉到她离去从而看了过来。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李溱溱的身影走远。 清芷压了压眉头，“这家伙……” 沈镜黎道：“等下了这座山，我们也该分开了。” “走吧。” 三人来到山脚，仅一座山之隔，景色却大不相同，风都变得有些凉。 他们停下脚步，清芷率先开口道别，转身离去。 沈镜黎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看向身旁的云闲。 “师叔，再见了。” 云闲看着她，抬起了手。 沈镜黎低头看去，就见在他手中站着一个缩小的他自己，就像阿木教她时幻形出来的一样。 她有些诧异，见云闲抬着手不动，便伸手接了过来。 小云闲与他的神态一模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手中。 沈镜黎抬手点了点小云闲的头，道：“送我吗？”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力道，云闲淡声道：“他与我神识相通，有事可以说给他听。” 沈镜黎手指一顿，抬眸看他。 就见他还是那副平和又懒散的样子，站的规整却又让人感觉到他的肆意。 与他的面容不同，与他的穿着相同。 看着他头上的抹额与腰间的红莲鎏金球，沈镜黎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他的折扇。 她递给云闲，道：“师叔，碎梦先还你。” 云闲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 见沈镜黎还伸手拖着小云闲，他抬眸一看，小云闲瞬间化成一缕红色雾气，朦朦胧胧地缠绕在沈镜黎腕间。 云闲最后看了她一眼，道：“走了。” 闻言，沈镜黎放下手，袖子将手腕间的红雾遮住，朝着云闲点了点头。 随后，云闲便转身，在她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沈镜黎眼前一直浮现云闲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情绪微弱地她都难以分辨。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她转过身，就见本早已离去的清芷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帷帽的轻纱随着风轻轻摆动。 沈镜黎走过去，问：“怎么还没走？” 清芷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帷帽吗？” “不想见旁人，亦或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清芷点了点头，“我算是前者。我和清衍自幼行乞，见惯了各种刻薄的面容，我懒得再见也厌恶再见。” “不过，这只是我不想面对过往的一个借口，我早该放下的，如今我想我能做到了，所以，我不需要这个了。” 她说完转过了身，面对着沈镜黎，抬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清秀熟悉的面容展露在沈镜黎眼中，她听着她说，“但我想，你该是需要。” 沈镜黎垂眸，神色不甚分明，她抬手接过那个帷帽，笑了声，“到时候，或许吧。” 说完她抬头看向清芷，对她道：“谢了。” 清芷弯了下唇，转身便朝着她该去的那个方向走去，背对着沈镜黎挥了挥手，脚步轻松地踩在山间。 沈镜黎看着她走远，一时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她伸手将小云闲唤出，施了个隐身诀，便将那个小身影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她才抬步朝着她选择的方向走去。 …… 沈镜黎选择的地方稍远，路上还需经过不少城池。 此时，她身处一个名叫漯城的地方，因为宵禁无法出城，在一个客栈中暂作停留。 房间内熏香袅袅，沈镜黎打开一个雕花梨木柜子，将小云闲放了进去。 他有些不解，试图迈步走出来，被沈镜黎按住。 沈镜黎轻声道：“师叔，我要换衣裳，你在这待一会儿。” 闻言，小云闲消停下来，站着不动了。 沈镜黎弯唇笑了一下，将柜门轻轻掩上。 身处另一个地方的云闲通过小云闲的眼睛看着眼前黑了又亮起。 他抬眸看去，就见沈镜黎身着一身浅金色的芙蓉裙闯进他的视线。 她的衣裳内里是白色窄袖锦衣，外罩几层浅金色绣花芙蓉裙，矜贵又漂亮。 果然，还是鲜亮的衣服更适合她。 沈镜黎朝着小云闲摊开手，他便走上了她的手掌，被她带着离开柜子。 沈镜黎带着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便是一片安静的夜色。 第108章 送石头 沈镜黎看着窗外安静的夜色，将那份舆图那在手中徐徐展开。 在她看过去之时，有一个地方暗淡了下去。 不是他们八人所选择的任何一地，也不是行空要去的那个地方。 想来是行空口中，那些其他的修者。 沈镜黎拿着舆图的手微微落下，看向坐在窗棂上的小云闲，笑着道：“看来我们也得抓紧了，师叔。” 小云闲眨了眨眼睛，静静待着不说话的时候很像一个精致的玩偶。 他动作有些迟缓，抬头道：“这里的宵禁困不住你。” “是，”沈镜黎看着他，朝他伸手，“但是有个小尾巴跟了一路，得去解决下。” 小云闲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身形一闪，变化成了一缕红雾再次缠在她的手腕之上，只留下一截垂在手背之上，如同猫儿的尾巴一样轻轻的摆了摆。 沈镜黎看了两眼那作乱的红雾，抬手撑上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她的身影穿梭在城中，最后停在一处废弃的宅院里。 院子里的杂草长了大片，周围因为没有火烛而显得格外幽暗。 似有所感般，沈镜黎转身，抬头看向屋顶，许久未见的桑宁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沈镜黎看着她，体内早没了那股不受控的噬咬与疼痛。 她轻轻开口，“好久不见，来送死吗？” “啧，”桑宁偏了偏头，声音显出些笑意，“这么直白不好吧？” 她身形一动，从屋顶之上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地面，袍角轻轻扬起又落下。 沈镜黎道：“算计了我，还好端端活着的人可不多。” 闻言，桑宁再开口语气带了些郁闷。 “哪里好端端了？” 她抬手手臂，宽大的袖子落到了臂弯，露出了包裹严实的小臂和一只化成白骨的手。 那只手虽没了皮肉，但多年来一直是完好的，而此时却独独缺了一根小手指。 沈镜黎不经意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间，想起那天云闲漫不经心地拎着用手骨做成的骨哨送给她。 那骨哨现如今还在她的储物袋中。 “一点小教训，”沈镜黎看着对面的桑宁，伸手握上了剑鞘，“何况又不是干的。” 桑宁愤愤地垂下手，见她握剑的动作又往后退了几步，“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说完，她手臂一动，一个物件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沈镜黎抛过来。 沈镜黎反手握住剑柄，向上一抬拦住那东西，随后卸了力顺势放平，使得那东西得以稳稳的立在剑鞘上。 定睛一看，是一个有着暗淡光芒的石头。 自那石头之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沈镜黎觉得奇怪又熟悉。 奇怪是因为她无法分辨那石头的异常之处，只知有些不对劲。 而那熟悉之处，则是来自前些时日，他们在神祠与那神像相斗时，在它眉心飞出来的那块石头。 这两块无论是在外形还是气息上，都很是相像。 她抬头去看桑宁，“这是什么？” “不要心急嘛，到时候你自会得知。” 沈镜黎看着位于剑鞘之上的石头，心念一动，那石头便立即消失，随即出现在了她的储物袋中。 “你来替谁送这东西？” 桑宁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我就不能是自己来送的吗？” 光说完，桑宁却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忽然放下手转头看了眼身侧的方向。 她看了几眼回过头，突然又道：“还是来打一架吧。” 沈镜黎挑眉。 见她下一刻便冲过来，便拔剑抵挡。 桑宁招招式式看着猛烈迅疾，然而真正与她对战总感觉她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敷衍。 沈镜黎一剑将她击退数步，剑意划破了她的外袍，露出的白骨上都留下了一道痕迹，随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嘶。” 桑宁立马低头去查看自己的衣袍，动作见都透着心疼。 她还没抬头就感受到沈镜黎一剑又劈了过来，立马退后。 刚刚站稳，就听沈镜黎似笑非笑地声音传来，“新衣服？” 桑宁的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等着。” 随后，沈镜黎就看着她迅速飞身离去，朝着远处，不见了踪影。 感觉到挂在腰间充当荷包的储物袋传来些动静，沈镜黎低头看去。 就见小云闲正半个身子扎进里面，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沈镜黎伸手捏着他的衣服将人从储物袋中带出，拎到空中。 她看着桑宁刚刚给她的石头被小云闲抱在怀中，那块在她看来不大的石头在他怀中却显得很大。 她挑眉，“师叔，你在干什么？” 