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剿匪部队的诡异冒险》 第1章 偷袭勘测队 一切,都要从1945年说起。 那时候,我还不是一名剿匪战士。 我叫伍六刀,那年虚岁十八,是“震三江”绺子里的一个小土匪。 二月初的一天,震三江带着一百来号人,准备打下张家大院,过个肥年。 土匪打地主大院,叫做“砸窑”。 震三江没想到,老张家早就知道了我们要砸窑的消息,专门从县城请来了自卫团,埋伏在屯子外的大沟里。 我记得那天嘎嘎冷,我们刚到地方,只放了两枪,自卫团的机枪就哒哒哒哒响了起来。 天黑,到处都是枪声和喊叫声,我晕头转向,只能拼命逃跑。 子弹不断从耳边划过,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天还黑着,分辨不清方向,我只能瞎跑。 刚跑出几里远,旁边忽然赶上来一架马爬犁,上面坐着两个人。 “小刀子,上来!” 我听出来了,这是“炮头”三镖的声音。 “炮头”是土匪绺子里的“四梁八柱”之一,枪法准,带头冲锋陷阵,他也是我们的二当家了。 “小刀子,快上来!” 爬犁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速度。 我飞身一跃,三镖凌空抓住我的后衣领,将我拖到了爬犁上。 一路飞奔,我们朝着山里去了。 砸窑失败,人都打散了,我们这个爬犁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除了我和三镖,还有搬舵先生罗老九。 搬舵先生,就是绺子里的军师,识文断字,还会算卦占卜。 罗老九已经六十多了,高高瘦瘦,山羊胡,圆眼镜,整天神神叨叨,并不讨人喜欢。 我们从半夜跑到第二天中午,过了牡丹江之后,才找一片柞树林子停下来歇歇脚。 罗老九坐在树边,捻了捻山羊胡子,开口说:“三镖兄弟,来前我就说了,子时之前必须动手,卦上明明白白,不然就是血光之灾。” 三镖个子高,虎背熊腰,三十岁出头,脸刮得干干净净,就喜欢捯饬自己。 此时,他数着兜里不多的子弹,摇了摇头:“老罗,这回咱们碰见跳子,指定是出了叛徒,把咱们卖了。” 所谓“跳子”,就是官兵。 说到这里,三镖气呼呼的站起来,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 罗老九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巳时东北必不通,三山挡道有灾星。午申休往西南行,文生下马一场空。三镖兄弟,咱们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往正西吧。” 每次说到这些占卜算卦的东西,罗老九就要捻着山羊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走到林子边瞅了瞅,回来说:“东边真有三个大山头,二当家,要不咱们往西走吧?” 三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当家怎么样了?行吧,咱们往正西走,先奔三道沟,躲两天,再打听打听山寨的情况。”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马的嘶鸣声。 就在林子另一边,应该是山沟里。 三镖骂了一句:“瘪犊子玩意儿,追到这里了!” 罗老九有些慌,赶紧爬起来跑出林子,坐上了爬犁,压低声音说:“还愣着干啥,赶紧走!”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土匪遇到麻烦,第一选择不是拼命,而是逃跑,这是大当家告诉我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刚想往爬犁那边跑,三镖忽然抓住我:“别急,咱看看来了多少人再说。” 罗老九趴在爬犁上,不断冲我们招手,满脸着急。 三镖低声说:“老罗,等着我俩。” 说罢,他领着我钻过林子,趴在坡顶,看了看下面的情况。 面前是一条大沟,沟底有个马爬犁,上面坐着四五个人。 “小刀子,不是自卫团,是日本人的勘测队。” 马爬犁离我们有点远,我没看到膏药旗,但看到有两个背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 三镖轻轻指了指远处:“这些兔崽子,在咱们的地盘上挖矿找油,大冬天都不歇着。” 大当家曾经告诉我,日军勘测队经常进山,通常都是一两张马爬犁,方便行动。 别看规模不大,但马爬犁上肯定配一挺歪把子机枪,日本兵枪法好,遇到了还是躲远一点好。 我忙说:“二当家,咱惹不起日本人,赶紧走吧。” 三镖摇摇头,把手中的长枪递给了我。 “小刀子,会打枪吗?” 我摇了摇头。 “这是辽十三,奉天兵工厂造的,别看年头有点久了,好用。记住,你就趴在这里,这个枪托子顶着肩膀别松开,脑袋歪过来,看着这个准星瞄他们。” 三镖一边讲解一边示范:“记住了,瞄准之后,心里数三个数,再开枪,枪响了,打没打中都别急,还是瞄着,心里再数三个数,拉枪栓打下一发子弹,懂了不?”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三镖把长枪递给我,抽出腰间的匣子枪,又瞅了瞅停在沟里的马爬犁。 我低声问:“二当家,你想干啥?” “那爬犁上,一挺歪把子机枪,两条三八大盖,说不定还有两个王八盒子,你不眼馋?” 我明白了,三镖想偷袭日军勘测队,抢枪。 日本人可不好惹,就连震三江都要躲着走,三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三镖又开口了:“看到沟底下那块大石头没?等我绕过去了,你就开枪,甭管能不能打中,把枪里的五发子弹打完就行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林子,朝沟里去了。 正中午,阳光很好,我清楚地看到几个日本兵坐在马爬犁上,正在说着什么。 三镖刚刚接近大石头,爬犁上的两个日本兵,忽然端着枪跳了下来。 我当即紧张起来,难道发现我们了? 但是,两个日本兵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远处的雪地上,有明显的一条坍塌痕迹,就像是灰狼在积雪下挖洞前行。 积雪下面,有东西。 爬犁上的歪把子机枪忽然响了起来,走在雪地上的两个日本兵像是受了刺激,忽然哇哇乱叫着逃跑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害怕三镖遇到危险,只能开枪了…… 第2章 意外交易 我完全忘记了三镖的话,啪啪啪啪就把五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歪把子机枪还在朝着周围乱打,三镖趁机跑上去,连打几枪,解决了战斗。 我赶紧拎着枪跑过去,就看到一个日本兵趴在机枪上,脑袋中枪,已经死了。 还有一个日本军官斜躺在爬犁上,大腿中了一枪,脸上也中了一枪,满脸是血。 只有一个身穿黄棉袄的男人,跪在爬犁上哭喊:“别打我,我就是个翻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三镖一脚把他踹下爬犁,大声问:“这是日本人的勘测小队?” 男人双手合十,脸朝下跪在地上:“是是是,我就是个翻译,没有枪,也没干过坏事。” “你们刚才打啥呢?” 翻译带着哭腔说:“我,我,真不知道啊,刚才正打盹呢,枪就响了。” 我上前抱起歪把子机枪,用袖子擦了擦,笑着说:“二当家,这东西好!” 三镖嘿嘿一笑:“那两个日本兵跑了,咱们必须赶紧走。” 我指了指地上跪着的翻译:“那他怎么办?” “扔这吧,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镖从爬犁上捡起一支王八盒子,插在了腰间。 我们正想转身离开,那个满脸是血的日本军官,忽然咳嗽几声,咕噜咕噜说起了话。 三镖正想开枪打死他,跪在地上的翻译忽然大喊:“别开枪,尾田少佐有话要说。” “啥话?” 爬犁上的尾田少佐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翻译不断点头。 “尾田少佐说,只要你们保住他的性命,带他到鸡脖子山附近的森林警察队驻地,就有赏!” 三镖满脸嫌弃:“娘的,我还差他那点东西?” “你听我说完,尾田少佐说了,只要能到那个地方,就送你们两百条三八大盖,全新的,外加十万发子弹。还有,还有一万块现大洋!” 这话一说,三镖的表情变了,我也愣住了。 震三江的绺子一百多号人,只有四十几条长枪,其中还有不少老套筒。 两百条全新的三八大盖,再加上十万发子弹?相信我,要是大当家在这里,肯定乐得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翻译见我们有些犹豫,又说:“你们要是不信,先把我们送到前面勘测队的补给站,那里有一万块现大洋,都是你们的!” 三镖挥了挥枪:“你要知道,咱们到地方啥也没有,或者有日本人埋伏着,你们两个都是小命不保!” “知道,知道,这位当家的,能不能先给尾田少佐包扎一下,别让他死了?” 我上前一看,腿上的一枪没打中骨头,子弹打了个对穿。 至于脸上的枪伤,这个少佐也是运气好,子弹从右边嘴角打进去,从左边面颊穿了出来。 三镖点了点头:“行吧,你给他简单包一下,能不能活下来,看他的命了。” 此时,我忽然发现爬犁上有个木箱子,方方正正,也不算大,于是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一直哼哼唧唧的尾田少佐,见我冲着箱子过来了,立刻翻身抱住它,乌拉乌拉喊了几句话。 翻译赶紧跑过去,大声说:“两位好汉,这是勘测矿物的设备,好像有什么照射,打开会伤人的。” 三镖点点头:“小刀子,你搜搜他们,看身上有没有藏东西。” 我放下枪,跑过去仔细搜了搜这两人身上,没有刀也没有枪。 拉爬犁的马,刚才被流弹打死了,三镖就让翻译背着尾田少佐,跟着我们回到了山坡上。 罗老九还趴在爬犁上,见我们过来了,一脸惊讶。 “三镖,你把日本人打了?” “老罗,你别急,咱们这回赚大了。” 听了日本人开出的条件,罗老九捻了捻山羊胡子,沉吟片刻。 “这日本人不可信,万一把咱们坑了咋办?” 翻译一听,赶紧说:“老爷子,放心吧,少佐说了,到前面补给站,你们见到现大洋,就相信他了。” “老夫不是贪财之人!三镖,保险起见,还是先把他们带到三道沟,给这个日本人治治伤,再让小刀去联络些失散的兄弟,最好找到大当家,商量一下再说。” 三镖一听,也点了点头。 尾田少佐一听,又咕噜咕噜说起来。 翻译不断点头,哀求说:“尾田少佐说了,他有重要任务,必须把这个勘测仪器送到山里,一刻也不能耽误。” 罗老九啐了一口:“这个犟犊子,命都不要了。” 翻译把尾田少佐放在爬犁上,又把箱子放在旁边,坐了上去。 三镖和罗老九走到一旁,商量片刻,转身回来了。 罗老九笑道:“这位翻译,你贵姓啊?哪里人?” “免贵姓王,老家河北,从小跟着爹娘到牡丹江讨生活。” “哦,王翻译,咱们可说好了,这日本人要是死在半路,我们也没办法,补给站那一万块大洋不能赖账。” 王翻译连连点头:“放心吧,我照顾尾田少佐,他身体好,能撑到地方。” 三镖坐上了爬犁,扭头问:“补给站在什么方向?多长时间能到?” 王翻译思索片刻,指了指远处说:“东北方向,要是抓紧时间,两天能到!” 东北方向?我心里一惊,刚才罗老九刚说过,巳时东北必不通,三山挡道有灾星。 三镖也意识到了,盯着罗老九,等他开口。 罗老九见大家都看着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应该,应该已经过了巳时,走吧!” 三镖转过身,一声吆喝,两匹马飞奔起来,朝着茫茫原始森林去了。 太阳很好,我裹紧了棉袄,双手插在袖子里,握紧了刀,盯着王翻译和尾田少佐。 直觉告诉我,这一趟不会这么简单。 王翻译满脸堆笑,一直想和我们搭话,但罗老九只是眯着眼睛假装睡觉,我也不愿意说话。 躺在中间的尾田少佐,脸上的纱布已经浸满了血,他时不时呻吟几声,看起来很痛苦。 坐在爬犁上,看着尾田少佐,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刚才那些日本兵为什么惊慌失措?积雪下面到底有什么? 第3章 神秘怪物 三镖为什么会相信日本人? 其实,他并不相信,罗老九更不信,我也不信。 但是,土匪都贪财,尾田少佐提出的条件,让我们三人心甘情愿冒险。 当胡子,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 吃大菜,住妓馆,花钱好似江水流。 枪就别在腰后头,真是神仙太自由。 上面这几句话,十里八屯广为流传,谁听了不心动? 再想想张大帅,那也是从土匪混起来的,不也是风光无限? 脑袋别在裤腰上,不知道啥时候就掉了,拿命换钱,这就是土匪的生活。 马爬犁还在雪地里飞奔,王翻译见我们都不搭理他,也蜷成一团,不说话了。 这个人看着和三镖年纪差不多,但是皮肤黑,个子矮,身子倒还显得有些壮实。 总之,他不像个翻译,更像是码头扛大包的苦力。 走了一个时辰,三镖忽然大声说:“那个,王翻译,日本人进山,到底是找啥玩意儿?” 王翻译当即挺直了脖子,笑着回答:“我哪敢问这个啊?我觉得可能是找金矿,要么就是找油,听人家说,地底下有大湖,里面不是水,全是汽车烧的油,能找到就发财了。” 罗老九忽然睁开眼睛,哼了一声:“这帮子东洋倭寇,早几百年就盯着咱们了,我觉得不是找油,也不是找金子,是在找龙脉呢!” 一听这个,我就来了兴趣,赶紧问:“真有龙脉啊?” “你年龄小,不懂。以前咱们东北,是清朝皇帝的‘龙兴之地’,关外的老百姓是不准进来的。为啥不准来?因为这里藏着龙脉呢,日本人只要挖断了龙脉,国民政府也就撑不住了。” 三镖听了,哈哈大笑。 “老罗,清朝皇帝的龙脉,关国民政府啥事儿?”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就说你们这些人不读书,龙脉是山川行走的气脉,能是他清朝皇帝自己家的?也就是他们运气好,祖上占了龙脉的风水宝地,才坐这么多年龙椅。龙脉,关乎咱们大江南北的运数,真要是被日本人找到,那就麻烦了。” 王翻译一听,连连摇头:“放心吧,我给日本人当了这么多年翻译,没听他们说什么龙脉,他们就是找油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暗骂,这个二鬼子,肯定干了不少坏事,活该天打雷劈! 我们已经跑了小半天时间,一直坐在马爬犁上,浑身都冻僵了。 躺在中间的尾田少佐,眉毛胡子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感觉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三镖将马爬犁停下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对我们说:“过了前面的大沟,咱们就找个避风的地方扎营,明天再走。” 尾田少佐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声嘀咕着什么,可能他的舌头也受伤了,有些含糊不清。 王翻译凑上去,仔细听了听,面露难色。 “几位好汉,尾田少佐说,现在休息,晚上继续赶路,不能停。” 三镖一听,摇了摇头:“就算人受得了,马也得歇一晚上!再说了,大晚上的你往哪走?掉雪窟窿里咋办?迷路了咋办?大不了明天跑快点。” 王翻译也跟着我们下了车,伸伸胳膊腿儿,叹了口气。 “三位好汉,这个尾田少佐脾气倔,可能也怕自己死在半道上,大不了,咱们晚上走慢点儿。” 没想到,三镖忽然掏出枪,顶在了王翻译的脑袋上。 “二鬼子,你给我听着,我问你一个问题,老实回答,不然立刻崩了你!” 王翻译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三镖绕到他面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到底是什么在追你们?” 我就说,日本兵对着积雪乱开枪,吓得哇哇乱叫,积雪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王翻译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啊,可能是狼,也可能是野猪,对,野猪喜欢拱雪坑。” 三镖哗啦一声拉动了枪栓。 “好汉,好汉饶命!我就是个翻译——” 砰的一声枪响,三镖手一歪,子弹擦着王翻译的耳朵飞了过去。 我和罗老九都被吓了一跳,王翻译捂着耳朵倒在雪地里,左右打滚。 片刻之后,他爬了起来,耳朵没受伤,但被震出了血。 三镖又把枪移到了他的左耳旁边,大喊:“要不要再来一枪?” 爬犁上的尾田少佐乌拉乌拉又说了起来,三镖抬手朝天放一枪,他闭嘴了。 王翻译靠着爬犁坐下,叹了口气,开口了。 “我说我说,真不是故意瞒你们,是怕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啊。” 三镖站了起来:“那你试试呗。” “我们是从林口附近的一个军营出来的,一开始走公路,坐着汽车。后来进山了,四五十人,好几张马爬犁,还运着一个大箱子,说是挖矿的设备。” “具体要去哪,我也不知道。头两天还好,第三天晚上,我是被枪声吵醒的,出了帐篷一看,外面一片大乱。” “好像有个黑影,到处杀人,我还没看清是啥,就被尾田少佐拉到了马爬犁上。” 听到这里,三镖点点头:“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有人闯进营地了?” 王翻译摇摇头:“那肯定不是人,早几天我就听日本人私下说,他们在山里挖到了一个怪物。后来我想想才明白,大箱子里装的,可能就是这个怪物。” “那个什么怪物,一直跟着你们呢?” 王翻译点头:“也不知道为啥,它就是跟着我们,白天在雪里打洞跟着,一到晚上,它就出来了,要找机会害死我们。” 我一听,怪不得,尾田少佐非要晚上继续赶路,他是害怕被怪物追上啊。 三镖笑了:“你小子唬我们呢?什么怪物,长什么样?” 王翻译擦了擦耳边的血,叹了口气:“我也没看清,不知道到底是啥。” “你问问这个尾田少佐,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你们,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毙了他!” 王翻译战战兢兢爬起来,趴在尾田少佐耳边嘀咕了两句,尾田少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三镖看了看四周的雪地,问道:“他说的啥?” “他说,再不走,咱们几个都要死。” 第4章 雪夜惊魂 三镖气得用枪指着尾田少佐,大喊:“信不信我崩了你!” 尾田少佐眼睛一闭,把头扭向一边,一言不发。 王翻译赶紧拦着,大声说:“三位好汉,管它什么怪物,和咱们有啥关系?你们就辛苦辛苦,把他送到地方,拿了奖赏就走,多好啊!” 罗老九朝着我们来时的路看了看,显然有些担心,爬上了马爬犁。 “要不是为了那两百条三八大盖,我肯定崩了你!” 我和王翻译一听,意识到三镖已经答应,赶紧坐上了爬犁。 继续前进,我们都时不时扭头看看后面。 后面有个东西追着,谁心里也不踏实。 冬天太阳落山早,没跑多远,天就黑透了。 我们在爬犁前挂了两盏马灯,放慢速度,继续往前走。 天上挂着毛月亮,月光映照在雪地上,发出清冷的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抢到的歪把子机枪没有子弹,三镖就把辽十三给了我。抱着长枪,心里才算踏实一些。 罗老九眯着眼睛缩成一团,一直半睡半醒的样子,看来并不相信后面有什么怪物追着我们。 王翻译时不时和尾田少佐嘀咕两句,给我们指着前进的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爬犁忽然停下了。 我一下子惊醒,感觉手脚都被冻僵了。 三镖跳下去,跺着脚说:“不行,再走下去,先不说会不会把马累死,咱们几个肯定会被冻死的。休息一个时辰,烤烤火,那东西应该追不上来吧?” 王翻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应该没那么快吧。” “不管它能不能追上来,咱们都要歇歇了,小刀你看着他们,我到林子里捡点柴。” 说罢,他转身进了旁边的林子。 我从爬犁上下来,看了看四周,我们在一个很缓的山坡上,左边是一片矮树林子,右边是一片平坦的积雪,应该是山沟,不知道有多深。 片刻之后,三镖抱着一堆柴回来了。 柴火有些湿,三镖浇了些煤油,就在马爬犁旁边点起了一堆篝火。 我们把尾田少佐搬了下来,让他躺在旁边,其他人围坐成一团,煮了些东西吃。 柴很快就要烧完了,我见三镖要起身,连忙阻止他,自己主动去林子里捡柴火。 走进矮树林,大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几乎没过了小腿。 当土匪不怕林子,因为经常晚上站岗。 一般情况下,绺子在不熟悉的地方过夜,暗哨可能要放三里远,这样遇到情况,大部队才来得及撤走。 我经常晚上放哨,找一个树爬上去,把自己绑在上面,看得远,别人也发现不了。 很快,我找到一棵倒伏的枯树,踹下来不少枯枝。 就在我蹲地上收拾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 我瞬间警觉起来,放下手中的柴,把长枪从背上取下来,慢慢躲在了小树后面。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近,离我应该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了。 我压低身子,慢慢探出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矮树林子的边缘,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体型似乎不太大,不像个人,那是什么呢? 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还是晚上,熊瞎子?不可能,它们还窝在洞里睡觉呢。 月光下的矮树林光影斑驳,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走了过来。 我不敢出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轻轻拉枪栓准备动手。 没想到,枪栓拉不动。 糟了,肯定是白天枪里进了雪,刚才一烤火,雪化成了水。 零下三十多度的林子,我一离开火堆,枪里的雪水很快就冻上了。 我急了,使劲拉,但枪栓纹丝不动。 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也不敢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顾着拉枪栓,就在这紧要关头,我忽然想起那次王麻子枪栓被冻住,三镖过来一脚就给踹开了。 我赶紧把枪横在地上,一脚踢在枪栓上,咔嚓一声,开了。 那声音最多还有七八米远,我拼命拉动枪栓,也没瞄准,一伸手胡乱朝着树后打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枪托没有肩膀顶着,后坐力太大,整条枪往后飞了出去。 我赶紧往前一扑,从雪地里扒拉出枪,手忙脚乱拉动了枪栓,转身往地上一躺,同时朝身后开了一枪。 这时我才看清,空空荡荡的林子,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眼花了? 我还没爬起来,一个身影忽然跳到了我身边:“小刀子,咋回事?” 是三镖,他半蹲在地上,左手迅速在我身上摸索了一遍,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指了指前面,低声说:“刚才有个东西,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三镖把我拉起来,自己三两步跳过去,在小树间来回穿插,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不知道是啥,滚到下面雪窟窿里了,可能被你打中了,咱们赶紧走。” 我这两枪都没瞄准,完全是胡乱打的,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三镖把我拉起来,一路飞奔,快速回到了马爬犁旁。 王翻译已经把尾田少佐弄了上去,罗老九一把抓起我,拉了上去。 马爬犁开始在雪地里飞奔,后面还没燃尽的篝火还在烧。 我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一个黑影走了过去,篝火瞬间灭了……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嗡叫,双手紧握着枪,一直在发抖。 罗老九抓住我的手,低声说:“小刀,小刀,别紧张,没事了,松手吧。” 他是怕我一紧张,枪走火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哆哆嗦嗦说:“那到底是个啥?!” 王翻译两眼放光,上身前倾,大声问:“你看见了?肯定看到了!两个头的是吧?” 两个头? 我的脑袋又嗡了一下,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黑影似乎有胳膊有腿,是站着还是趴着的?有几个头? 我正愣着,罗老九冷不丁伸出手,一把抓住王翻译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 “瘪犊子玩意儿,你不是说自己没见过吗?” 王翻译赶紧挣脱,喘着粗气说:“我,我就是没看清,不敢说嘛!现在小刀兄弟也看到了,我才知道自己不是眼花了。” 罗老九指着他的脸说:“趁现在,有啥事一口气说完,要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我亲手插了你!” 土匪口中的“插”,就是“杀”的意思。 据我所知,罗老九从不碰刀枪,能说出这样的狠话,看来他也是急了怕了…… 第5章 补给站 说实话,我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一路上,王翻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睡觉。 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三镖终于停下了爬犁,将我拉到一边,问了问昨晚的情况。 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 三镖想了一会儿:“真是两个头的东西?” “我不确定,远远看着不像个人的样子,但有胳膊有腿,说不定是熊瞎子呢。” “那不扯吗?熊瞎子这时候出来干啥,半夜撒尿啊?” 我摘下狗皮帽子,挠了挠头:“二当家,你别笑话,我当时差点吓尿了,真没看仔细。” 三镖看了看旁边的马爬犁:“我昨天还寻思着,这个翻译嘴里没实话,肯定是吓唬咱们呢。你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咱们该咋办?” “都走到这里了,还能咋办?先把补给站那一万块现大洋拿到手。” 王翻译之前说了,深山里有个日本勘测队的补给站,有吃有喝,有武器弹药,加快速度的话,应该天黑之前就能到。 我低声问:“二当家,万一王翻译没骗咱们,我昨天晚上看到的真是个怪物,咱们咋办?” 三镖看了看我们来时的路,笑道:“小刀子,我再教你一件事。咱们当胡子的,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最不值钱的,也是这条命。谁要是想要你的命,就干他!能干死他,你的命更值钱了,干不过咱就跑!” “那要是跑不掉呢?” 三镖拍了拍我的肩膀:“咱的命不值钱,跑不掉就算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二当家,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小刀子,盯紧那个王翻译,他肯定还有事瞒着咱们。” 说罢,三镖回到了马爬犁上。 我爬上爬犁的时候,王翻译正在给尾田少佐喂水,这个日本军官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着情况不太妙。 罗老九在一旁说:“天太冷,他熬不了多久。” 王翻译叹了口气:“老爷子,我也是讨口饭吃,尾田少佐要是死在半路,不光你们拿不到奖赏,我也麻烦。把他活着交给日本人,对咱们都有好处,对不对?” 罗老九思索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片“干树叶子”。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重新挑出一片小一点的,递给了王翻译。 “这是啥?” “切片的老山参,让他放嘴里含着,能吊命。” 三镖回过头说:“老罗,这么好的东西你给他,白瞎了。” “抓紧时间赶路吧,他要是死在半道上,我这好东西就真的白瞎了。” 王翻译赶紧掰开尾田少佐的嘴,将这片老山参放进他的嘴里,又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尾田少佐慢慢睁开眼睛,扭头看着罗老九,轻轻点了点头。 太阳很好,马爬犁一路飞驰,我抱着枪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路上基本没休息,日落之前,我们赶到了一座矮山脚下。 王翻译走下爬犁,指着前面的一个大雪堆说:“那是个马架子,咱们到地方了。” 日本人的补给站就是个马架子? 我赶紧跳下来,三两步跑过去,扒拉了一些积雪,果然是个低矮的马架子。 三镖上前看了看,回头说:“日本人也住马架子啊?” 王翻译连连摆手:“这是个烧炭的地方,开春才会来人,补给站还在半山腰呢。”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这座矮山只有零零星星几棵矮树,白茫茫一片都是积雪,看不到房子。 王翻译走在前面,手脚并用往半山腰爬,我赶紧跟了上去。 不到一袋烟工夫,王翻译停在了一棵松树后面。 我绕过去一看,他已经扒开积雪,露出了一道铁门。 很明显,这是个山洞,因为洞口不大,前面又有一棵松树挡住,在山下完全看不出来。 王翻译招呼我一起,使劲拉开了铁门。 里面黑乎乎一片,我担心有问题,赶紧把枪端在手里,瞄着里面。 王翻译让我稍等片刻,自己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洞口内部的一个电灯闪了两下,亮了。 灯光昏黄,但足以照亮前面的路了,我探头一看,洞壁很粗糙,应该是天然洞穴,日本人又进行了修凿,当成了补给站。 王翻译从洞口钻出来,拉着我一起回到爬犁旁,背起尾田少佐,带着我们一起上去了。 进了洞之后,我才发现里面空间很大,有一个大洞两个小洞。 小洞挨在一起,面朝前面的山谷,还开了几个隐蔽的射击孔,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大洞在里面,角落里一台汽油发电机正在嗡嗡嗡地工作着,其他地方堆了很多箱子,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沿着通道走到底,还有一个向下的铁门,但是被铁链锁住了,王翻译说他也没有钥匙,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们点燃大洞里的炉子,周围很快就热乎起来了。 尾田少佐被王翻译放在墙角的一张小床上,给他盖上了棉大衣。 三镖四下逛了逛,嘴里念叨着:“日本人还真是下了血本,这荒山野岭,弄这么个地方,有啥用?” 王翻译撬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了不少肉罐头出来,一边在水里热罐头一边说:“打仗,他们也是害怕,北边不是有苏联人嘛!” 罗老九坐在炉子边烤着火,嘴里嘟囔着:“你抓点紧,赶紧问问日本人,现大洋在哪里呢。” 王翻译笑了:“来都来了,先别急,咱们吃点热乎东西再说,现大洋没长腿,跑不了。” 三镖忽然笑了:“王翻译,这个尾田,该不会唬我们呢吧?” 王翻译一听,感觉三镖语气不太对,立刻放下手中的罐头,跑到那堆箱子旁翻找了一会儿,使劲拉过来一个小木箱。 “这是一箱,里面还有两箱。” 三镖冲我点了点头,我赶紧抄起一根撬棍,把这个箱子撬开了。 没错,里面都是现大洋。 我笑了,三镖抓起一把,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又扔给了罗老九一个。 罗老九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大洋,放在嘴边使劲一吹,赶紧拿到了耳边听了听。 “真的!” 三镖一听,也笑了。 王翻译松了一口气,打开了几罐用热水烫好的罐头,递给了我们。 我放在鼻子下一闻,这肉罐头,真香! 第6章 王翻译有问题 多年以后,我还是记得那天吃肉罐头的感觉。 土匪并不是每天都能大鱼大肉,尤其是我们这些小喽啰,隔三差五吃点肉就不错了。 大家就盼着下山砸窑,只要能打进地主大院,杀鸡宰猪随便吃。 半路找个屯子住下,老百姓也要弄来酒肉伺候着。 但只要上了山,吃喝就得省着点,万一遇到官兵搜捕,四处逃跑,能吃上热饭就不错了。 早就听说日本人的肉罐头香,这回吃起来,果然不错。 我狼吞虎咽吃了一盒之后,王翻译已经找来了几瓶酒,还用铝饭盒把大米饭蒸上了。 白米饭,我想都不敢想。 自从日本人来了,普通老百姓就不能吃大米饭了,只能吃高粱面、橡子面,各种粗粮杂粮。 白米饭,只有日本人能吃到。 饭盒冒着热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我心里急得跟猫抓一样,不断咽着口水。 三镖喝了一口酒,又开了一个罐头,边吃边说:“这回算是开了洋荤,都多吃点。” 罗老九砸吧一口酒,笑了:“老了老了,还能吃上白米饭肉罐头,不错,三镖,咱俩也别干喝酒,划个拳呗!” 三镖将手中的罐头放下,大声说:“好,那咱们先唱个酒令!” 我酒量不好,也不会划拳,但看得多了,也知道划拳之前,要先“唱酒令”,不会唱要罚酒一杯。 三镖开口了:“当朝一品卿,两眼大花翎,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明月照当心!” 唱完了酒令,两人一边划拳一边喝酒。 王翻译给我们开罐头、拿酒、蒸米饭,满脸堆笑。 这一顿,吃得很美。 吃着吃着,天黑了,三镖醉眼朦胧,忽然问:“王翻译,天黑了,那东西再追上来怎么办?” “当家的不用担心,半尺厚的大铁门,它进不来的,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 三镖扭头看了看我:“小刀子,白天我看你在爬犁上也睡了,上半夜放个哨,盯着外面,下半夜叫我。” 我点点头,立刻抓起旁边的长枪,揣着一盒罐头进了旁边的小洞。 射击孔比饭盒大不了多少,我探头看了看,月光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也许那个东西还没追上来。 马和爬犁藏在山坳的树丛里,从我这里还能隐约看到,我仔细瞅了瞅,没什么动静。 按道理说,这深山老林,又是寒冬腊月,外面不可能有人。 但是,我心里不踏实,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东西,有没有追上来? 发电机的嗡嗡声一直都在耳边,我不敢睡觉,抱着枪时不时瞅瞅外面。 一直熬到午夜,感觉时辰差不多了,王翻译忽然拎着一瓶酒进来了。 “小刀兄弟,冷了吧,喝口呗!” 我推开酒瓶,摇了摇头:“酒量不好,就不喝了,你咋不睡了?” “尾田少佐不知道还能熬几天,想想就睡不着,你睡去吧,也不用喊你们当家的了,我守着就行。”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都是讨生活,跟着日本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你得掂量掂量。” 王翻译赶紧点头:“明白,明白,干完这一次,领了钱,我就退休,回老家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扭头看了看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于是,我抱着枪回到了大洞里,蹲在三镖床前低声说:“二当家,二当家?” 三镖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王翻译说,他睡不着,要替你站岗,行不行?” 三镖笑了:“好,你先睡吧。” 靠近火炉子的墙边,摆着好几张单人床,我随便找一张躺下了。 三镖的呼噜声又响了起来,可能这两天他是真的累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忽然听到了吱扭一声响。 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头顶上的电灯已经灭了,在炉子火光的映照下,王翻译走到尾田少佐身边,俯身摸索着什么。 可能是检查一下这个日本人死了没,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刚想闭眼接着睡,就看到王翻译站起来,盯着我们的方向。 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想害了我们? 想到这里,我慢慢伸出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再睁开眼睛时,王翻译已经搬起了尾田少佐身边的那个小木箱,蹑手蹑脚出了这个大洞。 片刻之后,响起一阵轻微的哗啦哗啦声,他肯定把通往下层的铁门打开了。 这小子,果然还有事瞒着我们。 我刚想起来看看情况,就见三镖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三两步走到我身边。 “小刀子,你醒了没?” 我赶紧坐下来,握紧了匕首。 “好,咱俩跟上去看看,老罗,你盯着那个日本人!” 一边的罗老九也坐了起来,低声说:“放心吧,你们赶紧跟上看看。” 他们俩都没睡着? 我明白了,晚上两人喝酒划拳,都故意装作喝多了,就是为了迷惑这个王翻译。 我跟在三镖后面,悄悄出了大洞,半弯着腰,朝着山洞的最深处走去。 通道中的灯还亮着,看来大洞中的电灯,是王翻译故意关上的。 走了十多步距离,我们来到了大铁门旁边。 门已经打开,石梯是向下的,里面灯光昏黄,隐约能看到尽头还有一扇铁门,也是开着的。 三镖回过头,示意我跟在后面,不要说话。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下去了。 还没走到前面的铁门处,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好像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去年进了一次县城医院,好像就是这种味道。 里面的铁门只开了一半,三镖探身看了看,钻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也闪身进去了。 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大多了,一条走廊横在我的面前,可以容三四个人并肩前行。 我探头看了看左右两边,好像都是房间,左侧最里面的一间房,亮着灯。 三镖摆摆手,我赶紧跟在他后面,直接朝左边去了。 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我们俩探头一看,都愣住了。 第7章 玻璃罐子 这个房间很宽敞,王翻译好像不在里面。 房间的正中间,摆着几张大桌子,上面堆了一些瓶瓶罐罐,但应该很久没用了,落满了灰尘。 右侧靠墙的位置,挂着地图和一些写满日本字的纸,看不懂什么内容。 左侧有一个小门,旁边的墙壁被凿开,装了很大的一块玻璃。里面有什么,我们从这个角度,看不清。 我朝三镖挥挥手,示意他守在门口,我个头不高,先进去看看情况。 三镖点点头。 我蹲下身子,三两步挪进去,蹲在了墙角。 那扇小门紧紧关着,我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不到什么声音。 没办法,我又往前挪了两步,慢慢伸出头,从玻璃窗看看里面的情况。 果然,王翻译在里面。 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木箱子已经打开,王翻译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个玻璃罐子,圆筒形,上面的盖子已经打开了。 王翻译正在往里面倒一种黑褐色的粘稠液体,快要倒满了。 我好像看到玻璃罐子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瞬间就被黑褐色的液体淹没了。 什么情况?这不是探测仪器吗? 我慢慢挪回去,用手指了指里面,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我们忽然听到小门咔嚓一声响,应该是王翻译出来了。 三镖立刻示意我,先离开这里,上去再说。 我赶紧跟着他,踮着脚快速跑回铁门处,悄悄回去了。 回到大洞之后,我低声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三镖和罗老九。 三镖点点头,问罗老九:“日本人刚才醒了没?” “没有,我刚才看了,还昏迷着呢。” “老罗,小刀子,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假装不知道,找机会再探探里面。” 我忙说:“搞这么麻烦干啥?直接把他抓起来,一顿打,啥都招了。” 三镖摇摇头:“你还想不想要那两百条快枪了?别把他们惹急了,不然咱们这一趟白跑了。” 我和罗老九点点头,都躺在了床上,假装睡觉。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铁链的声音,应该是王翻译回来了。 我眯着眼睛,看到他探头进来,四下看了看,确定我们还在“睡觉”,才把木箱子又搬了进来。 轻轻放下木箱子,王翻译俯身看了看尾田少佐的情况,摇摇头,出去了。 我心中暗想,尾田少佐到底给了王翻译什么命令? 很明显,他们手中的那个木箱子,装的不是勘测设备。 而这个地方,也肯定不是普通的补给站。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尾田少佐和王翻译的事情,我们其实不感兴趣。 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难道那玻璃罐子里的东西特别值钱,怕被我们抢走了? 想不明白,但三镖说得对,必须盯着这个王翻译。 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发电机的嗡嗡声不断往耳朵里面钻,我努力保持清醒,但洞里太暖和了…… 等我被三镖叫醒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罗老九正和王翻译坐在火炉旁,低声聊着什么。 我压低声音问:“二当家,老罗跟他聊什么呢?” “没事,瞎唠。” “那昨天晚上的事,咱们怎么办?” “别急,先起来吃点东西,找机会再说吧。” 我从床上下来,慢慢走到火炉旁,坐在了罗老九的身边。 炉子上摆着几个饭盒,正在咕嘟咕嘟煮着吃的,冒出阵阵香气。 王翻译递给我一支日本烟卷,我不抽烟,但这是稀罕物,所以还是接过来,塞进了兜里。 “今天不走了?” 王翻译摇摇头:“尾田少佐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让他再歇一天,咱们明天再动身吧。” 我又问:“你就不怕那个怪物追上来?” 王翻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怕有啥用?没事,昨天晚上它没来,可能跑迷路了。” 罗老九抽着烟袋锅子,点头说:“再歇一天吧,我这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 三镖从进门处的枪架上,取下一支三八大盖,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 可能是长时间没有保养,三镖连续试了几下才成功。 王翻译赶紧走过去,解释说:“这地方平时没人来,要不是尾田少佐,我也不知道深山里还有这种地方。” 三镖把枪放下,笑了:“一会儿你翻腾翻腾,看能不能找到枪油。这么好的枪,就这么放这里生锈,可惜了。” 王翻译连连答应,拉着三镖坐在火炉边,让我们赶紧吃东西。 吃过午饭,三镖和王翻译检查了尾田少佐的伤势。 因为外面天寒地冻,伤口流血不多,也没有感染,这算是个好消息。 但也有“坏消息”,脱了鞋才发现,尾田少佐双脚的脚指头,已经发黑,开始向脚背蔓延了。 可能之前鞋里进了雪,在篝火边烤了一会儿,雪化成水,浸湿了袜子。后来离开篝火,雪水又冻上,就把他的脚指头冻伤了。 这种情况,脚指头肯定保不住了,两只脚也够呛,必须抓紧时间做手术截肢。 洞里太暖和,尾田少佐醒来后,疼得嗷嗷叫。 王翻译告诉我们,尾田少佐强烈要求,赶紧给他截肢。 说实话,土匪常年在林子里生活,这种情况也偶尔遇到。 截肢手术也简单,拿锯子把坏死的手脚锯掉,用烧红的匕首烫一烫伤口,消个毒,包扎起来就行了。 林子里有草药,只要勤换药,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做这个手术,最麻烦的就是太疼了,光听着锯骨头的声音,一般人就受不了。 土匪的办法,就是抽大烟,抽晕乎,就不怕疼了。 但是这个地方没有大烟,真要是把尾田少佐的双脚锯下来,他能活活疼死。 三镖不同意,罗老九也连连摇头。 王翻译与尾田少佐嘀咕了几句,对我们说:“想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才能拿到两百条枪!” 三镖把罗老九拉到一边,两人商量一会儿,又回来了。 “当家的,老爷子,怎么样?需要我怎么配合?” 王翻译这么一问,三镖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多拿点酒,先把他灌醉,再给我找把锯子。” 王翻译赶紧翻箱倒柜找起来,很快就拿来了一把手锯。 之后,他将尾田少佐拖到炉子旁,扶起他开始灌酒。 三镖脱下了棉袄,只穿着单衣,将手锯放在火上烧了一段时间。 接下来,我们要给尾田少佐做手术了。 第8章 手术 王翻译把尾田少佐的裤腿也剪开,用热水擦了擦他的小腿。 之后,他又找来绳子,勒紧了尾田的小腿。 三镖喝了口酒,笑道:“他要是撑不过去,可不能怪我们啊!” 王翻译连连点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好,王翻译,小刀子,你俩按住他,别让他使劲挣扎,我尽量快一点。” 王翻译一听,脱下棉袄,往前一扑,整个身子压住了尾田少佐的上半身。 没办法,我只能死死按住他的双腿,冲着三镖点了点头。 三镖又灌了一口酒,噗的一下喷到了锯子上。 之后,他用左手抓住尾田少佐的右小腿,将手锯对准脚踝,动手了。 第一锯下去,没有什么声音,但伤口处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尾田少佐哼了一声,想挣扎但动弹不得。 三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按住了!” 紧接着,他忽然拉动锯子,我立刻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锯骨头的声音,和锯木头完全不一样。 咯吱,咯吱,咯吱…… 血还在流,但并不多,伤口处都是碎肉末,我隐约能看到白花花的骨头了。 尾田少佐开始哼唧,身子使劲扭动,我双手按不住,索性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三镖两条胳膊上溅了不少血,他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 我从来没有想过,骨头会这么难锯,声音会这么可怕。 三镖见尾田少佐不断挣扎,大声说:“你们俩按住了,千万不能让他乱动!” 王翻译大声说着日语,试图让尾田少佐冷静下来,但毫无作用。 我看得心惊肉跳,三镖的手却一点也没哆嗦,他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和稳定的力度,来回锯着骨头。 咯吱,咯吱,咯吱…… 尾田少佐开始惨叫,我满头是汗,感觉快压不住他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咔嚓一声响,仔细一看,右脚锯下来了,只剩一层皮肉还连接着。 三镖赶紧拔出匕首,将皮肉割断。 此时,罗老九已经把烧红的刺刀递了过来。 三镖接过来,毫不犹豫往伤口处一按。 耳边立刻响起滋啦滋啦的声音,伤口处冒了烟,我瞬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血肉烧焦的味道。 简单处理之后,三镖接过罗老九递来的绷带,缠住了伤口。 尾田少佐刚才一声惨叫,已经昏迷了过去。 三镖赶紧绕到另一边,嘴里念叨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这活还真不好干。” 看来,三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趁着尾田少佐昏迷,三镖赶紧开始锯他的左脚。 我心中暗想,一鼓作气,赶紧弄完。 没想到,刚锯了十多下,咔嚓一声,锯子从手柄处断了。 三镖骂了一句,大喊:“王翻译,再给我找一把锯子!” “没有了,刚才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一把!” 此时,锯子卡在了骨头缝里,三镖用尽力气拔出来,扔到了一边。 “老罗,找找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抓紧!” 罗老九一听,赶紧起身走到那堆箱子旁,四处扒拉起来。 片刻之后,他双手举着一把斧子跑了回来。 三镖一看,低声说:“娘的,这玩意儿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三镖把斧子放在火炉里烧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对着尾田少佐的左脚砍了下去。 锯子锯骨头的声音,是咯吱咯吱的。斧头砍骨头的声音,是砰砰砰的,听着反而没这么瘆人了。 但是,斧子把握不好力度和方位,碎肉末和骨头渣飞溅了出来,我赶紧扭过头,生怕崩到我的嘴里。 耳边不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偶尔还有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腾,难受极了。 此时,三镖大喊:“他死了没?” 王翻译摸了摸尾田少佐的脖子,大声回答:“还活着,现在还活着!” 三镖答应了一声,又高高抡起斧头,砍了下来。 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情,比子弹横飞的战场还要吓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铛的一声,斧子砍到了地上,左脚终于砍掉了。 三镖累得躺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着:“小刀子,剩下的你来,给他包扎一下。” 我嘴里答应着,扭头一看,地上两只断脚,到处都是血、肉沫和碎骨头。 罗老九把烧红的刺刀递过来,我战战兢兢拿在手上,一狠心按了上去。 滋啦啦,一阵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尾田少佐大叫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罗老九大喊:“王翻译,按住他!” 王翻译赶紧压住尾田少佐,同时大喊:“小刀兄弟,你抓紧啊,我没劲了!” 我赶紧抓起绷带,胡乱缠绕了几圈,把伤口包好了。 罗老九拿了一瓶酒递给王翻译,嘴里念叨着:“灌他,灌醉了就行。” “他酒量不行,会不会喝死了?” 三镖听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拳打在了尾田少佐的脸上。 刚才还在喊叫,这一拳下去,尾田少佐安静了。 终于,弄完了…… 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血腥味,我一阵干呕,只能跑到小洞里,趴在射击孔处透透气。 王翻译安顿好尾田少佐,化了些雪水,把地上打扫了几遍。 尾田少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我们是尽力了。 我冒险出去喂了马,大口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才终于舒服一些。 外面白雪皑皑,我想起了那个追在后面的怪物,于是走到山脚下,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 雪地里隐约还能看到马爬犁走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异常都没有。 难道它真的没追上来,像王翻译说的那样,跑迷路了? 眼瞅着天又快要黑了,我赶紧回到山洞,将大铁门关死了。 洞里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酒味。 王翻译又在煮东西,招呼我赶紧暖和暖和,准备吃饭。 想到刚才的场景,根本吃不下啊!我摆摆手,正想拒绝,三镖搂住了我的肩膀。 “明天咱们就出发,今天确实要好好吃一顿,睡一觉。”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大声说:“好,刚才折腾的也累了,多吃点!” 三镖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今晚,你找机会到地下室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9章 地下室 我也很好奇,铁门后面的“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三镖既然有计划,我瞬间激动起来,感觉舒服了很多。 尾田少佐还在昏迷中,我们四人围坐在火炉边,边吃边喝,边唠嗑。 三镖和罗老九划了一会拳,喝得“兴奋”起来,一把拉住了王翻译的手。 “王翻译,今天我可算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该怎么感谢我吧?” “哎呀,三镖兄弟,我这会儿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等咱们到了森林警察队,我多说好话,争取多给你们弄几条枪。” 三镖笑了:“我就说嘛,王翻译是个爽快人!这两天也忘记问了,王翻译大名叫啥啊?” “我叫王廷喜。” 三镖给王翻译倒了一杯酒:“咱们能在这冰天雪地见面,也算是缘分,喝一个吧!” 王翻译连连摆手:“我不行,我没酒量,沾酒就醉。” “我这杯子都举起来了,你还能不喝一口?” 王翻译见三镖脸色不对,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三镖笑了:“这就对了,外面冰天雪地的,不喝酒干啥?咋地,你还要上夜班?” 我和罗老九哈哈大笑,赶紧倒上酒,又拉着王翻译碰了一杯。 罗老九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大米饭,笑着说:“要说酒量不好,你肯定比不上小刀,这小子刚来挂柱的时候,三碗酒一喝,咧嘴一笑,直挺挺倒地上了,我还以为酒里有毒呢。” “挂柱”就是入伙,按规矩要“过堂”试胆量,我当时上山的时候,就是头上顶个酒葫芦,直直往前走一百步,不准回头,大当家一枪就把酒葫芦打碎了。 这个时候,有人跑过来一摸裤裆,没吓尿,就大喊一句:“顶硬!” 这就算通过了考验。 之后,还要烧香磕头,对天盟誓,永不背叛兄弟。 最后就是喝酒,三碗酒之后,就算是正式入伙了。 罗老九刚才说我喝了三碗酒就醉倒了,那是忽悠王翻译呢!我酒量虽然不算好,但喝得慢点,十碗八碗还是能挺住的。 罗老九说完,又把酒倒上了,指着我说:“小刀,王翻译说他酒量不行,你俩不得喝一个?” 我赶紧举起杯,笑着说:“王翻译,想不想知道,我大名为啥叫伍六刀?” 王翻译点了点头。 我赶紧说:“那咱俩先喝一个,我再告诉你。” 王翻译和我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我把茶杯里的酒干了,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罐头肉塞进嘴里,三两口吃完了。 “王翻译,我大名原来叫伍斌,是屯子里私塾先生取的,意思是文武双全。但是,我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好几个郎中都看不好,眼看着人就快不行了。” “没办法,我爹就走了二十里山路,请来一个大仙。大仙过来一看,哎哟,这小兔崽子是被恶鬼缠上了,再晚两天,小命不保!” “那时候我家里也没钱啊,借了三十斤小米,送给了大仙。然后呢,大仙拿了一把菜刀,烧了符念了咒,让我跪在院子里,说是砍小鬼。” “他就拿着菜刀,绕着我转圈,边转边骂,骂几句,就在我身边砍一刀。就这么,一直砍了六刀,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就这么,我的病好了。大仙交代,为了防止小鬼再来,就改名叫伍六刀吧!” 王翻译听得入迷,连连点头,赞叹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罗老九在一旁说:“也算是遇到高人了,捡回来一条命。” 三镖又给王翻译倒满了酒,笑道:“小刀子,你这条命是三十斤小米换来的,应该改名叫伍小米,多好听!” 大家一听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老九和三镖轮流举杯,和王翻译边聊边喝,后来干脆教他划拳,更热闹了。 喝着喝着,王翻译的眼神就有点朦胧了。 此时,三镖忽然拍了拍我:“小刀子,你咋不说话了,喝多了?” 我赶紧眯着眼睛,摆了摆手:“没喝多,我还行,再来。” 其实,我只喝了三杯酒。 三镖笑道:“算了,别耽误明天的事儿,你先睡吧。” 我心知肚明,立刻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靠近门的位置,躺在一张小床上,假装睡着了。 他们又喝了半个时辰,王翻译话都说不利索了,肯定是喝多了。 罗老九先睡了,过了一会儿,三镖把王翻译扶到床上,又摇摇晃晃走到我旁边,朝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低声说:“我看着他,你抓紧下去看看。” 说罢,三镖拍拍我的肩膀,回去睡到了王翻译的旁边。 我伸出手一看,是一把钥匙,肯定是从王翻译身上拿来的。 片刻之后,王翻译的呼噜声响了起来,到时候了。 我悄悄爬起来,把枕头放进被窝里,蹑手蹑脚出了门。 三镖说了,我们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拿到那两百条三八大盖。 所以,地下室的秘密如果和我们无关,那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走廊里的电灯还亮着,我轻手轻脚走到最里面,回头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 大铁门紧闭着,一条铁链穿过两个门把手,被一个拳头大的铁锁锁住了。 我把三镖给我的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拧,咔嚓一声,开了。 把铁锁取下来,放在旁边的地上,我轻轻托起一端的铁链,慢慢将它取下来。 铁链时不时碰到铁门,传出轻微的声响,我只能放慢速度,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三尺长的铁链取下来,放在地上。 大铁门很厚重,我双手握着门把手,稳着劲用肩膀轻轻一顶。 吱扭一声,门开了。 我抽出匕首,轻手轻脚走下楼梯,进入了地下室。 下面的电灯都亮着,可能有些线路老化了,我隐约听到滋滋啦啦的声音。 要抓紧时间才行,我迅速来到了昨天的那个房间,推开了门。 打开灯,我简单查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上面都落了一层灰。 推开旁边的小门,我走了进去,昨晚王翻译就是在这里倒腾那个玻璃罐子的。 里面有一股浓烈的药水味,墙角的铁柜子门半开着,里面的大玻璃瓶中,装着那种粘稠的黑褐色液体。 就在这时候,我好像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第10章 耗子 那声音似有似无,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 上面有发电机的嗡嗡声,细微的声音根本听不到。 但是,我现在在地下室,周围特别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这砰砰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难道有人下来了? 我又把整个房间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立刻退了出来,从门里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走廊。 没有人,昏黄的灯光照着平整的水泥地面,两边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忽然觉得脊背发冷,难道其中一个房间里,藏着什么怪物? 声音时有时无,没什么规律,但可以肯定离我不远。 我把这个房间中的灯关了,轻轻关上门,半蹲着往前挪,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 这里的门也紧闭着,我试了试,打不开。趴在门上仔细听听,里面没什么动静。 此时,我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是不是我听错了? 过了多长时间了,我是不是该上去了? 想到这里,我三两步走到楼梯前,向上面看了看,没有人。 正想跨步上去,又听到两声砰砰的声音。 这次听清了,就在我的身后,楼梯正对面的房间。 我赶紧走过去,趴在门上仔细听,就是里面的声音。 果然,没有听错,确实有东西。 我用肩膀抵住门,使劲一推,门开了。 打开灯,这个房间并不大,里面没有桌子,两侧靠墙的位置都是铁架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和木箱子。 我慢慢走上前去,左手边的架子上摆着很多深色的瓶子,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洋文。 再往前走,是一些大药瓶,里面装着不少白色的药片。 这边应该都是药,我转过身,来到了右边的铁架子旁。 这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有些里面是空的,有些泡着什么东西。 我面前四五个罐子,里面装着不知什么药水,每个里面都泡着一只耗子。 日本人泡这么多耗子干嘛?难道是什么新品种的药酒? 不可能,真要是药酒,王翻译没必要偷偷摸摸。 我继续往里面走,终于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一个大玻璃罐子里,泡着一只明显大一些的耗子。 不一样的是,这只耗子的肚子上,长出了第五只爪子,细长细长的,上面没有毛。 怪胎。 我心里想,日本人这是什么爱好,喜欢收藏怪胎? 旁边两个罐子是空的,继续往里走,一个更大的玻璃罐子中,泡着一个小猫那么大的耗子。 这只耗子不仅体型大,而且全身光秃秃的,没有毛,皮肤发紫。 更离奇的是,它的背上横七竖八长出了四五个长长的爪子,就像是肚子里藏着几只小耗子,爪子钻出皮肉一样。 如果说刚才那只耗子是怪胎,这一只,就没法解释了。 那些爪子,会不会是缝到背上的? 我凑到跟前,正在仔细观察着,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我吓得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声音是从旁边的玻璃罐子中传来的,里面装满了黄色的液体。 我握紧匕首,慢慢站起来,凑过去一看,这是一只没有脑袋的大耗子。 它全身光秃秃的,爪子尖利,脖子上的伤口非常平整,看起来是被一刀砍断的。 我又左右看了看,里面没有其他东西,那刚才的声音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这只没有脑袋的耗子还活着? 我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肯定是喝多了。 没想到,我贴近玻璃罐正想细致看看,这只无头耗子的爪子,忽然动了一下。 我吓得大叫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后退了一步。 这只浑身光秃秃的无头耗子,四只爪子颤抖着,就像是刚被放了血的鸡,不断挣扎着。 这是什么情况?它怎么还活着? 我还没想明白,无头耗子扒拉着身边的黄色液体,就像游泳一样,忽然撞向了玻璃瓶的一侧。 砰的一声响,它又被弹了回来。 刚才的声音,原来是它制造出来的。 我握紧匕首哆哆嗦嗦站起来,又慢慢走上去,这只是一只死耗子,没什么可怕的。 无头耗子不断努力着,又连续几次撞向玻璃罐子的边缘。 过了片刻,它停止撞击,不动了。 我忽然意识到,它刚才的几次撞击,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对准了同一个方向,就是旁边的玻璃罐子。 旁边是个稍小一些的罐子,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出现了两条裂缝,里面的黄色液体大多都流了出来,顺着架子流到地上,早就干了。 我小心翼翼上前一看,罐子里还剩下两指深的液体,里面泡着的东西,已经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耗子脑袋,泡着的部分还好,露出来的部分,皮都干了。 我心里想,这可能就是旁边无头耗子的脑袋吧。 日本人闲着没事,在山里挖了这么大一个洞,养耗子玩? 我想不明白,又简单看了看,这里到处都泡着耗子,和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我离开这个房间,又试了试其他房间的门。 还有两个房间没上锁,其中一个空无一物,另一个里面摆了不少小铁笼子,里面都是老鼠的骨骼残骸。 我大概猜到了,这就是个耗子窝,不管日本人在这里研究什么,和我们三人都没啥关系。 确定这一点,我顿时放松了,悄悄离开地下室,把铁门重新锁了起来。 之后,我蹑手蹑脚回到大洞,走到三镖的窗前,将钥匙递到了他手中。 他点点头,示意我躺下睡觉,明天再说。 下面没查到什么危险的东西,我心里也算踏实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们三人都起床了。 王翻译正在照顾尾田少佐,他已经醒了,疼得嗷嗷叫。 罗老九坐在火炉边,一边抽烟袋锅子,一边用刀子把毛毯割成小块。 我知道,他正在做裹脚的“袜子”,外面太冷,必须保护好双脚。 三镖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样?” 我赶紧将昨晚看到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三镖点点头,正想说话,王翻译忽然走了过来。 “三镖兄弟,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第11章 继续出发 我一愣,心中暗想,王翻译发现什么了? 只见他笑了笑,忽然说:“有个事儿,我觉得必须想办法解决一下。” 三镖忙问:“啥事,你说吧。” “咱们接下来,要继续在深山赶路,我算了算,可能要十来天的路程。但是,咱们五个人,只有一张马爬犁。” 三镖点点头:“然后呢?” “咱们要尽量多装点罐头、煤油,还有酒,毛毯,对不对?那一万块大洋,恐怕不好带啊。” 我明白了王翻译的意思,当即摇了摇头:“二当家,现大洋不能留下,必须带走!” 三镖也说:“王翻译,不是不信任你,主要我们拼了命送这个日本人,到时候他们翻脸不认账,我不是白忙活了?” 王翻译忙说:“我拿性命保证,一定带你们回来,取这些大洋。” 我笑了:“王翻译,别说拿性命保证,你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 我们陷入了僵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罗老九走过来,笑着说:“王翻译,我提个想法,你看合不合适?” “老爷子,你说你说。” “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把这些大洋埋起来,事情办完了,再回来取。” 王翻译仰头想了想,摆了摆手:“那不行,你们三个人要是直接带着大洋走了,我和尾田少佐该咋办?哎呀,你们就相信我吧,别忘了,还有两百条三八大盖等着你们呢!” 三镖拍了拍王翻译的肩膀:“放心吧,肯定会送你们的。这样,让小刀子自己出去一趟,找个地方把大洋埋起来,不带吃的,他也不会跑远。” 王翻译思来想去,又跑过去和尾田少佐说了说,最终答应了。 外面阳光很好,王翻译和三镖帮着我,把三箱子现大洋搬上马爬犁,套好了马。 王翻译走上来,满脸堆笑说:“小刀兄弟,你可得回来啊!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四个人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赶紧拍拍他的肩膀:“这现大洋也不能当饭吃,我自己怎么跑出去啊?放心吧,我伍六刀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三镖在一旁笑了:“别说了,抓紧时间,早点回来,自己埋在哪里,一定记清楚了。” 我点点头:“放心吧!” 说罢,我坐上爬犁,轻轻一甩鞭子,向着山沟里去了。 不熟悉山林的人,你让他朝着一个方向走,一个时辰之后,他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熟悉山林的人,不管怎么跑,都能知道自己的大概方位,很难迷路。就算迷路,也有办法找到方向。 我在林子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也学了一些基本技巧。 比如看树木枝叶、山川地势、水流方向,到了晚上就看月亮和星星的方位。 这样的话,大致的方位不会差太多。 另外,虽然山和树看起来都一样,但细致观察,各有区别,用心就能记住。 在这原始森林中,一万块现大洋藏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记住位置,再找回来。 我顺着山沟往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发现一大片松树林。 林子很密,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我把几个箱子拖到林子边缘的一棵大松树下,烧火烤化地面,挖了一个大洞,把箱子都埋了进去。 之后,挖一些雪覆盖住,再下一场雪之后,就啥也看不出什么了。 这么多大树,以后该怎么分辨呢? 我已经换上了王翻译找来的日本军靴,原来的那双牛皮靰鞡鞋,正好派上用场。 我爬上旁边的一棵树,找了一根合适的枝杈,把鞋子绑在了树上。 靰鞡鞋和带子都是牛皮做的,不怕风吹日晒,也不怕雨雪,只要没人发现,挂个一年半载完全没问题。 弄完这一切,我砍了些松枝,绑在马爬犁后面,用来扫除来时的痕迹,之后赶着马回去了。 走到半路,我忽然瞅见旁边有几棵老鸹眼树。 常年在山林里走的人,都知道这种树的树皮和树根,可以用来防止伤口感染。 虽然我不喜欢日本人,但这个尾田少佐的性命,暂时还要留着,这样才能换来我们的两百条快枪。 于是,我停下马爬犁,弄了些树根和树皮,一起带了回去。 树皮煮水,可以清洗伤口。树根用火烤,烤出来的油抹在伤口上,也可以促进愈合。 回到补给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三镖和王翻译正忙着准备物资。 我们在这里吃了中午饭,抓紧时间把东西都装上了爬犁,趁着阳光好,出发了。 据王翻译说,他看了地图,我们距离目的地大约十三四天的路程。 当然,这是比较顺利的情况下,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耽误了,那就说不定了。 尾田少佐蜷缩在爬犁上,时而痛苦呻吟,时而陷入昏迷。 看这情况,能撑到地方,实在有点困难。 我们都换上了日本人的皮靴和棉大衣,还带了好几条毯子,舒服多了。 一路飞奔,第二天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三镖回头问:“王翻译,咱们还是一晚上都要赶路吗?” 王翻译摇了摇头,表情似乎轻松了很多:“我觉得那东西应该迷路了,赶不上来,晚上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别把马累死了。” 三镖点点头:“行吧,前面有片柞树林,咱们在林子边上休息。” 罗老九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我,我低头一看,他用胳膊肘指了指王翻译。 我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翻译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轻松感,和我们刚开始遇到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要说在补给站,有厚厚的铁门挡住,不怕那个怪物,可以理解。 现在到了荒郊野外,他怎么还是不担心? 难道之前关于怪物的事情,都是骗我们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开口问:“要是真的再遇到那个怪物,咱们该咋办?” 王翻译一愣,忙说:“那,那还能怎么办?跑呗。” 三镖已经停下了马爬犁,我们赶紧下来,活动一下手脚,开始捡柴烧火,搭帐篷。 刚把篝火烧起来,罗老九忽然抽了抽鼻子,仰头看着天说:“要下雪了。” 下雪,那就麻烦了…… 第12章 大雪初降 天刚擦黑,天上果然开始飘雪了。 东北的雪,关内绝大多数人是无法想象的。尤其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中,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几天很正常。 大雪花像是鹅毛一样,要是再遇上大风,雪花漫天飞舞,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真是寸步难行。 王翻译坐在篝火旁,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叹了口气。 三镖把马拴在林子里,搭上了从补给站拿来的帐篷,也开始坐过来烤火。 “王翻译,这场雪要是下大了,可能会耽误咱们的行程,老天爷的事儿,可不能怪我们。” “理解,理解。” 王翻译嘴上虽然这么说,脸色却不太好看,他瞅了瞅马爬犁,跑过去把那个木箱子搬下来,送到了帐篷里。 等我们吃完东西,雪已经下大了。 罗老九坐在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我正在擦枪,就把我叫了过去。 “小刀,认识字不?” 我点点头:“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在县上的洋货行当学徒,又学了记账。” “认识字,总能讨口吃的,再上山当胡子,可惜了。” “认识字也吃不饱,还经常被人欺负。” 罗老九点点头:“也是啊,有这些东洋兔崽子,谁能过上好日子?” 王翻译可能觉得是在骂他,所以脸色变了,低头不语。 罗老九见了,好像要故意刺激他,笑着问:“王翻译,你说要是有一天日本人被赶走了,你该咋办?” “啊,这个,我哪能想这么多,过一天是一天呗。” “你还是要想想,万一到时候日本人走了,老百姓一肚子怨气,找谁报仇啊?” 我听出了罗老九的意思,忙说:“趁早改行,还不如跟着我们当胡子呢!” 王翻译低声说:“当胡子,也危险着呢。” 罗老九摇摇头:“你不懂,俗话说不当胡子不当官,不下窑子不当太太,知道啥意思不?” 王翻译摇了摇头。 “天下太平的时候,像我这种读书人,能当官。天下不太平的时候,有枪的才能当官。你想想张大帅,那也是当过胡子的人,后来多威风啊!” “这个世道,当胡子不光能吃饱饭,要是混好了,一个招安令下来,就当上官了。” “有枪就是草头王,有枪就能当大官。” 王翻译听了,连连点头。 我在一边问:“老罗,不下窑子不当太太,是啥意思啊?” 罗老九嘿嘿一笑:“你个小兔崽子,年龄太小,以后就明白了。” 我们说说笑笑,吃饱之后,挤进帐篷睡觉了。 深山老林,在野外露营不能太大意,还是需要轮流站岗的。 三镖说自己睡不着,上半夜他站岗,下半夜再叫我。 王翻译十分积极,也想帮我们分担站岗的任务,三镖连连摇头,让他好好休息。 他不是自己人,三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帐篷不大,四个人挤在里面,勉强能睡下。 我也是累了,裹上大衣和毯子,倒头就睡。 一直到后半夜,三镖才把我叫醒。 外面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幸好没有风,还不算太冷。 我捡了些柴火,坐在火堆旁,又开始擦枪了。 片刻之后,王翻译忽然从帐篷里出来,走到前面撒了尿,回来坐在了我身边。 “小刀,冷不?” “我习惯了。” 王翻译点了一支烟,猛抽两口:“小刀,去过哈尔滨没有?” 我摇了摇头。 “等这事儿办完了,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哈尔滨有啥好的?” “住马迭尔旅馆,逛中央大街,想吃啥都有。” 我笑了笑:“不去,我是个胡子,要是被跳子抓住了,要掉脑袋。” “你们这次帮了我,那就是大功臣,谁还会把你当胡子?说不定,到时候警察开车送你逛街呢!” 我捂着嘴笑了,还能有这样的好事,不敢想。 抽完了一支烟,王翻译还是没有进去睡觉的意思,我低声说:“赶紧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王翻译还没说话,后面的林子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 我们两人瞬间站起来,两步走到了帐篷旁边。 “小刀兄弟,你听到了吧?咋回事?” “可能是树上的雪掉下来了。” “你确定?” 我瞪了王翻译一眼:“那你说是啥?” “我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赶紧摇头:“大半夜的,林子里可不敢乱钻。” 话刚落音,林子里又传来一声闷响,这次不像是积雪落下的声音。 王翻译哆哆嗦嗦掏出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 林子里十分安静,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异常。 “小刀,林子里是不是真有啥东西?” “我咋知道,要不你进去看看?” “那咱俩就假装,啥也没听见算了。” 我一听,这样肯定不行,万一真有什么东西,要赶紧跑才行。 于是,我扭头对他说:“走,咱俩一起进去看看。” 王翻译挥了挥手电筒:“你是有刀有枪,我拎着个手电筒,跟进去玩命啊?” “你就跟我后面,照着亮就行。” 王翻译无奈,只能跟在我后面,慢慢进了林子。 能听到响声,说明离得不远。 我们只走了七八步远,王翻译的手电筒光,忽然停在了一棵大松树的下面。 积雪上,好像有个洞,下面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脑海中全是那天晚上的场景,会不会是那个怪物? 王翻译显然也吓坏了,他碰了碰我的肩膀,示意我赶紧开枪。 我轻轻拉动枪栓,却忽然意识到,枪里没子弹。 刚才坐在篝火旁擦枪,子弹全部取出来了。 我只能单手握住枪,左手伸进兜里,摸出三四颗子弹,哆哆嗦嗦往枪里压。 王翻译的手电筒光还照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可能等急了,又推了我一把。 我本来就紧张,手又冻得哆嗦,他这一推,手里的子弹全部掉进了雪里。 这么轻微的响声,却惊动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它停下不动了。 我一看,也不敢动了。 王翻译很害怕,忽然关掉了手电筒。 这下好了,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清了…… 第13章 林间猛兽 我一边从兜里又掏出两颗子弹,压进枪里,一边碰了碰王翻译。 一阵声响,积雪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肯定钻出来了。 我看不清是什么,于是碰碰后面的王翻译,示意他赶紧退出林子。 趁着现在,那东西还没发起进攻,回到篝火旁,一般猛兽都怕火。 但是,王翻译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他又把手电筒打开了。 一束光柱照向了大松树底部,我看到一颗硕大的黑色脑袋从积雪中伸出来,两只眼睛反射着亮光,正盯着我们两人。 大脑袋,白色獠牙,稠密坚硬的黑色鬃毛,这是一头大野猪。 王翻译似乎放松下来,低声说:“我还以为是——原来是野猪啊。” 听他的语气,肯定不知道野猪的厉害。 民间流传“一猪二熊三老虎”,在林子里碰到野兽,最可怕的不是熊瞎子和老虎,而是野猪。 野猪力气大,行动迅速,据说最重的能长到五百多斤,攻击性也很强。 它们要是发起进攻,一旦被撞上,非死即残。 要是把野猪惹急了,一枪打不死它,就算是有经验的猎人,也可能小命不保。 野猪喜欢晚上出来,用鼻子拱来拱去找吃的,刚才它一定是在积雪下觅食,可能已经饿坏了。 野猪饿了,又被惊扰,现在还被手电筒光照着,我们肯定已经惹怒它了。 王翻译见我不说话,又低声说:“小刀,你愣啥呢?想打死它烤了吃啊?” 我声音都哆嗦了,一边举枪瞄准野猪,一边慢慢往后退。 “王翻译,别大声说话,往后退,慢一点,慢一点……” “那行,咱回去吧。” 王翻译依然没有意识到危险,转身就想走,而且他把手电筒关了。 那一瞬间,野猪嗷的一声,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枪响的同时,我转身一脚把王翻译踹翻在地,自己也往后一仰,倒在了积雪中。 野猪从我们两人中间一跃而过,瞬间冲出了林子。 我赶紧爬起来,拉动枪栓,追了上去。 此时,三镖已经举着枪从帐篷里出来,正好和野猪打了个照面。 他大喊一声:“俺滴娘啊!” 野猪一个转身,滑出去两米远,又冲着帐篷去了。 我跑到帐篷前,又胡乱开了一枪。 野猪见我和三镖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帐篷前,可能受了惊吓,毫不犹豫钻进了帐篷。 我再拉枪栓,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就在这时,积雪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 我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吓得枪都掉了。 “小刀!” 听到这句话,我才忽然意识到,这是罗老九,他来不及跑出来,想扒开积雪从帐篷下面出来。 我赶紧蹲下身子,双手伸进积雪,抓住他的两只手,使劲一拉。 罗老九被拖了出来,满脸是雪。 他迅速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雪水,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儿。 “谢天谢地,我没事,我没事。” 王翻译已经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咋回事,咋回事?” 我从雪地里捡起枪,对他说:“带老罗躲树后面,野猪在帐篷里!” 王翻译一边扶着老罗往旁边跑,一边大喊:“尾田还在里面,快把他救出来。” 帐篷里已经传来尾田少佐的惨叫声,我赶紧跑到前面的篝火旁,给步枪压子弹。 三镖掀开帐篷的一角,半个身子刚钻进去,又跳了出来。 “小刀,快去帐篷后面,用刀子划开一个洞!” 野猪在帐篷里团团转,估计也是找不到逃跑的路,我明白三镖的意思,他想让我给野猪开个“门”,方便把它赶出去。 我迅速放下枪,掏出匕首冲到后面,一刀扎进防水布上,使劲往下一拉。 刺啦一声,从上到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用左手使劲一拉,大喊:“开了!” 这时,三镖从正面撩起布帘子,冲着野猪打了一枪。 砰的一声,野猪大叫着从我这边一跃而出,又逃进了林子。 我赶紧跑到前面,重新捡起枪,朝着黑暗处连打两枪。 王翻译已经跑了过来,掀开帐篷,叽里呱啦大叫起来。 我不知道野猪有没有走远,会不会再回头进攻,只能再往枪里压子弹,不敢后退。 罗老九哆哆嗦嗦跑过来,拉着我往回走:“小刀,快去火堆旁,那畜生怕火。” 我赶紧扶起他走出林子,来到了篝火旁。 这一边,三镖和王翻译一起,把尾田少佐从帐篷里拖出来,也弄到了火堆旁。 我上前一看,太惨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野猪什么都吃,包括人。 尾田少佐满脸是血,他的左耳已经被咬掉,不知去向。 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从耳边延伸到鼻尖,皮开肉绽。 三镖摸了摸他的胳膊腿儿,叹了口气:“两条胳膊都断了,肋骨可能也断了两根,不知道内脏有没有受伤。” 肯定是刚才野猪在帐篷里乱跑,把他踩伤了。 幸好睡觉的时候,给他盖上了大衣,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不然的话,他可能已经是一滩肉泥了。 王翻译趴在尾田少佐的跟前,大喊了几句。 尾田少佐不断哼哼着,看来还没死。 三镖大喊:“快把针线拿来,先把伤口缝上,不然撑不到天亮!” 王翻译连滚带爬,跑到马爬犁上,翻出针线跑了过来。 他借着火光穿上线,递给了三镖。 三镖愣了一下,接过了针线,我赶紧过去,举起一根燃烧的火把,给他照亮。 尾田少佐脸上的伤口,不像是咬的,可能是野猪獠牙划开的。 三镖也是双手发抖,他灌了一口酒,深吸两口气,才开始缝合伤口。 王翻译坐在旁边,嘴里一直念叨着:“咋办啊,这个咋办啊?” 片刻之后,三镖缝好伤口,大喊:“别念叨了,赶紧给他包上!” 王翻译又跑回去,翻找出绷带,跑过来和我一起,把尾田少佐脸上的伤口缠上了。 完成这一切的过程中,这个倒霉的日本人都没喊叫,他已经晕了过去。 我们四人坐在火堆旁,轮流喝着酒,都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三镖开口说:“王翻译,尾田这个样子,撑不了多久的。要想保住他的命,咱们的计划,必须改一改。” 第14章 死人屯 王翻译似乎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三镖接着说:“要么再回到那个补给站,不过要花两天时间。”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从这里往东走,一天时间,有个山里的小屯子。” 王翻译叹了口气:“就算去了,能有啥用?” “那里,有个郎中。” “山里的土郎中,贴个膏药能行,尾田少佐伤这么重,他能治吗?” 三镖灌了两口酒,看到手上还有血,抓了把雪使劲搓了搓。 “那个郎中,可不简单,死人也能救回来。十年前,我带着几个人去绑票,那是县太爷家的大公子,绑到手之后,刚出了县城,正好遇到自卫团出任务,当时就打上了。” “跟着我一起去的三个兄弟,当场身亡,我身中六枪,单枪匹马从人群中冲出来,接应的兄弟在路边找到我的时候,都没气了,准备埋了。” “也是运气好,大当家和这个郎中有交情,快马加鞭把人请来了。要不是人家有本事,我早就死了。” 说到这里,罗老九开口了。 “夏老栓,人称华佗在世,确实厉害。不过啊,三四年前,他得罪了活阎王赵福,被四处追杀,有人说他早就死了。” 三镖摇了摇头:“没死,躲山里了,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 罗老九笑了:“要真是夏老栓,这个日本人的命,说不定还有救。” 王翻译一听,立刻激动起来:“那咱们去吧,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好。” 三镖站起身,笑着说:“提前说好了,夏老栓可不喜欢日本人,他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就没办法了。” 王翻译连连点头,说到了地方,他会想办法的。 于是,我们把尾田少佐抬上了爬犁,收拾收拾东西,转过头,冒着雪出发了。 天亮之后,雪开始变大,纷纷扬扬,我们身上很快就落了厚厚一层雪。 尾田少佐发烧了,野猪这个东西,什么东西都吃,被它咬过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这意味着,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路上,三镖告诉我们,要去的那个屯子在深山里,只有十来户人家,叫做大沟屯。 实际上,三镖也只是去过一次,所以路上停下来好几次,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路。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两座矮山的山脚下。 三镖指着前面的山沟说:“从这里进去,走到底就是大沟屯。” 我起身抖落身上的积雪,往远处看了看,大沟里白茫茫一片,地上一点车马经过的痕迹都没有。 看来,这个屯子确实很偏僻。 马爬犁慢慢驶入大沟当中,王翻译轻声在尾田少佐的耳边说了几句,似乎在安慰他。 看尾田少佐这个样子,我是不相信还能救活。 但三镖的心思我也明白,这个日本人一死,当初承诺的两百条步枪,肯定就完犊子了,那我们就白跑了一趟。 所以,夏老栓如果有办法帮他“吊着命”,多活个十来天,等我们拿到枪,那就谢天谢地了。 天越来越暗,大雪还在下,根本看不到屯子的影子。 王翻译有些着急,探着身子往前看。 忽然间,他伸手指了指前方:“有人!” 三镖停下了马爬犁,我也赶紧站起来,朝着王翻译手指的方向看去。 雪太大,眼前一片模糊,大约十多米远的地方,好像真有一个人影。 这大雪纷飞的天气,怎么可能有人站在路边? 前面隐约可见的屯子,也是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天刚黑,就都睡了? 三镖可能也意识到不太对劲,掏出腰间的短枪,回头对我说:“小刀子,上去问问是什么人,小心点。”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拎着枪跳下了爬犁。 刚走了两步,三镖又在后面嘱咐:“放心去吧,我瞄着呢。” 有了这句话,我确实放心不少,立刻端起枪,慢慢靠近了那个人影。 这个人穿着灰布大棉袄,狗皮帽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他背对着我,手中拄着一根棍子,好像正在朝屯子里走。 但是,现在他就停在前面,一动也不动。 我停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大声问:“这位老哥,前面是不是大沟屯?” 他没有回头,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我意识到情况不太对,立刻举枪瞄准他。 “前面的大哥,再不说话,我开枪了!” 他还是没动,好像没听见一样。 我急了,一边端着枪瞄准,一边绕到了他的前面。 借着日落前最后一丝光亮,我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的眉毛胡子上都是积雪,脸上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子,两眼浑浊,显然已经死了。 此时,他还保持着走路的姿态,一只手握住棍子,另一只手伸向屯子的方向。 我鼓起勇气,上前探了探的他的鼻子,确实没有了气息。 怎么可能,会有人站着被冻死? 我想不明白,赶紧跑回去,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他们。 三镖赶紧把马爬犁停到旁边,他围着这个老人转了几圈,显然也有些搞不明白。 罗老九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罗盘,仔细看了看,开口说:“三镖,这个屯子邪乎,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王翻译忙说:“不就是冻死个人嘛,有啥奇怪的。” 三镖摇了摇头:“冻死人我见过不少,啥样的都有,还有脱光衣服冻死在雪堆里的呢。但是,这站着就被冻死了,还是头一回见。” “你没看他拄着棍呢,不然早就趴下了。” 我上前轻轻推了推,这个人轰然倒地,半截身子都埋在了雪里。 罗老九坐在爬犁上,嘴里嘀咕着:“这一趟,算是把老命都搭上了,也不知道值不值。” 三镖也不管他,招呼我坐上爬犁,继续往里走。 屯子越来越近,零零散散十多户人家已经可以看清了。 爬犁停在屯子入口处,我和三镖都下来了,王翻译也跑上来,低声问:“那个郎中的家在哪里?” 三镖指了指里面:“一直往里走,最里面一家就是。” “那咱们走吧,天太冷了。” 三镖扭头问:“王翻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屯子到处都是死人味?” 第15章 夏老栓 三镖嘴里所说的“死人味”,我还真知道。 就在几个月前,大当家让我去“飞海叶子”(送信),让一家大地主赶紧送钱赎人。 半路上,遇到县城的自卫团拦路检查,我又不能把身上的信扔掉,只能绕路。 拦了一辆拉柈子的大车,我绕过县城,走小路前往目的地。 中间路过一个山坳里的屯子,我还没靠近,隔了大概一里路,就感觉不对劲了。 不是难闻的气味,也不是残垣断壁或者烟雾缭绕,远远看去就是个普通的屯子。 但是,太安静,我就是感觉全身发毛。 那时候,内心中不寒而栗,直觉告诉我,这个屯子里没有人,都死了,不能进去。 所以,当时我绕了路。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屯子里有个“窝主”——和胡子勾结的人,帮胡子藏赃物,给胡子提供吃喝住宿。 结果,他们不知怎么得罪了日本人,全屯子都被杀了,尸体都扔在了村东头的大坑里。 我路过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大坑的白骨。 三镖告诉我,一个屯子,要是没有了“活人气儿”,老远就能感觉到死人味。 所以,当他问王翻译有没有感觉到死人味时,我浑身一哆嗦,还真是,这个屯子不对劲。 王翻译似乎没意识到什么,连连摇头。 三镖叹了口气:“这样吧,老罗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仨先进去看看。” “你们注意着点儿,有啥事儿咱们就赶紧跑。” 三镖点点头,走在了前面,我和王翻译紧随其后。 大雪已经没过小腿,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前面一片黑暗,茅草房、柴火堆,还有屯子里的大树,在大雪中影影绰绰,都有些模糊。 三镖一手拎着枪,一手举着手电筒,快步走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 院子不大,院墙应该是用木栅栏围成的,只有半人高。 王翻译把半个身子探过栅栏,用手电筒扫过院子,回头说:“是不是没人住?” 三镖摇摇头:“柴火堆码得多齐整,肯定有人住的。” 说罢,他单手扶住栅栏,一跨步跳进了院子。 我赶紧背起枪,一翻身也进去了。 王翻译跟在后面,低声问:“夏老栓不是住在后面吗?进这个院子干啥?” 三镖回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就在此时,王翻译忽然“啊”的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我回头刚想骂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被吓了一跳。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全身被积雪覆盖,王翻译刚才翻进来,正好踩在了尸体的胸口,滑倒之后和尸体来了个脸对脸。 他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嘴里骂骂咧咧。 我和三镖上前一看,这是个中年妇女,穿着蓝布棉袄,手里还拿着一颗白菜。 三镖叹了口气,快步上前,把门推开了。 我赶紧跟上,发现屋里还躺着三个人,一个老人死在了床上,男人靠在灶台边,手里还拿着烟袋锅子。最后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躺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半个苞米面饼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问:“咋回事啊?” 三镖上前看了看,回头说:“没有刀伤枪伤,也没有挣扎,看来是突然死掉的。你看看,这一家人在干什么呢?” “可能是准备吃饭呢,女人去拿冻白菜,男人坐在灶台边抽烟烧火,孩子饿了,先拿了饼子吃着。” 三镖点点头:“他们没病没灾,正准备吃饭呢,就这么突然死掉了,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王翻译站在门外,探头看了看里面,没有说话。 我上前掀开锅盖:“会不会是吃啥东西,中毒了?” 锅里的东西已经烧成了一块焦炭,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三镖摇头:“还真没听说,有什么毒能这么厉害。” 说罢,三镖走出院子,沿着屯子中间的路走了十来步,忽然掏出枪,朝天打了两枪。 雪夜的“死人屯”,忽然两声枪响,异常刺耳。 三镖大喊:“还有活着的吗?” 没有回应,连狗叫声都没有。 三镖冲我们招了招手,快步朝着屯子里面走去。 我们迅速来到屯子最后面的一个院子门口,推门进去了。 里面也是一片黑暗,什么动静都没有。 完了,夏老栓肯定也死了,这下真是白来一趟。 三镖一脚踹开屋门,一边用手电筒照着里面,一边大喊:“夏老栓!夏老栓!” 我赶紧跟上去,四下看了看,灶台下似乎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我赶紧走过去,蹲下看看。 就在此时,从旁边的柴堆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脖子。 我惨叫一声,甩开这只手,连滚带爬跑到了门口。 三镖立刻用手电筒照着柴堆,举枪大喊:“谁在里面?夏老栓?” 一个瘦小的老人慢慢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干草,压着声音说:“别大声,想死啊!” 听到这句话,三镖赶紧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 “夏老栓,这是咋回事啊?你躲啥呢?” 夏老栓黑黑瘦瘦,至少比罗老九矮一个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我们,才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 “三镖啊,你咋来了?这两位是谁啊?” 三镖灭了手电筒,坐在桌子旁,简单介绍了我和王翻译,说明了这次来的目的。 夏老栓思索片刻,问道:“你不是来追杀我的啊?” “你救过我的命,我杀你干啥?!” 这话一说,夏老栓总算放下心来,转身朝我身后的干草堆喊:“闺女,出来吧,是自己人。” 我慌忙转过身,就看到后面的干草堆动了动,一个穿着薄棉袄,大概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露出了头。 她摘了摘头上的碎草,跳出草堆,冲我笑笑,跑到了夏老栓的身后。 三镖一看,笑了:“夏老栓,你不是跟我说,这辈子没成家嘛,哪来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啊?” 夏老栓扭头说:“叶子,别怕,这是自己人,去把火盆烧起来吧,暖和暖和。” 小姑娘还有些犹豫,夏老栓笑了:“没事了,有人能进屯子,咱们俩就死不了,熬过来了。” 看来,夏老栓知道屯子发生了什么事。 第16章 怪病 小姑娘把火盆点了起来,房间里慢慢暖和了。 我赶紧跑出屯子,把马爬犁赶过来,帮着王翻译一起抬着尾田少佐进来了。 夏老栓坐在火盆前烤着火,看都没看尾田少佐一眼。 三镖似乎也不急,笑着说:“小刀子,快拿罐头和白米过来,整点吃的。” 我们围坐在火盆旁,把硬邦邦的罐头烤热之后,一人开了一罐。 小姑娘闻了闻,接过勺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满脸幸福。夏老栓也不说话,看着小姑娘吃完,又把自己手中的罐头递了过去。 我忙说:“多着呢,尽管吃。” 此时,夏老栓才开口:“三镖,你咋想起来让我救日本人?” “哎呀,老夏,我可没当二鬼子啊!这么说吧,把这个日本人送到山里,就能拿到两百条三八大盖,你说我干不干?” “你才多大年纪,越活越糊涂了?那日本人的话,你能信?” 三镖点点头:“总是要冒险的嘛,到时候他骗我,一枪毙了就是。” “震三江怎么样了?” “前些天砸窑,遇到跳子,走散了。” “唉,都是命。” 三镖笑着问:“这小姑娘,是哪来的?叫啥名?” 夏老栓接过罗老九递来的烟卷,连连点头感谢,之后才说:“我捡的,他爹是打猎的,被熊瞎子拍死了,这小姑娘可怜,我就认了个干闺女。” 小姑娘抹了抹嘴,打了个嗝,自己也笑了:“我没大名,就叫叶子,夏叶子。” 挂在火盆上的铝饭盒,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米香四溢,叶子看着白花花的大米,两眼放光,和我前两天的表情一样。 三镖又问:“会做饭吧?” 叶子点点头:“会,洗衣服做饭,砍柴喂牲口,我还会打枪,会治病。你肯定猜不到,我还认识字呢!” 三镖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这小姑娘厉害!” 说到这里,我急了,低声问:“夏叔,这屯子里到底咋回事啊?” 大家的脸色瞬间都变了,气氛紧张起来。 “两天前,老刘家的两个儿子说,一只大耗子在屯子外转悠。没想到,一夜之间,全屯子死完了。我早上出门发现之后,就直接跑回来,不敢出去了。” “我感觉是疫病,会传染。幸好院子周围我早就撒了草药,不让耗子进来。但是,我们爷俩也不敢出门,怕耗子没走远,饿极了闯进来。”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到耗子吧?”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看到。” “那就好,应该走了。” 一只耗子能弄出这样的怪病?我是不太相信。 夏老栓明显轻松了很多,与三镖闲聊近两年的遭遇,我听出来了,他为了躲避追杀,也刚搬来这里一年多。 罗老九笑呵呵地伸出手:“老夏,给我看看,最近睡眠不好。” 夏老栓赶紧给他号了号脉,点头说:“没啥,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再活一甲子。” 罗老九笑了:“那我就活成老妖怪了!不求一甲子了,能活着把这个日本人送到地方,拿到枪,我就满意了。” 一旁的王翻译早就憋不住了,听到这里,赶紧搭话说:“夏神医,您给他看看吧,虽说是日本人,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夏老栓扭头瞅了瞅尾田少佐:“哼,救他一命,那就是造了孽了。” 说是这么说,夏老栓已经站起了身,点燃油灯放在尾田少佐旁边,检查起他的伤势。 过了一会儿,夏老栓叹口气,吹灭油灯回来了。 “三镖,你是逮着一个日本人可劲儿造啊!他咋就这么惨呢?” 三镖捂着嘴,想笑又使劲憋住了:“老夏,我本来就想抢他一挺歪把子,一颗子弹送他上路就行了。那谁能想到,他这条命值两百条好枪呢?” 罗老九在一旁笑着说:“腿上那枪伤,是三镖打的,两只脚冻坏了,是三镖砍下来的。其他的伤,是野猪弄的。” 夏老栓接过王翻译递来的饭盒,吃了几口米饭,沉思片刻。 “我尽力吧。” 这话一说,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我们就挤在夏老栓家睡了。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夏老栓给尾田少佐治病,有叶子在旁边就够了,我们也帮不上忙。 于是,罗老九留下来,随时打个下手,三镖领着我和王翻译,出门收尸去了。 这是夏老栓拜托我们的事情,把村里人的尸体统一拖到西边的大坑里,烧了。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疫病传播。 我们赶着马爬犁,一家又一家,在积雪中搜寻死者,搬上爬犁运走。 虽然只有十来户人家,但还是让我们忙活了一天。 直到当天傍晚,我们确定没有遗留的尸体,才回到大坑旁,堆上柴火,撒了煤油,点火了。 大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们一整天都捂着面罩,现在更不敢去掉了。 三镖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的啥。 我大声问:“二当家,你说啥呢?” “念叨念叨,送他们上路,都是穷苦人,死得不明不白,走的不踏实啊。” “那,该咋念,你教教我。” “说点好听的话,让他们早点上路,来世投个好人家,别误了时辰。” 我一听,在脑子里想了想。 “各位叔叔大爷,大哥大姐,你们心里别怨也别恨,这世道谁活的容易啊?走就走了,也算是解脱,不遭罪了。” 王翻译站在我旁边,点了点头,似乎想说话,但犹豫一会儿,只是鞠了个躬。 回到夏老栓家,刚进院子就闻到浓烈的草药味。 罗老九正蹲在门口抽烟,见我们来了,站起来说:“辛苦了,老夏让你们把身上的衣服都烧了。” 我们一听,也意识到,搬了一天尸体,还都是得了怪病死的人,确实挺危险的。 幸好我们从补给站带来了一些衣服,罗老九已经准备好了。 王翻译愣了一下:“就在这里换?” 三镖笑了:“怎么?咱这一身死人味的衣服,还想到屋里去换啊?” 王翻译指了指周围,院子外到处都是积雪。 他的意思是,太冷了…… 第17章 妙手回春 三镖也不管他,直接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 他又让罗老九进去,烧点热水,一会儿擦擦身子。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我们三人先把棉大衣和棉裤脱了,扔进了火里,然后围在火边等热水。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在雪地里脱光衣服,是需要勇气的。 我和三镖倒是无所谓,去年砸窑失败,逃跑的时候跳进了冰河,冷得彻骨,一上岸裤子就冻成了“冰甲”。 那时候,我们几个人只能脱了棉裤在雪地里狂奔。 冷不冷?当然,冷得彻骨,好像有无数根针扎进了血肉中。 但是,逃命呢,谁还顾得上这些? 所以,当罗老九端了一木盆热水过来后,我和三镖迅速脱光了衣服。 冷,上下牙直打架,好在是在火堆旁,还能忍受。 我们赶紧用加了草药的热水洗洗脸,擦擦身子,换上了新衣服。 王翻译站在旁边,磨磨蹭蹭,似乎不太想换。 三镖一边穿棉大衣,一边对他说:“都是大老爷们儿,害臊啊?快换,别冻死了。” 我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进了火堆,洗了洗手,看着王翻译。 他背过身子,哆哆嗦嗦脱下衣服,扔进火堆,随便擦了擦身子,赶紧换上了衣服。 三镖站在火堆旁,抽着烟卷,笑道:“王翻译,你这细皮嫩肉的,在日本人身边,日子过得不错啊!” 王翻译点点头,又忽然摇头:“讨口饭吃,也挨骂,也憋屈。” 天已经黑了,叶子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盆衣服、绷带之类的东西,直接倒进了火堆。 我忙问:“怎么样?救活了没?” 叶子揉揉腰,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到了我爹手里,就算是死人,也要睁开眼,再喘两天气儿!” 王翻译一听,当即眉开眼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进屋之后,发现尾田少佐已经被放在了桌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大衣,脸上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 王翻译赶紧上去,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尾田少佐睁开眼,看了看他。 夏老栓坐在火盆旁抽着旱烟,看起来有些疲惫。 三镖打开一瓶酒:“老夏,辛苦你了。” “确实辛苦,你干那活也太糙了,把人家两只脚砍掉,碎骨头渣也不清干净。” “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夏老栓笑了:“你胆子还挺大的,以后别乱折腾了。对了,丑话我说前头,这里没啥药,也就是暂时给他吊着命,不是长久之计。” 王翻译连连点头:“吊着命就好,能多撑几天,撑到日本人那里就行。” 夏老栓回头看了看尾田少佐:“能撑几天,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日本人,最后能活下来的希望并不大,他的命全靠两百条三八大盖撑着呢。 王翻译忙活着煮了一锅米粥,我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老栓说,接下来还要换两次药,两天之后就能走了。 王翻译着急离开,三镖也不想耽误太长时间,所以我们决定,在大沟村住两天,第三天一大早离开。 没想到,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马爬犁上也是厚厚一层积雪。 叶子站在门口说:“这是老天爷不想让你们走,再住几天吧!” 三镖拎了一小袋米递给叶子,又给了她几个肉罐头:“这个日本人撑不了几天,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要赶紧走了。” 王翻译把爬犁上的雪清理了一下,招呼我一起,将尾田少佐抬了上去。 上了爬犁,我们挥手与夏老栓告别,冒着雪出了大沟屯。 坐上爬犁,罗老九又开始不说话了,揣起双手,眯着眼睛打盹。 王翻译显得轻松了很多,时不时找我搭话,但我根本不想理他。 出了屯子之后,我们径直往西,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暂时停了下来。 三镖回头说:“王翻译,你确定不会走错路?” 我站起来四处看看,四周白茫茫一片,不熟悉林子的人,肯定会迷路。 王翻译也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告诉我们没走错。 三镖不放心,指着旁边的矮坡说:“小刀子,你带王翻译爬上去,看看周围的地形再说。” 我一听,立刻抱着枪跳下来,拉着王翻译就往坡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去,王翻译抖了抖身上的雪,朝着西北方向瞅了瞅:“应该没错。” 我放下心来,转过身,正想对下面的三镖喊话,王翻译忽然拉住了我。 “小刀兄弟,你看看那是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的山脚下,一支马队正沿着林子,慢慢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我还是看出来,马上的人都背着长枪。 我赶紧拉着王翻译趴下,同时朝下面的三镖招了招手。 三镖知道出事了,立刻爬上来,趴在了我的身边。 “二当家,那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进山的,不是日本人就是马胡子,看这个意思,是朝着大沟屯去的。” 我扭头问王翻译:“日本人去大沟屯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是日本人,我瞅着不像,日本人行军队伍不会走得这么乱。” 三镖掏出了枪:“不知道是哪个绺子,下着大雪往这边跑。” 我们又等了一小会儿,马队越来越近,可以看清对方大约一百多人,前面的人骑马,后面还有几张爬犁。 忽然,三镖的脸色变了:“不好,可能是活阎王。” 活阎王赵福,手底下三四百号人,方圆百里之内,他的绺子人数最多,装备最好,也最心狠手辣。 我只是听说过“活阎王”的名号,还真没亲眼见过他。 三镖低声说:“活阎王正在追杀夏老栓,说不定他们就是要去大沟屯呢。” 我忙说:“那咋办?” 王翻译在一旁急了:“三镖兄弟,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你看看人家多少人?” 此时,马队越走越近,已经沿着缓坡的另一侧,朝大沟屯的方向去了。 三镖拉着我们下了坡,告诉了罗老九这个情况。 王翻译拼命摇头,劝我们不要管闲事,三镖急了,一枪抵在了他的下巴处,恶狠狠地说:“夏老栓救过我的命,现在又救了这个日本人的命!” 罗老九拉开他们,低声说:“咱们速度快点,回大沟屯,让夏老栓躲起来就是了。” 我们一听,毫不犹豫上了爬犁,拼命朝着大沟屯去了。 第18章 活阎王 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 从民国初年开始,东北各地土匪遍地,官兵剿灭不了大绺子,就只能“招安”。 当土匪整天提心吊胆,一旦被收编了,就能吃上军饷,摇身一变成了“官爷”,谁不愿意? 所以,当土匪一定要越来越强大,这样才有希望。 据说,活阎王这个人以前是东北军的连长,日本人来了之后,他拉着二三十个手下,进山当了胡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越干越大,连日本人都几次派人进山,要“招安”他。 但是,活阎王就是不同意,他觉得当土匪更自在,反正只要有枪,谁也不怕。 回大沟屯的路上,三镖问:“老罗,我没见过活阎王,你见过没?” 罗老九捂着大衣领子,答道:“前两年见过一次,他在屋里,我在外面,没搭上话。” “这人怎么样?” “破军坐命,冲动易怒,嗜杀,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三镖不再说话,王翻译满面愁容,时不时低声和尾田少佐说两句。 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进了屯子之后,三镖跳下爬犁,三两步跑进了夏老栓的家中。 等我抱着枪跑进屋里,夏老栓坐在火盆旁,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三镖急了:“还想啥?赶紧走吧。” 夏老栓似乎并不着急,抬头说:“三镖兄弟,活阎王能追到这里,就是打听到了我在这个屯子,这大雪天的,往哪里跑?” “跟我们走,咱们从后山绕过去,等雪下大了,就能甩掉他们。” 夏老栓摇摇头:“跑累了,我拜托你个事儿,把叶子带走吧。” 叶子就站在我旁边,她一听这话,当即不乐意了。 “凭啥让我走?这次不跑,跟他拼了。” 三镖回头说:“你这个小姑娘啊,不知道活阎王的手段!” 叶子抓起门口的老套筒,拉开枪栓,压上了五发子弹:“三镖叔,我知道活阎王的手段,我很了解他。” 三镖一愣,扭头看了看夏老栓。 罗老九和王翻译也跑了进来,都盯着夏老栓,等他开口。 “三镖,实话告诉你们吧,叶子是活阎王的亲侄女。” 这话一说出口,三镖就愣住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叶子,她冲我点点头,确定夏老栓说的是实情。 罗老九也有些惊讶,问道:“老夏,啥情况啊?” “活阎王有个亲哥哥,离咱们老远了,在六棵松附近领着一个绺子,混得挺不错。前两年,活阎王听说他哥弄到了一张什么藏宝图,就眼红了,想平分。” “后来他哥不同意,活阎王心狠手辣,就派人半夜偷袭,把亲哥哥的山寨杀得血流成河。” “那天,我正好在山上治病,最后只把这一个小姑娘带了出来。” 三镖惊叹:“小叶子,活阎王杀了你爹?” “对,他追的其实是我,他以为藏宝图在我身上。” “啥藏宝图啊?” “我不知道,爹也没跟我说过。” 说罢,叶子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跟着她出去。 我们两人出了院子,叶子低声说:“小刀哥,你们把我爹带走吧,他这两年为了我,也是四处跑,太辛苦了。” 我连忙摇头:“这不瞎扯嘛!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就这么走了,留着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放心吧,三镖有办法,肯定能把你们两个都带出去。” 此时,他们几个人也出来了。 三镖大喊:“小刀子,准备准备,咱们会会这个活阎王。”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到马爬犁旁,往兜里塞了不少子弹。 夏老栓忙说:“他们人多,不能打!” 三镖笑了:“老罗,你带着他们,坐上爬犁先去后山躲着,我和小刀,还有王翻译一起,留在这里。” 王翻译已经坐上了爬犁,一听这话,又跳了下来:“啥意思,我也留下?” “你不是会说日本话嘛,这回就让你当一次日本人,说不定能把活阎王吓走呢。” 我立刻明白了,三镖想让王翻译假扮日本人,骗骗活阎王。 夏老栓还想说话,三镖直接把他推上了爬犁,又拉过叶子,低声说:“老罗和老夏,年龄都大了,你保护好他们!” 叶子本想留下,听三镖这么说,不情不愿地上了爬犁。 罗老九赶着爬犁,带着他们从后面离开了屯子,朝后山去了。 三镖搂着王翻译的肩膀,笑道:“你那日本话一说出口,谁知道你是假的啊?放心吧,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说罢,三镖把王翻译拉到一边,详细交代了该怎么办。 趁着这会儿,我背上枪,抱着一个大扫帚,把马爬犁的痕迹简单扫了扫。 现在雪下得大,再过一会儿,就看不到痕迹了。 弄完这些,我们三人在院子里生了火,一边烤火一边等待活阎王。 又过了一袋烟工夫,两匹马慢慢接近了屯子,肯定是活阎王派来的探子。 他们在外面绕两圈,又跑了回去。 片刻之后,马队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停在了屯子口。 十多匹马慢慢进了屯子,其他人都从两边绕了过去,看来是想把我们包围起来。 三镖领着我们,出了院子来到路边,朝着来人挥了挥手。 为首的一个毛脸大汉,大声说:“爷们儿是这个屯子的?” 三镖上前,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往斜上方一伸,答道:“不瞒掌柜的,小弟也是干这一行的。” 毛脸胡子一听,笑了:“你认识我?” “听我们大当家说过,一看掌柜的器宇轩昂,就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活阎王!” 活阎王一听,也施了个匪礼:“报报迎头吧!” 所谓的“报迎头”,就是自报家门,介绍一下自己。 三镖上前一步,大声说:“小弟三镖,在震三江手底下吃饭。” “震三江,三镖,我听过你的名号,你们那儿局红管亮啊!” “局红”,指的是绺子比较兴旺,有些实力。“管亮”,是指当家的枪法好,神枪手。 三镖指了指我:“掌柜的,我带着一个小兄弟,来这个屯子忙点小事儿。” 活阎王看了看四周:“这屯子一个人都没有,咋回事啊?” 第19章 虚张声势 三镖回头指了指院子里,王翻译还在那里烤火。 “掌柜的,烤火那个,是日本人。” 活阎王一愣,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往后退了一步。 三镖一看,上前一步,低声说:“看见旁边的大坑了吗?让你的兄弟下去,用棍子扒拉扒拉,看看雪下面是啥。” 活阎王往旁边走了两步,瞅瞅大坑,朝身后的一个矮个子招了招手。 矮个子从马上跳下来,小心翼翼下到坑边,用长枪随便扒拉了几下。 前两天,我们把屯子里的死尸都扔进了里面,一把火烧了。 此时,矮个子已经扒拉出两颗烧黑的骷髅头,他抬头看了看活阎王。 “咋回事?这里面都是?” 活阎王这么问,肯定也猜到了什么。 三镖轻轻点头,低声说:“全屯子的人,都在里面,是日本人干的。” 活阎王骂一句,叹了口气:“为啥啊?” “讨伐队,说是有抗联的人活动。” “咋可能?那帮人都过江了,得有四五年没动静了。” 三镖故作神秘,轻轻指了指王翻译:“讨伐队三四百人呢,让我们大当家配合他们,搜山。前天来的这个屯子,有人想跑,日本人急眼了,就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全烧了。” 活阎王后退两步,已经摘下右手的手套,轻轻摸索着枪柄,看来准备动手了。 “三镖,你不会唬我呢吧?讨伐队去哪了?为啥只留下这一个日本人?” “一大早就进山了,让我和小刀子留下来,伺候这个当官的。” 说到这里,三镖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挥了挥手。 王翻译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大声说了几句日语。 活阎王忙问:“他说啥呢?” “不知道啊,我也不懂日语,可能问你们是干啥的。” 正说着,王翻译已经走了过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嘴里一直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活阎王立刻行了个礼,朝后面喊了一句:“钱麻子,快过来!” 一个瘦高个土匪,立刻从马上跳下来,跑到了前面。 “快快快,跟这个日本人说,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就是来屯子里找人的。” 钱麻子一听,满脸堆笑,上前对王翻译说了几句日语。 没想到,活阎王身边还有个会日语的人。 钱麻子和王翻译说了一阵子,扭头对活阎王说:“大当家,日本人说了,和抗联没关系的话,就赶紧走,一会儿讨伐队回来了,连胡子一起打。” “敢威胁我,真他娘的找死,我活阎王什么时候怕过日本人?” 三镖一听,赶紧上前,低声说:“掌柜的别急,快过年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您有什么事儿告诉我,回头我帮你办了,你们先撤吧。” 活阎王指了指旁边的大坑:“这里面,有没有夏老栓?” 三镖摇摇头:“抓人杀人烧人,都是日本人干的,还是晚上,我真没看清。咋了,夏老栓也在这个屯子?我咋听说,他前两年就死了?” “我找他有点事儿,行吧,这事儿你别管了。” “放心吧,我给你留心着,以后要是见着他了,指定来通知你一声。” 活阎王笑了笑,点头说:“那我就走了,回去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有空我上山拜访,好好喝几杯!” 两人又寒暄几句,活阎王翻身上马,吹了一声口哨,带着队伍离开了。 我刚才吓得心脏砰砰砰直跳,差点没绷住。 见他们走远了,我才放下手中的枪:“二当家,你太厉害了,就这么把他们骗走了。” 三镖见活阎王的马队消失在风雪中,才扭头对我说:“哪有这么简单,他是害怕日本人真的会回来,暂时躲远点。过两天,等他反应过来,就会追上来的。” 王翻译一听,忙说:“那咱们还等着干嘛,抓紧走吧。” 三镖摘下帽子,摸了摸脑袋,转身朝着后山去了。 我和王翻译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半个时辰,才绕到后山的林子里,找到了罗老九他们几人。 三镖把刚才的情况一说,夏老栓连声感谢。 罗老九在一旁说:“老夏,这个屯子你们是不能回去了,还是再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叶子手里握着枪,满脸怒气,一看就不想再躲了。 三镖上前拿过她的枪,拉了一下枪栓,顺手接住了跳出来的子弹,又端起来瞄了瞄。 “叶子,这杆老套筒比你年龄大多了,打活阎王,可不能指望它!” 说罢,三镖把枪还给她,又从腰间抽出那支王八盒子,递给了她。 罗老九身上还有几块现大洋,也递到了叶子的手中。 “老夏,你们往北走,走远点,再找个屯子躲躲。我们往西北走,走慢点,说不定能吸引活阎王的注意力。” 夏老栓点点头:“我回去收拾点吃饭的家伙,你们先走就行。” 三镖坐在了爬犁上:“你们抓点紧,咱一起走一段路吧。” 夏老栓带着叶子,下了缓坡,向屯子里去了。 王翻译凑到三镖跟前,低声说:“咱不能让活阎王跟在后面,不能惹麻烦啊!” “尾田少佐的命,是夏老栓救回来的,咱顺手帮个忙,是道义。王翻译,积点阴德吧。” 我也回到爬犁旁,坐下来开始擦枪。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震三江和三镖两个人,脾气秉性差不多,都坚持劫富济贫,讲道义。 土匪绺子并非全都是恶贯满盈,有一些人口碑还是不错的。 比如震三江,码头上扛活出身的,也是穷苦人。据说,当初“起局”的时候,他就定下了的规矩,七不抢八不夺,饿死不能欺负老百姓。 还有个更重要,“不横推力压”。“横推”,就是干不近人情的事儿,比如,进屯子休息,要吃什么老百姓就给做了什么,那就不能再打人骂人了。 “力压”就是糟蹋姑娘,这个在绝大多数的土匪绺子中,都是死规矩。谁要是犯了忌讳,当场枪毙。 毕竟,大多数土匪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谁还没有个姐妹亲人?不欺负人家,也是给自己积德积福。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砰砰两声枪响。 三镖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老套筒的声音,夏老栓出事了!” 第20章 歪把子的威力 我也迅速跳起来,跑到了坡前。 下面就是屯子,看不到夏老栓和叶子在哪里。但是,屯子口有三匹马,上面的人已经跳下来,端着马枪射击。 远处,风雪中长长一串马队,正在朝着屯子飞奔。 “活阎王回来了!” 三镖跑到爬犁上,抱起歪把子机枪,一把塞到了王翻译的怀里。 王翻译愣住了:“啥意思?” “让小刀子帮你,朝后面的马队打!” “三镖兄弟,我是个翻译,我不会打枪啊。” “不用打死人,能听个响就行,再啰嗦我插了你!” 说罢,三镖拔出枪,纵身一跃,从缓坡滑了下去。 王翻译抱着枪愣在原地,我赶紧拉着他来到坡前,手忙脚乱架起了机枪。 补给站的三八大盖不太好用了,我们就没带,只搬了一箱子弹药放在爬犁上。 我赶紧跑过去,把弹药箱搬过来撬开了。 里面都是五发一组的弹夹,我抓起几个,举到王翻译的眼前,大喊:“怎么装弹?” 王翻译半蹲在地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指着枪上那个漏斗一样的盒子说:“放进去!” 我掀开盒子上的铁盖子,手忙脚乱塞进去两个弹夹。 王翻译大喊:“再放,放满!” 一口气又放了四个弹夹,王翻译毫不犹豫开枪了。 “砰砰砰”三声,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王翻译大喊:“我打不准啊!小刀你来吧!” “别啰嗦,快打,不用瞄,听个响就行!” 王翻译摇了摇头,趴在地上重新调整一下姿势,开始朝着马队的方向射击。 歪把子的声音很响,稍微有点经验的,立刻就能分辨出来。 马队即将接近屯子,此时忽然散开,所有人都下了马,趴在雪地里开始还击。 噼里啪啦枪声不断,我不断装着子弹,催促王翻译打快点。 片刻之后,王翻译停下了,他揉了揉肩膀:“小刀,别急,我知道日本人怎么打枪的。” 此时,枪声暂时停了下来,对面也没了动静。 我往前爬了爬,看到叶子拎着枪,扶着夏老栓躲在离我们最近的房子后面。 王翻译在后面问:“咋样,他们回来了没?” 我灵机一动,扭头对他说:“用日本话骂,快骂!” “骂啥啊?” “骂马胡子,骂活阎王,就说一会儿飞机来了,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死无全尸!” 王翻译清了清嗓子,叽里咕噜大骂一顿,虽然离得远,他们可能听不清,但无所谓,知道是日本话就行了。 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滑下山坡,跑到夏老栓旁边。 叶子还在弄那支老套筒,我一看,卡壳了。 “叶子,别管它了,你们赶紧上去。” “小刀哥,三镖叔还在里面。” 我探头看了看,低声说:“你们从后面爬上去,速度要快,我去接应三镖。” 说罢,我弯下腰,沿着篱笆墙迅速跑进了屯子。 刚跑到夏老栓的院子门口,三镖一把拉住我,把我带进了院子中。 我们躲在一堆柴火后面,三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帮你啊,夏老栓已经上去了,咱们赶紧走。” 此时,我忽然听到了活阎王的叫骂声。 “三镖,你大爷的,还真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传出去,你名声就臭了!” 三镖探出头,大喊:“活阎王,你名声也好不到哪去,咱俩谁也别笑话谁。” “把夏老栓交出来,我现在就走!” “今天啊,估计你带不走他了,日本人还需要他看病呢!” “夏老栓,你大爷的,不是口口声声不给日本人治病吗?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三镖看了看我,低声说:“活阎王没那么容易走,一会儿他就会派人绕到后面,你赶紧回去,带着他们走!” 我连连摇头:“不行,咱们一起走。” “小刀子,你傻了啊?咱们一起走,坐一个马爬犁,能跑得过他们的马队?” “那就都留下来,跟他们拼了!” 三镖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屯子口。 “行吧,小刀子,咱们要赶紧爬到坡上,居高临下打!” 说罢,三镖朝着外面连打三枪,拉着我就跑出了院子,手脚并用开始爬坡。 活阎王肯定是看到了我们,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枪声大作,子弹砰砰砰的打在我身边的积雪中,溅起的雪花带着泥土,到处都是。 三镖身手敏捷,三两下爬到坡顶,一伸手拉住我的后衣领,把我拖了上去。 此时,王翻译手中的歪把子又响了。 我趴在坡上,回头一看,活阎王的人已经进了屯子,还有一部分人开始绕过屯子,想从旁边的山坡过来。 歪把子枪声一响,他们都停止了行动,趴在雪地当中,一动也不动了。 三镖冲过去,接过枪,开始点射,一枪一个,吓得他们赶紧翻滚逃跑,各自寻找掩体躲了起来。 活阎王的人,被压得不敢抬头,我们也不敢离开,就这么僵持住了。 歪把子的子弹剩得不多了,再打下去我们肯定吃亏,我有些着急,但三镖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小刀子,别急,这时候就看谁熬得过谁了!” 此时,叶子爬到了我身边,举着老套筒说:“小刀哥,咱们怎么办?” 我只能强作镇定,回答说:“别急,他们耗不过咱们的。” 趴在旁边的王翻译,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小刀兄弟,趁这个时候,咱们赶紧走,也许还来得及。一会儿子弹打完了,想走都来不及了。” “这事儿跟我说有啥用?二当家让干啥,我就干啥。” 王翻译不敢再和三镖提逃跑的事情,只能叹口气,趴在那里不动了。 这时,叶子忽然大声说:“小刀哥,那是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我们左下方的缓坡,积雪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坍塌痕迹十分明显。 王翻译也看到了,他低声说:“麻烦了,枪声把怪物引来了。” 我仔细一看,肯定是积雪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打洞前进,朝着屯子里去了。 活阎王已经走到了屯子外,正在大喊着指挥手下,不断探出头反击。 片刻之后,积雪下的东西,就进了屯子…… 第21章 溃不成军 叶子在旁边问:“小刀哥,那像不像野猪啊?” “不知道是啥,反正不好对付。” 此时,三镖也看到了一幕,他停止开枪,起身把歪把子抱到爬犁上,又把剩下的小半箱弹药也搬了回去。 我们都不再说话,趴在坡上,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很快,屯子里有了动静,好像是土匪的喊叫声,紧接着就是枪声。 几枪之后,又安静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远处屯子外的活阎王,挥舞着枪吆喝起来,但是离得太远,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又有十几个人进了屯子,枪声不断。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一头雾水。 旁边的叶子也是一脸迷茫,时不时用胳膊肘碰碰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能摇摇头,让她仔细看着下面。 忽然,屯子里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三个土匪从一个院子中跑出来。 其中一个还没跑到屯子口,忽然直挺挺倒在地上,不动了。 另外两个土匪朝着屯子后面来了,大呼小叫,不断回头开枪,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东西。 见他们朝这边来了,我顿时紧张起来,举枪就瞄。 三镖忙说:“小刀子,别急,看看再说。” 两个土匪已经跑到了坡底,见我端枪瞄着他们,赶紧扔下长枪,手脚并用往上面爬。 三镖冲着他们大喊:“咋回事?” “见鬼了,雪里有东西,他们都死了!” “快拉一把,求求你们了!”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土匪,已经爬到了半坡,此时伸出手,离我很近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没想到,就在他即将抓住我的手时,忽然停住不动了。 就像全身瞬间被冻住了一样,他脸上还保持着焦急的表情,双眼像蒙了一层雾,非常浑浊。 他死了,身子只停留了片刻,就朝着坡底滑了下去。 我还在愣神,另一个土匪大喊:“救——” 下一个字还没出口,他往后一栽,也直挺挺滑到了下面。 一旁的叶子吓坏了,拉着我的胳膊,双手都在抖。 我只能安慰她:“别怕,没事的,离咱们远着呢。” 此时,又有几个土匪跑出来,朝着屯子口去了。 活阎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让手下朝里面开枪,一边上马逃跑。 溃不成军。 三镖见状,扭头问:“王翻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怪物?” “可能是吧。” “它怎么不追咱们,来祸害这个屯子了?” 王翻译摇摇头:“我咋知道?咱们赶紧走吧,万一这个家伙追上来,谁都跑不掉。” 三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们等会,我去弄两匹马。” 说罢,三镖沿着左边的缓坡一路跑下去,刚才那里有几个土匪,想要绕过来,他们的马就在不远处。 积雪下的那个怪物,不知道还在不在屯子里,三镖这样冒险下去,我捏了一把汗。 但是,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的爬犁本来就不大,现在又多了夏老栓和叶子,就算挤挤能坐下,也必然会影响速度。 王翻译在旁边感慨:“三镖兄弟,还真是不怕死啊!” 我笑了:“我们二当家,那可不是凡人,赵子龙转世投胎,一身是胆。” 说话的功夫,三镖已经连跑带滑,来到了坡底。 就见他翻身上马,又抓住另一匹马的缰绳,拉着就往坡上跑。 我正想下去帮忙,一旁的王翻译忽然大喊:“来了,怪物来了!” 果然,积雪下的那个东西,正在快速打洞离开屯子,朝着三镖的方向去了。 旁边的罗老九大喊:“快,上爬犁,先走!” 王翻译第一个跳起来,三两步就跑上了爬犁。 我起身扶着夏老栓,让他和叶子都坐在爬犁上,对罗老九说:“快,你们先走,我和二当家在后面。” “好,你们小心。” 罗老九一鞭子下去,一阵嘶鸣,四匹马狂奔起来,带着爬犁走了。 我转过身,拉动枪栓,朝着三镖的后面连开几枪,但好像都没打中。 此时,三镖已经跑上了坡,我背上枪,冲上去抓住另一匹马的缰绳,使劲一跳上了马背,跟着三镖狂奔起来。 雪还在下,马爬犁在前面跑得飞快。 我和三镖一前一后,拼命追赶。 我回头看了两次,雪太大,看不清那个东西到底有没有追上来。 也不管那么多了,拼命跑就是,我可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吧,马累得大口喘着粗气,速度早就慢了下来。 三镖朝着前面大喊:“老罗,歇一会儿,马要跑死了!” 前面的爬犁慢了下来,我也让马慢下来,走了几步,才翻身下马。 叶子拎着枪跑过来,大声问:“你们俩没事吧?” 三镖摇摇头:“没事,放心吧。” 我靠在一棵矮树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后面。 没有动静,那东西应该被我们甩掉了。 旁边就是一片林子,此时雪已经小了,我们决定休息,也让马吃点车上带的草料。 我拉着王翻译一起,到林子里砍了不少树枝,抱回来生了一堆篝火。 大家围坐成一圈,个个精疲力竭,一人喝了几口酒,才好一些。 夏老栓点上了烟袋锅子:“屯子里的人,都是被那个东西害死的啊。” 一旁的叶子忙问:“爹,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怪东西没见过?今天啊,算是开了眼,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毒物。” 罗老九也点上了烟:“可不是嘛!我活这么大岁数,听都没听过这东西。” 三镖见大家愁眉不展,笑着说:“放心吧,肯定有东西能治得了它,是不是,王翻译?” 王翻译正烤着火,听三镖这么一说,当即满脸堆笑。 “我是真不知道咋回事,连那个东西到底啥样子,都没看清楚。” 三镖站了起来,在王翻译的身后绕了两圈。 “王翻译,按理说,咱们的协议很简单,我们把这个日本人送到地方,拿到奖赏就走,互不相欠。所以,其他的事情,我不该问。” “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雪窟窿里的那个东西,杀人不见血,还追着咱们,我要是不问清楚,死不瞑目啊!” 听到这句话,王翻译的脸色变了。 三镖蹲下来问:“藏着掖着的事儿,都说说吧。” 第22章 恐怖实验 王翻译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三镖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什么藏着掖着啊。” “你确定没啥瞒着我们?” 王翻译又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日本人的事情,我知道的真不多。” 三镖一听,扭头对我说:“小刀子,给王翻译挂个甲吧!” 所谓“挂甲”,是土匪中流行的一种惩罚方式,冬天专用。 方法也很简单,把人扒光了绑在树上,往身上浇水。 也不用一直浇,隔一会儿浇一次。 零下三十多度,用不了多久,人就活活冻死了,身上一层厚厚的“冰甲”。 王翻译肯定不知道什么意思,一脸迷茫看着我。 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低声说:“你也是讨口饭吃,为日本人丢了命,不划算,该说就说吧。” “不是啊,你们到底想知道啥?那个东西,我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三镖忽然拔出枪,指着王翻译的脑门说:“这个日本人的命,能换两百条三八大盖,你的命啥也不值,我就算现在打死你,也没啥问题吧。” 三镖起了杀心,眼神都不一样了。 王翻译立刻跪下去:“不行啊,打死我,你们怎么和尾田少佐交流,怎么知道该把他送到哪里去?” “活阎王能找到一个懂日本话的人,我就找不到了?” 王翻译一听,不吭声了。 他思索了片刻,站起来回到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说:“三镖兄弟,有些事儿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你也明白,我要是说多了,可能性命不保。” 三镖放下枪,招呼我回去坐下,又递给了王翻译一瓶酒。 “我也不问太多,你就告诉我们,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来历?” 王翻译喝了口酒,点燃一支烟卷,狠狠抽了一口。 “日本人在林口有一支部队,专门养耗子,你们不知道吧?” 我们都摇了摇头。 “养耗子,拿耗子做实验,就是传播怪病之类的。” 夏老栓气得骂了一句,看了一眼尾田少佐,没有说话。 王翻译继续说:“我听说,他们弄到一只特殊的耗子,体型大,身上的毒特别多。然后,有个日本研究员,好像叫前田什么的,他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好像是癌病。” “他快死了,就把自己脑子的那个癌病切一点,弄到耗子的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让那个耗子能传毒。” 我一听,不由得脱口而出:“啥?把脑子切了,那不就死了?” 王翻译看三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这才松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 “可不是嘛,前田研究员死了,但耗子也变了,脑袋旁边长出一个肉瘤子,远远一看,就跟多了一个脑袋一样。” “我听说,那个肉瘤能往外冒毒气。一开始,闻到那个毒气的人,会全身起疹子。所以,尾田少佐就奉命,把这只老鼠带到山里的研究所,处理掉。” “没想到,走到半路,肉瘤变异了,毒气能让人发疯。死了不少人,我们几个逃跑,正好遇到了你们。” 三镖终于笑了:“追我们的怪物,就是那只大耗子,能让人发疯?” “对啊,一开始我以为,它就是能让人发疯。没想到,它现在又变了,能让人一下子就死了。所以,我也怕啊!” 三镖揉了揉脑袋:“真是一帮畜生,瞎研究啥东西,这不是连自己都害了!那你说说,这东西为啥要追我们?” 王翻译指了指爬犁上的木箱子,里面就是那个玻璃罐子。 “它不是追我们,是追那个箱子。箱子里有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前田研究员的脑袋。” 这一路上,罗老九一直坐在那箱子的旁边,有时候还靠着它眯一会儿。现在,他立刻回头看了看箱子,满脸愤怒。 我忙问:“啥意思?脑袋?为啥啊?” 王翻译也看了看箱子:“我听尾田少佐说,那个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对前田的脑袋特别感兴趣,就算隔了几十里路,它也会追着走,可能因为那个肉瘤子吧。” 我大惊,骂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勘测队?你大爷的,我们差点都死在了你手里!说,你在那个地下室,往玻璃罐子里倒的东西是啥?” 王翻译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偷看了他在地下室的行动。 “你看到了啊?是这样的,那是一种药水,前田研究员的脑袋泡在里面,那个大耗子就找不到了,我们就能甩掉他。” “尾田少佐原本的计划,是到了山里的研究所,把药水都倒掉,那只大耗子就会追上来,自投罗网。” “没想到,那天大耗子闹事,罐子被打翻,里面的药水漏了。所以我才着急去补给站,再灌满药水,大耗子暂时就追不上咱们了。” “今天咱们碰到它,纯属意外,只要前田研究员的脑袋完全泡在药水里,它就不知道咱们在哪里。” 三镖点点头:“所以,只要把这个玻璃罐子带到研究所,再打开它,那只大耗子就会追过来,日本人就能抓住它,干掉它?” “对,这就是尾田少佐得到的命令!我以前不敢告诉你们实话,是担心你们害怕,不愿意带我们去。” 听了这么多,我总算是弄明白了一点点。 日本人搞出这么一个怪物,控制不了,只能把它引到深山老林里干掉,自作自受。 王翻译挤了两滴眼泪:“我也不是为日本人说话,但是,三镖兄弟你想想,要是咱们不把这怪物干掉,让它四处乱跑,会是啥结果?它会祸害多少老百姓啊!” 三镖起身走了两圈,看看王翻译,忽然拔出了枪。 “你小子是不是又骗我们呢?想让我相信你,就把罐子打开,把那颗脑袋拿出来看看!” 王翻译一愣:“拿出来?拿出来的话,那只大耗子就知道了,它会追上来的!” “拿出来,我们看看就放进去,然后立刻就走,行不行?” 王翻译思索片刻,站起来走到爬犁前,跟尾田少佐说了几句话。 之后,他转身说:“好,三镖兄弟,你们看看吧。” 说罢,王翻译把木箱子从爬犁上搬到了篝火旁。 紧接着,他打开木箱,搬出了那个玻璃罐子。 罐子里装满了黑褐色的液体,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第23章 前田的脑袋 玻璃罐子放在地上,我们都往后挪了挪。 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不过这个罐子的大小,确实正好能放下一颗脑袋。 王翻译扔掉嘴里的烟头,指了指罐子:“三镖兄弟,确定要看?” 三镖叉着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夏老栓慢慢站起来,走到跟前,歪着头仔细观察里面的药水。 王翻译蹲在地上,慢慢打开了罐子。 紧接着,他撸起袖子,双手慢慢伸进去,抱出了一个脑袋。 这确实是一个人脑袋,虽然上面沾满了粘稠的药水,但五官还是可以清晰辨认。 脑袋上没有头发,好像连头皮也没了,我估摸着,可能是做手术的时候割掉了。 夏老栓十分好奇,轻轻碰了碰这颗脑袋的脸部,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三镖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这就是前田?” “对,前田研究员,好像被称为什么天才专家。” “这个天才,死了还要祸害人。” 夏老栓点点头,抓起一把雪洗了洗手,对三镖说:“行了,让他放进去吧。” 三镖点了点头,王翻译赶紧把脑袋放进罐子里,小心翼翼盖上盖子。 之后,他也抓起积雪洗了洗手,然后把罐子放进木箱,又抱到了马爬犁上。 三镖把罗老九叫到远处的雪地中,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罗老九回来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刀,三镖叫你过去。” 我背上枪,慢慢走到三镖身边。 雪还在下,天快黑了。 “小刀子,如果王翻译说了实话,咱们就别无选择了。要是不把那只大耗子弄到研究所消灭掉,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呢。” 我忙说:“那就继续走呗,咱们跑快点,用不了几天就到了。” “你不懂,日本人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咱们真到了那地方,十有八九会被抓住,小命不保啊。”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确实,知道了这么重要的秘密,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三镖仰头看了看天上飘落的雪花:“小刀子,为了不让大耗子再祸害老百姓,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夏老栓和叶子是无辜的,咱不能带着他们去。” 我点点头:“确实,不能带他们去。” “所以我想啊,过了前面那座山,咱们就和夏老栓分开走。” “嗯,好啊。” “我想让你跟着他们一起走,保护一下他们俩。” 听到这里,我慌忙摇头:“二当家,你不要把我支走,我必须跟你去。对了,你让罗老九跟着他们走吧,他年龄大了。” 我扭头看看罗老九,他还拉着脸,肯定是刚才三镖让他走,他不愿意。 “你们两个犟驴,刚才不是说了嘛,咱们这趟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为啥非要多两个人送死?” “二当家,其他事儿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不行。要是大当家在这里,他要自己去,不让你跟着,你愿意吗?” 三镖笑了:“你小子,啥时候嘴皮子这么溜了?” “反正我不走,必须跟着你。” “那行吧,咱们再休息一会儿,趁夜赶路,免得那只大耗子追上来。” 我点点头,又回去烤火了。 王翻译蹲在火堆旁,时不时抬头看看我们来时的路,看来他真的害怕大耗子会追上来。 我凑到他旁边,笑着说:“怕啥啊,它再厉害也是只耗子,不会飞,没那么快赶上咱们的。” 下雪的夜晚,周围一片漆黑,继续赶路是十分危险的。 三镖点上几盏马灯,挂在了马鞍和爬犁上,让他们赶紧上马。 这一次,我骑马走在最前面,中间是爬犁,三镖在后面,我们拉开一点距离,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细小的雪花打在脸上,直往脖子里钻,我缩了缩脑袋,继续前进。 山里的地形,其实非常复杂,积雪太厚,随时可能掉进雪窟窿里。 我时不时回头看看,马爬犁的灯光就在后面。 要是放在以前,夜晚行动之前,罗老九必然要算一卦。 都是在刀尖上吃饭,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所以,土匪大多都很迷信。 可是这一次,罗老九一声不吭,我反而有些担心了。 就这样,我们冒着雪继续赶路,走出山谷之后,又进了一片矮树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没出这片林子,我感觉手脚都麻木了,想下来休息一会儿。 于是,我勒住马,扭过头,等待后面的马爬犁赶上来。 可能雪太大了,看不到后面的马灯亮光。 我只能翻身下马,脱下厚厚的手套,从腰里拿出手电筒,朝后面照了照。 深夜赶路,这是应急联系方式。 但是,后面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反应。 我有些慌了,刚才迷迷糊糊往前走,也不知道马爬犁到底有没有跟上。 他们不会迷路了吧?或者说,我不会迷路了吧? 周围稀稀拉拉都是光秃秃的矮树,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我想起王翻译所说的大耗子,更觉得有些害怕,赶紧戴上手套,翻身上马,往回走。 说不定是我的速度太快,甩掉了他们,只要往回走就行了。 为什么不喊他们呢?很简单,林子里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会招了什么东西。 我一边走一边挥舞手电筒,希望他们能看到亮光。 但是,手电筒的光没走出多远,就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越走越慌,我索性关了手电筒,灭了马灯,让眼睛适应黑暗,说不定能看到他们的灯光。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我忽然发现,地上的马蹄印已经消失了。 我本来是顺着马蹄印往回走的,现在,这些痕迹要么被大雪覆盖了,要么就是我已经迷路了。 在这种环境下迷路,绝对是死路一条。 我赶紧停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周围都是矮树,天上也没有星星月亮,我无法判断哪边是西北方向。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嚎叫。 这个声音我熟悉,是狼。 这片林子可能是狼群的地盘,也许它们注意到我了…… 第24章 雪夜迷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迷路了,竟然又遇到狼群,出发前真该让罗老九算一算。 我赶紧点燃马灯,取下长枪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开枪。 狼是不会冬眠的,东北狼常年在林子里生活,少的四五只一群,多的十来只一群。 它们很聪明,会分散猎物的注意力,会包围埋伏猎物。 像我这样落单的人马,遇到了饥饿的狼群,肯定会成为捕猎目标的。 现在的问题是,我必须寻找一个正确的方向,找到马爬犁。 土匪常年在深山里行动,晚上也经常出来,迷路就认为是“鬼打墙”,也是有办法处理的。 我闭上眼睛,低声默念:“黑夜走路我不怕,我有铜手铁指甲,我有七杆八金刚,我有火龙照四方。” 念完之后,睁开眼睛,再往前走,就破了“鬼打墙”。 我不知道灵不灵,但遇到无星无月的晚上,土匪常常会用这一招。 继续往前走,虽然念了咒,我还是有些心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约摸一袋烟功夫,我忽然看到树林的深处,似乎有亮光。 应该就是他们了,前面的树有些密,我翻身下来,牵着马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走了十来步之后,我才注意到,那应该是一堆篝火。 火堆的旁边,好像只有两个人影。 我立刻熄灭马灯,停下了脚步。 不对,就算他们发现我迷路了,也只能三镖一个人出来寻找,其他人原地休息。 罗老九、王翻译,再加上夏老栓和叶子,四个人呢。 这样的天气还出来的,我能想到的,只能是其他的土匪绺子。 想到这里,我赶紧把马拴好,背上长枪,掏出匕首握在手中,慢慢摸了上去。 距离他们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我蹲在一棵树下,探头一看,确实只有两个人。 他们穿着打扮差不多,都是护着脖子和耳朵的狗皮帽子,对襟黑布棉袄,外面披了一件大棉袍。 两人面对面坐着,身边放着马枪,一边烤火一边喝酒。 火光的映照下,两人黝黑的面庞忽隐忽现,聊的内容我也听到了。 “这回折了这么多兄弟,大当家是真生气了!” “你说吧,也是怪了,怎么会有这种毒,人跑着跑着就这么死了?” “肯定是日本人搞的东西,所以大当家不相信他们,给多大的官,也不去。” “那个三镖,我听说过,抬手打飞鸟,枪掐高粱杆,也算个人物,怎么就跟着日本人了?” “怕死呗,这还用说。” …… 我听出来了,他们是活阎王的人,这么快就追上了呢? 不过,他们既然跟上了,活阎王肯定就在后面。必须除掉他们,我们才能安全。 想到这里,我把匕首咬在嘴里,紧了紧腰带,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身后的积雪忽然哗啦一声响,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捂住了我的嘴。 竟然还有埋伏! 我刚想用匕首往身后扎,后面的人忽然用另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镖,是二当家! 我赶紧点点头,三镖这才放下手。 我扭过头,指了指篝火旁的那两个人。 三镖比划了一下,告诉我不要出声,我们两人悄悄绕过去,同时控制住两个人。 我慌忙比划着问,要不要下死手? 三镖指了指我,表示手下留情,控制住那个人就行。 我点点头,握紧匕首,半蹲着准备朝另一边走去。 三镖一挥手,我们从两侧出发,小心翼翼绕到篝火旁的树后。 我握紧匕首,看了看背对着我的那个土匪,他还在喝酒,根本没意识到我就在身后。 说实话,独自动手对付一个人,我还是第一次。 顾不上那么多了,见三镖行动,我也毫不犹豫冲出去,左胳膊死死勒住这人的脖子,右手用匕首顶在他的面前。 但是,这个土匪还在挣扎,手伸向了绑腿里的匕首。 对面的三镖,已经勒住了另一个土匪。他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脖子,又瞬间拔出了刀。 我看愣了,对面那个土匪的脖子处,喷出来一股血,直接溅在了燃烧的篝火上。 轰的一声,火堆像是受到了刺激,猛然蹿高了一些。 我控制的这个土匪,看到对面的场景,准备拿匕首的右手,立刻停住了。 他高举双手,嘴里念叨着:“兄弟,别动手,咱们无冤无仇,不至于!” 我立刻往后退两步,将他拖到地上,抽走了他身上的短枪和匕首。 三镖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到了篝火边。 “你是活阎王的人?” “是,我姓周,叫柱子。” 三镖用匕首轻轻在他脖子上划过,然后坐在了篝火旁。 “活阎王,派你们来追踪我们?” “对,当时大沟屯出事的时候,大当家一边带人跑,一边安排我们三个人,骑快马绕过去,追踪你们。” “你们有三个人?” 柱子点点头:“还有钱麻子,大当家说他懂日语,就让他也跟着过来了。” 三镖忙问:“钱麻子人呢?”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远远看到了一股烟,猜到是你们生的火,钱麻子就回去通报大当家了。” 听到这里,三镖的脸色变了。 钱麻子回去了,说明活阎王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位置,他会带人追上来的。 更麻烦的是,活阎王在大沟屯死了这么多人,他一定以为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攻击。 这笔账,肯定也要算到我们头上。 我举枪对准了柱子,三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 “家里还有什么人,留个话,以后有机会,我带给他们。” 三镖这话一说,柱子当即跪下了:“三镖大哥,你放过我吧,我虽然跟着活阎王,但是从来没干过坏事啊!” “我再问你一遍,家住哪?还有什么亲人,有什么话要留下来?” 柱子鼻涕眼泪一大把,哭着说:“爹早就死了,有个姐姐,嫁给了屯子里的木匠,三妹和四弟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命吧!” “我问你住哪个屯子,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看三镖这个意思,是真的要插了他。 柱子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几个现大洋,哽咽着说:“都说三镖是大英雄,我偷偷存了几个大洋,希望您抽空能带给我娘,我住在梨树沟,求你——” “好了!先别说了。” 三镖打断了柱子的话。 “我再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第25章 分开行动 柱子听说有活命的机会,磕头如捣蒜。 三镖收起枪,又坐下了:“你们大当家干的事儿,不得人心,你也是心知肚明。万一哪天他啃海草睡了,你们绺子十有八九得越边。到时候,你们可是满大街仇人了,万一被抓,轻了抹尖子进苦窑,重了抹榔头啊!” 三镖这一番话,不是懂黑话的土匪,肯定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其实也很简单,“啃海草”就是吸大烟,“睡了”就是死了,“绺子”是土匪团伙,“越边”是散伙,“抹尖子”是割耳朵,“苦窑”是监狱,“抹榔头”就是砍头。 确实,这些年活阎王烧杀劫掠,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仇人很多。 他要是死了,绺子肯定会乱,到时候仇人上门,小喽啰一个都跑不掉。 柱子自然听明白了什么意思,抹着眼泪说:“三镖大哥说得对,我早就想拔香头子回家了,但是不敢,怕当家的插了我。” “好,我也不难为你,回去吧。见了活阎王,就告诉他你这个同伙被我插了,你拼了命才跑掉的。还要告诉他,我带着夏老栓,往鸡脖子山方向去了。” 柱子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三镖这么轻易就放了他。 “就这?三镖大哥,我可以告诉大当家,我们跟丢了,找不到人了。大当家找不到人,肯定就带着我们回去了,开春再说。” “就按我的意思说!你也别担心,我们就是往那边走的,没骗你。” 柱子将信将疑,但也不敢停留,当即翻身上马,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忙问:“二当家,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小子,走着走着就丢了,我就知道你会在林子里绕圈。没想到,回来找你竟然遇到了他们两个,也算是运气好。走吧,他们还等着呢。” 我赶紧跑回林子,把马牵了出来,跟上了三镖。 往前走了好一阵子,我终于看到了马爬犁,他们已经停在了林子边上,正在烤火取暖。 我们两人走过去,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说。 王翻译一听,脱口而出:“三镖兄弟,为啥要告诉他们,咱们往鸡脖子山方向去?那他们不就追上来了?” 三镖摘下手套,一边烤火一边解释:“活阎王在大沟屯折损这么多兄弟,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派人追我们,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联络附近的几个绺子,一起追杀咱们,都有可能。” “他们都是快马,而且有不少追踪高手,咱们跑不过他们的。不如把他们引到鸡脖子山,干掉他们。” 王翻译愣了一下:“啥意思?咱们几个人,怎么干掉他们?” “日本人的研究所,是不是过了鸡脖子山就到了?” “是啊,就在山里。” “那不就对了,这叫借刀杀人,让日本人对付活阎王吧。” 罗老九点点头:“这也是个法子,不过咱们要快一点才行,别被追上了。” 说到这里,三镖扭头看着夏老栓和叶子。 “老夏,天亮之后,你带着叶子,骑上马往东北方向走吧。” 叶子一听,还不等夏老栓说话,就站了起来:“那不行,我们走了,你们几个怎么办?” “叶子,咱们人多,目标太大,还不如分开走。再说了,我们要去日本人那里,你们跟着干啥?” 叶子还想说话,夏老栓拉着她坐下了。 刚才,三镖把那个死去土匪马也牵了过来,除了马爬犁,我们有三匹马了。 又商量了一阵子,我们分了一些吃的给夏老栓,让他们骑着两匹马,赶紧离开。 天蒙蒙亮,夏老栓和叶子告别我们,穿过林子往东北方向走了。 我那时候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叶子,更没想到,之后的冒险经历,会和她有关系。 现在,三镖骑马走在前面,我赶紧坐上马爬犁紧随其后。 天亮后,雪也停了,我们加快速度,朝着鸡脖子山方向去了。 就这样,日夜兼程,走了大约七八天时间,我们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此前在补给站,我们准备了足够十来天吃的食物。 但是,中途我们又跑了一趟大沟屯,还分了一些吃的给夏老栓。 现在,我们的罐头和大米,只够吃一天了。 但是,我们至少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要是弄不到吃的,活阎王还没追上来,我们就饿死了。 这天早上,我们每人只喝了几口米粥,还没走到晌午就饿得受不了了。 王翻译低声问我:“你们常年在林子里跑,肯定会打猎吧?” “打猎?哪有那么容易。” “前些天,咱们还看到几只傻狍子呢,打一只就够吃两三天了。” 我笑了:“那行,再见到狍子,你叫我一声。” 王翻译急了:“小刀兄弟,不闹了,咱都快饿死了,总要想个办法吧?” 我身边的罗老九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点上了旱烟。 王翻译忙问:“老罗,都饿成这样了,为啥不打猎?” 罗老九抽了几口烟,也来了兴致。 “王翻译,你是不是觉得打猎很容易?看见个狍子,一枪打死,扛回来就行了?” 王翻译点点头。 “林子里的野物,警醒着呢,你没看到它,它就知道你来了,早就跑了。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有经验的猎人进山,也必须带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狗,才能找到猎物。” “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几个猎户‘打冬围’,就是带着一大群猎狗打狍子。进了山,大家要先散开,找狍子的蹄印。深山老林的,不好找。” “找到之后,就要找个雪厚的地方,挖几个两三米深的雪窖,上面用大片的硬雪盖上,这就是陷阱。” “然后,一部分人带着狗,顺着脚印去追狍子,追上之后就往雪窖这里赶。剩下的人,还要埋伏在雪窖附近。” “等发现了狍子群,就想办法赶过来,把它们逼到雪窖里去,这样才方便抓捕。” 听到这里,王翻译已经瞪大了眼睛,显然不太相信。 我笑道:“你看到了狍子,一枪过去打中了还好,打不中,方圆几里大大小小的野物,都跑了。” 王翻译抓抓脸,有些发愁:“那咋办?” 此时,三镖回头笑着说:“没事,我有办法。” 第26章 不缺吃喝 王翻译问,我们土匪要是在林子里缺粮食,该咋办? 这个问题,其实不算问题。 东北的林子里,只要不是冬天,猎物多,野菜野果也很多,只要会辨认,不会饿着的。 最麻烦就是冬天,野菜野果是没有了,打猎也不容易。 那饿极了该怎么办呢?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马。 马确实是好伙伴,平时金贵着呢,说句不好听的,有些小喽啰的命,还不如马值钱呢。 但是,真到了快饿死的地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要是没有马,又该怎么办呢? 找一片林子扒拉扒拉,积雪下也能找一点冻蘑菇。 实在不行,就只能煮靰鞡鞋和皮带吃了。这些东西都是牛皮做成的,多煮一会儿,虽然有些臭,也能吃。 但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远远没有那么惨。 三镖勒住马,我也停下了爬犁。 “王翻译,不瞒你说,咱们现在真的是不缺吃喝。” 说罢,三镖指了指后面,下了马。 我和罗老九也赶紧下来,活动一下手脚。 三镖往后走了几步,大声说:“这几天,活阎王的探子已经跟了上来,现在应该到山梁那边了。” 我回头看了看,远处有一道山梁,上面光秃秃一片,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王翻译下了爬犁,边揉腿边说:“这么快?” “他们是探子,轻装快马,翻山越岭也比咱们的爬犁方便,当然快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别让他们追上。” “放心吧,探子只是跟着咱们,要等大队伍来了,才会动手的。另外,你不是说缺吃的吗?” 我明白了三镖的意思,他要回头去抢活阎王的探子。 王翻译想说什么,可能又觉得饿了,就点了点头,没说话。 “咱们走慢点,等等他们吧。” 说罢,三镖又走回去,骑上马,慢慢悠悠往前走了。 过了晌午没多久,我们就地宿营,燃起篝火休息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三镖指着我们后面几里远的一片林子,笑着说:“你们看,跟着呢。” 我和王翻译踮起脚看了看,还真是,林子边缘一缕似有似无的烟雾,应该是他们的篝火。 等到天黑之后,三镖独自骑上马,直奔烟雾的方向去了。 也就是半个时辰,三镖回来了,后面还牵着一匹马。 王翻译赶紧迎上去:“怎么样?弄到啥了?” 三镖从马上跳下来,指着后面的马哈哈大笑。 我赶紧跑过去,就见马背上驮着一个小布袋,用手一摸,我也乐了! 三镖嘴里念叨着:“飘洋子!今天吃顿好的!” 所谓“飘洋子”,就是饺子。 罗老九赶紧从篝火旁站起来,打开布袋闻了闻。 “嗨,冻饺子,酸菜馅儿的。” 土匪平时都吃啥呢? 这么说吧,地主家也不能天天吃上肉,土匪就更不用说了。 平日里也和老百姓差不多,大饼、高粱米饭、小米饭,条件差的时候,橡子面的窝窝头也能将就。 至于菜,也是萝卜白菜粉条子,弄到啥吃啥。 我们最喜欢的,就是“飘洋子”,尤其是到了冬天,全部冻上,带着也方便。 酸菜馅儿的饺子,随便找来一个土匪问一问,都是满心喜欢。 我们几人一天只喝了点米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看到这饺子,眼睛都直了。 啥也不管了,赶紧把几个饭盒都架在篝火上,化了雪水煮饺子。 饭盒小,边煮边吃,我们几人吃得急,一个个烫得哇哇叫,但嘴里是一刻都没闲着。 正吃着,爬犁上的尾田少佐哼唧了几声。 王翻译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之后,王翻译摇着头走过来:“他闻着饺子的味儿了,想尝尝。”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差点忘了,爬犁上还躺着一个呢。 这几天都是王翻译照顾尾田少佐,三镖点点头:“你去喂他吧,辛苦辛苦,等到了日本人那里,他再说说你的好话,又升官又给钱,多好!” 王翻译尴尬一笑,拎起一个饭盒,去了爬犁那里。 罗老九吃饱了,抹抹嘴说:“三镖,这么多饺子,让咱们一顿就造完了,接下来几天咋办?” 三镖嘴里还在嚼着,也没说话,挥手指了指牵回来的那匹马。 当天晚上,我们就把那匹马杀了,马肉分割好,放在篝火旁熏好,可以吃好多天。 还有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尾田少佐胃口大开,吃了三十个饺子。 要知道,他前些天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经常一顿饭只喝几口粥,我们都认为他很难撑到地方。 看今天晚上的情况,他都吃打嗝了,应该暂时死不了。 暂时解决干粮的问题,天还没亮我们就继续出发了。 离目的地不远了,再坚持几天,一万现大洋,两百条三八大盖就到手了。 又走了三天时间,我们来到了鸡脖子山脚下。 面前是南北方向的一条山脉,不算太高,但林子很密。 王翻译站起来看了看,低声问我:“这就是鸡脖子山?” “对,你不是说,翻过这座山,再走两天就能到地方了?” “对对对,太好了!” 话刚落音,忽然啪啪两声枪响,王翻译瞬间趴在了爬犁上。 三镖条件反射一样,掏枪回身就打。 我也赶紧抓起身边的长枪,扭头朝着后面胡乱打了两枪。 又是几声枪响,子弹打在了爬犁旁的积雪中,我慌忙大喊:“二当家,人在哪?” 三镖端起马枪,一连打了五枪,一边压子弹一边说:“后面的林子里,不到十个人,应该是活阎王的人。” 我见王翻译趴在爬犁上一动不动,赶紧推了他一下。 “没事,我没死,咱们赶紧走吧!” 三镖又朝着林子打了几枪,大喊:“小刀子,走,先进山再说。” 我们一路飞奔,迅速跑进了山脚下的密林。 三镖在前面喊:“他们人不多,大部队应该还没到,不敢随便进林子的,小刀子跟我走。” 就这样,三镖骑马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钻进了密林深处。 跑了一会儿,我们停在了半山坡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三镖把马拴在树上,转身问我们:“怎么样?谁中枪了?” 我没事,王翻译上下拍了拍衣服,也摇了摇头。 罗老九咳嗽了两声:“我是没啥事,就是这个日本人,好像又挨了一枪。” 躺在爬犁上,也能被打中? 第27章 被困山林 三镖一听,立刻上前检查。 尾田少佐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和大衣,掀开之后才发现,一颗子弹贴着爬犁飞过来,钻过上臂,飞了出去。 幸好,子弹没有伤到骨头。 刚才,我就坐在爬犁的最前面,紧挨着尾田少佐的脑袋。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挡了这一枪,子弹有可能已经打进了我的肚子里。 王翻译满脸焦急:“赶紧走,趁着他们还没追上来,咱们赶紧走啊!” 三镖两眼一瞪:“你懂个屁!活阎王敢动手,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就跟抓傻狍子一样,他已经把咱们围住了。” 我看了看上方,树林很密,不知道坡顶有没有人埋伏着。 三镖对王翻译说:“先给他包扎一下,止住血,我想想办法。” 活阎王的行动,比我们想象的快很多,所以山头上肯定有人。 刚才的攻击,把我们赶进了林子,就像是猎人围捕狍子一样,这就是陷阱。 罗老九从爬犁上跳下来,用胳膊压平树边的一片积雪,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这个我知道,每次大行动之前,罗老九都要从油纸包里掏出纸牌,念叨几句,抽出八张纸牌摆成一个圆形,掀开之后看一看,告诉我们该从哪里走。 罗老九嘴里念叨着:“丑不南行西不东,求财望喜一场空。寅辰往西主大凶,病人遇鬼邪害在。亥子此方大失散,鸡犬作怪事难成……” 念叨完之后,他把围成圆圈的几张牌掀开,趴近看了看,脸上当即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忙问:“怎么样?” 罗老九指了指我们来时的方向:“那是生门。” “就这一条路?” “八门当中,虽然有三个吉门,但咱们现在生死攸关,只能走生门。” 活阎王的人,就是从那边追上来的,我们再回去,肯定是自投罗网。 看来,这时候不能相信罗老九的卦象了。 三镖对我说:“小刀子,这林子太密,他们不会骑马,肯定要偷偷接近咱们。你和王翻译带着歪把子,到前面那块大石头上去,那边视野好。记住,见机行事,熬到晚上咱们就有机会了。” 我二话不说,扛起歪把子机枪就往那边跑,王翻译抱着弹药箱紧随其后。 这是一块半埋进山体的大石头,很平坦。 我把机枪架好之后,立刻跑到下面,搬一些大石头和枯枝,摆在我们前面当掩体。 当我气喘吁吁回到王翻译身边时,他一边摆弄歪把子一边说:“跟日本人几年了,连手枪都没摸过,跟你们才几天,我就成了机枪手!” 我笑了:“打不准没事儿,听个响就行!”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胡子打仗,全靠阵仗大,把人家吓尿了就行。” “你懂个啥?绺子里除了几个大人物,平时还能练练枪,其他人哪舍得浪费子弹,那玩意儿多金贵啊!” 王翻译往漏斗里压了几个弹夹,点点头:“也是,就日本人财大气粗。” 我看了看弹药箱,忙说:“一会儿你别瞎突突,这子弹也不多了,跟三镖学学,打慢点,主要是听响。” “放心吧,这是第二回,有经验!” 趁这个时候,我把兜里的子弹掏出来数了数,还剩下二十多发,不够用了。 想要撑到天黑,必须节约弹药。 我正想着,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三镖朝远处打了一枪。 听到枪声,我迅速趴在地上,透过“射击孔”看了看,没有人影。 三镖早就说过,打仗的人,不要费劲巴拉瞄半天才开枪,因为大多数人自认为瞄准了,还是会打偏。 除非是神枪手,对自己有信心,否则大概瞄一下,直接打就是了。 只要有枪声,对面就很害怕了。 想到这里,我也朝着林子打了一枪。 片刻之后,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看来他们已经进林子。 只是枪声响了好一会儿,我们周围也没啥动静,他们也是在瞎打,想把我们吓出来。 我和王翻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枪声停止。 此时,我看到三镖弯着腰,迅速钻进林子,一溜烟朝里面去了。 每个绺子的大当家,脾气能力都不一样,活阎王心狠手辣,但震三江宅心仁厚。 不过,每个绺子的“炮头”,必然是枪法好、胆量大,打仗的时候敢冲在最前面。 就像三镖一样,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好像很平常的事情。 我扭头提醒王翻译:“三镖过去了,压着火,别开枪。” 片刻之后,林子里响起了呼喊声和枪声,一片混乱。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跳了过来,吓得王翻译赶紧调转枪口。 我立刻按住他:“别激动,是二当家。” 三镖将手中的两条子弹带甩给我,低声说:“他们的老套筒太破烂,我把子弹给你带来了,省着点用。” 我赶紧把里面的子弹一颗颗取出来,装进兜里。 王翻译问:“三镖兄弟,要是能撑到晚上,咱们往哪里走?” “他们现在跑出林子了,估计要等大部队来,你们先不要着急,我再探探情况,选一条安全的路。” 说罢,三镖从我们后面离开,往半坡去了。 又等了一袋烟工夫,王翻译忽然碰了碰我的肩膀,指了指林子深处。 我歪着头一看,两个人影依靠大树的掩护,正在慢慢往林子里搜索。 估计活阎王已经来了,先派两个人进来探一探,看我们在什么位置。 我立刻拉动枪栓,瞄准远处的那个人影,开了一枪。 两个人立刻蹲下,四下张望,然后大声喊叫起来。 “别开枪,我们是来谈判的!” 我刚想再打一枪,不远处传来三镖的声音:“告诉你们大当家,没得谈!” “当家的说了,只要你们交出夏老栓,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不相信你们,怎么办?” 远处的土匪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喊:“当家的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要是坑了你,传出去要坏名声的,相信我们吧。” 三镖沉默片刻,大声回答:“你们先退出林子,让我想一想,谁要是想偷偷进来打黑枪,咱们就彻底没得谈了!” 第28章 无处可逃 听到三镖的喊声,对方啥话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三镖跑到我们旁边,低声说:“活阎王来了,林子周围都有人,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后山,咱们现在还有机会。” 我抬头看了看后面的山坡,不算陡,我们可以轻松爬上去。 但是,爬犁要想上去,不太容易,可能需要我们推一下。 王翻译已经抱起了歪把子:“那还等什么,走,趁他们还没完全包围这里,赶紧跑!” 三镖抱起弹药箱,走在了前面。 我们迅速回到马爬犁旁,罗老九正在摸尾田的额头,见我们来了,忙说:“没啥大问题,暂时死不了。” “老罗,活阎王要把咱们围起来,现在只能从后山突围,爬这个坡,你也要下来帮忙了。” 罗老九一听,赶紧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我们把枪和弹药箱都放在爬犁上,互相点了点头,开始往上爬。 三镖在前面牵马,我们在后面推车,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 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马拉人推,我们终于把爬犁弄到了坡顶。 山后的坡也不陡,而且树不多,滑下去难度不大。 我拿出绳子,正想固定一下尾田少佐和爬犁上的东西,三镖忽然举起了马枪。 “小刀子,先别动。” “二当家,咋回事?” 三镖不再说话,举枪四下看了看,瞄准半山坡的一片积雪,啪的打了一枪。 积雪上逐渐出现一个小黑点,慢慢扩大,就算离得有点远,我也能看清,那是一摊血。 有人身上披着白布单子,藏在雪地里! 我立刻四下搜寻,阳光下如果仔细看,白布和积雪还是能分辨的。 就在这时,三镖啪啪又是两枪,又一摊鲜血冒了出来。 两个人接连被打死,下面藏着的人趴不住了,纷纷爬起来,举枪朝我们射击。 我一看,至少有十多个人,最近就趴在半山腰,离我们十多米远。 三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让王翻译把马爬犁弄下去。 我也趴在雪地中,朝下面的人开枪射击。 居高临下,那些人就是活靶子,只打了一小会儿,他们转身就跑,回到了山脚下的林子里。 三镖骂了一句:“大爷的,活阎王早就在这里埋伏了人!” “二当家,那咱们怎么办?” 话刚落音,我们身后的林子里,也响起了枪声。 “小刀子,你就在这里,他们只要露头就开枪,这里地形好,他们冲不上来的。” 说罢,三镖拎着枪下坡,又回到了爬犁旁,和王翻译一起开枪反击。 我仔细盯着山脚下的情况,耳边都是后面传来的枪声,看来活阎王主攻的方向还是前面的林子。 枪声零零星星,活阎王似乎不想立刻攻进来。 片刻之后,王翻译爬上来传话,不要乱开枪,活阎王就是想消耗我们的子弹。 我们现在被四面包围了,活阎王如果派人贸然进来,肯定伤亡惨重,先把我们的弹药消耗完,确实是个好主意。 夜幕降临之后,山坡下燃起了很多篝火,活阎王的手下大呼小叫,想让我们恐慌起来。 我一直趴在坡上,双腿冻麻木了,手也冻僵了,只能双手插进袖筒里,暖一暖。 深夜时分,下面没有动静,他们应该都睡了。 我翻了个身,躺在积雪上仰望着夜空,一边轻轻蹬腿,一边活动胳膊。 此时,王翻译也爬了上来,低声说:“小刀兄弟,给你送点吃的,咱们没办法生火,只有这个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一条熏马肉,使劲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嚼着。 很硬,但是比冻窝窝头好多了,那个东西硬得跟石头一样,一口啃下去只有一道白印。 “小刀,你下去吧,我守着,三镖找你有事。” 我点点头,起身滑了下去。 马爬犁还在那块大石头后面,罗老九裹着大衣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三镖倚在石头上,见我来了,慌忙招了招手。 “二当家,接下来怎么办?” “罗老九说得对,咱们的生路,就在林子那头!” “啥意思啊?” “擒贼擒王,趁夜干掉活阎王,他手下的这群小鬼就乱了。” 我心中一惊,三镖的意思是冲进活阎王的营地? 也行,总比困死在这里好。 “二当家,你说吧,需要我干啥?” “咱俩一起去,机会更大,你敢不敢?” 我举起手中的长枪,点头说:“二当家,跟着你,打上凌霄宝殿我都敢!” “好,尽量不要用枪,看到情况不对,要立刻往林子里跑,懂不懂?” 说罢,三镖紧紧腰带,又给我紧了紧腰带和绑腿。 之后,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 不下雪了,天上挂着一弯残月,清冷的月光照进林子,积雪反射着幽幽银光。 我们尽量压低身子,三镖每一步都是脚尖先扎进积雪,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我跟在后面,踩着三镖的脚印前进。 靠近林子边缘时,前面出现了一堆堆篝火,相隔都是十来步距离,看来他们的人很多。 我们蹑手蹑脚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看了看外面。 旁边的两堆篝火旁,都没有人。 两个土匪裹着棉大衣,连枪都没背,慢慢悠悠从远处晃过来,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给火堆又加了点柴。 我还以为他们真有那么多人呢,原来是唬我们的。 等那两个土匪走远之后,三镖招招手,带着我慢慢出了林子。 远处有几顶帐篷,周围零零散散几个大雪洞,门口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堆。 现在已经到了深夜,绝大多数土匪都睡了,只留下四五个人,分开巡逻,给篝火堆添柴。 三镖指了指最大的那顶帐篷,朝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活阎王一定住在里面。 我把长枪背起来,掏出匕首握在手中,紧跟在三镖身后,快速绕到了帐篷的后面。 三镖正在比划着,告诉我该怎么冲进帐篷,怎么快速动刀子,怎么撤退,前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放心吧,当家的,明天晚上之前,肯定,抓住……” 有人从帐篷里出来了,好像喝得不少,声音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俩赶紧往里面躲了躲,就见一个身穿夹袄的矮个子土匪,摇摇晃晃走到帐篷后,开始撒尿…… 第29章 意外状况 这个土匪就在我们面前,摇头摆尾,看来已经喝醉了。 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他,毕竟这是活阎王的营地,要是被抓住了,死得会很惨。 没想到,三镖忽然站了起来,矮个子土匪猛然看到旁边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身体瞬间哆嗦一下,愣住了。 三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抓住后衣领一使劲将他拉倒在地,右胳膊第一时间勒住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矮个子土匪挣扎几下,彻底不动了。 三镖指了指帐篷,示意活阎王就在里面,他要准备动手了。 我跟在后面站起来,刚往前走了两步,三镖忽然一把拦住我。 不远处传来了大声喊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声枪响。 几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其中一个人大喊:“大当家,郑猴子疯了!” 很快我就听到了活阎王的声音:“咋回事?一个个的,就没个安生时候!” “大当家,郑猴子刚去撒个尿,回来眼睛就直了,拎着枪就乱打。” “娘的,反了他了,在哪呢?” “绑住了,就在那边。” 几个人骂骂咧咧离开帐篷,朝远处去了。 我们赶紧往前几步,探出头一看,又高又胖的活阎王,披着狼皮大氅,气势汹汹朝着林子边去了。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群小土匪,我们想动手不太容易。 三镖扭头低声对我说:“小刀子,咱们进帐篷,看有啥好东西,再一把火给他烧了。” 我一听,这样也行,能让他们混乱起来,我们趁机逃走就行。 见活阎王已经走远,我们两人快速来到帐篷口,仔细听了听,里面没动静。 三镖悄悄撩开帘子,我探头进去,没人。 我们两人立刻闪身进去,我刚想说话,三镖忽然飞扑到帐篷的角落里。 灯光没有照到那里,我还以为只是一堆棉袄棉裤。 没想到,那里躺着一个人,哼哼唧唧,应该是喝多了。 三镖上前捂住他的嘴,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人,我们认识,就是那天在大沟屯里,会说日本话的钱麻子。 此时,钱麻子也被吓得醒了酒,认出了三镖。 他拼命挣扎,使劲眨着眼睛。 三镖低声问:“钱麻子我记得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点了点头。 “好,我现在松开手,别找麻烦!” 钱麻子低声咳嗽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兄弟,别动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快说!” “那天,在大沟屯,和你们在一起的日本人,不是好人!” 三镖嘿嘿一笑:“日本人还有好人?” “不是,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不懂日本话?” 三镖点了点头。 “那天,那个日本人见到我之前,在那里喊的什么,你知道吗?” 钱麻子口中的日本人,就是王翻译,他假装日本人,就是忽悠活阎王呢,肯定是瞎扯呗。 “那个日本人嘴里吆喝着,骂咱们都是猪,说再过几个月,要把咱们都杀掉。” 三镖点点头:“嗯,还有要说的吗?” 钱麻子急了,挠着头想了片刻,忽然说:“大哥,你把我带走吧,你们听不懂日本话,我懂啊!我还在林口的尾田少佐身边当过翻译!” 三镖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也放下枪,嘿嘿笑了。 在绺子里这些年,真没见过什么日本翻译,这回可好,一下子就来俩。 三镖把钱麻子拎了起来,正准备说话,外面忽然枪声大作,惨叫连连。 我赶紧掀开帘子瞅了一眼,不知什么原因,外面乱了起来,活阎王的人到处乱跑。 “小刀子,他们乱了,咱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回头一看,钱麻子面如死灰,肯定以为他死定了。 没想到,三镖轻声对他说:“先跟我们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说罢,三镖用枪顶着钱麻子的后背,先出了帐篷。 我刚想出去,又觉得不带点东西回去,有点亏,于是四下扫视一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支漂亮的花口撸子。 这是好东西,我顺手揣进腰里就出来了。 刚出帐篷,三镖已经推着钱麻子往林子方向去了,我赶紧跟了上去。 身后又是枪声又是哭喊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计划除掉活阎王,现在这么乱,也看不到他了。 刚跑进林子,三镖一扭头,将钱麻子按在一棵大树后。 我赶紧躲在旁边的树后,仔细看着外面的情况。 就听三镖问:“钱麻子,你在尾田少佐身边当过翻译?” “当过,时间不长,我三哥那些日子忙结婚的事,请了假,我就去顶了几天岗。” “你三哥才是尾田的翻译?” “对,一直都是。” 三镖看了看外面,又贴近钱麻子,恶狠狠地说:“尾田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姓王的翻译?” “没有,上个月我回家,还找三哥喝酒,他说尾田大过年还要出公差,幸好这次决定不带翻译,他可以在家好好过个年了。” “尾田身边只有你三哥一个翻译?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他们养耗子的那个地方,盘查的老严了,尾田不相信其他人,只用我三哥。那些天我顶岗,他都不让我进办公室。” 这话一说,三镖的脸色变了。 如果钱麻子说了实话,这个王翻译问题就大了。 如果他不是尾田少佐的翻译,那他是谁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翻译说过的话,还可信吗? 想到这里,我害怕了。 三镖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拉着钱麻子继续往林子里走。 我们跌跌撞撞跑回爬犁旁,王翻译赶紧迎上来:“三镖兄弟,你们——” 三镖也不管他,拉着钱麻子走到尾田少佐跟前,让他好好看一看。 “这个,你认不认识?” 钱麻子愣了一下:“俺滴娘类,尾田怎么弄成这个熊样了?三镖大哥,你把他咋了?” 看来,钱麻子真的认识尾田少佐,那就证明王翻译有问题了。 三镖笑着说:“钱麻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王翻译,还记得不,他假扮日本人和你聊的不错。” 钱麻子上前两步,瞅了瞅王翻译,咽了口唾沫。 “大爷的,你也是个翻译啊?我还以为你真是日本人呢。” 王翻译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第30章 慌不择路 两个翻译面对面站着,在这种环境下,还真有尴尬。 三镖笑着说:“王翻译,钱麻子也给尾田当过翻译,你说巧不巧?” “还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尾田的翻译。” 钱麻子立刻明白了刚才三镖问那些话的用意,当即摇头说:“不可能吧,我三哥一直跟着尾田当翻译,他怎么从来都没提到过你?再说了,尾田这次出任务,早就跟我三哥说了,不带翻译!” 我本以为王翻译会很慌张,没想到他镇定自若。 “我是从牡丹江派来的翻译,因为这次任务是机密,你三哥级别不够,明白吗?” 钱麻子有些慌了,扭头看着三镖,又看了看爬犁上的尾田:“三镖大哥,我马上问问尾田,他认识我,会告诉我实话的!” 没想到,罗老九忽然开口了:“三镖,这个尾田早就昏迷了,再不找个地方给他烤烤火,换换药,恐怕就醒不来了。” 三镖答道:“活阎王的营地,不知道咋回事乱了,咱们从后面的山坡走吧,一口气冲出去。” 钱麻子还想说话,三镖瞪了他一眼:“别急,有话,等咱们出去了再说。” 此时,林子外的喧闹已经停止。 我们几人立刻推着爬犁上了坡顶,下面的篝火还在燃烧,不知道活阎王的人还在不在那里。 三镖扭头看了一眼钱麻子:“问问下面,还有没有人。” 钱麻子把手围在嘴边,学了两声鹞子叫,下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看来,下面的人也都撤了。 三镖低声说:“我牵马,你们扶好爬犁,走慢点,小心翻了。” 说罢,三镖上前握紧了缰绳,安抚了一下几匹马。 王翻译低声对我说:“小刀兄弟,你得相信我啊!” 我刚想回答,就见王翻译哆哆嗦嗦指着背后的林子,满脸惊恐。 我借着月光一看,下面的那块大石头,就是我们刚刚上来的地方。此时,从积雪下探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紧接着,它又钻进了积雪。 厚厚的积雪出现了一条坍塌的痕迹,弯弯曲曲,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 王翻译压着嗓子喊:“来了,大耗子追上来了!” 我毫不犹豫端起枪,砰砰连打两枪,大喊:“快跑,快跑!” 枪声骤然响起,几匹马都受惊了,拖着爬犁就往下跑。 钱麻子飞身一跃,跳了上去,我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马爬犁歪歪扭扭下去了。 三镖扶着罗老九,连滚带爬追了上去,我又打了两枪,找不到大耗子的踪迹,只能抱着枪滚了下去。 王翻译就在我前面,可能跑得太快,已经倒栽葱扎进了雪坑里,正在挣扎。 我抱着他的腿往上拉,就听到一声惨叫,远处的马爬犁翻了。 我抬头一看,爬犁连翻几个跟头,重重砸在了下面的一棵大树上,几匹马拖着一块碎木头,跑远了。 我完全看愣了,甚至忘记王翻译还在雪坑里,直到他弹了一下腿,我才奋力将他拉了出来。 三镖和罗老九已经滚到坡底,爬起来就往爬犁那边去了。 我搀着王翻译,一路小跑,栽了几个跟头,终于到了那棵树旁。 爬犁散了架,一片狼藉。 王翻译扑上去,嘴里念叨着:“箱子,箱子呢!” 对了,那木箱子不能丢,前田研究员的脑袋太重要的。 我跑过去,和三镖一起,把倒在树旁的爬犁翻了过来。 下面乱七八糟,棉大衣、碎木头、煤油桶,就是没有钱麻子。 肯定是刚才爬犁翻滚的时候,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 我抬头四下看了看,周围一片黑暗,他不知道摔哪里了,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三镖叹了口气:“这兔崽子咋这么彪呢!还往爬犁上跳,找死!” 罗老九坐在树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倒霉催的,急着找阎王爷报到呢。” 此时,我忽然看到前面的大树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赶紧跑了过去。 那不是木箱子,是尾田少佐。 他四仰八叉仰躺在雪地上,左臂被压在身下,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抬到了脖子后面。 这条胳膊本来就是断的,这下断得更彻底了。 我赶紧蹲下,想检查一下他是不是还活着。 面前的场景,吓了我一跳,尾田少佐的右眼中,插进了一根小树枝。 他的眼睛转了一下,树枝也跟着晃了一下。 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也算个好消息,毕竟他还活着。 那大耗子还在后面追着,我们不能停留时间长,我赶紧叫来了三镖和罗老九。 看到尾田少佐的样子,三镖连连摇头。 此时,王翻译抱着木箱子也跑了过来,见到尾田后,吓得叫了一声。 三镖一手捂住尾田少佐的右眼,一手抓住树枝使劲一拔,就听尾田一声惨叫,没动静了。 王翻译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随便缠在了尾田的脸上。 三镖低声说:“小点声,咱们赶紧走!” 我们还有两匹马,就在旁边没有跑。 说罢,他和王翻译一起,把尾田少佐扔到了马背上。 罗老九骑上另一匹马,我把箱子递给了他。 就这样,我们顾不上捡地上的其他东西,立刻朝着山谷中去了。 耳边呼呼吹着冷风,我走在最前面,王翻译牵着马紧随其后,三镖在最后面。 那只大耗子怎么又追上来了? 难道,刚才活阎王营地的混乱,就是因为这只大耗子? 我们都没有说话,脚下的积雪很深,一脚踩下去,没过小腿。 想要再走一步,必须拔出脚,十分费力。 更关键的是,我们不知道方向,只能靠着天空中的残月,勉强辨认前面的路。 走出这片林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我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右前方是山谷,好走一些。 此时,三镖追了上来,看看前面的路。 “小刀子,你看清了,真是那只大耗子?” 我摇摇头:“看不清,从雪下面过来的。” 王翻译在后面说:“三镖兄弟,我发誓,就是那东西。” “那不对啊,你不是说,那个前田研究员的的脑袋——” 正说到这儿,罗老九忽然惊呼:“哎哟,这玩意儿漏了!” 我回头一看,罗老九正在用手摸着木箱子的底部,搓了搓手。 王翻译赶紧跑过去,接过箱子放在雪地上,打开一看,直接坐在了地上。 第31章 药水漏了 王翻译坐在雪地上,我赶紧跑了过去。 木箱子里,玻璃罐子的药水,已经漏了大约一半。 我轻轻把它抱了起来,仔细一瞅,罐子上有个圆孔,周围一圈裂纹。很明显,这是被子弹击中了。 我想了想,肯定是下午被偷袭,尾田少佐中弹的时候,玻璃罐子就已经漏了。 只是当时我们急着逃命,药水漏了一半,我们也没注意到。 这就能说通了,刚才活阎王的营地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那只大耗子来了。 现在,它肯定也在追踪我们。 三镖盖上箱子,递给了罗老九,斩钉截铁地说:“走,抓紧时间,快到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三镖,咱们还要走四五天时间,现在没了爬犁,怎么办?” “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天亮了再说吧。” 说罢,三镖走在了前面。 我扶起王翻译,安慰他说:“放心吧,有二当家在,天底下就没有难事儿!走吧,天亮了再说。” 我回到了队伍的后面,回头一看,那大耗子似乎没有跟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继续走吧,阎王要收我,怎么也跑不掉。阎王要是不想收我,那就使劲折腾吧。 就这么,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山谷。 一直走到天蒙蒙亮,前面出现一片林子,我的双腿就像灌了铅,实在是迈不动了。 走着走着,前面扑通一声响,我睁开眼一看,王翻译已经趴在了雪坑里。 三镖上前拉起他,大声说:“再走几步,到前边林子,咱们就休息。” 王翻译使劲拍了两下脸,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 太阳出来之后,我们终于走到林子边,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我帮着三镖,把尾田少佐从马上弄下来,累得坐在树边不能动了。 王翻译也一样,往大树上一靠,呼噜声就起来了。 唯有罗老九,放好了木头箱子,自己跑进林子捡了柴,生起了一堆篝火。 饿,但是更困,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是被罗老九晃醒的,睁开眼,看他满脸着急,赶紧抓起了身边的枪。 罗老九忙说:“马,马!” 我揉揉眼睛,前面不远的一棵树下,我们的四匹马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老罗,三镖呢?” “早醒了,弄吃的去了。” 王翻译坐在旁边,正在盯着那个玻璃罐子,我趴上去一看,他往里面灌了很多雪。此时,雪和药水混合在了一起,颜色变淡,也冻成了冰渣子。 罐子上的那个弹孔,也被冻硬的棉花堵住了。 “这是啥意思?” 王翻译笑了笑:“这叫兑水,药水淡了点,但还是有点作用的。”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和脖子,慢慢走到了那几匹马身边。 马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它们肯定是清醒过来,又来找我们了。 我脱下手套,一匹匹抚摸它们,嘴里说了一堆好话,轻松就把它们牵了回来。 我刚拴好马,三镖也兜着一堆冻蘑菇回来了,嘴里吆喝着:“来来来,大冬天的林子里,就这个东西最好,熬一锅汤,神仙都馋得流口水。” 然而,我们没有锅了,只有王翻译的腰后面,还挂着一个小饭盒。 三镖轻轻踢了一脚王翻译:“别捣鼓那个脑袋了,赶紧捡柴去,熬蘑菇汤。老罗,看看那个日本人还活着吗?” 罗老九的烟袋锅子还没丢,正在吧嗒吧嗒抽烟。 “刚才瞅了一眼,还喘气儿呢,这畜生真是命大。” 三镖把蘑菇放在火堆边,一个个收拾起来,嘴里念叨着:“我以前就说,日本人吃的好喝的好,能熬着呢。你看,但凡换一个人,早就去找阎王爷报到了。是不是啊,王翻译?” 王翻译刚抱了一堆柴回来,也没听清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 罗老九把三镖弄好的蘑菇又收拾了一遍:“所以我说,咱们要离日本人远一点。他们福大命大,就是吸了咱们的福气和寿命,不得了啊!” 三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用小饭盒煮着冻蘑菇,吃一点煮一点,没有盐,也没有酒。 三镖看了看躺在旁边的尾田少佐:“小刀子,一会儿给他扎个担架,让马拖着走。” 王翻译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周围。 “咱们方向偏了,要往西走。” 三镖探头看了看地图:“跑偏了?没事,我瞅着这个尾田少佐,命有点大,再撑四五天应该没问题。” “抓点紧,穿过林子,再从这个山谷过去,三天应该就能到。” 这时,我忽然想起腰里的花口撸子,赶紧掏出来递给了三镖。 “二当家,这是从活阎王帐篷里拿的。” 三镖用手掂了掂,抽出弹匣,拉了拉枪栓,笑了。 “小刀子,你挺识货啊,这东西老值钱了。” 说罢,他又递了过来,我赶紧摇头:“二当家,我枪法臭,拿着这个好东西,糟蹋了。” 三镖硬把枪塞到了我手中:“我巴掌大,用不了这精致玩意儿,你留着吧,以后找个相好的,送这个老有面子了。” 我嘿嘿一笑,把枪塞进了怀里。 土匪绺子中,小喽啰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枪没枪。 不管是砸窑还是劫道,抢了东西都要大家一起分。当家的和“四梁八柱”拿走一大部分,剩下的小部分,有枪的喽啰一起分。 没枪的咋办?管吃管喝,能分一些破衣烂衫,要钱没有。 所以,在绺子里能拿到枪,地位就很高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我拉着王翻译一起,扎了个简单的担架让马拖着,把尾田少佐放了上去。 重新上路,我们有了马,心情大好。 树林很密,三镖和王翻译走在了前面,我抱着枪,走在了最后面。 罗老九放慢了速度,与我并肩而行。 “小刀,三镖很信任你。” 我点点头:“那是我有福分。” 罗老九压低声音说:“小刀,我告诉你个秘密,昨天晚上,钱麻子不是自己跳上爬犁的,是王翻译把他推上去的。” 第32章 深山研究所 我心中一惊,这意思是,王翻译害死了钱麻子? 罗老九接着说:“我看见了,是真的。你想想啊,王麻子又不傻,马都惊了,他为啥要往爬犁上跳呢?” 确实,那是找死。 “老罗,王翻译为啥要弄死钱麻子?” “因为钱麻子说他不是尾田的翻译。” 我想了想,不对啊,王翻译当时也说了,这是秘密任务,他是从牡丹江调过来的,钱麻子不认识很正常。 “老罗,我觉得王翻译到底是啥身份,和咱们没啥关系。反正咱们把人送到了,拿钱拿枪,扭头就走。” “你这个小崽子,怎么这么糊涂呢?真到了地方,咱们东西没拿到,再把命丢了咋办?” 这么一说,我又紧张起来,这个王翻译确实不可信。 “老罗,那咋办?” “三镖让我告诉你,别相信那个小兔崽子,盯紧他,听三镖安排。” “你放心吧,这个我懂。” 我嘴上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特别担心。 跟了震三江这几年,还没有这几天的经历刺激。 日本人本来就不可信,真要是到时候食言,不给我们枪,该咋办? 纠结归纠结,该走还是要走。一路晃晃悠悠,基本没怎么休息,又走了两天。 这天中午,我们刚出了一个大沟,王翻译就指着一道山梁说:“翻过那道山梁,就到了。” 三镖点点头:“王翻译,这日本人也是有意思,一个研究所,为啥非要建在深山老林里?他们自己跑来跑去,也不方便啊!” “我哪知道这个啊?他们的脑袋瓜,弯弯绕太多了。” “行吧,咱们歇歇再走。” 等我们几人下马之后,三镖忽然从担架上搬下那个木箱子,坐在了上面。 王翻译赶紧走过来:“大兄弟啊,这个东西不能坐,太危险了。” 三镖忽然脸色一变:“王翻译,既然要到地方了,该说的话,我也要明说了。” “好,你说你说。” “我们就在这里歇着了,小刀子跟着你先过去,你们先拉一百条枪过来,表示一下诚意。” 王翻译一愣,连连摆手:“我就是个翻译,他们看不到尾田少佐,怎么可能相信我呢?” “这个我不管,明天中午之前,枪没运来,尾田必死,这个玻璃罐子你永远找不到了。小刀子没跟着回来,一样的后果。有日本兵跟着过来,也不行。” 王翻译急得团团转,跑到爬犁旁看了看,尾田少佐还昏迷着。 “三镖兄弟,把枪运过来了之后呢?” “先运过来再说,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坑你的。” 王翻译犹豫片刻,翻身上马:“小刀兄弟,辛苦你了,咱们抓紧!” 我朝着三镖点点头,立刻上马跟了过去。 前面的山梁不算高,但长满了参天古树,走起来并不容易。 王翻译很着急,一路催促我,入夜时分我们已经爬到了山脊上。 前面是个山坳,四面环山,树林茂密。 在山坳的正中间,有一大片林子已经被砍伐,日本人在里面建了个有十几栋房屋的营地。 天太黑,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我开口问:“王翻译,日本人是不是太抠了,这么大一个营地,连个灯都没有。” 王翻译没说话,愣在原地,我扭头看了看,他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走呗,还等啥?” 王翻译搓了搓手,扭头笑着说:“小刀兄弟,求你个事儿,能不能给我一把枪?” 罗老九提醒过我,要小心王翻译,他弄死了钱麻子,难道还想对我下手? 我赶紧摇了摇头:“你就是个翻译,要枪干啥?再说了,日本人的研究所就在下面,你怕啥?” “我就想着,以防万一嘛,要不你给我把刀也行。” “放心走吧,我跟着你,有事儿我保护你!” 说罢,我牵着马,小心翼翼往下走了。 王翻译赶上来,拦在我面前说:“小刀兄弟,你说得对,前面确实不太对劲,你不给我枪,那咱们走慢一点吧。” 借着马灯的光,我清楚地看到了王翻译脸上的表情。 他确实有点害怕,说明山坳里这个研究所,可能出事了。 我点点头,低声说:“把马灯灭了,咱们走吧。” 我们两人灭了灯,慢慢朝着山下去了。 走了接近半个时辰,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附近。 马拴在了林子里,王翻译在前面带路,我端着枪跟在后面,透过前面的树丛,已经能看到研究所的高墙了。 我们两人摸到林子边缘,蹲在了一棵大树下。 整个研究所被高大的木墙围了起来,上面架着铁丝网,角落里还有了望塔,上面隐约能看到探照灯,但没有人,也没有亮光。 我一个箭步冲到墙下,左右看了看,又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 王翻译也跑了过来,冲我招招手,顺着木墙朝南侧的正门去了。 我端着枪跟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看上面,生怕日本兵忽然探头出来,朝我们开枪。 大当家早就说过,日本兵枪法准,真要是遇到他们,千万不要趴一个地方找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能保住命。 王翻译蹲在拐角处,看了看大门处,回头低声说:“给我把刀,我走在你前面总行了吧?” 按道理说,让他赤手空拳走在前面,确实不合适,但一想到罗老九的提醒,我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递到了他手中。 王翻译握着石头,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跑向大门,我也跟了上去。 刚到门口,我们俩就确定里面出事了。 因为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日本兵趴在地上,半截身子露出来,已经死了。 显然,他是想从里面逃跑,但没来得及。 王翻译一把捡起地上的步枪,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忽然指向了我。 那一刻,我全身僵硬,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好。 完犊子了,没想到他能从地上捡一把枪。这下,我也要去见阎王了。 二当家,罗老九,对不起了,小刀子能力有限,没完成任务…… 就在此时,王翻译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让人胆寒的笑容。 第33章 意外事故 我鼓足勇气,低声说:“你敢动我,尾田就死定了。” “谁说我要动你了?小刀兄弟,咱们在一条船上,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那你刚才——” 王翻译看了看手中的枪:“刚才,那是吓唬你呢,跟你玩玩。” 我心中暗骂,你大爷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 王翻译走到大门口,轻轻推开铁门,跨过日本兵的尸体,钻了进去。 我也跟着钻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里面还趴着两个人,都是朝着大门的方向。 王翻译蹲下检查尸体的情况,我端着枪四下看了看,旁边是个简易的岗亭,里面空空如也。 岗亭的旁边是一个圆木制成的拒马,挡在大门前,上面也趴着一个死去的日本兵。 再往里看,营地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王翻译站起来,一声不吭,绕过拒马,朝里面走去。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是怎么回事?谁敢袭击日本人的营地? 王翻译胆子太大,都这样了,还敢往里面跑? 我只能跟上他,快步走过几个木屋,来到了营地中间小石头房子前。 王翻译拉开半掩着的铁门,我探头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倾斜向下的楼梯。 看来,真正的研究所,是在地下。 这时,我是真的有点害怕了,低声说:“王翻译,这地方不对劲,咱们先回去,和二当家商量一下再说呗。” 他连头都没扭过来,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刀,放心吧,我在前面。” 那种语气,就好像这是他家,我是来做客的一样。 我们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下去了,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还掺杂着腐臭味。 走到楼梯口,王翻译停了下来,伸手在旁边墙上摸索了一下,啪的一声,里面的灯全都亮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趴在地上的几具尸体。 他们就像县城医院的医生一样,都穿着白色大褂,看起来不像军人。 我上前一看,尸体的颜色已经变了,发出阵阵臭味。 可能,此前地下有什么取暖的设备,温度比外面高,尸体腐烂的快一些。 我的面前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 王翻译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用日语大声喊了两句。 我吓得立刻举枪瞄准,生怕从什么地方钻出怪物来。 但是,一点回应都没有,静得可怕。 王翻译把枪靠在墙边,往走廊里走了几步,又呼喊两句,还是没有反应。 此时,他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拿了两个奇怪的东西走过来,递给了我一个。 我还没看清是什么,王翻译就熟练地将它戴在了脸上——这是个橡胶的面具,两个圆眼镜片大得夸张,从嘴部伸出长长的管子,连接着水壶一样的东西。 “小刀,这是防毒面具,快戴上,能保命。” 我一听,手忙脚乱往脑袋上扣,但怎么也弄不好。 王翻译只好走过来,帮我戴上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透过这个面具看东西,有些模糊,而且看不到周围的东西。 我扭头找到王翻译,大声说:“憋得慌!” “坚持一会儿,咱们检查一下这里,没有危险就不用戴了。” 我试了试端起枪,想瞄准特别别扭。 王翻译已经朝前面走了,我手忙脚乱跟上去:“你对这里,挺熟悉啊?” “我是牡丹江的高级翻译,又不是第一次来,当然熟悉。” 我心中暗骂,这兔崽子,还是个高级二鬼子。 “这里到底咋回事啊?” “应该是发生了意外事故,咱们到下面一层看看就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王翻译,这地方也太吓人了!咱们把尾田带来这个地方,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对不对?把外面的枪都捡了,咱们走吧。” 王翻译回过神,贴到我的面前说:“你忘记了,外面还有只大耗子呢,不把它引到这里消灭掉,留着它祸害老百姓啊?” 对了,还有这茬儿呢,差点忘了。 “走吧,送佛送到西,老罗不也说,要积点阴德吗?” 我们当土匪的,说到底也是杀人越货的行当,人人都害怕会遭报应。 所以,从大当家到小喽啰,个个都很迷信,一说什么事情能积阴德,肯定会干。 我无奈,只能跟着王翻译继续往前走。 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数开着门,有些人死在了里面,脸上也戴着防毒面具。 不过,他们身上有枪伤,墙壁上也有子弹孔,看来这里遭遇过激战。 走到中间的时候,又出现一条左右延伸的走廊,但王翻译没有停留,径直朝里面走去。 我快速跟过去,来到了最里面的铁门处。 王翻译拉开铁门,招呼我进去,这就像个铁笼子一样,我探头看了看,也没有出口啊? “王翻译,咱进笼子干啥?” “这是电梯,先进来再说!” 我小心翼翼踏进了,就见他拉动一个把手,笼子忽然晃动一下,朝下面去了。 我差点跌倒在地上,赶紧抓住了旁边的铁栏杆。 铁笼子摇摇晃晃往下走,幸好很快就停下了,王翻译拉开铁门,我一个箭步冲出去,才感觉脚下稳当一点。 地下第二层,似乎才是真正的研究所。 我们站在一个平台上,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从周围和头顶的岩壁来看,这里原本是一个天然洞穴,日本人又进行了修凿扩建。 洞穴的最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平房,很大。这个房子的周围,竟然还围绕着一圈铁丝网,看来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围绕岩壁一圈,还有几间小房子,房子门口堆积着不少箱子。 我跟在王翻译后面,慢慢走下楼梯,绕过地上的死尸,直奔中间的大房子去了。 王翻译忽然指了指前面:“不要乱摸铁丝网,可能有电。” 我点点头,跟着他从打开的铁门钻了进去。 里面又是一个个房间,门很小,但都装了一扇大玻璃窗户,就像我在补给站看到的那样。 离我最近的一个房间,里面躺着一具的尸体,半个身子已经变成了白骨,一只老鼠正在啃食他的脚。 再往前走几步,第二个房间中有两具尸体,都仰面躺在地上,全身皮肤干枯紧缩,变成了黑褐色。 这时,我看到王翻译站在右边的房间前,一动也不动。 第34章 毒耗子 我赶紧走过去,当即愣在了大窗户前。 这是一间仓库,里面似乎发生了爆炸,连门都变形了,里面一片狼藉。 “王翻译,这是咋回事?” 王翻译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条长枪,推开门跨了进去。 就见他停在那堆废墟前,不断扒拉着。 我这才注意到,废墟下面,有两具蜷缩着的尸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全身焦黑,身体扭曲,看来死前很痛苦。 王翻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出来,把枪靠在墙边,取下了防毒面具。 “小刀兄弟,没事了,不用戴这个东西了。” 我犹豫片刻,见王翻译没啥事,赶紧扯下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时我就后悔了,一股浓烈的臭味直扑口鼻,我干呕两下,迅速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王翻译慢慢走出来,对我说:“小刀兄弟,没事吧?” 我摇摇头:“咋回事啊?你看出来了?” “这里发生了爆炸,毒气泄漏,神经毒气,有些人发疯了,四处开枪杀人,有些人直接被毒死了。” “啥气?没听懂。” 王翻译摇了摇头:“反正就是中毒了,都死了。” “那现在没事了?” “放心吧,早就没事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又往前走了走,看到另一个房间中,摆着几个圆筒形的铁罐子。 “王翻译,这个罐子里,不会也是毒气吧?” “不是,那是氮气,这个东西能弄死外面的那只大耗子。” “啥气?算了,你说了我也不明白。意思就是,咱们把外面的那只大耗子也弄进来,用那个铁罐子里的东西,就能把它弄死,对不对?” 王翻译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铁罐子,还有没?” 王翻译笑了:“有,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好,走走走,咱们赶紧去通知二当家。” 这个地方味道太难闻,我是待不下去了,赶紧跑进了铁笼子。 王翻译拉动机关,铁笼子又上去了。 此时,我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忙问:“对了,我们那两百条三八大盖呢?日本人都死了,找谁要啊?” “既然日本人都死了,地上的枪都是你们的了,那边还有个房间,里面都是枪和弹药。” 我笑了,这样反而方便了很多。 出了营地,我顺手抄起一条三八大盖背在了肩上,跟着王翻译回到林子,牵着马往回走了。 回到他们身边时,天刚刚亮。 我把三八大盖递给三镖,简单讲述了看到的情况。 三镖和罗老九听了,明显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罗老九,捻着胡子说:“卯上西北必不通,隔山隔水不相逢。三镖,那个方向主大凶,正好又是这个时辰,咱们不能去。” 三镖沉吟片刻:“能破不?” “不好破,再说了,咱这一路走来,没遇到多少好事儿吧?虽说都是死里逃生,但好运总有用完的一天。” 我有些急了,忙说:“老罗,那里面都是死人,地上都是枪,随便捡。” “留着这条命,早晚能弄到枪。丢了这条命,给你一门大炮,有用吗?” 罗老九吹胡子瞪眼,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三镖往地上一坐,摸了摸嘴边的胡子,掏出匕首,慢慢刮了起来。 我们站在旁边,都没说话,等着三镖最后做决定。 刮干净胡子,三镖抓把雪搓了搓脸,站了起来。 “老罗,咱们绺子这次元气大伤,我估摸着至少折损二三十个兄弟。这事儿可能已经传遍了,我怕啊,开春就会有其他绺子来找麻烦!真要是有了枪,有了钱,那就另说了。” 罗老九摇摇头:“三镖,你可要考虑清楚,咱们已经弄到了一万块大洋,够了。” 王翻译已经抱起了木头箱子,走过来说:“三镖兄弟,老罗,我插句话。且不说那遍地的枪你们要不要,关键是,我一个人想弄死后面的大耗子,恐怕有点困难,你们不帮忙吗?不是说,要积阴德吗?” 罗老九一听,脸色一下变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三镖笑了笑:“老罗,要不你别进去了,回头我让小刀子给你送点吃的,我们办完事,立刻出来。” “我又不是怕死?行吧,我也去,不过必须过了卯时再出发。” 三镖当即点了点头。 我们又歇了一会儿,看着太阳高高升起,才动身朝前面的山坡去了。 到达研究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着遍地的尸体,三镖和罗老九也很惊讶。 今天太晚,考虑到地下的味道太难闻,必须把尸体都清理了才行。所以,当晚我们就在上面,找了间干净的木屋,将就一晚。 当然,让人欣慰的是,这里不缺吃喝。 我们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最头疼的问题,尾田少佐怎么办? 本来以为,把他送到这里,日本人就会给他做手术,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但是现在,整个营地的人都死了,他该咋办? 王翻译说:“明天我把他带下去,说不定能找点药,再熬几天。” 罗老九摇了摇头:“再熬几天,也是受罪,你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三镖也说:“你要是不敢动手,我来,一枪解决,干脆利索。” “不用,不用,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翻译,要动手也是我自己来。都睡吧,明天咱们把这些尸体埋了,抓紧把大耗子引过来,弄死它就完事儿了。” 三镖一听,拍了拍我的后背:“小刀子,上半夜你站岗,下半夜叫我。” 我一听,立刻抱起枪出了木屋。 身处这个满是死人的研究所,我也睡不着觉…… 后半夜,我回到木屋睡了一会儿,很快就被三镖叫醒了。 天蒙蒙亮,我们让罗老九留下来,暂时守着尾田少佐。 之后,王翻译找来一辆小推车,我们开始从里到外运尸体。 这个活可不好干,尤其是地下的那些尸体,味道太难闻,我们不得不戴上防毒面具,才能继续干活。 一直忙活到大中午,才把所有尸体弄出来,堆到了一间木屋中。 第35章 准备陷阱 王翻译拎来一桶汽油,浇在木屋周围,一把火点燃了。 黑烟腾空而起,估计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我和三镖休息了,王翻译吃点东西,又背上一大桶药水,到下面消毒去了。 等一切忙完,我们抬着尾田少佐进入地下一层,找了日本兵的宿舍住下时,已经到了深夜。 这一天累得,我动都不想动,躺下直接睡了。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王翻译半夜把尾田少佐弄到了地下二层,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药品。 三镖很早就起来了,四处收拾长枪,又撬开了一间库房,找到几箱子新枪和弹药,赚大了。 罗老九见我醒了,靠在墙边抽着烟袋锅子,低声说:“小刀,快去下面看看,那个王翻译干啥呢。” “他不是给尾田少佐找药呢吗?” “让你去就去,啰嗦啥!” 我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抓起旁边的长枪,出了门。 外面还是有消毒药水味,直往鼻子里钻,并不好闻。但和死人味相比的话,还是这个味道能接受一些。 我慢慢悠悠走到最里面,拉开铁门一看,大铁笼子还在下面。 幸好见过王翻译的操作,我拉动旁边的一个把手,哗啦一声响,铁笼子慢慢上来了。 也是巧了,王翻译正好在里面。 他拉开铁门,冲我招了招手:“小刀,我正想上去找你呢,来来来,帮我个忙。” 我点点头,一脚踏入铁笼子,跟着他下去了。 王翻译把我领到岩壁边的一栋小房子旁边,指着一堆铁罐子说:“来吧,咱们抓紧运到上面。” 这就是他说的那个什么气,可以弄死大耗子的。 我只好放下枪,和他一起把罐子搬到旁边的小车上,一趟趟通过电梯运到了上层。 按照王翻译的要求,从进门开始,两侧的房间都要摆放罐子,一直延伸到电梯旁的一个大铁笼子。 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王翻译解释说:“大耗子进来之后,万一意识到危险,可能会逃跑。到时候,咱们就用这个喷它,一步一步,从外面把它逼进铁笼子,这就是个陷阱。” 我叹了口气,昨天搬尸体,今天搬罐子,想把我累死。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旁边的一个房间中,尾田少佐躺在床上,胳膊上插了管子,正在输液。 “王翻译,你还懂医术?” 他走到我旁边,隔着玻璃看了看尾田:“急救嘛,懂一点,我是尽力了,他能活多长时间,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尾田少佐似乎苏醒了过来,他扭头看向了我们。 他的脸几乎被纱布完全覆盖,只露出一只左眼。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尾田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就是那种看到仇人的感觉。 我笑道:“人家估计自己都不想活了,你非要给他吊着命,真不知道是救他还是折腾他。” 王翻译敲了敲玻璃,也笑了:“别瞎说,我怎么能是折磨他呢?我在救人,只要他乖乖配合,我就能减少他的痛苦。” 说完,王翻译又抬高音量,叽里咕噜说了一段日本话,显然是在和尾田交流。 躺在床上的尾田,扭动了两下身子,又把头扭到了里面。 我忽然觉得,王翻译并不喜欢尾田少佐,这么努力保住他的命,似乎真的是为了折磨他。 不过,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就算拿着刀互相砍,我也只会坐在旁边看热闹。 忙完了下面,我们又开始往上面运铁罐子,一趟又一趟。 一直忙到中午,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总算忙完了。 因为里面充满了药水味,我们干脆回到地面,生起篝火煮了些东西吃。 三镖指了指营地的角落,我一看,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张大爬犁,上面整整齐齐码好了木箱子,还用绳子捆上了。 王翻译笑了:“都是枪啊?” “还有子弹,这么好的东西,扔到这没人捡,白瞎了。” 罗老九也憋不住笑了:“我还想着回去能坐上爬犁呢,这下好了,接着骑马,一身老骨头肯定颠散架了。”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美着呢。 吃着吃着,罗老九忽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问:“来前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万块大洋呢?” 王翻译一愣:“不是给过了吗?” “那不对,我记得很清楚,上次那一万块大洋,你说的是‘还有一万块大洋,也都给我们了’。这啥意思,意思是那里的一万块大洋,加上这里的一万块大洋,一共两万,都是我们的。” “我是那么说的吗?” “我是老了,又不糊涂,就是这么说的。咋回事?那日本人还没死,你不能赖账!” 王翻译喝了口酒,咧着嘴说:“又不是我的,我能赖啥账?一会儿我下去问问尾田少佐,看大洋放哪了。” 有吃有喝,枪也拿到了,我们心情大好。 吃饱喝足之后,三镖问:“接下来,该干啥啊?” 王翻译打着饱嗝说:“陷阱弄好了,准备抓耗子吧,一会儿大家都睡会儿,晚上行动。” 说罢,他领着我们进去,示范怎么戴防毒面具,怎么拧开铁罐子,喷出那种气体。 按照王翻译的计划,天擦黑就打开玻璃罐子,拿出前田研究员的脑袋,放在那个铁笼子里。 这样,外面的大耗子很快就会追上来。 等它从外面进来,我们就关上铁门,用这种气体喷它,把它一步步逼进笼子,弄死它! 计划看起来挺简单,三镖和罗老九都很担心,这防毒面具有没有用。 王翻译拍着胸脯保证,肯定没问题。 罗老九一直在捣鼓那个防毒面具,他戴着眼镜,十分不方便,嘴里一直抱怨着。 我们也帮不上忙,就直接睡了。 醒来之后,吃了些东西,王翻译抱着玻璃罐子走进铁笼,将那颗脑袋拿了出来。 笼子很大,前田研究员的脑袋放在了角落里,王翻译用日语念叨几句,又回头对我们说:“不要担心,咱们计划周密,今晚肯定能成功的。” 我们迅速戴上防毒面具,各自回到了安排好的位置。 王翻译在铁笼附近,三镖在走廊中部的一个房间里,我和罗老九一起,躲在入口两侧。 夜幕降临,大耗子肯定朝这边来了…… 第36章 围捕行动 我和罗老九,一人一边坐在楼梯口的两边。 这里有一扇铁门,只要那只大耗子钻进来,把门一关,它就出不去了。 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罗老九的表情,但从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我可以确定他现在很不高兴。 当然,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他都六十多岁了,还跟我们一起玩命儿,真有点说不过去。 我探出头,顺着楼梯看了看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老罗,一会儿你别乱跑,就抱着罐子坐在这里吧,我把它赶进去。” 罗老九抬起头,整了整脸上的面具,低声说:“你觉得我跑得动吗?戴上这个东西,啥都看不清。” “我就担心啊,你一害怕瞎跑,它看见了,跟在你后面追,那就乱了。” “小刀,多谢你的好心,我跑不动,它就算站在我面前龇牙咧嘴,我也跑不动。” 罗老九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脸上戴着这个面具,除了看不清路之外,还有一个大麻烦,就是喘气也费劲。 呼哧呼哧的,稍微大口喘气,声音就很大。 我又调整了一下面具,扭头看了看外面,还是啥动静都没有。 王翻译说了,那只大耗子本来离咱们就不远,今天晚上会追过来的。 罗老九不愿跟我说话,一直抱着铁罐子,手放在开关上,随时准备拧开。 我靠在墙上,仰头看着上面,眯起眼睛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没想到,这一眯,竟然睡着了。 就这一小会儿时间,我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背着一箱现大洋回家了。 爹娘高兴坏了,赶紧给我包饺子,我就坐在灶台前烧火,一边烧一边说我的遭遇,说大耗子的故事…… 饺子熟了,刚盛上,还没吃到嘴里,我就醒了。 扭头一看,罗老九急得摇头晃脑,正在用小石头朝我这边扔。 我连连摆手,示意已经醒了,别扔了。 罗老九指指楼梯上面,又指了指耳朵。 我立刻明白了,一下子爬起来,靠在墙边侧耳倾听。 外面有轻微的哗哗声,好像是起风了,树枝被吹动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探出头,看了看上面,什么都没有,肯定是罗老九太紧张了。 就在我要缩回脑袋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入口处探出了头。 我吓得瞬间藏在墙后面,手忙脚乱抱起了铁罐子。 罗老九见状,立刻往后挪了挪。 来了,终于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手电筒,朝着里面闪了几下,通知三镖。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爪子,已经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紧接着,一只硕大的脑袋出现了。 它像成年野猪那么大,根本不能称为耗子了。那双血红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明显已经看到了我。 大耗子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扭头看着我。 我这时才看清,它脑袋的另一侧,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大肉瘤,慢慢抖动着,上面还有几个小孔。 怪不得,王翻译说它有两个头,这要是远远一看,还真像。 此时,大耗子慢慢“站”了起来,它的肚子上多了两条腿,而且非常粗壮,正好可以将上身立起来。 它站起来的个头比我还高,就这么龇牙咧嘴瞪着我,好像随时要扑上来一样。 我死死盯着它,不敢移开眼睛,右手哆哆嗦嗦摸索着,一使劲拧开了铁罐子上的开关。 那一瞬间,一团白色的雾气喷射出来,大耗子瞬间趴下,倒退了两步。 它这一倒退,正好撞到了另一边的罗老九。 我就听到一声大叫,罗老九把铁罐子往耗子身上一扔,撒腿就跑。 这下可激怒了耗子,它立刻追了上去。 不是说跑不动吗?这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我顾不上那么多,先奋力把铁门关紧,然后抱着罐子追了上去。 三镖也听到了动静,大声喊:“小刀子,咋回事?” “二当家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把它赶过去!” 此时,罗老九一拐弯,钻到一个空房间中,把门关上了。 大耗子急得团团转,开始用脑袋使劲撞门,我上前一看,它的大肉瘤子快速抖动着,上面的小孔正在往外喷出类似灰尘的东西。 它应该正在放毒! 这个畜生,不能饶过它,我立刻冲上去,冲着大肉瘤喷起来。 大耗子一个翻滚,猛然撞开门钻了进去。 罗老九一声大叫,连滚带爬又跑了出来,我赶紧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往房间里喷气。 没想到,刚喷了一会儿,手里的铁罐子没气了。 大耗子已经被惹怒,红着眼睛冲了出来,身后的罗老九拉着我就往门口跑。 我们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六条腿的? 还没跑到地方,我就感觉腰部被狠狠撞了一下,一个跟头栽倒,滚了两圈才停下。 罗老九已经跑到了门边,他看到大耗子向我扑过来,当即抱起铁罐子,拧开胡乱喷起来。 那白雾喷过来,冰凉冰凉的,我赶紧滚到一边,揉了揉腰,也抱起罐子喷起来。 大耗子不敢靠近,只能转身往里面跑。 我立即大喊:“二当家,它过去了!” 说罢,我扔掉手中的空罐子,又抱起一个新的,扭头对罗老九说:“等着,别跑,就在这里等着!” 罗老九瘫坐在地上,朝我摆了摆手。 我立刻转身,追了上去。 大耗子已经拐进了旁边的走廊,四处乱撞,我没有冲上去,它找不到出路,还会回来的。 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与它决一死战,而是逼着它进入铁笼子。 远处的三镖探出头,示意我先不要激动,让大耗子冷静下来。 我只好靠在墙边,暂时休息一下。 确实,刚才太激动了,其实只要我们不乱动,它闻着前田研究员的脑袋味道,应该会自投罗网的。 想到这里,我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大耗子果然又绕了过来,它扭头看了看我。 我当即抱起铁罐子,冲着它喷了两下。 它吱吱叫了两声,转身朝里面去了。 刚走了几步,三镖忽然从房间里出来,朝着它的身后又喷了几下。 对,就是这样,把它驱赶到笼子里。 第37章 庆功酒 我也不着急,慢慢跟了上去。 大耗子不敢回头,旁边房间的门都被关死,它也进不去。 三镖从房间里出来了,我们两人你喷一下,我喷一下,不让它有回头的机会。 很快,大耗子就被逼到了笼子门口。 王翻译指了指笼子,用日本话大声喊了几句,大耗子有些愤怒,想要扑过去,又被喷了过来。 之后,在我们三人的围堵之下,它还是钻进了笼子。 王翻译眼疾手快,一下子将笼子门关上,上了锁。 里面的大耗子转了两圈,盯着前田研究员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一张嘴吞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追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吃掉这颗脑袋? “王翻译,抓紧,怎么弄死它?” 三镖这么一问,王翻译指了指旁边的铁罐子:“喷它,全喷完,肯定能弄死它。” 我们一听,二话不说抱起罐子,使劲喷起来。 大耗子吱吱乱叫,连续撞击笼子,但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王翻译让我们停手,自己凑到前面看了看:“行了,行了,弄死了!” 我擦了擦面具上的眼镜,也趴到笼子前看了看,大耗子躺在里面,确实一动不动了。 终于,弄死它了。 王翻译也很高兴,笑着说:“先别摘掉防毒面具,它喷出来的毒气,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消散。这样吧,咱们先把它弄到下面,处理掉。” 我忙说:“费那劲干啥,直接拖到外面,一把火烧了!” “你不懂,它身上到底有什么毒素,咱们都不知道,万一烧不干净咋办?下面有个房间,可以用药水处理尸体,干净。” 三镖点点头:“行吧,还是王翻译想的周到,小刀子,咱们抓紧。” 说罢,在王翻译的指挥下,我们连同铁笼子一起,搬到了电梯里,运到了下面的一个大房间里。 弄完这一切,再回到上面,罗老九已经等在电梯口。 一见我们上来,忙问:“咋样?啥时候能不戴这个玩意儿?快憋死了。” 王翻译赶紧回答:“走走走,咱们先上去,外面安全一些!明天早上,我回来喷一些消毒药水,就没事了。” 也是,既然弄死了那个大耗子,留在这里还有啥意思? 我们赶紧回到上面,把铁门锁好,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摘下了防毒面具。 外面一片黑暗,应该还是大半夜,但空气特别清新,湿冷中似乎还带着林子的清香。 罗老九心情大好:“佛祖保佑啊,一切顺利,三镖,咱们明天就走!” 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连连点头。 王翻译笑着说:“行啊,我也跟着你们一起离开。走,咱们再弄点吃的,今天多喝两杯!” 这个提议好,忙活了一阵子,确实饿了。现在又这么冷,喝点暖暖身子,算是庆功酒了。 于是,我和王翻译忙开了,又是生火又是搬吃的,没过多大会儿,就围着篝火吃喝起来。 三镖灌了一口烧酒,笑着说:“王翻译,说实话,一开始我挺瞧不起你的。不过,今天你干的事儿,确实像个爷们儿!” 罗老九也说:“咱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积阴德。” 王翻译灌了一口酒:“我也不是坏人,跟着日本人讨口饭吃而已,良心还是有的。” 我们哈哈大笑,一起举杯喝了起来。 三镖和罗老九心情好,又开始划拳喝酒,王翻译忙前忙后,添柴煮饭开罐头,满脸笑容。 我看了看远处盖着防水布的两张马爬犁,明天,我们就能离开了,满载而归。 我的酒量比不上他们,喝得差不多,就钻进旁边的小木屋,盖上被子和棉大衣睡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这次不是吃饺子,而是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冰凉的,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等我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头很疼,可能喝多了,我揉揉眼睛,奋力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小木屋里,而是被关在一个装了铁栏杆的房间里。 我想起来了,这是一个牢房,就在地下二层,靠近岩壁的地方。 三镖和罗老九也躺在地上,我上前查看了一下,他们还没死,但昏迷不醒。 王翻译呢?不知所踪。 我慢慢爬到门口,晃晃大铁门,大声喊了一句,没有人回应我。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难道是王翻译给我们下药了?不对啊,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想到这里,我又大喊了起来:“王翻译!你在哪?” 还是没有动静,我休息一会儿,把三镖和罗老九都扶起来,让他们靠墙坐在一起。 难道是日本兵来了,把我们都抓了起来? 真要是这样的话,王翻译应该会帮我们说几句好话,毕竟我们把尾田少佐活着带了过来。 我坐在门口,胡思乱想了很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三镖和罗老九终于醒了。 他们也是头疼欲裂,我解释了很长时间,才让他们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三镖拍着后脑勺,爬过来看了看外面,骂道:“肯定是王翻译,这瘪犊子玩意儿,害咱们!” 罗老九在后面说:“大意了,大意了,昨晚肯定是被下了药。” “你们说,他就是个翻译,低三下四讨口饭吃,把咱们抓住图个啥?” 罗老九叹了口气:“我琢磨着,那个尾田撑不了几天,他要是死了,谁能证明他承诺过给咱们枪?咱们把枪拉走,到时候日本人问起来,王翻译肯定也不好交代。” 我点点头:“你这么说,王翻译是害怕咱们把枪拉走,到时候他自己背黑锅?那就好好商量嘛,没必要把咱们关起来。” “小刀,你要是王翻译,敢和咱们三个商量吗?他不想活了?” 我正想说话,就听哗啦一声响,往远处一看,电梯下来了。 王翻译打开大铁门,用轮椅推着脸上缠满纱布的尾田少佐,小心翼翼来到了我们面前。 三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骂道:“你这个兔崽子,给我们下药?到底想干啥?” 罗老九也说:“王翻译,咱们在这深山老林,这个日本人又活不了几天,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王翻译听了,弯下腰,在尾田少佐的耳边说了几句日本话。 很明显,尾田的状况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没有说话。 此时,王翻译抬起头,笑着说:“我真的要感谢你们……” 第38章 真相 王翻译说要感谢我们? 三镖听了,火气立刻上来了,使劲踹了一脚铁门。 “你大爷的,是不是跟着日本人时间长了,脑子坏了?感谢我们,就是这么感谢的啊?” 罗老九在旁边示意我,拉着三镖,不要让他太激动。 我想想也是,这会儿都被人关起来了,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还是先忍着吧。 于是,我拉着三镖往后退了两步,大声说:“王翻译,咱们这一路走过来,没亏待你吧?你有什么难处,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们考虑一下。” 罗老九也在旁边说:“说到底,你又不是日本人,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翻译一听,笑着点了点头。 我回头一看,三镖和罗老九脸色变了,忙说:“你笑个啥?不会说话了?” 此时,罗老九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小刀,他不是中国人。” “我知道他是个翻译——啥?”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王翻译不是中国人,他是日本人? “小刀兄弟,你还没反应过来啊?我是个日本人,日本军人。” 我摇摇头,坐在了地上,脑子转不动了,他就是个翻译啊,怎么又变成了日本人? 三镖急眼了:“你个兔崽子,什么意思?” 王翻译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说:“我本名渡边精一,三岁时就跟着父母来到中国,从小就学说中国话。十三岁那年,秘密加入了黑龙会,改名王廷福,开始做情报工作。” 罗老九惊得站了起来,指着王翻译说:“你是个间谍?” “以前是,前些年已经调到哈尔滨,负责一些,怎么说呢,机密的研究项目。” “那你一开始咋不说是日本人,还骗我们说是翻译。” 王翻译笑了:“你们连日本人的爬犁都敢抢,肯定是亡命之徒,那时候我要不说自己是翻译,恐怕已经死了。” 三镖恨得牙痒痒,原地转了两圈,低声说:“那时候,真该一枪毙了你!” “你看,我刚才说对了,真要说自己是日本军官,早就死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好吧,渡边——” “少佐。” “哦,渡边少佐,既然我们已经把你送到了地方,你还要求啥?大不了,那些枪,我们不要了。” 渡边少佐连连摆手:“答应给你们,我不会食言的。只是呢,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研究所只剩下我一个人——不对,还有尾田。如果把你们放走了,你们再带上一帮胡子打过来,我该怎么办?” 三镖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不再说话,罗老九又上前说:“那你想怎么样嘛?就这么一直把我们关着?” “当然不是,我们的一支部队,大概十天左右就能到这里。到时候,你们就能带着枪,还有现大洋,安全离开了。” 三镖嘟囔了一句:“很好,到时候满院子都是日本兵,我们更走不了了。” 渡边少佐凑过来说:“要看开一点,你想想,如果我想杀你们,昨天晚上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跟你们解释这么多?” 确实,我们现在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他要是想杀我们,随时都可以。 我上前说:“王翻译,哦,是渡边少佐,我就是有点好奇,这个尾田少佐又是谁?” “他是这个研究所的负责人,那只毒耗子的研究,他是直接领导。不过呢,他这个人脑袋有点问题,不听指挥,把这个项目当成自己一个人成果,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取代他的工作。” 说罢,渡边少佐看了看尾田,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看不清尾田的表情,但从他的动作,和那一只眼睛的眼神,可以确定他并不喜欢这个渡边少佐。 罗老九此时说:“看你俩这个关系,好像也咋地啊?那你一路上还拼命护着他,想办法救他的命,怎么回事,就是为了折磨他啊?” “瞎说,我哪有那个闲工夫。他还没有告诉我,那些最重要的研究资料放在了哪里,我当然不能让他轻易死掉。所以,刚才我说要感谢你们,保住他的命,不容易啊。” 这个尾田少佐被夺了权,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把重要资料藏了起来,不想交出来。 这么想想,他也挺倒霉的,一身都是伤,半死不活,活受罪。 渡边少佐又对着尾田说了几句话,转身推着他往电梯处去了。 罗老九在后面大喊:“渡边少佐,咱们这关系,总要送几床被子,送点吃的喝的吧?” “等着吧,晚一会儿我下来忙,给你们带过来。” 渡边一走,我们三个人就瘫坐在了地上。 说实话,土匪的生活是很简单的,劫道、砸窑、绑票,弄到钱吃吃喝喝,弄不到就逃回山里吃窝窝头。 活一天算一天,哪有那么多心眼子? 所以,你应该能想象到,刚才王翻译说自己是渡边精一的时候,我们有多么震惊。 三镖在角落里捶胸顿足,嘟囔着自己“瞎了狗眼”,没看出王翻译的真实面目。 罗老九在一旁安慰他:“别说你,我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看出来啊!前几天只觉得,这个翻译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不是个好人,谁能想到,他还是个日本人啊!” 我见他们说不到重点,忙问:“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镖摇摇头:“老罗,你说该咋办?” 罗老九掐指一算,捻着胡子说:“以不变应万变,他现在不杀我们,肯定不是发善心,留着咱们还有用。” “我还是觉得,十天之后,日本兵都来了,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三镖,那咱们就趁着这几天,想办法逃出去。” 我一听,当即表示赞同:“二当家,还有十天呢,咱们肯定能找到机会跑出去。” 话虽这么说,我们心里都没底,毕竟被人家关在笼子里呢。 我们也不知道白天黑夜,渡边少佐再下来的时候,用小车给我们拉来一些被子和棉大衣,还扔进来一个便桶。 最后,他笑着说:“等一会儿啊,给你们一个惊喜!” 三镖强忍着怒气:“怎么?还能把我们放了啊?” “比放了你们还要刺激!” 第39章 如此惊喜 渡边少佐没有理会三镖,转身进了远处的房子。 片刻之后,他推着一个大铁笼子出来了,我们三人一看,立刻退到墙角,捂住了口鼻。 那笼子里装着的,还是那只长了肉瘤子的大耗子。 渡边不是说已经处理掉它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呢? 见我们这样的表现,渡边哈哈大笑:“别怕,别怕,我给它动了个小手术,暂时不会放毒气了。” 三镖捏着鼻子说:“是不是有病?这玩意儿追了咱们一路,好不容易弄死了,你留着尸体干啥?” “不好意思,它没死,这么重要的研究对象,我怎么舍得弄死呢?” 我忙说:“不对啊,咱们明明用那个东西,把它喷死了,我看见它不动弹了。” 罗老九咳嗽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了。 也对,这个家伙一直都在骗我们,这件事肯定也没对我们说实话。 渡边把手伸进笼子,轻轻摸了摸大耗子的脑袋,我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肚子不断起伏着,看来真的没死。 “这个东西,是很多人花费了很多年的心血,是杰作!我会让人继续研究它,只要能多弄出几只,武器化,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这句话我是听懂了,他想多弄出几只这样的毒耗子,让它们听话,到战场上四处放毒,赢得战争。 罗老九叹了口气:“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这种东西只会害人,连你们一起害。” 渡边不再搭理我们,又把大耗子推了回去,在里面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坐着电梯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通过渡边下来“工作”的规律,我们也分出了白天黑夜。 只是,一直被关在这么小的铁笼子里,憋得要发疯了。 到了第三天,我正裹着棉大衣,斜躺在墙角睡觉,忽然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紧接着,渡边慌慌张张跑过来,敲了敲铁门。 我们都醒来了,渡边忙说:“现在有个情况,需要你们帮忙。” 三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也没起来,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摇了摇头。 罗老九站起来,走到铁门前问:“咋了?你又遇到啥事了?” “有一支马队往这里来了,人不少。” “是日本兵吧?提前来了?” 渡边摇摇头:“不可能,这里高度机密,完全不和外界联系。每过三个月,才会有专门的部队过来送物资,他们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路上。” “你的意思是,来的是胡子?” “可能是活阎王的队伍,只有他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需要你们帮忙,拦住他们,坚持到补给部队到达,就行了。” 三镖此时站了起来:“凭什么啊?” “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结束之后,外面的枪是你们的,钱也给你们。更重要的是,我写一封信,你们带给林口的警备队,你们的绺子就会成为警备队特别支队,吃军粮领军饷,独立指挥,驻扎地随便选。” 我愣了一下,这是要“招安”我们啊? 罗老九把三镖拉到角落,低语了几句,又回来说:“我们怎么相信你?” “你们只能相信,因为除此之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 我刚想大骂,三镖忽然点头说:“行,那就这么说好了,开门吧。” 渡边笑了,从腰间的小包中掏出一个注射器。 “三位,咱们互相理解一下,我要是把你们放了,你们一枪把我崩了咋办?所以,你们出来之前,都要注射一点东西。” 我们三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东西呢,是一种特殊的毒药,我这里有解毒药,每天按时吃药,七天之后就会完全康复。” 三镖听了,一脚踹在了铁门上:“还想给我们下毒?不可能!” 渡边摇摇头:“三镖兄弟,你们现在被关在笼子里,我随时可以迷晕你们,随时可以注射毒药,对不对?现在跟你们商量,就是一种尊重,懂不懂?” 他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是被绑起来的年猪,他想什么时候动刀子,就什么时候动刀子。 所以,我们根本没得选,要么好好配合他,或许还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要么,只有死。 罗老九点点头,把手臂伸出了铁笼子:“行吧,抓点紧,在这个笼子里这么多天,憋死了,我得出去透透气。” 三镖气得又骂了两句,不得已也伸出了胳膊。 很快,渡边就给我们注射了毒药,然后笑呵呵打开了铁门。 我和三镖恨得摩拳擦掌,真想立刻扑上去,把渡边生吞活剥了。 罗老九拉着我们,嘴里嘟囔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先把活阎王弄走再说。” 渡边也在旁边说:“这回真的没骗你们,我信守承诺,咱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 我心里想,好朋友?谁要是跟你做了朋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到上面之后,我们才发现,现在是大白天,前些日子完全过颠倒了。 拿到自己的枪之后,我们登上了一座了望塔,渡边将一个望远镜递给了三镖。 “你们看,山坡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三镖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点头说:“就是活阎王,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没死,又跟上来了。” 罗老九在一旁说:“肯定是前两天咱们烧尸体,烟雾太大,他们看到了。” 我接过三镖手里的望远镜,朝着远处一看,还真是很清楚。 远处的山坡上,大约有十多匹马,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朝着我们这里指指点点,最中间那个看起来很像活阎王。 三镖扭头说:“渡边,活阎王这两次损兵折将,估计也就是这十来个人了,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能把他们吓唬走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再打。” 我把望远镜递给罗老九,他摆摆手没要,只是说:“三镖,能谈还是谈,真打起来,咱们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三镖一听,当即拔出短枪,朝天打了一枪。 对面的人趴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骑着马,举着白旗飞奔而来了。 三镖对我说:“小刀子,你留在这里,盯着他们,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们几人都下去了。 片刻之后,我看到三镖骑着马,快速出了营地…… 第40章 活阎王的条件 我站在了望台上,一直用望远镜看着三镖。 两匹快马一路飞奔,最终在山脚下相遇了。 两人下马,互相行了礼,开始聊天。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看三镖的动作,好像是在谈条件。 活阎王这一趟算是赔大了,损兵折将,啥也没弄到,肯定憋了一肚子火。 追到这个地方,发现是日本人的营地,心里会咋想? 三镖和那人聊了很久,最后挥手告别,飞马回来了。 我见活阎王的人都退到了坡的后面,于是从了望塔上下来,打开门把三镖迎了进来。 渡边领着老罗,弄来了一挺歪把子和一箱弹药,见三镖回来了,赶紧上来问问情况。 三镖下马之后,走进旁边的木屋中,翻出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小刀子,生火!渡边少佐,整点吃的,饿死我了,先吃再说。” 渡边满脸怒气,但看到三镖的脸色也不好看,就没有说什么,跑回去拿吃的了。 我在木屋前生了一堆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看着吃得差不多,渡边急了:“三镖兄弟,他们多少人,怎么说的?” “人不多,十三四个,对了,你们肯定想不到我看见谁了?” 我忙问:“谁啊,我认识不?” “哈哈,是钱麻子!” 那天晚上,钱麻子不是被爬犁甩飞了吗?他竟然还活着,运气太好了。 渡边赶紧问:“别管那个麻子了,活阎王到底想干什么?” “活阎王说了,他要追的是夏老栓,其实和日本人没啥关系。但是,这一路上折了不少兄弟,要是传出去,面子上挂不住。” “那他怎么才能罢手?” 三镖又喝了一口酒:“他想要一些补偿。” 听到这句话,渡边瞬间松了一口气。 三镖接着说:“他也要两百条枪,一万块大洋。” 我一听,哎哟,活阎王竟然和我们一样,看来只要是土匪,喜欢的东西都一样。 罗老九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爬犁,那上面都是枪。 三镖笑着问:“渡边少佐,这些枪你要给了他们,我们咋办?” 渡边满脸笑意:“枪嘛!我们还会缺这几百条枪?放心吧,答应给你们的,加倍!” 三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们日本人阔绰,要不是经常言而无信,还真是挺讨人喜欢的。” “相信我这一次,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三镖扒拉了几口米饭:“活阎王说了,给咱们一晚上时间准备,明天天亮,看不到咱们爬犁过去,就要打进来。” “好,东西我准备,但是今晚咱们还是要盯紧点,免得他们摸进来。” 渡边显然担心过度了,活阎王并不鲁莽,他虽然能判断出我们人不多,但面对这么大一个日本人的营地,他现在身边就十几个人,怎么敢随便打进来? 再说了,像这样深山中的营地,一看就很重要。活阎王一旦动手,肯定会遭到日本人的疯狂报复,他不敢。 所以,能趁机捞走一些好处,不和日本人撕破脸,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当天晚上,渡边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小药片,然后就到地下二层折腾什么去了。 罗老九这几天睡眠不好,我们就让他先睡了。 三镖和我一起爬上了望塔,裹着厚棉衣闲聊,后半夜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渡边将我们带到院子里,指着一张马爬犁说:“让小刀兄弟去吧,爬犁上有枪,下面那个小箱子里是现大洋。” 三镖看了一眼渡边:“还是我去吧!” “你们谁去不一样?反正都要回来吃药的。” 我连忙说:“二当家,我去吧,你歇歇,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罢,我坐上爬犁,戴上了厚手套。 渡边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小刀,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你把东西送到之后,抓紧回来,别耽误。” “行了,不用你说,我去去就回。” 就这样,我挥舞鞭子,赶着两匹马拉的爬犁,沿着林子边缘,朝着对面的山坡去了。 阳光很好,对面山坡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我坐在爬犁上,时不时扭头看看,这一爬犁的三八大盖,都给了活阎王,还真是不太舍得。 但是没有办法,先保住命再说吧。 东西太多,爬犁走的也慢,接近晌午的时候,才终于到了山坡上。 活阎王哈哈大笑,围着爬犁转了两圈,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兄弟,辛苦你了!” 我又把渡边交待的话告诉他:“当家的客气了,日本人让我告诉你,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算是见面礼,等开春了再送些好东西。” “好,我不给日本人卖命,但他们的东西,来者不拒!” 说着,他已经解开了绳子,拉开防水雨布,抽出了一条枪。 这都是我们从营地里捡的枪,不算太新,但挺好用的。 活阎王哗啦哗啦拉了几下枪栓,似乎很满意:“可以,不错!现大洋呢?” “枪下面的那个小箱子,里面就是了。” “好,不错!” 此时,我忽然想到渡边的话,让我不要耽误时间,抓紧回来。 难道说,小箱子有问题? 有了不祥的预感,我根本不敢停留,爬犁也不要了,当即说:“我先回去,日本人等着呢。” 活阎王挥挥手,带着一群人围着爬犁,根本不关心我的去留。 既然这样,我大踏步从旁边的陡坡下去了。 刚走了三五步,活阎王忽然追了上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小兄弟,那里面有多少日本人?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我边走边摇头:“没啥好东西了。” 此时,坡上的一个土匪大喊:“大当家,现大洋的箱子,我开了啊!” 活阎王回头摆摆手:“开吧!” 说罢,他又扭过头,抓着我的肩膀问:“你知道夏老栓去哪了吗?告诉我,我给你——” 话还没说完,上方忽然几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劲一推,我瞬间栽倒在坡上,滚了下去。 那一刻,脑袋嗡嗡响,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翻滚了几圈之后,我直接撞在了一棵树上。 坡顶的积雪呼啦啦滑了下来,瞬间就把我埋住了…… 第41章 我还活着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有很多种死法。 如果没有上山当土匪,最大的可能就是饿死或者病死,我的很多儿时伙伴都是这样的命运。 运气稍好一些,长大了,就要“勤劳奉仕”——意思很简单,无偿劳动,给日本人当劳工。 建堡垒,修机场,筑工路,各种活都有。死在工地上的人,很多。 还有一种死法,就是日本兵进山“讨伐”土匪,拉老百姓当壮丁,当向导,当挑夫,运气不好就死在了山里。 所以,见惯了死亡,我并不怕死。 然而,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尤其是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 被埋在积雪中,我几乎感觉不到冰冷,因为当时就失去了意识。 片刻之后,我又醒了过来,耳朵和胸口十分憋闷,就像有人在我耳边使劲敲鼓一样。 勉强睁开眼睛,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我肯定还被埋在雪里,现在完全感受不到四肢,不可能爬出来。 很快,我再次晕了过去。 我曾经在县城的洋行当过学徒,老板经常夸我,说这个小崽子脑子好使,不笨。 但是,这个时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被埋在雪里。 直到再次醒来时,我看到了三镖的脸。 想了半天,我才记起,自己去给活阎王送枪送钱,一声巨响,就被埋在了雪里。 三镖在说话,但是我听不清,扭头一看,罗老九正在抚摸我的额头,满脸焦急。 但是,我看不清自己在哪里,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除了脑袋嗡嗡响,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再次醒来,我才听到罗老九的声音:“十八罗汉保佑,小刀子死里逃生。” 土匪迷信,拜的是十八罗汉。 这里面还有个故事,说有一家兄弟十八个,因为太穷,就结伴出去谋生了。 第二年回来,见惯了世间险恶,于是对娘亲说:“天下不公平,富人太富,穷人太穷,三教九流缺了个杀富济贫的行当!” 于是,他们成了“胡子”。 那个时候,东北老百姓口中的“九流”是这样的: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员外,六流客(商),七烧(锅酒)八当(铺)九庄田。 土匪不入流,但拜了十八罗汉,就算“入流”了。 还有,为啥土匪叫“胡子”呢?故事中说,十八兄弟的老娘就问了,你们当了土匪,杀了人,不就被人认出来了吗? 孩子们就说:“我们都戴面具,插些毛当胡子,人家就认不出来了。” 就这么,土匪以后就被称为“胡子”了。 我们入伙的时候,就要烧十九根香。 其中十八根烧给十八罗汉,另一根是敬给大当家的——大当家就是绺子的“神”。 我听着罗老九念叨了很多遍,奋力挥了挥手,嘴里说:“别念了,没死,没死。” 罗老九立刻喜笑颜开,朝旁边招手说:“三镖,小刀子醒了!” 三镖跑过来,趴在我面前,咧着嘴笑了。 我奋力推开他的脑袋,揉了揉眼睛,扭头一看,我睡在木屋里,外面就是火堆,大火熊熊燃烧,看起来就很暖和。 三镖又凑过来,轻轻晃着我的肩膀,大声说:“小刀子,小兔崽子,你还活着,吓死我了!” 罗老九将他推开,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听到我说话,眨眨眼。” 我立刻眨了眨眼。 “脚能不能动?” 我平静了一下,脚有些麻木,但还是有感觉的,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好,最后再问一个,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我笑了笑,奋力张开嘴说:“九——” 罗老九喜笑颜开,当即趴在我耳边说:“福大命大!别说了,也别动,再睡会儿,睡醒就好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三镖把我背到木屋外面,晒晒太阳。 我还是感觉胸口闷,脑袋懵,耳朵有些疼。不过,总算是清醒了很多。 罗老九坐在旁边,抽着烟袋锅子说:“小刀,你还记得发生了啥事不?” 我点点头:“给活阎王送枪,然后,好像炸了……” “渡边那个兔崽子,偷偷在装大洋的箱子里,放了炸药。当时,我们离得那么远,都听到一声巨响,山坡上腾起一股烟雾。当时啊,三镖差点疯了,一脚把渡边踹飞了,骑上马就去找你。” 三镖在一旁说:“小刀子,多亏你已经下了坡,不然就惨了。” 我勉强笑了笑:“二当家?活阎王的人呢,都死了?” “我跑到地方的时候,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十几个人找不到一个全乎的,你想想有多惨?幸好我用望远镜,看到你已经下坡了,就去雪堆里扒你。” “我也不知道你埋在哪了,急疯了!就在那时候,一棵树边有一只伸出来的脚。我就跑过去使劲扒,最后把活阎王拉了出来。” 三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爆炸的时候,活阎王就在我身后,估计和我一样被炸飞了吧。 “顺着活阎王的那个雪坑往里一看,就看到你的手了。就这么,运气好,我才把你扒拉出来。” 我忙问:“活阎王死了没?” “没有,已经被渡边关到下面了。” “二当家,渡边到底是什么意思?把东西给人家,打发走就行了,一起炸了干嘛啊?” 罗老九在一边说:“三镖都揍他两次了,这小子告诉我们,他不相信活阎王,害怕他拿了东西,再纠集更多人过来,到时候咱们就对付不了了。” “就因为这个,他把人家都炸死了?” “对啊,还差点搭上你的命。” 我揉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感觉没有什么大问题。 罗老九搀扶着我起来,嘴里念叨着:“也就是年轻娃,身子壮,要是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崩到西天去了。” 三镖四下看了看,低声说:“渡边这个兔崽子太狠了,咱们这几天要小心着点,实在不行,过几天啥也不要了,能跑就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小刀兄弟,你醒了!” 我扭头一看,渡边少佐拎着一盒热腾腾的米饭,笑呵呵给我送过来了。 第42章 神秘黑影 三镖见渡边过来了,握紧拳头又想上去。 我立刻拦住他,低声说:“算了,不跟他计较。” 此时,渡边已经走到我身后,笑着说:“三镖兄弟,人也醒了,你也打过我了,消消气吧。” 我扭头一看,他的一只眼睛肿了,嘴角也有伤口,看来三镖下手挺重的。 我接过吃的,点头说:“事儿都过去了,算了!不过,渡边少佐,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能不能别藏着掖着,你说明白了,我还能早点跑。”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我吃着东西,渡边在旁边念叨着,说辛苦我们再忙几天,守着营地,防止活阎王的其他手下找过来。 只要撑到日本补给部队到达,我们几人就自由了。 我们三人连连点头,赶紧的,早就受够了。 吃完东西,我又睡了一会儿,傍晚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 罗老九和三镖这两天忙着照顾我,也没怎么睡觉,站着都打瞌睡。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了,就让他们去睡个囫囵觉,晚上我守着就行。 天黑以后,我爬上高高的了望塔,抱着枪坐在麻袋上,眼睛看着漫天的繁星。 到了半夜,我觉得冷,就起身搓搓手,来回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低头一瞥,竟然看到营地后方的茅房旁,一个黑影跑了过去。 我当即蹲了下去,刚才没看错,营地里肯定有东西。 难道,地下室的那只大耗子又跑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又探出头看了看,那个黑影已经跑到旁边的木屋后,不知道在干什么。 三镖和罗老九正在下面的木屋睡觉,万一大耗子跑进去,他们俩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赶紧把枪背在身后,悄悄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原本想直接把他们两人叫醒,但我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自己脑袋还有些晕,刚才看错了? 还是先到旁边听一听,确定真有东西,再叫大家吧。 想到这里,我端起枪,顺着围墙慢慢绕了过去。 营地并不大,后面的那个大木屋,是个仓库,里面堆放着棉大衣和靴子。 我慢慢靠近之后,躲在木屋前面,仔细听了听,后面好像真有动静。 会不会是野猪或者兔子啥的,挖个洞钻进来了?我忽然想到,如果是大耗子跑了,渡边肯定已经追出来了。 于是,我端着枪慢慢绕到侧面,探出身子瞄准了屋后。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弄什么,发出轻微的声音。 我慢慢走过去,用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那人就像触电一样,当即跪在地上,嘴里低声说了一堆日本话。 难道还有个日本兵活着?不对啊,就算还活着一个,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我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黑影忽然转过头,双手合十说:“小刀兄弟,你还记得我不?我是钱麻子啊!” 这个声音,确实是钱麻子,但是这个人,戴着一顶破烂狗皮帽子,全身烂棉袄,脸上黑乎乎的,完全认不出来。 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赶紧从地上抓了一把雪,使劲擦了擦脸。 “看看,是不是我?” 我把身子稍微往前一倾,哎哟,还真是他。 这小子,这么厉害的爆炸,他居然又没死。 “不是啊,钱麻子,你咋活过来了?” 他立刻示意我声音小一点,拉着我也蹲了下来,低声说:“你问哪一次啊?” 对了,上次他从马爬犁上被甩飞了,这次又在爆炸中幸存,两次了。 “两次,都说说。” “哦,上次我被那个王翻译推了一把,摔在马爬犁上,然后就飞了。当时也是运气好,掉进了雪窟窿里,等我醒过来,你们早就走了。幸好,我又遇到了大当家。”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他们看枪的时候,我肚子疼,就跑到远处的树后面拉屎,然后就被崩飞了。” 我点点头:“你小子,也是命大!” “小点声,我都在外面冻一晚上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壮着胆子进来,舔舔罐头盒就走。” 说罢,他举起了手中的罐头盒,一根手指在里面抹了抹,放进了嘴里。 我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盒罐头,于是掏出来递给他。 钱麻子的眼睛立刻亮了,当即打开,用手挖着吃起来。 趁他吃东西的功夫,我低声告诉他,王翻译其实是个日本军官,还把活阎王被炸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 听明白了大概情况,钱麻子低声骂道:“畜生!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他想害死我。小刀兄弟,他就一个人,你们弄死他呗!” “不行啊,他给我们下了毒,一天不吃他给的药,就得死。” “小刀兄弟,你这一个罐头,救了我的命。啥话也不说了,你跟我说说那个渡边住在哪里,我给你们弄药。” 我一听,当即高兴起来,忙说:“好,你要是能帮我们弄到药,我们就帮你把活阎王救出来!” “啥,大当家还活着?我以为他炸成渣了呢。” “活着呀,就在下面关着呢。” 钱麻子点点头:“那太好了,你把下面啥情况跟我说说。” 我忽然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自己做决定,还是要问问三镖和罗老九才行。 于是,我领着钱麻子来到靠近大门口的木屋后,让他等在那里,我进去叫醒了还在睡觉的两人。 三镖迷迷糊糊起来,一听说钱麻子还活着,眼睛都瞪圆了。 “钱麻子,他不是被炸成渣了吗?” “没有,当时他去树后面拉屎,正好躲过去。” “这小子,确实是命大。” 罗老九戴上眼镜,忙说:“快,把他叫进来。” 我连忙出门,把钱麻子领了进去,然后自己靠在门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三镖和钱麻子简单交流一下,得知他要帮我们弄到药,自然十分高兴。 我扭头说:“二当家,咱们也帮他把活阎王救出来吧?” “咱们本来就没什么恩怨,能说清楚,解除误会,当然是好事。”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远处咔嚓一声响,是铁门打开的声音。 渡边拎着一瓶酒,摇摇晃晃从地下上来了…… 第43章 尾田的秘密 一看到渡边上来了,我顿时紧张起来。 定了定神,我当即大声说:“渡边少佐,大半夜的,你怎么起来了?” 说罢,我毫不犹豫朝着他走了过去。 渡边冲我招招手,走到院子中间,朝火盆里扔了两块木头,坐下了。 我坐到他旁边,接过酒瓶喝了两口:“怎么了,睡不着?” 渡边眼睛通红,可能是熬夜太久了。 “小刀,你告诉我,一个人明知道必死无疑,为什么不选择舒舒服服的死,非要挣扎反抗呢?” 我想了想:“别说人了,就是杀只鸡,它也要扑腾几下啊!” “但是,人不是鸡鸭,人是可以选择的。比如,只要投降认输,就有可能活下来。” 我不明白他为啥会有这样的问题,可能觉得占领东北这么多年,依然会有人反抗他们,所以想不明白。 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大道理我不懂,中国有句俗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知道啥意思吗?” 渡边一听,笑了:“哎呀,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还活着,就有盼头对吧?” “对,就是这个道理嘛!” 渡边又喝了一口酒:“尾田少佐认为,帝国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要靠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威慑所有敌人,让他们不战而降,乖乖听话。” 我一愣:“啥意思?” “他的计划是,研究出一种你们中国人见了就害怕的武器,丝毫不敢反抗,我们就赢了。” “哦,就是那个大耗子,对吧?” “不是,他觉得这只是第一步,还要有更深入的研究才行,他认为杀人不会胜利,让人不敢反抗才能胜利。” 那个一路上只能躺着的尾田少佐,竟然有这样的“宏伟计划”,我还真是想不到。 渡边脸色一变:“但是,战场的形势变化太大,我们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这么玩下去。我们现在就需要一种武器,可以直接在战场上杀人,杀的越多越好,谁反抗杀谁,我认为这样才能胜利。” 我心中,尾田少佐已经够残忍的了,这个渡边简直是个神经病。 我低声问:“所以,你们就把他撤了,然后你过来接手,按照你的计划来?” “是啊,但是他不愿意,所以偷偷派人回来,把这个研究所破坏成这个样子。” “啥?你说地下室的爆炸,还有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尾田少佐派人来干的?” 渡边点点头。 我们来之前,尾田少佐就派人毁了这个研究所,太狠了,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我明白了,这两天渡边一直在折磨尾田少佐,但是始终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很崩溃。 “渡边少佐,万一他已经把那些研究资料都毁了呢?人都能杀,资料一烧不就行了?” 渡边笑了:“他不会的,我了解他。再说了,前田研究员多年心血的研究笔记,临终前送给了尾田,他舍得毁掉吗?” 渡边的笑,充满着对尾田的嘲讽,以及胜利者的骄傲。 就在此时,三镖披着棉大衣过来了:“小刀子,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陪着渡边少佐聊聊。” 我一听,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三镖,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屋里,钱麻子不在,罗老九低声说:“他躲在屋后头,一会儿你看有没有机会,把他送进去。” 我靠在门后面,时不时探头看看远处,三镖和渡边还在闲聊,两人似乎喝得很高兴。 见我十分紧张,罗老九安慰说:“小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千万别急,坐下歇歇。” “老罗,都这个时候,我哪能坐得住?” “听我的,把钱用在刀刃上,把劲用到搏命上!歇会儿,不耽误。” 我觉得罗老九说的有道理,于是慢慢靠着门坐下,深吸了两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就见三镖和渡边手挽着手,慢慢走了过来。 三镖喊道:“小刀子,再去下面找点酒,找点肉,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渡边差点摔倒在门槛处,手脚并用坐在了床上,大声问:“老罗,跟我说说龙脉的事儿吧!” 罗老九偷偷朝我摆手,同时笑着对渡边说:“你还真想听啊?那行,听我给你念叨念叨……” 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溜出门,绕到了木屋后面。 钱麻子正蹲在那里东张西望,一看我来了,赶紧站起来搓搓手。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跟在后面就行。 就这样,我们两人快速从铁门进去,来到了地下。 现在,这里已经被整理干净,也没有了臭味。钱麻子跟在我身后,东张西望,满脸惊讶。 沿着走廊一路走到电梯处,我们往左一拐,走到了尽头。 这些日子,渡边少佐就住在最里面的房间中,那些药肯定也藏在这里。 走近一看,我俩都傻眼了,这个房间是铁门,被牢牢锁住,根本进不去。 钱麻子低声骂了一句,扭头问我:“这咋办?” 我顺手推了推对面的门,吱扭一声开了,里面的灯还亮着。 我俩吓得当即蹲了下去,抬头一看,里面的床上绑着一个人,满脸都是绷带,是尾田少佐。 钱麻子把双手都举了起来,我慢慢站起来,让他放下手。 “这是尾田少佐,这个地方原来的老大,一身的伤,而且快被渡边折腾死了。” “啥意思?这两个日本人还窝里斗?” 我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俩人有矛盾。别怕,你看他那样子,迷迷糊糊的,估计快死了。” 钱麻子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走,忽然又转身回来。 “小刀,他以前是这个地方当家的?那你说,他会不会知道药藏在哪里?” 我一听,还真有点道理,赶紧把尾田少佐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说。 钱麻子笑了:“我试试看,说不定跟他唠唠,能有啥意外收获呢!等帮你们找到药,我就一枪把渡边崩了!” 我下来的时间有点长了,怕渡边怀疑,于是嘱咐钱麻子几句,赶紧找些吃的,回去了。 回到上面的木屋时,罗老九还在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 渡边见我来了,赶紧接过酒,一把拉着我坐在旁边:“快听听,老罗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看了看外面,但愿钱麻子能带来好消息。 第44章 尾田之死 罗老九和渡边闲聊,我完全听不进去。 因为我很明白,渡边现在对我们比较“和善”,是因为他势单力薄,如果再有土匪过来,他可以让我们帮忙。 但过几天日本兵来了之后,他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就完全没用了。 我心中暗想,实在弄不到药,就跟他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们又开始聊别的东西,我走到门口,靠着门框坐下,仔细盯着大铁门处,希望钱麻子早点出来。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渡边摇摇晃晃站起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行了,你们睡吧,我也回去了。” 我赶紧站起来,想扶着他一起下去,但渡边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跟过去。 他一摇一晃走了回去,咣当一声,把大铁门关上了。 没看见钱麻子出来,他会不会还在里面呢? 三镖和罗老九都让我别担心,钱麻子才是真的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我想想也是,所以裹上棉大衣,靠在墙角睡了。 第二天一早,钱麻子还没出现,说明他没有找到机会上来。 早饭之后,渡边又出来了,在营地里晃悠一圈,晒晒太阳,顺手给了我们三颗白色的药片。 我假装塞进嘴里,没有立刻吃掉。因为昨晚我忽然想到,万一钱麻子能进入渡边的房间了,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药片,他该怎么找? 渡边又溜达了一圈,冲我招了招手:“小刀,下来帮帮忙。” 我赶紧跑过去,跟着他进入地下室,直接到了地下二层。 原本关着我们的那个牢房,现在关着活阎王。就见他靠在墙角坐着,两眼无神,十分沮丧。 见我跟着渡边下来了,活阎王侧过头看了看,又眯上眼睛假装睡觉了。 他现在一定十分确实,我是日本人的“走狗”,害死了他这么多兄弟。 渡边指着远处的一堆箱子:“小刀,箱子后面那些罐子,给我搬一些进来,抓紧。” 我点点头,一路小跑过去,发现箱子的后面,都是上次我们用的铁罐子。 大耗子还被关在圆形的房子中,渡边让我搬铁罐子,就是为了控制它。 我弄完之后,渡边摆摆手,让我自己回去吧。 这是好机会,我赶紧乘坐电梯上去,快速跑到尾田少佐的房间门口,把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尾田还在床上,但钱麻子不在。 我刚想关门离开,一只手忽然从门后伸出来,将我拉了进去。 是钱麻子,他还躲在这里。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药片,让他看一看。 钱麻子眯着眼睛瞅了瞅,赶紧拿到尾田少佐的眼前,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尾田嘟囔了几句,奋力扭过头,瞅了瞅我。 钱麻子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低声说:“你肯定猜不到这是啥!” 我差点一脚踹过去,这是日本人的药,我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 “尾田说了,这是磺胺!你知道磺胺吗?” “啥意思?” 钱麻子急了:“就是消炎药,懂什么意思了吧?” “我们中了什么毒,要靠吃这个才能解毒?” “渡边把你们骗了,他给你们注射的根本就不是毒药,你们没中毒!” 我一听,赶紧拉上他出了门:“走走走,趁这会儿先出去再说。” 我们一路狂奔,迅速跑到了外面,钻进了大门旁的小木屋。 罗老九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哼着小曲,三镖盘腿坐在一边,正在擦枪。 我把钱麻子推进去,随手关上门,大声说:“快,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罗老九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咋了,咋了?” 钱麻子定定神,举着手中的药片说:“这个东西不是什么解药,就是消炎药。” 三镖放下手中的枪,接过药片看了看:“这个,不是刚才咱们——” 我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钱麻子低声说:“你们没中毒,渡边是个间谍,根本不懂这么多药品知识,估计他给你们注射的就是盐水。然后,他就拿这个药骗你们呢!” 三镖已经穿上了鞋,满脸怒气:“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个尾田少佐,被绑在床上,我跟他聊了聊,他告诉我的。” 罗老九也从床上下来了:“这个兔崽子,一句实话也没有哇!” 三镖当即打开了门:“小刀子,拿上枪,跟我一起,插了这个畜生!” 我拎着枪刚出门,就听到砰砰砰几声枪响,子弹从远处飞过来,打在了木门上。 三镖当即躲在了望塔的柱子后,开枪反击。 我赶紧退回屋里,探出头看了看,是渡边少佐,他正单腿跪在铁门那边,朝我们不断射击。 三镖大吼:“兔崽子,你敢骗我们!” 渡边大喊:“小刀,是你给尾田的药?” 我回头看了看钱麻子,他探出头大喊:“尾田让我给他找的,止疼药。” 渡边一看到钱麻子,急了:“你小子怎么还活着?坏了我的大事。” 砰砰砰又是几枪,我们赶紧躲了进去。 “那根本不是止疼药,是毒药,你这个蠢货,尾田刚刚把自己毒死了!” 我和钱麻子面面相觑,尾田竟然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怪不得渡边这么生气呢。 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趁着三镖开枪的时候,立刻探出头,也朝着渡边的方向连续射击。 他明显支撑不住,又打几枪之后,退了回去,将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三镖一看,迅速跑过去,连踹两脚,铁门咣咣直响。 这下麻烦了,渡边把门锁上,他躲在里面,我们进不去。 钱麻子也跑过来,使劲推了推门,低声说:“咋办?我们大当家还在里面呢。” 对,还没来得及救出活阎王,就被渡边发现了。 罗老九慢腾腾走了过来:“三镖,既然咱们没中毒,趁着这时候,赶紧走吧!要是等日本兵都来了,想跑也跑不掉。” 三镖扭过头,把我们拉到了一边,低声说:“尾田少佐虽然死了,但是那只大耗子还活着呢!这个渡边想干什么,你们也知道,要是不阻止他,他得害死多少人?” 对,渡边说过了,为了胜利,他要杀很多人。 第45章 援兵将至 听三镖的意思,是想留下来。 罗老九往旁边的木桩上一坐,叹了口气:“三镖,你不是关二爷,也不是赵子龙,人家大铁门就在那里,你能进去吗?进不去咋办,等着日本兵来?” 钱麻子急得团团转,看起来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想赶紧逃走,又想救出活阎王。 大家都不说话,我拎着枪来回走了两趟。 “二当家,老罗,要我说,这个渡边坑了咱们这么长时间,不能放过他。咱们现在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开这道门。”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小刀,咱们出去砸窑,为啥一个时辰打不进去,必须撤?” “那还用说,响窑都是富贵人家,联庄会、自卫团、警备队,得到消息都会赶过来,他们有援兵,咱们不能耽误时间。” “就是啊,要是响窑没有援兵,咱们就不着急了,把大院一围,耗上半个月都行。” 我点点头,同时明白了罗老九的意思,按照渡边少佐所说,日本人的增援部队几天之内就会赶到。 我们要是不赶紧走,肯定死路一条。 这时,钱麻子忽然兴奋起来:“兄弟们,听我说!大当家前两天专门派快马去找援兵了,离得不远,三五天就能到!” 三镖忙问:“啥时候派人去的?” “就是前几天,远远看到林子里冒烟,就猜到你们在这里。那时候大当家说,这回碰到了硬茬儿,要多找点兄弟过来!” 罗老九一听,掐指算了算,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三镖,好像来不及,等活阎王的援兵来了,日本兵应该也到了。” 我一听,这下不好办了。 胡子不敢跟日本人斗,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因为把日本人逼急了,飞机大炮都运来,想跑都跑不掉。 我们四人坐在木屋前,盯着铁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接近晌午的时候,钱麻子忽然站了起来:“都是命!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走吧,趁着能走,赶紧走吧。” 我一听,他这是要放弃活阎王啊。 钱麻子又开口了:“咱斗不过日本人,但凡有一个法子,能打开这道铁门,我拼了这条命都行!” 三镖一听,当即站了起来。 “钱麻子,好,够义气!” 罗老九也说:“活阎王有你这样的小兄弟,死了也值!” 钱麻子骄傲起来,来回走了两圈,仰头说:“我也是给关二爷磕过头的人,大当家但凡说一句,钱麻子往前冲,我脚底下慢一步,不得好死!” 罗老九点点头,笑了。 三镖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说:“我有一个办法,不一定能救出你们大当家,但肯定能帮他报仇,你愿意帮忙吗?” 钱麻子一愣,后退了一步:“啥意思?我能干啥?” “你先说,自己能不能帮忙吧?抬头,关二爷在上面看着呢!” 钱麻子仰头看了看,赶紧低声问:“三镖大哥,你说吧,到底啥办法?” 就见三镖把长枪放在一边,掏出一根烟卷点上,笑了。 “渡边把自己锁在里面,他断定援兵来了,咱们肯定会跑。但是啊,咱们的援兵也要来了,对不对?活阎王一开口,最少能召集一两百号人,对不对?” 钱麻子点点头:“不远处有个绺子,跟着我们大当家混,一百来号人,应该就是他们过来。” “对啊,你想想,大家都有援兵,谁先到谁能赢,对不对?” “但是,刚才不是说了嘛,日本兵可能先到的。” 三镖嘿嘿一笑,拍了拍钱麻子的肩膀:“如果日本兵有事儿耽误了呢?” “能有啥事耽误啊?” “你会说日本话,总能想个办法,耽误他们几天吧?” 钱麻子一听,吓得连连后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三镖大哥,你别逗我了!你看看,我就是个瘦不拉几的胡子,会说几句日本话而已,有啥本事能耽误日本军队过来啊?” 钱麻子说这话的时候,嘴都秃噜了,含糊不清,满脸恐慌。 我理解他,三镖让他想办法阻止日本援兵过来,简直就是送死的计划,谁不害怕? 但是,我同时觉得,三镖的想法是对的。 只要能阻止渡边的增援部队,哪怕晚来两三天,都是好事。 活阎王的援兵来了,哪怕抡着锤子砸,一百多号人也能把铁门砸开。 到时候打死渡边少佐,用铁罐子控制大耗子,烧死它,一切就结束了。 这个计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冒险,但确实可行。 三镖上前几步,双手扶住钱麻子的肩膀,一字一句说:“不管能不能救出你们大当家,我都保证给你一千块大洋,十八罗汉在上,我三镖说话算数!” 钱麻子挣脱开:“到时候我人都死了,要一千块大洋有啥用?三镖大哥,真不行,我胆子小,要是见到一群日本兵,肯定吓尿了。” 三镖把我拉了过来:“小刀子陪你一起去,给你壮胆。真要是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我没想到三镖会这么说,但当即点了点头。 上山的时候就发过誓,当家的只要有命令,我们就必须往前冲,要死也要脸朝前。 罗老九欲言又止,他肯定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计划。 钱麻子无奈,只能问:“三镖大哥,你说说吧,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三镖拉着我们坐下了:“渡边上次说起增援部队的时候,看着东南方向,我估计是林口方向来的日本部队。所以,你们俩今天就骑马往那边赶,争取半路截住他们,想办法拖住他们。” “我们这里,只能盼着活阎王的增援部队早一点到,破坏铁门,冲进去弄死渡边和大耗子,救出活阎王。” 钱麻子看了看我:“小刀兄弟,就算咱们碰巧,真的遇到了日本部队,你告诉我,该怎么拖住他们几天时间?” 说实话,我这时候更懵。 罗老九走过来说:“你们出发吧,路上有的是时间,好好商量,总有办法的。” 钱麻子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坐下了。 罗老九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刀子,见机行事。要是遇不到日本兵,你也不要回来,直接走,藏起来的那一万块大洋,回家买地娶媳妇吧。” 我刚想说话,三镖也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刀子,听老罗的话。” 我瞬间明白,他们想让我好好活着…… 第46章 共同进退 钱麻子坐在一旁,唉声叹气,看来并不想冒险。 三镖把辽十三挂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三八大盖就不给你了,万一遇到日本兵,可能说不清楚。要是遇不到的话,你就看着办吧。” “二当家,那你咋办?” “我是常山赵子龙,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死不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三镖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我只能问:“那,老罗呢?” “罗老九是什么人,文曲星下凡,福大命大,更不用你操心了。” 此时,罗老九已经收拾一包吃的,递给了我。 “别啰嗦了,赶紧出发,路上再好好商量。” 我只好翻身上马,招呼钱麻子赶紧跟上,与他们挥手告别,离开了这个营地。 一路飞奔,刚翻过山坡,钱麻子就大声问:“小刀兄弟,三镖说的那一千块大洋,有没有啊?” “肯定会给你的,抓紧吧,咱们不能耽误时间。” 钱麻子一听,立刻扬鞭策马,走在了前面。 当天晚上,我们找了个背风的山坡,生起一堆篝火,闲聊起来。 钱麻子告诉我,其实他家里有老婆有孩子,日子还能过得去。 活阎王手下人多,快到冬天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分了钱下山,“猫冬”去了。 钱麻子的家在县上,冬天这么长时间,他就去日本人开的店里帮忙,也能赚不少钱。 这一次,他是专门被活阎王留下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我笑着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当胡子你也饿不死,早点拔香头子吧。” “跟了活阎王,哪那么容易离开?不敢想,不敢想。” “要是活阎王死了,你还继续当胡子吗?” 钱麻子愣了一下:“过一天是一天,谁能想那么远啊!” 我点点头,确实,上山当了土匪,随时可能挨枪子,想那么多有啥用。 “小刀,要是你们大当家和三镖都死了,你还继续当胡子吗?” 说到这个问题,我忽然一阵难过,三镖对我不错,跟亲大哥一样,不能让他死。 于是,我凑到他耳边说:“没有三镖,我早就死八回了!你想想,我这样的小人物,还能干啥?” 钱麻子点点头,又添了一根柴火。 “小刀,活阎王脾气不好,但是你不知道,他手底下的八大金刚,更狠啊!二当家夜叉,看上陈家沟陈老二的闺女,人家不愿意,偷偷把闺女送到了省城。夜叉急眼了,把陈老二绑起来,当众开膛破肚,掏出心肝,生吃了。” 我以为自己喝懵了,拍了拍脑袋:“你说啥?” 钱麻子从我手中拿过酒瓶,喝了一口:“我亲眼看见的,能有假?不瞒你说,回去之后,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吃啥吐啥。” “这么说,这个夜叉确实够坏的。” 钱麻子拍了自己一巴掌:“我爹抽大烟,欠了夜叉的账。爹死了,账没死,就逼着我还,还不起,只能跟着他们混。” 我点点头:“明白了,就算活阎王死了,夜叉也不会放过你。” “对啊,活阎王活着,夜叉好歹收敛一点,不会为难我。” 镇上说书的先生,有句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们两个土匪小喽啰,确实都是身不由己。 钱麻子抱着我,忽然带着哭腔说:“小刀,我想媳妇了,我想娃儿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兄弟,你走吧,回家,剩下的事儿我自己来就行。” 钱麻子看着我,满脸惊讶。 我点点头:“回去吧,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别跟我一样,死在这林子里。” “小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认真的,你现在就上马,回去吧!我虽然不会日本话,但还是有办法拦住他们的。你有孩子,就是个爹,好好教育孩子,以后别当胡子了。” 钱麻子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我确实是认真的。 “小刀兄弟,咱们一起走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将钱麻子拉起来,将他扶到马上,把缰绳递到他手中。 “抓紧,直接回家!” 钱麻子眼泪都下来了,点点头,挥舞马鞭,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坐在了篝火边。 说实话,我并不是心地善良,只是觉得,钱麻子有老婆有孩子,顾虑重,真要遇到日本人,恐怕也不敢上去。 万一他害怕了,露出一点破绽,结果会更糟糕。 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偷袭日本兵,边打边走,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运气好,跑得快,我还能全身而退。 我又给篝火添了些柴,在防水布上铺了毯子,裹着棉大衣斜躺下,眯了一会儿。 天微微亮,我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远处的呼喊声:“小刀,小刀……” 我立刻坐起来,抱着枪四处张望,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匹马飞奔而来,是钱麻子。 这小子怎么回来了?难道是良心发现? 我正想高兴,就见他已经来到跟前,嘴里念叨着:“这么远的路,你好歹给我两个罐头啊!” 对了,吃的都在我这里,昨天一激动,忘了。 我赶紧去翻身边的行李,钱麻子跳下马,摇着头说:“算了,别找了,你一句日本话都不会,能有啥本事?还是靠我吧。” “你想到好办法了?” “没有啊,我动脑子不行,你出主意,我跟着干。” 我看了一眼钱麻子,笑了,动脑子这种事,其实我也不擅长。 抓几把雪熬水煮粥,我们两人吃了之后,翻身上马,继续前进。 到了第三天傍晚,我们在一个缓坡的林子里点上篝火,挖了一个雪洞,当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半夜,我正迷迷糊糊睡着呢,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睁眼一看,是钱麻子。 外面的篝火已经灭了,他冲我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话,外面有情况。 我赶紧点点头,把他的手拿开,悄悄爬出了雪洞。 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我们躲在树后,上方似乎有声音。 钱麻子指了指山脊上,我慢慢探出头一看,上面似乎站着两个人,手中有一点点亮光,应该正在抽烟。 我又仔细听了听,是日本话。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忽然有两个日本人站在坡顶上? 第47章 意外遭遇 我躲在树后,上面的说话声时有时无。 我们离坡顶并不算远,他们什么时候上来的,有没有看到我们的篝火? 胆战心惊躲了一会儿,两个日本人去了坡的另一面。 钱麻子凑过来,低声说:“我刚才起来撒尿,忽然听到坡对面有说话声,赶紧回来灭了篝火,小刀,他们是日本兵。” “就在坡的另一面?难道他们是?” 钱麻子点点头。 这就是渡边所说的日本部队,千算万算,没想到今天晚上,我们会在一个山坡的两侧,同时宿营。 我心中大喜,天意,只要不错过他们,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钱麻子在旁边说:“小刀,咱们怎么办?” 我指了指坡顶:“先上去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手脚并用爬到了坡顶,趴在雪地中,看着下面。 坡底全是大帐篷,中间一堆堆的篝火,可以看到巡逻的日本兵来回走动。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说:“快想个办法,天亮他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凭我们两个人,就算开枪吸引他们,估计最多有一小队骑兵追我们。 想让下面所有日本兵停下脚步,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我们两人往后退了退,仰面躺着,钱麻子长出一口气:“小刀,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吧,日本兵太多了。” “你有老婆孩子,你跑吧,我不跑。” “你傻了啊?不跑,留在这里能干啥?你但凡想一个法子出来,我肯定跟着你干!” 我翻过身来:“说话算数?” “都是拜过十八罗汉的,说话算数!” “那好,我还真有个法子。” 钱麻子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小刀,可不能让咱们白白送死啊。” “我是这么想的,他们是定期过来,那就是送补给,部队轮岗。所以,他们和尾田少佐肯定很熟悉,说不定也了解大耗子的事情。” “啊,然后呢?” “假如他们听说,尾田少佐遭到土匪围攻,现在受伤了,需要他们立刻增援。你说,他们会不会跟咱们走?” “小刀,尾田已经死了啊!” “他们又不知道,咱俩说尾田还活着,他就活着呢。” 钱麻子点点头:“你这么说的话,好像还有点机会。那咱们俩,是干啥的?” “咱们俩是路过的,正好尾田少佐认识你,就拜托咱们俩出来找援兵,这不就说通了?” “哎呦,小刀,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点脑子啊!” “你就说行不行吧?” “万一,他们不相信呢?” 我叹了口气,心里想,不相信的话,那我们俩只有死路一条。 钱麻子见我不说话,抓起一把雪揉了揉脸:“富贵险中求,今天我钱麻子要是干成这件事,大当家知道了,肯定重重有赏!” 我也坐了起来,又和钱麻子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行动。 我们回到林子里,牵上马,又爬了回来。 钱麻子探头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用日本话大喊了起来。 下面的日本兵立刻有了回应,哇啦哇啦大喊大叫,朝着我们来了。 钱麻子回头说:“小刀,把手举起来,先别说话。” 我立刻把长枪短枪和匕首都插进了马鞍中,高高举起了双手。 日本兵的叫喊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亮四处飞舞,很快他们就爬到了坡顶,举枪瞄准了我们。 钱麻子也是高举双手,大声解释着什么。 两个日本兵冲过来,一脚将我们踹翻在地,然后踩住我的胸口,开始搜身。 在身上没搜到了武器,我们俩又被拎了起来,连打带踹往下面的营地去了。 此时大雪纷飞,营地里绝大多数日本兵都出来了,有军官指挥着他们朝外面去了。 可能是怕周围还有人,要搜索一番。 我们两人被拉到了一堆篝火旁,身后的日本兵大吼一声,钱麻子低声说:“快,坐下,坐下。” 我还是高举着双手,低着头,坐在了雪地里。 片刻之后,一双大皮靴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开始向我们问话。 钱麻子也是低着头,不断用日本话解释着,对方的语气显得很惊讶,说着说着甚至大吼起来。 片刻之后,大皮靴进了帐篷,只留下两个日本兵,在旁边守着我们。 难道,他不相信我们? 我轻轻扭头看了看钱麻子,他把头深深埋在胸前,一动也不动。 我刚想说话,旁边的日本兵大吼一声,一枪托砸在了我的后背上。 没办法,只能低头等着。 大约过了一袋烟工夫,帐篷里传来了喊声。 我抬头一看,我们身后的日本兵已经走到了帐篷前,冲我们点了点头。 钱麻子站了起来,低声说:“小刀,让我们进去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跟在钱麻子后面,进了帐篷。 这个帐篷很大,中间一个小炉子烧得正旺,上面还烧着一壶水。 一个满脸胡子的胖军官坐在旁边,身上裹着棉大衣,冲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走到他对面站着,钱麻子说了句日本话,似乎是在打招呼。 没想到,这个胖军官忽然开口说:“我来满洲已经十年了,会说中国话。” 钱麻子一愣,看了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忙说:“长官,尾田少佐伤得很重,身边儿也没几个人了,您还是抓紧出发吧。” 胖军官点了支烟:“你们两个,也是胡子?” 钱麻子赶紧说:“我们是活阎王手下的,巧了,遇到尾田少佐。正好啊,我给尾田少佐当过翻译,他记得我。” “你刚才说,尾田少佐被土匪围攻,是那一伙土匪啊?” “不认识啊,可能是北边来的吧。” 胖军官点点头,盯着我问:“尾田少佐现在什么情况啊?” 我定了定神,开口说:“大腿中了一枪,腮帮子中了一枪,都是打了个对穿,有点严重。” 胖军官招招手,让我们坐下,递给了我们两支烟。 他歪着头,盯着我们俩看了一阵子,忽然开口问:“你们就不怕死?” 听语气,他不相信我们。 我赶紧说:“主要是尾田少佐答应我们,只要带着援兵去救他,我们俩就能拿到一万块大洋!” 胖军官听到这句话,笑着点了点头。 第48章 深山老林 看来,胖军官已经相信了我们。 钱麻子试探着问:“您看,这大雪天的,不知道尾田少佐还能撑多久,咱们是不是——” 胖军官忽然笑了:“你们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尾田少佐的保镖。我的任务,是保护那个研究所,保护那些设备,那些研究成果。” “尾田少佐说了,那个研究所已经炸了,烧了,一片废墟,啥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去那里看一看。” 钱麻子一听,当即蔫了。 我灵光一闪,赶紧说:“前田研究笔记!” 胖军官站了起来,盯着我问:“你说什么?” “前田研究笔记,尾田少佐说了,这个东西在他手中,非常重要,不能落在土匪手中,希望你早点去救他。” “为什么不早说!” 胖军官忽然冲出帐篷,对着外面大喊大叫起来。 钱麻子低声对我说:“成了,他在安排拔营出发。” 我心中一阵狂喜,只要能带着他们往反方向走两天,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趁着晚上逃走,神不知鬼不觉,再回去帮二当家。 东北方向,是深山老林,积雪没过小腿,肯定能拖慢他们的速度。 日本兵的效率确实高,不到半个时辰,全部收拾好了。 我和钱麻子骑马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骑兵,最后是成群结队的马爬犁。 此时天还黑着,雪下大了,我们只能放慢速度,朝着东北方向去了。 走了大概两天,过了两个山头,钱麻子有点着急了。 这天傍晚,前方出现一大片林子,我低声对钱麻子说:“这个地方不错。” 钱麻子心领神会,立刻朝着后面大喊了两句。 片刻之后,胖军官叫停队伍,赶了上来。 我指着前面说:“穿过林子就是了,但是咱们马爬犁多,晚上恐怕不好走。” “这样,马爬犁就地扎营,你们领着一队骑兵连夜奔袭,先救人!” 我假装有些勉强:“走一整天了,先吃点东西烤烤火再出发吧?” 胖军官回头看了看后面,同意了。 我们来到林子边,日本兵忙着扎营点篝火。 这两天,我和钱麻子吃东西的时候,都故意把自己的那一份干粮留下来,跟着其他日本兵蹭吃的。 他们的马爬犁上,都是各种补给品,所以吃喝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天渐渐黑了,我们俩吃饱喝足,坐在火堆旁,看着胖军官向一队骑兵训话。 这片林子有多大,其实我也不知道。 反正只要林子够密,又下着大雪,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只要和日本兵拉开距离,他们就会在林子里迷路,我们就成功了。 我和钱麻子相视一笑,计划很顺利。 片刻之后,我们翻身上马,后面跟着二三十个日本骑兵,慢慢进了林子。 风吹起雪花,一直往领子里钻,我缩了缩脑袋,回头一看,日本兵跟得很紧,就在我们身后。 必须尽快甩掉他们。 我扭头给钱麻子使了个眼神,加快速度,走在了前面。 钱麻子见状,也催马上前,紧跟在我身边。 这样的深山老林,骑马并不方便,首先就是树木枝杈太多,必须绕着走。另外,林间的倒木四处都是,被积雪掩埋之后,更容易阻拦我们前进。 我和钱麻子还好,在林子里习惯了,后面的日本兵不一样,越走越难,越走越慢。 走着走着,我回头一看,现在与他们拉开了大约二十步的距离,差不多了。 “钱麻子,准备好——” 我话还没说完,后面忽然传来日本兵的大喊声。 “小刀,他们发现了,让咱们停下。” “停个屁!走!” 我一声大喊,两匹马踏着雪飞奔起来,与此同时,后面的枪声也响了起来。 子弹从我耳边啾啾的飞过,旁边的树皮被打碎,和雪花一样四处飞舞。 刚跑出七八米远,我忽然感觉身子一震,速度瞬间慢了下来。 我没感觉到疼,肯定是马被打中了。 “钱麻子,不要管我了,你先跑。” 刚喊完这句话,一颗子弹擦着我的眼角飞了过去,我下意识一闪身,从倾倒的马背上摔了下去。 速度太快,我连翻三个跟头,钻进了雪坑中。 不能停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我忍住浑身疼痛,双手扒着雪拼命往前爬,后面已经传来日本兵的吼叫声,他们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远处钱麻子的大声喊叫,他喊的是日本话。 枪声密集起来,好像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追过去了。 我在雪坑里趴了片刻,小心翼翼探头一看,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到马灯的光亮,说明日本兵离我远了,枪声还有,看来他们还在追赶钱麻子。 我吐掉嘴里的泥土雪水,嘴巴钻进棉大衣中深吸了两口气,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日本兵正在追钱麻子,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搜索林子,我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该往那个方向走呢?如果是一片比较稀疏的林子,可以通过树皮光滑度和枝杈多少,来判断方向。但这片林子很密,这种方法就不太适用了。 我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日本兵的动静。 他们的大部队都在林子的南边,听到枪声之后,肯定会有更多人从那个方向过来。 先躲开他们,天亮后再说吧。 听了一会儿动静,我大致判断,只要往身后走,应该能远离他们,于是转身就走。 齐膝深的积雪,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坑,费很大劲才能拔出腿,再走下一步。 我只能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拼尽力气在黑暗中前进。 现在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我确实吓坏了。年龄太小,也没经历太多事情,再加上孤身一人,好几次差点哭出来。 不过,就算害怕,就算极度疲惫,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我要回去,找三镖和罗老九。 前进速度越来越慢,我最后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慢慢翻滚着。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太阳从我身后升起,咧开嘴笑了。 蒙对了,方向没走错。 我抱着一棵树坐起来,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慢慢化成雪水咽下去。 太累了,必须休息一会儿…… 第49章 荒野求生 几年前,我刚进绺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故事。 有个地主特别有钱,但是痛恨日本人,支持山里的抗联队伍。 后来,日本兵抓了他,让他带路,到山里找抗联。这个地主就带着三百多个日本兵进了山,那时候是大冬天,他带着日本兵在山里兜兜转转几天时间。 原始森林,风雪交加,日本兵迷路,他趁着晚上逃走了。 据说,他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路,累倒了。等抗联战士意外找到他时,发现他的四肢都冻坏了,那时候缺医少药,最后截肢了。 缺医少药,再加上没有粮食,他最后好像饿死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常年在林子里的人都知道,不生火就直接睡在林子里,那就是找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山寨,大当家喊道:“小刀,放哨你还睡觉,不想活了?” 听到这句话,我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我睡了多久?看了看太阳,刚刚升起来,应该没多久。 此时,我已经爬出了林子,正坐在缓坡上的一棵大树下,阳光照在脸上十分舒服。 浑身酸疼,我试着动了动手脚,有感觉,说明没问题。 不能睡,必须吃点东西,烤烤火,恢复体力继续前进。 我把手伸进棉大衣摸索了一阵子,把藏在身上的干粮都掏了出来。 两盒罐头,一包饼干,还有一小包糖块。 其实我在身上藏了不少干粮,但估计都丢了,只剩下这些了。 从这里回到那个研究所,骑马要五六天,我现在没有马,只能步行,肯定要慢一些。 但是,骑马不方便翻山越岭,经常要绕路。接下来,我如果直接翻山,少休息一些时间,估计也耽误不了太多天。 只不过,这点干粮,就算省着吃,可能也撑不到地方。 不管那么多了,先走着再说吧。 我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配着一小口雪随便嚼了嚼,一伸脖子咽了下去。 把干粮重新收拾好,免得再弄丢了,我揉揉胳膊腿,开始沿着缓坡往下走。对面有一个山脊,今天的目标就是翻过它。 走起来很累,但是没那么冷了。 我掰断一根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阳光就在身后,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 在茫茫原始森林中,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人,是很正常的。 这个时候,孤身一人想走出林子,希望是很渺茫的。 我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倒在冰天雪地里,等到来年开春,被野兽撕咬啃食,化成一堆枯骨。 不过现在,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走到山脚下时,我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只是又渴又饿,感觉头晕脑胀,刚才那两块饼干根本不管用。 于是,我掰了些干枯的树枝,清理出一小片地方,准备弄点吃的。 我的枪被日本人拿走了,幸好匕首和饭盒都要了回来。 火柴早就用完了,但我随身带着火镰子,从大衣里揪出一团棉花,把干枯树皮撕成薄片垫在下面,再搓碎一些干木屑,很快就点着了。 把饭盒里装满雪,吊在火堆上,很快就烧化了。 喝点热水,全身暖和了很多,罐头不舍得吃,我只能再拿出两片饼干扔进饭盒中,煮碎了喝下去。 最后,拿一块糖含在嘴里,整个口腔迅速充满了甜味,全身舒服。 我心里感慨,日本兵的待遇就是好,有米有肉罐头,还有糖。 “吃饱喝足”之后,靠在树上休息一会儿,我把火堆熄灭,继续往前走。 山坡上的积雪很深,上层是昨晚刚下的雪,比较松软。下层的积雪已经被冻成了硬壳子,踩上去咔嚓咔嚓响,一脚一个洞。 正因为这样,每一步都很费劲,看起来并不高的山脊,一直到下午我才爬上去。 站在最上面往下看,山脊的另一侧是个陡坡,树不多,起伏不平。 我看了看远处,山连着山,一眼望不到边,多看一眼就都让人绝望。 天黑前必须下山,找个避风的地方,不然会被活活冻死在山坡上。 说实话,下山稍微容易一些,连滚带爬,遇到雪壳子硬的地方,还能滑一小段。不过,要时刻小心着,一时控制不住,撞到树上或者石头上就麻烦了。 下到坡底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赶紧抖落身上的雪,朝山谷中的林子走去,今晚就在那里面过夜吧。 刚走进林子,我还没开始捡树枝,就看到山脚下有个高高隆起的“雪包”。 我赶紧跑过去,双手拼命扒拉积雪,挖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摸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木门。 这是一个马架子,比较低矮,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 推开门进去,虽然很冷,但没有积雪,靠墙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柈子,火炉子在中间,后面的墙上还挂着斧头锯子之类的工具。 这样的林间马架子,一般都是猎人、采药人、烧炭人,或者是收皮毛的商人盖起来的,临时居住。现在没有人,等到开春他们就回来了。 我赶紧抖抖身上的雪,钻进屋里,点燃了火炉。 屋里稍微暖和一些之后,我脱下棉大衣和大靴子,把绑腿解了下来。 那一瞬间,感觉整条小腿又麻又疼,在炉子边烤了烤,才逐渐恢复正常。小心翼翼检查了手脚之后,我确定没有冻伤的地方,这是个好消息。 这种情况下,如果冻伤了,哪怕一个小脚趾头,也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更幸运的是,我床边的陶罐里,发现了一些高粱米,应该是主人没吃完的。 这下好了,我赶紧烧水煮粥,又打开一盒罐头,挖出一块肉放进去一起煮,先吃饱再说。 三镖常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想活着,老天爷也会帮忙的。 这一刻我相信了,因为在煮粥的时候,我搜寻了一下屋里还有什么,结果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发现了滑雪板。 这副滑雪板是松木制成的,长四尺多,前端上翘,可以减轻阻力。板子底部还粘着一些动物皮毛,更方便滑行。 滑雪板有些年头了,但非常结实,我抱在怀里直接笑出了声。 有了这个东西,两三天的路程,一天就能到。 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最快两天,我就能回到三镖和罗老九身边了…… 第50章 一片废墟 当天晚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把昨晚剩下的一点粥热了热,已经打开的那盒罐头全部倒进去煮了煮。 睡得好,心情好,吃饱喝足,今天多赶一些路。 有了滑雪板,我的速度快多了,在冰天雪地里飞驰,就像猛禽海东青在林间穿梭一样。 话不多说,第三天早上,我站在坡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下面的研究所了。 钱麻子说活阎王的援兵也要来了,我原本以为能看到一个十分热闹的营地。 但是,下面的围墙和木屋都被烧成了废墟,一个活人的踪影都没有。 我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这里烧了?三镖和罗老九去哪了? 此刻,我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连忙踩上滑雪板飞奔而下,来到了废墟旁。 入口处的雪地上,还有大量的马蹄印和爬犁印,说明这里确实来过很多人。 我把滑雪板放在一旁,拔出匕首,迅速跑了进去。 所有的木屋都被烧塌了,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死尸,这里应该没发生很激烈的战斗。 通往地下的大铁门已经变形了,被甩在了一边,看样子应该是被炸开的。我探头看了看,里面一片漆黑,还充满了焦糊味。 看来,地下也被烧了。 我赶紧做了个火把,用布蒙上嘴,顺着楼梯下去了。 墙壁上有明显子弹打过的痕迹,我还在地上发现了几个弹壳,一直延伸到楼梯底部。 里面被烧得一片狼藉,洞顶和墙壁都被熏黑,还能闻到药水味混杂着焦糊味,看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我又往里走了走,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人都走了? “有人没?二当家,老罗,你们在不在?” 声音被黑暗吞噬,没有一点回应。 我害怕了,原本准备转身离开,转念一想,不行,还是要确定一下,三镖和罗老九是不是活着。 于是,我继续走到了电梯旁,拐进走廊,来到了渡边的房间门口。 房门半开着,我轻轻一推,吱扭一声开了。 里面一片狼藉,满地的瓶瓶罐罐,基本都碎了。这里也被烧过,我四处找了找,没有渡边的尸体。 走出这个房间,我瞥了一眼对面的屋子,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床已经烧塌了,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举着火把走上去,蹲下一看,是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没有双脚,肯定是尾田少佐了。 他死了,但是渡边不见了,怎么回事? 我又回到电梯处,拉开铁门看了看,没有电,电梯停在了下层。 下面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站在上面深吸了一口气,单手举着火把,抓着旁边的铁架子爬了下去。 这个大洞穴中更加黑暗,火把光只能照亮我面前一点范围,远处什么也看不清。 我摸索着走下楼梯,首先进入了被铁丝网围住的圆形房子,这里也被烧过,但还没有倒塌。 进门处的地方,散落着几个铁罐子,我立刻意识到,应该是对付大耗子用的。 越往里走,铁罐子越多,直到走廊尽头的铁笼子处,散落了一路。 铁笼子旁躺着一具尸体,被烧成了焦炭,蜷缩成一团。很明显,这就是那只大耗子,已经死了。 旁边的墙上也有不少弹坑,说明这里也有过激烈的战斗。 但是,我找了一遍没发现尸体。也许,是那帮土匪进来,把大耗子烧死了,他们就算有人死了,也一定抬到上面埋了。 想到这里,我走了出去,直奔靠近洞壁的“牢房”,活阎王之前被关在这里。 铁门打开了,里面没有尸体。 看来,活阎王成功被救了出去。 又找了一圈,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我只好回到了上面,坐在大门口发呆。 怎么回事? 大耗子死了,尾田少佐死了?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我只能猜测,活阎王的援兵来了之后,炸开了大门。渡边气急败坏,还想放出大耗子。 土匪用铁罐子制服了大耗子,救出活阎王,气急败坏,将整个研究所烧成了废墟。 至于渡边,也许被他们抓走了吧。 三镖和罗老九,可能担心日本部队随时会到,也只能跟着那群土匪暂时离开了。 这么想的话,这里的情况就能解释清楚了。 不过,还是有我想不通的地方。 三镖和罗老九就算不等我,总要留下什么记号,暗示我去哪里会合吧? 我相信三镖,他不会这么不明不白抛弃我的。 所以,他和罗老九也可能是出事了。 说实话,“思考”是我最不擅长的事情。 小时候听爹娘的安排,当学徒的时候听老板的话,上山当土匪,就听大当家的命令。 我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选择,不用动脑子。 但是现在,我坐在一片废墟之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自己思考了。 思来想去,日本援兵被我和钱麻子耍弄一番,肯定会抓紧赶路,说不定很快就要来了,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于是,我站起身,花了一个时辰在废墟中翻找,想搜集一些有用的东西。 最后,我还真有“大收获”:几个肉罐头,一小布袋白米,两瓶酒。 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一把枪,三八大盖最好,毕竟在林子里活动,有枪心里才踏实。 不过,找来找去没有枪,确实有点可惜,但这些吃的,能让我多撑几天了。 收拾完东西,我背起滑雪板,朝着西南方向的山坡去了。 翻过这个坡,继续往前走几天,就能到达三道沟。我们这次砸窑失败,原本的计划,就是去那里躲几天。 三道沟是我们绺子的地盘,和当地的老百姓很熟悉,不管是大当家他们,还是三镖和罗老九,只要脱困之后,肯定会去三道沟的。 我只要尽快赶到那里,打听一下消息,就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寒风阵阵,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我踩着滑雪板,在茫茫雪原上一路飞驰。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我的命运,已经和这茫茫原始森林,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第51章 物是人非 半个月后,我才到达三道沟。 这是个大屯子,我们以前常来,和老百姓的关系也很好。 但是,当我破衣烂衫出现的时候,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热情招待。 大家看到我,就像见鬼了一样,议论纷纷,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找了个熟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上次砸窑失败,我们绺子损失了一大半的兄弟。 大当家带着三十多人来到三道沟,准备休养一段时间,开春后重振旗鼓。 没想到,几天之后,自卫团和警备队几百人,半夜把屯子围住了,挨家挨户冲进去杀人。 只要是我们绺子的人,当场枪毙。 大当家带着几个人想趁乱突围,但寡不敌众,全部战死。 “震三江”绺子,彻底没有了。 所以,我不能在三道沟久留,肯定会有人偷偷去告密的。 绺子没了,三镖和罗老九不知所踪,我彻底失去了方向。 没办法,我一路讨饭回到了家中,爹娘以为我早就被打死了,见我还活着,也是非常高兴。 开春之后,我假装出去找活干,偷偷进山,找到了那三箱子现大洋。 我心里很明白,这东西会招人眼红,千万不能走漏一点点消息。 所以,这次我只拿了两百块大洋,让爹娘找地主退了租,一家人长途跋涉来到临县,在县城外租了一大块地种菜。 到了当年夏天,“伍家菜园子”瓜果蔬菜长势喜人,我天天赶着大车进城送菜,也算是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我琢磨着,过两年娶媳妇,再到山里拿点钱出来,现在还是低调一些。 那一天,一大早就特别热。 天没亮我就赶着驴车,给城里的几家饭店送菜。 反正也没啥事,中午就在老郑的小饭店要了壶酒,随便吃点。 当时已经过了饭点儿,店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和老郑坐在靠门的桌子旁,一边喝酒一边唠嗑。 我让他把最小的四姑娘嫁给我,他不愿意,说我就是个小卖菜的,配不上。 我俩说说笑笑,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开心。 忽然间,斜对面当铺的小伙计忽然跑进来,抓起我桌上的酒杯就喝了一口。 “小刀哥,出大事儿了!” 老郑轻轻踢了他一脚:“小兔崽子,又来蹭酒喝。” “老郑,我可跟你说,这回真出大事了。” 我俩都来了兴趣,点点头,让他赶紧说。 “日本人跑了!” 老郑嘿嘿一笑:“怎么着,又要进山剿匪去了?” “不是进山剿匪,是投降了,要滚回老家去了!” 我赶紧站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吆喝,你不想活了。” 小伙计挣脱开,哈哈大笑:“小刀哥,我没骗你,我们老板说的,警备队都乱套了。” 我和老郑一听,赶紧站起身,看了看街上。 这些日子确实有传言,说苏联军队打过来了,日本人可能会出大事,他们不会真跑了吧? 大中午,天气热,街上的行人很少。不过,街上的几家店铺纷纷关门,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老郑赶紧搬门板准备关门,嘴里念叨着:“日本人一走,又得乱,唉……” 小伙计跑了出去,回头说:“小刀哥,我先走了,要跟着老板去日本人那边收货了!” 果然是当铺老板,有生意头脑,趁着日本人要逃跑,赶紧低价去收货。 就从那一天开始,县城一片大乱,我家菜园子的生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几天之后,县城的日本兵都撤走了,果然像老郑所说,一片大乱。 很快就有传言,附近的大小绺子都在互相联络,准备联合起来攻打县城,占山为王。 没几天,又有人说关内的国军派来了很多“特派员”,到处招兵买马。 总之,外面太乱,我也不敢随便进城,除了一大早去送菜,其他时间都是蹲在菜园子里,避风头。 一转眼就入秋了,八月十六的晚上,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明月当空,我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边抽烟一边哼着小曲。 我觉得县城不安全,几天前把爹娘送到了乡下,所以偌大一个菜园子,只有我一个人。 院子门口的大黄狗,忽然汪汪汪叫了起来。 最近“逃难”的人多,有些人从乡下往县城跑,有些人从县城往乡下跑,半夜经常有人从门口路过。 我大喊一声:“小八,闭嘴吧。” 大黄狗哼哼两声,开始低声朝着门外叫。 我意识到不对,刚想起身,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是伍家菜园子吗?” “是啊,要定菜吗?” “小刀哥,是我啊!” 我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很熟悉。 于是,我立刻跳起来,让大黄狗好好在旁边趴着,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姑娘,头上裹着方巾,身穿蓝色粗布褂子、黑色裤子,右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布包。 天已经黑了,我一时没认出来,直到她拿下方巾,我才发现,是叶子。 我瞬间激动起来,赶紧把她拉进屋,打了盆水过来,又到菜园里摘了几个菜瓜。 叶子洗了脸,四下看了看,笑道:“小刀哥,你这里还不错啊。” “还行吧,讨口饭吃,勉强过得下去。” “就你一个人住吗?” “最近太乱,我把爹娘送到乡下了,躲一躲再回来。” “小刀哥,我这一路过来找你,可费劲了。” 我忙问:“咋回事啊,你咋忽然过来找我了?你爹呢?” 叶子放下手中的菜瓜,擦了擦嘴,脸色凝重。 “小刀哥,那次分开之后,我们去了依兰,那里的自卫团郭团长是我爹的老相识,就把我们留下了。在自卫团的营地住着,肯定是安全的。” “日本人走的那几天,依兰也乱了。那天,有人送过来一封信,我爹看完之后,就让我在县城等着,他出去办点事就回来。” “但是,他这一去就没回来。” 我一听,兵荒马乱的,夏老栓还随便乱跑,胆子太大了。 “叶子,你爹去办啥事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但是我偷偷瞥了一眼那封信,你猜写信的人是谁?” 我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小刀哥,写信的人是活阎王。” 第52章 七星沟 这半年时间,也没听到活阎王的消息了。 我忙问:“叶子,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但是信的内容没细看,只看到了一个地名,七星沟。” 这附近好像没有这个地方啊? 叶子也没管我,继续说:“依兰太乱了,郭团长也自身难保,我只好离开了。之前听你们聊到过三道沟,我就去那里找你,人家都说你们绺子死绝了。” 我叹了口气。 “后来,一个好心的大爷告诉我,伍六刀还活着,活蹦乱跳的!我赶紧打听了你们家在哪,又一路去找,但是你们搬家了,就这么一路打听一路找,才来到了这里。” 一个小姑娘,兵荒马乱,竟然跑了这么远的地方,实在太不容易了。 我赶紧把分开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叶子。 罗老九和三镖失踪了这么久,会不会和活阎王在一起?我忙问叶子,有没有他们两人的消息。 叶子一听,摇了摇头,看来她也不知道。 我赶紧说:“别担心,夏老栓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这样吧,你歇两天,我打听一下七星沟在哪里,咱们去找找看。” 听了这话,叶子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给我讲述了这一路的遭遇。 我耳朵听着,脑子里却在思考,夏老栓一路都在躲活阎王,他为什么要自投罗网?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反正现在生意也不好,人人都在说山里的土匪要打县城,我正想躲一躲呢,干脆带着叶子出去走走。万一找到了夏老栓,又能找到三镖和罗老九,就更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让叶子留在家里,自己赶着驴车进了县城。 打听一上午我才知道,七星沟在西北方向,约摸两百里路。原来是山里的一个大屯子,后来日本人搞“归屯并户”,那地方就荒废了。 不过,有人说七星沟是福地,有上好的地下水,可以酿烧锅酒。所以,以前活阎王把七星沟当成一个重要据点。 这么说的话,夏老栓真的去找活阎王了。 我立刻想到,此前活阎王追我们,就是为了什么“藏宝图”,这一次,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藏宝图吧。 回到菜园子之后,我把打听到的情况一说,叶子就急了,催着我赶紧上路,去七星沟救人。 我劝她不要着急,先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真有什么藏宝图? 叶子急了:“小刀哥,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真不知道什么藏宝图。” “我当然相信你,但活阎王花了这么长时间追你们,肯定是有原因的。就算不是谣传的藏宝图,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叶子愣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 “小刀哥,我从小跟娘一起住在县城,其实很少进山。所以,我爹绺子里的事情,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要说有什么秘密藏在我身上,那就只有我娘给我的这个了。” 说着,叶子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我抽出来一看,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叶子可能不常用,该磨磨了。 刀子上没有字,也没有图,我敲了敲刀柄,里面也没有小暗盒。 刀鞘是桦木的,可能时间长有些破损,外面缠了一层小牛皮,握起来很舒服。 我左右看了看,这东西也不值钱,肯定算不上什么宝贝。 “小刀哥,娘说这是爹送给她的,让我好好保存,以后也能留个念想。” 我点点头:“如果这样的话,活阎王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夏老栓的身上。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到七星沟再说吧。” 其实,我很清楚七星沟不安全,但如果三镖和罗老九真在那里,我必须去。 这几个月来,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他们俩满脸是血,慢慢朝我爬过来,嘴里还喊着:“小刀子,救救我。” 为了让自己睡一个安稳觉,去一趟七星沟。 接下来几天,我把菜园子的事情打理一下,拜托附近的邻居照看着。然后到镇上购买了一些干粮和工具,又买了两匹马。 路上乱,我本来想买两把短枪防身,但仔细一想,不行。现在自卫团、联庄会、警备队,以及其他各种花样的武装,都喜欢设卡盘查,勒索行人。 如果发现我们身上有枪,肯定会被当成土匪,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身上藏好现大洋,等到我们快进山了,再想办法买枪,更安全一些。 一切准备妥当,我和叶子骑着瘦马,离开了县城。 我们不敢走小路,怕遇到土匪或者棒子手,只能尽量走大道。 两天之后,我们从一个镇子离开,走到傍晚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大车店,就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东北赶大车的穷苦老百姓,出门办事不舍得花大钱,一般都住在这样的廉价旅馆里。 我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做好饭,于是也跟着“车老板”们一起吃了起来。 玉米面饼子,配上土豆萝卜豆腐乱炖,没啥油水,但是能吃饱。 条件差的大车店都是低矮的平房,房间很大,南北向一张大炕,能睡二十多个人。炕上啥也没有,就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往上面一躺,盖上自己的大衣就行了。 一张大炕,有女客怎么办?一般情况下,也是睡在炕上,只不过女客挨着炕的一边,挂上个布帘子,发一个尿盆。 还有些条件比较好的大车店,有专门给女客住的房间,或者价钱稍高一些的单间。 我们住的这个大车店,算是条件最差的了。 只有三间房,而且基本住满了,老板见叶子是个年轻小姑娘,明白她不想挤在大炕上,于是指了指马棚后面。 “后面还有一间破屋,堆草料和杂物的,没有炕,你俩看看能不能对付一宿?” 叶子一听,连连点头。 我们走过去一看,何止没有炕,也没有门!巴掌大的小屋里,堆满了草料,窗户破破烂烂,晚上肯定四处漏风。 我刚想回去找老板想办法,叶子拉住了我:“小刀哥,我啥苦都吃过,这还有间屋,不错了。” 天已经黑了,我们相视一笑,走进了屋子。 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想出去撒个尿。 此时,外面忽然有人窃窃私语…… 第53章 土匪劫店 大车店里,最不缺的就是草料。 那些睡大炕的人,要是晚上冷,就直接抱些干草盖在身上。我们这个小屋没有炕,所以就直接在草料堆上挖个洞,钻进去。 从外面看,根本不知道草堆里睡着两个人。 一开始,外面大门吱扭一声响,我以为是半夜赶路的客人,也没在意。 但是很快,马蹄声来到了后院,就在马棚附近。 一个很焦急的声音说:“这流水窑里,真有黑货?” “真的,有五个人从山里收来的,我一路跟着。对了,里面还住着两个收山参的,估计也有钱。” 所谓“黑货”,就是大烟土。看来,这是一帮土匪,盯上了店里住着的烟贩子,今晚准备动手了。 “这两个月都没有进项了,兄弟们早就急了,今天把这里围了,一个都别放过!” “好,当家的放心吧!” “我先让人把大车店围起来,你把店老板拎出来,问问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紧接着,我听到哗啦一声,这是拉枪栓的声音。 大车店三教九流都有,但绝大多数都是穷人,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看来最近世道乱,土匪也顾不上那么多,抢到啥是啥。 此时,倚在我旁边的叶子也醒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他低声问:“小刀哥,咋了?”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先不要说话。 片刻之后,外面出现了火把的光亮,然后就是店老板的求饶声。 刚才那个声音恶狠狠地问:“店里现在住了多少人?你把钱都藏在哪里了?” 我握紧了叶子的手,准备听到动静就往外跑,说不定能趁乱逃走呢。 “一个屋一个屋搜,花票赏给兄弟们!” 花票,又叫“软秧子”,就是土匪绑架的女子。 我一听就急了,这个绺子连花票都绑,没什么江湖规矩,不好惹。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刚才说话的人好像从马上掉了下来。 枪声一响,大车店乱了。 “谁打枪?快把他找出来!” “把院子围住,别让一个人跑了!” “屋里的人,都睡在炕上,别吱声,谁出来打死谁!” “不想死的,趴炕上别动。” 现在也来不及思考太多,这些人会把整个大车店翻个遍,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趁着有点乱,赶紧离开。 我正想扭头和叶子说话,一只大手忽然伸进草堆,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当即抽出匕首,朝外面猛刺出去。 此时,另一只手扒开干草,抓住我的手臂,压低声音说:“别动,我是来救你们的!” 叶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凑上来:“严副官?” 面前的这个人低声说:“叶子,是我,先别动,一会儿我带你们逃跑。” 我一看叶子认识这个人,立刻收回了匕首,低声说:“你是谁?” “伍六刀,我知道你,咱们先跑出去,我慢慢跟你说。” 这个严副官,竟然认识我? 外面十分嘈杂,马叫声和呼喊声到处都是,还有枪声响起。 大车店里住着的,可不仅仅是穷苦老百姓,还有逃亡的罪犯和山里的土匪,忽然遇到这种事情,极有可能开枪反击。 严副官拍了拍我的肩膀,将一把花口撸子塞到我手里,低声说:“西北角有个狗洞,听到我开枪,就赶紧带着叶子跑!” 我的第一把花口撸子,被日本人搜走了,这是第二把,握在手中不轻不重,分量正合适。 严副官一转身离开了,我从草堆中钻出来,伸手把叶子也拉了出来。 “小刀哥,严副官是自己人。” 我点点头,将花口撸子塞到她手中:“行,咱们出去了再说。” 说罢,我俩蹲在房门两侧,伸头看了看外面,人影晃动,火光冲天。 土匪在外面大喊大叫,看来有些乱了。 片刻之后,大门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三声枪响,马棚附近的土匪立刻端着长枪冲了过去。 我一看时机到了,一把抓起叶子的手,拉着她就往后面的土墙跑。 大车店的院墙其实不高,但从上面翻过去,有点太明显了,万一外面有人,一下子就看到了。 所以,我们靠着墙壁寻找一番,发现一个比水桶口稍大的洞口。 我立刻推着叶子钻了出去,她看了看外面,回头说:“小刀哥,外面没人。” 我一听,立刻钻了出去,拉着叶子就往西边跑,那边有一大片高粱地,白天看到火红一片,也到了收割的季节。 大车店周围还是枪声不断,人影晃动,不少人在大喊大叫。 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扎进高粱地,躲了起来。 土匪离得不远,我低声对叶子说:“等一袋烟工夫,严副官要是还没过来,咱们必须走!” 叶子点了点头。 这一袋烟功夫可不好熬,我知道土匪的手段,被他们抓住可没有好日子过。 刚过了一小会,就听到不远处哗哗啦啦的声音,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于是学了几声鸟叫,那边立刻有了回应,表示是自己人。 片刻之后,严副官弯着腰钻了过来,冲我们点点头,指了指西边。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声不吭,在高粱地中一路奔跑,逃离了大车店。 我们沿着小路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小山坡,这里视野好,借着月光可以看清远处有没有人追上来。 “严副官,小刀哥,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叶子说完,靠着树坐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我和严副官也坐了下来,他从腰间取下铝制小水壶,递了过来。 我顺手接住,但还是有些犹豫,叶子一看,忙说:“小刀哥,我不是跟你说了,爹带着我住在郭团长那里吗?他就是郭团长的副官,平时一直照顾着我们。”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严副官,剑眉虎眼,人高马大,平头瓜皮帽,对襟灰色短褂,黑裤子,粗布鞋。 虽然穿着打扮像是小商贩,但眉宇间的感觉,确实是个军人。 严副官笑了笑,开口说:“伍六刀,我要把叶子带回去!” 第54章 严副官 严副官这话一说,叶子立刻摇了摇头:“我不走。” 我喝了两口水,低声问:“严副官,叶子孤身一人来找我,不容易。现在你要把他带走,总应该告诉我一下,到底为什么吧?” “伍六刀,叶子之前好几次提到了你,我印象挺深的,你是个懂事的小伙子。叶子从郭团长那里偷偷跑了,我得到命令,一定要把她安全带回去,这一路也是打听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 我一听,立刻明白了。 “严副官,你叫我小刀就行。叶子这次跑出来,也是担心他爹,我们就到七星沟看一看,你放心吧。” “小刀,夏老栓的事情,郭团长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们这样冒冒失失乱跑,出了事,郭团长怎么跟夏老栓交代?” 叶子一听,站起来说:“那我也不能天天坐在屋里等吧?严副官,我求求你了,让我跟小刀哥去吧。” “我来的时候,郭团长下了死命令,必须把你带回去,少一根头发,就枪毙我。所以,夏叶姑娘,别为难我。” 说罢,严副官朝叶子走了两步。 说实话,人家也是奉命来保护叶子的,我确实不好阻拦。 但是,叶子忽然举起枪对准了严副官:“你回去吧,告诉郭叔叔,我跟着小刀哥去七星沟,要是找不到我爹,自己就回去了,让他放心。” 严副官回头看看我,点了点头。 我以为他答应了,没想到,他忽然一转身闪到叶子身边,单手往枪上一搭,就听到哗啦一声响。 叶子还在愣神,花口撸子的弹匣已经掉在严副官的手中了。之后,他把枪夺过来,三两下功夫,就把整把枪拆了。 这个严副官,在眨眼的功夫,就做到了? 这种速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我记得有一天,大当家让三镖给我们表演一个“十步装枪”。就见三镖坐在炕上,哗啦哗啦拆了一支短枪,零件全部兜在大衣中。 大当家一句话,三镖兜着零件起身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装枪。十步走到门口,枪已经装好了,抬手就打。 看来,这个严副官的本领不比三镖差啊。 叶子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严副官又把枪装好,塞到了她手中。 我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严副官,好身手啊!” 严副官咧嘴一笑,指着叶子手中的枪说:“叶子,你听好了,和长枪相比,短枪的准头不行。所以,短枪接敌,十米之内才能发挥优势。这么近的距离,一定要出其不意,迅速开枪,才有机会。” 说着,严副官拿过枪,单手握住伸直了手臂瞄准:“你刚才这样把短枪拿在手中,举起来,再瞄准,有什么问题吗?” 叶子摇了摇头。 “问题就是,耽误时间,而且动作太大,敌人如果身手敏捷,没等你瞄准呢,就把刀扎进你的喉咙里了。” “小刀子,你也要仔细听,除非是神枪手,否则要发挥短枪的优势,就不要这么瞄准打。” “仔细看着,右手掏出枪之后,不用举起来,顺手靠在腰间,大致对准敌人的方向,迅速开枪。如果敌人只有一个,不要停,直接打空一个弹匣,假如把对方打倒了,赶紧再装一发子弹,上去朝他的脑袋补一枪。” 严副官边说边示范,教我和叶子该怎么开枪。 “如果敌人有好几个,连打几枪,转身就跑。记住,短兵相接,谁先开枪谁就更可能活下来,不要浪费时间瞄准。” 我有些疑惑:“严副官,我不瞄准,对方瞄准,一枪就把我干掉了。” “所以要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连打几枪。这么近的距离,遇到对面先开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这是本能,他就算反击,也是乱打。” “短枪的优势,就是隐蔽,可以趁人不备,快速攻击,懂了吧?” 我和叶子同时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严副官见了,转身看了看远处,叹了口气。 此时,叶子开口问:“严副官,就算你今天把我带回去了,下一次我还跑出来,找不到爹,我肯定不甘心。” 我赶紧说:“严副官,叶子这姑娘,就是这样的倔脾气!再说了,郭团长肯定也很担心夏老栓,早点找到他,咱们都放心了。” 严副官笑了笑,回头说:“你们两个啊,根本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日本人正在跑,苏联人正在追,土匪到处抢地盘,城里乡下都不安全啊!” 这个情况,确实是真的,我们这一路过来,也见识到了。 “小刀你也想一想,叶子还是个小姑娘,这么乱跑,真要是遇到了危险,你能应付吗?”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我也无法辩驳。 叶子过来拉着我的胳膊:“严副官,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小刀哥可不简单,他斗过土匪活阎王,斗过日本人,还斗过怪物耗子呢!” 我一听,当即羞得低下了头,这些事情都是跟着三镖干的,我就是个小帮手而已。 严副官一听,眼神一亮,似乎十分感兴趣。 “叶子,你说小刀斗过日本人,还斗过怪物?怎么回事啊?” 我正想阻止,叶子就把我推到后面,开始添油加醋,把我们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大沟屯激战的时候,描述的更加详细,绘声绘色,我听了都觉得激动人心。 这两人也不管我,坐在坡上越聊越有劲,还时不时哈哈大笑。 听到抓捕大耗子那一段,我觉得叶子编的有些太夸张,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子,你都快把我说成孙猴子了,别这么夸张。” “小刀哥,我把这事儿告诉严副官,他就知道你也很厉害,能保护我的。” 此时,严副官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小刀,没想到你还有些本领,好吧,我同意你们去七星沟了。” 叶子一听,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严副官,真的吗?” “小刀的这一番经历,一般人可能都死八回了,这说明他有本事,有胆量,值得托付。”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把叶子和老夏带回去。” “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55章 营救行动 我一听,当即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严副官笑了:“也没什么,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叶子连连摇头:“不行,你跟着干什么?肯定是想管着我,不让干这个,不让干那个,小刀哥,不让他跟着。” 我没有那么激动,低声问:“严副官,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们俩?这么说吧,我们也不是小孩子,真不需要人管着。” “我不会管着你们的,真遇到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要是商量不好,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行不行?” 叶子知道严副官已经让步了,也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我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七星沟是活阎王的地盘,会遇到什么,我心里没底。 有严副官跟在身边,遇到危险他也能帮忙。 天还没亮,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了,叶子对我说:“小刀哥,咱们继续走吧。” 严副官看了看后面:“听你们刚才这么一说,活阎王肯定是为了藏宝图,他不会随便伤害老夏的。” 我一听,这么说有点道理,只要没找到藏宝图,夏老栓就没有性命危险。 说罢,我们三人继续赶路了。 一路小心翼翼,尽量不在小地方露宿,免得再遇到土匪。 快进山的时候,我们在镇子里买了几匹马,一些基本的物资,还有三支马枪。 进了山,一路飞奔。 现在这个季节,山里的树林五彩斑斓,红的黄的绿的,交相辉映,就像是画里一样。 当然,我喜欢这个季节,不是因为景色好,而是在山里更好行动和生存。 冬天有雪,开春之后雪化了,山里一片泥泞,行动不便。到了夏天,又太热。 只有现在,路好走,林子里到处都是野物和野果子。 我们三人翻山越岭,一连走了五六天时间,终于来到了七星沟。 这个地方确实是个大沟,东西走向,北边的山头很高,南边稍矮一些,但林子很密。 沟里有个很大的屯子,我在南边的林子里站着,简单数了数,以前至少住着三五十户人家。但是,绝大多数的房子都倒塌了,都是因为“归屯并户”,老百姓被日本人迁走了,这里才变成了这样。 屯子中间有两个大院,靠西的院子里,似乎堆满了东西,我猜应该是酒坛子,那是个烧锅酒坊。 靠东的大院,前后三个院落,院墙很高,院子四角都有炮台,一看就是个地主大院。 我们到的时候,是正中午,屯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好像已经荒废多年了。 叶子心急,非要现在下去看看。 我连忙拦住了她:“先别急,地主大院里里外外没长草,说明一直都有人住,咱们还是等到天黑,再探一探吧。” 严副官点头同意:“说得对,小心有陷阱。” 叶子一看我们都反对,也不再坚持,赶紧让我们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晚上行动。 我们一直等到天黑,下面整个屯子一片漆黑,唯有地主大院的最里面的院子,亮起了灯光。 果然,那里有人。 严副官观察了一会儿,对我们说:“看样子下面人不多,小刀,你有什么计划?” 他这么一问,我瞬间愣住了。 以前都是别人拿主意,我跟着干就行,现在竟然让我拿主意,有点不习惯。 不过,从严副官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是认真的。旁边的叶子也盯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赶紧闭上眼睛思考一下,如果是三镖,他会怎么做? 首先,不确定敌人的数量和武器,就不能冒险,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另外,我们这次是来救人的,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能悄无声息把人带出来最好。 我忽然想到,以前绑票地主少爷,往往都是引蛇出洞,然后把目标身边的炮手都引开,这样成功率最高。 于是,我低声说:“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尽量谨慎一些,我是这么想的,严副官你从屯子西边进去,闹出点动静,看不能把里面的人引出来。我从东边进去,直奔地主大院,进去救人。” 叶子有些着急:“那我呢?” “你留在半山腰,视野好,仔细盯着院子,如果我出来的时候有人靠近,你就直接打。” 叶子立刻摇头:“为啥让我留下?你留下,我去救人。” “你打过猎,枪法好,我不行啊!” 严副官连连点头:“行,这个计划可以,就这么办吧。” 叶子还有些生气,我凑到她跟前,低声说:“让你下去救人,这个严副官也不会同意,咱们这时候就别闹别扭了,抓紧先救人。” 叶子上前两步,端起枪瞄了瞄下面:“行吧,你们小心点。”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严副官说:“你看,炮台上没有人,他们警惕性不高,可能里面人也不多,咱们只要行动迅速,肯定能成功。” 又等了一会儿,天黑透了,严副官拎着枪,朝着下面的屯子去了。 刚想出发,叶子忽然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小刀哥,要是有危险,赶紧撤,咱们再想办法。” 我点点头,转身就朝着地主大院跑了过去。 坡上坡下杂草丛生,跑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幸好今晚有风,将脚下的声音完全掩盖了。 我一溜烟跑到地主大院的后面,仔细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 土匪砸窑,像这样的地主大院好不好打呢? 说实话,很不好打。 要知道,凡是修了炮台的地主大院,都是为了防土匪的。那时候土匪手里可没有什么重武器,只能靠人硬往上冲。 四个炮台安排八个炮手,看见有土匪过来了,居高临下一打一个准。 很多时候,从半夜打到天亮,土匪都摸不到地主家的院墙。 那该怎么办呢?这时候炮头就要带着几个神枪手,压制炮台的火力,掩护其他土匪,才能冲上去。 接下来,就是搭人梯往上爬,只要能翻进去两三个人,就差不多了。 万一院墙太高,翻不进去呢? 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也是土匪砸窑常用的绝招。 第56章 地主大院 土匪都是趁夜砸窑,只要能冲到墙根下,炮手就打不到了。 这时候,如果不爬墙,就挖洞。 几个土匪抡起锄头和铁锹,直接“挖墙脚”,这个方法有点笨,但非常有效。 地上刨一个小坑,掏出几块砖,人能钻进去就行。我们之前砸窑,十有八九都是这么打进去的。 不过今天没必要,因为地主大院里的敌人并不多,一旦严副官把他们引出来,我直接冲进去救人,免得挖洞浪费时间了。 我绕到院子的侧面,蹲在墙根儿一动不动,等着严副官的行动。 大约等了半柱香时间,我忽然听到前院有狗叫声,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 片刻之后,有几个人从院子里跑到了大门口。 “哪来的枪声?” “是不是咱们的人回来了?” “想什么呢?刚走没几天,怎么可能现在回来?再说了,回来也不用的打枪啊!” “这深山老林的,是不是打猎的?” 几个人正在讨论,又是两声枪响,之后一声惨叫。 “瘸子死了!快去追!” “大牙你守在这里,我们去追,千万别乱跑!” 我抬头一看,五六个身影冲向了西边,还有一个矮个子蹲在门口,正在检查地上的一具尸体。 很快,院子里又跑出两个人:“大牙,咋回事?” “那边有人打枪,瘸子死了,他们都去追了。” “你守着,我们去帮忙!” 说罢,这两人也跑进了黑暗中。 我心中大喜,当即把马枪背在身后,抽出匕首反握在手中,溜着墙根儿迅速冲了上去。 那个名叫大牙的土匪,正在死尸身上摸索东西,我忽然扑了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扑了上去,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匕首瞬间扎进了他的喉咙。 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他挣扎了两下,身子软了。 这时我才松开手,朝着远处看了看,那些土匪还没回来。 我捡起他的长枪,拉动枪栓,飞奔着进了院子。 地主大院的格局都差不多,根本不用多看,我脚下生风,大踏步跑进了最里面的院子。 左右各有三间平房,院子里烧着一个火盆,房檐下挂着几个马灯,屋里应该有人。 如果夏老栓在这里,应该被关在其中一间屋里,我左右扫视一遍,发现最靠左边的屋门口,倚着一支长枪,旁边还有一个歪倒的酒坛子。 应该就是这间屋! 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还没到门口,柱子后面忽然站起一个身影,还伸了个懒腰。 原来门口还有一个喝醉的土匪,刚才正坐在地上打盹。 此时,他已经发现了我,正准备摸枪。 我不敢开枪,害怕会把外面的土匪都引来,干脆两手一用力,把枪托甩了过去。 砰的一声响,土匪的下巴被打中,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我上前一看,摔着后脑勺,死了。 起身砸掉门锁,我一把推开了木门。 里面很黑,借着马灯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墙角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色薄棉袄,头戴狗皮帽子,满脸灰。 我高兴坏了,嘴里低声喊着:“老夏,老夏!” 他没有反应,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应该是昏迷了。 我担心外面的土匪很快就会回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枪挎在胸前,转身将他背在肩上,快速出了门。 一路小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远处土匪的声音。 现在回去肯定不行,我一咬牙冲出了门。 “干什么的!” “快抓住他!” 就在这时,砰砰砰三声枪响,我身后传来惨叫声,一定是叶子开枪了。 下午已经养足了精神,我半弯着腰,在屯子里左绕右钻,片刻之后就进了林子。 身后又传来枪声,应该是严副官为了掩护我,又和土匪交上火了。 等我气喘吁吁爬上半山腰时,叶子已经跑了过来,扶着我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我把老夏放下,让他靠在树旁,同时取下枪,立刻瞄准下面,生怕土匪追上来。 下面黑乎乎一片,只有地主大院还亮着灯光,似乎没有人追上来。 我低声问:“叶子,看看老夏怎么样?” 此时,叶子忽然大叫一声:“啊,小刀哥,你救错人了!” 我一愣,扭头一看,叶子已经摘下这人头上的大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这是个女人! “怎么,救错了?他大爷的,叶子你等等,我再下去一趟,可能在别的屋里。” 我刚想起身,叶子一把拉住我:“先别去,他们已经有了防备,你现在下去太危险了。” “但是,老夏还在下面呢!” “那也不能去,太危险了,咱们再想办法。” 我挠了挠头,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叶子掐了一下这个女子的人中,她很快就微微睁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水。” 我一听,赶紧取下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 叶子喂了她几口水,又摸了摸她的脉,低声对我说:“太虚弱了,可能是土匪绑来的肉票,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我点点头:“那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救人。” 此时,严副官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看到树后靠着一个人,高兴了:“小刀,干得好,把人救回来就行!” “救回来了,但救错了。” 严副官一听,赶紧跑过去一看:“这是哪家的姑娘啊?你怎么把她救回来了?” “里面太黑,没看清,我以为是老夏呢。” 叶子在一旁说:“先别说了,赶紧把她背走,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我站起来,把枪递给严副官,又背起这名女子,跟着叶子朝山脊去了。 我们翻过山,来到下方的一个山沟里,在溪水边找了块大石头作掩护,停了下来。 这姑娘的身子太虚弱,我们冒险生了一堆火,赶紧给她暖和暖和,又熬了点粥喂她。折腾到天亮,土匪没有追上来,这姑娘终于清醒了过来。 叶子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我们是好人,把你从土匪手里救出来了。” 她扭头看了看我和严副官:“谢谢你们。” 叶子又问:“姑娘,这群土匪是不是还关着一个老人?” 她挣扎着坐起来,问道:“你说的是夏老栓?” 第57章 连水月 这姑娘一开口,我们三人瞬间激动了。 叶子忙说:“你认识我爹?” “你是夏叔的闺女?” 叶子点了点头。 “他们抓了我,威胁夏叔必须过来,两天前,夏叔已经跟着他们的大部队走了。” 我有些糊涂,按照这姑娘的意思,夏老栓是为了救她,才自投罗网的。 她是谁啊? 叶子也有同样的疑惑,她试探着:“姑娘,你和我爹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来救你?” “我叫连水月,我爹叫连书南。我娘说,爹和夏叔是拜把子兄弟,关系很好,我爹出事之后,夏叔还隔三差五给我家送钱送粮呢。” “那你知不知道,活阎王把我爹骗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水月看了看我和严副官,犹豫了。 叶子明白她的意思,忙说:“小刀是自己人,保护过我爹,你放心吧。我们最近一直在依兰落脚,严副官也是自己人。” 连水月点点头:“金佛,活阎王在找那尊金佛,夏叔知道地方,他是从一个土匪头子那里知道的。现在,活阎王已经带着夏叔,去找金佛了。” 连水月口中的“土匪头子”,应该就是叶子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活阎王的哥哥。 此时,我插嘴问道:“连姑娘,你被抓过来之后,有没有见过三镖?又高又壮,方脸,大眼睛。” 连水月一听,摇了摇头。 严副官笑着说:“连姑娘身子虚,要不咱们先把她送出山里,找个地方养一养,再想办法找老夏?” 刚才我和叶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确实是心急了一点。 既然连水月是夏老栓舍命要救的人,我们也应该保证她的安全,还是先出山再说吧。 我刚站起来,连水月忽然说:“我不能走。” “为啥啊?” “他们抓我的时候,把我娘打死了。” 我一听,立刻端起了枪:“就是地主大院里那几个人?” “对,就是他们,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报仇。” 严副官一听,忙劝说她:“你自己怎么报仇?” “那你们就不用管了。” 我急了:“妹子!你等着,我去干掉他们,给你报仇!” 说罢,我转身就要走,叶子一把拉住我:“小刀哥,你急啥?要去也是我跟你一起去。” “我最见不得这样的绺子,欺负老百姓,坏了规矩。” 连水月挣扎着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小刀,你们帮我报仇,我带你们去找夏叔。” “啊,你知道夏老栓去哪了?” “我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 叶子一听,也拎起了枪:“小刀哥,走,咱们去干掉那几个小崽子。” 严副官赶紧拦住我们:“你们俩先别冲动——好,咱们去给连姑娘报仇,但先要冷静一下,商量商量怎么打。” 我回头看了看连水月,她也点点头:“严副官说得对,不能冒冒失失过去,他们虽然人不多,但现在有了防备,不好打。” 说罢,她走到小溪边,开始捧起水洗脸。 我转过身,把严副官拉到一边:“他们大概还剩几个人?” “五六个吧。” “那还好,我估摸着,他们现在肯定躲在地主大院里,不愿意出来了。说实话,那个地方要是有了防备,真不好打进去。” “小刀,你想想,看有啥好办法。” 我想了想,问道:“严副官,一百步以内,你是不是指哪打哪?” “这个你可以放心。” “那就行,我有办法了。” 我们再转过身时,连水月已经洗漱完毕,直接把我和严副官看愣了。 洗干净脸上的污垢,连水月的皮肤异常白皙,就像发出柔和光泽的白玉。她的五官精致,眉毛微微上挑,再加上凌厉的眼神,英气十足。 虽然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有些臃肿,但依然能看出她高挑的身材,气质非凡。 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得连水月强大的气场,她一定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叶子见我愣在原地,上前推了我一把:“小刀哥,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吗?” 我赶紧咳嗽一声,笑着说:“这个办法,有点冒险,但是咱们四个人只要配合好,肯定能成功。” 连水月走过来说:“需要我怎么配合?” “我要假扮土匪,把你抓回去,让他们给赏钱。他们还剩下五六个人,肯定会从大门里出来,检查咱们身上有没有藏武器。到时候,提前躲在附近的叶子和严副官,直接开枪。” 严副官沉吟片刻:“行,只要能把他们引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安全。” 连水月点点头:“好,就这么办!有没有短枪,给我一把。” 严副官一听,把自己的短枪递过去,叮嘱道:“小心点。” 我们四人又吃了些东西,准备妥当,直接爬上了坡顶。 下面的地主大院十分安静,看不到人影,大门紧闭,他们应该都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严副官和叶子商量了一下,快速下山,在屯子里找了两间破屋,一东一西,面对地主大院正门,交叉火力。 我带着连水月也下了山,在屯子入口处,让她背过双手,假装被绑住了,把短枪藏在袖子里,走在我前面。 慢慢走到地主大院门口,我双手高举长枪,大喊:“里面的兄弟,我把花票给你们送回来了!” 很快,砰的一声枪响,从右上方的炮台打过来的,子弹打在了我前方的地面上。 “把枪放下!” 我慢慢放下枪,高举双手:“兄弟,里码人!” 一听我说是自己人,门里面有人大喊:“没见过,报报迎头。” “西山老张手下的小崽子,飞海叶子的。昨天晚上碰巧遇到这个红票,一问才知道是你们的,就给送过来了。” “有这么巧?” “反正票给你们送过来了,赏兄弟几块大洋吧!” 里面没了动静。 我大喊:“你们不要的话,我可就带走了!” 此时,门吱扭一声开了,四个土匪冲出来,两人拿短枪,两人拿长枪,就站在门口,也不过来。 我上前一步,回头指了指连水月:“怎么样,这红票你们要不要?” 一个胖土匪晃着手中的短枪,走向了连水月,咧着嘴说:“先验验货!” 第58章 金佛传说 我假装满脸微笑,眼睛瞅了瞅地上的长枪,随时准备动手。 胖土匪晃着枪从我身边经过,眼睛直勾勾盯着连水月:“哎呦,抓回来的时候一脸灰,也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看!” 门口的几个土匪一听,把枪扛在肩头,哈哈大笑。 此时,胖土匪已经走到了连水月的面前,用枪抵着她的下巴,慢慢往上抬。 “小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是要杀你们的。” 胖土匪回头看了看大门口的土匪,哈哈大笑。 他的头还没扭过来,连水月忽然大喊:“小刀趴下!” 与此同时,她从背后抽出枪,顶着胖土匪的脖子连打两枪。 我反应过来,一个翻滚抓起地上的长枪,迅速射击。 此时,躲在远处严副官和叶子也开枪了,砰砰砰砰枪声不断,几乎在一瞬间,几个土匪全部被打死了。 我起身跑到连水月身边,忙问:“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她点头笑了笑,忽然抬手一枪,上面的炮台里一声惨叫。 连水月这一枪,把炮台里躲着的土匪打死了。 严副官和叶子从远处跑过来,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土匪,确定他们已经死了。 我也赶紧跑进院子,爬上炮台检查一下。 一个土匪仰面躺在地上,额头上一个枪眼,流血不多,但肯定死透了。 我心里一惊,炮台上的射击孔就这么大,连水月一把短枪,抬手就打中了里面的土匪,看来枪法很厉害。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聊这些,我们四人赶紧把地主大院搜查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之后收拾了长短枪和弹药,牵了土匪的马就离开了。 这里不能久留,免得活阎王的人忽然回来了。 回到山脊的这一边,我们几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赶紧坐在溪水边休息一下。 