小云闲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淡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理直气壮，“你送给我吧。” “你喜欢？” 见他点头，沈镜黎眼眸微转，轻轻将那石头拿了过来，勾唇一笑，“我考虑考虑。” 说完，她就将石头重新放回了储物袋中。 小云闲看起来没死心，继续道：“我可以和你换。” 沈镜黎看他，道：“你要不先说说它有什么用？” 这下小云闲不吭声了。 沈镜黎神色淡了些，道：“那你拿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云闲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有似乎在思考，“嗯。” 沈镜黎轻笑一声，将他放在了自己左肩，转身慢慢在夜色中走着。 见她接下来并不打算说话，小云闲又问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随着风融于夜色之中，没有后音，没有回答。 …… 小雨连成线从空中连接着地，一个浅金色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雨中缓缓走来。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她的肩上坐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大红的衣衫像是点缀在那女子肩上牡丹。 女子推开一扇厚重的高门，无视围在她身边的小厮和护卫，径直走着。 她稍稍侧过脸，对肩上的人说，“师叔，我们要不要比一比，看谁更快？” 小云闲安然坐在她的肩膀上，闻言便道：“你想赢？” “也不是，”沈镜黎知道他还惦记着那石头，没如他的意，“比不比。” 第109章 破阵 “比。” 话音刚落，小云闲便抬起手，指尖在空中点了点。 一张灵力勾勒出的舆图顿时出现在沈镜黎眼前，使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在那舆图上，云闲所在的那个地方亮着的光忽然暗淡下去。 沈镜黎诧异，道：“师叔，你这样不好。” 小云闲慢悠悠晃了晃脚，面上带着笑，“我赢了。” 沈镜黎叹了口气，“那我快点。” 说完，她脚尖一点，直接省了走楼梯，飞身上了面前的阁楼。 她甫一推开门，就见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端坐在正对着门的坐塌之上。 他目光平静，毫无意外，似早有预料。 沈镜黎看着他道：“你要阻拦吗？” 老者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沈镜黎点头，一瞬间花舞剑出鞘，屋中点缀的花盆中花瓣一瞬掉落，全部被一阵看不见的风裹挟着，旋转着绕在沈镜黎身前。 她剑尖一转，四周架子上的花瓶顿时碎裂，露出了藏于花土之中腐烂的头骨。 难闻的气味冲破禁锢，一瞬间布满了这间阁楼，令人有些窒息。 沈镜黎突然飞身而起，片片花瓣悬于她的脚下，为她撑出一小片落脚之地。 与此同时，地板上一瞬光芒显现，快速运转着的阵法力量陡然加强。 沈镜黎抬头看去，就见那名老者嘴边勾起了一个怪异的微笑，双手手腕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两道口子中正有黑血缓缓流出，淌到他的身下，流到阵法之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第110章 漯城之战将起 莫林抬头就见沈镜黎侧着身，那个在她看来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正看着自己。 她便笑起来，随即又正色，“梁军随时都有攻城的可能，我们得加紧时间。” 说完，莫林就带着沈镜黎走了另一条小路，转过一个弯，就见一匹马拴在路边的树上。 莫林走到那马身旁，像是同老友打招呼一般摸了摸它，随后转头去看沈镜黎。 沈镜黎脚步一顿，试探道：“一匹？” “一匹，”莫林点头，随后放柔声音，“将就一下嘛。” 闻言，沈镜黎没再说什么，抬了抬手，示意她上马。 莫林动作利落，直接翻身上了马，坐的端正。 她坐稳后稍稍弯身，朝着沈镜黎伸出手臂。 沈镜黎上前两步，搭上了她的手，脚步轻点，直接翻到了她的身后坐下。 “诶？” 在莫林诧异地神情中，沈镜黎牵住缰绳，一夹马腹，直接朝着漯城的方向而去。 风吹过两人的面容，莫林摸着身下的马道：“它叫莫雪，向来脾气大，完全不让旁人碰，没想到今天倒是乖。” 沈镜黎并未言语，莫林的话音便随着风飘到了两人身后。 在她们走后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影，遥遥望着她们的身影。 …… 漯城。 天色明明晴好，城中却是一片寂静，城门之处更是气氛凝重。 沈镜黎两人赶到时，适逢梁军第一次兵临漯城城下。 两人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身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不寻常，马蹄不安的踱着步。 莫林一脸凝重，侧头对着沈镜黎沉声道：“你有办法进城，对吗？” 回答她的是让人内心安定的轻声的一句，“驾。” 沈镜黎骑着马，带着莫林绕了一圈来到漯城的侧后方城墙。 漯城所处的地势有利于防守，因着其关乎临安国的命门，城墙建的又高又厚。 沈镜黎翻身下马，走到了城墙下，莫林牵着马，紧随其后。 “我只能带你进去。” 沈镜黎见莫林点头，拍了拍马的脖子，对它道：“自己躲起来，去。” 话落，那匹马像是听懂了一般，踢踏着跑到了远处，不见了。 沈镜黎伸出手臂，揽住莫林的腰，指尖灵力一闪，花舞剑便瞬间出鞘。 她带着莫林脚尖轻点，一跃而起迈到剑上，眨眼间两人便翻过了城墙。 她们落地的地方较为偏僻，空无一人，想来也有大战在即家家户户闭门躲灾的原因在。 莫林回头看了眼城墙，眼中还残留着惊叹。 她看向沈镜黎，唇角勾起，“果然厉害，亏得把你拉过来了。” 沈镜黎稍稍侧耳，捕捉到了声声连续不断的鼓点。 “梁军要攻城了。” 闻言，莫林一怔，随后立即拉着沈镜黎的手腕，朝着城门处跑去。 一路上，果然见街上空空荡荡，略显压抑与不安。 待两人赶到城门处，莫林直接带着沈镜黎上了城墙，见到她身后的沈镜黎，不少人露出审视的眼神。 莫林挡着沈镜黎，径直带着她到了城墙正中站着的那名披着甲衣的人。 在他身侧，还有一名高壮肃杀的将领。 那人虽身着兵士所穿的甲衣，却掩不住一身儒雅的文人气质。 莫林走到他身侧，抱拳道：“城主。” 沈镜黎看过去，那人正好转身，露出一张带着细纹的肃然面容。 路上莫林已经跟她说过此人，漯城的城主，苏彦北。 他身侧那人，便是漯城守城主将，苏彦北的侄子，苏念舟。 苏彦北朝着莫林点了点头，视线便落在了她身后的沈镜黎身上。 莫林侧身，将沈镜黎露了出来，对苏彦北道：“这是我请来的能人。” 沈镜黎顶着两人的视线，镇定的点头应下莫林口中“能人”二字。 苏彦北倒是没质疑，反而谦逊地朝着沈镜黎作了个揖，“侠士高义，怎么称呼？” 沈镜黎想了想，“陈曦。” 苏彦北点头，随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城下。 梁军围在城外，鼓点始终敲响着，却没有半点动作。 他们军阵前并没有看到主将的影子。 莫林道：“魏成呢？” 苏彦北摇了摇头。 忽然，对面的鼓点稍显急促起来，黑压压的大军中缓缓有一小队人骑着战马而来。 为首的人蓄着络腮胡，一副悠哉又狂妄的样子。 他一出现，身侧三人立即正色，目光稍沉地看着他。 想来，那人就是梁军将领，魏成了。 沈镜黎垂眸看着魏成走到大军前方，似乎正看着这边。 他身侧的副将扬声喊道，“苏彦北，你可挡不住我梁国的十万大军，不如趁早降了吧。” 苏彦北还没出声，他身侧的苏念舟立即怒道，“休想！” 那副将一听，顿时又要说话，却被魏成抬手止住。 魏成看着城墙之上的那些人，目光定在为首的苏彦北身上，“苏城主，打个赌，就赌我梁军五日必破漯城。” 苏彦北沉眸，道：“狂妄。” 他并未与他多做口舌之争，而是对身侧的人道，“梁军还需修整，今日打不起来，晚上加强戒备。” 听着苏念舟和莫林应声后，他便转身下了城墙。 莫林立即跟了上去。 沈镜黎身形未动，隐约能看到那魏成面露不虞。 梁军很快退去，在数里之外，安营扎寨。 直到晚上，也并未有任何动静。 沈镜黎与莫林一齐到了城主府，此时正站在沙盘前听着他们的守城之术。 在听到苏念舟说趁梁军疲惫，夜晚奇袭时，她眸光微动，抬眸看了过去。 苏彦北摇了摇头，否决道：“不可，梁军虽行军稍有倦怠，但兵力强盛，或偷袭不成，反而损减我军兵力。” “所以说要奇袭。”苏念舟坚持。 莫林皱眉，“如何奇袭？” 闻言，苏念舟的视线缓缓落到了沈镜黎的身上。 沈镜黎眸光平静，只一瞬，身前就有人挡了过来。 莫林将她挡住了大半，对着苏念舟，“你什么意思？” “奇袭当然要用奇兵，”苏念舟话音一转，“你不说你请来的这位是个能人？” 他重新看向沈镜黎，缓缓道：“不知可否带兵奇袭呢？” 第111章 守城 莫林拧眉，“都说了胜算不高，当务之急不应该严守城门吗？” “严守到什么时候？！”苏念舟朝着门外遥遥一指，“在梁军十万数，几乎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能守几日？” 沈镜黎轻笑一声，在莫林出声前，率先开口，“你信我？” 见苏念舟疑惑地看过来，沈镜黎继续幽幽道，“就不怕我抛弃你那些兵不管，自己脱身离去吗？” “毕竟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苏念舟睁大眼，“你！” 苏彦北直接制止他继续说话，沉声道，“不用说了，守为上策，我已经奏请国主向殷国借兵求援了。” “殷国？” 苏念舟思绪一转，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不说话了。 屋内另外有一人开口，道：“殷国距离此地甚远，至少需要十日的时间，况且……” “殷国会立即同意派兵吗？” “会的。” 沈镜黎和苏彦北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看了一眼苏彦北，道：“我会帮你们守到援军到来，此外我不会干涉。”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不再理会身后的事。 沈镜黎走在城中，腕间的红雾沿着她的袖子向上飘，在半途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伸手拽着袖子坐上她的肩膀。 感受着袖子传来的力道，沈镜黎偏头看了一眼。 她道：“师叔，” “前朝复辟？！” “可不，想当年那场宫变死了多少人，就那前朝太子不知所踪，前朝那股势力蛰伏二十载，终究是卷土重来啦！” “我记得那前朝太子失踪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吧。” “可不是嘛！但前朝的人却不少，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第112章 城墙对峙 莫林也看过去，只见那双纤长的手上放着一个花球，系着许多彩绳与小铃铛。 这一下，那小孩立即松开手，去拿那个花球，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看着抱着彩色花球的稚童，莫林缓缓弯唇笑了起来，眼中的落寞也渐渐释然。 她揉了揉小孩的头，道：“她叫小叶子，大名叫于飞叶，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是苏念舟那家伙的副手，任务重，就托付给了苏家。” “我去苏家一趟就被她给缠上了，索性带她出来溜一圈。” 莫林转头看向沈镜黎，“没想到突然有事，就只能交给你照看一会儿了。” 沈镜黎撇她一眼，“交给我就好好交，人不露面？” 闻言莫林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看着她走到你身边才离开的，你又不会放着她不管。” “你就知道？”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嘛。” 沈镜黎挑眉。 或许吧。 如果这小孩当时没朝她走过来，而是选择离开，出于道义，她也得跟她一段距离。 莫林转过头，眼神看向远处，轻声道：“依附殷国也不错，至少这些百姓还可以继续安然生活下去。” 而不是死于战火。 沈镜黎看着她映着阳光的侧脸，心中想，她是个不错的将领，无论是用兵御敌，还是心怀百姓。 莫林深吸一口气，跳下石头，转身抱起小叶子，笑着问沈镜黎，“听说殷国皇帝励精图治，是个有气魄的人？” 沈镜黎垂眸，“是吧。” 不可否认，在这方面，那个人确实称得上这样的形容。 “是吧？”莫林有些疑惑。 沈镜黎也起身，抚平了衣裳的褶皱，“我很久没回去了。” 很久没回去？ 莫林启唇，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匆忙跑来，对着莫林急切道：“梁军攻城了！” 莫林面上顿时一肃，与沈镜黎对视了一眼，立马朝着城墙走去。 走了两步，莫林转身对着沈镜黎道：“你先去，我得先将小叶子送回去。” “我去吧，”沈镜黎将小叶子接了过来，看了眼莫林道：“比你快。” 莫林撇了下嘴，随后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随后，两人便转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镜黎为了快些，直接运转灵力，在房顶和树梢间快速穿行。 尽管已经尽力避开人群，还是会被几个人看到，这也是沈镜黎不御剑的原因之一。 她很快赶到苏家，将小叶子交给了一个仆妇，便匆匆离去。 城墙处已经开战，不少梁兵挂在城墙上，想要越过城墙进入城中。 而漯城的兵将正滚下碎石，用长枪将云梯上的梁兵刺下。 梁军前仆后继，漯城士兵奋力抵抗。 魏成在这一片厮杀声中，视线缓缓掠过城墙上的每个人。 他冷哼一声，“不是说他们请了个修士？这人还不现身？” 他的副将声音与他一般粗犷，道：“怕是没见过这场面，怂了。” 说完，他还大笑了两声，被魏成看了一眼，顿时闭嘴。 魏成眯了眯眼，“若是真的修士，可不能小瞧。” 他刚说完，就有人惊呼一声，“快看！” 魏成也看到了，有人飞跃过城墙，手中持剑，一下斩断了所有撑在城墙之上的云梯，随后轻飘飘地落在城墙上。 那人是位身着浅金衣衫的女子，迎风立于城墙，一人就把他攻城的前锋击退。 魏成朝着身侧挥了下手，响彻此间的鼓点顿时变成了撤退的号令。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魏成沉着脸，嘴角勾起，却不见笑意，只有阴沉，“这就是，修士的能力。” 他扬声对着城墙上的苏彦北道：“姓苏的，仗着修士的奇力，你又能撑多久？” 苏彦北看着沈镜黎的身影还有些震惊，闻言蓦地转头看向莫林。 却见莫林也是一脸意外，向来她只知道她能力不俗，却不知她修者的身份。 那厢，魏成还在继续说。 “还有你，”魏成转而对沈镜黎道：“你很自信能护住他们？靠你那身法力吗？” 沈镜黎朝着莫林伸手。 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莫林先是一怔，很快便理解她的意思，将手中的弓箭放在了她手中。 沈镜黎缓缓握住，忽而抬起弓，在身前挽弓搭箭。 弓如满月，一箭瞬发。 不带半点灵力，却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直奔魏成而去。 魏成一惊，立即抬起手中重剑抵挡。 他的剑乃是用最好的料子，由最好的工匠铸造而成，陪着他征战了许多场战争。 此时，与那破空而来的箭矢相击，立时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这一箭，力道又准又重，震得他手臂发麻。 而那柄陪了他许久的重剑，在这一击之下，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魏成顿时睁大眼睛，猛然朝着城墙上看去。 沈镜黎正放下手中长弓，唇角微微勾起。 她道：“靠法力如何，不靠法力又如何？” 如此话语，让漯城的兵士顿时欢呼，而梁军却一派沉默。 魏成勒马，最后看了沈镜黎一眼，转头带着梁军离去。 沈镜黎看着那些撤走的梁军，转身将长弓还给了莫林。 莫林眼睛很亮，看着她道：“这弓是城主赠予我的，我还发挥不出这样的威力。” 沈镜黎道：“以后可以的。” “嗯。”莫林点头。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第113章 楚怀风 梁军又攻了几次城，一次比一次猛烈。 “前朝复辟？！” “可不，想当年那场宫变死了多少人，就那前朝太子不知所踪，前朝那股势力蛰伏二十载，终究是卷土重来啦！” “我记得那前朝太子失踪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吧。” “可不是嘛！但前朝的人却不少，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是楚怀风。 第114章 梁军中的闻景 楚怀风？ 姓楚…… 听着莫林口中的名字，沈镜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队骑兵从梁军的军营奔来，他们身侧两翼的大军迅速合拢，跟在他们身后。 冲在最前面的是那骑兵的领头，是一名身着银色盔甲的少年，头上高高杨起的穗缨意气风发，带着援军朝着漯城奔来。 等待数日，激战数回，殷国的援军终于来了。 漯城的困局随着他们的到来，该解除了。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梁军退回营地之时，闻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与城墙上的沈镜黎正正对上，离得较远，眼中神色都不甚分明。 第115章 夜来访客 闻景趁着夜色，潜入漯城。 刚转过一个弯，就被人给压下。 他转头，就见沈镜黎正按着他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我不是自愿的。” “我可以劝说魏成退兵，这是我的束修，你满不满意” “援军已至，他们迟早退兵。” “那可不尽然，梁军也可以有援兵啊。”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道友。”闻景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叫住沈镜黎。 等她回头，闻景就将手中之物递向了她。 沈镜黎低头，便见是一封信。 第116章 兵退漯城 果然如闻景所说。 他回去之后，第二日梁军便退兵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尽管不舍，莫林也不得不承认。 已经到了别离之时。 第117章 舆图全暗 “梁军已经退了，”沈镜黎开口，“相聚有时，可以期待下次再见。” 莫林抿着唇，突然就被抱了满怀。 她一怔，回抱住怀中的浅金色的金莲。 她知道她有她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只是有些不舍而已。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沈镜黎展开舆图，上面的光亮已经全部暗淡下去。 腰间荷包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想要脱出。 