严副官首先开口了:“连姑娘,你枪法不错啊!” 连水月把短枪还给他,笑了:“我娘以前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它儿会打洞。我爹以前是有名的金把头,枪法厉害,我小时候跟着娘练过一段时间,拿着枪就觉得顺手。” “确实,有些人天生会打枪。” 此时,叶子在一旁说:“连姑娘,我爹到底去哪了?” “你们有没有听过金佛的故事?” 我们三人都摇了摇头。 连水月把枪放到一边,喝了口水:“你们帮我报了仇,我就不瞒你们了,这事儿要从二十年前的闹鬼金矿说起。” 接下来,连水月不紧不慢,给我们讲了一个恐怖离奇的故事。 晚清时期,关外开禁放垦,官府允许老百姓到东北开荒种地了。那时候关内经常闹饥荒,老百姓听说关外大片大片的土地,随便种,很多人就拖家带口去了。 不过,清末民初的东北,大多数地方荒无人烟,生存条件非常恶劣。 有些人怀揣着发财梦,不愿意开荒种地,就到关外淘金,人称“淘金客”。 一般淘金客的目标是砂金,这些都是山体中的金子常年被水流冲刷下来,混杂在泥沙中,沉积在河底和岸边,比较容易开采。 不过,这些小金粒细如泥沙,需要日复一日在河水中筛选寻找,也是力气活。 淘金客最期望找到的,是“狗头金”。 这是一种自然形成的大金块,据说形似狗头,所以被称为“狗头金”。但是这种金块,十分罕见。 二十多年前,流传着一个故事,说小兴安岭的茫茫大山中,藏着一个“闹鬼金矿”,里面有不少狗头金。 但是,去找这个金矿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传说都是被恶鬼害了。 连水月的父亲连书南,那时候是个金把头,手底下带着一大帮兄弟。 那一年,他不顾众人劝说,带领十二个信得过的兄弟,进山去找那个金矿了。 连书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他乐善好施,没存下什么钱。正好那时候媳妇怀孕,他就有了压力,想着孩子出生不能再过苦日子,就决定冒险找狗头金。 他们开春进山,一直到入冬,都回来了。 那么,他们找到狗头金了没?别人问起来,他们都说啥也没找到,还差点死在林子里,再也不去了。 不过,其他淘金客都说,他们肯定是找到了,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尤其是连书南背回来一个小木箱子,看着死沉死沉的。 众人议论纷纷,偷偷打听,都想知道闹鬼金矿在哪,也进去看看。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之内,跟着连书南回来的十二个人,都死了。 这些人的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有人吊死在家门口,有人脱光了衣服,半夜活活冻死在外面,还有人干着干着活,一头撞在石头上死了…… 这是咋回事啊?都说是闹鬼,他们从金矿带回来了狗头金,要遭报应。 连书南是不是也快死了?有人半夜到他家偷看,发现连书南偷偷在小屋里拜佛,那是一尊金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谁看了都会迷糊。 他们真找到了狗头金?连书南把金子熔成了金佛?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连水月出生的那晚,连书南带着金佛离开家,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连书南霸占了所有狗头金,逼死了那十二个好兄弟。 还有人说,狗头金有诅咒,连书南将它们铸成金佛,天天跪拜,想保护兄弟们,但没有成功。他害怕金佛会害了刚出生的孩子,所以离家出走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连书南则杳无音讯。 连水月出生后,母亲带着她搬了家,独自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她们害怕被寻找金佛的淘金客骚扰,于是搬到了山里的一个姑子庙旁边居住。 这个姑子庙名叫“水月庵”,连水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连水月的母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她就和水月庵几个尼姑相依为命。前段时间,活阎王派人过去,打死了几个尼姑,把连水月绑了过来。 然后,他们打听到夏老栓的去处,给他写信,让他来救人。夏老栓肯定是去了水月庵,发现连水月失踪,才不顾自身安危来到了七星沟。 说到这里,我打断了连水月:“连姑娘,你不是说,你娘是被这几个土匪打死的吗?” 第59章 连书南的秘密 连水月一笑:“不好意思,骗了你们,我想为水月庵的几个尼姑报仇,怕你们不愿意帮忙,才这么说的。” 我点点头:“咳,你想多了,他们只要动手杀了无辜老百姓,就该死,我们肯定会帮忙的!” 此时,叶子着急了:“连姑娘,你的意思是,我爹知道金佛在哪里?” “对,夏叔知道。据说,金佛上有闹鬼金矿的位置,活阎王就是冲着金矿去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金佛就是“藏宝图”。 连水月接着说:“夏叔和活阎王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知道他们要去哪,我带你们去。” 叶子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好好休养,我们自己去就行。” 连水月站起身,走到溪水边看了看远处,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们都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她开口了:“我没地方可以去了,所以要跟你们一起,去把夏叔救出来。我还有一个心愿,埋在心里很多年了。” 我走到她身边问:“有啥心愿,说吧,我帮你。” “我一直都想知道,我爹为什么要离开?他是贪图钱财,还是要带走金佛,保护我们母女俩?不管能不能找到他,我都要一个答案。” 这个确实可以理解,换做是我,肯定夜夜睡不着觉。 我扭头看了看叶子,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见我看向她,才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点了点头。 我怕严副官又阻止我们,忙说:“严副官,你看,现在老夏还没找到,我们只能——”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叶子,所以会跟着你们的。” 这么一说,我算是放心了。 叶子在找爹,连水月也在找爹,想想也挺巧的,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对于我来说,先帮他们找到爹吧,说不定到时候就有三镖和罗老九的下落了。 严副官叹了口气:“我要提一个建议,咱们到了地方,要是发现土匪太多,就不能冲动,必须找援兵来帮忙才行。” 叶子慌忙点头:“行,我听你的。” 连水月擦拭着一支马枪,跨上我们抢来的黄骠马,走在了前面。 我们三人也赶紧上马,跟着她往密林中去了。 路上,连水月告诉我们,活阎王要去的地方,名叫老松沟,就是她出生的地方。 老松沟在小兴安岭的边缘,是两山之间的一条大沟,一条小河从沟中间流过,两侧的山上全是粗壮的松树。 从民国初年开始,淘金客就聚集在老松沟,在河边挖沙淘金,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屯子,当年连书南就住在那里。 连书南离开老松沟两三年后,这里的砂金越来越少,淘金客也就逐渐离去,大概十年前,那里就彻底荒废了。 夏老栓带着活阎王去了老松沟,这让连水月也有些疑惑。 难道当年连书南带着金佛离开后,又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回来干什么? 连水月在前面领路,严副官紧随其后,叶子和我走在了最后面。 走着走着,叶子忽然凑到我旁边,低声说:“小刀哥,你没有觉得,这个连水月有点奇怪?” “啥?哪里奇怪了?” “你小点儿声!” 我故意放慢速度,低声问:“啥意思啊?” “小刀哥,连水月的枪法,还有那股子狠劲儿,可不是在姑子庙能学会的。” 我一听,还真有点道理,她要真是从小在姑子庙旁边长大,枪法准也许是天分,但被别人用枪抵着下巴,还能冷静反杀,不可思议。 “叶子,你的意思是,她没说实话?”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要小心点,别见了漂亮姑娘就守不住魂儿了。” 我嘿嘿一笑:“放心吧,有你在呢,提醒着我就行。” 说到这里,我心中暗想,叶子果然心细,这个连水月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女子,说不定也隐瞒了什么事情,我要小心才行。 严副官似乎并不担心,一路上偶尔和连水月闲聊,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就这样,我们朝着西北方向走了大约十多天时间,才终于到达老松沟附近。 这天晚上,我们几人在大山脚下休息,连水月说,明天从前面的山沟绕过去,顺利的话,中午就能到。 我和叶子都有些担心,毕竟我们都和活阎王正面交过火,知道他有多厉害。 严副官似乎并不担心,一直嘱咐我们好好休息,明天早点出发,尽快摸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夜晚的林子里温度很低。东北的秋天很短,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 我们用防水布搭了两个简单的帐篷,外面烧起篝火,早早就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哗啦哗啦声吵醒,坐起来一看,严副官已经探出头,查看外面的情况了。 我慌忙问:“咋回事?” “起风了,可能要变天。” 说罢,严副官又躺下了,我正好想撒个尿,于是钻出帐篷,抬头看了看天。 看不到星星,一弯毛月亮若隐若现。 山风一阵一阵吹来,地上的落叶被吹得在我面前不断飞舞。 帐篷前的火堆早就灭了,我裹紧身上的薄棉袄,慢慢走到帐篷后面,躲在一棵树后撒了个尿。 外面太冷,我正想回帐篷再睡一觉,转身要走的一瞬间,眼角忽然瞥见一个黑影。 我立刻蹲在草丛后,只探出脑袋,看了看远处。 半山腰果然有个黑影,正在林子里慢慢往上爬,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们的营地。 糟糕,难道是活阎王派来的人? 想到这里,我立刻抽出匕首,迅速从侧面绕了上去。 幸好山风很大,我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的声音,完全被掩盖,那个黑影没有意识到被发现了。 大约一袋烟工夫,我已经追到了黑影附近,他就在我的斜上方,此时正趴在树后,朝上面张望。 这是好机会,我连跑几步,飞扑上去,从后面一下搂着他的腰,朝下面翻滚了几圈。 就在停下的那一瞬间,我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手中的匕首也横在了我的咽喉处。 “小刀,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连水月。 “连姑娘,怎么是你?”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慢慢告诉你。” 我一听,赶紧跳起来,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小刀,我要去抓个‘料水的’。” 第60章 半夜救人 所谓“料水的”,意思是放哨的人。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活阎王就在老松沟,晚上一定会布置明哨暗哨。只不过,这里离老松沟还有些距离,活阎王的哨卡能放这么远? 我忙说:“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去摸哨,万一再被人家抓走咋办?” “放心吧,我就是睡不着,先去看看情况。” 我抬头看了看,这里只是半山腰,越往上越难爬。 还没等我说话,她整了整衣服,冲我招招手,又往上爬了。 在这样的林子里行动,绝大多数人十分困难,磕磕碰碰很正常,甚至滚下山都有可能。 但是,连水月步伐轻盈,像一只兔子左右跳跃,要不是我熟悉山林,还真跟不上她。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爬上了山顶。 下面果然是一条山谷,此时星星点点的火光遍布沟底,活阎王的人还真不少。 我低声说:“连姑娘——” “别整天连姑娘了,叫我水月就行。” “哦,水月,我以前当过胡子,这里应该没有暗卡。” 连水月忙问:“那你看看,下面大概有多少人?” “最少一两百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按道理说,晚上没必要点这么多火堆,除非——” “除非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除非晚上要干活。” 连水月点点头:“他们在挖什么东西呢。” 挖东西?难道连书南的那尊金佛,还埋在下面? 我忙说:“他们一定是日夜不停,轮班倒干活,咱们赶紧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小刀,他们一旦挖到金佛,夏叔就没用了,他可能会有危险,咱们可能来不及去找援兵了。” 连水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活阎王日夜不停挖,金佛出土那天,夏老栓可能也没命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那你说咋办?” 连水月忽然扭过头,盯着我说:“小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咱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下去。你想想,要是他们今晚就挖出了金佛,咱们还能等到明天再行动吗?” 我一听,还真是有些道理。罗老九也说过,时机稍纵即逝,不容错过。 “那行,水月,你说咱们该咋办?” “从这边看,树很多,咱们下山难度不大。你跟着我,从那边下去,咱们趁着他们忙活,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我顺着连水月指的方向一看,右前方的坡稍微缓一些,而且树木很密,常年在林子里行动的人,下坡难度不大。 于是,我们撕下两块布,缠住自己的手掌,抓住树木枝杈开始快速往下走。 正儿八经地说,我忽然觉得这样有点刺激,因为很危险。 就算是三镖,遇到这种情况,也只会说:“小刀子,掩护我,遇到情况赶紧撤!” 三镖把我当孩子一样,小心照顾着,我也习惯了当“后备队”。 但是,连水月似乎并不想着照顾我,而是把我当成“伙伴”,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一起冒险,这种感觉,挺美的。 我跟着连水月,使尽全身本领,很快就下到了坡底。 活阎王的营地,就在树林边缘,我们两人甚至可以看清楚站在篝火旁小土匪的面孔。 有三四个土匪,正站在火盆旁,边喝酒边唠嗑,说说笑笑。 远处还有土匪正在搬运什么东西,十分热闹。 我见人来人往,防守很严,于是低声说:“水月,人太多,不好下手啊!” 连水月指了指右前方,回头说:“小刀,帐篷后面木架子上的人,你猜是不是夏叔?” 我探头一看,那边有一顶大帐篷,前面燃起一堆篝火,旁边竖起一个木架子,上面正吊着个人。 离得远,看不清楚身形,但不用猜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得罪了活阎王,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所以,十有八九是夏老栓。 想到这里,我趴到连水月耳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没想到,她眼睛一瞪,十分疑惑的样子,开口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我见她想起身,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压着声音说:“我叫你姐姐了,给个面子吧!我好歹是个男人,以前也是个胡子,怎么可能让你去冒险?” 连水月愣了一下,忽然笑着说:“小刀,那你去吧,小心点。” 我点点头,抽出匕首握在手中,猫着腰朝那顶帐篷去了。 山风越来越大,火盆里的火星被吹得四处飞溅,旁边的土匪嘻嘻哈哈,慌忙躲避。 我趁机绕到帐篷后面,抬头一看,前面的木架子两米多高,临时搭建,十分简陋。上方倒吊着一个人,破衣烂衫,身上已经被旁边的火盆熏得漆黑。 说实话,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夏老栓,但既然他被吊在这里,肯定是活阎王不喜欢的人,先救了再说。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一眼,连水月正手持短枪瞄准帐篷方向,看到我之后,露出了笑容。 我冲她点点头,把匕首咬在嘴里,弯着腰跑到了木架子下面。 风太大,远处的几个土匪已经跑进了帐篷,我四下看看,远处还在忙碌,但应该看不清这边。 于是,我压低身子摸索过去,找到了缠在下面的粗绳子。 这样的天气,下面要是没有火堆,吊在上面的人撑不了一晚,肯定会被冻死。 活阎王在附近生了一堆火,看来是不想让夏老栓死得这么快。 我赶紧冲过去,迅速用匕首割断绳子,把上面的人轻轻放了下来。 趁着远处的人不注意,我背着夏老栓,立刻朝着林子跑了过去。 连水月见我过来,低声说:“咱们先上去再说。” 说罢,她直接用我割断的绳子,将夏老栓绑在我的背上,拉着我就往上面爬。 山势陡峭,往上爬有些困难,幸好有连水月不断拉扯,我们最终还是爬到了山脊上。 我已经累得两腿发抖,赶紧坐在地上,放开了背上的夏老栓。 连水月将他扶到一边,忽然说:“小刀,你救错人了!” 第61章 大难不死之人 我当即懵了,又救错人了? 林子里啥都看不清,我只能趴到这人的面前,仔细瞅了瞅。 鼻青脸肿,满脸黑灰,确实不是夏老栓。但是,这人我觉得有点熟悉。 “这人,我好像见过。” 连水月一听,用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忽然啪啪两巴掌,瞬间将他拍醒了。 这人双手挡着脸,使劲往后缩,我忙问:“你是谁啊?” “小刀!小刀兄弟!是我啊——” 他忽然扑过来,抹了一把眼泪,搂住了我的肩膀。 看脸,确实没认出来。听声音,我确定了,这是钱麻子。 “小刀兄弟,你把我救上来了?我,我差点死了啊……” 我慌忙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先别哼唧,这里不安全,跟我下山,咱们再慢慢说。” 钱麻子点点头,站起来扶住我,双腿还在发抖,看来被吊的时间有点长。 我扶着他刚往下走了几步,就看到两个身影爬了上来。 “小刀哥,你们还真在上面啊!” 是叶子和严副官,我们上来的时间太长,他们肯定发现了。 “这是谁啊?” “刚救下来的,一个老朋友。” 严副官赶紧上来,将钱麻子背起来,走在了前面。 我们回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亮,山风依然很大。 大家挤坐在一个小帐篷里,都盯着钱麻子。 我觉得场面有些紧张,赶紧互相介绍了一下,让钱麻子不用太担心。 灌了半瓶酒之后,钱麻子终于开口了:“小刀啊,我是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是,我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活着。” “你说那事儿啊,我告诉你,那天晚上吓死我了。我跑着跑着一回头,瞅不见你了,当时吓得呀,一下子就懵了。” 我忙说:“当时,我的马被打死了,只能往雪窟窿里钻,你是咋跑掉的?” “我听到日本兵喊话,说打下来一个,还以为你死了呢。当时我也跟着乱喊,想趁乱迷惑他们,但是没成功,还把他们都引过来了。” “没办法,我只能掉头往东跑,跑了一袋烟工夫就出了林子。那时候我心里想,完了,这撂天野地连棵树都没有,日本兵追上来,我就是个活靶子啊!” “趁着他们还没追出林子,我赶紧下马,然后一鞭子抽上去,让马自己往东跑。我呢,直接跳进了旁边的大沟里,钻进了雪窟窿。” “就这么,一直躲到第二天中午,我才敢出来。当时差点冻死了,不容易啊!” 我一听,赶紧握住了钱麻子的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你为啥又回到活阎王的绺子了?” 钱麻子又灌口酒,抹了抹眼泪。 “我好不容易回到家,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绺子里的人就找上门了。活阎王让我回去,说日本兵要跑了,遍地都是好东西,我会日本话,必须跟着他去抢日本人。” 日本人一投降,活阎王胆子也更大了。 一旁的叶子问:“那你咋被吊起来了?见到我爹夏老栓没?” “夏老栓?就是他带我们过来的,他还在营地里呢,日子过得挺好。” 叶子一听,瞬间松了一口气。 连水月拍拍钱麻子的肩膀:“你们在这里挖什么呢?你又怎么得罪了活阎王?” “这么说吧,活阎王不是一直找什么宝贝嘛。前段时间,他抓来了一个姑娘,这个人——哎呀,我瞅瞅,不就是你嘛!” 钱麻子终于认出了连水月,满脸惊讶。 “小刀,你把这位姑娘救出来了?你还真会管闲事。这么说吧,我就是跟着混日子,听他们唠嗑的时候,才知道夏老栓知道金佛的下落,挖到金佛,就能找到金矿。” “我以为挺简单的,不就是挖坑嘛,这个屯子就这么大,掘地三尺,肯定能挖到。” “没想到啊,昨天晚上挖出一具尸体,棺材板儿都烂成泥了,但尸体没烂,从头到脚还长满了白毛。你们想想啊,咱们这个地方,啥时候听过这种事?再说了,这个屯子都多少年没人住了,哪来的尸体啊?” 钱麻子说这个的时候,又往我身边挤了挤,看起来非常害怕。 说实话,神神鬼鬼的故事,我们小时候都听过,但长大之后,有几个相信的? 长白毛的尸体,那不就是“白毛僵”吗?还真有这东西? 钱麻子见我们都不太相信,举起手说:“我发誓,挖出来的就是白毛僵,我们都吓坏了。” 我按下他的手:“然后呢?” “然后,我就害怕,喊了几嗓子,说不能再挖了,赶紧走,不然全都得死。活阎王说我扰乱军心,把我揍了一顿,吊起来,说要祭旗……” 我差点笑出声,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小刀,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真被祭旗了。” 严副官忽然问:“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他们今天还敢继续挖?” “活阎王为了金矿,啥不敢?他让罗老九念咒施法,一把火烧了那具尸体——” 我一愣:“谁?” “罗老九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罗老九在活阎王的身边儿。” 我这个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罗老九怎么会跟着活阎王?那三镖呢? “钱麻子,你说的罗老九,是我认识的那个罗老九?” “废话,难道还有一个罗老九?” “我找很长时间了,他怎么在这里?” 钱麻子摇了摇头:“活阎王整天派人守着罗老九,我也不敢上去搭话,怕惹麻烦。” “那三镖呢?” “没见到,不在这里。” 乱了乱了,这下不仅要救出夏老栓,还要再把罗老九救出来。 此时,连水月对我说:“小刀,我不相信真有什么白毛僵,那尸体十有八九和金佛有关系。你想想,跟着我爹回来的那十二个人,全都不明不白死了,会不会有问题?” 一旁的叶子听了,点点头:“连姑娘说得也有道理,说不定那金佛有毒,他们是中毒死了。对了,你们说挖到了白毛尸体,会不会就是这十二个人之一?” 我忙说:“不可能,那些人都死二十年了,难道现在还没烂成泥?” 连水月笑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叶子如果猜对了,活阎王一定还会挖出别的白毛僵。” 第62章 我的选择 我很小的时候,听屯子的老人聊过白毛僵。 他们说,关内以前经常大旱,老百姓就会请道士来做法“打旱魃”。 据说,死人下葬之后,很可能尸身不腐,长出白毛。白毛僵如果不及时除掉,过几年就会变成黑毛,出来害人。 烧了白毛僵,天就会下雨了。 不过,屯子里的老人说,那都是关内的事情。我们东北是福地,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过哪里有这东西。 所以,我从小就知道,白毛僵和大马猴子一样,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再想想上次的大耗子,我觉得叶子猜的很对,那些人在金矿肯定中了什么毒,才会这么多年尸身不腐,烧了就行。 不过,严副官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我刚想劝说,他先开口了:“小刀,叶子,现在这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多找些人来帮忙。” 叶子当即摇了摇头:“咱们在深山老林里,你回去找郭团长搬救兵,一来一回两三个月都过去了,还怎么救人?” “那咱们这几个人,怎么和活阎王斗?” 叶子哼了一声,看着我不说话。 钱麻子低声说:“按理说我不该插嘴,但这位严副官说得在理,确实不能冒险。小刀兄弟,大难不死,总不能每次大难,都能活下来吧?” 我有些左右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此时,连水月钻出了帐篷,扭头说:“小刀,你出来一下!” 我慌忙爬起来,钻出帐篷,跟着她走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水月,我觉得,严副官说的也有道理,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但是,我又不想走,毕竟夏老栓和罗老九也是自己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连水月听了,微微一笑,动手给我整了整衣领。 “小刀,你怕死吗?” “我当然不怕死!” “如果明天晚上我去探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我当即拍了拍胸膛:“那还用说,我肯定去,我保护你!” 连水月一听,笑了。 “小刀,以后你想做成什么事,必须要果断。该选择就选择,该放弃就放弃,不要犹豫。只有这样,人家才会愿意跟着你。” 我愣了一下,连水月的话,我听明白了。但她为什么说这些,我没明白。 “水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我做决定就行了?” 她点点头,微笑着又钻进了帐篷。 我独自站在风中,快速思考着她的话,想象着如果是三镖,他又会怎么选择。 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对三镖没有那么了解,我也不是三镖。现在,帐篷里的人都在等着我,就按照最简单的想法来做吧。 于是,我钻进帐篷,笑着说:“这样吧,严副官,麻烦你抓紧去找救兵,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有情况的话,就随机应变。” 严副官一听,慌忙摇头:“那叶子,我不太放心。” “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叶子冒险的。” 我本来还想多解释几句,一想还是算了,叶子肯定不会走,严副官自己选择吧,可以留下帮忙,也可以去找救兵。 严副官思索片刻,盯着叶子说:“你们斗不过活阎王这么多人,千万不要冒险,等我回来。” 叶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点头说:“放心吧,我们也不傻,肯定会见机行事的。” “还有,如果活阎王离开了,你们要跟着追,一定要沿路给我留下线索,我会尽快赶上你们的。” 我点点头,让他放心。 事不宜迟,严副官把所有武器都留给我们,只随身带了一把短枪,天还没亮就骑着马离开了。 钱麻子原本也想跟着走,连水月瞪了他一眼,钱麻子就不敢吱声了。 天亮之后,我们简单吃了些东西,昨晚没睡好,叶子主动给我们放哨,让大家再补补觉。 下午醒来之后,我们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钱麻子有些担心:“小刀,你把我救出来,活阎王肯定气炸了肺。我跟你们说,要不是他挖坑人手不足,早就派人四处找我了。” 连水月笑道:“人手不足,又日夜不停干活,肯定都很疲惫,疏于防备。小刀,咱们晚上去探探营。” 钱麻子一听,忙问:“我不用去吧?” “你不用去,一会儿给我们说一说,沟里什么地形,什么情况,活阎王的人都是怎么安排的。” 我连忙补充说:“最重要的,就是夏老栓和罗老九关在了哪里。” 钱麻子咧嘴一笑:“这个简单,我都知道!” 我见叶子在一旁盯着我,忙说:“叶子,咱们还和上次一样,你在半山腰等着,要是我们闹出什么动静,你就开枪制造混乱,掩护我们逃跑。” 叶子听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也不好反对,点头答应了。 此时,我扭头对钱麻子说:“兄弟,先别回家,暂时跟着我吧。我怕你刚回到家,又被活阎王的人抓回去,那就没人能救你了。” 钱麻子点点头:“这要躲到猴年马月?唉,太倒霉了。” 连水月笑着安慰他:“万一这一次,我们把活阎王的队伍彻底干掉了,你不就安全了?” 钱麻子尴尬一笑:“哎呀,连姑娘,你就别逗我了……” 连水月这个想法,确实有点,太不现实了。现在这么乱,活阎王肯定趁机招兵买马,收编附近的小绺子,实力会越来越强,想灭掉他,谈何容易。 为了方便观察情况,我们把营地转移到了坡顶,借着树林的掩护,可以隐蔽观察谷底。 趁着还有太阳,钱麻子把下面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 活阎王这次只带来了两三百人,想把整个老松沟挖一遍,看来三五天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他们的挖掘地点,都集中在老松沟的北侧,大多数帐篷也扎在小溪的北边。 所以,我们今晚的计划,就是先去探探营。尽量摸清楚他们的明哨暗哨,以及巡逻路线和时间,下一步就可以计划怎么救人了。 入夜之后,钱麻子留在山顶,我们三人悄悄来到了半山腰。 长枪全部留给了叶子,我和连水月各带两把短枪,扎紧绑腿,朝着沟里去了。 第63章 白毛僵 下面一堆堆的篝火,烧得正旺。 我追上连水月,走在了她的前面。 土匪绺子扎营之后,必然要安排放哨的,也称为设卡子。放哨的人叫做“料水的”,要比较机灵警醒的人才行。 一般情况下,下山到屯子里留宿,容易遇到“跳子”,就必须把卡子放远一点。 但是,在深山当中,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下到坡底之后,我借着远处的火光看了看,这里有不少小土丘,应该当年淘金客留下的。有两个土丘上,站着扛枪的岗哨。 大沟的中间原本是条小河,河道两侧应该有很多土木结构的房子。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河水变成了溪水,两侧的房屋早已倒塌,只剩下一个个土堆,还有一些没倒塌的半截石墙。 我简单观察了一下地形,确定一条路线,指给连水月看了看。 她点点头,跟在我身后,趁着远处的两个岗哨没注意,迅速跑过两个土丘,在屯子的废墟中快速穿梭,来到了溪边的一个土坑里。 我们两人一左一右,探出头仔细观察北边的情况,默默记在心中。 至于罗老九和夏老栓,他们的住处在一堆帐篷之间,那边人来人往,我们根本无法接近。 看不到那边的情况,更找不到营救他们的机会,我仰面躺在坑里,苦思冥想。 连水月挪过来,趴在我耳边说:“你等着,我到那边看看。”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去哪啊?那边太危险,不准去。” “不过去的话,怎么看清夏叔和罗老九住在哪里?怎么知道有几个人看守他们?” 我没有松手,瞪了她一眼:“要去也是我去,你在这里等着!” 说罢,我翻身抽出匕首,看了看溪水对面的情况。 一堆堆的篝火烧得正旺,山风吹过,火星飘散,来来往往的土匪纷纷躲避。 有岗哨,有巡逻队,看来昨晚钱麻子被救走,活阎王加强了警戒。 我瞅准了一条路线,应该可以错过巡逻队,正准备爬出去,远处忽然一阵喊声。 “又有一个!” “快叫大当家!” “挖出来了!” 伴随着喊声,四处骚动,所有土匪都往那个方向跑,帐篷里的人也纷纷跑了出来。 连水月从我旁边探出头,仔细听了听远处的喊声。 “小刀,趁着乱,咱们也过去看看。” 说罢,连水月拉着我跳出土坑,快速跑过小溪。 趁着土匪一片混乱,我们从后面绕过去,爬到对面山坡的密林中,躲在树后观察外面的情况。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住一个土坑,大多数人都举着火把,还有人举着手电筒,四处乱晃。 坑很深,底部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形状就像一个大苞米,有一个土匪正在坑底清理上面的泥土。 此时,后面有人大喊:“快让开,大当家来了!” 我往远处一看,一个披着狼皮大氅的毛脸大汉,身后跟着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还真是活阎王。 他扒开人群,走到坑边看了看,大喊:“扒开看看!” 下面清理泥土的土匪,立刻掏出一把匕首,一下捅到那个东西上面,扒拉了几下。 这时我才发现,上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衣服和泥土板结在一起的硬壳子,一扯就碎,那土匪花了一些力气才清理干净。 硬壳子之内,确实是一具尸体,就像是被水泡肿了,肥胖的身躯上长满了白毛,约有两三寸长,密密麻麻,看着就恐怖。 活阎王啐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快快快,把罗老九请来,夏老栓也带来!” 身后的小土匪一听,赶紧跑向了远处的一顶小帐篷,和门口的两个土匪嘀咕了几句。 紧接着,他又跑向不远处另一顶小帐篷,和守卫说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夏老栓和罗老九就被四五个持枪土匪带来了。 夏老栓还是老样子,穿着薄棉袄,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坑前看了看,没说话。 罗老九就夸张多了,穿着一件对襟长棉袍,青灰色,头上戴了一顶不伦不类的方帽子,乍一看就像跳大神的。 他踮起脚,探头看了看坑里,双手忽然往上空一挥,忽然大喊:“呸!” 我当即捂住嘴,差点笑出了声,罗老九这是整哪出?以前也没见过啊。 此时,他围着土坑慢慢转圈,周围的土匪一言不发,迅速后退了一圈,让出了位置。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 我一听这句唱词,还真是跳大神! 罗老九满脸严肃,继续唱唱跳跳。 “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 …… 一句接着一句,罗老九扯开嗓子唱着,周围的土匪手举火把,面无表情,仔细听着。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这就是罗老九?跳大神呢,有些本事啊!” 我点点头,没想到,罗老九还有这个本领。 就见罗老九又唱又跳,一套动作表演完,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他挥了挥手,大喊:“烧吧!” 活阎王当即下令:“快,烧了!” 一个土匪拎着一桶煤油过来,哗啦啦全部倒在了坑里,然后将一支火把扔进去。 轰的一声,土坑瞬间燃烧起来,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声。围观的土匪立刻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议论纷纷。 活阎王见状,赶紧大喊:“罗老先生是半仙儿,天上贬下来斩妖除魔的,这小小的白毛僵,吐口唾沫就弄死了!” 罗老九赶紧左右点头:“多谢,多谢各位捧场。” 活阎王接着说:“谁要是再敢扰乱军心,就和这白毛僵一样的下场!” 说罢,他又扭头问夏老栓:“老夏,你抬头看看,快变天儿了,过不了多久一下雪,可就挖不动了。” “我也没有办法,那东西就在这个沟里埋着,具体啥地方,我是真不知道。” 活阎王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老夏,我可是好吃好喝供着你呢!要是飘雪了,还没挖出来,那就只能拿你祭旗了。” 夏老栓低着头,不说话了。 罗老九一听,赶紧说:“大当家,别急,我感觉啊,也就是这三五天时间,肯定能挖到金佛。” 活阎王转怒为喜:“好,借你吉言!兄弟们,抓紧时间,接着挖!” 第64章 再探匪营 活阎王说罢,土匪们立刻散开了。 夏老栓被两个土匪押着,又回到了帐篷。活阎王挽着罗老九的胳膊,两人边说边走,显得十分亲密。 此时,我心中十分疑惑,罗老九怎么会这样呢? 正在愣神,连水月碰碰我的胳膊,指着土坑低声说:“快烧完了,咱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今天晚上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叶子和钱麻子肯定已经着急了。 于是,我们两人转身钻进林子,一路绕行,回到了对面的坡顶。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又去探了探,罗老九和夏老栓很少出帐篷,白天黑夜都有土匪守在周围。更关键的是,他们两顶小帐篷的中间,就是活阎王的大帐篷。 所以,别说把他们救出来,就是说上一句话,也是非常困难的。 山里下雪早,现在天越来越冷,晚上山风不断,估摸着最多半个月,就要开始飘雪了。 叶子急得团团转,一说到下雪,她就要掉眼泪。 钱麻子在旁边安慰说:“活阎王这人脾气大,但爱才,夏老栓这样的神医,他才舍不得杀呢!妹子,放心吧。” 叶子眺望着远处,低声说:“不知道严副官到哪了,赶紧回来吧。” 说实话,在菜园子那几个月,我干啥都不着急。每天干完活,往躺椅上一睡,喝着茶唱着曲,啥都不想。 可现在,真是着急,做梦都在想招儿,怎么才能救人呢?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连水月走过来问:“小刀,今天晚上,咱们还去不去?” “去啊,万一能找到机会呢!” 我们已经转移到了山谷入口处的半山腰,在一块巨石后面扎了营,这里距离北面山坡更近,也比较隐蔽。 当天晚上,我和连水月又一次从北坡下去,观察土匪干活,寻找机会接触罗老九和夏老栓。 天空无星无月,阴云密布,趴在林子里,感觉浑身发冷。 连水月递给我一个小酒壶,我灌了两口酒,才觉得暖和一些,低声说:“要是我猜的没错,他们在屯子边上挖坟呢。”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我爹把金佛埋进了哪个兄弟的棺材里。” “水月,这两天我也在想,接触金佛的这些人,死了这么多年,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因为金佛。你爹当年是没有办法,为了保护你和你娘,才离开的。” “我明白,而且我也猜到,他早就死了。也许,他不是把金佛埋在了别人的棺材里,而是自己的棺材里。” 连水月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他爹知道金佛很危险,所以离开了老松沟。后来知道这个屯子废弃,没人住了,他又回来了,死在了这里。 问题来了,为什么那十二个人回来没多久就死了,连书南可以多活几年? 还有,连书南死了,不可能自己埋自己啊!肯定有人帮忙。 连水月低声问:“小刀,你猜,我爹和夏老栓,会不会以前就认识?我爹能多活几年,会不会和夏老栓有关系?” 连书南因为金佛中了毒,却没有很快毒发身亡,会不会是夏老栓救了他? 看来,二十年前的闹鬼金矿事件,没那么简单。 我正想扭头说话,连水月一把将我扯到树后,示意我不要说话。 就见一个土匪站在山脚下,看着我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屏住呼吸,将头收了回来,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我又小心翼翼探出头,发现那个土匪已经背着枪爬了上来。 他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用枪扒拉着树下的枯草,弯腰仔细观察。 他肯定是感觉到上面有人,刚才光顾着唠嗑,大意了。 我从绑腿里慢慢抽出匕首,反手握住,小心翼翼调整姿势,蹲在了树后,随时准备动手。 哗啦哗啦,土匪脚踩枯草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伸手碰了碰后面,想让连水月做好准备,没想到,摸索了几下,她不在身后。 我刚想回头看,就听到哗啦一声响,等我站起来时,她已经从一旁飞扑上去,将小土匪撂倒在地,从身后捂住他的嘴,同时用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脖子。 土匪不断挣扎,伸手摸索着掉在地上的长枪,我赶紧扑上去,按住了他的手。 就在此时,连水月双腿一扭,咔嚓一声响,这土匪的身子一软,没动静了。 我慌忙把他的尸体拖到树后,低声说:“水月,快走快走!” 没想到,连水月拉住我:“小刀,别急!后面没人跟过来,这小崽子自己上来的。”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丢了一个人,活阎王肯定会警觉的,咱们再想救人就更难了。” “我刚才没捅死他,就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来,拖着尸体跟我走。” 我不知道连水月什么意思,只能把长枪背上,拖着土匪的尸体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连水月示意我停下,然后指了指下方。我一看,这是前几天挖出白毛僵的那个土坑。 “小刀,把这具尸体扔进坑里,盖点土,吓死他们。” 我当即点了点头,废弃十多年的屯子,挖出白毛僵,本来那群土匪就胆战心惊了。现在,有人死在了这个坑里,身上没有伤口,他们会怎么想? 这个土坑附近,差不多挖了个遍,到处坑坑洼洼。 现在,土匪已经转移到远处继续挖掘,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趁着远处的土匪还在忙活,迅速拖着尸体下山,将他扔进了坑里。 连水月扒拉了一些土,盖在了尸体身上,我灵机一动,将这具尸体摆了个往上爬的姿势,还让他的一只手五指张开,另一只手摆出“六”的手势。 连水月见了,一边笑一边点头,十分满意。 最后,我把长枪留在坑外,让其他土匪方便找过来,然后拉着连水月又跑进了林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的一群土匪果然骚动起来,看来他们发现有人失踪了。 一个小头目大喊大叫,安排手下四处寻找。 我和连水月坐在树后,互相看了看,憋着笑,等着看戏。 不到一袋烟工夫,我就听到下面一声尖叫,一个土匪带着哭腔大喊:“当家的,见鬼了!见鬼了!” 第65章 罗老九的本事 伴随着叫喊声,土匪窝又炸了锅。 一群一群土匪举着火把跑过来,照亮了这个土坑。 看到里面的情况,更多人喊出“见鬼了”,场面有些混乱。 就在此时,远处砰砰两声枪响,活阎王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走过来,嘴里骂着:“大爷的,就不能让我睡个踏实觉?谁喊的?抓起来祭旗!” 众人一看,纷纷后退,开始小声议论。 活阎王从旁边抢过一支火把,探着身子一看,也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这小子是跟着谁的?他咋掉坑里了?”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的黑汉子扒开人群走过来,探头一看:“大当家,是我手下的,刚来两个月,今天没排他的班。” “那他怎么死在这个小土坑里,撒泡尿淹死的啊?” 旁边一个土匪小声说:“大当家,这个坑,前两天挖出个白毛僵,会不会——” “砰!” 话还没说完,活阎王就一枪把他崩了。 “扰乱军心!” 众人一看,都后退两步,不敢说话了。 活阎王围着坑转了两圈,踢了踢周围的杂草枯叶,沉默片刻。 “快,把罗老九请来!” 我一听,心里一沉,麻烦了,他可能要找罗老九的麻烦。 毕竟,罗老九念了咒施了法,又出这档子事儿,不好解释。 很快,罗老九一边整理那顶方帽子,一边跌跌撞撞跑过来,穿过人群来到了坑前。 活阎王笑着问:“老罗,你施了法,怎么还会出这档子事儿?跟兄弟们解释解释。” 罗老九一看坑里的情况,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愣了一下,赶紧说:“都别急,来,扶我下去仔细看看。” 刚才那个黑汉子赶紧过来,搀着罗老九进入坑里,仔细查看起来。 我有些担心,万一罗老九解释不清,活阎王可能会为难他。连水月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担心,低声说:“别怕,罗老九活了这么大年纪,这都是小场面。” 我心中想,但愿吧。 山风吹起枯叶,四处乱飞,站在后面的土匪踮起脚往里看,小声议论着,看来有些害怕。 活阎王面无表情,右手搭在腰间的枪柄上,慢慢摩挲着。 罗老九将这具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天,让那黑汉子把他扶了上去。 此时,一阵山风旋起土坑边的枯叶,打着转飞到了半空。 罗老九趁机大喊:“这个兔崽子,在坑里撒尿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惊雷,我呆住了,下面围观的土匪也呆住了。 众人安静了片刻,立刻议论纷纷,活阎王赶紧朝天打了一枪,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老罗,你说啥?”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下去个人,摸摸他的裤裆。” 刚才的黑汉子一听,当即跳进坑中,伸手摸了摸尸体的裤裆。 “大当家,这小子真尿了。” 肯定是刚才连水月弄死他的时候,这小崽子就尿了出来,罗老九在坑里摸索一阵子,闻出来了。 活阎王有些疑惑,忙问:“尿了又咋了?” 罗老九脸色大变:“大当家,你想想,就算是路边随便一个小坟头,能往上尿不?” 所有人都知道,往别人坟头上撒尿,不吉利。 罗老九接着说:“大当家,明天歇一晚吧,我好好做一场法事,别再出事了。” 罗老九这话一说,活阎王摘下帽子,挠了挠头。 “你们这群兔崽子,修了茅坑不用,到处乱尿,都是牲口吗?就算是天晚了,不想跑远,帐篷后面找棵树尿不会吗?谁不会,回去跟你们家狗学会了,再回来!” 众人鸦雀无声。 罗老九真是个能人,一泡尿化险为夷。 见大家不说话,活阎王又开口了:“我知道这些天兄弟们辛苦了,再坚持几天吧!记住,咱们在找金矿,里面都是黄灿灿的狗头金,遍地都是,你们随便拿几块,回家吃香的喝辣的,儿子孙子都花不完。” 土匪们一听,都欢呼起来,情绪高涨。 活阎王把罗老九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 罗老九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往回走了。 那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罗老九用右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他看明白了,知道我来了。 连水月在旁边说:“看吧,罗老九还是很有本事的,他已经告诉咱们了,明晚做法事,到时候咱们看有没有机会。” 我往树上一靠,还是有些担心。 “小刀,你要学会相信别人。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事情,担心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点点头,也有道理,反正今晚已经让罗老九知道,我来了。 我们两人见土匪纷纷散去,也没有停留,悄悄离开了。 回去把今晚的事情和他们一说,叶子很激动,觉得有了希望。 但是,钱麻子脸色不好,欲言又止。我上前搂着他的肩膀,灌了他一杯酒。 “有啥话就说,别拉个脸!” 钱麻子嘿嘿一笑:“小刀,你就算把罗老九救出来,夏老栓咋办?罗老九跑了,夏老栓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一点,我确实想过,但没有办法啊。 钱麻子接着说:“我觉得,咱们还是等严副官吧,他要是能带着四五百号人回来,把老松沟一围,活阎王肯定乖乖把人交出来。” 叶子见我有些为难,忙说:“小刀哥,我也去,掩护你们,这么好的机会,最起码探一点消息回来。” 钱麻子哼了一声,低头不说话了。 连水月见状,忽然走过去,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我可以等严副官回来,不过,到时候夏叔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祭旗。哦,对了,罗老九要是出了事,小刀可能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钱麻子一听,赶紧双手合十:“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又不用听我的。” “瞎叫什么啊?你比我大,叫水月妹子就行。” 钱麻子一脸尴尬,赶紧站起身,去帮我们准备吃的了。 我把刚擦好的一支马枪递给叶子:“别担心,晚上就是去看看,有机会就和罗老九搭个话,找不到机会,我肯定不会冒险。” 第66章 驱邪 夜幕降临,我们灭了篝火,只留下钱麻子守营地,直奔沟里去了。 前些天老松沟热闹非凡,今晚完全不一样,一堆堆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大多数土匪却躲进了帐篷,只有几个岗哨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们摸过去的时候,见昨天的那个土坑前,已经摆了一张粗糙的原木桌子,一看就是临时赶工做出来的。 桌子上铺了一块黄布,上面摆着一个木碗,里面插着三炷香。木碗的前面,还有野果、炖肉、大饼当贡品。 桌子两旁架起了两个大火盆,几个小土匪正忙着往里面添柴。 叶子和连水月一左一右蹲在我身边,透过树缝四处观察,我指了指远处的那顶小帐篷,告诉叶子那就是夏老栓的住处。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透了。 一群人从大帐篷里走出来,也没有举火把,默默站在了坑前。 片刻之后,罗老九从自己的帐篷出来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颜料,红的白的黑的,将自己涂成了大花脸。 活阎王很快也出来了,满脸严肃,走到人群中,一言不发。 大家都在等着罗老九,看他怎么做法事。 就见罗老九走到木桌前,举起一把木剑,挥舞了几下。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念完这段咒语,他拿出几张符纸插在木剑上,在火盆上点燃了。 符纸迅速燃烧,罗老九左右挥动,火星四溅,周围的土匪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我看着罗老九这一套动作,暗自惊讶,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听他说过,会这些东西。 关键是,在活阎王和这么多土匪的围观下,他还能做到气定神闲,像模像样,不容易。 又忙活了一阵子,罗老九收了木剑,扭头说:“大当家,各位兄弟,这老松沟也是个至阴之地,不吉利。这几天,咱们挖坟掘墓,搅了孤魂野鬼的好梦,他们自然出来闹事了。” “今天,我这套法事做完,太上老君就会派神仙下凡,把孤魂野鬼都赶走,投胎去。” “这一晚上,我是不能睡了,要留在这里,随时听候神仙的差遣。大家记住,孤魂野鬼出没,晚上别随便出来,必须出来的人,要么也给自己涂个大花脸,要么撕一块布蒙上脸!” “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万一被孤魂野鬼盯上,上了你的身,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话刚落音,我立刻听到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周围的土匪都忙着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赶紧蒙住了脸。 连水月笑了:“机会来了,小刀快点!”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用匕首把外面的黑色单衣划开几个豁口,刺啦刺啦撕开两块布,递给了连水月一块。 蒙上脸之后,我扭头对叶子说:“咱们先等着,见机行事。” 说罢,我们两人继续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此时,罗老九对活阎王说:“大当家,我要挑两个人,晚上陪着我一起,您看行不行?” “挑吧,谁不愿意我插了他。” 罗老九嘿嘿一笑,走到人群前,左右扫视一边,指着两个高个子说:“你们俩,一看就胆子大。” 说罢,他又看了看人群,土匪纷纷躲避,这样的活,谁也不想干。 最后,他晃到了人群后面,绕了一圈说:“看把你们吓得,算了,就这两个吧。” 话一落音,周围的土匪纷纷松了一口气,又小声议论起来。 此时,罗老九说:“大当家,让兄弟们都回去吧,好好歇一晚上,明天一早,继续干活!” 活阎王点点头:“都听到了!麻溜的回去躺着,天一亮爬起来干活,啥事都没有了!” 话一落音,土匪纷纷散去,各自回了帐篷。 除了岗哨和巡逻队之外,整个营地一片安静。 罗老九走到高个子土匪面前,大声说:“你们两个别离坑太近,挡了孤魂野鬼的路,我可救不了你们。” 那两人一听,立刻点点头,抱着枪跑到了一边。 罗老九在土坑边绕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整个营地安静下来。 罗老九已经坐在了坑边,抱着膀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两个高个子土匪一直来回踱步,可能是冷了,见周围也没啥动静,于是跑到远处的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抽烟。 连水月见状,忙说:“小刀,走!” 我俩立刻钻出林子,小心翼翼绕过几个土坡,趁着两个土匪没往这边看,三两步跳进了土坑。 罗老九一惊,低下头,低声问:“小刀子?” “我是连水月,小刀在那边。” 他赶紧扭头看向我:“小刀子,你怎么带了个小姑娘过来?你媳妇啊?” 我低声说:“别看我,扭头看前面,小心有人盯着咱们呢。” “对对对,我也是太激动了。” “老罗,这是连水月,连姑娘,就是被活阎王抓过来的那个。” “哦,原来是你啊!那个谁,连书南的闺女,对不对?” 连水月忙说:“对,就是我,你认识我爹?” “我不认识,听夏老栓说的,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危险的事情,让小刀子自己来就行,以后不要冒险了。” “夏叔现在怎么样了?受委屈没?” “放心吧闺女,活阎王还用得上他,现在不会动手的。我在这里,也能照顾照顾,不受委屈。” “罗叔,那就麻烦你了,你也放心,我和小刀一定想办法,尽快把你们救出来。” “我年龄大了,也跑不动,不值得你俩冒险。再等等看,找机会把老夏弄出去就行。” 连水月摇了摇头:“罗叔,你这是什么话?相信我,拼了命也会把你救出来。” 我一看他俩聊得热闹,好像完全把我忘了,赶紧压低声音说:“老罗,你咋在这里?三镖呢?” 罗老九瞥了我一眼:“急啥?这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要是能活着出去,再跟你细说。” 一旁的连水月忙说:“罗叔,别说丧气话,你福大命大。” “小刀子,跟人家连姑娘学学,多会说话啊!” 我点点头,没吭声。 “你们俩仔细听着,夏老栓知道小刀来了,偷偷告诉我一个计划……” 第67章 结拜兄弟 我探头看了看远处,高个子土匪还在远处的火盆边站着。 巡逻的土匪都蒙着脸,走到离土坑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就立刻拐个弯去了别的地方。看来,罗老九把他们都吓住了。 连水月低声问:“罗叔,现在时间还早,你跟我说说吧,夏叔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和我爹是什么关系?” 我本想追问一下三镖的事情,不过看罗老九的表情,三镖应该还活着。等他说完夏老栓的事,再问吧。 罗老九叹了口气:“老夏告诉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想让小刀子出去救你,告诉你和叶子,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罗老九简单给我们转述了夏老栓的话。 这些年流传的金佛和闹鬼金矿的故事,有真有假。 当年,有三个结拜兄弟,老大就是夏老栓。 老二赵久茂,就是叶子的亲爹,活阎王的亲哥哥,土匪头子。老三连书南,连水月的亲爹,金把头。 三个人刚认识的时候,还是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长大后各自发展,但兄弟间感情很深,依然常常联系。 那年,连书南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闹鬼金矿的位置,就带着十二个兄弟去了。 回来之后就出了事,连书南疯疯傻傻,抱着金佛去了赵久茂的山寨求助。 正好当时夏老栓也在,就想办法帮他治病。那两年,连书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只说在金矿见了鬼,金佛有诅咒,不让任何人碰。 后来,连书南觉得命不久矣,就带着夏老栓回到老松沟,交代了后事。 连书南死后,夏老栓就把他和金佛一起,埋在了沟里。 这几年,夏老栓一直偷偷照顾着连水月母女俩。赵久茂出事之后,他又带走了叶子,当成闺女一样养。 所以,叶子就是夏老栓二弟的闺女,连水月是他三弟的闺女。 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都出了事,夏老栓当然要照顾他们的孩子了。 我大惊,没想到这金佛的故事,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更想不到,夏老栓和叶子、连水月,竟然是这种关系。 连水月一直没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能,知道她爹就埋在这里,有些难过吧。 我低声说:“水月,你爹是害怕金佛伤害你,才离开的。” 连水月点点头:“罗叔,谢谢你。刚才你说,我爹也埋在这个沟里,你知道在哪吗?” “这就是老夏想让我告诉你们的,他让你们去挖你爹的坟,把金佛挖出来。” 我忙问:“埋在哪呢?” “在沟南边,靠近东南角林子边儿上,原来有个狐仙庙,就埋在旁边了。” 前些天已经把整个老松沟观察了一遍,我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南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土丘,好像没有什么庙啊。 罗老九接着说:“是个巴掌大的小庙,肯定已经塌了,老夏说,你们好好找找,就是寸草不生的那一片地。” 我点点头,知道了大概方位,肯定能找到。 此时,连水月又问:“挖到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记住了,千万不要直接用手碰金佛,要用布包着,小心为妙。挖到之后,你们找个地方把金佛毁了,深埋起来,然后走吧,那东西是个祸害,不能让活阎王拿到。” 我一听,立刻迷糊了:“老罗,既然夏老栓不想让活阎王拿到金佛,为啥还要带他来这里?” “当时活阎王抓住了水月姑娘,老夏没办法啊!现在,他知道你来了,相信你能把水月救出来。” “那你们俩咋办?” “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早就活够了,无所谓了。” 我还想说话,罗老九忽然站起来,朝着远处走了几步。 他脸色不对,可能有人过来了。 连水月往我身边靠了靠,我们握紧枪,轻轻拉动了枪栓。 罗老九好像走远了一些,我悄悄探头看了看。 有个土匪和他站在一起,背对我们,一看就是虎背熊腰,披着皮毛大氅,正在大声说话。 “老罗,天冷,我来陪着你怎么样?” 我一听,声音很熟悉,他这时侧过头,我才看清,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黑汉子。 见他没有蒙面,罗老九忙说:“脸,别把脸露出来。” “怕啥?我夜叉这些年枪林弹雨到处跑,死了四五回了,阎王爷都不收,还怕几个小鬼?” 听到这话,我浑身一哆嗦,这就是夜叉,钱麻子说他生吃人的心肝啊。 罗老九停下脚步:“有人陪着我,外面天冷了,您别着凉了。” “这两个小崽子懂个啥?真有事,还能指望他们啊?” 罗老九忙说:“也是啊,咱们去整点吃的喝的,再回来守着,怎么样?” 夜叉笑了:“行,咱们一起去找找。” 说罢,两人转身离开了。 远处的两个土匪一看,犹豫一下,赶紧抱着枪跟了上去。 趁此机会,我和连水月迅速爬出土坑,朝着远处的林子去了。 回到半山腰,我赶紧回身看看土坑旁,罗老九和夜叉拎了些东西,慢慢过来了。 “老罗不会有危险吧?” 听我这么一问,连水月说:“肯定是活阎王不放心,害怕罗老九趁机跑了,才派夜叉出来守着。” 我点点头,有这种可能。可惜了,我还没问他三镖的去向。 “水月,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还能咋办?先回去,把所有事情告诉叶子。” 我抓她的胳膊,低声说:“我的意思是,咱们要是真挖出来金佛,该怎么办?” 连水月微微一笑:“小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我点了点头。 确实,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活阎王要这个金佛,我为什么不用它把老罗老夏都换回来? 活阎王想找闹鬼金矿,就让他去吧。 反正去了也是个死,全死了最好,我们就能彻底放心了。 连水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先去找叶子,一起商量商量。” 我们起身往半山腰走去,刚跑了四五步,忽然听到下面两声枪响。 有土匪大喊:“什么人,别动!” “抓到一个!哎哟,还是个女人!” 我心里一惊,难道,叶子偷偷跑下去了? 第68章 突发状况 下面一阵骚动,不少土匪举着火把跑出来了。 我们这个位置,看不清帐篷中间的情况,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很快,我听到了夏老栓的声音:“谁敢动她,你们一辈子也挖不到金佛了!” 完了,真是叶子,她肯定等急了,见土匪营地人很少,想去把夏老栓救出来。 太冲动了,太大意了! 我端起枪就想下去救人,连水月一把拉住我。 “小刀,赶紧走,活阎王一会儿就会派人搜山!” “那叶子怎么办?” “她暂时不会有事,听说我,别冲动,咱们只要挖出金佛,就能救他们!” 我曾经答应过严副官,保证叶子的安全。没想到啊,这才几天时间,叶子就被土匪抓走了。 要是严副官回来了,我这脸往哪搁? 连水月见我还不想走,上来就是一巴掌:“跟我走,回去再说!” 我没有办法,只能背上枪,跟着她离开了。 和钱麻子会合之后,他得知叶子被抓,一边跺脚一边说:“你看你看,小姑娘就是不听话,这下好了,活阎王是什么人,落到他手里,还有活路吗?算了算了,咱们赶紧走,说不定今晚会搜山。” 我没理他,连水月更没理他。 钱麻子来回转了两圈,又想上来说话。 连水月忽然走到我身边:“我就说嘛,钱麻子成不了大事,你就别勉强了,赶紧让他走吧。” 钱麻子一听,立刻说:“连姑娘,你这话我不爱听,啥叫成不了大事?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成大事!保命啊,这年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成啥大事啊!” 连水月扑哧一声笑了,拍了拍我。 我只能说:“钱麻子,想回去你就回去吧!赶紧搬家,万一活阎王再找到你,大卸八块,活吃心肝,连你老婆孩子都跑不了。” “小刀兄弟,你就别吓我了。我也不是说非要走,咱们往后面撤一撤,等着严副官回来,带着大部队,不是更稳妥?” 我走过去抓着钱麻子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 “兄弟,有些事啊,不能靠别人。咱们现在,只要挖出金佛,活阎王就得跪着求咱们,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麻子忽然眼睛一瞪:“小刀,你们已经忽悠我一次了,还记得不?上次说好的,那一千块大洋!” 我忽然想起来了,三镖确实答应过他,要给他一千块大洋。 此时,连水月忽然过来,笑着说:“要走赶紧走,大洋也别想了。你要是留下来帮忙,我再给你加一千块大洋!” “当真?” “废话,我答应你了,肯定会给的。” 钱麻子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点了点头:“但是先说好,我不会上去打枪的,活阎王真要把咱们围了,别怪我举手投降。” 我点点头,随便吧,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连水月坐在一边休息,她喝了一口酒:“放心吧,叶子肯定不会说出咱们的,活阎王不想动摇军心,也不会大张旗鼓搜山,咱们是安全的。好好休息,明天准备挖金佛。” 我听了听远处,没有任何动静,活阎王应该没有派人搜山。 为今之计,只能挖出金佛,用它来交换“人质”。 钱麻子在一旁嘟囔着:“小刀兄弟,咱们好歹也是劫富济贫的胡子。现在,要去干‘吃臭’的活,心里不舒服啊!” 土匪的黑话中,盗墓叫做“吃臭”,是很被人看不起的行当。 死者为大,挖人家坟,说不过去。 但是,这毕竟是连水月亲爹的坟,我们去挖,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吧。 我们进山之前买了三把旧工兵铲,这东西在山里用处大着呢,此时,连水月已经从马鞍下把它们抽了出来,塞到钱麻子的怀里。 “钱麻子,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把这些磨一磨,你看都生锈了。” 这肯定是日本兵的旧工兵铲,胆子大的人,等他们跑了之后,进兵营捡来的。 连水月又扭头对我说:“折腾一晚上,你先睡吧,我去沟南边看看。” 我刚想说话,她忽然一瞪眼:“晚上你要挖坑,给我好好睡觉,听到没有?” “那你自己去,危险啊。” “放心吧,我就在林子里看看,先确定一下位置,不冒险。” 说罢,连水月背起长枪,迅速钻进了林子,留下我和钱麻子面面相觑。 我见钱麻子又想说话,赶紧摆摆手让他干活去,自己则钻进帐篷,盖上棉大衣睡了。 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外面传来他们两人的聊天声。 我钻出去,见钱麻子正忙着煮东西吃,嘴里还唠叨着:“连姑娘,我纯粹就是好奇,你打小就没见过你爹,跟你娘在姑子庙旁边长大。这么说的话,你们到底干什么营生?” “做买卖啊,我们娘俩也没啥别的手艺。” “哦,做买卖好,能挣钱就行,看着你就是富贵相,有钱有钱。” 我一听就乐了,钱麻子想试探一下,连水月到底有没有钱,他怕最后拿不到大洋。 从帐篷里钻出来,我伸了个懒腰,赶紧坐在了连水月的身边。 “怎么样,找到了没?” “找到了,但是离那条小河有点近,动静大一点的话,恐怕会被发现。” 我揉了揉脑袋:“那咋办?” “有个好办法,狐仙庙旁边就是个大土坑,最少半人深。咱们可以躲在土坑里,从侧面挖。” “哦,就是从旁边掏个洞!也行,只要动静不大就行。” “只要咱们速度快,别耽误时间,今天晚上就能挖出来。” 钱麻子给我盛了一碗高粱米粥,笑着问:“小刀,我还是放哨,对吧?” 我指了指连水月。 钱麻子又笑着问:“连姑娘,我眼神好,在林子里给你们放哨,你看行吧?” “不行,今天晚上咱们三个轮流挖,这是个体力活,主要靠你们两个大男人呢!” 钱麻子一听,看了我一眼,也无话可说。 入夜之后,连水月也休息好了,我们三人背上枪,拎着工兵铲,从密林中摸到了老松沟南侧。 下到沟里之后,连水月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土坡:“看到没,就在土坡下面。” 钱麻子急了:“你俩疯了?那坡上站着个放哨的,没看见?” 第69章 连书南的尸体 低矮的土坡上,一个土匪抱着枪,面对我们的方向,左右转悠。 连水月低声说:“白天的时候还没人,看来是晚上加的岗哨。小刀你看,下面那个坑左边,一点草都没长。” 今晚有月光,整个老松沟南侧一览无余。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但当年淘金客挖出的大坑,一个连着一个,还能让人想象到那热火朝天的淘金场景。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到处都是枯草和小树。 只有连水月指的那一小块地方,光秃秃的,一点草都没有。 我低声说:“先干掉那个放哨的,难度不大,我来!” “巡逻队一个时辰转一圈,顺便查查岗,咱们要是干掉了这个岗哨,肯定会被发现的,只有一个办法。” “水月,你的意思是,干掉这个岗哨,让钱麻子站在上面充充数?” 钱麻子一听,当即急了:“不行,不行,我还要挖坑呢!挖坑才是我的任务!” 我赶紧按住他:“你急啥?巡逻队也就是远远看一眼,根本分不清上面站的是谁。勇敢点,十八罗汉和关二爷都在上面看着你呢!” “小刀,这时候你就别忽悠我了。我刚逃出来没几天,要是被抓回去,活阎王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我刚想继续劝他,一旁的连水月低声说:“走!” 说罢,她起身朝着坡下去了,我一看,一边起身一边说:“钱麻子,走!” 我迅速跟上去,跑到林子边缘时,上面的岗哨刚好回头看一眼,趁此机会,我们两人飞奔上去,一下子跳进了土坑里。 连水月指了指自己,又指指上面,我点了点头。 就见她飞身一跃,抓住土匪的脚脖子,瞬间将他拉了下来。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趁他还没喊出来,立刻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土匪这才反应过来,刚想掰开我的手,连水月的刀子就捅了过来。 一刀入喉,拔出来时,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看着躲在林子边缘的钱麻子,快速朝他招了招手。 他摇摇头,使劲朝树上踢了一脚,双手紧握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连滚带爬跳进了坑里。 我把死尸手中的枪递给他,低声说:“快,赶紧上去,要是被巡逻队发现了,咱们都得死!” 钱麻子接过枪,眼泪都快下来了,使劲揉揉脸,爬了上去。 连水月一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钱麻子,好样的,像个爷们儿!” 我探出头看了看位置,抡起铲子就开始挖。 挖坑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干起来难。因为你要挖的,不仅仅是土,还有土里的石头、草根、树根,我们还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只能慢慢挖。 我和连水月在下面挖着,钱麻子在上面小声念叨着。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 一句一句轻声哼唱,也听不出是喜是悲。 我笑了笑,只能压低声音说:“钱麻子,想媳妇了是吧?” 连水月在一旁说:“让他唱吧,小刀子,你别跟他学坏了就行。” 我忙说:“放心吧,我才不唱这种曲子!” 钱麻子哼了一声,看看后面,又接着唱了。 挖坟比我想象中难多了,碎石头和草根特别多,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才掏出一个小坑。 此时,钱麻子忽然停止哼曲儿,低声说:“别动,巡逻的来了。” 我和连水月立刻停止挖掘,端起枪,靠在了坑边。 巡逻队五人一组,绕着帐篷群走一圈,个个背了长枪,举着火把,手里还握着手电筒。我们在林子边缘,他们查岗一般都是照一照,看岗哨还在就行。 片刻之后,钱麻子低声说:“走了走了,抓紧。” 我浑身冒汗,干脆把棉袄脱了,只穿一件贴身的单褂,继续拼命挖土。 又挖了大概半个时辰,我正想着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就听到铁锹咔嚓一声响,好像是铲在了石头上。 “小刀,先别动,好像找到了。” 连水月用袖子捂着手电筒,只露出一点光亮,照向了我的工兵铲。 我赶紧轻轻扒拉掉旁边的土,趴上去一看,铲子好像扎进了嫩榆树皮里。 有没有人知道,榆树皮也能吃? 前年冬天,我们被跳子逼到了山里,一个多月时间,东躲西藏,啥吃的都没有。 马吃完了,就捡冻蘑菇,配着马皮煮汤吃。 后来啥也没有了,大当家就教我们吃榆树皮。 直接从榆树上割下一大块树皮,第一层老皮不能吃,第二层硬皮也不能吃,只有最里面的那层嫩皮可以吃。 割成小块,放进嘴里嚼,有点涩,但能嚼出甜味。在嘴里嚼的时间长了,只剩下渣子,就要吐出来。 但是那时候饿,谁舍得吐啊?一般都咽下去了,肚子里有东西才舒服一些。 榆树皮吃不死人,但吃了那个东西不好消化,拉不出屎,都是硬疙瘩。 拉不出屎,憋得难受,怎么办呢?只能互相帮忙,用细木棍扒拉出来,难受啊。 现在我的工兵铲,就扎进了嫩榆树皮一样的东西里。我抽出匕首,轻轻划开一个口子,扒拉一下,看到了一只发白肿胀的手。 看来,我们真挖到了。 我和连水月赶紧把周围的土都挖掉,一点一点扒开“榆树皮”,看到一个人平躺在土里,身上也长了很多白毛。 这就是连书南,连水月的亲爹。 我扭过头,看到连水月跪在地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盯着半埋在泥土中的尸体。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就是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场景。我无法想象,她此时的心情。 “水月,你到那边歇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 “小刀,我没事,咱们抓紧找金佛吧。”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抓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这是你爹,他没有抛弃你和你娘,他是为了保护你,才离开的,他是个真爷们儿!” 连水月一听,撑不住了,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抽泣起来。 第70章 勇敢的钱麻子 连水月哭了一小会儿,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 “小刀,我在旁边歇一会儿,你找金佛。” 我点点头,扶着她靠在一边坐下,然后抄起铲子,小心翼翼继续挖。 只要再挖一点,把连书南的尸体拉出来就行了。 刚挖了三五下,上面的钱麻子忽然低声说:“停停停,来人了。” 我一听,赶紧翻滚到连水月身旁,紧紧靠在坑边,抬头看着上方。 很快,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二奎,换班了!” 麻烦了,要换岗了!我看了看身边的尸体,这个才是二奎,上面的钱麻子咋办? 连水月已经举起了匕首,我转身趴在坑边,随时准备跳上去,把这个来换班的土匪也弄死。 此时,我听到了钱麻子的声音:“你大爷的,咋才来?冻死我了!” “你谁啊?二奎呢?” “你谁呀?那小子说闹肚子,拉我过来顶一会儿,一个时辰了,他肯定掉坑里了。” “哈哈哈哈,活该,抓了只野鸡,还没炖烂呢,他伸手撕了个鸡腿,三口干完了,他不闹肚子谁闹肚子?” “那你来站吧,我回去歇会儿。” 那个土匪似乎犹豫了一下,忽然笑着说:“兄弟,咱也不能便宜了二奎,这样吧,你再辛苦一会儿,我去茅房把他揪过来。下半夜让他站岗,咱俩回去喝点儿。” 钱麻子顺着他的话说:“那行,你抓紧,帮我踹他两脚,这小子不地道!” “好好好,放心吧,我找找他去。” 很快,钱麻子压低声说:“小刀,快点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立刻爬起来,把身边土匪的黑色夹袄扒下来,包住连书南的胳膊使劲往外一拉,将整具尸体从土里拖了出来。 月光下,他全身肿胀,衣服早就烂完了,白毛覆盖了尸体的大部分,只有两个小臂、双手,以及半边脸上没有长白毛。 连水月闭上了眼睛,我赶紧转个方向,挡住了她。 连书南的左臂搭在肚子上,抱着一个牛皮袋子,也不大。 我低声说:“找到了。” 连水月赶紧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应该就是这个了!” 说罢,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防水布,轻轻把牛皮袋子包着拿出来,装进了身后的包里。 我低声问:“你爹的尸体,怎么办?” 连水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小刀,烧了吧。” 我来的时候就准备了两小壶煤油,赶紧倒在了尸体上面,然后招呼钱麻子走。 钱麻子一听,撒腿就跑,瞬间跑进了林子。 我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尸体,拉着连水月爬出土坑,快速跑进了林子。 土匪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情况,我们没有停留,按照来时的路线一路飞奔。幸好月光皎洁,林子里光影斑驳,能看清脚下的路。 跑了大概一袋烟功夫,沟里传来枪声,活阎王的人肯定发现了。 我们也不管这么多,反正金佛已经到手,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翻过山坡,一口气跑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三个人靠在树旁,大口喘着粗气,都笑出了声。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我们一点困意也没有。 钱麻子把大树前的杂草树叶清理干净,眼巴巴看着我们。 连水月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防水布,放在地上,轻轻打开了。 里面的牛皮袋子看起来完好无缺,但是我用匕首轻轻一扒拉,就撕开了一个口子。 连水月忙说:“小刀,慢点。” 钱麻子用手电筒照亮,半蹲在地上,紧盯着牛皮袋子。 我定了定神,把袋子完全划开,轻轻一挑,里面的金佛就显露出来了。 这尊金佛,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首先,它不大,只比手掌略大一点。其次,它不是熔铸成的金佛,而是一个天然的狗头金,只是长得很像一尊佛而已。 此时,黄灿灿的金佛就在眼前,我们三人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钱麻子忍不住问:“小刀,你说这个东西值多少钱?”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狗头金,眼睛都快晃瞎了,你先把手电关了。” 一旁的连水月说:“你俩别想了,这东西有毒,碰一下就死。” 钱麻子连连摇头:“啧啧啧,这么大一块,还真是可惜了。对了,活阎王找这个东西,是干什么来着?” 我这才想到,金佛上面应该有闹鬼金矿的线索,于是赶紧用匕首把它翻了个面。 金佛的“背后”,刻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图案,圆形的,就像一个印戳。 钱麻子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小刀,水月姑娘,这是个老虎头啊!啥意思?” 我没见过这个“印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虎头”的图案,怎么能知道金矿在哪里? 我又把金佛翻来覆去看了看,除了这个印戳,没有字也没有图,看来秘密就藏在这个“虎头”里。 连水月在一旁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关于我爹的事情,这个虎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钱麻子忙问:“啥意思?金矿在哪?” 连水月用防水布把金佛包起来,又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别问了,反正咱们也不去找金矿,能用这个东西把他们救出来,就可以了。” 钱麻子忙说:“也对,拿金佛换人,然后咱们赶紧走,他们爱去哪就去哪。我要是有了两千块大洋,就带着老婆孩子搬家,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 我一听就笑了,钱麻子时刻惦记着那两千块大洋呢。 天亮之后,我们害怕活阎王派人追踪,又骑上马走远了一些,找个山坳,轮流休息。 金佛到手了,接下来该怎么去救人,需要好好商量一下。 钱麻子表达了自己的担心:“说实话,夏老栓让你们毁了金佛,是对的。活阎王就算答应了放人,一旦拿到金佛,肯定当场杀了你们。” 确实,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要我说,还是要等严副官,只要援兵来了,咱们还怕他们?小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钱麻子,万一严副官找不来援兵,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最起码,也要先让活阎王知道,金佛在咱们手中吧。” 我和钱麻子正聊着,连水月忽然站起来,将金佛掏出来放在了地上。 “小刀,我有个好办法。” 第71章 破釜沉舟 我一愣:“水月,你有啥办法?” “钱麻子说得对,活阎王只要拿到金佛,夏老栓、罗老九、叶子,还有咱们三个人,都没用了。所以,他想杀就杀,根本不会客气。” “但是,你想想,活阎王要的其实不是金佛,而是刻在上面的这个虎头。” 连水月说完,抽出了匕首。 我明白了,她想毁掉金佛后面的印戳,这样的话,活阎王拿到金佛也无所谓,他只能求我们告诉他金佛的秘密。 钱麻子赶紧阻止连水月:“不行不行,千万别冲动。你把这个虎头毁了,告诉活阎王只有你知道金佛的秘密,后果是啥,你想过没?” “我当然想过,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那个金矿在什么位置。所以,活阎王一定会让我亲自领路,他看到金矿的那一刻,才会相信。” “连姑娘,就算活阎王放了他们三个人,你也要搭进去一条命啊。” 钱麻子的担心很有道理,这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忙说:“水月,反正金佛在咱们手中,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连水月站起来,将左手伸向了天空。 “小刀,没有时间了!” 我赶紧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阴云密布,冷风阵阵。我的脸上一凉,下雪了…… 农历十月中旬以后,山里飘雪很正常。只要一下雪,气温骤降,地都被冻上了,根本挖不动。 活阎王急了,肯定会对夏老栓动手。所以,必须赶紧让他知道,金佛在我们手中。 我想了想,对连水月说:“这样吧,你告诉我金矿的位置,我把他们几个人换出来。到时候,我领着活阎王在山里绕圈,找机会甩掉他们就是了。” 连水月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在深山老林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没事,反正我也没打算带他们到地方,只要能把他们绕迷糊了,我就能跑,有经验了。” 钱麻子一听,笑了。 “小刀,你就吹吧!那是啥经验啊,咱俩都差点被日本人打死了。” 我说话的功夫,连水月已经蹲在地上,用匕首又割又刮,很快就把那浅浅的印戳破坏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先说好,我不跟着你们去,我怕死。” 连水月笑了:“不用你去,你在山沟外面等着,接应夏叔他们三个人。还有呢,拜托你照顾一下他们,等严副官带人来了,会保护你们一起离开的。” “也是,连姑娘想得周到,我的任务还是很重要的。” 说罢,连水月把金佛放进包里,收拾东西,翻身上马。 “小刀,还愣着干啥?走啊!” 我赶紧答应着,拎着枪上马,紧紧跟在了连水月后面。 钱麻子慌慌张张收拾东西,也骑上马跟在了后面,嘴里念叨着:“我就在沟口等着他们,不进去啊,真不进去。” 天上飘着细小的雪花,时有时无,一阵风吹过,地上的枯叶被卷上半空,就像受惊的飞鸟。 连水月骑马走在前面,随着马的步伐上下晃动,似乎非常轻松。 其实,这些天我经常想起叶子的话,连水月确实有些奇怪,她行事果断,身手敏捷,真不是能从姑子庙学到的。 尤其是现在,我们破釜沉舟,到活阎王的营地“自投罗网”,她竟然能如此轻松? 我越想越不对,催马上前,和她并肩而行。 “水月,我心里一直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好,你问吧。” “我就是觉得,你也太厉害了,又聪明身手又好,比我强太多了。” “哦,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连水月扭头看看我,笑了。 “我当然有事瞒着你,有些事我现在不想说,等时机到了,什么都告诉你。” 说了,又等于没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到达老松沟入口的时候,我们等了等钱麻子。 他慢腾腾追上来之后,哭丧着脸说:“小刀,连姑娘,你俩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活阎王这个人我了解,还有他手下的夜叉,都不是善茬。再说了,他们常年在林子里活动,想半路甩掉他们,没那么容易。” 我和连水月,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俩啊,犟驴!记住了,不准死啊,你们一人欠我一千块大洋呢!” 我忙说:“记着呢,放心吧。你也记住我们交代的事情,夏老栓和叶子如果愿意回家,就送他们回家。不过我估计他们不愿意,那你们就等着严副官回来吧,千万别单枪匹马追我们。” 连水月也说:“我会沿途留下记号,严副官如果愿意来接应我们,就跟着记号走。如果不愿意惹麻烦,那就算了,不勉强。” “好,放心吧,为了那两千块大洋,我一定说服他,去救你们。” 说完这些,我们两人转身朝沟里去了。 刚走了一袋烟工夫,远远能看到一堆堆帐篷,忽然从旁边的大树后跳出两个土匪。 “干什么的?” 我上前说:“见你们大当家。” “甩个蔓。” “福临门!” “什么事?” “给你们大当家进项!” “好嘞,爷们儿等着,我去禀报大当家。” 这里要解释一下,土匪见面互相介绍,称为“报迎头”,也称为“甩蔓”、“报蔓”。 所谓的“蔓”,就是“姓”。 比如,你姓赵,就是“灯笼蔓”,取了个“照”的谐音。 你姓孙,就是“龙子龙蔓”,取自“龙子龙孙”这个成语。 你姓王,就是“虎头蔓”,因为老虎头上有个“王”。 所以,也没啥特定的规律,就是把自己的姓换一种方式说出来,只要不是太晦涩,大家容易想到就行了。 我姓伍,就用“五福临门”,是“福临门蔓”。 至于“进项”,就是送礼。 那个小土匪撒开脚丫子往里跑了,另一个土匪抱着枪,盯着连水月,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一群人骑着马过来了,领头的正是活阎王。 他一见我们,愣了一下,笑道:“哎哟,这不是小刀吗?你把这个姑娘也救出来了?” “大当家,咱们以前有误会,我来跟您解释解释。” “不用解释,罗老九说清楚了。说吧,找我啥事?” “有个好东西,给您送过来了!” 第72章 交换人质 活阎王歪头看着我,冷笑着说:“你能给我什么东西?” 连水月一听,把挎包取下来,扔给了活阎王。 活阎王掂了掂重量,脸色一变:“这是?” 连水月点点头:“对,就是你要挖的东西。” 活阎王一脸的不可思议,打开包看了一眼,连水月忙提醒他:“小心点,碰到就是死。”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点本事,前几天的怪事,都是你们闹出来的吧?” “你把我抓过来,关了这么多天,弄死你几个小崽子,我也出出气。” 活阎王听连水月这么一说,哈哈大笑。 “好,很好!来了都是客,走,进来坐坐吧。” 旁边的一个小土匪低声问:“大当家,他们的家伙要不要收了?” “不用,人家是来送礼的,咱们也要讲道理。” 活阎王不收我们的枪,确实让我有些惊讶。 我们跟着马队慢慢进了老松沟,很多土匪还在挖坑,见我们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 一路来到最大的帐篷前,我们翻身下马,主动把长枪短枪都交给了外面的土匪。 进了帐篷,里面一个大火炉子烧得正旺,热气腾腾。 我和连水月也不客气,脱了夹袄放在一边,直接找个地方坐下了。 活阎王让手下赶紧弄点吃的过来,自己则把包放在桌子上,把防水布包着的金佛掏了出来。 身边的几个土匪伸长脖子仔细看着,十分紧张。 活阎王似乎并不害怕,他用匕首挑开防水布,低着头仔细观察一番,笑了。 我忙说:“怎么样?是不是挖这个东西呢?” 活阎王放下匕首,对身边的人说:“把那东西搬过来。” 片刻之后,两个土匪抬着一个木箱子进来了,就见他们撬开箱子,从里面搬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都是黑褐色的液体。 我当即愣住了,这东西,有点眼熟啊! 对了,前田研究员的脑袋,就是泡在这样的玻璃罐子里。 活阎王打开罐子,小心翼翼把防水布包着的金佛放了进去。 咕咚一声,金佛慢慢沉入了罐底,咕噜咕噜几声响,一些小泡泡冒了出来。 此时,帐篷里鸦雀无声,活阎王掏出怀表,仔细盯着,一动也不动。 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微笑,伸头看了看罐子里面。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金佛泡在这里面? 活阎王扭头看看我,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就见他撸了撸袖子,准备伸手进去。 不过,活阎王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又缩回手,回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一个小土匪说:“你把它捞出来。” 小土匪犹豫一下,走上前来,撸起袖子,徒手伸进罐子中,开始捞金佛。 我忙说:“不能碰它,会死人的!” 活阎王笑着摇了摇头:“小刀,看着吧。” 那小土匪一下子抓住金佛,捞了出来。 黑褐色的黏液覆盖在金佛身上,他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活阎王从旁边扯过来一件灰色长袍,递给了他。 小土匪干脆坐在了桌上旁,把金佛放下,慢慢擦拭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中的动作,看着金佛一点点露出本来的颜色,金灿灿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完全擦干净之后,小土匪双手抱着金佛,抬头看了看活阎王。 还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小土匪。 他敢直接用手拿,难道不怕死?难道是,金佛被这种东西泡过之后,就没有毒了? 活阎王低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小土匪放下金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笑着说:“没事啊,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试探着说:“这东西有毒,可能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毒发身亡。” 活阎王哈哈大笑:“小刀,狗头金在这里面泡一泡,就没有毒了。” 说罢,他用匕首把桌上的金佛翻个身,看了看后面,当即脸色变了。 “你们两个弄的?这后面原来是啥?” 见活阎王生气了,身后的土匪立刻举起短枪,顶住了我们两个人的脑袋。 “大当家,你想去金矿,我们可以领路。” “小刀,你也想要金子啊?” 我摇摇头:“金子不金子的,无所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用金佛换几个人。” 活阎王一听,笑了:“夏老栓,叶子,还有罗老九?” “真聪明,你放了他们三个,我们就领着你去找金矿。” 连水月补充说:“这块狗头金,是我爹带回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金矿在什么地方,他们三个人,对你没啥用了。” 活阎王起身来回转悠,似乎在考虑能不能相信我们。 片刻之后,他趴在旁边的土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让他出去了。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担忧,活阎王会不会不相信我们?他会不会直接把我们抓起来,用刑逼供?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罗老九、夏老栓和叶子,都被带进了帐篷。 他们一看到我和连水月,都大吃一惊,叶子甚至惊呼了一声。 我立刻站起来,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同时对活阎王说:“大当家,我伍六刀是守信用的,你大可放心!” “你们把金佛给我送来了,很有诚意,我要是不放人,以后传出去,也没面子。但是,你们两个人过来,要换走三个人,我有点亏啊。” “那你的意思是?” “两个人过来,就换走两个人,大家都不吃亏。” 连水月站了起来:“大当家,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干脆不换了,我们几个都死在这里,你自己去找金矿吧。” 活阎王忽然大吼一句:“你以为我不敢插了你们!”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身边的土匪纷纷掏出短枪,对准了我们几人。 我赶紧把连水月拉到身后,一字一句说:“都别急,有事儿咱们商量,大当家,能商量不?” 活阎王点点头,伸出手示意手下把枪放下。 “大当家,到了金矿之后,遍地都是狗头金,你现在又有这个药水,那就发大财了!对不对?” 活阎王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忽然间,罗老九开口了:“我留下,让老夏和叶子走吧!” 第73章 第一场雪 罗老九话音刚落,夏老栓就急了。 “老罗,你瞎扯啥呢?你们家小崽子拼了命救你出去,你就赶紧走吧,叶子就拜托你了。” 罗老九一捻山羊胡子:“你老糊涂了不是?我们家小崽子都留下了,我还能去哪?你赶紧走吧。” 见他们俩来回拉扯,活阎王大笑:“不舍得走,就都留下吧,我也不在乎那几口粮食。” 我赶紧走上前,握住了罗老九的手。 他看着我,眯着眼睛笑了。 从罗老九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信任和鼓励,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于是,我来到夏老栓的面前,趴在他耳边说:“老夏,你不走的话,叶子是不会走的。求你了,先保证她的安全,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夏老栓一下子握住我的手,嘴唇哆嗦着,想说话但又没说出来。 此时,叶子走了过来,我赶紧对他说:“先照顾好你爹,听话。” “小刀哥,我错了……” 眼看着叶子眼泪掉了下来,我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别哭别哭,我伍六刀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现在交给你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把你爹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我,还要回——”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活阎王在一旁笑了:“哎哟哟,还真是生死离别,你们搁我这唱戏呢?” 我赶紧转身说:“大当家,让老夏和叶子走吧。” 说罢,我也不管别人,一手搂着夏老栓,一手搂着叶子,直接出了帐篷。 我们的马就在外面,我扶着他俩上了马,低声说:“抓紧出去,有人等着呢,千万别回头。” 夏老栓点点头,对叶子说:“闺女,咱们走!” 说罢,在众多土匪的围观下,他们慢慢朝着谷口的方向去了。 此时,我听到活阎王对身边的小土匪说:“派人去联系余老板,就说东西已经到手了,我们很快就会出发。” 余老板是谁?活阎王为什么要通知他? 还有,那黑褐色的药水,活阎王是从哪里弄来的? 夏老栓和叶子越走越远,我抬头看了看天,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越来越大。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 我转过身,对活阎王笑了笑,他问道:“给这个小姑娘单独准备一顶帐篷吧?” 连水月走到我身边,摇了摇头:“不用,我跟小刀住一起就行了。” “好,我提前说好啊,别玩什么花样,咱们好好相处,找到金矿就放了你们。要是半路想跑,我可不客气。” 我赶紧说:“放心吧,一定把你带到地方,说不定,我们也能捞一块狗头金带走呢。” 活阎王笑了,回头安排了几个土匪,让他们日夜轮班,守在我们身边。 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夏老栓和叶子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我又开始担心起来。下雪,意味着在山里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严副官与我们非亲非故,就算带着援兵来了,他们愿意翻山越岭援助我们吗? 我正想着,连水月走过来说:“天快黑了,活阎王让咱们去喝一杯。” “水月,这帮子土匪规矩多,忌讳多,你不太懂,尽量少跟他们说话,让我来就行。” “好,我就在旁边看着。” 身后的两个土匪是“贴身侍卫”,一直和我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我转过身,盯着其中一个矮胖子问:“以后我拉屎,你也要在茅房外面盯着,是吧?” “大当家说了,寸步不离,就算这位姑娘拉屎,我们也要在茅房外面守着。” 我和连水月相视一笑,这下好了,彻底没有自由了。 进了活阎王的大帐篷,里面坐了七八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唠嗑。 罗老九已经入了席,夜叉正搂着他的肩膀,低声耳语着。 活阎王见我们两人进来了,赶紧招呼着坐在他旁边,给我们一人倒了一碗酒。 “连姑娘,我先给你赔个罪,当时派人去抓你,确实是不得已,我先自罚一杯!” 活阎王一口干了碗里的酒,把碗口冲着我们,等连水月的回应。 我低声说:“他等你喝酒呢,意思一点就行。” 连水月端起酒:“我也不懂什么规矩,以后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说罢,连水月喝了半碗酒,擦擦嘴,笑了。 我顺手接过她的碗,一口喝完,笑着说:“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 活阎王这才放下碗,用刀子割了一块熏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又给自己割了一块。 “小刀,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就来了啊?” “大当家,还不是叶子担心她爹,让我帮帮找找。谁能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看来,咱俩有缘!老罗,咱们是不是有缘?” 罗老九坐在我的对面,赶紧点了点头:“对对,咱们确实有缘。” 活阎王歪过头,低声说:“小刀,你还记得给我送那一车炸药不?” 我点点头:“真不好意思,那次我是真不知道,都怪那个日本人,我也差点就完犊子了。” “我手底下原来有八大金刚,你知道吧?好家伙,那一次,直接给我干没了三个。” 我心里一惊,八大金刚是活阎王手下的左膀右臂,一次死了仨,他能心疼死。 “再加上前面那两次,让那大耗子造的,还有三个也死了。我这八大金刚,现在就剩下俩了。” 我看了看夜叉,他满脸怒气,看起来对我十分不满意。 活阎王瞪了他一眼,扭头说:“这是老二,夜叉,当时我安排他去接一批黑货,没跟在身边,这才保住了命。还有个老七,到省城办事去了,就他俩还活着。” “老三是搬舵先生,也被炸上了天!所以,没办法,只好请老罗留下来,给我帮个忙。” 罗老九一听,忙说:“大当家够仁义,不计前嫌,我罗老九佩服佩服!” 看活阎王的意思,是想“化干戈为玉帛”,暂时和我们缓和关系,顺顺利利找到金矿。 我敬了他一碗酒,低声问:“大当家,能不能告诉我,三镖去哪了?” 活阎王嘿嘿一笑,扭头看着罗老九:“小刀问三镖呢,这事儿,你来说吧。” 第74章 三镖的去向 罗老九听我问起了三镖,摇了摇头。 “小刀,我们真不知道,现在三镖在哪里。” “上次我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啥事?”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开始讲述之前的遭遇。 那天送走了我和钱麻子之后,三镖一直端着枪,守在研究所营地的那扇铁门旁。 渡边一直没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倒腾什么呢。 第三天傍晚,罗老九看到远远来了一支马队,知道是活阎王的援兵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来的正是夜叉,他带来了一百多号人,还带来了炸药。 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罗老九才解释清楚,让夜叉放下了枪。 当天晚上,他们炸开铁门,由三镖带路,冲了进去。 其实,大家都不担心渡边,他一个日本人,再怎么样也对付不了这么多土匪。 大家最担心的,还是那只大耗子。 三镖领着一群土匪冲进去,立刻寻找防毒面具和铁罐子,冲到地下二层,把大耗子逼到墙角,烧死了。 当时,渡边在暗处反抗了一阵子,就没有了动静。 夜叉趁机带人去解救活阎王,三镖则端着枪去查看渡边的情况。 原以为渡边已经被打死了,但是没想到,他躲在墙角里,有个暗道。 三镖当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钻进去,追赶渡边去了。 等活阎王被救出来,准备派人进暗道的时候,里面忽然发生了爆炸。 听到这里,我急了:“啥意思?三镖死了?” 夜叉摇了摇头:“后来我们清理暗道,没发现尸体。三镖应该追出去了,没死,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 我揉了揉脑袋,总觉得不太对:“老罗,三镖要是没死,追不上渡边就算了啊,为啥不回去找你?” 罗老九摇摇头:“我也纳闷啊,不知道啥情况,反正他肯定没死,就是失踪了。” 以三镖的性格,可能一时冲动追赶渡边,但他肯定会回来的。 除非,他追出去之后,被渡边打伤,没有能力爬回来,死在了林子里。 这么一想,我瞬间蔫了,三镖这样的英雄好汉,就这么死在了林子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活阎王看出我情绪不好,连忙端起了酒碗:“在附近没找到尸体,就有可能还活着,等这事儿办完了,我帮你打听打听。” 连水月在后面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低声说:“小刀,等这事儿结束了,我陪你找三镖。” 我平复一下心情,灌了一碗酒,对活阎王说:“大当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都懂。现在日本人也跑了,你找到金矿,富可敌国,以后就是东北王了!” “哎呀,小刀兄弟,这话说得我爱听。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也掂量着呢!东北王不敢说,等关内的老蒋派人来了,给我个军长干干,倒还是可以的。” 旁边的老罗竖起了大拇指:“我就说大当家面相好,军长都小了,肯定是个司令!”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都举杯恭喜活阎王。 酒越喝越多,牛越吹越大,我只能在旁边附和着,心里无限感慨。 酒宴喝到半夜才散场,我没喝醉,但也有些晕晕乎乎,被连水月搀着出了帐篷。 一到外面,立马一个激灵,清醒了。 外面太冷,地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连水月指了指远处,低声说:“看,下雪了,还在挖。” 我这才发现,帐篷左前方的空地上,几个火盆还在燃烧,十多个土匪挥舞铁锹锄头,还在干活。 不是已经拿到金佛了吗?为啥还要挖? 罗老九也出了帐篷,见我们正在盯着远处,凑过来说话了。 “瞅啥呢?” “老罗,那边儿,咋还挖着呢?” “挖白毛僵呗!” “金佛都到手了啊,还挖那些尸体有啥用?” 罗老九嘿嘿一笑:“你不懂,这帮子土匪都觉得挖出来的是白毛僵,必须全部挖出来烧了,不然再等几年,白毛变黑毛,出来祸害人,就麻烦了。” 我一听,有些道理,反正土匪都迷信,活阎王把这些东西都挖出来烧掉,也能稳定军心。 “老罗,你在这里受委屈没?” “他们怕我跑了,单独一个帐篷,整天有人守着,不让随便出去,其他还好。” 连水月笑了:“这么大的绺子,没有搬舵先生不行!小刀,你看,有一门手艺多重要。” 罗老九回身看了看后面,低声问:“小刀,你们真知道金矿在哪里啊?” “知道啊。” “那就好,活阎王这人不好忽悠,千万别冒险,你们要是想跑,一定捎上我。” 我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来就是为了救你的,我们要是想跑,还能把你自己撂这里?放心吧。” 刚聊到这里,活阎王也从帐篷里出来了。 “小刀,连姑娘,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几天。一是要把那些白毛僵都挖出来,斩草除根,免得以后麻烦。还有呢,天也落雪了,咱们要进山,棉衣、装备和粮食,都要多运一点进来才行。” 我忙说:“大当家想的周到,这几天要是能用得上我们,尽管说。” 我们又客气了两句,就各自回帐篷休息了。 忙了一整天,又喝了不少酒,我和连水月刚聊两句,就困得受不了,睡着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可怕的梦。 在梦里,我跟着这帮土匪一起挖坑,玩着挖着,挖出了一口大红棺材。 一群土匪吓得四散而逃,我也害怕,但是双腿僵硬,跑不动。 此时,棺材动了,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棺材推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个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是三镖,他浑身都是血,面容憔悴,爬出棺材伸手向我抓过来。 我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就大声喊:“三镖,你在哪?!” 三镖刚想开口,我就醒了。 一睁眼,连水月正看着我,低声说:“小刀,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刚才梦见三镖了,没事没事,天亮了是吧?” “天刚亮,反正也没啥事,你再睡会儿吧。” 我点点头,继续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外面传来消息,又挖出两个白毛僵。 第75章 柳仙 挖出来的白毛僵,直接烧了。 罗老九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帐篷,我就拉住了他。 “老罗,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你给算算。” “啥梦啊?” 我仔仔细细把梦的内容说了一遍,罗老九边听边点头。 “小刀,这不是坏事,梦见红棺材,有官有财。梦见三镖从棺材里爬出来,说明他还活着,等着咱们去找他呢。” 我这才放下心来,好预兆就行。 接下来两天,活阎王的手下还在拼命挖,挖出来就烧,干得热火朝天。 我和连水月闲着没事,要么找罗老九闲聊,要么在营地里瞎逛。 后面始终有两个土匪跟着,我们也不能走远,感觉非常别扭。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正坐在帐篷里,向连水月讲述以前的经历,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扒开帘子探出头,外面乱糟糟的,都在往帐篷西侧走。 “咋回事啊?” 外面的土匪也探头瞅着那边,见我出来了,忙说:“不知道啊,听说挖出了柳仙庙。” 我一听,当即来了兴趣。 东北五大仙,狐黄白柳灰,在民间的地位可不一般。 “狐黄白柳灰”,分别对应着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五种常见的动物,在老百姓眼中,既是妖又是仙。 供奉五大仙,可以保家宅平安。 别看“五大仙”的庙一般不大,但到处都是,供奉的人也不少。 土匪这个行当,整天脑袋别在裤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所以格外迷信。除了十八罗汉和关二爷,其他的神仙,也是见了就拜。 反正,只要能保命,多磕两个头不耽误事儿。 听说挖出了柳仙庙,我赶紧招呼连水月,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了。 地上薄薄一层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前面的挤满了人,都踮起脚尖探着头往里面看。 我正想往里挤,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让开让开,大当家来了!” 活阎王一来,众人闪出一条道,我们赶紧也跟着进去了。 前面是个大土坑,约摸一人深,里面站着两个土匪,正举着火把照亮。 在土坑底部的最中间,有个微微隆起的土包,水缸那么大。土包四周围绕着黑色“树根”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大鸟窝。 在这个鸟窝里,躺着几条黑色的大蛇,盘在一起,脑袋上都有个红冠子。 鸡冠子蛇,民间都说是大蛇成精了,能飞,剧毒。 老百姓都知道蛇到了冬天,就会钻到地下睡觉,开春再出来。但是,像这种几条鸡冠子蛇睡在一起,还搭了个窝,真没人见过。 现在,鸡冠子蛇似乎还在睡觉,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周围的土匪,都在小声议论,还有人嘴里念叨着:“柳仙保佑,家宅平安!柳仙保佑,子孙万福!” 活阎王看清是什么东西,也低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柳仙啊……” 罗老九穿着长袍,慌慌张张挤进人群,一看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他肯定以为又挖出一个白毛僵,着急来做法了。 “这,柳仙啊!” 活阎王点点头:“老罗,你见多识广,这是正儿八经的柳仙庙吧?” “大当家,不瞒你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没见过这样的柳仙庙。” “那咋办?你能治得了它们吧?” 罗老九连连摆手:“我是肉体凡胎,柳仙是妖仙,它不治我就谢天谢地了。” 活阎王低声骂了几句:“这帮小兔崽子,挖什么不好,给我挖出一窝柳仙。老罗,要不,趁它们还睡着,咱们再给埋上?” 罗老九回头瞅了瞅我:“小刀,你觉得咋样?” 我赶紧摇头:“这玩意儿,我啥都不懂啊!要不要磕几个头再埋?” 活阎王听了,赶紧问:“哪几个小崽子把柳仙挖出来的?” 人群一阵骚动,慢慢走出了七八个人,个个低着头,惶恐不安,有个年龄小的,都吓哭了。 “快,先磕头,磕完赶紧埋上。” 几个土匪一听,齐刷刷跪在了地上,一连磕了十几个头。 活阎王扭头问:“老罗,你要不要做个法事?” 罗老九一哆嗦,退到了我身边:“别瞎说,那是柳仙,谁敢啊?快快快,赶紧埋上。” 这七八个土匪拎起铲子,滑进了坑里,小心翼翼凑过去,互相看了看,没人敢动手。 活阎王急了:“还愣着干啥,埋啊!” 一个小土匪说:“大当家,柳仙正睡着呢,我这一铲子土扔上去,把它吵醒了,会不会不高兴?” 活阎王气得直跺脚,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短枪。 那土匪一看,赶紧抢过一个火把,对我们说:“别急,我先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睡着了。” 说罢,他手举火把,慢慢靠近其中一条鸡冠子蛇,弯腰仔细瞅了瞅。 火把靠近蛇脑袋,可以看到那火红的冠子,还在轻轻抖动着。 “大当家——” “咋回事?” “它睁眼了,瞅着我呢!” 活阎王也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那你愣着干啥,埋呀!” “大当家,我腿抖,动不了了。” “小瘪犊子,能不能像个爷们儿?”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条鸡冠子蛇忽然纵身一跃,蛇脑袋闪电般从小土匪的脖子边滑过,又回到窝里,竖起了身子。 小土匪愣在原地,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活阎王低声问:“咋了,咋了?” 小土匪晃动了一下,直接倒在土坑里,不动了。 坑里的其他土匪瞬间炸了锅,把铲子一扔,拼命往上爬。 但是,有两个家伙可能被吓傻了,愣在原地,大哭起来。 我正想着喊人下去拉他们,就见那条鸡冠子蛇跳了过去,迅速朝着两人脖子咬了上去…… 活阎王撒腿就跑,围观的土匪一片混乱,很多人摔倒在地,挤成一团。 我刚把罗老九拉到身后,就见连水月被人撞了一下,站立不稳,一条腿已经滑进了坑里。 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一纵身跳进坑里,回身使劲一推,把连水月推了上去。 此时,她忽然大喊:“小刀,后面!” 第76章 死里逃生 坑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土匪因为拥挤被推下来。 连水月一声大喊,我意识到鸡冠子蛇就在身后。 根本来不及思考,我迅速一缩脖子,顺势往坑底一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黑影,从头顶一跃而过。 我跌坐在地上,抬头一看,还是那条鸡冠子蛇,它趴在坑壁上,竖起了半截身子。 刚才连水月想把我拉上来,此时她正跪在坑边,低着头,和这条大蛇面对面,近在咫尺。 我迅速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住蛇尾巴,用尽力气将它往坑里一甩。 砰的一声,鸡冠子蛇砸在了它的窝里,把剩下的几条全部惊醒了。 那一刹那,我算是捅了蛇窝,一群鸡冠子蛇在土坑里乱窜,瞬间又咬死了几个小土匪。 我手忙脚乱,赶紧拼命往上爬,连水月伸手拉住我的衣领,一使劲将我拉到了坑外。 我翻滚两圈,爬起来抓住连水月的手就跑,嘴里哇哇乱叫。 说实话,当时真的吓坏了,脑袋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结果,刚跑出两三步,我就被地上的一个土匪绊倒,啃了一嘴泥。 此时,连水月忽然喊:“小刀,它们,不太对劲。” 我回头一看,几条鸡冠子蛇半个身子探出土坑,不断摇晃,但就是不愿意上来。 我慢慢站起来,听到罗老九在远处喊:“小刀,你们干啥呢?赶紧跑啊!” 坑边有几个土匪已经被咬死,但还有几个人没死,正趴在地上不断哭喊,看来是吓坏了。 我浑身发抖,站立不稳,干脆坐在了地上,对那些土匪大喊:“爬过来,都离坑远一点,柳仙不出坑!” 那些土匪估计也吓破了胆,喊几次才反应过来,翻滚着远离了土坑。 连水月从地上捡起马枪,朝着那几条鸡冠子蛇不断射击,打光子弹又换了一条枪,最后逼得几条蛇全部缩回了坑里。 罗老九举着火把慢慢走过来,照了照我身上,大声问:“小刀,你被咬到没有?” 这话一问,我赶紧检查身上,从脖子到胳膊腿,最后凑到火把前仔细看了看手掌。 没有,好像真没有伤口。 连水月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脸:“小刀,没事,没事了,被咬到当场就死了,你还活着,没被咬!” 我长出一口气,仰面躺在地上,嘴里念叨着:“爹啊娘啊,差点儿,儿就完犊子了。” 营地里的混乱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下半夜,四散而逃的土匪才都被找回来。 所有人都吓坏了,活阎王只能把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让大家躲在帐篷里使劲喝,喝醉了就不害怕了。 夜叉拎着两把二十响的匣子枪,小心翼翼走到坑边,朝里面胡乱打了一阵子。 我走过去一看,几条蛇都钻到了土里,下面应该还有一个坑,在上面乱打枪没用。 “别打了,没用,赶紧派人守着这个坑,别让人靠近了。” 夜叉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没办法,赶紧喊来一群人,搬运坑外的尸体,集中在一起烧掉,同时安排人手站岗放哨。 折腾完这些,天也快亮了,我们几个人回到了活阎王的帐篷。 此时,他正裹着棉大衣喝酒,见我们进来,赶紧招呼大家都喝点酒暖暖身子。 “老罗,这是啥情况?咱是不是惹怒了柳仙?” “大当家,我也没见过这场面啊!幸好,它们不出那个坑,不然咱们都活不了。” 活阎王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乱挖了,这下挖了柳仙庙,完犊子了,该咋办吧?” 罗老九忙说:“挖都挖了,天下都是一物降一物,想想办法就是了。” 夜叉灌了一碗酒,骂骂咧咧一阵子,忽然站了起来。 “当家的,要我说,直接往坑里灌洋油,一把火烧了就行。” 活阎王一听,摇了摇头:“这柳仙是不是邪物,你知道吗?万一点了火,烧不死它们,反而把它们逼出来了呢?” “那,那就不管这个坑了,反正它们也不出来。” 夜叉这话一说,大家都沉默不语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我们搞不清楚那些鸡冠子蛇到底怎么回事? 它们是一种少见的毒蛇,还是修炼多年的邪物? 它们只愿意待在坑里,还是休息一阵子之后,会跑出来攻击我们? 活阎王的脸色不好看,我们也都是愁眉不展。 最后,他一拍桌子:“明天中午之前要是解决不了这事儿,咱们就撤!” 我刚出了帐篷,一旁的连水月就说:“咱们把这些蛇挖出来,要是这么一走了之,它们跑出来祸害老百姓,该咋办?” 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啊。 对了,当时大耗子追着我们,三镖也这么说过。 这样的东西,真要是跑出去了,确实会祸害老百姓。 想到这里,我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些鸡冠子蛇,会不会和大耗子有什么关系?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我距离鸡冠子蛇很近,它头上的冠子,还真有点像肉瘤子,和大耗子的肉瘤有点像。 我赶紧把罗老九和连水月拉到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前两天,我已经把之前的经历告诉了连水月,她思考片刻,点头说:“我也看到了它头上的冠子,确实是肉瘤子。” 罗老九反而摇了摇头:“瞎想了吧!那大耗子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难道这鸡冠子蛇,也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 我一想也是,把它们硬扯到一起,也有点勉强。 但问题是,这也太巧了,在这么一个小山沟里,挖出了白毛僵,又挖出了鸡冠子蛇,好像什么害人的东西都来了一样。 我扭头对罗老九说:“又是白毛僵,又是柳仙,这老松沟是遭天谴了吗?” 罗老九无话可说,只顾着叹气。 连水月开口了:“小刀说的对啊,又是白毛僵,又是柳仙,它们之间,会不会有啥关系?” 罗老九忙问:“啥关系啊?” “老罗——罗叔,你清醒一下,仔细想想,金佛有毒,我爹他们中了毒,成了白毛僵。如果蛇在那些尸体上面做了窝,会不会也中了毒,变成鸡冠子蛇?” 罗老九一听,当即一拍手:“对啊!” 第77章 斩草除根 连水月的意思是,蛇在白毛僵的尸体上冬眠,中毒变成了鸡冠子蛇。 所以,这蛇窝下面可能有一具尸体,白毛僵。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老罗,他连连摇头:“白毛僵是死的,我就当成尸体发霉了,怎么做法事都不怕。但是,这几条蛇是活的,一咬一个死,能拿它们怎么办?” 他见我不说话,急了:“装神弄鬼的事儿,我行。但现在这个情况,要我说,咱们还是离远一点。” 我们三人边说边走,连水月还是担心,万一这些蛇跑出山沟,祸害老百姓该怎么办。 罗老九劝慰我们:“这些白毛僵都二十年了,鸡冠子蛇肯定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它们要害人的话,早就出来的。要我说,这几位柳仙啊,就离不开这个坑。”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我们走到小帐篷旁,站在火盆边烤了烤火。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蛇为什么不离开那个土坑呢? 正想和他们俩聊聊这个问题,土坑的方向忽然传来叫喊声。 喝得醉醺醺的土匪纷纷钻出帐篷,神情麻木,站在原地看热闹。 连水月已经跑了过去,我叮嘱罗老九等着这里,赶紧追了上去。 伴随着哭喊声,几个土匪跌跌撞撞跑过来,嘴里哭喊着:“跑出来了,柳仙出来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土匪围绕土坑点了好几堆篝火,此时正在熊熊燃烧。 连水月刚接近火堆,忽然往后一跳,转身就朝我过来了。 “小刀,快跑,鸡冠子蛇上来了!” 我探身一看,火光映照下,一个小土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上趴着一条蛇,大半个身子都直立着,正盯着我们的方向。 刚刚还说它们不出坑,现在就出来了。 连水月拉着我的袖子就往回跑,迎面遇到了活阎王带着一帮人过来。 “小刀,又咋了?” 我回身看了看,鸡冠子蛇好像没打算追过来,于是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那些蛇,从坑里上来了。” “啥?咋又上来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上来了。” 活阎王朝土坑方向瞅了瞅,忙问:“那咋办?” “你是大当家,问我有啥用?” 一夜没睡,活阎王估计也有些迷糊了,听我一说,才扭头大喊:“老罗呢?罗先生,快找过来!” 我是看出来了,罗老九还真是非常有用,地位比较高。 其实这一点也很好理解,绝大多数土匪都不识字,信神信鬼,绺子里有搬舵先生,他们心里就觉得踏实。 活阎王遇到麻烦事就让罗老九出来,也不是说完全信任他,只是这样做能稳定军心。 此时,连水月忽然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我猜到怎么回事了。” “啊,你猜到啥了?” “小刀,我忽然想到,这些鸡冠子蛇被挖出来的时候,不也没醒吗?那条蛇是怎么醒的,你还记得不?” 我赶紧回忆了一下,当时活阎王让几个小土匪进坑,把蛇窝埋了。 然后,其中一个土匪想看看几条蛇是不是真的没醒,就拿着火把凑到跟前,这时候蛇睁眼了…… “火把!” 连水月点点头:“天太冷蛇就会睡觉,开春暖和了才会出来。火把一靠近,太暖和,它们才醒了。” 我瞬间明白了,那几条蛇之所以不愿意出坑,就是因为当时坑外都是积雪,太冷了。 可是现在,土坑旁边点了好几堆篝火,热气腾腾,鸡冠子蛇不怕了,就上来了。 连水月见我明白了,指指远处:“你看,它们就在火堆边上转圈,不愿意过来,因为咱们脚底下,还有积雪。”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光顾着考虑“柳仙”,被吓糊涂了。 罗老九正在向活阎王解释,我立刻过去,把连水月的猜测说了出来。 活阎王一愣:“啊?啥意思,就是因为用火,把它们热醒了?” 罗老九忙说:“对,还真有些道理。” 我们几人站在原地,一时都无话可说。折腾一晚上,死了这么多人,都以为是得罪了柳仙。 没想到,就是因为火,睡着的鸡冠子蛇被热醒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原因如此简单。 活阎王首先反应过来,立刻让夜叉安排手下,铲雪往坑边运,先把几堆篝火扑灭再说。 夜叉挥舞着短枪,指挥一群醉醺醺的土匪干活,很快就运来大量的积雪。 站在远处用雪水扑灭火堆之后,爬上来的两条鸡冠子蛇,立刻逃回坑里,钻进了泥土中。 活阎王大喜,站在坑边喊:“大爷的,管它什么柳仙常仙,折损我这么多兄弟,必须弄死它们!” 我心里明白,一夜的折腾,死伤几个兄弟活阎王并不放在心里,但现在士气低落,好像还有人逃跑了,这个他不能忍。 要是不把这几条蛇弄死,接下来进山找金矿,再遇到麻烦怎么办? 到时候手下一哄而散,剩他一个光杆司令,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接下来,我、连水月和罗老九三人,就插不上话了,只能站在坑边看热闹。 活阎王先让人往坑里扔积雪,先给蛇窝降降温。 之后,他找了四五个胆子大的土匪,让他们穿上棉衣棉裤。扎紧裤腿,用牛皮缠住脖子,再戴上狗皮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们戴上皮手套,拎着铲子和砍刀,跳进了坑里。 一番挖掘,很快就找到了那几条鸡冠子蛇。可能因为太冷,几条蛇不断扭动着身子,行动非常缓慢,想扑上来咬人,也没了力气。 几个土匪举起砍刀乱砍一番,将几条蛇砍成了肉泥。 紧接着,他们继续往下挖,果然又挖出一个白毛僵,就在那个蛇窝的正下方。 看来,连水月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几条蛇碰巧在白毛僵上面做了窝,吸收毒性,变成了鸡冠子蛇。 活阎王也不客气,当即让人在坑里倒上煤油,一把火烧了,斩草除根。 大火燃烧,气味刺鼻,大家都往后退了几步。 我慢慢走到活阎王身边,低声问:“大当家,还继续挖吗?” “不挖了啊,加上这个,十三个白毛僵。这事儿,就算是干完了。” 我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活阎王的笑容,立刻又担心起来。接下来,他的心思就会完全放在寻找金矿上,我们的大麻烦来了。 第78章 虎头岭 两天之后,一支骡队浩浩荡荡进了山谷。 这是活阎王的补给队,吃的喝的穿的,加上武器弹药,挖掘工具,一应俱全。 这两天,我们很少出帐篷,最多和外面的守卫聊聊天。 补给队进了老松沟,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男子。 此人个头不高,肤色很白,五官就像女人一样精致,第一眼我就怀疑他是唱戏的。 和一般土匪的穿着也不一样,他一身浅色洋装,黑皮靴,水獭香蕉领的呢绒大衣。没戴帽子,头发油光发亮,比三镖捯饬的还漂亮,难道不怕冷? 活阎王笑着迎上去,亲自扶着此人下了马,说说笑笑进了帐篷。 我低声问门口的小土匪:“那是谁啊?” “七爷啊!一直在省城办事,小半年没见了。” 活阎王手下的八大金刚,死了六个,原来这个就是老七。 连水月在一旁说:“这个老七,看起来不像胡子,模样长得倒是不错。” 我赶紧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这样的小白脸,越不可靠。” 没想到,这个老七当天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匆匆忙忙干什么“大事”去了。 当天晚上,活阎王招呼我们一起吃饭,终于问起了金矿的位置。 连水月笑着说:“大当家,就算我告诉你那个地方,你也很难找到。” 活阎王来了兴趣:“那你说说试试。” “虎头岭。” 连水月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她真把金矿的位置说了?那我们不就危险了? 不过,活阎王挠了挠头:“这山里,有这么个地方?” “传说民国初年,几个金把头花重金从关内请来一位高人,会看金脉,找金王。据说,这位高人依据山川走势,堪舆之术,认定这茫茫原始森林中,有两个大金矿。” “龙爪沟、虎头岭,这两个地方具体在哪,那位高人没说,只是大概指了个方向。后来,很多淘金人都进山寻找,但基本都有去无回。”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剩一些老淘金客,还知道这两个地名。不过具体在哪里,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活阎王点点头:“确实,我还真不知道。” 连水月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我爹,经常翻看他留给我娘的东西,无意间发现,他留下了虎头岭的位置。” 这么说的话,只有连水月能领着大家找到金矿。 活阎王立刻满脸堆笑:“连姑娘,那就辛苦你了,找到金矿,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我爹就是因为找金子丢了性命,我就不走这条路了,把大当家带到地方,我们就走。” 活阎王哈哈大笑,敬了我们一碗酒。 就在此时,夜叉走了进来,坐到活阎王身边,低声说:“余老板有消息了。” 活阎王一听,笑着对我们说:“两位,咱们明早就出发,早点回去歇着吧。” 我和连水月赶紧站起来,出了帐篷。 外面,土匪正在来来往往,忙着收拾搬运东西,看来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我抬头看了看,黑云压顶,看来这两天还要下雪。 “小刀,活阎王是笑里藏刀,咱们出发之后,就要时刻小心着点。” “放心吧,我警醒着呢。” 此时,夜叉忽然追了出来。 “小刀,连姑娘,等一下。” 我们赶紧转过身,就见他咧嘴笑着,双手抱着一个黑绸子的大包袱。 “大当家说了,连姑娘整天穿得跟小崽子们一样,显得我们待客不周。这是去年砸窑,从地主大院抢来的,新的,没人穿过。” 说罢,他把包袱递到我手中,转身走了。 我看了看连水月:“衣服啊?要不要?” “他既然送来了,为啥不要?” 回去之后打开包袱一看,一条黑色高腰直筒薄棉裤,贴身小棉袄,外面一件灰色皮毛大衣,还有一个狐狸皮的围脖。 “水月,这就跟香烟盒子上的摩登女郎一样,漂亮着呢!” 连水月笑了笑,低声说:“知道活阎王为啥让我换上这一套吗?” “为啥?” “好认啊!马队里全是男人,我穿上这一身,走到哪里都能一眼认出来,就不好逃跑了。” “那算了,咱不穿这个。” 连水月没说什么,让我背过身,她试了试衣服,穿上之后果然变了个人,就像大城市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 “小刀,我要是不穿,活阎王明天就会在我脖子上拴个绳,他才能放心。” 确实,活阎王很不放心我们。 当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收了帐篷,吃完早饭,马队开始出发了。 半晌午的时候,马队出了老松沟。 最前面是探路的一队骑兵,紧接着是大部队,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骡队。 赶骡子的不是土匪,应该是有经验的车老板,只要能赚钱,啥活都干。 队伍走了一天,当晚就下了雪。 我和连水月都担心起来,夏老栓、叶子,还有钱麻子怎么样了? 万一严副官没来,他们不会跟在我们后面吧? 我心想,那可不行,他们缺衣少粮,现在又开始下雪,深山老林里可不好走。 连水月安慰我说,叶子心疼老夏,应该不会让他冒险。再说了,钱麻子也不会冒冒失失跟上来。 担心也没用,我们只能按照之前的约定,沿路偷偷留下记号。 在连水月的指引下,翻山越岭,踏雪寻金,其中的辛苦一言难尽。 走了大约七八天时间,这天上午,马队正慢腾腾前进着,连水月看了看前面的山头,忽然说:“小刀,咱们到了。” 这一路绕来绕去,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抬头往前面一看,一座矮山挡在了前面。 跟在后面的活阎王,听到了连水月的话,赶紧骑马过来了。 “连姑娘,到了?” “到了,前面那座山,看起来像什么?” 活阎王用手揉了揉眼睛:“像个酒葫芦。” 确实,那座矮山就像个酒葫芦,歪倒着,葫芦嘴朝斜上方。 “葫芦山上坐,白虎扑面来。” 罗老九也催马上前,听到连水月这么一说,笑了:“葫芦好啊,福禄双全,大当家,恭喜了!” 第79章 金矿 活阎王满脸笑容,十分高兴。 连水月回头说:“今晚赶到山脚下,我要在日出前上山,才能确定金矿的具体位置。” 活阎王立刻下令,马队快速前进,到山脚下扎营。 我趁着他大喊大叫,赶紧靠近连水月,低声问:“真到了?” “到了,咱们晚上再说。” 我看了看罗老九,他正在朝我挤眼,似乎在提醒着什么。我回头一看,夜叉正在和几个土匪窃窃私语,不时看看我们三个人。 看来,快到地方了,活阎王也害怕我们跑了。 当天晚上,扎营吃饭之后,我们准备上山。 本来想带上罗老九,但活阎王不同意,说老罗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还是在营地里好好休息吧。 很明显,他不放心,怕我们三个逃跑。 半夜,连水月带上我,活阎王带上了四五个土匪,一起上了山。 一路爬到“葫芦嘴”的位置,一块巨石躺在山顶,就像一口大棺材。 山上的雪很厚,连水月小心翼翼走过去,绕着石头走了一圈,看向了葫芦山的背后。 借着月光,我看到对面有好几个山头,山上只有零星的大松树,白雪皑皑,夜色中就像冰冻的巨兽,正在盯着我们。 几个小土匪在巨石旁生了一堆火,然后在雪地上铺了防水布和毯子,山上太冷,要熬到早上不容易。 活阎王走到连水月身边:“怎么样?看到是哪里了?” “明天太阳一出来,第一道射向对面的光,会告诉我们白虎在哪里。” 活阎王也听不懂什么意思,赶紧坐在篝火边,指挥着手下烧火、烤肉。 我走到连水月身边,低声问:“水月,你咋了?” “小刀,你知不知道,我爹失踪之后,我娘带着我四处跑。讨过饭,做过短工,还跟着打把式卖艺的撂地,从我记事开始,就是东躲西藏。” 我忙问:“为啥啊?你不是在姑子庙长大的吗?老夏不是经常帮你们吗?” “其实不是,那都是这几年的事情。一开始那些年,我们都是隐名埋姓,一个地方都不敢住时间长,更不敢找夏叔啊。” “为什么?” “小刀啊,金子迷人眼!你是不了解淘金客,他们为了金子,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有时候比胡子还要狠。我爹带走了金佛,又是唯一知道金矿位置的人,你觉得那些金把头、淘金客,会怎么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群淘金客手持利刃,举着火把,四处搜捕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他们两眼放光,嘴里念叨着“金子”,像疯了一样。 “水月,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一直有人想抓住你们娘俩?” “日本人来了以后,淘金客更没有了活路,他们有些回了关内,有些留下来种地。老松沟的一些人,联络一批心狠手辣的淘金客,组成了一个金帮,一边偷偷淘金,一边找大金矿的线索。” “那个金帮,这么多年一直找你们娘俩啊?” 连水月回头看了看火堆旁的土匪:“何止金帮,活阎王也在找,还有其他土匪绺子,不知道内情的找金佛,知道内情的找我和我娘。”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看来这些年连水月吃了不少苦。 我刚想安慰她两句,连水月忽然扭过头,笑着说:“小刀,相信我,这几天听我的,事情忙完了,我一定陪你去找三镖。” 连水月的眼神中,没有悲喜,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活阎王喊道:“小刀,连姑娘,天冷,快过来吧。” 我们两人赶紧答应着,回到了火堆旁。 吃吃喝喝,闲聊了一阵子,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赶紧站起来,互相搀扶着爬上了巨石。 石头很平坦,上面的积雪已经冻硬,一踩一个坑,咔嚓咔嚓响。 从山下看,这就是“葫芦嘴”的位置,高高翘起,周围什么都没有。 虽然石头上空间很大,但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我还是有点害怕,这要是脚下一滑,掉下去可就完犊子了。 几个土匪害怕,干脆坐在了石头上,紧紧抱着枪,不敢乱动。 我轻轻抓住连水月的胳膊,看着东方逐渐变亮。 天边慢慢变成了红色,范围越来越大,很快又变成了金黄色,太阳慢慢露出了头。 阳光越过东边的山头,直射过来,慢慢照亮了我们面前的几座山。 “那里!” 我顺着连水月指的方向一看,斜对面一座石头山,半山腰怪石嶙峋,几乎没有什么树。此时,光影斑驳,隐约还真能看出一张老虎脸。 活阎王还没看到,急得赶紧来到我们身边,仔细一看,当即张大了嘴。 白色的雪,灰色的岩石,被遮挡了一部分的阳光,此时交融在一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共同在对面的山崖上,呈现出一只白虎的头颅。 “俺滴娘嘞,连姑娘,你要是不说,我八辈子也找不着啊!” 活阎王感慨万千,几个土匪也立刻站起来,看着对面的场景。 没想到,仅仅片刻之后,阳光照射的角度发生了细微变化,就看不到老虎头了。 我心里想,这要是赶上阴天下雨,或者连下几天雪,就算爬到这里,也是看不到什么。 连水月扭头说:“虎头岭,走吧,去找矿洞。” 活阎王哈哈大笑,快步走到巨石边沿,大喊:“关二爷保佑,我活阎王发大财了!” 趁他们往下爬的时候,我低声问:“水月,咱们啥时候走?” “先不急,等等看。” 我也不知道她要等什么,但之前那一番话,肯定不是随便说说。 连水月这一趟过来,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我也没有多问,跟着她先下了山。 活阎王立刻安排队伍动身,绕过这座葫芦山,走过一条大沟,来到了虎头岭下。 在山脚下看,这就是一座陡峭的大山,上面怪石嶙峋,下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我来回走了两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积雪和碎石,看不到矿洞。 活阎王似乎并不着急,立刻安排手下砍树扎营,埋锅做饭。 看样子,他是准备长期住在这里了。 第80章 寻找矿洞口 当天中午吃完饭,活阎王依然没有安排寻找矿洞,反而宣布晚上先做一场法事。 我当然很不理解,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为啥又不着急了? 罗老九笑着说:“就说你年龄小,啥也不懂,好好琢磨去吧。” 连水月回帐篷补觉去了,我坐在外面,看着众多土匪忙忙碌碌,只能眯着眼晒太阳。 冬天太阳落山早,简单围起来的一个营地中,早已燃起了不少火堆。 很快,天黑了。 众人聚在山脚下,活阎王穿着一件棉大衣,没戴帽子,站在一块石头上,一言不发。 下面的土匪也不敢说话,周围静悄悄的。 又等了一会儿,活阎王开口了:“兄弟们,咱们背后,就是金矿,里面都是狗头金!” 下面一阵欢呼声。 “有些弟兄跟我时间短,可能不知道,咱们绺子找金矿,已经折腾好几年了。尤其是这两年,说实话,折损了不少好兄弟。” 说到这里,活阎王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这么多兄弟,没赶上这个好时候!我心里啊,不是滋味。” 下面鸦雀无声,我和连水月站在最后面,身边的两个小土匪低下头,开始揉眼睛了。 活阎王接着说:“人人都说活阎王心狠手辣,但我心里一直想着兄弟们啊!今天咱们走到这里,首先要做的,不是找矿洞,不是挖狗头金,而是给死去的弟兄们做个法事!” “不仅要这样,咱们接下来挖出来的金子,我一定拿出一部分,送给那些死去兄弟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土匪们纷纷叫好,还有些掩面哭泣。 流水月趴在我耳边说:“看到没,活阎王有手段啊。” 此时,有几个土匪开始在人群中穿梭,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碗。之后,有人抱着酒坛子,挨个倒酒。 上面的活阎王高举酒碗,大喊:“敬!倒在路上的好兄弟们!” 众人立刻高举酒碗,跟着喊:“敬!兄弟们!” 活阎王低声念叨了几句,把碗里的酒洒在面前的地上,众人一看,也跟着这样做了。 每个人又倒了一碗酒,活阎王一声令下,所有人一饮而尽。 之后,活阎王把事情交给了罗老九,他自己则走过来,把我和连水月叫进了帐篷。 外面在做法事,活阎王坐在火炉边,笑着说:“小刀兄弟,连姑娘,咱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 我忙说:“找到了就好!大当家,你看金矿也找到了,我们是不是——” “小刀,咱们只是找到了虎头岭,还没找到矿洞,更没找到金子,先别急。” 我只能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暗骂几句,看了看连水月。 她反而不慌不忙,正伸着手烤火。 活阎王接着说:“接下来,还要麻烦两位,帮忙找找矿洞。” 我还没有说话,连水月就点点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大当家放心吧。” 想让活阎王放心,恐怕有点困难,但表面上他还是很高兴,嘻嘻哈哈与我们聊了一阵子,等外面的法事结束,才送我们出来。 第二天一早,活阎王亲自带着一群人,在山脚下寻找矿洞口。 走了一圈之后,我们确定了一件事,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是有人故意放置炸药,炸开上方的巨石,掉落下来的。 所以,矿洞口很可能被掩埋在了碎石之中,过了这么多年,石缝间都是枯草,想找到矿洞不太容易。 为什么要把矿洞掩埋住?是不是连书南他们干的? 活阎王判断,这个金矿可能清末就存在了,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意外,金矿工人一狠心炸了山体,埋住了矿洞口。 连书南肯定找到了别的通道,进入了金矿。 我一想也有道理,连书南是找狗头金的,没必要也没那个能力,炸开巨石堵住矿洞口。 他们能把金佛带出来,肯定是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 不过,连书南离开这里,也已经二十年了,还能找到那个入口吗? 活阎王当即对夜叉说:“赶紧安排起来,分组找,日夜不停,耗子洞都要掏三把!” 这事儿我们帮不上忙,只能回到帐篷里休息。 我原本想去找罗老九,闲扯几句,商量一下找机会逃跑。但是,夜叉派人守在门口,不让我靠近。 没办法,现在活阎王怕我们三人聚在一起。 当天晚上,我们正在帐篷里吃着大饼和炖菜,忽然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两位,大当家请你们去一趟。” 连水月把自己剩下的菜倒在我碗里,我三两口塞进嘴里,喝了口水,跟着连水月出了帐篷。 远处的空地上,站着几个人,正在小声说话,我们走近了才发现,正是活阎王。 “小刀,连姑娘,找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啥地方?” “说不明白,你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罗老九一边穿着棉大衣,一边匆匆赶了过来。 我们跟着前面的两个小土匪,从山脚下绕过去,进入旁边长满矮树的山谷,远处已经站了几个土匪,正举着火把东张西望。 脚下都是碎石,这个山谷非常窄,积雪不太厚,目光所及之处,遍布荆棘和矮树。 两侧的山体很陡峭,我和连水月扶着罗老九,慢慢跟在后面,靠近了那几个土匪。 活阎王回头嘱咐夜叉:“守在外面,先别让那帮兔崽子过来。” 夜叉答应着,举着火把又回去了。 罗老九四处看了看,低声问:“大当家,又咋了?” 活阎王侧着身子,用火把照了照旁边的矮树丛,我们探头一看,后面好像有个洞。 旁边一个小土匪说:“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撒尿,也没想那么多,就往这树丛子尿了,然后就听着声音不对。扒开一看,这好像是个石头洞,里面还有个,耗子。” 听到“耗子”,我和罗老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怎么又是耗子? 罗老九问:“那耗子呢?弄死了没?” 活阎王赶紧说:“老罗,不是那个大耗子,是石头的,你瞅瞅。” 几个小土匪把枯树拉开,同时用火把照着石洞口,里面只有半人高,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石头耗子坐在那里。 罗老九大惊:“这是鼠神庙啊!” 第81章 鼠神庙 罗老九的表情,似乎又惊又喜。 我忙问:“啥玩意?鼠神庙?” “就是耗子庙,里面供着大耗子,灰仙。” “狐黄白柳灰”,灰仙就是“耗子”,东北五家仙之一。 老百姓供五家仙,一般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就是供在自家,佛堂或者祖先堂旁边。一般都是八位神仙一起供,除了五大仙,还有福禄寿三仙。 还有些人家,会专门在院子角落盖一个“仙家楼”,也就是高一米左右的庙宇楼阁,把五大仙的牌位供在里面。 所以,老百姓自家供奉,五大仙是在一起的,极少会分开。 在外面,也有专门供奉其中一位大仙的庙宇,比如狐仙、柳仙,也会有人烧香磕头。 但是,这个“鼠神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罗老九一边让土匪清理石洞口的杂草、枯树和碎石,一边拉着我们往下走了走,解释起来。 “单独供奉灰仙,确实不常见。但是你们想想,这是什么地方?金矿,这个地方有个鼠神庙,那就太正常了。” 活阎王一听,也来了兴趣:“老罗,这事儿,我也听过一点,不细致,你再说道说道。” 罗老九从腰里抽出烟袋锅子,点上烟抽了两口。 “都说世上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但和挖矿相比,这三样都算不上太苦了。” “啥是挖矿?那就是开山钻地,往阎王殿里刨坑,进了矿洞就不见天日,啥古怪都能遇到。人死了才埋在地底下呢,这还活着呢,就往下面钻,不要命啊!” “耗子这东西,有灵性,在矿洞里也能活得好好的。真要是遇到危险,它们远远的就知道了,肯定会跑。” “挖矿的工人就把耗子当成了神仙,到了地下,看耗子活蹦乱跳,就放心挖。要是耗子不对劲,就赶紧跑。” “懂了吧?耗子是矿工眼中的神仙,必须供着才行!” 罗老九这么一说,我算是懂了,那些曾经在这里挖矿的工人,离不开耗子。 此时,几个土匪还在搬石头,我上前看了看,与其说这是个“鼠神庙”,不如说它是个石头神龛。 矿工直接挨着山体掏了个石洞,大约半人高,里面摆放了一尊石头耗子。因为年头太长了,里面长了些杂草,洞口被大量的碎石掩埋,稍微离得远一点,还真注意不到。 那石头耗子虽然没有经历什么雨雪,但身上也爬了一些杂草,面目有些模糊。 活阎王在旁边叹气说:“这群兔崽子啊,到哪都是乱尿!上次尿了白毛僵,这次又尿了鼠神庙。” 我见他哭笑不得,赶紧劝慰:“算了,要不是这泡尿,咱们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有了鼠神庙,最起码能确定,咱们没找错地方。” 罗老九在一旁说:“先清理出来吧,以后真要下矿,还是要拜拜鼠神庙的。” 活阎王晃了一圈,安排几个小土匪连夜清理干净,之后才领着我们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活阎王低声说:“几位,金子迷人眼,你们都懂。我手下这帮小崽子,要连哄带吓才行,不然让他们见到满地狗头金,当场就得疯了。” 罗老九忙说:“大当家放心吧,该说啥该做啥,我都知道。” 回到帐篷,和连水月闲聊两句,她提醒我,晚上睡觉警醒一些,这里并不安全。 没想到,天还没亮,又出事了。 我是被外面的呼喊声吵醒的,连水月已经趴在帐篷口,问外面的岗哨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听到远处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是活阎王大帐篷的方向。 此时,连水月扭头说:“他们抓了个人,说是偷偷摸摸来探营的。” 我心里一惊,赶紧穿衣服。难道,是夏老栓他们几个,带着严副官追上来了? 被抓住的人,不会是严副官吧? 我们赶紧出了帐篷,朝营地中间走去。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土匪,火堆旁的木桩上,绑着一个身穿黑色棉袄棉裤的男子,他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罗老九也披着棉袄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两个小土匪,我赶紧招呼他过来。 片刻之后,活阎王气势汹汹走过来:“咋回事?” “大当家,这个人在你帐篷后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干啥呢,被抓住了。” “他是干啥的?” 夜叉走上前,一把抓住这人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拉,我们瞬间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嘴角肿了,应该是刚才被打了一拳。 这不是严副官,那他是谁?会不会是严副官带来的人? 我心里正想着,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先别吭声,看看情况再说。” 活阎王上前看了看:“面生啊,不是咱们的人?” “大当家,不认识他。” 活阎王立刻看了看四周:“老二,快安排一下,咱们可能被人跟着了。” “刚才已经派人加强警戒,探子也撒出去了。” 活阎王点点头,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低声问:“兄弟是哪个绺子的?” 那男人抬头看了看,没有回话。 活阎王扒开他的手掌看了看,又说:“你这也是长期拿枪的人,跳子?” 那人还是不说话。 “兄弟,要是里码人,报报你们大当家的名号,我活阎王也不是吃独食的人,有金子咱们一起挖。你要是跳子,早点开口,我给你个痛快。” 那男人抬头瞅了一眼活阎王,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态度,就是找死。 活阎王哈哈大笑:“好,这位兄弟是条硬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吭声,那就要受点苦了。” 男人低下头,哼都没哼一声,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夜叉走过来,一巴掌打过去,骂道:“兔崽子,再不开口,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心肝!” 周围的土匪一阵欢呼,我知道,夜叉不是开玩笑。 活阎王笑了:“先别急,还是要问问这位兄弟,到底来干啥的。” 夜叉一听,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忽然说:“大哥,用刑吧,先给他来个雪中送炭,咋样?” 第82章 酷刑 土匪用刑,其实可以分为两类。 一种是秧子房的手段,主要是为了问出肉票的家底,方便要赎金。这一种,目的是折磨人,一般都不下死手,留下肉票的命才能换钱。 另外一类,就是惩罚犯了错的小崽子,这种一般都是下死手,立规矩,杀鸡儆猴。 这一类,不仅要命,而且很有“观赏性”。 比如冬天“挂甲”,就是把人扒光了绑在树上,往身上浇凉水,一晚上就冻成了冰条子。 到了夏天,就是“穿花”。也是把人扒光了,绑在林子里一晚上。 夏天的林子里,山蚊子、小咬、瞎蠓,都是一大群一大群,一夜时间就把人血吸干了。 每个土匪绺子,还会发明一些独有的酷刑,比如这个“雪中送炭”,我就没听说过。 周围的土匪一听到这个酷刑,都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扭头看了看罗老九,他也是一脸茫然。 活阎王忽然大喊:“好,那就雪中送炭吧。” 夜叉一听,哈哈大笑,赶紧指挥几个小土匪忙活起来。 就见他们把这个男人紧紧绑在柱子上,剪碎棉裤,只剩下一条贴身短裤。然后把他手臂伸直,手掌朝上,绑在两根粗棒子上,固定住。 现在这个男人光着腿,双手平伸,直挺挺绑在那里,无法动弹。 片刻之后,土匪拎了几桶积雪过来,堆在了柱子旁边。 夜叉伸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围观的土匪立刻停止了说话。 “这位兄弟,最后一次问你了,叫什么名字,来干啥的?” 那男子睁开眼看了看周围,一句话都没说。 “好!你要是想当个爷们儿,到死都别吭声!” 夜叉说罢,围着柱子走了一圈,检查一遍绳子绑得怎么样,又走到了篝火旁。 “西北连天一块云,天下耍钱一家人。” “清钱耍的赵太祖,混钱耍的十八尊。” “兄弟们,咱们干得哪一行?” 周围的土匪立刻大声喊:“杀富济贫的行当!” “兄弟们,家里来了客人,该怎么招待?” 众人齐喊:“好酒好肉伺候着!” 夜叉双手高高举起,对绑起来的男子喊:“好!来的都是客,这位兄弟,光着脚,还不穿棉裤,这是太热了?来来来,给这位兄弟降降火。” 旁边的两个小土匪一听,赶紧拎来一桶积雪,倒在了这男子的脚上,还扒拉几下,让积雪完全盖住了他的脚背。 现在虽然不是最冷的时候,但林子里也遍地积雪,寒风刺骨。 脱了棉裤棉鞋,本来就让人冷得直哆嗦,现在又用积雪盖在了脚上,那刺骨的寒冷,可想而知。 等了片刻,夜叉见男子双腿不断发抖,又喊道:“怎么又抖了呢?兄弟,你这是冷了?来,雪中送炭!” 两个土匪立刻架过来一个火盆,里面的柴火还在烧着。 夜叉接过小土匪递过来的两根细木棍,在火盆里扒拉了一下,夹起一块通红的木炭,慢慢走到男子面前。 “兄弟,来了这里,还能让你冷吗?暖和暖和吧。” 说罢,他将木炭放在了男子的右手掌中,就听到“滋啦”一声响,男子哀嚎一声,迅速扭动手臂,炭块掉在了地上。 两个小土匪立刻跑过来,用细绳子把他的手指缠了几圈,牢牢固定在木棒上。 夜叉哈哈大笑:“怎么?又热了?来来来,再凉快凉快。” 又一桶雪倒在了男子的脚下,两个土匪还扒拉了一下,使劲拍打拍打,让积雪捂得结实一些。 弄完这些,一个小土匪扭头问:“二当家,要不要开个花?” 活阎王朝着众人大喊:“兄弟们,要不要开花啊?” 周围的土匪齐声大喊:“花开两朵,吉祥富贵!” 柱子旁的小土匪立刻抽出匕首,蹲下来噗噗两刀,在男子的双脚上各刺了一刀。 伤口处的血立刻冒了出来,将上面的积雪染红了两大片。 远远一看,就像白雪上的两朵大红花一样。 夜叉又夹起两块通红的木炭,分别放在了男人的双手中,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他不断扭动双手,表情越来越痛苦。 红色的木炭逐渐变黑,这个可怜的男人小声呻吟着,表情扭曲,十分痛苦。 下面的雪,上面是炭,冷得刺骨,烫得皮开肉绽。 我无法想象,他现在是多么痛苦,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句话不说,为什么? 夜叉点点头:“真是爷们儿!不想说话,那就继续吧。” 小土匪赶紧又倒了两桶雪,顺着男子的脚踝往上堆,把小腿也埋住了。 夜叉也没闲着,干脆抓起一根正在燃烧的长木棒,直接放在了男子的双手上。 我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很熟悉,仔细一想,给尾田少佐锯脚的时候,烧红的刺刀烫伤口,好像就是这个味儿。 木棒还在烧,男子惨叫几声,昏了过去。 此时,我感觉一阵阵恶心,赶紧转过身去,双手撑着腿,弯腰深吸了几口气。 连水月把我扶起来,低声问:“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摇了摇头,虽然看着不舒服,但我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转身再看时,夜叉已经把燃烧的木棒又扔进了火盆,拍了拍手,拎起一桶水泼到了男子的头上。 他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 夜叉笑着说:“兄弟,你不是跳子,跳子的骨头没那么硬!” 这时,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活阎王,忽然走过来问:“这位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告诉我谁让你来的,就给你个痛快!” 那人抬头看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又不吭声了。 活阎王脸色一变,转身就走,只给夜叉留下了一句话:“交给你了,再给兄弟们找找乐子!” 夜叉大笑:“好嘞!” 周围的土匪又开始起哄,罗老九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可能,他也觉得夜叉有些过分了。 此时,夜叉忽然大喊一声:“都闭嘴!” 绑在那里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大喊:“被你们抓了,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小崽子们,趁现在赶紧跑,我们掌柜的来了,你们就跑不掉了。” 夜叉大怒:“死到临头还嘴硬,你是哪个绺子的?” 第83章 黑云压营 夜叉急了,周围的土匪鸦雀无声。 那男子笑笑,回答了两个字:“金帮。” 说罢,他低下头,不吭声了。 夜叉朝着身后小土匪点点头,那小土匪立刻朝活阎王的帐篷跑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气喘吁吁跑过来,在夜叉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到“金帮”两个字,我立刻扭头看了看连水月,就见她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水月,是金帮。” “你看,都追到这里了。” 我刚想回话,就听到一声惨叫。 再抬头看时,夜叉已经将匕首插进了那人的胸口。 之后,他转过身大声说:“管它是金帮银帮铁皮帮,只要敢来惹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一听,又开始欢呼起来。 罗老九摇摇头:“这帮小兔崽子,做事不留后路,早晚会出事。” 连水月也碰了碰我:“小刀,回去歇会儿,天快亮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连水月还有事瞒着我。她刚告诉我金帮,现在金帮的探子就来了,而且她好像猜到了这一幕。 只不过,我感觉事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问她。 睡到半晌午才醒,我感觉浑身疲惫。 中午依然是大饼加炖菜,味道还可以,冰天雪地的,能吃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 刚吃完饭,昨晚出去的几路探子先后回来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们被叫进了活阎王的帐篷。 他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张地图直挠头。 “小刀,连姑娘,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金帮?” 连水月摇摇头,我也赶紧跟着摇了摇头。 “你们有所不知,当年那些淘金客,也有赚了大钱的。他们有些进城干生意,当了大老板,有些花钱买了官,还有些买田置地,成了地方一霸。都是靠淘金发家致富,自然有扯不断的关系。” 活阎王说着,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倒了酒。 “这些人是发横财的命,忘不了淘金。所以,金帮和我们这些绺子不一样,他们山里有人,城里也有人。他们不缺关系,不缺枪。只要和金子有关系,他们就会掺和进来。” 我忙问:“大当家,你的意思是,金帮已经跟上来了?” “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回来了。昨晚来探营的,有两个,已经跑了一个。他们这些年,也一直在找金矿的下落,现在找到了咱们,肯定会过来的。” 连水月似乎有些紧张:“大当家,这么说的话,咱们要不要暂时躲一躲?” “不用!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不能就这么拱手送给他们。再说了,金帮也不是天兵天将,他们要是真有本事,直接打过来就是了。” 活阎王站起来,来回转了两圈,点了一根烟卷又坐下了。 我见他似乎有些犹豫,低声说:“大当家,实在不行,咱们撤一撤,也不丢人。” 活阎王一听,立刻把烟卷扔了,气得大叫:“我还能怕他们?你别担心,我会派人出去,附近愿意跟着我的绺子,加起来也能有千把人,及时赶过来,咱们就啥都不怕了。” 连水月一听,立刻说:“大当家,我们心里明白,要是找不到金子,你也不会放我们走。昨天晚上小刀还跟我商量呢,我俩不想惹麻烦,还是帮着你早点找到金子,我们也赶紧走。” 活阎王一听,笑着点了点头:“妹子,你这话我爱听。” “哥啊,这两天,你让罗老九跟着我们,多转转。他懂得多,说不定就能找到地方,你要是不放心,多派几个小兄弟跟着我们就是了。” “妹子,看你说的啥话,我咋能不相信你们?来都来了,找到金子,你们不是也有一份嘛!” 闲聊几句,出了帐篷,我抬头看了看天。 黑云压顶,前些日子的好天气,该到头了。 营地里人来人往,夜叉指挥着土匪搬石头,筑工事,挖壕沟,做好大战的准备。 此时,罗老九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伸个懒腰,发现了我们。 他四处看看,慢腾腾走了过来,扭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土匪,一脸嫌弃。 我低声问:“老罗,金帮不好惹,可能快过来了,咱们要准备跑。” 罗老九大声说:“咱管啥闲事儿啊,抓紧找到金矿,赶紧回家。” 我们又往远处山脚下走了走,看着满地的碎石头。 罗老九忽然低声说:“小刀,别乱看,我跟你说啊,我猜到怎么进金矿了。” 连水月立刻靠过来,低声问:“罗叔,你找到矿井口了?” “我猜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先跟你俩商量商量,咱们要不要告诉活阎王?” 我忙问:“老罗,你什么想法?”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皮子追着我跑,我这老胳膊老腿,怎么能跑得动?不知道往哪躲呢,路上来了一队出殡的,全是小孩在哭,这个不吉利啊。” 在土匪黑话中,“皮子”就是狗,一般情况下,梦到被狗追,当天最好不要行动。 要是梦到出殡,一群小孩哭,更不吉利了。 罗老九接着说:“我算着啊,可能会出大事儿,咱们最好别乱动,看看情况再说。” “那你也别卖关子啊,先告诉我俩,从哪能进矿洞。” 罗老九没说话,朝着右边努努嘴。 我当即明白了,那边的山沟里,就是耗子庙。 昨天晚上,那边就已经清理干净了,一群土匪还像模像样,准备了贡品。此时,那边已经安排了人守着,我们要是无缘无故跑过去溜达,肯定会被怀疑的。 我们三人正想离开,就看到远处一匹黑马飞奔而来,这应该是活阎王派出去的探子。 就见他翻身下来,快速跑进了大帐篷里。 片刻之后,夜叉急匆匆出来,叫上三五个人,背上长枪,骑马出了营地。 活阎王站在帐篷口,不断用手挠着脑袋。 片刻之后,几个小土匪牵着马来到他跟前,活阎王把他们聚在一起,认真嘱咐了几句话。 之后,这几个小土匪翻身上马,出了营地后,散开朝几个方向去了。 罗老九一看,低声说:“你看,我就说要出大事吧。” 此时,我的脸上忽然一凉,抬头一看,雪花已经飘了下来…… 第84章 夜半炸营 下雪了,不是好事。 虽然才农历十月下旬,但山里已经很冷了,关外的冬天来了。 以前日本兵的帐篷都是防水布,很厚,但是也容易折叠,临时应付一下问题不大。 但真想在深山老林里住些日子,帐篷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这几天活阎王安排那些赶骡子的人,和小土匪一起干活,砍树造房子。 时间有限,正儿八经的木屋没时间造,马架子还是搭了不少。 东北苦寒之地,开荒种地,活下来都很困难。临时建房子,也就没那么讲究了,马架子最实用。 地上稍微整一整,砍一些圆木,直接搭成“人”字型,就像是普通民房的房顶一样。 外面糊上泥墙,上面搭厚厚一层茅草,门窗朝南开,比帐篷暖和多了。 马架子很简陋,不能烧炕,但可以弄个烟囱,烧火盆取暖。 总之,只要进了农历十一月,林子里就不是一般人能活动的了。晚上睡觉,没有炕又没有火,要是连马架子都没有,第二天太阳没出来,就冻硬了。 那些赶牲口的人,被称为车老板、车把式,活阎王的骡队有二三十人。 他们都是拿钱干活,这个时候进山,活阎王很慷慨,待遇应该不错。 所以,他们这两天一直和小土匪一起砍树,搭马架子,忙活个不停。 活阎王安排,我和连水月住进了靠近山坡的一个马架子,屋里架着一个火盆,虽然马架子也漏风,但比住帐篷舒服多了。 今天晚上没有风,大雪纷飞,飘落在营地中。外面无声无息,可以清晰地听到雪花飘落时的簌簌声。 我窝在被窝里,透过燃烧的火盆看着对面的连水月,低声问:“水月,你是不是知道金帮要来啊?” 连水月侧过身子:“当然知道了,他们一直跟着我呢。” “你故意让他们跟着的?” 连水月笑了笑,忽然岔开话题问:“小刀,你会不会被金子迷了眼?” 我调整姿势,平躺起来:“水月,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但爹娘从小就说,不怕人穷,就怕志短。我就问,啥是‘志短’啊?爹就说了,见钱眼开,那就是‘志短’。” “人活着,不都是为了钱吗?” “那不是!三镖说过,地主老太爷一个月能吃三只鸡,他有钱,但是人人都在心里骂他。他敢随便出门吗?不敢。咱活着不能光为了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半夜走道不怕鬼拍肩!” 连水月一听,当即笑出了声。 马架子也漏风,睡到半夜,感觉有点冷,我睁眼一看,中间的火盆该添炭了。 活阎王之前交代过,我只要喊一嗓子,外面的小土匪就会进来帮忙。 不过,现在连水月还睡着,我不想吵醒她。再说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我还是自己干,心里踏实一点。 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棉大衣,我端着火盆,轻轻推门出去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还在下,马架子前面搭了个小棚子,两个小土匪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冻得直哆嗦。 见我出来了,他们赶紧站起来,接过火盆,挑那些烧得正旺的木炭往里面放。 我低声说:“今年的大雪有点早哇。” “可不是,往年还要晚几天,这要是连下两天,地都冻上了,恐怕矿是挖不成了。” 另一个小土匪忙说:“别瞎扯,挖不挖大当家说了算,你小心被割舌头。” 我笑了笑:“天冷,你俩弄点酒过来,别冻坏了。” 闲聊两句,添好了炭,我忽然瞥见远处的马棚外,似乎有两个人影晃动。 马棚很大,旁边挖了不少低矮的地窨子,这些天,那些赶骡子的人都住在里面。他们晚上会起来给马喂料,但通常都是三四个人一起,还要拎着马灯。 那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好像有点奇怪。 我指了指那边:“你俩看看,是不是有人想逃跑啊?” 受不了苦日子的土匪,还有那些赶骡子的人,都有可能半夜偷一匹马,悄悄离开。 我身边的小土匪瞅了瞅那边,抓起旁边的长枪:“我看看干啥呢。” 他起身进入雪中,往前走了十来步,远远问道:“干啥呢?” 两个身影就在马棚外的火盆旁,他们当即停了下来,回答说:“给马上料呢!” “怎么就你们俩?” “这不下雪了,都钻被窝里不出来。” 小土匪一听,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此时,我忽然看到那两个身影转身跑向马棚后面,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太对,我裹紧棉大衣,走进了风雪中,对迎面而来的小土匪说:“他们咋跑了?” 小土匪转身看看,笑了:“天冷,这帮兔崽子也不愿意出来。” 我点点头,转身刚想回去,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背后一阵滚烫的气浪冲过来,直接将我掀翻在地。 耳朵嗡嗡叫,我使劲拍了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被炸掉的马脑袋在我前面。 我要是再往前面一点点,肯定就被这颗马脑袋砸死了。 此时,营地乱了,我摇摇晃晃爬起来,刚回过头,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是马棚旁边的大木棚子,活阎王的装备物资都堆在那里。此时,一个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木棚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咋回事?有人炸了马棚,又炸了物资? 我跌跌撞撞往回走,想赶紧躲在屋里,结果刚走出两三步,左边不远处的马架子也被炸上了天。 我瞬间倒在地上,翻滚好几圈,趴在了雪地里。 “小刀,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抬头一看,是连水月,她披着一个大毯子,遮挡浓烟和四处乱飞的碎木。 “水月,你咋来了?” “这么大动静,我还能接着睡?” 我滚这两圈,脑袋有些迷糊,尴尬一笑,赶紧爬起来,拉着连水月就往碎石坡边跑。 很明显,这不是炮击,而是藏了炸药,整个营地都不安全。 我们俩跑到半坡一块石头后蹲下,用毯子盖住了头。这期间又传来爆炸声,整个营地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连水月忽然说:“完了,罗老九呢?” 我心里一惊,真完了,罗老九年龄大,估计跑不掉…… 就在这时,我们的毯子被掀开了一个角,罗老九探头进来问:“还能挤下一个人不?” 第85章 混战 连水月掀开毯子看着外面,到处火光冲天,但爆炸声已经停止了。 我们三人蹲在坡上,看着下面的惨状,一时手足无措。 罗老九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小刀子,是你干的?你个小兔崽子,为了救我,不至于啊!” “老罗,你用脚指头想想,我有这本事吗?就算真想救你,也得先把你拉出来。” “不是你啊?连姑娘,你知道是谁不?” 连水月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笑着说:“老罗,这都啥时候,你就别逗小刀了。都把营炸了,肯定是金帮。” 我一听,赶紧把刚才的见到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点头说:“这帮兔崽子,明面上赶骡子干活,其实都是金帮安排进来的。怎么样,咱们趁这个好机会,赶紧跑!” 我一听,当即兴奋起来,就是啊!现在营地一片大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好,咱们先跑出去,让他们自己斗吧!” 此时,一旁的连水月忽然说:“罗叔,你棉裤呢?” 我赶紧蹲了下来,扭头一看,罗老九上身穿着棉袄,下身就一条短裤,鞋都没穿,冻得瑟瑟发抖。 “老罗,你挺扛冻啊!” 罗老九从连水月手中接过毯子,裹住腿,直接坐在了雪地里:“刚才外面一炸雷,我光顾着跑了,哪还来得及穿棉裤?小刀,先给我找条棉裤,弄双靰鞡鞋,不然跑不了。” 我看着一片混乱的营地,扭头说:“老罗,都这时候了,你让我到哪给你扒拉棉裤去?” “下面有炸死的小崽子,你瞅瞅,给我扒一条回来。” 我无奈,见前面的火堆旁趴着两个小土匪,纵身跳过石头,一个翻滚爬了过去。 远处传来的马的嘶鸣和夜叉的叫喊声,因为还下着雪,我看不清他们在什么地方。 地上的两个小土匪一动不动,我上前晃了晃,确实死了。 不管那么多了,我把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快速脱下他的棉裤,放在鼻子下一闻,不行,这小子尿了。 再扒下另一人的棉裤,好像裤腿被火烧了一个窟窿。凑合着穿吧,我飞奔着跑回坡上,把棉裤甩给了罗老九。 “鞋呢?” “你先穿上棉裤,咱跑的时候顺道找鞋。” 罗老九半跪在雪地里,双手举起棉裤,想要分辨一下正反面。 就在此时,啪啪啪啪的枪声响了起来,他手中的棉裤瞬间多了两个枪眼。 我们三人赶紧趴在雪地里,不敢露头。 枪声来自对面的山坡,很显然,有人藏在那里,朝着营地胡乱开枪。 罗老九骂了一句,大声说:“山上那帮兔崽子,又黑天又下雪,瞎打啥?” 连水月在一旁说:“就是折腾人呢,这边一乱,小崽子到处乱跑,明天他们就不用打了。” 罗老九一听,拍了一下脑门:“就是,小刀,咱们现在不能跑。外面那帮人‘打冬围’呢,把咱们赶出去,一个一个干掉。” 头顶上子弹横飞,我听到活阎王和夜叉大喊着,指挥手下土匪反击。 绝大多数的土匪绺子,都有被跳子包围的经历。这时候要是能迅速稳定队伍,组织反击,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活阎王也是个老匪,这种场面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此时,他已经把惊慌失措的土匪组织起来,朝着对面不断开枪。 大雪纷飞,营地以外一片黑暗,双方都不敢往前推进。 罗老九嘀咕着:“子弹不长眼,咱们不能趴这儿,要赶紧换个地方。” 说着,他已经套上了棉裤,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脚上的厚棉鞋。 我只能脱下来递给他,同时扭头问连水月:“要不要找个马架子躲一躲?” “马架子不安全,我想到一个好地方。” 说罢,她站起来,半弯着腰走在了前面。我扶起罗老九,跟紧跟在后面,沿着山坡朝营地东侧去了。 我那老粗布的袜子,踩在积雪上走几步就被浸湿了,脚下都是碎石头,疼得我龇牙咧嘴。 不过周围子弹横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加快脚步。 走了一段路之后,连水月一拐弯,进了旁边的山沟,我瞬间明白了,可以去耗子庙躲一躲。 山沟里一片黑暗,两个小土匪趴在沟口的石头后,正拼命朝远处打枪。 见我们来了,他们吓得差点蹦起来,罗老九赶紧说:“别起来了,接着打,接着打,我们进去躲躲。” 耗子庙是直接从山体中掏出来的,虽然只有半人高,但里面约有两米深,耗子雕像的后面还有不少空间,完全可以躲一躲。 我们三人猫着腰钻进去,侧身绕过石头耗子,挤到了后面。 外面还是枪声不断,我靠在后面的石壁上,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连水月忽然说:“小刀,老罗,有个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们了。” 我一愣:“咋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 “啥局啊?” 罗老九轻轻踢了我一脚:“你小子闭嘴,让人家慢慢说。” “小刀,老罗,我早就受够了东躲西藏。两年前,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些把我逼到绝路的人,全部吸引到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所以,我找到了夏叔,让他帮我。” “当时,夏叔带着叶子也是东躲西藏,无奈答应了我。我们故意暴露行踪,吸引土匪、金帮,还有警备队自卫团的注意力。” “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细说了,总之我和夏叔各自行动,最终目的是把他们都吸引到这里,自相残杀。可以说,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除了你们。” 听到这里,我脑袋里一片混乱。 这一路走来,探营、挖金佛、找金矿,都是连水月计划好的。她一边带着活阎王走,一边想办法让金帮跟在后面。怪不得,这一路她并不显得害怕。 “小刀,我们没有想到,叶子会去找你,你们会去七星沟救我。其实,你不救我,几天后金帮也会派人来抓我。” “不过,我也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之前没告诉你们,首先是不了解你们,不敢乱说。后来,知道你们不是坏人,我又不想牵连你们了。” 罗老九一听,低声说:“连姑娘,你也是有苦衷,我不怪你。只是这种事情,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早点说,我们也能帮上些忙。” 第86章 自相残杀 连水月揉揉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小刀,老罗,真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们。原想着半路能把你们支走,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我要是再不说,心里确实过意不去。” 说罢,连水月碰了碰我的肩膀。 说实话,我有些生气,感觉被这个小姑娘耍弄了。 她要是早点说出真相,我也肯定会帮忙的。毕竟,连水月的计划要是成功,老夏和叶子也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罗老九见我不吭声,冲着我的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小兔崽子,你还拿上劲儿了?人家小姑娘也是不得已。现在能告诉咱咋回事,那就是把命放在咱们手里了。” 我一想也是,这样的计划,万一被活阎王和金帮知道,连水月肯定活不了了。 “水月,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说咱们这关系,以后有事别瞒着我。还有,你这么说的话,老夏和叶子现在安全不?” 连水月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郭团长虽然也是冲着金矿来的,但他十分信任夏叔,不会为难他们的。” “啊?你的意思是,那个严副官是去找郭团长了?” “对啊,郭团长带了一支部队,就跟在后面呢,估计过不了几天,他们也要到了。” 把那些觊觎金矿的人都聚集在这里,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一招确实够狠,想想都有些过瘾。 罗老九嘿嘿一笑:“这下好了,今天晚上算啥,以后还会更热闹。” 连水月忙安慰我们:“放心吧,等夏叔他们来了,我会想办法先把你们安全送出去的。” 我一听,她情绪有些低落,肯定是觉得我们生气了。 于是,我赶紧用肩膀碰碰她,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等几天来的人多了,肯定更热闹。” “小刀,你不生气了?” “生啥气?我有那么小家子气吗?记住了,我伍六刀没啥爱好,就喜欢折腾,咱俩对脾气。”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都忘了外面还在打仗。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忽然出现了亮光,一个脑袋低头看了看里面。 “老罗,小刀,你们咋样了?” 我一听,这是活阎王的声音,赶紧回答:“没事,没事,大当家你没事吧?” “放心吧,把他们打退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我们三人赶紧弯腰钻出来,跟着活阎王来到了外面。 枪声已经停了,外面一片狼藉,受伤的土匪坐在雪地里,低声呻吟着。 其他小头领正在指挥手下,清理营地,搬运伤员。 我低声问:“大当家,这是咋回事啊?” “用炸药,肯定是金帮了,没想到他们来这么快。不过你们放心,今天晚上损失不算太大,我的大部队很快就会到了,他们死路一条。” 活阎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抽动了两下,看来不太自信。 当天晚上,我们不敢再睡,只能躲在马架子里,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夜叉就带着二三十人骑马出去了。他们都是轻装,背着马枪,腰间两把短枪,不用说,肯定是趁着对方休息,也搞一个偷袭。 果然,我们刚吃过早饭,山头后面就传来了一阵阵枪声,大约一袋烟工夫,枪声停止了。 之后,又有零星的枪声响起,一上午就没停。 到了中午,夜叉带着人回来了,我瞅了一眼,大概损失六个人,看来偷袭成功了。 接下来的两天,不管白天黑夜,双方都在打。有时候在后山打,有时候金帮的人冲进了山谷,架起机枪朝营地扫射。 反正每次打起来,我们三个人就抱着毯子钻进耗子庙,等外面没动静再出来。 很明显,双方都损失惨重。金帮可能稍好一些,活阎王还剩下不到一百号人能打仗,几十个伤员缺医少药,只能熬着等死。 更糟糕的是,金帮炸了很多物资补给,眼看着吃喝都可能不够了。幸好天冷,炸死的马肉处理一下,也能扛几天。 第三天早上,金帮又打到了营地门口,几挺歪把子机枪嗒嗒嗒的声音一直没停,活阎王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这几天,我们三人趁着土匪都忙着打仗,躲在耗子庙里,研究起进矿井的路。 罗老九怀疑这个耗子庙有古怪,就是因为这个石洞开的太深了。 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神龛,不管供奉着雕像还是牌位,后面都不会留什么空间。但是这个石头耗子的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地方,肯定有古怪。 这两天我们上上下下研究了一番,最终发现在石耗子后面,地面上有一块半米见方的石板。 一开始石板与地面的缝隙完全被泥土掩埋,完全看不出来。要不是我们敲敲打打,听出这一块声音不对,还真是发现不了。 石板与地面贴合的很紧,估计也挺厚的,不借助工具,我们肯定无法搬开。 连水月的意思是,先假装不知道,看看情况再说。 打到中午,双方暂时休战,我们也赶紧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昨天雪已经停了,今天阳光很好,正中午太阳晒在身上,特别舒服。 我们三人端着饭坐在山坡上,一边吃一边看着营地里的惨状,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就听营地门口有人大喊:“干什么的?!” 远处有人骑着一匹马,手举白旗过来了。 罗老九站起来瞅了瞅,低声说:“你看,打不下去了。”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面无表情,似乎已经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果然,当天下午没有枪声,天擦黑的时候,一队人马从远处走来,慢慢进了营地。 活阎王带着一群人迎上去,双方行了礼,共同走进大帐篷。 这肯定是金帮派来谈判的代表,看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应该是占了上风。 和我猜想的一样,他们肯定提出了什么过分的条件,没谈多大会儿,活阎王就气冲冲跑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过了片刻,活阎王又进去了。 罗老九撺掇着身边的小土匪,去打听打听到底啥情况。 没想到,这小土匪去晃了一圈,耷拉着脸回来了。 “几位,你们肯定猜不到,金帮那些人提了个啥要求。” 第87章 哭声一片 我一听,忙问:“咋了?他们要独吞这个金矿?” “那倒不是。” 罗老九低声问:“是不是要绑几个人,祭奠他们死去的兄弟?” 那小土匪点了点头。 “又不绑你,哭丧个脸干啥?” “你们还记得不,前几天抓了个金帮的探子,被我们弄死了?” 我们三人点点头,酷刑“雪中送炭”,印象深刻。 “那个人,是他们大掌柜乔二爷的侄子!你们想啊,死了这么个人,乔二爷肯定要报仇,随便杀两个小崽子他能满意吗?” 我赶紧问:“那他们要杀谁啊?”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杀二当家,夜叉。” 我们三人一听,都深吸一口气,金帮也太狠了,杀夜叉,活阎王能愿意吗?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活阎王这是无路可退了,人家敢提这个条件,就是告诉他,不是夜叉死,就是营地里所有土匪都死,一个都跑不了。” 旁边的小土匪往地上一蹲:“唉,就是打不下去了。马上断粮,子弹也快打完了,能咋办?要是不答应他们,咱们都跑不掉。” 罗老九一听,不乐意了:“是你们跑不掉,别带上我们仨。” 这话一说,小土匪直接抹眼泪了。 我刚想劝他两句,就听到远处传来大笑声,金帮来谈判的几个代表走出了帐篷,其中瘦高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人,搂着活阎王的肩膀,一直在笑。 离得远,看不清活阎王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到,他肯定是让步了。 我们三人一看,故意绕到了大门口附近,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瘦高个出了营地,转身摆手说:“大当家留步,我这就去请掌柜的,今天晚上,酒肉管饱!” 活阎王挤出一点笑容:“好,麻烦兄弟了!我就在这等着乔二爷大驾光临。” 这些人走后,连水月轻轻推了我一把,在后面低声说:“走,咱们去问问。” 罗老九一听,有些犹豫:“这,不太合适吧?” 我也有些犹豫,但远处的活阎王一回头看到了我们,朝这边招了招手。 “老罗,小刀,来来来,有点事儿。” 罗老九假装咳嗽,低头捂嘴说:“连姑娘,你千万别乱说话啊。” “放心,我就看着。” 我们三人穿过人群,慢慢走到活阎王身边,他摇头叹了口气,招呼我们进帐篷再说。 进去之后,里面坐着三五个土匪小头领,夜叉靠近角落里,眯着眼睛,正在喝酒。 活阎王一进来,他们立刻坐直了身子,嘴里嘟囔起来。 “大当家,这事儿不成啊。” “老大,咱们干脆拼了吧。” “要我说,现在就埋伏一帮人,等他们进来,全部干掉!” “就是,只要弄死他们的老大,群龙无首,咱们就有机会了。” 活阎王摆摆手,先让我们三人坐下,然后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兄弟们,走到这一步,是我大意了。” 众人赶紧摇头,纷纷表示是自己无能,和活阎王无关。 “大家不要说了,我是大当家,绺子走到这一步,肯定是我的责任。咱们和金帮再打下去,结果会怎么样,你们都知道。所以,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夜叉站了起来,喝了一碗酒,刚想说话,活阎王就示意他先坐下。 “我接着说,你们先听着。咱们一路走来,不容易,为了兄弟,一条命算什么?” 我低着头,心里想,说得好听,不就是劝夜叉老老实实去死吗?要是他自己去死,肯定就不是这个说法了。 没想到,活阎王话锋一转:“一会儿他们来了,我去死,以后你们要听老二的话。” 夜叉刚才还低头叹息,一听到这话,瞬间站了起来:“大哥,你什么意思?那肯定不行啊!” “怎么不行?他们刚才不是说了嘛,要么你死,要么我替你去死。” “那肯定不行,哪个绺子能让大当家这样?传出去,我们哪还有脸见人?绝对不行。” 活阎王一拍桌子:“我已经决定了。把老罗他们叫进来,就是交代一下,以后大家都听老二的,金矿还是要挖,和金帮一起挖。” 说到这里,夜叉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哗哗往下流,扑过来抱着活阎王的腿,说啥也不撒手。 其他几个小头领一看,也在那里哇哇哭。 这时候,我是该跟着哭呢,还是该劝呢?好像怎么样都不合适。 扭头一看,罗老九用棉袄袖子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好像也跟着哭了。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性情中人。 此时,罗老九忽然扭头瞥了我一眼,他没哭,还在咧嘴笑。 这老家伙,还真是能演。 别人都在哭,我在这发愣也不合适,干脆也挤两滴眼泪吧。但是,想起罗老九刚才的样子,我非但挤不出眼泪,还差点笑出来。 就在此时,夜叉忽然站了起来,拿枪顶着自己的脑袋:“大哥,绺子不能没有你,今天你必须让我去死!” 活阎王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兄弟啊,咱们一路走来,比亲兄弟还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此时,连水月已经躲在了我的背后,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学着罗老九的样子,用袖子捂住了脸。 活阎王和夜叉两人,又哭嚎了几句,惹得几个小头领也喊着要替大当家去死。 过了片刻,众人缓过来劲儿,活阎王又开口了。 “咱们也别争了,他们马上就要到!老罗,你有什么想法?” 我以为听错了,赶紧抬起头,还真是,活阎王正看着罗老九了。 罗老九显然也有点懵,脑袋往前伸了伸,又看了看我,用手指了指自己。 活阎王走过来,拍拍罗老九的肩膀:“老罗,你也算是咱们绺子的搬舵先生了,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不该出个主意吗?”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和罗老九有什么关系?该谁死谁就去死呗。 连水月也坐直了身子,盯着罗老九,看他会怎么说。 活阎王见我们都不太明白,又说:“争来争去有什么用?搬舵先生,你想想办法。” 罗老九微微张开嘴,一拍脑袋:“对对对,遇到这种事儿,咱们说的都不算,老天爷决定!” 第88章 骨肉分离 我总算是明白了,活阎王绕来绕去,就是等着罗老九这句话呢。 夜叉此时点点头:“也对,老罗,你抓紧吧。” 就见罗老九哆哆嗦嗦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小张发黄的老土纸,小心翼翼折叠一下,撕成了大小相等的两片。 之后,他从火盆边捡了一根掉落的细木棍,背过身子倒腾了一会儿。 最后,罗老九转过身,右手中放着两个小纸团,一字一句说:“大当家,二当家,一人拿一个,我在其中一个上面点了黑点,谁要是拿到了,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 夜叉一听,两步走过来,捏起一个纸团回去了。 活阎王拿起另一个纸团,走到了一边。 夜叉看看大家,慢慢打开了纸团,脸色一变,叹了口气。 “大哥,这是天意,为了兄弟们,我这条命也值了。” 说罢,夜叉亮了亮手中的纸条,搓成一团扔进了火盆。 活阎王一听,轻轻打开纸团,面无表情,也搓成一团扔进了火里。 “兄弟,哥哥陪你多喝几杯,送你上路!” 说罢,活阎王朝我们三人摆了摆手。 罗老九一看,立刻起身往外走,我和连水月也不想停留,赶紧跟着出去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帐篷外站了不少小土匪,见我们出来了,议论纷纷。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处境,也知道晚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土匪小崽子没有什么发言权,但他们也不傻,不愿意白白送死的。 所以,有一个人死了,能救他们的命,心里当然是愿意的。 我们都没说话,直接钻进了马架子里,让门外的小土匪送点吃的进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着东西,我低声问:“老罗,活阎王那张纸上,是不是也有个黑点?”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反正啊,到最后只能是夜叉死。” 连水月点点头:“刚才屋里那么多人,哇哇哭成一片,就夜叉一个人真哭了。” “这下子,就算以后有人拿夜叉的死说事儿,也怪不了活阎王。” 天刚黑,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应该是金帮的人来了。 我们三人出了马架子,跟着外面的土匪往营地中间走。 金帮的人已经进来了,应该有上百人,小崽子的穿着打扮,和一般土匪没有什么区别。 正中间的大火塘边,站着两个人正在烤火。 其中一个我认识,就是白天来谈判的那个瘦高个,戴着金丝眼镜,此时满脸笑容,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旁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皮毛大衣,个子不算太高,体态略胖,满脸严肃。 我们三人挤到前面,就见活阎王走过来,笑着对这个男子说:“您就是乔二爷啊?” “正是在下,大当家辛苦了!” “乔二爷辛苦了!” 连水月在我耳边说:“这个乔二爷,就是金帮的大掌柜,我听说过。” 紧接着,活阎王又对旁边的瘦高个说:“林管家,你之前提到的,我都安排好了。” 林管家撇撇嘴:“那就快点,兄弟们都等着呢。” 金帮的那些小崽子,哈哈大笑,很明显是对活阎王的极度嘲笑。 然而,到这个时候了,只能忍着。 活阎王招招手,身边的小崽子立刻跑进帐篷,片刻之后就把五花大绑的夜叉扶了过来。 夜叉走路摇摇晃晃,很明显为了减少接下来的痛苦,喝了不少酒,吸了大烟膏子。 火塘边的木桩子,曾经绑过金帮的那个探子,夜叉的“雪中送炭”,让我印象深刻。 此时,他自己也被绑在了上面,歪着头,咧嘴笑着,好像已经无所谓接下来的酷刑。 众人默不作声,乔二爷摘下自己的熊皮帽子,站在了小崽子搬过来的木箱子上。 “金帮的伙计们,活阎王的兄弟们,我是老乔,朋友们都赏脸,叫我一声乔二爷。都是爹娘生养,吃高粱米长大的人,按理说是兄弟姐妹。” “这些日子,咱们兄弟之间动了刀枪,死伤不少人。说实话,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今天之后,咱们就收起刀枪,一起挖矿,有酒喝酒,有肉吃肉,怎么样?” 金帮的小崽子们欢呼起来,活阎王的手下默不作声。 乔二爷话锋一转:“但是,江湖上混的,总要讲点规矩,总要顾点脸面。我听说,前些日子,夜叉兄弟就是在这根柱子上,当众把我那侄子弄死了。一命赔一命,不过分吧?” 活阎王上前一步:“乔二爷,早点送我兄弟上路吧。” “我听说,你们给我侄子来了个‘雪中送炭’,挺折腾人啊!我这可是亲侄子啊,就给夜叉兄弟,来个‘骨肉分离’吧。” “骨肉分离”,这又是什么折腾人的东西? 我轻轻碰了碰罗老九,他扭过头低声说:“我也是光听说过,还真没见过呢。” 活阎王一听,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两个小崽子赶紧扶住了他,乔二爷大声说:“当家的,你就先进去休息吧。” 活阎王抹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跑回了帐篷。 此时,林管家大声喊:“活阎王的其他兄弟,就不要乱跑了,都好好看看,招惹了我们,是什么下场。” 那些低下头的小土匪,只好再抬起头,盯着绑在柱子上的夜叉。 乔二爷慢慢走过去,盯着夜叉看了看,大声问:“兄弟,能听到我说话吗?” 夜叉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夜叉不是怕死的人,别啰嗦了。” “是条好汉!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答应你,一会儿受不了疼,求个饶,我就让人给你个痛快!” “呸!你看不起谁呢?我要是喊一声疼,下辈子投胎给你当尿壶!” 乔二爷拍了拍手:“好,那就让兄弟们看看,你是不是纯爷们儿!” 说罢,乔二爷走到一边,坐在了木箱子上。 林管家晃了一圈,大喊:“今天就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是骨肉分离!这是个细活,一般人还真不行,李半拉子,该你了!” 一个身体健壮、肥头大耳的男人从人群中钻出来,他身穿单衣,系着一条满是污垢的皮围裙,手里还握着一把剔骨刀。 金帮的小崽子一见,立刻欢呼起来…… 第89章 夜叉之死 看到这个壮汉,我立刻想到了屯子里的屠夫。 这种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心狠手辣,不好惹。 李半拉子凑到夜叉面前,大声问:“躺着还是站着?” “老爷们儿顶天立地,当然是站着。” “那行,快来两个人,给他绑结实,一会儿动手就站不住了。” 人群中钻出两个小崽子,拿着绳子把夜叉牢牢捆住,又把他的棉裤和棉鞋脱了。 李半拉子手举剔骨刀,往火塘边一跪,大声念叨着:“祖师爷桓侯帝在上,李半拉子给你磕头了!” 说罢,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又站了起来。 旁边的小崽子倒了一碗酒端过来,李半拉子单手接住,端到了夜叉的面前。 “兄弟,人在世上走一遭,都有七大苦八大难。走完这一遭,投胎转世,就享福去了。来吧,喝了这碗酒,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说罢,他喂了夜叉两口酒。 “兄弟,大掌柜也说了,只要你求饶,我就给个痛快。” 夜叉还晕晕乎乎,大喊:“来吧!让兄弟们都开开眼。” 李半拉子大喊一声,围着柱子跳了一圈:“兄弟们,都别吱声,我这刀子但凡歪个一丝一毫,可就不好看了。” 说罢,他把剔骨刀在皮围裙上擦了擦,蹲在夜叉面前,摸了摸他的腿。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要把夜叉的腿活生生砍下来? 李半拉子招招手,一个小崽子立刻跑过来,用一根牛皮带子绑在了夜叉的右大腿上。 “好,都别眨眼!” 李半拉子用刀尖对准夜叉的膝盖,轻轻一划,血就流了出来。 他也不着急,从腰间抽出一块布,擦了擦血,又用刀尖从上往下一划,顺势转了个圈,左手伸上来轻轻一抓,就取下来一个东西。 李半拉子站起身,高举手中的东西,大喊:“看到没,卜楞盖!” 众人“哇”了一声,我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简单,就是刀子一划一转圈,就把人的膝盖骨取了下来。 李半拉子绕着场子转一圈,展示了一番,顺手就把夜叉的膝盖骨扔进了火堆中。 夜叉那大烟膏子的劲儿,估计还没过去,晕晕乎乎,只是哼了两声。 李半拉子擦了擦刀,又蹲在了夜叉面前,用手上下摸了摸他的右小腿,点了点头。 就见他用刀尖顶住刚才膝盖上的切口,顺着小腿正中的位置快速一划,正好到脚掌的位置停下了。 夜叉的右小腿,慢慢渗出了血,一条笔直的伤口自上而下,显露出来。 我注意到,夜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肯定是感觉到疼了。 李半拉子没有停下,而是把刀尖伸进切口,沿着骨头轻轻往下划。 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剔骨,把夜叉的小腿骨和皮肉完全分开,也就是所谓的“骨肉分离”。 这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随着李半拉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夜叉开始不断呻吟,表情十分痛苦。 很明显,他的刀工非常好,每一刀都是又快又准,剃干净血肉,割断大筋,又不让鲜血喷涌而出。 连水月已经躲在了我的背后,这么血腥的场面,她看不下去了。 周围的小土匪,有些捂住了眼睛,有些低头不语,还有些在小声抽泣。 李半拉子手中的剔骨刀,在夜叉的小腿中轻轻游走,好像毫无障碍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将左手伸进伤口里,轻轻握住,刀尖在膝盖处一转,整根骨头就拿了出来。 金帮的小崽子一看,立刻爆发出欢呼声,不断叫好。 一个小崽子接过骨头,先给乔二爷看了看,然后绕场一圈,给所有人看个仔细。 李半拉子没起来,继续动刀子,片刻之后又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骨头。 夜叉的小腿,虽然只有一条自上而下的切口,流血也不多,但一看就知道,已经软了。 此时,李半拉子站起来,揉揉腰,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夜叉的右小腿瞬间歪到了一边。没有了骨头,看起来十分恐怖。 众人的欢呼声,无法掩盖夜叉的喊叫。这样的酷刑,活人剔骨,没人能忍受。 李半拉子把夜叉的腿骨展示一圈之后,也扔进了火塘里。 看着对面那些小崽子的模样,我忽然想到,几天前夜叉折磨金帮探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夜叉满头是汗,脸色苍白,嗓子已经喊哑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半拉子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转身走到夜叉身边,大声说:“兄弟,求个饶,给你个痛快。” 夜叉慢慢抬起头,啐了一口,哑着嗓子喊:“有能耐,把老子全身的骨头都挖出来!” “哎哟,嘴比骨头还硬?” 李半拉子回过身,又把刀上的血迹擦了擦,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表演”。 此时,乔二爷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说:“夜叉兄弟,你是条汉子!我以前听人说,你喜欢生吃人的心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夜叉疼得浑身发抖,没有说话。 “这样吧,你再表演一下生吃心肝,我就给你个痛快,明天厚葬你!” 听到这话,夜叉笑了。 李半拉子一听,大声说:“兄弟,我下刀快点,让你尝个热乎的。” 说罢,他扒开夜叉的棉衣,在肚子上按了按,忽然一刀捅了进去。 紧接着,他在夜叉的肚子上割出一个伤口,左手伸进去,很快捏出了一块暗红色的肉块。 这块肉,应该是夜叉的一小块肝。 李半拉子笑着说:“快张嘴,一会儿就凉了。” 夜叉咧嘴一笑,张开了嘴,表情狰狞。 李半拉子把肉块塞进他嘴里,夜叉大口咀嚼着,嘴角不断有血水渗出来。 很快,他仰头咽了下去,张张嘴想说话,但还没说出口,就陷入了昏迷。 李半拉子忙问:“大掌柜,怎么样?” 乔二爷点点头:“行,给他个痛快吧!” 李半拉子擦了擦刀子,大喊:“兄弟,到了阎王殿,大胆走,别回头!投胎的时候,把眼睛睁大点儿!” 说罢,他忽然抬手一刀,把夜叉的喉咙割断了。 夜叉脖子处涌出了鲜血,身子抽搐几下,不动了。 这个心狠手辣的土匪,就这么死了…… 第90章 乔二爷 夜叉一死,就像被活阎王绺子抽掉了腿骨,站不起来了。 乔二爷又说了些安慰人的话,让活阎王手下的小崽子放心,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都是兄弟。 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可能。 夜叉一死,气氛变了,好像人人都轻松了一些,埋锅做饭,从金帮的牛车上搬酒坛子,准备大吃大喝一场。 我们三人不想瞎掺和,准备回去睡觉。 没想到,还没走到马架子,一个小土匪就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连姑娘,大当家说,乔二爷想见你。” 我一听,赶紧上前一步。 “小刀兄弟,乔二爷没叫你。” 连水月扭头说:“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去去就回。” “水月,他们刚才下手多狠,你也看到了——” “小刀,放心吧。” 说罢,连水月转身跟着小土匪走了。 我回到马架子里,往床边一坐,连火盆也懒得去弄,脑子里全是刚才的血腥画面。 这乔二爷看着像个生意人,没想到也是心肠歹毒。我们落在活阎王手里,好歹知道他的脾气,现在面对乔二爷,该怎么办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我刚想到外面弄点炭,门口的小土匪就喊了:“小刀兄弟,乔二爷让您过去呢。” 我赶紧扔下火盆,随便在门口抓把雪擦擦手,立刻朝着远处去了。 还没到门口,罗老九也慌慌张张走过来,见我也来了,赶紧跟在了后面。 门口站着两个金帮的小崽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和罗老九,哼了一声,让我们进去了。 里面坐了七八个人,乔二爷在首座,旁边就是活阎王,两人正在喝酒。见我们进来了,活阎王忙站起来:“老罗,小刀,来来来,就坐连姑娘旁边吧。” 连水月坐在靠门口的位置,赶紧朝我们招了招手。 我和罗老九上前两步,冲着众人行了个礼才坐下。 乔二爷开口了:“罗老九,搬舵先生是吧?” 罗老九赶紧站起来,端起酒碗说:“乔二爷,我就是个无名小卒,今天能见到您,三生有幸!” 说罢,罗老九一口干了碗里的酒。 乔二爷笑了:“老罗,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从小就敬重读书人,你不用跟我太客气。” “我也就是认识几个字,讨生活,算不上读书人。” 乔二爷端起碗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又说:“伍六刀是吧?” 我赶紧站了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乔二爷,久仰大名。” “哈哈哈哈,这小伙子痛快,我喜欢!刚才连水月也说了,你还是挺有本事的,等这事儿结束了,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混吧。” 我忙说:“多谢乔二爷!” “坐吧坐吧,不要客气。” 此时,活阎王端起碗,站起来开口了。 “咱们之前是有误会,不打不成交。接下来,有乔二爷领着干,肯定很快就能挖到金子。” 说罢,他又喝一碗酒,众人也跟着喝了。 戴着金丝眼镜的林管家,时不时瞅一眼连水月,我觉得他不怀好意,于是端起酒碗说:“林管家,我敬你一个!” 他一愣,看看乔二爷,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这个酒呢,咱们一会儿再喝。刚才听水月姑娘说,你打过日本人,斗过大耗子,还敢徒手抓鸡冠子蛇,有些本事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看,咱们也别干喝酒了,你露两手呗。” 我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行,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运气好,林管家就不要笑话我了。” “看你说的,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配得上水月姑娘?” 我听他这是话里有刺,正想发作,连水月在下面抓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冲动。 行吧,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打成猪头。 此时,乔二爷问起了找金矿的事情,活阎王赶紧把这几天的情况,细致说了说。 最后,乔二爷点点头:“你们毕竟是外行,我手底下不少人,都是老淘金客,吃这碗饭的。明天让他们看一看,肯定能找到矿井口。” 我看了看罗老九,他在桌下冲我摆摆手,肯定是不让我说耗子庙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尽量低调一点,不惹事最好。所以,一顿饭下来,我们只顾着吃,连交流都很少。 当天晚上,乔二爷就把活阎王安排跟着我们的小土匪,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看来,他是要全面接管这个营地了。 我猜想,活阎王现在忍气吞声,是因为他心里知道,自己之前派了不少人出去,搬救兵去了。 等到附近的土匪绺子听说找到金矿,都过来帮忙的时候,乔二爷手下这些人,也不好应付。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乔二爷领着几个人来到碎石坡前,仔细观察起来。 几个人没有背枪,手中只拿着锤子、铲子等工具,边走边看,敲敲打打。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冲着下面的乔二爷挥挥手,指了指脚下,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 就见林管家手脚并用爬过去,和几个工人交流几句,又迅速跑了过来,向乔二爷汇报起来。 要说还是金帮够专业,当天中午就开始清理积雪、杂草,下午清理表面的碎石,埋炸药。 天还没黑,我们就都被赶到了安全区域,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土石翻飞。 具体什么情况,也没人告诉我们,只知道当天晚上,林管家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安排手下点着火把彻夜干活。 天蒙蒙亮,我被一阵阵欢呼声吵醒,打开门一问,老矿洞口刚才挖出来了。 我们俩赶紧跟着众人跑过去,就见十多个金帮小崽子正在清理碎石,坡上站满了人,都举着火把往里面看。 就见林管家转过身,大喊:“加把劲儿,这边把石头清理干净了,抓紧砍树加固矿井口!” 林管家一走,我们两人一路小跑,爬了上去,挤进人群一看,下面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 坑底靠近山体的地方,就是老矿井口,现在一群人正在搬运里面的石头。 连水月在旁边低声说:“想不到,他们这么快……” 第91章 闹鬼金矿 乔二爷很快也来了,他对施工进度非常满意。 我们见还在清理石头,赶紧从坡上下来,站在远处边看边聊。此时,罗老九也晃晃悠悠过来了。 他一只手握着大饼,一只手捏着两根腌萝卜干,吃的正香。 我上前说:“老罗,你怎么先吃上了?” “他们的伙房也是连天加夜不闲着,给干活的人加餐,我过去晃了一圈,给伙夫算个命,弄来两张饼。” 说着,罗老九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饼,看了看周围,递到了我手中。 我轻轻拍了拍饼,还软乎呢,刚烙出来没多久,于是赶紧撕开,递给了连水月一半。 身后不远处,依然有小崽子跟着,我们三人都习惯了,也不管他们,就站在坡下看热闹。 刚过了晌午,坡上忽然传来欢呼声,几个人慌慌张张跑下来,直奔乔二爷的木屋去了。 片刻之后,林管家打着哈欠,快步爬到坡上,朝下面看了看,点头笑了。 他很快就派了十个人,带上绳子、手电筒、长短枪,和其他一些必要的工具,从矿洞口进去了。 这是“探路队”,先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罗老九正靠在树边晒太阳,见探路队下去了,捻了捻胡子:“小刀,这个不是‘闹鬼金矿’吗?你说,他们下去会不会见鬼?” “这地方二十年没人进来了,鬼留在这里干啥?” “守着金子呗!这个矿啊,我估摸着民国以前就有了,能挖成这样,没少下功夫,也没少死人。死在这里的矿工,能舍得走?” 我嘿嘿笑了:“老罗,你就别逗我玩了。” 一旁的连水月听了,忽然说:“要是这里面没有鬼,当年他们为什么不挖了,为什么要把矿井口彻底堵死?” 她这么一说,我忽然全身一哆嗦,还真是这个道理。 难道说,他们挖着挖着,见鬼了,害怕鬼怪跑出来,所以把通道堵了? 罗老九见我脸色变了,哈哈大笑:“水月姑娘你也吓唬他啊?好了好了,小刀别怕,有我呢!罗老九知天文懂地理,驱鬼降妖看风水,样样不落下。” 连水月一听,也笑了。 他们这么一唱一和,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但我心里明白,现在乔二爷挖通了入口,要是能顺利找到金子,我们三个人就彻底没用了。 到时候人家只要一个看不顺眼,我们就小命不保。 要是他们在矿洞里遇到麻烦,最后没找到金子,我们十有八九也会倒霉。 现在来看,赶紧想办法逃跑,才最重要。 探路队一直没有出来,我们等到天黑,金帮的人也急了,乔二爷都过来晃了两圈。 外面太冷,实在熬不住,我们就回到马架子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连水月推醒,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是探路队回来了。 “小刀,出事了。” 我揉了揉眼睛,从毯子里钻出来:“咋了,回来了?” “你听外面这动静,好像不是好事。” 我侧耳一听,除了说话声,还有哭喊声,有人嚷嚷着:“赶紧拿酒过来!快去报告乔二爷!” 有哭喊声,说明探路队真遇到了麻烦。 我们俩好奇心重,赶紧穿上衣服出了门,跟着人流挤到了营地中间。 探路队好像只回来了一个人,他浑身发抖,被抬到火塘旁边,灌了几口酒。 从表面上看,他没有受伤,但双手不断发抖,眼睛四处乱瞟,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乔二爷披着棉大衣,慌慌张张走过来,大声问:“咋回事?怎么就回来你一个?” “见鬼了,真见鬼了!” 乔二爷一听,上来就踢了他一脚:“见啥鬼了?我问你他们几个人呢?” 这人拍了拍脑袋,似乎在极力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见鬼了,大掌柜,真见鬼了,我在石缝里躲到现在,才敢出来。” “里面有没有金子?” 一提到金子,那人立刻点点头,两眼放光:“有金子,我们都看见了!真有金子!”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都激动起来,乔二爷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披到这个人身上。 “快来人,把他带下去休息休息,好吃好喝伺候着。” 此时,林管家也急匆匆跑了过来,一看这场面,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皮毛大氅披到乔二爷身上。 “掌柜的,这小崽子是不是吓傻了?” 乔二爷大声说:“矿井里邪气重,二十年没进人,积攒了不少瘴气,这些人估计是中毒了,不是见鬼。明天早上吧,瘴气散了之后,再派人下去。” 说罢,他转身回去了。 我一听,这乔二爷为了稳定军心,也不敢承认金矿闹鬼。但愿如他所说,只是因为“瘴气”。 众人纷纷散去,我转身刚想走,连水月就拉住了我。 “小刀,罗老九被抓走了。” 我往远处一看,林管家带着几个人,左右架起罗老九的胳膊,拉着他就往乔二爷的木屋方向去了。 他们抓罗老九干啥? 连水月已经朝那边飞奔而去,我也紧随其后,他们刚进屋,我们两人也挤了进去。 林管家回头一看:“哎哟,大半夜你俩不睡觉,进来干啥?” “你抓老罗干啥?” 罗老九也说:“我正睡着呢,你们把我弄来干啥?有话不能好好说,最起码让我穿上鞋吧!” 我低头一看,罗老九确实没穿鞋。 乔二爷笑了:“误会,误会,是他们冒失了,快去,把老罗的鞋拿来。” 罗老九摇了摇头:“别麻烦了,有啥事儿直说,说完我回去接着睡。” “还是先去拿鞋吧,你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了了。” 我一听,赶紧上前把罗老九挡在身后。 “乔二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坐吧,你们仨都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罗老九和连水月一听,大大方方坐在了火盆旁,我也跟了过去。 乔二爷招了招手,门口的小崽子打开门,领进来一个男人。 这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略胖,狗皮帽子黑夹袄,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面干活的人。 乔二爷笑道:“这是老姜,下矿井他有经验。这个金矿闹鬼,明天老姜下去的时候,带上罗老九,这里也只有他会驱鬼降妖了。” 罗老九一听,愣住了。 第92章 进入矿井 乔二爷的意思,是让罗老九也进矿井。 罗老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都六十多了,下去玩命儿啊?再说了,我那点跳大神的本事,也就是糊弄一下小崽子们,真不好使。” 乔二爷笑着说:“我就是让你下去走一趟,小崽子们见了,自然就不害怕了,你想对不对?” 罗老九连连摇头,看看我和连水月,又扭头说:“干脆这样吧,我在洞口做一场法事,小崽子们一看,肯定就不会害怕了。” 乔二爷没有说话。 林管家冷笑着站了起来:“老罗,我们掌柜的跟你商量,算是给足了面子,你还拿上劲了?不想去,我就一枪毙了你,省得浪费粮食。” 我一听,当即站起来,一巴掌扇了上去:“小兔崽子你说啥呢?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有本事咱俩练练?” 林管家挨了一巴掌,满脸惊讶,哆嗦着说:“你,你敢打我,来,快来人,把他拖出去宰了!” 我还想上去再踢两脚,连水月拉住了我,低声说:“小刀,别冲动。” 乔二爷也说:“林管家,老罗怎么说也比你年龄大,人家也是读书人,还是要敬重一点的。” 林管家连连答应,瞅了我一眼,满脸的愤怒。 罗老九见气氛不对,赶紧说:“小刀,你就别掺和了,我跟着他们下去一趟就是了。” 我肯定不能同意,刚想说话,连水月就抢先开口了。 “乔二爷,我和小刀也跟着下去,多少能帮点忙,照顾一下老罗,毕竟他年龄大了。” 林管家一听,瞬间变脸,笑着说:“水月姑娘,下矿都是老爷们儿的事,又累又危险,你跟着去干啥?留在上面吧,等着消息就行。” “多谢林管家关心,我没那么娇贵。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二十年前我爹带人过来,不光下了矿,还从里面带出来一尊金佛,我也想下去看看。” 乔二爷点点头:“好,很好,你们也不简单,愿意跟着下去,更好。” 林管家一听,赶紧走过去,凑到乔二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乔二爷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你担心他们跑了?往哪跑啊——也对,这样吧,你带几个人,也跟着下去看看。” 林管家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掌柜的,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仨都下去。” 乔二爷站起来,拍了拍林管家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去挑几个人,跟着一起下去。下去之后,要是有什么事,你要当机立断才行。” 林管家一听,一脸不高兴,走过去拍了拍老姜的肩膀。 “走,咱俩赶紧去挑人,你看需要啥东西,都准备好,天亮咱们就出发。” 老姜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扭头看看我,微微一笑。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连管家出去了。 乔二爷也站了起来:“林管家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你们不要太介意,他就是这个脾气。他们一家三代都伺候我们家,跟家里人一样,有时候,确实有点仗势欺人了。” 罗老九一听,哼了一声:“乔二爷,我多一句嘴,这样的孩子,还是要管教管教,免得以后惹出大事。” “说得对,这次就让他下矿,受受惊吓,上来就老实了。” 我们三人一听,只能尴尬一笑。 四五个小崽子把我们送了回去,暂时休息,他们就在门口守着。 我和连水月肯定是睡不着了,白天还在看热闹,这就要轮到我们下去了,怎么想都浑身不自在。 “小刀,别担心。见鬼我觉得不可能,瘴气也不太对,你想想那个金佛,是不是不能随便碰?咱们下去之后,千万别乱碰东西。” “这个我知道,咱们下去之后,就装个样子,啥也不碰,走一圈就回来。” 我俩简单商量了一下,觉得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遇到大麻烦。 天亮之后,我们又被带到乔二爷的木屋里,吃了一顿大餐。 林管家似乎没什么胃口,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勉强露出笑容,与乔二爷低声商量着什么。 我故意和连水月低声说话,他时不时瞥一眼,恨得咬牙切齿。 罗老九胃口不好,满脸担忧,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老罗,咱们就下去晃一圈,啥也不碰,啥也不干,直接回来,没事的。” “小刀,你可得照应着我,遇到啥事儿,别自己跑了。” “老罗,我的伍家菜园子生意挺红火的,为啥跑到这里来了?不就是想找到你和三镖吗?放心吧,真遇到事儿,我背着你跑!” “赶紧呸呸呸,瞎说啥?咱们不会遇到事儿!” 我一听,赶紧捂住嘴,笑了。 这次乔二爷又安排了十个人下去,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林管家、老姜,以及五个金帮小崽子。 吃的喝的,以及绳子之类的装备,都是几个小崽子背着,我们轻装进洞,只拿了手电筒。 乔二爷站在碎石坡上,转身对众人说:“看到没,罗老九这么大年纪了,还主动下去驱鬼降妖,等他上来,就啥事都没有了!” 罗老九也不说话,只是对下面的人挥了挥手。 老姜背着一个大包,首先来到了洞口,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 我和连水月扶着罗老九,小心翼翼下去,探头朝里面看了看。 太暗了,也就是入口处能看清,十米之外一片漆黑。 老姜回头问:“林管家,现在进去吗?” “进吧,咱们抓紧时间。” “好,你们脚底下都小心点,慢一点。还有,里面的东西不要随便捡,谁要是累了,想撒尿啥的,千万说一声,别自己乱跑。” 说罢,老姜打开手电筒,首先走了进去。 我回头看了看林管家,他圆睁着眼睛:“咋啦?你们是来驱鬼的,当然要先进去,还愣着干啥?” 罗老九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林管家,孤魂野鬼最喜欢落单的人,你走在后面,还是小心点。” 说罢,罗老九嘿嘿一笑,继续往前走了。 本来走在最后面的林管家,左右看了看,三两步跑过来,跟在了我后面。 我们排成一路纵队往前走,手电筒的光上下照射,大家都默不作声。 我忽然觉得,这黑暗当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第93章 黑暗中的尸骨 这个矿井又宽又高,阴冷黑暗。 脚下还算平坦,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有一些碎石块,越往里走越少。 两侧的岩壁坑坑洼洼,尤其是我们上方,怪石嶙峋,显然是最原始的形态。老姜低声告诉我们,这里可能有一条自然形成的洞穴,金矿工人进来之后,顺着金脉挖掘修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只往里走了一袋烟工夫,道路就变成了向下的缓坡,方向好像也有了变化。 我低声问:“老姜,你以前挖过矿啊?” “嗯,煤矿、铜矿、金矿,都干过。” “在下面见过鬼吗?” 老姜停下脚步,照了照周围的岩壁,低声说:“没见过,但是在这种地方,人比鬼要可怕。” 我照了照身后的林管家,他推开手电筒,瞪了我一眼,一脚踢开脚下的小石头。 石头撞击到岩壁上,又顺着缓坡滚了一段距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齐刷刷看着林管家,他一愣,压低声音说:“快走,看我干啥?” 老姜继续领着我们往下走,嘴里还念叨着:“我可没说这里面有没有鬼,你们还是警醒着点儿。” 我们已经远离洞口,置身于一片黑暗的矿井之中。 在这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棉袄蹭过岩壁,我都能听到声音。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又走了一阵子,林管家在后面嘀咕:“老姜,还有多远,咱们能赶上晌午饭不?” “这矿也不是我挖出来的,下面还有多深,有多少岔路,哪里有金子,我是真不敢说。” “我也不是为难你,就是这心啊,扑通扑通乱跳,总觉得不踏实。” 连水月扭头说:“昨天下来的人,就回来一个,咱最起码找到其他人,再回去也好交代。” 林管家一听,忙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水月姑娘,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别说话!” 老姜忽然蹲了下来,用手电筒照着前面。 我立刻上前两步,将罗老九挡在后面,拔出了匕首。 “老姜,啥情况?” 老姜用手指了指前面,我仔细一看,山洞前方变窄了,还朝着右前方拐了个弯。 就在拐弯的地方,地上有一团黑影,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 林管家在后面低声问:“是不是他们?” 老姜没回话,只是闪了几下手电筒,看那边有没有反应。 没有任何动静,可能不是活物。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 老姜说罢,慢慢朝那边过去了,我心想他需要一个帮手,于是也跟了上去。 距离拐角还有三五步的距离,我已经看清了,地上是一具遗骨。 死者只露出了上半身,右臂前伸,趴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烂完了,手中好像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老姜蹲在地上看了看,冲我招了招手。 我过去一看,拐角的另一边,还有一具尸骨。奇怪的是,这第二具尸骨的上半身,重叠在前面尸骨的腿上。 我低声问:“老姜,这是啥情况?” “这可不是死了一年两年,你看看这个铁疙瘩是啥?” 老姜指着前面尸骨右手中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我上前一看,虽然已经锈成了铁疙瘩,但还能从形状上判断,应该是一把短枪。 “老姜,这是不是死在里面的矿工?” “可能是,但下矿没必要拿枪。我判断啊,前面这个人想跑,后面的人追上来,拖住了他的腿,两个人就死在了这里。” 我看了看,两个人可能是互相搏斗,都受了伤,就死在了这里。 此时,连水月带着他们也过来了。 罗老九看到这个场景,吓了一跳,低声问:“这里面咋还有死人?” 我忙说:“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了,可能是内讧,抢金子自相残杀。” 林管家凑上来,满脸嫌弃,踢了一下地上的骨头。 老姜赶紧说:“别乱动,矿井里别乱动。” 林管家哼了一声,用手电筒照照前面:“那咱们还走不走啊?研究这玩意儿干啥?” 我们起身正要走,后面一个小崽子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大家都被吓得跳了起来,林管家开口就骂。 “咦你大爷啊!会吓死人知不知道?你叫啥名?” 我回头一看,是个个头不高、有些白净的小崽子,他一手握着枪,一手用手电筒照着拐角处。 “林管家,我秋福啊,你看那是啥?” 顺着他手电筒的光亮,拐角处小石头下面,压着一个黄灿灿的东西。 后面一个小崽子见了,三两步跑上来,刚想伸手去拿,老姜一把推开他,怒斥道:“我刚才说的啥,这就忘了,你不要命了!” “金豆子啊!” “金西瓜也不能动手,这东西可能有毒,咱们先探路,大掌柜会有安排的。” 我用脚轻轻踢开石头,发现下面果然躺着两粒小金豆子,灯光一照十分漂亮。 这意味着,趴在地上的两具骸骨,可能真是在抢金子。 金子迷人眼,确实不假。 此时,老姜照了照前面,低声说:“咱们抓紧走,别耽误时间,都跟紧点儿。” 绕过墙角的两具骸骨,继续前进。我能感觉到,这个洞好像是拐着弯往下走,而且越往下,地面越不平整。 一路上,连水月的话很少,我估计她肯定在想,当年连书南也是这样进了矿井,在里面遇到了危险。 罗老九一直战战兢兢,要么挨着我走,要么挨着连水月,手电筒四处乱晃,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见他有些紧张,低声说:“老罗,你放松点,把我都吓着了。” “小刀,这地方邪乎,咋放松?” “不是,这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东西啊?哪里邪乎了?” 罗老九回头看看后面,趴在我耳边说:“上次进来那一队人,就跑出来一个,还吓傻了,这里能不邪乎?” 我一听,也是啊,一路上只发现了两具骸骨,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个活着的小崽子为啥说见鬼了? 罗老九接着说:“另外九个人肯定还在这里面,要是死了还好。万一没死,中邪了,等着咱们呢,该咋办?” 我一听,赶紧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第94章 岔路 我以前没有下过矿,但小时候给日本人修过铁路。 那时候给日本人干活叫“勤劳奉仕”,年轻人先去体检,合格了就去当二鬼子。不合格的,就和其他成年男人一样,无偿给日本人当劳工。 我十来岁的时候,虽然长得不壮,但个头起来了。我爹除了种地,还要打短工,真要是经常去当劳工,一家人都要挨饿。 所以,我就常常顶替爹去干活。 修机场我没去过,印象最深的就是修铁路,每天每个人要干的活,是定量的。比如挖土石十立方,要自己挖,自己装,自己运。 要知道,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干活慢一点还要挨打,从早到晚不歇着,才勉强能干完。 所以,我是极其痛恨日本人的。 第一次进入矿井,看着墙面上锤砸斧凿的痕迹,我立刻想起了小时候干活的经历。看来,这些矿工也是拿命来挖金子。 想着想着,我们进入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矿洞。 老姜用手电筒照了照,这里约摸三间房那么大,对面出现了两个洞口。 我赶紧问:“老姜,岔路啊,怎么走?” “走半个时辰了,先歇歇再说吧。” 后面的几个人一听,赶紧放下背包,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又是捶肩又是揉腿。 连水月拿着手电筒四处走了走,忽然说:“小刀,你来看看。” 我赶紧跑过去,蹲下一看,是一截折断的刀尖,还有新鲜的血迹。 老姜和林管家也过来了,看到这种情况,都紧张起来。 尤其是林管家,立刻摸出了枪:“咋回事?老姜,这是啥情况?” “肯定是上一批人,在这里遇到什么事,有人受伤了。看血迹的方向,他应该去了左边的那个洞。” “难道这洞里真有鬼?” 林管家朝洞里照了照,快速躲到了连水月的身后。 老姜摇摇头:“你们先歇着,我到左边这个洞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我赶紧说:“老姜,这个洞有多深,他们躲在哪里,你都不知道,还是咱们一起行动吧。” “伍六刀,你看地上的血迹,这个人受伤不轻,他走不了多远的。” 说罢,老姜从林管家手中夺过枪,笑了笑,转身进了洞。 林管家忙说:“老姜,那是大掌柜送给我的,你别丢了,回来还得给我啊!” 我和连水月笑了笑,回到罗老九身边坐下了。 罗老九低声说:“小刀,要是再往下走,七拐八拐,都是岔路咋办?咱们要是绕不出去咋办?” 我刚想答话,林管家走过来,笑了。 “老罗,你们胡子就知道打家劫舍,懂个啥?挖矿是顺着金脉挖,哪里有金子就往哪里挖,有岔路那不是很正常?放心吧,我们都有经验,遇到岔路就做记号,丢不了。” 我本想发火,罗老九按住我,摇了摇头。 手电筒亮不了太久,为了省电,金帮小崽子已经点燃了一个小煤油炉。 我们几个人围坐在炉火前,一声不吭,等着老姜回来。 过了一会儿,我拿出水壶,正想递给罗老九,忽然听到后面哗啦一声响。 是山洞里发出来的声音,拉枪栓的声音。 我对面的小崽子也听到了,他站起来问:“老姜,里面啥情况?” 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从我头顶飞过去,站起来的小崽子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我们这群人立刻乱了,剩下的小崽子举枪乱打,林管家嗷嗷叫,站起来想跑,没想到脚下被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把煤油炉压灭了。 枪响的那一瞬间,我已经一个转身,拖着罗老九来到墙边,把他按趴在了地上。 之后,我转身一跳,抱着连水月一个翻滚,也躺在了石壁旁。 枪声还在持续,子弹打在坚硬的岩石上,又被弹飞,到处火星四溅。 我一只胳膊压着连水月,一只胳膊压着罗老九,大喊:“先别打,看清楚人再打!” 罗老九一听我说看清楚人,直接打开了手电筒,一束亮光立刻照在了岩壁上,子弹瞬间朝我们这边射了过来。 我眼疾手快,抓起他手中的电筒,往洞口的方向一甩。 手电筒掉在地上,正好照到两条腿上,几个小崽子一看,毫不犹豫朝那边开枪了。 打了十来枪之后,我见里面的人已经倒在地上,立刻大喊:“别打了,打死了!” 林管家也在我旁边,他大喊:“小兔崽子,压着火,够了!” 洞里一片漆黑,这些人都吓坏了,哪顾得上这些?直到把枪里的子弹打完,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忙问:“老罗,水月,你俩没事吧?” 连水月爬起来,低声说:“我没事。” 老罗哼唧了几声:“小刀,你这一下子差点把我门牙磕掉!我这一口牙可是宝贝,还指望他们啃两口肉呢。” 林管家打开手电筒,气坏了:“啥情况?谁打枪?你们打谁呢?” 一个小崽子给枪压着子弹,嘴里嘀咕着:“老姜为啥要打我们?他是不是疯了?林管家,二牛死了!” 我上前看了看,刚才那个小崽子胸口中了一枪,当场毙命。 刚才真是老姜打我们?没道理啊! 我捡起这个小崽子的马枪,弯着腰慢慢朝洞口的方向去了,连水月一看,立刻亮起手电筒,从岩壁方向也往那边去了。 还没走到跟前,我就意识到了,里面的人肯定不是老姜。 因为这是右边的洞,刚才老姜进的是左边的洞。 我大喊:“里面还有谁?我们是乔二爷派下来的,千万别乱开枪!” 右边洞口的那个人,只露出两条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应该已经中枪死了。 连水月对后面的小崽子说:“你们都别乱打枪,这地方不大,子弹到处飞,别把自己打死了。” 此时,我已经走到了洞口,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往里面一照,不是老姜。 我把手中的枪递给连水月,又捡起这人身边的长枪,回头说:“林管家,过来认认,这个人你认识不?”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上来,低头一瞅。 “他大爷的,这不是那个,叫啥山的小崽子,他是昨天下来的那一批。” 此时,连水月照了照这人的手边,几粒黄灿灿的金豆子…… 第95章 金子迷人眼 这是上一批下来的人,他没死?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别打枪,我是老姜!” 林管家当即大喊:“老姜,你先把我的枪扔出来,我得确定你没疯才行!” 啪嗒一声,一把短枪被扔了出来,林管家上前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行了,老姜你出来吧,看看这边咋回事?” 就见老姜从洞里出来,走过来看了看。 “这是咱们的人,他咋回事?” 林管家把刚才的情况一说,又指指地上的金豆子:“怕是中邪了吧。” “对,金子迷人眼,就算没中邪,一把金豆子放在那里,也会有人起歪心思。” 我心中明白,这里的金子,十有八九都有毒,碰了这金豆子,先发疯后暴死,一点活路都没有。 林管家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老姜,你刚才进的那个洞,是啥情况?” “有两个死人,和他一样,是上一批下来的。看来,是自相残杀。” “是不是也有——” “对,也有金豆子,这东西确实能让人中邪,不能碰。” 林管家来回走了几圈,似乎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老九此时说:“林管家,你看,金豆子咱们看到了,上一批人出了啥事,也能猜到。咱们是不是先回去一趟,向乔二爷汇报汇报,再多派些人下来?” 林管家不吭声。 “你想啊,还有几个人躲在暗处,都有枪。咱们要是继续走,指不定啥时候就会挨子弹,对不对?” 老姜也说:“下面还有岔路,继续走的话,可能要花不少时间。林管家,你看咱们要不要——” “不行!” 林管家忽然开口了,他盯着罗老九和我,嘴角露出了笑容。 “大掌柜说了,下来之后我做主。这样吧,刚才老姜已经探了这个洞,右边这个洞,老罗,伍六刀,你俩进去瞅瞅呗。” 老姜一听,忙说:“林管家,他们俩没下过矿,啥经验都没有。” “没有经验就积累经验,谁还能刚生下来就会跑?怎么,我的话不好使?还是你觉得,大掌柜的话不好使?” 老姜一听,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很明显,林管家就是想折腾我们,旁边几个小崽子已经举起了枪,看来我们别无他法。 我点点头,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摸了几发子弹,压进了枪里,扭头对罗老九说:“老罗,跟紧点儿,咱爷俩进去看看。” 我刚进洞,就听到林管家在后面说:“水月姑娘,你不用去啊,回来回来,咱们在这等着就行。” 回头一看,连水月扛着枪也跟了上来。 她头也不回地说:“林管家,你能管得了我?赶紧歇着吧。” “那,那你小心点,有事儿赶紧往回跑。” 罗老九哼了一声,嘟囔一句:“这小子坏的流脓,不得好死。” 就听林管家在后面喊:“你说啥?” “没啥,说你能长命百岁!” “好,借你吉言!” 我们没理他,举着手电筒,快速朝前面的黑暗中去了。 脚下崎岖不平,罗老九越走越慢,累得气喘吁吁。 “小刀,咱们走了一段,没啥发现,回去吧。” 我停下脚步,回头说:“老罗,咱们要么找到金子,要么找到丢了的那几个人,不然的话,咋回去啊?” “那咋办?咱们这个洞越来越窄了,估计快到头了。要是找不到金子,就不回去了?” “老罗,你没听老姜说吗?在矿井里,人比鬼要可怕。林管家想弄死咱们,随时可以背后打黑枪,不跟他在一起,反而安全一些。” 连水月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她见我们还在聊,于是用手电筒闪了几下。 “老罗,小刀,你们过来看看。” 我俩一听,赶紧互相搀扶着跑过去。 靠石壁的位置有几块大石头,到我的膝盖高,石头后面有七八具骸骨,层层叠叠堆在一起。 罗老九一愣:“咋死了这么多人?邪乎,太邪乎了。” 连水月用手电筒照着其中一个头骨:“你们看,这人的脑袋被砸了个坑。” 我叹了口气:“还真是金子迷人眼,都是淘金养家糊口,至于非要自相残杀吗?” “说不定,他们都是因为碰了金子,中了毒,才发疯了。” 有道理,这些矿工挖到有毒的金子,都疯了。 罗老九听了,走过来说:“我就是有一点想不通,按理说这么大一个金矿,挖金子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你们想,要是金子真的有毒,死的死疯的疯,他们怎么可能挖这么深?” 我一想也是,就算金子迷人眼,挖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天天自相残杀还得了? 连水月忙说:“我觉得,一开始这就是正常的金矿,而且金子还不少。可能有一天,忽然挖到了有毒的金子,事发突然,里面互相残杀,有些没碰金子的人侥幸逃出来,就把矿井炸了。” 我和罗老九同时点点头,有道理,这肯定是突然发生的事,里面的矿工根本没有准备。 刚说到这里,黑暗中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好像有人踢到了一块石头。 我们三人一听,赶紧躲在了大石头后面,一声不吭。 可能还是上一批那几个人,他们肯定听到我们刚才说话了。 我想了想,大声说:“兄弟,我们是乔二爷派下来的,接你们回去。” 远处传来轻微的声音,就像有人小心翼翼从碎石坡上走过,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兄弟,回个话,不然我就开枪了!” 声音还在靠近我们,但没有人回应,如果真是上一批的人,说明他们已经疯了,正准备攻击我们。 连水月朝我使了个眼色,关了手电筒,迅速爬到了对面的石壁旁。 我冲着罗老九点点头,我们两人也关了手电筒,周围立刻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灯光一灭,远处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拍了一下罗老九的后背,他明白什么意思,立刻趴低了身子。 紧接着,我慢慢拉开枪栓,从兜里掏出子弹,一粒一粒压了进去。 哗啦一声,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距离我们更近了,估计只有七八步远。 我把枪抱在怀里,做好了准备。 此时,连水月忽然打开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扔。 灯光转着圈飞过去,我迅速探出头,举枪瞄准…… 第96章 黑暗中的危险 手电筒的光扫过黑暗,一个黑影迅速朝着远处跑了。 我毫不犹豫,一口气打完了枪里的五发子弹,赶紧坐在大石头后面,又压上了子弹。 此时,连水月也连打几枪,跑了过来。 她低声问:“小刀,看清几个人了吗?” “我就看到一个黑影,朝里面跑了。” “那咱们怎么办?回去吗?” 罗老九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候还不回去,等啥啊?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不拼命,咱们赶紧跑吧。” 那还用说,我赶紧说:“水月,你和老罗先走,我断后,别开灯,咱们悄悄走。” 罗老九挣扎着站起来,弯下腰摸着岩壁,开始往回走。 我回过头,继续端着枪瞄准坑道深处,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此时,啪啪啪啪,我们后面忽然响起了一连串枪声,罗老九又连滚带爬回来了。 我扭头一看,远处有手电筒的光在晃动,不知道是谁过来了。 连水月忙说:“两边都有危险,小刀咱俩一人一边。” 我们三人蜷缩在石头角落里,看着后面的手电筒光越来越近。 我慢慢举枪瞄准那个方向,他再走近一些,立刻开枪。 砰砰,远处又是两声枪响,前面拿着手电筒的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惨叫了一声。 “老姜,老姜,扶我一把!” 我一听,这是林管家的声音,这个兔崽子怎么也跑过来了? 后面的人拿着手电筒追了上来,扶起林管家,继续朝我们跑了过来。 我只能大喊:“老姜,我是伍六刀,在这里!” 林管家听到声音,带着哭腔喊:“小刀兄弟,快帮忙!水月姑娘呢?快来救我。” 我只能打开手电筒照了照,他们两人迅速跑过来,也靠在了大石头上。 “老姜,咋回事?” “小刀,那几个小崽子肯定是偷偷拿了金豆子,忽然发疯,朝我们开枪。” 我一听,立刻警醒起来,举着枪瞄准后面,远处一片黑暗,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林管家靠在连水月身边,嘴里念叨着:“水月啊,你是不知道,那帮兔崽子没良心!我就问问他们有没有藏东西,大爷的,那小子站起来就给我一巴掌,端着枪就打……” 我努力憋住不笑,低声问老姜:“四个小崽子都疯了?” “应该是,刚才追着我们打,现在可能回去了,你们刚才干嘛呢?” 我把刚才的情况一说,老姜还没反应过来,林管家就跳了起来,往石头后面一看,发现那一大堆骸骨,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罗老九刚才一直喘着粗气,这会儿终于歇了过来,忙问:“那咋办?咱们往哪走?” 老姜哗啦一声拉动枪栓:“我没子弹了,林管家,你呢?” “子弹?对啊,我枪呢?” 林管家上下摸索着,发现自己的枪已经弄丢了。 此时,连水月也说:“我还有三发子弹。” 我赶紧摸了摸兜里,没子弹,只剩下枪里的了。 老姜一听,只能说:“现在不确定那几个小崽子在干什么,还是暂时不要回去。要我说,咱们继续往前走,争取找到上一批那些人,万一他们自相残杀,咱们从尸体上扒拉一些弹药,也是好的。” 林管家一听,直摇头:“老姜,你没听小刀说啊,刚才前面也有人,是活的!这黑灯瞎火的,咱们还敢往前走?” “那咋办,就在这里等死?” “老姜,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个金矿邪乎啊!咱们后面是那几个小崽子,就算疯了,也是个人。但是,刚才小刀他们遇到的,是个啥啊?你就不怕是鬼?” 我明白了林管家的担心,前面到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后面再危险,也只有四个小崽子而已。 老姜无奈,只能扭头问:“小刀,你说咋办吧?” 细想一下,我们是五个人,后面是四个小崽子,五对四,看似比他们厉害一些。但是,罗老九又不能打,林管家也指望不上,其实是三打四。 再说了,他们有长枪有短枪,子弹管够,我们加起来就八粒子弹,太吃亏了。 我只能说:“这是个山洞,没遮没挡,他们只要守在洞口,闭着眼睛打,咱也冲不过去啊!要我说,再往里面走走,看看情况再说。就算找不到弹药,多在洞里耗一会儿,那几个小崽子一发疯,互相残杀,咱们再回来。” 林管家还是不满意:“那,那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要是互相开枪,咱们也能听个动静。大掌柜说了,下来就是我说的算!” 连水月听了,忽然站起来,甩开膀子啪啪扇了他两巴掌:“你说的算?你算个犊子!” 林管家当即被扇懵了,捂着脸,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老九赶紧打圆场:“林管家啊,此一时彼一时,搁上面的时候,乔二爷也想不到,咱们会遇到这种情况。你想想,那几个小崽子要是一会儿就打过来了,咱们怎么办?你不是还要往里面跑?” 林管家一听,当即站了起来,一挥手:“走,罗老九说得对,咱们往里面走走再说。” 不过,他只是嘴上说着要走,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和老姜。 老姜笑了:“小刀,麻烦你断后,我在前面领路。” 我点点头:“好,放心吧。” 与此同时,我拉动枪栓,退出三发子弹,递给了老姜。 他接过子弹,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在了前面。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没有动静,那几个小崽子如果真的发疯了,随时可能追上来。 老姜走在了最前面,之后是罗老九和连水月,紧接着是林管家。 他心里肯定不服气,时不时扭头看了一眼。 我只能低声说:“林管家,看着脚底下,在这里要是摔伤了,缺医少药,也没人愿意背你出去啊!” “好好好,小刀,我不跟你斗嘴,等咱们上去了再说。” 我没说话,心里想,这不还没上去呢嘛! 一会儿要是再有啥事儿,趁着黑给他两脚,也解解气! 脚下的碎石越来越多,前面很难走。 约摸走了一炷香时间,前面忽然停下了,我慌忙问咋回事。 老姜答道:“小刀,狗头金。” 第97章 金镏子 一听到狗头金,我立刻走到了前面。 右边墙边有个小坑,地上都是碎石,看来这里有过爆炸。 碎石堆里有一具尸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趴在墙边,很可能是直接被炸飞到这一边,当场死亡。 在腿骨旁边,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狗头金,上面落了些灰尘,但还是金灿灿的,非常漂亮。 林管家凑过来,蹲在地上眼睛都直了:“哎呦呦,还真有狗头金!这成色,纯度不会太差,好东西,好东西。” 老姜在旁边说:“这狗头金不纯,不过已经不错了,咱们这一趟,算是完成任务了。” 罗老九也蹲在旁边,歪着头仔细看着这具遗骸,似乎很好奇。 连水月低声问:“老罗,有事?” “小刀,把青子给我。” “青子”就是匕首,我赶紧递给罗老九,他轻轻扒了扒,从骨头堆里挑起了一个金镏子。 所谓“金镏子”,就是金戒指,我上前看了看,刀尖上的这个,比常见的金镏子略大,上面有个图案,但看不清是什么。 连水月看到罗老九表情不对,又问了一句:“老罗,到底咋了?” 罗老九这才缓过来神儿,忙说:“没啥,看着有点眼熟。” 一旁的林管家见了,冷笑一声。 “金镏子嘛,谁看了都熟!老罗,以后要是没地方去,跟着我们乔二爷,我让你满手都是金镏子。” 罗老九没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格子粗布手帕,小心翼翼拿起来,凑到我的手电筒前又仔细看了看。 我意识到肯定有问题,于是瞪了林管家一眼,等着罗老九开口。 “小刀,这东西我先留着,老了,有些事儿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感觉眼熟。先走吧,等我想起来再说。” 我和连水月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 此时,林管家开口了:“跟着你们走,我可是没反对啊!不过,这块狗头金,我必须带着!” 老姜一愣,忙说:“这东西能让人发疯,你还敢带着?” “哎呀,我又不傻,不用手碰到就行了。这东西带上去,给大掌柜看一眼,也算是咱们完成了任务,懂不懂?” 说罢,林管家从兜里掏出一个绣花绸子手帕,包起地上的狗头金,塞进了自己的外衣兜里。 我懒得管他,正想再问问罗老九什么情况,连水月忽然将他扶起来:“老罗,想不起来慢慢想,咱们也不着急。” 困在这黑咕隆咚的山洞里,后面有疯子,前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着急才怪呢。 但我当时就明白了,罗老九有事暂时不想说,连水月替他打个圆场。 拿到了一块狗头金,林管家心情大好,催促大家继续前进。 我们的手电筒又大又笨重,不是“大无畏”牌的,我不认识,但质量应该还不错。 不过,那时候电池普遍不太耐用,我们已经下来很长时间了,灯光越来越微弱。 老姜的包里有备用电池,于是拿出来换上了。为了省电,我们决定只让前后两个手电筒亮着。 在黑暗中行动,很容易对时间不敏感。现在我们走了多长时间,外面有没有天黑,我已经迷糊了。 又走了一段路,我们发现一个岔洞,里面空间不算小,于是决定进去休息一会儿。 洞里十分干燥,没有尸骨,我和老姜走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堆散了架的木箱子,里面空无一物。 于是,我们把木箱子拆了,木板全部抱过来,生起了一堆火。 我和连水月坐在一起闲聊,老姜和罗老九一起,用木棍、衣服和煤油,扎了一些火把。一会儿要是手电筒没电了,少了火把可不行。 林管家烤了一会儿火,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绸子小包,层层打开之后,里面有个小小的铁盒。 他凑过来,轻轻打开铁盒,里面是几块硬糖果。他在身上擦擦手,小心翼翼捏起一块,递过来说:“水月姑娘,糖块,日本产的,可甜了!” 连水月摇了摇头:“我从小就不吃糖。” “这东西多好吃啊!你试试,我不骗你。” “我知道好吃,但真不想吃,谢谢你了,自己吃吧。” “你客气啥?等办完这件事,我带你去哈尔滨,吃西餐,西洋人的玩意儿,也好吃。”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糖,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笑着说:“谢谢了,我爱吃糖!” 林管家气得嘴都歪了,指着我的鼻子说:“伍六刀,你小小年纪,学点好吧!” 我嘿嘿一笑,没理他。 老姜在一旁说:“你们睡一会儿吧,养足了精神,咱们准备往回走。” 坐在火堆旁,听着噼里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确实让我们很有安全感。我靠在石壁上,连水月靠在我肩头,就这么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慢慢睁开眼睛时,面前的火堆还在燃烧。 林管家蜷缩在地上,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连水月靠在我肩头,也还在睡。 老姜不知道去哪了,罗老九蹲在火堆对面,瞪眼瞅着我,连连打手势,让我不要动,不要吱声。 咋回事?又有啥情况?我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罗老九朝旁边挤了挤眼,我往那边一看,老姜正蹲在不远处的墙角,手中握着匕首,一点点往前挪。 我心里一惊,赶紧瞥了一眼洞口的方向。 这一看,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洞口站着一个人,抱着枪,面对我们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能看出他的棉衣有不少破损,棉花都露出来了。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洞口一动不动? 他是第一批下来的人,还是第二批下来的那四个小崽子?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要抬手开枪,我们必然会有死伤。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连水月醒了,她睁开眼,也看到了洞口的情况。 我只能慢慢伸出手,将她挡在身后,同时摸索靠在墙边的长枪。 老姜越来越近,只要他一动手,我就有机会拿枪了。 连水月也慢慢调整姿势,随时准备跳起来,举枪射击。 就在此时,睡在火堆旁的林管家,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看到洞口的人影,吓得哇哇乱叫起来。 洞口的那个人,大叫一声,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第98章 小崽子秋贵 那个人影一跑,老姜迅速冲出洞口,追了上去。 我一看,也赶紧爬起来,对连水月说:“守在这里,我去帮他!” 说罢,我拎着枪也跑出了这个山洞。 老姜在前面追赶,手电筒的光四处乱晃,我边跑边喊:“老姜,别追,小心有埋伏!” 话刚落音,手电筒忽然停住了。 我赶紧跑过去,端着枪瞄准前面,那个人影就站在不远处,此时面对我们,高高举起了双手。 “别开枪,别打我!” 老姜忙问:“你是谁?” “我是秋贵,你还记得不?来的时候,我还给你牵过马呢!” 我一听,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对了,跟着我们一起下来的小崽子中,有个叫秋福的,他俩应该有啥关系。 老姜又开口了:“秋贵,你怎么在这里?为啥不回去?” “你们别开枪,我没碰金子,他们碰了,都疯了!我只能跑,一直在前面的石头缝里躲着,刚才是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才过来看看情况的。” “那你为啥站洞口不动?” 秋贵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挡了挡手电筒的光,大声说:“碰了金子的都疯了,一开始,他们也是念叨着,看见什么人了,看见鬼了。所以,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是鬼,我也要疯了。” “先把枪扔过来,刀也扔过来。” 秋贵轻轻取下枪,使劲扔了过来,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老姜,我的刀丢了。” 老姜上前两步,把枪捡起来背在身后:“你身上还有啥?” “还有两包吃的喝的,我抢的!我怕一时半会儿上不去,饿死在里面。” 我一听,还能担心自己被饿死,应该没疯。 老姜点点头:“手放下吧,来来来,咱们回去再说。” 秋贵咧嘴笑着,三两步跑到我们跟前,拍了拍身上的两个大包。 我仔细一看,这小子身上脸上脏兮兮的,看来确实躲在了犄角旮旯里。他个头不算矮,圆脸,长得和秋福还真有点相似。 于是,我低声问:“你和那个秋福,是啥关系?” “那是我哥啊,咋了?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他也来了,不过现在跑丢了。” 秋贵一听,当即愣住,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老姜赶紧拍了拍他:“哭啥?你们兄弟俩福大命大,都能活下来。” 我们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回到了洞中。 林管家正在火堆边来回踱步,连水月端着枪,一直看着洞口。 老姜刚进洞就说:“林管家,秋贵回来了,放心吧,他没碰金子。” 秋贵赶紧解释了一番,把两个包放在火堆旁,掏出里面的东西给我们看。 林管家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小兔崽子,先别倒腾这东西了,快说说,你们到底咋回事?” 秋贵傻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就是他们拿了金豆子,都疯了呗。” 我见林管家还要动手,赶紧把他推到一边,蹲下问:“具体说说,你们下来都遇到了啥?” “下来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到了岔路,然后就分成了两队走。那一队啥情况,我不知道,我们这一队走到前面,地上全是骨头架子,还有可多金豆子。” “下来的时候,大掌柜也说了,下面的金子不能碰,会死人的。但是,那几个人觉得是忽悠人呢,这么多金豆子要是不捡,那不是傻吗?” “他们捡了,我没捡,我怕上去以后,大掌柜骂我。没想到,他们见我不碰金豆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觉得他们疯了,抓起两个背包就跑,前边不远有个小洞,正好能侧身钻进去,我就关了手电筒,躲在了里面。” 听他这么说,意味着这个洞里进来了五个小崽子,其中一个在洞口被我们打死了。 除了秋贵之后,应该还剩下三个,估计都疯了。 林管家眼前一亮,忙问:“你说前面满地都是金豆子?” “都被他们捡走了,估计前面还有狗头金,他们去找了吧。” 老姜在背包里扒拉了一阵子,找到一些子弹,分给了我和连水月。 罗老九一直看着洞口,可能担心另外三个小崽子会突然冲进来。 我只能低声问:“老姜,咱们回去吗?” “子弹也有了,咱们也歇的差不多了,回去。” 罗老九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把火把分给我们几人,着急离开。 我和连水月也赶紧收拾东西,这个破地方再待下去,不碰金子就会发疯的。 林管家拿着手电筒,把身子探出洞口照了照外面,低声说:“我怎么听着外面有动静呢?” 老姜赶紧示意我们不要说话,走到洞口仔细听听,轻轻拉动了枪栓。 我和连水月一看,立刻放下其他东西,端着枪来到了洞口两侧。 林管家已经连滚带爬跑了回来,秋贵反而不太害怕,慢慢走过来,探头听了听。 “老姜,这不是他们三个。” 老姜一愣:“不是他们三个?那是啥?” “鬼啊!我在石头缝里躲着的时候,看到过它,黑乎乎的,呲溜一下就过去了,肯定不是人。” 我忽然想起,刚才开枪打的那个黑影,也是呲溜一下就跑了,难道也不是人? 不对,我们几个人没有碰金子,也没发疯,怎么可能见鬼呢? 老姜冲我招招手,低声说:“小刀,掩护我!” 我三两步跑过去,蹲在洞口,瞄准了外面。 洞的两侧,都是漆黑一片,老姜用手电筒照了照,朝着矿洞的深处去了。 我只能低声说:“别走远!” 连水月也过来了,蹲在我的对面,紧盯着外面。 洞里,林管家压着声音骂道:“小兔崽子,有鬼你刚才咋不说?我还出去瞅了一眼!” “我没想起来嘛。” “你个兔崽子,这也能忘,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 罗老九点燃了两只火把,走过来递给了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朝着洞外两侧各扔了一只火把,照亮了两边的路。 就在这时,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两声枪响,我立刻大喊:“老姜,你怎么了?” 远处手电筒的亮光上下晃动,越来越近,老姜急匆匆跑了回来。 我见他快要跑到洞口,刚想出去拉他一把,连水月忽然伸手拦住了我。 砰砰两声枪响,我的身后,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忽然有人开枪了…… 第99章 老姜受伤 老姜快要跑到洞口了,枪声一响,他瞬间跌倒在了地上。 我意识到他可能受伤了,赶紧回身打了几枪,翻身滚到外面,拉起他就往洞里拖。 此时,连水月靠在洞边,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不断射击,掩护我们。 罗老九和秋贵一起,帮着我把老姜拖了进去。 我赶紧端起枪,朝着另一个方向连打几枪,大声说:“水月,咱们子弹不多,守着洞口就行!” 她点点头,拉着我躲到了洞口内侧,举枪瞄准外面,随时准备开枪。 此时,罗老九低声说:“小刀,老姜中枪了!” “咋样,能撑住不?” “肩膀头子中了一枪,情况不太好。” “看看打穿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罗老九低声说:“对穿,还好,我先给他堵上!” 洞外,火把的光不断晃动,又有几声枪响。看来那四个发疯的小崽子,已经跟了上来。 我忽然想到,刚才老姜在山洞深处遇到了什么?真是“鬼”在追他吗?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边瞄着外面,一边说:“林管家,秋贵,把火堆往洞口挪,挡住他们!” 秋贵一听,连滚带爬跑过去,抱起一堆碎木板跑过来,堆在了洞口。 林管家从火堆里抄起两个燃烧的木头,扔了过来。 想引燃火堆哪有这么容易,秋贵赶紧拎着一小壶煤油过来,拧开盖全部倒了上去。 轰的一声响,火苗一下子窜到了洞顶,碎木板瞬间烧了起来。 就在这时,连水月低声说:“别吭声!” 我扭头一看,一个黑影飞一般从洞口跑了过去,朝着那几个小崽子的方向去了。 砰砰几声枪响,紧接着就是惨叫声。 这下好了,那个黑影,和一群疯了的小崽子打了起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水月,你去帮老罗看看——秋贵,你过来,咱俩守着。” 秋贵蹲在了我的对面,双手一摊,耷拉着脸,示意他没有武器。 我指了指火堆,他只能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板握在手中,紧紧盯着外面。 片刻之后,外面的惨叫声停止了,黑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敢探头看外面。 此时,连水月忽然说:“小刀,过来,老姜要和你说话。” 我看了看对面的秋贵,把手中的长枪扔给他,转身跑到了老姜身边。 此时,他斜靠在洞壁上,罗老九把他的棉袄脱了,用棉花堵住伤口,正在简单包扎。 “老姜,啥事?” 他让我靠近一些,侧过头低声说:“小刀,去那边,先把林管家打晕,我有事要跟你说。” “啊,你说啥?” “听我的,有些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我点点头,慢慢站起来,走向了林管家。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躲在对面的墙角,缩成一团。 见我来了,林管家低声问:“小刀,咋样,外面安全了?” 我没理他,在火堆旁扒拉了一下,找了一根趁手的棍子:“林管家,你朝洞口看!” 他一愣,一边扭头一边问:“看啥?” 我抡圆了胳膊,朝他后脑勺猛砸过去,砰的一声,他瞬间趴在地上,不动了。 这一棍子,真舒坦。 我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打死,还活着。 此时,我抬头对秋贵说:“别怕,林管家太紧张,我把他打晕了,让他休息休息。” 秋贵一听,连连点头,咧嘴笑了。 我赶紧来到老姜身边,他喝了一口水,摸了摸刚包扎好的伤口。 “小刀,老罗,还有水月姑娘,你们三个都是好人,我看出来了。” 罗老九一听,忙说:“老姜,你这个没伤到要害,不至于交代后事吧?” “老罗,你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日本人现在走了,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吗?” 我点点头:“好多了——好像,也没好到哪去。那没办法,现在就是乱,遍地都是胡子。” 罗老九低声问:“老姜,你问这啥意思?咱能自己过上好日子就不错了,还能操别人的心?”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关内有一支为老百姓打仗的队伍?” 这个我确实知道,当年日本人还没走的时候,大家在一起闲扯。就有人说了,关内的八路军专门逮着日本人打,厉害着呢。 连水月说:“老姜,我听说过,就是没见过。” 罗老九有些疑惑:“咋了?你现在说这个干啥?” 老姜看了看我们三人,伸出右手比了个“八”。 罗老九当即瞪圆了眼睛,伸手也比了个“八”,问道:“你是八爷?” 老姜笑着点了点头。 罗老九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你是八爷!你们的队伍呢?你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不对不对,老姜,你是不是伤太重,糊涂了?” 我也完全没想到,愣在了原地。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几年前就潜伏进了金帮,执行一个重要任务。现在我受伤,也许不能活着离开这个矿井了。” 罗老九赶紧过来,又给老姜喂了一口水:“你瞎说啥呢?我早就听人说了,八爷个个都是天兵天将,这不就是被子弹穿了个眼儿嘛!没事的,没事的,我罗老九就算背,也要把你背出大山。” “老罗,要是我出不去,只能拜托你们,尽量活着出去,到哈尔滨找一个人,通知他我已经死了。” 罗老九一听,嘴都哆嗦了。 我赶紧说:“老姜,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别折腾我们啊!你放心,我拼了这条命,一定把你活着带出去,你死不了。” “小刀,我以前也是平头老百姓,小时候在大车店喂牲口,十来岁就下了煤矿,不耽误干大事儿!其实,刚来这里,我就打听你们的事儿了,我相信你们。” 我瞅了瞅远处的秋贵,低声问:“老姜,你真相信我们?” “我要拜托你们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先去哈尔滨,找——” “老姜,别说了。” “小刀——” “老姜,你要是相信我们,有啥话,撑不住的时候再说。反正我们也在想办法逃走,到时候捎上你就是了。” 连水月一听,点头说:“老姜,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咱们出去。” 第100章 继续向下 老姜见我们十分坚定,只能点了点头。 我慢慢走到洞口,低声问:“秋贵,刚才我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啊,啥啊?你们声音这么小,我咋知道说的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见他一脸迷茫,知道他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于是说:“我们商量着,一会儿等林管家醒了,就赶紧回去,你觉得咋样?” “还有我说话的份儿?你们咋安排都行。” 我听了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那些小崽子是死了还是跑了。 我想了想,从秋贵手中拿过枪,侧身跨过火堆,探头看了看外面。 门口的火把已经灭了,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右边五六米远的地方,好像躺着几具尸体。 收起手电筒,我拿了一根燃烧的木棒,慢慢走出山洞,靠近看了看。 地上躺着的,就是跟着我们下来的小崽子,一共三个,身上血肉模糊,好像被什么撕咬过,五官都无法辨认了。 我回头低声喊:“秋贵,你过来!” 他探头看看周围,快步跑了过来。 “快看看,地上有没有你哥?” 就见秋贵扒拉了一阵子,起身说:“应该都不是。” “那就行,他还没死。不过我提前说啊,他要是疯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我懂,放心吧。” 回到山洞,我把外面的情况一说,大家都无法理解。 秋贵低声说:“看吧,我就说是见鬼了吧。” 罗老九摇摇头:“你家的鬼还咬人啊?肯定不是鬼,指不定是狼群顺着哪个洞跑进来了呢。” 老姜忙说:“刚才我追出去,看着也有点像狼,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站起身,走过去踢了两脚林管家,想让他赶紧醒过来,别耽误我们出去。 连水月走过来说:“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死了吧?” “没死,肯定没死。” 正说着,林管家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就在眼前,立刻跳了起来,捂着脑袋跑到一边。 “伍六刀,你想弄死我啊!” 我早就想好了理由,赶紧说:“林管家,刚才你中邪了,我是救你呢!” “你以为我傻啊?” 此时,罗老九大喊:“林管家,刚才你真的中邪了,眼睛都直了,非要往火堆里扑,拉都拉不住,要不是小刀一棍子下去,你现在都烤熟了。” “老罗,你也觉得我傻呗。” 连水月赶紧说:“不相信他俩,那你问问秋贵吧。” 林管家看了看我们,扭头问:“秋贵,伍六刀刚才打我,你看到了吧。” 秋贵嘿嘿一笑:“看到了,我又不瞎,肯定看到了。” “我没中邪是吧?” “你中邪了啊,我都拉不住你,你看你看,我这胳膊被你掐的……” 林管家摸了摸脑袋,看着火堆,陷入了迷茫。 片刻之后,他才说:“这事儿先搁着,咱们上去之后,再慢慢掰扯。现在啥情况,能不能走了?” 我上前搂住他的肩膀,点了点头:“老姜受伤了,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林管家一听,赶紧跑过来,看了看老姜的伤势,吵吵着立刻出发。 我们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次我和秋贵走在前面,连水月断后。 出了洞口,跨过地上的尸体,走了几步之后,秋贵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扭头看着我,指指前面,又指了指耳朵。 我赶紧回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仔细听着前面的声音。 黑暗当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叫,又像是在嚼什么东西。 连水月肯定也听到了,她立刻来到前面,指了指上方,让我做好准备。 我心领神会,端起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连水月将手中的火把往前方一抛,立刻半蹲下来,举枪瞄准前方。 火把在空中发出“呼呼呼”的声音,亮光逐渐照亮前方的道路,我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黑影。 那肯定不是一个人,它的身形不大,野猪大小,趴在地上,正在啃食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我立刻想到了,在日本人的深山研究所里,遇到的大耗子。 前面的那个黑影,比之前的大耗子小了一圈,但从体型上看,它们绝对是一家子! 火光惊扰了前面的大耗子,我立刻扣动扳机,同时大喊:“跑跑跑!” 连水月连开两枪,从我的声音中听出问题严重,也没有问什么,立刻转身大喊:“快走,往后跑!” 大耗子左右躲闪,发出奇怪的声音,也没有追上来。 我们几人转身就跑,也不敢进洞,只能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林管家举着手电筒跑在最前面,哇哇乱叫。 秋贵架着老姜,紧随其后,我和连水月拖着罗老九,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前面的路崎岖向下,还有不少岔路,林管家肯定是吓坏了,也不管做记号的事情,只顾往前跑。 我们无奈,只能跟在后面,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摔了几跤,才停下来。 罗老九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感觉一口不使劲,就会憋死。 我只能哑着嗓子大喊:“林管家,歇着,先歇着!” 秋贵已经搀着老姜靠墙坐下了,两人正在喝水。林管家跑出一段路,回头见我们没跟上,又跑了回来。 “你们——你们,咋,咋不跑了?” 罗老九摆摆手:“我六十多了,再跑几步,神仙也救不过来!” 林管家见我们都坐下了,也瘫软在地上:“咋回事,刚才是啥?你们到底打啥呢?” 还没等我开口,秋贵就说了:“大耗子,是一只大耗子。” 林管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扔了过来:“耗子你跑啥?我还以为是啥呢,耗子,大爷的,跑得魂都跟不上,就为了一只耗子。” “林管家,那耗子有猪崽子这么大,嘴里还嚼着人手呢!” 林管家一听,立刻哑火了。 罗老九看了看我,忙问:“小刀,又是大耗子?” 我点点头:“比咱们遇到的那只,稍微小一点,也没有大瘤子。但是,确实是大耗子!” 连水月还举着枪,扭头问我:“这就是你们以前遇到的大耗子?这玩意一靠近就能弄死人?” “以前遇到的那一只,脑袋上还有个大瘤子,人靠近就是死。但是这一只,我就不知道了,看样子应该没那么厉害,但我不敢肯定。” 连水月又问:“那怎么办?” 林管家一听,又来劲了:“水月姑娘,你看,他们这几个胆小鬼,净忽悠人!” 第101章 黑龙会 那只大耗子,好像没有追上来。 我对连水月说:“以前那只大耗子,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头上有个大瘤子,就像第二个脑袋。据说,一开始这耗子能让人发疯,后来越来越厉害,靠近它就得死。” “难道这只耗子,也和日本人有关系?”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吧,这个金矿多少年前就废弃了,和日本人没啥关系。” 此时,罗老九忽然开口了:“小刀,这个地方,还真的和日本人有点关系。” 我一听,赶紧扭头看着他。 罗老九满脸严肃,从兜里掏出那个粗布手帕,轻轻打开,指了指金镏子。 “刚才一看到这个东西,我就想起了,但是当时没敢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不敢确定。” 我有些糊涂了:“啥事儿?怎么还和日本人扯上关系了?” “民国初年,我在傅家甸教书,那时候,住在附近的洋人多,有俄国人,日本人,还有英国人、德国人。” “那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兄弟,十五六岁,贼机灵。他装小哑巴,在日本洋行当了小帮工,偶尔偷点东西出来,我帮他转手出去。” “日本人觉得他不会日本话,又是个小哑巴,也比较放心,就让他住在店里。其实啊,他的一个表叔是日本留学回来的,他跟着学了不少,能听懂日本话。” 罗老九说着,摸出了烟袋锅子,我赶紧给他点上了。 抽了两口烟,他继续说:“后来有一天,那小兄弟来找我,说他必须跑了。我就问为啥啊,他说这几天晚上,总有不认识的日本人来店里,和老板聊到深夜,他偷偷一听,吓坏了。” “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个日本洋行的老板,是黑龙会的。” 一听到“黑龙会”,我忽然想到了,去年冬天,那个渡边少佐曾经说过,他很小就加入了黑龙会,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小刀,黑龙会,你知道是干啥的不?” 我摇了摇头。 此时,林管家坐过来说:“小刀,我来给你讲讲课,这个黑龙会,我还真知道不少呢。” “那行,你说说呗。” “就说日本人吧,个头不高,心思挺细的,皇上还在北京城坐着的时候,他们就想着咱们东北了。知道他们为啥叫‘黑龙会’不?因为他们有句口号,到黑龙江去!” 我一听:“啥意思?民国以前,日本人就想着占了咱们东北?” “可不是!他们老早就惦记着咱们的地方了,这个‘黑龙’,说的就是黑龙江。就为了这事儿,他们早早就派间谍过来,刺探情报,为后来日本兵打过来做准备。” 罗老九点点头:“林管家说的没错,黑龙会都是间谍特务,不光刺探情报,还搞暗杀,什么坏事都干。当年我那个小兄弟知道这件事,心里害怕,就想跑。他想着也不能空手走,要拿些值钱的东西才行,就偷了些黄金首饰,其中就有一个金镏子。” 他指了指手帕上的金镏子:“你们看,就和这个一样。我那小兄弟说了,这上面的图案是一条龙,也是黑龙江,这是那几个日本人的纪念品。这事儿,当时对我震撼挺大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我明白罗老九的意思了,黑龙会是日本人的间谍机构,渡边以前就加入过。 现在,我们在金矿里发现了这个金镏子,说明很多年前,这里可能来过黑龙会的人。 金矿,大耗子,黑龙会,日本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吧。 我正想着,林管家站起来,前后看了看,催着我们赶紧走。 秋贵站起来前后看了看:“林管家,咱们刚才一路瞎跑,拐了几个弯,进了几个洞,你算了没?” “我算那个干啥?你没记住?” “我这脑子,你还指望有记性?我跟你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把早上吃的啥忘了。” 林管家无奈,只能俯身问:“老姜,你记得路吧?老姜?” 老姜没反应,秋贵赶紧上前检查,发现他右肩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看来是刚才跑得太快了。 罗老九赶紧收了烟袋锅子,和秋贵一起,又帮着老姜处理了一下伤口。 连水月往里面走了几步,指着前面说:“那有个洞,咱们先进去休息休息,等老姜醒了再说吧。”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架着他,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洞。 这里堆了一些挖矿的工具,靠近洞口的位置有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骸骨。 我们进去之后,赶紧生了一堆火,弄些粥喂给老姜。 罗老九担心那大耗子还跟在后面,我和连水月于是守在洞口,等老姜醒了再说吧。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我们都轮流睡了一小觉。 老姜醒来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林管家赶紧上前问他,还记不记得回去的路。 老姜点点头:“等一会儿,我再缓缓,带你们出去。” 我上前看了看,他脸色发白,情况不容乐观,再不出去,可能真的要交代后事了。 罗老九也看出来了,他低声说:“不管前面有啥东西,都不能跑了。小刀,你和秋贵轮流背着老姜,辛苦辛苦。” 我点点头,把秋贵叫过来,交代了一下。 吃了点东西之后,我们离开这个洞,开始往回走。 我和秋贵轮流背着老姜,实在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 也是运气好,这一路没有遇到大耗子,也没遇到发疯的小崽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觉得前面一阵寒意。在下面时间长了,一直没感觉到冷,难道我们上来了? 秋贵走过来接过老姜,我打开手电筒追上了连水月,低声问:“是不是有冷风?” “对,刚才有一阵,可能快到矿井口了。” 林管家一听,赶紧追上来,一下子搂住了我的肩膀,笑着说:“哎呀,终于上来了,小刀你功劳很大!” 此时,前方忽然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远处有人大喊:“谁啊?是不是林管家?” “是我,是我!” 林管家一路小跑往前面去了,我们慢慢追上之后,才发现洞口并不远,只是现在是晚上,外面也一片漆黑而已。 上去之后,几个小崽子立刻接过老姜,把他送到远处的木屋处理伤口了。 第102章 栽赃陷害 终于上来了,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我们都笑了。 下面的营地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往这里跑,看来他们都等急了。 几个小崽子护送着我们,一路来到了乔二爷的木屋,里面坐了不少人,桌上都是酒肉。 乔二爷抱了抱林管家,笑着说:“这次下去,辛苦了!” “大掌柜,我这都是应该的。” “怎么样?” “里面情况有点复杂,但可以肯定有金子。” 我们都坐下了,林管家在乔二爷旁边,绘声绘色描述了进去之后的遭遇。 看到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和连水月都笑了,这趟走下来,够他吹一阵子的了。 说着说着,林管家站起来,掏了掏兜,估计是想把那块狗头金拿出来邀功。 没想到,他脸色一变,全身上下摸索一遍,显得很惊慌。 我赶紧问:“怎么了,林管家?” “那狗头金呢?我明明装进兜里了!” “可能是咱们一路逃跑,又滚又摔,半路丢了吧。” 罗老九也说:“也对,那会儿咱们跑得啊,三魂七魄都快跑丢了,何况一块狗头金。” 乔二爷一听,忙说:“没事,没事,反正还在里面,丢不了。” 林管家不乐意了,他来回走两圈,忽然说:“咱们几个人,是不是都应该搜搜身?我不是说狗头金的事情啊!我的意思是,谁要是不小心把金豆子带出来了,还是先拿出来,那东西害人。” 罗老九笑了:“你一直跟着我们呢?没看见我们都躲着呢,又不是傻,拿那个东西,不要命了?” 我也站了起来,大声说:“林管家,我们几个人根本不是为了金子来的。” 说罢,我上下拍了拍身上。 这一拍,我脸色也变了。 不对,我棉袄的兜里,好像真有个什么东西。 林管家一看,指着我说:“哎哎哎,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刀,你是不是不小心带了金豆子出来?” 我拉开兜,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个绸子手帕,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哎哟,小刀,这不是我的东西吗?怎么跑到你兜里了?” 我立刻放在桌子上:“这不是我拿的——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偷偷塞进我的兜里,想栽赃陷害?” 林管家哈哈大笑:“小刀兄弟,你别把我想的这么坏!是不是我这东西掉了,当时太紧张,你捡起来装兜里,忘了给我了?” “瞎扯!我从来就没碰过这东西!乔二爷,我伍六刀对天发誓,这东西和我没关系!” 乔二爷笑着说:“小刀,我相信你,说不定林管家忙中出错,里面又黑又乱,他本想把东西装进自己兜里,离你太近,装进了你的兜里。” 这怎么可能?! 我还想说话,罗老九摇摇头,拉着我坐下了。 乔二爷把手帕拿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狗头金,回头对活阎王说:“兄弟,你那个东西,能把上面的毒处理掉?” 活阎王点点头。 “那就好,这回咱们确定了,里面有金子。” 两人看着狗头金,哈哈大笑。 乔二爷所说的东西,应该就是活阎王上次拿出来的药水,金佛在里面泡一会儿,毒性也消失了。 我憋了一肚子气,连水月一直在桌下握着我的手,不让我发火。 但是,这个林管家太气人了,栽赃陷害,很好玩吗? 随便吃了些东西,我、连水月和罗老九,被几个小崽子护送到了旁边的一间大木屋,这是乔二爷给我们安排的新住处。 门外四五个人守着,不让我们随便出去了。 罗老九坐在火盆旁,低声说:“小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管家是在栽赃你。你别急,他也不是为了让你出丑,他是想提醒一下,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自觉一点,离金子远点。” 连水月也说:“咱们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这次只是小小提醒一下,下次恐怕就要动真的了。” “水月,既然咱们没啥用了,乔二爷为啥不直接杀了我们?还要拐弯抹角提醒。” “咱们刚从金矿上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现在动手,营地里这些小崽子们看到了,会怎么想?所以,这两天咱低调点。” 我点点头:“行吧,咱们看看情况,找机会溜走。” 但是,大家都明白,我们知道了金矿的位置,就算不拿走一粒金子,想轻松离开,也非常困难。 第二天,我们果然被关在了屋里,最多在门口溜达溜达,吃饭都是专人送过来的。 接下来两天,乔二爷安排一批又一批的小崽子,轮流带枪进矿井,清除里面的威胁。 不过,因为里面地形复杂,进度非常慢,那只大耗子也一直都没找到。 这天晚上,我们三人正围在火盆前闲扯,外面忽然热闹起来。 我拉开门一看,很多人都在往矿井口的方向去,看门的小崽子说:“第一批金子上来了,这下有盼头了。” 看来,散落在矿坑中的金豆子,终于被带了出来。 我忙问:“里面的大耗子,抓到没?” “不知道,没听说。” 罗老九也探出了头:“看把他们急的,这是想赶着回去过年呢!” 我一听笑了,对旁边的小崽子说:“金子都上来了,多大的喜事啊,为啥不放两挂鞭?” 罗老九哈哈大笑:“对对对,这时候就该放两挂鞭!” 话刚落音,营地门口轰的一声响,火星子漫天飞舞。 罗老九大惊:“哎哟,乔二爷果然是大老板,放个鞭跟放炮一样,这动静也也太大了吧!” 我正想笑,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是在我们后面的山坡上。 连水月跑到了门口:“这不是鞭炮,小刀,这是炮击!”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三声巨响,这次就在我们附近,震耳欲聋,泥土翻飞。 罗老九扭头就要往屋里跑,连水月大喊:“不能进屋,往外跑!” 我和她一人抓起罗老九的一条胳膊,拖着跑出了木屋。 刚走出三五步,轰的一声响,后面一阵巨大的气浪袭来,我们三人同时双脚离地,往前方扑去…… 第103章 又混战了 我们正前方有一堆积雪,三个人瞬间趴到了雪堆里。 我一骨碌翻身起来,回头一看,木屋被炸塌了一半,门都飞了。 罗老九哼唧几声,被连水月拖了起来。 “咋又炸了?” 连水月忙说:“老罗,肯定是郭团长带着部队来了!” 我赶紧扶起他们俩,大喊:“炮弹不长眼,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矿井里,不过当我们往那边看时,发现很多人都往那边跑,炮弹不断在路上爆炸。 不行,估计没跑到地方就被炸飞了。 罗老九忽然喊:“耗子庙,快,耗子庙!” 我俩一听,立刻架起罗老九,飞奔着朝营地外围跑,直奔耗子庙去了。 炮击还在继续,还能听到机枪哒哒哒的声音。 跑到营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几个小崽子扶着乔二爷,往矿井口的方向跑。 乔二爷大喊:“山上的卡子怎么没动静?” 后面的林管家抱着头,边跑边喊:“肯定早就被人摸掉了,咱们先躲躲再说。” 我心想,这还用说,人家半夜偷袭,还是炮击,肯定在天擦黑换岗的时候,就过来干掉了所有哨卡。趁着晚上偷袭,就是要让营地乱起来。 林管家似乎看到了我们,但没有停下脚步,跌跌撞撞跑了。 我们快步跑进旁边的山沟,罗老九第一个跑进了耗子庙。 连水月刚想进去,就听到罗老九大喊一声:“我的亲娘嘞!你咋也在?” 我赶紧喊:“咋了,咋了?” “没事,没事,进来吧。” 连水月钻了进去,我也赶紧进去了。 到里面一看,除了我们三个,活阎王也坐在墙角,正抱着手电筒,嘿嘿笑着。 “哎呀,你们仨也来了,咱们想一块去了。” 我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大当家也跑得挺快啊!” 活阎王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只是叹了口气。 我往他身边挤了挤:“大当家,我还以为是你的援兵来了呢!” “小刀啊,你听听,外面是炮!我要是有炮,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外面的炮声停了,但是枪声还在继续。 活阎王已经灭了手电筒,耗子庙里一片漆黑。 连水月低声说:“大当家,你认不认识郭团长?郭大宝?” “哪个郭大宝?” “依兰那个,自卫团的。” “那个郭大宝啊!这小子软骨头,早些年当过兵,后来拉起一个绺子。日本人来了,也打过几次,打不过,他就投降,混了个自卫团团长。咋了,你认识他?” “他这些年,也一直想抓我,找金矿。我听说,日本人走了之后,他占了一个军火仓库,又拉拢了原来警备队和商团的人,控制几个县。” 活阎王的语气明显有些惊讶:“啥意思?他也追过来了?” 连水月忙说:“这些年除了你之外,只有他追得最紧,你想想,也就是他能弄到这些炮了。” “这个怂货,还能混到这一天?这世道……” 我笑着说:“大当家,一物降一物,金帮欺负你,现在郭团长来了,把金帮打个七零八落,报应。” “嗯,就是报应。等我的人来了,把他们一包圆,金子就全是咱们的了。” 罗老九一听,忙说:“大当家,我们是凑热闹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金子不敢想。” “老罗,我看出来了,你和小刀就是福将!咱们从去年折腾到今年,多少次死里逃生?和你俩在一起,再大的事儿,也死不了。” 我们三人一听,都憋不住笑了。 此时,我试探着问:“大当家,你那个能把金子上的毒弄掉的药水,是个好东西啊!” “那是,我花了不少功夫,认识了一个余老板,弄到这个宝贝。” “余老板也知道这个金矿?” “不知道啊,他要是知道,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劲找了。” “他不知道金矿,怎么就有了这种解毒的药水呢?” 活阎王哈哈大笑:“就你事儿多!这种事情,按规矩不能多问,该合作合作,该分钱分钱,不该问的别问。”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我们又闲聊一会儿,外面的枪声逐渐稀疏,活阎王可能觉得憋得慌,起身要出去透透气。 罗老九劝道:“大当家忍忍吧,子弹不长眼。” “不行,这地方太憋屈了,你们先躲着,我去弄点酒过来。” 说罢,他侧身绕过石耗子,钻了出去。 见活阎王出去了,罗老九忙问:“小刀,趁这个时候,咱们跑吧?” “你刚才不还说,子弹不长眼。” “人家有炮啊,这耗子庙也不安全,要我说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跑。水月姑娘,你说呢?” “老罗,深更半夜的,对面还在打枪,咱们往哪跑?要我说,天亮以后,他们肯定还要打,到时候再趁乱跑。” 等了片刻,活阎王真抱着一坛子酒回来了。 “来来来,吃点喝点。”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肉,点上煤油灯,招呼我们赶紧吃。 罗老九有些疑惑:“大当家,你手下那些小崽子,还在外面打仗呢吧?” “我早就嘱咐他们了,遇到事儿别往前冲,就让金帮的人上吧。他们不是厉害吗?去吧,和郭大宝干去吧,等他们打完了,我再收拾战场。”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笑了笑,没说话。 吃完喝完,活阎王又出去了,我们三人靠在一起,睡到了天蒙蒙亮。 等我醒来时,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一束手电筒光照进来。 “你们仨在这躲着呢?厉害厉害,赶紧出来吧。” 没看清人,但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林管家。 我们从耗子庙里钻出来,林管家嘱咐后面的小崽子:“快,先把他们送到洞里。” 走到外面我才看清,营地经过昨晚的炮击,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还没来得及收拾。 金帮的人抓紧搬运物资弹药,都往矿井口的方向送,看来要把那里当成据点了。 我们正走着,跟在后面的林管家大喊:“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谁敢逃跑,当场枪毙!” 看来,乔二爷准备和郭团长拼了…… 第104章 金帮的困境 到嘴的肥肉,谁也不会吐出来。 我们被带进矿井的时候,乔二爷正和活阎王站在那里,朝对面的山坡指指点点。 往里面走了十多米,小崽子们正在搭帐篷,有些伤员躺在地上,小声呻吟着,可能大家都很忙,没人理他们。 此时,前面一个帐篷忽然被撩开,里面有人探出头喊:“老罗,小刀,快进来!” 是老姜,他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都是黑灰,看来昨晚也是死里逃生。 进了帐篷,老姜见我们都没事,特别高兴,赶紧给我们找吃的喝的。 我们刚聊一会儿,就听到林管家在外面喊:“水月姑娘,你出来一下,带你看好戏!” 连水月瞅瞅我,笑着出去了。 我一看,也赶紧跟了出去。 一路走到矿井口,乔二爷和活阎王正坐在一起闲聊,见我们来了,也没说话。 小心翼翼爬到碎石坡上,我们趴在那里,仔细看着对面的情况, 营地的边缘是片矮树林,现在下面满是积雪。 半山坡松树林子很密,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里面有很多人影在晃动。 这肯定是郭团长的人,昨晚一阵乱炸,现在开始进攻了。 片刻之后,半山腰响起了机枪声,子弹嗖嗖嗖飞过来,打在营地里土石翻飞。 打了一阵子之后,从林子里钻出大群大群端着长枪的人,他们弯着腰,小心翼翼往前走。 这些人都穿着军装,但颜色和样式并非完全一样,估计也是拼凑的队伍。 不过,呼呼啦啦一群人从树林里出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号,看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林管家在旁边低声说:“哼,看着吧。” 那群人进了矮树林子之后,暂时停下来,分散开来,朝着营地打了几枪,试探一下。 就在这时,忽然轰轰轰几声巨响,矮树林子里接连爆炸,积雪和士兵同时被炸飞到了天上。 埋伏在两侧的金帮小崽子,也立刻探出身子,朝林子不断射击。 枪声大作,我大声问:“林管家,你们在林子里埋了炸药?” “我们金帮不是乌合之众,昨晚炮声还没停,乔二爷就安排人进了矮树林,提前埋好了炸药。怎么样,精彩不?” “厉害,确实厉害。” 对面的炮击又开始了,我赶紧拉着连水月跑回了洞里。 让他们打吧,我们离远点儿就行。 外面打了一整天,一开始林管家还经常晃悠过来,笑着和我们扯几句。后来,他再路过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看了。 老姜说,金帮再厉害,也就是有钱有装备,小崽子更忠心一些。 但是,遇到自卫团警备队,和这些专门打仗的队伍的比,还是差远了。 更何况,这次郭团长把炮都拉来了,明显就是想独占这个金矿,肯定往死里打,乔二爷撑不了多久的。 罗老九说,乔二爷最好的结局,就是学着活阎王,也认个怂,跟着郭团长混,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晚上枪声不断,快天亮时,林管家忽然钻进我们的帐篷,哭丧着脸。 “老罗,你给算算,我们这趟出来,是不是得罪了哪位神仙?” 罗老九坐起来,捻了捻胡子:“你们出来的时候,应该算了啊?” “算了,花大价钱算的,说是一路平安!你看看现在,谁能想到忽然又冒出一大帮人?” “那你们是遇到招摇撞骗的了,回去赶紧把钱要回来。” 林管家哭笑不得:“我们也得回的去啊!你们看看外面,都打成啥样了!我是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谁都找不到金矿,这回都赶到一块找来了……” 我低下头,憋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肯定以为打败了活阎王,金矿就是自己的了,现在遇到更厉害的,傻眼了。 罗老九试探着问:“林管家,乔二爷是啥意思?还继续打吗?” “我们乔二爷是谁?多大的风浪都见识过,现在外面天寒地冻,我们只要守在这个矿井口,看他们在外面能撑几天。” 我心里想,死到临头还嘴硬,还不如活阎王懂得变通呢。 天亮后,枪声终于停了,金帮的小崽子已经全部撤到了矿井口。 外面好像有喊话声,我们离得远,也听不清,但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让乔二爷投降。 我有些担心,这种情况下,万一乔二爷的顶不住,外面的自卫团冲了进来乱打,我们也跑不掉了。 中午吃过饭,乔二爷忽然带着几个人找了过来,满脸严肃。 “伍六刀,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炮大半天都没响,估计炮弹用完了。接下来,我们只要多撑几天,就能赢。” 我点点头。 “但是,我做事啊,不留后路心里不踏实。所以,想让你们陪着林管家一起,再下去走走。” “乔二爷,下去干啥啊?” “这么大的金矿,肯定不止这一个出口,以前的金矿工人,可能还会留下专门逃生的通道。再说了,你们不是在下面遇到了什么大耗子吗?肯定会有耗子洞通往外面的。”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抓紧时间找一条通道,先逃出去再说。 罗老九此时说:“乔二爷,我们已经下去过一趟了,没发现啥——” “就是因为你们下去一趟了,有经验。再说了,我这边还要守着洞口,人手紧张,总不能让你们到前面打仗吧?” “好好好,我们下去。” “放心吧,只要撑过这一关,金子也有你们一份!” 乔二爷又说:“林管家带着秋贵,还有你们三个人,都有经验。另外,我在安排三个机灵的小崽子,保护你们!” 我站起身说:“下面路不好走,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啊!” “小刀,你放心,我再给你们安排一个人,他那鼻子,自小比狗还灵,肯定能帮上忙。” “谁啊?” 乔二爷回过身,朝后面招了招手。 很快,一个身影快速跑了过来,李半拉子。 我赶紧说:“乔二爷,他是——他常年动刀见血,鼻子能灵?”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鼻子灵是天生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林管家上前看着我,嘴角露出了笑容…… 第105章 再下矿井 简单准备之后,我们一行几人出发了。 林管家说,前两天金帮的小崽子已经下了矿,把之前几个发疯的家伙,全部找到枪毙了。 现在,矿井里也就是那只大耗子对我们还有威胁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扭头问后面的秋贵:“那你哥呢?” 秋贵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前面的一段路已经被清理出来,隔一段距离还挂着马灯。 走到第一个岔路的位置,林管家选择从左边的洞下去,我们也没有反对。 走了一个时辰,前面的洞越来越窄,脚下崎岖不平,我们只能扶着洞壁,慢慢往下走。 很快,前面出现几个小洞,林管家停下了脚步。 “咱们先歇会,一会儿再走。” 我上前看了看,有两个洞比较小,只能爬进去。还有一个向下的洞,稍大一些。 李半拉子凑上来,用鼻子闻了闻。 我笑道:“你能闻出啥来?耗子味儿?” “伍六刀,我告诉你,树有树味儿,土有土味儿,猫和狗不是一个味儿,地主的屁和穷人的屁,也不是一个味儿。这下面只要有洞能出去,肯定就有风,外面的味儿就能进来,我就能闻到。” “行,你还真是个人才,动刀子杀人,实在屈才了。” 李半拉子摇摇头:“鼻子灵是天生的,但我真不喜欢这个本领。动刀子,嘿嘿,我喜欢!” 我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十分享受给人用刑。 这样的人,最好离远一点。 我们正聊着,林管家走过来,笑着问:“李半拉子,咋样,咱们往哪走?” “下面那个洞吧,我觉得有东西。” “好,小刀,下面的路,我们的人就没探过了,要麻烦你走在前面。” 我早就想到了,他肯定会让我在前面探路,没办法,现在他们人多,只能忍着。 幸好,这一次下来,乔二爷给我和连水月都配了一支马枪,心里踏实了一点。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林管家下命令,继续前进。 我上前看了看,这个洞非常陡,向下的路简单修了石阶,但还是很危险。于是我转过身,手脚并用,倒退着往下爬。 幸好洞不算太高,我下到里面之后,赶紧用手电筒照了照。这又是一个坑道,比较低矮,前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罗老九颤抖着往下爬,我赶紧用手托着,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弄下来。 “小刀啊,这下面要是真有啥东西,你也别管我了,自己跑。就这么个洞,打死我也爬不上去了。” 连水月听了,在上面说:“老罗,你是福将,要长命百岁呢!” “小姑娘你就别忽悠我了,我这身子骨自己还不知道?早死早投胎,我先去享福了……” 聊着聊着,大家都爬了下来。 我看了看最后面的三个小崽子:“你们仨注意点儿,前面的路太窄,别乱开枪。对了,看见金豆子,千万别捡,碰到就是死,懂了不?” 他们赶紧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枪。 李半拉子就跟在我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骂道:“兔崽子,把枪背上就行!我在前面走着呢,别不长眼!” 林管家在后面说:“放心吧,我盯着呢,你们大胆往前走就是了。” 我心里想,就是因为有你在后面,才不能大胆往前走。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李半拉子又高又胖,已经不能和我并肩而行,他只能跟在后面,稍微低着头往前走。 又走出一袋烟工夫,我觉得有些憋闷,正想说话,后面的李半拉子忽然开口了。 “伍六刀,停一下。” 我当即把手电筒插在腰间,半蹲在地上,举起了枪。 “咋回事?” 李半拉子吸了两下鼻子:“前面,有啥味儿。” “是耗子味儿?” “不是,说不上来。” 我忙说:“水月,你看着点老罗。后面的小崽子,过来两个,跟在我后面。” 林管家低声说:“去吧,跟在小刀后面,别乱开枪。” 我慢慢站起来,靠在岩壁一侧,低声说:“李半拉子,你目标太大,先别上,我带人去看看。” 说罢,我朝身后的两个小崽子招招手,慢慢朝前面去了。 走了十来步远,右侧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半人高。 我慢慢挪过去,蹲在洞口。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崽子,已经灭了手电筒,举着枪跟在后面。 我用手势比划了一下,让他们守在洞口,不要进去,我开枪他们再开枪。 交代完了之后,我把枪靠在墙边,掏出手电筒,用一只手捂着,打开了开关。 洞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慢慢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轻轻一推,让它滚到了洞口。 与此同时,我立刻抓起枪,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动静,但灯光照亮的地方,好像有一些骸骨。 我快速抓起地上的手电筒,马枪搭在左臂上,一边瞄准一边观察洞里的情况。 入口处有些窄,但里面好像宽敞很多,我弯下腰,慢慢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山洞,里面空间不小,地上和墙边躺着很多骸骨,我简单数了数,死在里面的不下三五十人。 小心翼翼避开地面的骨头,我在洞里绕了一圈,确定大耗子不在里面。 这时,洞口的小崽子问:“小刀兄弟,里面啥情况?你吱个声呗!” 里面没有危险,我已经松了一口气,大声说:“没事,让他们过来吧。” 刚说完,我就瞥见对面一大块石壁非常平整,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我也认识几个字,于是避开地上的尸骨,小心翼翼走过去,擦了擦墙上的尘土。 上面写着:“光绪二十一年夏,张皮袄与同乡五人进山收兽皮,偶入虎头岭,得砂金。自此,携同族乡人于此掘金……” 很多字我不认识,读起来有些费劲,此时他们几人也都进来了,一看到满地的骸骨,也吓了一跳。 我赶紧招手让罗老九过来,指着石壁说:“老罗,这上面写的啥?” 连水月扶着罗老九走过来,用手电筒一点点照着上面的字,认真读起来。 读着读着,罗老九的脸色变了…… 第106章 虎头岭的秘密 罗老九脸色变了,林管家凑过来一看,也呆住了。 我看得稀里糊涂,低声问连水月:“到底咋回事?” “小刀,这个金矿,还真和日本人有些关系。” “啥关系啊?” “一会儿让老罗说吧。” 罗老九又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用手电筒照照洞里的骸骨,直接坐下了。 林管家低声问:“老罗,上面有些字,我也不太认识,到底咋回事啊?” 罗老九招呼我们都坐下,自己点上了烟袋锅子,抽了一会儿,才告诉我们关于这个金矿的事情。 原来,虎头岭金矿并不是金把头找高人“算”出来的。 早在光绪二十一年,有个叫张皮袄的人,和几个同乡进山收皮子,意外在这里发现了砂金。 于是,他们发动亲友同乡,历尽艰险来到这里,开始挖掘金矿。 清末民初世道很乱,土匪杀人越货,军阀横征暴敛,守着一座金矿,非常危险。所有金矿工人共同起誓,绝不透露金矿的位置。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后来被一群日本人知道了,他们就是黑龙会的间谍。 黑龙会计划占领东北,尤其对这片黑土地的各类矿产资源感兴趣。他们要打仗,需要煤、铁、石油,更需要金子。 所以,日本间谍四处打听,寻找虎头岭的位置,想要秘密占领这里。 当时金矿的老大,是张皮袄的大儿子张守德。他猜想,金矿早晚有一天会被日本人找到,不仅矿工活不成,日本人还会偷偷把金子运走,买枪造炮,来东北烧杀劫掠。 那时候,已经有多名矿工出山后,被日本人劫杀、绑架、审问,时间紧迫,不如破釜沉舟,把那些日本人引到深山,与他们同归于尽,毁掉金矿,让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张守德假意与日本人合作,声称要用金子换武器。黑龙会的那几个骨干人员十分高兴,还临时召集了一批日本侨民,跟着张守德进了山。 矿工用金子诱惑日本人,将他们引入矿井内部,发生了激战。 我们路上看到的很多尸骸,就是矿工与日本人拼死搏斗,死在了一起。 为了不让一个日本人逃出去,张守德早就安排好了,直接将矿井口炸掉,所有人都被埋在了地下,同归于尽。 为什么不让矿工能逃就逃?张守德解释说,日本人还会对这个金矿虎视眈眈,只要有矿工活着出去,就有可能被抓住,到时候金矿的位置还是会暴露。 反正前些年挖到的金子,已经运了出去,家人短期内生活无忧。只要不让日本人找到金矿,大家死了也值! 至于金子为什么有毒,张守德解释,当时,工人在矿井深处发现一种苔藓,能让人发疯,死亡,他们称之为“毒大烟”。把这些毒大烟捣碎在坑里,金子往里面一扔,过几天就成了剧毒金子。 他们让金子染了毒,就是担心万一有日本人拿到金子,死里逃生,跑出去了。所以,只要摸了金子的人,就算逃出金矿,过不了多久也会死…… 虎头岭金矿的秘密能保守这么多年,是张守德用自己和所有矿工的性命换来的。 我们看着满地骸骨,终于明白,这些都是矿工,张守德应该也在其中。而外面那些骸骨,有矿工,也有日本人。 罗老九说完,大家愣了很久没有说话。 为了不让日本人找到金矿,他们炸了矿井口,死在这里,这可能就是舍生取义吧。 林管家感慨说:“想不到金矿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金帮的前辈,都是汉子。” 罗老九抽完一袋烟,起身摸了摸石壁上的字,回头问:“小刀,这是张守德留下的绝笔,你知道他最后说了啥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但愿日本人找不到金矿,以后也不会侵占咱们的土地。他说,但愿自己的骸骨被发现的那一天,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咱们也强大了,再也不会被东洋人和西洋人欺负了……” 这话一说,我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张守德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死了这么多人,守住金矿的秘密,但日本人还是打了进来,占了咱们的土地这么多年。 罗老九哑着嗓子说:“张守德——老张啊,日本人还是来了,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但是,他们没找到这个金矿,他们现在也被赶走了,放心吧,你和兄弟们没白死!” 说罢,罗老九站起来,转身朝石壁跪下,磕了几个头。 我们几人一见,也跟着跪下磕了头。 这件事情,对我的震撼和影响非常大。之前的我,觉得身边的几个朋友最重要,自己能活下去最重要。 但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比命更重要。 过了一会儿,林管家忽然说:“这么说的话,金矿也挖了不少年,当年张守德准备的毒金子,应该还有不少。”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咱们还是先找路吧,金矿跑不了,先保命要紧。” 我也站了起来:“林管家,咋样?咱们是不是继续往前走?” “走啊,当然要走,抓紧时间。” 出了这个小洞,又往前走了十多米,前面忽然一个拐弯,又要往斜上方爬。 罗老九往墙边一靠,喘着粗气说:“我这老命啊,就撂这儿了,还不如让那大耗子过来,一口把我叼走算了。” 我让那三个小崽子先往上爬,回头劝说他:“老罗,你这个年龄,要是能过了这道坎,就证明身子骨硬朗,回去我再给你找个新媳妇!” 罗老九一脚踢上来:“扯什么犊子!我要真能出去,你给我弄个酱肘子就算有孝心了!” 连水月在旁边说:“酱肘子算啥,最起码也要杀一头猪!小刀不是有个菜园子嘛,咱们都去吃,不把他的菜园子吃垮,就不走了。” 罗老九一听,哈哈大笑。 林管家仰头看着,三个小崽子都上去了,李半拉子正想往上爬。 就在此时,上面的小崽子忽然大声问:“林管家,前面好像有啥东西。” “啥呀?能看清不?” “看不太清,我们再往前走走。” 我扶起罗老九,正想说话,就听到上面一声惨叫…… 第107章 李半拉子的计划 上方传来了惨叫声,一个小崽子直接滚了下来。 林管家吓得后退几步,大喊:“咋回事,上面是啥?” “耗子,大耗子!” 这小崽子刚说完,林管家撒腿就往后跑:“我先回洞里!” 罗老九的腿脚也不疼了,一转身也跟着林管家往回跑,瞬间就没了踪影。 我和连水月立刻举枪瞄准,大喊:“他们两个呢!” “一个死了,一个被拖走了!” 我还没说话,李半拉子忽然抽出短枪,踢了地上的小崽子一脚:“废物,快去保护林管家。” 说罢,他抬脚爬上了洞口,脑袋还没伸出去,先把枪伸出去一阵乱打。 洞口很小,枪声过后,李半拉子探头看看,使劲挤了上去。 我忙说:“小心点,那耗子很大!” “再大也是个耗子,看我怎么宰了它!” 说罢,他把枪插进腰间,拔出了一把长刀,照着手电筒往前去了。 我忙问:“水月,咱们咋办?” 连水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崽子已经跑了回去,秋贵还愣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秋贵,回去保护罗老九,我们去去就回。” 这话一说,秋贵才转身跑了。 “小刀,咱们跟上去看看。” 说罢,连水月朝着上面大喊:“李半拉子,我们也上去了!” 我把枪背在身后,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去,回身把连水月也拉了上来。 上面的坑道也不算宽敞,地上的手电筒还亮着,一个小崽子趴在那里,脖子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身子底下都是血。 李半拉子弯着腰,已经往前走了十多米。 我们赶紧追上去,低声问:“怎么样?看见了?” “闻着味儿了,就在前面,你俩别乱开枪,我对付它就行。” “放心吧,我们在后面,帮你堵着。” 其实,是李半拉子帮我们堵住呢!他比较胖,就像一堵墙竖在前面,大耗子就算想跑,也不可能往这里来。 又往前走几步,我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贴着洞壁用手电往前面照了照,前面有个黑影,还在动。 李半拉子三两步就跑了过去,刚想动手,忽然回头喊:“伍六刀,过来帮忙!” 我赶紧跑过去,墙边有个水桶粗的洞,一个小崽子下半身卡在里面,仰面躺着,双手拼命扶着洞口,大耗子似乎正在把他往洞里拖。 小崽子已经翻了白眼,嘴里一直冒着血沫,看来受伤很重,撑不住了。 我和李半拉子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使劲往外拉。 里面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和我们争抢。 李半拉子急了,大喊:“伍六刀,使劲!” 我们俩喊着号子:“一,二,三——” 一使劲,拉出来了,只拉出来一半。 小崽子腰部以下断了,都被拖进了洞里。 洞太小,我们肯定不敢进去,李半拉子蹲在地上,一边用手电筒照着,一边大喊:“耗子,有本事出来!” 我也往里面看了看,很深,看不到耗子在哪里。 连水月走过来说:“算了,找点石头,把这个洞给它堵上吧。” 李半拉子站起来:“不行!堵上一个它还有别的洞,这次他尝了人味儿,肯定就会跟上咱们。必须斩草除根,咱们才能安全。”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耗子洞又进不去,也不能等在这里啊。 李半拉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忽然扭过头,咧嘴一笑:“冰天雪地的,大耗子能吃啥?运气好了,挖两条蛇打打牙祭,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呢,所以,它馋着呢!” “啥意思?” “这些吃肉的畜生,就是贪,两条腿可不够吃!” 李半拉子的意思,这只大耗子还会回来,抢这具尸体的上半身吃? 连水月忽然问:“李半拉子,你该不会想——” “哼,我肯定能抓到它,你们俩先下去,等着我。” 我还想问问怎么回事,连水月摇摇头,拉着我就往回走。 我们从小洞口跳下去,靠在墙边,听着上面的动静。 “水月,李半拉子啥意思,他要在洞口守着?那耗子又不傻,怎么可能回来?” “小刀,他要把耗子引过来。” 我瞬间明白了,他要用上面的半截尸体,吸引大耗子出来,我们埋伏在这里,等着它自投罗网。 这时,还活着的那个小崽子举着手电筒,战战兢兢过来了。 “两位,林管家让我问问,啥情况啊?” 我想到李半拉子的计划有些血腥,于是扭头说:“水月,你回去休息一下,看着老罗,这边有我们就行了。” 连水月点点头,起身离开,顺道拍拍这个小崽子的肩膀:“你留在这里,给小刀帮忙!” 这小崽子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走到我对面,蹲下了。 上面的血腥味很重,李半拉子忙活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下来。 我刚想上去问,洞口的那具尸体忽然掉了下来,李半拉子随后跳下来,伸手拉下来一小块血肉模糊的遗骸。 之后,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深吸一口气说:“累死我了。” 刚才耗子洞口的半具尸体,已经被李半拉子分成小块,一点点丢在了路上。靠在墙边的小崽子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 李半拉子踢了他一脚:“兔崽子,抖啥?站起来,看好了,等那耗子来了别乱开枪,拦住它,别让它再上去就行。” 我忙说:“你放心吧,只要它下来,我就不让它回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李半拉子往前走了几步,靠着洞壁一坐,捡了一块石头开始磨刀。 刺啦刺啦的声音,在洞里回响,听得人心惊胆战。 我摆摆手,示意小崽子先坐下,听着上面的动静就行了。再说了,这一招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 我靠在洞边,看着对面的那个小崽子,忽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 仔细一想,去年冬天,在日本人的地下研究所,我和罗老九就是这样,一人一边守在铁门后,等着那只大耗子过来。 没想到,一年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太神奇了。 我忽然想到,上次不小心睡着了,是被罗老九叫醒的。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打起精神,不能睡了…… 第108章 搏斗 我不想睡,但没想到等待的时间这么长。 上面一直没有动静,对面的小崽子不敢睡,瞪大眼睛盯着我。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灭了手电筒,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上面大耗子随时可能下来,面前又是尸体残骸,血腥味扑鼻而来,怎么也不可能睡着的。 但是,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眯着眼睛打盹。 我们都把手电筒灭了,周围陷入完全的黑暗,就算睁开眼,都看不清对面的小崽子。 这种情况下,耳朵好像吃了灵丹妙药,好使了很多,很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远处传来李半拉子轻微的呼噜声,时有时无,他也没有熟睡。 对面的小崽子还是很紧张,他一会儿搓手,一会儿摸索着兜里的子弹,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甚至听到了远处山洞中,林管家在低声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头顶上有了动静,先是若有若无的咯吱咯吱声,然后是轻微的吱吱声。 大耗子来了,跟着碎肉块来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对面的小崽子肯定也听到了,他打开手电筒,瞪大眼睛看着我,显得非常紧张。 我赶紧伸出双手,示意他不要紧张,抽出匕首准备好。 与此同时,我把马枪靠在墙边,抽出了匕首。 远处的李半拉子也打开了手电筒,他侧过了身子,慢慢抽出尖锐的剔骨刀,把手电筒放在了身边,照着洞口的方向。 三个手电筒一亮,附近完全被照亮了。 我慢慢站起来,抬头看着洞口,虽然灯光亮起的瞬间,大耗子停了一会儿,但现在又开始行动了。 我忽然意识到,李半拉子是对的,这畜生吃到肉味,已经不顾危险了。 就像是那些迷上大烟土的人,明知会家破人亡,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双手握住匕首,抱在胸前,看了看身边的长枪,脑海中想象着,万一李半拉子控制不住大耗子,要立刻能摸枪射击才行。 这时,吱吱声已经到了头顶上,我又往里靠了靠,往上一看,一颗硕大的脑袋从洞口探出来,大耗子。 它看到下面的灯光,立刻缩回了脑袋,但很快又探出了头。 灯光下的尸体残骸,血肉模糊,它舍不得走。 李半拉子已经站在坑道中间,半蹲着,一手扶着墙,一手握着剔骨刀,一动不动盯着这边。 我慢慢调整呼吸,同时盯着对面的小崽子,轻轻点头,让他不要害怕。 大耗子探下头,左右看看,又缩回了脑袋。 它看到了我们,想下来,又不敢下来。 它连续试探了几次,就是不敢下来,我原本只想给李半拉子帮个忙,现在也急了。 远处的李半拉子还是一动不动,就像石雕一样。 此时,大耗子半个身子已经下来了。 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一束手电筒光忽然照过来,我听到了林管家的声音:“肉罐头吃不吃?” 大耗子一惊,立刻就往回缩脑袋。 我来不及多想,一侧身猛然挥手上去,匕首准确扎进了它的眼睛里。 大耗子吱吱一叫,从上面掉下来,砸在了尸体残骸上,挣扎两下就要跑。 我顺手抓起墙边的马枪,用枪托猛然朝它脑袋上一甩,砰的一声,大耗子一个翻身滚到一边,朝着李半拉子去了。 林管家已经嗷嗷叫着跑开了,李半拉子还是一动不动。 大耗子往前跑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忽然一个转身,又回来了。 那小崽子太紧张,朝着黑暗中乱打了一枪,我知道大耗子就算没有毒,这个体型也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踩着缓坡往上一跳,双手扒住了洞口。 大耗子速度太快,直接冲了过来,我双腿一缩,朝着它的脑袋猛踢一脚。 它赶紧转身躲开,又盯上了站在旁边的小崽子。 这下可把这家伙吓坏了,他把手中的枪使劲一扔,掉头就朝着李半拉子的方向跑,还一脚把地上的手电筒踢飞了。 我的匕首还在大耗子身上扎着,于是直接跳下来,捡起手电筒,在地上的死尸身上,找了一把刀子。 此时,小崽子已经跑到李半拉子面前,大喊起来。 李半拉子扬起手臂,啪的一巴掌打下来,直接把这小崽子打得跌坐在地上,不吭声了。 见那耗子张着大嘴扑上来,李半拉子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抓起小崽子,就像抱起一截木桩子,往大耗子嘴里使劲一塞。 我听到短促的惨叫,然后就是“咔嚓”一声,用手电筒照过去才发现,李半拉子把这个小崽子塞到了大耗子嘴里。 大耗子正好张嘴咬住这个可怜孩子的脑袋,一使劲就把他的脖子咬断了。 但是,人脑袋毕竟比较大,它一口吞不下去,就想吐出来。 李半拉子不给大耗子机会,抱着尸体使劲往它嘴里塞,同时大喊:“伍六刀,上啊!” 我反握着匕首,连跑带跳扑上来,朝着正在后退的大耗子猛扎一刀,它疼得一个翻身,甩掉了嘴里的尸体。 李半拉子趁机往上一扑,抱住大耗子的腰部,手中的剔骨刀往它的肚子上连扎几刀,然后使劲一划。 大耗子拼命挣脱,从我身边飞奔而过,朝洞口方向去了。 我慌忙爬起来,紧跟上去,就见它的肚子不断流血,拖着一堆肠子往洞口上面爬。 李半拉子在后面大喊:“别让它跑了!” 大耗子我是追不上,但它身后的肠子,我还是能追上的。 于是,我飞奔上前,一刀扎在地上的肠子上,大耗子半个身子都爬上去了,使劲一挣扎,肚子里的内脏呼啦全下来了。 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我丝毫没有犹豫,往后一个翻滚躲到了一边。 李半拉子已经跑了上来,他抓起大耗子的内脏,使劲一扯,就把它拉了下来。 就见这只大耗子已经无力挣扎,四条腿轻微抽搐着,嘴角开始冒血。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伍六刀,好样的!你小子有前途,以后拜我为师,我把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你!” 此时,我一阵阵反胃,赶紧摆了摆手:“抓紧,弄死它算了。”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行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回去歇会儿。” 我一听,连滚带爬往后面的小洞去了…… 第109章 耗子洞 回到洞里,连水月慌忙把我扶到墙边休息。 我连喝几口水,擦了擦脸,半天才缓过来。 罗老九凑过来问:“咋样了?” 我把刚才的情况一说,连水月听得直摇头,连旁边的林管家,脸色都变了。 罗老九笑着说:“不管咋样,这耗子算是解决了,咱们也算安心了。” 坐在一旁的秋贵忽然问:“万一还有别的大耗子呢?” “你懂个啥?这么大的耗子,一天得吃多少东西,才能不被饿死?咱们来之前,这附近有多少东西让它吃?能有一只两只,顶天了。” 林管家摆了摆手:“秋贵,赶紧去给李半拉子帮忙,收拾干净,咱们还要接着走呢。” 秋贵一听,立刻爬起来,出了山洞。 我把林管家叫到身边,低声说:“老罗说的对,这耗子在金矿里面,哪有什么吃的?我觉得,耗子洞肯定能通到外面,你考虑考虑。” “小刀,那是耗子洞,你能钻进去啊?” “这是个石头洞,肯定不是那大耗子一寸寸挖出来的。我猜啊,里面原本就有天然洞穴,大耗子只不过挖通了最后这一段。咱们只要把洞口扩大一点,进去看看,指不定有出去的路。” 林管家思索片刻:“那咱们不接着找了?万一前面就有矿工的逃生通道呢?” “你傻啊?他们都愿意自己死在里面了,就算有逃生通道,要么堵上了,要么很难找。” 林管家想了一会儿,可能也觉得有道理。 “那行吧,小刀,你说咋弄?” “秋贵包里不是带炸药了嘛,炸呗!” 林管家往后一退:“你咋知道的?” “我看见了,有啥大惊小怪的。” “那东西不能乱用,万一炸不好,耗子洞没通,咱头顶上的石头下来了,该咋办?” 罗老九在旁边笑了:“不敢用,你带下来干啥?还不如多背两壶水呢。” 林管家直摇头:“带的也不多,就是以防万一,也没打算用。” “磨磨唧唧,我觉得小刀的办法不错,该用就用,别扯犊子。” 我见他还是犹豫,忙说:“没事,你让秋贵减少用量,多炸几次,只要把洞开大一点,咱们能爬进去就行了。” 林管家还在犹豫,秋贵乐呵呵回来了:“林管家,清理的差不多了。” 我赶紧问:“秋贵,那个耗子洞,你有没有本事把洞口炸得大一点点?” “你说上面那个洞啊,刚才我也瞅了,就洞口窄,里面大,咱们要进去啊?” “对,进去看看,说不定有路。” 秋贵赶紧从包里翻出炸药:“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林管家赶紧交代:“你小心点儿,别把咱们都埋在这里了。” “放心吧,我有经验!” 说罢,秋贵急匆匆跑出去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听到了沉闷的响声。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 大概一袋烟工夫没有动静,林管家急了:“这个小兔崽子,不会被炸死了吧?” 刚说完,秋贵就急匆匆跑进了洞,满脸都是灰尘。 “林管家,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们四人一听,赶紧站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路上的尸体都堆在了一起,用破棉袄盖上了,但血迹还在,林管家一阵阵干呕。 罗老九这时候腿脚利索了,我轻轻一推,他就爬了上去。 来到耗子洞前,我蹲下用手电筒一照,入口确实大了一些,我们几个人爬进去应该问题不大,李半拉子有些勉强。 秋贵钻进去,一点点清理碎石,我们放下背包,掏出绳子,开始做准备。 李半拉子用手比了比洞口,又比了比自己的腰,好像不太满意。 林管家忙说:“别比划了,你委屈一下也行。” 李半拉子一听,从包里翻出了锤子凿子,在洞口又敲又打,弄的碎石灰尘飞舞。 我们四人只能往后面躲躲,又等了一阵子,他们都弄好了,才开始钻洞。 钻耗子洞,我们都是第一次。 秋贵爬在了最前面,我紧随其后,然后是罗老九和连水月,最后是李半拉子和林管家。 我们都把背包取下来,用绳子绑在腰间,拖着走。 一开始,洞里确实非常狭窄,连抬头往前看都很困难,只能闷着头往前爬。 罗老九用粗布手帕遮住口鼻,大口喘着粗气,中间停下来歇了好几次。 幸好,越往里爬越宽敞。 很快,耗子洞已经有半人高了,脚下崎岖不平,很明显不是金矿工人挖出来的,这是个自然形成的洞。 李半拉子在后面大喊:“歇会儿,我这棉袄都磨成破烂了,快磨着肚皮了!” 我也累了,于是大声说:“好,咱们歇会儿。” 大家赶紧靠墙坐着,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 还没说上两句话,前面的秋贵忽然大喊:“哎呀,咱们出去了啊!” 我赶紧收起东西,弯着腰快速走到他身边,探头一看,还真是,耗子洞到头了。 用手电照了照,脚下是个缓坡,都是碎石块。 这是个左右延伸的地下通道,洞顶并不高,但很宽,我们距离对面的石壁,应该有十多米远。 下面是一条沟,看样子就像干涸的河道。 我回头大喊:“你们先等等,我和秋贵先下去看看。” 说罢,秋贵先钻出洞,手脚并用慢慢滑到了下面。 他用手电筒朝我晃了晃:“小刀兄弟,下来吧。” 罗老九和连水月已经跟了过来,我回头说:“你们先别急,我下去看看,会不会还有别的耗子。” “小刀,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连水月拎着枪,手脚麻利跳到坡上,很快就下去了。 我只能背上包,也跟着下到了坑底。 秋贵蹲下摸了两块石头,又前后照了照,对我们说:“以前应该有水的。” “会不会还有其他大耗子?” “不好说,但有水的话,应该就有路,咱们顺着往前走就行。” 秋贵用手电筒照着远处,示意我们继续走。 我正想朝上面大喊,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们三人立刻关上手电筒,蹲了下来。 片刻之后,哗啦哗啦一阵响声,大量的碎石块滚落了下来。 紧接着,远处出现了几束手电筒的亮光…… 第110章 日本工兵 漆黑一片的矿井深处,怎么还会有别人? 要是一年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肯定吓得不敢动了。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几乎立刻就做出决定,低声对秋贵说:“快爬上去,告诉他们灭灯,别说话。” 秋贵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上方去了。 我记得旁边有两块大石头,于是拉起连水月,上前两步,躲在了后面。 虽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人,但能听到响声,看到手电筒光,说明他们离得并不远。 我们两人探出头,仔细盯着大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那里好像也有个洞,还有人从里面钻出来。 刚才的闷响,也许是炸开洞口的声音,前面那群人,也在探索这个金矿。 我能想到的,只有郭团长。 可能他在攻打矿井口的同时,派人在附近搜索,寻找别的入口。他们找到了耗子洞,一点点挖过来,正好遇到了我们。 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没逃出虎口,这又遇到了狼窝。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别急,咱们在暗处,看看情况再说。” 我数了数,远处约摸有十几束手电筒的光亮,他们在原地停留了一阵子,就开始朝我们这边来了。 手电筒光四处乱照,还有说话的声音,离得远,暂时听不清。 我们耐心等待,看着灯光在岩壁上舞动,等待他们过来。 这群人的速度很慢,看来也很小心,一袋烟工夫才靠近我们。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班长,走这么远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废什么话!这是多好的机会,要是能找到路,出去就是升官发财!” “万一咱们还没找到,上面都打完了呢?” “你小子能不能别说丧气话?富贵险中求,现在你叫我刘班长,出去你就叫我刘连长了!哎,那个啥翻译来着?问问这两个日本人,能看出前面是啥情况不?” 我一听,这肯定是郭团长的队伍,没想到还有日本人,还配了翻译。 他们停在不远处,紧接着就是叽里咕噜一阵子日本话。 最后,一个声音说:“刘班长,这两个日本工兵说了,这里原来是地下河道,注意看两边的岩壁,说不定有路走。” 这个声音,是钱麻子! 我赶紧往旁边挪挪,摸了摸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连水月发现我不对劲,凑过来盯着我的脸,非常疑惑。 我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刚才那个说话的翻译,你没听出来吗?是钱麻子。” 连水月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想起来了。 此时,不远处的钱麻子又说话了:“刘班长,日本兵要撒个尿,再休息一会儿。” “不是刚尿过?懒驴上磨屎尿多,抓紧时间,撒尿可以,不能休息。” 钱麻子和日本人交流几句,又说:“日本人非要休息,说累了。” 就听到啪啪两声响,这个刘班长可能扇了钱麻子两巴掌,骂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啊?不能歇,告诉日本人,不能歇着。” “那是日本人不想走了,你打我干啥?” 哗啦一声响,刘班长气急败坏:“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我们可不光你一个会日本话的,打死了,上去再找一个下来。” “好好好,刘班长我错了,我好好跟日本人说说。” 钱麻子肯定是受了委屈,又叽里呱啦和日本兵说起来。很明显,两个日本兵也不高兴,对着钱麻子又是扇巴掌,又是拳打脚踢。 这时,又响起了刘班长的声音:“算了算了,歇着就歇着,这日本兔崽子也是懒,怪不得都滚回家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们在河道对面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下了。 很快,他们点起了煤油炉,开始煮东西吃。 我们中间只隔了一条河道,他们围坐在一起,开始说说笑笑。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小刀,要不要救钱麻子?” 我点点头,当然要救,钱麻子和夏老栓、叶子在一起的,他怎么自己下来了?我们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必须问清楚才行。 但是,对面有十多个人,还真不好动手。 此时,我忽然想到,去年和钱麻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学过他们的绺子的联络暗号,鹞子叫。 在这地下矿井当中,肯定不可能有鹞子,但他们正在大声闲聊,只要我声音小一点,也许能引起钱麻子的注意。 于是,我用手捂着嘴,趁着对面哈哈大笑的时候,轻轻学了一声鹞子叫。 对面没有反应,他们可能都没听到。 我正想再学一声,忽然听到钱麻子的声音:“我撒个尿,给我留一口酒啊!”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和连水月赶紧绕到大石头的另一面。 钱麻子走过来之后,咳嗽了一声。 我捡起一个石子,扔到他脚下,钱麻子轻轻后退一步,低声问:“里码人?” 我把手掌伸出去,比了个“五”。 钱麻子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小刀,救我。” 连水月探出头,看了看对面的那堆人,低声说:“他们人太多。” “连姑娘也来了?你还欠我一千个大洋呢。” “都啥时候了,你还记得这事儿?” “好,先不提这事儿。你们俩仔细瞅瞅,日本兵身边摆着几个铁罐子,就打那个,相信我。” 我歪着头一看,两个日本人的身后,都放着三个铁罐子,两大一小,好像是绑在一起的,还有一根长管子伸出来。 “这是啥玩意儿?” 此时,远处有人喊:“那个翻译,尿完了没?你属驴的啊,还没完没了了。” 钱麻子赶紧答应:“好好,马上过去。” 说着,他不断朝我们挤眼睛。 我和连水月对视一眼,同时端起枪瞄准了钱麻子的身后,就相信他一次,打那个铁罐子试试。 砰砰砰砰,我们连打几枪,枪响的瞬间,钱麻子飞身一扑,跳到了我们身后。 远处发出铛铛两声响,忽然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团腾空而起,剧烈燃烧的火团洒满了半个河道。 那些人大多数当场死亡,还有几个被炸到了一边,哭嚎着不断翻滚,但身上的火根本扑不灭,很快也被烧死了。 钱麻子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低声说:“我滴娘嘞,这东西老带劲儿了!” 第111章 探路队 大火熊熊燃烧,我们三人趴在石头后面,一脸茫然。 此时,两个身影忽然从后面出现,我回头一看,是秋贵和李半拉子。 他们俩也下来了,蹲在旁边,看着冒着黑烟的大火,也愣住了。 秋贵低声问:“小刀兄弟,你干啥了?” 我慢慢站起身:“没干啥啊,就是朝着那铁罐子打了几枪,钱麻子,那到底是个啥?” “也不知道郭团长从哪弄过来的,能喷火,说是害怕洞里有东西,可以先烧一下。我哪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 李半拉子碰了碰我:“伍六刀,这谁啊?” 此时,林管家扶着罗老九也下来了,我赶紧向他们解释一下,钱麻子是老朋友,自己人。 罗老九看着钱麻子,嘿嘿笑了:“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你?” “老罗,你以为我想遇到你啊?身不由己,我也是被逼着过来的。” 林管家有些疑惑,忙问:“小刀,到底啥情况?” 我想着这事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只能说:“钱麻子是我朋友,被郭团长抓住,带到了这里,他会日本话,就给日本兵当翻译了。” 林管家还没说话,罗老九忽然问:“钱麻子,老夏和叶子呢?” “他俩还在郭团长身边儿呢,你们就放心吧,郭团长对他们好着呢!除了不让乱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样样不差,还有大头兵贴身保护,比我好多了。” 林管家更晕了:“不是,怎么又多出个老夏和叶子,他们又是谁?” 罗老九解释说:“他们也是朋友,被郭团长抓走了。” 钱麻子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们仨又是谁啊?活阎王呢?” 我一听,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啊,幸好连水月走了过来,把钱麻子拉到一边解释去了。 我走到林管家身边,指着面前的那些尸体说:“这都是郭团长的人,还有两个日本工兵,他们是从外面的耗子洞挖进来的。” “不会吧?” “咱们也是运气好,碰到了,不然的话,他们要是偷偷进了金矿,前后夹击,乔二爷可就惨了。” “对对对,小刀,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用手电筒指了指前面:“这是他们的探路队,外面肯定还有更多人,说不定很快就会跟上来,你觉得咱们该咋办?” 林管家来回转了两圈,又把李半拉子叫到一边商量起来。 趁这个时间,我赶紧走到钱麻子身边,连水月和罗老九正在边说边比划,向他解释我们这段时间的遭遇。 见我来了,钱麻子竖起大拇指:“小刀,你还真是个人才,啥破事儿都能掺和进去。” 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以为我想啊!一直想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看了看罗老九和连水月,他们都一脸期待看着我。 “乔二爷他们被困在金矿里,正想着怎么逃命呢,咱们肯定不能回去了。郭团长也是冲着金子来的,咱们最好也离得远一点,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 连水月看了看后面,低声说:“小刀,你的意思是,咱们再找别的路跑出去。” “对,肯定还有其他路,咱们只要能悄悄出去,再想办法把老夏和叶子救出来,就不用管别人了,回家啃酱肘子去。” 罗老九一听,忙问:“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我看了看远处的林管家、李半拉子和秋贵,他们也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他们仨确实挺麻烦的,先别撕破脸,忽悠他们跟着咱就行。” 钱麻子撇撇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小刀,要是半路有机会,把他们甩了就行。” 这时,林管家他们三个商量好了,笑呵呵走了过来。 我上前一步,抢先问:“林管家,咋样,咱们该怎么走?” “小刀,咱们这趟下来,乔二爷说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找出路。现在没找到路呢,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了,你说对吧?” 我点点头。 “郭团长人多势众,真要是再下来一群人,咱们恐怕也不好应付。所以我决定,先把他们来时的洞口炸了,堵上,能挡一时是一时。”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这三个人也是怕死,既不想上去打仗,也不想遇到郭团长的人。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说:“林管家说的是,要不咱们堵上那个洞之后,再找找别的路。耗子嘛,四处挖洞,肯定还有其他路能出去。” 他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对秋贵说:“抓紧时间,把剩下的炸药全用了!” 秋贵和李半拉子抓起包,朝着远处去了。 林管家慢慢走过来,凑到钱麻子身边问:“你会日本人话?” “会一点。” “郭团长的队伍里,怎么会有日本兵呢?” 钱麻子看看我,扭头说:“我跟你说,日本兵投降的时候,不少都被苏联人抓走了。还有些机灵的,换一身衣服就跑了,保命要紧啊。有些进了山,有些进了大绺子,还有些就被郭团长这样的人,偷偷收编了。” “那这两个——” “说是工兵,好几个呢,都在郭团长手下,这趟就下来了两个。” 林管家哼了一声:“小刀,你看这个郭团长,又有炮,又有日本兵,咱们肯定不能硬碰硬。” 我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也只是点点头,没理他。 林管家转过身,朝秋贵那边去了。 我和钱麻子扶着罗老九,慢慢跟在后面,去看看秋贵干的怎么样了。 干涸的河道不太好走,我们要时刻注意着脚下的石头,等走到跟前,秋贵已经钻进了洞里。 李半拉子站在洞口,举着手电筒朝里面观望,林管家坐在缓坡上,抽起了烟。 罗老九刚在河道里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上面的李半拉子忽然说话了。 “秋贵,你说啥?我听不清?” 林管家扔掉烟头,转身爬了上去,趴在洞口喊:“啥?你随便找个地方炸就行了,不用打炮眼儿!” 李半拉子把半个身子都探进去,听了一会儿,出来大喊:“完犊子了,里面有日本兵!” 第112章 准备激战 我一听,赶紧跳起来,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林管家还没爬上去,脚下一滑,又下去了。李半拉子太胖,伸着胳膊往里摸索,身子进不去。 我赶紧推开他,纵身跳进去,往里爬了几步路,就看到两条腿正在倒退着过来。 “秋贵,咋回事?” “小刀,快跑,日本兵啊!” 话刚落音,我就听到洞穴深处哇哇乱叫的说话声,还真是日本兵。他们要是现在开枪,秋贵和我连躲得地方都没有,必死无疑。 我扭头大喊:“李半拉子,拉我!” 往后退了两步,一双大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嗖的一下就把我拉了出去。 我刚爬起来,李半拉子又伸手进去,把秋贵拉了出来。 他刚出来,嘴里就喊着:“炸药没弄好呢!” “不管它了,赶紧走!” 李半拉子掏出短枪,朝着里面连打三枪,叫道:“来来来,我试试日本人的骨头硬不硬!” 里面没什么动静,李半拉子又把头探进去,大骂起来。 我只能大喊:“快下来,咱们走!” 就在此时,李半拉子忽然钻出来,纵身往下一跳。 轰的一声响,一大团火焰从洞中喷了出来,热浪扑面而来。 秋贵哭嚎着滚下了缓坡,李半拉子就像一头会飞的狗熊,火光中从半空掉下来,砸在了河道里。 我慌忙跑上去,当即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心想完蛋了,这下李半拉子被烤熟了。 没想到,他骂骂咧咧抬起头,嘴里嚎着:“小刀快看看,我后面烧起来没?” 我打着手电筒一看,棉袄和棉裤都烤得焦黑,用手一掰就掉了。幸好,没直接烧到,至少里面的单衣还好好的。 “没事,棉袄烤了一下,没啥事。” “那我咋闻着焦了?” 我赶紧往上照了照,李半拉子后脑勺乱蓬蓬的头发,全部烤焦了,他用手一摸,瞬间成了光头——也不对,后脑勺虽然没头发了,前额头还剩下一圈。 林管家此时也跑过来了,看着李半拉子的造型,扭过头笑了。 李半拉子恼羞成怒,瞬间蹦了起来,三两下撕掉身上的棉袄棉裤,只穿着单衣和短裤,捡起剔骨刀就往坡上爬。 我赶紧大喊:“走吧,先逃命!” 林管家急得直跺脚,骂道:“驴脾气啊,赶紧下来,跑!” 李半拉子已经气疯了,哪还管我们的喊叫,只顾着往洞口方向爬。 缓坡上还有一堆堆燃烧的火团,他手脚并用,爬上去之后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洞口。 砰砰两声枪响,里面还击了。 我赶紧大喊:“水月,钱麻子,带老罗往前走!” 此时,我已经能听到洞里的喊叫声,于是赶紧端着枪也爬了上去。 李半拉子靠在洞口,一边叫骂一边往里面扔石头,见我过来了,赶紧说:“先别开枪!” “咱赶紧走吧。” “现在走也来不及,先弄死两个再说。” 就在此时,里面忽然枪声大作,紧接着就是骂骂咧咧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 “班长,没动静了,可能跑了!” 估计里面有个大一点的空间,他们都躲在那里,见我们没动静才会出来。 李半拉子示意我先不要说话,片刻之后,他忽然往洞里一伸手,拉出了一个穿着黄色棉大衣的人,一刀捅进了他的脖子。 紧随其后,传来了一阵日本话,李半拉子咧嘴一笑,伸手拉出来一个小胡子,拖着就往坡下跑。 我赶紧往洞里打了两枪,也跟着跑了下去。 李半拉子想干啥?抓一个日本兵有啥意思? 我们一口气跑出二三十米远,在几块大石头后看到了他们几人。 李半拉子拖着那个日本人,扔到了地上,笑着说:“林管家,看看,正宗日本兵!” “你把他抓来干啥?” “我没杀过日本兵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定要抓了!” 钱麻子上前看了看,嘿嘿一笑:“你都把他勒死了,还怎么杀?” 李半拉子赶紧蹲下查看,果然,刚才他勒着脖子,把日本兵拖到这里,半路就勒死了。 “怎么死了?死的不好玩,你们等着,我再去抓个活的!” 林管家忽然站起来,飞踢一脚,踹在了李半拉子的肩膀上。 李半拉子晃了晃,没倒,林管家反而趴在了地上,嘴里骂着:“想死就死远点,别拉着我们几个啊!” 李半拉子可能也消气了,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嘿嘿一笑,开始扒这个日本兵的衣服,自己穿上。 结果,试了棉袄试棉裤,日本兵身材矮小,李半拉子根本穿不进去。只有棉大衣勉强可以穿上,扣不上扣子,只能敞着怀。 林管家在旁边问:“小刀,咱们继续跑吧,还等着干啥?” 我低声说:“郭团长的人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追上来的。先别急,等他们的先头小队下来,咱们打一仗,吓吓他们,才有机会逃跑。” “咱们能打过吗?” “分散开,别开灯,咱们在暗处,打黑枪就行。” 林管家听了,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我心里明白,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和郭团长的“正规军”打仗,我们一点优势都没有。 但是没有办法,我无法确定这干涸的河道通往哪里,前面还有没有山洞,会不会是死路一条。 目前只能拼一把,如果郭团长的人受到攻击撤退,他们可能会重新安排进攻方案,给我们留下逃跑的时间。 又等了片刻,远处出现了手电筒的光,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枪声。 我们分散躲在石头后面,一动也不动。 他们正在试探,很快就会沿着地上的痕迹搜索。 连水月就在我旁边,她背靠着石头,慢慢调整呼吸,轻轻碰了一下的我的肩膀。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是个枪都不会用的小土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现在能够淡定面对即将接近的敌人。 我慢慢把马枪架在石头上,调整了一下位置,轻轻拉动枪栓,仔细看着那些四处乱晃的手电筒光。 大概二十多人,不到三十个,分散在河道中,听说话声音还有个日本人。 大家都默不作声,等我的信号。 那些人慢慢搜索着前进,时不时打两枪,子弹不断从我们头顶飞过去。 当最前面的手电筒距离我们约有十米左右时,我屏住呼吸,连打五枪…… 第113章 对方也不傻 我原本的想象中,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只要对准灯光开枪就行了。 事实证明,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很大区别的。 几声惨叫之后,我们几个人都开枪了,但敌人立刻关闭手电筒,开始寻找掩体反击。 黑暗当中,子弹横飞,谁也无法瞄准。 很快,我们双方都停止了开枪,周围一片寂静。 这种感觉很不好,明知道敌人就在不远处,明知道有枪口对准自己的方向,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我悄悄趴在地上,从旁边露出脑袋,对面一点亮光都没有,他们一定也在等待。 他们随时会有更多部队下来,我们可耗不起。想到这里,我轻轻捡起一块石头,往对面使劲一扔。 哗啦啦一声响,对面又开始打枪了。 此时,钱麻子忽然爬到我旁边,低声说:“我有办法。” “啥办法?” 枪声停了,钱麻子挤在我旁边,坐在石头后面,忽然扯着嗓子喊起了日本话。 叽里呱啦一大串,对面一听,也有人用日本话聊了起来。 我也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能扭头看着前方,防止对方偷偷摸过来偷袭。 喊了一会儿之后,钱麻子捡起两块石头扔过去,对面又开始打枪了。 我翻身打了两枪,回头问:“啥情况?” “我假装自己的日本人,告诉他们这里有几百人埋伏着,赶紧走,千万别随便进来。” 我一听,哎哟,钱麻子这一招不错啊,刚才李半拉子拉过来一个日本兵,对方肯定也有翻译,吓唬他们一下挺好的。 “然后呢?他们怎么说。” “大爷的,对面的翻译骂我怂货——不对,是骂日本人是怂货,让我剖腹谢罪。” 一旁的连水月听了,直接笑出了声。 我忙说:“你回去,守着老罗吧,我们再想办法。” 看来,对面这些当兵的,还真不太好忽悠。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他们肯定也在等援兵,节省子弹,吓唬他们就行。” 我一想也是,也许他们通过枪声判断出来,我们这边人不太多。所以,只要等到援兵来了,就能把我们一举消灭。 所以,也不能和他们耗太长时间,必须尽快摆脱才行。 我决定,先让他们几人悄悄撤走,我拖着敌人,能走几个是几个。 正想着呢,对面忽然传来喊声:“胡子们,现在把枪扔出来投降,还能保住性命。听哥一句劝,整座山都被我们围住了,没得跑了,投降吧。” 我大喊:“兄弟,寒冬腊月的,你们跑这深山老林来干啥?”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来干啥,我们就来干啥。” 我笑了:“这位兄弟,你们是冲着金子来的,我们几个人是冲着逃命去的,咱们互相不影响。我提个建议,你们往上走,我们往下走,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咋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前面一队人去哪了?刚才谁往我们洞里打枪的?那个日本兵呢,是不是被你们弄死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 我只能说:“兄弟,刚才是误会啊,黑咕隆咚的,一紧张就动手了。刚才我说的,你们考虑考虑吧,咱们分开走。” 对面一群人哈哈大笑,又噼里啪啦朝我们打了几枪。 我只能低声对连水月说:“你带他们赶紧走,我再唠一会儿,回头追上你们。” “小刀,你带他们走,我在这拖延一会儿,放心吧。” “不是啊,水月,你自己留在这里,我就更不放心了。” 我俩正聊着,忽然听到对面喊:“有人在那里!” 接着就是枪声,我探头一看,子弹打向了右侧的陡坡上。 啥情况?连水月在我旁边,钱麻子和罗老九肯定不会往那边跑的。 林管家也不用想,他能露个头就算不错了。 所以,只能是李半拉子和秋贵。 关键是,他们去那里干啥啊? 连水月问:“小刀,要不要去看看?” 我刚想回话,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远处一团火焰从洞壁喷了出来。 是这帮人来时的耗子洞,我明白了,秋贵和李半拉子偷偷过去,把没完成的“炸洞任务”完成了。 这下,对面可炸了锅,对着缓坡一阵乱打,然后又朝着我们开枪。 此时,两个身影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他们两个竟然活着回来了。 李半拉子穿着短裤,裹着棉大衣,满脸黑灰,爬到我旁边说:“小刀,炸了,这帮兔崽子回不去了!” 秋贵也爬了过来,趴在我脚边大喊:“小刀兄弟,给我看看,我耳朵嗡嗡响,是不是聋了?” 我打开手电筒,捂着光一看,秋贵也是满脸灰尘和划伤,估计刚才爆炸的时候,他们俩离得太近了。我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聋了,只能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灭了手电筒。 “啥意思啊?小刀,你是说我聋了,还是没聋啊?” 李半拉子烦了,一巴掌打在秋贵的脸上:“都啥时候,聋就聋了,喊啥?” 秋贵揉揉耳朵:“哎哟,好使,听到了。” 我赶紧说:“趁他们现在慌了,咱们赶紧走,跑远一点再说。” 说罢,我和连水月朝着远处打了几枪,带着他们就往后面走。 他们的后路断了,也不敢追上来,打着手电筒往回跑,估计挖洞去了。 趁这个机会,我们几人沿着河道,迅速往里面跑,同时注意着两边的洞壁,看有没有别的耗子洞。 只要有洞,我们钻进去,就有机会找到出路。 郭团长的那帮探路队,万一挖不通炸塌的山洞,肯定会追过来的,我们时间并不多。 此时,走在前面的罗老九,脚下一个不注意,往前一扑,幸好钱麻子扶着他,才没有摔倒。 “小刀,不行,跑不动了,你们先走,把我放下吧。”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后面,没有手电筒光,他们没追上来。 “老罗,咱们都累了,原地休息一会儿再走。” 李半拉子走在最后面,已经喘得不像样子,一听说要休息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嘴里直哼哼。 我刚想找块石头坐下,就听到林管家在前面喊:“小刀,你过来一下,上面是不是个洞?” 第114章 又一个山洞 林管家的手电筒光,照着左前方的石壁,我和连水月赶紧跑了过去。 乱石坡上面,有一条石缝,上下窄中间宽,最宽的地方,应该能塞进一个大水缸。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爬上坡,踩着石头一看,里面比想象中宽敞一些,两侧怪石嶙峋,下面都是碎石。 我一回头,看到钱麻子已经搀着罗老九往上爬了。 远处秋贵和李半拉子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慢慢往这边走。 大家都知道河道里不安全,急着找个洞钻进去。 林管家已经踩着石头翻了进去,冲我招手说:“小刀,快快快,咱们俩先探探路。” “别急,等李半拉子上来了再说。” “你等他干啥?万一那帮人追上来了,咱咋办?” 我一听,他这不是想探路,还是怕死,想赶紧跑。 罗老九爬上来之后,看了看洞里,摇头说:“老了老了,又开始钻耗子洞了,我这个命不该这样啊。” 钱麻子直接翻身爬了进去:“老罗,你刚才不是跟我唠,说回去以后进城摆摊算命,再也不进林子了。坚持坚持,快走出去了。” 我见李半拉子还在半坡上,于是下去把他拉了上来。 “李半拉子,你快闻闻,这里面有没有耗子味儿?” 他趴在洞口,吸了几下鼻子,扭头说:“里面没有耗子,先进去再说吧。” 他这么一说,我算是放心了,赶紧扶着罗老九进了洞。 里面的路更加难走,秋贵和林管家走在最前面,李半拉子喘着粗气,一直跟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林管家忽然在前面吆喝:“小刀,前面没路了。” 我赶紧过去,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圆形的大坑,下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四周没有别的出口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条死路。 这下麻烦了,我慢慢走近洞中,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此时,秋贵忽然喊:“在上面,小刀,洞在上面。” 我赶紧抬头看,洞顶约有三人高,角落里好像真有个小洞口。 “这也太高了吧,不好上去啊!” 秋贵走到我身边,点头说:“是有点高,我试试吧,回头放绳子把你们拉上去。” 我们俩正商量着从哪里往上爬,旁边的林管家忽然说:“小刀,你看看脚底下是啥?” 我和秋贵一听,都吓得往后一跳,赶紧照了照脚下。 石头啊,大大小小的石头。 林管家见我们有些疑惑,走过来蹲下来,指着一块大石头说:“你们仔细看看,这石头上是啥?” 我俩赶紧蹲下,才发现石头里有一些黄灿灿的东西。 秋贵禁不住笑了:“这是金矿石啊,你看这金子——小刀,咱们脚底下都是啊,这是开采出来的金矿石。” 我们站起身,照了照这个山洞,才意识到脚下全是金矿石。 此时,李半拉子忽然大喊:“你们快回来,不对劲!” 我们仨一听,赶紧跳出这个矿石坑,回到了狭窄的洞中。 林管家伸着脖子问:“李半拉子,啥情况?大耗子来了?” “不是,我闻着味儿不对,就刚才你们站着的地方,迷糊。” 他这话什么意思?啥迷糊? 李半拉子往前走了走,低声问:“你们没觉得迷糊?就是上好的福寿膏,抽前两口的感觉。” 福寿膏就是大烟土,我没抽过,自然不知道什么味儿。 林管家使劲吸了吸鼻子:“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我看了看罗老九,他已经靠在洞口坐下了,眯着眼睛说:“歇歇,都歇歇,指不定是因为咱们都累了。”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浑身有点软,控制不住往石壁上一靠。 李半拉子笑了:“老罗,等咱们出去了,让林管家给你整点上品的福寿膏,那个滋味,嗯……” 林管家还盯着满地的金矿石,蹲在地上抽出短枪扒拉了几下。 “小刀,你说这下面,除了矿石,是不是还有金子?”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们都想想,墙上的那些字,不是说他们把金子都扔进了一个大坑里,最后变成了毒金子。”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 罗老九站了起来:“毒大烟,这坑里有他们说的毒大烟,能让人迷糊。千万别碰金子,咱们要赶紧走,这里不能久留。” 我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要是沿原路返回,说不定会遇到郭团长的探路队。 连水月举着手电筒,探身看了看斜上方的那个洞口:“小刀,咱们可以往上走。” 秋贵站出来说:“我试试吧,从那边应该能爬上去。” 连水月一把拉住秋贵,从他包里取出绳子挂在肩头:“小刀,借个肩膀,我以前打把势卖艺,爬高上低比你们强一点。” 我正想答应,李半拉子忽然站了出来:“还是用我的肩膀吧,我这体格,最适合当梯子。” 说罢,他举着手电筒走进去,走到洞口下方,双手扶住了石壁。 连水月把长枪递给我,手电筒照了照地上的石头,大声说:“李半拉子,我过去了,撑住!” 她将手电筒放在包里,后退两步,忽然往前方跑去。三两步之后,轻轻一弹跳上了李半拉子的后背。 李半拉子立刻挺直了腰,连水月没有停下,踩上他的肩膀,又踩上他的脑袋,往上使劲一跳,双手扒住了洞口。 我们都捏了一把汗,也不敢随便说话,只能这么看着。 连水月晃了几下,又是一使劲,双臂撑着洞口,爬了上去。 “你们等一下,我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拴绳子,一会儿拉你们上去。” 我赶紧答应:“不着急,你小心点。” 片刻之后,绳子扔了下来,我们赶紧跑过去,先让林管家和钱麻子上去了。 罗老九用绳子绑住腰,他们在上面拉着,也上去了。 李半拉子是最后一个上去的,我们几个人一起用力,才把他拉上来。 里面一片漆黑,但明显是经过修凿的山洞,三十年前,他们就是把金子和矿石,从这里扔下去的。 我们都没有说话,沿着山洞一路往上走,继续寻找出路。 我心里想,就算是找到了出去的路,谁还愿意再回去一趟,把乔二爷他们都带出来? 看着快步走在最前面的林管家,我敢确定,他就没打算回去。 第115章 意外出路 往上的路也很复杂,岔路非常多。 但是走了几个岔洞之后,李半拉子就说,他闻到了马粪味儿。 我们只好相信他,让他带路继续往前走。 中间休息了两次,我们最终站在了一个被碎石掩盖的小洞口。 “各位,这个洞肯定能出去,相信我。” 李半拉子又闻了闻里面,开始和秋贵一起,清理洞口的碎石。 我们的水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路,肯定会被活活渴死在里面。 这个小洞,就是大家唯一的希望。 我们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洞口清理出来了。不过,这个洞太狭窄,只能弯着腰手脚并用往前爬,根本直不起身子。 林管家走到李半拉子身边,低声问:“兄弟,你确定能出去?” “我确定!” “有多远?” “最多一百步。” 林管家喜笑颜开,紧了紧腰带,拎着手电筒第一个钻了进去。 还没等我打招呼,钱麻子紧随其后,也进去了。 我把罗老九扶进去,扭头对连水月说:“你跟着老罗吧,我断后。” 她进去之后,秋贵探头看了看里面:“小刀,还是你先进去吧,李半拉子爬着不方便,我在最后走,还能推他一把。” 我一听也有道理,点头说:“你俩也不用着急,走慢点无所谓,我们要是能出去,就在外面等着你俩。” 说罢,我转身钻了进去。 洞里的地面还算平整,爬起来不算太难受。后面的李半拉子就倒霉了,他没有穿棉裤,膝盖直接跪在石头上,硌得嗷嗷叫。 林管家听了,在前面大喊:“别嚎了,一会儿上去,附近都是郭团长的兵,不怕被抓啊!” 李半拉子一听,立刻闭嘴了。 我回头说:“郭团长肯定把周围都找遍了,就想钻洞进来,打个出其不意。所以咱们这条路,也不安全,谁知道洞口有啥呢!” “就是,要是有人守着洞口,咱们咋办?” “那没办法,这条路连调个头都困难,人家要是在洞口架了机枪,一开枪,就是从头穿到尾,谁也跑不掉。” 李半拉子吓得不敢吭声,前面的老罗说话了:“小刀,都这个时候,你就别吓唬人了。” 我笑了笑,回头低声说:“真要是有人守着,你俩掉头就跑,我想办法拦着。” “好好好,小刀兄弟仗义!” 说着说着,前面不动了。 林管家开口了:“这不对啊,没路了。” 我忙问:“啥意思?到头了?” “就是,到头了,前面没路了。” 李半拉子在后面吸吸鼻子:“不对,肯定有路,我闻着了。” 林管家骂了一句,手电筒四处照着,嘴里嘀咕:“会不会有条石头缝儿,正好通到外面,闻着味儿也没用。” 钱麻子的手电筒也亮了:“你往前挤挤,我看看咋回事。” 他们两人斗了几句嘴,开始仔细寻找线索。 很快,钱麻子喊道:“小刀,找到了,上面有块厚石板,我摸到缝了。”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推开!” “不行,我推不动。林管家,来,咱们一起推。” 就听到两人憋着劲儿,喊着号子推,还是推不开。 李半拉子在后面急得直哼哼:“真是,让他俩在前面,哎哟,我要是能挤过去,一脚就踹开了。” 林管家喘着粗气,骂道:“兔崽子你说啥呢?洞在头顶上,你给我踹一个试试?肥成这样,你试试能不能躺下吧!” 李半拉子哑火了。 罗老九开口说:“林管家,钱麻子,不是我说,你俩还真是挺废的。咱们在这逃命呢,怎么着,还要退回去,让李半拉子在前面,重新爬一次?” “不是,老罗,这东西真是重啊,刚才只撑开了一条缝。” “你俩刚才瞎推,还不是一起用劲儿,能推开才怪。来来来,这次听我的,用肩膀头子。” 罗老九打着手电筒,在前面给他们指导起来,片刻之后,他低声说:“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劲儿!” “一、二、三——” 就听到林管家和钱麻子嗓子眼儿发出吼声,然后就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上面的石板被顶开了。 罗老九压低声音说:“你俩稳着劲儿,再使劲!开了,开了!往旁边挪,对对对!”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终于找到出口了。 林管家和钱麻子又忙了一阵子,把石板的完全推到了一边,探头看了看外面。 我低声问:“外面啥情况?” 钱麻子低下头说:“这咋是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屋?” 林管家推开他,自己探出身子看了看,又下来对我们说:“小刀,怪了,真是个石头房子,上面好像还有个石头雕像。” 一听到石头雕像,我瞬间明白了,这是那个耗子庙。 真没想到,在地下兜兜转转这么久,竟然从这里出来了。 罗老九一听,赶紧说:“你俩小点儿声,现在是不是天黑着呢?” “对,半夜呢。” “那行,咱们悄悄上去。” 林管家和钱麻子,慢慢爬了上去,罗老九和连水月也跟着上去了。 我爬到洞口下,连水月伸出手,把我拉了上去。 耗子洞太小,林管家和钱麻子已经钻了出去。 我俯身看了看,李半拉子想钻出来有点费劲,正在调整姿势。 “别急,秋贵,你先歇歇,我出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回来给你搭把手。” 李半拉子探头看了看:“我不急,小刀你先去看看,安全了我俩再出去。” 我跟着连水月钻出去,发现外面亮着马灯,沟里简单搭了马棚,都是马。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半拉子能闻到马粪味儿。 周围没有人,林管家和钱麻子往前走了几步,估计是想看看沟口有没有放哨的。 没想到,几束手电筒的光忽然照过来,有人大喊:“干什么的,站着别动!” 我刚想摸枪,就看到更多亮光照过来,肯定是巡逻队发现了我们。 走在最前面的钱麻子大喊:“我是自己人,看清楚,我是自己人!” “你谁啊,后面是谁?” “我是钱麻子,探路队的,后面,后面是我救出来的人!” 罗老九大喊:“自己人!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救命啊!” 那一瞬间,我和连水月把身上的枪扔了…… 第116章 郭大宝 一群士兵举着枪过来,将我们包围了。 很快,一个腰间插着短枪的军官走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我们:“你不是那个啥翻译吗?这是什么情况?” 钱麻子忙说:“里面有埋伏,我好不容易救了几个人。” 军官来回照了照我们几人的面孔,回头问:“这也不像我们的人啊?” “郭团长身边的那个神医,老夏,知道吧,这些都是老夏的人。” “还有这回事?你们是原路回来的?” 钱麻子走到后面,指了指远处的林子说:“就是,从那片林子出来,想从这里走个近道。” 我下意识侧过身,挡住了耗子庙的入口,李半拉子和秋贵,肯定已经听到了外面的情况,不敢出来了。 那军官派了一个小兵,找郭团长汇报这件事了。 他自己转来转去,一把推开我,低头看了看耗子庙里面。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夺枪反击。 就见他钻进去,片刻之后又出来了,大喊:“走,到前面去!” 看来,李半拉子已经把石板盖上了。 前面的营地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火盆也不少,远处还有巡逻队来回走动。 我们被赶到院子中间,身上的所有武器都交了出去,只能站成一排,等待那个郭团长的到来。 没过多久,远处木屋的门打开了,一个披着棉大衣的身影,在持枪士兵的陪同下,一晃一晃走了过来。 这人走到我们跟前,刚才的军官立刻上去敬了个礼:“团长,探路队的那个翻译,带回来这几个人。” 我一看,这个郭团长才是真正的“肥头大耳”。 活阎王不算胖,只能说是虎背熊腰,身体强壮。李半拉子有些胖,但因为个子高,骨架大,看着倒也不显得笨拙。 我面前这个郭团长,个子不高,满脸横肉,油光发亮。他那肚子挺的,好像怀胎十月,马上就要生了一样。 一眼看上去,也只有大地主家的年猪,才能有这样的体型。 他来回瞅了瞅我们几人,冲着钱麻子招了招手:“你小子,给我带回来一群啥人啊?” “郭团长,这都是被活阎王抓走的人,你让老夏出来,他知道。” “你们找到路没?” 钱麻子上前一步:“刚进去,就遇到了埋伏,他们人太多,里面还绕来绕去,全是洞。” “他们埋伏的人很多?” “多,到处都放枪,要不是我腿脚灵活,也回不来了。” 郭团长笑了:“你光顾着逃命,怎么还有时间救人啊?” 我见钱麻子面露难色,赶紧举手说:“报告郭团长,是这样的,他们在下面搬石头修工事,准备埋伏你们,但是人手不够,就逼着我们连天加夜干活。当时枪一响,我们就吓得躲到了墙角,正好遇到钱麻子,他顺道救了我们。” 钱麻子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顺道救了他们。” 郭团长走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小子话挺多,是干啥的?” “郭团长,我家开菜园子的,认识夏老栓,他那时候不是出事了嘛,我就跟着他闺女一起去找人,没想到,就被活阎王的人抓了。” 郭团长笑了:“开菜园子的?你觉得我信不信?” 确实,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跑了两个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大头兵。 “小刀哥!小刀哥!” 叶子从郭团长身边飞奔而过,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我。 夏老栓急匆匆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小刀啊,担心死我了,就害怕你出事。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赶紧对他们说:“没事,你们看,我好着呢!” 郭团长在后面说:“行啦行啦,一会儿再叙旧,这边还有事儿呢!老夏,这个小伙子你认识?” “认识,肯定认识,他救了我的命。” 听了这句话,郭团长往前走了几步,盯着连水月看了看。 “这是个小姑娘吧,你看脸上造的,黢黑。” 我回头一看,不光连水月,罗老九和林管家也是满脸黑灰。 郭团长回头问夏老栓:“这小姑娘,你也认识?” 夏老栓点点头:“何止认识,这个也是我闺女,这一趟我从你那里偷偷离开,就是为了找她。” “我以为你就一个闺女呢,这咋又冒出来一个?” “好兄弟的女儿,干闺女,失散很多年,刚找到没多久。” 郭团长凑上去看了看,点点头,对连水月说:“过去吧,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说罢,他又对夏老栓说:“这个就是连书南的闺女吧?我找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还真不错,这都两个闺女了,会不会还有个儿子啊?” 夏老栓还没答话,林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了。 “爹啊!我们兄妹俩,这些年过得可苦了!”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 啥意思?林管家也叫夏老栓爹了? 他见我们都愣住了,扭头对连水月喊:“妹妹,快跟咱爹说说吧。” 郭团长上前把林管家拎了起来,劝道:“别哭别哭,你是老夏的干儿子啊?哎呀哎呀,一家人跑到这里团聚了,真是不容易。” 夏老栓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想当众拆穿林管家,把他惹急了,可能会栽赃陷害乱咬人,于是赶紧说:“郭团长,我们真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此时,郭团长已经晃悠到了罗老九面前:“老夏,这个人,该不会也是你的亲戚吧?” 罗老九忙说:“我是个搬舵先生,被活阎王抓走,好不容易跟着逃出来的。郭司令,求您收留我几天吧。” 郭团长一听,连连摆手:“是郭团长,不是郭司令。” “我会看面相,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是司令的命!” 郭团长一听,哈哈大笑,握着罗老九的手说:“我最敬重有文化的人,以后没地方去,跟着我也行。” 夏老栓上前说:“郭团长,这是罗老九,也是我的老相识了,是个好人。” “老夏,我也不管他们都是谁,在我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别乱跑,饿不着。要是瞎跑,我可不管是谁,抓住就枪毙!” 我们几人一听,赶紧点了点头。 郭团长笑了,笑得很吓人…… 第117章 进攻计划 郭团长手下人多,根本没有多余的住处。 连水月被叶子领走,两个小姑娘一起住了。 我和罗老九,还有林管家和钱麻子,都被安排在一个帐篷里,就在营地中间,紧挨着火塘,外面有持枪士兵站岗。 