沈镜黎伸手覆上荷包，几道传音符瞬间飞至半空，飞到她的眼前，一个接一个的转着。 多道熟悉的声音围绕着她，叽叽喳喳地将树上的鸟儿惊飞。 “师姐师姐，” 在这片热闹的谈论声中，沈镜黎抬起头。 此间阳光正好，映的远处树下那个身影更加热烈灿然。 第118章 再见云闲 沈镜黎觉得，她看的没错的话，那是一棵果树。 在云闲头顶的树梢上正有红彤彤的果实坠着，与他相得益彰。 沈镜黎抬步，朝着云闲和那棵果树走过去。 她的目光始终看着云闲，从远处看着他的身影，走近后对上他的眼睛。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却在回应她。 沈镜黎终于走到他身前，忽然笑了下。 伸出手，一道灵力弹出，正中头上的树枝。 那坠在枝头的红果子便精准地落到了她的手心。 果子通体红色，圆润又光洁。 沈镜黎朝着云闲的方向递了递，弯唇道：“师叔，尝尝吗？”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两人辞过夫妇二人，转身看向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云闲侧头看向沈镜黎，道：“走吧。” “走。”沈镜黎朝着那个方向偏了下头。 他们便朝着那个地方出发了。 出发，殷皇城。 第119章 二人同行 殷皇城位处北地，从舆图上看，正是这金莲诛杀阵的阵眼。 所以，这便是他们最后要去的地方。 沈镜黎响起元湘等人通过传音符交流的话语，转头问云闲，“他们好像已经快到了。” 云闲仿佛早就知道，也并不着急，只是“嗯”了一声。 沈镜黎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 她轻声道：“那师叔你怎么才到这里？” 此话问出后，云闲并没有立即回答。 等到沈镜黎觉得奇怪，想要看向他时，才听一道清润慵懒的声音响起，“在等你。” “嗯？”沈镜黎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或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在等你。”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云闲从躺椅上起身，就见沈镜黎侧眸看过来。 第120章 一封来信 一只青色的鸟儿缓缓朝着两人飞来。 嘴里还叼着一封信纸。 “可不是嘛！但前朝的人却不少，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 “小姐，你还好吗？”青雨敲了敲门。 惠娘去了丞相府，说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青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担心，下定决心敲了敲门，没想到无人应答。 “小姐？” 青雨又喊了一声，屋内还是一片寂静。 青雨这才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咬了咬唇，直接推门而入。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半凝固的血迹，以及丢在地上的朝服外衣。 只余金色的凤凰展翅，依旧夺目。 青雨一慌，瞬间转身朝外跑去，刚跑到玲珑阁门口就见到了沈相和惠娘。 青雨眼泪一下掉下来。 “相爷，惠娘，小姐不见了！” 惠娘惊了一下，急急问道：“怎么会不见？” 身边一阵风起，就见沈相大步走向楼上，惠娘赶紧跟上。 三楼，金风玉露的门敞开着。 是清芷的口吻。 第121章 是对头也是同门 李溱溱和清芷在路上艰难走着。 “可不，想当年那场宫变死了多少人，就那前朝太子不知所踪，前朝那股势力蛰伏二十载，终究是卷土重来啦！” “我记得那前朝太子失踪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吧。” “可不是嘛！但前朝的人却不少，这些年一直被追杀。” 一时间茶馆内布满低声讨论的声音。 一青衫男子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过来街上人烟寥寥，户户家门紧闭。” 旁边一桌的人插话道：“唉……这位杀回来的动静可不比当年小，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啊，咱们啊，可不得紧闭门户求个平安。” “今日还算好的，要是搁前两天，这城门你都进不来，”话说着，这人压低声音，探头问：“你进城时看没看见那城墙上悬挂的尸身？” “自然，那不会是……” “就是永武皇帝，当今这位将国号改回了元，尊号元延，这永武皇帝被他下令要在城门曝尸七日。” “这……”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喏。”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对头又如何，我们是同门啊。 第122章 抵达殷皇城 殷皇城，到了。 沈镜黎和云闲排在进城的队伍中，吸引了不少视线。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沈镜黎有些忧虑，“他们许久未来信了。” 第123章 全员被抓 沈父缓缓抬眼，看向了赶来的寻竹。 寻竹与他视线相对。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三楼，金风玉露的门敞开着。 匆匆赶来的二人只见屋内地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去找！”沈相一挥衣袖，吩咐跟来的亲卫。 一向儒雅的脸上没了以往的从容，露出罕见的急切与慌乱。 “你师姐？是何人呐？” 第124章 两相试探 沈父与被他抓起来的众人同处一室，各自试探。 他看着寻竹的小动作，顿时一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沈相话音微颤，问，“你师姐，叫什么名字？” 第125章 近乡情怯 沈镜黎站在殷皇城的城门下，却停住了脚步。 她身侧的云闲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转头去看。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没想到这沈相也归属前朝一派，这丞相之位真是坐得牢牢的啊。”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众人惊叹一声，又转头去看窗外，马车已经驶远。 沈镜黎安坐于马车之内，慢条斯理地饮着手中的茶。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耳边还残留着众人议论的声音。 沈镜黎垂眸，纤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两天册封皇后的诏书就该下来了。 她会是本朝的皇后，本该如此。 马车平稳地驶过街道，停在了玲珑阁。 马车帘子被掀开，青雨伸手扶着沈镜黎走下马车。 青雨看了看天，眉头微蹙：“小姐，这天说变就变，怕是会下雨，相爷怎么非要您走着一趟。” “朝服快好了，不便挪动，父亲让我自己来看看，也好及时修改。” 沈镜黎说罢抬头看着玲珑阁的牌匾，心中也有点疑惑。 “哎哟，小黎，你来了。”许是听见动静，一美艳妇人开门迎了过来。 沈镜黎看着来人笑了笑：“惠娘。” 惠娘与沈镜黎父亲颇有渊源，她也曾是名门之后。 家族没落之后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玲珑阁——京城最大的绣坊、珠宝阁。 沈镜黎册封皇后的朝服便交由宫中派遣手艺精湛的绣娘与玲珑阁一同织造。 “这朝服可不比一般衣裳，我们都仔细得很，眼下实在是不方便送去沈府，小黎你就在这试试看吧。” 惠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领着沈镜黎往里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 虽然诏书的内容她自己也不可置信，但如今坐在这车撵之中的是她，而登上皇后之位的也会是她。 沈镜黎处处强于她又如何。 沈晚霜启唇，对着那道红色身影无声吐出几个字，随后放下车帘。 她的好姐姐，接不接受得了呢。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远，心绪翻涌，死死攥着手下的窗柩。 沈晚霜那得意、嘲讽神情深深刺痛了沈镜黎。 她看懂了沈晚霜说的那句话——皇后是我的。 “呵。”沈镜黎身形微晃，突然轻笑出声。 “都在骗我……哈哈哈……竟全都欺瞒于我……” “小姐……”青雨担忧地扶住沈镜黎，眼中隐隐透出泪光。 沈镜黎一下拂开青雨的手，喉中感到一股腥甜。 “出去！都出去！” “小黎……” “惠娘，我想一个人静静。”沈镜黎艰涩出声。 “……好。”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别怕。” 第126章 察觉不对 听见沈镜黎忽然叫他，云闲尾音微微上扬，“嗯？”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云闲唇边带着笑，包容又柔和，“哦。” 沈镜黎无奈，带着他一起走遍了城中几处商铺。 这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注意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她不停将得到的信息记到脑子里，一点点理顺。 走到后面，云闲不再跟着她，她也没有发现。 等沈镜黎回过神去找他时，一转身，便见他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发现她在找他，便朝着她走过来。 他走近后，抬起手将手中拎着的一个油纸包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沈镜黎见了，有些意外。 上面有一张红纸，写着“祁芳斋”三个字。 沈镜黎越过这个油纸包向后看，便见云闲开口，“听说他家的铺子开了几十年了，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或许吧。” 沈镜黎缓缓眨了下眼。 她有些忘记了。 云闲问：“你探查完了？” “差不多了。”沈镜黎四处看了看。 两人便并肩朝着福安客栈往回走。 在路上，云闲道：“你看起来并不着急。” “也不算。” 沈镜黎想，无论从何种目的与缘由来看，抓他们的人都不会是想要他们的命。 就算真的是有人在捕杀修者，也不可能事先无声无息地将人带走。 更何况，以黎城的情况来说，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不是她妄自托大，是蓬莱的长老们留了后手。 他们八人身上都有蓬莱的护身咒，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丢掉性命。 只要危及身家性命，定会有不可遮掩地征兆，他们同处一城，不可能察觉不到。 云闲听着沈镜黎娓娓道来，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却又听沈镜黎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且，师叔你也不急。” 云闲转头看向她。 沈镜黎却看着前方，“若他们真的有事，你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姿态。”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动向与境地的，但我想你应该是有把握的。” 云闲不肯说出他的盘算，沈镜黎便说了一说自己的猜测。 云闲没有否认。 沈镜黎得到这个结论，就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事情有把握才不至于不受控制，哪怕有把握的不是她。 沈镜黎侧头去看云闲，正撞上他情绪微弱的眸子。 她还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忽然停住。 “不对劲。” 沈镜黎蹲下身，指尖凝聚了一团灵力，蓦地甩向了身前几步远的地面。 灵力与地相接触之时，瞬间浮动起了波动，如同石块入海，击起层层波澜。 这波澜一直铺展到很远，而他门已经站在了阵法的边沿，再上前一步，就会落入这早已备好的阵法。 如同一无所觉的猎物进入格外有耐心的猎人的陷阱。 “看来有人想要玩捉老鼠的游戏。” 沈镜黎道：“我不是老鼠。” 她说完，也不去看云闲的神情，细细看着那浮现而出的阵法，感受到其中传出无害的力量。 这一定不是真的无害，而是迷惑他们的手段。 周围又细微的动静传来。 沈镜黎微微偏头，耳朵微动。 听这动静，藏在暗处的猎人似乎开始围捕了。 她的手臂被人握住，下一秒眼前景色后退，瞬间到了数米之外，藏在了一栋阁楼的夹角之中。 两人所处的空间很小，沈镜黎后背挨着云闲的臂膀，朝外看去。 在他们瞬影离开之后，有几道陌生的人影跑了出来，面面相觑。 沈镜黎施了一个小术法，想要去听一下他们交谈着什么。 然而，灵力抵达那个地方，却像是被吞没遮蔽了一般，了然无痕。 她倒不太意外，对方既然能在这布下阵法，目标明确指向他们，那么必然会做好准备。 不过，还是他们逃脱了。 其他失踪的人或许就是在他们这行人手里。 等等…… 沈镜黎神色一凝，忽然想到同在黎城的寻竹。 她立即拿起了传音符，将灵力没入其中。 然而以往很快会亮起的传音符这次却毫无动静。 云闲见她目露担忧，开口，“先走。” 那边那群人没有抓带他们，已经开始向周边探寻。 沈镜黎点头，与云闲一起迅速离去。 两人回到福安客栈，坐在［饮风］房中。 沈镜黎将陈河的图纸摆在桌子上，虽然着重画着的是商铺和游玩之所，也足够了。 她手中拿着一支笔沾了沾墨，悬在图纸上方，而云闲则坐在旁边看着她。 “若我推测的不错的话……” 她将图纸划分成极几块，每一块代表了一股势力。 虽然她离开依旧，但依照十年前的格局与这两日探查出来的情况，还是很容易能推测出一些东西的。 “这里，这里，”沈镜黎停顿了一下，将最后一处坐上了标记，“还有这里。” 她顺手将笔放到了云闲手中，一边思索一边说。 “不细分的话，这三股势力分别是皇室，与朝廷两派。” 云闲随意拎着手中的笔，不时晃一晃，“你有怀疑的人选？” 窗边的风铃轻摇，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沈镜黎垂眸，半晌轻声道：“有。” …… 云闲站在一处屋顶，看着不远处的宅邸。 高大厚重的宅门之上挂着一方描金的牌匾，上书“沈府”二字。 云闲慢悠悠道：“这儿？丞相府？” “你怎么知道？”沈镜黎点头，又问道。 “听说的。” 云闲的神色看不出在说谎，但是…… 沈镜黎疑惑，“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从哪听说？” 说完沈镜黎觉得不对，他们是分开了一段时间的，只是她不确定多久而已。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那个时候得知的…… “你猜。”云闲摇着碎梦，并不直说。 沈镜黎的视线又移到他的扇子上，“师叔，天气转凉了。” 还扇扇子，很奇怪。 虽然她知道碎梦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云闲眸光一转，看向她，手中的碎梦也调转方向，朝着她扇了扇。 碎梦扇出的风确实与寻常扇子一般，不过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灵力，使人一瞬清明平静下来。 云闲道：“还不进去？” 第127章 夜探相府 被发现拖延时间的沈镜黎不太自然地收回视线，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不显，镇定的抬步就要走进去。 云闲诧异，抬手施了个隐身诀。 见沈镜黎回头，他道：“这么光明正大走进去吗？这是你家？” 云闲仿佛真的疑惑，格外认真的发问。 沈镜黎：“……” “忘了。” “这样啊。” 云闲点点头，目光看向前方。 两人走进去，入目便是一处假山流水。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其中胖乎乎地锦鲤欢快地游着。 云闲伸出手，点在水面上，那锦鲤便傻乎乎地凑过来。 他一边逗着锦鲤一边说，“你猜他们会被关在哪？” 此时已经入夜，丞相府中虽然灯火依然明亮，却很少有人走动了。 沈镜黎看着围在他指尖的胖锦鲤，学着他的样子也戳了戳水面。 然而锦鲤非但不靠过来，反而被惊得退散。 沈镜黎有些郁闷，小声道了一句，“不识好歹。” 身侧一声轻笑响起，沈镜黎侧头看过去。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木门合上，沈镜黎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 “小姐，你还好吗？”青雨敲了敲门。 惠娘去了丞相府，说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青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担心，下定决心敲了敲门，没想到无人应答。 “小姐？” 青雨又喊了一声，屋内还是一片寂静。 青雨这才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咬了咬唇，直接推门而入。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半凝固的血迹，以及丢在地上的朝服外衣。 只余金色的凤凰展翅，依旧夺目。 青雨一慌，瞬间转身朝外跑去，刚跑到玲珑阁门口就见到了沈相和惠娘。 青雨眼泪一下掉下来。 “相爷，惠娘，小姐不见了！” 惠娘惊了一下，急急问道：“怎么会不见？” 身边一阵风起，就见沈相大步走向楼上，惠娘赶紧跟上。 三楼，金风玉露的门敞开着。 匆匆赶来的二人只见屋内地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去找！”沈相一挥衣袖，吩咐跟来的亲卫。 一向儒雅的脸上没了以往的从容，露出罕见的急切与慌乱。 亲卫见状匆忙领命而去。 “哼，要说这也没错，这永武皇帝当初可把前朝皇室几乎杀绝了，如今也算报应。”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青山男子转头就见说话的人正喝着酒，面容粗矿，配着把刀。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被灭了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不知道这位皇帝脾性如何，上位者不善，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为较为年迈的老者叹了口气。 青衫男子抿了抿唇，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什么，疑惑开口：“那这茶馆怎么还开着？” “嘿，要说这清风阁，人家东家那背景可硬着呢，放眼望去，这个皇城，也就这地方风雨无阻开门迎客。” “什么背景，这改朝换代也影响不了他？”青衫男子惊讶。 