当时已经是下半夜,郭团长回去睡觉了,老夏和叶子肯定睡不着,也钻进了帐篷,与我们闲聊。 一群人挤坐在一起,最尴尬的就是林管家。 他左看看右看看,也觉得别扭,先是向夏老栓道歉,又开始挤眼泪,说自己多么多么可怜,希望我们保他一命。 说实话,我之所以不揭穿他,纯粹是因为不想惹麻烦。 郭团长这个人看着就不好惹,真把林管家的真实身份一说,他说不定会怀疑我们呢。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尽快找机会逃跑,林管家要是愿意留下来救乔二爷,我们也管不着了。 我提醒林管家:“咱们现在是羊入虎口,尤其是你,只要我把你的身份一说,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很清楚。所以,林管家,这几天老老实实的,少说话,少出门。” 林管家连连点头:“放心吧,我听话。你们要跑的时候,捎我一个啊!” 他还算识趣,说完这句话,窝在角落裹上棉大衣就睡了。 说起之前的经历,叶子低声解释了一番。 原来,我们几人离开没多久,严副官就带着先头部队来了。 之后,他们一路跟着,但离得很远。直到郭团长带着大部队赶来,他们才动手的。 至于严副官,叶子说郭团长让他回去了,说是有什么重要任务。 接下来,我低声把我们几人的遭遇,也简单说了说。 大家纷纷感慨,为了争夺金矿,死伤无数,我们既然都活着,还是早点逃走为好。 我问起夏老栓和郭团长的关系,他笑着说:“这个郭大宝,原本也是个土匪,后来投降了日本人。但是,那时候日本人不放心他,有一次他喝多了从马上摔下来,磕了脑袋,被骗到日本医院治了两个月。出院之后,就经常头疼。” 叶子接着说:“郭大宝也知道是日本人捣鬼,不敢再去日本人的医院,就托人找到我爹,给他治病。现在,他只要一犯头疼病,给他扎扎针就好了。” 怪不得,郭团长对夏老栓这么客气,这么给面子,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啊! 夏老栓苦笑道:“也算不上好事,现在白天黑夜有人守着我,寸步不离,想跑没那么容易。” 确实,现在我们帐篷的外面,就站着五六个岗哨。 罗老九低声说:“都别急,我估摸着,就是这两天,咱们肯定有机会跑。” 我忙问:“啥意思?” “你们想想,郭团长为啥要派人挖洞进矿井?还不是因为从矿井口打,比较困难,伤亡可能有点大。现在呢,他听说乔二爷派了不少人到地下修工事设埋伏,会怎么想?” 我摇了摇头。 “他会想,现在矿井口没这么多人防守,趁其不备,一鼓作气也许就能打进去。” 有道理,郭团长如果真以为矿井口兵力虚弱,肯定会动手的。 到时候,他们混战起来,我们就有机会跑了。 大家又闲聊一会儿,夏老栓就带着叶子和连水月回去了。 我们三人也是很疲惫,裹上棉大衣就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外面的岗哨送了饭进来,我们狼吞虎咽吃完,在帐篷口坐着晒了一会儿太阳,想走远一点,立刻就被制止了。 我现在担心的,还有李半拉子和秋贵,昨天他们没上来,是不是直接回去了? 如果他们能顺利回去,乔二爷得知郭团长的探路队已经进了矿井,又会怎么选择? 到了第三天中午,我们吃了午饭,正坐在帐篷前晒太阳,夏老栓他们三人也过来了。 连续几天没下雪,晚上虽然很冷,白天在太阳底下,还是很舒服的。 夏老栓和罗老九两人,都抽起了烟袋锅子。 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表情很严肃,我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 果然,夏老栓又挪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不能再耗下去了,我听他们说了,今晚就要打进去。” 我刚想说话,他按住我的肩膀,示意不要吭声。 “小刀,他们肯定能顺利打进去,到时候咱们会是什么下场,就说不准了。所以,只有今晚他们打仗的时候,趁乱跑。” 我点点头。 “记住了,往对面矮树林子跑,那里防守不严,带着大家直接上山。郭大宝的主要注意力在我身上,我和你们分开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我赶紧摇摇头:“那不行啊!” “听我说,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大家。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回头,先保证叶子和水月的安全。” 我只能点头答应。 “放心,就算我被抓住,郭大宝也不舍得杀了我,懂不懂?你们走了,我反而没什么顾虑,以后有的是机会逃走。” 我扭过头低声说:“你放心,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回来救你。老夏,我家菜园子开得好好的,这趟之所以出来,就是为了救你,别让我瞎忙活一场。” “好,等这趟回去了,去你家菜园子住一段时间。” 我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老栓忽然趴在我耳边说:“我要是没了,这两个小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罢,夏老栓起身走了。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怎么照顾她们俩? 当天下午,营地明显忙碌起来,士兵不断搬运弹药物资,看来晚上确实要进攻了。 整个下午,两挺机枪对准矿洞口,隔三差五打一阵子,里面的人也有反击,你来我往非常热闹。 一直到天擦黑,该吃饭了,山谷终于安静下来。 吃完饭,我们被赶进了帐篷,门口的岗哨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露头就枪毙。 我明白,他们的进攻要开始了。 很快,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还有大量手榴弹的爆炸声。 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忽然沸腾起来,我把帐篷撩开一条缝,大声问:“兄弟,怎么样,打进去了?” “哈哈哈,打进去了,要去抢金子了!” 第118章 趁乱逃跑 郭团长已经打进矿井,我们必须抓紧了。 喊声夹杂着枪声,有军官指挥着队伍往矿井口跑。 我朝他们几人招招手,扒开帐篷帘子钻了出去,门口几个大头兵正在翘着脚张望,见我们出来了,赶紧举起了枪。 “进去,进去,谁让你们出来的?” 我忙说:“憋得慌,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看热闹。” 钱麻子笑着说:“兄弟们,你们要是不放心,把我们绑起来,咋样?” 正说着,两个士兵带着夏老栓、叶子和连水月也过来了。 “他们仨也要过来看热闹,你们一起看着吧!” “啥破事都交给我们,你看看那些人,都钻进去抢金子去了!” 几个大头兵一边抱怨着,一边张望着矿井口。 我刚才已经告诉了他们三人,晚上找机会跑,此时,林管家不断朝我使眼色,看来已经准备好了。 跑进矿井的士兵越来越多,里面几乎听不到什么枪声了,估计乔二爷的人,已经被打散了。 我刚想找机会扑倒前面的两个岗哨,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朝远处一看,矿井口冒出一阵阵火光和浓烟,这不是手榴弹的声音,是炸药的声音。 闷响还在继续,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捂在被子里放鞭炮一样。 矿洞口一片混乱,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之后,彻底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 我明白了,乔二爷一定让人提前打了炮眼,埋了炸药,这下走投无路,干脆把洞口炸了,把里面的矿井都炸塌,同归于尽。 这一招,也太狠了。 我们正在愣神,旁边的山沟里,耗子庙的方向,忽然响起一阵阵枪声。 营地里瞬间乱了起来,我们身边的几个大头兵,慌忙举枪往那个方向去,只留下两个人守着我们。 我见时机到了,朝连水月点点头,悄悄绕到了他们的侧面。 “跑!” 我们如猛虎一样,瞬间将两个士兵扑倒,抢过了他们手中的枪。 连水月和钱麻子扶着罗老九就往矮树林的方向狂奔,我一把拉过叶子,大声喊:“追上他们,我断后!” 叶子一跑,林管家也跑了,但是他没有按照我们说好的计划,朝矮树林子跑,反而朝着耗子庙的方向去了。 我也管不了他,拉起夏老栓就跑。 刚跑了两步,后面的枪声就响了。 我立刻回身开枪,打死了两个追兵,再回头跑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夏老栓的踪影了。 整个营地一片混乱,我们很明显已经被发现了,后面不少人追上来,大喊大叫。 我刚跑进林子,回身准备开枪,就见十多个追兵都往营地门口的方向去了,只有两三个人往这边来了。 肯定是夏老栓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要赶紧把其他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打了两枪,转身进林子,一路朝半山坡去了。 刚爬了一会儿,就看到连水月和钱麻子,拖着罗老九正在往上走。 我直接把枪甩给了钱麻子,让罗老九趴在我背上,奋力往上爬去。 连水月在后面大喊:“小刀,老夏呢?” 我还没说话,罗老九就开口了:“水月,这是老夏的主意,他往另一边跑了,要把人引开,帮咱们逃跑。” “那怎么行?我去找他!” 我忙说:“水月!老夏这么做,就是想让你和叶子安全,咱们先爬到坡顶,我马上就回去救他!” 连水月一听,忽然说:“叶子呢?你刚才看见她了吗?” 我一愣:“没看见啊,她不是跟在你们后面吗?” 罗老九挣扎着从我背上下来:“小刀,麻烦了,叶子肯定是看到老夏往别处跑,追过去了。不行,你要去看看。” 连水月忙说:“我也去!” 我从钱麻子手中拿过枪,摇头说:“水月,这次听我的,你不能去!现在,你和钱麻子一起,把老罗送到山顶,等着我,我肯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那你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我背上枪,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伍六刀是福将,死不了,等我就行!” 说罢,我转身朝着营地门口的方向去了。 从半山腰看,整个营地乱成一团,有些人往矿井口跑,有些人往耗子庙那边跑,还有人往大门口跑。 耗子庙的那个山沟中,还在激战,要是我猜的没错,肯定是乔二爷带着一帮人从里面跑了出来。看来,秋贵和李半拉子又回去了,成功把他们的大掌柜救了出来。 刚才林管家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往那个方向跑的。 这样也好,他们跑出来了,吸引不少火力,越乱越好,我正好去找夏老栓。 刚跑到矮树林边缘,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死去的大头兵,于是摘下他的棉帽子戴上,抓了把土抹抹脸,直接跑出去了。 矿井口哭喊声一片,军官驱赶着没受伤的士兵,穿过营地往耗子庙的方向增援。 我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插,时不时蹲在木屋旁假装受伤,寻找夏老栓和叶子。 营地太乱,我琢磨了一下,如果他们已经被抓,十有八九要被带到郭团长那里,所以先去查看一下最好。 于是,我朝着营地里面的那间大木屋跑了过去,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木屋的门忽然开了。 就见夏老栓滚了出来,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两个小兵跑出来,用短枪指着他,踢了几脚。 我端枪刚想打,郭团长穿着单衣,一瘸一拐出来,大骂:“老犊子!我待你不薄,你竟然害我!” 说罢,就见他从后脖子拔出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我明白了,郭团长肯定头疼病犯了,抓来夏老栓治病。但是夏老栓下了死手,几针差点扎死他……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端起枪朝着那边连打两枪,一个小兵当场被打死,郭团长趴在了地上,举枪反击。 夏老栓趁机从地上爬起来,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一边打枪一边大喊:“趴下,快趴下!” 就见郭团长摇摇晃晃站起来,捡起旁边的长枪,拉动枪栓瞄准。 那一瞬间,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将夏老栓使劲往前一推。 枪响了,夏老栓趴在地上,后面的那个人一仰头倒了…… 第119章 无言之痛 那一瞬间,我不知所措。 夏老栓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看,也不动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一边大喊,一边瞄准郭团长连打两枪,将他击倒在地。 没有子弹了,我把枪一扔,又捡起旁边尸体手中的枪,哆哆嗦嗦拉动了枪栓,还是没有子弹。 夏老栓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在尸体上摸索子弹,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别去看,别去看…… 摸出几发子弹,我手忙脚乱压进枪里,站起来朝着远处射击。 郭团长斜靠在木屋旁坐着,一个卫兵在他前方,正在朝我这边开枪。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反击,走到夏老栓身边的时候,低头一看,是叶子。 夏老栓看着双目紧闭的叶子,一动也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一尊雕像。 此时,一发子弹打过来,击中了夏老栓的右肩,他晃了晃,没有倒下,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我一枪打死那个卫兵,扔掉枪,跪在地上把叶子抱了起来,大声喊:“老夏,快走,咱们走!” 夏老栓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站起来,晃晃悠悠朝着木屋的方向去了。 “回来!老夏回来!” 郭团长打光了短枪里的子弹,大喊大叫,让人过来帮忙。 夏老栓跑过去,扑到郭团长身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群手持短枪的卫兵跑了过来,我只能站起来,抱着叶子朝矮树林子狂奔起来。 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我刚上山当胡子的时候,大当家给小崽子们训话,有这么几句话我记忆犹新。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了是命好,找个好人家投胎去了。哪像咱们?为了一口肉一碗酒,还要整天钻树林子,爬冰卧雪。所以记住了,打仗不要怂,死了就解脱了!” 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怕死。烂命一条,死了又怎样,活着又怎样? 但是现在,我忽然很惧怕死亡,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身边的人死。 我抱着叶子狂奔,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但她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的右手满是温暖粘稠的液体,是叶子的血,她肯定是后背中枪了。 没关系,只要没打中要害,及时止血,她肯定能活下来。 刚跑进矮树林子,我就看到一个身影冲出来,是连水月,她朝我身后连打几枪,掩护我朝上面爬。 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等我爬到坡顶的时候,连水月接过叶子,将她放在了一棵大树下。 罗老九和钱麻子围了过来,不断呼唤叶子。 我坐在地上,看着连水月检查叶子的伤势,嘴里不断问:“咋样,能止血吗?老罗,你快帮忙!” 片刻之后,连水月蹲在我面前,低声说:“小刀,小刀,你听我说,叶子走了。” 我猛然站起来,忽然感觉一阵头晕,钱麻子立刻上来扶着我:“小刀,你别急……” 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我脑海中嗡嗡响,什么也听不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极度的失落感。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 几个月前,叶子孤身一人来到伍家菜园子,我还记得那时候她的高兴劲儿。 那时候我觉得,叶子这么相信我,一定要尽快帮她找到夏老栓。我完全没有想到,后来会遇到这么多危险,更想不到,我会同时失去夏老栓和叶子两个人。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连水月握着我的手,趴在旁边的石头上睡着了。 钱麻子见我睁开了眼睛,立刻压低声音说:“小刀,小刀,你醒了?” 我点点头,感觉阳光非常刺眼,又闭上了眼睛。 此时,我听到了连水月的声音:“你感觉怎么样?” “小刀,咱们不能在这个地方耗着。” 这是罗老九的声音,我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我们在半山腰的林子里。 罗老九接着说:“小刀,昨天晚上,水月和钱麻子一起,挖了个坑,想等你醒了,一起把叶子安葬了。” 我朝远处看了看,地上确实有个浅浅的坑,叶子的遗体躺在坑边,连水月用一件短衫盖住了她的脸。 天寒地冻,能挖出这么一个浅坑,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坑边还堆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看来他们都准备好了。 我搓了搓脸,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我们四人把叶子放在浅坑,用土石垒了个小小的坟头。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坟前坐了一会儿,钱麻子说:“小刀,山那边天亮的时候就不打了,也不知道啥情况。昨天我们仨商量了一下,咱们连一口吃的都没带出来,没法跑,只能冒险回去,寻摸点物资才行。” 罗老九忙说:“小刀,你不用去,一会儿确定下面没人,水月和钱麻子去就行了。” 我摇摇头:“他们也忙了一晚上,累了,还是我去吧,放心,我没事了。” 钱麻子站了起来:“都是水月姑娘在忙,我就是打个下手,小刀,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连水月的肩膀:“你休息吧,我们俩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我领着钱麻子,朝着山顶去了。 阳光很好,趴在山顶看下面的山谷,一览无余。 昨晚的激战,已经把整个营地打得一团糟。 矿井口明显坍塌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彻底埋在了里面。 营地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昨晚乔二爷不知道带出来了多少人,把郭团长的队伍打得够呛。 我们慢慢下到半山腰,才发现靠近大门的位置,有一个用麻袋、木头、尸体围起来的工事,里面还有二三十人,正举枪瞄准营地的外面。 看来,昨晚的激战还没结束,乔二爷的人还在外面呢。 郭团长半躺在工事中,脖子上和脸上有血,正在挥舞手臂斥责身边的两个军官。 他还没死?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郭大宝,我一定要杀了你!” 钱麻子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刀,咱们先绕到后边,去找点东西,他跑不了的。” 我点点头,跟着钱麻子往营地后方去了…… 第120章 报仇 我们从半山坡跑到营地后方,钻出了矮树林子。 郭团长的人,正在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没有往这边看。 钱麻子对营地并不陌生,他领着我在几个木屋中间穿梭,没多久就弄到了两大包东西,有吃有喝,还有煤油、药品、子弹,以及几套新衣服。 没有短枪,我顺手捡了两支长枪背在身上,跟在钱麻子后面,钻进了矮树林。 爬到半山坡之后,下面又是几声枪响。 我们赶紧蹲下,往那边一看,双方好像又打起来了。 郭团长只剩下这二三十人,乔二爷都打不进来,看来他身边的人也不多了。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就让他们狗咬狗吧,你看那个郭大宝也受伤了,肯定撑不了多久。” 我真想立刻冲过去,一枪毙了这个家伙。 但我心里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先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再商量一下吧。 我们一人背着一大包东西,累得气喘吁吁才爬到坡顶。 稍微休息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抬头一看,罗老九和连水月站在石头旁,看着我们俩,都在轻轻摇头。 钱麻子忙说:“老罗,来搭把手呗,给你整了点好酒。” 罗老九没有动,只是用眼睛瞟着旁边的大树。 我立刻扔下背包,大喊:“钱麻子趴下!” 说完,我拉动枪栓瞄准了树后。 一个声音大喊:“别动,你要是开枪,他们俩就死了。” 声音刚落,林子里忽然钻出一群人,个个手持长枪,瞄准了罗老九和连水月。 我赶紧放下枪,举起手走出来:“各位兄弟,是不是有误会?” “你们几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刚想回答,就听到钱麻子大喊:“朱大当家的?是不是你?” 就见从后面走出一个矮胖子:“里码人?” “朱大当家,我钱麻子啊,你忘了?” 矮胖子把短枪插进腰间,走到跟前看了看。 “啊呀,钱麻子,你咋整的,这脸黢黑,抹炭灰了?” 钱麻子赶紧让我放下双手,笑着说:“当家的,昨天晚上打得厉害,我差点没跑出来。我们大当家还在山那边呢,你们咋才来?” 我一听,这是活阎王的援兵来了啊! 果然,钱麻子扭头对我们说:“这是朱大当家的,领着自己的绺子来帮忙了。” 矮胖子笑着说:“哎呀,我也是活阎王手下出来的,有他在,就别叫我大当家了。这几位是谁啊,大当家在哪呢?” 钱麻子赶紧把我们介绍了一下,又说:“大当家昨天和郭大宝打了一晚上,刚才还打着呢,幸好你们来了。” “紧赶慢赶,没耽误事儿就行,后面还有两个绺子,晚上能到。先别扯了,赶紧带个路,先帮帮大当家再说。” 钱麻子一愣,对矮胖子说:“要不我带你们去,这几个朋友昨晚一直没睡,让他们休息一会儿。” “也行,我留几个兄弟在这里,保护他们。” 我一听,摇了摇头:“不用了,咱们一起去。” 这个绺子一百多号人,装备不咋样,还有不少拎着棒子的,看来混得也不算太好。 不过,他们人多,对付郭团长那些残兵败将,还是足够了。 翻过山之后,矮胖子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下,只死伤了几个人,就把郭团长和几个手下抓了起来。 等我们几人下去的时候,乔二爷、活阎王,领着十多个人也从远处的林子里出来了。 矮胖子上前大喊:“大当家,我来晚了!” 活阎王立刻大笑起来:“不晚不晚,来了就好!” 乔二爷脸色很难看,他的身后跟着林管家、李半拉子和秋贵,我仔细一看,还有老姜。 现在,形势变了,活阎王憋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又成了老大。 “大当家,这些跳子怎么办?” 活阎王脸色一变:“那个最胖的先留下,其他的插了。” 周围的土匪一听,当即围上去,把十多个伤兵全部捅死了。 郭团长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显得很不服气。 就见活阎王上前看了看:“你不是挺厉害吗?还用炮轰我们?再来啊!” 我见他想拔枪,赶紧冲了上去:“大当家,这个能不能留给我?” 活阎王有些惊讶:“小刀,你还活着?咋了,这个人怎么了?” “老夏和叶子,都死在了他手上。” “那行,这个给你。” 说罢,活阎王从绑腿中拔出匕首,递给了我。 郭团长嘴歪眼斜,可能是昨晚夏老栓给他扎针的后遗症,他吐了一口唾沫,还在骂骂咧咧。 我三两步冲过去,一刀扎进他的胸口,使劲转了一圈。 郭团长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嘴,嗓子眼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快眼神就黯淡了…… 我慢慢拔出匕首,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起身还给了活阎王。 “大当家,多谢了,我的仇已经报了。” 活阎王接过刀,哈哈大笑:“小刀,你小子不错,有仇报仇,不拖泥带水,是个爷们儿!” 说罢,他忽然转身看着乔二爷一伙人。 矮胖子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一群人冲上去,把他们的刀枪都收了。 活阎王对我说:“小刀,我好兄弟夜叉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你说,我要不要报仇?” 我明白了,现在他要对乔二爷下手了。 乔二爷脸色大变,忙说:“大当家,此一时彼一时,我这几天对你也不错啊!一百两黄金,我给你一百两黄金,以后咱们合伙挖金子,平分,怎么样?” 活阎王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笑。 “一百两不够?大当家,你说多少吧,我派人去拿,尽快给你送来。” 乔二爷明显吓坏了,他的双腿有些哆嗦,扶着旁边的柱子,看着活阎王。 此时,林管家忽然跑过来,往地上一跪:“大当家,饶我一命,以后我跟着你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活阎王哈哈大笑:“你这么做,乔二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大当家,我以前是认错了主子,以后要是能跟着你,死而无憾!” “那好,想保住命也可以,先送你老主子上路。” 说罢,活阎王把匕首丢到了林管家面前。 第121章 乔二爷之死 林管家抓起地上的匕首,慢慢站了起来。 乔二爷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三代人都吃我们乔家的饭,就这么翻脸无情吗?” 林管家笑了笑,没说话。 此时,李半拉子忽然走了过来:“大当家,夜叉兄弟是死在我手里的,要报仇,也是先找我。” 活阎王歪着头看了看他,笑了。 “李半拉子,你为啥要跟着乔二爷?” “吃口饱饭。” “那行,我喜欢你的刀法,不用死,以后跟着我,让你吃饱。” 李半拉子当即咧嘴一笑,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现在,大家都盯着林管家,他好像有点紧张,刀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乔二爷不再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天,不断叹气。 就见林管家慢慢鞠了个躬,忽然扑上去,朝着乔二爷的心窝连捅几刀,直到他倒在地上。 “大当家,现在,我跟着你混了!” 林管家说罢,把带血的匕首在身上擦了又擦,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就在他蹲下捡刀的一瞬间,旁边的秋贵忽然扑上来,将林管家压在身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也要报仇!” 林管家使劲掰着秋贵的双手,弹着双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和你,没有,没有仇……” 秋贵脸都憋红了,大喊:“我哥是你派下去的,也是你派人把他打死的,我为啥不找你报仇!” 围观的土匪想上去拉住他,活阎王摆了摆手,不让大家动。 林管家还想说话,但已经说不出声,只能试图捶打秋贵。 秋贵大喊:“哥,我要给你报仇!” 片刻之后,林管家不动了…… 秋贵摇摇晃晃站起来,扭头说:“大当家,你动手吧,我不怕死。” 活阎王连连拍手:“你小子,不错,我喜欢!这样,你也留下,以后跟着我混!” 秋贵愣在原地,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李半拉子见状,赶紧将他拉到了人群中。 此时,矮胖子指着其他人说:“大当家,这几个人,咋办?” 活阎王还没说话,我赶紧上前:“大当家,求你个事情。” “啥事?你说。” “那个老姜,是我远房亲戚,能不能留他一条命。” 活阎王点点头,冲老姜招招手:“快来,小刀救你一命。” 老姜一瘸一拐走过来,面带微笑,连连向活阎王道谢。 此时,矮胖子已经动手了,带着一群人冲过去,把乔二爷的其他手下,全部杀掉了。 真是无法想象,短短一天时间,就死了这么多人。 活阎王搂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刀,你现在的心情,我理解。一开始你就是奔着老夏和叶子来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他俩没了,搁谁心里都难受。”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大当家。” “其实,咱俩差不多,你看我,闹腾到现在,手底下的精兵强将全死了。马上要过来的这几个绺子,都是奔着金矿来的,一个不高兴,在我背后打黑枪,也是有可能的。” 我看了看远处的矿井口:“大当家,这金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挖不了了。” “你放心,金矿没长腿,跑不了。等来年开春,我多召集点人手,再回来也一样。” “对,金矿跑不了。” 活阎王笑了笑:“小刀,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啥打算?回去继续打理我那个菜园子,好好过日子。” “你们几个商量一下,要是不嫌弃,跟着我算了。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一听,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赶紧摇头说:“大当家,这事儿,能不能让我们考虑考虑,来年开春再决定?” “也行,这也马上进腊月了,都回去猫个冬,开春再说也好。” 我俩又闲聊了几句,活阎王去安排扎营的事情了。 罗老九和连水月,已经找到了夏老栓的尸体,他身上中了十多枪,惨不忍睹。 我们几人挖了个坑,也把他安葬了。 当天晚上,又有两个绺子来了,营地热闹起来,大家吃吃喝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罗老九、连水月,还有钱麻子和老姜,一起坐在外面的火塘边,闲聊了一会儿。 连水月挨在我旁边,低声说:“小刀,其实今天,我计划杀了活阎王的。” 我一愣:“那你也活不了啊!” “我来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但是那一刻看到你,我又不想死了。” “为啥啊?” “傻刀子,因为你傻呗!以后啊,我能骗你,不能让别人骗你,懂不懂?” 说实话,那时候我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钱麻子见大家心情都不好,于是说:“小刀,你得振作起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呢。” 我喝了一口酒:“啥事?” “找三镖啊!来这里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三镖丢了,一定要找到三镖。咋了,这会儿都忘了?” 说起这事儿,我心情更不好了,三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到哪里去找? 连水月见我低头不语,赶紧碰碰我的肩膀说:“小刀,我的事儿,也算是忙完了。接下来,就陪着你,忙你的事情。听你们把三镖说的这么厉害,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我叹了口气:“问题是,到哪里去找?三镖失踪整整一年了,就算他没被渡边精一打死,还活着,为啥不找我们呢?” 钱麻子在一旁说:“事在人为,你是福将,想干什么事儿,老天爷也会照应着,相信我。” “好,借你吉言。” 此时,一旁的老姜忽然问:“小刀,你刚才说那个日本人叫什么?” “渡边精一,是个日本少佐,说是从哈尔滨调过来的,负责研究毒耗子的任务。” 老姜看了看周围,低声说:“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我和罗老九当即激动起来,钱麻子挤过去抢先问:“你知道那个日本少佐?你能找到他?” 老姜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低声说:“老姜,这个钱麻子也是自己人,你这个事儿,能不能告诉他?” 罗老九也说:“这小兔崽子有点儿怂,但本质不坏。” 老姜一听,点了点头。 我凑到钱麻子面前,指了指老姜,又比了个“八”的手势。 钱麻子挠挠头,忽然想明白了,当即往后坐了坐。 “老姜,你是八爷?不可能吧,八爷个个都是天兵天将,连日本人都怕,你怎么能是——” “我是。” 钱麻子愣了一下,灌一口酒,捂着嘴笑了。 第122章 伍家菜园子 老姜没有告诉我们,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 不过,他很明确表示,自己回去之后,立刻就会查一查,有消息及时告诉我们。 我们都很高兴,当天晚上,我就找到活阎王,希望他同意我们几人先离开。 活阎王也是爽快,当即答应给我们足够的物资,配两张马爬犁,甚至还要派人送我们出山。 我赶紧拒绝了他派人护送,答应他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考虑,真要是没地方去,一定跟着他混。 可能因为独占了金矿,活阎王心情很好,甚至很爽快的让钱麻子也跟着我们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做好准备之后,与活阎王告别,径直离开了。 一路无事,几天后我们出了山,一打听才知道,到处都乱了。 据说,八路军和新四军派了十多万人来东北,组建队伍打土匪。关内的国军也来了很多“特派员”,到处拉拢土匪绺子,封官加爵抢地盘。 老姜说,日本人一走,东北遍地都是土匪,要是不把他们消灭掉,老百姓不可能过上好日子。这一点,我们都是很认同的。 一路辗转,腊月中旬我们终于回到了伍家菜园子。 老姜没有停留,当天就动身离开了,他说一旦有了消息,会尽快来通知我们的。 正赶上那些天连下大雪,我和连水月、罗老九、钱麻子,干脆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伍家菜园子猫冬。 我挖出藏在菜园子里的五百大洋,先给了钱麻子一百块,又置办了不少年货。还专门到老郑的小饭店,订了几个酱肘子,大家吃了个过瘾。 钱麻子为什么不回家呢?他说路上太乱,怕出事。 我估摸着,他是惦记着那两千块大洋呢,不舍得走。 我和连水月都说,等开春吧,到时候带他去拿钱。 过了年,老姜还是没来。出了正月,我们都急了,老姜没消息,反而听说苏军要走了。 我们都急得团团转,连罗老九都一天几趟往门口跑,左右张望有没有人来。 我记得那天是二月初十,我们吃了晚饭,在院子里烧了一堆火,正在唠嗑吹牛。 外面忽然有人喊:“这是伍家菜园子吗?” 钱麻子坐在靠边的位置,慢腾腾站起来:“没开春呢,只有萝卜大白菜!” “我就看看大白菜!” 钱麻子乐了:“小刀,我就说你是福将,这都啥时候了,还有人要白菜,你说稀奇不稀奇?”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哎哟我滴娘嘞,你咋才来呢!” 我们听到钱麻子这一句,都站了起来。 那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念叨着:“小刀啊,我紧赶慢赶,一天都没歇着啊!” 我当即跳了起来,这是老姜的声音。 我们赶紧迎上去,把他拉到后院火堆旁坐下,钱麻子还拎来了一壶酒。 老姜放下包袱,只喝了杯热茶。 “让你们等时间长了,最近太乱,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三镖的下落。” 我一听,当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晃着老姜的肩膀说:“在哪?三镖在哪呢?” “别急,让我喘口气,慢慢说给你听。” 连水月站起身,又拎了一筐木柈子,往火堆里添了些柴。 老姜点上烟,抽了几口:“小刀,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占了咱们的东北,啥都想抢!” 我点点头:“那还用说,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挖出那么大一个地下研究所,老花心思了。” “你们几位啊,都听着,我接下来要说的,算是机密。” 我们一听,都围了上来,大气不敢喘,仔细盯着老姜。 “日本人除了占咱们的土地,杀咱们的父老兄弟,还费尽心思想抢咱们的东西。他们有一个秘密机构,专门寻找东北的各类资源,研究民间传说,进行疯狂的试验。” “小刀,比如你遇到的大耗子,就是他们的研究项目之一。咱们去的那个金矿,也是他们寻找的地方。” “总之,日本人战败之前,有这么一个机构,搞了很多研究和试验。那个渡边精一,就是其中一个部门的负责人。” “我的任务,一直都是追查日军关于金矿、铜矿、油田之类的发现,算是矿产资源,和渡边精一负责的项目没有太大关系。” 钱麻子有些急了,低声问:“那个渡边精一,到底在哪呢?” “我花了些时间,才查到渡边精一早就被苏军抓到,一直关在哈尔滨。后来,就联系苏军,审问他,才得知三镖的去向。” 听到这里,我们都往前坐了坐,坐直了身子。 “那个渡边交代,他打伤了三镖,为了泄愤,把他抓走了。后来,渡边把三镖送到了海拉尔要塞当劳工。” 钱麻子一愣,问道:“啥,啥要塞?” “日本人为了预防苏联进攻,很早就开始修建地下要塞,海拉尔就是其中一个地方。后来啊,苏军攻破了要塞,发现一批中国劳工,其中就有三镖。” 罗老九忙问:“那他为啥不来找我们啊?” “我问了,三镖脑袋受了伤,可能也受了什么刺激,只记得自己叫三镖,以前当土匪。苏军把他送到我们的医院,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来,他和我们野战医院的一个护士处了对象,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罗老九一拍大腿:“嗯,那就没错了,就算傻了,他三镖也是万人迷。” 我们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 我忙问:“那他现在在哪?成亲了没?” “甘南,那边有个向阳屯,过年前他们的队伍,就驻扎在那里。其他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此时,钱麻子忽然凑到我耳边说:“三镖傻了,不会吧?小刀,你说他是不是想赖掉我的大洋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要是不信,咱们一起去看看呗。” “那行,我要跟你们去一趟,看看三镖是不是真傻了。” “那你老婆孩子咋办?” “我小舅子照顾着他们呢,没事,我只要弄钱回去,比啥都好。” 我看了看连水月,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甘南。 还没开口呢,她就笑着说:“你们先唠着,我收拾行李去。老姜,咱们是不是这两天就出发?” “你们要是愿意,我明天正好要去甘南,咱们可以一起。” 第123章 又见三镖 我们这几个人的风格,就是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在菜园子憋一个多月,都受不了了,第二天买了几匹马,直奔甘南而去。 路上,老姜告诉我们,苏军一走,大城市肯定都是老蒋部队的了。但是,他们兵力也不多,广大的县城和乡村,还在咱们的人手中。 国民党军队为了抢地盘,四处招兵买马,以前的警备队、自卫团,还有土匪绺子,很多都被发了“委任状”,摇身一变成了“正规军”。 不过,他们还是土匪作风,到处打家劫舍,欺负老百姓。现在,咱们部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剿匪。 甘南组建了两个警备旅剿匪,人还不算太多。三镖这个人挺厉害,枪法好,懂土匪规矩,就当上了连长。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只知道三镖的绰号,还真不知道他真名叫啥。 罗老九听到我的疑问,哈哈大笑:“他大名就叫三镖,姓邵。” “老罗,三镖以前没娶过媳妇?” “我问过,他说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地主家的姑娘情投意合,但是地主肯定不同意啊!三镖一气之下,就买了把短枪,要去抢人!” 连水月一听,当即笑了:“三镖脾气还挺大的!”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也好看,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喜欢他。那家地主就害怕了,偷偷把闺女嫁到了外地。” 一直走在后面的钱麻子,听到这里也追了上去,大声问:“三镖还有这么一段啊!后来呢?” “据说,那姑娘托人给三镖留了几句话。我想想啊,铁树千年要开花,妹子和哥是一家。铁石钢锤砸不断,哥和妹的情疙瘩。” 连水月笑了:“小姑娘留这么几句话,那就是在三镖心尖儿上了一把锁。” 罗老九笑了:“就是嘛,三镖后来也过不成正经日子了,就单枪匹马当了胡子。反正,我是没听说他对别的姑娘动过心。” 钱麻子拍了拍手:“是个情种!是个爷们儿!” 说到这里,我忽然很担心,三镖脑袋受了伤,不会把我们都忘了吧? 到达甘南之后,老姜要留下办点事情,正好有个通信员要去向阳屯办事,我们几人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是个大屯子,驻扎了剿匪部队的一个营。 我们到地方之后,拿着老姜的信找到赵营长,一问才知道,三镖带着一个排的兵力去追击土匪,刚才传来消息,他们中了埋伏,被困在于家窝棚。 现在,赵营长正准备派一个骑兵连去增援。 不会吧,刚到地方,三镖就被人围了? 我和连水月让罗老九和钱麻子留在这里,又找赵营长“借”了两支长枪,跟着增援的骑兵连一起去了。 天寒地冻,寒风刺骨,我们不得不裹住脸,才能在雪地中飞奔。 拂晓时分,我们赶到了于家窝棚附近,在一片小树林子先休息一下。 这是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屯子,背靠陡峭的山坡,前面是一大片耕地,十分空旷。 此时,屯子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时不时传来枪声。 骑兵连长一看,低声说:“不好,土匪已经打进屯子,邵连长危险了。” 猛一听“邵连长”,我还真没反应过来,连水月在旁边说:“屯子里还在打枪,三镖可能还活着。”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忙问:“咱们现在打不打?” 骑兵连长翻身上马:“打,你们俩在这等着,别乱跑,枪声停了再进屯子。” 说罢,他带着骑兵连径直冲了过去。 我们俩也上了马,正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屯子,那边已经打响了。 骑兵连迅速穿过空地,在屯子边和里面的土匪打了起来。连水月指了指屯子西侧的几棵大树:“小刀,那是出屯子的路,咱们过去堵几个逃跑的土匪。” 我一想也是,就算现在我们进了屯子,也是混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三镖,不如在外面帮帮忙。 就这么,我们催马上前,躲在了几棵大树后。 没过多久,果然有三匹马从屯子里跑了出来,我俩倚在树后,等他们靠近之后,啪啪啪几枪,就把他们全部打下了马。 很快,又有十多匹马过来了,还没靠近,我就听到一个人大喊:“里码人啊,为啥绑我?我要见你们当家的!” 这声音,一听就是三镖。 此时,这支马队已经跑到跟前,我慌忙按住连水月的枪,探头一看,其中一匹马上,真的绑了个人,肯定就是三镖了。 马队飞驰而过,没有发现我们,连水月忙问:“咋回事?” “三镖,刚才被绑在马上的人,就是三镖。” 说罢,我们俩赶紧解开拴着的马,追了上去。 真是想不到,分开一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三镖,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土匪马队的速度很快,我们两人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能看着地上的马蹄印前进。 天亮之后,他们直接进了山。 土匪进山,为了防止被追踪,也有很多办法。 如果是下雪天,直接让马爬犁断后,后面绑上一堆树枝,走过的痕迹立刻就会扫掉,下一会儿雪就完全盖住了。 要是开春的时候,雪开始化了,就一路纵队前进,专门走小河边,草丛边,已经没有积雪的地方。 要是没有骑马的话,不管有没有积雪,后面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往前走,就算有人追踪,看痕迹也弄不清有多少土匪。 现在这个季节,离开春还有些日子,山里积雪很厚,马队的痕迹很难隐藏,我们可以轻松跟上。 整个白天绕来绕去,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在一个烧炭小屋停下来,住了一晚。 因为三镖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敢随便靠近,只能在远处的松树林里熬一晚上。 我俩点了一小堆篝火,从马背上取下两张厚毯子,紧紧裹在一起,哆哆嗦嗦熬了一晚。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冻住了,差点没挺住。 又跟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一个山坳中的营寨,地方不算大,用原木桩子围起来的,还搭了两个小炮台。 看来,这伙土匪人不多。 第124章 贺礼 我俩在旁边的山沟里躲到天黑,把马拴好,慢慢摸了过来。 可能是在深山里,他们想不到会有人跟过来,炮台上并没有岗哨,只有两个小崽子,在大门口的火盆旁守着。 我们沿着山坳绕了一圈,从木屋和马匹推断,他们应该不足百人,是个小绺子。 天太冷,除了门口放哨的两个小崽子,里面没什么人,都躲进了木屋里。 我俩立刻从马棚钻进去,寻找三镖。 正常来说,土匪抓来的肉票,都会关在地窨子里,不点灯不点火,外面有人守着。 这个营地没有地窨子,我们直奔最小的那间木屋,见里面没有灯火,于是扒开门瞅了瞅。 里面没人,只堆了些粮食和酒,是个小仓库。 此时,连水月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大木屋,门口挂着一盏马灯,里面传来吆喝声。 我们慢慢溜过去,躲在屋后,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几个土匪正在划拳喝酒,声音很大。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大吼:“喝够了赶紧滚,我和大当家还有事儿商量呢!” 很快,一群小崽子说着笑着出来,各自回了木屋。 木屋里有个声音说:“老六啊,今天咱们折了二十三号兄弟,只抓来一个连长,大家心里都不痛快,让他们喝点没事儿。” “大哥,你不能惯着他们,打仗死人多正常。” “其实,我心里也不痛快,咱们抓的这个小连长,到底值不值啊?” “大哥,你听我的,过些日子马大鼻子的大寿,据说哈尔滨的特派员也要去。你想啊,他这个黑九旅旅长,怎么说也要拿出点硬货,才能向特派员邀功吧?” “嗯,也是,咱们把这个共军连长送过去,当贺礼。马大鼻子一高兴,说不定能给我个营长干干。” 我一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绺子故意把三镖引出来,就是为了抓住他,送给土匪旅长马大鼻子邀功请赏。 “老六,既然这么说,你加派人手守着他,千万别弄丢了。” “大哥,放心吧,我亲自守着,跑不了。” 我和连水月相视一笑,确定三镖就在这个老六的屋里,那就方便救人了。 片刻之后,门响了,我们意识到老六出去了,赶紧绕到了前面。 果然,一个身影慢慢走向旁边的木屋,他进屋之后,咣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我跟在连水月后面,快速跑到屋后,仔细一听,里面乱糟糟的。 “六哥,就这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兄弟守着吗?” “六哥,炕上都挤满了,我们咋办?” “你们这群兔崽子,知道这个人是啥吗?是摇钱树!守住他,咱们只要能跟了马旅长,有吃有喝有军饷!” 此时,我听到了三镖的声音:“秃老六,这深山老林里,我能往哪跑?你弄十几个人在这个小屋守着,半夜一人两个屁,屋里还能待得住吗?” 秃老六说话了:“你就闭嘴吧,一路上嘴都不闲着,累不累?快快快,拿块布给他堵上,赶紧睡觉。” 我一听,十几个人守着三镖,我们俩想把他救出来,恐怕有点难度。 连水月冲我摆摆手,拉着我出了营寨,回到前面的林子。 “小刀,硬闯肯定不行,要想别的办法。” “那咋办?” “这个小绺子实力不强,听他们的意思,很想投靠一个大绺子。咱们不如假装成大绺子的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再找机会救三镖。” “他们能相信吗?” “那就要看你演得像不像了!” 我思索片刻,又和连水月商量一下,决定立刻动手。 于是,我们翻身上马,点上马灯,慢慢朝着前面营地去了。 等走到跟前,倚坐在门口的两个小崽子才看到我们,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们慌里慌张抱起枪,费了很大力气,也没拉开枪栓,只能大叫起来:“老大!六哥!有人来了!” 我赶紧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大声说:“里码人,兄弟别慌!” 两个小崽子的枪栓肯定被冻住了,他们见拉不开,赶紧打开门,一溜烟跑了。 我只能朝着里面大喊:“里面的兄弟,我们是自己人,山里走路迷了眼,借宿一晚!” 很快,那间大木屋的门开了,有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披着棉袄出来了。 “人呢?小兔崽子们,快出来!” 这个应该就是他们老大了,他这一嗓子,不少人从木屋中跑出来,跟在后面出来了。 翻身下马,我左手抱右拳,往左肩上方一伸,行了个标准的匪礼。 “小弟伍六刀,出门办事遇到跳子,跑进山里迷了路,求当家的收留一晚。” 那老大抱拳拱手,笑着说:“爷们儿是哪个绺子的?” “七星沟活阎王绺子。” “哦,听说过,大绺子。来来来,进屋说。” 我们跟着他走进营寨,径直去了那间大木屋,一群小崽子挤在外面围观,也不敢进来。 很快,一个尖嘴猴腮的秃头钻了进来,这应该就是秃老六了。 我上前大喊:“西北连天一块云,乌鸦落进凤凰群——” 对面大当家一听,当即站起来说:“这个我会,这个我会,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进凤凰群,不知哪位是君,哪位是臣?” 说罢,笑着朝我们点点头,坐下了。 我一听,他咋把我的词儿抢了?看来,这个大当家不够专业,可能入行没多久。 既然这样,那就再扯几句场面话,唬住他们再说。 “江湖的进班,尼姑进庵,里码人见了里码人,那就是到家了!大当家,怎么称呼?” “哦,差点忘了,我是金大贵,这是我把兄弟秃老六,带着崽子们起局刚半年。” 我朝秃老六笑了笑:“六哥,久仰久仰。” “兄弟客气了,这位姑娘是?” 连水月忙说:“也是跟着活阎王吃饭的,我叫连水月。” 金大贵趴在秃老六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秃老六摇摇头,他们又转身低语了一阵子。 最后,秃老六把门一关,低声说:“两位,我们当家的有个事儿,想请你们帮个忙。” “大当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你们大当家吩咐的事儿,办完了没?着急回去不?” 我赶紧说:“办完了,开春回去都行。” 金大贵和秃老六相视一笑,忙说:“那太好了,我看你规矩也懂,内行话也懂,能不能多留几天,教教我们兄弟俩?” 第125章 临时计划 我一听就笑了,他们还真是新手土匪。 当然,为了不让他们疑心,还是要稍微推辞一下的。 “当家的,不是不给你面子,主要这个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整会的,你们以后遇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金大贵的脸耷拉下来了,秃老六忙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很快就要去给一个大绺子送贺礼,要是啥都不懂,可能会闹笑话。所以,你就随便教教,能让我们应付过去就行。” 我凑到他跟前问:“是不是马大鼻子过大寿?” “哎哟,这事儿你也知道啊。” “听说了,具体啥情况不知道。对了,你们给马大鼻子准备了啥贺礼?” 秃老六回头看了看,趴在金大贵耳边低语几句,又朝着门外喊:“快把那个连长带过来!” 片刻之后,两个小崽子把三镖推到了屋里。 三镖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对金大贵说:“当家的,怎么,要把我放了?” 我心里一惊,三镖这是不认识我了啊!完了,这下还真不好办了。 金大贵哼了一声,从炕边拎起一双袜子,塞到了三镖的嘴里。 “小兄弟,这就是我们给马大鼻子的贺礼。” 我假装凑到前面看了看,摇头说:“你送个女人我还能理解,送这个男人啥意思?” “这是个共军连长,我折了不少兄弟才抓到的。你想想,马大鼻子拿了委任状没几个月,这次特派员也要来,他总要有点硬货,证明自己的本事吧。” 我点点头:“有道理。” 秃老六上前踢了三镖一脚,笑道:“这个虽然官不算大,好歹货真价实,我大哥用他换个营长当当,不过分吧?” 我憋住笑:“不过分,真不过分。” 金大贵笑了:“老六,我刚才说对了吧?这才是大绺子的人,有眼光,咱们这回是真赚了。” 秃老六挥挥手,让小崽子把三镖带走了。 金大贵亲自给我们俩腾了一间小木屋,烧好火盆,送来一些酒菜,才离开的。 我贴在门缝听了听,没啥动静,他应该没安排小崽子守在外面。 连水月低声说:“三镖是不是不认识你了?” 我喝了一碗酒:“看刚才那样子,好像真是记不得我了,那咋办?他现在肯定觉得,咱们和金大贵是一伙的,就算有机会,也不会跟我们走了。” “小刀,也不要着急,明天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和三镖聊两句。” 也只有这样了,先找机会接近三镖,再想办法救他出去。 第二天一早,吃了高粱米粥和萝卜条子,这个伙食水平,确实不咋地。 太阳很好,吃完饭之后,我坐在太阳底下,开始教金大贵和秃老六土匪规矩。 半晌午的时候,三镖也被拖了出来,绑在营地中间的柱子上。就见他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精神状况不太好。 趁着我和金大贵、秃老六闲扯的时候,连水月慢慢晃过去,转着圈看了看三镖。 秃老六大喊:“连姑娘,他身上臭,你还是离远点。” 连水月凑上去闻了闻,笑了:“没事,我就瞅两眼。” 中午吃的是烙饼、白菜萝卜炖狍子肉,没啥味,但一群小崽子吃得狼吞虎咽,应该是有日子没沾肉了。 我和连水月端着碗蹲在外面,盯着远处的三镖。 “水月,我计划着,今天晚上——” 我话还没说完,连水月忽然碰碰我的胳膊,低声说:“小刀,他记得你。” “啥?” “三镖记得你,半晌午我过去的时候,他后背绑着的那两只手,比划了‘五’和‘六’。” 我一愣,三镖还记得我?那他昨天为啥看到我没啥反应? “小刀,我怀疑三镖有自己的计划,昨天他只是假装不认识你,可能不想让咱们影响他的行动。” “他都被抓住了,还能干啥?” 连水月看了看太阳下的三镖,笑了:“说不定,他是故意被抓到的呢。” 这么说的话,把他救出去的计划暂时要取消了。当务之急,我要找机会和三镖聊两句,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秃老六忽然从旁边木屋出来,端着一个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崽子说:“去给那个连长喂点饭,别松开他啊!” 我一听,赶紧放下碗走过去,笑着说:“我吃完了,交给我吧。” 秃老六连连摆手:“那使不得,你是客人,这样的活儿交给小崽子们干就行了。” “都是一家人,还分啥主人客人的?交给我吧。” 说罢,我从他手中拿过碗,嘴里吆喝着:“来来来,该吃吃该喝喝,爷们儿亲自喂你饭!” 我走到三镖跟前,故意大喊:“还不乐意了是吧?张嘴啊!” 三镖忽然低声说:“扇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狠狠扇了他两巴掌,骂道:“给脸不要是吧?快张嘴,不然打掉你满嘴的牙!” 三镖张开嘴,吃了一口饭。 我瞅了瞅远处,一群小崽子蹲在木屋旁,正在闷头吃饭。秃老六站在门口,和连水月聊着什么,偶尔朝这边看一眼。 “三镖,你不记得我了?” “小刀子。” 他一开口,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还好还好,记得我就行。 “小刀子,别救我,你们赶紧走,我还有任务。” 我揉了揉眼睛,差点哭出来。 “三镖,你都被绑了,还扯什么任务?我先把你救出去吧。” “不行,我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帮人带我去见马大鼻子。” “为啥?” “这你就不要管了,赶紧走,别让他们怀疑你。” 我摇摇头:“这次别让我走了,不管你的计划是啥,我都要跟着干。” “真是个犟驴,行,赶紧过去吧,别让他们怀疑。” 我点点头,大声说:“就是这饭了,嫌弃啥?你不愿意吃,我还不愿意喂你呢!” 秃老六一路小跑过来,踢了三镖一脚,回头对我说:“小刀兄弟,你跟他较什么劲,回去歇着吧。” 我点点头,把碗递给他,扭头就走了。 回到屋里关上门,把刚才的情况一说,连水月笑了。 “小刀,我就说三镖有自己的计划吧。要是我猜得没错,他想把马大鼻子和一群土匪头子,包括那个特派员,一网打尽。” 我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 那些土匪熟悉山林,四处躲藏,不好找,趁着马大鼻子的寿宴,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确实是个好计划。 第126章 金大贵 通过两天的接触,我大概知道了金大贵和秃老六的来历。 这两人原本都是地主大院的长工,秃老六赶大车,金大贵喂牲口。 日本人跑了之后,土匪遍地,地主一家害怕被砸窑,干脆带着金银细软,全部搬到县城常住去了。 后来,土匪果然来了,抢了粮食,烧了大院,金大贵和秃老六没地方吃饭了。 他俩一商量,现在也就是当土匪挣钱快,混好了还能当上官。于是,他俩用平时积攒的钱买了两杆破枪,到附近的几个屯子拉拢一批吃不上饭的农民,起局了。 这个绺子没有什么“四梁八柱”,砸窑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也不干,他们喜欢半夜劫大车店,进屯子抢老百姓的粮食和衣服,勒索种大烟的,也对木营子下手。 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也弄到了四五十条枪,七八十个小崽子。 按照金大贵的说法,他们没啥野心,就想着有点实力之后,加入一个大绺子。所以,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绑了三镖。 我和连水月商量了一下,决定配合三镖。 这天晚上在一起喝酒的时候,秃老六感慨了一句:“规矩倒是不难学,但这行话一套一套的,我这脑子真不好使。” 我一听,忙说:“那当然,没个一年两年,谁都不行。” 金大贵叹了口气:“我们就这么去了,丢人无所谓,万一说不清楚,连门都不让进,那不就白去一趟了?” 秃老六敬了我一碗酒:“小刀兄弟,我们哥俩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能不能陪我们走一趟,和其他绺子见了面,你招呼着,我们也踏实了。” 我假装仰头思考了一会儿。 “这么大的事儿,我不告诉大当家的,私自做主,不太妥。” “小刀兄弟,你要是再回去请示一下,回来也不赶趟了。帮个忙吧,这事儿忙完,两百大洋!” 连水月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碰了碰我的胳膊:“两位当家的也是不得已,都是自家人,帮一下吧。” 我勉强点了点头:“行吧,那咱们啥时候出发?到什么地方去?” 金大贵十分高兴,忙说:“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就出发,奔西北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地方,咱们先去一个木营子,那里有个联络人,到时候他带路。” 我心想,明知道我们正在四处剿匪,马大鼻子还大张旗鼓办寿宴,连金大贵这样的小绺子都通知到了。这说明,他就是借这个办大寿的机会,拉拢收编附近的土匪绺子。 金大贵这样穷得冒烟的绺子,巴不得能跟着马大鼻子混呢! 我怕被怀疑,这两天也没有接近三镖,眼瞅着他就在旁边,心里一大堆问题,就是没机会开口,急得心里跟猫抓一样。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 两张四匹马的大爬犁,拉着吃的喝的,还有坛坛罐罐、绸子衣服,都是金大贵抢来的,要送给马大鼻子。 三镖被绑着扔到了爬犁上,金大贵和秃老六带着十多个小崽子,一路朝山里去了。 我们在山里走了两天,到达了一个木营子。 还没开春,这里没法干活,大部分伐木工人都没回来,只有几个人在这里猫冬。 金大贵所说的那个“联络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我赶紧上前寒暄几句,这人一脸傲慢,也不多说话,走到马爬犁旁看了看。 “金大贵,这就是你送来的?这怎么还有个肉票?” “这是送给马旅长的大礼,他是个共军连长。” 那人一听,蹲下看了看三镖,忽然起身说:“东西放下,你们先回去吧,马旅长说了,开春会派人去见你。” 金大贵当场懵了,秃老六赶紧上去问:“不是说好的,能见见马旅长吗?” “情况变了,你们绺子见不着,回去等消息吧。” 我一听,不让我们跟着,三镖自己过去怎么能行? 于是,我趴在金大贵耳边说:“当家的,贺礼不亲自送到马大鼻子手里,他知道谁送的啊?你不是白忙活了?” 秃老六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大声说:“为了抓住这个人,我们折了不少兄弟,要是连马旅长的面都见不到,说不过去吧?” 那人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共军连长,我们马旅长才看不到眼里呢!愿意把东西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赶紧拉走,别耽误我的事儿!” 金大贵气得浑身发抖,想去摸枪,秃老六赶紧过来制止了他,同时笑着对联络人说:“兄弟,你看这天都晚了,我们好歹歇一晚上,明天再走行不?” 那人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回头就钻进了木屋。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情况,面面相觑。 我低声问:“两位当家的,这个贺礼,你们到底还送不送?” 金大贵拿掉狗皮帽子,挠挠头:“算了,不送了。人家都说了,看不上咱们的东西,送了也是丢人。” “那,这个肉票咋办?” 他看了看爬犁上的三镖,摇头说:“留着没用,也是个祸患。老六,一会儿吃了饭,把他拉到林子里,插了算了。” 三镖还躺在爬犁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金大贵安排小崽子收拾了一间大木屋,拿出干粮做了些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吭声,毕竟这一趟白跑了,心情都不好。 秃老六随便扒拉一碗饭,起身挑了两个小崽子:“走,跟我出去一趟。” 我心想糟糕,他们要去弄死三镖。 我正想找个理由跟出去,连水月忽然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我出去,你盯着他们就行。” 她饭量本来就不大,正好把吃完的空碗往桌上一放,推门出去了。 我凑到金大贵身边,低声问:“大当家,就这么直接回去了?” “对不住了兄弟,让你也跟着白跑一趟,我也想不到啊!” 我们俩又闲聊了几句,外面忽然砰砰两声枪响。 金大贵猛然站起来,骂道:“老六这个兔崽子,怎么动枪了?” 说罢,他披上棉袄就冲出了屋,我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长枪,也跟着出来了。 外面一片漆黑,马大鼻子的联络员也出来了,大骂:“你们干啥呢?为啥动枪?” 此时,一个黑影跌跌撞撞从林子里跑了过来。 “大哥,那个连长被人救走了!” 第127章 神秘人物 我心中大喜,看来连水月得手了。 秃老六翻过栅栏,摔了个狗啃泥,哭喊着说:“大哥,有人打黑枪!” 马大鼻子的联络员一听,连东西都没收拾,立刻跑到后面骑上马,一溜烟跑了。 金大贵赶紧招呼手下小崽子拿枪,趁着乱,我刚想悄悄离开,就见从门口跑来了一个人,连水月。 我赶紧迎上去,低声问:“咋回事?” “不知道,我还没动手,被人抢先了,天黑没看清,他带着三镖朝西边跑了。” 难道是剿匪部队跟上来了?不对啊,我们也才刚到,就算三镖嘱咐他们一路跟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不管那么多了,我冲着金大贵喊:“可能是剿匪部队,估计已经把咱们围了,分头跑吧!” 秃老六已经牵来了两匹马,大喊:“小刀兄弟,跑吧,有缘再见!” 我和连水月也不管他们,翻身上马,出了木营子,直奔西边去了。 这次,说啥也不能再把三镖弄丢了。 连水月走在前面,下到坡底,直接钻进了林子。 不知道林子里是谁,还在不在附近,我们也不敢打开手电筒,只能借着林中斑驳的月光,慢慢往前走。 连水月的记忆力很好,没过多久,我们就找到了被打死的两个小崽子。 我们顺着地上的脚印继续追踪,爬上一个缓坡,发现下面是个大沟,没有什么树。 借着月光,我看到远处一张马爬犁正在向北疾驰。 刚才只有两个人的脚印,现在只有一张马爬犁,说明把三镖救走的,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们两人赶紧策马下坡,追了上去。 刚下到坡底,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抬头一看,乌云遮月,这是要变天了。 马爬犁已经走远,我们只能紧紧跟着。 夜晚追踪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不清地形,万一不小心掉进雪窟窿,想爬出来就难了。 我们也管不了这些,趁着雪还没下,一路狂奔。没想到,马爬犁上的人,好像知道后面有人追赶,速度也很快。 金大贵不愧是喂牲口出身的,人的伙食整的不咋样,牲口喂得膘肥体壮。 我们的马跑了半个时辰,紧紧咬住前面的爬犁,没有被甩掉。 爬犁上的马灯,在黑暗中忽隐忽现,距离我们还是有点远的。又走了一小段路,马灯忽然转换方向,拐进了一片矮树林子。 我们两人赶紧放慢速度,故意贴着林子走。 马爬犁在林子里行动不便,对方要么发现了我们,要么就是躲在林子里休息一会儿。 为了防止被偷袭,我们俩赶紧下来,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在即将靠近他们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枪响,我们赶紧躲在了树后。 我大喊:“兄弟,我们不是胡子!” 里面没人回应,又是一声枪响。 我只能接着喊:“你问问爬犁上那个人,我是伍六刀,他认识!” 林子里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喊:“你是伍六刀?” “对,我是伍六刀,以前跟着三镖混,我也是来救他的!” “你身边那个人呢?” “自己人,都是来救人的!” 林子里又沉默了一会儿。 “好,你们把枪背上,高举双手过来,我要是看不见你们的手,立马开枪!” 我们一听,赶紧背上长枪,将双手高高举起,慢慢走了过去。 刚走了十来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树后闪了出来,他穿着粗布棉袄,头戴狗皮帽子,手中举着一支老套筒。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伍六刀?” 我停下脚步:“你让三镖过来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刚才救人的时候,他脑袋不小心在树上碰了一下,现在晕了。” 我一听,当即急了,边走边说:“我就是伍六刀,你爱信不信,三镖在哪?” 那人放下枪,领着我们进了林子,马爬犁就在一棵大树后,三镖躺在上面,身上盖了一张破毯子。 我点燃马灯,上前照了照,确实是三镖,他双目紧闭,但呼吸均匀,应该只是撞晕了。 连水月忽然问:“这位大哥贵姓,你为啥要救三镖?” 那人把枪放在一边,一边捡干柴一边说:“我叫刘奎,三镖救过我的命,现在轮到我救他了。” 我们帮着他点了一堆篝火,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了起来。 刘奎个子不高,又黑又瘦,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他抽着旱烟,看着爬犁上的三镖,不断叹气。 “我原来是赶大车的,有自己的牲口,有自己的车。后来,被日本人抓了,修铁路,修工事。你们知不知道,日本人在海拉尔把一座山都掏空了?” 我点了点头。 “离那座山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仓库,地上地下都有,我就被送到了那里。去年刚入夏吧,就是日本人投降前两个月,三镖也被送到了那里,跟我住一个窝棚。” “那时候他满身都是伤,尤其是头上,他都让我们看了,被子弹打过,有个坑,他说自己运气好,王八盒子打得,还离得远,所以子弹卡在了骨头里,不然早死了。” 说罢,刘奎站起身,把三镖的狗皮帽子摘了下来。 我凑上去一看,三镖以前最喜欢捯饬头发,现在已经剪成了贴着头皮那么短。右侧太阳穴上方,明显有一道伤疤,没有头发,还真是个坑。 回到篝火旁,刘奎接着说:“那时候,三镖这个脑袋,就不太正常了,经常做噩梦,好多事儿记不起来。但是吧,吃饭干活啥的,还算正常。” “有一次,我干活慢,被日本监工抽了两鞭子。哎呀,那时候被打急了,就瞪了监工一眼,他就把我往死里打。就在那时候,三镖忽然跳出来,把那监工扑到在地上,捡起石头就往头上砸。” 我一听,这还得了?忙说:“打日本监工,那还有活路吗?” “就是说嘛,幸好旁边的几个工友动作快,把他手上的石头抢了下来。就因为这个,他被吊着打了一天,第二天送回窝棚的时候,都变成血人了,快不行了。” “本来啊,日本人先把他直接扔到土坑里等死的。我们都不愿意,一个窝棚二十多人,每人匀一口粥给他,才勉强保住了命。” 正说到这里,三镖忽然从爬犁上坐了起来:“谁唱曲呢?” 第128章 模糊的记忆 见三镖醒了,我立刻跑了上去。 “三镖,二当家,我是小刀啊!” 他揉揉眼睛,把狗皮帽子戴好,看了看周围。 “小刀子,咱们这是在哪呢?” 刘奎也凑了过来:“三镖兄弟,还记我不?我是刘奎啊,你救过我的命!” 三镖愣了一下,眼神有点迷茫,最后终于想了起来:“刘奎,你咋来了?” 我们赶紧把三镖扶到火堆旁坐下,让他喝了两口酒暖暖身子。 刘奎接着说:“后来苏军打过来了,日本人投降,我们这些劳工就被放出去了。那时候,他还不能从床上起来,一直昏昏沉沉的。三镖,你还记得不?” 三镖不知道我们聊的啥,还有些迷茫:“啥啊?不是,小刀子,你们聊啥呢?” 我忙说:“刘奎正说着他是咋认识你的,说你救过他的命。” 三镖嘿嘿一笑:“这事儿,记不太清了,我这个脑袋挨过一枪,不太好用。” 刘奎忽然问:“三镖,那会儿你躺床上都快死了,拜托了我一件事儿,还记得不?” “啥事?” “你刚来没多久,在医务室干活的时候,偷了一个日本人的铁皮小盒子,比巴掌还小。那时候,你把铁皮盒偷偷交给我,说自己活不成了,让我好好藏着这个东西,要是以后能带出去,交给伍六刀。” 我一愣,啥东西啊,三镖都快死了,还惦记着交给我。 三镖也是满脸疑惑:“你说铁皮盒子,我好像真有点印象,但当时为啥要给你这个,我是真记不起来了。” 我扭头问刘奎:“盒子呢?” “那时候我也不敢随身带着啊!干活的时候,藏在了那个仓库的地下的一个屋里,石头缝里。后来苏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拿,等我再回去的时候,那里驻扎着一支苏军部队,进不去了。” “伍六刀,我也去林口打听过,还去了那个菜园子,没找到你。” 我一听,算算时间的话,那时候可能叶子来找我,我们俩正好离开了菜园子。 “也是巧了,过年前,遇到了以前的工友,他说在甘南见过三镖。所以,过完年我就出发了,一路打听一路找,三镖那天晚上被土匪抓住的时候,我也追到了屯子外面,巧了嘛,就一直跟着,跟到了这里。” 三镖听了,哈哈大笑:“刘奎,你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找我干啥啊?” “那个小铁盒啊!你还让我告诉伍六刀,说日本人有更恐怖的计划,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上心吗?” 三镖立刻严肃起来:“我真这么说过?” “要不然,我为啥要来找你?” “那铁盒子,还在那个仓库?” 刘奎点点头:“过年前我去过一趟,那地方被一窝土匪占了,进不去。” 三镖低头思索了一阵子,忽然抬头问:“小刀子,这姑娘是谁啊?你媳妇?” 我连连摇头,赶紧简单介绍了连水月。 三镖听了,笑着说:“连姑娘,我们家小刀子,虽然脑袋不太灵活,但脾气不坏,人品也好,你考虑考虑。” 连水月笑了:“邵连长,以后叫我水月就行。” “你以后也别叫我邵连长,就叫三镖,他们都这么叫。小刀子,我现在不是胡子,你也不能叫二当家了。” 我赶紧说:“三镖,老大,你还记得啥,是不是该跟我说说啊?” “我好多事情都忘了,从哪说起呢?” “就从你追渡边说起。” 三镖仰头想了想,忽然说:“我追出去之后,他跑得贼快,后来追到一个林子里,他一扭头打了两枪——之后的事儿,好多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把我带到哪里,干了啥事儿。我被苏军救了之后,治了一段时间伤,就加入了剿匪部队。” 我一听,这回忆还真是简单明了,好像啥都说了,但啥都没说清。 “小刀子,老罗呢?你们到底遇到了啥事儿?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这一年的经历,就有点复杂了…… 从离开地下研究所开始,我一点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后来再次遇到活阎王的事情,连水月也跟着说,说到我们口干舌燥,终于算是讲明白了。 三镖和刘奎听得目瞪口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三镖竖起了大拇指:“小刀子,我是真没想到,一年不见,你小子上天入地,快赶上孙猴子了!厉害厉害。” “老大,你更厉害,去年这时候,还是土匪二当家,现在就成了剿匪部队连长,说出去谁能信?” 最后,说到夏老栓和叶子的死,三镖感慨万千。 “说到底,只要还有土匪,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所以,我们必须继续剿匪,这一次,原打算能找到马大鼻子的,可惜了。” 我忙说:“他们跑不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都觉得累了,就从爬犁上拿了几张皮子,铺在篝火旁,裹着大衣睡了。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小雪,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去再说。 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远处忽然出现一支马队,约有四五十人,我们赶紧躲进林子里,等他们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人。 老姜带队,罗老九和钱麻子也跟来了。 大家都很激动,饭都不顾上吃,围在一起聊个不停。尤其是三镖和罗老九,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一起,眼泪都掉下来了。 吃过饭,老姜把三镖叫到一边,低声聊了一会儿。 很快,三镖站起身,朝这边大喊:“小刀子,过来一趟!” 我赶紧起身跑了过去,往他们旁边一坐。 老姜问:“小刀,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 “那有啥不愿意的,我加入!” 三镖笑了:“刚才老姜给了我一个新任务,想问问你愿不愿跟着干。” “老姜,三镖去哪我去哪,不就是打土匪嘛,没问题!” “好,伍六刀,你现在就是一名剿匪战士了!不过,你们现在的任务,比直接打土匪,重要多了。” 三镖探过头,笑着说:“小刀,这次任务,还是和那个渡边少佐有关系。” 第129章 更大的谜团 我一听,当即愣住了。 怎么又和渡边少佐扯上了? 三镖正要开口继续说,我赶紧阻止他:“先别急,我问一下啊,老罗和水月,还有钱麻子,能不能也过来听听,我知道这是机密,但他们如果也愿意加入咱们,那也是自己人了吧?” 老姜笑了:“你确定他们也愿意加入?罗老九年龄大了,钱麻子好像只想着钱。” “人多力量大,再说了,我们一起斗过大耗子,也进过金矿,经验丰富。” 老姜忙说:\"那好,只要你能说服他们,保守秘密就行。\" 我一听,当即乐了,赶紧跑过去,把事情告诉了连水月、罗老九和钱麻子。 连水月很爽快,当时就答应了。 罗老九思索片刻,低声说:“小刀,你看我这个身子骨,还能跟着你们瞎跑吗?” “这一年你也是上天入地,遇到事儿跑得比兔子还快,怕啥?没事,有我呢。” “那行,我也没地方去,就跟着你们玩命儿吧。” 钱麻子也有些犹豫:“小刀,我也不是光想着钱,但是活着总需要钱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别扯了,还能让你白干活?放心吧,咱们去干的事,指不定能找到多大的宝贝呢,到时候肯定给你留一份。” “那行,我跟着你了。” 说好了之后,我赶紧带着他们三个人,来到了老姜和三镖身边。 大家围坐成一圈,老姜笑着说:“你们就成立一个特别支队,追查关于渡边少佐的事情。” 钱麻子一听,低声问:“他还有啥事?” “这么说吧, 满铁调查部和哈尔滨日本宪兵队,联合搞了个调查机构,就是我之前说的,专门调查东北各地的资源,民俗,还有一些很机密的试验。这个渡边精一,就是其中的一个小头目,知道不少机密。” “我刚得到消息,苏军走后,渡边精一就到了国民党特务组织手中,透露了不少情报。” “我们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情报肯定很重要。所以,上级决定让三镖带一支队伍,想办法调查这件事。毕竟,你们和这个渡边交过手。” 我忙说:“既然这样,我觉得,有必要先去一趟海拉尔,看看小铁盒里有啥东西,说不定会有惊喜。” 老姜看了看我们几人:“咱们现在兵力不足,招的新兵缺乏训练,还要面对土匪的疯狂反扑。所以,不可能给你们太大的支援。” 三镖赶紧说:“让部队继续打土匪,尤其是马大鼻子,要赶紧消灭他。我们的任务主要调查,要那么多人也没啥用,这几个人就够了。” 钱麻子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适当的支援,还是需要的。” 老姜笑了:“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调查,遇到敌人不要硬碰硬,能撤就撤,需要支援就近联系我们的部队。至于那个渡边的下落,我们也有人在查,有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们。” 三镖点点头,让我们几人先回去,他再和老姜聊聊别的。 我们四人一听,起身聊了一会儿,都钻进帐篷睡了。 第二天一早,三镖叫醒我们,简单收拾东西,配了一张马爬犁,在刘奎的带领下,直奔海拉尔去了。 临走的时候,钱麻子还嘟囔着,为啥不多带一些人,就咱们几个不安全。 三镖勒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钱麻子,听说日本人的仓库里,可多‘小黄鱼’,要是人去多了,咱们怎么分?” “小黄鱼”,一两重的金条,携带方便,我就见过一次,金灿灿的,闪眼。 钱麻子嘿嘿一笑:“你就唬我吧,上次还答应给我一千块大洋呢?哪去了?我可没忘啊。” “放心吧,这次任务结束,回去就给你。” 小雪逐渐变大,幸好没有风,对赶路影响不是太大。 刘奎一言不发,赶着爬犁在前面领路,罗老九不想骑马,就坐在了爬犁上。 我们四人跟在后面,慢慢悠悠往前走。 下午开始起风,大雪铺天盖地,前面白茫茫一片,连路都看不清了。 三镖催马上前,与罗老九商量了几句,大声喊:“都慢点儿,小心掉队!” 马爬犁改变方向,拐进了一个山坳,应该是找个地方避避风雪。也是巧了,刚拐进去,我们就看到一个小屯子。 风雪中看不清楚,屯子在山脚下,只有十来户人家,都是茅草房,还有马架子。 我们迅速拐进屯子,停在了第一个院子门口。 三镖翻身下马,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跨进院子,大声喊:“有人没?” 我和连水月也赶紧下来,进了院子。里面积了厚厚一层雪,没有人走动的痕迹,院子里有个草棚子,里面堆了些柴火,看来有人住。 三镖又喊了两句,里屋的木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破棉袄的老头探出了头。 “上个月不是来过了?家里真没啥东西了。” 很明显,他把我们当成了土匪了。 三镖忙上前说:“老大哥,别怕,我们不是胡子,做生意的,这忽然下了雪,想找个地方避避。” 老头显然不太相信,直接把门打开了:“你要是不信,进来看看吧,真是啥都没有。” 我走上前去,探头瞅了瞅里面。 光秃秃的土炕上,角落里一大堆干乌拉草,没有任何被褥。 火盆上吊着一个破瓦罐,正在咕嘟咕嘟煮着什么,发出阵阵臭味。 就在这时,炕上那堆乌拉草忽然动了一下,我赶紧取下枪,指着屋里喊:“里面是谁?出来!” 老头一听,忽然走到我面前跪下了:“大兄弟,别开枪,里面是我那老太婆,还有个十岁的小孙女,我不骗你!” 刚说完,两个脑袋从草堆中伸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还有一个头上脸上沾满杂草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些害怕,瞪着大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我赶紧收起枪,把老头扶起来:“我们不是坏人,你们不用藏起来。” 老头叹了口气:“家里太穷,我们老两口就一条棉裤,谁出门谁穿。孩子身上只有一个破麻袋片子,更生布的衣服,早烂完了。” 第130章 人不如狗 什么是“更生布”呢? 日本人还在的那些年,棉花、棉布都要管制,被征走军用。 老百姓呢,会配给“更生布”。这种布,就是用破衣服、破棉絮,甚至秸秆和干草混在一起,重新织成的粗布。 更生布做成的衣服,轻轻一撕就成了破布条子。刚开始穿还好,穿着穿着就磨烂了,还不能水洗,不然就成了一堆碎布片子。 更生布穿烂了怎么办?遇到给日本人干活的机会,很多人就会捡破麻袋回家,随便缝缝也能当衣服穿。 但是,到了冬天,麻袋片子套在身上,也漏风。牛皮纸的洋灰袋子好一点,穿在身上,好歹不那么漏风。 连麻袋片子都没有,该咋办?冬天就只能钻进乌拉草堆里,运气好能熬到开春。 老头见我收了枪,忙说:“小兄弟,上个月家里还有一床破棉絮,那天晚上来了几个胡子,也抢走了。这世道,人不如狗,狗身上好歹还有点毛,下雪也能出去找点吃的。” 唉,这世道,人不如狗。 连水月从爬犁上拿了一身薄棉衣,进屋放在了炕上,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别怕,等开春,我们把胡子打完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三镖把老头拉到门外,低声问:“附近有胡子?” “有不少,年前来过一伙,正月又来了一伙。我儿子被打死,儿媳妇被他们抢走了,屯子里还剩五六户人家,不是老的就是病的,估计胡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了。” 三镖点点头:“你那罐子里,煮的是靰鞡鞋吧?” “就一只鞋了,我们老两口喝汤,孩子省着吃,能再熬两三天。” 三镖叹了口气,转身到爬犁上拎了一小袋高粱米递给他:“省着吃吧,撑到开春就好了。” 老人眼泪掉了下来,忽然跪在地上磕头,我们赶紧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罗老九没有从爬犁上下来,他仰头看了看天,大声说:“走吧,找间破屋先住下,休息一晚再赶路。” 老人一听,赶紧出了院子,边走边说:“跟我来,木匠一家年前都跑了,他那个院子还没塌,能住!” 我们一听,牵着马跟在后面,来到了屯子中间的一个小院子。 院门口有棵大树,围墙基本都倒了,房顶上堆满了积雪,几扇木门也不知道被谁拆走了。 三镖回身说:“你回去吧,给孩子弄点吃的,别管我们了。” 老人一听,千恩万谢,转身离开了。 我们进了院子,把倒塌的草棚子支起来,给几匹马和爬犁挡挡雪。 茅草顶的房子容易被积雪压塌,刘奎和我一起用长木棍简单清理了一下,能撑过今晚就行。 忙完之后回到屋里,他们已经点起了火,正在准备晚饭。 钱麻子坐在罗老九身边,低声问:“老罗,你说咱们要是不来,他们祖孙三口能熬到开春不?” “饿死的人还少吗?乱离人,不及太平犬。” “那他们为啥不跑?到县城要饭,兴许还能活下去呢。” 罗老九又点上了烟袋锅子:“钱麻子啊,你没见他们三口人只有一条破棉裤吗?脸面要不要无所谓,关键是穷成这样了,能去哪?走不出这山沟沟,人就饿死冻死了。” 三镖在一旁说:“我听说,民国初年的胡子,大多数都讲规矩,那是真正的劫富济贫,不欺负老百姓。” 罗老九点点头:“我知道,那时候真这样。后来起局的绺子越来越多,地主家修了炮台,请了炮手,不好打了。这些绺子没办法,就开始抢老百姓,一开始也就是抢钱,抢粮食。” 三镖拍了拍钱麻子的肩膀:“日本人来了之后,更乱,活阎王的大绺子可能还好点,有实力砸窑。很多小绺子和棒子手,那就是抢老百姓,破衣服破裤子,连炕上的破棉絮都是好东西。” 一床破棉絮都抢,这就是不给老百姓活路。 罗老九又说:“那些棒子手,十有八九也是老百姓,找一根棒子拎着,就去别的屯子抢东西。人心都坏了,为了自己活,断了别人的活路,唉……” 这个话题一聊,大家情绪都不太好,但现在又无能为力。 外面天黑之后,风停了,雪也小了一些。大家决定早点休息,明早继续赶路。 附近有土匪出没,三镖自然不放心,晚上也安排轮流放哨。 半夜时分,连水月叫醒我,自己去睡了。我抱着枪走出门,雪花不断飘落,整个屯子寂静无声。 马无夜草不肥,明天还要抓紧赶路,它们也要吃饱才行。我背着枪走到了草棚子里,给几匹马都添了些草料。 太冷,我刚想回去,忽然听到外面咔嚓咔嚓两声响。 这是脚踩在雪上的声音,离我很近,应该就在院子外面。 我瞬间警醒起来,轻轻取下枪,蹲在墙角的破大车后面,探头朝外面看了看。 这么大的雪,屯子里那几户老弱病残,不可能出来溜达。 所以,有人靠近我们,十有八九是土匪来“踩盘子”了。 果然,一个黑影蹲在屋后的大树旁,正在朝这边张望。 他的身后,一个院子里忽然亮起了火光,应该是有人点燃了火把。 此时,院子正前方一棵树后,也出现了人影,远处好像还有人慢慢走过来。 我心想不妙,正想回去叫醒他们,忽然看到正前方的那棵大树后,也亮起了火把光,还伸出一根黑黝黝的东西。 大树距离院门只有十多米,借着一闪一闪的火光,我看到那东西又细又长,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个黑影蹲在树下,慢慢把那东西架在石头上,调整位置,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大抬杆! 我忽然意识到,小时候在地主家见过这个东西,大抬杆枪。 其实,它就是一种民间土枪,清末民初很常见,一般都是两米多长,先装火药,再填上铁砂或者钉子。 因为太大,必须两个人合作才行,一个人扛着枪,另一个人用火绳点火发射。 这种枪射程不远,但一百米之内,一打一大片,声音又很响,是地主大院防备土匪的绝招。 对着我们院子的大抬杆,明显威力更大…… 第131章 大抬杆 民国初年,大抬杆非常流行。 这东西造起来没有太大难度,找有经验的铁匠打枪管,木匠造枪托。最后用两道铁箍把枪托枪管固定在一起,就可以了。 大抬杆的质量不稳定,火药装少了打不远,装多了又有炸膛的危险,并不是所有人都敢用。 我眼前的这支大抬杆,看起来更粗一些,所以才架在石头上。这东西要是一开火,扇子面打进来,满院子根本没地方跑。 他们随时可能开枪,我也来不及跑进屋里,干脆直接朝着树后打了一枪。 枪声一响,树前蹲着的人应声倒地。 趁这个时候,我朝着屋里大喊:“三镖,踏条子!门口有大抬杆!” “踏条子”就是躲起来的意思,三镖当即明白了,回到:“和谁响?” 他这是问我,对方是谁。我当然不知道,只能朝着院子外大喊:“外面的兄弟,报报迎头!” 砰的一声巨响,树后亮起一团火光,大抬杆开枪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挡在我前面的破大车被打出了几个眼儿,幸亏这草棚子在边上,不然我死定了。 大抬杆的最大缺点,不是重,而是笨。 打一枪之后,要先用铁签子清理枪管,再装火药和铁砂,压实了,才能开枪。 趁这个时间,三镖和连水月拎着枪,已经从里屋翻滚出来。 他们来到我身边,三镖低声问:“小刀子,啥情况?” “不知道,刚才问了,不搭腔。” 连水月一听,探身出去就是一枪,远处墙边的一声惨叫。 三镖大喊:“哪一路的兄弟,是不是误会了?请当家的出来说个话!” 对面一阵嘀咕声,很快有人喊:“枪、爬犁,对了,还有马,都放下,你们赶紧走!不听话,就烧了你们这个屋!” 三镖一听,扭头瞅了我一眼:“咋听着耳熟呢?” 我点点头:“这是白天那个老头的声音,你给他一袋高粱米,他半夜领着乡亲们打劫咱们了。” 外面又有人喊了:“我们只要东西,不伤性命,赶紧走,饶你们不死!” 我气得大喊:“刚才谁喊的?让我出去抓住他,一家全插了!” 我原本就想吓唬一下他们,谁知很快就传来喊声:“不是俺,黄拐子的主意,你找他!” “你彪啊!扯我干啥?” 对面一阵吵闹,好像打了起来。 三镖低声骂了一句:“大爷的!屯子里的人饿疯了,想把咱们吞了。” 白天还可怜巴巴,收了我们一袋高粱米和一身棉衣,晚上就带着全屯子的人,想把我们灭了,抢东西,还真是“知恩图报”。 我估摸着对面的大抬杆也装好火药了,赶紧示意他们俩蹲下。 此时,外面大喊:“你们再不走,我们就放火了!” 这话刚说完,两个火把就扔进了院子,幸好雪大,火把从屋顶滚落下来,慢慢灭了。 此时,我听到刘奎在屋里大喊:“三镖,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们躲在屋里,别出来,外面我想办法。” 刚说完,大抬杆又响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三镖骂道:“虎了吧唧,一群二愣子!” 火把还在往院子里扔,我又胡乱打了两枪。 连水月低声说:“三镖哥,咱们要不要冲出去?” 目前来看,对方虽然人多,但我们只听到了大抬杆的声音,他们或许没有别的枪。 三镖思索片刻:“不能冒险,实在不行耗到天亮,他们自己就跑了。” 我知道,在三镖眼里,外面这些人还是穷苦老百姓,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他不想滥杀无辜。 但问题是,那支大抬杆不断开枪,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 我只能说:“那大抬杆对咱们威胁太大,不能让它一直响。” 刚说完,砰的一声,又响了。 外面传来喊声:“快投降吧,大冷天的,耗着就没意思了。” 三镖急了:“我这脾气,快憋不住了!” 连水月忽然笑了:“三镖哥,你现在还是邵连长呢,有脾气也要憋住。” 此时,远处忽然有人喊:“大车来啦,大车来啦!” 我绕到另一边,从木桩的缝隙往外一看,屯子口的方向亮着几支火把,一辆牛车慢慢悠悠进来了,从上面跳下七八个人。 他们一路小跑,朝我们这边来了。 “爹,啥情况了?” “那几个人都在院子里,没跑。” 我一听,这还是白天的老头,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儿子被土匪打死了,看来是骗我们的。 “他们几个人?” “六个人,有个老头,还有个女的。对了,那个女的长得不错,一会儿别打死,留着给你当媳妇,我看不错。”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也看看我,捂着嘴笑了。 老头儿子又问:“他们都有枪?” “有枪,有马,有爬犁。你咋就带了这几个人,不够吧?” “二哥带人去抢油坊了,还没回来,没回家猫冬的,就这几个人了。” “那行,天快亮了,你们抓紧吧。” 我一听,这次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土匪了。看来,我们不小心进了胡子窝。 这下不能心慈手软了,我扭头问:“打不打?” 三镖瞪了我一眼,探出身子朝着那群人连打几枪,趁机跑到了院子里的另一边。 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朝连水月摆摆手,让她守着屋后。 外面的枪声也响了,一个声音大喊:“快躲起来,你们这些老家伙就别往上凑了,领着孩子躲树后边!” 其实,这几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最麻烦就是那支大抬杆。 我悄悄探出头,树后面还蹲着几个人,正在嘀咕着什么。 三镖的枪响了,一个身影应声倒地,其他人赶紧趴下了。 我举枪瞄准树后,想找个机会,把用大抬杆的人干掉,没想到,大树后面忽然轰的一声响,一大团火光冒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两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在雪地里翻滚。 老头儿子在旁边喊:“这破枪三五年没用过了,你们装这么多火药干啥?” 原来如此,大抬杆火药装太多,估计炸了。 老头躺在地上嗷嗷叫:“不是枪炸了,你叔眼神儿不好,拿火把凑太近,把火药罐子点了!” 第132章 木炮 我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头儿子大骂:“小犊子,你还笑?炸死的那两个老头,算你头上。” 我换了个地方,大喊:“扯什么犊子,他们自己急着投胎,和我有啥关系?” “你们要是不来,他们也不会半夜出来折腾,说不定还能熬到开春呢!” 这话说的,比土匪还不讲理。 不过,他们的大抬杆算是废了,这是个好消息。 我趴在雪地里,把枪伸到木桩的缝隙间,瞄准趴在雪里的一个土匪连打两枪。 他都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不动了。 其他人一看,赶紧退到了树后面。 现在,我、三镖和连水月,守在院子的几个角,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进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微微亮时,外面忽然有人喊:“快搭把手,炮来了!” 我心里一惊,这破屯子,怎么还有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探出头一看,几个人从牛车上抬下来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运到了大树后面,小心翼翼搬几块大石头,将它架了起来。 此时,三镖跑了过来,低声说:“这个屯子还真是啥宝贝都有啊!小刀子你守着,我先把他们几个从屋里带出来。” 他压低身子,三两步跑进了屋子,先把火堆灭了。 我看到一个人取下红布,下面还真是一个又粗又黑的炮管子。 这么粗的炮,一炮过来,我们身后的土房子肯定就炸上了天。 此时,天逐渐亮了,我趴在雪地里仔细一看,这个炮有点奇怪。炮管有些粗糙,上面还有几道粗铁丝缠着。 三镖已经把罗老九、钱麻子和刘奎带了出来,让他们躲在爬犁后面。之后,他跑到我跟前,眯着眼睛一看,低声说:“木头炮!” “啥?” “这是湿柳木造的土炮,整棵树砍下来,中间挖出半尺多的洞。外面用铁皮包上,再用粗铁丝缠好,装上火药和碎铁块,就能用了。” “这东西能打响?” 三镖笑了:“我听说,日本人还在的时候,游击队打宾县,用的就是这样的木炮,里面有个铁管子。第一炮,就把城墙的炮楼打飞了,第二炮,把城墙炸开一个大口子!” 这么一说,我笑不出来了,赶紧看着外面的情况。 此时,他们正在往里面装火药,我仔细一瞅,里面好像没有什么铁管子。也对,这穷山沟里,到哪去找铁管子? 三镖也发现了,忙说:“他们这个炮,最多两炮,肯定散架。” 我忙说:“他们就算打出来一炮,咱们也受不了啊!” “所以,咱不能让他们打!” 说罢,三镖探出头,朝着木炮的方向打了几枪,一个装火药的土匪当即倒在了地上。 靠在远处树下的老头,脸上已经用布包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嗷嗷大喊:“多装火药,十斤不够,装十五斤!” 几个土匪一边朝我们猛烈射击,一边装火药,塞碎铁片和碎石块,调整炮身的位置。 三镖见阻止不了他们,只能大喊:“都趴下,炮要响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树后探出脑袋看了看,笑着喊:“让你们尝尝大炮的滋味!” 说罢,他举着火把,点燃了木炮上的引信。 我赶紧捂着耳朵,把头埋进雪里,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气浪袭来,积雪哗啦哗啦打在我面前的木板上。 按理说,这一炮过来,后面的破屋肯定会塌。但是现在,我的身后,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此时,我听到三镖的声音:“他大爷的,这下子好玩了。” 我赶紧抬起头,看到对面的树下黑烟弥漫,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旁边,一动不动。 木炮炸了,残骸遍地都是,连旁边的大树都被崩掉了不少树皮。 “咋了?” 三镖一笑:“火药放太多,炸了。” 我赶紧回头喊:“水月,你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 “老罗,你呢?” “没事没事,就是震得耳朵疼。” 我又听到了钱麻子的声音:“我也没事,放心吧,都没事。” 我们都没事,但外面就惨了。 我听到了那老头的哭嚎声,屯子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有些哭着跑来,有些喊叫着越跑越远。 三镖举着枪慢慢站起来,走到院门口大喊:“还打吗?” 老头坐在一具浑身漆黑的尸体旁,一边哭一边喊:“你们咋这么心狠啊!害了我儿子,害了屯子里这么多人!” 我起身走到三镖身边,看到院门口一片狼藉,不少衣衫褴褛的老人,纷纷朝屯子外面跑。 连水月搀着罗老九也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三镖,这咋回事?” “老罗,他们自己的炮炸了,还怪咱们,到哪说理去?” 罗老九叹了口气:“都是命,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此时,钱麻子大喊:“咱们赶紧走吧,这地方也邪乎!” 我们进了院子收拾东西,骑上马,拉着爬犁再出院子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慢慢走到屯子入口,就见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的棉袄,那是昨天连水月给她的。 走到她跟前,我和连水月停了下来,正想说话,小姑娘忽然开口了。 “赶紧跑吧,他们去找西边好了!” 我笑了:“西边好是谁啊?” “西边好是我二叔,我爹被你们炸了,二叔肯定饶不了你们的。” 连水月忙说:“你爹不是我们炸死的,他想抢我们的东西,自己把自己炸死了。” “反正他对我也不好,炸死就炸死吧,你们赶紧跑,爷爷他们去找西边好了。” 连水月还想说话,我摇了摇头,带着她赶紧离开了。 现在这个世道,善与恶没有很明显的边界,很多事情不用解释,不用多说。 雪已经停了,但路上的积雪很厚,我们只能慢慢沿着山沟往前走。 至于那个“西边好”,肯定又是附近的土匪头子。真要是被他缠上了,那也没办法。 一路无事,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们爬上了一座缓坡。 刘奎指着不远处说:“看见没,就在那!” 那边是个山坳,靠着山坡有个大院子,虽然离得远,但两个炮楼非常显眼。 刘奎接着说:“那里面,可能还住着一伙土匪呢。” 第133章 花子房 我们暂时停在了山坡后面,休息一会儿。 三镖指着远处的大院说:“日本人的仓库修得好,钢筋混凝土,不怕风不怕雪,确实是个好地方。万一里面真有胡子,咱们想进去还真不容易。” 我瞅了一会儿,看不到有人活动的踪迹。 “小刀子,你去探探,看对方什么来路。” 我点点头,从缓坡上一路奔跑,接近了仓库大院的上方。 趴在坡上往下一看,院子已经没有了大门,里面到处都是积雪,地上有凌乱的脚印,看来确实有人居住。 此时,院子里没有人,一个炮楼的入口处已经坍塌,摇摇欲坠,不可能有人。 另一个炮楼还好,但入口处没有脚印,射击孔也几乎完全被积雪堵住,应该没人在里面。 也许,这里太偏僻,这帮土匪不怕有人来偷袭。 院子里有一排大房子,有些已经坍塌,可能当年苏军和日本守军激战,炸塌了。 还剩下的几间房子,大多数门都没有了,外面是厚厚的积雪。 靠近山体的位置,有两个很大的入口,地面上的脚印很多,应该有不少人从这里进进出出。 我怀疑,这就是仓库地下部分的入口。 此时,忽然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抬着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慢慢走到旁边的墙角,扔到了那里。 尸体瘦如骨架,没有衣服,就像一根干树枝。 可能,这是他们绑来的肉票,活活饿死了。 两个人没有停留,又慢慢回去了。 院子里没有人,我想了想,干脆快速滑下山坡,从围墙的一个缺口钻了进去。 刚才看到的两个人没有背枪,说不定里面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有几杆土枪,那就不用担心了。 我快速穿过院子,来到围墙边,刚才的死尸被扔在一个大雪堆上,仔细一看才发现,积雪下全部都是冻硬的尸体,干枯冻硬的腿脚层层叠叠,看得人毛骨悚然。 弄死这么多人,这帮家伙也是丧心病狂。 我端起长枪,快速跑到入口旁,靠在墙边朝里面看了看。 漆黑一片,门口好像没有人。 但是,从里面传来一股浓烈的臭味。这种臭味,难以形容。 就像是秧子房,一个冬天,十几个肉票蹲在里面吃喝拉撒,极少见阳光,才会出现的味道。 再埋汰的土匪,也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吧? 我正想着,又有两个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没有背枪,就像喝醉了一样,出来的时候甚至没往旁边瞅一眼。 他们就这么从我身边走过,慢慢走到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了破坛子,装满雪,转身就往回走。 我举枪瞄准,他们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停留,只是歪头瞅了我一眼,又摇摇晃晃进去了。 衣衫褴褛,浑身臭味,脚上穿着乌拉草编的鞋子。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可能不是土匪,而是乞丐,叫花子。 这个仓库,已经变成了“花子房”。 想到这里,我抽出腰间的手电筒,忍着刺鼻的臭味,慢慢走了进去。 往里面走了十多步,就是往下的缓坡,两侧是楼梯。我慢慢走下去,拐进了右侧的走廊。 里面有一个个的小房间,没有门,有的里面有人,有的空空荡荡。 里面的人都躺在一起,中间烧起一小堆火,上面用破罐子烧着水。 咳嗽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传来孩子的哭声,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几个房间,有人注意到我,但没有起身。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哪个屋都能睡。”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老头,拄着棍子,棉衣烂成一条一条,他用绳子缠在了身上。 可能是看到了我的穿着打扮,知道不是乞丐,他赶紧说:“来找人啊?年前跑过来的,差不多死完了。这几天没啥吃的,饿死的太多,下面要是找不到,就到上面那堆尸体里去找。” “大爷,这里没有胡子了?” “胡子?下第一场雪我就来了,没见过胡子。” 我心想,可能,刘奎说的胡子早就走了。 “你们都吃啥啊?” “小伙子,花子能吃啥?入冬前偷的抢的,讨来的,能存多少存多少。找了这么个避风避雪的地方,能熬就熬呗。”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花子不过冬。老百姓想熬过冬天都很难,更别说这些乞丐了,但是这样的场景,还真是第一次见。 老乞丐见我无话可说,叮嘱道:“也不知道你想找谁,找不到赶紧走吧,都盯着你呢,这里没有王法。”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干脆灭了手电筒,一手拿枪一手捂着鼻子,迅速跑了出去。 外面很冷,但寒风钻进鼻子,立刻驱散了那股臭味,让我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回头看了看,仓库入口就像怪兽的一张大嘴,吞噬着这些乞丐的生命。 我在想,如果我当年没有上山当土匪,会不会也是这种下场?瘦得像干柴一样死掉,最后被人像木柈子一样码在墙边? 人要是认命,恐怕就是这个下场。 我把长枪背在肩头,抓起一把雪擦擦脸,快速爬上了缓坡。 一路飞奔,我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三镖首先迎了上来。 “小刀子,咋样?” “不是胡子,花子房。” 罗老九站起来说:“花子房?这个地方怎么有花子房?” “遮风挡雪,死了不少人,都在墙角堆着呢!” “邪气重,真是邪气重!” 三镖看了看远处,扭头说:“刘奎兄弟,里面没有胡子,咱们赶紧过去,先把东西取回来再说。” 罗老九忙说:“三镖,花子房阴气重,小刀是生瓜蛋子不怕,你们俩还是拜拜关二爷再进去吧。” 三镖一听,赶紧点了烟插在雪里,拉着刘奎又是磕头,又是低声念叨。 我凑到罗老九身边,低声问:“老罗,我咋就生瓜蛋子了?” 罗老九瞅了我一眼:“毛头小子,你还太小,以后再说吧。” 此时,三镖和刘奎将长枪留下,各自拿了一把短枪,朝我们点点头,直接下了坡,朝远处的仓库大院去了。 钱麻子生了一堆火,招呼我坐下,笑着说:“小刀,坐下歇歇吧。” 此时,连水月坐过来说:“我总觉得,这花子房不对劲。” 第134章 铁盒 一说花子房不对劲,钱麻子忙问为什么。 连水月低声说:“当年我跟人撂地的时候,好多次和花子一起等施粥。那时候我就知道,花子不猫冬。” 钱麻子满脸惊讶,凑过来问:“连姑娘,你撂过地啊?” “小时候穷,跟着打把势卖艺的跑过两年,不然早就饿死了。” 钱麻子一听,趴在连水月耳边低语几句,两人表情夸张,又笑着点了点头。 我忙问:“咋回事?你俩聊的啥?” 连水月摆摆手:“这事儿以后再告诉你,接着说花子。你们想,五个月的冬天,花子平时都吃不饱,到哪去存粮食猫冬啊?” 一旁的罗老九点点头:“冬天花子都住在县城外,方便进城找吃的。” “对,进县城还能讨到一点吃的,有时候还会遇到商会施粥,当然也有不少冻死饿死的,但还有不少人能活下来。但是,小刀你看看这个地方,他们到哪去讨吃的?” 连水月这么一说,确实也有道理。 钱麻子起身看了看仓库大院,笑了:“我猜啊,这原来是日本人的仓库,这些花子说不定挖到了日本人藏起来的粮食,才跑到这里猫冬的。” 罗老九哈哈大笑:“咱来的路上,还差点被一个屯子的老弱病残打劫,你觉得附近的老百姓,会放着一个日本人的仓库不动?相信我,这里早就被翻了八百回,耗子洞都被掏空了。” 钱麻子一听,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哎,老罗,要真是这样的话,刘奎说的那个小铁盒,不会也被人弄走了吧?” 我连连摇头:“那东西肯定藏得深,一般人摸不着的!”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站起来看了看远处,三镖和刘奎已经进去了,他们能不能找到小铁盒呢?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钱麻子一直在给我讲解“小黄鱼”的重要性。 此时,连水月从坡上下来,忽然说:“小刀,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我不放心。” 罗老九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咱们也不能在这坡上过夜,走,进院子。” 我一听,立刻站起来,把东西收拾上爬犁,准备出发。 钱麻子有些犹豫:“老罗,刚才小刀也说了,里面都是花子,尸体都码成垛了……” “怕啥?咱们不去地下,在上面找一间仓库过夜也行,总有个遮风的地方。” 说着,罗老九已经坐上了爬犁,招手示意钱麻子赶紧上去。 就这样,我和连水月牵着马,他们坐上爬犁,直奔坡下的大院而去。 我们刚进院子,就见三镖和刘奎跑了出来,停在外面扶着双膝大口呼吸,看来他们也被臭得受不了。 见我们来了,三镖过来说:“来了就好,还想着去叫你们呢,天快黑了,咱们今天在这里过夜。” 我忙问:“咋样?东西找到没?” 三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麻布,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圆形小铁盒,上面还有日本字。 钱麻子上来一看,笑道:“这是日本人的牙粉盒,里面是啥?” 铁盒已经生锈,三镖花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将它撬开。 里面,是一小块已经发黄的骨头。 这是一块比指甲盖略大的骨头,上面满是污渍,三镖赶紧抓了一把雪,把骨头洗了洗。 我们几个凑上去一看,骨头上有几条刻痕,深浅不一。 我忙问:“这是啥意思?” 三镖拿到罗老九面前:“这是不是个字?” “你把它倒过来——对,上面那一笔要是再歪一点,好像是个舌头的‘舌’。” 三镖一脸茫然:“啥意思啊?老罗,你说说。” “你留下的东西,我咋知道啥意思?” 三镖又扭头问我:“小刀,你看明白没?” 我连连摇头:“老大,你留下的东西,问我干啥?” “我不是忘了嘛!你想啊,我把这东西留给你,就是相信你能弄明白什么意思。” 这话一说,我们几个人都茫然了。 钱麻子把我和三镖的舌头都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走来走去,忽然说:“外面太冷,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点上火慢慢唠?” 说的也是,站在地下入口旁边,就觉得阵阵臭味。 我们在大院里找了找,发现角落里一间小仓库的铁门还在,只不过锈出了几个拳头大的洞。于是,三镖砸开锁,进去一看,除了一堆空木箱子,啥都没有。 罗老九让我们把马和爬犁全部弄进来,关好铁门,再生火做饭。 高粱米粥煮好之后,罗老九低声念叨了几句,才让我们开始吃。 钱麻子觉得不对劲,忙问:“老罗,啥意思?以前吃饭也没见你念叨啊。” “花子房都是饿死鬼,咱们一锅高粱米,说不定会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对对对,这茬儿我给忘了!” 说罢,钱麻子放下碗,也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这才放心吃饭。 三镖还在研究那片骨头,但从表情上看,他完全想不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刘奎,当时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说了啥?” “就是让我去那个什么屯子,找伍六刀,把东西给他。告诉他日本人还有更可怕的什么事儿,我当时还问你,具体是啥事,你也不愿意说。” 三镖盯着我:“小刀子,我要是真这么说了,那就是相信你能弄明白。” 我接过那片骨头,翻过来倒过去看,脑子里全是浆糊,啥也想不到。 罗老九忽然说:“三镖,你会不会让小刀去找‘花舌子’?” 三镖猛然抬起头:“还真有这个可能。” “花舌子”,是土匪绺子中一个特殊的人物,四梁八柱之一。 这个人物必须胆大心细,能言善辩,他的任务主要是绑了肉票之后,去找肉票的家人谈判,讨价还价。遇到不同绺子之间的事情,花舌子也要负责联系交流。 但问题是,我们绺子的花舌子,去年打张家大院失败,当时就被打死了。 他们几个人都盯着我,我赶紧摇头:“三镖,老罗,先不说花舌子已经死了,他还活着的时候,和我也不熟啊!” 罗老九沉思片刻:“也对,那就不是花舌子。” 我正想说话,钱麻子忽然低声说:“别说话,外面有动静!” 第135章 土匪西边好 我刚才到地下的时候,老乞丐曾说,这里没有王法。 其实,从我记事开始,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啥时候有过王法啊? 钱麻子端着碗跑到了我们身后,三镖抽出短枪跑到门边,从锈出的小洞往外看了看。 他脸色一变,朝我招了招手。 我赶紧拎起枪,跑到另一扇门后面蹲下,也透过小洞看了看外面。 天已经黑了,月光照在雪地上,发出清冷的光,照亮了整个大院。 我们这个小仓库的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乞丐,他们蹲在地上,面朝我们,一动不动。 罗老九问:“是不是花子?” 我点点头。 “先不要说话,说不定他们就是闻闻饭味儿,一会儿冷得受不了,就回去了。” 钱麻子还端着半碗饭,凑过来看了看外面:“要不就把锅里剩的一点,都给他们吧,让他们吃了赶紧滚。” 罗老九把他拉了回去:“瞎扯,咱这点锅底子,你糊弄鬼呢!让他们尝到了饭味,一大群一大群扑上来,说不定把你都啃了。” 钱麻子赶紧把饭扒完,躲到了火堆后面,嘴里嘀咕着:“哪有那么严重,你看他们饿得,走路都打晃……” 他们小声聊着,我和三镖仔细看着外面,生怕闹出什么事情。 那群乞丐虽然饿得皮包骨头,但我很明白,他们人太多,为了一口吃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呢。 很快,更多乞丐从远处走来,蹲在了外面。 三镖低声问:“老罗,又来了不少,咱们要不要把火灭了?” “人家知道咱们在里面了,灭了也没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打一枪,看能不能把他们吓走。” 话刚落音,三镖朝着半空砰砰连打两枪,那些乞丐明显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一些,但没有走远。 不仅如此,更多人从远处走来,外面密密麻麻全是乞丐,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慌。 “打枪没用啊!” 罗老九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朝外面看看,又赶紧跑了回去。 “咋这么多?这是要把咱们生吞活剥了啊!” 三镖起身转了两圈,低声说:“钱麻子,刘奎,快帮忙,搬东西堵门!” 我们几人赶紧行动起来,先用爬犁挡住铁门,然后把破木箱子堆在上面。 之后,大家都默不作声,盯着外面的情况。 按理说,外面这么冷,这些乞丐有些穿着草鞋,有些干脆光着脚,根本不可能在雪地里蹲这么久。 但是,他们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也许,他们真觉得我们携带的食物,有极大的诱惑力。 又等了一会儿,大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马的嘶鸣声。 我们立刻警醒起来,都端起了枪。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外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人过来? 大门口传来喊声:“我们是西边好绺子,花子头出来说句话!” 西边好?这不是那个小姑娘说过的绺子吗?他们竟然真的跟了过来。 我赶紧把耳朵贴到小洞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隐约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这是花子房,你们来干啥?” 一个中年男人大喊:“今天是不是来了几个背枪的人,还有个女的?” “来了。” “他们走了没?” “没走,就在下面呢,我领你们去!” 我一听,这声音像是白天我遇到的那个乞丐老头,他怎么说我们在下面呢?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他们都在?” “都在,都有枪,还搬了几个大箱子下去,把我们赶出来不少人,也不知道弄啥呢。” 这乞丐老头明显是在撒谎,他想把西边好的人骗到地下仓库里。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他就大喊:“栓子,你带十个人守住大院门口,其他人下马,跟我进去!” 看来,这个西边好急着弄死我们,中计了。 我不明白这些乞丐的意思,三镖也在挠头,他示意我不要说话,先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蹲在我们门口的乞丐,都站了起来,掉转头看着大院门口的方向。 钱麻子凑了过来,伸着脑袋看看外面,又立刻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隐约传来枪声,应该是地下发生了什么事。 大门口的几个土匪打了几枪,忽然大喊:“你们想干啥?不想活了!” 又是几声枪响,然后就是惨叫声。 我趴在洞口一看,那些乞丐都站了起来,正在成群结队跑向大门的方向。 外面乱套了,枪声、哭喊声不断,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我只能猜测,这群乞丐饿疯了,原本想抢劫我们的粮食。也是巧了,西边好忽然带人闯了进来,于是乞丐们转换目标,先对他们动手了。 赤手空拳,怎么敢对付拿枪的土匪呢?因为他们饿疯了,反正也是死,无所谓了。 罗老九走过来问:“咋回事?” 三镖赶紧解释一番,他也认为这群乞丐饿疯了。 罗老九大惊:“他们要是抢了这个绺子,还不满意,再来抢咱们该咋办?” 钱麻子好像刚反应过来:“对了,对了,他们刚才蹲在门口,就是想抢咱们啊!哎哟,那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咱们抓紧走,我可不想被生吞活剥了。” 连水月过来看了看外面,大门口离我们有点远,具体情况不清楚,但还是能听到搏斗的声音。 她转身说:“门口正打着呢,咱们现在肯定走不了。” 我见钱麻子有些害怕,忙说:“让他们打吧,打得你死我活,都躺地上哼唧,咱们大摇大摆离开。” 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很快,我听到几声喊叫,还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快跑,快跑!” 一阵枪声之后,整个大院陷入了平静。 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血腥味随风飘了过来。 很快,一群人影慢慢走了过来,将一部分尸体码在了墙角,另一部分拉着朝地下入口的方向去了。 其中一个黑影,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走过来,距离我们只有三五米远的时候,停下来说:“你们命好,天一亮赶紧走吧,别瞎问,也别瞎说。” 我认出来了,他就是那个乞丐老头。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就走,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第136章 线索 下半夜,我们都不敢睡了。 钱麻子时不时看看外面,发现那些乞丐出来了几趟,先是把刚才尸体上的衣服扒了拿走,然后又挑了两具稍微肥胖一些的尸体,拖走了。 罗老九坐在火堆边,一会儿念叨着佛祖保佑,一会儿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连水月反而比较淡定,侧躺在火堆边的毯子上,手里拿着那片骨头,仔细盯着看。 我和三镖坐在一起,他低声说:“小刀,你知道这群花子在干啥吗?” 我点点头,能猜到。 “那你怕不怕?” “也不算怕,就是不敢想。” 三镖点点头:“刚才,我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黑咕隆咚的石头屋,头顶上有一盏灯晃来晃去。还有,一个戴着那种日本面具的人,在那里笑,就是刚才那种笑声。” “你想起来了?” “就想起几个画面,也不知道在哪,到底咋回事。” 我想了想,忙说:“你不是在这地下干过活吗?会不会刚才去拿铁盒,想起了在这里的遭遇?” 三镖摇摇头:“不是这个地方,肯定不是。说不定,渡边先把我抓到了别的地方,后来才送到这里干活的。” 我看了看连水月,低声说:“放心吧,咱们肯定能弄明白那块骨头咋回事,到时候就能查出渡边到底对你干了啥。” “小刀子,那时候我要是伤太重,没熬过来。刘奎把这个铁盒交给你,你会不会追查到底?” 我一愣,赶紧点头:“那还用说,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要办啊!” 三镖笑了,用双手搓了搓脸。 “那行,咱们这样,天一亮先离开这里,回甘南找老姜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 现在搞不明白那片骨头的意思,只能这样了。 就这么,我们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赶紧收拾东西,搬开杂物,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雪地里到处都是血迹,一片一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墙边不仅堆了很多尸体,还多了几具已经被分解的马的尸体。 两个乞丐蹲在地下入口处,已经换上了昨天土匪的厚棉袄,一直盯着我们笑。 刘奎赶着马爬犁,我和三镖断后,快速离开了大院,狂奔十多里路,才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看到刚才的场景,我们都不想吃东西,只是挤坐在爬犁上,晒着太阳眯一会儿。 三镖把刘奎叫到一边,两人闲聊一会儿,互相拥抱,之后刘奎走过来,向我们告别。 也对,他已经把三镖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回去了。 我赶紧给他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三镖又掏出几块大洋塞到包袱中,放到了马背上。 刘奎冲我们笑了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休息了大概半个时辰,连水月忽然把我叫醒,低声说:“我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声音很低,但大家都睁开眼睛,迅速围了上来。 三镖笑着问:“连姑娘,你想到啥了?” 连水月笑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三镖为啥要把这东西给小刀?给他,就是相信他明白什么意思,这个字小刀不明白,说不定是别的字。然后,我看来看去,发现这不是舌头的‘舌’,是另外一个字。” 钱麻子满脸好奇:“我就说你昨天晚上一直捏着这个骨头看,还真是看出门道了。” 此时,三镖又把骨头拿出来,递到了连水月手中。 她指着骨头的边缘说:“你们注意看,这里还有三道印子,有点浅,一开始我也没注意。” 罗老九接过骨头,凑到眼前看了看:“我还以为是骨头上的小裂缝呢,这么看的话,好像也是刻上去的。那这个字,就不是‘舌’,是个‘活’。” 钱麻子挠挠头:“三镖,你这是啥意思?让小刀好好活下去?还是你想好好活下去?” 连水月忙说:“三镖留下这个字,不仅他自己知道,而且小刀也知道啥意思。不光是知道,而且是印象深刻,能很快想到才对。” 钱麻子一听,首先想到了什么,哆哆嗦嗦指着那片骨头,“啊”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口。 罗老九也一哆嗦,盯着三镖,又看了看我。 连水月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小刀,还没想起来?活——过去一年,你可没少跟这个字打交道。” 我的脑袋就像被电了一样,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 活阎王。 对,肯定是活阎王。 钱麻子凑到我眼前说:“小刀,是活阎王啊!你想想,只能是他了。” 我们同时看向三镖,他往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 看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活阎王这个线索给我。 我们又扭头看着罗老九,他也是一愣:“看我干啥?我更不知道咋回事。” 三镖摆了摆手:“算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你们肯定也想不明白。不过,咱们总算有了线索,直接去找活阎王唠唠就是了。” 连水月忙说:“三镖哥,如果活阎王真知道关于你的事情,还要一直在瞒着我们,这说明啥?”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我的事情,还有日本人的秘密,活阎王都知道,他一直和日本人有联系?” “这个我说不准,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把真相告诉我们。” “没关系,我肯定能让他说实话。” 三镖咧嘴笑了,似乎非常有信心。 我伸了个懒腰,开口问:“那咱们直接去找活阎王?去七星沟?” 钱麻子从爬犁上蹦下来,伸伸胳膊伸伸腿,笑道:“回七星沟?那得折腾多远的路啊?过年前活阎王折了那么多兄弟,想东山再起,只能抓紧招兵买马,他从哪弄钱啊?” 我恍然大悟:“金矿!” “以我对活阎王的了解,那个金矿虽然被炸塌了,但金子埋在下面,又不会跑。他只要在金矿那里扎了营,放出话去,周围大大小小的绺子肯定都去了。” 三镖点点头:“马大鼻子那种人,靠一张委任状,画大饼就能招兵买马。活阎王守着一座金矿,连大饼都不用画了。” 钱麻子笑了:“对嘛!咱们从这里往虎头岭走,快一点的话,六七天,比七星沟近多了。” 罗老九仰天长叹:“这他娘的就是命啊!死里逃生,刚从金矿跑出来,过个年吃个酱肘子,又要回去了!” 第137章 郭家大院 说实话,我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但目前的情况,我们要尽快找到活阎王,只能抓紧上路了。 大家都没有胃口,趁着太阳当空,非常暖和,上马朝着东南方向去了。 离开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又厚又硬,在山里行动十分不方便。 我们马不停蹄,翻山越岭,两天之后发现干粮不太够了,必须找点粮食才行。 路过一个小屯子,打听了一下,前面有个善人屯,大地主郭善人的院子里,像小山一样的粮仓有七八个,三年不收粮食,也饿不死。 我们一听,赶紧奔着善人屯去了。 如果屯子里有我们的部队,补充粮食和弹药会方便很多。但如果没有,可能会有些麻烦。 拂晓时分,我们距离善人屯还有两里地,就听到了砰砰砰的枪声。 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我们离开小路,爬上了一个缓坡,看看下面什么情况。 下面是个南北方向的大沟,沟底有个大屯子,东南角是个地主大院,前后三进的院子,几个大粮仓十分显眼。 此时,地主大院围墙上的炮台,正在不断朝外面射击,还有人大喊大叫。 我和三镖往前走了走,蹲在一棵树下仔细看,地主大院周围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小刀子,咱来得巧啊,不知道哪个绺子正砸窑呢。” 我刚想说话,下面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半夜就来了,天快亮还没打下来,这绺子也不咋地。” 我俩吓了一跳,草丛中钻出几个人,走到我们旁边蹲下了。 他们有老有少,有些背着包袱,有些抱着破棉絮,一看就是下面屯子里的老百姓。 一个老头坐在我们旁边,背靠着树,抽着烟袋锅子说:“郭善人的大院,那是挂了旗的,多少绺子都来打过,进不去。” 三镖笑了:“我们几个路过,没想到能碰到这事儿。” “我们都习惯了,胡子进村打枪的时候,大家就收拾收拾,从屯子后面奔山上来了,也是看热闹。等天亮他们跑了,我们再下去看看,能捡点子弹壳子换钱。你们几位,是跑生意的?” “唉,这年头生意也不好跑。” “我们屯子出去跑生意的年轻人,十个有八个,都被胡子劫道弄死了。” 钱麻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见我们正在聊,忙问:“这地主大院挺不好打,有不少炮手吧?” 所谓“炮手”,就是会打枪的护院。这些人年轻力壮,枪法好,被地主雇来之后,不用干别的活儿,包吃包住。 老头一听,笑着说:“那还用说,郭善人家十八个炮手,人称十八罗汉,清一色的三八大盖,指哪打哪。像这种小绺子,都摸不着郭善人的院墙。” 我笑了,还“十八罗汉”,口气很大嘛。 下面还在打,但枪声稀稀拉拉,看来天亮前是打不下来了。 一般土匪砸窑选择在半夜,就是趁着天黑方便进攻,一旦天亮了,地主大院里的炮手能看清外面的情况,砸窑就是失败了,必须赶紧走。 所以,这帮子土匪应该快撤了。 我们几人坐在爬犁上,眯了一会儿,直到天蒙蒙亮。 此时,下面的老头忽然说:“哎哟,还不走,这么硬?” 我赶紧跳下爬犁,下到半坡看了看,三五十个土匪把地主大院团团包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如此,一个男人还躲在树后大喊:“郭善人,给我们二十车粮食,就放过你们,不然的话,一个都不留全杀了!” 炮台后面伸出一个白铁皮的喇叭,有人大喊:“好大的口气!来来来,你露个面,我瞅瞅是哪个二愣子!” “你不要嚣张,一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绺子的厉害。” 这个声音,我肯定在哪里听过,很熟悉。 此时,三镖也跑了过来,笑着说:“哎呀,咋是他们俩啊?太巧了吧?” “谁啊?” “小刀子,你忘了,前些天刚见过面,金大贵和秃老六!” 对,我想起来了,刚才那是金大贵的声音。 这两个家伙,啥也不懂,怎么有胆量打地主大院的? 此时,金大贵跑到旁边的一个院子门口,大喊:“老六,咋样了,弄好没?” “有西边好在,你还担心啥?再等等,快好了!” 我和三镖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才几天时间,金大贵和西边好又混到一起去了?还是说,他们本来就认识?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绺子实力都不咋地,尤其是西边好,前两天折了不少人马,该老实一段时间才对。 这个坡很矮,我们两人已经下到了坡底,躲在一堵塌了一半的土墙后面,想看看西边好正在捣鼓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一个腰插双枪的黑汉子走了出来,冲着金大贵哈哈大笑,这人应该就是西边好了。 秃老六在后面指挥几个小崽子,推着一辆牛车出来了,上面还用红布盖着一个东西。 三镖乐了:“小刀子,你猜大车上是啥?” “还用猜吗?肯定是土炮呗!” 看来,西边好的绺子里,有会造土炮的人。 果然,他们把大车拉到路上之后,掀开红布,搬下一个刷了黑漆的木头炮,架在了炮架子上。 金大贵摸着木炮哈哈大笑:“这玩意儿好,一炮就能把院墙轰个大窟窿!” 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们俩赶紧爬回去,躲到了坡后面,屯子里的老百姓也在这边趴着,看到金大贵的木炮,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也不敢说话了。 连水月趴在我身边,低声说:“怎么又是土炮?” 我赶紧告诉他们,下面是金大贵和西边好,他们现在联合起来打地主大院。 钱麻子笑了:“他们的木头炮,不会一点火又崩了吧?” 三镖忙说:“那不会,这个是新的,刚刷上黑漆,最起码能听两个响。” “他们不会真能打进去吧?” “咱们先看看情况,反正也帮不上忙。” 就在此时,我们看到一群小土匪扛着几块门板,挡在木炮前面,然后开始装火药…… 第138章 木炮砸窑 木炮这东西,以前其实挺常见的。 这个东西,民国初年非常流行,有经验的铁匠就能造。只要控制好装药量,打个三五响问题不大。 它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不挑“炮弹”。 你往里面塞满铁钉铁皮,一炮打一大片,特别好使。没有那么多铁钉,就往里面塞玻璃碴子和石块,效果差了点,但离得近一些,杀伤力也很大。 像现在这种情况,要在地主大院的墙上打一个窟窿,铁钉石头肯定不行。这个时候,最好用的就是大秤砣。 多装点火药,几个大秤砣往里面一塞,离近一点开炮,秤砣能把砖墙直接砸穿了。 不过,木炮最麻烦的就是移动不方便,来砸窑,不管成功失败,带着它都太麻烦了。 我正想着,下面的木炮已经准备好了,西边好瞅了一圈,躲到一边,让小崽子们把门板闪开一条缝,瞄准了地主大院。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腾起一股黑烟,不远处地主大院的墙上,土石翻飞,片刻之后我们才看清,还真砸出了两个大坑。 炮台上的人急了,拿着铁皮喇叭大喊:“马旅长的人,很快就到了,你们再不走,小命就保不住了!” 三镖一听,嘀咕了一句:“马大鼻子?这个郭善人,和马大鼻子也认识啊。” 就听金大贵吼道:“你认识马大鼻子啊?那正好,他看不上我们兄弟俩,那就真刀真枪拼一把!” 郭善人可能不知道,金大贵前些日子想给马大鼻子送贺礼,结果马屁没拍上,拍到了马蹄子上。 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听到马大鼻子,更要打进去了。 我们正看着,钱麻子爬过来说:“三镖,小刀,要不咱们走吧?一会儿马大鼻子的人来了,打起来咱们也掺和不上,还耽误时间。” 三镖低声说:“急啥?再看看。” 话刚落音,又是一声巨响,黑烟散去,地主大院的墙上,真的打出了一个水缸大的窟窿。 这下,土匪小崽子都欢呼起来,金大贵一声令下,十几个小崽子哇哇叫着冲了上去。 地主大院里面也急了,枪声不断,很快就从窟窿里伸出一支大抬杆,砰的一枪,三四个土匪应声倒地,其他人赶紧趴下,滚到了旁边的水沟里。 金大贵见状大喊:“再来一炮,把大门给我轰开!” 一旁的西边好赶紧上前说话,离得远,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明显看出他在阻止金大贵。 三镖笑了:“这土炮听了两个响,要是再打,肯定会炸。” 西边好被拉到了一边,金大贵指手画脚,安排小崽子装火药。一看到这情况,我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是找死呢。 这门连夜准备好的木头炮,第三次发出了巨响。 这一次,一团黑烟腾空而起,遍地哭喊声。 硝烟散尽,果然炸了,木炮炸成了几截,四五个小崽子躺在地上,全身黢黑,金大贵四仰八叉躺在后面的雪堆上,狗皮帽子都炸飞了。 秃老六从旁边的院子跑出来,蹲在金大贵面前哭喊。 西边好应该也受了伤,他瘸着腿,一蹦一跳躲在树后,大喊:“老六,你大哥咋样?” “完了,完了,一炮就给崩死了!” “我就说不让他瞎整,这下好了,搭上自己一条命,一天天寻思啥呢……” 金大贵死了,秃老六抹抹眼泪,忽然站起来吆喝:“金大贵死了,现在我是大当家,小崽子们,打进郭家大院,抢钱抢粮抢女人!” 西边好悄悄走到一边,招呼自己的小崽子牵来一匹马,趁秃老六没注意,带着几个人就跑了。 钱麻子乐得笑出了声:“哈哈哈,西边好也怂了。” 三镖摇摇头:“这不算怂,他心里知道,这个秃老六更不靠谱,指不定会闹出啥事呢。” 此时,地主大院里的人还不知道咋回事,又开始用铁皮喇叭大喊,让土匪知难而退,赶紧走。 秃老六刚当上老大,见郭善人家的院墙都打出了大窟窿,肯定不愿意。 他一边组织小崽子朝炮楼开枪,一边安排几个人,举着门板就往院墙的方向冲。 你还别说,还真让他们冲到了墙边。 里面的大抬杆不响了,估计一看到土匪冲到墙边,跑了。 很快,几个小崽子钻进了院子,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秃老六大喜,又安排几个人冲了过去。 屯子里的老百姓都趴在坡上看热闹,看见土匪进了院子,纷纷议论起来。 “打进去了?” “可不是,刚才又进去仨。” “郭善人要是被打死了,咱咋交租?” “没事,他两个儿子都在县城,肯定会派人来收租的,这事儿他们能忘?” 三镖扭头问:“都这时候了,你们就想着交租子啊?” 昨天晚上的老头嘿嘿一笑:“种地交租,天经地义,咋了,还能不交啊?” 三镖摇摇头:“以后有不交租的时候。”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这个绺子也是墨迹,要抢赶紧抢,我们都冻一晚了,还急着回去了。” 此时,钱麻子忽然说:“秃老六带了几十号人,就算把地主大院打下来,也带不走多少东西。” 我正想答话,旁边的老头忽然坐了起来:“还真是,你这话提醒我了。乡亲们,都准备准备,这帮胡子一走,咱们赶紧进院子拉粮食,都听指挥,往山里拉,先埋起来!” 一群人立刻激动起来,我脚边的一个老大娘,刚才还蜷成一团哼哼唧唧,现在已经站了起来,叮嘱两个孙子一会儿别乱跑,跟着干活。 其他人也纷纷爬到坡顶,摩拳擦掌,盯着地主大院的情况。 郭善人的大院里还在混战,秃老六自己也冲了进去。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就听到枪声不断,中间还夹杂着哭喊声。 过了一会儿,就见秃老六抱着一个大包袱,又从窟窿里爬出来,嘴里大喊:“弟兄们,前院没人了,他们都躲在后面,快进去抢啊!” 厉害,大院还没打下来,就开始抢东西了,我真是第一次见。 此时,身边忽然骚动起来,我扭头一看,老头扔掉拐棍,带着一群人连滚带爬下了缓坡,跟在土匪后面,也拼命往院子里钻…… 第139章 郭大龙 一大群老百姓跑下缓坡,争先恐后往郭家大院跑。 秃老六抱着包袱,一件绸子长袍露出来,耷拉在了地上。他看着这么多人从眼前跑过,男女老幼,个个衣衫褴褛,也愣住了。 “我们搁这砸窑呢!你们干啥的?” “大掌柜你们接着砸,我们这些穷老百姓,进去寻摸点东西。” 秃老六气得大骂:“都不要命了!我们是胡子,你们也是胡子吗?赶紧滚!” 没人理他,不少人已经钻了进去。 钱麻子见了,啧啧称奇。 罗老九往爬犁上一坐,笑着说:“这算啥?当年我们大当家带人去砸窑,后面跟着两个屯子的人,乌央乌央,黑压压一大片。牵着驴赶着大车,地主家的木柈子都搬完了,最后连门板都拆走了。” 三镖回头说:“这种事儿以前多着呢,人人都是胡子。” 我们在这边说着,下面的枪声还在持续。 秃老六指挥手下的小崽子,把抢出来的东西装车,赶紧拉走。 又看了一会儿,钱麻子问:“咱啥时候走?” 三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说:“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抢不完,咱走吧,再找个屯子买粮食。” 我站起来,刚想收拾东西,就看到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一匹马,飞奔着朝郭家大院去了。 走近了才看清,骑马的人背着长枪,应该是秃老六手下的小崽子,放在外围的暗哨。 就听他大喊:“当家的,当家的,跳子来了,快走!” 他刚进屯子,还没下马,就看到了被炸飞在雪堆上的金大贵,当即愣住了。 秃老六大喊:“来了多少人?!” 小崽子这才反应过来:“二三十个,还有爬犁,应该是马大鼻子的人!” “大爷的,来这么快!小崽子们,快走快走,抓紧时间。” 秃老六翻身上马,朝着屯子后面飞奔而去。其他小崽子一看,纷纷赶了上去。 一听说是马大鼻子的人,我们赶紧藏在了矮树林子里,准备看看这个土匪绺子有多厉害。 片刻之后,一支马队从远处飞奔而来,在屯子口散开阵型。他们都穿着土黄色的军装,应该是原来自卫团的衣服。 此时,一个骑着枣红大洋马的军官,挥舞手枪大喊:“给我打!” 几个士兵从爬犁上抱下来三挺轻机枪,往地上一架,哒哒哒哒朝着郭家大院打起来。 秃老六的绺子早就跑了,剩下的都是屯子里的老百姓,他们有些往北边的山沟里跑,有些跪在地上举手求饶,有些想钻回洞里。 虽然一看就知道面前是老百姓,他们的机枪还是没有停,片刻时间就打死了二三十人。 骑马的军官大喊:“敢抢我们老郭家的东西,你们是穷疯了吗?放下东西赶紧滚,不然全部打死!” 老百姓赶紧扔掉手里的东西,有些掉头就跑,有些拖着地上受伤的人,哭喊着离开。 片刻之后,郭家大院的大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褂的胖孩子探出半个身子,大喊:“大龙叔,你可来了!” 那军官赶紧下马,朝天打了两枪:“欺负到我郭大龙的头上了,还有没有王法?!” 刚才跑去抢东西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趴在我们旁边直喘气。 “哎哟,累死我了,再跑慢点,老命就丢那了。” 我回头一看,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牌位。 钱麻子乐了:“人家都是抢衣服抢粮食,你抢个牌位出来干啥?还能拜人家的祖宗啊?” “你懂个啥?过两天我把这牌位给郭老爷送回去,就说是胡子落在山沟里的,我捡回来了。就这个东西,换一袋苞米面不过分吧?” 钱麻子一听,连连点头:“还是您老想的长远,厉害厉害。” 三镖扭过头问:“来来来,老哥你帮我瞅瞅,门口那个军官是谁?” 老头笑了:“郭善人的三儿子郭大龙,在马大鼻子手下当警卫连长,混得好。” “马大鼻子的警卫连长?” “正月里,马大鼻子还来这里住了十来天。” 三镖点点头,笑了。 郭大龙带人进了院子,我们又看了一会儿,三镖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此时已经到了半晌午,我们悄悄从坡上下来,走小路离开了这个屯子。 三镖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我可以猜到,这个郭家大院和马大鼻子关系密切,我们办完这件事,肯定还会回来的。 继续往前走,我们又找了个屯子,从地主手中高价买了些苞米面。 这天晚上,我们在一片松树林子边休息,再绕过一个山头,就到虎头岭了。 我和三镖坐在火堆旁闲扯,他忽然说:“小刀子,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告诉其他人。” 我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我一天只能睡不到两个时辰,老做梦有女鬼在耳朵边儿唱曲。”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找到三镖的时候,他忽然惊醒,就说了一句“谁在唱曲”。 我忙问:“是不是伤还没好透?要不抽时间找个郎中再看看,吃几副药。” “不用,我这活蹦乱跳的,也不影响。就是想告诉你,要是哪天我做梦乱说话啥的,别让他们害怕,就说我没睡好。” 我点头,又问:“咱明天就能到地方,见了活阎王咋说啊?” “见机行事吧,他不可能老老实实把所有事儿都告诉咱们,能商量就商量,商量不好,就找机会下手。” 此时,罗老九睡醒了,到林子里撒个尿,回来也坐在了旁边。 “三镖,小刀,我觉得和活阎王这个人打交道,有事儿好好说,千万别急。明天要是见了面,他不愿意说,你俩先别动,让我和他唠唠。” 我喝了口酒:“也是,活阎王这个人,对老罗——” 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枪响。 我们三人瞬间站了起来。 连水月也跑了过来:“哪来的枪声?” 我指了指远处:“山那边,虎头岭方向。” 枪声还在持续,稀稀拉拉,好像朝这边来了。 我们一听,赶紧灭了篝火,把马和爬犁拉进林子藏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 三镖低声说:“小刀子,去探探。” 我端起枪,刚想出去,连水月也跟了上来:“我也去。” 于是,我们两人快速钻出林子,朝山沟方向去了。 第140章 意外重逢 脚下的积雪很硬,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们两人尽量放缓步子,靠矮树林的遮挡,来到了沟口。 一弯新月挂在天空,狭窄的山沟里,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 我们只能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前面的情况。 见没有什么动静,我正想回去,连水月忽然拉住我,指了指远处。 山沟的最里面有几棵光秃秃的矮树,在雪地里十分显眼,此时,一群黑影快速从树下跑过,沿着大沟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我赶紧端起枪,瞄准了他们。 这些人越走越近,距离我们还有十多米远时,他们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一个声音说:“大当家,他们,好像没追上来。” 另一个声音说:“大当家,又折了几个兄弟……” 忽然间,他们不再说话,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赶紧碰了碰连水月,示意她往后退一退,躲到旁边的石头后面。 我们刚退了两步,忽然从林子里扑过来一个黑影,连水月翻滚着躲到了一边,离得太近来不及举枪,我迅速扑上去,与黑影抱在一起滚在了积雪中。 这个人又高又壮,一边掐我的脖子,一边朝远处大喊:“大当家,这边真有人!” 我一听声音,这是李半拉子啊! 此时,我被他掐着脖子,实在说不出话,幸好连水月在后面喊:“李半拉子,松手!” 他一听到连水月的声音,浑身一哆嗦,赶紧松开手,贴到我面前看了看。 “大当家,别动手,这是小刀兄弟!”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啥?伍六刀来了?” 这个声音更熟悉,是活阎王。 我把李半拉子从身上推开,起身说:“大当家,我是小刀,找你来了。” 十来个人快速跑了上来,活阎王一看到我和连水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我们俩紧紧搂在了怀里。 “你俩咋才来啊!” 我们挣脱开,示意活阎王不要激动,先跟我们走。 “大当家,不光我们俩来了,老罗也在,对了,还有个你的熟人。” 活阎王搂着我的肩膀:“谁啊?” “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们领着活阎王一群人,回到了松树林子边上,把他们叫了出来。 当三镖从林子里笑着走出来时,活阎王愣了一下,忽然往后一退,大喊:“见鬼了!见鬼了!” 他转身想跑,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坑里,旁边的小崽子赶紧把他扒了出来。 我慌忙上去说:“大当家,别怕,活的,是活的。” 活阎王站起来,弯腰探头一看,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又伸出手摸了摸三镖的脸。 “啊呀妈呀,还真是活的!三镖兄弟,你咋又活了呢?” 三镖嘿嘿一笑:“不是,你先告诉我,我咋就死了呢?” 钱麻子和李半拉子也互相拥抱了一下,两人赶紧把火堆烧了起来,招呼大家先坐下。 我们都有一大堆问题,你一言我一语,乱了起来,罗老九忙说:“都别急,一个一个说,我来问吧,大当家,深更半夜的,你带这些人出来干啥的?” 活阎王刚才还笑着呢,一听这话,瞬间蔫了。 李半拉子见活阎王不开口,叹了口气:“我们让人给坑了!” 钱麻子惊呼:“哎哟,谁这么大胆?” 活阎王开口了:“上回你们一走,我就派人四处招兵买马,这些日子,不少绺子都过来了,愿意跟着我干。” “没想到,马大鼻子不知从哪听到消息,也派了一支队伍过来。这个人鬼点子多,不可信,但他在信上说,这次纯粹是来给我帮忙的,挖到金子随便分一点给他就行。” 我笑了:“他这是闻到金子味儿了。” “就是嘛!我也不好直接把他的队伍赶走,只能小心盯着。没想到,十天前,他们趁夜偷袭我,唉……” 活阎王叹了口气,双手搓了搓脸,显得很无奈。 罗老九低声问:“不是来了不少绺子吗?打不过他们?” 李半拉子在一旁说:“别提了,那些兔崽子都被收买了,我们挨打的时候,他们就躲在一边看。” 我明白了,马大鼻子的人偷偷联络了这些绺子,把活阎王赶了出来,取而代之。 活阎王连连摇头:“大意了,大意了,那天晚上跑得急,连那个金佛都没带出来。” 我憋着笑,低声问:“所以,今天你带几个兄弟去偷营,想把金佛摸出来?” “可不是嘛,我要是想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只要把那金佛一亮出来,就容易多了!” 有道理,但现在看来,活阎王的计划失败,现在身边只剩这十来个人了。 我瞅了瞅,除了李半拉子都是生面孔,于是问:“秋贵呢?” 李半拉子摇摇头:“刚才,没跑出来。”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对李半拉子说:“带兄弟们到旁边熬点粥,休息休息。” 李半拉子明白什么意思,招呼着那些人到一边去了。 此时,罗老九问:“大当家,三镖的事儿,该告诉我们了吧?” 活阎王见我们都盯着他,扭头看了看虎头岭方向,把帽子摘下来挠了挠头。 “三镖兄弟,咱们之间其实无冤无仇,哪一次,真不是我见死不救。” 三镖笑了笑:“没事,大当家,不管发生了啥事儿,都过去了,我就是过来问问,你都知道啥。” “那次你追着渡边,顺密道跑了,我告诉老罗没找到你,那不是实话。其实,我找到你们了。” 我们几人都激动起来,看来活阎王真的知道什么秘密。 “我带着几个人追到了后山,当时渡边的胳膊受伤了,应该是你打的,我的人就把他围住了。当时,你就躺在旁边的树下,脑袋——就是这里,挨了一枪,满脸都是血。” 活阎王指了指三镖的头,三镖脱下狗皮帽子,将头上的伤疤给他看了看。 活阎王笑了:“就是这个,当时我上去摸了摸,你都凉了。我本来想,这个日本人害了我不少兄弟,必须把他抓回去,好好折磨一下。但是那个时候,他和我唠了唠,提了个条件。” 我忙问:“啥条件?” “他提的这个条件,我是真拒绝不了啊。” 第141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 按理说,活阎王就算把渡边千刀万剐,也无法解恨。 我实在理解不了,能有多大的诱惑,让活阎王觉得无法拒绝。 三镖反而非常淡定,他递了一根烟给活阎王,笑着说:“他给你啥好处了?” 活阎王抽了两口烟:“你们也都明白,咱们起局当胡子,最重要的不是人,而是枪。小崽子到处都是,两百三百随便死,但长枪可不好弄。” 三镖点点头:“这话说得对,民国初年还好些,那时候乱,老旧步枪挺多的,也不贵。后来就不行了,尤其是日本人来了以后,想弄枪很麻烦。” “不知道你们当年咋弄到枪的,抢地主大院那几杆枪,还不够塞牙缝的。我都是找人买,东北军有人搞这个,后来日本人也倒腾军火,我找了一个二道贩子,价格贵了一些,但还能拿到货。” 他们聊得这个话题,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土匪绺子中,枪确实是宝贝。 活阎王继续说:“一直和我做生意的,其实也不知道是几道贩子了,我托人打听一下,他的货,都来自哈尔滨的一个大老板,姓余。” 三镖摇了摇头:“我没听过这个余老板。” 我当即想了起来,活阎王确实向我们提到过余老板。那种解毒的药水,就是余老板给他的。 活阎王笑了:“余老板是个挺神秘的人,和日本人关系密切,据说三八大盖他都能弄到。而且,直接从他手里拿货,东西便宜多了。” 我忙说:“渡边少佐,和余老板有关系?” “对,当时渡边告诉我,只要我放了他,就把我介绍给余老板,让我们可以直接做生意。” 三镖一愣:“就这个条件?” “光是这个条件,我也不可能相信他啊!还有呢,他说日本人也在找那个金矿,而且他们知道金矿的金子有剧毒,碰了的人都要死。当时我知道的也不多啊,他就告诉我,余老板手里有一种药水,可以去除金子的剧毒。” “有这事儿?” 三镖看看我们,大家都点了点头。 活阎王接着说:“渡边告诉我,只要我放过他,余老板可以协助我找金矿,把有毒的金子变成没毒的,事成之后三七分,他三我七!” 三镖嘿嘿一笑:“大当家,他这么一说,你就相信了?”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打死我,解了一时之恨,但只得到了一具日本人的尸体,有啥用?你现在放了我,就有了一座金矿,好好考虑吧!’你说说,我能不心动?” 我们都没说话,渡边这个日本人心狠手辣,满嘴谎言,怎么可能值得相信? 活阎王见我们的表情不对,又解释说:“胡子都是刀口上舔血,钱比命重要,你们也是懂得吧?我就当成赌一把,他要是骗我,我赌输了,也就是少杀了一个日本人。但我要是赌赢了,那就是一座金矿,就是土匪王。” 我们都笑了,毕竟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活阎王赌赢了,他确实联系上了余老板,确实拿到了那种药水。 “怎么样,我这么一说,你们能理解了吧?” 三镖连连点头:“所以,你就放了渡边?” 活阎王挠了挠头:“我也没直接放了他,当时安排了一大队人马,跟着他到了山里的森林警察分驻所。当时把那个地方围了两天,直到那个二道贩子联系我,确定了渡边没骗我,才放他走的。” 三镖叹了口气:“你就不怕他把警备队叫来,灭了你的人?” “干大事,总是要冒点险嘛。” “后来渡边去了哪里?” 活阎王赶紧摇头:“我真不知道,后来就是余老板派人来联系我,渡边彻底失踪了,真的。” “你们没有联系过?” “我发誓,真没联系过,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 活阎王不像在骗我们,他确实解开了一些谜团,但最重要的事情,却让我们更加迷茫了。 三镖留下的那一片骨头上,明明有个“活”字,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活阎王也有些懵,于是三镖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现在情况,还把那块骨头拿给他看了看。 活阎王仔细看了看,摇头说:“不知道啥意思,日本人的什么恐怖计划,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就连那个余老板,我也不知道长啥样,只和他派来的人见过一面。” 此时,一边的连水月忽然说:“会不会,这个余老板有问题?” 我们立刻扭头看着她。 “会不会是这样的,渡边把三镖抓走之后,带到了一个日本人搞实验的地方,关了起来。三镖无意间听到渡边联系余老板,提到了活阎王。所以,三镖当时就以为,日本人的什么恐怖实验,和活阎王也有关系?” 我们同时点了点头,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渡边和余老板肯定很熟悉,他介绍余老板和活阎王认识,偶尔提到活阎王也很正常。 三镖忙问:“大当家,你还能不能联系到余老板?” “以前他的一个联络人,住在县城的旅馆,还能联系。但过年前我再派人去找,那个联络人已经走了——我猜啊,余老板在我的绺子里安排了人,知道我在金矿出了事,不想跟着蹚浑水。” 这么一说,那就麻烦了。找不到余老板,这个线索又断了。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只好闲聊几句,从爬犁上拿下毯子,靠在一起睡觉了。 天微微亮时,我睁开眼睛,见身边的连水月已经醒来,正在往火堆里加柴。 我低声问:“咋了?太冷,睡不着?” “不是,小刀,我忽然有个想法。” 连水月的声音很轻,没想到三镖忽然坐了起来,盯着我们,一言不发,吓得连水月抓紧了我的胳膊。 对面的罗老九也坐了起来:“水月姑娘,我年龄大,睡得少,你说想到了啥?” 这话一说,活阎王和钱麻子也坐了起来,盯着我们。 看来,他们都没睡熟,都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水月尴尬一笑:“你们咋都醒了?” 三镖嘿嘿一笑:“水月,想到啥了,赶紧跟大家伙说说。” 连水月看了看我,扭头对大家说:“我觉得,咱们要去找马大鼻子。” 第142章 合理猜测 连水月这句话一说,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马大鼻子是个土匪头子,现在又成了颇有实力的“马旅长”,但他和渡边少佐能有什么关系? 连水月见我们都不说话,忽然问:“大当家,马大鼻子和你,各有自己的地盘吧?” 活阎王点点头:“那是啊,这一片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他在北边一点,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胡子之间的规矩嘛,都懂。” “那为什么,大冬天的,他要派人来金矿?大当家,你的地盘,他总要提前打个招呼吧?” “连姑娘,你的意思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来抢我的地盘?” 连水月摇摇头:“我在想,那个余老板,会不会觉得你不行了,开始和马大鼻子合作?” 活阎王当即蹦了起来,大骂:“这个兔崽子,见我栽了跟头,赶紧换个相好的!厉害,佩服,余老板,我非插了他不可!” 三镖点点头:“水月,我觉得你这个猜测很合理。渡边和余老板之间,肯定关系密切,咱们找不到渡边,盯着这个余老板就行了。 现在,余老板十有八九抛弃活阎王,拉上了马大鼻子,所以他们才会派人抢了金矿。” 连水月这么一说,连我也豁然开朗。 我们想弄清渡边的秘密,就要找到余老板,想找余老板,现在盯着马大鼻子就行。 活阎王伸着头问:“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还要杀回去,先把金矿抢回来,逮住马大鼻子的人,好好审问一下?” 三镖摇摇头:“咱们几个人,想把金矿抢回来,太冒险了,我知道个地方,也许能逮住马大鼻子的人。” 说完,他看了看我们几人。 我明白了,那个郭家大院,郭善人的儿子郭大龙,就是马大鼻子的警卫连长。 三镖嘿嘿一笑,把郭家大院的事情,告诉了活阎王。 活阎王站了起来:“那就先去善人屯吧,各位,带上我们,人多好办事!” 我把三镖拉到一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现在是邵连长,剿匪的,真要带上活阎王?” “小刀子,咱们现在是执行秘密任务,要变通,暂时别让他知道就行了。一会儿你瞅机会告诉他们几个,瞒着活阎王。” 第二天一早,李半拉子带几个小崽子,从山沟的林子里把他们藏起来的马牵了过来。 我们的干粮有限,不能耽误时间,当即出发了。 快马加鞭,几天之后,我们一行十多人到达了善人屯的后山。 趴在山顶,活阎王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单筒望远镜,拉开朝下面看了看。 “那个三进的大院,就是郭家大院?” 三镖抢过望远镜,蹲在旁边也瞅了瞅:“哎哟,墙上的窟窿补上了?大当家,你这个是好玩意啊,金的?” 活阎王赶紧抢回望远镜塞进怀里,扭头冲我招了招手。 “小刀,这可像是挂旗的大院,咱们想打进去,不太容易啊。” 我忙说:“直接打恐怕不行,这响窑前些日子刚被砸过一次,肯定有防备。” 活阎王左右看了看地形,扭头问:“三镖,你觉得该怎么打进去?” 三镖左看右看,不断摇头。 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们这十来个人,打不进去。 正在为难之际,罗老九忽然从爬犁上下来,往半山坡瞅了瞅。 “小刀子,你过来看看,下面捡柴的那个,是不是前些天抢人家牌位的老头?” 我赶紧跑过去,往下面一看,半山坡有一个老头正在捡柴。 离得远看不清楚,我明白罗老九的意思,赶紧跑过去,一打招呼才发现,还真是他。 于是,我搀扶着老头上来了。 “你们又回来了,这么多人?我上次一看,就觉得你们不简单,胡子吧?” 罗老九摇摇头:“不是胡子,商队,这年头跑生意,没个枪不行啊!听说郭善人有权有势,想过来攀个关系。” 老头点上旱烟,絮絮叨叨和罗老九唠起来,劝我们换个地方,郭家大院最近不太平。 罗老九忙问:“地主大院招来了胡子,很正常嘛。” 老头朝下面看了看:“我跟你们说吧,上次大院被胡子打了进去,郭善人本来年龄就大了,一急一吓,据说当场就断气儿了。” “啊?死了?” “死了,又活了!头一天直挺挺躺在院子里,女人孩子趴地上哭成一团。谁能想到,第二天又活过来了,拄着拐满屯子骂人,让我们赶紧把抢的东西都还回去。” 钱麻子笑了:“那不是死了,是吓晕了。” “你急啥,我还没说完呢!郭善人溜达一圈回去之后,又不行了,这次是真不行了。你们肯定猜不到,家里人正张罗着办后事呢,老爷子又诈尸了。听说,郭大龙这两天急了,要请人做法呢。” 钱麻子摇摇头:“哪有什么诈尸,肯定是白天骂人太多,急火攻心,假死。” 老头见我们不信,也不愿多说,聊起了别的。 聊着聊着,罗老九忽然问:“老哥,郭家人的祖坟都埋在哪?” “就在那个坡后面,说是几十年前专门请大仙来看的,风水宝地,郭家把关内的祖坟都迁来了。你看,真是风水宝地!” 老头站起来,指了指东南方向的一个小山坡,离这里不远。 罗老九嘿嘿一笑,让钱麻子把老头送下了山坡。 说实话,他这个笑声,听起来就没安好心。 我们凑了上去,三镖低声问:“老罗,你是不是想刨人家祖坟?” “瞎扯,我能干那缺德事儿?” 罗老九捻着胡子,认真看了看远处,嘴里默念着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快,钱麻子气喘吁吁爬上来,问道:“老罗,你想刨人家祖坟啊?” 罗老九转身面向我们,摇了摇头。 “老话说风水轮流转,月动星移,乾坤运转,有流年风水,也有二十年大运风水。所谓风水宝地,只要有少许变化,可能就会带来灾祸。” 我听得有点晕,活阎王反而连连点头。 钱麻子低声说:“老罗,我听明白了,你不是要刨人家祖坟,是要坏人家风水啊。” “瞎说,我是要给他们驱邪!” 第143章 风水宝地 看罗老九的样子,他已经想出了好办法。 钱麻子笑道:“老罗,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想法?” “他们郭家又是被砸窑,又是诈尸,肯定人人心里不踏实。我这时候上门驱邪,就说风水位变了,他们要考虑迁坟。到时候,先让他们祭祖,我找个理由,只让他们郭家子孙跟着。” 活阎王连连点头:“这样,就能把马大鼻子那个警卫连长骗过来,我们把他绑了,严刑拷打!” 罗老九笑了:“对,这叫引蛇出洞。正好那个警卫连长郭大龙在家,我尽量明天就把他引出来。” 钱麻子和活阎王拍手叫好,三镖看了看下面的郭家大院,有些犹豫。 我知道,他不确定罗老九这一招,能不能成功。 连水月也说:“老罗,万一他们不上钩呢?你自己过去,真遇到啥事该咋办?” “我啥时候说自己去了?小刀,水月,你俩陪着我!” 活阎王忙问:“要不,让李半拉子也跟着你吧?” “大当家,李半拉子这张脸,这体型,人家见了他,估计连门都不敢开了。” 三镖一听我和连水月也要跟着去,表情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罗老九成了风水先生,我和连水月充当他的帮手,想进地主大院,长枪短枪都不能带,我们干脆连匕首都留下了。 向大家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我们三人也不骑马,直接下坡,从小路进了屯子。 院墙上的炮手见我们靠近,立刻大喊:“滚远点儿,再往前走,送你们回老家!” 罗老九立刻高举双手,大喊:“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在下罗老九,观山望川,饮露餐风,路过宝地,求一杯清茶。” 炮台上的人一愣,探出头看了看我们,大喊:“啥玩意,再说一遍?” “观山望川,饮露餐风,求一杯清茶!” “啥?” 罗老九急了:“小犊子!仔细听着,罗老九,观山望川,饮露餐风!快去通报!” 上面的炮手一愣,见罗老九捻着胡子,面色冷峻,可能也被吓住了,赶紧跑了下去。 我心中十分佩服,正想夸一夸罗老九,那炮手噔噔噔又跑了回来。 “那个啥老九,你说关上啥来着?” 罗老九叹了口气,一字一句说:“告诉你们当家的,来了个看风水的!” 炮手喜笑颜开:“哦,半仙儿啊!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得嘞,等一会儿。” 其他几个炮手一听,都抱着枪晃悠过来,居高临下对我们三人指指点点。 罗老九捻着胡子,挺直腰板,低声说:“别紧张,冲他们笑。” 片刻之后,一个戴着瓜皮帽的瘦高个爬上来,看了看我们三人。 “三位,我是大管家,家里有事儿,不方便留客,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几个饼,行不?” 罗老九哈哈大笑:“饼子就不要了,既然家里有事,我们就不进去了。麻烦大管家给当家的带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罢,他一转身,低声说:“走,跟我走。” 我们两人跟在他身后,慢慢朝屯子外面走。 我低声问:“老罗,咱不进去了?” “急啥?先往外走,出了屯子,最多二里地,他们就会追上来。” 我当然不信,但也只能跟着罗老九往外走。 慢慢悠悠晃到屯子口,又往外走了十多步,后面忽然传来喊声:“三位留步!” 我转身一看,刚才的大管家带着两个炮手,追了上来。 看来,真被罗老九猜对了。 “三位,刚才不好意思,我们三少爷说了,请你们进去喝杯茶,聊几句。” 罗老九点点头:“麻烦大管家带路了。” 我们跟在后面,进了郭家大院,门口的炮手本想搜一搜我们,大管家一瞪眼,他们赶紧退到了一边。 进了院子,冷冷清清,只有两个短工蹲在墙角干活。 到了二进院子,堂屋的门敞开着,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对几个炮手训话。 这个应该就是郭大龙,郭善人的三儿子,马大鼻子的警卫连长。 他见我们进来了,赶紧摆摆手让身边的人离开,转头笑着过来了。 “哎呀,老先生,刚才实在抱歉,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儿,忙晕了头。” 罗老九抱拳行礼:“我也是带着两个徒弟路过,见这里是风水宝地,特地进来讨一杯茶喝。” “来来来,进来再说。” 郭大龙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不算太黑,国字脸小眼睛,脸上一直带着笑。 罗老九被请到了上座,我和连水月一见,直接站到了一边。 郭大龙赶紧说:“两位小半仙,快坐快坐,一路上也辛苦了。” 都坐定之后,茶也上来了。 罗老九喝了口茶,对郭大龙说:“刚才在屯子外面,听说这是郭善人的宅子,您是三少爷?” “客气了,晚辈郭大龙。” “三少爷,我也是个直脾气,就不拐弯抹角了,刚才远远看到一团黑云停在郭家大院上面,这是出了祸事啊。” 郭大龙点点头:“前些日子,一伙胡子冲了进来,抢了些衣服家具。” “没有别的事儿了?” “没有了。” 罗老九笑了:“你要是这么说,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告辞了。” 见我们三人不再说话,郭大龙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又转身回来了。 “罗老先生是吧?你先说一说,刚才那片黑云的事儿。” 罗老九捻捻胡子,点上了烟袋锅子。 “要是我算的没错,郭家的大富大贵,是因为那块风水宝地吧?” “怎么?那地方选错了?” “没选错,三山环抱,一水相依,好地方。但是,风水是会变的,你们郭家祖坟这块地,肯定是清末选出来的。当年肯定也是高人,看到这里借了大清龙脉的势,后代能出显贵。” 郭大龙一听,连连点头。 罗老九话锋一转:“那高人也没想到,大清这么快就亡了!” “不是,那我们家这些年,也还挺不错啊。” “你想想,那个满洲国虽然是日本人说的算,好歹皇上还在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皇上还在,你们家就能跟着沾点龙气!” 听到这里,郭大龙一拍脑袋:“哎呀,我明白了!” 第144章 诈尸 郭大龙站起来,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点燃了一支烟。 “罗老先生,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说怎么从去年开始,家里大事小事就没断过,原来是风水变了。也是也是,日本人跑了,皇上也跑了……” 罗老九这个本领,确实厉害,三两句话,头头是道,让郭大龙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老九又说:“三少爷,你也别急,既然咱们遇到了,就是缘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郭大龙赶紧探头过去问:“该怎么办?” 罗老九把他叫到跟前,一边比划一边说,就像计划的那样,让他准备迁坟,最好明天先去祖坟那里上上香,祭拜祭拜。 郭大龙听完,面色沉重:“行,这事儿不难办。但是,罗老先生,还有一件事,现在就需要您帮个忙。” “咋了?” “诈尸!” 罗老九的手明显一哆嗦:“啥意思?诈尸?” 郭大龙站起身,把门关上了。 “三位,你们也是见多识广,我就不瞒着你们了。我爹,郭善人,诈尸了!” “不是,三少爷,那是你爹,不能乱说话。”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顾得上这个?我先说说是怎么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帮上忙。” 罗老九的脸色变了,不过关着门,屋里有些暗,不太能看清。 郭大龙抽着烟,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可以猜到他在极力平复内心的紧张。 “前些日子,一群胡子打进来,我爹又急又气,快七十的人了,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口气儿没上来,过去了。我大哥二哥都在省城,拍了电报,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只能找马旅长请个假。” “马旅长平时对我不错,听说了这事儿,连夜派人送来一种神药,一共三针,只要冲着这里——心口窝子打一针,就能把死人救活了,续上一天命。这种药,死了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就能救过来。但是送药的勤务兵,也没说太清楚,只说一针不行,就再打一针。” 罗老九低声问:“你给你爹打了?” “我也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人家既然已经走了,入土为安才对,再续一天命没啥意思。但是,我爹藏了两罐子‘小黄鱼’,谁也不知道埋在哪里了,这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呢!” “然后,你就给你爹扎针了?” 郭大龙又点了一支烟:“扎了,一针没醒过来,我也急了,把剩下两针都扎了。刚扎完,老爷子啊的一声就坐了起来,瞪着我看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罗老九忙说:“我告诉你,这不是诈尸。人有时候受了惊吓,会假死,摸着没有脉没有气息,但其实还活着。” 郭大龙连连摇头,并不认同罗老九的说法。 “不是,你听我说。第二天吧,我爹拄着拐棍,到屯子里挨家挨户骂,中午饭都没吃。等晚上回来,非要吃大包子,结果一个还没吃完,往后一仰,又没气了。这回我可是请了郎中的,当场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确定真不行了。” “更想不到的是,半夜,诈尸了!又活过来了,你们猜还发生了啥事?” 罗老九也来了兴趣,凑上去问:“咋了?” “我三娘,是爹以前纳的妾,五十多了,吃斋念佛十来年。那天晚上,我爹哇啦哇啦就冲进了人家的佛堂,非要再生一个!哎呀,把三娘吓得哇哇哭,就在这院子里,她在前面跑,我爹在后面追。一大家子人,都看傻了……” 我和连水月都低下了头,憋着笑。 “好不容易按住了,第二天大哥二哥回来,一看老爷子活蹦乱跳,把我训一顿,又回去了。这下可麻烦了,一会儿死,一会儿又活了,人心惶惶啊!” 罗老九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低声问:“那老爷子现在,什么情况?” “一大早又不动了,凉了,硬了,在对面屋棺材里放着呢。” “这回还能醒过来不?” 郭大龙摇摇头:“躺一天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诈尸。我问了马旅长,他也不知道咋回事,这药本来只能续命最多一天,也不知道咋回事。” 罗老九又问:“这个药,从哪来的?” “马旅长没说,我也不方便问。现在就是请你们帮个忙,我爹这不死不活的,也不是个办法,总要选一个吧?” 这件事,明显超出了罗老九的能力范围。 他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有些犹豫,郭大龙把门打开,指了指对面。 那间屋子房门紧闭,听了郭大龙的讲述后,虽然是大白天,我也觉得阴森恐怖。 郭大龙见罗老九不说话,笑着问:“罗老先生,我给你透个底儿,老爷子本来就应该入土为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能让他真正闭上眼睛,就行了。” 罗老九站了起来:“不管什么办法?” 郭大龙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又把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全部放在桌子上:“天快黑了,麻烦三位今晚解决这件事,这两样东西,拿着防身。” 说罢,他走出房门,把大管家叫来,让他给我们准备些饭菜。 郭大龙有事要忙,我们也不愿让人陪着,就在厢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天黑之后,被带到了那间屋的门口。 屋外挂着两盏油灯,房门上了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管家带着两个炮手,战战兢兢打开房门,点燃了门口的蜡烛。 我走进去一看,屋里的桌子已经抬走了,几个长条凳上面,放着一口棺材。 我和连水月一起,把屋里的蜡烛都点亮了,大管家低声说:“三位,我们少爷吩咐了,你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屋里待着,把事儿办完。” 罗老九点点头。 大管家带着人出去了,外面直接把门一锁,低声说:“辛苦三位了,这个门,明天鸡一叫,保证给你们打开!” 罗老九也没想到会锁门,赶紧走过去晃了晃门:“没必要锁门啊,真有什么事儿,我们也要跑啊!” 外面已经没有了声响,他们肯定都走了。 我把匕首握在手中,另一把递给连水月,低声说:“老罗,别叫了,咱们先看看棺材里啥情况。” 罗老九一愣,赶紧拉住我的衣服:“看那干啥?你不怕诈尸啊?” 第145章 郭善人 我本想上前推开半掩的棺材盖,看看郭善人死透了没。 罗老九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过去了。 我们三人拉了凳子过来,往门口一坐,盯着不远处的棺材,商量起来。 罗老九低声说:“小刀,郭大龙的意思,你听懂了吧?” 我点点头:“让你驱邪啊!” 连水月笑了:“郭大龙的意思,是不想让老爷子再活过来,他想让咱们动手。” 我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 罗老九沉吟片刻:“我觉得这个事儿,有蹊跷。诈尸这种事儿,其实就是假死,最多也就是诈一次,哪有三天两头诈尸的?” 我忙问:“不是诈尸?那是啥情况?” “咱们再等等,要是半夜郭善人诈尸,按住他,先问问再说。” 我一愣:“啥?老罗,你去按住他啊?” “瞎扯,我六十多了,腿脚又不好,当然是你去。” 我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不在焉,全都在盯着前面的棺材。 后来累了,罗老九从里面的小床上扯过一床被子,铺在了墙角,窝在那里打盹。 我和连水月靠在门边,也不敢睡觉,只是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声。 连水月也醒了,她指了指棺材的方向,示意我声音是从那里来的。 我们赶紧拿起刀,慢慢站了起来。 又是咔嚓一声,本来就没盖严的棺材盖,动了一下。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们俩也害怕了,赶紧蹲在了椅子后面。 一双惨白的手伸出来,把棺材盖又扒开一些,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兔崽子,谁唱曲呢?” 紧接着,一个须发斑白的瘦老头,从棺材里探出头,大口喘气。 罗老九也惊醒了,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刻小心翼翼拉着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郭善人,真的又诈尸了。 他穿着黑绸子的棉袍,慢慢坐起来,一翻身想从棺材里爬出来。 也不知道郭大龙是不是故意的,棺材被长条凳垫高了很多,郭善人脚下一个踩空,直接翻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不动了。 我不知所措,看了看连水月,她拿刀的手也有些哆嗦。 我正想悄悄去罗老九身边,问问他该咋办,躺在地上的郭善人哑着嗓子说:“看啥呢,还不过来搭把手?” 这是跟我说话呢?我赶紧扭头看了看,同时收回了跨出去的那只脚。 郭善人还在地上趴着,嘴里嘟囔着什么,我也听不清。 片刻之后,他慢慢扒着椅子腿翻身坐了起来,喘着粗气,盯着我的方向。 不用说,肯定是看见我了,我只好向连水月打了个手势,让她绕到旁边做好准备,自己则站了出来。 “郭善人?” “哪来的小崽子?刚才让你扶我一把,没听见?” 我把握刀的手藏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郭善人,抬头瞅瞅,你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我敢上去扶你吗?” 郭善人咳嗽两声,又朝着连水月那边招了招手:“姑娘,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连水月只能站起来,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想了想,实在没勇气上去按住郭善人,只好试探着问:“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瞎说啥啊?喘气儿呢,没死。” “但是郭大龙说,你在棺材里躺一整天,凉了,硬了——” “我咋养了这么个玩意儿,把亲爹往棺材里扔!真没死,来来来,你来摸摸。” 我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两步。 “怕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时,连水月终于说话了:“郭老爷子,先不说你儿子,这些天,你到底是咋回事啊?” 郭善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拍拍身上的泥土,也坐在了椅子上。 “这些天,有啥事?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我一听,忙问:“你追着那五十多岁的小妾满院子跑,把人家吓得哇哇哭,这事儿也不记得了?” “瞎扯!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完了,这些天干得事儿,他全都忘了。 连水月又问:“那你最后记住的事儿,是啥啊?” 郭善人一拍大腿:“那群胡子啊,就那么冲进来了,把我气得,哎哟……” 明白了,第一次断气儿之后,郭大龙虽然扎针把他救了回来,但之后的事儿他都不记得了。 接下来该咋办? 我扭头喊:“老罗,老罗!” 被子里发出声音:“听着呢,你们接着唠!” “不是,老罗,下面该干啥了,你吱一声啊!” 罗老九沉默片刻,慢慢掀开被子,歪头看了一眼郭善人,笑着点了点头。 郭善人也招了招手:“这还有一位老弟啊,起来说话吧,窝那旮旯里干啥。” 罗老九连连摇头:“没事,年龄大了,怕冷,我捂着就行。” 这时,郭善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双手捂着胸口,慢慢从椅子上瘫坐到地下,呻吟起来。 连水月赶紧过去,蹲在他面前问:“咋了?” 我把匕首插在腰后,也三两步上去,将他扶到椅子上。 “我想起来了一点。” “想起啥了?” “胸口疼,只要睡醒了,就胸口疼,万箭穿心啊!” 我回头看了看罗老九,他慢慢站起来,大声说:“老哥,你儿子找了神药,给你胸口扎了三针,续着命呢!” “啊?我都死了,那个兔崽子又把扎活了?然后再把我扔进棺材,锁在这个屋里?” 我们三人都点了点头。 “我这是犯了天条吗?” 我们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郭善人忽然说:“三位,我也不知道你们为啥在这里,现在也不想问了。求你们一件事儿,把我这里挖开,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他盯着我,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赶紧摇头:“这要是一刀下去,你不就死了?” “我本来也没想活着啊!再说了,你们能确定我现在是死是活?我可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真的难受,帮个忙吧!” 我是真下不去手,所以看了看罗老九,他也是连连摇头。 郭善人见我们不愿意动手,叹了口气:“也罢,我这个命啊!” 说着,他忽然身子一歪,又要瘫倒,我赶紧上前扶住。没想到,他忽然伸手拔出了我腰间的匕首。 我心想糟糕,立刻向后一倒,顺势朝着他握匕首的手踢了一脚…… 第146章 神药 我没想到,郭善人拿到匕首之后,直接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我这一脚,噗嗤一下,整把匕首瞬间扎进了他的胸口。 郭善人挤出一丝微笑,从椅子上滑下来,闭上眼睛,不动了。 罗老九一见,拍着胸脯说:“这老头,要死说一声就是了,吓得我啊……” 连水月将我扶起来,低声问:“这回,他是不是真死了?” 我摇摇头,后面的罗老九也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三人又坐在了门口,看着地上躺着的郭善人,小声嘀咕着,说不定他一会儿还能爬起来。 但是,等了半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彻底没了主意,又过了一会儿,连水月忽然问:“小刀,刚才郭善人从棺材里醒过来,是不是喊了一句?” “是啊,好像是问,谁唱曲儿呢?” 这句话,我忽然觉得很熟悉,对了,三镖从梦中惊醒,也偶尔会说这句话。 他告诉过我,自己一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经常梦到女鬼在耳朵边唱曲。 连水月低声说:“我记得,三镖有两次惊醒,也说过这句话。小刀,你不觉得奇怪吗?” 罗老九也凑过来:“对,三镖这些日子,好像不咋睡觉,精神头特别好。” 我听他俩这么一说,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于是就把三镖梦到女鬼唱歌的事情,说了出来。 连水月听了,忽然说:“我就是觉得不太对,三镖脑袋上挨了一枪,渡边把他带到了哪里?怎么救活他的?” 罗老九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郭大龙的神药,是从马大鼻子那里拿来的,这药该不会是日本人给他的吧?渡边该不会,也给三镖扎过这种针吧?” 对了,三镖记不得以前的事情,郭善人也记不得这几天的事情,一样的症状。 我们三人都愣住了,难道三镖当时也死了,是扎一针,才活过来的? 连水月见我们俩的表情,忙说:“不对,三镖和郭善人不一样。你们想想,郭善人像疯子一样,三镖很正常!” 对对对,不一样,我和罗老九相视一笑,赶紧点头。 又坐了一会儿,罗老九低声说:“不管怎么样,三镖和这个郭善人的症状,还是有相似的地方。” 连水月站了起来,走到郭善人的尸体旁,查看了一会儿。 “小刀,假如三镖也被扎过那种针,说不定以后会有危险。要说我,咱们最好趁这个机会,看看郭善人的心窝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赶紧摇了摇头。 连水月把我拉了起来:“小刀,看一看,如果什么都没有,咱们也放心。如果有什么东西,咱们就要想办法救三镖了。你要是不敢动手,我来!” 我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郭善人,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水月,不是我胆小,你想啊,这老爷子喜欢诈尸。咱们要是刚把他心窝子挖开,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张嘴就骂,多吓人啊!” “别磨叽,要不你按着,别让他起来,我动手!” 我一愣,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呢? 罗老九在一旁说:“水月,还是让小刀子来吧,他以前锯过人腿呢,熟悉。” “老罗,瞎扯啥?那是三镖,我就是打个下手,再说了,那次是锯脚,这次是掏心窝子,不一样!”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把连水月推到后面,嘟囔着走了上去。 匕首还插在郭善人的胸口,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我轻轻摸了摸,又凉了。 我脱下棉袄,扎紧裤腰带,撸起袖子,一狠心把匕首拔了出来。 伤口处冒出了血,但比想象中要少。我深吸一口气,扒开郭善人的衣服,一眼就看到了深深的刀口。 罗老九在旁边说:“小刀子,别怕,有我呢!” 我回头一看,他拎着一个松木小圆凳,正在笑。 我只能说:“好吧,老罗,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说罢,我回过头,又把匕首轻轻插进伤口,想使劲往下一拉,将伤口扩大一些。 但是,拉不动,好像被骨头挡住了。 