其他人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青衫男子见那人眼神一亮，指向窗外，便也跟着看过去。 窗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 这马车乍一看十分低调，但是仔细一看，用料那都是上好的，四个马车角上各挂着一块美玉，成色更是难得一见。 马车旁边跟着一个身着澄粉色衣裳的小丫鬟，眉眼清丽，举止不俗。 青衫男子看了只觉赏心悦目，但没看出什么，回头问道：“这……” 刚刚指向窗外的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沈府的马车。” “沈府？丞相府？” “对咯，咱们这位丞相啊，那是惊才绝艳，这次皇位之争，这位出了大力。” “可不是。看那马车旁边跟着的小丫鬟，那是沈大小姐身边的，据说这沈大小姐还救过当今皇上的命，要我说，这位恐怕就是新皇的皇后了。”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出尘，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惊怒的喊声，“你敢走！” 沈镜黎被这道嗓音一喊，脚下一滑，顿时摔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 她回头看着院中那上前两步的身影。 心想，我当然敢。 随后，她便扭头飞身离去。 第128章 帝相交谈 沈镜黎赶紧翻身，避免狼狈的趴在瓦片上。 匆忙中回头看去，就见沈言钧步子有些急促地上前两步。 沈镜黎一顿。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样呢？ 就像失而复得之人害怕再次失去，又像是看着思念已久之人即将再次离去。 有些可怜。 沈镜黎撇了撇嘴。 回想起刚刚让她脚下一滑的话。 沈镜黎想，她当然敢。 像是证明自己心中所想一般，她站直身子，脚尖一点，便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不见，沈言钧闭了闭眼。 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便心头一突，连忙走了过来。 却不想，那人却仿佛刻意避着他一般，准备翻墙逃走。 女子青丝披散，身着浅金色衣装，站的挺直，背影坚韧。 只是帷帽将容貌严严实实地遮挡，半分也瞧不见。 只是，光是看着，沈言钧就有一种难以言喻地感觉。 毕竟…… 没有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哪怕时隔十年未见。 仅仅十年…… 竟然十年了…… 门口有人低声禀告，打断了他纷纷杂杂的思绪，“相爷，宫中有请。” 沈言钧睁开眼，刚刚的失态已经被掩盖，他有恢复了以往那始终温和却无法琢磨的样子。 他看了眼墙下捂着手的元湘，以及她沾染泥渍的裙摆，道：“好好待着便是，学什么小鼠打洞呢。” 说完，他便朝着门口走去。 阵法轻轻波动，大门打开又合上，沈言钧走了出去。 “说谁老鼠呢？”元湘小声腹诽了一句。 清衍道：“他说的是小鼠。” 元湘叉腰：“那不还是老鼠？！” 她一时忘了自己的手还疼着，一叉腰便是一阵疼意。 “嘶……”她伸着手怼到清芷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却理直气壮道，“疼。” 清芷没好气地抬手按着她的手，指腹带着灵力，舒缓了她的疼痛。 李溱溱在一旁出神，喃喃道：“那家伙怎么会被人喊一声就吓着……” 她缓缓摇头，“不对劲。” 寻竹看了她一眼，移开眼时有对上同样看过来的清衍。 只见他弯起眼睛，露出了个温软的笑容。 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什么都知道。 …… 相府角落。 洛文四处观望，随后沿着他来时的小路折返了回去。 在他走后，有两个身影缓缓显现。 沈镜黎看着洛文离开的方向，对云闲道：“想救他们出来好像不容易。” 她说完又转回身面对着云闲，问他，“师叔，你今天用了很多灵力，身上的伤没问题吗？” 闻言，云闲仔细想了想，又像是细细感受了下，忽然吸了口气。 他一本正经道：“好像有一点。” 沈镜黎皱着眉，随后道，“那便先回，从长计议。” “好。” 两人正要原路走出去，却见门口聚集了一些人。 看着架势，在听着路过小厮丫鬟说的话，得知沈言钧要进宫。 沈镜黎有些疑惑地看了门口一眼。 深夜进宫…… “要去看看吗？” 沈镜黎摇了摇头，“这里尚且有修者布阵，宫中守卫定会更加森严。” “早晚是要去的。” 沈镜黎倏然回头看他。 云闲仿佛随口一说，见她看过来，再次开口道：“先回客栈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沈镜黎便点了点头。 她其实早就知道云闲有事瞒着他们。 比如他手中所谓指引异动之处的罗盘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罗盘。 比如他不曾掩饰的姿态，是她曾经熟悉所熟悉的，所有事都尽在一切掌握的心有成竹。 再比如他刚刚一定是怀着某种目的去了相府的一个地方。 她问过他一次，问不出来便不再问。 她知道他瞒着他们的事并非是要对他们不利，他去相府那个地方不是为害人。 这便够了。 她不深究。 沈镜黎落后云闲一步，视线落在他袖子上沾染的墨迹。 她是不深究，但是她能猜出多少，猜出来又要如何做，便是她的事了。 云闲忽然慢了步子。 沈镜黎便追上了他，与他并肩。 两人步履一致，从相府走回福安客栈。 而另一边的气氛却是肃穆而沉默。 殷皇宫，长胤殿。 已至夜深，殿中仍灯火通明。 棋盘边帝相二人屏退侍从，相对而坐。 年轻的帝王神色冷静，五官格外出尘，思索着落下一颗白子。 他静静地坐在那，叫人看上一眼便如同身处雪域，得见仙人。 又着白衣，金线勾勒，夺人目光，又不可靠近。 沈言钧接着他落下一子，胜负便已分晓。 他道，“老臣输了。” 萧楚容放下手中的棋子，淡笑道：“您的心思不在这儿。” “陛下如此称呼，不妥。” 萧楚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这位一路扶持自己的长辈，轻声道：“我说过了，私下里您还是钧伯，我也还是您的子侄。” 沈言钧不言，静默地端坐着。 殿中一时没了声音，萧楚容忽然问了句，“钧伯，您恨我吗？” 沈言钧抬眸，对上萧楚容的视线。 “谈何恨呢？” 萧楚容想问他，因为一个决定，让他父女二人分别多年，音讯全无，可有恨过他？ 可看着沈言钧的神色，最终，他只是低下了眸子，将棋子一颗一颗捡起，道：“听说城中今日来了些修士？” “是。” “钧伯可知他们的来意？” “还未得知。” 萧楚容握着棋子的手停顿了下，转而松开手，任其滑落到棋盒之中。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前，拿起了一副卷起来的画。 那幅画用上好的木料为轴，蚕丝锦装裱。 萧楚容将它打开，缓缓铺展到桌上，那是一副少女端坐的画面。 本是为了留存皇后出阁前的画像，只能作为普通的画作，束之高阁。 萧楚容昨日莫名梦到了，这才把它寻了出来。 画像上的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又华丽，眉眼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冷意，周身萦绕着骄矜疏离。 她静静地坐在画中，仿佛坐了好些年。 而他也好些年未曾见她了。 第129章 父女相见 萧楚容看着那画像中的人，对着沈言钧轻声开口，“是她回来了吗？” 身后之人没有答复，却起身靠近，待他走到自己身侧，萧楚容转头看去。 沈言钧看着画像，面上毫无异色。 而熟悉他的萧楚容却知道，他正微微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声，“已经很晚了，陛下该歇息了。” 萧楚容眼神微暗，移开视线，“钧伯都不肯告诉我一声吗？” 多年分别，徒留思念的不只一人。 “往事已逝。” 萧楚容轻笑一声。 不说恨，不言悔，只得四字…… 他最后看了桌上的画像一眼，转过身，道：“夜确实已经深了，钧伯便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出了大殿。 殿门敞开，有丝丝缕缕的风吹了进来，吹动烛火，照的画像中人明明灭灭，如同沈言钧眸中之色。 沈言钧伸手，在即将触及那幅画像时被走过来的侍从婉言阻止。 “沈相，奴来收就好。” 沈言钧看着那侍从将画像卷起，双手拖在身前，再笑着看向他。 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陶西。 陶西朝他躬身，道：“沈相请随奴到倚安殿。” 沈言钧点了下头，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长胤殿前有一棵长势极好的桃花树，花苞正是待放的时候，一眼望过去定会被它吸引视线。 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陶西转身便看见沈言钧正望着那棵树。 他走回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声音似含着叹息，“大小姐与陛下一起栽下的桃花树，如今又快开花了。” 陶西从小跟着的是沈镜黎，后来才被沈镜黎派到萧楚容身边照应。 所以他不像旁人称呼沈镜黎为“沈家大小姐”，而只是更为亲近些的“大小姐”。 沈言钧收回视线，淡声道：“走吧。” “是。”陶西低头应下。 两人的身影走远，那棵桃花树还是一如往常地立在那里。 有些狡黠的花苞悄悄舒展，先一步绽放，又随着夜风抖动，似炫耀，又似因故人归来而开怀。 …… 翌日。 沈言钧直接从他歇息的倚安殿去了早朝。 下朝之后，萧楚容也没再留他，于是他便立即回了府。 