连水月站在我后面,低声说:“使点劲,扒开,不然看不清里面有啥。” “水月,这种活应该让李半拉子干,我就算给他开膛破肚,也认不清心肝脾肺肾啊!” 说到这里,我们三人互相看看,都不吭声了。 拔出匕首,我想了想,这件事难度太大,我们三个不专业的人,根本弄不出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罗老九说:“小刀,你把他心窝子的血擦擦,我眼神不太好。” 我将郭善人贴身上衣撕下一块布,擦了几遍,才勉强擦去了伤口处大部分的血迹。 罗老九端着蜡烛靠过来:“你俩眼神好,那是个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伤口中露出一小截线头一样的东西。 “血管吧?” 连水月挤到跟前,用手轻轻捏起这根“线头”,慢慢拉了出来。 拉了约两寸长,拉不动了。这东西和棉线差不多粗,我轻轻碰了碰,它似乎扭动了一下。 连水月吓得赶紧松了手,它掉在伤口处,不动了。 我低声问:“老罗,刚才你看到没?它是不是动了?” 罗老九摇摇头:“我眼神不好啊!” 连水月也说:“我不确定,好像是动了,又好像没动。” 我用匕首扒拉了两下,扭头问:“是不是蛔虫?” “当然不是,蛔虫在肚子里,哪有在心窝子里的。” “迷路了呗!” 我们都不说话了,这东西越看越像虫子,但为啥它会在郭善人的心窝子里? 罗老九放下圆凳子,忽然:“我以前听洋医生说,南方有一种病,就是小虫子在人的肚子里,喝血啊!说不定,这也是那种虫子。” 连水月擦了擦手:“老罗,我也听人说了,日本人走之前,放了不少耗子,耗子身上都有毒虫,害死不少人。” 我们决定停手,不用继续开膛破肚,就可以确定郭善人不对劲了。 他死了又活,不断“诈尸”,是不是因为这种小虫子? 三镖呢?心窝子里会不会也有这种虫子? 第147章 出不去了 罗老九掏出怀表看了看,快天亮了。 “小刀,水月,回去之后,这事儿暂时不要对他们细说,尤其是三镖。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咋回事,别让他再整天胡思乱想。” 我们俩都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儿,他指了指郭善人的尸体:“小刀,收拾一下吧,过会人家一开门,要是看到这,咱们也不好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起身,把郭善人的衣服穿好,和连水月一起把他抬进了棺材。之后,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地面,盖上了棺材盖。 天还没亮,鸡已经叫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大管家低声问:“三位,还在不?吱一声?” 罗老九咳嗽了两声:“开门吧,我们得撒尿啊!” “好的,好的,别急。” 门开了,大管家探头进来看了看,见里面没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对身后的炮手说:“快领着三位半仙收拾收拾,弄点吃的。” 我们一出来,他又把门锁上,笑着说:“锁上保险一点,你们休息片刻,我去通报三少爷。” 我们跟着炮手来到前院,洗漱收拾,吃了些东西。 还没吃完,郭大龙就急匆匆跑过来,往罗老九对面一坐:“咋样?昨晚啥情况?” 罗老九把碗里的小米粥喝完,擦了擦嘴。 “郭少爷,老爷子昨晚又诈尸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不过,我施了法,跟老爷子聊了聊,他说自己阴曹地府都走了一半,又被你拉回来,气啊!” 郭大龙低头笑了:“我不是,也没办法嘛!” 我笑着问:“你爹藏得那些小黄鱼,拿到了吧。” 郭大龙点点头,笑得更美了。 吃饱喝足,罗老九点上烟,边抽边说:“你爹昨天晚上说,不想活了,抢了我们的刀,自己解决了。” “不会再活过来了吧?” “我觉得,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郭大龙一听,松了一口气,随即趴在桌子上大哭:“爹啊,你怎么就走了呢!儿子不孝啊,没见上你最后一面……” 我们也没劝,他哭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行了,接下来该干啥了?” 郭大龙似乎轻松了很多,一直盯着罗老九,等他说话。 “不要大操大办,抓紧埋了,越快越好。” 郭大龙面露难色:“我还有两个哥呢,总得等他们来了吧?” “夜长梦多,你掂量掂量。” 郭大龙围着屋子走了两圈:“行,我想想办法,尽快!” 刚说到这里,门口忽然有人喊:“报告!” “啥事?” 勤务兵探进半个身子,低声说:“旅长派人来了,有急事。” 郭大龙一听,朝我们笑笑,立刻跑了出去。 院子里喧闹起来,我抬头一看,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十多个士兵。 大管家跑来跑去,让家人和长工赶紧进屋,不要出来。 看这个情况,好像出了什么事。 罗老九赶紧关上门,低声说:“不会发现咱们了吧?” 我拉开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况,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否则我们早就被抓了。 过了一会儿,郭大龙忽然进了屋,脸色不太好看。 罗老九忙问:“三少爷,啥情况啊?” “对不住各位,马旅长的命令,从现在开始,郭家大院不进不出,没有命令谁敢迈出去一步,当场枪毙。” “为啥啊?那你这——” 郭大龙往桌子旁一坐:“罗老先生,不瞒你说,是因为我爹的事儿。” “你爹不是死了吗?马旅长要来啊?” “不管死活,都要把我爹留在这院子里,具体啥原因,不知道。我怀疑啊,可能跟那个神药有关系。” 郭大龙说着,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 我心中暗喜,原本想着劫持郭大龙,严刑逼供,找到马大鼻子。这下好了,说不定马大鼻子会自己送上门。 罗老九又问:“这是不让埋了?” “死了就躺在棺材里,不能再见人。” “马旅长要过来?” “那就不知道了,你们也别多问,在我这好吃好喝歇两天,等事儿弄完了,我派人送你们走。” 说罢,郭大龙打开门,把大管家叫来,带着我们到了最里面的院子,找了一间小房子先住着。 不能出门,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在屋里闷了一整天,我们决定,天黑之后,我偷偷翻墙出去,找三镖商量一下该咋办。 没想到,入夜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枪响。 我们这个院里都是大粮仓,好像除了我们,对面还住着几个长工。 枪声过后,外面传来喧闹声,我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 有人从前院拎着油灯跑过来,大喊:“咋了?咋了?” 炮台上回应:“有人逃跑,打死了!” 拎着煤油灯的人,扭头朝我们的屋子跑过来,我赶紧打开门,一看是大管家。 “三位,你们没事吧?” 罗老九忙说:“我们没事啊,咋了?” “大爷的,肯定是那些长工,害怕了,想趁夜逃跑,被打死了。你们别乱跑,我过去看看。” 说罢,大管家气冲冲朝着对面长工的房间去了。 罗老九赶紧把我拉过来:“先别出去了,外面是真打啊!” “老罗,三镖他们不知道咋回事,肯定急了,我必须出去一趟。”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稍微安静一些,我刚想开门看看情况,外面忽然有人说:“罗老先生,睡了没?” 我赶紧打开门,就见大管家笑着说:“马旅长连夜过来了,三少爷让我告诉你们,千万别出去。” 罗老九连连答应。 大管家一走,我们三人立刻凑到了桌子旁,脸上都带着笑容。 连水月说:“小刀,你还真是个福将,这下不用抓郭大龙,马大鼻子送上门了。” 我点点头:“三镖在外面,肯定看见了,咱们里应外合,肯定能成功。” 罗老九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想啥呢?马大鼻子能自己一个人来?光是郭家大院这些炮手,三镖他们就打不进来了!” 我一想也是,现在三镖和活阎王进不来,我们三个出不去,挺麻烦的,只有见机行事了。 没想到,我们正想着,外面又传来大管家的声音:“三位,马旅长要见你们!” 第148章 马大鼻子 跟着大管家刚到二进院子,就看到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岗哨。 堂屋门口站着几个穿灰军装的侍卫,每个人腰间都插着两把匣子枪。 大管家走到跟前,点头哈腰,低声说:“人带来了。” “进去吧。” 大管家敲了敲门:“马旅长,来了!” “进来吧。” 推开门,大管家立刻退到后面,轻轻推了一下罗老九。 我们抬腿跨进屋里,身后的门吱扭一声关上了。 对面摆了一张坐榻,中间的小方桌上,摆满酒肉。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独自一人埋头吃喝。 他身穿黑缎大襟薄棉袄,披着熊皮大氅,一双皮靴已经脱了扔在地上。 很明显,这就是马大鼻子,他个子不矮,身形精瘦。肤色有些黑,颧骨高耸,小眼睛,大鼻子,花白稀疏的头发拢到脑后,扎了个小辫子。 此时,他低着头,又是吃肉又是喝酒,全然不管我们三人。 郭大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马大鼻子打了个饱嗝,又喝了两碗酒,才擦擦嘴,斜躺在坐榻上。 “这位老哥,你会看风水?” 罗老九赶紧说:“马旅长抬举我了,你这一声老哥,折了我的寿啊!叫我老罗就行了。” 马大鼻子一听,笑了:“我这里不玩那么多虚的,你会看风水啊?” “略懂一点。” “手相也会看吧?” “也是略懂一点。” 马大鼻子坐了起来,伸出手:“来,给我瞅瞅。” 罗老九三两步走到前面,双手托着马大鼻子的手,低下头瞅了两眼。 没想到,他忽然后退一步,鞠躬作揖大声说:“马司令,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啊!” 我一听,不愧是罗老九,又来了。 马大鼻子连连摆手:“是马旅长,不是司令。” “现在不是,很快也会当上司令!你戎马一生,命中注定统领十万大军,护国安邦,名扬四海!马司令,您是武曲星下凡啊!” 罗老九这番话一说,马大鼻子哈哈大笑,甩掉了身上的大氅,示意我们先坐下。 “我已经五十出头,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罗老九赶紧说:“马司令,看您刚刚吃饭喝酒的精神头,猛虎下山,我可没见过哪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气势啊!” “哈哈哈哈,老罗,我看你不像是个风水先生,倒像个搬舵先生!” “司令说啥就是啥。” 此时,马大鼻子忽然收起笑容:“你不会真是搬舵先生吧?” 罗老九一愣,连连摆手:“我这身子骨也不行啊,教书先生,略懂风水。” “好,不瞎扯了。小郭刚才说,他爹死得时候,你们也在屋里?” “对,在屋里。” “啥都看见了?” “看见了。” 马大鼻子站起来,穿上靴子,走到我们跟前,眯着眼睛仔细瞧瞧,又用鼻子闻了闻。 罗老九尴尬一笑,低声说:“一直在赶路,好些日子没洗澡了。” 马大鼻子扭了一圈脖子,又问:“郭老爷子,是诈尸了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我忽然紧张起来,马大鼻子为啥这么问?他不让郭大龙把尸体埋了,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不让郭家大院的人出去,是不是想毁尸灭迹,杀人灭口,不让别人知道“神药”的事情? 我越想越害怕,但罗老九似乎很淡定,他笑道:“马司令,郭善人不是诈尸。” “哦?不是诈尸,那是怎么回事?” “年龄大了,急火攻心,假死而已。” 马大鼻子又回到坐榻上,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是假死。” 罗老九明显松了一口气,可能是为了缓解紧张,他点上烟袋锅子抽起来。 此时,外面传来了枪声,应该是在大院外。 我心想,难道三镖和活阎王趁夜动手了?千万不要是他们,这院子里全是兵,他们才十多个人,就算闯进来,也肯定会死在乱枪之下。 枪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外面又安静下来。 郭大龙站了起来,马大鼻子点点头说:“屯子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出去看看吧,一个都不能跑掉。” 明白了,刚才那阵子枪声,是马大鼻子派人出去,把屯子里的人都杀了。 这就很明显了,他不想让郭善人“诈尸”的事情传出去,杀人灭口。 罗老九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拿烟袋锅子的手开始轻轻抖动。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低着头,冲我摆了摆手。 马大鼻子肯定也会杀我们灭口,不如趁着现在屋里没什么人,先把他绑了,拿他当人质,说不定还能活着出去。 此时,郭大龙看了看我们,低声问:“旅长,他们三位……” 马大鼻子从小桌上拿起一支匣子枪,用袖子擦了擦。 我正准备扑上去抢郭大龙身上的枪,马大鼻子忽然说:“先送三位客人回去歇歇,明天余老板来了,还要找他们问话呢。” 郭大龙一听,赶紧过来说:“老罗,走吧,先去休息休息。” 听到马大鼻子说余老板要来,我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了。 郭大龙已经打开了门,我们三人也跟着往外走。 此时,马大鼻子忽然在后面喊:“三位,晚上千万别出来,子弹不长眼。” 罗老九转身笑着说:“明白,明白。” 出了门,郭大龙直接往前院走了,大管家赶紧过来,领着我们往后院走。 罗老九低声说:“小刀,扶我一下,腿软。” 我和连水月赶紧扶住他,看来罗老九刚才也吓得够呛。 回到屋里,我关紧门,回过身问:“老罗,你没事吧?” “小刀,咱们这是捡了一条命啊!赶紧想办法跑吧。” 我坐到他旁边,低声说:“你也看到了,满院子都是人,咱们一露头就得挨枪子,出不去。” “那咋办?” 连水月在一旁说:“马大鼻子不是说了,明天余老板要来,肯定是想问一问,郭善人死之前发生了啥事。明天,咱们趁机绑了他,还有机会出去。” 罗老九叹了口气:“小刀,水月,像郭家大院这样的响窑,说不定会有密道!” 第149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也听说过,有些地主大院有密道。 尤其是挂了旗的响窑,容易被土匪惦记,要做好各种准备才行。 有一种密道,其实只能算是“密室”,紧急时刻可以藏在里面,不通到外面。遇到土匪砸窑,先把老人孩子和女人藏在里面。 另一种密道,从地主大院挖到外面,有时候出口在屯子的偏僻处,有时候在屯子外面。遇到大绺子砸窑,地主会第一时间派一个炮手从密道溜出去,找援兵。 所以,罗老九判断郭家大院是有密道的。 “小刀,水月,你们想想,上次金大贵和西边好来砸窑,郭善人一家人最后都躲到了这最后一个院子,为啥啊?” 我笑了:“要是真有密道,可能就在这个院子里。” 连水月忙问:“咱现在出不去,再说了,就算冒险出去,院子这么大,怎么找?” 罗老九嘿嘿一笑:“要是我猜得没错,今天晚上,郭大龙会偷偷藏几个人。” 我一愣:“藏谁啊?” “那就看,他最心疼谁了。” 我忽然明白了,罗老九的意思是,郭大龙肯定也担心,万一马大鼻子对他的家人动手咋办? 所以,今晚郭大龙有可能把几个亲人送到密道中,躲起来。 也对,完全有可能。 “老罗,你先睡吧,我和水月轮流盯着就行。” 罗老九摇摇头:“你俩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还得背着我跑呢!” 这么说也对,我们也不再勉强,拉开两床被子,直接歪在炕上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连水月忽然把我推醒了。 她指指门口,罗老九趴在那里,正从门缝往外面看呢。 我俩赶紧过去,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郭大龙带着一队小兵进了院子,正在和炮台上的岗哨打招呼。 “最近胡子多,几位兄弟警醒着点儿,盯着外面。” 炮台上的岗哨用手电筒照了照下面,也没有说话。 郭大龙举着手电筒,领着一队人绕着院子走一圈,每个粮仓都检查了一遍。 之后,他快速带着这队人离开了。 罗老九此前说过,郭大龙晚上会来藏人,所以我专门数了数。 还真是,他进来时身后跟着九个兵,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七个了。 有两个兵,刚才藏在了院子里。 我们三人又回到桌子旁,也没点灯,罗老九说:“看清了没?” 连水月答道:“少了两个,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咱们对面那个大粮仓,有问题。” 罗老九笑了:“那个粮仓有隔层,下面是空的。钻进去,应该有密道。” 我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老罗,咱们仨要是趁晚上跑,或许还有机会。想把余老板绑了,带着他一起走,是不是难度有点大?” “你俩说要绑了余老板,我又没说。看今天这个情况,你俩也别瞎想了,明天咱们认清哪个是余老板,以后有机会再抓他吧。” 说的也是,以目前的情况,我们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天亮之后,大管家过来送了吃的,告诉我们还是尽量别出屋,最多在门口晒晒太阳,免得惹麻烦。 吃了午饭,我们正坐在门前打盹,前院忽然热闹起来。 看来,余老板到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大管家急匆匆跑来,要我们赶紧去前面一趟。 我们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二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间停放棺材的房间,门开了一半,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 他的橡胶手套上都是血迹,正在小声对旁边的一个女人说话。 这个女人,身穿深紫色的棉旗袍,烫过的头发垂在肩头,还披着一条狐狸毛的披肩。 她面容妩媚,身材高挑,见我们来了,扭头朝这边笑了笑。 我赶紧低下头,跟着罗老九拐进了对面的房间。 马大鼻子还在坐榻上,他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白白胖胖,头发好像抹了蜡,油光发亮。 这应该就是余老板,他一张大圆脸,带着金丝眼镜,眯着小眼睛正和马大鼻子说说笑笑。 见我们来了,马大鼻子忙说:“老余,这就是那个风水先生。” 余老板从坐榻上站起来,提了提裤子,上前两步看看我们。 “郭老爷子死得时候,你们在场?” 罗老九赶紧点点头:“在场,看到了。” “嗯,这两个是你徒弟?” 罗老九回头看了看我们俩,忙说:“对,徒弟,刚跟了我两年。” 余老板又回到了坐榻上:“哼,还金童玉女啊!” 此时,那旗袍女子走了进来,站在余老板的身后,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 余老板点点头,朝这女子的腰上捏了一把,一脸坏笑。 马大鼻子歪着头问:“余老板,咋安排啊?” 余老板没回答,又斜躺在了坐榻上,笑着问:“郭老爷子扎自己一刀的时候,你们仨上去帮忙了没?” 罗老九赶紧说:“那当然帮了,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最后不还是死了?” “没办法啊,扎进心口窝了,那血就止不住,我们仨一起上,都捂不住。” 余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旗袍女子,低声说:“丁姑娘,那你安排一下吧。” 之后,他又扭头对马大鼻子说:“我们今晚就走,你也忙你的去吧,让郭大龙带着警卫连先跟着我。” 我心中一惊,这个余老板要连夜离开? 好不容易见到他,这么着急就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找到他。 罗老九似乎也有些着急,正想说话,丁姑娘忽然走过来。 “三位,跟我过来。” “去,去哪儿?” 丁姑娘头也不回地说:“让医生给你们检查一下。” 给我们检查?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刚才余老板问的话,就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碰到郭善人的伤口,碰到他的血。 难道,我们三人也可能染上了什么病? 我们跟着丁姑娘出了门,直接拐进旁边的厢房,刚才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死死盯着我们。 他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们,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一听,这还是个日本人啊! 第150章 身不由己 罗老九肯定也意识到了,后退一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慌忙上前问:“啥情况?我们好好的啊!” 见我站在了最前面,那日本人撇嘴一笑,将我拉到身边,撑开我的眼皮,从旁边拿过了一个铁皮“小酒壶”。 我以为他要喂我吃什么药,没想到那“小酒壶”上还有个椭圆形的玻璃罩子,日本人轻轻一按,它就亮了。 原来,这“酒壶”是个小手电筒。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眼睛,光线太刺眼,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没想到,这个日本人骂了一句,忽然给我一巴掌。 我连一秒钟都没犹豫,下意识反手也抽了他一巴掌。这个日本人个头比我矮不少,又有些瘦弱,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扇到了地上。 屋里瞬间安静了。 说实话,打完我就后悔了。也不是害怕日本人,主要是身后还有罗老九和连水月,怕连累他们。 那日本人从地上跳起来,冲过来就要打我,被旁边的人抱住了。 丁姑娘一看,赶紧说:“石井医生,不要冲动,余老板会惩罚他的。” 哦,原来这个日本人还是个医生。 他逐渐平静下来,气呼呼地走过来,一边检查我的耳朵,一边低声说:“该死的马路大,我一定慢慢把你折磨死。”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既然结了梁子,我也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原本以为检查会很复杂,其实就是看看眼睛,测测耳朵的听力是不是正常,很简单。 我们三人检查完之后,又被带到后院一间小屋门口,挨个进去洗了个澡,换身新衣服。 弄完这一切,天也快黑了。 我们三人被赶到大门外,绑在爬犁上,头上还蒙了个黑布套。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马大鼻子的声音:“余老板,我先去虎头岭,把那边的事安排一下。郭大龙跟着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 “马旅长,你的寿辰我可能赶不上了……” 这两人在旁边又嘀咕了一会儿,声音比较小,具体说的啥没听清。 之后,就听到了郭大龙的声音:“天黑,路不好走,都机灵点,跟紧了!好,出发!” 马爬犁开始缓缓移动,之后速度慢慢变快。 我听到冷风在耳边呼啸,前方马蹄溅起的积雪,时不时就往脖子里钻。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三镖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马爬犁走走停停,半夜休息了一会儿,短暂给我们摘下了头套。 我前后看了看,这是在往山里走。 队伍中有两拨人,郭大龙的手下都穿着灰色棉军装,有些人外面还套着日军棉大衣。另一拨就是余老板的人,大部分都穿着黑色对襟棉袄,戴狗皮帽子,乍一看更像是土匪绺子。 那个石井医生裹着厚毯子,就窝在我们后面的爬犁上。 后面还有一张爬犁,拉着一口棺材,郭善人的尸体应该在里面。 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又被戴上头套,继续前进。 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我们终于到达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木营子。 日本人自从占了东北,不仅疯狂挖矿找油,也一直在砍伐木材。 他们在深山里大量修建木营子,专门找那些参天大树,很多都是非常珍贵的云杉、冷杉、红松、水曲柳、核桃楸等树种。 我们绺子之前在木营子休息的时候,常常和伐木工人唠嗑。我记得有人说过,水曲柳被日本人弄走之后,用来造枪托。 这个木营子很大,里面一堆堆的大圆木,还没来得及运出去。 当天晚上,我们三人被关进了一间小屋,外面专门有人把守。 刚睡了没多久,木门忽然被推开,两个小崽子冲进来,拉着我就往外拖。 我见连水月和罗老九想冲上来,赶紧冲他们摇头:“别动,我不会有事的。” 出了木屋之后,我被拉到旁边一间木屋前,绑在了木桩子上。 等了一会儿,石井医生从屋里出来,让人在旁边点了火盆,笑着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给你检查一下。” 这个兔崽子,肯定想折腾我了。 我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朝着我的肚子连打几下,又上来踢了我两脚。 我忍着痛,没喊出来。 他就是想听到我的喊叫,听到我求饶,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石井医生见我不吭声,嘿嘿一笑:“你这个马路大,硬骨头啊!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罢,他又抽了我两巴掌,转身进屋了。 就这么,我被绑了一夜,要不是旁边的火盆一直烧着,我肯定被冻死了。 天蒙蒙亮时,石井医生才让人放下我,扔回了木屋。 当时,我全身都冻僵了,迷迷糊糊,手脚好像都没了感觉。 连水月抱着我,给我暖着手,罗老九把我的鞋子脱了,将双脚放进他的怀里,捂了好长时间。 慢慢清醒过来时,他们两人还在咒骂石井,商量着怎么把他千刀万剐。 我笑着说:“没事,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天轮到我治他!” 罗老九拍了拍我:“那日本人要是再来找麻烦,你就先认个怂,保住小命呗。” 连水月也说:“听老罗的话,该怂就怂,不丢人!” 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过,此时最关键的是,渴得要命,但是没有水。 从昨晚到现在,这帮人一直没给我们送吃的喝的。 到了下午,我实在受不了,趴在门口大喊:“秧子房一天还有两碗水呢,想渴死我们仨啊?” 外面有人喊:“别吵吵,找死是不?” “我不光要吵吵,还要唱呢!正月里探妹正月正,我带着小妹妹去逛花灯。逛灯是假意呀,妹呀试试你的心,哎伊儿呀儿哟。” “二月里来龙抬头,我带我的小妹妹去逛高楼。高楼实在高啊,妹呀扶着我的腰,哎伊儿呀儿哟……” 嗓子有些哑,唱得有点跑调,罗老九和连水月都趴在桌子上笑了。 外面的守卫一听,气得直跺脚:“好小子,你等着吧!” 过了一会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两个小崽子一把抓起我的衣服,将我拖出去,又把门死死关住了。 此时,余老板站在外面,扭头问旁边的石井医生:“他们仨到底有问题没?” 第151章 水刑 余老板挺着大肚子,双手抱着一个小暖炉,满脸嫌弃。 石井医生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他们没啥事。” 我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我们三人没有被感染什么病,这是个好消息。 余老板笑了:“那也不能弄死他们,先到地方再说。” “放心吧,我闲着没事,玩玩。” 余老板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我又被拖到昨天地方,绑在了木桩子上。 石井走过来说:“你说你渴了?实在抱歉,是我疏忽了,稍等一会儿,让你喝个够。” 他这话一说,我就意识到不太对,这小子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果然,他很快就安排身边的小崽子,拎了几桶水过来。 “喝吧,都是你的!” 话刚落音,我身后的小崽子,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拉。 我大叫一声,拼命挣扎,没想到石井拎起一桶水,三两步走了过来。 “按住他!” 后面又伸出几只手,有些抓我的脑袋,有些捏我的鼻子。 石井用力举起水桶,往前两步,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把水桶扔到地上,指了指旁边的高个子岗哨。 “你过来,灌他!” 那人一听,赶紧把长枪靠在旁边的树上,跑过来拎起水桶,开始朝我的脸上倒水。 秧子房拷问肉票,就经常用这种“水刑”,我见识过,但从来没有尝试过。 此时,冰水从上方哗哗灌下来,我只能使劲扭动头部,先把鼻子挣脱出来,争取不张嘴,不喝水。 但我没有想到,鼻子一吸气,一些水直接被吸了进去,我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鼻子嗓子里火辣辣的感觉,咳嗽根本止不住,眼泪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 石井和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好像十分喜欢这场“表演”。 水还在倒,我不断呛水,不断喝水,感觉肚子越来越胀。 几桶水好不容易倒完了,后面的人松开我的脑袋,我一下子垂下了头。 肚子太大,已经看不到脚了。 我又咳了几下,抬头说:“差不多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石井走过来,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肚子一紧,胃一抽搐,张开嘴就开始喷水。 对,就是喷水,石井吓得翻滚到了旁边,其他人也纷纷躲开。 一条水柱从我嘴里往前喷,我完全无法控制,眼泪也跟着流出来,感觉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很快,肚子里的水全部都喷了出来,我又咳嗽几声,全身瘫软。 石井在一旁说:“先让他歇会吧,等渴了再喝!” 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这要是再来一轮,还不如死了。 很快天就黑了,我浑身湿透,冷得一直哆嗦。 周围没有什么人了,远处的一个岗哨晃过来,把火盆挪到我身边,点上了火。 他们不想让我这么死,还要慢慢折磨我。 睡不着,我迷迷糊糊,浑身酸疼,只能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一支巡逻队从我旁边经过,郭大龙跟在旁边,瞅我一眼,叹了口气。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郭少爷,求你件事吧?” 他示意巡逻队继续走,自己四下看看,走过来说:“小兄弟,我帮不上你。” “不用放了我,求你去给老罗他们,送口水,送点吃的。” “这事儿……” 我盯着他的眼睛:“兄弟,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郭大龙轻轻点点头,转身走了。 又熬了大约半个时辰,石井还是没过来,我怀疑他可能忘了,我还绑在这里呢。 这要是再熬一个时辰,我身上肯定就穿“冰甲”了。 想到这里,我铆足了劲,想要大喊一声。 没想到,“啊”声还没出来,木营子门口就传来了枪声。 两声枪响,应该是从里面朝外放枪,我激动起来,说不定三镖来救我们了。 此时,我听到郭大龙的声音,他大喊:“谁放枪?咋回事?” 远处传来声音:“连长,外面有东西!” 又是一阵枪声,郭大龙骂骂咧咧朝那边去了。 我隐约听到余老板的喊声:“都愣着干啥,快去看看!” 此时,不仅有枪声,我还听到了惨叫声。 木营子开始混乱起来,郭大龙大喊大叫,安排手下开枪攻击着什么。 我似乎听到有人喊:“狼,是狼!” 东北狼体型大,毛发长,特别凶狠。但是,它们主要捕猎林子里的猎物,很少会对人下手的。 尤其是这样的木营子,还有这么多人开枪反击,按理说再大的狼群,也早就跑了。 前面打得不可开交,我这里反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离我并不远。 因为被绑着,我也看不到后面的情况,只能低下头,使劲瞅着地面。 很快,一只大爪子映入眼帘,是狼。 这头狼嗓子眼儿里咕噜噜响着,距离我只有三四米远,从后面慢慢绕了过来。 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斜着眼睛观察它。 很明显,这头狼体型非常大,背上的毛是黑色的,肚子上的毛灰白色,血红的眼睛正在瞅着我。 当它绕到正前面时,我才发现,它的身上有几处伤口,皮肉发黑,灰色的毛发上有很多血渍。 这样的伤,应该经历了很激烈的搏斗。 前面还在打枪,这头狼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竟然没人发现它。 我闻到一阵难以形容的臭味,是这头狼腐烂的伤口散发出来的,直往鼻子里钻。 它可能发现我动了动,忽然咧开嘴,鼻子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想扑过来。 我现在这个情况,被绑着一动不能动,它吃起来,还真是方便。 反正也跑不掉,被冻死和被吃掉,一样的下场。 于是,我抬起头说:“兄弟,下嘴快点,先咬脖子!” 就在此时,旁边的木屋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狼反应过来,刚刚转过身,这人已经跑到眼前,手起刀落,狼头就滚落在了地上。 “小刀,你还没死吧?” 第152章 石井军医 我眼睛有些迷糊,但耳朵还是好使的,听出了这是李半拉子。 他连跑带蹦过来,一手捏起我的脸问:“小刀,死了没?” 我睁开眼睛,低声说:“先把我放下来,快散架了。” 李半拉子一听,走到后面一刀斩断绳子,我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 “小刀,我带你走!” 我立刻摆了摆手:“先去找老罗和水月。” “放心吧,三镖去救他们了,咱们赶紧走。” 李半拉子扶起我,一转身就要把我往背上扔,我赶紧说:“别急,别急。” “咋了?” “李半拉子,就前面那个屋,你去把门踹开,里面有个日本人,我要把他带走。” “为啥啊?” “问这么多干嘛?有大用处。” 刚才我注意看了,前面一打枪,石井医生木屋里的灯就灭了,他没有出来,还躲在里面。 李半拉子也不多问,大踏步跑过去,肩膀头子一撞,冲了进去。 里面一声惨叫,紧接着,李半拉子咯吱窝里夹着石井跑出来,拉着我就往后面跑。 “你把他夹死了?” “我咋知道?赶紧跑吧,出去再看看。” 石井医生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宰好的死鸡一样。我心里反而不踏实了,真要是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后院有两个躺在地上的小崽子,应该是李半拉子弄死的,我们一路飞奔,从马棚旁的草堆爬了出去。 爬出去我就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直喘气,李半拉子急了,又用另一条胳膊夹起我,继续往前跑。 就这么,他咯吱窝里夹着两个人,顺着山坡一路狂奔,很快就绕到了旁边的山沟里。 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被折腾了一番,头晕脑胀,浑身酸疼,现在又被李半拉子死死夹住,感觉快要喘不上气儿了。 刚到沟底,我就拼命捶打了几下他,示意赶紧放我下来。 李半拉子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跟上来,这才把我们扔到雪地里,大口喘气。 我仰面躺着,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想要赶紧喝点雪水。 李半拉子坐在我旁边说:“小刀,你咋被绑起来了?” 我猛嚼几口,感觉嘴里和嗓子里冰得麻木了,开口问:“老罗,水月,他们怎么样?” 李半拉子扭头看看木营子的方向,低声说:“我们约好了,在前面的林子里见。” 我点点头,见李半拉子又想拉着我走,慌忙摆摆手:“再等一会,我缓口气儿。” 李半拉子弯下腰,摸摸我的胳膊腿儿,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闭上眼睛,给自己鼓劲儿,赶紧爬起来吧,这里还是太危险。 就在这时,李半拉子忽然问:“小刀,谁把你折腾成这样?” 我拉着他的手臂坐起来,一看他的身后,石井医生呢? “那小兔崽子呢?!” 李半拉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看看身后:“刚才不是晕了吗,难道跑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往坡上爬,距离我们并不远。 李半拉子也看见了,大喊:“兔崽子别跑!” 石井听到喊声,吓得脚下一滑,掉到了坡底,手忙脚乱又往上爬,大喊大叫。 我翻身起来,就要追上去,李半拉子拉住我:“这个畜生杀你爹了啊?快跑,他们会追过来的。” 我不想放过这个日本医生,并非完全为了报复,关键是想问一问他,郭善人伤口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余老板到底在干什么。 我瞪了李半拉子一眼,边追边说:“这兔崽子是个日本人!” 李半拉子听了,嗷的一声跑上来,飞身一扑抓住了石井的两个脚踝,将他拖了下来。 石井开始用日本话大喊大叫,李半拉子急了,拎着两只脚把他整个人甩起来,狠狠砸到了雪地中。 此时,木营子方向已经传来呼喊声,我赶紧说:“走走走,先躲起来再说。” 李半拉子一手扶着我,一手抓着石井的一只脚,拖着他就往前面跑。 这小子哀嚎两声,就没了动静。 我们现在也顾不上他的死活,只能拼命往林子里跑。 进了林子,躲到一棵树后,我看了看后面,好像没人追上来。 李半拉子把石井放在地上,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小犊子,别装死!” 我赶紧上前看看,石井脸上都是泥土,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小刀,不会死了吧?” 我故意说:“把他脑袋割下来,我要带回去当尿壶。” 李半拉子满脸惊讶:“小刀,你当真?” “废啥话,抓紧!” 刚说完这句话,石井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眼神涣散,嘴里低声说着日本话。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闭嘴!” 石井捂着脸,还在低声说着。 李半拉子低声问:“小刀,会不会刚才拖回来的时候,磕着脑袋,傻了?” 我赶紧按住石井的脑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还真是受伤了,一摸一手血。 “可能真撞傻了,这咋办,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正说着,忽然从后面跑来两个人,我一看,是连水月和钱麻子。 他们一见到我,异口同声问:“小刀,你没事吧?” 我慌忙摇摇头:“没事,死不了,三镖和老罗呢?” 连水月往树下一坐,看来也是没了力气:“小刀,老罗走不动,三镖背着他,从那边林子里绕过来,要耽误一会儿。” 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指了指石井:“水月,李半拉子把这家伙抓来了,可惜刚才撞傻了。” 石井仰着头,小声嘟囔着日本话,也不理我们。 此时,钱麻子忽然凑上去,盯着石井看了看,啪啪啪朝他脸上扇了几巴掌,抬脚就踢。 我们三个人都看懵了,他俩认识?有仇? 石井被打得哇哇叫,抱着头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我怕引来追兵,赶紧拉着钱麻子,低声说:“别打,先别打,这小子刚才撞傻了,别把追兵引过来了。” 钱麻子又踢了这小子两脚,压着声音说:“这小兔崽子根本没摔傻,他刚才用日本话骂咱们呢!” 石井一听,不再哭喊,抬头看着钱麻子,似乎有些惊讶。 钱麻子嘿嘿一笑:“石井军医,别演了,我会日本话!” 第153章 下手太狠 钱麻子话刚落音,石井抱着脑袋不动了。 我感觉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实在站不住,只能坐在地上,对着石井连踢带踹。 他翻滚在一边,又开始叽里咕噜说日本话。 李半拉子顺手抽出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小刀,要不要弄死他?” 钱麻子连连点头:“这小子刚才骂得忒难听了,逮着咱们祖宗一起骂,说日本人还会回来的,你留他干啥?” 李半拉子眼睛一瞪:“那帮畜生还想回来?!” 这下,石井算是真害怕了,一个翻滚躲到树后面,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喊:“送我回去,余老板会给你们钱,很多很多钱!” 连水月站起来,扶着我慢慢走了过去。 钱麻子问:“小刀,你抓这小兔崽来干啥?” 这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压着声音问:“石井,我问你,给郭善人扎的那个针,到底是个啥?” 说实话,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插了他。 但是,必须要先问清楚,那个“神药”到底是什么,三镖会不会有危险。 石井一听,抱着树连连摇头:“你说啥啊,我听不懂。” 这兔崽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深吸一口气,对李半拉子说:“这畜生是往死里整我啊,既然他啥都不知道,你赶紧动手,我憋着一泡尿呢,等着他的脑袋当尿壶。”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把刀子往衣服上蹭了蹭。 钱麻子在一旁说:“接着骂啊!你小子不是日本军医嘛,不怕死。” 石井有些怕了,回头看看林子外面:“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半拉子笑道:“胡子!” “我就是个医生,给人看个病。中国话咋说来着?救死扶伤。” 钱麻子扭头对我说:“这小兔崽子就是拖延时间,等着有人来救他,小刀你跟他啰嗦啥,让李半拉子一刀捅死他算了。” 李半拉子也说:“就是,留他干啥?小刀,你要是觉得一刀弄死他不过瘾,他们日本人不是喜欢剖腹嘛,我也能表演一个。” 石井吓得脸都白了,不断看着林子外面,死死抱住了旁边的小树。 就在此时,远处一声鹞子叫,我听到咔嚓咔嚓脚踩积雪的声音,应该是三镖回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三镖背着罗老九,气喘吁吁进了林子。 见我没事,三镖放下了罗老九:“没事就好,咱们歇会儿赶紧走吧——你们抓了个啥啊?” 李半拉子忙说:“是个日本军医,差点把小刀折腾死了,这小子瓢紧,问啥都不说。” 三镖上前两步,探身看了看:“那还留着干啥?赶紧插了,这里不能久留!” “好嘞!” 李半拉子拎着刀就上去了。 没想到,石井忽然大喊:“三镖,三镖,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几人都愣住了,三镖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石井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认识我?怎么认识的?” 石井两条腿乱扑腾:“先把我放下来,我慢慢说。” 此时,罗老九也扶着树站了起来:“三镖,小刀,这里离木营子太近了,咱们得赶紧走,跑远点再问他吧。” 枪声已经停了好一阵子,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逃走了,再加上石井医生失踪,余老板必然会派人出来寻找,这里确实不能久留。 三镖瞪了石井一眼,招呼钱麻子一起钻进林子,很快就牵来了几匹马。 石井一看我们要带他走,也急了,李半拉子捆他的时候,他一直扭来扭去。 三镖见了,走上前去,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这家伙眼睛一翻,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哥,你下手也挺狠啊!” 说罢,他把石井扔到了马背上,我们牵着马朝林子深处去了。 路上,罗老九把我们这几天的遭遇,详细告诉了他们,但没有具体说郭善人临死前的症状。 钱麻子一听,赶紧跑到三镖旁边:“这都诈尸了啊!我说三镖,打胡子、干日本人,还能说得过去,你还要跟死人干仗啊?” 三镖哈哈大笑:“扯什么犊子!你还真以为死人能活过来?我跟你们说,有这个日本军医扯进来,就没有神神鬼鬼的事儿,肯定是他们又弄什么祸害人的东西了!” 罗老九骑在马上,不断躲避两边的树枝,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石井。 “刚才这个家伙说认识你,肯定有问题。对了,活阎王去哪了?” “他带人跟踪马大鼻子往金矿去了,留下李半拉子给咱们帮忙。” 钱麻子扭头对我说:“小刀,你们进院子之后,可把我们急坏了,这一路跟着,就是想找机会把你们救出来。” 我忙问:“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呢?” “跟着呢,看到你们被抓起来,三镖急坏了!也是巧了,我们本来就打算今天晚上动手救人,听到前面打枪,正好救人。” 三镖回过头说:“小刀,前面为啥打枪?” 我还没说话,李半拉子就开口了:“狼群,不知道为啥闯进木营子,把他们吓坏了。” “那也真是巧了,救了你们的命。” 确实,要不是这群狼“帮忙”,我们想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 天蒙蒙亮时,我们已经绕到了大山的背后,他们没追上来。 大家赶紧在山脚下点了一堆篝火,休息一会儿。 石井也躺在火堆边,一直没醒,罗老九上前看了看:“三镖,你以后下手稳着点儿,他这小体格,你一巴掌真扇傻了咋办?” 三镖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大手:“我也没咋使劲啊?这兔崽子也太脆了。” 折腾一晚上,大家也累了,闲聊一会儿,开始打盹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钱麻子一声大骂:“兔崽子,你还跑!” 大家立刻睁开了眼,就见石井在雪地里翻滚着,已经跑出五六米远,钱麻子追上去,又踢又踹。 “兔崽子,你以为我们都睡着了?哈哈,我没睡,就看你咋跑呢!” 钱麻子骂骂咧咧跑到前面,不断踢踹,石井疼得嗷嗷叫,又翻滚着回来了。 三镖起身把石井抓起来,三两下绑在了旁边的树上,笑着问:“石井军医,一大早的,去哪溜达啊?” 石井嘿嘿一笑:“冷,活动活动,这不是又回来了。” 第154章 石井的来历 我们一听,都笑了。 连水月动手煮了一锅粥,我也顾不上什么,先吃一碗暖暖胃再说。 三镖开口问:“石井军医,说说吧。” “说啥啊?” “你小子装傻是不是?先说说关于我的事儿。” 石井歪着头,仔细看着三镖:“你啥都不记得了?我是石井啊,仔细瞅瞅,那时候你最烦我了。” 我们一听,都看向了三镖,看来他俩以前很熟啊。 三镖点点头:“嗯,我现在也挺烦你的。” 石井嘿嘿一笑:“三镖,要不你先把我松开,我不跑了。一晚上没吃饭,早就饿了,我吃点东西再说。” 三镖点点头,站起来把他松开,给了他一小碗高粱米粥。 石井坐在火堆旁,喝了一口,脸色不太好看,可能觉得不太好吃。但也是饿了,闭上眼睛呼噜呼噜,很快就吃完了。 “那我,从哪说起啊?” “先说说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个军医,小角色。怎么说呢,这附近有个研究基地,前几年,我在里面负责照顾病人。” 三镖笑了:“你们在这深山老林里,搞什么研究?从哪里来的病人?” 石井挠了挠头:“唉,既然战败了,也不用再保密什么了。你只要保证,不弄死我,啥都告诉你们!” “好,我保证不弄死你!” “还要放我走。” 三镖点点头:“好。” “你向关二爷发誓!” 三镖当即乐了:“哎哟,你这个日本医生,还懂关二爷?” “当然,三国志,我从小就喜欢!你不懂,关羽在日本有很多人喜欢。” 三镖没办法,只能双手合十拜了拜天空:“关二爷在上,三镖发誓,石井军医只要说了实话,我不会杀他。” 石井笑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进军之友’?” 我们都摇了摇头。 “我们大日本军队,有一种神药,士兵都称它们‘猫目锭’、“突击锭”,是长时间行军打仗的神药。吃了这种药的士兵,不会觉得疲惫,三天三夜不睡觉,行军打仗,一点也不累,进军之友嘛!” 钱麻子在旁边说:“我好像也听说过。” 我笑道:“那不就是福寿膏嘛!” 石井摇摇头:“不一样,这种神药效果更好。” “你们就是研究这个的?” “不是。” 钱麻子骂道:“兔崽子,说了半天,闹着玩儿呢!” “急啥,让我慢慢说呗。我们研究的东西,也是神药,和‘猫目锭’用处差不多,都是让士兵在极端情况下,不知疲惫,可以连续行军作战,几天不休息,甚至不吃东西都可以。” 一旁的李半拉子笑了:“你小子就吹吧,我长这么大啥没见识过?几天不睡觉不吃饭,人肯定走路都打晃,怎么可能打仗呢?” 石井摇摇头:“所以说是神药啊,一般人肯定理解不了。” 抽了半天烟的罗老九,终于开口了。 “你试着给我们解释一下,这神药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石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们发现了一种耗子身上的寄生虫,寄生虫,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们都没说话。 石井笑了笑,接着说:“就是生活在耗子身体里的一种小虫子,靠吸收耗子的营养活着。这种寄生虫会释放一种物质,让耗子不知疲惫地寻找食物。我们一开始的研究,就是提取这种物质,注射到人的体内。” 三镖忙问:“有没有效果?” 石井死死盯着三镖,嘴角露出了微笑:“当时渡边把你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就差最后一口气了。看看你现在,是不是活蹦乱跳的?是不是每天不用怎么睡觉,还是很精神?” “啥意思?你们给我用了那种药?” “对,你是早期的试验品,而且是比较成功的那个。其他试验品,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我憋不住了,低声问:“三镖的心窝子里,也和郭善人一样,有那种虫子?” 三镖一听,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扭头盯着我:“啥意思?” 我赶紧看了看罗老九,他正在低着头装烟丝,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此时,石井连连摇头:“没有,早期我们只是提取虫子体内的特殊物质。后来,我们才开始直接让寄生虫进入人的体内。你们可能不懂,耗子身体里的寄生虫,不一定能在人身体里好好活着,所以要研究。”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郭善人死前的情况,以及我们的怀疑,都说了出来。 石井听了,哈哈大笑:“那个老头用的药,是我带出来最新的药。三镖那个时候,还没研究出来呢。”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要按照你这么说,郭善人不是诈尸?” “当然不是,我是跟着送药来的,检查了那个老头,还没死透。” 我、连水月、罗老九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三镖算是明白了我们的担心,摘下帽子,挠着头哈哈大笑。 此时,连水月忽然问:“石井,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日本人早就投降了,你怎么没走?你和余老板之间,到底有啥关系?” 对,这个问题更重要,我差点忘了。 石井忙说:“你们以为我不想走啊?这深山老林,一天也不想待了!去年夏天,我们接到命令,销毁所有资料、设备和实验对象,快速撤离。没想到啊,还没走多远,就出了意外。” 钱麻子冷笑着问:“咋了,半路就遭报应了?” “可不是嘛!我们主要是研究人员,武装人员不多,半路被胡子盯上了,死了不少人。我跑得快,也是命好,没死,又回来了。”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就是啊,所以说我命好。幸好研究所里还有些吃的喝的,我又撑了几个月。” 三镖忙问:“那你是怎么联系上马大鼻子的?” “我又不可能永远待在这深山老林里,所以试了好多次往外跑,但不熟悉路嘛。直到过年后,我又试着往山外跑,正好遇到两个小胡子,他们是马大鼻子的手下。” “哦,你就这么联系上了马大鼻子,他又联系上了余老板,是不是?” 石井满脸堆笑,连连点头。 三镖脸色一变:“既然这样,你为啥又带着郭善人的尸体,往林子里钻?” 第155章 追兵来了 听三镖这么一问,石井苦笑了一声。 “三镖,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能忘记了。那时候我就经常告诉你,战争赶紧结束吧,我必须回家,这深山老林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是吗?” “不骗你,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满肚子牢骚也没地方说,只能偷偷跟你聊聊。当时你还嫌我烦,天天骂我兔崽子。” 三镖点点头,笑了。 “各位,我真是想回家了。但是那个余老板,是个生意人,什么都敢卖!我原以为,给他带几支神药就行了,没想到,他非要让我带路,去研究基地再看看。” 钱麻子哼了一声:“这个余老板,也是要钱不要命,肯定是觉得里面还有好东西。” 确实,日本人研究的这个东西,少见,肯定值钱。余老板就算扒拉出来一些设备或者资料,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我又问:“那为啥要带着郭善人的尸体呢?” “这也算研究成果啊!带到研究基地,做成标本,也能卖钱。” 罗老九一听,站起来走到了一边,睁大眼睛看着石井。 “你说啥,把郭善人做成标本?就像是泡药酒一样,整个泡起来?” 石井笑了:“差不多意思。” “我滴娘嘞,你们这群畜生,还真是奔着天打雷劈去的!这事儿,郭大龙能同意?” “余老板还没告诉他呢!再说了,那个郭连长和他爹关系不好,估计不在乎。” 我一想也是,郭大龙明显不在乎他爹的死活。 石井说到这里,大概什么情况,我们也算明白了。 三镖想了一会儿,继续问:“渡边呢?他后来去哪了,你们为什么又把我送走当劳工了?” 石井喝了口水,正想说话,李半拉子忽然站了起来。 “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我们几人迅速站起来,端起了枪。 三镖低声问:“有人吗?” 李半拉子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很快,从远处山脚下拐过来两匹马,骑马的人穿着灰军装,肯定是郭大龙的人。 我们之间距离不过百米,他们肯定是探子,此时朝天打了两枪,通知后面的同伙。 三镖和连水月同时端起枪,连打几枪,两个探子当即从马上掉下来。 罗老九已经爬上了马背,大喊:“快走,他们人多,马上就会追上来。” 钱麻子指着石井问:“他咋办?这小子不老实。” 石井连连摆手:“我老实,我听话,跟你们走!” “三镖,别相信他,还记得那个渡边少佐不?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听到渡边这个名字,三镖脸一沉,两步走上去,抡圆了胳膊又是一巴掌。 石井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一头撞在树上,没晕倒,但只能闭上眼睛哼唧了。 李半拉子走过去,把石井扔到了马背上。 我们赶紧上马,沿着大沟往里跑,想找一片密林子钻进去。 后面隐约能听到枪声,他们应该跟了上来。 又跑了约摸一袋烟功夫,远远看到一片松树林子,三镖大喊:“先进林子!” 话刚落音,林子里忽然冲出十几匹马,枪声也响了起来。 糟了,他们一定是兵分两路,前面这些人从缓坡过来,堵截我们了。 三镖勒住马,一边还击一边喊:“上坡,往旁边的坡上爬!” 后面的追兵也出现在视野中,人也不少。 我们赶紧下来,拉着马就往山坡上爬,等对方距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时,大家已经爬到坡顶,开始反击。 带队的是郭大龙,两边的马队加起来,应该有三十多人。 他们都下了马,围成一个半圆,依靠矮树和石头掩护,不断向我们射击。 我们寡不敌众,这样肯定熬不了多久。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趴在后面的石井大喊:“我能说句话吗?” 三镖回头一看:“憋着,等打完再说!” “不是拉屎撒尿,我有个好主意,能摆脱他们!” 钱麻子就趴在他身边,忙说:“你闭嘴吧,他们是来救你的,你还教我们怎么摆脱他们?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们脑子有病?” 石井愣了一下,低声嘀咕了一句,我也没听清说的啥。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反应了过来,忙说:“我宁愿相信三镖,也不相信那个余老板!三镖,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不害你,你也不会害我。但是那个余老板,我摸不透他啊!” 三镖扭过头:“你啥意思?被我打傻了?” “没傻,就是想活着回家。我帮你,你让我活下去,对了,还有渡边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你!” 三镖又朝着下面打了一枪,低声问我:“小刀,你觉得呢?” 郭大龙带着手下步步为营,一点也不着急,肯定就是要消耗我们的弹药。现在离天黑还早,我们有点陷入绝境了。 我低声说:“先问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三镖扭头问:“石井,你有什么办法?” “咱们后面那片柞树林子,只要穿过去,下到坡底,就是我们的研究基地。就算他们追上来,我们也能从地下通道走,相信我!” 三镖扭过头,低声说:“小刀,这个兔崽子竹筒倒豆子,啥都跟咱们说了,我觉得不一定都是真话。他让咱们去研究基地,可能也没安好心。” 我点点头,上次吃了渡边少佐的亏,我们必须小心一点了。 我们两人正在犹豫,下面的枪声忽然密集起来,远处又来了十多匹马。 钱麻子爬过来,小心翼翼探头一看,又缩了回去:“三镖,小刀,要不,咱们就信他一回?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他就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下面的郭大龙躲在一块石头后,正在对身边的人比划着什么,看那意思是要从旁边绕过来,包围我们。 三镖摇了摇头:“小刀,没别的办法了,抓紧撤,先去研究基地再说吧。” 钱麻子一听,当即退到了后面,迅速扶着罗老九上了马。 我低声说:“老大,你们先撤,我再挡一阵子。” “瞎扯,你枪法这么臭,能挡住啥?赶紧上马,带着他们走,我一会儿就追上来。” 这话一说,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退回去,带着他们几人上了马。 第156章 研究基地 石井在前面领路,我们紧随其后,迅速进了柞树林子。 后面的枪声还在持续,我回头看了一眼,三镖还趴在那里,不断朝着下面射击。 这片林子不算太密,我们很快跑了出去,这才发现下面是一个山谷。 枪声离我们近了,来不及多想,我们赶紧跑了下去,在矮树丛中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山坡一侧忽然出现一个大洞口。 因为洞口是凹进山体中的,外面都是积雪和矮树,远远一看还真发现不了。 洞里一片漆黑,我们赶紧下马,先躲在洞口。 李半拉子生怕石井偷偷溜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朝里面闻了闻。 我低声说:“水月,你看好老罗。钱麻子,这个石井你盯紧了!” 远处还能听到枪声,好像越来越近,说明三镖应该往回走了。 我端着枪出了洞口,躲在一棵矮树后,随时准备接应他。 就在此时,李半拉子半蹲着跑过来,低声说:“小刀,这里面有臭味,死人味。” 我一愣,又赶紧跑过去,抽出匕首抵着石井的脖子:“里面到底有啥?” “这是研究基地,东西多着呢,还要一样一样说给你听啊!” “里面为什么有死人味?” 石井一愣,解释说:“兄弟,这又不是马迭尔旅馆,还要打扫一下再进去。这里本来就有死人、死动物,都是试验品,有臭味很正常。” 此时,我忽然看到远处好像有匹马飞奔而来,赶紧端着枪出洞口,学了两声鹞子叫。 片刻之后,三镖飞奔而至,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拉着我躲进了洞口。 李半拉子探头看了看外面,低声说:“三镖,里面有死人味。” 三镖伸着脑袋闻了闻,又扭头问我:“有味?” 我还没说话,罗老九上来说:“三镖,里面邪乎,真的。” 此时,远处已经传来了吆喝声,看来郭大龙已经跟了上来。 “没办法了!” 说罢,三镖牵着马走了进去。 我们一看,也赶紧跟着进去了。 只走了十多米,里面就一片漆黑了,我们只能点上马灯,小心翼翼前进。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半开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石井见我们停了下来,忙说:“进去就行,我给你们领路。”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说:“一个日本人,在深山老林里给咱们带路,这一出戏,你熟悉不?” 还真是,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就在这时,洞口方向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枪声,我们赶紧靠着石壁躲起来。 石井大喊:“三镖,以前你告诉我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们的马已经被打死了两匹,罗老九趴在地上,也喊道:“三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三镖往外面打了两枪,回头问:“赛啥,赛脸?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拽文了!” 罗老九急了:“赛个屁脸啊!我成天跟着你们,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进去吧,先保住小命再说!” 钱麻子趴在地上,也急了:“小刀是福将,跟着他咱们死不了,先进去再说吧!” 三镖枪里的子弹打完了,回头大喊:“进去,快进去!” 我刚翻滚着进去,就见石井在墙边摸索了一下,头顶上一个个昏黄的灯亮了起来,直通前方。 后面的三镖大喊:“小刀,来帮忙!” 我见三镖躲在门后,想把嵌入石壁的厚重铁门推出来关上,赶紧冲过去帮忙。 李半拉子见了,也赶紧跑了过来。 但是,我们使尽力气,铁门纹丝不动。 石井回头大喊:“铁门坏了,快跟我往前走!” 我们见铁门推不动,也没了办法,只能紧紧跟上石井,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很明白,继续往里面走,可能会遇到危险,就像是上次进入地下研究所一样。 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们又别无选择。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就算我是三镖这样的英雄好汉,也不能随心所欲。 所谓命运,不会管你是好人坏人,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追兵就在身后,不进去,就是死。 我们头顶上,一排排全都是粗壮的电线,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我只能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 此时,前方忽然出现石梯,陡然向下,还出现了左右两个通道。 走在前面的石井脚步都没停下,大喊:“前面的路,跟我走!” 前方的通道变矮变窄,我们只能扔下马,背着东西继续往前走。 下了一层之后,走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李半拉子,忽然大喊:“都停下!” 前面的罗老九就像得了命令一样,直接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天王老子来,我也跑不动了。” 三镖已经把长枪背在身后,握着匣子枪回来,低声问:“咋回事?” 李半拉子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不对劲,这地方真不对劲!” 我这才四处看看,这些地下建筑,好像是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 昏黄的灯光下,两边都是低矮的走廊,我们正沿着中间宽大的走廊往前走。 两边的房间里有什么? 李半拉子不说,我还没有注意,大家这么停下来,我才闻到一股明显的臭味。 这不是一般的臭味,李半拉子说对了,这是死人味,而且是很浓烈的死人味。 石井说谎了,他说整个研究基地,只有自己活了下来,但是目前来看,有人刚死去没多久。 三镖也明白过来,立刻示意我们躲到两边的走廊里。 石井忙说:“前面就是密道,跟我走,咱们就跑出去了!” 三镖看着来时的路,低声问:“老罗,嘴上没有实话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罗老九忙说:“油嘴滑舌,说谎骗人,死后堕入拔舌地狱,要用铁钳把舌头生生拉出来!” 三镖回头笑了笑:“李半拉子,这就要看你的手艺了!” 石井慢慢爬到三镖跟前,带着哭腔说:“三镖兄弟,我好歹也算是照顾过你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啥都想不起来?” “你觉得我该想起来啥?” 石井一听,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真是最成功的试验品呢。” 说罢,他一个翻滚进入旁边的房间,把门关住了。 三镖看到这一幕,竟然笑了…… 第157章 牢房中的日军 石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三镖竟然笑了。 我和李半拉子赶紧跑过去,探头透过玻璃看了看那个屋。 里面好像是个办公室,有办公桌和柜子,最里面挂了个帘子,石井应该就躲在里面。 李半拉子上去就是一脚,踹开门跑了进去。 我刚跟进去,就听他“咦”了一声,转头说:“小刀,这兔崽子不在里面。” 这怎么可能? 我赶紧跑过去,把帘子完全扯开,就见后面有一张翻倒的铁床,石井果然不在里面。 钱麻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从我们两人之间伸头一看,当即大惊:“这兔崽子跑了?” 我跨过铁床跳到里面,这才看清,地上有个一尺见方的铁门。 李半拉子把铁床推到一边,伸手抓住铁门的把手,使劲拉了拉,纹丝不动,应该是从里面锁住了。 我赶紧跑出房间,躲在三镖身旁,低声说:“屋里有个密道,石井跑了。” 连水月在对面躲着,她的身后就是罗老九,听我这么一说,他们俩没什么反应。 钱麻子垂头丧气从房间出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三镖回头说:“急啥?没事儿,他跑不远,都精神起来,咱们还要逃命呢!” 我只能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石井之前说,他们销毁了资料和设备,把这里破坏了才离开的。你们看看,这里整整齐齐,连一块玻璃都没碎,说明啥?” 李半拉子点点头:“明白了,这说明石井骗我们呢!” 三镖只能笑了笑:“说明这个研究基地,有可能最近还在正常运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咱们应该查清楚,是不是日本人还有什么阴谋,想祸害老百姓。” 连水月压着声音说:“对,查清楚这里有啥,才是正事!” 就在此时,洞口方向又传来了枪声,离我们好像有点远。 三镖看了看李半拉子:“帮忙闻闻,死人味从哪传来的,咱们先去看看。” 李半拉子指了指我们身后,那是通往地下三层的楼梯。 罗老九瞅了瞅上面,又看看后面的楼梯,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 钱麻子凑上去,低声问:“老罗,咋样,能不能下去?” 罗老九摇头叹息,正想说话,忽然听到很清晰的枪声,应该就在上方的楼梯口。 他二话不说,拉着李半拉子就往楼梯口走,嘴里念叨着:“百无禁忌,诸邪回避……” 郭大龙的人应该就在上方,我们无路可走,也只能到下面看看有没有出口了。 大家快速顺着楼梯跑下去,才发现下面的空间很大,一排排好像都是“牢房”。 楼梯口是一道铁栅栏门,我们跑下来之后,三镖赶紧招呼钱麻子帮忙,将门关起来,找把大锁锁住了。 随后,他招呼道:“老罗,他们进不来,你在这里歇着,有情况喊我们。” 说罢,三镖领着我们,朝旁边的一排牢房去了。 虽然说是“牢房”,但看起来又有些不一样。 这些房间大小并不一致,有些是铁栅栏门,有些则是厚重的铁门。我简单扫视了一下,有些牢房中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 但是,有些牢房中躺着各种尸骸,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 三镖低声说:“看到没,他们就是拿这些人和动物做实验。” 钱麻子躲在我后面,左看右看,低声骂着日本人。 前面的李半拉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我们走过去一看,右侧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和其他的不一样。 首先,尸体呈青黑色,皮肤干巴巴的,口鼻处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个人死亡时间并不长。 尸体的四肢扭曲,一只手抓着身下的干草,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胸口,嘴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着,好像临死前正在大声嚎叫。 他上身穿着脏兮兮的衬衫,污渍和血渍很多,勉强还能看出原本是白色的。下身是土黄色的马裤,没有穿鞋。 连水月低声说:“这个人是谁?” 李半拉子后退一步,捂着鼻子说:“肯定是日本人的试验品,看这样子,死得挺难受。” 三镖扭头问:“小刀,你看出啥了?” “你看他的穿着,又是衬衫又是马裤,普通老百姓,可没这个待遇。” 钱麻子也捂着鼻子,靠近看了看,回头说:“是个日本人。” 三镖看了看旁边的牢房,是空的,嘴里嘀咕着:“为什么会有一个日本人被关在这里?” 此时,李半拉子又往远处走了走,招呼我们说:“不是一个,这边还有好几个呢!” 我们赶紧跑过去,又发现了几个日本兵的遗骸,但他们应该死得更早一些。 这明明是日军的研究基地,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 这个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水月忽然说:“会不会是苏军来过?占领了这个基地,把不投降的日本兵都关在这里等死?” 三镖摇摇头:“咱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激战过的痕迹,不是苏军。” 李半拉子笑了:“说不定石井没骗咱们,他们一开始就是准备离开的,但是半路被哪个大绺子截住了。然后呢,胡子逼着日本人再回来,把这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日本兵都关在这里等死。也就是那个石井,运气好跑了出来。” 这个猜想,也有些道理。 三镖点点头:“可能是这样吧,走,咱们再四处找找。” 我们刚往回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声枪响,有人大骂:“老畜生,快把门打开!” 紧接着就是郭大龙的声音:“老罗,有钥匙没?我不打你,快开门!” 罗老九扯着嗓子喊:“三镖,小刀,那帮兔崽子来了,你俩死哪去了?!” 三镖边跑边喊:“老罗,你别露头,千万别露头!” 我也紧随其后跑了过去,就见罗老九躲在墙后,甩着手骂:“郭大龙,你这个不孝顺的小犊子,害死了你爹,还不让他入土为安!你印堂发黑,活不了几天了!” 郭大龙也急了:“老犊子,骂我就行,老扯我爹干啥?” 第158章 知恩图报 罗老九和郭大龙,就这么吵起来了。 三镖听不下去,赶紧按住罗老九,示意他休息休息。 外面还有枪声,三镖大喊:“外面的兄弟,咱们无冤无仇,那个日本医生刚才也跑了,别折腾了,回去吧。” 郭大龙喊道:“里面的兄弟,那日本医生的事情,现在不重要。能不能先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躲躲?” “里面不安全,你们还是在外面躲躲吧。” “大门不知道被谁关上了,出不去!” 三镖嘿嘿一笑:“别扯了,咱们现在隔着一道铁门,谁也打不着谁,挺好的!” “后面有狼群追我们呢!真的,我都折了一大半兄弟了。” 刚说到这里,枪声又响了,我仔细一听,他们确实是在朝外面开枪。 “我是马大鼻子的手下郭大龙,兄弟怎么称呼啊?” 三镖回头看了看我们,大声说:“我是活阎王的好兄弟三镖,咱们两个绺子好像结了梁子,没啥话可说吧?” 李半拉子一听,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三镖说我们是活阎王的人,郭大龙肯定会想到马大鼻子抢了金矿,一时无言以对。 外面又传来惨叫声,有人喊着没子弹了,看来他们确实挺惨的。 郭大龙又喊道:“老罗,昨天晚上,我还给你和那个小姑娘,送了‘挑龙’呢!” “挑龙”在土匪黑话中,就是面条的意思。 罗老九嘿嘿一笑:“一碗挑龙俩人吃,连双筷子都不给,你送一块‘翻张子’也行啊!” “翻张子”就是烙饼,吃起来肯定方便。 看来郭大龙听了我的话,给老罗和水月送了吃的,只是送了面条没筷子,确实不方便。 郭大龙笑出了声:“老罗,你以为摆桌请客呢?那个小兄弟当时快不行了,求着我给你们送一点吃的,我是偷偷摸摸送过去的!” 罗老九和连水月听了,都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只能低声说:“夸张了,他夸张了。” 郭大龙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大声喊:“小兄弟,你是不是在里面?救命啊!” 罗老九把我拉到身边,低声问:“那碗挑龙,真是你求他送的?” 我点了点头。 “小刀,不是我迂腐,这也算一饭之恩了。” 我看了看三镖,他点点头,朝着外面大喊:“这个小兄弟名叫伍六刀,是个知恩图报的小伙子!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郭大龙一听,忙说:“都跑散了,现在不到十个,你让我数数啊——加上我,七个!” 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声音越来越远。 郭大龙赶紧补充说:“六个,现在是六个了!” 三镖笑了笑,扭头说:“钱麻子,把钥匙给我?” “啥钥匙?” “刚才不是你找了这把大锁,没钥匙?” 钱麻子轻轻摇了摇头:“三镖,咱在这逃命呢,有锁就不错了,你还惦记着钥匙?” 我们赶紧探头瞅了瞅门上的锁,有点大,想砸开不太可能。 罗老九一愣:“前面要是没有路,是不是咱们也出不去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走到墙角的一个柜子旁,仔细扒拉起来。 郭大龙应该是听到了,苦笑着说:“你们为啥要把门锁上?这下咋办?”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外面一个人喊:“连长,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了!” 郭大龙叹了口气:“算了,不进去了,给点子弹吧,我们试试能不能冲出去。” 三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日军的弹药盒,递了出去。 郭大龙接过去之后,连声感谢,赶紧给几个手下都发了子弹。 “各位,我们先往外冲了,要是能打开大门出去,再想办法来救你们。要是我们出不去,你们几位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郭大龙一声令下,几个人跟着他从楼梯冲了上去。 三镖嘀咕了一句:“老罗,我长这么大,可没听说过这样的狼群啊!” 罗老九点点头:“这两年,咱们就没遇到过正常事儿。” 此时,钱麻子转过身,哭丧着脸:“啥也没找到,咱们是出不去了。” 三镖拍了一下铁门,哈哈大笑:“别瞎想,日本人的这种地方,肯定有秘密通道,相信我,我有经验。” 我们几人明白什么意思,相视一笑,都放松了下来。 之前一直折腾着,我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这时放松下来,大家都累了。 在墙角找了个位置,李半拉子三拳两脚拆了一个木柜子,点起篝火,我们围坐在一起,煮了点东西吃。 三镖一脸平静,说说笑笑。 罗老九只顾着抽烟袋锅子,也不说话。 李半拉子只顾着吃,乐呵呵地与三镖闲聊,好像还没意识到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钱麻子显然有些害怕,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凑到我耳边说:“小刀,我就说那个日本军医不对劲,现在他跑了,指不定躲什么地方准备害咱们呢。” 我笑了笑:“咱们为啥跑这一趟,你忘了?” 我原本想说,一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调查日本人到底有什么恐怖实验。 但钱麻子摸了摸头,恍然大悟:“得亏你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三镖,你答应过给我一千块大洋,还记得不?” 三镖正在和李半拉子说笑,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啥?” “去年,你答应给我一千块大洋,仔细想想?小刀已经给了我一百块,还差九百块,别耍赖。” 三镖拍了拍脑袋,扭头问罗老九:“有这事儿?” 钱麻子当即急了:“三镖,你是英雄好汉,为了这几百个大洋,毁了一世英名,不合适吧?” 三镖连连点头:“行行行,肯定会给你的。但你也别急,咱们也要先跑出去吧?” “你记住了,以后别说忘了。” 说罢,钱麻子扭头看着连水月。 连水月赶紧笑着说:“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那一千块大洋少不了你的。” 钱麻子瞬间高兴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刀,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好好保护三镖和水月。算了,三镖能护着自己,你保护好水月姑娘,到时候我分给你——” 思索片刻,钱麻子伸开了手掌。 我笑道:“你分给我一半?” “想啥呢!我分给你五十个大洋!” 第159章 小曲儿 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大家心情好多了。 罗老九建议睡一会儿,这样才有力气继续走下面的路。 三镖思考片刻,点头说:“这个地方肯定还有别的出口,咱们要抓紧时间。这样吧,我守着,你们先睡一个时辰。” 钱麻子忙说:“你也歇会吧,一会儿指不定会遇到啥事,你可不能大意。” 三镖嘿嘿一笑:“行,那我也眯一会儿,你瞅着点儿。” 这话刚说完,李半拉子的呼噜声已经响起来了。 折腾这么久,确实累了,我往墙角一靠,很快也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做了个梦,梦见三镖和老罗拉着我去县城下馆子。 我们进了个小包间,一桌子的好酒好肉,我刚拿起筷子,门就开了。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往桌前一坐,开始唱小曲儿。 我想跟着哼两句,发现听不懂词儿。 三镖在旁边说:“小刀,这是日本小曲儿,你肯定没听过。” 就在此时,我被连水月推醒了,钱麻子正站在对面,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迷迷糊糊,以为还在梦中,因为耳边还有唱曲的声音。 此时,三镖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往前走两步,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一刻,我猛然清醒,不是做梦,这里确实有日本女人唱曲的声音。 我抓起旁边的长枪,迅速跑到三镖身边:“啥情况?” 三镖愣在原地,眼神呆滞,一句话也不说。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这是日本人喇叭放的小曲,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连水月也过来了,她轻轻碰了碰三镖:“咋了?说话。” 三镖没有看我们,只是低声说:“我做梦经常听到这个曲子。” 钱麻子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墙角上方,有一个青灰色的铁皮喇叭,指了指给我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上前两步,一枪打过去,喇叭滋啦几声,没声音了。 但是,唱曲儿的声音还在,可能还有别的喇叭。 三镖摆摆手:“没事儿,让它唱,别浪费子弹。我就是在想,自己肯定被关在这里一段时间,经常听到这个小曲儿,所以才这么熟悉。” 刚才的枪声把李半拉子惊醒了,他揉揉眼睛爬起来,也走了过来。 “哎哟,这咋还有女人唱曲儿啊?不好听,跟哭丧似的。” 钱麻子笑道:“日本小曲儿就是这样,你们还没见过日本女人跳舞呢,哎呀,那个是真看不下去。” “这日本女人唱的啥?” 钱麻子侧耳听了一会儿,对我们说:“也没啥内容,好像是三月里看樱花啥的。” 又唱了一会儿,喇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之后就彻底停了。 我们又围坐在了火堆旁,罗老九低声问:“三镖,你是不是想起啥来了?” 三镖摇摇头:“我能感觉到,肯定来过这里,但是啥也想不起来。” 大家互相看了看,也没有继续追问。 片刻之后,钱麻子笑着说:“三镖,接下来怎么走?” “沿着这条主路走,一点点搜。另外,我也觉得这里不对劲,咱们不要分开,哪怕慢一点,也要走在一起。” 钱麻子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们赶紧收拾了东西,把枪里压满子弹,出发。 三镖走在最前面,我和李半拉子断后,开始慢慢搜索。 头顶上的灯非常昏暗,可能很长时间没人管,有些已经坏了。 越往里走,场面越是触目惊心。牢房中的尸骸很多,大多数都变成了干尸样子,还能分辨出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 他们生前肯定遭受过折磨,死状非常痛苦,有些甚至缺胳膊少腿。 每条通道除了牢房之外,还有办公室、小仓库、医疗室,以及供守卫休息的小房间,这是我们重点检查的地方。 这里的房间基本保持原样,但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人来了。 每个房间都认真搜索,出口还没找到,但发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火柴、手电筒、煤油,各类药品,甚至还有子弹。但是,找来找去,一粒粮食都没有。 还剩下一半的地方没搜,我们实在累了,于是找了间大一点的休息室,坐下歇一会儿。 连水月试了试手电筒,忽然说:“有没有可能,苏军和胡子都没来过?” 三镖答道:“看这里的情况,好像真没有外人来过。只不过,那些被关起来的日本人,就没法解释了。” 钱麻子不知从哪搜罗了一支王八盒子,一边擦枪一边说:“我这个脑子啊,跟你们在一起折腾久了,也变得灵活了。我猜啊,这个地方肯定出过什么事故。” 我忙问:“啥事故啊?” 钱麻子听我一问,立刻直起了腰杆,把枪收了起来。 “你们想啊,这是个啥地方?搞各种乱七八糟试验的地方。说不定是弄出什么不得了的怪物,跑出来了,他们又抓不住,最后干脆躲在了牢房里,活活饿死了呗!” 罗老九刚才还盯着钱麻子,听到这里,笑了:“净瞎扯,哪有什么怪物。” “老罗,说不定外面的狼群,就是这里的日本人搞出来的。” 钱麻子说的这个,确实有点可能性。 就在这时,在门口放哨的李半拉子忽然把头探进来,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我们一安静下来,就听到外面传来喇叭滋滋啦啦的声音,很快,那日本女人唱曲儿的声音又来了。 大家都没说话,拎着枪出了屋,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唱完一曲之后,又没声音了。 钱麻子低声说:“估计是定时的,就是一到什么时辰,自己就响了。” 李半拉子问:“为啥啊?” “不知道,可能是定时吃饭、睡觉啥的。” 三镖拍了拍脑袋说:“走吧,看看前面还有啥。” 我们跟在三镖后面,继续往前走。 这条走廊上方的灯都坏了,漆黑一片,我们只能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朝前走。 快要走到这条走廊尽头时,李半拉子忽然低声说:“都别乱动,咱们后面,好像有啥东西。” 第160章 又是熟人 李半拉子这么一说,我们立刻停在了原地。 我低声说:“关手电筒,千万别乱。” 说罢,我轻轻关上手电筒,慢慢蹲下,忽然转身瞄准了身后。 远处的走廊入口处,有个半人高的黑影,见我端着枪,立刻跑向了里面。 钱麻子低声问:“那是啥?” 三镖赶紧追了上去:“小刀,水月,跟着我!” 我和连水月赶紧跑上去,很快就来到了中间的通道。 三镖探头看了看,低声说:“它跑到最里面去了,我在前面,你们俩注意两侧,小心有埋伏。” 说罢,他立刻追了上去。 我赶紧跟上去,一边跑一边注意左侧的一条条走廊。 跑到通道的尽头时,我们才发现右侧是没有开凿的山体,紧挨着前面的牢房。左侧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还堆了一些破木箱之类的杂物。 三镖示意我们先躲在墙边,刚才那个东西,就钻进了这条小巷子里。 紧接着,他打开手电筒,朝里面闪了闪,大声问:“是个人就吱一声!” 里面咣当一声响,好像是木箱子倒了。 “听不懂我说话,那就是日本人,我们要开枪了!” 话刚落音,里面忽然传来喊声:“别开枪,是不是三镖?” 三镖吓得一哆嗦,我和连水月也愣了一下,不知所措。 咋回事?又遇到一个熟人? 三镖定了定神:“是石井军医吗?” “我不是石井,你们别开枪,我现在就出去。” 我们三人赶紧往后退了退,举枪瞄准前方,等着这个神秘人物出来。 此时,老罗他们三人也过来了,见我们如临大敌,赶紧躲在了后面。 罗老九低声问:“小刀,是个啥啊?” “三镖的熟人。” “啥?这是什么破地方,三镖还能有熟人?” 三镖一听,回过头尴尬一笑,也没吭声。 很快,一个披着破毯子,胡子头发乱成一团的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个子不高,棉裤上都是破洞,露出了黑乎乎的棉絮。一只脚上穿着破皮靴,另一只脚就用破布包着。 我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这人满脸皱纹,但不算太瘦弱。 三镖低声问:“你谁啊,认识我?” 这人咧嘴一笑:“你还真是三镖啊!” 三镖没有放下枪,反而上前一步,喊道:“再不说你是谁,我可真开枪了!” 这人一听,连连摆手,倚着墙坐了下来:“三镖,我是独眼龙,你忘了?” 说罢,他轻轻撩开杂乱的头发,我这才看清,他的右眼已经瞎了,眼窝深陷,眼皮上有明显的伤痕。 三镖摇摇头:“我不记得什么独眼龙。” “你啥都忘了?那能不能把枪放下,我再慢慢说。” 三镖犹豫了一下,把枪背在身后,蹲在地上,仔细盯着这个独眼龙。 “去年你来的时候,我就关在你的对面,那时候我头发没这么长,你肯定忘了。” 三镖摇摇头:“在这里的事儿,我全部都忘了。” 独眼龙嘿嘿一笑:“那你真是命好,怪不得你当时告诉我,自己早晚能出去,还能活得好好的。” 我们几人一听,这个人的意思,他和三镖一样,也是被抓来的。 三镖赶紧问:“这里到底发生了啥事?你为啥不跑?” 独眼龙又扭头看了看我和连水月,伸手示意我们可以放下枪。 “三镖,你好容易跑出去,又领着这四个人回来干啥?” 我还没反应过来,躲在墙边的钱麻子大声说:“哎哎哎,你那脸再往右边扭一点,重新数数几个人。” 独眼龙使劲扭过头,撩开头发看了看,笑了:“抱歉兄弟,刚才没瞅见你。” 三镖也笑了,直接往地上一坐,掏出一支烟一盒火柴,扔了过去。 独眼龙欣喜若狂,赶紧扑上去,点上烟拼命抽了两口,一仰头,不动了。 李半拉子惊呼:“这小子不会死了吧?!” 独眼龙缓缓吐出烟圈,忽然咳嗽几声,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三镖忙说:“有日子没抽了吧?别急,小口来,慢慢抽。” 罗老九也在旁边说:“看来,这位老弟吃了不少苦头。” 独眼龙很快就把一支烟抽完,低声说:“三镖,你到底想知道啥?” 三镖挠了挠头,好像事情确实太多,不知道先问什么好了。 “日本人在这里到底是搞啥研究的?” 独眼龙摇摇头:“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是被研究的。” “哦,也对。那这么大的地方,为啥只有你还活着?”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你挑短的说。” 独眼龙点点头:“去年夏天的时候,日本人好像闹过内讧,穿白大褂的,和穿军装的打起来了。那些穿白大褂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穿军装都关了起来。那次出事之后,他们人手不够,就挑了几个人出来帮忙,有我。” “然后呢?” “入冬的时候,送来的吃的,越来越少。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只要被带出去干活,就想办法偷粮食,藏起来,就藏在后面电线的那个洞里。后来就断粮了,那些穿白大褂的日本人也不来了。我提前躲起来,牢房里的都饿死了。” “那你为啥还在这里?” 独眼龙裹紧了毯子:“我又不傻,想跑也要等到开春,就我这一身跑出去,肯定冻死在山里。” 他这么一说,我们算是明白了。 日本投降的时候,这个基地肯定提前接到了撤离通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研究人员和武装人员起了冲突。 这里不是遭遇了苏军或者土匪的攻击,而是发生了内讧。 三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在这里这么久,肯定知道怎么出去吧?” 独眼龙指指我们来时的路:“那不是有门吗?外面没有狼的时候,我就偷偷出去弄点雪进来,你们不是从那里进来的吗?” 三镖看了钱麻子一眼,叹了口气。 钱麻子笑着说:“肯定还有别的路,兄弟,还能从哪儿出去?” “那个铁门不能走了?” “刚才外面不是打枪嘛,就是有人在追我们,然后我一急,找了把锁,锁上了,没钥匙。” 独眼龙一听,张着嘴愣了半天…… 第161章 实验通道 独眼龙叹了口气,差点哭出来。 三镖赶紧说:“这么大的地方,肯定还有别的通道,对不对?” 独眼龙低头思索片刻,对我们说:“其实,这上下几层主要都是关人的,对了,还有耗子、猪、狗、狼,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嗯,就是个大牢。” “对,其实每一层还有个通道,那一边好像是日本人做实验的地方,你去过的。” 三镖笑了:“可能吧,但是我不记得了。你的意思是,那里有出路?” “那我就不知道了,通道都锁住了,大铁门,根本进不去。” 钱麻子一听,气得直跺脚:“那你说它干啥?”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那个通道旁边,还有个洞,主要是用铁笼子运送牲畜的。” “运啥?” “就是那些猫啊狗啊狼啊,把它们送过去做实验,装进笼子里,那边一通电,铁笼子就过去了,方便。” 三镖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从那个地方钻过去。” 独眼龙站起身,走到走廊前,指了指里面:“你们看,就在那。” 罗老九忽然说:“小刀,你先跟他去看看。” 说罢,他朝着三镖招招手,两人走到一边小声商量着什么。 我站在独眼龙跟前,笑道:“我是小刀,这位老哥,咱们先去看看吧。” 他歪过头看了看三镖和罗老九,慢慢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在了前面。 我跟在后面,一路走到尽头,才发现有个铁架子搭起来的平台,靠着石壁的位置确实有一个通道,大概能容四五个人并肩通行,但铁门是关着的。 在这个通道旁边,有一个洞口,两条不算粗的轨道,从洞壁上方延伸进去。洞口处还有个铁笼子,歪倒在一边,看尺寸正好能通过这个洞。 我爬上平台,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爬进去应该问题不大,里面空空荡荡,但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 独眼龙走过来,也看了看里面:“小刀兄弟,我估摸着,那边肯定也有出口,咱们可以试一试。” “对面的情况,你熟悉吗?” “不太熟,弯弯绕多,不好走。” “那边还有没有日本人?” 独眼龙往旁边一坐:“不知道,反正这边很久没来过日本人了,说不定他们都回县城了呢。” 我赶紧解释说:“日本人早就投降了,跑了!” “净瞎扯,日本人多厉害,还能投降?” “我骗你干啥,去年夏天他们就投降了,不然为啥这里没日本兵了?” 独眼龙听了,显然还不太相信,摇摇头,不说话了。 此时,三镖带着他们几人也过来了。 “小刀,什么情况?” “应该能过去,对面是啥情况,就不知道了。” 三镖走上平台,也朝着里面看了看,扭头对我说:“对面可能有危险,这样安排吧,让老罗和钱麻子等在这里,咱们几个人先过去,确定安全再来接他们。” 我点头同意,这样稳妥一些。 独眼龙站了起来:“那行,咱们走吧,我带路。” 说完,他直接爬进了洞里。 三镖紧随其后,我和连水月、李半拉子,也跟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只能爬着前进,李半拉子嘀咕着:“小刀,咱们刚从金矿出来,又要钻洞,这是啥命啊!” 我知道他体型比较大,肯定不太舒服,只能安慰说:“上次还有耗子,这次啥也没有,好多了。” 爬了好一阵子,前面忽然停下了,李半拉子忙问:“到了?” 前面传来独眼龙的声音:“有个小铁门。” 我心想不妙,忙问:“锁住了?” “没有,应该是卡住了,我试试能不能推开。” 片刻之后,又传来三镖的声音:“靠边儿,我试试。” 就听到砰砰砰几声响,三镖在用脚使劲踹铁门,很快就传来咔嚓一声响,门开了。 微弱的灯光从出口照进来,我关了手电筒,摸出了匕首。 我们一个个爬出洞口之后,才发现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空房间,大门敞开着,靠墙摆着几张铁床和推车。 三镖慢慢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外面。 我也赶紧过去,左右看了看。 外面是一条宽敞的走廊,我们在尽头,右边就是墙壁。 走廊朝着左边一直延伸,一侧是石壁,另一侧是水泥墙,沿路看不到门窗。 无遮无拦,无处攀爬,要是尽头有一个日本兵守着,我们根本过不去。 三镖低声说:“这应该是后墙根儿,咱们要走到头,拐进去,看看有啥东西。” “老大,有点危险啊。” 三镖笑了,回头说:“这地方有没有危险,咱们不知道。水月,你和李半拉子守在这里,别让人断了咱们的后路。小刀,咱们跟独眼龙进去看看。” 我觉得这样分开行动不太好,正想说话,三镖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再说话,回头看看连水月,她点了点头。 外面没什么动静,三镖一闪身走出去,朝我们招了招手。 独眼龙赶紧跟了上去,我端着枪走在后面,时刻盯着走廊的尽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前面忽然窜出来一只大耗子,这么狭窄的通道,我们连躲得地方都没有。 独眼龙似乎并不害怕,他紧跟在三镖身后,也不说话。 小心翼翼走到尽头之后,我们往右一拐,眼前出现了一道半开着的大铁门。 进入铁门,往里面走了十多步,右边又是一条宽大的走廊。 这一次,走廊的两侧都是房间。 三镖冲我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刚踏进走廊,我就闻到了一股味道,不是臭味,而是消毒水味儿。 前面的三镖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迅速靠墙半蹲着,举起了枪。 我赶紧也蹲在墙边,慢慢挪过去,三镖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房间,又指了指鼻子。 血腥味,消毒水没有完全掩盖这种味道。 我扭头示意独眼龙,让他蹲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们。 之后,我和三镖一前一后,迅速跑了过去。 我们蹲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 三镖轻轻推开了半扇门,看了看里面,直接钻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推门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还有个装了大玻璃的房间。 三镖此时站在玻璃房前,看着里面,低声说:“这帮兔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162章 开膛破肚 我上前一看,也愣住了。 里面的灯光很亮,中间的一张大铁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手脚和头部都被皮带绑在铁床上,无法挣脱。 他的上身从胸口到肚子,完全被剖开。 胸前的肋骨被扯断,拉到了两边,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已经掏了出来,有些放进了旁边的托盘里,有些就放在铁床上。 不仅如此,男孩的脑壳从额头处整个割掉了,里面的脑子也被取了出来,就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盘子里。 整张铁床到处都是血迹,虽然隔着玻璃,但血腥味还是从门缝飘散出来,十分难闻。 三镖低声问:“小刀,你知道日本人为啥要绑着他吗?” “你的意思是——” “对,他躺在上面的时候,还活着,是活生生被开膛破肚的。” 我气得握紧了拳头:“这帮畜生,丧尽天良。” “小刀,关键是,这个孩子刚死没多久,说明啥?外面没有一个灯是坏的,桌子上也没有什么灰,这里一直有人!” “那,刚才那些牢房?” 三镖带着我出了门,低声说:“要是我猜得没错,日本人存粮不够,干脆关闭了实验区和牢房区的通道。他们放弃了那边,只保留这里,继续搞研究。” 我恍然大悟:“这里还有日本人,而且不止一个?” 三镖已经端起了枪:“小心点,不管几个日本人,既然石井跑了,他们应该知道咱们来了。” 我一想也是,赶紧招呼独眼龙过来,叮嘱他不要乱跑。 就在此时,我们忽然听到咣当咣当两声响,就像是远处有人在关铁门。 我们前方有一条往右侧拐的小走廊,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三镖立刻上前两步,蹲在墙角,瞄准走廊的拐角处,朝我摆了摆手。 我弯着腰,迅速跑过去靠在了墙边,三镖一点头,我小心翼翼瞅了瞅里面。 没有人,走廊里有几个铁笼子,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 我举枪瞄着里面,朝身后招了招手。 三镖迅速跑过来,探身一看,直接走了进去。我回身示意独眼龙等在原地,也赶紧跟上了。 此时,三镖已经停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口,他指了指旁边的铁笼子。 上面血迹斑斑,还有不少动物的毛发。 屋里又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我们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把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空间很大,我仔细瞅了瞅,中间没有玻璃房,但摆着一张大铁床,上面空空荡荡。 两侧和靠门的墙边,放着桌子、柜子和椅子,上面堆了不少东西。 大铁床的后面,好像是一个更大的铁笼子,因为被挡住了,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里面没有人,我们轻轻推门走进去,站在大铁床旁边,才看清笼子里的东西。 你们有没有见过“癞皮狗”? 县城的城隍庙附近,野狗非常多,有些身上有什么病,毛发脱落,身上长满了疥癣,远远一看就很吓人。 大铁床后面的笼子里,就趴着一只“癞皮狼”。 它身上的毛几乎掉完了,只剩下尾巴和头上有毛发,还能判断出是一头体格健壮的狼。 掉光毛的皮肤上,一块又一块伤疤,有些还在流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它并不算瘦,肚子上有两道很明显的伤疤,应该是做过手术,还有缝线的痕迹。 见我们过来了,这头狼就趴在笼子的角落里,低着头,看着我们。 三镖低声说:“现在可以确定,外面的狼群和日本人有关系了。” 我看看周围:“狼还活着,说明有人喂它。” 三镖正想说话,外面传来独眼龙的声音:“你们还走不走?” “好,马上就出去。” 我们俩出去之后,独眼龙满脸焦急:“抓紧吧,这地方吓人。” 三镖笑了:“你不想知道里面是啥?” “这地方不是杀人就是扎针,我都习惯了,不想看。” “那行,咱们继续,赶紧找出口。” 独眼龙一听,立刻走在了前面。 三镖故意慢了两步,走在我后面,低声说:“晃门子。” 说罢,他又追了上去,在后面用手指了指独眼龙。 “晃门子”就是说这人不可靠,说假话骗人。看来,三镖早就怀疑这个独眼龙了。 这个人这么着急带我们“找出口”,不找我们要吃的喝的,甚至连自己的“储备”都不带。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带路,一点怨言都没有,只能说明他想害我们。 怪不得三镖让他们几人都留下,肯定是知道了独眼龙有问题,“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想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 我正想着,独眼龙已经把我们带到了楼梯口,他三两步就爬到了拐弯处,扭头说:“快点,咱们抓紧出去!” 我和三镖赶紧跟上,一路爬到了上面一层。 这一层和下面完全不一样,我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比大屯子的打谷场还要大。 靠墙都是小房子,上方还有二层平台,好像是方便士兵站岗,盯着这笼子里的东西。 我心想,这么大的笼子,都够遛马了,日本人能用来装啥啊? 笼子周围有几个铁门,现在都开着。 独眼龙跨步走了进去,回头朝我们招手说:“走,咱们从前面出去,那边应该有出口。” 我抬头看了看周围,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呢。 三镖已经进去了,我也赶紧钻进了笼子。 “独眼龙,你对这里挺熟啊!” 三镖这么一说,走在前面的独眼龙忽然狂奔起来,嘴里大喊:“石井长官,我把三镖带来了!” 果然,这家伙没安好心! 我立刻举枪瞄准,但三镖忽然抓住我的枪身往上一抬,子弹打偏了。 他低声说:“别打他!” 独眼龙三两步跑出笼子,我们刚追了两步,哗啦啦一阵响声,笼子的几个铁门都关上了。 我跑过去拼命晃动了几下,铁门很结实,纹丝不动。 独眼龙已经爬到平台上,回头大喊:“三镖,这回你跑不掉了!” 之后,他嘴里呼喊着“石井长官”,钻进了旁边的小门。 我忙问:“为啥要放他跑?” 三镖笑了笑:“他就是个二鬼子,我要钓大鱼!” 说罢,他指了指平台的另一侧,两个人影跑过来,也钻进了旁边的小门。 第163章 将计就计 那两个身影,是连水月和李半拉子。 我扭头问:“咋回事?他们怎么跟上来了?” 三镖往地上一坐,枪横在了腿上,笑着说:“我和老罗商量好了,这是将计就计。” “啥意思?” “刚才,我和老罗都看出来了,这兔崽子有问题。我猜啊,他就是受到了日本人指使,要抓我。” “为啥要抓你?” 三镖盯着我说:“你想想,那个石井逃跑之前,说了什么话?” 我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忙说:“他好像说,觉得你是最成功的试验品。” “对喽,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两眼放光,为啥?因为知道我这个试验品很重要。所以,他现在肯定想抓住我。” “所以你让水月和李半拉子在后面跟踪?” “不是我,是老罗。你们几个小年轻,心里憋不住事儿,演技太差,不能提前告诉你们。老罗也爬过来了,让他们俩跟踪过来的。” 我一愣:“那个石井军医,你也故意让他逃跑的?” “他说让咱们来这个研究基地,我就觉得有问题了。放小虾,钓大鱼,以后你就会懂了。” “不是,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他们——” “小刀,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抓独眼龙,也不是为了抓一个日本军医,而是为了查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阻止日本人的疯狂计划。” 哦,我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大局为重。 我们正聊着,远处传来了钱麻子的声音:“哎呀,他们俩还真在这里啊!” 我回头一看,他扶着罗老九,也过来了。 三镖站了起来,走到笼子边,朝他们招了招手。 罗老九走过来说:“咋样,跟上去了没?” “跟上去了。” “那就好,要是没跟上去,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钱麻子晃了晃铁笼子:“你俩咋出来啊?” 三镖指了指二层平台:“你上去看看,上面肯定有什么开关,控制这个铁笼子,打开就行了。” 钱麻子听了,赶紧跑上前面的楼梯,一路搜寻,进了那个小门。 片刻之后,他探头出来,大喊:“你俩等一下,这柜子上的开关有点多,我研究研究。” 罗老九往旁边一坐,揉揉腿,又点上了烟袋锅子。 “三镖,小刀,你俩也坐下歇歇吧。” 我倚在笼子边,伸手碰了碰外面的罗老九:“哎,老罗,跟你商量个事儿。” “有话就说。” “以后有事儿,能不能别瞒着我?放心,我不笨,一点就透。” “你小子确实不傻,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性子急,啥都在脸上。说实话,你还不如人家水月稳得住呢。” “我肯定改,你以后多教教我,不就行了。” 此时,头顶的灯忽然灭了,我赶紧举枪喊:“老罗,快趴下!” 二层传来一个声音:“是我,是我,弄错了!” 这是钱麻子的声音,灯又亮了。 我回头一看,罗老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远处的墙根儿,此时正骂骂咧咧爬起来。 三镖大喊:“钱麻子你行不行?” “我不行?那你出来弄啊!” 这话一说,我们仨都没脾气了。 很快,哗啦啦一阵响声,我以为铁门被打开了,朝远处看了看。 铁门没开,但是旁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坑,我以为还有地下通道,赶紧跑了过去。 没想到,探头往里面一看,一头癞皮狼竟然趴在里面,正盯着我看。 我吓得连连后退,一边举枪一边喊:“错了,钱麻子,又错了!” 刚喊完,那头狼把脑袋伸了出来,我连开两枪,又把它打了回去。 此时,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块铁板伸出来,慢慢盖住了小坑。 我放下枪,长出一口气,正想回头说话,就听到三镖的声音:“小刀,别乱动,慢慢转过来。” 又是啥情况? 我慢慢转过身,看到笼子的另一侧,站着另外两头癞皮狼。 刚才我光顾着这边了,没注意到还有两头狼被放了出来。 三镖已经举起了枪,低声说:“你左我右,一起开枪!一,二——” 砰砰两声枪响,两头狼应声倒地。 上方的钱麻子又探出头看了看:“马上,马上就摸透了。” 三镖大喊:“千万别急,等我俩饿瘦了,顺着缝儿就溜出去了。” “咋地?不服气,耍贫嘴是吧?你上来弄呗。” 罗老九赶紧说:“别吵吵了,钱麻子你抓紧,水月和李半拉子还等着咱们呢。” 钱麻子又回去了,三镖笑着去检查那两头狼的情况。 没想到,他刚走到跟前,忽然扭头就跑,嘴里大喊:“大爷的,它们还活着!” 那两头狼,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看来一枪还打不死它们。 我刚举起枪,它们已经狂奔过来了,三镖从我身边跑过,大声说:“先跑!” 我又打了一枪,偏了,只能扭头就跑。 这个笼子比较大,两头狼已经受伤,速度不算太快。我一边跑一边喊:“咋办?不能一直跑吧?” 三镖头也没回,直接把枪背在身后,一把抓住旁边的铁笼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对啊,狼又不会往上爬! 我赶紧学着他的样子,也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去,紧紧抓住了铁栏杆。 三镖抽出了短枪,笑着说:“这东西肯定是日本人的试验品,没那么容易死。” 我忽然想到,当时李半拉子救我的时候,一刀砍掉了狼脑袋,那家伙当时就死了。 “老大,打它脑袋试试。” 三镖朝着下面啪啪两枪,一头癞皮狼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此时,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远处的铁门缓缓打开了。 钱麻子探出头,大喊:“行了,行了,快出来!” 另外一头狼见了,扭头就往外面跑,吓得罗老九哇哇乱叫。 三镖赶紧跳下来,举起长枪连打两枪,那头癞皮狼刚跑出笼子,就倒地而亡了。 我们俩走到笼子口一看,狼脑袋被打了一个大洞,脑浆都流了出来。 我低声问:“不会再活了吧?” “肯定不会,钱麻子,把笼子关了吧!” 说罢,三镖抓起狼腿,趁着铁门还没关闭,把尸体扔了进去。 第164章 陷阱 罗老九慢慢走过来,我们赶紧往上面去了。 跟着钱麻子进了这个小门,里面又是个大走廊,门后有个铁皮柜子,里面各种各样的开关,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三镖看了看,点头说:“难为你了。” 钱麻子两手一摊,笑了。 就在此时,从走廊尽头跑来两个人,连水月和李半拉子。 我们赶紧迎了上去,连水月喘着粗气说:“前面有个暗门,要不是跟着独眼龙,还真不好发现。里面还有不少日本人,他们正准备过来呢。” 一旁的李半拉子抱着一堆东西,呼啦一下扔在了地上,我一看,全是防毒面具。 他笑着说:“我俩看见日本人都在戴这个,觉得有用,就偷一些过来了。” 罗老九一看:“又是这东西,哎呀!戴着这个玩意儿,脚底下路都看不清,逃跑都麻烦。” 我也深有感触,但很明显,里面的日本人戴防毒面具,十有八九准备用毒气对付我们了。 三镖捡起面具发给我们:“这帮畜生就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不舍得杀我,肯定是要把我迷晕了。这样,我和小刀再进一次铁笼子,把他们都吸引下去。” 钱麻子一愣:“然后呢?你俩在笼子里,万一被打死毒死了咋办?” “绝对不会,我是试验品,他们需要我活着。” “你俩戴个防毒面具吧,安全一点。” 三镖扭头对我说:“也行,咱们都藏一个防毒面具,他们一喷,就背过身捂脸上。小心点,千万别让他们看见,免得这帮兔崽子又跑了,那就不好抓了。” 连水月对钱麻子说:“他们还不知道咱们都来了,只要能把他们骗下去,咱们几个居高临下,灭了他们!” 钱麻子指指自己,又指了指罗老九:“水月,我和老罗真帮不上忙,就你和李半拉子,恐怕不行吧?” 罗老九连连点头。 钱麻子接着说:“三镖,你和小刀是主力,最应该在上面打枪,还不如我晕在里面呢。” 我们一听,都扭头看向了钱麻子。 罗老九笑着说:“反正他们想抓的是三镖,你就假扮小刀,进笼子吧。” 钱麻子往我旁边一站:“我就说说,再说我俩也不像啊!” “进了笼子,你就假装被狼咬死了,往地上一趴。他们都戴着面具,也看不清你。” 三镖点头说:“这个办法好,钱麻子,走,咱们抓紧去。” 钱麻子无奈,只能教会连水月怎么开关笼子门,和三镖一起进去了。 他走到那头狼的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确定狼已经死透了,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趴,怀里抱着防毒面具,拉着帽子盖住脸,不动了。 我们几人赶紧戴上防毒面具,躲在了门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防毒面具可能有点小,李半拉子一直在摆弄,罗老九低声说:“别折腾了,戴一会儿就习惯了。” 李半拉子往地上一坐,叹了口气:“就跟脸上贴了个狗皮膏药一样。” 刚说到这里,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日本人来了。 我悄悄透过门缝一看,十多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还有些背着铁罐子,停在了门口,朝外面看了看。 接着,他们开始用日本话小声交流,其中一个人走到那个铁柜子前,按动了什么开关,里面传来滋滋滋的声音,应该是在喷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趴在门口观察外面的日本人喊了一句,他们都跑了出去。 紧接着又传来滋滋滋的喷气声,可能是他们不放心,再喷一些。 我一招手,李半拉子立刻站起来,拉开门冲了出去,一把勒住那个日本人的脖子,一刀就把他捅死了。 外面传来日本人的喊声,一猜就知道,他们肯定让里面这个人把笼子门打开。 我、连水月和李半拉子,立刻拎着枪出去,分散到了平台上。 下面的铁笼子里,三镖靠在角落里,头歪向一边,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钱麻子还是原来那个姿势,一点都没动。 此时,下面的日本人也发现了我们,愣住了。 趁这个机会,我们三人果断开枪。 戴着防毒面具打不准,下面的日本人开始掏出王八盒子反击。 打了一会儿,我担心伤了三镖和钱麻子,扭头大喊:“李半拉子,小心别打着自己人!” 李半拉子还没回话,下面角落里的一个日本人,忽然扯下防毒面具,用生硬的中国话朝我大喊:“小刀?笼子里死的那个不是你?” 那是石井,他果然以为趴在笼子里的是我。 见他扯下防毒面具,我们三人也扯了下来,拼命打! 石井朝我这边打了几枪,好像手里的王八盒子卡壳了,拉几下没反应,他干脆往腰间一插,朝着通往下面一层的楼梯口跑去了。 下面的十多个日本人,好像都是研究人员,枪法很臭,绝大多数都被我们打死,只有两个跟着石井跑下了楼梯。 李半拉子嗷嗷叫着跑下去,冲向那些受伤的日本人,一刀一个,十分利索。 我也跑了下来,他扭头问:“小刀,要不要追?” 我抬头喊:“水月,让老罗下来看看三镖,你守着那个门,小心还有日本人过来,我和李半拉子去追石井!” 李半拉子已经跑到前面,我赶紧跟了上去。 还没跑下楼梯,我们就看到一个日本人,躺在地上抱着脚哀嚎,可能刚才跑的太着急,从楼梯摔下去,崴了脚。 他见我们追了上去,赶紧捡起枪,慌慌张张拉动枪栓,胡乱打了一枪。 子弹从我头顶飞过,李半拉子完全没有减速,飞身跳下最后几级台阶,直接跑上去猛踩一脚。 这一脚直接踩在了日本人的脖子上,咔嚓一声,他瞬间瘫软下去,脑袋歪向一边,脖子好像被拉长了,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紧贴着地面。 李半拉子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边往前跑,一边大喊:“兔崽子别跑!” 石井和另一个日本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已经拐进了那条狭窄的走廊。 我比李半拉子跑得快,迅速追上去,见石井已经钻进了那个运铁笼子的通道,后面体型稍胖的日本人,正在大声催促。 见我追上来了,他嗷的一声,手忙脚乱往里面爬…… 第165章 意外之敌 见那个日本人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我果断开枪了。 没想到,两枪都打偏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通道里,忽然传来两声枪响,身子钻了一半的日本人,腿一蹬,没动静了。 这是啥情况?里面的石井朝自己人开枪了? 等我跑到跟前,赶紧使劲把尸体拖了出来。 探头一看,已经不见石井的踪影,他可能已经钻过去了。 李半拉子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看地上的尸体脸上中枪,满脸惊讶看着我。 我赶紧解释:“不是我打的,是石井那兔崽子,用自己人的尸体挡路,拖延时间。” 李半拉子看了看洞口,摇头说:“刚才爬过来,我差点憋死在里面。你也别去了,他要是趁你爬一半,朝洞里打枪,你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见我还想进去,李半拉子接着说:“小刀,你想想,他跑到对面又能怎么样?铁门已经被钱麻子锁上了,他又出不去。” 我摇摇头:“那不行,万一咱们一走,他又爬回来了,该咋办?” “小刀,太危险了。” “这些日本人心狠手辣,今天不弄死他们,以后肯定是祸害!” 说罢,我把长枪递给李半拉子,让他守在这里,自己抽出短枪,爬了进去。 里面没有灯,一片黑暗,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慢慢往前爬。 李半拉子说得对,万一石井躲在那边,朝里面打一枪,我就完犊子了。 爬了大概一半路,我正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一声闷响。 我立刻停下了,啥情况?石井手里只有一把王八盒子,估计也没几颗子弹了,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紧接着,我听到说话声,朝这边来了,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情况不妙,肯定是石井的援兵来了。 我迅速往后退,此时已经能听到石井的喊声了:“余老板,他们在洞那边!” 余老板来了? 一个人大喊:“快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我听出来了,这是郭大龙的声音。他一定是想办法跑了出去,把余老板的人都带过来,刚才炸开了铁门。 李半拉子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但看到我不断往后退,大喊:“小刀,咋了?” 我忙喊:“拉我,快把我拉出去!” 这一嗓子,对面也听到了,一束手电筒光亮起,石井大喊:“伍六刀在里面,打死他!” 我正想举枪,就感觉一双大手抓住我的两脚,猛然一拉。 感觉就像飞了一样,我瞬间被拉出洞口,砸在了李半拉子身上。 此时,枪声响起,子弹从洞口飞出来,啪啪啪打在了墙上。 “小刀,咋回事?” “余老板来了,快把铁门关上。” 洞口的两扇小铁门,之前被三镖一脚踹开了,我和李半拉子一人一边,拼命关上了。 铁门很厚,其中一个门把手上搭着粗铁链子,但是没有锁。 李半拉子抓起铁链,死死缠住两个门把手,回头说:“小刀,快去找个东西,卡住门!” 我大喊:“别管了,卡住门他们也能炸开。再说了,石井肯定会带他们从别的入口进来的。” 李半拉子把铁链胡乱打了几个结,抽刀蹲在地上,划开日本人尸体的两个袖子。 我正想问他干什么,李半拉子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具尸体的两条小臂割了下来。 然后,他把这两条手臂当成门栓,塞进了两个门把手里。 “小刀,走吧!” 我连连点头,一时无话可说,只能跟在他后面往回走了。 再回到大铁笼子那里时,钱麻子已经醒了,正和罗老九一起,不断呼唤三镖。 见我们回来了,罗老九问:“追上没?” 我摇摇头:“余老板的人来了,咱们要赶紧走!三镖咋还没醒?” 钱麻子站了起来:“三四个日本人,怼着他的脸喷,明天能醒就不错了。” 我点点头,那确实。 李半拉子走过来,拉起三镖背在身后:“走吧。” 我跟在后面,低声问:“兄弟,你刚才为啥把那日本人的胳膊卸下来了?” “小刀,那畜生还算人吗?” 罗老九不知道我们说的啥,忙问:“啥意思?” 李半拉子咧嘴一笑:“我砍了个日本人。” “干得好,这是行善积德!” 我也无话可说,迅速爬上平台,告诉连水月余老板来了。 她仔细想了想:“小刀,日本人的那个密室,肯定很重要,我觉得咱们应该进去查一查。” “里面会不会还有日本人?” “没事,咱们不是有钱麻子嘛!” 听到自己的名字,钱麻子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笑了。 连水月领路,七拐八绕,进了一个死胡同。 前面是墙壁,右边有个大柜子,里面挂着白大褂,下面还堆着不少防毒面具。左边是个同样的柜子,但里面只有一些瓶瓶罐罐。 连水月走上前去,双手使劲一推,左边的柜子滑开了,后面露出一个大铁门。 她低声说:“里面肯定还有日本人,钱麻子你想想办法,看怎么骗他们开门。” 钱麻子示意我们不要说话,自己趴在门上听了听,来回走两圈,似乎想到了办法。 他让我们躲在后面,自己揉了揉脸,忽然上前拼命拍门,大声用日本话喊着什么。 里面没有什么回应,钱麻子也不在意,继续大喊大叫,之后忽然不吭声,躲在了我的后面。 我扭头看看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麻子也没说话,就让我注意着铁门。 等了差不多一袋烟功夫,我们都急了,钱麻子还是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我刚想把他拉到一边问问,铁门忽然发出咣当一声响,紧接着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日本人刚刚探出头,李半拉子就冲了上去,用肩膀头子猛然一撞,门开了。 等我跟着进去的时候,地上躺着一个矮个子日本兵,肚子上有个大鞋印,正翻着白眼哇哇吐血。 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日本人,举着一把日本短刀,正冲着李半拉子不断挥舞。 钱麻子大喊:“开枪打死他!” 李半拉子冲我们摆摆手,抽出了他的杀猪刀:“都别开枪,这兔崽子想跟我玩刀,嘿嘿。” 第166章 密室 这是一间很大的密室,周围都是墙,没有窗户。 靠墙的位置,摆着不少桌子柜子,中间一大片空地。后面好像还有几个小房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眼镜日本兵哇哇乱叫,虽然个子很矮,但表情凶狠,好像要吃人一样。 李半拉子大喊:“这畜生说啥呢?” “不让我们用枪,他要跟你决斗!” “那正好,我倒要看看他有啥本事。” 说罢,李半拉子把短枪扔给了钱麻子。 躺在地上的日本兵已经吐血而死,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我只能大喊:“李半拉子抓紧,咱们还有事儿!” 连水月和钱麻子一起,把三镖抬进来,关紧了铁门。 就见眼镜日本兵把刀咬在嘴里,脱下外衣,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冲着李半拉子招了招手。 此时,连水月低声说:“你看着这里,我和钱麻子绕过去,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日本人。” 趁着李半拉子冲上去的那一刻,他们两人也从边上绕到后面,开始逐个房间搜索。 这一边,眼镜日本兵也知道李半拉子的体型,不敢硬碰硬,一闪身躲开了。 李半拉子怒骂:“小兔崽子,要打就打,跑什么跑!” 说罢,他拎着刀,哇的一声又扑上去,将对方逼到了墙角。 日本兵吓坏了,举刀就刺,李半拉子一闪身,他弯腰又钻了出来。 罗老九见状,反而急了,对着李半拉子大喊:“你跟他瞎折腾啥?赶紧弄死,咱们还有事儿呢!” 李半拉子一听,顺手从身后的桌上抓起一个茶杯,直接扔了过去。 日本兵赶紧躲闪,李半拉子趁机扑了上去,猛砍一刀。 咣当一声,日本兵本想用刀挡一下,没想到力气太小,短刀掉落在地上,李半拉子的杀猪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立刻哭嚎起来,挥舞双手想反击,李半拉子用脚使劲一踹,将他踢倒在桌子上,又上去捅了一刀,透心凉。 拔出刀,李半拉子擦擦刀刃上的血,低声说:“不过瘾。”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钱麻子慌慌张张从一间小屋跑了出来:“小刀,小刀!” 我三两步跳过去,进了屋一看,连水月站在墙角,正举枪对着一张办公桌下面。 “咋回事?” “小刀,是独眼龙,他把一个箱子从密道扔出去了。” 我过去一看,独眼龙躺在椅子旁,脑袋中了一枪。桌子下有个小洞口,人肯定进不去,但扔进去一个箱子完全有可能。 钱麻子探头进来:“那小子死了没?” “死了。” 罗老九也跟着进来了,瞅了瞅地上的独眼龙:“呸,一枪打死,便宜他了!” 连水月低声说:“那个皮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罗老九往凳子上一坐:“先别想了,趁现在他们还没追上来,咱们歇歇,再商量商量该咋办。” 对,至少也要等三镖清醒过来,再继续行动。 趁着余老板他们还没来,我们把三具尸体都扔到外面,锁死了厚重的大铁门。 我、连水月和李半拉子太累了,决定先休息一下。 罗老九坐在门口休息,听着外面的动静。钱麻子说到处都是日本人留下的资料,他要翻翻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地下见不到太阳,也不知道白天黑夜,等我睡醒的时候,外面飘来了白米饭的香味。 我浑身酸疼,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见三镖还在对面睡着,于是上前看了看,还打着小呼噜,没事。 慢慢走出房间,他们几人围在一起,正在火盆旁吃东西。 连水月见我起来了,赶紧拉着我坐在旁边,弄了点吃的。 我见钱麻子不在这里,忙问:“钱麻子呢?” 里屋传来声音:“等一下,我马上出去,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片刻之后,他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晃着一个笔记本。 我边吃边问:“这是啥啊?”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扒拉出来的,这是那个石井的日记!” 大家一听,都来了兴趣。 “跟你们说啊,石井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这个地方,确实是研究‘神药’的,而且做了不少人体实验。” 我点点头,那确实,亲眼看到了。 “好,注意听,大事儿来了!石井说这个地方是三号基地,一开始属于满铁地质调查所,主要就是找油找矿。但是后来,好像找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开始建立几个秘密基地进行研究,这就是其中之一。” 连水月一听,问道:“你是说,除了这个基地,还有别的?” “对,这里主要研究的是‘神药’,其他基地应该是研究别的东西,上面也没多说——我接着说啊,后来关东军宪兵队也参与进来,专门组织了一个‘自然调查部’,领导这些研究基地。” 李半拉子不知道这么多,看看我,又看看钱麻子,似乎想开口问怎么回事。 我只能低声说:“你先听着,不懂的以后我再告诉你。” 钱麻子接着说:“总之啊,这些搞研究的日本人,觉得宪兵队管得太多。那些日本军人呢,又觉得这些研究人员不听话,瞎折腾。所以,他们一直有矛盾,小刀,想起啥了没?” 我点点头:“那个渡边,和尾田少佐就是有矛盾。” “对了,这里也是一样,研究人员和武装人员有矛盾。去年夏天,日本投降的时候,武装人员按照命令,要求销毁这里的所有设备和资料,彻底毁掉基地,所有人撤离。但是,石井这些研究员不乐意,好不容易整出这么多东西,说毁就毁啊?”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抽了一口:“所以他们就抓住那些日本兵,全部关了起来?这些人脑子有病吗?” 钱麻子笑了:“本来就有病!石井说了,他们几个基地的研究都很重要,一旦成功了,就能扭转战局,转败为胜,再打回来。所以,他们要坚持下去!至少,也要完成手头的研究,把重要的研究资料带回日本。” 这几句话,李半拉子是听懂了,他哈哈大笑:“这些兔崽子还想回来?哎呀,他们还真是,死不悔改啊!” 此时,连水月的脸色变了,她盯着钱麻子问:“石井要把重要的研究资料送回日本?” 第167章 神秘皮箱 连水月站起来就往里面跑,我把饭盒一扔,也跟了上去。 我们迅速来到那间小屋,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长方形的小洞口。 洞口似乎是斜向下的,里面深不见底,根本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刚才,独眼龙把那个神秘皮箱,从这里扔了出去。 那个皮箱里,该不会装着石井的重要研究资料吧? 他们三人挤在门口,钱麻子问:“咋回事?” 连水月叹了口气:“那个箱子里,也许装着研究资料,要是真被带走,那就麻烦大了。” “那咋办?” 我站了起来:“咱们商量一下。” 此时,三镖忽然走了出来,从他们身后探头进来:“你们干啥呢?” 钱麻子吓得跌坐在地上,罗老九也大叫了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三镖,你想吓死我啊!” 三镖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一年了,总算睡了个踏实觉!”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三镖,出大事了。” “啥事?” “我也没咋听明白,小刀说以后再给我解释,他们说是出大事了。” 三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看来有点懵。 “小刀,这是哪儿?到底发生了啥事?” 我们赶紧拉着三镖,到外面坐下,边吃东西边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说独眼龙把一个皮箱扔进了密道,他气得直跺脚。 “这些没骨头的东西,摇着尾巴伺候日本人,猪狗不如!” 钱麻子愣了一下,刚想说话,三镖嘿嘿笑了:“没说你,您还是有良心的人。那个日记里,还有啥重要的事情没?” “没了,要么就是抱怨,要么就是想家。” 连水月忙问:“三镖哥,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三镖挠了挠头,起身转一圈,又坐下了。 “你们在这里躲着,我先出去一趟,那箱子太重要了,不能让他们带走。” 三镖说完,起身就要走,我赶紧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罗老九慢慢站起来,往铁门上一靠,盯着我们:“水月,这一老一小,你教训一下。” 连水月站起来,脸一沉,开口了。 “你们一老一小,又不是孩子,干事儿咋还那么冲动?逞英雄是吧,出去被人一枪崩了,心里就舒坦了?就扔下我们了,我不重要,老罗不重要?” 刚说到这里,钱麻子举了举手:“我也挺重要的。” 李半拉子也想举手,三镖瞪了他一眼。 连水月接着说:“啥事儿都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别一有事儿就想着自己往前冲,看不起谁呢?” 罗老九一听,嘿嘿笑了。 我们俩被训得又坐在了椅子上,三镖咧嘴一笑。 连水月一看,也笑了:“怎么,心里不服气?” 三镖忙说:“那肯定服!就有一点,我不老,老家伙在那边儿呢。” 罗老九见三镖指着自己,上来就用烟袋锅子敲了他一下。 大家哈哈大笑,气氛缓和了下来。 此时,罗老九才说:“门口扔着三具尸体,他们肯定知道咱们在里面,十有八九派人守着呢,出去就是找死。” 三镖叹了口气:“那你说咋办吧?” “刚才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想,咱们肯定还在地下呢!这屋不可能连个透气儿的地方都没有吧?抽了一袋烟,我就发现了。” 说罢,罗老九指了指屋顶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个方方正正的铁栅栏,里面好像有个洞。 连水月走过去看了看:“通风管道。” 三镖搬把凳子,站上去看了看,摇头说:“太窄了,我进不去,小刀也勉强。” 我也跳上去,抽出匕首把铁栅栏拆下来,看了看里面,又伸手比划了一下,确实有点窄。 连水月把长枪放在桌子上,抽出短枪检查了一下,对我说:“这次让我来吧。” 三镖连连摇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能自己进去呢?小刀,你把棉袄棉裤都脱了,试试能不能挤进去。” 连水月摇摇头:“他要是进去,恐怕遇到个拐弯,就困在里面了。放心吧,我小心着呢,有事儿就回来。” 我慌忙从凳子上跳下来:“不行,肯定有别的办法。” 连水月也不管我们,走到罗老九身边:“老罗,我该怎么办?” “找出路,只要能出去,想办法把这道铁门外的人吸引走,让我们能冲出去。” “我一个人的话,可能有点难度。” 此时,他们俩看向了钱麻子。 确实,钱麻子这体型应该也能进去。 钱麻子当即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你俩看我干啥?我怕黑,不进去。” 罗老九和连水月没说话,转过身低声商量着什么。 这下钱麻子急了,赶紧说:“你俩嘀咕啥呢,是不是想赖账?我这么说吧,大家都是讲信用的,不能随便反悔。” 连水月扭头说:“算了,你不想去,不勉强。” 说完,她又和罗老九嘀咕起来。 钱麻子看看我和三镖,又看看李半拉子,转过身思考了一会儿。 “行吧,水月我跟你去,但是咱说好了,我就是打下手,帮不上大忙。真要是遇到麻烦,可能会拖后腿。” 连水月扭过头一笑:“刚才还商量着,要不要给你加点钱,看来我俩庸俗了,咱们这感情,不谈钱。” “别啊,该庸俗就庸俗,挺好的!” 我赶紧上去搂住钱麻子的肩膀,低声问:“有个事儿忘记问了,你刚才咋让这里的日本人开门的?” 钱麻子嘿嘿一笑:“你猜?” “我又没你脑瓜子好使,能猜到还问你啊?” “跟你说吧,我就没让这里的日本人开门。” “那你说的啥?” “我假装是日本人,骗他说外面情况有变,大家要提前撤离。然后,我让他们坚守基地,最多一年时间,大部队就会回来接他们了!” 我一听就乐了,坚守一年时间,里面的人听了,肯定会疯。 “钱麻子,你真是智勇双全,我伍六刀心服口服。” 他撇了撇嘴,瞅着我说:“小刀你学坏了,我还能‘智勇双全’?不就是想让我跟着水月一起出去嘛,放心吧,她是摇钱树,我肯定要跟着才行。” 说罢,他看看上面的通风管道,紧了紧裤腰带。 第168章 焦急等待 连水月和钱麻子收拾一下,径直钻进了通风管道。 三镖趴在管道口大喊:“里面可能比较复杂,注意做记号,找不到路赶紧回来。” 他们两人答应一句,就钻进去了。 罗老九、三镖,还有我和李半拉子,四个大老爷们儿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半拉子可能觉得有些沉闷,低声说:“你们,聊点啥呗。” 三镖搓了搓手:“老罗,就这么等着,心焦,聊点啥吧。” 罗老九仰头想了片刻:“小刀,要不你还是唱曲儿吧!” 我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那调都跑八百里远了,丢人……” 罗老九叹了口气:“没啥聊的就歇着,你俩擦枪,李半拉子磨刀去。” “好嘞!” 李半拉子答应着,起身就跑到角落里,咔嚓咔嚓开始磨刀。 我和三镖各自找了一张桌子,开始一点点拆枪、擦枪。不过,三镖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走到墙角,踮起脚听一听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老罗,他们去多久了啊?” 罗老九掏出怀表看了看:“不到半个时辰。” “时间也太长了吧,该回来了。” 李半拉子正在用杀猪刀刮胡子,笑着说:“别急,里面不好爬,肯定要慢一点。” 没办法,只能等。 我也是着急,干脆坐在了铁门后面,时不时扭头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 你还别说,外面偶尔传来说话声,听不清什么,但肯定有人守着门呢。 刚才如果我和三镖直接冲出去,还真有可能被人一枪崩了。 等待太漫长,我们几人又不知道聊什么,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半拉子已经绕着房间转了很多圈,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急了。 我正想站起来去安慰他,就听到了咣咣咣的拍门声。 我瞬间弹了起来,他们三人也走过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出来吧,你们无路可逃了!” 这是郭大龙的声音,这小子运气好,竟然活了下来。 我看了看三镖,他摇摇头,又去盯着上面的通风管道入口了。 罗老九低声说:“别理他。” “小刀兄弟,出来吧,兄弟我可以保证,留下你们的性命!” 我反正也没事,就想戏耍一下他,大声说:“郭大龙,你咋才来啊,我们都等半天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开门,我带了酒,还有肉!咱们吃吃喝喝,唠唠嗑,忙完就回去了。” “郭大龙,你爹呢?” 咣咣两下砸门声:“你咋又提我爹?他咋样了,和你们没啥关系,操啥心啊?” 我笑了:“主要就是觉得,你爹怎么说也是个‘善人’,死了不能入土为安,棺材板被拉到这么个荒山野岭,不合适。” 郭大龙在外面喊道:“小刀,咱们也不算外人,有些事儿你们不懂。我爹从小就不待见我,二十岁上山当胡子,他就当着全屯老乡的面说了,这辈子和我断绝关系,没我这个儿子。” “你为啥要当胡子啊?” “我看上表妹了,想娶回家,我爹不答应!我也就是想气气他,上山玩两天,没想着他这么狠,不要我了!” 三镖和李半拉子一听,也来了兴趣,搬着凳子坐在了门口。 我大喊:“我就说嘛,你是地主家少爷,怎么还当上胡子了。” “马旅长当年也是局红管亮,有情有义的大当家,我跟了他,有面子。后来啊,我爹又主动派人找我,让我回家,小刀,你猜让我回去干啥?” “想你了呗!” “呸!他为啥要想我?因为他知道我在马旅长身边混好了,又觉得自己有面子了。啥‘郭善人’,那都是他自己叫出来了,平时没少干丧良心的事儿!” 罗老九一听,也忍不住笑了。 “小刀,跟你说实话,要不是为了把属于我的那份家产拿回来,我才不回家呢!” 我连忙大喊:“理解,你这么说,我们都理解了。不过,那毕竟是你爹,这事儿传出去,影响你一世英名啊!” “呸,英名个屁!我就要钱,其他都是虚的。” 三镖听了,忍不住说:“兄弟,我算是明白你怎么混成警卫连长了!厉害厉害,有前途!” 郭大龙哈哈大笑:“兄弟客气了,我给你们一个时辰,再不出来我们就把这里炸了,到时候你们彻底出不来了。好了,我一会儿再回来,你们好好想想!” 外面没了声音,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仨。 三镖急了:“小刀,实在不行,咱俩冲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 罗老九立刻摇头:“外面多少人你都不知道,咋往外冲?” “你没听郭大龙说,一会儿要把这里全炸了,咱们不能等了。” “那也要等水月和钱麻子回来,不然他俩咋办?” 又等了一会儿,李半拉子急坏了,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我有个好办法。” “你说。” “我力气大,咱们拆两块门板绑在一起,中间加两层湿棉被,我扛着冲出去,你们跟在后面,不就行了?” 我一听,好像还真值得试一试。 三镖一听,摇头说:“湿棉被不行,我以前试过,挡不住长枪子弹。” “总有一点效果嘛!我身上肉多,说不定能扛两枪。” “别扯犊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也不能干等着水月的消息,所以争论了一会儿,还是拆了门板开始做准备。 三镖告诉我们,几层湿棉被确实能挡子弹,但每一层中间都要铺沙土,短枪子弹或许能挡住,长枪子弹不好挡。 我们肯定没有沙土,只在门板之间夹了两层湿棉被,我试了试,很重。 李半拉子举在面前也试了试,点头说:“我要是这么冲出去,最少能撞翻三四个,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罗老九看看时间,点头说:“没办法,只能冒险了。” 我和三镖都背起长枪,只用短枪和刀,站在李半拉子身后,准备好了。 罗老九在后面说:“他们要是人多,就先退回来,不要送死!” 三镖点点头,正想打开铁门,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 第169章 郭善人的棺材 外面枪声一响,我们都愣住了。 三镖立刻趴过去听了听,外面有些乱,但听不清发生了什么。 李半拉子忙说:“别等了,管他啥情况,先冲出去!” 铁门本来就不大,三镖拼命转动把手,深吸一口气,猛然拉开了门。 李半拉子大吼一声,举着门板就冲了出去。 我们的左侧就是墙壁,开门的一瞬间我就瞅了一眼,没有人。如果有埋伏,也一定藏在了右侧。 李半拉子吼叫着,门板还没完全拿出去,就扑通一声摔倒了——地上有具尸体,他没看见。 这下麻烦了,李半拉子摔倒,厚重的门板也倒在了地上,我根本来不及思考,纵身一跃跳出去,举枪就要打。 地上躺着三四具尸体,没有人守在这里。 走廊拐弯处还有枪声,李半拉子揉着腰,大喊:“小刀快上去,肯定是水月姑娘!”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喊话的同时,我已经一跃而起,朝前方去了。 刚跑到拐角,一个身影忽然跑过来,嗷嗷叫着和我撞在了一起,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钱麻子。 我一把将他推到墙角,探出身子一看,三四个敌人已经被逼到一个小房间门口,交替着抬头射击,连水月半蹲在地上,正不慌不忙举着马枪射击。 我慌忙弯腰跑过去:“水月,你怎么样?” “小刀,我只剩五发子弹了,他们的人肯定马上就来,赶紧走!” 三镖也跑了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射击,将斜对面的几个人逼着逃跑了。 这一边,李半拉子拖着罗老九也过来了,连水月招了招手:“快,跟我走!” 我们也顾不上细说,趁郭大龙的人还没过来,赶紧拐进了旁边的走廊。一路跌跌撞撞,左躲右藏,又爬了两层楼梯,连水月带着我们爬上了一个高大的铁架子。 沿着铁架子爬了一会儿,前面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摆满了各种货物,远处有个很大的洞口,能看到外面的阳光。 山洞四周都是铁架子,横七竖八,可能是为了方便搬运货物。 我们几人趴在铁架子上,上面就是洞顶,往下一看,感觉有点高。 洞口有人影晃动,看来余老板已经安排人守着了。 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清出了一小片空地,周围架上很多灯,把中间的一张大铁床照亮了。 连水月低声说:“现在洞口有人守着,咱们最好再看看,找机会出去。” 钱麻子就跟在我旁边,他轻轻碰了碰我:“小刀,刚才我也出力了!是我把门口的人引过来,水月姑娘才开枪的。” 我点头笑了:“我就知道你智勇双全,前途无量。” 此时,三镖忽然指了指那片亮着灯的地方,低声说:“小刀,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 说罢,三镖慢慢朝那边爬了。 我转头看了看钱麻子,他连连摇头:“这回我不去了,你看嘛,老罗拽着我的腿呢。” 确实,罗老九一只手紧紧抱着钱麻子的腿,一直在抖。 连水月忙说:“小刀,咱们俩去,他们三个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们两人沿着洞顶的铁架子,慢慢爬过去,停在了大铁床附近,低头就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余老板手下的十多个人,端着长枪围在周围,神情紧张。 连水月碰了碰我,指指下面,我这才发现,大铁床旁边的角落里,还摆着一口棺材,很明显里面装着郭善人的尸体。 我心中纳闷,难道要在这里,把郭善人的尸体做成标本? 很快,从洞口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余老板和石井,那个丁姑娘也跟在后面。 他们来到大铁床旁边,指挥手下把棺材盖打开,我才发现里面塞了不少冰块。郭善人已经冻硬了,两个人很轻松就把尸体抬到了铁床上。 余老板往后退了两步,从丁姑娘的袖子里拉出手绢,捂了捂鼻子:“为啥非要在这里弄?” 石井严肃地说:“余老板,松本少佐自愿成为试验品,他撑不了几天了,现在,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行,我也不懂你搞什么,抓紧时间吧。” 石井听了,朝远处喊了一嗓子,我朝那边一看,才发现黑暗中站着几个人,他们听到呼喊,立刻推着一张大铁床过来了。 这张床上绑着一个人,眼睛被黑布蒙着,鼻子下一撮小胡子非常显眼。 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不少地方都渗出斑斑血迹,脸色青紫,还有几根管子连在身上,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就见石井给这人鞠了个躬:“松本少佐,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你主动成为试验品,多谢你的支持,我们才能有这么大的进展。现在,我意外发现了更强大的成虫体,说不定能挽救你的生命。” 此时,余老板忽然问:“这个松本少佐,能听到吗?” “听不到,他只对特殊的音乐有反应。” “啥意思啊?” “余老板,你知不知道,既然有了猫目锭那种神药,我们为什么还要开发这种难以控制的寄生虫?” “我哪懂这个?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就是瞎折腾,最后把自己折腾输了,多可惜。” 石井笑了:“你不懂,前田先生说过,我们的目标不仅是东北,还有整个中国,整个东亚。这么大的土地,这么多的敌人,我们的士兵再强大,也是人,也会战死,早晚会兵力不足。到时候,到哪里弄更多战斗力强大,又非常忠诚的军队?” “花钱招人呗,这还不简单。” “不行,根本不行。前田先生早就看明白了,我们要想赢得战争,必须重视生物战!用鼠疫杀人,是初级手段,我们的目标是用一种神药,把敌人变成我们的部队,足够强大,而且绝对忠诚。” 余老板嘿嘿笑了:“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你看,我正在研究的这种寄生虫,能让人或者动物变得更加强大,不怕死。但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控制他们,让他们听命令。” “你的意思是,郭善人如果没死,你能让他听命令,上战场打仗?” 石井摇摇头:“还没到那一步,但计划就是这样的。” 余老板大惊:“你们有这个本事?” 第170章 巴甫洛夫的狗 石井反问道:“你知道巴甫洛夫的狗吗?” “啥,谁家的狗?” “巴甫洛夫,一位非常着名的心理学家,最着名的就是条件反射实验。简单来说,就是弄来一条狗,每次喂食之前都摇铃。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算没有食物,一摇铃,狗还是会流口水。” 余老板有点懵:“他折腾一条狗,就是为了这个?” “不和你解释了,麻烦!总之,特定的声音会影响神经系统,就是一种控制。那种寄生虫可以影响人的神经和大脑,理论上是可以接受指令的。我们的寄生虫,是通过一个个的活人培养出来的,在培养的时候,放特定的曲子,让这个人听,这种音乐就是指令。” “说这么多,啥曲子?有啥用?” “目前来说,作用还不太明显,只能刺激寄生虫释放特殊物质。” 说罢,石井打开旁边的留声机,开始放音乐。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就是我们刚才在牢房听到的,也是三镖梦中的日本小曲儿。 我看了看三镖,他面无表情,只能看着下面的石井。 曲子放了一半,躺在床上的松本少佐忽然开始挣扎,好像一下子充满了活力。 石井也不再说话,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趴在郭善人的尸体上倒腾起来。 片刻之后,他掏出一个血糊糊的东西,小心翼翼从上面取下了一条细长的“棉线”——这应该就是寄生虫了。 紧接着,他把这条虫子拿到旁边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上,又倒腾了一会儿,最终拿着一支注射器站起身,一针扎进了松本少佐的胸口。 刚才还在扭动的松本,手脚忽然挺直,把自己撑了起来,片刻之后,又瘫软在了铁床上。 音乐已经停了,石井摘下口罩说:“刚才你说三镖已经跑了?找到没?” “没有,郭大龙正在找,这地方太大了,不好找。” “可惜了!先不管他,把那间屋里的资料,全部装车,那些东西有用。让装炸药的人快一点,争取天黑前把这里彻底炸了。” 这时,郭大龙带着两个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余老板,还没找到他们,要我说也别找了,咱们守着几个出口,一会儿把他们活埋就行了。” 石井叹了口气:“唉,没办法,我本来还想着把三镖也抓走呢。对了,郭连长,你爹的尸体用不上了,抬出去埋了吧。” 郭大龙看到亲爹的尸体弄成这样,愣了一会儿,也没说话,又重新把尸体抱进了棺材里。 余老板和石井低声说着什么,朝洞口方向去了,松本少佐也被推着跟在了后面。 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丁姑娘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于是看了看连水月。 她点点头,示意独眼龙扔进密道的,就是这个箱子。 等他们都去了洞口,我们又顺着铁架子,回到了洞顶角落里。 我低声把刚才的情况一说,钱麻子大惊:“早知道,刚才就把那一屋子的东西烧了,这下好了,他们要带走。” 三镖看着洞口方向:“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还有那个松本少佐,不能放过他们。” 罗老九不敢看下面,哆嗦着说:“三镖,要不咱们先下去吧?我这两条腿,快抖散架了。” 我见罗老九脸色煞白,连身子都开始抖,这是真怕高啊。 旁边抱着一根铁柱子的李半拉子,也是脸色煞白,拼命点头。 下面背着枪的人来来往往,正忙着准备撤退,如果他们真准备把这里炸了,我们必须快一点离开。 没办法,三镖领着我们先往回爬,暂时停在了一个堆满沙袋的平台上,休息一会儿。 按照郭大龙的说法,这里的几个出口,都有不少人守着,我们想强行冲出去,必然会有伤亡,该怎么办呢? 钱麻子挤在罗老九身边坐着,低声问:“老罗,算算呗,‘生门’在哪?” 罗老九还在揉腿,眼睛都没睁开,叹气说:“我敢算,你敢走吗?” 钱麻子见我和三镖都不说话,也急了:“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啊!要我说,你随便算一下,咱好歹先动起来。大家都听我说,小刀是福将,只要他愿意走,肯定有活路。” 这次,连水月也点头了:“找一个出口,咱们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罗老九一听,掐指算了一会儿,忽然摇头说:“不敢算,不敢算,还是让三镖做主吧。” 我们又同时看向三镖,他挠了挠头,吭哧一会儿。 “咱们知道的出路,只有前面的洞口,还有来时候的那个洞。要我说,前面人多,咱们还是不冒险了,从哪儿进来的,就从哪儿出去,咋样?” 大家一听,都点了点头。 我起身看了看下面,郭大龙指挥着一群人,正在往外面搬东西,应该都是刚才那间屋的资料。 这个地方太难走,反正我是不记得路,幸好有连水月和钱麻子记性好,他们在前面领路,我们几人又是爬又是跑,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回到了最初发现独眼龙的地方。 原来锁着的铁门已经被炸开,楼梯上的灯灭了,前方的几盏灯也是一闪一闪,把钱麻子和罗老九吓得躲在了最后面。 我和三镖走在最前面,靠着墙小心翼翼探路,很快就看到了入口处的大铁门。 铁门半掩着,看不清外面有多少人。 三镖让我们躲在走廊拐角处,自己拎着枪慢慢摸了上去。 好大一会儿,他也没回来,我觉得肯定有问题,于是也跑了过去。 三镖见我来了,让出位置,让我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 铁门外空无一人,远处的洞口太阳光很强烈,好像也没有人守着。 不会吧,没有人? 我扭头看了看三镖,他趴在我耳边说:“肯定有埋伏,你试试就知道。” 脚边有几块石头,我随手捡起一块,一伸手扔了出去。 石头砸在石壁上,发出啪的声音,洞口处忽然有人探出头,看了看这边。 我心里一惊,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不怕他们堵在门口,就怕他们在外面埋伏。 三镖摇了摇头:“咱们想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第171章 被困绝境 不知道对方在洞口埋伏了多少人,肯定不能随便出去。 我俩回去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李半拉子的意见,还是他扛两层门板,在前面挡子弹。 钱麻子一听就笑了:“你拉倒吧!那是子弹,又不是苞米棒子,挡不住。还不如和他们商量商量,给几块大洋,放咱们一条生路。” 李半拉子头一歪:“你这是个好主意!可关键要多少大洋啊?咱们谁身上带大洋了?” “先欠着呗!” 三镖一听,赶紧说:“都别瞎扯了,不管怎么样,不能怂。这样吧,我和李半拉子先冲,你们在后面跟着,能跑一个是一个。” 李半拉子一听,立刻抽出了刀:“不带门板了?” “带啥门板啊,那东西太重,咱们这次关键是快——钱麻子,你负责老罗,千万别把他弄丢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抓住了罗老九的胳膊。 三镖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小子别愣着头往前冲,出去就带着水月跑,其他人不用你管,明白不?” 我刚想摇头,三镖就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别犯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人家姑娘才愿意跟着你乱跑。这事儿最后要是没成,我第一个不答应。” “老大,你瞎扯啥呢,人家眼瞎了也看不上我啊!你别一有事儿就让我跑,上回这样,这回还这样。” 三镖一瞪眼,正想说话,李半拉子急了:“三镖,有啥话你俩出去唠呗,都等着逃命呢!” “好好好,都听我指挥,咱俩先冲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小刀和水月趁机往外跑,到对面林子里,找个好位置,掩护钱麻子和老罗!” 说罢,我们迅速来到了铁门边,看了看外面。 “好,我数三下,咱们就——” 李半拉子忽然举了举手:“等一下,我酝酿一下。” “酝酿啥?” “习惯了,干架先吼一嗓子,威风!” “快吼,快吼!” 李半拉子深吸一口气,将上半身钻出门外,冲着洞口的方向:“哇呀呀呀!” “轰轰轰!” 洞口忽然几声巨响,三镖大惊:“都趴下!” 一阵尘土从洞口冲了过来,李半拉子站立不稳,往后翻了一个跟头,三镖赶紧过去把他拉到一边。 洞口炸了,他们动手了。 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上面的灯都灭了,周围全部都是尘土,我只好把脸埋在衣服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阵子,我慢慢抬起头,从腰间抽出手电筒,看了看周围。 连水月和钱麻子,扶着罗老九坐在墙边,都在不断咳嗽。 三镖坐在对面,使劲往李半拉子脸上扇巴掌:“醒醒,半拉子,快醒醒!” 我连滚带爬跑过去,正想帮忙,李半拉子一声大喊,瞬间坐了起来:“咋回事?” 钱麻子开口说:“你一声叫唤,炸了。” “啥炸了?” “洞口炸了。” 李半拉子挣扎着爬起来,又要往外冲,三镖赶紧拦住他,冲我说:“小刀,你去看看啥情况,小心点。” 连水月也打开手电筒,跟在了我的后面。 铁门外都是灰尘,我们用手捂住口鼻,举着手电筒慢慢往前摸索,脚下布满了碎石。 往前走了十来步,路就被坍塌的石块堵住了。 我爬到上面,希望还能有缝隙钻出去。但是,外面只有几道微弱的光线,从小缝隙中透过来,根本没有出路。 连水月在后面问:“怎么样?” “炸塌了,几块大石头堵住了,这里肯定走不通。” “那行,咱们先回去,再找找别的出路。” 回去之后,钱麻子听说洞口被炸塌,捂着脸就哭起来:“那咋办啊,咱们出不去了!” 李半拉子摇摇头:“看来他们的炸药不够,只能把几个出口炸塌。别急,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还有机会。” 这里太呛了,我们只能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底层的牢房区。 休息了一会儿,三镖安排我和钱麻子在附近寻找有用的东西,比如手电筒、电池,水和粮食,他则带着连水月去查看其他出口了。 我和钱麻子有些收获,手电筒、煤油,以及衣服被褥都有不少,但是没找到水和粮食。 三镖他们回来之后,也哭丧着脸。 实验区遭到了焚烧,还有不少房间都炸塌了,看来石井是故意毁掉所有东西,一走了之。不用说,那边的出口也被炸了。 目前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明白,除非能意外找到新的出口,否则我们会被困死在里面。 以我们目前储备的水和食物来看,最多撑三四天。 钱麻子瞬间崩溃了,哭着喊着要上去挖石头,幸好被李半拉子拖住了。 三镖和连水月休息一会儿,又去找出口了。 我们坐在楼梯口,点了一小堆火,陷入了沉默。 罗老九嘟囔了一句:“天无绝人之路。” 钱麻子终于笑了:“老罗,还‘天无绝人之路’,你现在要是能瞅见天,这句话还管用。” 罗老九一听,耷拉着脸,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阵子,三镖和连水月回来了,脸色很难看,也不说话,看来啥也没找到。 李半拉子碰碰我的胳膊:“小刀,咱再歇歇,去搬石头吧,总比干坐着强。” 我摇摇头:“咱现在吃喝都不多,一干活,更不够了。” “不干活,东西吃完喝完,也是等死啊!” 李半拉子说完,自己叹了一口气,可能也意识到搬石头不现实,靠着墙不说话了。 绝境,无路可走。 大家把水和粮食都拿出来,全部交给了连水月,她让每个人都喝一口水,赶紧睡一觉,养足精神再想办法。 钱麻子眯上眼睛,笑着说:“小刀是福将,咱们一觉睡醒,肯定会有转机,相信我。” 但愿如此。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罗老九正在抽烟,好像根本没睡。 “老罗,有啥动静没?” “啥也没有,你再睡会儿吧,有情况我叫你。” 说实话,饿了,睡不着。 大家陆陆续续醒了,闲聊一会儿,三镖还想再去找出口,被罗老九制止了。 “三镖,出口就先别找了,你要是真的坐不住,就去找找水。咱们饿两天没啥事儿,不喝水不行。” 李半拉子一听,也来了精神:“行,我也去,在这憋得难受,走动走动。” 他们两人一走,钱麻子问:“老罗,都这时候了,你给算算,咱是不是真出不去了?” 第172章 外面的香味 钱麻子情绪低落,很明显想让罗老九安慰一下。 不过,罗老九心情也不好,他扭过头说:“你原来也是绺子里的人,动摇军心啥下场,不知道吗?” 钱麻子嘿嘿一笑:“老罗,咱们现在跟着三镖,是剿匪部队,不能再搞绺子里那一套了。” “你还知道啊?共军的队伍也不搞卜卦算命!” 钱麻子无话可说,又挪到连水月旁边,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连水月忽然瞪大了眼睛:“真的?” 钱麻子赶紧点头,压着声音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我以为你逗我玩呢!” 钱麻子又低声耳语几句,两人的表情逐渐丰富起来,喜怒哀乐轮着来,也不知道聊的什么。 我忙问:“你俩唠啥呢?” 连水月笑着说:“小刀,这事儿我必须尊重钱麻子,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钱麻子冲我摆了摆手:“这个事儿你就别问了,真有机会,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他们俩唠嗑,罗老九开始闭上眼睛打盹,我闲着无聊,起身又来到坍塌的洞口,检查了一下。 三镖刚才就说了,外面能透进一丝光线,说明我们埋得并不深,可能面前只有几块大石头。 但就是这几块大石头,让我们无路可走。 外面已经没有了光线,十有八九天黑了。 我仔细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余老板他们都走了。 回到火堆旁,三镖和李半拉子已经回来了,拎了几个军用水壶,说是好不容易才从废墟中扒拉出来的。 就这么,我们熬了一晚,又熬了一整个白天。 这一天一夜,大家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李半拉子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也不愿意吃。 他说,那点东西越吃越饿,还不如睡觉呢。 当天晚上,我觉得胃里直抽抽,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觉得憋闷,干脆来到洞口,倚在石头后胡思乱想。 我闭上眼睛,哼着小曲,眯了一会儿。 忽然间,一阵香味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我猛然睁开眼睛,转身趴在石缝间,仔细闻了闻,好像真有香味,肉香。 难道是饿出幻觉了? 我起身就往里面走,还没到铁门旁,就见李半拉子瞪着两眼出来了,嘴里念叨着:“肉,肉!” 罗老九在门后喊:“小刀,你拦他一下,这小子饿疯了。” 我扒在门口说:“老罗,我也闻到肉味了。” “兔崽子,你也饿疯了。” 我也没时间跟罗老九解释,赶紧转身跟上了李半拉子。 只见他趴在石头缝上,拼命吸鼻子,嘴里嘟囔着:“狍子肉,一股子腥臊味。” 我忙说:“那肯定外面有人,要不要打一枪,吸引他们注意力?” “咱们在洞里,他们离得远,听不到枪声。” “那咋办?” 我身后忽然传来三镖的声音:“等着吧,运气好,有人能帮忙。运气不好,外面就是几个打猎的,也挖不通这个洞。” 这么一说,李半拉子也蔫了。 确实,打猎、采药、挖参、烧炭、淘金、伐木,运气好,深山老林也能遇到不少人。 但对于我们来说,就算来了整个屯子的青壮年,手上没有啥工具,也帮不上忙。 三镖趴过来闻了闻味,笑道:“半拉子,要么你在这守着,说不定老天爷派天兵天将来帮咱们了!” 李半拉子往旁边一坐,时不时抽抽鼻子,不断叹气。 我扭头对三镖说:“老大,你先回吧,我俩睡不着,唠唠。” 三镖笑了笑,回去了。 李半拉子招呼我坐在他旁边,低声问:“小刀,咱也快死了,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瞎扯啥?咱们福大命大,死不了,有事儿你问吧。” “我脑子不好使,但总觉得,你们现在也不像个胡子样啊?你们到底是干啥的?” 我笑了:“这事儿,我要请示一下领导才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跑回去向三镖说了这事儿,他犹豫一下,点头答应了。 我又赶紧跑过去,严肃地对李半拉子说:“事儿吧,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往外说,尤其是不能跟活阎王说。” 李半拉子连连点头:“放心吧,咱们要是出不去,黄泉路上我喝一碗孟婆汤,就忘了。咱们要是出去了,说明你们有达摩老祖护着,借八个胆子,我也不敢乱说话。” “好,兄弟,你听着,我们是这个——” 我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手,比了个“八”。 李半拉子一愣:“啥,八爷?” 我点了点头。 “小刀,咱都快死了,你就别逗我了。” 我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八爷?我虽然没见过活的,但听说过,他们个个都是人中吕布,在关内把日本人打得晚上不敢出县城!你想想,那日本人有枪有炮,还有天上飞的大铁鸟,他都不敢出县城啊!” 我心里想,李半拉子比我们更早认识老姜,他怎么没见过“八爷”?不过,我也明白,这事儿不能说。 见我一直笑,他也觉察出了什么,但还是感觉不对劲:“小刀,你们可是满嘴胡子黑话,咱都是里码人,你要是‘八爷’,我还是‘四爷’呢!” 我依然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 李半拉子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瞪大了眼睛:“你啥时候进了八爷的队伍?” “三镖啊,他去年被苏军救了,然后就加入八爷的队伍,我们也跟着沾了光。” “还有这种事儿?” “记住你刚才的话,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 他连连点头:“不说,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李半拉子忽然说:“要是这么说,我也应该算是——” 我俩同时打开手电筒,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又唠了一会儿,我又困又饿,干脆靠在墙边睡了。 睡得正香,李半拉子忽然把我摇醒,他低声说:“有人在外面。” 我还以为是做梦,赶紧揉了揉脸:“那赶紧让他们帮忙啊!” “别说话,他们是胡子,正准备把这个洞口炸开,看看里面有啥好东西。咱们要是一吭声,他们不炸了咋办?” 此时,我隐约听到洞口有喊话的声音:“你大爷的,少放点炸药,别把我崩飞了!” 这个声音,我好像听过。 第173章 是敌是友 这声音透过缝隙传过来,不是很清晰。 我歪着头,把耳朵使劲往缝隙上贴,隐约又听到一个人的喊声:“放心吧,这又不是点炮!炸石头啊,我熟!” 李半拉子低声说:“是不是土匪?是不是要炸开这里?” 我心想,不仅是土匪,还是熟人呢! 很明显,这是秃老六和西边好,他们俩不知怎么跟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拉着李半拉子回到里面,叫醒大家,把这件事说了。 三镖一听,摸着脑袋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李半拉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咋地,又是熟人?” 钱麻子在一边说:“外面有个会造土炮的家伙,叫西边好。前不久啊,他亲弟弟想抢我们,被自己的炮炸死了。” 我接着说:“外面还有个秃老六,前不久绑了三镖,要送给马大鼻子当贺礼,估计要是见到我们,也会恨得咬牙切齿。” 李半拉子点点头:“那确实是熟人,等人家进来,非把你们剁了不可。” 钱麻子往地上一坐,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水:“等着吧,就算真被剁了,也比饿死在这里强多了。” 死在外面也比死在里面强。 我们几人躲在铁门后,商量着一会儿真要打起来,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还有一小袋子高粱米,水不多了,肯定不能煮粥,罗老九决定给我们爆一点“高粱花”吃。 钱麻子将一个日本钢盔架在篝火上,罗老九把手掌伸上去试了试,可能感觉有点热,把下面的柴抽掉了两根。 紧接着,他抓起一小把高粱米,双手捧着轻轻吹了吹,直接放进了钢盔里,用一根小棍不断扒拉着。 很快,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高粱米一粒粒跳起来,变成了“高粱花”,有些甚至跳到了地上。 钱麻子从地上捡起一粒,吹了吹放进嘴里嚼着,忍不住笑了。 李半拉子用两根小棍当筷子,从钢盔里夹出一个扔进嘴里,当时就烫得跳了起来,但不舍得吐出来,随便嚼几下就咽下去了。 罗老九催着我们赶紧吃,不然就烤焦了。我们也顾不上烫,随便吹两下,就放进嘴里嚼起来,真香。 就这么,罗老九崩着高粱花,我们手忙脚乱吃着。虽然不太好吃,有些不太熟,有些焦了,但已经很不错了。 没多大会儿,我们就把大半袋子高粱米吃完了。大家奢侈一把,一人喝了两口水,眯着眼睛靠墙坐成一排,都笑了。 罗老九点上烟,抽了一口:“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这个老头子再啰嗦两句,好死不如赖活着,都别逞英雄。一会儿啊,能谈,就别打。” 钱麻子赶紧接话:“对,老罗这话有道理。” 三镖笑了:“我懂,放心吧,咱们出得去。” 我们又等了片刻,估摸着差不多天亮了。 李半拉子有些着急,起身瞅了瞅外面,嘀咕着:“这群兔崽子这么磨蹭,抓紧啊!” 说罢,他紧了紧裤腰带,就要上去看看。 没想到,刚踏出铁门半步,忽然一声闷响,炸了。 李半拉子连滚带爬躲在门后,擦着脸上的灰说:“这是想崩死我啊!” 我和三镖也不理他,赶紧捂着口鼻,冲出铁门看了看,被堵住的洞口,出现了一个水缸大的凹口,能看到外面的阳光了。 尘土散去,外面有一个声音高喊:“弟兄们,放心吧,那些跳子早就走了!快点挖,他们肯定在里面藏了好东西!” 这是秃老六的声音,他肯定是追踪余老板来的,还把郭大龙的警卫连当成了跳子。 三镖低声说:“小刀,要是等他们进来了,黑灯瞎火的,少不了一场火拼!洞已经炸开了,趁现在和他们谈谈。” 此时,连水月也跑了过来,低声问:“三镖哥,咱们咋办?” “你俩掩护,我要和他们谈谈。” 说罢,三镖拎着马枪爬到炸开的洞口处,忽然朝着外面大喊:“外面的兄弟,闭着火,压着腕儿,里码人!” 这话一喊出来,对面清理石头的几个人吓得哇哇乱叫,迅速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秃老六在洞口喊:“里面是人是鬼?” “秃老六,是我,那个共军连长!” “哎哟,你他娘的还没死啊?躲那里面干啥,埋伏我们啊?” 三镖忙说:“兄弟你误会了,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秃老六犹豫了一会儿:“里面还有几个人?” “还有小刀子,水月姑娘,你认识的,没忘记吧?” “啥意思?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那时候是在骗我们啊!” 我赶紧探出头大喊:“秃老六,我是小刀,咱们也算有缘,无冤无仇的,不打了吧。”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西边好的声音:“老六,他们是谁啊?” 他们两人在外面嘀咕了一阵子,秃老六似乎在描述我们的情况。 片刻之后,西边好大喊:“明人不做暗事,我兄弟被炸死,我爹被炸伤,都是你们干的吧?” 三镖忙说:“当家的,误会了,我们没有炮,炸不着他们。” “废话,我知道你们没有炮!那天你们要是不反抗,他们能用土炮?他们要是不用炮,能被炸吗?明摆着这笔账要算到你们头上。” 讲道理,恐怕是行不通了。 三镖大喊:“两位兄弟,你们有啥要求,咱们可以谈一谈。” 西边好笑道:“跟共军没什么好谈的,你们的部队现在可是四处剿匪,咱们就是死对头。” 秃老六也说:“跟你好好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马大鼻子的绺子还能要我们?” 三镖大骂:“兔崽子,你俩傻啊?马大鼻子早晚要被我们消灭掉,你们也要跟着陪葬?现在咱们好好谈,算你们的功劳,以后可以将功赎罪,保住小命。”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这两人应该是去商量啥了。 片刻之后,秃老六大喊:“你们等一会儿,暂时别出来,我们要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好,给你们一点时间。” 三镖退了回来,把兜里的子弹摸出来数了数,对我们说:“准备好,这两个兔崽子没安好心,可能要动手了。” 第174章 钱麻子的谈判 三镖说完,又探头朝外面看了看。 很快,有两个小胡子高举双手过来,嘴里喊着:“我们搬石头,没带枪!” 我也探身看了看,这两人确实没带枪,慢慢走过来之后,才捡起地上的火把,插在了旁边的碎石堆里,开始清理地上的石头。 “你们歇会儿,两位当家的正在商量呢。” 我见没有别人进来,索性往上爬了爬,笑道:“你们炸药挺多啊?” “当家的以前在日本人的煤矿干过,拿了不少,我们自己也会造。” 说着,两个小胡子忽然走到火把旁,背过了身子说:“撒个尿。”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他们没有解裤腰带,反而从棉袄里摸出了一个黑疙瘩,地瓜大小,上面还缠了几圈铁丝。 三镖一把将我拉下来,大喊:“跑!” 此时,两个黑疙瘩已经顺着洞口扔了进来,滋滋闪着火光,我们快跑几步,猛然跳进了铁门。 轰轰连续两声响,不知什么打在铁门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三镖嘟囔着:“兔崽子,这是土炸弹啊!” 我揉了揉耳朵:“啥?” “当年游击队打日本人,用洋铁皮做成壳子,里面装炸药和生铁片,外面再用铁丝缠上,就是土炸弹。你们都没见过,当时还有人往里面灌辣椒面,厉害着呢!” 罗老九躲在角落里:“这帮小胡子,还真是人才。” 三镖生气了:“好好说话听不懂,那就先揍他们一顿,死几个人他们就怕了。” 没想到,钱麻子忽然说:“三镖,刚才老罗不是说了嘛,能谈,就别打。” “关键是谈不拢啊,他们都用炸弹崩我了!” “你谈不拢,我试试,行不行?” 三镖一愣,点了点头。 钱麻子把我拉起来:“小刀,陪我过去。”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低声问:“你行不行?” “你不是刚夸过我智勇双全?打仗,我不行,唠嗑,我倒是有点经验。” 我只能点点头,让其他人先躲在铁门后,自己先探出身子看了看外面。 远处没有人影,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只能大喊:“秃老六,西边好,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是英雄好汉啊!” 没有动静,估计他们发现炸弹没伤到我们,又退出了洞口。 我赶紧拉着钱麻子跑过去,趴在石堆上看着外面。 钱麻子大喊:“西边好当家的,秃老六当家的,先别打,我有几句话要说。” 外面传来喊声:“你又是谁?” “我是钱麻子,和他们几个不是一路的。” 秃老六似乎有了兴趣:“你那为啥跟着他们?” “我是讨债的,那个共军连长欠我的钱!” 钱麻子说完,冲我笑了笑。 秃老六哈哈大笑:“扯犊子!你讨债讨到这个地方了,不怕他一枪崩了你啊?” 钱麻子回头看看,提高了嗓门:“共军都是守信用的,我不怕!” “那你有啥话要跟我们说?” “我给你们送财运来了!” 外面一听,沉默了片刻,估计又商量去了。 很快,西边好大喊:“钱麻子是吧?你说说,啥财运?” “人活一世,吃喝二字。两位当家的带着兄弟们出来,无非就是求财!他们几个现在太穷了,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浪费子弹把他们打死,能弄到啥?啥也没有。” “没有钱,那你为啥还跟着他们?” “哎,这个问题好!实话说了吧,因为他们现在要对付的,是个富得流油的大老板!这就跟砸窑一个道理,只要他们成功了,我跟在后面随便抓一把,就赚够了!” 秃老六扛着枪出现在了洞口,他大声问:“啥大老板?共军也搞砸窑绑票这一套?” “两位当家的,这事儿,咱们能不能离近点儿说?我身边现在就小刀一个人,诚心想聊聊。” 很快,秃老六和西边好,各带了一个小崽子,举着枪过来,趴到了洞口的另一侧。 钱麻子笑了:“那个共军连长叫三镖,也是胡子出身,里码人。他要对付的那个大老板姓余,和日本人有勾结,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儿!这个地方,是日本人祸害咱们老百姓的牢房。” 秃老六忙问:“余老板?就是我们跟着的那个大胖子?” “对,就是他!” “不是,那我就不理解了,他们前两天走了,你们几个被困在这个山洞里。怎么好意思,说要对付人家啊?” 这话一问,我真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钱麻子哈哈大笑:“栽个跟头就趴坑里不起来了?就算是砸窑绑票,也不见得哪次都能成吧?人还活着,就有机会,干成这一票,就赚大了!” 秃老六也笑了:“是这个理!” 钱麻子赶紧说:“三镖说了,咱们握手言和,不打了,等我们干掉余老板,肯定回来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我算是明白了,现在啥也不给,就想忽悠我们放人。”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要赶紧出去,追上余老板,才能给你们好处。咱们再啰嗦几句,他们跑远了,就追不上了。” 秃老六停顿了一下,忽然说:“能追上!山里要开冻了,爬犁不好走。他们就在附近的木营子,等骡队呢。” 钱麻子和我,都吓了一跳。 今年天热得早,积雪一化,山路开冻,一片泥泞,余老板他们想把大量东西运出去,只能等骡队。 这就意味着,他们没跑远,我们还有机会。 我忙说:“两位当家的,弄死我们,你们也就得了几具尸体,啥用都没有。放我们出去,就有机会赚一笔大的,我觉得很值!” 此时,我忽然感觉,这一幕很像是渡边和活阎王的谈判。 渡边承诺会有丰厚的回报,活阎王赌一把,放了渡边。 我们现在也是空口承诺,希望秃老六和西边好也赌一把,放了我们。 他们两人走远一点,小声嘀咕了一阵子,似乎有争论。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走了过来。 钱麻子问:“咋样?商量好了?” 秃老六笑道:“小刀兄弟说的有道理,打死你们,不过是几具尸体,没啥用。所以,我们决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正想感谢,西边好忽然说:“但是,我们有个条件!” 第175章 西边好的条件 钱麻子一听,忙问:“啥条件?” “我和秃老六呢,临时搭伙,这几次行动,都没占到啥便宜。这一次,既然你们有把握对付余老板,我们也要跟着。” 我一听就高兴了:“那更好啊!两位当家的愿意帮忙,我们机会就更大了。” “先说好,我们是观战,不听你们的命令,主要是怕你们跑了不认账。” 我心中暗想,西边好这小子,怕我们跑了,又不敢跟着我们打余老板,真是又怂又贪心。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目的就是先出去,他这个条件也无所谓了。 于是,我大声说:“可以,你就带兄弟们跟在后面,等着抢东西就行。” “好,小刀兄弟爽快,你们出来吧!” 我扭头低声对钱麻子说:“我先出去,你把他们领过来,确定安全了,我会叫你们的。” 钱麻子转身就朝着铁门去了,我背上长枪,手中握着匕首,爬到了洞口。 “让兄弟们别开枪,我出来了!” 探头一看,秃老六双手叉着腰,正在下面笑呵呵看着我。 “来吧,小刀兄弟,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赶紧出来唠唠。” “当家的,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秃老六伸出手,扶着我从上面下来,一起出了这个山洞。 外面阳光刺眼,我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四下看了看,西边好正在向一群小崽子训话。 脚下还有积雪,但天比较热,这种情况下,很快就不能跑爬犁了。 我一边和秃老六说话,一边瞅了瞅周围的小崽子,发现它们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年龄有大有小,身上都是破棉袄,畏畏缩缩的样子。 这些人,应该是刚入伙没多久,以前就是老百姓。 西边好走过来问:“他们咋还不出来?” 我慌忙双手抱拳,举到左肩之上,笑道:“西边好当家的,久闻大名啊!放心吧,他们收拾收拾就出来。” 西边好赶紧给我回了个礼,低声说:“我们从郭家大院一路跟到这里,本想等那些人走了,进去捞点好处,没想到他们把洞口都炸了,里面到底有啥好东西?” “牢房,死人,还能有啥?” “我就觉得这回又得亏,白跑一趟。” 我回身走到洞口,学了两声鹞子叫,片刻之后,他们几人也出来了。 秃老六和西边好走过来,我把大家互相介绍一下,说几句客气话,以前的账,算是一笔勾销了。 李半拉子使劲抽了抽鼻子:“两位大当家,你们那狍子肉,还有没有?” 西边好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刚才还想着先让你们好好吃喝一顿,一说话就忘了!来来来,让人准备着呢!” 三镖抱拳拱手,连连感谢。 对面的山脚下,背着阳光的地方,正烧着一堆火,上面吊着一个大铁锅,里面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我上前一看,一锅肉。 秃老六让人搬过来一个酒篓子,笑着说:“昨天打了一群狍子,不够肥,好歹有点肉,你们将就将就。” 李半拉子用锅边的刀子插出一小块肉,嚼几口咽了下去,似乎觉得不太够味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捏出一些大盐粒扔进锅里。 看得出来,他对这锅肉不太满意,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挑挑拣拣,我们又对秃老六和西边好连声感谢,才坐在木头桩子上吃起来。 狍子身上没啥肥肉,略微有些腥味,锅里除了盐,也没啥调料。但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我们把大块的肉捞出来,用匕首边割边吃,秃老六和西边好坐在一边敬酒唠嗑,我们也只是点头一笑,没时间理他们。 一大锅肉吃得干干净净,每人又喝了几碗酒,不得不松开一点裤腰带,大家才算满意。 这时,秃老六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各位,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唠唠了吧?” 三镖擦擦嘴,拍了拍秃老六的肩膀,笑了:“唠,西边好兄弟,来来来,咱们唠唠。” 两个小崽子过来,收拾了一下,我们围坐在一起,开始闲聊。 三镖笑着问:“两位当家的,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啊?” 秃老六抢先说:“也不多,三四百吧。” “有这么多?” “山后面还有呢。” 三镖嘿嘿一笑:“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就是自家兄弟,透个底儿吧。” “刨去老弱病残,打不了仗的,其实只有两百多号人。” 罗老九靠在树上,伸着腿,抽着烟:“有这么多?” 秃老六还想说话,西边好摆了摆手:“都是里码人,啥情况一看就知道,咱也别瞒了。各位,实话实说,这段时间我们俩栽了几个跟头,现在身边也就剩这么多人了。” 我赶紧朝四周看了看,大约一百多人。 三镖一听,点头说:“放心吧,我三镖是守信用的,你们带着这些人,在后面看着就行。” 西边好一听,赶紧敬了三镖一碗酒:“我们的探子也看着了,那个余老板的队伍,拉了不少东西。真要是能打下来,咱们平分都行!” 秃老六挠挠头:“不好打!各位,昨天探子回来说,他们那个郭连长,带着一大队人走了,说是去联系骡队。余老板还在木营子,身边也是百十号人,还有日本人的歪把子呢!” “他们带出来的货,都在木营子?” “对,就等着往外运呢,估计要不了几天,骡子就来了。” 三镖扭头看着我:“小刀,咱们没有多少时间。” “余老板身边百十号人呢,就算两位大当家的人都上,咱们也打不进啊。” “对,所以要好好想个法子。” 大家陷入了沉默,秃老六和西边好的脸色越来越差,开始小声嘀咕。 此时,罗老九忽然说:“我有个办法。” 秃老六一听,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罗老先生有办法就好。” 罗老九不慌不忙坐起来,捻了捻胡子。 “各位,这个余老板说到底就是个生意人,他身边那百十号人,十有八九都是看场子的打手。他们欺负人可以,真打仗,肯定不如胡子。” 这话一说,我们都笑了。 第176章 造土炮 如果余老板身边的人没打过仗,那就好办了。 罗老九接着说:“对付他们,必须晚上,啥也看不清。周围枪声一响,他们肯定慌,周围要是死两个人,肯定扭头就跑。” 秃老六思考片刻,忽然问:“余老板也不傻,他就不能花钱雇一帮打过仗的人?” “也有可能,但他们人生地不熟,只要能趁着晚上吓唬吓唬他们,也有机会。” “咋吓唬他们啊?” 罗老九看着西边好,笑了。 西边好立刻明白什么意思,连连摆手:“不能再造炮了,流年不利,造一门炸一门,崩死不少自己人了。” 三镖似乎很感兴趣,忙问:“老罗,说说你是啥想法?” “你忘了自己是啥身份?你现在不是胡子,是剿匪部队邵连长!你想想,假如余老板听说自己被共军一个营的剿匪部队围住了,会怎么办?” “老罗,咱现在一个班都没有,哪来的一个营?” 罗老九又点上了烟袋锅子,嘿嘿一笑:“兵不厌诈!三面一围,土炮一轰,黑灯瞎火,到处都是枪声。余老板和石井,还能坐得住?他们会不会带着那个皮箱子偷偷溜走?” 一旁的钱麻子拍手叫好,三镖也连连点头,就连秃老六都站了起来:“行,我看行!” 西边好还是不愿意:“我那炮打不远,而且还容易炸,没啥用啊!” 三镖忙说:“响一声就行,就要听那个响!” 秃老六不知从哪里拎来两个铁皮桶,拿着两挂鞭炮往里面一扔,笑道:“这玩意儿响起来,也能吓唬人。” 西边好见我们都很激动,叹了口气说:“大锯、斧子和木匠,我都有,但是没有铁丝,更别说洋铁皮了。这个炮,造不了。” 李半拉子上前一步:“铁丝啊,里面两大捆呢!还有十几个日本人的洋铁皮桶,一会儿我给你弄出来。” 西边好一愣:“还有这好东西?!那行,我现在就安排人找树,准备动手。” 我对木炮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跟着西边好手下的两个木匠,上了旁边的山坡。 