马车行驶在往常的街道，车中是他最看重也是最出色的学生，贺逾清。 从宫里回来，沈言钧难得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他眼神无焦距地看着面前因马车行走而微微晃动的茶。 眼前浮现出的是过去他的大女儿陪伴他时的音容笑貌，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他已经十年未曾见过她，未曾听她唤一声“父亲”了。 经过一段熙熙攘攘地街道，耳边逐渐安静下来。 不久，马车缓缓停下。 坐在他身边的贺逾清替他掀开车帘，看他坐着不动，轻声唤了一声。 “老师。” 沈言钧回神，起身走下马车。 正要迈进府门的时候，多年的直觉让他心生警觉，转头看了一眼。 一女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女子静立于墙上（道路）之上，身后是喧闹的人群，她静静地站在那，手中握着一把剑，头上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轻纱随风轻轻摆动。 沈相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忽然涌起一瞬的悸动（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 似有所感般，沈言钧突然转头看向屋檐。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浅金色长袍的女子，头上带着帷帽，衣摆随着风摆动。 是昨夜逃走的那个身影。 沈相突然感觉有些心悸。 谁也没有先开口。 见那女子要走。 “站住。” 那女子脚步顿时停住，沈相绕到她面前，伸手就要摘下她的帷帽。 旁边的少年想要阻止，却被女子用抬剑挡了一下。 沈相见状，抿了抿唇，缓缓摘下了她的帷帽。 女子容貌依然是他熟悉的，不过比多年前少了几分稚气，如今越发的夺目起来。 沈相看着她那像了自己九分的眼睛，一时间眼眶微红。 身边的学生惊呼出声，“大小姐！” 沈相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稳，被门生扶住。 “你好本事啊，一去十载，了无音讯。” 沈相咬了咬牙，一下过去抱住自己失踪已久的女儿。 “父亲。”沈镜黎缓缓抬手，回抱。 沈言钧听着这声久违的父亲，心中酸涩复杂，当初的一个决定，让他失去了女儿十年，这十年到底悔没悔，只有燃烧一夜的火烛知道。 她闭了闭眼，慢慢靠着墙边坐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何苦。”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镜黎一下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声源处。 一道碧色身影抱着双臂，斜斜地倚靠在窗边，其周身萦绕着点点微光。 是一名女子。 面容如未融化的春雪，清冷绝尘，眉目如画。 “你是谁？” 女子冲她笑了笑，这一笑如冰雪融化，瞬间冲淡了女子眉眼间的清冷。 “我是来给你指出另一条路的人。” —— “小姐，你还好吗？”青雨敲了敲门。 惠娘去了丞相府，说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青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是担心，下定决心敲了敲门，没想到无人应答。 “小姐？” 青雨又喊了一声，屋内还是一片寂静。 青雨这才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咬了咬唇，直接推门而入。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半凝固的血迹，以及丢在地上的朝服外衣。 只余金色的凤凰展翅，依旧夺目。 青雨一慌，瞬间转身朝外跑去，刚跑到玲珑阁门口就见到了沈相和惠娘。 青雨眼泪一下掉下来。 “相爷，惠娘，小姐不见了！” 惠娘惊了一下，急急问道：“怎么会不见？” 身边一阵风起，就见沈相大步走向楼上，惠娘赶紧跟上。 三楼，金风玉露的门敞开着。 匆匆赶来的二人只见屋内地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去找！”沈相一挥衣袖，吩咐跟来的亲卫。 一向儒雅的脸上没了以往的从容，露出罕见的急切与慌乱。 亲卫见状匆忙领命而去。 十年相别，父女终于再次相见。 第130章 开诚布公 十年相别，父女终于再次相见。 沈镜黎看着沈府门口走出来的一群人，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人已经救出来了，老头。” 闻言，沈言钧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随后才放开她，直起身。 他撇了她一眼，道：“我放的。” 他倒是没理会她没大没小的称呼。 沈镜黎点了点头，“好吧，老头。” “没完了你？！”沈言钧没再忍下去，抬手敲了下沈镜黎的头。 立在沈府门口的一众人便眼睁睁看着那个在蓬莱像小霸王一样欺压他们的人被敲了头。 沈镜黎反而还笑了出来。 她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些许轻松，抬眸不经意间看向了云闲。 云闲正倚在沈府的门框之上，弯着唇角，摇着碎梦，对上了她的视线。 沈镜黎便也笑起来，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变缓。 两人才对视两眼，忽然被人挡住。 元湘跳到两人中间，面对着沈镜黎，面上带着稀奇，道：“所以师姐你是殷国人？丞相是你爹？” 清芷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元湘捂脸，“那我徒手挖地道算什么？” “我知道，”清衍搭住她的肩膀，“算师姐你有力气。” 李溱溱直接笑出声。 她余光忽然不经意间看到有黑影闪过，然而侧头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李溱溱有些疑惑地收回视线。 刚刚明明感觉到什么的…… 元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李溱溱回神，压下了她的爪子，“没什么。” 一旁的沈镜黎视线也在李溱溱看的方向停留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沈言钧拉住她的手臂，道：“先进府。” 沈镜黎没动，又听他道：“不管你们来黎城是何目的，要想不受阻碍，最好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语气压低，带着凉飕飕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沈镜黎抬眸，却见他的神色可不是如此。 她顺着他的话说，“确实该谈一谈。” 说是这样说，却还是没动弹，她对着众人说，“你们先进去。” 众人目露疑惑，沈言钧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让其他人先跟他进去。 云闲还是倚在门前，见沈镜黎朝他摆手，这才起身朝着沈府中走去。 沈府门口很快只剩下沈镜黎一人。 她眸光微转，看向了先前让她感受到窥探的方向。 并没有从这窥探中感受到恶意，但任何窥探总是会让人在意的。 她抬步缓缓走过去，感知告诉她，那里的一丝灵力波动始终存在。 走到墙角处，近在咫尺。 沈镜黎一步迈出，看见的却只是一个墙角。 视线缓缓下移，在这个墙角的地上，规规整整地放着一个灰色的布袋，没有半分褶皱。 被她感知到的灵力便是从那布袋中散发出来的。 布袋没有收口，只是平摊在地上，底端微微隆起一个幅度。 沈镜黎弯腰将它拾了起来，打开看去。 布袋中赫然是两块先前那种散发着微光的石头。 加上云闲身上的一块，桑宁给她的一块，还有闻景给她的那个蓝色布袋中也有一块。 一共五块…… 沈镜黎将布袋合上，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 她朝着四周缓缓看了看，附近并没有任何身影。 “师兄？” 这一声试探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她垂下眸，转身朝沈府走去。 她走之后，墙角附近的树下有一阵风拂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动静。 沈镜黎走到沈府大厅前脚步一顿，收回了留在墙角处的一道灵力。 她一步迈入堂中，沈言钧便朝她招手，让她过去坐在他身旁的空位。 待沈镜黎坐下，沈言钧看了她一遍，忽而指着寻竹问道，“这小子你带大的？” 沈镜黎朝着寻竹看去，对上他沉静的眼神，随后想了想道：“也不算吧。” “嗯？”沈言钧不太信，“他的小动作和作风可跟你一模一样。” “算的算的，”元湘笑着插话，“这家伙从小就跟在师姐屁股后面。” 李溱溱道：“谁让他是被她和百真长老一起带回来的呢。” 清衍道：“小师弟最小，跟带他回来的人亲是很正常的，现在不是一视同仁了嘛。” “并没有好吧！”元湘反驳。 沈言钧笑了笑，又接着先前的话题，道：“知晓你们修士身份的人并不多，不用担心引来不轨之人。” 元湘心直口快，直接歪头道：“那沈叔先前是诓我们的？” 先前被他抓住，沈言钧便危言耸听说自打他们入城就已经暴露。 沈镜黎诧异地看向她。 才一会儿就叫上沈叔了？ “不算的，”清芷看了沈言钧一眼，对元湘道，“我们的到来应该确实引来了不少注意，但不是很快就被抓了嘛。” 沈言钧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他道：“你们日后在城中活动，便藏起自己的能力，扮成相府门客即可。” “她藏不住吧。”李溱溱看向沈镜黎。 沈言钧道，“她不用藏，正好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沈镜黎挑眉，“我可不见那些人。” “不见就不见。” 沈言钧说完，众人边听大堂顶上传来一声瓦片敲击的声响。 沈言钧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纵容之色指了指屋顶，对沈镜黎道：“他可等你许久了，再不去见，怕是房顶都被他翻了。” “上房揭瓦，”沈镜黎挑眉，“你不管管？” 沈言钧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闻言摇头，“我可管不了。” “你想管有什么管不了。”沈镜黎小声说了一句，便起身。 沈言钧又叫住她，正色道：“别人可以不见，你母亲……还有惠娘你该去见见。” 沈镜黎背对着众人朝外走，语气平常，“知道了。” 走到门外，她直接飞身越到屋顶之上。 堂中的众人便听瓦片发出一声轻响，估计是沈镜黎站到了屋顶上。 元湘视线从屋顶上收回，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去问沈言钧，“谁呀？师姐的相好？” 沈言钧学着她的样子，也压低声音，“这个不是，不过那个或许也快来了。” 第131章 谁有相好 沈言钧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什么快来了？ 相好？！ “啊？”清衍顿时惊讶抬头，瞟了一眼云闲道，“真有相好啊……” 沈言钧笑着起身，半真半假地说，“逗你们的。” “对了，日后安心住下，有需要跟老何说。”沈言钧拍着身侧的中年人道。 说完，听着众人应声，他便又说了几句，走了出去。 留在堂中的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各怀心思。 清芷和清衍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始暗中观察云闲的神色。 云闲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从表面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元湘则是一脸八卦之色，一会儿竖着耳朵想去听一听屋顶上的谈话，一会儿在心中想着沈镜黎到底有没有相好。 李溱溱嫌弃地看她一眼，转头就对上寻竹带了些水光的眸子。 她一怔，下一刻就见寻竹缓缓趴在了桌上，睡了过去。 李溱溱：“……” 她拿起寻竹手中的茶杯闻了闻，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醇厚的酒香。 李溱溱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每次他都能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掏出酒来。 偏生别人还看不到，等看到的时候就像这样，睡过去了。 她放下酒杯，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环顾一周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恍然想起温知许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她低声喃了句，“搞什么……” 清芷忽然朝她看了一眼，似乎听见却没听清她说什么，却也没问。 李溱溱抬眸看向屋外，目光无意识的飘远。 屋顶之上。 沈镜黎与洛文并排坐着。 洛文正絮絮叨叨的跟她念叨这十年里的事。 平时总爱嚣张耍酷的洛副使此刻好像又变回了当年的小护卫。 一个总是跟在沈家大小姐身旁的话唠少年。 “相爷让我认了他当义父，要不然我是想离开的。” “你走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寻你来着。” “我去军营待了好几年，都变黑了好多。” “前两年又当了什么右军副使，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 风吹动两人的发丝，沈镜黎轻声道：“对不起啊。” 洛文偏头不看她，“是对不起，自己出去玩也不带我。” 沈镜黎看他，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 “哭鼻子了？” 洛文倔强的不肯看她，泪珠从眼眶滑落，他压下嗓子中的颤音，“才没有。” 沈镜黎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洛文的头顶。 这一个安抚的动作却顿时让洛文假装的若无其事崩溃掉。 他转身一把抱住了沈镜黎，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不许再不辞而别！” 嗓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一颗颗没入沈镜黎的衣衫，没一会就洇湿了一小片肩膀。 沈镜黎轻轻拍了拍他，道：“好。” …… 待两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便看到沈镜黎肩膀上顶着一片明晃晃的水渍。 洛文看着他们投过来眼神有些不自在，闷声对沈镜黎道：“你们不是会什么除尘术，净身诀之类的吗？” 沈镜黎一本正经，道：“突然忘了怎么用？” “骗鬼呢？”洛文不信，他找了个理由，“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跟众人告辞，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盯着沈镜黎。 直到沈镜黎无奈地说，“暂时不会走。” 他这才像是得了保证，转身放心的迅速离去。 “啧啧，”元湘一脸揶揄地笑，“师姐仿佛有俘获小少年的特殊本事。” 说着，她还特意朝着屋中的寻竹看了一眼。 清芷道：“你不也被俘获了吗？” “我？”元湘歪头。 清芷点了点头，指着沈镜黎给她分析，“在蓬莱，成日跟在她身后的难道只有寻竹？” 元湘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常常跟在沈镜黎身边。 “我那是……”元湘眸光一转，笑着道：“跟着师姐有糖吃嘛。” 李溱溱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串又红又亮的糖葫芦，在元湘眼前晃了晃，“我也有，怎么不见你跟着我呀？” 元湘眼神一亮，伸手去抓，一边笑着连声道：“跟跟跟。” 李溱溱任由她将糖葫芦拿走，哼笑一声。 随着惠娘上到三楼，三楼只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最大的名为金风玉露，朝服就在此织就。 惠娘推开门，回身笑盈盈的看着沈镜黎。 门一开，房间正中立着一件华丽繁复的红色朝服，大红色拖地长袍，细细密密地绣着长长尾羽的金色凤凰。 沈镜黎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惊艳与犹豫。 这件衣裳象征着皇后的权利与地位，咫尺微距。 沈镜黎微微抬步，迈进了房间内。 惠娘和青雨帮她穿上了这件朝服，沈镜黎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女青丝披散，身着华丽衣装，大红的颜色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容颜灿灿。 “哎呀，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再配上这冠，我们小黎保准是容颜最盛的皇后娘娘。” 青雨也在一旁笑着，眼里也有着惊艳。 沈镜黎侧头看向一旁的架子上，一个精致头冠静静立在那，金丝银缕交织，璀璨异常。 沈镜黎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头冠，是冰凉的触感。 回首过去的明争暗斗，苦心较量，无数的算计与谋划，终成大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镜黎的思绪被打断。 她蹙眉望向窗户的方向。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喧闹之声。 沈镜黎看了看惠娘，惠娘也面露疑惑。 青雨离窗户近，不知探头看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惊讶之色。 沈镜黎蹙起眉头，抬步走到窗前，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驾车撵缓缓走在路上。 是宫里的。 看这方向是要回皇宫里去。 沈镜黎看着车撵走近玲珑阁，就在这时，一双素手将遮挡的帘子掀开。 沈镜黎登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车撵中那人眉眼间与沈镜黎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柔和，赫然是沈镜黎的亲妹，沈晚霜。 沈晚霜于车撵之内望向玲珑阁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随后，又缓缓勾起唇角。 沈镜黎你想不到吧，费尽心思确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