来回走了一圈,他们找了一棵粗壮笔直的白皮柳,用斧子砍倒之后,只截取了中间两三米长的树身,安排几个人拉了下来。 下面已经做了一个简单的锯架子,湿柳木很重,几个人一起抬了上去。 之后,两个木匠脱掉棉袄,操起大锯,咔嚓咔嚓的锯起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湿柳木从中间剖成两半。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又拿出锛子、凿子等工具,一点点掏挖树心,做成炮膛的样子。 这一步是细致活,挖得太浅了,口径小,就成了“大抬杆”。要是挖得太深了,炮膛太薄,容易炸膛。 我们几个人也帮不上忙,只能蹲在旁边看热闹。 掏出炮膛之后,还要一点点打磨修整,里面非常光滑才行。 另一边,西边好也带人忙活着,把几根细铁丝拧在一起,然后放在火上烧,铁皮桶也剪开了。 等两半湿柳木修整好,合在一起之后,木匠先用铁丝缠紧两头,然后在炮身上裹铁皮。 一层一层裹紧之后,再把烧红的粗铁丝一个个箍在炮身上。 再修整修整,把预留好的装引信的眼儿通一通,土炮就算完成了。 最后,再简单做个炮架子,就算完工了。 一群人从早上开始忙活,太阳快落山,才终于弄完。木匠累得直接瘫在地上,说这种活一般两三天才能干完的。 趁着还有积雪,爬犁勉强能走,我们将木炮和炮架子分别装上爬犁,马拉人推,饭都顾不上吃,开始朝着木营子去了。 山里的路,绕来绕去,看着一个山头就在眼前,可能一天都走不到跟前。 木营子离我们只有两个山头远,但如果正常走山沟里绕,最少要一整天时间。郭大龙随时可能回来,我们没有时间,直接爬坡下坡,绕近路走,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到了木营子里的火光。 我们躲进木营子正面的一个松树林子,在半山腰找个好位置,靠近山体挖了个坑,一半炮架子埋在里面,瞄准了对面。 秃老六和西边好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冒险,我们也明白。 三镖和罗老九商量很久,又和这两个土匪头子聊了一阵子,终于完成了基本的部署。 安排好一切,三镖过来对我们几个说:“三面都围上了,只留下后面一条路,怎么打我都安排好,但是主力还是咱们几个。” 李半拉子一愣:“安排好了?你没跟我说啊,小刀,刚才我睡了?” 三镖笑了:“他们的事情我安排好了,下面就是咱们了。老罗,你带着钱麻子先奔后面去,秃老六准备好了几匹马,你们拉过去,就藏在沟底下,看着他们往哪里跑。” 钱麻子一听,忙说:“好嘞,这个任务适合我,就等着你们了!” 三镖接着说:“小刀,水月,光听响不见人影,余老板也不会跑的。你们两个往我左手边去,一会儿打起来,慢慢往左后方去,打黑枪,逼着余老板逃跑。他们要是跑,你们赶紧骑马跟上。” 我点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和李半拉子在正前方,闹他个天翻地覆!” 连水月忙说:“你俩小心,不要傻乎乎往里冲,听小刀的信号。” “放心吧,你俩机灵点,木营子里马灯多,打灯不打人,他们只要乱了就好办。” 我低声问:“老大,要是他们不乱呢?” “兔崽子净说丧气话,咱们有枪有炮,还有半拉子,他们是神仙啊,还不乱?” 李半拉子一听,嘿嘿笑了:“小刀,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傻。” 说实话,我最怕三镖安排任务,万一他再丢了,该去哪找啊? 但是,我心中也明白,我们几人必须分开,才能让木营子乱起来,才能及时追上逃跑的余老板。 我想了想,低声说:“半个时辰,余老板要是不跑,行动取消,全部撤回来!” 三镖点点头:“好,老罗,第一声炮响开始,半个时辰没看到他们出来,你就给小刀发信号。” 老罗一愣:“啥意思,还有第二声炮响?” 第177章 炮声为号 三镖嘿嘿一笑:“刚才我和西边好确认过了,这土炮能响两次。” 罗老九一瞪眼:“你可拉倒吧!那小兔崽子的话能信?他那个炮都崩几个人?” “好好好,我知道了,就响一声。” 罗老九骂骂咧咧,显然很生气,钱麻子赶紧拉着他找秃老六去了。 三镖见他们走远了,才扭头对我说:“你和水月是主力,不要恋战,边打边走,主要是打黑枪!还有,咱们这次不是为了干掉余老板和石井,而是他们带出来的那些试验资料。我估摸着,余老板如果要跑,那些资料肯定不会带着,我和李半拉子的主要任务,就是趁乱毁掉它们。” 一旁的连水月说:“放心吧,我知道那个皮箱子最重要。” “那就好,你俩跟上他们之后,自己决定怎么行动,不用等我。” 出发前,我叮嘱道:“这回,千万别把自己弄丢了。” 三镖笑着摆摆手,也没说话,催促我们赶紧出发。 秃老六的人主要集中在木营子右边,离得比较远,也就是胡乱打几枪,放放鞭炮助阵。 我们一路飞奔到木营子左侧的沟底,躲在了一堆原木后面。 白天太阳一晒,表层的积雪开始融化,但一到晚上又冷了,雪水冻成冰壳子,特别硬,也特别冷。 我们俩仰头看着坡顶,木栅栏后面挂着几盏马灯,时不时有人影晃动,应该是站岗放哨的。 又等了一会儿,我听到木营子后方传来两声鹞子叫,这是罗老九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我赶紧通知了三镖。 片刻之后,前面的坡上忽然传来西边好的声音,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他喊得什么。我猜,肯定是三镖在旁边指挥他,冒充剿匪部队的营长,假装调动部队准备进攻。 我们上方的营地立刻有了反应,我听到有人挨个屋敲门,大喊着起床迎敌。还有人喊,把几挺歪把子都搬出来。 前面打起来了,噼里啪啦枪声不断,没多大会儿,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炮声来了。 从现在开始,半个时辰,余老板如果不跑,计划就失败了。 炮声过后,木营子乱了起来,我和连水月见状,立刻往上爬了一些,靠在树后开始朝着里面的马灯射击。 连水月枪法好,一枪一盏灯,我水平差点,三枪才打落一盏马灯。 我们在这里打完枪里的子弹,立刻朝后方跑十来步,装好子弹之后,继续打。 连水月速度快,我也争不过她,干脆瞄准在营地里乱跑的人,一枪一个。 营地里的马灯一灭,只剩下几个火盆发出光亮,很多人不知所措,但有几个小头领跑来跑去,指挥战斗。 又往后面走了走,连水月低声说:“先别打灯了,看见那几个小头目了吗?打他们。” 躲在暗处,我俩趁着乱不断开枪,边打边走。 刚跑到木营子中间位置,里面忽然冲出一群人,我仔细一看,其中有一个是余老板! 他躲在人群中,挥舞一支小手枪大喊:“稳住,都别跑,接着打。” 一个小头目跑过来:“老板,他们有炮!” “别怕,刚才就响一声,他们没炮弹了,现在不敢打进来,肯定人少。” 这样不行,要是让余老板慢慢稳住局面,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炮又响了。 不远处的一个火盆,发出铛的一声响,直接崩成了几块,正在燃烧的木头四处飞散。 果然,三镖又冒险开炮了。 连水月拍拍我的肩膀,自己端起枪瞄准那一群人,连打几枪。我也顾不上瞄准,跟着她打起来,先听响,把气势打出来再说。 余老板见身边的人不断倒地,赶紧跪在地上,往旁边的木屋爬。 这是好机会,必须再吓一吓他。 我正想着要不要翻进去,离近了打几枪,就听到木营子周围大喊大叫声此起彼伏,枪声也更密了。 再看余老板,他还趴在地上,石井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冲着余老板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很快,余老板冲身边的两个人招招手,与他们说了两句话。 这两人从地上捡起火把,冲进了旁边的木屋,片刻之后他们跑了出来,木屋里浓烟滚滚,火苗喷了出来。 他们刚才,烧了什么东西。 这时,连水月拉起我就往后面跑。 我们没有停留,一路跑到木营子后方的沟里,在一片柞树林子里找到了罗老九和钱麻子。 “小刀,水月,咋样了?” 连水月看了看后面:“他们可能把那些试验资料都烧了,看来要跑,我们要做好准备。” 钱麻子一听:“你们这个计划,还真成了?想不到啊。” 罗老九笑了:“打仗嘛,尔虞我诈,他们心虚,吓一吓就会跑。” “人这么多,还心虚?” “余老板才不会在乎手下的死活,他是个生意人,留着自己的命,以后还能赚大钱。石井那个小兔崽子,好不容易研究了那个啥神药,他肯定想着赶紧回去邀功领赏。各怀鬼胎,都不愿意留在这里冒险。” 连水月点点头:“他们肯定会把小崽子留在这里吸引火力,几个人偷偷溜走。一会儿他们出来了,我和小刀先追上去,老罗你们留下来,帮一下三镖,这里弄完了再找我们。” 刚说到这里,钱麻子忽然蹲在地上,指着远处说:“真来了!” 我趴在树后一看,木营子后门方向,从一堆原木后跑过来两匹马,后面还跟着一个四匹马拉的大爬犁。 他们飞奔而过,我看到骑在马上的是石井和丁姑娘,后面的爬犁上坐着一个胖子,肯定就是余老板了。 另外,爬犁上好像还躺着一个人,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爬犁的后面,又跟上了两匹马,上面是两个黑衣枪手。 我和连水月赶紧翻身上马,出了林子。 罗老九也跟出来说:“小刀,水月,你俩要听话,别冲动,远远跟着就行,等我们。” 我点点头:“放心吧,你俩赶紧躲起来,说不定还有人从后门逃跑。” 钱麻子一把将罗老九拉进了林子,笑着说:“你俩放心,我守着老罗呢!” 我们也不耽误时间,立刻骑马追了上去。 那些试验资料都烧了,皮箱肯定还在,不能让他们带走。 第178章 追踪 身后的木营子还有枪声,估计罗老九很快就会通知三镖,计划成功了。 我和连水月沿着大沟往前追,清亮的月光照在积雪上,前面很远的路都能看清。 他们的马和爬犁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我们可以很轻松追踪到。 出了大沟,他们转向东北方向,速度越来越快。 我心里想,余老板那个体型,要是这么跑到天亮,要么他颠散架,要么马累散架了。 果然,拂晓时分,他们的速度慢下来,最后拐进了一片矮树林子。 我们两人赶紧停在了林子边,将马拴好,慢慢摸了过去。 靠近林子边缘的地方,他们已经点起了一堆篝火,余老板、丁姑娘和石井三人,正在围成一团烤火。 两个黑衣小崽子,抱着枪站在爬犁旁,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我们不敢走太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靠在树后,也休息一会儿。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你觉得他们要去哪儿?” 我想了想,答道:“最有可能是往马大鼻子的地盘跑。” “嗯,还有一种可能性,余老板这个样子,恐怕跑不了多远。他们有可能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派人出去联系马大鼻子,让大部队来接人,他们才放心。”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余老板可能找不到,石井说不定知道。你想啊,日本人会不会在林子里修一些地堡暗堡?或者是秘密仓库?” 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去年渡边就带我们去了一个暗堡,尾田少佐的两只脚,还是在那里锯掉的呢。 如果石井知道附近有这种地方,他们先躲进去,我们还真没办法。 我赶紧问:“那咋办?” “咱们俩现在没把握对付他们,先跟着吧,但愿三镖早点追上来。” 我理解连水月的谨慎,万一和他们起了冲突,我们但凡受一点伤,就可能跟丢他们。 那没办法,只能跟着了。 轮流休息了一会儿,天亮之后,他们吃了些东西,又出发了。怕被他们发现,我们只能远远跟着。 天亮之后,他们的爬犁行动不便,只能寻找积雪比较厚的地方走,速度也慢了很多。 从方向上来看,他们还是在往林子里走,连水月的判断可能是对的,石井正在寻找一个安全的地堡,暂时躲避。 一直跟到天快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停在了一个矮山丘之下。 坡度缓,几乎没有几棵树,旁边的大沟直通远处两山之间的峡谷,我当即意识到,这和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地下暗堡,地形很相似。 果然,远远看到石井下了马,慢慢爬到缓坡的一侧,扒拉了一些积雪和石块,朝着下面的余老板招了招手。 两个小崽子抬着爬犁上的人,跟在余老板和丁姑娘身后,爬到半坡,之后,他们俩快速跑下去,翻身上马离开了。 我扭头说:“水月,这真是日本人的暗堡,你猜对了。” “余老板派这两个小崽子出去求援了,我要马上追上去,干掉他们,你守在这里,防止他们跑了。” “你自己去?那也太危险了。” “没办法,要是让他们联系上了马大鼻子,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有些担心:“要不,你守在这里,我去追那两个小崽子。” 连水月已经上了马,回头说:“守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她直接下到沟里,追了上去。 在这个位置,看不到暗堡的铁门,我又往旁边稍高的地方走了走,躲在了几棵矮树下,正好能看到碎石堆中的门。 如果这个暗堡的构造,和上次我进去的一样,那肯定也有射击孔,不过我离得远,看不到。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周围逐渐黯淡下来,幸好有月光,我还能勉强看到对面的情况。 这个时候不敢随便点火,我从马背上摸出一个酒壶,应该秃老六给我们准备的烧酒。 这东西好,我喝了两口,辣得嗓子眼直冒火,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坐在树下看着远处,我不由得担心起连水月,这都天黑了,她还不回来,难道是没追上? 三镖他们几个人,如果一切顺利,也该往这边来了吧? 本来热热闹闹的,忽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还真是不太适应。 拂晓时分,越来越冷,我也越等越急。 地堡里有吃有喝,还暖和,他们应该睡得正美。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舒服,站起来看了看,他们的马还在坡下。 此时,我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背上长枪,抽出短枪,我慢慢从坡上滑下去,悄悄摸到缓坡下,靠近了那几匹马。 马是很警觉的动物,见我来了,开始用鼻子喷气,不断踱步试图躲闪。 我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爬犁,没发现什么东西,于是轻轻抚摸着一匹马宽厚的肩膀,低声说:“不好意思了朋友,你得叫一嗓子,让他们出来看看。” 马看看我,用鼻子喷了一口气,似乎很不满意。 我也不管它,退后一步,嘴里念叨了一句:“对不住了!” 随后,我朝着它的小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这匹马当即跳了起来,连连嘶鸣,其他几匹马受了惊吓,也慌乱起来。 我赶紧趴在爬犁后,举枪瞄准了半山腰。 他们应该能听到马叫声,说不定会出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几匹马逐渐安静下来,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都睡着了,没听见? 我暗骂了一句,站起身,想再去踢一脚。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砰砰砰的响声,一匹马跳了一下,直接倒在我的面前。 我赶紧趴在爬犁后,探头一看,不知从哪里打来的子弹,几匹马纷纷倒地,爬犁上的碎木屑也到处乱飞。 周围几乎没有遮挡,我也不敢乱跑,只能掉转头,爬到两匹马的尸体后,暂时躲避。 过了一会儿,枪声终于停止了。 一个声音大喊:“谁在下面?” 这是石井,我没吱声。 “再不说话,我接着打了!这里就是子弹多!” 我憋不住了,大声喊:“先别打,咱们唠唠吧!” 石井一听,沉默了片刻:“你是伍六刀?” “对,是我!” 石井一急,东北话都飙出来了:“兔崽子,你咋还活着?!” 第179章 对峙 看来,石井听出了我的声音。 我大喊:“石井,我是死了,化成厉鬼来找你了!” “那你出来,让我打一枪试试。” 我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大概知道了射击孔的位置,大声喊:“阎王爷说了,让我回来找一个叫石井的日本人,一起下去唠唠。” “哈哈哈,我是日本人,不归你们的阎王管!” 这兔崽子,仗着现在躲在地堡里,还挺贫。 我往旁边挪了挪,现在是拂晓时分,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会儿天亮,就跑不了了。 我没说话,石井又叫嚣起来:“我看得很清楚,你就在那死马后面藏着,敢露头,我就一枪给你开个瓢!” 鲁莽了,刚才就不该下来,这下进退两难了。 我想了想,只能大喊:“石井,日本人投降了,都滚回老家了,你还在这里干啥?你老婆孩子呢?” “我是帝国的勇士,绝对不会轻易认输!只要我们几个基地的研究成功,还有机会,我们还能打赢!” “你现在想回家都困难,还打赢个屁啊!听我的,举手投降,说不定还能活着回家。” 砰砰砰几声响,子弹打过来,爬犁彻底散架了。 我明白,石井现在躲在里面,有吃有喝,无事可干,正好拿我找乐子。 “石井,既然我跑不掉了,能不能临死前和你唠唠?” “唠啥啊?” “唠唠渡边少佐。” 石井似乎有了兴趣:“你认识渡边?” “太熟了,他去年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啊!” “虽然我不欣赏他,但渡边确实是个人物,搞情报出来的嘛,我们比不了。” 我一听,石井似乎也不喜欢这个渡边啊!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渡边到底是干啥的啊?” “他是——” 石井刚说了两个字,好像犹豫起来,最后说:“你知道这些干什么?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大笑起来:“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你这个兔崽子没安好心!三镖他们几个人,肯定都在附近埋伏着呢,只要我露头,他们就会开枪。” 我一听,赶紧说:“哎哟,你这脑子也好使了啊!” “昨晚打木营子,也是你们的人吧?” “告诉你吧,我们的人已经把附近包围了!我们还有火炮,明天拉过来,一炮就把你们的大门炸开了!” 石井生气了:“你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说罢,机枪又响了起来,打在前面马的尸体上,血水肉沫四处飞溅,我赶紧往又旁边挪了挪。 “先别打,咱们再唠唠!” 枪声掩盖了我的喊声,子弹哒哒哒,哒哒哒的打过来,让我无处可去。 不能被困在这里,只要被一颗子弹打中,我就必死无疑了。 片刻之后,我忽然听到了余老板的声音:“小胡子,马旅长的人很快就到,你们跑不掉了!” 趁他说话的时候,我爬起来就想往对面的坡上跑,还没跑两步,机枪又响了。 我赶紧连滚带爬回到马尸体旁,石井这是拿我寻开心呢。 接下来,只要我露头,枪就响。我不露头,石井就时不时嘲笑我几句。 天蒙蒙亮时,枪声有一阵子没响了,难道石井睡着了? 我不敢移动,现在他能看清楚下面的情况,如果正偷偷瞄着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把狗皮帽子摘下来,用马枪挑着举了起来。 砰砰砰三声响,帽子被打飞了。 果然,还在守着我,这是多大的仇啊! 我平躺在地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马的嘶鸣声,接着就是连水月的喊声:“小刀!” 我还没起身,石井的机枪又响了。 就见连水月的黑鬃马从几匹死马的尸体上一跃而过,直奔山坡上的隐蔽射击孔去了。 我赶紧爬起来大喊:“水月,小心!” 歪把子的枪口从射击孔露了出来,一连串子弹射向了连水月。 她的马瞬间倒在了地上,我一边往那边跑,一边举枪射击。 连水月从雪地中爬起来,举起马枪,啪的打了一枪,歪把子机枪瞬间缩了回去,不响了。 我已经跑到跟前,赶紧拉着她躲在了马尸体的后面。 “小刀,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摸了摸脑袋:“狗皮帽子打飞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吓死我了!看看自己,一脸一身都是血,确定没受伤?” 我低头一看,还真是,身上都是血渍,赶紧解释说:“是马血,放心吧,我一点事儿没有。” “快给我子弹,刚才那是最后一发了。” 我赶紧掏出一把子弹递给她,连水月边压子弹边说:“昨天追了二十里地,在一条沟里打了一宿,子弹都打完了。” 此时,上面传来石井的声音:“差点崩瞎我的眼!你们等着吧,马旅长的人很快就到!” 连水月从马鞍上取下褡裢,冲我笑了笑,从里面掏出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我惊得目瞪口呆,她把两颗脑袋使劲往上一扔,大喊:“石井,让余老板过来看看,这两个人他认不认识?” 片刻之后,上面传来大骂声:“哎呀,你个臭娘们儿下手也太狠了!” “余老板,你们现在等不来援兵了,赶紧出来投降。” 石井大笑:“我们在里面,有吃有喝不怕冷,你们呢?我看你们能熬几天!” 刚说到这里,连水月忽然拉动枪栓,蹲在地上朝着远处的射击孔连打三枪。 我听到余老板的一声惨叫,极有可能被跳弹伤到了。 此时,连水月拉起我,立刻朝着对面的山坡跑去。后面没有枪声,石井估计正在照顾余老板。 一口气跑回矮树林子,我俩赶紧靠在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我笑着说:“水月,要是你再晚来一会儿,我恐怕真被打死了!” “让你盯着就行了,瞎跑啥?以后要听话!” “保证听话,我保证!” 我的马还拴在这里,连水月上前找了点干粮,赶紧生火,煮了点热粥喝。 吃饱喝足,我俩晒着太阳,看着对面的地堡,商量起来。 虽然现在断了他们的援兵,但只要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也没办法。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五六匹快马跑了过来,我一看,最前面的是钱麻子和秃老六。 第180章 骂战 来到跟前,钱麻子翻身下马,一见到我就愣住了。 我以为三镖出了什么事,赶紧问:“咋回事,三镖呢?老罗呢?钱麻子你说话。” 钱麻子慢慢走过来,摸摸我的脸,又摸摸我的胳膊腿儿,长出了一口气:“小刀你折腾啥了,咋一身血,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我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没事,马血,三镖呢?” 秃老六从马上跳下来,笑着说:“小刀兄弟,看来你这边打得也挺厉害啊!放心吧,三镖他们没事,木营子还没拿下来,三镖正和西边好一起,围着那里想办法呢。” 我这才放下心来:“秃老六,你得回去,木营子那边才是硬骨头,更需要你帮忙。” “三镖让我来的啊,你这边人少,需要帮忙。” 钱麻子从我身边走过,低声说:“这小子自己吵着要来的,肯定想跟咱们后面捞一点。” 我一听,赶紧走过去,搂着秃老六的肩膀走到坡前,指了指前面。 “看到没,那是个日本人的暗堡,里面有吃有喝,有枪有炮!” 秃老六眼睛都直了:“真的?那还愣着干啥,兄弟们赶紧去抢吧。” “你看下面那些死马,看到了没?余老板和那个石井就躲在里面,偷偷瞄着呢,咱们想靠近都有点难度。” “小刀,里面有多少人?” “余老板,还有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然后就是石井,还有一个躺着不能动的,快死的日本人。” 秃老六歪着头一笑:“那还怕他个屁!不就是躲在龟壳子里了?没事,你歇歇,我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 我连连点头:“秃老六智勇双全,咱们只要能打进这个龟壳子,里面的东西你随便搬!” “好,咱们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反悔!” 秃老六高兴了,赶紧回身上马,招呼三个小崽子跟在后面,从侧面山坡绕到了地堡的上方。 之后,他们翻身下马,朝我们招了招手。 钱麻子也挥了挥手,扭头说:“小刀,他想干啥?” “我咋知道,可能他真有办法吧。” 此时,他们几人慢慢爬到了射击孔的上方,我以为秃老六有什么秘密武器,没想到他往里扔了块石头,破口大骂。 “石井小犊子,出来跟爷爷说话!” 里面传来一声喊,因为离得远,听不清是什么。 接下来,秃老六破口大骂,三个小崽子也跟在旁边配合。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边骂边唱,时不时朝里面扔块石头。 石井似乎也急了,打了几枪,发现没用,就和秃老六对骂。 骂了一阵子,觉得自己水平有限,干脆开始用日本话大喊大叫,也听不懂骂的什么。 钱麻子坐在我旁边,睁大眼睛说:“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咱东北话和日本话骂得这么欢!哎呀,秃老六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我叹了口气:“骂的欢有啥用,他还能把石井给骂出来?” “也是,小刀歇会儿吧,你看水月都睡了。” 我回头一看,连水月在篝火旁铺了毯子,蜷成一团睡着了。 也是,她一晚上没睡,确实累了。 秃老六还在骂,我和钱麻子又闲聊了几句。 正想起身去睡一会儿,钱麻子忽然扯住我的胳膊,指着左前方说:“小刀,小刀,那是啥?” 我扭头一看,暗堡的铁门打开了,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日本人,忽然从里面钻出来,挥舞着长长的日本刀就往山坡上冲。 这是那个一直躺着的松本,他怎么又能爬起来了? 钱麻子赶紧冲着秃老六大喊大叫,但他们骂得正起劲儿,根本没注意我们。 我只能举起枪,瞄准松本连打两枪,因为有点着急,都没打中。 秃老六听到枪声,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到松本挥刀扑了上来,迅速滚到一边。 松本一刀砍空,转身又是一刀,把一个刚爬起来的小崽子脑袋连着右肩砍了下来。 秃老六吓得哇哇乱叫,也顾不上骑马,顺着山坡往下滚,朝我们这边来了。 剩下两个小崽子,跌跌撞撞想跑过去骑马,被松本追上,一刀一个,全把脑袋砍掉了。 这时,我身后忽然响起枪声,连水月被惊醒,已经端起枪开始朝松本射击了。 秃老六跑到坡底,射击孔里的枪又响了,他脚下的积雪被打得四处乱飞。 松本腿上挨了一枪,开始往回跑,听到秃老六的叫喊,连水月只能调转枪口,朝着远处的射击孔连打几枪。 秃老六这才有了机会,拼命爬坡跑了过来。 等我们回过神来,松本已经跑回去,把铁门又关上了。 我是真想不到,秃老六这一顿骂,竟然把这个松本骂出来了。 此时,死里逃生的秃老六吓得眼神迷茫,浑身发抖,被钱麻子拖到了篝火旁。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小刀,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快死的日本人?” 我是哭笑不得,只能解释说:“兄弟,你没看到他身上到处都缠着绷带?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能把快死的人骂起来干仗!” 秃老六摸着胸口说:“刚才你看见没?一刀就把人劈开了,就跟切豆腐一样啊!” “当然看到了,幸好昨天晚上这兔崽子没出来,不然我也被大卸八块了。” 钱麻子紧盯着铁门的方向,看起来也害怕了。 连水月坐过来,揉了揉眼睛,安慰起秃老六:“他再厉害,也是个使刀的,还能不怕子弹?没事,下次他再出来,就回不去了。” 秃老六赶紧说:“水月姑娘,刚才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被歪把子打死了。” “咱们现在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先盯着吧,想到办法再说。” “要不,我把三镖和西边好他们,都叫过来?那木营子不好打,里面也不一定有啥好东西。” 连水月忙说:“钱麻子,秃老六,还要麻烦你们回去一趟,告诉三镖这里的情况,让他想办法确定石井带出来的资料全部烧掉了,赶紧过来。” 钱麻子点点头:“三镖也是这个意思,不能让那些东西,再落到日本人手里。” “一定要告诉三镖,郭大龙出去找骡队,也快要回来了,咱们时间紧迫!” 第181章 围困暗堡 趁着连水月给他们交代这些事儿,我赶紧从树林绕过去,把对面坡上的三匹马找到,牵了回来。 钱麻子和秃老六走后,我俩坐在坡上,紧盯着对面的情况。 经过这么一折腾,石井估计更不愿意出来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我们只是远远看着,石井也不再说话,好像我们之间进入了奇怪的“和平时期”。 第三天晚上,远远看到一堆火把由远而近,三镖他们终于来了。 秃老六策马扬鞭走在前面,来到我们跟前时,满脸笑容,似乎已经忘了前两天差点被劈成两半。 他笑着说:“小刀,水月姑娘,木营子拿下来了!” 西边好也紧跟着过来,还没下马就抢先说:“三镖单枪匹马进去和那帮人谈了谈,同意他们带着枪离开,木营子就这么拿下来了!” 我忙问:“那东西呢?” “抢了三大车,都在后面爬犁上呢。” “不是,我是问石井带出来的那些资料。” 此时,钱麻子已经也赶了过来,笑着说:“都烧了,那天晚上就烧干净了。” 这么一说,我们就彻底放心了。 大家连夜扎营,安排岗哨围了暗堡,开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秃老六和西边好虽然也有损失,但抢了不少东西,一整晚都咧着嘴笑。 三镖则有些忧心忡忡:“小刀,这暗堡恐怕不好打,我是真害怕郭大龙跟过来,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只能说:“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好好商量一下,总有办法的。” 秃老六很兴奋:“要我说,再造一门炮,把门轰开就行了!” 西边好一听,哈哈大笑:“别扯了,这日本人的暗堡,要是能被我的土炮轰开,他们还能猖狂这么多年?” 我们同时站起来,看了看远处的暗堡。 几乎光秃秃的一座小山,山的正前方是一道峡谷,右侧是干涸的小河床,我们脚下则是大沟。 三镖说:“估计是为了防苏军的,还有别的射击孔。” 西边好在一边问:“听你这意思,有办法了?” “没有,我就是说说。” 秃老六忽然说:“我有个点子,你们琢磨一下。” 我们都有些意外,赶紧围了上来。 “咱们现在人多了,轮番上去骂,他们早晚受不了,就出来了。” 我们一听,都哈哈大笑,又回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这时,钱麻子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各位,余老板也是个生意人,只要价钱合适,我觉得他连爹娘都敢卖!” 秃老六笑道:“扯啥啊,人家是大老板,啥也不缺。” “你懂啥?他要真是啥也不缺,跑咱们这深山老林找罪受?这可是刀尖上舔血的事儿,他一个大老板,为啥要来?要么就是能赚一笔大钱,要么就是被人拿捏了,不来不行。” 西边好忙问:“余老板被人拿捏了?” 钱麻子撇嘴一笑:“瞎扯,你看他还带着一个妖了吧唧的女人,像是不情愿过来的吗?依我看,他肯定觉得日本人的神药能卖大价钱,所以才亲自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给他个好价钱,他就能让咱们进去?” “不,等他发现自己可能死在这里,就会明白自己的命才是真值钱,到时候说不定就会主动开门。” 西边好摇了摇头:“啥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钱麻子也不理他,扭头看着罗老九。 罗老九思索片刻:“戏台上的霸王别姬,都看过吧?当年楚霸王的大军被围在九里山,韩信设下十面埋伏阵,半夜让汉军大唱楚歌——” 秃老六听到这里,忽然大喊:“这个我知道,四,四面楚歌!” “对,四面楚歌,军心涣散,不战自败!就连以一敌万的楚霸王,也只能连夜逃跑,自刎于乌江。” “你说的这个,和刚才钱麻子说的,是一个事儿吗?” 罗老九瞪了秃老六一眼:“四面楚歌,军心涣散,不战自败!钱麻子说的对,逼到时候,余老板会主动开门逃跑的。” 钱麻子连连点头:“就是嘛,你看他肥头大耳的样子,惜命!咱只要能让他害怕,让他知道出来就能活命,他肯定会出来的。” 此时,三镖站了起来:“老罗,钱麻子,你俩的意思我也懂了,就是让余老板心里害怕,主动投降。但是具体该咋办,你们就别拽文了,赶紧说说,咱们抓紧办!” 罗老九和钱麻子走到一边,简单商量了一会儿。 最后,钱麻子迈着大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各位,余老板那个体型,你们都看见了,那可不是翻张子和星星闪能吃出来的!” 翻张子是烙饼,星星闪就是小米饭,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那个体型,肯定天天山珍海味!对面这暗堡里面,就算有吃有喝,最好的也不过是肉罐头,余老板吃不惯的。所以,咱们这第一步,就先从吃的下手!” 秃老六听得瞪大了眼睛:“咋下手?” “我给你写点东西,你到对面那个射击孔上面,读给余老板听——” “打住!我不识字,这事儿别找我!” 钱麻子又扭头看了看西边好,吓得他后退两步,笑着连连摆手。 罗老九开口了:“钱麻子,你就别逗他们了,赶紧去吧。” “我得把话说明白了,两位当家的,要真是把余老板弄出来了,我功劳也是挺大的。最后要是有啥好处,你们可不能独吞!” 秃老六和西边好赶紧点头:“明白,明白。” 钱麻子这才放心,扭头说:“小刀,你陪我去!” 我一愣:“为啥啊?” “三镖和水月,要在这边用枪瞄着,免得那个日本人再出来发疯,只能你陪着我了。” 我一听,开玩笑说:“可以让老罗陪你啊,有事儿你俩还能商量着。” 罗老九上来就要踢我:“小兔崽子,我又跑不动,真遇到啥事儿,一把老骨头给钱麻子打掩护啊?” 钱麻子笑了:“你还别说,挺合适的。” 罗老九气得要上来打我们,钱麻子一把拉住我跑开,我们一人骑上一匹马,穿过小树林,没多久就绕到了暗堡的坡顶。 把马留在上面,我俩小心翼翼滑到射击孔的上方。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你可得好好看着,我可不想被一刀劈了……” 第182章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我把长枪横在腿上,手里握住了短枪。 钱麻子看了看周围,又伸手朝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这才坐了下来。 “余老板?余老板在不在?”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小刀,余老板是不是睡着了?” “咱们这么大阵仗,他可睡不着。” 钱麻子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余老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俩唠唠呗!” 此时,里面忽然传来余老板的声音:“你谁啊?” “小人物,敬仰余老板,来和您唠唠。” “小人物?那没得唠,你配不上。” 钱麻子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大声说:“余老板,你要是不想和我唠,就听我和小刀唠,打发时间呗。” 里面没有声音。 钱麻子忽然问:“小刀,吃过四喜丸子没?” “没吃过。”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哈尔滨的丸子菜不少,比如干炸丸子、扒四合丸子、清蒸酸辣丸子、珍珠丸子、芝麻丸子、灌汤丸子,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四喜丸子。” 我赶紧配合他:“有多好吃啊?” “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泥,加上海参、海米、冬菇、冬笋、葱姜末、鸡蛋、鸡汤,再加上团粉搅匀了,做成四个大丸子。锅里放油,把丸子炸制七成熟,油亮通红,再下到鸡汤里,文火慢炖,到最后肉烂汁浓,一口美上天。” “听着就不错。” “小刀,知道为啥非要做成四个大丸子吗?” “那要是做成五个,不就成了五喜丸子?” 余老板在里面笑出了声:“你们懂个屁!四喜丸子,源自淮扬菜的红烧狮子头,但传到北方婚宴以后,就有了四个一盘的规矩。” 我忙问:“为啥啊?” “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结婚办喜事,就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再上个四喜丸子,应景!” 钱麻子一听,忙说:“还是余老板懂得多!” “其实,真正‘四喜’的说法,是寓意人这辈子‘福禄寿喜’四大喜事,反正是个好寓意的菜。另外,四喜丸子要做的好吃,调馅儿的时候,里面还要加上几钱泡水的馒头碎。” “余老板真厉害,行家,我钱麻子自愧不如。” “别套近乎,我就是瞎扯两句。” 钱麻子赶紧说:“余老板,反正也睡不着,咱俩再唠唠。” “你睡不着,我能睡着!” 说罢,余老板没有了声音。 钱麻子毫不气馁,又开口说:“小刀,浇汁鱼吃过没有?” “没吃过。” “外脆里嫩,酸甜可口,夹起一筷子往嘴里一放,咔滋咔滋,满嘴都是香味,吃一次想一辈子。” 见里面没啥动静,我赶紧问:“还有啥,还有啥?” “酥白肉,这个你吃过吧?把那肥膘肉切厚片,裹上糊,下油锅炸定型。然后炒糖浆,下肉片,出锅就吃,烫,但是香脆可口,肥膘肉入口即化,一点儿也不肥腻。” 我笑着说:“吃过,吃过一回,你这么一说,我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开春,等咱忙完了,带你去一趟哈尔滨,随便吃!” “钱麻子,看你这意思,啥好菜都吃过啊。” “也不是,听说有一道‘赛熊掌’,好吃,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啥味儿。” “熊掌啊?谁敢碰那玩意儿,确实少见。” 里面终于有了声音:“你俩懂个屁,赛熊掌用的不是真熊掌!” 钱麻子咧嘴一笑,忙问:“余老板,你说说呗。” “那是用猪蹄子、猪皮、蹄筋,再加上鲍鱼、海参和高汤炖出来的。那个味儿啊,你们是想象不出来的,连肉带汤汁儿,往白米饭上一浇,啧啧啧!” “余老板,您还真是个行家,这次咱们一起回哈尔滨,您给介绍几个地方,我们兄弟俩也享享福。” 说到这里,余老板不吭声了。 钱麻子见时机已到,故意问:“小刀,这余老板,能给他留条活路吧?” “前两天三镖不是说了嘛,咱们和余老板无冤无仇,说不定以后还要做生意呢,弄死他干啥?咱们的目标,是那个日本人!” “对,主要是余老板现在也为难,还不明白现在是啥情况。” “钱麻子,余老板是生意人,啥不懂?要我说,他现在心里跟明镜儿一样。” 我和钱麻子你一句我一句,唠了一会儿。 见余老板还是不吱声,又开始说吃的。 锅包肉、大红肠、干炸丸子、蒲棒裹脊、酥白果、麻雀大虾、血炒肉……最后又说到入口即化的马迭尔冰棍儿,光是听着,就馋得我直流口水。 一直说到大半夜,钱麻子也累了,朝着里面大声喊:“余老板,累了,先去睡了,咱们明天接着唠!” 说罢,他爬起来,拉着我上了马,飞奔着回到了对面坡后。 连水月已经收了长枪,走过来问:“你俩在那唠唠叨叨干啥呢?聊的啥?” 钱麻子嘿嘿一笑:“聊吃的,把余老板馋坏了。” 罗老九慢慢晃了过来:“咋样?” “老罗,在小刀的全力配合下,这次唠得很成功。等着吧,明天再唠唠,他就受不了了。” 折腾一晚上,我俩也是口干舌燥,赶紧吃吃喝喝,裹上毯子躺下睡了。 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对面还是没啥动静。 三镖见我们醒了,走过来说,秃老六有了个好办法。 我们赶紧把秃老六叫来,问问他什么想法。 “小刀,钱麻子,我是这么想的,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咱们可以把他们熏出来!就用松枝烧,从那个射击孔往里面灌烟,谁能受得了?” 乍一听,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仔细一想,也不对。 我低声说:“它这个暗堡,肯定还有别的通风孔,日本人肯定会考虑这一点的吧?再说了,这里面是上下两层,还有防毒面具呢。” 三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试试吧。” “行,白天往里面放烟,折腾一下,晚上我和钱麻子再继续。” 秃老六高兴了,赶紧招呼一群人,到不远的林子砍松枝去了。 很快,他们就在对面射击孔附近,燃起了松枝。浓重的烟雾瞬间腾空而起,几个人开始冒险往射击孔里扇风…… 第183章 强敌 烟熏的办法,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整整一下午时间,秃老六和手下被熏得满脸黢黑,一个个咳嗽不止,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三镖想笑又得憋着,还要不断鼓励秃老六,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秃老六终于骂骂咧咧放弃了。 吃了晚饭,我们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李半拉子忽然坐过来。 “小刀,今天晚上你们还去吗?” 我看了看钱麻子,他点头说:“去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带上我吧。” “带你干啥?” “我听说你们昨天唠了半宿吃的,又是浇汁鱼,又是四喜丸子,我也去听听。” 说着,李半拉子咽了口唾沫,看来他也是馋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还以为咋回事呢,那行呗,休息会儿,咱们后半夜再去。” “为啥后半夜?” “后半夜,容易想家,更容易饿!”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钱麻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我又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天空阴云密布,还刮起了风,看样子要来一场春雪了。 对面山头一片漆黑,连水月见我醒了,低声说:“要不今晚我也跟着去,在这边看不清你们,我不放心。” “不用,今天你歇着吧,李半拉子要跟着去,不会有啥事儿。” “那不行,我不放心。” 我拍拍她的肩膀:“大晚上的,就算有啥事儿,我们也来得及跑。” 连水月还是不放心:“那这样吧,你们在坡顶点两堆火,真要有事儿我也能看得见。” “好,放心吧!对了,钱麻子要是真把余老板骗出来了,千万别打死他,好好审一审,他应该知道不少东西。” 我见时辰差不多了,于是叫醒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准备了一些柴火和煤油,骑马过去了。 风嗖嗖刮着,冷得我们直缩脖子。 到了对面坡顶,先相隔一段距离点了两堆火,我们三人坐在一起,喝了几口烧酒,活动一下手脚,过去了。 找好位置坐下,钱麻子大喊:“余老板,余老板在不在?” “余老板睡觉呢,昨天聊了半宿,今天又来了?” 钱麻子一听是石井的声音,笑道:“我们就唠点吃的,你一个日本人,就别掺和了。” “我听听还不行吗?” “那你也先把余老板叫来啊!” 片刻之后,我们又听到了余老板的声音:“钱麻子,又想我了?” “不是想你,是想跟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吃过北平的烤鸭子?” 余老板来了兴趣,笑着说:“你还知道北平的烤鸭子?” “听过,但没尝过,这不问问你嘛。” “哈尔滨确实有一家挺正宗的,鸭苗都是从北平运过来的。这个鸭子也是有品种的,北京鸭明朝以前就有了,后来不断改良品种,肉质特别好。” 我赶紧说:“你看,我就说余老板啥都知道,人才。” “本人对美食,略有研究。这个北平的烤鸭子之所以好吃,从喂鸭子的时候,就不一样,人家那是‘填鸭’。” 钱麻子赶紧问:“啥是‘填鸭’?” “鸭苗先正常喂养一个半月,长大一些了,就把专门调好的饲料,做成长条形,往鸭子嘴里填,让它们多吃,才能又肥又大!” “还有吃饱了硬往嘴里塞的啊?我是长见识了。” 余老板乐了:“你们没见过的,多了去了!要说这烤鸭子,烫皮、脱毛、吹气、开膛、晾皮、打糖,每一步都讲究,最后烤出来的鸭子,表皮红润,香脆可口,最后片成片,用葱丝、甜面酱、荷叶饼一卷,往嘴里一放,鲜香啊,满嘴冒油,哎哟……” 李半拉子刚开始仰面躺在地上,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一下嘴,两眼放光。 钱麻子又说:“余老板,我们要是把你放了,能不能带我和小刀去趟哈尔滨,尝尝这烤鸭子?” “不是,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别说俩人,就算是两百人我也请得起!” “两百人不至于,就我们五六个人。这两天打了几个狍子,搁锅里一炖,吃着也不错,余老板要不要尝尝?这是正宗的野味儿。” 这时,石井说话了:“钱麻子,你挺会忽悠啊!要不,我也跟着出去?” “那更好了,主动出来,喝酒吃肉唠唠嗑,有事儿好商量!” “赶紧滚,你们也就会瞎扯!” 钱麻子又喝了口烧酒,大喊:“石井,我觉得你挺可怜的。长年累月窝在这深山老林,身边没有老婆孩子就不说了,连口好吃的都没有,你说可怜不?” 石井气得哇哇叫,不理我们了。 我趴在射击孔上方,低声喊:“余老板,余老板,你考虑考虑,狍子肉还在锅里呢!”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余老板说:“狍子肉有啥好吃的。” 钱麻子一听,有了精神,又和余老板聊了起来。 我觉得有些冷,翻身爬上坡顶,坐在火堆旁烤一会儿。 风呼呼吹着,我抬头看了看天,真要是来一场春雪,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此时,风中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鹞子叫。 我条件反射一样站起来,迅速端起了长枪。 这是三镖在对面给我发信号,意思是周围有情况。 对面的手电筒光不断闪烁,我立刻明白,有人从铁门里溜出来了。 难道是余老板? 我正想弯腰问一下钱麻子,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立刻端着长枪一转身。 铛的一声响,我双手一麻,跌坐在地上。 火堆后站着一个身上裹满绷带的日本人,手中长长的日本刀刚才正好砍到我的枪栓上。 是松本少佐,他两眼通红,咧着嘴,死死盯着我。 要不是我忽然转身,这一刀就劈到了我的后背上,死定了。 现在,手中的马枪已经断了,我右肩的棉袄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幸好没有受伤。 不过,松本跨过火堆,又冲着我砍下了第二刀。 我一个翻滚,嘴里大喊:“钱麻子快跑!” 此时,松本已经追上来,猛然劈下了第三刀。这一次,我根本来不及躲闪,他速度太快了。 眼看着日本刀冲着我的面门砍过来,忽然叮当一声响,一把杀猪刀横在我的眼前,挡住了日本刀。 是李半拉子,他扯住我的衣领,往后面一拉,大喊:“你们快走!” 第184章 血肉横飞 我被李半拉子甩了下去,钱麻子又抓住我,拖到了一边。 此时,对面的枪声响了起来,可能因为距离远,天又黑,怕误伤我们,枪声很快停了。不用想,三镖和连水月,肯定要骑马绕过来。 不过,下面的射击孔中,歪把子机枪又响了,直接打向了对面的山坡。 钱麻子哆哆嗦嗦摸了摸我的右肩:“没事,没事,一点儿皮都没蹭到,你小子福大命大!” 我一骨碌爬起来,抬头一看,李半拉子已经和松本打在了一起,长刀短刀不断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边打边走,已经跑到了另一堆篝火旁,我赶紧爬山坡,举枪就打。 天太黑,根本看不清,两枪都打偏了。此时,松本左闪右跳,砍一刀就拉开距离,寻找机会再飞扑上来。 李半拉子步步紧逼,不断试图贴近松本,手中的杀猪刀上下翻飞,在火光下速度极快。 我见他们打在一起,怕误伤李半拉子,赶紧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双手举着冲了上去。 松本一看,连续劈砍几下,冲着我大喊了几句日本话。 钱麻子忽然在后面喊:“他骂咱们是猪,说咱们没种,不敢单打独斗!” “都这时候了,就别翻译了!” “我忍不住啊!” 李半拉子嗷的一声冲了上去,手中的刀子铛铛铛砸在松本的长刀上,把他砸得连连后退。 我还想上去,李半拉子大吼:“小刀别来,我要让这头猪长长见识!” 我愣神的功夫,李半拉子一脚踢在火堆上,燃烧的木棒飞散开来,松本赶紧绕到了另一边。 李半拉子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冲上去砸开长刀,反手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左脸上,将绑在他脖子上的绷带都打开了。 松本一把扯掉绷带,露出满是疥疮的脖子,大叫着又举刀扑了上来。 两人你来我往,又互相砍了几个回合,李半拉子后背和左肩都受了伤,鲜血直流。 松本也好不到哪去,后背被捅了两个窟窿,但他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一定是用了那种“神药”。 脚下的机枪还在响,三镖和连水月还没过来,我见李半拉子受了伤,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 说实话,这年头就算是胡子,也基本没有拿刀对砍的事情了。 有事儿枪解决,枪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用现大洋。要是现大洋也解决不了,那就跑。 所以,这种血肉横飞,拿刀互砍的场面,我真没经历过。 想象当中,可能很简单,但身在其中就会明白,胆子小一点的,恐怕已经吓得不敢动了。 我挥舞手中燃烧的木棍,朝松本的脸猛然砸下去,他向上挡了一下,顺势往下一劈,木棍瞬间成了两截。 我只能后退几步,李半拉子从我身边冲上去,飞扑着抓住松本,一起滚到了山坡的另一面。 我赶紧追上去,就见两人躺在地上,还在哇哇叫着对砍。 我赶紧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纵身一跃,猛砸上去。 松本见我忽然从上面跳下来,当即慌了神,赶紧用刀身往上一挡,石块砸在刀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李半拉子忽然一个翻身,一脚踩在松本的腿上,就听到咔嚓一声,肯定断了。 松本扶着刀站起来,嘴里又呱啦呱啦说了一阵子,瘸着腿,又挥刀扑了上来。 李半拉子也不再躲闪,直接迎了上去,我还没反应过来,松本的刀尖就从他的左侧腰部划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听到李半拉子“哇呀呀呀”一声喊,抡圆了胳膊一砍,杀猪刀直接从松本的额头切了下来,他的整张脸皮直接飞了。 松本整张脸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到五官,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踉踉跄跄还想上来打。 此时,三镖忽然从坡顶飞扑下来,将松本踢倒在地,用马枪抵住他的后脑勺,砰的一声响,脑浆和碎骨头崩得到处都是…… 李半拉子摇晃了几下,慢慢坐在地上,擦擦刀子,又躺下了。 我和连水月赶紧跑过去,见他脸色苍白,嘴角上扬,嘟囔着:“这下过瘾了,过瘾了……” 我一看,糟了,松本把李半拉子左侧的肚皮划开一个大口子,一堆冒着热气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 这时,秃老六和西边好也过来了,一看到这情况,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三镖跑过来,轻轻扶住李半拉子的头,大声说:“别睡着,我们现在就把你弄走。小刀,把肠子给他塞回去!” 我手脚都哆嗦了,但还是走过去,单腿跪在地上,双手捧住了地上的肠子。 李半拉子似乎有些迷糊,嘴里说着:“掉地上了,冲洗一下再塞回去,不然容易感染。” 我双手都在抖,赶紧回头看了看他们。 秃老六忙说:“对对对,容易感染,烧热水,烧热水洗洗!” 三镖一听,大骂:“你傻了啊!肠子烫熟了,塞回去还有啥用?!随便用酒冲一下就行!” 秃老六赶紧拿出酒壶,往我手中倒酒,简单清洗一下,我手忙脚乱又把肠子塞了回去。 但是,伤口比较大,我也不能一直捂着吧? 李半拉子晕晕乎乎说:“扶我起来,我自己缝!” 连水月回头喊:“秃老六,带人去看着,别让石井趁机跑了!” 说完,她扭头对我说:“别紧张,我给他缝,你千万别撒手。” 我点点头,看了看三镖。 他看出我很紧张,低声问:“小刀,你要是害怕,我捂着吧?” 我深吸一口气:“老大,这种话就别说了,我现在也不敢撒手啊!” 三镖一听,赶紧给我灌了两口酒,又给李半拉子灌了几口酒。 连水月抢过酒壶,也喝了两口,呛得直咳嗽:“半拉子,你可千万忍住了,我也没经验!要是缝得不好看,以后你别怪我。” 李半拉子没说话,只是竖起了大拇指。 连水月拿出针,凑到钱麻子的手电筒前,费了一番功夫才穿好线,直接坐在了我旁边。 我见她双手也有些哆嗦,赶紧说:“水月,别紧张,做手术不难,我有经验。” “别吱声,捂住了!” 第185章 又是手术 我也不敢动,只能双手死死捂住伤口。 此时天空忽然飘下来一片片雪花,我抬头看了看,真不是时候。 李半拉子笑了:“我是不是死得有点冤?” 三镖朝他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还没死呢!我跟你说,下雪了天冷,伤口不容易感染,爬犁也能及时把你运出去,这是老天爷帮你呢。” 钱麻子正用手电筒照着伤口,连连点头:“半拉子你可千万别死,咱们也算是患难的兄弟,至少让我带你吃顿好的呗!” 李半拉子刚想抬起手,忽然嗷的一嗓子,我一看,连水月已经动手了。 “水月,水月姑娘,慢点,疼!” “疼就忍着,再慢点,你就死了!” “哎哟!疼!” 我只能自我安慰,李半拉子还能喊疼,说明状况不错,总比没动静好。 此时,罗老九跌跌撞撞跑过来,一看这场面,赶紧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掰断,又从钱麻子衣服上割下一块布,绑在木棍上,塞到了李半拉子嘴里。 紧接着,他也围上来,用手电筒照着,对连水月说:“大差不差缝上就行,又不是脸上,没人看。” 连水月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一针一针穿过皮肉,快速缝合伤口。 我满手是血,配合着连水月,忽然感觉一阵冰凉,抬头一看,雪下大了。 一直疼得青筋暴起的李半拉子,也用手指了指天,我赶紧说:“对,下大了,马上就好。” 三镖已经把里面的白色短衣脱下来,撕成布条,做好了准备。 好不容易缝完最后一针,李半拉子已经晕了过去,连水月往伤口上倒上酒,擦了擦血迹,赶紧接过三镖手中的布条,拼命缠住了伤口。 之后,她又把李半拉子身上的其他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尽力了,但是得赶紧送医院,不然保不住性命。” 三镖点点头:“秃老六,让人赶一张爬犁过来,快点!” 爬犁小心翼翼过来了,我们几个人一起,把李半拉子抬上去,给他裹上毯子,盖好棉大衣,最后把杀猪刀放在了他身边。 三镖看了看我们几人,思考了一下说:“老罗,这次要麻烦你了,我告诉你个地方,那里有我们的野战医院,及时赶过去,李半拉子还有救。” 罗老九点点头:“再安排两三个人跟着我,路上遇到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下。” 钱麻子过来说:“要么,我也跟着去?” “你不去,这里还有个石井呢,你留下还有用。这样吧,西边好当家的,来来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三镖说完,拉着罗老九和西边好走到一边,三人边比划边说,又是抱拳又是搂肩。 最后,西边好大声说:“放心吧,我带几个人亲自护送,保证他尽快到医院。这边的事情,就劳烦兄弟了!” 我慌忙走上去,对西边好说:“多谢兄弟了,路上有事儿,多和老罗商量。” “好,知道了,你们在这里也要小心,郭大龙快回来了。” 三镖走过来说:“这边一弄完,就去找你们!”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聊,罗老九坐在爬犁上,西边好亲自赶马,后面又跟了三个骑马的小崽子,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见他们走了,我拍拍身上的雪,扭头问:“老大,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三镖捡起地上松本的武士刀,看着满是豁口的刀身:“是他们自己不想活,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说罢,三镖拎着这把刀来到射击孔上方,直接塞了进去。 他大声喊:“石井,你那个老乡,见阎王爷去了。我再给你一个时辰,天亮之后,再不出来,就永远不要出来了!” 里面忽然传来喊声:“三镖,你想干什么?” “石井,前些日子你们炸出口,想把我们埋在洞里。现在,轮到你们埋在洞里了!” “你敢?郭大龙很快就来了,你们没有机会了!” 三镖也不理他,直接带着我们回到对面,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会儿。 天亮后,雪还在下。 三镖坐在积雪中,指着对面的射击孔说:“秃老六,安排几个人,搬石头把那个地方堵上,要堵得严严实实。” 秃老六一听,赶紧带人过去,小石头大石头,一群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射击孔上堆了个石头“坟包”。 三镖领着我们几个人也过去了,趴在石堆上听了听,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于是,三镖朝着石缝大喊:“我们歇一会儿,接着堵门,你们就在里面好好玩吧!” 说罢,我们走下缓坡,来到铁门入口处,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秃老六低声问:“三镖,真要把门堵住,咱们就进不去了,里面的东西,不就白瞎了?” “我有啥办法,是他们打死也不出来。” “要不,再给他们半个时辰,说不定能想通呢!” 三镖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点了根烟:“行,再等半个时辰。” 我和连水月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铁门,钱麻子站在我旁边,低声说:“这余老板也是倔,有钱有势,跟石井这个兔崽子死在里面,不值啊!” 我笑道:“说不定,余老板早就想出现了,但石井会放他走吗?” “哎,也是啊!你要这么说,余老板也挺可怜的,本来想赚一笔大的,现在连命都丢了。” 钱麻子边说边叹气,自己走到铁门旁,使劲敲了敲,大喊:“余老板,出来吧,咱去吃四喜丸子!” 秃老六笑着说:“用四喜丸子能把他叫出来?想啥呢!” 钱麻子也不管他,来回走了几圈,又拍了拍铁门。 之后,他又大喊了一阵子日本话,累得气喘吁吁,里面也没动静。 三镖摆了摆手:“钱麻子,别忙活了,他们是铁了心不愿意出来,就赌着郭大龙来得及回来救他们。” “郭大龙要是不来呢?” “咱们先把门堵上,要是郭大龙来了,就趁着他们搬石头的时候,埋伏他们。要是郭大龙不来,再熬个三五天,余老板和石井在里面,就得疯了。” 钱麻子又拍了拍铁门,大喊:“余老板,你听到没?出来吧。” 就在这时,铁门吱扭一声响,忽然开了…… 第186章 石井的选择 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披散着头发的丁姑娘跑了出来。 钱麻子吓得哇哇叫着后退几步,我们几人瞬间站了起来,抓起枪就往前走。 丁姑娘哭喊着跑出来,刚出门就跌倒了,连水月赶紧上去,把她拉到了一边。 里面传来枪声,三镖又把铁门拉开一点,我正想进去,就见一个笨重的身影跑了出来,是余老板。 他一只脚刚跨出铁门,后面砰砰砰几声响,当即趴在了地上。 三镖和秃老六赶紧上来拉他,我半蹲在门口,将短枪伸进去连打几枪,里面没什么动静了。 此时,三镖一个箭步过来,边打枪边冲了进去。 我让钱麻子守着这两人,也赶紧跟了进去。 旁边的小洞里没有人,两挺歪把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打开的弹药箱,以及一堆罐头和一个还在燃烧的煤油炉。 我刚跑进前面的大洞,就看到三镖举枪对着里面的石井。 石井站在最里面的墙边,身边有一个汽油桶,里面的火烧得正旺。 他手中举着王八盒子,冲着我们哈哈大笑:“三镖,你要是让我死得有点尊严,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三镖笑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我当然有资格,因为我是个研究人员,研究战争中最强大的武器之一。说实话,如果去年我选择撤离,回到日本,一定还会有人找到我,让我继续从事这些研究。” “你的研究有个屁用!” 石井笑了:“松本这个快死的人,给自己扎了两针,立马生龙活虎,对不对?不要小看我们的研究。” “你就是个恶魔。” “对,但战争需要恶魔!美国人的那两颗大炸弹,难道不算是恶魔的杰作?未来只要还有战争,就少不了恶魔,少不了强大的武器!” 说着,石井将王八盒子放在地上,慢慢脱去了薄棉袄。 三镖笑了:“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的,告诉我,你们带出来的那个箱子,里面装了什么,现在在哪里?” 石井用脚从汽油桶后面勾出了箱子,我上前两步,一看皮箱已经打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指了指旁边的油桶:“都烧了,都烧了。” 我大声问:“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我的研究成果,现在都没了,都结束了。” 说罢,石井跪坐在地上,拔出一把短刀,用一块白毛巾擦了擦。 “三镖,小刀,我是帝国的勇士,现在要用最光荣的方式死去。” 说罢,他忽然双手反握短刀,扎进了自己的肚子。 那一瞬间,石井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可以看出他正在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叫喊出来。 我扭头问:“老大,这就是日本人的剖腹自尽啊?” 三镖单手把枪夹在腋下,点了一支烟,往旁边墙上一靠:“就是,这小子下手还挺狠。” 石井使劲睁着眼睛,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轻轻转动刀柄,还想往旁边使劲,把整个肚子划开。 我心中暗想,这小子确实挺狠的。 没想到,石井忽然嗷的叫了一声,声音颤抖着说:“真他娘的疼啊!” 三镖一动不动,笑着说:“你小子也是死心眼儿,想死的话,给自己一枪就是了!你自己在这里剖腹,也没人看见,光荣个啥?净受罪了。” “哎哟哎哟,我咋知道这么疼呢——不行不行,三镖,快来,帮我‘介错’!” “啥玩意儿?” “我自己不行,快砍我的脑袋,结束我的痛苦。” 三镖一愣:“哦,补刀啊!” 石井已经歪倒在地上,呻吟着,额头上不断冒汗,看来十分痛苦。 我有些不理解,于是上前问:“石井,你刚才不是说剖腹是光荣的死法吗?就这个熊样,还光荣个屁啊!” “小刀兄弟,求求你了,我,我怂了,快帮我一把。” 我看了看三镖,他不紧不慢抽完一支烟,走过来说:“那些被你们折腾死的人,死得更难受,更痛苦,你这算什么?” “我错了,帮我一把。” “再给我一点有用的情报,我就帮你。” 石井一听,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空箱子,低声说:“都烧了,烧完了。” “好,知道了,多谢!” 三镖把旁边的王八盒子踢到石井身边,对我说:“小刀,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见三镖转身就走,石井忽然睁大眼睛:“三,三镖,都烧了……” 我端着枪坐在了旁边,笑着说:“石井,枪都给你了,抓紧自己了结吧。” 他抽搐了一下,抓起枪,瞄准自己的脑袋,大声说:“小刀,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拼命扣下了扳机。 但是,枪没响,卡住了。 石井大叫了一声,扔掉枪,用脑袋使劲撞了几下地面。 我起身走过去,捡起王八盒子,使劲拉了几下枪栓,把卡住的子弹弄出来,又递到了他手边。 石井闭上眼睛,忽然大叫一声,举枪瞄准脑袋,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次,响了。 这下,石井彻底死了。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三镖的反应,应该是有什么情况,赶紧跑了出去。 秃老六正在安排人,进进出出搬东西,余老板躺在旁边的雪地里,三镖、连水月和钱麻子围住他,正在商量着什么。 我上前一看,余老板脸色惨白,嘴唇不断哆嗦着,看来不太行了。 “老大,啥情况?” “石井那小子,没有把箱子里的东西全烧了,我怀疑余老板偷偷带东西出来了。” 我一愣:“那不对啊,石井还朝余老板开枪了呢!” 三镖把余老板的左腿抬起来:“看,就小腿中了一枪,死不了。” “啊,这个兔崽子,还真有心眼子啊!怎么样,搜到了没?” 三镖摇摇头:“没有,里里外外都搜了,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猜错了?” “把他弄醒,狠狠揍一顿,我就不信他不说!” 连水月抬头说:“我们试了,都用针扎指甲缝了,他还是不醒。” 钱麻子笑了:“我们刚才还在说,余老板会不会把皮箱里的什么东西吞了,才变成这个样子。” “你的意思,他这是中毒了?” “有可能,你看他这个样子。” 此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那个丁姑娘,在哪?” 钱麻子指了指坡下:“她一出来就吓晕了,秃老六让两个小崽子把她送到下面的爬犁上,盖上毯子暖一会儿,放心吧,有人守着呢。” 第187章 丁姑娘 我看了看坡底,风雪太大,看不清。 三镖和连水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拿着枪就往下面跑,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我们三人到达坡底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崽子躺在爬犁边,脸都快被积雪盖上了。 连水月上前扒拉了一下爬犁,上面什么都没有。 三镖把小崽子身上的积雪拍了拍,发现他们脖子上都有一个两寸长的伤口,应该是小匕首扎透了脖子。 钱麻子大惊:“啥情况?有人把丁姑娘劫走了?” 连水月摇摇头:“是丁姑娘骗了我们,可能石井和余老板,让她带着东西逃跑了。” “这个丁姑娘,十有八九是余老板的小妾,自己男人都不管了,无情无义!” 三镖笑道:“小妾,有什么感情?石井给她的东西,肯定十分贵重,值得她抛弃余老板。追,咱们肯定能追得上。” 钱麻子忙问:“那,这余老板咋办?” “带上,关键时刻,说不定她会顾及一下自己的男人。” 秃老六正在指挥手下搬运东西,罐头、粮食、子弹、衣服,里面存了不少东西。 他得知丁姑娘逃跑,又发现少了一匹马,气得直跺脚,忙问:“三镖兄弟,那咋办?” 三镖忙说:“我答应了西边好,不让你们绺子再跟着。这样吧,你给我们预备几匹马,一张爬犁,子弹和粮食都准备点,我们去追。” “那怎么好意思,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 “既然是兄弟,就不要客气了,带着小崽子们赶紧回去。听我一句劝,当胡子不是长久之计,早点下山,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好。” 秃老六连连点头:“三镖——不对,邵连长,我明白,我明白!” 三镖扭头对我们说:“这个丁姑娘既然跟着余老板,肯定也是个贪财的女人,如果石井给了她一个好价钱,她什么都愿意干。” 我赶紧问:“那她会去哪儿?” “咱们先跟着马蹄印走,我估计石井会让她去找马大鼻子。” 连水月点点头:“她穿得不厚,也没带多少吃的,肯定跑不远,咱们能追上。” 片刻之后,秃老六给我们准备好了东西。 余老板被抬上了爬犁,钱麻子坐在上面赶马,我们三人翻身上马,与秃老六告别,追了上去。 丁姑娘刚跑没多久,马蹄印很好分辨。但是现在正下雪,这些痕迹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我们必须抓紧赶上她。 爬犁太慢,刚跑出一片矮树林子,三镖就回头喊:“小刀,你跟着爬犁,水月跟上我!” 他们两人策马扬鞭,沿着山脚狂奔而去,我的速度稍微慢一点,等钱麻子的爬犁赶上来。 远远的钱麻子就吆喝起来:“小刀,不行,我不行,你来赶爬犁。” 我赶紧翻身下马,和钱麻子交换一下,让他骑马走在前面。 爬犁这个东西,有大有小,是进山缺不了的东西。山里是没有路的,眼瞅着前面白茫茫一片积雪,谁也不知道雪下面有啥东西。 一个不小心,掉沟里坑里,那就麻烦大了。 还有,拉爬犁的马越多,越难控制。马再聪明,也是牲畜,经验不同,脾气也不一样,控制不好它们,寸步难行。 我比钱麻子稍微有些经验,但也不敢跑太快。毕竟前些日子山里的一些积雪开始化了,路更加难走。 天上还在飘着雪,钱麻子在前面给我领着路,爬犁上的余老板裹着厚厚的毯子,双眼紧闭,看起来情况很糟糕。 我们跟着前面的马蹄印,绕过一座大山,过了晌午,才在前面的山坳中,发现了一个烧炭窝棚。 马厩里拴着三匹马,三镖蹲在门口,见我们来了,赶紧站了起来。 “老大,咋样?” 三镖指了指里面:“抓住了。” 钱麻子把几匹马都牵到了旁边的马厩,找了些干草料喂上,又和我们一起,把爬犁上的余老板抬了进去。 丁姑娘窝在火炕的一角,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见余老板被放在了炕上,眼泪又下来了。 连水月坐在屋子当中的火盆旁,正在烧火熬粥。 钱麻子坐下烤着火,低声问:“水月,啥情况?” “追上了,三镖刚扬起手,巴掌还没扇下去,她就哭了,跪在地上哭,怎么劝都不行,一直哭到现在。” “那东西呢?” 连水月拿出一个小铁盒子递给钱麻子:“她主动交出来的,说是石井交给她的,要带给马大鼻子。” 钱麻子接过铁盒晃了晃,使劲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圆疙瘩。 我赶紧问:“啥玩意儿?” “胶卷,就是照相的东西。” “照相的不是个大方盒子嘛,咋还有这么小的?” 钱麻子笑了:“那大方盒子是照相机,照下来的人像,都存在这个胶卷里。” “那这里面照的是啥?” “那谁知道,要把照片洗出来,咱们才知道是啥。” 三镖也走了进来,对着炕上的丁姑娘说:“我说大妹子,有啥委屈你就说,能不能别哭了?” 钱麻子站起身,往炕边一坐,摸了摸余老板的额头。 “丁姑娘,我知道你害怕,但我们几个真不是坏人。你把知道的事儿都说说,我保证你能活着回家。” 此时,丁姑娘停止哭泣,点了点头。 钱麻子问:“第一个问题,你身上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东西?石井只给了你这个小盒子吗?” “真的只有这个,你们要是不信,我脱了你们检查一下!” 说罢,丁姑娘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 钱麻子吓得后退两步,赶紧背过身子,我和三镖见丁姑娘真把小夹袄脱了,也背过了身子。 连水月就站在我旁边,钱麻子低声说:“水月,你也是女的,可以看啊!” 我扭头一看,连水月也背过了身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哎呀,刚才给忘了。” 于是,她转过身子,慢慢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连水月说:“你们转过来吧,她穿上了。” 我们三人这才转过身,见丁姑娘又把毯子裹上了,连水月摇头说:“她身上没啥东西了。” 三镖点点头,正想说话,又用肩膀头子碰了碰钱麻子。 钱麻子心领神会,笑道:“丁姑娘,跟我们说说,你到底知道啥?” 第188章 余老板之死 丁姑娘坐在余老板身边,也摸了摸他的额头。 “几位英雄好汉,我姓丁,单名一个‘晴’字,晴天的晴。怎么说呢,我只能算是余老板的贴身丫鬟,连小妾都算不上。” 钱麻子一愣:“不会吧,你这长相搁到哈尔滨,随便哪个舞厅一进,富家子弟不得挨个找你跳舞?” 丁晴捂嘴一笑:“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你!那你为啥非要跟着余老板,还往这深山老林里跑。”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小的时候,跟着爹娘来到了关外,在哈尔滨讨生活。后来,我爹病死了,我娘做生意被人欺负,失手砍伤了两个人,进了监狱。那时候我还小,意外遇到余老板,他说,只要我愿意跟着他,伺候他,我娘在监狱里就不会受欺负,有吃有喝。” 钱麻子一愣:“这你也信?” “那我还有别的办法吗?余老板确实做到了,我每次去看我娘,她也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伺候余老板。” 三镖生气了:“呸!这个兔崽子,他想把你娘弄出来,太容易了!他就是故意的,说不定你娘做生意被欺负,就是余老板派的人。” 丁晴眉头一蹙,又要哭:“当时我一个小姑娘,无亲无友,还能怎么办?” 钱麻子忙说:“不哭不哭,都是可怜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余老板到底是干啥的?” “他什么生意都做,尤其和日本人做生意多。但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这一次他只说要见一个日本人,能赚一笔大钱,必须亲自来。” “他说的就是石井?” “对,就是石井。他和马大鼻子合作,把石井和那些研究资料偷偷送出去,就有人给钱。” 三镖一听,忙问:“是日本人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三镖又问:“余老板到底怎么了?” 丁晴叹了口气:“一进那个山洞,余老板就和石井闹了矛盾,想走。昨天晚上,石井就偷偷把这个铁盒给我,说明天会放我出去,让我偷偷去找马大鼻子,把东西交给他,就能拿到一笔赏钱。至于余老板,石井要杀了他。” 钱麻子摇摇头:“唉,余老板只想挣钱,哪想到把命都丢了!人啊,真不能太贪。” 这话从钱麻子嘴里说出来,我们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钱麻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忙岔开话题:“丁姑娘,石井让你去哪找马大鼻子啊?” “我要是说了,你们能放我走吗?” 三镖在一旁说:“只要不骗我们,当然可以放你走。但是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姑娘家,往哪里走?先跟着我们,出了山之后,你再想办法回去。” “谢谢三镖哥。” 三镖咧嘴一笑:“大妹子别客气了,说吧。” “石井昨天告诉我了,往东北方向走一天,有个屯子,我到那里之后,找油坊的李老板,他会联络马大鼻子的。对了,石井说,之前他们的后备计划,就是出事了直接往那边跑,郭大龙发现木营子没人,肯定也会去那里的。” 三镖一听,把我们三人都叫出了窝棚。 外面还在下雪,我们站在马棚边上,三镖低声说:“马大鼻子是我们一直想消灭的大土匪头子,老天爷长眼,干掉了石井和余老板,又把马大鼻子送到眼前,不能错过。” 连水月点点头:“石井的目的,是把自己的研究资料送出去,肯定有个联络人正在等着呢!还记得石井日记里写的吧,日本人的秘密研究基地,可不止一个两个。我觉得,咱们要是利用这次机会,找到马大鼻子,找到这个石井的联络人,说不定能挖出日本人研究基地背后的全部秘密。” 我愣住了,说的还真是有道理,我咋没想到呢? 此时,钱麻子也开口了:“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一直有个问题。你们想啊,去年日本人投降的时候,石井那兔崽子接到了命令,都不愿意走。为啥现在要带着东西跑?他不是还没研究出啥嘛!” 我笑了:“那还用说,他们快没吃没喝了。” 三镖摇摇头:“不是吃喝的问题,钱麻子这个问题很好,我也觉得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连水月看了看天:“要是我猜的没错,现在有一个人,能让石井服从命令,带着研究资料冒险出来。也能让余老板心甘情愿来到这荒山野岭,让马大鼻子把贴身警卫连都派过来了。” 我们三人一听,连连点头。 钱麻子低声问:“三镖,咱们这几个人,对付马大鼻子,有点困难吧?” 三镖笑了:“咱们又不是天兵天将,没那么厉害。出了山,附近的县城应该有咱们的大部队,我要去找增援。” “哎呀,邵连长,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放心了。” “但是,你们三个的任务就难多了。” 我忙问:“啥任务?” “咱们利用丁晴把马大鼻子吸引过来,你们要想办法,在我回来之前稳住马大鼻子,别让他跑了。” 钱麻子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摇头。 就在此时,窝棚里忽然传来丁晴哇哇的叫声,我们三人赶紧跑了进去。 就见她躲在墙角,全身发抖,指着炕上的余老板。 我上去一看,余老板口吐白沫,圆睁着双眼,已经死了。 三镖忙问:“咋回事?” 丁晴结结巴巴说:“我,我想,喂他一口水。我不知道啊,他喝了水就这样了……” 三镖摇了摇头,让我和钱麻子检查一下余老板,他把连水月单独叫了出去。 片刻之后,三镖进来说:“肯定是被石井下毒了,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丁姑娘,没事,我们要和你商量个事儿。” “啊?” 三镖招呼她坐在火盆旁,低声说:“马大鼻子知道你,你能不能跟我们去前面的屯子,想办法把马大鼻子骗过来?放心吧,我们肯定会保护你的。” 丁晴不说话,可能有些害怕。 钱麻子赶紧上前说:“这是邵连长,你这次帮了我们,他跟领导说说,我们的队伍打进哈尔滨之后,肯定把你娘放了。” 三镖一听,连连点头:“对,放了,必须放了。还有,给你们找个正儿八经的活儿,能吃饱穿暖。” 丁晴抬起头,擦了擦眼泪。 “三镖哥,钱大哥,还有小刀哥,水月姑娘,你们可不能骗我啊!” 第189章 李家油坊 见丁晴这么害怕,三镖哈哈大笑。 “丁姑娘,我们看起来虽然像胡子,但不是坏人,而且守信用,你放心吧。” 钱麻子在一边说:“余老板一死,其实你也是无路可走了。丁姑娘,不是我吓唬你,这里可不是大城市,马大鼻子怎么说也是胡子,你一个姑娘家,就算把东西送过去,他能真给你钱?” 说罢,钱麻子看了看我们。 我赶紧说:”就是,马大鼻子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小心刚离了虎口,又进狼窝。“ 此时,丁晴忽然低声说:“能不能帮帮我,把余老板埋了?” 钱麻子笑了:“这个兔崽子欺负你这么多年,你还想着埋他?扔山里喂狼就行了。” “不是,他再坏,毕竟没让我饿死街头。” 三镖摇了摇头:“小刀,钱麻子,走,把余老板埋了吧。” 天寒地冻,挖坑不太现实,我们在山脚下找了个浅浅的小坑,将余老板放进里面,捡了些碎石头埋住了。 钱麻子从余老板的尸体上,弄下了一个怀表、一条金链子、一个玉扳指、两个金镏子。 没想到,他把这些都塞到了丁晴手中:“好好收起来,回去换点钱,自己找个住处,千万别回余老板那里了。” 我刚才还以为,钱麻子会把这些东西自己留下,没想到,他还能为丁晴考虑这么多。 在窝棚里吃了点东西之后,丁晴的情绪好了很多。 “三镖哥,要是按照石井告诉我的路,咱们现在出发,半夜应该就能到。” 连水月一听,忽然说:“下着雪,晚上赶路不方便,还是明天一早再走吧。” 三镖点点头:“也好,毕竟那边是马大鼻子的地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先休息好吧。” 丁晴又问:“那好吧,到了地方,我该干什么?” “那里肯定是马大鼻子的一个小据点,你就大大方方进去,说有重要东西,必须当面交给马大鼻子。” “他要是不来呢?” 连水月在一旁说:“你就实话实说,石井和余老板都死了,他要是不来,你就回哈尔滨了。” “那东西,真给他?” “这个不用你担心,确定马大鼻子要过来,我们就会想办法让你逃走,剩下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三镖刚才已经告诉我们了,只要丁晴能把马大鼻子骗来,她就可以走了。 我、连水月和钱麻子要做的,就是在三镖回来之前,牵制住马大鼻子。 这个计划肯定有一些冒险,但只要我们配合得好,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连水月告诉我们,这些“剩下的事儿”,肯定不能告诉丁晴,这个女人毕竟是余老板的人,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投靠马大鼻子,出卖我们。 我们在烧炭窝棚睡了一晚,第二天拂晓时分,雪停了,大家赶紧收拾收拾出发了。 一路往东北方向走,半晌午的时候,前面果然出现一个小屯子。 路口有个修大车的老头,钱麻子上前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叫李家油坊。 这附近几百饷地,都是李掌柜的,屯子里一大半人都是佃户,另外一部分,都在李家油坊打长工和短工。 三镖低声说:“这个李掌柜,肯定是个大窝主,没事,好对付。” 所谓“窝主”,就是和土匪勾结,帮土匪藏赃物,给土匪提供临时休息处的乡绅地主。 我们骑马来到李家油坊门口时,坐在外面晒太阳的几个伙计见我们背着枪,慌慌张张跑了进去。 很快,一个五十岁左右、地主打扮的男人走了出来,抱拳说:“几位,不好意思,刚开春,家里也没有油了。” 三镖翻身下马,行了个土匪的抱拳礼:“李掌柜,这位是丁姑娘,余老板身边的人。” 李掌柜当即明白了,赶紧说:“来来来,快进来说。” 我们下了马,被领进后院的客房,李掌柜迅速让人备了一大桌子酒肉。 他把下人都赶走,小心翼翼关上门,坐下来问:“丁姑娘,你来这里,就说明出事了。我不会多问,你也不用多说,有啥需要我做的,言语一声就行。” 我们真没想到,不需要浪费口舌,这么简单。 丁晴喝了杯茶,点头说:“我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要当面交给马旅长。” 李掌柜给我们几人倒上了酒,笑着说:“马旅长交代过,有余老板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去通知他。丁姑娘,要是马旅长问起来,你带了什么东西,我该咋说。” “你就说,石井和余老板都死了,临死前让我把这个东西带来的。” 李掌柜赶紧站了起来:“明白了,你这个是大事儿,我儿子带几个人马上就出发。对了,你还有交代的吗?” “这个东西很重要,只能交给马旅长。” “好,明白,明白。” 说罢,李掌柜离开了房间。 丁晴长出一口气:“三镖哥,我刚才说的咋样?” “挺好的,很顺利。吃了饭,我送你离开这里。” 丁晴一愣,低声说:“你们,留在这里,挺危险的。” “不用担心,我们歇几天,也要离开这里,不和马大鼻子起冲突。”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把李掌柜叫了过来。 丁晴笑着说:“掌柜的,我还有个任务,需要进一趟县城,一会儿就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马旅长最快三五天就能到啊!” “我尽快回来,你放心,这个东西,我放在连姑娘手里了,不会耽误事儿的。” 说到这里,连水月掏出了那个小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李掌柜凑到跟前看了看,也没动手,只是点头说:“好好,连姑娘是吧,快收好!那,丁姑娘,我派两个人送你?” “不用了,你那几个人,要保证连姑娘的安全。” “明白,明白。” 趁着丁晴让李掌柜准备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三镖把我拉到角落,低声说:“见机行事,我要是带部队来了,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 我点点头。 “记住了,遇到危险,什么都可以不要,保住命!” 第190章 大窝主 准备好之后,三镖与丁晴两人骑马离开了。 李掌柜在后院给我们安排了两间屋,让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客气。 当天晚上,我和钱麻子泡了个澡,陈年老灰都搓下来了,舒坦。 盘腿坐在炕上,一壶小酒,两个咸鸭蛋,一碟风干口条,再加上几把花生米,我和钱麻子吃喝起来。 “小刀,开春了,你那伍家菜园子,也该回去打理了。” “你瞅着我真像种菜的?” “你不是种菜的,你是伍家菜园子的少东家,伍老板。” 我拿起一半切开的咸鸭蛋,舔了舔流到壳上的油,嗯,香迷糊了。 “老钱,你看我像老板?别扯了!我跟你说,咱们现在跟着三镖干的这个事儿,才是条正路。” “啥意思?” 我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我爹以前说,民国以前,县太爷欺负老百姓,收个税跟扒皮抽筋一样。那时候,老百姓心里想啊,要是哪天把皇上赶下龙椅,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瞅瞅,到民国了,咱们过上好日子没?” 钱麻子点点头:“日本人还在的时候,也都想着,能把这帮兔崽子赶走,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唉,不管啥时候,不管谁坐上那金銮殿,老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低声说:“但是你看,咱们这共军的队伍,不一样。” “咋不一样?” “我嘴笨,说不好,反正就是一条正路,比当菜园子少东家要好。再说了,三镖是什么人?跟着他,准没错。” 钱麻子嚼着风干口条:“也是,三镖这个人不错。” 我们又吃喝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问:“小刀,三镖说李掌柜是个大窝主,这李家油坊,是不是藏着马大鼻子抢来的好东西?” 我点头:“那肯定的,狡兔三窟嘛!这是马大鼻子的一个窝点,有吃有喝,有枪有钱。” “咱们现在也算是剿匪的,遇到这种丧尽天良的大窝主,也应该为民做主吧?” “不是,老钱,你到底想说啥?” “我就是想啊,要是趁乱寻摸点大金链子、小金镏子,不算过分吧?” 我捂着嘴笑了,低声说:“不过分,没事,你都冒这么大风险留下了,最少也要揣几个金镏子走。” “还是小刀明事理,放心吧,我自己看着办,绝对不会耽误事儿。” 我俩哈哈大笑,又赶紧捂住嘴,害怕外面有人偷听。 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连水月早就醒了,换了一身红色碎花小棉袄,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俩一人拿了一块油饼,拎着小凳子也坐了过去。 “咋样?昨天睡得舒服吧?” 钱麻子嘿嘿一笑:“舒服,好些日子没睡这么舒服了。” 我也说:“趁着这几天,好好歇歇,养养膘。” 连水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精巧的小茶壶握在手中,喝了一口茶,也很舒适的样子。 “小刀,钱麻子,你俩看看对面,有啥奇怪的地方吗?” 我们坐在靠西墙的平房门口,对面也有小平房,应该是长工住的地方。再往院子后面看,两排七八个大粮仓,一个挨着一个,十分壮观。 李掌柜也是有钱,屋里屋外全部铺了青砖,雪早就除干净了,太阳一晒,院子里干干净净。 我俩看了半天,只是感慨这院子气派,也没什么发现。 连水月笑了,压低声音说:“李掌柜可是个大窝主,还能不藏点好东西?” 钱麻子一听,立刻来劲了,赶紧搬着凳子又往连水月身边挪了挪:“水月,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看看对面墙根儿,那一溜儿的青砖,要比院子里稍微下陷一点,而且破的比较多。” 我和钱麻子立刻坐直了身子,仔细看了看,现在东边墙根儿没太阳,还真是这样,应该是有人经常走过留下的痕迹。 钱麻子当即明白了:“小刀,溜着墙根儿走到底,粮仓后面应该有个地窖,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呢。” 我明白他俩的意思,忙问:“你俩是不是觉得,马大鼻子抢来的好东西,都藏在这里?” 连水月摇摇头:“不至于都藏在这里,可能在这附近抢来的东西,暂时存在这里。” 钱麻子嘿嘿一笑:“不管多少东西,也是抢来的,那都是啥来着?搜刮的民脂民膏!” 说罢,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前走几步,瞥了一眼后面的粮仓。 我低声问:“水月,钱麻子惦记金镏子,你惦记啥呢?” “小刀,马大鼻子早晚要来,咱们仨要做好各种准备。金镏子我不在乎,但万一有通到屯子外的密道呢?” “哦,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这两天我和钱麻子探一探,看看这院子里到底藏了啥。” 钱麻子已经走了过来,一看我的表情,立刻激动起来。 “水月,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那就行,放心吧,这两天我和小刀搜寻点好东西——放心吧,最大的金镏子肯定留给你!” 连水月听了,笑着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得到了我们两人的“支持”,钱麻子兴奋起来,也不再担心这里有多危险,一整天都在暗自观察。 李家油坊的炮手并不多,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炮台上。长工短工倒是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掌柜吩咐过,他们没有出现在后院。 总之,我们除了去前院吃个饭,很少与其他人接触。 连水月说,李掌柜既然能成为马大鼻子的窝主,自然不是一般人。我们这一趟过来,牵扯到余老板和日本人,还牵扯到让马大鼻子亲自跑一趟的神秘小铁盒,李掌柜当然想离远一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掌柜才懒得理我们呢。 当天晚上吃了饭,李掌柜叮嘱我们不要乱跑,真有啥需要,可以到前院喊人。 钱麻子讨要了三杆烟枪,一些上好的福寿膏,拉着我们俩回去了。 我们三人先进了一个屋,刚坐下,连水月就竖起了大拇指:“钱麻子,你真是个人才!” 钱麻子嘿嘿一笑:“小刀,有了这三杆烟枪,今晚李掌柜就对咱们放心了。” 第191章 地窖酒坛子 红木烟杆的老烟枪,就这么摆在我们的面前。 钱麻子笑道:“烟枪在手,神仙请客也不走!” 其实,我们三人都不用福寿膏的。但只要把烟枪拿过来,李掌柜就会以为我们一晚上吞云吐雾,不可能乱跑了。 熬到大半夜,透过窗户看看外面,天上一弯毛月亮,炮台上应该看不太清下面的情况。 我和钱麻子穿上一身黑色薄棉袄,悄悄推开门,沿着墙角溜到了对面平房的角落里。 前院什么声音都没有,上方的炮台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都睡了。 我们紧贴着墙根儿,侧身快速跑到了一个大粮仓后面,四下看了看,地面上果然有一个方形木板门。 钱麻子咧嘴一笑,示意我守在上面,他先下去看看情况。 我上前轻轻拉开木门,钱麻子摘下帽子,伸手进去使劲扇了一会儿风。下面漆黑一片,能看到脚下的青砖石梯,一股子酸菜味扑面而来。 等了一会儿,钱麻子掏出手电筒,慢慢下去了。 我靠在粮仓旁,看了看上面的院墙,又看看院子里,没有动静,应该没人发现我们。 初春天气,晚上特别冷,虽然出门前灌了两口酒,我还是冷得浑身颤抖。 等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从地窖探出头,朝我招了招手。 我连连摇头,示意上面炮台还有人,必须留个人守着这里才行。 钱麻子也不解释,探出身子拉着我的腿,将我拽到了地窖口。 我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翼翼下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还顺手带上了上面的木板门。 地窖比我想象中要深,钱麻子已经打开了手电筒,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靠墙的十几个大缸。看都不用看,光闻味儿就知道,肯定是酸菜和大酱。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地窖里还有白菜、萝卜和土豆,堆得跟小山一样。 看来,这就是个菜窖子,我们找错地方了。 此时,钱麻子忽然低声说:“小刀,跟我过来。” 就见他走到地窖的角落,撩开一个黑布帘子,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门。 我赶紧跟上去,进去一看,这是个砌了砖的小房间,摆满了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都是大玻璃坛子。 离我最近的是一个青绿色的坛子,我用手电筒一照,看到里面泡着一条野鸡脖子蛇,又粗又大,盘在坛子里一动不动。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日本人的研究所里,也有很多瓶瓶罐罐,里面泡着很多东西。 这里该不会,也是吧? 想到这里,我赶紧后退两步,拔出了短枪。 钱麻子一见,四处看了看,走过来说:“小刀,别怕,这是李掌柜泡的酒。” 说罢,他打开了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哎哟,还真是酒。 钱麻子用手电筒照了照旁边的坛子,里面泡着几根老山参。再往旁边看,还有鹿茸、灵芝,以及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药材。 “小刀,李掌柜还有这个爱好啊!”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人家喜欢药酒养生,挺好的。” 钱麻子绕到了另一排架子那边,嘀咕着:“泡条蛇,泡点鹿茸,我能理解,谁会泡这玩意儿啊?” 我赶紧走过去,看到一个又高又圆的玻璃罐子,里面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 “兴许是啥药材,咱们没见过而已。” “那你再看看这个,咱都见过。” 我回头一看,下面有个大肚坛子,里面泡着一只肥大的熊掌。 这回,算是惊到我了:“钱麻子,这熊掌也能泡酒?” “我是没见过。” 我蹲下来,又看了看旁边,竟然还泡着一个猴脑袋。 这下,我和钱麻子算是开了眼,赶紧用手电筒四处照,看到酒坛子里泡着各种稀奇的东西。 各种毒虫,各种脑袋和爪子,还有叫不上名字的药材。 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就是有个大坛子里泡着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 钱麻子瞪大了眼睛:“小刀,他就算泡个老虎脑袋我都能理解,这泡个死孩子,能喝?” 我不太相信,又离近了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这是孩子,你瞅瞅,有胳膊有腿儿。小刀,那个老兔崽子要是真敢喝这个,肯定会遭天打五雷劈!” 我指了指大坛子里的酒:“这里面的酒,少了小半坛子……” 我俩都后退几步,齐声咒骂李掌柜。这个老家伙看着斯斯文文,满脸堆笑,没想到这么丧心病狂。 钱麻子往墙角一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行,我得缓一缓!好家伙,真是涨了见识了!” 墙边还堆放着不少粗陶酒坛子,也不知道里面泡着什么呢。 我走上前去,朝着最下面的一个坛子踢了一脚,骂道:“老家伙肯定会遭雷劈!” 这时,钱麻子眼睛忽然一亮:“小刀,你再踢一下。” “啥?” “刚才是哪个酒坛子,你再踢一下。” 我又朝着下面的那个绑了粗麻绳的酒罐子踢了一下,“哗啦”一声响,钱麻子立刻跳了起来:“里面不是酒!” 我俩赶紧搬开上面的酒坛子,将这个粗陶坛子挪了出来,慢慢掀开包了红布的坛盖。 没有扑面而来的酒味,钱麻子用手电筒一照,里面黄灿灿,半坛子全是金镏子。 我俩抬头互相看了一眼,都压不住迅速上扬的嘴角。 谁见了这一幕,都得迷糊。 “小刀,咱找到了。” 我看了看其它粗陶酒坛子,上去晃了晃,大多数都装着酒。 钱麻子抱着坛子坐在地上:“小刀,别找了,就这一坛子,咱们就赚大了。” 我伸手拿出一个大金镏子,笑道:“这么多,咱也不好带啊!”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这是金镏子,不是马粪,肯定不能留在这里啊!放心吧,这两天我想想办法,尽量都带走。” 我把手中的金镏子递给他:“那行,今天就这样吧,先恢复原样,免得被人家发现。等咱们准备要走的时候,再来拿。” 钱麻子点点头:“行,你上去守着,我把这里恢复原样,一会儿就上去。” 我看了看身后一堆酒坛子,总觉得毛骨悚然,于是赶紧出去了。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四处看了看,心想这样不行,还没找到密道,任务没完成…… 第192章 第二个地窖 就在此时,院墙上有人提着马灯,慢悠悠走了过去。 应该是巡夜的炮手,他背着长枪,打着哈欠,一直扭头看着院墙外面,没往里面看。 等他离开之后,钱麻子也露出了头。 他四处看看,慢慢爬出来,拍了拍衣服和裤子,笑着示意我赶紧回去。 我见离天亮还早,于是趴在钱麻子耳边说:“再往里面走走,说不定还有好东西。” 钱麻子一脸坏笑,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转身走在了前面。 我们还是溜着墙根儿,继续往里走,在后面的粮仓附近找了一会儿,啥也没发现。 再往前走,就是后墙根儿,角落里有个棚子,下面好像堆着一些草料。钱麻子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似乎没什么发现。 我感觉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上前轻轻扒拉了一下草堆,里面还真是没什么东西。 正准备转身离开,钱麻子忽然拉住我,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他轻轻踩了一下,咯吱咯吱响,下面不是青砖,是木板。 我赶紧蹲下,把干草扫到一边,果真发现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板门。只不过,这个门锁上了。 钱麻子睁大了眼睛,拔出匕首就要撬锁,我赶紧阻止他。 把锁撬坏了,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就麻烦了。 我摇摇头,示意今晚先回去,找连水月商量一下再说。钱麻子有些不情愿,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再用干草盖上木门,跟着我回去了。 连水月正坐在小桌旁打盹,见我们回来了,立刻有了精神。 “咋样?有啥发现?” 钱麻子抢先说:“水月,还真让你猜对了,那里果然有个地窖。我跟你说啊,李掌柜这个老犊子,啥玩意儿都拿来泡酒!你肯定想不到,有个酒坛子里,还泡着一个死孩子。” 连水月一听:“不会吧,泡那东西干啥?” “那谁知道,丧尽天良呗!” “还有啥发现?” 钱麻子嘿嘿一笑,忽然脱下了薄棉袄,撩起贴身单衣,双手一叉腰。 我一看,他腰上系着一根细麻绳,上面串了一串黄灿灿的金镏子。 连水月捂嘴笑了:“哎哟,还真让你们找到了?行,不错,这回咱们没白来。” 钱麻子忽然扭头说:“小刀,你不是给水月挑了个大金镏子吗?咋不拿出来?” 我一愣,钱麻子是不是乐傻了?我啥时候拿金镏子了? 他不等我说话,指了指我棉袄右边的小口袋:“快拿出来吧,让水月高兴高兴!” 我伸手一摸,里面还真有个东西,掏出来一看,还真是个大金镏子。 这个钱麻子,啥时候塞我兜里的? 水月捂嘴一笑,一把拿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挺好看,我喜欢。” 钱麻子朝我挤挤眼:“小刀你看,我就说水月喜欢这个样式吧?你选对了。” 我还想解释,钱麻子已经拉着连水月坐下,让她先把金镏子揣起来,又说起了第二个地窖的事情。 连水月一听:“锁上了?里面恐怕还有什么好东西。” “我和小刀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咱们这就叫心有灵犀,是不是这么说的?” “对对对,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我只能说:“水月,咱们才刚来,钱麻子把人家的金镏子都弄来了,要是再把人家的锁砸了,不好吧?” 钱麻子忙说:“小刀,金镏子还给他们剩大半坛子呢,不注意发现不了,我没那么贪。” “那行,不过砸锁这件事,咱们还要商量一下才行。” 我和钱麻子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怎么进第二个地窖。 此时,连水月忽然开口了:“这事儿你俩别担心了,明天晚上吧,咱们一起去看看,我有办法。” 钱麻子一愣:“水月,你可别冒险偷钥匙,我跟你说,没必要,那一坛金镏子,就够咱们——” “放心吧,我不冒险,我会开锁!” 钱麻子当即愣住了:“水月,你一个姑娘家的,咋还会开锁呢?” 连水月笑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小时候穷,只要能混口饭,啥不愿意学一点?” “嗯,理解,理解。” “但是,我要说明白了,前些日子在日本人基地遇到的那种,洋人那种大头锁我是不行,咱们那种老铜锁还可以试试。” 钱麻子连连点头:“就是老铜锁,你肯定行。” 连水月往炕上一坐,指着三杆烟枪问:“这个东西,该咋办?” 确实,要是明天李掌柜进来一看,烟枪没动过,福寿膏一点都没少,肯定会怀疑我们的。 钱麻子穿上棉袄,低声说:“咱们现在抽这个,也是耽误事儿,但要是不抽,说不定会被怀疑。放心吧,有我呢,假装抽就行了。” 我和连水月也不动,就让钱麻子自己倒腾,他歪在炕上,吞云吐雾,告诉我们自己没真吸。 不过,三杆烟枪一个接一个,屋子里烟雾缭绕,我们不得不开窗通风才舒服点。 就算这样,也感觉全身疲惫,眼睛都睁不开,很快就睡着了。 等醒来时,已经大天亮了,连水月正在洗脸,见我醒了,揉着脑袋说:“这回算是自己进坑里了。” 我笑了笑,见钱麻子四仰八叉躺在炕上,还在呼噜呼噜睡觉,只能尴尬一笑。 此时,忽然响起敲门声,我赶紧问:“哪位?” “我啊,三位还没吃早饭呢!” 一听是李掌柜的声音,我赶紧让连水月坐在凳子上,自己揉了揉脸,打开了门。 李掌柜探头进来看了看,发现钱麻子还在呼呼大睡,连水月托着下巴,满身疲惫,我也是两只鞋都穿反了。 “小兄弟,我这福寿膏,咋样?” 我赶紧抱拳:“好东西,这是一般人花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 “那是,我这东西,一般人见都见不着的。” 说罢,他咧嘴一笑,看了看连水月,眯着眼睛冲我点点头,一副他什么都懂的表情。 我也懒得解释,只能说:“麻烦李掌柜了,我们这一路也是不容易,见到马旅长之前,不敢松懈。还是要您安排一下,没什么事儿的人,别往这后院来,免得惹麻烦。” “明白,明白。” 李掌柜说着,让后面的人把饭菜放在了门口的凳子上,都回去了。 这时,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193章 夜探密室 钱麻子算是赶上了中午饭,但也没吃几口。 李掌柜送来的一壶酒,我们是一口都没喝,都偷偷倒掉了。 整整一天,院子里冷冷清清,院墙上几个炮手定时巡逻,也懒得看我们。 身上有了金镏子,钱麻子反而害怕起来,吃了中午饭就在我们耳边嘀咕,担心会出事。 “水月,小刀,我也不是怂。你们想想,郭大龙肯定会告诉马大鼻子,咱们几个干啥的,到时候他来了,二话不说砰砰砰,先把咱们仨撂倒了,那该咋办?” 连水月点点头:“你担心的确实有道理。” “所以啊!你俩听听我的好点子,咱们今天晚上再寻摸点好东西,然后给马大鼻子留下一封信,就说咱们临时有急事先走了。让他来了以后,就在院子里等着,我们回来再把东西给他的。” 我当时就笑了:“我都不信,你觉得马大鼻子会信吗?” “不是,那万一他们来了,呼呼啦啦把院子一围,咱们手里这东西,能不交给他吗?给了以后呢,咱们就没用了,啪啪啪三颗子弹,一起回老家。” 连水月笑了:“你说我这东西要是不交给马大鼻子,藏起来了,他会杀我吗?” “那确实,他不敢杀你,敢杀我俩。问你一句,东西交出来不?你说不交。砰一枪,小刀躺下了。再问一句,交不交?你说打死都不交,砰又一枪,我也躺了。” 我俩一听,哈哈大笑。 “小刀,钱麻子,你俩放心吧,咱们仨都躺不了!” 我一听,连水月这么有信心,看来早就有好计划了。 钱麻子抱拳拱手:“我的姑奶奶啊,这话一说,我可就赖上你了啊,千万把我不缺胳膊不缺腿儿弄出去。” “放心吧,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还要上你们那儿吃饭去呢。” 我们又晒了一会儿太阳,钱麻子连推带挤,把我们俩弄进了屋里,说我俩必须睡个午觉,晚上才有精神。 其实我不困,迷迷糊糊熬到晚上,吃了饭,又闲扯了一会儿。 我正摆弄着烟枪,钱麻子忽然说:“别出声,外面有人。” 我们赶紧贴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就见两个人拎着马灯,溜着墙根儿一路往前走,消失在了粮仓后面。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们才出来,快速离开了。 钱麻子扭头说:“看到没,八成又有新货了,咱们赶紧去捞点儿。” 连水月还在喝茶,示意我俩冷静下来,吃点花生米喝点小酒。 钱麻子连连摆手:“水月,这个酒,是真不能喝,不知道啥泡成的啊!” “放心吧,咱们在人家眼里,就是三个小崽子,配不上那地窖里的药酒,放心大胆喝吧。”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道理,小刀,一会儿出去冷,咱俩喝两杯?” 我嚼着风干口条,满嘴喷香,抓起酒壶灌了一口酒。 钱麻子一看,也喝了一口,擦擦嘴说:“今天晚上,再整点好东西,咱们这些日子也不算瞎跑了。” 连水月提醒说:“你俩小心点儿,咱们是在人家鼻子底下,还是要收着点儿。” 我们没敢碰那几杆烟枪,坐在窗户边等到半夜,见外面啥动静都没了,才小心翼翼出了门。 溜着墙根儿小心翼翼往里走,一路来到干草堆前,钱麻子扒拉开了地上的木板门。 连水月趴在地上看了看,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根细铁丝,趴在地上捣鼓一会儿,锁开了。 按照之前约定的,连水月留在上面,我和钱麻子进去看看有啥好东西。 沿着脚下的青砖阶梯走到下面,扑鼻而来的还是酒味儿,我俩用手电筒一照,靠墙还有一坛一坛的老酒。 钱麻子赶紧上前晃了晃,试了十几坛,里面都是酒。 靠里面的墙边,堆着几个长条木箱子,钱麻子踢了一脚,回头说:“三八大盖,这我熟。” 我上前一看,木箱上面的钉子都没去掉,应该是全新的。 此时,钱麻子忽然低声说:“小刀,找到了!” 我赶紧跟了上去,就见墙角有个半人高的木门,钱麻子小心翼翼推开,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 “小刀,里面有个密室。” 我赶紧过去,探头朝里面一看,是一个低矮狭窄的通道,前方有个拐角,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你先进。” 我瞪了他一眼,拔出匕首,弯腰钻了进去。 但愿,这是连水月之前说的,通往屯子外的密道。 我往前走了两步,扭头说:“你守在这里,我先进去看看。” 钱麻子一听,连连点头。 走了五六步远,往左手边一拐,就看到一个铁栅栏门,幸好,没有锁。 我看了看里面,似乎有四五个小牢房,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难道,这是“秧子房”? 土匪绑来的肉票,会暂时关押在安全的地方,称之为“秧子房”。 也许马大鼻子的一部分肉票,就藏在这里。 我吱扭一声推开铁门,慢慢走进去,照了照两边的“牢房”。 一下就能看清,左右各有三个牢房,走廊不宽,最多三人并肩而行。 里面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这是屎尿混杂着汗臭,以及长年潮湿的味道,秧子房独有的气味。 上方好像有通气的小孔,应该是直通外面,不过这味道,我还是一下就闻了出来,里面有人。 说实话,我犹豫了一下,秧子房里就算有人,以我们现在处境,也不可能救人。 现在进去,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 但是,我心里想,万一密道隐藏在这里呢? 捂着鼻子,我弯腰慢慢走了进去,用手电筒照了照两边的牢房,没有人。 牢房没有一间屋大,地上铺了不少干草,隐约可以看到斑斑血迹。 继续往前走,中间的两个牢房,还是没有人。 我很确定自己闻到的气味儿,就是尿桶混合着馊臭味,里面肯定还住着人。 于是,我灭掉手电筒,往前看了看,最里面的靠左的牢房里,有着一丝微弱的亮光。 果然,里面还有肉票。 我探头一看,墙角的棉被里,窝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旁边一盏老式油灯,豆大点儿的灯光,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暂时,帮不了这个人。 我正想扭头离开,这人忽然咳嗽了两声。 第194章 红票 这两声咳嗽,我听出来了,是“红票”。 土匪黑话中,绑来的女人,被称为“红票”、“花票”,或者“软秧子”。 后来我才知道,南方土匪对绑女肉票的叫法,是“请观音”。但是,这都是后话,以后再慢慢说吧。 清末到民国初年,东北土匪大多数不绑女票。那时候吧,胡子不多,多半是“逼上梁山”的好汉,还有些侠义精神,不欺负女人。 后来绺子越来越多,胡子遍地都是,地主太少,不够抢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抢老百姓,以前的老规矩,比如不欺负女人,也就没多少人管了。 面前的这个红票,肯定是马大鼻子的手下,从哪个地主家里绑来的。 我刚想退回去,里面的女人忽然扑过来,隔着铁栅栏抓住我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你不是马大鼻子的小崽子。” 我一时紧张,脱口而出:“我是活阎王的小崽子。” 对不住了,活阎王大当家的,真是顺嘴秃噜出来的。 “怎么称呼你啊,小兄弟?” 这个女人端起身后的油灯,慢慢靠过来,照了照我。 “我,我是——大姐啊,不能说,你就当我走错地方,打扰了,您接着休息。” 但是,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又用油灯照照我,笑了:“我可是知道你长啥样了,你就不怕明天早上,我告诉他们你来过?” 这女人头发蓬乱,遮住了半张脸,但依然能看出她五官精致,皮肤细嫩,三十岁左右的年龄,眉宇间一丝微笑,好像并不害怕。 我赶紧挣脱开:“大姐,咱们无冤无仇,不至于吧?” “那就先告诉我,怎么称呼你?” 我心里暗想,肯定不能实话实说,随便编一个名字,糊弄她一下,赶紧走。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钱麻子在身后说:“小刀,你磨蹭啥呢?里面有啥好东西?” 他从我身后探出头,一看到牢房中的女人,吓得哇哇叫了两声。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钱麻子你傻啊?别吱声,把他们引过来咋办?” 牢房中的女人笑了:“哦,小刀,钱麻子,幸会幸会!” 钱麻子轻轻踢了踢我:“小刀,你熟人啊?” 我看了看这女人,只能问:“大姐,您贵姓啊?” “青龙山战四海绺子,压寨夫人,曹小梅。” 我一愣:“啥,啥绺子?” 钱麻子在后面拉了拉我,低声说:“这是战四海的媳妇啊,你没听说过?” “真不知道!” 钱麻子赶紧上来抱拳拱手:“曹大姐,久仰大名,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见面,我算是见到活人了!” 曹小梅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理了理头发:“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们俩,这不是栽了么。” 我赶紧说:“曹大姐,先跟你说一声,我们和马大鼻子不是一伙人。另外,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有点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暂时不能把你救出去了。” 曹小梅笑着摆摆手,往墙边一靠:“没事,我就请你们帮一个小忙,出去之后,想办法通知一下我男人,我被关在这里。到时候,他一定重重酬谢!” 我连连点头,忙说:“不用客气,这个忙我们能帮,你再坚持几天。” 钱麻子也说:“举手之劳,应该的,不用什么酬谢。” “小刀,你刚才说是活阎王手下的小崽子?” 钱麻子一听,嘿嘿笑了:“你咋啥事都往活阎王身上推,跟三镖学的吧?” 我还没说话,曹小梅忽然双手握住铁栏杆,圆睁着两眼问:“三镖?就是高高大大,头发整天捯饬的油光发亮的那个三镖?” “哎哟,曹大姐,你认识三镖啊?” 曹小梅头一低,又整了整头发:“以前见过,也不是很熟。” 我笑了:“三镖有事儿,暂时来不了,等我们出去见了他,会把这事儿告诉他的。” “好的,那就好,多谢你们了!” 此时,钱麻子低声说:“曹大姐,我俩是偷偷下来的,怕被他们发现,该回去了。” 曹小梅点点头,盯着我的眼睛说:“小刀,拜托你了。” “放心吧,你再忍几天。” 说罢,我和钱麻子与曹小梅告别,转身离开了。 回到上面之后,连水月已经有些着急了,让我们赶紧跟在她后面,先回去再说。 院墙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说实话,这里还不如一般的地主大院防守严密。我只能猜想,这是马大鼻子的重要据点,没有别的绺子敢来惹事。 我们一路回到屋里,钱麻子从窗户缝隙看看外面,没人注意我们。 连水月喝了杯茶:“里面有啥,又是金镏子啊?” 钱麻子连连摇头:“金镏子没有,三八大盖倒是不少。” “你俩没见过枪啊?” “那不是,里面还有个红票。” 连水月一听,点了点头:“秧子房啊!” 我忙说:“就是,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叫啥来着?” 钱麻子笑道:“曹小梅,青龙山战四海的媳妇,真没想到,她能被马大鼻子抓到这里。” 我赶紧说:“水月,你说巧不巧,她还认识三镖呢!” “三镖是英雄好汉,认识他的人多,也不奇怪。” 钱麻子摆弄起烟枪,可能因为今晚没找到好东西,有些不太高兴。 我脱了鞋,盘腿往炕上一坐,笑道:“老钱,咱俩喝一壶?” 我俩刚把酒倒上,忽然听到外面几声鹞子叫,紧接着砰砰砰的三声枪响,钱麻子半杯酒都洒在了桌子上。 连水月赶紧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仔细看着外面。 我连鞋也顾不上穿,赶紧过去低声说:“咋了,马大鼻子来了?” 钱麻子往炕上一趴:“咋办,咋办?小刀,咱赶紧走吧。” 我正想说话,院墙上的炮手开枪了,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很快就平静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钱麻子这才爬起来,骂道:“哪个兔崽子乱放枪,吓死我了。” 我见连水月如此淡定,心想她可能早就料到了什么,于是问:“水月,到底咋回事?” 就见她抓起我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坐在了炕上。 “现在可以告诉你俩,我和三镖的计划了。” 第195章 放长线钓大鱼 我和钱麻子一听,都愣住了。 连水月又趴在窗口看看外面,这才转身对我们说:“那个丁晴,可不是个好人啊!” 我碰了碰钱麻子:“你也没看出来?” “我光想着她可怜,白瞎了那扳指和金镏子。水月,到底咋回事啊?” “你俩就一点都没发现,那个丁晴在骗我们?”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真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但她也没害我们啊。 钱麻子的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两圈,忽然一拍大腿:“哎哟,我还真是大意了!” 连水月似乎并不着急解释,往炕上一坐:“钱麻子,那你跟小刀解释解释,他这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丁晴逃跑的时候,捅死了两个小崽子。现在想想,那可是是一刀扎透了脖子,又稳又狠又准,就算水月姑娘的身手,恐怕也很难做到吧?” 我连连摆手:“老钱,我纠正一下,水月肯定能做到!好了,你继续。” 钱麻子坐在了连水月对面,抓了把花生米,边吃边说。 “还有,我现在怀疑,余老板就是她害死的!她在咱们面前哭哭啼啼,都是装的,想骗我们,哎呀,大意了,大意了。” 连水月笑了:“你俩这哪是大意了?就是人家掉几滴眼泪,叫两声哥哥,迷了你俩的眼。所以,我和三镖商量着,就让你俩先迷着吧。” 我这回算是想起来了,余老板一死,三镖就把连水月悄悄叫出去,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才进来。 看来,那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丁晴不简单,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我正想开口问,他们到底是什么计划,连水月盯着我说:“小刀,世道险恶,尤其是遇到漂亮的女人,不要随便相信。你这个脑子啊,还得多用用才行,别整天傻不愣登的。” 钱麻子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好,我告诉你俩,我是怎么想的。我、小刀和老罗,第一次见到丁晴,还是在郭善人家里。那时候,她正在和石井聊天,后来小刀和石井起了冲突,也是她劝住的。再说那个重要的皮箱,咱们躲在山洞找出路的时候,就是丁晴拿着那个箱子。” 我想了想,还真是。 “我在想,余老板可能就是个傀儡,真正和石井联络的人,是丁晴。所以,余老板中毒中枪,以及石井的死,都是在给丁晴打掩护,让她有机会逃走。” “后来,丁晴被我们追上,无奈之下只能交出胶卷,想蒙混过关。只不过,她的演技过头了,也就是你俩被迷了眼,没看出来。” 我嘿嘿一笑,低下了头。 钱麻子笑道:“我俩也是没想到,那为啥又把她放走了?” “三镖说了,马大鼻子不可能来这里了。你们想想,石井和余老板都死了,马大鼻子能闻不到危险?他能不知道,最大的诱惑,有可能是最大的陷阱?让他跑了,再想找到他,就不容易了。” 我大概猜到什么意思了,忙说:“哦,我明白了,故意放走丁晴,她可能带我们去找马大鼻子。” “对了,放长线,钓大鱼!三镖会在路上故意泄露,大部队要围困李家油坊的消息,让丁晴判断我们受骗了。到了县城,三镖去找我们的部队,来解救咱们,他自己会悄悄跟上丁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连水月一点也不慌。 钱麻子忙问:“刚才那枪响,是咱们的人来了?” “对啊,这是在通知咱们做好准备,里应外合。现在快天亮了,白天休息,晚上就能打进来了。” 三镖和连水月的这一出戏,就是“将计就计”,丁晴只要放松警惕,十有八九会带我们去找马大鼻子。 我忽然想到,那个胶卷还在我们手里呢! 连水月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着说:“三镖判断,丁晴十有八九是受过训练的间谍特务,她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拱手相让。所以,在我俩追上去之前,她应该破坏了胶卷,里面可能都曝光了。” “啥意思?” 钱麻子笑了:“用力一扯出来,里面的胶卷就坏了,啥也看不到了。” 连水月摇摇头:“等咱们进了县城,找个照相馆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水月,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不告诉小刀可以,还是得告诉我,我比他聪明多了。” “这个再说,你们先想想,就连那个石井,怕被咱们抓住,都直接拔刀捅了肚子。这个丁晴不简单,我们也是担心她发觉什么,把自己弄死了,那就可惜了。” “对,也有道理。” 我们聊着聊着,外面鸡叫了,很快天就亮了。 为了配合晚上的行动,我们吃了早饭,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晌午。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原以为是送饭的来了,没想到一打开门,李掌柜站在外面。 “两位小哥,马旅长的探路队,一大早就到了。” 我心里一惊,赶紧稳住情绪,大声说:“我们手里的东西,只能交给马旅长本人。” 钱麻子从梦中惊醒,一看这情况,立刻从炕上下了。 旁边屋的连水月,也打开门,看着我们这边。 李掌柜将我拉出门外,低声说:“我一般不管闲事,但郭连长也来了。” 我一听,立刻意识到,是郭大龙。他要是听说我们在这里,那就麻烦大了。 “郭连长,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知道啊,刚才一说起来,他就吵吵着要见你们。我想了想,你们算是贵宾,按道理说,马旅长来之前,不能让别人见你们的。但是,郭连长现在的情况,怎么说呢,有点儿疯。” 我一听,心中暗想,郭大龙要是知道我们还活着,并且来到了这里,不疯才怪。 只是,看李掌柜这个意思,他在这里也不是呼风唤雨的角色,不然早就进来把我们乱枪打死了。 “李掌柜,郭连长什么意思?” “他说你们不是好人,说如果石井和余老板真死了,一定是你们杀的。还说,你们来这里,就是想把马旅长骗过来的!” 我强装微笑,问:“李掌柜,那他为啥不直接冲过来,把我们都杀了?” 第196章 可怜的郭大龙 李掌柜一听,笑了。 此时,连水月也走过来,直接将李掌柜拉进了屋里。 “三位,马旅长早就说了,凡是和余老板、丁姑娘一起的人,只要来了,我就要好好照顾,等他来了再说。所以,你们到底干了啥事,我不管。” 连水月忙说:“大事小事,马旅长自有公断。” “对嘛,马旅长怎么安排,我怎么干,不多问,不多说。再说了,那郭大龙,现在也不是郭连长了,疯疯癫癫的。” 我一听,这是有情况啊! 钱麻子忙问:“郭大龙啥情况啊?” 李掌柜低声说:“马旅长把他给撸了!我听说,这次任务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没想到石井和余老板都死了。马旅长气坏了,说郭大龙是共军派来的奸细,过两天会来亲自审讯他。” 我差点笑了出来,赶紧低头揉了揉鼻子。 “李掌柜,余老板和石井的事情,有点复杂,我也不能多说。反正啊,你不能听郭大龙的话,他是不是共军我不知道,但肯定和马旅长不是一条心了。” “就是嘛!探路队押送他过来的,我听他们说,郭大龙连亲爹都能卖,怎么可能对马旅长忠心耿耿?所以,他这次算是完犊子了。” 连水月一听,笑道:“那就不要管他了。” “行吧,一会儿要把他带到后院,关在你们对面的屋里,他要是嚷嚷,你们不管就行了。” 说罢,李掌柜把吃喝的东西端进来,笑着离开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水月,这是啥情况啊?” “那还用说,马大鼻子得到消息,肯定会怀疑郭大龙有问题。我觉得,他这人疑心病很重,先把郭大龙抓起来,送到这里,如果郭大龙逃跑或者被人救走了,那马大鼻子肯定会觉得,郭大龙是共军派来的卧底。” 我点点头:“就是,我也觉得,马大鼻子这是趁机试探一下郭大龙,正好也试探一下,这个李家油坊是不是安全的。” 钱麻子笑了:“那他来得不巧,咱们今晚就要走了。李家油坊要是晚上被打下来,马大鼻子得到消息,指定会觉得,是共军来救郭大龙了。” 这么一说,我们都笑了。 舒舒服服吃完这顿饭,打开门让前院的人收拾一下碗筷,我们并排坐在院墙下晒太阳。 没多久,四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推着郭大龙进了后院。 郭大龙的军装已经被扒了,只穿着一件灰色薄棉袄,头发乱糟糟的,走路一瘸一拐。 身后的一个士兵踢了他一脚,骂道:“连长,磨叽啥呢?吃多了是不是,要不要再饿两顿?” 郭大龙正想回骂,一扭头看到了我们仨在晒太阳,当即愣在了原地。 钱麻子大喊:“郭连长,你咋也来了,唠唠呗!” 这话一说,郭大龙算是反应过来了,嗷嗷叫着要冲过来,幸好身边的人拉住了他。 那个高个子士兵大喊:“三位,你们就别刺激他了!” 郭大龙大喊大叫:“小刀,你他娘的真活着啊!命大,还真是命大,放开我,我和他们拼命!” 我都没站起来,大声喊:“郭连长,歇歇吧,一会儿给你送块大饼,有劲儿再来拼命。” 郭大龙更气了:“你们等着!马旅长是相信我的,你们死路一条!” 高个子士兵朝我们笑了笑,对着郭大龙连踢两脚,将他踢翻在地,踹进屋里,将门锁上了。 钱麻子笑了:“风水轮流转啊!” 此时,对面的高个子士兵背着枪,慢慢晃过来,朝我们点了点头。 我笑道:“兄弟,辛苦了。” “听说你们是给马旅长献宝的?挺好,我们也是半路接到命令,把郭大龙送到这里,顺便保护你们。” “多谢多谢,马旅长的地盘,没人敢动,很安全。” 这人上下打量着连水月:“那倒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大大小小的绺子,都知道马旅长的威名,这里安全着呢,你们就放心等着吧。” 说罢,他一转身走了。 郭大龙被关在对面屋里,又隔着窗户大骂了一阵子,被两个士兵进去一阵拳打脚踢,彻底老实了。 我们坐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问:“水月,下面还有半坛子好东西呢,总不能扔在这里吧?” “你这会儿也不能去拿啊!看吧,晚上要是有机会,你再下去,没机会的话,就算了。” 钱麻子关心金镏子,我关心的是郭大龙,这个家伙现在肯定恨透了我们。 “水月,钱麻子,今天晚上咱们的人要是没打下大院,只把咱们仨弄出去了,这个郭大龙还关在这里,他就算洗脱共军的嫌疑了,到时候,咱们又添了一个死敌。”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水月,小刀说的有道理,咱们打下大院,干掉郭大龙,啥事儿没有。但现在马大鼻子的探路队来了,想把这里打下来,没那么容易,到时候咱们一跑,郭大龙就算沉冤得雪了。” 我赶紧说:“要不,咱们趁这会儿,把他弄死算了。” 连水月笑了:“我刚才还想夸夸你,总算是动脑子了,这怎么又傻了呢?你怎么把他弄死?与其这么冒险,不如顺路把他带出来,一是坐实了他共军的嫌疑,马大鼻子就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另外,也能好好审审他,郭大龙毕竟曾经是郭连长嘛!” 钱麻子一愣,连连摇头。 “水月,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咱们不能总给敌人留活路啊!先是放了丁晴,现在又想把郭大龙救出去,太冒险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冒点险,收获肯定大!” “那好吧,你俩好好想想,怎么顺道把郭大龙弄出去,怎么保证他不会背后朝我们打黑枪?” 确实,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连水月仰头闭上眼睛,让阳光洒在自己脸上,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我和钱麻子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对面的房间,刚才的高个子士兵已经去了前院,只留下另外几个士兵守在门外。 片刻之后,连水月忽然睁开眼睛:“钱麻子说的有道理,咱们没必要为他冒险,自己先出去再说吧。” 第197章 顺利逃脱 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我们躲在屋里,做好了一切准备。 钱麻子有些紧张,低声问:“小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得顾着我点儿。” 连水月笑道:“别担心,咱们先看看情况,如果外面是大部队,咱们就配合着打几枪,这里也撑不了多久就会投降。” “外面要是小部队呢?” “那样的话,我也有办法。” 我和钱麻子一听,都满脸严肃,直勾勾盯着她。 连水月被看得不好意思,忙说:“行行行,我告诉你们!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掌柜还是蒙在鼓里,真要是外面枪响了,他肯定要顾及咱们仨的安全。” 我明白了,我们就算一枪不发,李掌柜也会想办法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过多久,外面的枪声响了起来,虽然四面都有,但稀稀拉拉,也没有炮声,听着不像大部队。 院墙上热闹起来,炮手再加上今天过来的探路队,李家油坊开始反击,整个大院就像炸豆子一样,热闹极了。 刚打了没多久,李掌柜就急匆匆过来了。 进屋之后,他往炕上一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是胡子还是共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里撒野!三位放心,他们打不进来。” 我坐在了他的旁边:“李掌柜,这么大动静,是共军的部队吧?” 李掌柜见我们都很严肃,赶紧笑着说:“三位,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其实,关内的共军部队,也就是来了几万人,咱东北这么大,这点儿部队够干啥的?所以,他们也要招兵,有些绺子也投了共军,整了个什么东北民主联军,也是拼凑的队伍,战斗力不咋地。” 钱麻子笑了:“你知道的挺多啊!” “听我的,这个民主联军蹦跶不了几天,等国军的大部队来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到时候,我们马旅长可是要封官加爵的!” 外面的枪声更密集了,李掌柜明显有些坐不住。 连水月在一边说:“李掌柜,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太对劲啊。” “别,别怕,没啥事儿。” “那万一要是有事儿呢,我手里的这东西,要是被共军抢走了,你该咋交代啊?” 李掌柜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外面的情况。 最后,他拍了一下大腿,低声说:“要不这样吧,三位先跟着我进密道,暂时躲一躲。” 钱麻子一听,当即乐了,但似乎又想起什么,忙说:“好,我们准备准备,再跟你进去。”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准备啥?放心吧,躲不了太久。” 见李掌柜这么着急,我们只能简单收拾了东西,背上枪跟着他出了院子。 外面枪声不断,院墙上的炮手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 李掌柜在前面领路,把我们带到西北角的大粮仓旁,他把马灯放在地方,使劲从粮仓下方卸下了一块木板,指着里面说:“进去吧,一条道走到底。要是没有事儿,我派人进去叫你们,要是真有事儿,我也会下来,这里能通到屯子外面,放心吧。” 我一听,这还真是不费一枪一弹,就轻松出去了。 我们赶紧道谢,钻进了粮仓。 外面看着是个大粮仓,但下面有隔层,我们钻进去之后,打开地上的木板门,进入了密道。 里面漆黑一片,连水月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 钱麻子紧随其后,一直唉声叹气,低声念叨着:“哎呀,我那些金镏子啊,可惜了。” 我走在最后面,只能安慰说:“没事,咱们福大命大,只要保住命,以后金镏子多着呢!” 密道很长,七扭八拐,弯着腰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到达了一个小房间。 靠墙角架着梯子,我三两步爬上去,双手使劲一推,开了。 探头朝外面一看,周围漆黑一片,我们应该在屯子外的林子里。 我取下枪,快速爬出来,靠在树后看了看。 我们在半山腰,下面就是屯子,李家油坊还在激战,在这里也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枪声。 我们爬上来之后,钱麻子叹了口气,忽然对我说:“小刀,来帮个忙。” “啥事儿?” “来来来。” 钱麻子指了指树旁的几块大石头,拉着我一起,连抬带推,用这些石头盖住了密道的木板门。 连水月笑了:“不错,够狠。” 钱麻子嘿嘿一笑:“水月,接下来咱们咋办?” “先跟我来。” 说罢,她灭了手电筒,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去了。 走了一小会儿,枪声越来越近,连水月停下来,扭头说:“小刀,学几声鹞子叫。” 我双手拢在嘴前,叫了几声,可能枪声太密集,一直没有回应。 等到枪声稀疏一些,我赶紧又叫了几声,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片刻之后,几个黑影从林子深处过来了,其中一人躲在树后问:“谁在那里?” 我忙说:“我是伍六刀,小刀子。” 那几人赶紧走了过来,借着月光一看,领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两眼炯炯有神。 “伍六刀同志,我是刘队长,邵连长让我来接应你们的。” 我忙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们是县大队,本来人就不多,我把能用的人都调来了,五六十人。” 钱麻子一听,上前说:“刘队长,我是钱麻子,咱们的大部队呢?” “年前就有消息,说过了年大部队要过来,我们也盼着呢。但是,现在四平那里又打起来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这儿。” 连水月点点头:“刘队长,辛苦你了,咱们先下去,再办一件小事儿就回去。” “啊,啥小事?” “走,下去再说。” 刘队长也没多问,领着我们就回到了屯子边儿上,县大队的战士还在不断打枪,但没有靠太近。 李家油坊院墙很高,炮台上枪声密集,没有重武器确实很难打进去。 此时,连水月低声和刘队长说了几句话。 刘队长一惊:“啥?” “你就照我说的喊话,放心吧,那不是自己人。” 刘队长一听,赶紧让战士们停火,他往前走两步,躲在一堵矮墙后。 “李掌柜,你现在把郭连长放了,我们马上就走!不然的话,等炮兵连来了,炸了你的大院!” 第198章 借刀杀人 刘队长一喊话,炮台上的枪声也停了。 片刻之后,上面有人大喊:“你们是哪来的绺子,不知道这是马旅长的地盘吗?” 我一听,这好像是白天那个高个子士兵。 连水月跑上去,在刘队长耳边又嘀咕了几句。 刘队长大喊:“我们是民主联军,今天过来,想把郭大龙连长接走。” “你们和郭大龙啥关系?” “别问那么多,你们把郭大龙放了,我马上退兵。” 院墙上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很快,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了上来,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是郭大龙。 连水月赶紧和刘队长说了两句话,刘队长大喊:“老郭,你受苦了!石井和余老板死了,都是你的功劳!” 郭大龙扭动着身子,呜呜着想要说话,被后面的士兵打了一枪托。 刘队长接着喊:“放了老郭,你们还能保住小命!要是老郭有什么事儿,你们都跑不掉!” 上面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正在商量着什么。 很快,那个声音开口了:“共军要信守承诺,我现在把郭连长放了,你们带上人,赶紧走!” “好,我们也不打枪!” 就见一个身影从郭大龙身后探出头:“人,我现在就放,但是到你们手里是死是活,我就不管了。” 说罢,他使劲一推,郭大龙从五六米高的院墙上摔了下来。 啪的一声,被五花大绑的郭大龙,直挺挺砸在地上,不动了。 刘队长赶紧大喊:“上面的人,别开枪,我们把人抬走!” 说罢,他派了两个人,跑过去抬起郭大龙,跑回了林子。 我们赶紧上前一看,可能是落地姿势不对,郭大龙脖子都断了,神仙也救不活他。 钱麻子朝着连水月竖起了大拇指:“好一招借刀杀人!” 既然弄死了郭大龙,我们赶紧趁着天黑撤走了。 回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县大队驻扎在原来自卫团的院子里,大家折腾了一晚上,都很累了。刘队长安排了一下,就让战士们去休息了。 我们三人跟着他进了屋,围坐在桌子前,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三位,邵连长那天来的很匆忙,身边还带着个女人。后来,他交代一些事情,就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他说,让你们在这里等几天,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我点点头:“那行,辛苦你了。” 此时,连水月忽然在旁边问:“刘队长,县城有没有照相馆?” “有啊,马上,我叫个人带你们去——算了,赶紧吃完饭,我带你们去,就在后面街上,不远。” 我们胡乱扒拉几口,赶紧起身,跟着刘队长出了大院。 从旁边的巷子绕到后面街上,一大早,很多店铺还没开门,街上人也不多。 刘队长边走边说:“咱们县城现在挺危险的,不少绺子都想打进来。真是没办法,县大队现在兵力不够。” 钱麻子在后面说:“那就多招点兵呗,是不是没有枪?” “日本人留下不少枪,新兵也招了不少,但都在外面训练,枪都端不稳,咋打仗?我靠着手底下这些人守县城,也挺难的。” 刘队长当时说这些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以为他只是抱怨几句。后来经历多了,才感受到最开始的这一两年,我们的队伍确实很艰难。 土匪绺子杀害基层干部,甚至攻打县城的事情,时有发生。那时候,我们的队伍还没有真正站稳脚跟,这也是把剿匪当成重中之重的原因。 刘队长领着我们走到照相馆门口时,胖乎乎的老板正在一块块拆下长条形的门板,看来刚开门。 他见我们过来了,忙上前说:“刘队长,今天这么早。” “你今天也挺早,这几位同志找你帮个忙。” 老板一听,赶紧招呼我们进去,笑着问:“三位,是要拍照吗?” 连水月摇摇头,把铁盒里面的胶卷取出来,递给了他:“帮我们看看,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洗出来。” “好好好,你们稍等片刻,我先拿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片刻之后,老板走出来,脸上没有了笑容。 连水月忙问:“是不是洗不出来了?” “姑娘,这东西被人拉出来过,见了光,废了。” 我们一听,都摇了摇头。 没想到,老板又说:“不过,最里面的一张没事,你们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洗出来。” 哎呀,这说话大喘气的,吓死我们了。 钱麻子忙说:“差点白忙活,老板快点,我们急用。” 我以为很快,谁知等了快半个时辰,老板才从后面走出来,将一个小牛皮纸袋子递到连水月手中。 刘队长赶紧从兜里掏出钱,塞到了老板手中,他推让一番,才笑着收下了。 匆匆赶了回去,刘队长给我们找了间大屋子,自己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我们三人关上门,赶紧围坐在炕上,打开了牛皮纸袋子。里面除了底片,还有一张巴掌大的照片。 照片上好像是一间办公室,一个穿军装的日本军官坐在办公桌后,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人。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手中捧着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弯腰正准备放在办公桌上。 照片不太清晰,只能看到两人的侧面,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个日本人确实不认识,但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可能见过。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这个人,咱们见过。” 我在脑中使劲回忆着,确实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了。 连水月把照片递给钱麻子,低声问:“这个人,你应该挺熟悉吧?” 钱麻子凑近一看,忽然叫了一声,手指哆嗦着说:“咋回事,怎么是他啊?” 我急了,忙问:“谁啊?” “七爷,是七爷!” “哪个七爷?” 连水月把照片举到我面前,低声说:“小刀,去年冬天咱们在老松沟,去金矿之前,活阎王手下的老七,带着骡队送补给,你忘了?” 我立刻想起来了,活阎王手下的老七,皮肤很白,五官像女人一样,照片里还真是他…… 第199章 七爷谢蓝 上次见到这个七爷,他一身洋装,水獭香蕉领的呢绒大衣,让我印象深刻。 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张照片中。 我扭头看了看钱麻子:“这个七爷,是个二鬼子啊!” 钱麻子又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七爷,我也见得不多,据说他一直在哈尔滨。” “跟我们说说呗,这个七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七爷名叫谢蓝,以前是个戏子!” 我一听,笑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白脸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像是唱戏的,没想到还真是。 连水月来了兴趣,招呼钱麻子坐下,慢慢说。 “这么说吧,七爷谢蓝的事儿,我也是听来的,不知道真假。据说,早年间活阎王去哈尔滨,差点被跳子抓住,那时候七爷还在唱戏,把活阎王藏在戏箱子里,救了他一命,他们就拜了把子。” “后来,七爷就跟着活阎王出来了。那时候我还没进绺子,听人说七爷脾气好,对小崽子不打不骂,说话轻声细语,人人都喜欢他。后来,活阎王又安排他回了哈尔滨,说是办什么大事。” 我一听,忙问:“啥大事啊?和日本人私下联系?” “应该不是啊,活阎王不相信日本人,人人皆知。我是听到几个说法,有人说活阎王把钱都交给七爷,让他存在西洋人的银行,再干几年,可能要到城里养老。还有人说,活阎王在哈尔滨偷偷养了两个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七爷负责照顾着。” 连水月笑了:“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那谁知道啊,反正大家都知道,活阎王对七爷,是绝对信任,救命恩人嘛!” 我点点头:“看来,这个谢蓝不简单,下次见了活阎王,好好问问。” 昨晚我们都没睡,这会儿总算是忙完了,所以又闲聊两句,倒头就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随便找了点吃的,我们又去找刘队长,打听三镖的情况,但毫无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吃过晚饭,刘队长忽然敲门进来了。 一看他的表情,我们就猜到,三镖有消息了。 “三位同志,我们的一位老侦查员,跟着三镖一起去的,他刚刚回来了。” 说罢,他朝门外招了招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走了进来,穿着打扮就像一个赶大车的。 “这是老包,他跟着三镖一起出去的。” 我赶紧招呼他坐下:“老包,辛苦你了!” “伍六刀是吧?三镖说了,让你们不要着急。” 说罢,老包点起了旱烟,就像罗老九一样,不慌不忙抽了几口。 我忙说:“不急,不急,三镖到底在哪了?” “三镖和那个姑娘,是在县城东门分开的,就让她走了嘛。后来,我们俩就悄悄跟在后面,那姑娘也是厉害,先是奔林子去了,绕来绕去走了一天,又出了山,连夜回了县城。她偷偷找了家旅馆住下,换了一身男人衣服,第二天一早包了一辆大车出门了。” 钱麻子碰了碰我,低声说:“果然是个女特务。” 老包笑了:“就是嘛,她当天就去了临县,第二天满街溜达,肯定是担心有人跟上她。我们也不敢离太近,只能远远跟着。没想到,当天晚上,她直奔火车站,坐车往哈尔滨去了。” 我们三人都愣住了,丁晴去哈尔滨,不对啊,她不是应该去找马大鼻子吗? 连水月忙问:“那三镖跟上了吗?” “放心吧,也上车了。他临走前让我告诉你们,不要着急,先去医院找罗老九,看看李半拉子的情况。一切准备好之后,再到哈尔滨,住进道外的天泰旅馆,等消息就行了。” 说罢,他把医院的地址也告诉了我们。 此时,刘队长说:“咱们民主联军已经解放了哈尔滨,但是那里还比较乱,到处都是特务,你们去了,不要暴露身份,还是要小心一些。” 真没想到,昨天还想着进山追踪马大鼻子呢,这就要准备去哈尔滨了。 钱麻子一听,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 我笑着说:“挺好,有消息就行,咱们准备一下,明天先去找老罗。” 刘队长一听:“这样吧,我派些人保护你们。” 连水月连连摆手:“不用,你现在人手少,保护县城最重要。我们三个人,行动方便。” 刘队长起身刚想离开,我忽然想起曹小梅的事情,赶紧拉住了他。 “刘队长,我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青龙山有个战四海绺子?” “知道啊,战四海手底下有千把人呢,是个大绺子。说实话,我们最近派人联系附近的绺子,给他们大当家做工作,希望他们能下山接受改编,改邪归正。这个战四海,就是我的工作重点。” 我一听,当即高兴起来,赶紧把曹小梅关在李家油坊的事情,告诉了刘队长。 他一听哈哈大笑:“哎呀,小刀你真是福将,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战四海的媳妇失踪两三个月了,他都急疯了,放心吧,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这样更容易把他争取过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算是放下心来,也算是不负重托了。 刘队长走后,我们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先按照三镖说的,去哈尔滨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之后,刘队长把我们送到县城外,非要塞给我们一些钱。 我们赶紧拒绝,翻身上马,飞一般离开了。 野战医院离我们不算太远,一大早出发,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就找到了地方。 这里以前应该是日本人的军营,改建成了医院,看起来非常大。 我把刘队长给的介绍信掏出来,递给门口的战士,他让我们等在门口,自己快速进去了。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子走出来,笑着说:“院长这会儿太忙,我姓周,来来来,先跟我走。” 我们三人把马交给旁边的战士,跟在周医生后面,进了院子。 里面人来人往,有战士也有医生护士,看来伤员不少。 周医生回头说:“邵连长安排你们来的吧?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个伤员,挺严重的,不过你们放心吧,救回来了。”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李半拉子福大命大,活过来了。 第200章 未来嫂子 我们都没想到,还没见到李半拉子,就先见到了一个特殊人物。 周医生催着我们往后面走,钱麻子笑着问:“带我们去见李半拉子啊?” “不是,先带你们去见另外一个人。” “罗老九?” “也不是,你们要先见见外科护士长,穆云同志。” 钱麻子一愣:“我们不认识啊,小刀,你认识?” 周医生停下脚步,回头低声说:“三镖就是被送到了这个医院,才捡回一条命。养伤期间,三镖经过学习,思想觉悟进步很快,院长亲自介绍,撮合他和穆云处了对象,懂了吧?” 对了,老姜说过这件事。但后来三镖也没提,我们就都没在意,没想到真有个未来嫂子啊! 钱麻子一听,赶紧拉着我俩背过身,在怀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金镏子。 “水月,小刀,咱们这是第一次见未来嫂子,也没准备啥东西,你俩看这个咋样?” 我和连水月一愣,同时看着钱麻子,竖起了大拇指。 周医生催道:“抓紧,穆护士长,有点脾气。” 钱麻子一听“有点脾气”几个字,当即把金镏子塞到了连水月手中。 连水月走了两步,又塞到我手中,低声说:“三镖最疼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我心中明白,这未来嫂子要是脾气不好,我这哪是“表现”,完全可能是“送死”! 此时,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三镖见了我们,从来不提这个嫂子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一定是虎背熊腰,面目凶煞,趁着三镖无力挣扎,各种欺负,逼着三镖和她处对象。 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未来嫂子,我手中这个小小的金镏子,恐怕不会让她满意的。 前面就是一排平房,周医生走到门口,示意我们先等一下,自己探头朝里面一看,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忽然觉得,太吓人了,还不如让我去见活阎王。 就算是见马大鼻子,也没有这么紧张啊! 此时,周医生转过身,对我说:“我先去忙,穆护士长跟你们说。” 周医生一走,我看着不远处的门口,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钱麻子在后面说:“小刀,别怂。” 我刚想怼他两句,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齐耳短发的护士,我赶紧上前,低声问:“穆护士长在里面吧?” 她回头一看,笑着说:“你就是伍六刀?” “对,我就是。跟你打听个事儿,穆护士长是不是特别凶?” “有点儿。” “那她喜欢听啥话,不喜欢听啥话?我啥都不懂,不想惹穆护士长生气,你明白吧?” “她喜欢听实话,不喜欢听假话。还有,她一般不生气。” 此时,里面忽然走出一个高高大大的护士,我以为就是穆护士长,立刻站直了身子。 没想到,她忽然对齐耳短发的护士说:“穆护士长,十七号床的张班长,又吵吵着疼,非要抽几口烟枪。” “你去告诉他,憋一会儿,马上我去抽他几巴掌,就不疼了。” 后面的护士一听,捂嘴笑着离开了。 我浑身都僵硬了,面前个子不高、眉清目秀、齐耳短发的漂亮女孩,就是穆护士长,我的未来嫂子? 钱麻子首先反应过来,赶紧低声说:“嫂子,我是钱麻子,小刀刚从敌人手里逃出来,受了点惊吓。” 穆云一听,上前掰开我的眼皮,用手指左右晃了晃。 “还行,没啥大事。对了,小刀你别误会,我刚才要抽的那个张班长,是从保安团队伍里投降过来的,偷奸耍滑,崴个脚就要住院,非要抽几口烟枪。” 我一听,连连点头:“嫂子,这种人该打,你把他交给我,我让他明天连烟枪是啥都不认识。” 钱麻子一听,也说:“嫂子,让我会会这个张班长,他还想玩保安团那一套?我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惹怒嫂子的下场!” “我没生气,没时间。” 说罢,穆云招招手把连水月叫到跟前,左右看了看,笑了。 “老罗这些日子天天跟我念叨你们,尤其是水月姑娘,还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连水月脸一红,赶紧说:“嫂子,看你说的,我哪有你漂亮。” 穆云招招手,领着我们往后面走,嘴里念叨着:“在这里别叫我嫂子,还没成亲呢!叫我穆云,要么叫我穆护士长也行。” 还是连水月机灵,赶紧上前叫:“云姐,你每天都很忙啊?” “每天连轴转,闲不下来。” 钱麻子赶紧推了推我,我这才想起金镏子的事情,赶紧上前说:“云姐,我们仨第一次见你,也是挺突然的,这里有个金镏子,是我们一起挑选的,见面礼。” 说着,我把金镏子递了上去。 穆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低声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东西不能收,我也从来不戴这东西。行了,收起来吧,回头换一些盘缠,你们留着用。” 我有些不知所措,钱麻子从我手中拿过金镏子,笑着点了点头。 穆云领着我们走到几间大屋门口,撩开布帘子说:“李半拉子在里面,你们先去看看吧,我在旁边忙一会儿,马上就过来。” 说罢,她指了指里面。 我赶紧说:“好的,云姐,我们先去和李半拉子唠唠。” 穆云转身离开了,我们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互相看看,进了屋。 里面一张张病床整齐排列,都隔着白布帘子,有些伤员身上缠满纱布,只能躺在病床上。大部分轻伤员,要么坐在一起唠嗑,要么直接出门溜达,看来心情都挺不错。 我们一路往里走,就见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帘子后露出一双大脚,大拇脚指还在有节奏地一动一动。 走近一些,我们听到了李半拉子正在哼唱着。 “见夫人怀揣阿斗低头儿坐,惨凄凄垢面蓬头减去芳容。” “赵子龙忙下雕鞍戳枪拴马,撩袍跪倒把礼行。” “连叩首说主母受惊公子无恙,这都是赵云之罪下将无能。” …… 我们听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唱到:“这将军一片赤心知有主,几人义胆能如公。” 李半拉子瞬间撩开了帘子,大喊:“钱麻子!” 第201章 重逢的喜悦 李半拉子一见到我们,眼泪就下来了。 我们三人一看,反而都笑了。 这病床不算大,他个子太高,平躺下来,两只脚只能伸到床外了。 就见他盖着薄毯子,隐约可见肩膀缠着绷带,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钱麻子赶紧上去按住他:“别动,也别哭了,大老爷们儿的。” “哎呀,我可想你们了!” 我赶紧说:“大家都想你,所以那边一忙完,赶紧过来找你了。” 连水月搬个凳子往旁边一坐,笑道:“看着挺精神的啊,穆护士长很照顾你吧?”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用袖子擦擦眼泪,撩开帘子看了看远处,低声说:“那个护士长,是三镖的未来媳妇,她可厉害了。我吃多了不行,吃少了也不行,想出去溜达溜达不行,晚上找老罗唠唠嗑,也不行。哎哟,就算是三镖,穆护士长肯定也能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们一听,都笑了。 紧接着,钱麻子把我们分开之后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李半拉子。他听说我们准备去哈尔滨找三镖,当时眼睛就亮了,非要给我们看看伤口,说自己死不了,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就在此时,穆云端着一些换药的东西过来了。 “李半拉子,见了熟人,这么激动啊!” “没有,我没乱动。” “刚才,我听你说什么,想去哈尔滨?” 李半拉子满脸堆笑:“你听错了,我这个样子,要配合治疗,怎么能乱跑呢?刚才我是告诉钱麻子,去哈尔滨别忘了给我带点好吃的——等我好了,好了以后再吃。” 见李半拉子怂成这个样子,我和钱麻子憋着笑,只能点头。 此时,穆云对我们说:“他这条命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不能乱跑,我该给他换药了,你们去后面看看老罗吧,他也该下课了。” 我和钱麻子脱口而出:“下课?” “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三人冲着李半拉子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绕到后面,就看到空地上整整齐齐坐着一群轻伤员,都面朝我们的方向,仰头看着前面。 一个简单的木架子上,放着一块大木板,罗老九身穿军大衣,正站在木板前,背对我们,向轻伤员讲着什么。 看这架势,罗老九当上了教书先生? 我们蹑手蹑脚走到木板后面,侧耳倾听。 “这几个字儿,我要是没记错,昨天就教过了,各位长官——不对,各位同志,一说上战场打仗,你们嗷嗷叫,一说学两个字,咋都蔫了?谁还记得这几个字儿咋念?” 下面没人吭声。 罗老九接着说:“昨天院长都亲自过来了,你们忘了?他咋说来着——对了,现在打仗最重要,不识字能扛枪,能扔手榴弹,但过几年打完仗了呢?没有知识,不认识字,你们还回去种地啊?” 下面有人大喊:“罗老先生,我们活不到打完仗!” 罗老九愣了一下:“小兔崽子,年纪轻轻,多往好处想想。” “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就不害怕,打仗敢往前冲。要是天天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咋打仗啊?”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我探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年轻战士,头上裹着纱布,笑得很开心。 罗老九算是气坏了,嚷嚷着:“你们这帮兔崽子,拿命不当命,爹娘把你们养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啊!” 刚说到这里,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大喊:“罗先生,要吃饭了,下课吧。” “好好好,下课了,都去吃饭,明天早上咱们继续!” 众人都站了起来,哗哗一阵鼓掌,排着队离开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刚转过身,钱麻子就从木板后面探出了头。 “老罗,我们来了!” 罗老九一时没反应过来,连退两步,看清是钱麻子,激动得手都哆嗦了。 “你,咋才来啊!” 我和连水月也从后面走出来,罗老九上前抓住我俩的手,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小刀,水月啊,我还想着到哪去找你们呢!” 我们赶紧扶着他,坐到了旁边的长条凳上。 钱麻子上前说:“老罗,你在这里都当上教书先生了?啧啧啧,有本事。” “也不是我想当啊,这不是院长拜托我,给这些伤员上上课,教他们几个字。哎哟,这帮兔崽子,一说打仗活蹦乱跳的,一说认字,就跟打了败仗一样。哎,对了,你们咋来的?见到三镖媳妇了吗?” 我赶紧把前些日子的遭遇,都告诉了他。 罗老九听了,连连点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那接下来,咋安排?” 连水月低声说:“三镖安排我们来看看,然后就去哈尔滨。” “带上我,这个教书先生我是真干不了!” 钱麻子笑了:“老罗,我们要去追女特务,太危险了。” 我也说:“对啊,你不是经常腿疼胳膊疼,长途跋涉的,不行吧?” “小兔崽子,你现在知道心疼我了?打大耗子、钻矿坑、斗日本人,我哪次掉队了?咋地,这回要去大城市,就不带我了?” 连水月忙说:“带你,不带你我们来这里干啥的?刚才跟你闹着玩呢!” 钱麻子也笑了:“老罗,赶紧去给院长说说,咱不当这个教书先生了。” 罗老九这才嘿嘿一笑,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领着我们就往前面走。 刚走到前面,正好碰到穆云出来。 罗老九赶紧上前说:“穆姑娘,我就跟你说,他们会来接我吧!你看,前两天你还笑话我,他们这不来了!” “行吧,你可以走,李半拉子不行。” 说着,她走在前面,要领我们去吃晚饭。 我们跟着来到食堂,领了碗筷,大饼加上烩菜,闻着挺香。 端着饭菜进了一间小屋,见到了院长和刚才的周医生,我们坐在一桌边吃边聊,说了一些三镖以前的事情。 吃了饭,我们几人又回到病房,与李半拉子聊了聊,让他安心养病,我们从哈尔滨回来之后,一定来接他出院。 李半拉子满脸委屈,见穆云在旁边,也只能强忍着,让我们一定早点回来。 从病房出来,天已经黑了,我们走到僻静处,穆云忽然转过了身。 “几位,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第202章 哈尔滨 我们走到院子角落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穆云笑着说:“我和三镖呢,还没成亲,说实话,这也是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我忙说:“云姐,你放心,三镖好着呢。这次从哈尔滨回来,我一定先把他拉到这里来。” “不用,你们的任务更重要,等全国解放了,有的是时间见面。我就是想拜托你们,劝着点儿三镖,他这人性子急,别看这么大岁数了,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冲动。” 这话说的,我都不敢接,三镖要是还像个孩子,我是啥? 罗老九在一边说:“放心吧,大妹子,我一定守着他,不瞎折腾。” “不过,我这话你们千万别跟他说,不然他肯定觉得我啰嗦。你们也一样,都注意安全,别冲动。” 说罢,穆云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我们坐在树下,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叹气说:“穆云这姑娘,也是挺可怜的。” 连水月忙问:“老罗,啥意思啊?” “前些日子,我和院长唠嗑,才知道穆云的身世。这个小姑娘,十五岁的时候,她爹要把她卖给地主当小妾,她不愿意,怀里揣了两根玉米棒子,大半夜自己进了山,要去找抗联。” 钱麻子一听:“啥?那不是找死?” “可不是嘛,抗联队伍意外发现她的时候,小姑娘都快冻僵了。从那以后啊,她跟着队伍爬冰卧雪,又是打仗又是照顾伤员,多少次死里逃生。有一次,三八大盖的子弹把她的肚子都打穿了。” 我和钱麻子一听,都朝着远处的病房看了看,没想到,这个未来嫂子这么厉害。 “伤还没养好,队伍被逼到了绝境,就准备过江去苏联。那时候,上级就劝她,找个屯子留下来养伤,回头队伍打过来,再找她。但是,她不愿意,自己砍树枝做个根拐棍,硬撑着跟在队伍后面。” “那时候还有日本人在后面追着呢,缺衣少粮,路上冻死了不少人。这个穆云厉害着呢,爬着走,也要跟上队伍,过河的时候,还掉进冰窟窿里两次。” 我们三人听着,都不说话了,这样的苦,我们是想象不到的。 罗老九接着说:“后来嘛,活着的人互相拉扯着,总算是到了苏联。那时候穆云发着高烧,人快不行了,苏联医生听了她的经历,也是感动,想尽办法把她救回来了,但是啊——” “咋了?” “但是,苏联医生说,穆云以后就要不上孩子了。” 我们三人一听,都愣住了。 连水月揉了揉眼睛:“没啥,活下去,比啥都好。” 钱麻子低声问:“那三镖——” 罗老九笑道:“三镖知道,但他就是喜欢穆姑娘这样的人。据说啊,一开始穆姑娘不愿意,三镖是死缠烂打,死乞白赖,死皮赖脸。一天到晚跟在人家后面,小嘴嘚吧嘚,嘚吧嘚……最后人家才答应了。” 这话一说,我们又笑了。 连水月扭头对我说:“小刀,你得赶紧成长起来,让三镖也歇歇,多回来陪陪云姐。” 这一刻,我才忽然明白,大家都对我寄予厚望,都在帮我成长起来。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学着不把自己当“小崽子”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我们辞别穆云和李半拉子,直奔附近的火车站去了。 我们这次算是执行秘密任务,进哈尔滨肯定不能带长枪,所以只带了短枪。 登上火车,我们终于朝着哈尔滨去了。 我以前没出过远门,自然也没有坐过火车,一上车就兴奋起来,拉着钱麻子问东问西。 火车开得很快,罗老九只顾着打盹,连水月也眯着眼睛,时不时瞅瞅来回走动的人。 钱麻子忽然趴在我耳边说:“小刀,到了哈尔滨,我请你们到我家吃饭。” 我一愣:“啥?你家不是在林口嘛?” “林口是我老家,爹娘兄弟住在那里,我跟媳妇还有小舅子,在哈尔滨租了个小房子住。” “为啥啊?” “以前的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我跑出去这么久,终于能回趟家了。” “那挺好,我还真想见见嫂子长啥样。” 钱麻子低头一笑:“嗨,就那样呗。”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低声说:“有这么多金镏子在,嫂子肯定很高兴。” 钱麻子也摸了摸肚子,笑得更开心了。 火车一路上咣当咣当响个不停,他们三人轮流睡觉,我只是眯了一小会儿,满脑子都是对哈尔滨的憧憬。 火车跑起来确实很快,但中间走走停停,有时候是靠站停车,有时候又说前面有胡子。整整折腾了两天时间,我们才终于到达哈尔滨。 下了火车,我就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全是穿着漂亮洋装的男男女女,拎着皮箱急匆匆赶路,车站里就接踵摩肩,跟赶大集一样。 车站太宽敞了,地面是光滑的石板,跟结了冰的湖面一样。我估摸着,几辆大车在里面并排跑都没问题。 我们几人还穿着破旧的粗布棉袄,戴着狗皮帽子,背着包袱,看起来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钱麻子在前面领路,罗老九紧随其后,我抓住连水月的袖子,生怕她被来来往往的人挤丢了。 好不容易出了车站,外面也是人来人往,还有几个西洋女人站在路边,正在边笑边聊。 日本女人我倒是见过,西洋女人都是在广告画上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路边停了一排漂亮的马车,几个车夫也穿着黑色的洋装,其中一人正在帮别人把行李往上搬。 马车的前面,还停了几辆小汽车,这东西我在县城见过两次,但从来没敢离近了看,这回总算是有机会了。 路过小汽车的时候,我歪着脑袋往里面瞅了瞅,这大铁盒子,坐里面不憋得慌? 此时,钱麻子已经和一辆大马车谈好了价钱,催着我赶紧上车。 天快黑了,我坐在车上,东瞅瞅西瞅瞅,拉着钱麻子问东问西,见了什么都好奇。 找到天泰旅馆之后,我们要了两间房,连水月自己一间,我们三人一间。 刚把行李放好,钱麻子站在门口一招手:“走,我请客,咱们吃点好的!” 第203章 黑猫杀人 一听要去吃饭,我瞬间精神起来。 上次听钱麻子唠叨了这么多好吃的,我都馋得直流口水,这回终于来了,怎么也要尝几样好东西才行。 夜幕降临,外面还亮着各种颜色的灯,我们也不敢走远,就在斜对面找个小馆子坐下了。 里面很宽敞,现在是吃饭的点儿,坐满了人。 我们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正好靠着窗户,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钱麻子点了几个菜,锅包肉、浇汁鱼、大拉皮、酥黄菜、酱骨棒。 桌子本来就不算大,几道菜上来之后,摆得满满的。钱麻子说,既然来了哈尔滨,就必须喝啤酒,于是又要了几大瓶啤酒。 这一桌子酒菜,光是看一眼都迷糊。 连水月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锅包肉,低声说:“尝尝。” 我张开大嘴,把金灿灿的肉块直接塞进嘴里,使劲一嚼,咔滋咔滋响,酸酸甜甜,肉香味在嘴里炸开了。 好吃,我一边嚼一边笑,顺手抄起啤酒灌了两口,爽快。 面对这一桌子美食,我们只顾着吃,也很少闲聊。旁边桌是四个男人,也是喝酒吃肉,唠嗑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仔细一听,他们正在说什么“黑猫杀人”。 好像是说,昨天有个生意人,天还没亮就出门办事,结果死在了一个小巷子里。尸体上都是一道道伤痕,就像猫抓的一样。 这样的死者,这几天已经出现了五六个,有人说看到黑猫从尸体旁走过,怀疑是“黑猫杀人”。 我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侧过头,仔细听了听。 其中一个男人说:“黑猫是邪物,以后天黑了少出门。” 另一人笑了:“瞎扯,你活这么大岁数,真见过黑猫杀人啊?挠人还差不多。要我说,共军进了城,国军能心服口服?” “那你的意思,是特务在杀人?” “对,闹得人心惶惶,共军也得焦头烂额。” 另一个声音说:“我觉得不是,年前不是有人说嘛,那个日本人的医院里,养了什么怪物,说不定跑出来了。” “净瞎扯,日本人早就滚回老家了,真有什么怪物,也早就饿死了,还能活到现在,跑出来害人?” 我一听,看来现在哈尔滨不太平啊。 吃饱喝足之后,钱麻子暂时与我们告别,说先回家一趟,明天再过来找我们。 我们三人也不敢乱跑,赶紧回了旅馆,早早关门睡觉。 躺在床上,我忽然听到外面几声猫叫,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罗老九笑道:“开春了,猫叫几声不是很正常嘛,看把你吓得。” 我笑着问:“老罗,你不信黑猫是邪物啊?” “瞎扯,黑猫有灵性,能消灾辟邪,咋会害人呢。听人家唠嗑,吓着了?我跟你说,十有八九是特务乱杀人,制造恐慌呢。” 我也不想再聊这个,于是换个话题说:“老罗,你说明天三镖会不会来找咱们?” “不一定,咱们既然来了,也别着急,等着呗。” “那咱们,就只能蹲在这里,等着消息?” 罗老九坐起来,笑着说:“小刀,我知道你想逛逛哈尔滨,但咱们得低调,别给三镖惹麻烦才行。你也听人家说了,现在到处都是特务。” 我点点头:“我也不想逛,就是没见到三镖,心里不踏实。” “小刀,你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以后做事稳着点儿。就算你是福将,着急也容易出错,睡吧,早点睡。” 说罢,罗老九往床上一躺,很快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说实话,在火车上我就没咋睡,吃饱喝足,确实有些困了。 旅馆里没有烧火炉子,但一点都不冷,我脱了棉袄,扒在窗户口看了看外面,还有人来回走动,这个时辰了,这些人瞎逛啥? 躺床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我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浑身不舒服,我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做起来,借着窗户边微弱的灯光一看,罗老九不见了。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站了起来,顺着呼噜声一找,他正躺在门后的地板上,裹着被子睡得舒服。 床太软,睡得难受。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扯下褥子往地上一铺,裹着被子一躺,硬邦邦的,实实在在,舒坦。 刚闭上眼睛,我忽然听到几声猫叫,好像就在耳边。 我心里想,早知道不瞎想了,老罗说过,黑猫辟邪,没事没事。 此时,我忽然听到罗老九的声音:“小刀,你瞅瞅窗户外边,是不是有猫?” 我从被窝里钻出来,也没穿鞋,慢慢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街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喵……” 我刚想扭头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了猫叫。 一只黑猫忽然从窗边探出头,隔着玻璃直勾勾盯着我,两只眼睛好像能发光,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老罗,你过来一下,有猫。” “黑猫?” “对,就是黑猫,瞪着我呢?你不是说它辟邪吗?” “小刀,我瞎扯的,你假装没看见,别开窗,回来睡觉。” 我探头一看,罗老九已经用被子蒙住头,缩成一团,故意打起了呼噜。 没有什么黑猫杀人,肯定春天到了,野猫到处跑,特务就传播谣言,栽赃陷害黑猫。 想到这里,我忽然扭过头,窗外已经看不到黑猫的踪影。 果然,野猫而已。 我松了口气,朝外面看了看。 这是在二楼,此时已经到了半夜,下面还有灯光,但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我正想拉上窗帘,那只黑猫忽然从窗户边探出头,直勾勾盯着我,它的爪子和嘴角,似乎还有血迹。 我吓得大叫一声,那黑猫也“喵”的一声弹起来,一脚没踩稳,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罗老九探出头问:“小刀,你咋了?” 我瞬间拉上窗帘,低声说:“老罗,我可能不小心,把一只黑猫吓死了。” “猫有九条命,没啥,赶紧睡,这一惊一乍的。” 我赶紧回去,把铺盖拉到罗老九旁边,钻进被窝,紧挨着他才踏实一点。 日本人我不怕,胡子我更不怕,但这邪乎东西,我是真怕…… 第204章 逛街 第二天,连水月敲门进来,当场笑了。 我和罗老九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地上,真是“自讨苦吃”。 说起昨晚的黑猫,她也是笑话我,那都是骗人的东西,不要相信。 钱麻子还没回来,三镖也没有消息,我们就在旅馆吃了点东西,坐在屋里等到半晌午,都急了。 罗老九往床上一歪:“水月,你来过哈尔滨是吧?” “对,还不是一回呢。” “那你就不能跑丢了,去吧,我守着这里。你们两个年轻人,趁着春暖花开,溜达溜达。” 我一听,忙说:“咱一起去呗。” 罗老九眼睛一眯:“昨天晚上被你吓的,没睡好,我补个觉,顺便等着三镖的消息,你俩出去吧。” 我乐了,赶紧看着连水月,她点点头:“行,我们出去逛一圈,也给咱们弄几件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也太显眼了。” 罗老九嘿嘿一笑,冲我摆摆手,催我们赶紧出去。 外面阳光很好,街上人来人往,连水月先拉着我进了旁边的理发店。 在她的指导下,理发师给我剪了个清清爽爽的短发,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之后,连水月也简单烫了个头发,就像是香烟宣传画上的时髦女郎一样,漂亮。 出门之后,马不停蹄,我们又拐进旁边的一家洋装店,各自挑了一身衣服,又给罗老九弄了一套黑绸子的大褂。 这回往镜子前一站,我眼睛都看直了。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老话还真对,我们换上这身衣服,和街上那些时髦男女相比,一点也不差。 我要是穿着这一身见钱麻子,他肯定认不出来! 连水月见我乐得合不拢嘴,赶紧付了钱,拉着我出门,叫来一辆马车,直奔中央大街去了。 虽然听钱麻子说过,但真正看到中央大街,我还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溜光笔直的马路,小汽车和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两边各式各样的高大建筑,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我生怕跑丢了,只能紧紧拉住连水月的袖子,左看右看,啥都感觉好奇。 我们晃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连水月带我来到一个漂亮店铺门口,低声说:“小刀,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千万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出来。” 我也不敢走动,就站在墙角,看着人来人往,总觉得有些迷糊。 白山黑水间跑惯了,忽然来到这大城市,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连水月从里面出来,一把挽住我的胳膊,低声说:“走吧,咱回去。” “不逛了?” “这是银行,外国人的钱庄,我刚把自己存的东西取出来一点,带在身上瞎逛不安全。” 我一听,当即明白了,赶紧四下看看,带着她找辆车,回到了旅馆。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我们在楼下买点吃的上了楼。 罗老九见我们回来了,连连摇头:“你俩逛了个啥,咋这会儿就回来了?” 我忙说:“怕你饿死,赶紧起来吃东西了。” “老家伙不怕饿。” 话虽这么说,罗老九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了一把凳子,把酒肉放在上面,高高兴兴吃起来。 吃了几口之后,他才开口说:“小刀,你还别说,这么一捯饬,还挺像谁家的少爷。” 我哈哈大笑,赶紧把给他买的衣服也拿了出来:“水月买的,你看看咋样?” 罗老九一瞅面料,连连点头:“哎呀,水月真是有心了,我这老头子还能穿上这样的好东西?” 连水月忙说:“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试试吧。” 罗老九嘴上说着不该花这个钱,双手已经抱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番,很满意。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来,连水月说她取了些东西出来。 “水月,你取了啥出来啊?” 她一听,从旁边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手帕,打开一看,大黄鱼。 我和罗老九的筷子都停住了,两根黄灿灿的金条,就这么摆在我们面前。 “这是我以前存的,取出来两根,回头给钱麻子。” 罗老九放下了筷子:“水月,看不出来,以前你买卖做得挺大啊。但是,你为啥要把这大黄鱼给钱麻子?” “我欠他钱啊!” 罗老九赶紧摆手:“你还当真了?那就是说说,不用真给。” 我也说:“水月,钱麻子这一趟弄了不少金镏子,已经赚不少了。” “老罗,小刀,咱们先去钱麻子家吃顿饭,你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贪。” 我俩愣了一会儿,完全没明白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罗老九忽然想起了什么:“水月,钱麻子要是不回来了呢?!” 话刚落音,我们就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外面传来钱麻子的声音:“我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钱麻子也换上了新衣服,脸上容光焕发。 “老罗,小刀,还有水月,哎哟,你们也捯饬了?不错,不错,这衣服穿身上,多气派。” 我笑到:“你咋这会儿就回来了,多在家陪陪嫂子呗!” “你嫂子下了死命令,让我赶紧带你们过去,一起吃顿饭,感谢你们把我活着送了回来。” 我们一听,都笑了。 桌上的东西也不吃了,我们收拾一下,跟着钱麻子出了门。 坐着马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我们来到了城郊,这里看起来不算繁华,但环境很好,很清静。 钱麻子家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木楼,看着有些年月了,他告诉我们,这原来是个商人的房子,他便宜租过来的。 我们刚下马车,门口坐着的一个男人就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胖乎乎的,冲着钱麻子大喊:“姐夫,客人来了?” 钱麻子赶紧说:“来了,来了!” 说罢,他转身指了指脑袋,低声对我们说:“我小舅子,被人打坏了这里。” 怪不得,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傻乎乎的样子。 此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钱,快带客人进来吧!” 钱麻子嘴里答应着,低声说:“不好意思,我媳妇不方便出来迎接,咱们进来说吧。” 跟着他进了宽敞干净的客厅,我才明白,钱麻子的媳妇为什么不方便出来迎接我们。 第205章 也是可怜人 我们面前的,是个坐在简易木制轮椅上的女人。 她挽着漂亮的发髻,看起来脸色苍白,有些瘦弱。 我还没反应过来,连水月就上前说:“嫂子,我是水月,这是小刀和老罗。” 钱麻子赶紧走到自己媳妇的身后,低声说:“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好朋友。” 她赶紧笑着说:“快坐快坐,大正给客人倒水。” 钱麻子的小舅子一听,笑着进了里面的房间。 她接着说:“我叫蒋如月,是老钱的媳妇,腿脚不方便,你们见谅!” 罗老九赶紧摆摆手:“大妹子,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 蒋如月招呼我们坐下,大正拎着暖水壶过来,笑呵呵给我们倒了水。 此时,钱麻子说:“这几年,我四处跑挣钱,平时都是媳妇在家,挺辛苦的。” 蒋如月轻轻拍了一下钱麻子:“别瞎说,不辛苦,你才辛苦呢。”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连水月忽然掏出了那两根“大黄鱼”,塞到了蒋如月的怀里。 她打开手绢一看,赶紧摆手说:“水月,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老钱拿命拼来的,血汗钱,你可得好好收着。” 蒋如月一听,两眼一红,转身朝着钱麻子砸了两拳:“老钱,你不是倒腾山货去了吗?你到底倒腾的啥,还要用命去换,还能赚这么多钱?” 钱麻子赶紧抱了抱自己的媳妇,安慰说:“放心吧,就是辛苦活,不危险。” 连水月也赶紧说:“别急别急,真不危险,就是要往深山老林里跑,辛苦。” 我和罗老九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赶紧解释,说我们进山倒腾虎皮、熊皮,赚得就是那么多。 好说歹说,蒋如月才算是勉强相信,嘱咐我们赚了钱就别再干这种危险活了,进城做个小买卖就行。 我们正聊着,大正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进了门。 小姑娘一见到钱麻子,立刻上前喊:“钱爹爹,我饿了。” 蒋如月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她笑着把小姑娘拉到怀里说:“这是我们的闺女,刚才在隔壁六嫂家里玩呢,快去洗手,等一会儿就吃饭。” 小姑娘向我们打了招呼,蹦蹦跳跳去了后面。 这一顿饭,我们都心照不宣,没有细说以前的事情,只是开开心心闲唠嗑。 这时我才意识到,钱麻子也有苦衷。他没有选择和父母兄弟住在一起,偏偏来到这个地方租个破房子,肯定和家里有些矛盾。 现在媳妇腿脚不行,小舅子脑袋有问题,还有个这么小的姑娘,一家人的生活重担,都在他身上的了。 不用连水月解释,我已经能理解,钱麻子为什么这么“贪”了。 吃了饭,钱麻子收拾桌子,洗刷碗筷,小舅子领着孩子上楼玩了。 蒋如月拉着连水月的手,与我们说说笑笑,不断感谢我们这些日子照顾钱麻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钱麻子收拾完,非要留我们住下,连水月和罗老九连忙拒绝,推说我们晚上还有事。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我们赶紧与钱麻子一家告别,找一辆马车回去了。 回到住处已经是半夜,我们都睡不着,只能坐在一起聊天。 连水月笑道:“现在知道,我为啥非要给钱麻子两根大黄鱼了吧。” “明白明白,也是可怜人,不容易。就是不知道,钱麻子这一家为什么不回老家?他媳妇和小舅子到底是咋回事,弄成这样?” “本来想跟你们说说的,但钱麻子嘱咐我了,暂时不能说。以后有机会,他自己告诉你们吧。” 罗老九点上了烟:“小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我心想,钱麻子这一次也拿回家不少钱,做个小生意绰绰有余,以后就不带着他冒险了吧。 我们刚想再聊聊钱麻子,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板,有人找。” 我一听,是下面伙计的声音,于是把门开了个缝,他点头哈腰,指了指身后。 一个身穿大衣,戴着黑色礼帽的高大男子,直接推门进来了。 我赶紧关上门,回头一看,他已经摘下了帽子,是三镖。 罗老九上去紧紧抱住他,嘴里念叨着:“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儿以为见不着你了。” 三镖嘿嘿一笑,扶着罗老九坐下,走到窗边看看外面,拉上了窗帘。 “老罗,你咋也跟着来了?” “咋地?这两个小娃娃可怜我,带我进城喝酒吃肉,又换了一身新衣裳,你摸摸,绸子的。” 他俩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了,斗斗嘴,热闹热闹,很正常。 闲扯一会儿,三镖开始说正题了。 “丁晴的事儿,水月都告诉你们了吧?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连水月忙问:“她现在在哪?” 三镖摇摇头:“不知道。两天前,我们的两个侦察员,跟着她进了一家外国餐馆,就跟丢了。当时我也在外面,不知道她是怎么跑掉的。” 罗老九一听,叹了口气:“哎呀,那咱们是亏大了。” “北满分局保卫部专门调了一个侦查小组,这些天我带着他们,还在四处找,她跑不掉。不过,前些日子我们跟踪她,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我今天来,就是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我们三人一听,赶紧坐直了身子。 “有一个人,丁晴见了他两次,我们查了一下,他叫谢蓝,是个舞厅经理。” 连水月一听,立刻掏出了那张照片,把胶卷的事情告诉了三镖。 三镖点点头,笑着说:“你们看,这不就对上了!你们的意思是,这个谢蓝是活阎王手下的老七,常年在哈尔滨活动?” 我指着照片上的谢蓝:“这个人,我记得很清楚。只不过,他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恐怕只有活阎王知道了。” “好,我找人查一查。” 连水月问:“那我们目前该干什么?” “哈尔滨虽然解放了,但到处都是特务,还是很混乱。老姜过两天可能也要过来,给咱们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但是现在啊,咱们也不能闲着。” 我们三人都点了点头。 “因为担心有特务潜伏,保卫部也在各部门秘密调查,所以咱们的行动也要秘密进行。丁晴和那个洋人餐馆,我带着侦查人员继续追查。谢蓝这条线,你们先跟踪一下吧。” 第206章 不合格的侦察员 三镖这一说,我们三人都愣了一下。 这意思是,我们不能和他一起行动了? 三镖看懂了我们的表情,赶紧说:“那个丁晴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特务又很多,说不定我们内部就有特务。你们是生面孔,不会有特务盯着,行动更方便,我会找机会再联系你们的。” 罗老九咳嗽了两声:“三镖,侦察员这个活,我们仨估计不合格吧?” “没事,先远远看着就行,别让他突然跑了。” 我点点头:“那行,这个也不难。” “哦,对了,最近晚上出门的话,一定要小心点。” “是不是黑猫杀人这件事啊?” 三镖笑了:“你们也听说了?正在查,目前倾向于特务搞破坏,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知道了。” 我们又闲聊几句,三镖把谢蓝的住处写了下来,让我们明天搬到那对面的旅馆居住,房间已经订好了,方便监视。 另外,他告诉我们,那个旅馆的小伙计,是我们的秘密联络员,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 最后,三镖强调:“如果没有天大的事,最好不要和别人联系,遇到紧急的事情,相信自己的直觉!” 说罢,他也没有多逗留,带上礼帽,悄悄离开了。 我们三人坐在屋里,大眼儿瞪小眼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罗老九问:“小刀,水月,我寻思着这个事儿,已经超出咱们仨的理解范围了。要不,咱们再把钱麻子叫来,毕竟这个谢蓝他认识啊。” 我点点头:“也是,再说这里他也熟。要是让我去跟踪,最多走两条街,人有没有跟丢不知道,自己肯定是丢了。” 连水月考虑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合适吧?人家刚回家两天,还没跟老婆孩子吃几顿饭呢,又要跟着咱们瞎跑?” “也是,那咱们先坚持几天,实在不行,再找他帮忙。”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退了房,搬到三镖告诉我们的那个旅馆。 位于三楼的两个房间早就订好了,我们住进去之后,拉开窗帘就看到了对面的一栋小楼。 下面的门头很漂亮,果然是个舞厅,但整整一天都是大门紧锁,看来暂时关门了。 小楼的三层晚上亮了灯,能看到有人住,但窗帘一直拉着,我们猜测应该就是谢蓝。 不过,第二天晚上,我们三人就讨论了一个很“专业”的话题。 罗老九说:“咱们仨住进来,两天都窝在这两间房,拉上窗帘也不咋出门,吃个饭都是在旅馆大堂对付几口,是不是有点儿不太正常。” 我点点头,有道理。 连水月想了想:“那要是出去溜达,被谢蓝注意到了,或者被特务盯上了,不是更危险吗?” 我点点头,也有道理。 这一刻,我们陷入了迷茫,并且迅速把话题切换到了白山黑水之间,在林子里钻来钻去的日子,好像更加舒服一些。 很快,我们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先把钱麻子“请”回来。 轮流监视,看得眼睛都直了,终于熬到第二天中午,连水月一番装扮,小心翼翼出门了。 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我和罗老九甚至猜测,这个谢蓝不会自己吊死在屋里了吧? 事与愿违,天刚擦黑,对面的三楼的灯又亮了。 罗老九骂道:“兔崽子,我要是年轻二十岁,二话不说,冲过去把他吊起来,一个脚指头一个脚指头烧,让他哭爹喊娘,啥话都说。” 我看着他:“老罗,你这意思,是让我过去把他捶一顿呗?” “瞎扯啥?我就是唠叨两句,你别当真。” 我们这脾气,真不适合干这个。 没想到,刚聊几句,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开一看,连水月带着钱麻子来了。 罗老九上去一把抱住他,故意哑着嗓子说:“大兄弟,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钱麻子满脸震惊:“小刀,老罗这是受啥刺激了?咱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呗!” 我忙说:“老钱,主要是现在的情况,离了你,我们不知道咋办了。” 钱麻子咧嘴一笑,立刻直起腰板,坐在了桌前。 “老罗,小刀,咱们这关系,有啥话说就是了!要不是水月过来,我还不知道你们遇到了难处。” 我忙说:“兄弟,这回真是需要你帮忙才行!” 钱麻子把夹袄的扣子解开,喝了杯茶,笑道:“你看,我就说你们离不了我!” 我赶紧把情况一说,钱麻子噌的一下站起来,跑到窗户边撩开窗帘,看了一会儿。 “哎哟,七爷就在对面啊!” “现在你这个七爷,和日本人有关系,又和丁晴有关系,可不简单呢!” 钱麻子又盯着对面看了一会儿:“我说小刀,这两天你们见过七爷的面没?他瘦了还是胖了?” 我们没说话,他扭过头,叹了口气。 “行,我知道啥意思了,来来,还是咱们几个老搭档,商量一下接下来咋办。” 他这么一说,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围坐在了一起。 “三镖给的情报应该不会错,七爷就住在对面,这两天你们也看到有人天黑就开灯了?” 我点点头。 “那好,应该是七爷还在里面住。现在情况不明,咱也不能确定七爷一定是坏人,还是要先见他一面才行。”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钱麻子,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他是二鬼子,或者是国军的特务,不能心软。” “放心吧,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分得清。” 连水月问:“谢蓝这个人,会不会已经发现有人监视他,所以躲在屋里不出门?” 钱麻子挠挠头:“我有个好主意,能先看看屋里的是不是他。” “啥办法?” “路口有几个小叫花子,回头我给他们两张饼,让他们去砸七爷家的玻璃!他一急,肯定伸头出来骂,咱们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罗老九嘿嘿一笑:“砸人家玻璃,亏你想得出来。” “你们就说行不行吧?” 罗老九和连水月都点了点头,我一看,只好同意了。 钱麻子站起来:“你们等着吧,我这就去找小叫花子,砸他的玻璃!” 说着,他打开了门。 那一刻,钱麻子忽然愣在原地,门口一个声音说:“砸谁家玻璃啊?” 第207章 间谍 钱麻子往后退了两步,我和连水月瞬间掏枪站了起来。 “钱麻子,还记得我吗?” “七,七爷!” 钱麻子一闪身,一个穿着灰色大衣,戴着礼帽的男子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他似乎没有看到我们手中的枪,信步走到桌前坐下,摘下了帽子。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面露笑容看着我们,就是谢蓝。 “几位,去年,咱们是不是见过面?” 我定了定神,上前说:“见过,在活阎王的营地。” “我记性好,前两天看见你们,就觉得眼熟,果然是熟人。” 钱麻子走过来,低声问:“七爷,你怎么知道——” 谢蓝从兜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小手枪放在桌上,又从脚踝处抽出一支枪,也放在了桌子上,之后点燃了一支烟。 “先说一说,你们为什么要监视我。” 我一看,也坐了下来,手中的枪放在了面前。 “谢蓝,你先说一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丁晴为什么要找你?” 他一听,把大衣敞开,露出了绑到里面的炸药:“咱们以诚相待,能谈好,就是朋友,不能谈好,谁也出不了这个屋。” 钱麻子和罗老九一看,当即吓得后退几步,坐在了床上。 连水月收起枪,坐在了我旁边:“我们追踪丁晴,发现她和你联系过,所以想看看你知道什么。” 谢蓝笑了:“姑娘贵姓?” “连水月。” 我忙说:“我叫伍六刀,那边的罗老九,钱麻子。我们想知道,你和丁晴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 “你是国军的人,共军的人,还是日本特务?” 这话一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特务见面都这么直接吗?我是该说真话,还是编个理由骗骗他? 见我有些犹豫,谢蓝朝钱麻子招了招手:“这个问题咱们先放下,钱麻子,你过来,跟我说说大哥现在什么情况?” 钱麻子愣了一下,慢慢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简单说了说金矿的事情,又说了现在活阎王和马大鼻子起了冲突。 谢蓝听完,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你们去了金矿之后,我和大哥就失去了联系,特别担心啊!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带着人,和马大鼻子周旋呢。” “七爷,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大当家,不知道啥情况。” “好,我知道了,大哥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好吧,我告诉你们,丁晴说有一帮人破坏了她的计划,应该就是你们吧?” 我点了点头。 “哦,那就是共军,我正想找你们呢。” “啥意思?”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但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得不冒险了。” 说着,谢蓝又抽出一根烟,正想点上,罗老九咳嗽了两声,指着谢蓝的大衣说:“小兄弟,别抽了,你衣服里那个东西要是炸了咋办?” 谢蓝哈哈大笑,赶紧站起来脱掉大衣,扔到了旁边的床上。 “既然你们是丁晴的敌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和大哥的关系这么好,咱们也是兄弟,我就不瞒你们了。” 连水月一听,把那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既然这样,那就先从这张照片说起吧。” 谢蓝捏起照片看了看,笑道:“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离奇。” 钱麻子笑了:“七爷,你尽管说,我们遇到的离奇事儿,多了去了。” “那好,事儿太复杂,我就捡重要的说吧。首先呢,大哥让我留在哈尔滨,交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给自己留后路。” “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很担心,怕早晚有一天会被日本人围了,丢掉性命。他告诉我,想办法联系国军潜伏在哈尔滨的特务,帮他们办点事儿,处好关系,以后万一要去关内,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我认识的人多,很快就和特务组织联系上了,他们很高兴,吸收我进了组织。后来,他们安排给我一个重要任务,想办法接触宪兵队的日本高官,搞情报,协助他们搞暗杀。” 听到这里,我们四人都一声不吭,这也太刺激了。 谢蓝接着说:“这张照片,是前年拍的,黄枪会的一个家伙,想讨好日本人,就借我的手送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畜生的头。” 连水月低声问:“所以,你和日本人关系也不错?” “都是互相利用罢了。那时候,日本宪兵队的军官觉得我还有些本事,就派给了我一个临时任务。” “啥任务?” “让我混进几个大绺子,帮助日军收编或者消灭这些——他们所谓的‘不听话的胡子’。” 钱麻子首先反应过来了:“等等,七爷,你让我捋捋。大当家让你联系国军的特务组织,你进去了。那些特务又让你接触日本宪兵队,你又成功了。现在,日本人又让你混进大绺子,这不就是——” “对啊,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七爷,你这可算是高级间谍了,牛啊!” 谢蓝尴尬一笑,又叹了口气。 “整天尔虞我诈,骗来骗去,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丢了性命,我也不容易啊。” 我想了想,问道:“那这个丁晴,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认识你的?” “丁晴应该是日本人培养出来的特务,去年春天开始跟在余老板身边,我见过两次,但那时候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日本人投降了,哈尔滨一片大乱,我又联系不上大哥,就想着等时局稳定了再说。” “没想到,前些天丁晴忽然来找我,说有一伙共军破坏了余老板的大计划,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我们四人一听,都嘿嘿笑了。 “我跟她不熟,但她知道我和国军特务的关系,让我帮忙联系一下,商量一件大事。” “啥大事啊?” “共军占了哈尔滨之后,很多国民党特务都潜伏起来,说是等国军大部队来了,里应外合。丁晴威胁他们,必须答应她一件事,不然这些特务会被一个个杀死,也就是最近沸沸扬扬的黑猫杀人。” 我们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黑猫杀人,幕后黑手是丁晴。 连水月忙问:“丁晴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让那些特务放了一个人,一个日本人。” 第208章 抓猫计划 谢蓝这话一说,我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人。 钱麻子抢先问:“那个日本人,不会是渡边精一吧?” “哎,还真是他!怎么,你们都认识他?” 我们四人连连点头,认识,老熟人了。 谢蓝一看我们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低声说:“我不知道丁晴怎么拿到那些特务名单的,反正她说到做到,没几天时间,真杀了不少人,还闹出了黑猫杀人这样的传闻。前两天,他们扛不住,还是把渡边放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渡边这个兔崽子,就这么跑了,太可惜了。” 谢蓝点点头:“渡边在国民党特务手中,装疯卖傻,什么重要情报都没说,所以才放了他。他算是跑了,但现在我麻烦大了。” “啥麻烦啊?” “国民党特务可能觉得我勾结日本人,要除掉我。丁晴把渡边救走了,想杀人灭口,也要对我动手了。” 钱麻子一听,指了指床上的大衣。 谢蓝点点头:“我做好了准备,要死,也必须拉一个垫背的。” 此时,我低声问:“谢老板,真有黑猫杀人吗?” “这两天我为什么没出门?因为外面一直有黑猫在溜达,它就是冲着我来的。” 连水月笑了:“春天了,外面野猫乱跑,很正常。你说猫会伤人我相信,但这小畜生怎么可能知道要杀谁?难道黑猫成精了?” “那只黑猫,是丁晴从陆军第一病院带出来的,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成精的那种。” “啥病院?” “陆军第一病院,是日本人在东北最大的陆军医院,很多年前就有传说,日本人在里面搞什么研究,还有拿活人做试验。” 这么一说,那就可信多了。 既然日本人能搞出大耗子,弄出一只会杀人的黑猫,也有些可能。 钱麻子低声问:“七爷,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还能有啥打算?只能先保住性命。本来计划先去找大哥,然后商量一下投靠共军,现在哪也去不了。幸好今天见到你钱麻子,我还没忘了你,才冒险出来,和你们聊聊的。” 我站起来,从窗帘的缝隙看了看外面,低声问:“谢老板,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丁晴?” “能救我的性命,我就告诉你们!” “怎么救你?” “解决掉那只黑猫,让共军保护我。” 听到这话,钱麻子把我拉到了一边。 “小刀,七爷在哈尔滨混了这么久,肚子里有些情报的,三镖肯定会找人保护他。但是,让咱们弄死黑猫,我咋心里不踏实呢?” “一只猫嘛,咱俩一会儿出去,拿麻袋把它装起来,上去咣咣咣几脚,管它有几条命,踹到活不过来再说!” 钱麻子连连摆手:“看你说的,一只猫嘛,你自己去就行了,拉上我干啥?” 我抓住他的胳膊:“这地方我不熟啊,别没抓住猫,自己跑丢了。” 没想到,谢蓝凑过来说:“你俩就别瞎扯了,那猫邪性。要我说,找个得道的高人,说不定还有些用。” 这话一说,我和钱麻子同时看向了罗老九。 罗老九明白了什么意思,用烟袋锅子敲着桌子说:“两个小兔崽子,好事儿不想着我,我这身子骨还跟你们去抓野猫?你俩现在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我忙说:“老罗,我俩的意思,也不是让你爬墙上屋,就做做法,给我俩弄几道符,不难吧?” 谢蓝一听,瞪大双眼看着罗老九,忽然抱拳说:“原来高人就在眼前,谢蓝有眼无珠,望先生海涵。” 罗老九看了看连水月,又看看我,摇了摇头。 “我最多是个半拉子跳大神的,算啥高人?再说了,院长告诉我,咱们的队伍不能搞封建迷信!做法啦,画符啦,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谢蓝站了起来,上前说:“先生不要谦虚,救命的事儿,你们长官也会理解的。” 罗老九转过身,捶胸顿足,连水月赶紧上前劝慰。 此时,钱麻子低声说:“老罗,咱这也不算封建迷信,你就当成我俩要上战场了,说两句好话听呗。” 罗老九哭笑不得:“那就是只野猫啊,不是妖不是怪,跳大神那一套也用不上。” 我们几人都不说话,直勾勾盯着他。 罗老九坐在桌前,点上烟袋锅子,捻着胡子抽了几口。 “好吧,不就是只猫嘛,猫抓耗子除害,五行属木,对应的地支为寅。物不能克位,家宅风水当中,西南属土,五行相克,是猫的对冲方位。也就是说,养猫不要养在家的西南方向,对风水不好,对猫也不好。” 这番话一说,连谢蓝也竖起了大拇指。 钱麻子忙问:“没咋听懂,你的意思让我们把猫逼到屋里的西南角,就能压制猫的邪性?” “对,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就这点儿水平了。” 这么一说,我和钱麻子相视一笑,难度不大。 我抓起桌上的枪,正想揣进兜里,谢蓝忽然说:“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引来特务和军警,就麻烦了。” 也有道理,我干脆把枪递给了连水月,拉着钱麻子准备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就是找了两根绳子,两块粗麻布,一人一把匕首,再带上几块肉,引诱黑猫。 外面马上就要天黑了,谢蓝也不愿回去,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楼后面有个小门,可以直通三楼,一会儿黑猫肯定会来的。 我和钱麻子随便吃点东西,一人背了个小布包,悄悄出了门。 街上还有不少人,我们径直穿过街道,从小巷子绕到后面,打开小门进去了。 楼梯很狭窄,黑咕隆咚,有些阴森。 快速爬到三楼,开门进去打开灯,一下子把我俩惊呆了。 很大的一个房间,竟然没有床,谢蓝只在墙边铺了几层垫子,上面薄薄的被褥,十分简单。 对面的墙边有个大木架子,上面全是酒。旁边有个简易的衣柜,里面挂了不少时髦的衣服。 钱麻子看了一圈,笑道:“七爷这屋里啥家具都没有啊,跟胡子抢过一遍似的。” 我从木架子上拎出一瓶酒,见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转头问:“这是洋人的酒?” 钱麻子掏出报纸包着的卤肉,笑道:“咱俩尝尝?” 第209章 勇斗邪猫 我看了看手中的酒,连连摆手:“算了,咱俩是来抓猫的,别耽误正事儿。” 窗边有一张矮桌子,钱麻子放下包,坐下说:“来都来了,尝一口也误不了事儿。” 我犹豫一下,心想这外国酒还没尝过,试试吧。 于是,我往桌子旁一坐,撩开窗帘看了看对面,他们应该正在窗边看着我们。 钱麻子找来两个漂亮的玻璃杯子,都倒了两口酒,看着酒瓶说:“俄文,这酒我也没喝过,听说劲儿大。” 我笑了:“能有多大劲儿,比得上咱们的烧刀子吗?” 说罢,我仰头一饮而尽。 那一瞬间,就像有把刀子划破我的喉咙,直往肚子里钻。 我咳嗽两声,眼泪当时就出来的:“钱麻子,你光说劲儿大,咋不说它这么苦呢?赶紧看看,这是酒还是耗子药?” 钱麻子瞅了瞅,估计也不认识上面的字,闻了闻自己杯子里的酒,把窗户开条缝,直接倒出去了。 “你都喝不了,我就不用尝了,来来来,吃口肉压压酒味儿。” 我抓起一块卤猪拱嘴,连啃几口,才觉得喉咙好受一些。 “小刀,你说一只猫,它再厉害也是猫,怎么就能把人咬死了?” “所以谢蓝才害怕,邪性啊!” 钱麻子点点头,看了看这间屋,起身说:“小刀,帮个忙。” 我还没明白咋回事,他就指了指小桌子。我们两人抬着桌子放在了西南角的床边,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刀,一会儿听见猫叫,咱俩配合好。我开窗,拿肉引诱它,你躲在窗边儿,能捂住它最好,要是捂不住,就往这床边赶。” 我正想说话,还真听到一声猫叫。 钱麻子瞬间跳了起来,冲我使个眼色,自己抓起一块肉,跟在了我后面。 窗户离我们不远,刚才钱麻子已经开了一条小缝,猫叫声很清晰。 我弯腰走到窗户的另一边,从包里掏出那一大块粗麻布,朝钱麻子点点头。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一扇窗户开了。 风一吹,窗帘随风摆动,我瞬间看到窗台上蹲着一只黑猫,黑暗中双眼就像小灯泡一样,盯着我们。 “老钱,肉!” 钱麻子一听,赶紧把肉放在窗边,抽出了匕首。 我探头一看,那只猫一动不动蹲着,就那么盯着我们,好像无动于衷。 “小刀,它咋不过来?” “我咋知道,它会不会不喜欢猪头肉?” “就是,忘了带条熏鱼了。” “喵……” 那黑猫叫了一声,似乎很同意钱麻子的话。 我探头一看,它一跃而下,穿过街道,从旁边的围栏跳上了旅馆的窗台。 糟了,它到对面找谢蓝了。 “小刀,猫呢?” “快走,他去对面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抓起背包,跟着我跑下了楼梯。 旅馆的大门半开着,小伙计正趴在柜台后打盹,见我们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需要帮忙吗?” 钱麻子头也没回:“给我弄条熏鱼!” “这大晚上的,让我去哪儿买?” 我们也不管他,噔噔噔跑上楼梯,直奔我们的房间去了。 刚进走廊,就看到一只黑猫,正在房间门口蹲着,用前爪扒拉着木地板。 见我们来了,黑喵扭过头,喵了一声。 钱麻子在后面说:“小刀,它认识咱俩了,打招呼呢。” 我低声说:“这走廊是死路,你守住这楼梯口,我上去抓它,千万守住了。” 说罢,我慢慢放下包,掏出匕首反握在手中,慢慢上去了。 黑猫意识到了危险,弓着身子,竖起尾巴,全身炸毛,似乎想攻击我。 我伍六刀连日本人的大耗子都敢斗,还怕这只小小的黑猫?想到这里,我挥刀冲了上去。 黑猫一看,扭头就跑,走廊尽头的窗户是关着的,死路一条。 它跳到窗台上,发现出不去,转过了身。 我握着匕首,小心翼翼走上前,低声说:“小畜生,听话,趴那别动,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刚想扑上去,它忽然纵身一跃,蹬着墙壁从我头顶扑了过去。 我一闪身躲过它的爪子,就听到钱麻子的喊声:“来了,小刀它朝这边来了!” “堵住它!” 我刚跑两步,旁边的门忽然打开,连水月从里面冲出来,一下子将我挤倒在了地上。 “关门,关门!” 我一边喊一边爬起来,连水月已经上去了,钱麻子哇哇乱叫。 刚走了一步,隔壁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探身大喊:“吵吵什么?!” 我一脚将他踢了进去:“滚回去!” 前面另一个住客刚探出头,又赶紧缩了回去,砰一声关紧了门。 此时,黑猫跳上了钱麻子的肩头,刚想往楼梯方向跳,连水月已经把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扎在了楼梯扶手上。 那黑猫一见,猛然一跳,又朝我的方向过来了。 我扎好马步,紧盯着黑猫,正想着一招制敌,忽然见钱麻子眼睛一翻,瘫软在了楼梯口。 连水月转身就去扶住他,大喊:“钱麻子,你咋了?” 我心里着急,一个不留神,黑猫就从脚下钻了过去。 现在顾不上它了,我赶紧跑到前面,见钱麻子瘫在地上,两眼迷离,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 我大喊:“老罗,钱麻子中邪了!” 此时,旅馆小伙计拎着一条硬邦邦、油光发亮的熏鱼,从楼梯上来。 他一看钱麻子的样子,大惊:“这位老板,熏鱼——” 此时,走廊里吱扭一声响,罗老九开门了。 “钱麻子咋了?小刀,黑猫进来了!” 我顺手从小伙计手中抢过硬邦邦的熏鱼,一个箭步跑进了屋里。 罗老九蜷缩在门后,谢蓝斜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只黑猫站在他的背上,正扭头看着我。 见我冲过来,黑猫冲我龇了龇牙,似乎在警告我不要靠近。 我赶紧说:“老罗,快去看看钱麻子,他中邪了!” 罗老九从我后面爬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刀,你小心点儿!” 我摆摆手,用脚关上了门。 “奶奶个腿儿,来吃你的鱼!” 我嘿嘿一笑,挥舞了一下熏鱼…… 第210章 中毒 黑猫看到熏鱼,一下子跳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谢蓝,谢蓝你死了没?” 他没出声,但左腿轻轻弹了一下,没死就好。 我见黑猫摆好了架势,又想去攻击谢蓝,赶紧跑过去挡在床前,同时把熏鱼往桌上一扔。 黑猫被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了窗台上。 此时,吱扭一声门开了,连水月进来了。 “钱麻子咋样了?” “有点迷糊,嘟嘟囔囔骂他爹呢。” 我点点头:“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水月,现在咱们这样安排,我从这边扑过去,你站在——” 砰的一声枪响,我话还没说完,黑猫的脑袋就开了花,直挺挺掉在了桌子上。 连水月走上前来,把枪收起来:“你跟它费那劲儿干啥?” 我哆哆嗦嗦说:“不是,这枪响了,会招来特务的。” “我跟楼下的小伙计交代了,他去联系三镖,咱们赶紧把这俩人送到医院。” 说罢,她找个布袋子,把黑猫的尸体小心翼翼装了进去。 我赶紧把谢蓝翻过来,他也是眼神迷离,嘴里嘟囔着:“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 我轻轻扇了他一巴掌,低声说:“兄弟,这会儿咱就别贵妃醉酒了!再不去医院,你就只能唱女鬼柳金蝉了!” 连水月在一旁说:“你别跟他废话了,快弄走,一会儿军警来了,咱们也不好说。” 我只好把谢蓝背起来,快速出了门。 连水月和罗老九一起,搀扶着钱麻子走在前面,我们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直奔医院去了。 市立医院的急诊护士还以为我们送来了两个醉汉,嘴里嘟囔着:“不能喝就别喝,几个菜啊,这都迷糊了。” 连水月赶紧解释:“他们不是喝多了,是被猫抓了。” 护士的眼神儿都变了,好像我们逗她玩一样:“猫挠的?多大的猫啊,能把人挠迷糊了?” 此时,急诊医生已经匆匆赶了过来,我上前趴在他耳边说:“大夫,黑猫杀人!这俩人情况怎么样,你赶紧给看看。” 医生一听,脸色大变,赶紧把躺在病床上的钱麻子和谢蓝,都检查了一遍。 他们两人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都是手背上一条血印子,几乎没有出血。 不过,医生表情严肃,把我们赶到走廊等候。片刻之后,又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进去了。 罗老九低声说:“让猫爪子划拉一下,整这么大动静?这黑猫还真是邪性。” 这么一说,连水月才想起来,赶紧上前敲敲门,把装了死猫的布袋子也交给了医生。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两个护士进进出出,好像很严重一样。 我刚想上去问问情况,就见几名军警背着长枪,站在了走廊尽头,不让其他人接近。 我们三人赶紧站了起来,这是啥情况啊?要来抓我们了? 正想着,三镖和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过来,径直进了急诊室。 我们仨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咋办,还是坐下等吧。 又过了一袋烟功夫,三镖走了出来,坐在我们中间,笑着问:“哎哟,这才两天没见面,你们就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不愧是跟着我混的。” 我赶紧问:“钱麻子咋样了?” “医生初步判断是中毒,神经毒素。幸好伤口不大,不算太严重,死不了。小刀,你得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谢蓝怎么也跟你们一起?” 钱麻子问题不大,那我就放心了,长出一口气,赶紧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三镖。 听完我说的,三镖一愣:“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就这么给办了?” “赶上了,那还能咋办?反正现在弄死了黑猫,谢蓝也没死,等会儿他清醒了,就会告诉咱丁晴的去向。” “不错,好小子,省了我不少麻烦。” 此时,刚才那个穿军装的人出来了,笑着说:“三镖,这就是你的几个人啊?” “对,伍六刀,连水月,还有罗老九。” 说罢,三镖又对我们说:“这是陈部长。” 我们三人一看是位“大官”,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陈部长笑着说:“你们几个干得不错,这个大城市现在到处都是特务,我们的侦查人员不够用,辛苦你们了。” 罗老九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前握住陈部长的手:“长官,你们最辛苦!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 “老先生,不要叫长官,都是同志。我还有事要忙,接下来该干什么,邵连长你安排吧。” 说罢,陈部长冲我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低声问:“老罗,你为啥要握手啊?” “你懂个啥?这长官和三镖年龄差不多,一身的英气,邪物肯定不敢靠近。我这双手啊,也算是沾沾正气,能驱邪。” 此时,医生忽然打开门问:“哪个是伍六刀?” 我赶紧举起了手:“这呢,在这呢!” “来来来,清醒了,要见你呢。” 我一愣,看了看三镖,他低声说:“是你和谢蓝谈的条件,他当然要找你,进去看看啥情况。” 我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就见钱麻子和谢蓝一人一张病床,旁边都有护士照看着。 见我进来了,他俩同时朝我招了招手。 我左右看了看,对钱麻子说:“你等等,我先问问他啥情况。” 走到谢蓝跟前,护士搬了把小凳子让我坐下,我低声问:“谢老板,医生说你死不了。那只猫也被打死了,放心吧。” 谢蓝招招手,示意我趴到他跟前。 我愣了一下,站起来俯下身子,他用手护着嘴,低声说:“还有一只黑猫呢!” “啥?没看着啊!” “有两只,我现在很不安全!这个医院说不定也有特务,你要想办法赶紧把我弄到安全的地方,再弄死另外一只猫。” “不是,谢老板,你把话一次说清楚,确定一共有两只,不是三只四只五只?” 谢蓝点点头:“丁晴说过,两只黑猫。” “那我该去哪找啊?” “它要杀我,肯定就在附近。” 我想了想,转身走到医生旁边,低声问:“大夫,能不能告诉我,这猫咋杀人的?真是邪物吗?” 第211章 还有一只猫 医生一听,把我拉到了角落里。 桌子上摆放着黑猫的尸体,已经被剖开了肚子。 “不是什么邪物,就是一只很正常的猫。只不过,你看这里,猫的爪子做过小手术,里面藏了一些致命的毒素。” 我恍然大悟:“哦,这黑猫挠人的时候,正好下毒了。” “对,伤口越多,越深,中毒越严重。但具体是什么毒,我们还要分析一下。” “也就是说,我要是再遇到这种猫,不能被它抓伤。” 医生一愣:“啥?还有这种猫?”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对了,大夫,猫不可能平白无故挠人,更不会认准了一个人挠吧?” “那肯定不会。” 我挠了挠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只猫被扎过什么针,影响了脑子,有人可以命令它,专门攻击一个人。” 医生歪过头看着我:“理论上当然有可能,但猫的智力有限,简单的指令也许能懂,太复杂的指令,恐怕不太行。” 我点点头,回身走到谢蓝身边,低声说:“那这样吧,我马上问问三镖,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只猫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找到它。” 谢蓝终于露出了笑容:“小刀兄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站起身,又来到钱麻子床边,他半躺着,把我拉到跟前。 “小刀,我没事了,快带我出去。” 我拍拍他的肩膀:“急啥?你这是中毒了,最好再观察观察。” 钱麻子压低声音说:“不观察了,赶紧走。特务肯定会冲着七爷来,我要是再跟他躺在一个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说:“放心吧,三镖一会儿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别扯了,现在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不安全。” 说着,钱麻子挣扎着坐起来,搂着我的脖子,一蹦一跳就要往门口走。 我只能回头说:“谢老板,等一下,我就在门口。” 扶着钱麻子出了门,三镖一愣:“咋了,钱麻子,这是被大夫赶出来了?” “我没事了,能蹦能跳,放心吧。” 罗老九和连水月赶紧上前扶起他,坐在了凳子上。 我把刚才谢蓝的意思一说,三镖思索片刻,又推开门缝看了看里面。 “那行吧,我先带人把他送到北满分局,那个地方最安全了。你们留下来找一找,看另外一只黑猫在不在附近。” “好,这事儿简单,交给我们了。” 钱麻子一听,也说:“三镖,你赶紧把他弄走,找猫的事儿交给我们了。” 三镖站起身:“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行的话,我一会儿去找陈部长,调两个排的战士来帮你们。” 我赶紧说:“不用了,一只猫而已,只要它敢露头,水月一枪解决。” 三镖这才放心,赶紧一番安排,和军警一起,用车把谢蓝转移走了。 钱麻子一瘸一拐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抓紧找,真要还有一只黑猫,说不定会跟上谢蓝的。” 这话提醒了大家,我赶紧让罗老九守着钱麻子,和连水月一起在医院里寻找起来。 刚走到院子里,抬头一看,医院围墙的上面,一只猫正朝我们的方向过来。 我赶紧说:“水月,在那呢!” 连水月赶紧掏枪,此时,这只猫正好走到了路灯光下,不是黑猫,是只狸猫。 我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瞥见远处的窗台上,蹲着一只黑猫,正在用爪子扒拉窗户。 那一瞬间,我认定了,就是它。 连水月也发现了,抬手就是一枪,可能离得有些远,黑猫中枪之后没死,瘸着一条腿跑到了围墙边。 我俩赶紧追过去,就见它钻过栅栏,跑出了医院。 不能让它跑了,我俩赶紧往回跑,刚到医院门口,就见罗老九和钱麻子也过来了。 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医院门口的路人纷纷躲避,场面有些乱。 钱麻子见我俩跑了过来,笑着问:“咋样,一枪干掉了?” 我忙说:“打伤了,快追!” 连水月已经跑在了前面,我紧随其后,罗老九和钱麻子一起,也跟了上来。 地面上还有血迹,我们跟在后面,一路拐到了后面的小巷子。 果然,那黑猫就在前面,因为腿部受伤,它一瘸一拐挨着墙根儿往前走,时不时叫两声。 我们越追越近,眼瞅着黑猫就在前面,连水月已经停下脚步瞄准了,路边的一辆小汽车忽然打开车门,黑猫跳了上去。 车门关闭,刺眼的车灯照向了我们。 连水月大喊:“车里的人,那只猫有毒!” 我也跑过去,一边挥手一边大喊,谁知汽车猛然开动,冲我撞了过来。 我一个翻身躲了过去,连水月在后面连开两枪,这辆车都没停下来。 我爬起来就追,但两条腿哪有四个轮子快? 眼瞅着小汽车就要逃走了,钱麻子和罗老九忽然拐进巷子,车灯光和嘟嘟嘟的喇叭声,让罗老九措手不及,跌倒在了地上。 钱麻子腿是软的,后退一步也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小汽车就要撞了上去,我耳边忽然响起枪声,连水月啪啪啪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了。 小汽车的玻璃被击碎,猛然往路边一拐,撞到了树上。 我赶紧跑过去,见罗老九坐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钱麻子趴在地上,抱住了罗老九的胳膊。 “你俩没事吧?” 罗老九哆嗦着说:“这小兔崽子咋开的车?” 我赶紧站起来,掏出匕首冲过去,趴在车头一看,司机满脸是血,趴在车窗边不动了。 再往后看,一侧的车门已经打开,一个穿着长袍子的瘦高个男子,正在一瘸一拐逃走。 我大吼一声:“兔崽子,站那!” 这人一愣,还真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慢慢转过身,看了看手里抱着的黑猫,已经软了。 “我的猫,你们弄死了我的猫!” 这是个穿着道袍的男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尖嘴猴腮,脸上就像抹了面粉一样白。 我正想上前,他忽然念道:“西方庚辛,太微玄真。内应六腑,化为肺神。见于无上,游于丹田。固护我命,用之神仙。急急如律令。” 念完之后,他忽然一甩手,砰的一声巨响,火光烟雾升腾。 一阵微风吹过,烟雾散尽,地上只有黑猫的尸体,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 第212章 江湖骗术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钱麻子大喊:“老罗,老罗,这是个神仙吗?” 罗老九已经被连水月扶了起来,一边拍身上的土一边说:“神仙个屁,江湖法术,骗人的玩意儿!” 连水月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黑猫的尸体,从车里扯出一块布,包起来放在了车头上。 钱麻子也走了过来,四处看了看:“哎呀,这是奇门遁甲的本事吧?早就听说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连水月笑了:“都是江湖骗子,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和丁晴是什么关系。” 罗老九靠在汽车上,慢慢揉着腿,我赶紧上去帮忙,看他有没有受伤。 又等了一会儿,三镖领着一队军警跑进了巷子。 他一看撞坏的汽车,死在里面的司机,以及车头上黑猫的尸体,摇头叹了口气。 “我实在是佩服你们,刚离开医院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火急火燎往回赶,这又是开枪又是撞车,到底咋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三镖,你要早来一小会儿,就能看见神仙飞升了。” “啥神仙,往哪儿飞?” 罗老九笑了:“瞎扯啥?就是个江湖骗子,说那猫是他的,被我们吓跑了。” 三镖连连摇头:“这咋又蹦出了一个江湖骗子?那猫不是丁晴的吗?走走走,咱们去问问谢蓝,到底是咋回事。” 三镖让军警留下,我们几人出了巷子,爬上路边的大卡车,一路疾驰。 北满分局是两层小楼,门口有站岗的士兵,大多数窗户都亮着灯,看来不少人都还在忙。 跟着三镖上了楼,一路走到二楼靠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的岗哨看了三镖的证件,放我们进去了。 谢蓝斜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一见我们来了,赶紧坐了起来。 “咋样,啥情况?” 我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让他看了看黑猫的尸体。 谢蓝长出一口气:“哎呀,总算是解决了。” 三镖往凳子上一坐:“没解决呢,说说吧,丁晴在哪?” “我不知道。” 谢蓝这话说出口的同时,三镖从凳子上弹起来,一巴掌扇了上去。 砰的一声,谢蓝这小身板,就像是一根木头桩子,脑袋瞬间砸在地板上,当场就懵了。 三镖骂道:“小兔崽子,你大哥都要敬我三分,一个不高兴我就废了他。你还嘚瑟,我憋几天了,能说说,不能说我这一脚踩上去,给你个痛快!” 谢蓝慢慢举起一只手,低声说:“老大,你让我说完,说完你再动手。” “说。” 谢蓝晃晃脑袋,爬起来挪到了墙边:“我就是个小人物,丁晴不会告诉我她要去哪儿。但是,她手底下有个人,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什么人?” “那张照片,托我给日本人送骨头的,是黄枪会的一个法师,人称关法师。他是一门心思想跟着日本人混,走火入魔那种。” 我忙问:“啥是黄枪会?” “黄枪会是道门组织,领头的法师,都说是得道高人,能画符念咒,喝了符水就能刀枪不入。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枪,但人数多,都是不要命的。这些年,到处都是黄枪会、红枪会,闹得还挺凶。” 三镖笑了:“你的意思是,今天小刀遇到的,就是关法师?” “丁晴来了哈尔滨,先让我联系了关法师,这个家伙一听是日本人的事儿,两眼放光。相信我,丁晴一定是利用他,控制黑猫,到处害人。只要能找到关法师,肯定能找到丁晴。” 我赶紧描述了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谢蓝点点头,表示那个应该就是关法师。 三镖上前两步,低头盯着谢蓝:“我们怎么找这个法师?” “出城往东五十里,有个拴驴屯,那是他们黄枪会的总舵。关法师是二号人物,老大姓刘,人称刘师祖,据说是得道的高人。” 罗老九笑道:“这黄枪会我也听过,以前也打过日本人啊。” 谢蓝忙说:“黄枪会就是个幌子,还有红枪会、绿枪会,跟土匪绺子一样,占地盘瞎折腾,号称刀枪不入。单说这黄枪会,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个,谁也不服谁。说白了,都是忽悠老百姓。” 三镖一听,扭头和罗老九低声商量了几句。 谢蓝趁机走到我身边说:“小刀兄弟,我用性命保证,你们只要找到关法师,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丁晴。” 我还没说话,三镖就冲着我们招招手,出了房间。 来到隔壁一间办公室,我们围坐在桌前,三镖把门关上了。 “小刀,丁晴搞黑猫杀人这一套,就是为了救出渡边,这可是咱们的老朋友了。你觉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了想:“丁晴是日本人安排在余老板身边的特务,之前吧,她想把石井和那些研究资料带出来,但是没成功。所以,她可能还有别的行动,需要渡边的帮忙,才把他救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就算没抓住渡边和丁晴,咱们也知道,大山里还有日本人的秘密研究基地,搞那种耗子的研究。对了,这两只黑猫,说不定也是日本人搞出来的。要是我猜得没错,他们肯定还会进山,想把其他基地的研究成果带出来。” 罗老九点头问:“三镖,那你的意思,咱们去找黄枪会?” “不是咱们,是你们先去查查黄枪会。咱们两条腿走路,你们查黄枪会,我留在这里把谢蓝肚子的情报都弄出来,再调查一下丁晴还有没有其他帮手,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指使。” 罗老九一听,忙说:“那是不是要派点兵跟着我们啊?” 三镖摇摇头:“出了哈尔滨,到处都是土匪和特务,派兵跟着你们,反而更危险。再说了,呼啦啦一大群人,还怎么秘密追查?” “那也行,我们四个人先出发,你忙完了赶紧跟上来。” 钱麻子一听,低声问:“老罗,我也要去啊?” “你可是被黑猫挠了,这小畜生身上不知道有啥邪术,不找到关法师破了这邪术,以后你瘫了傻了,该咋办?” 连水月忙说:“老罗,你别吓唬钱麻子,让他回家等着也行。” 钱麻子揭开纱布,看了看手上的那道血痕:“老罗,我知道你忽悠我呢。不过,我这一想,这黄枪会搞江湖骗术,肯定也弄了不少钱吧?” 第213章 拴驴屯 一说到钱,我们都笑了。 三镖嘱咐说:“关法师见过你们了,还是要小心,到拴驴屯附近打听打听就行,不用冒险进去。如果他还在那里,我再带兵去抓人。” 钱麻子低声问:“那我们啥时候出发?” “你们准备好就行,小刀决定吧。” 我刚想说话,三镖又补充说:“小刀,有啥事多听听老罗和水月的,别冲动。” 三镖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眼看着已经大半夜了,我们原本决定就在这里休息,明早再出发。谁知钱麻子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这是人家长官办公的地方,咱们扯着呼噜睡觉不合适。” 我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咱俩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有啥话直说。” “小刀,咱们还是离七爷远点儿,估计有不少特务都盯着他呢。要我说,咱们趁夜赶紧走,到我家歇歇,明天吃饱喝足再出发。” 我和罗老九、连水月商量了一下,他们也同意。 于是,我们辞别三镖,趁夜到剧院门口找了辆马车,连夜赶回了钱麻子家。 也不知道钱麻子如何解释的,第二天一早,他媳妇给我们准备了不少吃的,嘱咐大家一定要小心,赚不到钱就赶紧回来。 罗老九一番安慰,说我们这趟不会走远,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身上的衣服太显眼,钱麻子从家里扒拉出一些粗布衣服,我们都换上了,这才雇了一辆大车,直奔拴驴屯而去。 出了城,又是一番景象。 城里是灯红酒绿,城外是穷困破落,不过,看着路边扛锄头干活的老百姓,我心里反而踏实了很多。 聊起黄枪会,罗老九解释说,这是民国初年就有的道门组织。 民国初年,到处军阀混战,关内关外土匪遍地。老百姓被抢急眼了,就一个村子联合起来,拎起菜刀锄头打土匪。 后来,一些有头脑的人,利用迷信手段,在乡村组织各种枪会。反正就是喊着刀枪不入,打土匪,抗粮抗税,以师父收徒的方式不断扩展。 土匪绺子能有上千人,就算是厉害的大绺子了。但枪会不一样,几百人的都排不上号,一两千人也不好意思往外说。稍微有点规模的,都是相邻一两个县,男女老幼全部参加,轻松上万人。 听到这里,钱麻子笑了:“老人孩子也算啊?那不是凑数嘛!” 罗老九摆摆手:“黄枪会也没有几杆长枪,都是用大刀片子、红缨枪,打仗先喝符水,嘴里喊着刀枪不入,黑压压一群人往上冲。你们想想,就算是老人孩子,黑压压几千人发疯一样冲过来,你怕不?” “那还用说,搁谁不怕?” “对了,老罗,这个关法师,他是不是真有点儿本事?” 说到这里,罗老九点了上烟:“走江湖叫做‘金评彩挂’,‘金’就是相面算卦,‘评’是说书卖唱,‘彩’是变戏法,‘挂’就是打把势卖艺。” 连水月一听,笑道:“金评彩挂,全凭说话。” “对,跑江湖有没有本事?当然有,但主要靠一张嘴。不管是买膏药的,还是这黄枪会的法师,都是障眼法加上能说会道。你要是不懂里面的门道,人家随便说几句,就迷糊了。”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让罗老九多说一点。 路上不好走,大车晃晃悠悠,反正也没什么事儿,罗老九就唠了起来。 “庙会上算卦的,都见过吧?有一种叫‘灯前神算’,最玄乎,一般人遇到都迷糊,我给你们说说。” “算命先生一大早,在庙会上摆了摊子,桌上放着几个纸包,等人多了,他就开始忽悠了。说的啥呢?就说桌上的这几个纸包,都是昨天晚上在油灯下算好的卦,里面写上了今天‘有缘人’的姓名、年龄、住址。” 钱麻子一听:“还有这么神的事儿?” “对啊,这么一说,人都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神。围观的多了,总有好奇的,上前问是不是自己的卦。算命先生就说了,到底是谁的卦,神仙定的,你要是想试试,先用竹筒摇签子。” “这个竹筒里面,有三根竹签子,上面用红漆画了记号,有一根是画了两道杠的。算命先生就说了,想算卦就摇签子,要是连续三次都能摇出来两道杠的,就是那个有缘来算卦的人。就这么,大多数人摇不出来,摇出来的人,就坐下开始算卦。” “算命先生让这人随便指定一个纸包,就是他的。这时,算命先生把纸包拿在手里,问算命人的姓名、年龄和住址,随手写在纸包外面,说里面的纸条上,和外面写的字一样。边写边聊,最后打开纸包,抽出里面的纸条一看,还真是刚才算命人说的,纸条最底下,还有这一卦要交多少钱。” 我一听,还能有这种事儿? 钱麻子哈哈大笑:“肯定是他自己安排的人,唱双簧演戏呢!” 罗老九摇摇头:“不是演戏,一天算三个人,都是这样的。” “那不可能吧?” 罗老九扭头说:“水月,你也跑过江湖,这里面啥门道,知道不?” 连水月笑着说:“门子。” “对喽,就是留了‘门子’。要不,你给他们解释一下,到底是个啥情况。” 连水月坐正了,冲我笑了笑:“首先,算命先生要选人,看着像是有钱人的,才会给他算。怎么选人呢,就是摇签子。那三根签子其实是灌了铅的,一头轻一头重,想让哪一根出来,就把那一根灌铅的重头朝上,一摇肯定是它出来。所以,你要是没钱,算命先生不可能让你摇出来的。” 钱麻子一听,忙说:“这个我是想到了,但是纸包里的字,是怎么回事?” “这个纸包看起来正常,其实有个纸帘子,行话叫‘门子’。算命先生拿在手中,拇指轻轻一拨,就把帘子掀开了,他问话唠嗑的时候,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不仅在纸包后面写了字,也掀开帘子在里面的纸条上写了字。你的姓名、年龄和和住址,都是那时候写上的。” 我大惊:“那会不让人发现?” “靠这个吃饭,长年累月练,怎么能轻易让你发现?” 罗老九哈哈大笑,点头赞同。 钱麻子点点头,又问:“关法师凭空消失了,也是障眼法?” 第214章 刘师祖 连水月一听,摇了摇头。 “关法师的这一套,我还真没见过,所以上次也有点吓到了。” 罗老九嘿嘿一笑:“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以前听说过遁地术,和这个差不多,一阵闪光烟雾,人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帽子。意思是施法的人钻到地下逃走了,但平地上根本找不到洞。” 钱麻子哈哈大笑:“那这个关法师肯定也是遁地术,他没把帽子留下,给咱们留了只死猫。” “哪有啥遁地术?就算是耗子,也不能一阵烟就打个洞。障眼法,又是火光烟雾,又是留帽子,其实就是趁别人不注意,躲到旁边草堆里、墙后面,或者树顶上了。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更好躲。” 我们一听,纷纷表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一定在附近好好找找。 聊着聊着,车老板告诉我们,再往前五六里远,就到拴驴屯了。 我们赶紧下车,付了剩下的钱,让车老板回去了。 一开春,干农活的人也多了,此时刚过晌午,很多人都坐在田边休息,等着家人送水送饭。 我们假装收山货的商贩,和路边的人唠了一会儿。 一聊我们才知道,这拴驴屯附近的良田,都是大地主刘天良的,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师祖,已经七十岁了。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刘师祖这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一个在路边挖野菜的老汉,看着也是六七十岁的年龄,钱麻子递了根烟过去,他坐在路边,跟我们聊了起来。 “二十多年前,刘师祖已经是这一片的大地主了,我记得那一年闹耗子瘟,山上的胡子多了。有一个大绺子,砸了刘家的窑,把刘师祖和他两个儿子都绑走了,要钱,要快枪。” “我听人说,胡子要的太多了,刘家人一时半会儿凑不齐,两个儿子都被土匪折磨死了。过了大半年吧,刘师祖总算是回来了,瘦得就像一把骨头,跟那要饭花子一样。谁也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说自己的山里遇到了五大仙,拜了师。” 钱麻子一听,低声问:“五大家仙啊?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刘师祖油锅炸小鬼呢!” 罗老九点点头:“那是挺神的,后来呢?” “后来,刘师祖开始收徒弟,搞黄枪会,只要入了会的,刘师祖就带着大家打土匪。后来,他就把这附近的地都买了,我们给他种地,只要交四成地租!你想想,换个地方,都六成了。” 我趁机问:“刘师祖的徒弟里,是不是关法师最厉害?” “哎哟,你们也听说了?刘师祖一百零八个弟子,关法师排行第六,前些年日本人还在的时候,黄枪会可是他说的算。” “老六说的算?那前五个徒弟呢?” “老死的老死,病死的病死,可不就轮到他了。” 这时,钱麻子忽然问:“那这关法师,在不在屯子里啊?” “那谁知道?关法师也是得了道的,来无影去无踪,想见他一面,难。” 要是这么说,不知道关法师在不在屯子里,我们就不好办了。 钱麻子又递上了一支烟,笑着问:“我们想拜访一下刘师祖,有没有什么讲究?” “神仙能是随便见的?” 钱麻子刚想说话,老头又嘿嘿一笑。 “要搁在平时,你们肯定见不着。但今天不一样,刘师祖要请神,人人都能去看,还有饭吃。” “请啥神?” 老头四处看了看,旁边没人,他才低声说:“刘师祖两个儿子都死在了胡子窝,后来,他又生了仨姑娘,一直没儿子。这么大的家业,往哪传啊?” 钱麻子愣了一下:“不是,我听着你这意思,他都七十了,还想再要个儿子?” “人家是神仙,各种上好的药材吃着,别说七十了,活到两百岁,三百岁都行。” “那这个请神的意思是?” “请王母娘娘下凡,给刘师祖挑个好姑娘,给他生个儿子。” 这话一说,我们都愣住了。坑蒙拐骗不稀奇,七十多还挑小姑娘给他生儿子,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罗老九凑上去,笑着问:“咋挑啊?谁家的姑娘啊?” “这附近屯子的年轻姑娘啊,送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刘师祖挑上十来个,在后院养三个月。把王母娘娘请下来,从里面再挑出两个,其他的都送回家。挑出来的两个,在刘家住一年,生了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生了姑娘,也能留下过好日子。” “要是啥也生不了呢?” “那也能牵一头牛,拉一大车粮食回家。”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按理说咱们打听打听就行了,但我是真想进屯子看看,这个刘师祖长啥样。”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趴在我耳边低声说:“这是黄枪会的地盘,就算咱们不进去,关法师很快也会知道咱们来了。去看看吧,他要是不在屯子里,咱们赶紧回去告诉三镖。” 我们几人走到一边商量了一下,立刻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等到傍晚时分,干活的人纷纷收拾东西往屯子里走,都要赶紧去看请神。 我们混在人群中,也进了屯子。 刘师祖的大院在屯子正后方,门前是很大一片空地,门口已经搭好了高台子,正在挂灯笼,架火盆。 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老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唠嗑,孩子追逐打闹。因为晚上管饭,家家户户都不用做饭,回家放下农具,就赶过来看热闹了。 我们四人挤上去,蹲在几个老人后面,就见高台上铺了红毯子,顶棚也是红色的,特别喜庆。 很快,高台下架了一口大油锅,里面倒了半锅油,下面也添上了柴火。 我一看,低声问:“老罗,这是刚开始做饭啊?” “不是,这油锅啊,一会儿可能要施法用。饭在院里面做着呢,估计快好了。” 前面的老头扭过头:“别急,杀猪菜,多炖会儿才有味。” 我忙说:“都过完年了,还杀猪菜。” “这不是请神嘛,比过年还热闹。” 我刚想再聊聊,就见从院子里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黑绸子长衫的中年男人,慢慢走上高台,手中举起圆筒状的铁皮喇叭。 “都是谁家的孩子?赶紧找自个爹娘去,别瞎跑,马上到时辰了!” 第215章 油炸小鬼 很多大人站起来,呼喊大骂,让自家孩子赶紧回来。 空地上一阵骚乱,最后总算安静下来。 就见从大门里跑出二三十个青年男子,全部光着上身,手中拿着大刀或者红缨枪,在高台下依次站好。 下面的人一看,唠嗑的声音也没有了。 又等了一会儿,忽然鞭炮齐鸣,锣鼓声响了起来。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一位身穿红衣、胸戴红花、须发斑白的老人被扶了出来。 这个人,应该就是刘师祖了。 仔细一看,这人瘦瘦高高,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但面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站在台上笑着向下面的人打招呼,精神头很好。 钱麻子在旁边说:“这老头,果然有几分仙气儿。” 罗老九撇着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快,锣鼓声停了,刘师祖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刚才那个穿黑绸子长衫的男人站出来,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大声喊:“时辰到,驱鬼!” 台下那些光着上身的年轻男子中,有十多人手持大刀,他们站了出来,朝着台上深鞠一躬,之后围在油锅旁,开始挥舞大刀跳舞。 这是跳大神的那一套,罗老九也会。 哇哇叫着跳了一会儿,他们忽然退到后面,大喊:“鬼怪莫逃,下油锅!” 从高台后面走出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披散着长发,用一根黄布条缠在额头上。他手中抓着一根不知什么牲畜的腿骨,噔噔噔跑到刘师祖面前跪下了。 “师祖在上,弟子奉命驱鬼!” 说罢,他把那根骨头高高举了起来。 就见刘师祖伸出右手,用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长袍男子就像中了邪,忽然站起来,全身抖动,之后在台上来了一个空翻,大喊:“点火!” 话刚落音,高台下的一个人早已准备好,举着火把上去,把油锅下的柴火点着了。 长袍男子一手举着骨头,另一只手伸开五指,高举过头顶,一边抖动一边大喊:“南方丙丁,赤龙俱停。阴神避位,阳官不迎。思之返至,用之日成。急急如律令。” 念完这一套,下面鸦雀无声,人人表情严肃。 此时,柴火烧得越来越旺,热油已经滚开了。 长袍男子拿着骨头跑下高台,又念了一句不知什么咒语,忽然撩起右臂的衣服,右手抓着骨头,伸进了油锅里。 众人一见,立刻惊叹起来。 长袍男子面不改色,前臂已经完全浸入热油中,还在里面晃了几圈,这才伸了出来。 我仔细一看,他手中的骨头已经放在了油锅里,而他的手臂上一点烫伤都没有。 钱麻子碰了碰我的胳膊,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假的,油锅里放了硼砂,稍微热一点就滚开了,其实不烫。” 这时,长袍男子忽然大喊:“小鬼现形!” 我们离得近,当即就听到油锅里传来“吱吱”的声音。 前面几个老头已经站了起来,探着身子往远处的油锅里看,嘴里还“啧啧啧”不断感慨。 我们也跟着站起来,就见锅里的骨头上下翻腾,还在发出声音,真像是活了一样。 我看了看钱麻子,他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看来也没明白咋回事。 过了片刻之后,“鬼叫声”消失,长袍男子示意周围的人把柴火抽走,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高台上,穿黑绸子长衫的男人又拿起了大喇叭,喊道:“刘师祖法力无边,屯子西边儿沟里的小鬼,已经被除掉了!” 下面的人一阵欢呼。 “时辰到了,请神!” 大家一听,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看着高台的方向。 就见从后面的大门里,走出十四个新娘子打扮的姑娘,个头都不高,顶着红盖头,被下人扶着依次走上高台。 刘师祖也站了起来,有人跑上来,撤了凳子,后面就是一张供桌。 桌上依次摆了神仙牌位、贡品以及香炉,刘师祖带着一群“新娘子”焚香祷告,十分虔诚。 我轻轻碰了碰旁边的钱麻子,他摇摇头,示意我先别说话,接着看。 片刻之后,刘师祖转过身,对两排“新娘子”说:“上有王母娘娘,下有黎民百姓,谁有福气入我刘家,就看这一支香了。” 说罢,有一中年女人握着一把刚刚点燃的香走上来,给上面的女子一人发了一支。 “谁的香烧到最后,就是王母娘娘选定的有福之人!” 我一听,心里想,这要是都烧完了,这些小姑娘他岂不是全都要了? 没想到,片刻之后,中年女人忽然将后排一个女子的手高高举起,喊道:“香灭,请姑娘回去歇着。” 下面赶紧上来一个人,扶着这个“新娘子”下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一支香灭了,根本停不下来,上面在忙活,下面的人也在议论纷纷。 前面一个老头说:“你瞅着刚才那是谁家姑娘?” “像是老三家的吧?唉,明年就是十九了,不能选了。” “边儿上个子挺高的那个,说不定就是票山沟老李家的孙女,长得好看,从小吃斋念佛,有灵性。” 钱麻子一听,低声问:“十九岁就不让选了?” “外乡的吧?跟你们说,只能是十四到十七的,八字相合。要长得好,可以宽限到十八。隔两年选一次,想选上不容易。” 钱麻子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老头就是在“选妃”,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忽悠人。 罗老九正目不转睛看着,我趴在他耳边说:“老罗,你有啥想法?” 他立刻扭头瞪了我一眼,低声骂:“老不死的东西,伤天害理。” “他那个香,是不是动了手脚。” 罗老九点点头,也没说话。 我们觉得是伤天害理,但周围唠嗑的老百姓,似乎觉得能被选上,就是老天爷开恩,王母娘娘赐福。 一旦认出是自家姑娘没被选上,立刻哭丧着脸,低声咒骂,说自家姑娘不争气…… 就这么,最后留在高台上的,只有两个小姑娘。 我也没心思再看下去,低声问:“老罗,我咋没见到那个关法师呢?” 罗老九摇摇头:“这样的场合,关法师不出现,只能说明他不在屯子里。” 确实,他如果是黄枪会的二号人物,这样的请神活动,必须他来主持才行。 那就麻烦了,他不在屯子里,去哪了? 第216章 喜宴 上面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刘师祖带着两个新娘子回去了。 下面的人也激动起来,都从筐里、怀里拿出碗,用袖子擦了擦,准备吃饭。 还是刚才那个穿黑绸子长衫的男人,站在台上用大喇叭喊:“按照定好的规矩,一家一家来,不论老小,一人一碗菜一张饼。都记住了,是碗,不是盆,更不是坛子!”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踮起脚尖往前面看,我们四人面面相觑,手上连个吃饭的家伙都没有。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空地周围点上了不少火盆,几个大木盆被抬到高台下面,里面装着香喷喷的炖菜。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看来关法师不在屯子里,咱们赶紧走吧,回去跟三镖说一声,也算完成任务了。” 我正想说话,罗老九摇了摇头:“神仙的喜宴,咱们不讨杯酒喝?” 钱麻子嘿嘿一笑:“老罗,你是馋酒了,还是馋人家新娘子了?听我的,赶紧走吧。” “兔崽子,我是那样的人?这个老不死的,伤天害理,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就是助纣为虐。” 我忙问:“老罗,你想干啥啊?” 罗老九扭头看着我们:“老了,有钱,你吃喝玩乐,买地盖宅子,给儿子孙子买官做生意,都没人说啥。但是,你糟蹋人家小姑娘,还拉上神仙骗人,这是伤天害理,要遭天打雷劈的。咱们要是不管,以后见了十殿阎王,也是见恶不除,有罪。” 钱麻子一愣,赶紧将我们拉到角落里,低声说:“咱这周围可都是黄枪会的人,人家正吃着刘家的杀猪菜,要是知道咱们想干掉刘师祖,非把咱们也炖了不可。” 此时,连水月开口问:“老罗,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咱们还真要商量商量。” 盛了饭,领了大饼的人,都拖家带口回屯子了,高台下的人越来越少。 钱麻子有些着急:“要不,咱们到屯子外面商量吧?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咱们四个了。” 也是,赶紧跟着人群出去再说。 我们站起身,刚往回走了几步,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 我一看,领头的正是刚才“油锅炸小鬼”的那个人,他现在已经换上了短褂,头发扎了个辫子拖在脑袋后面,满脸笑意盯着我们。 “几位,外乡人吧?” 罗老九忙说:“路过,看看热闹,这就走。” “师兄说,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急啥?” 我一听,低声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在下刘师祖入门弟子,师兄弟间排行十二,叫我李十二就行。” 钱麻子忙说:“大兄弟,我们是久闻刘师祖大名,过来看一眼。这大喜的日子,我们几个就不麻烦您了。” “八哥说了,来的都是客,先进来吃点儿。” “哪位八哥啊?” “就是今天主持仪式的那位,我们枪会大法师!” 钱麻子上前低声问:“我们从外地过来,听说你们枪会大法师姓关,是六爷啊?” 李十二听了,一脸不屑,催促我们说:“快走快走,八哥还等着呢。还有,听我一句劝,别瞎打听。” 七八个壮汉围上来,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到了门口,两个穿长衫的人说:“四位贵客,要是带了火器,我们先保存一下。放心吧,出门的时候,我们一定上好枪油擦好枪,完璧奉还。” 罗老九看看我们,点了点头。 他没有带枪,我、连水月和钱麻子,都把怀里的枪掏出来,放在了他们手中的托板上。 一个穿长衫的问:“还有吗?” 我和连水月其实都藏了第二把枪,但我俩同时摇了摇头。 李十二笑道:“没事,我的人一直盯着,吃了饭就把他们送出来。” 进了院子,我们才发现里面热闹极了,到处都挂着灯笼,屋里屋外一桌挨着一桌,划拳行酒令,到处都在大声吆喝着。 我们在酒桌中间穿插而过,进了二道院子。 这里也有酒桌,但都在屋里,也没那么吵闹。 李十二将我们领到一间厢房,一张大圆桌上摆了不少酒菜,下午那个穿黑绸子长衫的人,站起来冲我们抱拳拱手。 “几位,快进来坐!” 罗老九慌忙抱拳:“哎呀,大法师,我们哪配得上这一桌子酒菜?客气了,客气了。” “在下姓刘,叫我刘老八就行了。” “刘法师,在下罗老九,这是我的几个徒弟,伍六刀,连水月,钱麻子。” 我们跟在后面,赶紧抱拳拱手。 刘老八让李十二关了门,招呼我们坐下,他们两人也坐下了。 “有话我就直说了,罗老先生,我们这小屯子,生面孔不多,下午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师祖说了,你们几位双目有神,器宇轩昂,一定不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必须请进来。” “刘师祖抬举我们了!我带着几个徒弟走南闯北,前些日子听说刘师祖是位得道大仙,特地来见一见。” 刘老八端起了酒杯,笑道:“来了都是客,我先敬几位一杯。” 喝完这杯酒,李十二开口了:“罗老先生,您也是云游四海的高人吧?” “高人算不上,行走江湖,讨口饭吃。” 罗老九应对自如,毫不慌张,还招呼着我们赶紧吃喝。 李十二又问:“既然是高人,罗老先生,我那油锅炸小鬼,可有什么破绽?” 很明显,这是在试试罗老九的本领。 罗老九喝了一杯酒,扭头问:“水月,为师也教了你不少东西,你看出什么了?” 连水月赶紧敬了李十二一杯酒,这才开口说:“李大哥的本领肯定在我之上,今天确实是无懈可击,只不过——” “大妹子只管说,没事。” “骨头上打孔灌水银,高温油炸就会发出鬼叫声,这一次水银灌得有点少,离得稍远一点,就啥也听不到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此时,刘老八哈哈大笑:“十二弟,我说什么来着?昨天我就说了,别抠抠搜搜的,遇到行家,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李十二嘿嘿一笑:“明白了,这回真遇到懂行的了。” 罗老九擦了擦嘴,笑着问:“听说刘师祖的徒弟中,法术最厉害的,是关法师?” 第217章 孽徒 刘老八和李十二互相看了一眼。 “八哥,既然人家问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几位,前些年吧,老六确实是我们枪会的大法师,但他主要还是仗着日本人啊!日本人一跑,他就不行了。” 罗老九一听,笑道:“明白了,这关老六是个二鬼子。” “就是嘛,你说这日本人都跑了,他还不低调点儿?这小子,整天嚷嚷着日本人还会回来的,师祖一生气,就把他这个法师给撸了。你看,还是八哥当这个大法师,能服众,大家伙心服口服。” 刘老八赶紧抱拳:“都是各位师弟帮忙,我也没什么本事。” 罗老九装作漫不经心问:“那关老六能服气?” “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师父就一句话,让他往北走,跑远一点,收徒弟,开分会。你想想,这不就是烦他了,换个花样逐出师门?” “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就是自作自受。” 又唠了几句,刘老八起身离去,说还要照看其他客人,让李十二陪着我们。 我想着再多打听一点关法师的下落,于是说:“前两天我们路过哈尔滨,听说有人见到了关法师,他好像在城里杀了人。” 李十二一听,满脸震惊:“没骗我吧?” “我们吃饭的时候听说的,人家都在议论,说黄枪会的关法师和日本人勾结,进城杀人了。” “这事儿你们咋不早说?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罢,李十二推门而出。 钱麻子总算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关法师不在,咱们吃完赶紧走。” 罗老九摇摇头:“等会儿,不着急。” 李十二出去,肯定是通风报信,关法师在哈尔滨杀人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好事。 果然,没过多久李十二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门一关,这人把斗篷脱下来,我们才看清,这是刘师祖。 下午离得远,看不太清,这时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这个人满脸都是皱纹。里面换上白袍子之后,也显得更瘦了。 我们四人赶紧行礼,罗老九笑道:“大喜的日子,刘师祖怎么来了?” “不孝子孙多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来来来,先坐下说。” 李十二搀扶着刘师祖坐下,自己把门关上,站在了旁边。 “罗老弟是吧?” “在下罗老九。” “罗老弟,你也是走江湖的人,有些事情就不明说了。反正,都是讨口饭吃。”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笑着说:“对,都是讨口饭吃。” 刘师祖看了看我们几人,忽然说:“罗老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到底是谁,来我这里想干什么?” 我一听,慢慢把手放在了腿上,随时准备掏枪。 罗老九依然不慌不忙抽着烟:“我们是从山里来,耍混钱的。这次是因为关法师差点伤了我们一个弟兄,来讨个说法。” 刘师祖慌忙抱拳:“我还以为你们是城里来的共军,既然是胡子兄弟,那就好说了。我那个不懂事的徒弟,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这里我向兄弟们赔个不是。过些日子,我让人进山,给当家的进项!” “好,爽快!既然这样,我再多一句嘴,关法师在城里可是惹了大麻烦,我们能找到这里,国民党的特务也能找来,共军也能来。您这刚刚办了喜事,还是少惹麻烦好。” 刘师祖一听,点了点头,抓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罗老弟,那你的意思是?” “给我一个线索,我们要是能抓到关法师,回去也好交代。到时候这消息传出去,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那毕竟是我的徒弟——” “是孽徒。” 罗老九这么一说,刘师祖点了点头,让李十二拿来笔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卷成一团递给了罗老九。 “罗老弟,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孽徒的事情麻烦你了。还请问一下,大当家是哪位?” “活阎王!”罗老九脱口而出。 “哦,平时在什么地界活动?” 罗老九摆摆手:“现在共军剿匪太厉害,不方便说。咱们算是交了朋友,回头我跟大当家说一声,他会亲自来拜访。” “那好,那更好!” 我们又闲聊几句,刘师祖笑着说:“几位,在这里住几天吧。” 罗老九连连摆手:“大当家交代的活没干完,也睡不踏实,马上就走,等事情办完了,再回来小住几天。”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罗老九站起身,刚想往外走,忽然又转过身,低声说:“刘师祖,您这个岁数,还是要注意身子。” “多谢兄弟关心,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还有五百大洋当盘缠。” 罗老九握住刘师祖的手:“咱们真是有缘分啊!老哥这么爽快,我也有份礼物给你,略表心意。” 说罢,罗老九停顿了一下。 刘师祖明白了什么意思,低声说:“十二,在外面等我,关上门。” 罗老九扭过头说:“你们也出去等一会儿。” 李十二打开门,我们几个都出去了。 大家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罗老九和刘师祖到底聊的什么,只能大眼瞪小眼儿。 “几位,拜托你们一件事儿吧。” 我忙说:“啥事,尽管说。” 李十二凑过来,低声道:“真要是能抓住关老六——” “放他一条生路?这个要请示我们大当家才行,我说的不算。” “不是,我是想拜托你,抓到关老六,当场弄死,千万别手下留情。” 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钱麻子赶紧凑上来说:“兄弟放心,绝不让他再回来找麻烦。” 李十二一听,这才心满意足。 此时,门开了,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出来,满脸笑容,互相告别。 刘师祖招呼李十二,将我们领出门,牵来了四匹马,又把枪还给了我们。 李十二笑着说:“大洋在马褡裢里,咱们后会有期!” 我们四人翻身上马,慢慢出了屯子。 回头看没人跟上来,我赶紧上前问:“老罗,到底咋回事?你俩在里面干啥呢?” 第218章 第一陆军病院 还没等罗老九回话,钱麻子就说:“我还真担心你一刀把那老头捅死了呢。” 罗老九嘿嘿一笑:“我还真想那么干,但外面都是人家的人,用咱们四条命换他一条老命,不值。” 说实话,我刚才还真有点担心。 钱麻子又问:“那你俩在里面唠的啥?” “真想知道?” “想啊!” 罗老九回头看了看,我们离屯子已经远了,于是他勒住了马。 “我是这么跟他说的——你身边这么多徒弟,有几个不眼馋你这么大的家业?现在你没有儿子,他们都尽心尽力伺候你,一个个比亲儿子还亲,就是盯着你的家产,盯着这个枪会。” “你要是有了儿子,家产是你儿子的,枪会也是你儿子的!想想吧,儿子还不会说话,你的这些徒弟,就会想尽办法巴结他,搁在皇帝那时候,就是‘太子党’。到时候,谁还管你这个老头子,说不定都盼着你早点死呢。” “现在,你多活一天,多享一天福,徒弟都会想着你把伺候好了,有机会继承这个枪会。你死了以后,还是师祖,风光大葬,徒子徒孙祭拜,有啥不好?有个儿子,就难说了……” 我们一听,都不由得连连点头。 钱麻子拍手说:“老罗啊,你这么一说,这老头恐怕今晚连洞房都不进了。” “我也是尽力了,但是这种人,肯定还会干伤天害理的事儿。赶紧的吧,希望共军在东北早点站稳脚跟,把这样的老家伙都毙了!” 连水月笑了:“老罗,别扯了,赶紧看看那纸上写的啥吧。” 说罢,她摘下马灯靠了过去,罗老九又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慢慢展开了。 上面只有四个字:第一病院。 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 连水月忙说:“这不就是,谢蓝告诉咱们的日本人医院吗?” 钱麻子上前解释:“对,哈尔滨陆军第一病院,特别大。一直都有人说,日本人在里面搞什么研究,害了不少老百姓。” 罗老九将纸条收起来,对我说:“小刀,咱们赶紧回去,问问三镖该咋办吧。” 我们都明白事情紧急,也不再多说,催马上前,抓紧往回赶。 天亮时才回到城中,我们在北满分局远处的僻静处等着,让钱麻子去找卫兵说说,我们要见三镖。 过了一阵子,钱麻子慌慌张张跑回来,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陈部长指示,不要声张,回旅馆等消息。” 我们没办法,只能趁着街上人还不多,赶紧回到了旅馆。 楼下的小伙计见我们回来了,尤其是钱麻子活蹦乱跳的,一脸惊讶。但他也没多问什么,直接带我们上楼了。 就这么一直等到下午吃饭的时间,我们让小伙计弄了些酒肉的回来,刚开始吃,三镖来了。 他二话不说,扔下帽子、脱掉大衣,坐在桌前一手抓着肉,一手握紧水杯,连吃带喝。 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说:“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赶紧把昨天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三镖一听,笑着说:“其实,昨天晚上谢蓝也反复提到了第一病院,所以天还没亮,我和侦查人员就带着一支部队去搜查了。” 我忙问:“怎么样,抓住关老六了吗?” 三镖打了个饱嗝,往床边一躺,摇头说:“仔仔细细找了一天,啥也没有,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在搜第三遍,看看犄角旮旯里有没有密道。”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不可能啊,难道谢蓝和刘师祖都骗了咱们?” 钱麻子还坐在桌前,继续吃喝:“我跟你们说,这个第一病院,日本人投降的时候,人都撤了,东西能拉走的拉走,不能拉走的要么烧掉,要么破坏掉,本来就啥都不剩了。后来,苏军来了之后,又进去搜了一遍,扒拉的更仔细,里面没啥东西了。还有平房区那边的分院我也去过,里面早就长草了——” 三镖一愣:“啥?” “它以前有两个院区,南岗这边是主院区,平房那边有个分院,地方不大,设备也不咋地。那边废弃之后,早就成一片荒地了,啥也没有。” 三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念叨着:“谢蓝给我们指的就是那个大医院,没说分院的事儿。要么就是他骗我,要么就是他也忽略了分院。走走走,咱们去一趟分院。” 钱麻子一愣:“我们还没吃饱呢!” “急啥,回来再吃,我请客。” 钱麻子一听,赶紧用报纸把肉包起来,塞进了包里,跟着我们出了门。 这个第一病院分院在南郊,离得比较远,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骑马一路狂奔。 越往前走越荒凉,一开始还有一栋栋小木楼,后来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窝棚。当钱麻子拐上一条小路,两边就看不到房子了。 天已经黑了,我们放慢速度,穿过一片乱葬岗,钱麻子指了指前面:“看,那个坡后面就是了。” 此时,天上挂着毛月亮,附近的老树已经抽出新枝,风一吹,发出轻微的哗啦哗啦声。 我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低声说:“走吧,咱们抓紧时间。” 钱麻子回头说:“据说这地方邪乎,有人看到——” 刚说到这里,钱麻子愣住了,一只手伸出来,哆哆嗦嗦指着我的身后。 我慌忙回头一看,乱葬岗有棵枯树,周围都是小坟包,现在,那树后忽然出现一道幽幽蓝光。 钱麻子低声说:“鬼火。” 就见那道光慢慢从树后出来,逐渐变成一大团,在几个坟包间游荡。 罗老九在后面说:“不对啊,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鬼火?” 正说着,那团鬼火忽然停住,慢慢朝我们这边来了。它稍微靠近一点我们才发现,这团火看起来是个“人”形。 钱麻子当即紧张起来:“小刀,来了,这家伙朝我们来了——老罗,快念咒,快把它赶走!” 此时,三镖调转马头,往回走了几句,嘴里嘀咕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鬼火。” 说罢,他忽然抬手打出两枪。 那“鬼火”啊的一声惨叫,消失了。 第219章 夜探医院 三镖笑了笑,回头说:“小刀,去看看是个啥样的鬼?” 我下了马,抽出枪,慢慢绕过几个小坟包,仔细搜寻。 很快,前面的坟包后,发出幽幽蓝光,我赶紧蹲下身子,举起枪慢慢绕过去。 靠近一看,我才发现,地上一小滩血,一件短褂,不知道上面抹了什么,还在发光。 我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了。 跑回他们身边,我忙说:“应该是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伤了。你说奇怪不,大半夜他跑这里扮鬼,啥意思啊?” 连水月指了指后面日本医院的方向:“说明那个医院里面,有问题。” 三镖一挥手,我们调转马头,迅速朝着医院的方向去了。 走到坡顶,就看到下方一大片房子,有几栋两层小楼,还有不少平房,排列得整整齐齐,确实像是一个医院。 不过,医院的里里外外都长满了杂草,后围墙也塌了一角,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钱麻子低声说:“你们看,这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啊?” “老罗,钱麻子,你俩在门口守着,有事儿就开枪。小刀,水月,跟我进去看看。” 说罢,三镖骑马进了大门,我和连水月赶紧跟上。 清冷的月光照在院子里,两条野狗忽然从小楼里跑出来,站在前面看了看我们,又跑开了。 我们沿着主干道慢慢往前走,仔细观察两边的情况。 前面的小楼很明显遭到了破坏,门窗都没有了,外墙上也有破坏的痕迹。可能日本人走了之后,附近的老百姓、叫花子,都来搜寻过东西。 继续往里走,里面有几排木头平房,有些已经倒塌。 一直走到后墙跟儿,三镖回过头:“小刀,水月,你们在这里找找,我去前面的小楼看看情况。” 说罢,三镖骑马往前面去了。 我俩将马拴在旁边,举着手电筒,先搜查一侧的平房。 离我最近的门歪倒着,我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空空荡荡的,看起来像是病房,但病床不知去向,地上有几根铁架子,早就生锈了。 连水月让我守在门口,她慢慢走进去,在角落里踢踢摸摸,没有什么发现,又出来了。 “小刀,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 我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一片荒凉,除了刚才的野狗,啥活物都没有。 又往前走了走,把这一排的平房都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我们回到两匹马旁边,解下缰绳,正商量着要不要先去帮帮三镖,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是钱麻子。 我俩立刻翻身上马,一路飞奔,刚来到大门口,就见钱麻子扶着罗老九,已经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我跳下马背,赶紧上前:“咋回事?” “外面,外面……” 钱麻子说话都哆嗦了,我赶紧跑出去,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退了两步。 大门正对面的荒地里,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它们约摸三四米高,一人穿着黑色长袍,一人穿着白色长袍,都戴着高高的帽子,两眼发光,手中轻轻晃动着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黑白无常啊! 连水月跑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也吓得有些哆嗦,低声说:“小刀,我没看错吧?” “我也看到了,还真有这——” “你看他们后面!” “黑白无常”的后面,草丛中忽然又钻出一个个黑影,身上都发出幽幽光芒,就像“小鬼”一样。 其中两个小鬼,忽然往前跑了几步,嘴里喷出一大团火焰,把手中的大刀点燃了。 我们两人赶紧退到铁门内,一时间手足无措。 “黑白无常”慢慢往前走,身后的小鬼手舞足蹈跟在后面,约有上百个,完全把外面包围了。 此时,钱麻子和罗老九又从后面跑回来,嘴里念叨着:“后面也有,进来了!” 我回头一看,一些手拿大刀长矛的小鬼,可能从倒塌的院墙钻了进来,聚在一起,正在远处盯着我们。 心里不慌肯定是假的,我的腿都有点哆嗦了。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于是伸手朝着天空打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往门口走的小鬼似乎愣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这时,三镖气喘吁吁从后面跑过来,一看外面的情况,也惊了。 “大爷的,咋还把这哥俩儿招来了?” 说罢,他回头看了看后面,钱麻子和罗老九互相搀扶着躲在马后面,一声不吭。 三镖笑了,晃了晃手里的枪:“老罗,降妖除魔,还是这个东西最管用!” 说罢,他抬手就打,几声枪响,黑无常往后一栽,一声不吭倒下了。 白无常“哎呦哎呦”叫着,就跟扭秧歌一样晃来晃去,周围的小鬼连连躲闪。 三镖赶紧又给枪压上子弹,补了一枪,白无常也躺了。 “小刀,看到没,以后再遇到妖魔鬼怪,先来一梭子。”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瘦高个从小鬼中间走出来,大喊:“你们几个跑不掉了,快拿命来!” 钱麻子一听,也不害怕了,跑上来说:“这不是关法师的声音吗?” 还真是,我上前大喊:“关老六,你在这等着我们呢?” “关老六是你们叫的?快叫关法师!” 钱麻子哈哈大笑:“你师父说了,把你逐出师门,你现在就是关老六!” “好,嘴贫是吧?你们已经被我的两千弟子围住了,现在投降,留你们一个全尸。不然的话,扒皮抽筋!” 我心中想,这荒郊野外,真要是被两千人包围了,我们子弹也不多,恐怕不好应付。 三镖肯定也想到了,低声说:“这小子唬咱们呢,他要真有两千人,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罗老九也过来了,前后看看,提醒我们:“看这样子,就算没有两千人,两三百还是有的。” 关老六又吆喝起来:“我还有两千弟子,正在赶过来!” 这话一说,罗老九反而不担心了,对三镖说:“他没啥底气,你看着办吧。” 我低声问:“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万一他们开枪——” 罗老九笑了:“凡是搞法术骗人的枪会,都宣传刀枪不入,他们不用火器。就算关老六腰里有枪,这个场合也不会用,不然就没人信他了。” 话刚落音,砰的一声,一支箭扎在了我身边的木板上…… 第220章 火攻小楼 他们确实不用枪,但是用起了弓箭。 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三镖立刻大喊:“进楼,往楼里走。”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支支利箭落在我们旁边,大家只能牵着马,快速朝旁边的小楼移动。 外面的人嗷嗷叫着跟上来,中间还夹杂着喊声:“刀枪不入,铲除妖魔!” 旁边的两层小楼,一扇大门倒在台阶上,另一扇大门已经不知所踪。我们跟着三镖,迅速牵马进了大厅,回身把半扇大门拉过来,横挡在了门口。 接着,我们又把大厅里能拉动的东西,全部拉过来堵住门,躲在了后面。 关老六的人并没有急于往里冲,而是小心翼翼躲在大门两侧,等待命令。 这给了我们一些喘息时间,三镖赶紧布置了任务,我们子弹有限,也没带长枪,只能尽量让三镖和连水月射击。 片刻之后,有人在外面大喊:“大法师有令,冲进去,斩妖除魔。” 三镖一听,立刻吼道:“哪个兔崽子刀枪不入,上来试试,要是一枪打不死你,我们主动出来投降。” 就听一个人骂骂咧咧走出来:“兔崽子,我叫——” “砰!” 他直挺挺躺下了。 外面传来关老六的喊声:“心诚则灵,不要怕子弹!” 片刻之后,二十多个人在弓箭的掩护下,试图冲进来。但三镖和连水月枪法很准,对方丢下七八具尸体,退了回去。 见强冲不行,他们改变策略,开始把点燃的木板往里面扔。 三镖立刻让钱麻子把这些木板往外扔,同时低声说:“水月,小刀,你们上楼顶。关老六想烧死咱们,肯定要派人从后面抱柴火。水月,谁抱柴打谁,别一枪打死,让他嚎!” 我俩一听,立刻从楼梯爬到了顶层。 楼顶平台上空空荡荡,两层楼不算太高,月光很好,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们快速跑到角落里,蹲在不到一尺高的水泥护栏边,仔细看了看下面。 小楼正门旁边聚集了几十人,正在挨个冲上去,往里面扔火把。 还有不少人守在大门口,或蹲着或躺着,好像是在休息。我们找了找,发现大门旁的小房子门口,站着两个岗哨,可能关老六躲在里面休息。 小楼的后方,两个身影从后面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些木棍木板。 连水月见了,还没等他们靠近小楼,立刻开了枪。 两人立刻跌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大声哭喊。 前面的人听到了,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两个人跑过来,蹲下查看情况。 连水月没有着急开枪,而是等到这两人抱起柴,往前走了两步,才啪啪两枪,将这两人也打倒在了地上。 这下,四个人一起哀嚎,前面的一群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大喊大叫朝上面射箭、扔石头。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没劲儿,还是弓箭质量太差,大多数箭还没飞到我们面前,就掉了下去。那些扔石头的,也是胡乱扔。 有人想趁着这时候,赶紧去抱柴,但只要他们捡起地上的木板,连水月就一枪打上去。 很快,下面就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个人,有些已经不动了,有些还在哀嚎。 其他人害怕了,不敢再过来。 此时,关老六忽然从小屋里走出来,大喊:“攻大门,十个人一队,轮流——” 连水月眼疾手快,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开枪了。 叮叮两声,关老六猛然后退两步,撞在了墙上。 但很快,他又爬起来,钻进了小屋。 连水月低声说:“这小子衣服里有铁板,还真是刀枪不入。” 刚说到这里,我隐约又听到叮当一声响,好像在我们后方。 “水月,后面有动静,我去看看。” 说罢,我站起身,朝着斜对面的角落走去。 月光下,楼顶上一览无余,只有斜对面的入口处,是一个小小的水泥房,难道有人上来了? 快步跑到入口处,我小心翼翼探头一看,楼梯空空荡荡,没人上来。 此时,又是叮当一声响,就在后面,离我很近。 我立刻警觉起来,拔出匕首,紧贴着墙壁慢慢绕过去,探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小屋后面两三步,就是平台边缘,我慢慢走过去,刚想探头,一只大手忽然从下面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衣领。 紧接着,一个画了红脸的男人,背着大刀片子从边沿爬了上来。 完了,这两层小楼太矮,他们只要搭个人梯,就能爬上来。 我来不及多想,先用匕首朝他的手腕使劲一划,他大喊一声松了手。我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踢了下去。 没想到,旁边又有两三个人探出头,爬了上来。 我上去又是一脚,踢翻一个,同时大喊:“水月,他们爬上来了!” 此时,已经有三个人上来,拎着长刀,朝我围了上来。 我把枪给了连水月,手中只有一把小匕首,硬拼起来肯定要吃亏,只能转身就跑,先和连水月会合再说。 没想到,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几声枪响,肯定是连水月。 我跑过来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两个黑脸大汉,已经死了。连水月一脚将另一人踹下了楼,捡起了地上的大刀。 我一看,从地上捡起另一把刀,回身就砍。 后面的三个人一看,赶紧后退几步,脱掉上衣,大喊:“刀枪不入!刀——” “刀你大爷!” 我大骂一句,一个箭步冲上去,冲着中间的黑汉子猛劈一刀。 他惨叫一声,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把旁边两个人吓得掉头就跑。 我嗷嗷叫着冲上去,没想到又爬上来两个人,现在他们四个人,自然有了底气,又站成一排朝我扑了过来。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也没什么本事,就是相信了“刀枪不入”的说法,才这么疯狂。 所以,要让他们见血,知道自己不行。 再说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可能还没真刀真枪拼过命呢! 想到这里,我哈哈大笑,用手轻轻擦了一下刀上的血,大喊:“不怕死的上来!” 趁着他们略微犹豫,我挥刀扑了上去。 第221章 命悬一线 说实话,这样刀刀见血的正面砍杀,我以前也没遇到过。 远远的开枪打死人,除了第一次很紧张,以后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尤其是用长枪,有时候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他们就倒在了积雪中。 但这样面对面用刀砍人,确实需要一些勇气。 一刀下去,皮开肉绽,血立刻喷出来,溅到自己身上。对方的惨叫声就在耳边,刀砍在骨头上,还会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更加恐怖。 这种面对面血肉横飞的场景,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恐惧。 另外,大刀和匕首还不一样。 三镖以前教过我,用匕首一定要快狠准,首选目标是敌人的脖子,可以割,可以刺。 如果没有把握,就捅肚子,不要往下面捅,那都是肠子。要对准中间偏上的位置,正手握匕首,向斜上方捅进去,直奔心窝子去。 匕首锋利,但是很短,尽量避开骨头。 现在用大刀,主要就是劈砍,一用力就会砍到骨头上。力气小的人,恐怕还没砍死对方,自己就累得举不动刀了。 我和连水月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和他们劈砍一晚上,只有现在多砍死几个,把他们吓退了。 于是,我挥刀上去,先冲着最前面的人砍上去,两把刀猛烈撞击,我的虎口都被震麻了。 对方更是承受不了,大刀直接掉在了地上,我顺势一刀下去,直接将他砍翻在地。 旁边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你们哇哇叫,我叫的声音更大! 我嗷嗷叫着一阵乱砍,也不管能不能砍到他们,总之先疯起来。 对方显然被吓到了,连连后退。 杀疯了,就是这种感觉,你脑海中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红着眼上去砍,砍死一个赚一个。 又砍死一个敌人之后,我累得气喘吁吁,举起刀一看,一排都是豁口,还卷刃了,怪不得感觉砍不动了。 我将这把刀扔在地上,捡起尸体旁的刀看了看,也有几个豁口,可能是刚才和我对砍出来的。 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全身发抖,旁边还有探出头的人,还没敢往上爬。 就在此时,我听到后面有人喊:“砍死她!” 回头一看,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连水月被逼到了角落,躺在地上不断挥刀,抵挡四五个人的攻击。 我大吼一声,用尽全力狂奔过去。 “兔崽子们,冲我来!” 我伸开手臂,揽住他们几人,拼命往前推。旁边就是平台边缘,大家都来不及躲闪,一起掉了下去。 在我掉下楼的那一瞬间,听到了连水月的喊声:“小刀——” 我被前面的一个人掐住了脖子,也说不出话,只能眼睛一闭。 来生再见了。 就在掉下去的一瞬间,我忽然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我的脚踝,身子感觉使劲一坠,前面几个人都掉了下去,我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在了墙壁上。 上面传来连水月的声音:“伍六刀,你傻啊!” 我被撞得有点晕,睁眼一看,下面几个人直挺挺摔在地上,一个已经不动了,其他人都在翻滚哭喊。 再抬头一看,连水月趴在平台边缘,探出半个上身,死死抱住我的脚踝。 刚才一番砍杀,她肯定也耗尽了力气,不可能把我拉上去。再不松手,我俩都可能掉下去。 “水月,放开手,别——” “闭嘴!” 我刚想说话,另一只脚忽然也被人抓住了。 上面传来钱麻子的声音:“小刀,你死了没?” 本来还想伤感一下,钱麻子这话一说,我立刻有了求生欲:“别扯犊子,快拉我上去!” 没想到,罗老九也探出了头,抓住我的腿就往上扯。 我大喊:“慢点,慢点,裤子——” 罗老九忙说:“你别动弹,扯住裤腰,别光把裤子救上来,人下去了。” 钱麻子也喊:“小刀,你鞋呢?” “啥?我咋知道,刚才跑掉了呗!” “这味儿……” 说着,他们三人一起使劲,慢慢把我拉了上来。 上来之后,我往地上一躺,才发现三镖就在不远处,一手一把大刀,已经把所有爬上来的人砍翻在地。 不用猜,他肯定没有子弹了。 钱麻子抓起了地上的一把刀,四处看着,低声说:“小刀,咱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了。” 我深吸两口气,坐了起来,扭头想对连水月说话,这才发现她小腿、右手臂和手背上都有伤口,罗老九从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正在帮忙包扎。 “水月,你这——” “我没事,小伤,你去帮三镖。” 我点点头,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四周,地上的七八具尸体,都是画了黑脸和红脸的壮汉,个头都比连水月要高。 他们腿上都有刀伤,但致命伤都在脖子——连水月一定是先伤到他们的小腿,在他们蹲下或者趴下的时候,再砍脖子。 有几具尸体的脖子,几乎只剩下一层皮连着,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可以想象,刚才我和那几人拼命的时候,连水月这一边,也是拼死一搏。 我愣了一下,转身蹲在她跟前,鼻子一酸,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连水月指着我说:“小刀,像个爷们儿啊!” 我咬紧牙关点点头,抓起一把满是豁口的大刀,起身来到了三镖身边。 他手持两把大刀,站在平台的最中间,仔细看着四周的情况。 见我来了,三镖才说:“小刀,水月没事吧?” “受伤了,暂时没事,但咱们要想办法冲出去。” “他们人多,咱们没有枪,不好冲出去啊。” 我走到边缘处,探头看了看下面,下面的人暂时停止了进攻,一边救治伤员,一边围在篝火旁坐下吃喝休息。 看来,他们在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我回到三镖身边,示意他先坐下休息。 这时,钱麻子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打开一看,是卤肉。 “三镖,小刀,你俩先吃点,休息休息,一会儿可能还要打啊。” 我们一看,都笑了。 三镖扭头说:“小刀,钱麻子才是真正的福将,带着他,咱们就没有绝路。” 钱麻子嘿嘿一笑:“别提那不吉利的词儿!你俩是谁啊——八爷,天兵天将下凡,还会怕他们?快吃!” 第222章 扔头还唱曲儿 我和三镖盘腿坐在地上,一人撕了一块肉吃起来。 钱麻子忙说:“你俩吃着,我让水月也吃点儿,放心吧,她伤得不重。” 我俩盯着平台入口的小房子,边吃边聊。 “小刀,咱这是进了人家的套。” “啥?” “这个关老六明显是准备好了,就等着咱们来呢。我估摸着,他和咱们无冤无仇,肯定是丁晴的安排的。” “丁晴知道咱们跟着她呢?” 三镖摇摇头:“她这样的特务,干啥事都很小心,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进了城安排一些眼线,也会知道的。看来,这个陆军第一病院,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就等着咱们查到这里呢。” “你的意思是,刘师祖也跟她勾结,骗了我们?” “那倒不一定,说不定刘师祖和谢蓝,也啥都不知道,被骗了而已。” 我一听,意思就是我们完全被丁晴耍了? “老大,那不就是说,丁晴把渡边救走了,现在不知所踪,咱们几个又进了她的套?” 三镖点点头,见我有些着急,忙说:“干事儿,从来都不会想啥来啥,咱又不是神仙。” “不是,你可是三镖啊,大名鼎鼎——” “顶个屁!就算再来一百个、一千个三镖,又能咋样?你看看下面,都是平时扛锄头的老百姓,还不是把咱们逼得没路走?记住了,最厉害的,是老百姓。” 我笑了:“但是现在,老百姓都跟着关老六,在下面准备弄死咱们呢。” “所以啊,要让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跟着咱们干才行!” “哦,那丁晴和渡边——” “这是咱们的地方,他们能跑多远?别担心,肯定能抓到。” 正聊着,他们两人扶着连水月过来,也坐在了我们旁边。 罗老九笑道:“那边儿,血腥味太重。” 三镖忙问:“水月,你感觉咋样?” “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要是再打起来,就要靠你们俩了。” “让小刀照看你,下面这些人,我自己对付就行了。” 我们一听,都笑了。 钱麻子爬到边缘看了看,回来说:“不瞎扯啊,三镖,一会儿他们真要再往上爬,咱们咋办?”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还真是没有好办法。 片刻之后,连水月揉揉脸,忽然说:“小刀,交给你个任务。” 我立刻站了起来:“好,你说。” “这上面的尸体,你去把脑袋全砍下来,拿过来。” “啥?砍脑袋?” 三镖似乎明白了过来,一拍大腿,搓了搓手:“水月,我去吧。” 说罢,他站起来,拎着刀就朝着尸体堆去了。 我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赶紧爬起来,跟了过去。 “老大,啥意思?” “水月的意思是,他们损失也不小,肯定人人心中都害怕,只是不敢反抗关老六而已。咱们扔一些死人脑袋下去,胆子小的肯定会吓破胆,到时候他们就算不逃跑,也不敢随便上来了。” 我明白了什么意思,赶紧跟着三镖砍脑袋。 这个活,比想象中要困难一些,我们手中的大刀都是豁口,每颗脑袋都要连砍几刀,碎肉四溅,才能砍下来。 费了一番功夫,砍了一堆脑袋,把钱麻子看得直摇头,躲在了罗老九身后。 “水月,你看小刀这个狠劲儿,也算是练出来了,和你越来越般配了。” 连水月微微一笑:“别瞎扯,赶紧过去帮忙,扔脑袋。” “不是,你瞅着我这样子,敢扔脑袋?” “你看看三镖和小刀,胳膊都砍得哆嗦了,你不扔,还能让老罗去扔啊?” 钱麻子一愣,看了看罗老九。 罗老九连连摇头:“我腿都哆嗦了,干不了这活儿。” “行行行,老罗,这茬儿你记住了,以后有事儿,你得帮着我才行。” 说罢,钱麻子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忽然扭过头就想吐。 连水月忙说:“钱麻子,唱曲儿!唱起来,就不恶心了,也不害怕了。相信我,肯定行。” 钱麻子一听,小心翼翼托起一颗人头,定了定神,开口唱:“正月儿里,锣鼓敲,大街上好热闹!” 他一使劲,把这颗脑袋扔了下去。 下面立刻骚乱起来,有人大喊大叫,有人破口大骂。 钱麻子也不管他们,又唱到:“家家纱灯挂,寡妇也把热闹听。” 唱到这里,他又扔了一个脑袋下去,下面算是炸开了锅,有些人嗷嗷叫,有些人吓得哇哇哭。 这下,钱麻子可算来劲了,接着唱:“小寡妇逛灯无人招领,急得个小寡妇双脚直点跳……” “二月里,龙抬头,小寡妇在房中不大自由……丈夫一死小奴多忧愁……” 小曲儿一句一句唱,脑袋一个一个往下扔,钱麻子也不管下面的哭喊咒骂,越干越有劲儿。 我能想象,下面的人看到同伴的脑袋一个个扔下来,上面的人还在唱小曲,内心该是多么恐惧。 也许,在他们心里,我们都是“活阎王”,杀人不眨眼,扔人头还唱曲儿…… 事实证明,连水月这一招是有用的。 天快亮了,关老六还是没组织起第二次进攻。 拂晓时分,月色昏暗,我们正想眯一会儿,下面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我们几人立刻站了起来,远远看到一支火把组成的“长龙”慢慢朝这边来了。 三镖低声说:“不好,关老六还真有援兵。” 钱麻子大惊:“那咋办?” 我抓起地上的大刀:“来了就打!” 三镖回头看着大家:“昨晚出发的时候,我跟旅馆的联络员交代了,让他去通知其他侦查人员,搜完那所医院如果不见我回去,就直接来这边。” 钱麻子一听,终于笑了:“咱们的援兵也要来了?” “应该要来。” “那咱们就不怕了,再坚持一会儿,脑袋扔完了,大不了扔胳膊扔腿儿,我这会儿不怕了。” 话虽这么说,我们心里都明白,关老六肯定会在天亮前再组织一次进攻。这一次,我们不一定能挡得住。 很快,呼啦啦上百人拿着火把和红缨枪,大喊着“刀枪不入”进了院子。 三镖扭过头,低声对我说:“现在的唯一的机会,就是弄死关老六。小刀,实在不行,咱们冲下去,我掩护你,砍了他的脑袋。” 第223章 落荒而逃 关老六开始在大门口“施法”,“刀枪不入”的声音震耳欲聋。 钱麻子有些害怕了,来回走动,嘴里不断念叨着佛祖保佑。 罗老九和连水月背靠背坐着,也不知道低声聊的什么,反而显得一点也不着急。 我看了看三镖,他从衣服上撕下两根布条,递给我一根:“把刀缠手上,一会儿尽量砍脖子。这次来的人,拿的都是两三米长的扎枪,这个东西不好用。一会儿下去了,尽量往人群里钻,贴着身打,咱们离近了,扎枪就施展不开了。” 我点点头,右手握紧大刀,左手反握匕首,心里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一点兴奋。 眼看着大门口的人排着队往这边走了,三镖扭过头,对他们三人说:“最后的机会了,我要和小刀一起下去,制造混乱,砍了关老六。钱麻子,只能拜托你照顾他们俩了。” 连水月一听,挣扎着站了起来:“我休息好了,还能打。” 罗老九也站了起来,把烟袋锅子插在腰间,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双手握住:“老了老了,还要再拼一把,也罢,砍死一个够本儿,砍死两个赚一个!” 钱麻子愣在原地,似乎没听清我们说了什么。 三镖又说:“钱麻子,拜托你——” “哈哈哈哈……” 钱麻子忽然笑了起来,我以为他吓傻了,没想到,他用手指着远处,边笑边擦眼泪。 我回头一看,远处隐约出现两束灯光,在荒野中若隐若现,迅速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三镖也看到了,笑着说:“来了,卡车!” 那果然是一辆卡车,两个车灯发出刺眼的亮光,冲过乱坟岗,直奔医院大门口来了。 下面的关老六自然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刻带着队伍回到门口,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卡车远远停住,车灯照向大门的方向,从后面跳出了二三十名战士,立刻依靠卡车做好了战斗准备。 关老六急了,大喊:“众位弟子听我号令,斩妖除魔,刀枪不入,杀!” 挤在大门口的一大群人,大喊大叫着朝卡车方向冲了过去。 那一刻,哒哒哒,哒哒哒,我听到两三挺机枪同时响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高粱杆一样,一排一排倒下。 后面的人一看,把手中的红缨枪一扔,哇哇叫着四散而逃,根本不听关老六的喊叫声。 三镖一见,立刻对我说:“小刀,你先守着他们,我去追关老六。” 说罢,他扔下刀,迅速冲下楼,骑着马冲出大门,来到了卡车旁。 我们在楼上看得清楚,关老六骑上一匹马,冲出人群,直奔东边的荒地去了。 三镖要了一支马枪,也跟了上去。 连水月一看,忙说:“小刀,我们没事,你快去帮忙!” 我一听,赶紧冲下楼,几匹马还在大厅中,我赶紧牵了一匹跑到大门口,冲着一个穿便装的侦查人员喊:“长官,咱们的人在楼上,有伤员!给我一把枪,我去帮三镖。” 他一听,立刻把自己的马枪递给我:“小心点!” 我也来不及多说,背枪翻身上马,一鞭子下去,胯下的黄骠马一声嘶鸣,冲进了荒野之中。 破晓时分,东方太阳的亮光划破黑暗,照在了荒野中。 我们的战士没有追赶这些四处奔跑的黄枪会成员,但他们还是连滚带爬,大声哭喊。 我也懒得理他们,只顾盯着前方的三镖,快速追赶上去。 金色的阳光下,三镖单手拿着马枪,就像是古代的大将军挥舞兵器在战场的拼杀一样。 我还没有追上,就见三镖忽然举枪射击,啪啪啪连打三枪,前面的关老六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忽然一声巨响,腾起了一团烟雾。 三镖的马受了惊,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我忽然想到,肯定是关老六又用“遁地术”,准备逃走。 我赶紧举起马枪,在烟雾周围四下搜寻。 这是一片荒地,没有大树,没有土坡和大沟,这个季节连深一些的草丛都没有。 烟雾逐渐散去,三镖也端着枪在搜寻,我记得罗老九的话,遁地术都是障眼法,他一定就躲在了附近。 这时,我忽然发现远处关老六的马缰绳动了一下,这匹马开始朝一边走动。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下马,而是侧身抓着马鞍,躲在了马身的另一侧。 “他在马后面!” 我这一声喊,关老六从后面一下子跃上马背,又想逃跑。 三镖根本不给他机会,连打两枪,将他打落马下。 我赶紧追上去,举枪瞄准了地上的关老六。 三镖没打死他,只打伤了两条手臂,此时,关老六挣扎着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还想跑。 我拦在前面,一枪托甩过去,将他打翻在地。 “关老六,再变个戏法我看看?” “兔崽子,叫我关法师!” 三镖慢慢过来,翻身下马,取下绳子绑住了关老六的双手,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马鞍上。 “关老六,我懒得和你废话,你要是还有戏法,抓紧时间变。要是没有了,我带你遛两圈。” “哈哈哈,你们就算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他们已经走了,你们中计了,跟不上他们了。” 三镖一听,直接上了马,开始慢慢往前走。 关老六被拖着往前跑,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我跟在后面,大声问:“临死前,没什么话要告诉我们吗?” 关老六哈哈大笑:“我死了能成仙,快点杀了我吧!” 三镖一听,一鞭子下去,胯下的黑马开始狂奔,关老六直接摔倒在地,被拖着往远处去了。 惨叫声,由近及远,不绝于耳。 遛了一个小圈,等三镖回来的时候,我上前一看,关老六身上的衣服都被磨成了布条。幸好是初春时节,荒地里长满了嫩草,他全身上下都是血痕,没有被磨掉一层皮。 三镖笑着问:“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圈?” 我忙说:“关老六,要是再来一圈,你身上肯定会掉一层皮,相信我,那可是真不好受。” 关老六大声说:“这一套对我没用,我有法术,不怕疼!” 这时,我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迷糊了,不怎么怕疼? 第224章 死不悔改 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三镖笑了。 “我也差点忘了,咱们部队的纪律,不能乱杀俘虏。这样吧,先把他带回去,用日本人的那一套刑具,慢慢审。” 我赶紧说:“你这身份,不合适。干脆交给我,把他带到山里,秧子房那十八套酷刑,是胡子几十年总结出来的,都给他试一遍。” “那也行,不过下手别太重,千万别弄死了。” 我俩一唱一和,关老六慢慢坐起来,用绑在一起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泥。 “你俩也别嘚瑟,日本人暂时跑了,指不定还会回来的。” 我下马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说啥?” “日本人还会回来的。” 这话把我气坏了,上去就是一脚:“你让那群兔崽子再来一次试试,到时候让他们一个都回不了家!” “别在这说大话了,丁姑娘和那个日本人,现在已经进山了,有本事你们去追,去杀他们啊!” 我一听,火气立刻上来了:“老大,我想违反一下部队的纪律,行不行?” 关老六一听,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东西,直接塞进了嘴里。 三镖赶紧跑过去,一巴掌上去,把他的嘴打变形了,掰开一看,咽下去了。 “丁,丁姑娘给我的,日本人研究出来的神药。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白日飞升,尸解成仙!” 我和三镖一听,一起后退了两步,生怕他真的“变”成了什么怪物。 关老六两眼通红,哈哈大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仰头大喊:“丁姑娘,到了你说的无路可走之时,我要成仙了,马上就去帮你成就大事!” 刚说到这里,他忽然捂住肚子,表情扭曲。 三镖拉着我又往后退了两步,低声说:“看看情况,不行就毙了他。” 刚说到这里,关老六忽然一伸脖子,喷出一口黑血。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跪在地上,哇哇哇又吐了几口血。 三镖大喊:“完犊子了,那个丁姑娘坑你呢!要杀你灭口!” 关老六抬起头,满嘴都是血:“扯,扯犊子,成仙——就是这样的。” “你傻吗?真有成仙的神药,日本人还能投降吗?” “刚,刚研究出来的……” 三镖摇了摇头,低声说:“这兔崽子,死不悔改。” 刚说完,关老六又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弹弹腿,不动了。 我看了一会儿,低声问:“他要升仙了?” 三镖哈哈大笑,又补了一枪:“飞吧,我再送你一发子弹!” 确定关老六已经死了,我们俩骑上马,赶紧跑回了医院。几个战士正在打扫战场,见我们来了,说卡车已经把连水月他们三人,往城里市立医院送了。 我俩也顾不上休息,赶紧扬鞭策马,往城里去了。 到达医院时,还不到晌午,我俩背着枪,吓得路人纷纷避让。 两个护士跑过来,二话没说就扶着我们往急诊室跑,满脸惊慌。我还以为连水月出了什么事,吓得手都哆嗦了。 三镖一进急诊室就四处寻找,大喊:“水月,水月,医生水月咋了?” 我见里面只有一个医生,脑袋嗡的一声响,当即腿就软了,直接瘫在了墙角。 那医生赶紧跑过来,招呼护士把我往病床上抬,拿起长剪刀就来剪我的衣服。 三镖走过来,抓着医生的手问:“小刀没事儿,你先告诉我水月那姑娘咋了?” 医生一愣:“哪个小姑娘?” “一大早送过来的!” “哦,你说那个,没事儿啊,伤口处理好了,在病房休息呢。” 我一听,立刻从病床上蹦了下来。 医生大叫:“别动,你俩哪里受伤了?” 我和三镖低头一看,才意识到我们衣服破烂,满身都是血…… 我俩赶紧扒开衣服,告诉医生我们都没受伤,误会了。 医生和两个护士看我们的眼神变了,立刻把我们堵在屋里,想去叫军警。 三镖好一番解释,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打听了连水月的病房,刚想出门,那个矮个护士伸出双手挡在门前,连连摇头。 三镖急了:“咋回事,还要我俩全脱了才行?” 护士仰头看着三镖,一脸倔强:“你俩这个样子出去,医院就乱套了!不行,必须换了衣服才行!” 三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凑到旁边的镜子旁看了看,嘿嘿笑了。 “这位护士,不好意思,我俩刚从前线下来,没想这么多。关键是,我们也没有啥衣服能换啊!” 小护士打开门,探头看了看外面,冲我们招招手。 我们俩人跟在她后面,快速钻进走廊,拐进了一间小屋。 小护士瞪着眼说:“你们俩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 三镖连连点头:“好,我俩不跑!” 小护士一走,我低声问:“老大,你咋这么怕护士?” “别扯犊子,人家说的有道理,咱俩一身血,别吓着老百姓。” “你是不是想起嫂子了?” 三镖一愣:“你们见着她了?” “见了,这两天一忙,也忘记说了。” “她还好吧?” “好着呢,放心吧。” 三镖一听,咧嘴笑了。 我把见到穆云的事情一说,三镖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你未来嫂子就是这样,有点脾气,但是人好,是真好。” 刚说到这里,小护士推门而进,手里抱着两套病号服。放下之后,又慌忙出去,端了两盆水进来。 “你俩赶紧擦擦,换身衣服,我随便找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三镖笑着说:“合身儿,肯定合身儿,你多大衣服,我俩多大个儿。” 我低声说:“老大,你别见了护士就低三下四的,咱总要有个原则。” “原则个屁,人家也是为了咱们好,赶紧脱,洗洗换衣服。” 我俩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脱了,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血,换了两盆水,才算是擦干净。 换上病号服,找两张旧床单把枪裹起来,这才抱着出了门。 一路狂奔,我们绕到后面的住院楼,直接上了三楼,走到最里面,给门口站岗的战士看了证件,这才推门进去。 连水月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 钱麻子也换了衣服,四仰八叉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正打着小呼噜。 罗老九坐在连水月的病床前,也是一身病号服,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 这一关,我们算是熬过来了。 第225章 意外线索 见我和三镖进来,罗老九胡子都哆嗦了。 我赶紧跑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没事,没事,那个兔崽子死了,我俩都没事。” 罗老九点点头,低声说:“水月没事,就是太累了,让她睡会儿。” 我和三镖点点头,四周看了看,这是一间两人病房,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 说实话,我和三镖也是累了,从旁边病房扯了两床被子进来,往地上一铺,躺下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 人在极度疲劳和紧张之后,忽然放松,会睡得特别踏实。我几乎没有做梦,中间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出去撒个尿,隐约记得喝了杯水,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是被呼噜声吵醒的。 睁眼一看,钱麻子正蹲在地上,瞅着我嘿嘿笑着。 我推开他,揉了揉脸,忽然想到这是在病房,立刻坐了起来。 连水月不在病床上,罗老九也不在,只有三镖还躺在旁边,大声打着呼噜。 “钱麻子,咋回事,水月呢?” “她没事,也是倔,拄着个拐,非要出去给你俩买好吃的。” “那你不拦着她?” 钱麻子睁大了眼睛:“就她那臭脾气,我能拦得住?放心吧,水月比你俩身体好。” “我俩睡了多长时间?” “一天一夜了,瞅瞅吧,天又亮了。” 我感觉浑身酸疼,每个骨头缝都不自在,只能慢慢站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两圈。 坐在窗边回想一下,我脑海当中忽然涌出一堆堆画面,挥舞砍刀在平台上与敌人拼命,抱着一群人从小楼跳下去,以及从尸体上砍脑袋…… 那一晚上的经历,比之前这么多年加起来还要血腥和疯狂。 正想着,门开了,连水月拄着拐进来,一看到我坐在窗边,当即笑了。 我赶紧走过去,把她扶到床边坐下,接过她手中拎着的报纸包起来的炸油条。 罗老九也走了进来,手中的竹筐里还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三镖可能是闻到香味了,一个翻身坐起来,见我们都在,嘿嘿笑了。 我们几个人,难得可以睡个踏实觉,舒舒服服在一起吃个早餐,大家说说笑笑,被护士多次提醒安静一点,才终于吃完一顿早餐。 连水月的伤不算严重,最多十来天就可以痊愈。 目前的情况,其实挺糟糕的。我们失去了丁晴的线索,渡边也跑了。他们两人混在一起,而且已经进山,十有八九是寻找下一个秘密基地去了。 更关键的是,我们原本就被渡边折腾惨了,这回又差点栽在丁姑娘的陷阱中。这俩人联手,我们想取胜,恐怕更不容易了。 连水月提出几个很关键的问题:丁姑娘和渡边到底什么关系?如果关系密切,她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去救渡边?如果丁姑娘是行动遭遇挫折,无奈救出了渡边,那渡边到底又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呢? 虽然我们猜测,他们两人进山,十有八九会去找马大鼻子。但问题是,马大鼻子也销声匿迹很久了。 一切迹象都显示,丁姑娘和渡边,正在进行一个秘密行动,很危险很恐怖的行动。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追踪他们,破坏他们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镖继续带着侦查人员,追查丁姑娘和渡边的下落。 钱麻子回了家,只有我和罗老九留在医院,陪着连水月。 这些天,医院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罗老九时不时坐在外面听别人唠嗑,一回来就沉着脸。 他说,人人都在说国民党军很厉害,一路追着共军,都打到松花江南岸了。过不了几天,他们肯定会打进城里,占了哈尔滨。 三镖一回来,也是摇头叹息,说目前的形势很复杂,说不定真要放弃哈尔滨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做好准备,实在不行,这几天就出城。 大家心情都不太好,经过这大半个月的休养,连水月的伤基本痊愈,甚至偷偷跑出去一次,给我们买了几身衣服,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端午节过后两天,三镖忽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东北暂时停战了。 三镖把门关上,低声说:“停战是暂时的,以后肯定还要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们一个更好的消息!” “是不是有丁晴的线索了?” 我一开口,三镖就笑了:“还记得那张照片吗?谢蓝给日本人送骨头的那张?” 我们都点了点头。 “那个日本人是个大佐,自然调查部的人,去年夏天他就病死了。关键是那个骨头,谢蓝说,当时关老六不知从哪里听说,日本人对林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感兴趣,他就想办法弄来了那个骨头,托谢蓝送给了日本人。” “那是个啥骨头啊?” “谢蓝觉得就是个野猪的脑袋,我把照片拿给一位大学教授看了,他说不是野猪,很像是什么齿什么类,我也记不得了,但它们一般不会长这么大。” 我一听,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低声问:“是不是大耗子?” “对,就是大耗子。” 这大耗子的脑袋,怎么会在关老六手里呢? 罗老九也问:“关老六哪来的这东西?” “这事儿我也问谢蓝了,他说关老六是从一个老猎人手里收来的,花了十个大洋呢!那猎人说,这是他们在山里捡的,看着没见过这种骨头,觉得可能会值点钱。” “咱们都知道,这东西和日本人有关系,可不是随便就能捡到的。” 连水月在旁边问:“在哪捡的?” “虎头岭西北,一百多里地,有个野猪沟。” 罗老九嘿嘿一笑:“那个地方,指不定藏着一个日本人的秘密基地。” 连水月补充道:“那是马大鼻子的活动范围,说不定丁晴和渡边也在那边呢。” 我一下子站起来:“那还等啥,咱都耽误半个多月了,抓紧进山!” 三镖看了看我们几人,忽然说:“还有一件麻烦事儿,我们得到情报,马大鼻子正在招兵买马,收买吞并其他小绺子。有人说,他知道了日本人在山里的一座军火库的位置,可能很快就要去找。” 日本人的军火库?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儿。 第226章 猎人老邹 不管这么多了,先出城再说。 三镖去汇报工作了,我们几人赶紧收拾收拾,出院。 临走之前,还是要去找一下钱麻子,告个别。 这半个月时间,钱麻子在家里过得相当舒服,我们一见面就发现,他脸都吃胖了。 听说我们要离开,他低声说:“我媳妇这个腿啊,其实还有站起来的可能性。前几天,我又托人联系上了一个洋医生,过些天他要来瞧瞧病,我是实在走不开,这回是帮不上你们了。” 罗老九一听,忙说:“你就在家好好陪着老婆孩子,别瞎跑,等我们忙完了,再来看你。” 连水月和蒋如月两人,关在卧室里聊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俩人的眼圈都红了。 在钱麻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三镖赶了过来。 我们四人辞别钱麻子一家,赶往火车站,离开了哈尔滨。 三天之后,我们到达一个叫东徐镇的地方,这里现在被一支不到百人的保安队控制着,我们打听了,日本人在的时候,他们就是伪警察部队。现在,他们正等着迎接国民党大部队呢。 我们是秘密行动,也不愿惹麻烦,只在镇上买了几匹马,补充一些干粮,就赶紧离开了。 出了镇子就进山,走近路三天时间,就能到野猪沟。 一进山,我们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满眼都是绿色,林子里到处都是鸟叫,山间的溪流清澈见底,草地上各种颜色的花也开了。 大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聊。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们在山里找到了一个猎人小木屋。 住在里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猎人,个子不高,又黑又瘦,喂了两条大黄狗。他说自己姓邹,单名一个贵字,家住野猪沟,后来亲人都死了,他就搬进了山里打猎为生。 我们拿出两瓶酒,拉着老邹一起吃喝,顺便打听一下野猪沟的情况。 他一开始不愿意说,喝了半瓶酒之后,话就多了起来。 “看你们不像收皮子的,也不像山里的胡子,打听野猪沟干啥?” 还是罗老九反应快,赶紧说:“我们以前是胡子,现在做买卖,这次是来找人的。” “野猪沟有啥人?早就死绝了。” 罗老九忙问:“邹老弟,啥情况啊?” 我赶紧递上一支烟,老邹接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小心翼翼揣进兜里,抽起了自己的烟袋锅子。 “日本人刚来那几年,野猪沟也就十来户人家,都穷得叮当响。后来,日本人说要打马胡子,在附近住过一段时间,临走的时候,说胡子藏在野猪沟,就把人都杀了,屯子也一把火烧干净了。” 罗老九忙问:“这些年都没人住?” “闹野猪,还有人说闹鬼,谁愿意去住啊?你们也别去了,没啥人。” 三镖又给老邹倒了一碗酒,笑着说:“都到跟前儿了,怎么说也看看再回去。” “你们要想看,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走近路。” 说罢,他起身离开,告诉我们林子里下了野猪夹子,晚上要去看看情况,让我们好好休息。 我们也是累了,吃吃喝喝,也早早歇着了。 睡到后半夜,我起来换岗,让三镖回去休息一会儿。 坐在门口,两条狗就趴在我旁边,半眯着眼睛,时不时瞅一瞅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摸了摸它们的脑袋,低声说:“客人,我们是客人。” 山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我进屋又加了件单衣,再出来时,发现两条狗站了起来,竖着耳朵,紧盯着对面的林子。 我当即警觉起来,赶紧拔出枪,三两步跑到一堆木柈子后躲了起来。 山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树枝树叶哗啦哗啦响,也听不清林子里有什么动静。 我只能盯着两条狗,看它们的表情。 老邹的这两条狗,都没有被拴起来,它们竖起耳朵看了一会儿,稍小的一条回到屋门口坐下,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远处。 稍大的黄狗,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我的前方,龇着牙,嘴唇颤抖着,做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不用说,林子里一定有什么。 我慢慢探出头看了看,林子里树叶杂草太密,啥也看不清。 此时,一阵风吹来,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个味儿,太熟悉了。 我慢慢绕到木柈子的另一边,又探头看了看,林子里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说实话,我立刻想到了大耗子。 林子里肯定有东西,先叫醒三镖他们再说。 我慢慢站起身,刚想离开,就听到哗啦哗啦一阵响声,一个黑影从林子里走出来,朝着我来了。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慌了。 但现在,我丝毫也不惊慌,压低身子,慢慢端起枪,瞄准这个黑影,就等他走近一些。 我枪法不好,离远了,打不准。 等黑影走近了,我刚想开枪,就见旁边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跑了上去。 我瞬间明白,是老邹回来。 等他走过来,我才看清,老邹身上背着两条野猪腿,还在往下滴血,怪不得血腥味这么重。 他见我从木柈子后面走出来,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们还挺小心的。” 我笑了笑,低声说:“你也知道,林子里不安全,小心点好。” 老邹点点头,把猪腿往旁边的柴堆上一扔,割下两块肉,扔给了两条狗。 之后,他洗洗手,和我一起坐在树下,点上了烟袋锅子。 “小兄弟,当过胡子啊?” “讨口饭吃。” 他笑了:“野猪沟这个地方,自打我小时候就穷,连胡子也不愿意来。” “那你为啥不走?” 老邹看看我,又看了看正在吃肉的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我有啥本事?再过两年,死在这山里,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我想了想,问道:“你老婆孩子呢,也都没了?” “多少年了,唉,都死了……” “也是被日本人害的?” 老邹抬起头,盯着我,沉默一会儿才说:“野猪沟的人,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 说罢,他磕了磕烟袋锅子,招呼两条狗走到旁边的棚子下,往草堆里一窝,一起睡了。 第227章 野猪沟 第二天一早,我们拿出小米,熬了一锅粥,招呼老邹一起吃了。 天刚亮,大家牵着马,带着两条狗,进了山。 山里本来是没有路的,所谓“望山跑死马”,你看到山头就在前头,左绕右绕怎么也到不了。 要是有个山里人带路,披荆斩棘,上坡下坡,很快就能到。 按理说到野猪沟还有半天的路程,老邹一带路,半个时辰就到了。 站在半山坡,下面两山之间一道大沟,右侧很陡,都是矮树。左侧,零零星星十多个小院子,多半房屋已经倒塌,应该就是野猪沟了。 老邹带我们来到坡下,他往一块大石头上一坐,点上了烟袋锅子。 “你们去看看吧,啥都没有。” 我扭头看着罗老九,刚想让他在这里等着,他忽然说:“小刀,扶我下去走走。” 没办法,我们把马拴在树上,踏过没着脚踝的杂草,进了屯子。 很明显,这里被焚烧破坏过,窝棚和马架子都成了一片废墟,院子里满是荒草,有些地方已经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来回走了一圈,三镖摇了摇头:“确实啥也没有。” 连水月上到高处看了看,回来后也摇摇头:“看不出有人马来过的痕迹。” 罗老九捏了把土放在手心,仔细闻了闻:“嗯,没有人气儿,不是这里。三镖,老邹昨天说,日本人在附近驻扎过,后来就把这个屯子烧了。他们的基地会不会在这附近,烧屯子是怕走漏消息?” 三镖看了看周围:“有可能,咱们去问问老邹,日本人当年大概驻扎在哪,去看看吧。” 连水月和罗老九留在屯子里,继续搜查,我和三镖穿过荒地,来到了老邹身边。 “我就说了,啥都没有,最近山里胡子多,我劝你们早点走吧。” 三镖上前问:“老邹,你见到胡子了?有多少?” “远远看见有一队人马,也不知道来干啥的,我也没敢靠近。” “我记得你说,前些年有日本人在附近打过胡子,你还记得他们驻扎在哪吗?” 老邹一听,连连摇头:“那地方邪乎,我都不敢去,你们去干啥?” 我一听,忙说:“大白天,能有多邪乎?麻烦带个路,让我们见识见识。” 老邹犹豫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指着屯子后方说:“绕过去,有个山坳,不远,我在这等你们。” 三镖一听,招呼我牵着马,进了屯子。 罗老九一听老邹不跟着过来,有些担心,我直接将他扶到马上,牵着就往后面坡上走。 “老罗,这大白天,还有我们仨保护你呢,怕啥?” “你懂个啥,人心险恶,遇人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我笑了:“难道这个老邹,也是个特务?” 三镖赶上来说:“特务俩字儿,又不会写在脸上,反正小心点就是了。” 说着,我们已经出了屯子,沿着沟往后面走。片刻之后,爬上一个缓坡,下面果然是个小山坳。 三座大山的中间,很大一片空地,原先高大的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虽然日本人已经离开了很久,下面还是只有一些矮树和杂草。 山坳的中间,日本人用砍下的木头,围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营地,外面还有一道壕沟和三道铁丝网。 营地大门口有一小排水泥平房,上面快爬满了野草,再过些日子就会完全被杂草掩埋。另外还有零星的几间木屋,基本都已经倒塌,不仔细看难以分辨是什么。 此时阳光很好,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充满了花香。 罗老九说:“打个胡子,日本人可没必要建这么大一个营地。” 三镖点点头:“肯定不是为了打胡子,咱们找对地方了。老罗,你在这里守着,我带他俩下去看看。” “你们仨小心点儿,要真是有耗子,赶紧跑。” 我们点点头,把马拴在一边,抽出专门准备的大柴刀,从杂草中砍出一条路,下到了山坳中。 铁丝网倒伏在地上,很多都被杂草掩盖,我们小心翼翼跨过去,翻过壕沟,找了一处缺口,钻进了营地。 刚走了几步,连水月忽然说:“这个营地,不太对。” 我也感觉不太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这么大的一个营地,按理说要驻扎不少日本兵,为啥只有这么几间营房?” 我赶紧跳上一个小土坡,四下看了看,还真是,除了那一排水泥平房,营地里只有五六间木屋,而且零零散散分布着,大部分营地都空着。 三镖看了看周围:“可能是个临时营地,都是扎帐篷休息。” 连水月指着我们面前的一条深沟说:“营地外面挖沟,可以理解,你们看看,这里面也弯弯绕绕挖了这么多壕沟。对了,还有土坡,几棵矮树,不像日本人营地的样子。” 我从土坡上下来,跳进了下面的深沟,大腿那么深,肯定不是为了排水,确实有些奇怪。 三镖挥挥手:“走,咱们去水泥房里看看。” 我们横穿营地,跳过几条深沟,来到了大门口的平房前。 几个半开的铁门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我们进去看了看,所有房间都是一片狼藉,倒塌的桌子和木柜子,生锈的铁笼子,以及一堆堆烂麻绳。我们还在一个房间的铁笼子里,发现两具白骨。 找了一圈,什么线索都没有。 三镖挠挠头说:“再找一遍,这里肯定有啥东西。” 我们从大门口开始,左中右分开,走成一排,搜索着朝后面去了。 没走多远,我面前就出现一道沟,里面满是杂草和小花。我一个箭步跳过去,落地的一瞬间,忽然又转过身,沟里好像有东西。 蹲在地上一看,沟里的几朵黄色小花上,好像有血迹,新鲜的血迹。 再往旁边看,两条很明显的血痕,杂草也被压倒了一片。 我小心翼翼跳进去,顺着血迹慢慢往前走,手中的柴刀不断扒拉着杂草。 只走了不到十步,一阵血腥味随风飘来,这条沟在前面拐了个弯,那边应该有东西。 我站起身,冲他们两人招了招手,然后靠着沟的一边,慢慢挪到了拐角处。 此时,三镖已经跑了过来,看出我的意思,立刻掏出了枪。 第228章 猎物 连水月已经绕到了侧面,探头看看沟里,冲我点了点头。 我迅速探出头,见壕沟拐角处的草丛中,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周围还有不少血迹。 三镖从上方跳过去,用枪瞄准了那个东西。 我用柴刀轻轻扒开杂草,一颗血肉模糊的野猪脑袋露了出来。 大家瞬间松了一口气,我上前扒拉一下,瞬间又紧张起来。这野猪脑袋应该不是被砍下来的,伤口处满是撕咬的痕迹,可能是被什么猛兽咬下来的。 能把这么大的野猪咬死吃掉,可能是老虎、狼群,或者是饥饿的熊瞎子。 我看了看三镖,他把我拉上来,有些担心:“能把这么大的野猪当猎物,可不是什么善茬。” 连水月看了看四周的山坡:“这么大的野猪,老虎也不敢轻易惹它吧?” “说不定这野猪被老邹的捕兽夹子伤到,跑到这里没劲儿了,才被吃了。” 我想起了昨晚老邹背回来两条猪腿,慌忙告诉了他们两人。 三镖笑了:“他不会从老虎嘴里抢了两条猪腿吧?” 一旁的连水月忽然说:“这野猪,会不会是被大耗子咬死的?” 三镖一听:“也有可能,咱们赶紧找找,说不定这里有耗子洞。” 想到可能有大耗子,我们三人也不敢分开,聚在一起小心翼翼搜索。但是,找了一圈,只在一个土坡后发现了一大块野猪残骸,没有找到耗子洞。 我怕罗老九等急了,只能问:“老大,不管啥东西咬死了这野猪,剩这么大一块肉,不可能扔了的。要我说,它可能刚吃饱,找个窝睡觉去了。等到晚上饿了,还会过来的。” 连水月点点头:“三镖哥,小刀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老虎、熊瞎子,还是大耗子,咱们只有见上一面才知道。” 此时,山坡上的罗老九,已经站在一块石头上,不断冲我们挥手了。 我们喝了几口水,穿过营地,又回到了坡上。 罗老九坐在树荫下,一边擦汗一边问:“咋样?找到啥了?” 我把刚才的情况一说,他思索片刻:“也行,咱回屯子里,找个干净的小院歇歇,晚上再来看看。” 回来的时候,我们看到老邹坐在屯子口的树下,两条狗蹲在旁边,冲着我们叫了几声。 三镖走过去,大声说:“老邹,你下的野猪夹子,昨天晚上有啥收获?” “逮着一头大猪,可能叫老虎拖走了,只给我留了两条猪腿。” “哈哈,那猪头就在下面呢!” 老邹站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那是老虎的地盘,你们可别瞎跑。” “行,你先回去吧,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屯子里歇着了。” “哎呀,这荒郊野外的,还闹鬼,可不敢在屯子里歇着。” 罗老九上来说:“老弟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儿的。” 老邹明显有些着急:“你们到底想找啥,我领着你们找。这个屯子是真有古怪,听我的,不能住。” 三镖摆了摆手:“老邹,没事,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我们去找你。” 他见劝不动我们,叹了口气,招呼两条狗离开了。 我们很快就找了个半坡的小院子,随便搭个草棚子遮阳,下午就在这里休息了。 天一热,草木旺盛,山里的各种飞虫小咬,就多了起来。可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一大群一大群,隐藏在草丛中,见到牲畜和人就扑过来,拼命吸血。 要是没有啥防护措施,它们能把人活活吸干了。 我们出发的时候,从老邹那里拿了一些“老牛干”,也就是木灵芝,把这东西点燃了熏一熏全身的衣服,两三天时间蚊虫都不敢靠近。 下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熏衣服,四个人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才终于弄完。 天黑之后,原本想着让罗老九留下来守着马,等我们回来。 他一听就不乐意了:“这荒山野岭闹鬼的屯子,让我自己蹲在这里?别瞎扯,咱一起去,我宁愿让耗子叼了去。” 我们无奈,只能牵着马,小心翼翼爬上后面的矮坡,下到坡底,又绕到了营地的大门。 拴好马,把罗老九托到水泥平房的顶上,那里安全一些,我们三人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蹲在平房的下面,等着那只捕猎的“猛兽”出现。 我们没有带长枪进山,身上只有短枪和柴刀,三镖叮嘱我,短枪威力不大,遇到情况一定要离近了再开枪。 我心想,如果真是大耗子,这短枪用处也不大,还不如手里的柴刀管用。 前些日子,在楼顶与黄枪会拼死一战,我也感觉到有些情况下,刀比枪更好使。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半夜,趴在房顶上的罗老九,忽然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房檐。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说明他在上面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们立刻站了起来,就见罗老九从上面探出头,指了指营地的正后方。 猎物,终于来了。 我们立刻按照计划好的,兵分三路,我和连水月沿着两侧围墙走,三镖走中间。 月光非常好,山谷中没有什么大树,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刚走了几步,就见营地后方的木屋废墟后,窜出了一个野猪大小的黑影,一下子跳进了旁边的壕沟里。 那一大块野猪肉,就在营地中间的一个土坡下,它一定会从壕沟里绕过去。 我握紧手中的柴刀,连跑带蹦,快速跑到营地斜后方,沿着一条壕沟的边缘,慢慢朝土坡过去了。 往前走了十多步,我就隐约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骨头。 连水月在我对面不远处,她停下脚步,冲我比划了一下,示意那东西就在前面的沟里。 我扭头看了看,三镖一手柴刀一手短枪,弯着腰也摸了上来,冲我们两人都点了点头。 按照白天商量好的计划,我和连水月从两边的壕沟跳下去,突然袭击,把那东西逼出来。 它只要受到惊吓,跳出壕沟,三镖立刻开枪。只要能打伤它,我们三人一起上去,一阵乱砍,结束战斗。 连水月已经跳进了沟里,我紧了紧腰带,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跳进去,三镖忽然抬手就是一枪,子弹从我身边掠过,后面传来“吱”的一声叫…… 第229章 又遇大耗子 我赶紧回头一看,不远处还有一只大耗子,翻滚一圈,跳进了壕沟里。 三镖大喊:“水月小心,还有一只耗子!” 听到枪声的连水月,已经从沟里跳出来,举枪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我快速跑到土坡前,刚才吃肉的家伙肯定是听到枪声,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三镖和连水月都朝着后面那只大耗子的方向跑,我爬上土坡,看了看壕沟的走向,果断跳到沟中,从下面堵截它。 三镖发现了耗子的踪迹,打了一枪,也跳进了沟里。 他大喊:“水月,上土坡,看看它往哪边跑!” 就听连水月大喊:“小刀,前面往右拐!” 我一听,知道大耗子朝我这边来了,于是加快步伐,在前面拐弯处往右一拐,果然看到一个黑影从前面窜了过去。 “三镖往前跑,在前面堵住它!小刀,你接着追!” 我们两个听着指挥,在沟里快速奔跑,准备前后堵截。 大耗子的身影就在我前方飞奔,一开始我还担心,它会不会也带有什么毒素,现在借着月光一看,这家伙脑袋上没有肉瘤子,应该没这么厉害。 连水月不断跳上几个土坡,让三镖再加快速度,跑到大耗子的前面。 “好,三镖往右边拐,它来了!” 三镖已经在堵在了前面,大耗子一个急停,翻滚一圈,掉转头又朝我来了。 来得正好,我停下脚步,调整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刀。 眼看着大耗子就要跑到跟前,我把刀都举了起来,它忽然往上一蹿,跳出了壕沟。 后面的三镖大骂一句,飞身一跃也跳了出去,举枪就打。 连水月也开枪了,我瞅着耗子奔跑的方向,觉得它肯定还会下来,也没有上去,转身就往回跑。 大耗子明显已经受了伤,跑动速度越来越慢,我很快就追了上去,与它并排前行。 耗子一边跑一边看了我一眼,忽然掉转头猛然一扑,朝我来了。 我赶紧蹲下,双手握刀朝斜上方一劈,将耗子砍了下来。 它就掉在我的面前,脑袋被砍掉了一半,一只前爪也掉了。 此时,它另外三只爪子凭空乱抓,我赶紧站起来又补了几刀,将它砍成几截,彻底不动了。 三镖和连水月气喘吁吁跑过来,往沟里一看,都点了点头。 此时,我们忽然听到了罗老九的叫声,又赶紧往回跑。 等跑到水泥平房跟前时,就听罗老九说:“另外一个跑了,从后面跑了。” 我一听,累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站不起来了。 三镖和连水月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往地上一坐,连喝几口水,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罗老九趴在上面,笑着说:“三镖,你这身体还行啊,跑得比兔子都快!” 三镖摇摇头:“这才哪儿跟哪儿?我年轻的时候,可比这厉害多了。” “也是!小刀,水月,你俩是不知道,当年六大绺子围攻临石镇,三镖正年轻。哎呀,那个时候,他可是出尽了风头,迷倒江湖上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 “哎哎哎,老罗,扯远了啊!” 连水月一听,忙说:“老罗,有空了,跟我们好好说说。” 三镖连连摇头:“老罗,以前那是不懂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别瞎扯。”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啃肉的家伙,忙问:“老罗,另外一只大耗子,从哪跑的啊,我咋没注意?” “三镖一开枪,它是先往墙根儿跑,从另一条道绕出去的。离得远,我也看不清多大的耗子,最后钻林子里了。” 连水月笑道:“咱们不会是来到耗子窝了吧?” 罗老九忙说:“可别瞎说,一只耗子就够你们三个忙的了,要是一窝,咱们可对付不了。” 三镖慢慢站起来,看了看远处,林子里一片黑暗,也不知道大耗子跑到哪里去了。 “老罗,不管怎么说,咱们是来对地方了。天亮以后,到对面的坡上好好找找,说不定就会有发现。” 正聊到这里,对面坡上忽然传来几声狗叫。 我一愣,低声说:“老邹来了?” 三镖笑了:“不是他还有谁?装神弄鬼,不想让咱们到这里来,肯定是知道大耗子的事儿。” “他是特务?” “应该不是特务,但我琢磨着,他守着大耗子的秘密,可能是为了钱?” “为了钱?” “那大耗子的骨头卖出去,可是值十个大洋的。” 我明白了三镖的意思,于是问:“既然来了,我去把他叫拉过来吧,咱们问个清楚。” 三镖摆摆手:“去吧,小心点,别动手。” 我爬起来,把柴刀递给他,喝了两口水,直奔狗叫的方向去了。 对面坡上的树丛,似乎一阵骚动,我拿出手电筒,朝那边闪了几下。 等钻出营地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林子里钻出来,冲我招了招手,一看就是老邹。 他应该也看清是我了,于是一挥手,身边的两条大黄狗从坡上飞奔而下。 我刚翻过营地外的壕沟,两条狗就跑了过来,转了一圈,开始蹭我的腿。 在林子里生活,是离不开狗的。它们足够聪明,灵活,勇敢,机警,还懂得配合,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蹲下来,摸着那条大黄狗的脑袋,低声说:“你俩来干啥?刚才看见啥了?” 本想逗逗狗,没想到它忽然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缓坡,开始龇牙咧嘴,另一条狗则快速跑向了老邹。 我立刻站起身,看到不远的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难道是刚才跑掉的那只大耗子? 想到这里,我立刻拔出短枪,快速跑了过去。 刚钻进林子,大耗子似乎发现了我,一溜烟钻进了草丛中。我慌忙举枪,刚想扣动扳机,老邹忽然从后面跑上来,把我推到一边,举起老套筒打了一枪。 子弹打在了树身上,一阵响声过后,没了动静。 我还想上去看看,老邹拉住我:“别追了,天黑,林子里不安全。放心吧,这附近我放了野猪夹子,早晚能抓住他。” “老邹,你咋来了?” “这大半夜的,我不放心你们,过来看看。” 我笑了:“咋样,刚才看见了没?野猪那么大的耗子,我们弄死了一只。” 老邹一听,笑了。 第230章 训练场 我指了指远处的营地:“走,过去说吧。” 老邹背起枪,边往营地走边说:“看你们这身手,可不是简单人物,肯定是来办大事的。” 我走在后面,手里始终握着枪,并不放心这个老邹。 两条狗一前一后,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山坡,看来它们都对大耗子不陌生。 走到营地中间,两条狗忽然飞奔到壕沟旁,冲着下面的耗子尸体叫了几声。 老邹慌忙过去,蹲下看看,又用枪扒拉了一下,满脸欣喜。 “小兄弟,你们还真是有本事!” 我将脚下的一块石头踢到坑里,低声说:“这算什么,更厉害的我们都能对付!” “那好,那真好。” 回到水泥平房旁,连水月也爬上了房顶,正四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三镖上前问:“小刀,刚才咋回事?” “那大耗子,老邹打了一枪,还是让它跑了。” 老邹忙说:“这位大兄弟,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你们的本事。” 三镖挠挠头:“老邹啊,不瞒你说,我们进山是为了抓一个日本人,他不是个好东西。这耗子呢,和他有关系,你要是有啥事儿没说,也别藏着掖着了。” 老邹回头看了看远处,低头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犹豫。 罗老九还坐在上面,忽然说:“邹老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一把年纪了,还能在山里熬几年?有事儿你要是现在不说,等我们一走,可就没机会了。” 老邹一听,靠着墙一坐,把我之前给他的那支烟掏出来,放在鼻子下闻闻,点上了。 罗老九赶紧冲我和三镖摆摆手,示意我们把他弄下去。 这水泥平房并不高,连水月在上面抓着他的胳膊,我和三镖托着他的腿,慢慢弄了下来。 老邹见我们都下来了,这才开口说:“日本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打胡子。” 罗老九也点上了烟:“日本人进山打胡子,啥时候修过营地?当年讨伐队大冬天进山追抗联,也就是搭个帐篷。” “老哥有见识,当年日本人修这个地方,其实是为了训练耗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老邹会说出这句话。三镖本来也准备点一支烟,听到这句话,都忘记点火了。 “几位,说实话,日本人来修这个营地的时候,野猪沟不少乡亲还去干过活。当时这里又是挖沟,又是修木桥、挡板,还有一层层铁丝网。有人就说了,这是日本人训练军犬的地方。” “后来我们才知道,日本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大耗子,就在这营地里训练。可不光是跑跑跳跳啊,是让它们追着活人咬!” 我赶紧看看远处的这些壕沟、土坡,以及已经倒塌的木屋。怪不得看着不像是营地,原来这些都是为了训练大耗子的。 老邹接着说:“你们是不知道,这大耗子不听话,一开始还咬死了不少日本兵呢!后来,也不知道他们咋弄的,这耗子开始认人,放十个人在这大院子里,几只耗子就逮着一个人咬!” 听到这里,连水月问了:“你说的认人,到底是啥意思?” “就是耗子听日本兵的话,让咬谁就咬谁,其他人哪怕就在旁边躺着,耗子都躲着走。” 我一听,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吧!” 罗老九在后面说:“小刀,还记得那黑猫吗?” 对了,那黑猫也是盯着一个目标追杀,如果日本人能让耗子听话,让猫听话也不难。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害怕,这不就意味着,山里的虎豹豺狼,天上的鹰隼鸟雀,都可能变成“杀手”? 再想想那只头上长瘤子的大耗子,走到哪都能毒死一大片人,太恐怖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也不对,要是真这么容易,日本人早就把大耗子弄到战场上去了,他们的训练肯定遇到什么麻烦,还没完全成功。 老邹抽完了那支烟,叹了口气:“乡亲们都被抓走了,大多数死在了耗子嘴里,还有一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实,我儿子儿媳妇也被日本人抓走了……” 罗老九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没找着。” “关在哪里了?你应该知道吧。” 老邹一愣,站起来指了指北边的矮山。 “这里是训练场,山上才是日本人住的地方,正好能看到这下面。犯人和耗子,都是从那里运出来的,里面就是个大山洞。” 三镖忙问:“你没进去过?” “这大半年,我也试过两次,里面是耗子窝,进不去。几位,求你们一件事,带我进去看看……” “老邹,我再问你一件事儿,最近是不是有一队胡子进去过?” “有,进去好几天了,没见出来,可能都死在里面了。” 刚说完,老邹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又摆摆手:“那些胡子有啥本事?可能就想进去扒拉扒拉,找点日本人留下的长枪子弹。你们几位这样的身手,进去应该没事。” 听到这里,罗老九站起来,把三镖叫到一边,两人嘀咕了一会儿。 老邹一看,故意大声对我说:“那些胡子里面,说不定就有你们追的日本人,他们还没出来呢。” 过了一会儿,三镖和罗老九走了过来。 三镖点头说:“那行,我们进去看看,不过你得给我们弄几把长枪。” “啥?” “我琢磨着,日本人跑了,长枪不一定都带走了吧?说不定,你凑巧捡了几支呢?” 老邹嘿嘿一笑:“好,这个好办,咱们啥时候进去?” “你啥时候把枪带来,就啥时候进去。” 老邹当即站了起来:“你们等着,我现在回去取枪,再弄点吃的喝的,天亮肯定回来!” 说罢,他带着两条大黄狗从大门口绕了出去。 见老邹走远了,我才开口问:“老大,咱们天亮就进去?” 三镖点点头。 “那,老罗也进去?” 罗老九点头说:“外面不是也有耗子吗?我要是自己留在外面,也不见得多安全,还不如咱们一起进去。” 三镖也说:“里面的那些胡子,说不定就是丁晴和渡边的人,值得咱们冒险进去一趟。” 罗老九揉揉胳膊捶捶腿,念叨着:“再说了,这个老邹啊,我不放心……” 第231章 洞口的尸体 天亮之后,我们煮了些吃的,刚吃完,就见老邹回来了。 他背着一个大麻袋,累得头上都是汗。 我赶紧上前接过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支三八式马枪,还都配了刺刀。另外还有几个子弹盒,里面装满了子弹。 老邹坐在墙边歇歇,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王八盒子,递给罗老九。 罗老九一看,连连摆手:“我不用这东西。” 老邹一愣,只好自己收了起来。 我们三人拿了长枪,把刺刀挂在腰间,暂时把笨重的柴刀放在了马褡裢里。 老邹又从身后的布包里掏出几个酒壶一样的日本手电筒,笑着说:“这是从旁边房子扒拉出来的,应该还能用。” 这一套东西,足够我们用了。 我朝后面瞅了瞅,发现那两条黄狗没跟上来,于是问:“老邹,你的狗呢?” “它们怕那耗子,带着也没用,留着看家吧——那什么,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老邹说罢,也不管我们,径直出了大门,走在了前面。 我们四人一看,也没多问,赶紧翻身上马,慢慢跟在后面。 从营地外侧一路绕行,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停在了北边的矮山脚下。 将马拴好,我们又检查了一下装备,才跟着老邹往半坡爬去。 罗老九昨晚没休息好,还没爬两步,就开始大喘气。我和三镖一看,干脆架起他往上走,把他气得直哼哼。 好不容易上到半坡,老邹在一堆杂草中扒拉了几下,还真的露出一个长方形的观察孔。 我上去朝里面看了看,黑咕隆咚,看不太清楚。 老邹一挥手,又带着我们往旁边绕,下了一个缓坡之后,才在两棵大树后看到一扇生锈的铁门。 门前的杂草有被砍伐的痕迹,肯定是有人来过了。 老邹走上前去,扒着门缝使劲一拉,吱扭吱扭一阵响声,开了。 我赶紧打开了挂在胸前的方盒子形手电筒,举枪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并不宽敞的通道,我稍微一伸手,就能摸到上方湿漉漉的石壁。脚下的水泥地面坑坑洼洼,能看到明显的小车轮压出的痕迹。 前方不远处,好像还有一道铁门,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发现门半开着,还没探头看里面,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很明显,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我立刻蹲了下来,回头一看,老邹跟在我后面,再往后是三镖,连水月扶着罗老九走在最后面。 老邹也闻到了臭味,他回过头,低声说:“有死人。” 三镖没有说话,只是给我做了个进去看看的手势。 我示意老邹先等在这里,自己一侧身钻进了铁门。 铁门后是个很大的房间,右侧的石壁上就是一排观察孔,这时阳光已经照了进来。 我正前方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有些杂乱。臭味越来越重,我慢慢弯下腰,歪着头一看,桌子的另一侧,墙角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定了定神,背上长枪,抽出短枪,用一只手捂着鼻子,慢慢走了过去。 墙角确实有尸体,一共三具,外侧趴着的是两个男人,身穿黑色薄夹袄,粗布裤子。 其中一人手里握着的是“撅把子”——一种民间土制手枪,构造极其简单,打一枪就要掰开换一发子弹,质量不好的,打上十来发子弹就散架了。 另一具尸体的手里,只握着一把柴刀,连枪都没有。 他们的肢体已经残缺不全,腐烂发臭,让我胃里一阵阵翻腾。 这两具尸体的后面,是一只大耗子的尸体,身上有刀伤有枪伤,死得也挺惨。 看清了什么情况,我赶紧走到观察孔旁,趴在上面深吸两口气,才感觉好一点。 大桌子是木制的,上面满是灰尘,横七竖八躺着一些茶杯、笔、木头块,下面好像还有几张地图。 我上前吹了吹灰尘,看不懂地图上的字,这时候要是钱麻子在身边就好了。 尸体旁还有个铁门,也是半掩着,我看了看里面,好像是个向下的通道。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立刻折返回去,把里面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大家都捂着鼻子进来了,简单看看地上的尸体,赶紧进了旁边的铁门,沿着通道继续往下走。 一直走到通道尽头,推开一扇铁栅栏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洞,大家刚想大口喘气,忽然闻到这里也有臭味。 罗老九捏着鼻子蹲在墙边,低声说:“这个味儿,是死了多少人啊?” 手电筒照不了这么远的距离,我和三镖顺着铁梯子下到洞底,立刻看到旁边躺着两具尸体,明显也是被咬死的。 地面还算平整,但洞顶和洞壁比较粗糙,像是没有完工的地下暗堡。 下面一排排全是铁笼子,每一个都有一人多高,一间屋大小。有些笼子门已经打开,有些还紧闭着,还有几个笼子已经被破坏。 我们转了一圈,左侧稍大一些的铁笼子里,应该关着的都是大耗子。一些关在笼子里的,应该早就饿死了,只剩下皮毛和骨头。 右侧的铁笼子里,原先应该关着很多人,里面有不少枯骨。 但很明显,有些耗子撞破铁笼子跑了出来,在洞里自相残杀,又撞开笼子门猎杀那些可怜的囚犯。 满地都是残骸,有人类的,也有大耗子的。 可以想象,当时日本人肯定是急匆匆撤离,完全放弃了这里。 三镖低声说:“应该有几只大耗子活了下来,丁晴带着一帮胡子进来,碰上它们,各有死伤。小刀,这说明丁晴和渡边,不能控制这些耗子。” 这么一说,我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俩回到上面,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一说,连老邹也惊得张大了嘴。 “几位,说实话,以前这门是锁着的,我进不来,就看着里面一群大耗子。” 三镖指了指下面:“没有活人,趁这会儿我们休息一下,你下去找找吧。能认出来亲人的骨头,收起来,带出去埋了。” 老邹一听,赶紧弯腰点头,打着手电筒跑了下去。 罗老九低声问:“三镖,上面那俩胡子的尸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第232章 遍地骨头 三镖点点头,坐了下来。 “丁晴这个人,也不简单,她这次进山办事儿,肯定要做足了准备才行。按理说,应该是马大鼻子的人帮她干活才对。马大鼻子的人,怎么可能用撅把子呢?” 我一听,有道理啊,于是问:“难道不是丁晴带来的人?说不定,就是一个小绺子,碰巧进来了。” 连水月一直盯着下面,这时才回头说:“我感觉,肯定是丁晴带人进来了。他们目标很明确,耗子挡路就杀耗子,肯定是要找什么东西。” 罗老九看着下面手电筒的亮光,低声说:“老邹告诉咱们,那伙胡子进来之后,就没出去。现在这里的情况,他们也没死几个人啊,怎么可能不出去?” 我明白了他的担忧:“老罗,你的意思是,老邹骗咱们呢?” “有可能,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里有别的出路,他们拿到东西,从其他出口离开了。” 刚才我和三镖已经把这个洞逛了一圈,确实还有个向下的通道。 三镖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下面有更危险的东西,他们都死在了里面。” 罗老九一愣:“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想到——三镖,我有一计,咱们可以先出去,绕着这个山头走一圈,看有没有别的出口。要是有,咱们跟在后面追踪,就不用再往下跑了。” “老罗,咱们来都来了,还要回去,你是不是怂了?” “瞎扯!小刀,水月,扶我起来,咱接着走!” 我和连水月一听,赶紧把罗老九架起来,扶着他就下了楼梯。 三镖赶紧上来说:“老罗,看这样子,他们肯定把耗子都打死了。剩下两只跑出去,也被我们砍死了一只。” 罗老九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尸骨,刚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了看。 “小刀,你有没有听见后面有动静?” 我赶紧举枪回过头,上方的铁栅栏门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老罗,你听见啥了?” “没听清,好像有啥跟着咱们。” 三镖一听,也举起枪,往回走了两步:“小刀,咱们上去看看,别是那只大耗子又回来了!” 我正想上去,就听老邹大声说:“咱接着走吧!” 上方的铁门后,果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迅速跑远了。 这回,我们几人都听到了,罗老九立刻躲到了我的身后,三镖示意老邹不要说话,自己迅速跳了上去,蹲在铁门口看了看。 片刻之后,他转身回来,低声说:“不知道是啥,跑了,咱们抓紧时间。” 这时,我身后的罗老九忽然问:“老邹,咋样?” 就见老邹哭丧着脸,摇了摇头:“遍地骨头,谁知道是哪家的?算了,不找了。” “那你先回去吧,在外面等着我们就行,里面可能有危险。” 老邹一愣,背上枪,前后看了看,忽然说:“我跟着你们,也能帮个忙。你们可别小看我,这杆枪用了二十多年,指哪儿打哪儿!” “邹老弟,没人小看你,你看我,连个枪都不会用,还不是一样跟着走?” 我们一听都笑了,老邹更是挥了挥手,走在了前面。 走到石洞的尽头,有一个倾斜的铁门,两扇全部打开了,刚才我和三镖已经看了,下面是蜿蜒盘旋的石梯。 老邹自告奋勇走在前面,三镖紧随其后,我和连水月扶着罗老九,走在了最后面。 越往下,越觉得冷,到处都是潮湿的味道。我摸了摸,两旁的石壁坑坑洼洼,上方还有几条很粗的电线。 罗老九低声说:“这可能原来就是个洞,日本人又挖了挖。脚底下都留点神,指不定前面有啥东西呢。” 此时,前面传来老邹的声音:“到底儿了!” 走出这狭窄的通道,面前是个宽大的走廊,我上前用手电筒照了照,走廊两侧都是铁皮屋。 更关键的是,这里几乎闻不到什么臭味,应该没有死尸。 三镖走上前,低声说:“小刀,你在这守着,我去看看。” 老邹忽然也跟了上去,嘴里念叨着:“我也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一间间屋子查看起来。 罗老九拉着我和连水月坐在了角落里,低声说:“这地方不对劲,肯定有啥东西。” “是不是外面的大耗子也进来了?” “说不好,我总觉得有啥跟着咱们呢。” 连水月看了看我,低声说:“要不这样,小刀你陪着老罗在这里,我再上去看看。” 罗老九连连摆手:“那不行,小姑娘家的,我可不能让你冒险。” 我歪过头说:“老罗,要不,我回去看看?” “那行,你去吧。” 我一愣:“你咋这么爽快?” “小刀,这个老邹一开始说怕耗子,现在又这么主动,肯定有问题。指不定会出啥事儿,你必须回去看看,别让啥东西再把咱们的后路断了。” 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那行,你俩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连水月叮嘱说:“有啥发现赶紧回来,别自己瞎折腾。” 我点点头,仔细听了听石梯上方,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跨步往上爬去。 这个旋转的石梯通道,并不算太陡,但很狭窄,真要是上面有什么人拿枪守着出口,我们还真不好回去了。 我加快步伐,快速来到了楼梯口。 外面一片漆黑,想到罗老九的话,我鼓足勇气,先把胸前的手电筒关了。 不管是什么跟着我们,只要我不开灯,它就不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轻轻趴在洞口,探头仔细听了听外面,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这是在地下,没有灯光,周围完全陷入了黑暗,我连自己的枪口都看不见。 不过,我的耳朵似乎更灵敏,细微的动静都听得很清楚。 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碰到了铁笼子。 来了,肯定是什么跟了上来。 我赶紧摸了摸腰间的刺刀,取下来轻轻装在了枪上。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从右侧的石壁绕过来的。 如果真是大耗子,我必须把它放近一点,最好能让它走到洞口,这样一刀刺上去,再连开几枪,才有把握弄死它。 想到这里,我缩回脑袋,完全靠在石壁上,握紧了手电筒。 第233章 黑暗中的脸 那声音越来越近,十分轻微,但明显是朝我来的。 我心中暗想,要是能一刀捅死它最好,实在不行,捅伤它,扭头就跑。 此时,那声音已经到了铁门附近,我慢慢把手电筒取下来,放在对面的石梯上,随时准备打开。 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近在咫尺,同时我闻到了一阵腥臭味。 那一瞬间,我打开手电筒,同时一侧身,双手举枪刺了出去。 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一张脸。 这不是大耗子,而是一张毛发蓬乱的脸,很脏,双眼通红,被忽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猛然跳到了后面。 我下意识抓过手电筒,往旁边一照,这个黑影一遇到光,立刻又跳进了黑暗中。 说实话,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人,一闪而过的一张脸,像耗子一样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我又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它已经跑了,不知所踪。 这么大的地方,这家伙太灵活,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了,想弄死它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我干脆把两扇铁门关上,用刺刀当门闩,插进了两个门把手里。 弄完这些,我背着枪,快速跑了回去。 连水月见我回来,赶紧上前问:“小刀,没事吧?” 我赶紧把刚才的情况一说,他们俩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疑惑。 罗老九摇摇头:“不会是个叫花子吧?不对不对,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叫花子。” “这家伙跑得贼快,我也没看清,但应该不是耗子。没事,它胆子小,灯光一照就跑了。” 刚说到这里,三镖回来了。 他告诉我们,这个山洞比想象中小多了,里面只有两排铁皮搭起来的房子,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遮风挡雨,都是那种实验室,但里面的东西好像被搜刮过一遍,瓶瓶罐罐都碎了。 我把刚才的情况也告诉了三镖,他愣了一下,探头看看上面:“不要掉以轻心,小刀你注意着后面。” 罗老九伸头看了看:“老邹呢?” “我们发现了通风口,他说手电筒不行,还是要点火照亮。” 正说着,远处闪了两下火光,很快燃起了一堆火。 看到火,我心里立刻踏实了一些,就见老邹在火堆旁冲我们招手,让我们赶紧过去。 三镖取下手电筒挥舞了一下,低声告诉我们:“要小心一些。” 连水月说:“老罗,真有啥事儿,你可千万别乱跑,就跟在我后面。” “好,这话我爱听。小刀,要是真有啥事,千万先想着我。” 三镖已经走在了前面,我俩赶紧扶着罗老九,也冲着那堆篝火去了。 等走到跟前时,老邹已经把枪横在腿上,坐在地上抽烟了。 见我们来了,老邹站起来,指着地上的一个方形铁门说:“我以为那些胡子都死在了里面,没想到,这里还有个门。说不定,他们就是从这里跑掉的。” 我上前一看,火堆旁的地面上,一个五尺见方的铁门,上面没有锁。 三镖走上前,一使劲拉开门,原以为下方是石梯,没想到就是个斜向下的圆洞,一人多高,坑坑洼洼,就像是耗子洞。 罗老九回头看了一眼:“小刀刚才遇到那怪物,会不会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老邹一听,大声问:“啥,啥怪物?” 我赶紧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他又显得满不在乎,摆摆手说:“哦,我还以为耗子跟上来了呢。” 三镖拍了拍老邹:“走,这回咱俩下去看看。” 老邹背上枪,啥也没说,扶着铁门慢慢下去了。 三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也钻进了下面的洞中。 他们往下只走了十多步,忽然一拐弯,灯光消失了。看来,这下面的路是弯弯绕绕的,不好走。 我们三人又回到篝火旁坐下,罗老九十分担心,害怕下面就是个耗子洞,他们俩要是迎面遇到大耗子,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连水月忽然说:“老罗,日本人想办法控制耗子,我有个猜想,” “那好,快说说。” “你们知道江湖上有耍耗子的艺人吧?” 我摇摇头,没见过,罗老九笑了:“关内多,这也是一门老手艺了。” “对,我小时候认识一个耍耗子的,他那只小白耗子训练的厉害,让进洞就进洞,让出来就出来,还会爬梯子、跑伞顶、摇铃铛。” 罗老九点点头:“这和鸟卦一样,都要训练,这些家伙确实笨,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它们喜欢吃的东西,慢慢训,半年一年就能训出来。” 我一听,恍然大悟:“难道这黑猫杀人,耗子杀人,也是用吃的引诱他们,训练出来的?” 连水月把旁边的木板拆开,扔进了火堆。 “我想啊,会不会有一种东西,不管是耗子还是黑猫,闻着味道,就疯了,非要扑上去拼命才行。” 见我们有些疑惑,她接着说:“比如,我偷偷给你吃了什么药,你身上就有了一种味儿,咱们自己闻不出来,但大耗子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因为受过训练,非要扑上去把人咬死才行。” 这个解释,似乎有些道理。 罗老九也说:“水月,那这药也太神了。” “我就是瞎猜的,也不一定是药,反正就是能把耗子引过来的东西。” 我心里想,要是真有这种东西,渡边和丁晴冒险回来找,也能说通了。 就这么又唠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到铁门旁,朝下看了看,什么动静都没有。 罗老九冲我招招手:“小刀,沉住气,说不定里面的洞七拐八绕,不好走,再等等吧。” 我坐在旁边又等了一会儿,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连水月赶紧拉着罗老九躲在了一边,我靠在铁门旁边,仔细一听,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老邹。 我大喊一声:“老邹?” “小兄弟,拉我一把!” 我探身一看,老邹就在下面,伸出手看着我,他的额头好像撞破了,满脸是血。 连水月也跑了过来,和我一起把老邹拉了上来。 我抱着枪守在洞口,连水月低声问:“老邹,老邹,三镖呢?” 第234章 进洞 老邹愣了一下,擦擦脸上的血,开口说:“不知道啊!” 我急了:“你俩一起下去的,他在哪儿你不知道?” 老邹往火堆旁一坐,撕下一块布捂住额头上的伤口,喝了两口水。 “刚才,我俩下去才发现,里面的岔道特别多,就像是耗子洞一样。本来是想直接回来的,但是没走多远,就在一个洞口,看到了一顶帽子。” “三镖说那帮胡子肯定也进了这耗子洞,再往里走走。也没走多远,后面好像有动静,我俩还没反应过来,三镖就说赶紧跑……” 罗老九上前问:“然后呢?” “然后我俩就跑,我在前面,也没注意三镖去哪了。” 我一听,赶紧朝着洞里大喊:“老大,三镖,听到没?” 老邹咳嗽一声:“别喊了,里面弯弯绕,大洞套小洞,走远一点就听不到了。” 罗老九似乎很着急,赶紧扔给老邹一支烟,低声说:“我跟两个孩子商量商量。” 说罢,他把我们拉到了一边。 “小刀,水月,别说话,三镖是故意的。他让咱们假装着急,将计就计。” 我见老罗紧握手中的烟袋锅子,手都有些发抖了,这演技也是练出来了。 连水月低声说:“明白了,那就让他再‘坑’咱们一把,早点暴露身份。” 说罢,连水月走过去,忽然举枪顶住了老邹的脑袋:“我不相信三镖看见耗子扭头就跑,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们?” 老邹慢慢举起了手:“我为啥要骗你们?刚才太乱了,我也害怕,没看清啥情况,真不知道三镖去哪了。” 连水月也不管他,冲我说:“小刀,下了他的枪。” 我赶紧过去,把他的长枪和王八盒子都掏出来,扔到了一边。 “老邹,现在我也没时间跟你掰扯,带路吧,我们一起去找三镖。” 罗老九上来说:“带我们找到三镖,啥都好说。不然的话,这姑娘脾气可急着呢,你掂量掂量……” 我一听,从连水月腰间拔出刺刀,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磨刀。 罗老九赶紧说:“你别看小刀平时乐呵呵的,他也是砍人不眨眼,扔脑袋还唱曲儿的角色,活阎王手下第一狠人!” 老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主动来到铁门前,慢慢爬了下去。 连水月冲着罗老九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说:“小刀,你走前面,我带着老罗。” 我赶紧跟在老邹后面,单手扶着石壁,慢慢下去了。 这个“耗子洞”不算太陡,稍微弯一下腰,还是可以快速行动的。只是里面一片黑暗,手电筒的光又照不了太远,还是要小心为妙。 老邹走在我前面三五步远的距离,他也是半弯着腰,头也没回地说:“小兄弟,压着腕儿,这地方要是走火了,子弹乱飞。” “你最好赶紧带我们找到三镖,不然我容易手抖。” 他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在乎,还是不紧不慢往前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罗老九就在我后面,不断前后张望着,又用手摸着头顶上的石壁。 “小刀,水月,这地方有凿子印儿,肯定不是耗子挖出来的。我估摸着,和上面那个营地一样,也是训练耗子用的。” 老邹听到了,忽然停下来,回头说:“老哥,你觉得日本人花这么大力气,弄这些洞能干啥?” “我又不是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咋了,你知道是干啥用的?” “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走在最后的连水月说:“老邹,走快点儿,三镖等着咱们呢。” 老邹叹了口气,也没说话,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小会儿我就发现,我们就像闯入了一个巨大的蚂蚁窝,通道起伏不定,还到处都是岔路。有时候抬头一看,头顶上也有洞。 如果真是日本人故意挖出来的,那这肯定就是个“迷宫”,把大耗子放进来,也许就是训练它们在黑暗中找出路。 又走了一袋烟工夫,前面出现两个岔洞,一个斜向上,一个斜向下。 罗老九肯定是累了,又开始大口喘气,但没有念叨着休息一会儿。 我见老邹停了下来,立刻问:“到了吧?” 老邹探头看了看那个斜向上的洞,回头说:“记不太清,好像我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往前跑几步,再回头一看,三镖就不见了。会不会,他进了旁边的这个洞?” 说着,老邹走到斜向下的洞口,看了看里面。 这个洞的坡度明显有些大,要是不用手撑着两边的石壁,人肯定就滚下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罗老九,他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看里面,抽出烟袋锅子,用前端漂亮的黄铜烟锅轻轻敲击了几下石壁。 铛铛铛的声音在洞里回荡,我赶紧侧过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等了一小会儿,里面一片寂静,一片黑暗。 我假装问:“咋办?” 老邹靠在洞口,有气无力地说:“说句丧气话,在这里面迷了路,恐怕是出不去了。要我说,你们也别找了——” “胡扯,三镖能出不去?小刀,咱们下去看看。邹老弟,麻烦你走前面吧。” 老邹脸一沉,嘟囔了一句,双手撑着石壁,慢慢下去了。 我赶紧跟上去,手脚并用,一点点往下滑。 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后面的罗老九嘟囔着:“小刀,你可慢点儿啊,一会儿我要是撑不住滑下去,你挡着点儿!” 我一听,赶紧回头说:“你给我撑住了啊!水月,你在后面看着点儿,老罗胳膊一软,你就扯着他的衣领子,使劲拉住了,他要是一骨碌滚下来,我肯定挡不住。” 还没等连水月说话,罗老九就笑了:“我都老成一把骨头了,你还挡不住,这小身板儿不行啊!” “小刀,老罗,你俩别斗嘴了,赶紧走。” 我笑着回过头,问道:“老邹,快到底儿了吧?” 前面没有回应,也看不到老邹的身影。 我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罗老九在后面问:“他跑了?” “应该是跑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先下去看看也行,找不到咱们就回去。” 第235章 地笼 我把枪背在身后,半蹲着,快速往下滑。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脚下忽然布满小碎石,我还没来得及减速,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洞口,横在路中间。 “老罗,小心,前面有洞!” 我直接往地上一坐,滑到黑黝黝的洞口前,停了下来。 “老罗,小心啊。” “小刀让开,我——” 我下意识一侧身,就见罗老九滚了一圈,咕咚一下栽进了前面的洞里。 那一瞬间,我猛然伸出右手,胡乱一抓,正好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罗老九一只手抓住洞口,一只手颤抖着,圆睁着双眼盯着我。 我这个姿势使不上劲,只能大喊:“老罗,别掉下去,先扒住石头!” 那一刻,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罗老九的脸上,我发现他张开嘴,翻着白眼,用手哆哆嗦嗦指着自己的脖子。 “小刀,撒手!” 连水月一声喊,我赶紧松手,罗老九瞬间掉了下去。与此同时,连水月飞身一扑,也跟着下去了。 我愣在原地,心里想:刚才,我是不是差点把罗老九勒死了? 这时,下面传来连水月的声音:“小刀,下来帮我!” 我俯身用手电筒一照,下面的洞比较窄,连水月在下方三五米远的地方,好像抱住了罗老九的一条腿。 原来,这个洞也不是直上直下,而是以一个很陡的角度通往下方,连水月正用腿死死撑住洞壁,不让他们两人掉下去。 我一看,赶紧小心翼翼往下滑,来到连水月身边后,使劲蹬着石壁,一把抱住她的腰,大声说:“都别急,老罗你也别急!” 连水月扭头看了看上面:“太陡,不好爬,你试试从我身边钻过去,看能不能从下面托着老罗。” 我低头一看,下面更窄,罗老九头朝下,几乎堵住了大半个洞口。更关键的是,前面就是这个洞的出口,罗老九的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连水月可能也觉得,下去托着罗老九不太现实,又说:“算了,小刀,我包里有一小捆绳子,你掏出来,绑上老罗的脚,看能不能把他拉上去。老罗,老罗,你咋不吭声?” 我也大喊:“老罗!再不吭声,我俩不管你了啊?” “小兔崽子,我迷糊一会儿不行啊,这是咋回事?” 我一听,老罗刚才可能吓晕了,还没明白状况。 “水月,先把我放下吧!” 连水月一听,赶紧喊:“老罗你别扑腾,我快撑不住了!掉下去就摔死了,小刀马上下去救你!” 罗老九哼唧了几声:“水月,听我说!我这一伸手啊,就摸着地了,到底儿了,你放手摔不死我。” 我连忙大喊:“你确定?再摸摸,别是糊涂了。” “撒手吧,我这大头朝下倒吊着,迷糊了,再不放手就喘不上气——” 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响。 罗老九嗷嗷叫:“哎哟,我家傻姑娘啊,你好歹喊一嗓子,我这手还没摆好架势呢,咕咚一下,脸砸地上了。幸好眼镜早就摘下来了,不然指定摔碎了……” 罗老九嘟嘟囔囔说着,看来没啥大问题。 连水月终于松了一口气,活动一下胳膊,对我说:“小刀,咱们先下去休息一下,再商量该咋办。” 连水月说罢,让罗老九躲到一边,也跳了下去。 我调整姿势,背好枪,从洞口跳了下去。 连水月和罗老九的手电筒,同时照在我脸上,我刚想说话,他们同时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 我立刻明白什么意思,赶紧坐起来,端起了枪。 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多远,但这个洞穴也不大,我一眼就看到,角落里有一堆骸骨,是大耗子的。 我赶紧爬起来,四处看了看,这个小洞最多三间屋那么大,洞顶的石缝中,竟然还伸出了电线,连着一盏电灯。 我们赶紧把罗老九架到一边,把整个洞穴检查了一遍。 除了一具大耗子的骸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除了我们下来的洞口,对面的洞顶还有一个小洞,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 罗老九揉了一会儿脸,站起来看了看四周。 我忙问:“老罗,掉进这个洞里,不会也是你在演戏吧?” “差点儿摔死了,怎么能是演的?刚才就是脚一滑,哎呀,老了老了,以后不能跟你们这么折腾了。” “三镖到底在哪儿啊,他说了没?” 罗老九揉了揉脸,笑了:“我估摸着,他一定已经跑到上面躲起来了,一会儿等老邹出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跟在咱们后面的那个东西,说不定是他的同伙。” 我摇摇头:“有点费劲了吧,直接绑起来,一顿打,看他说不说。” 罗老九和连水月看着我,都笑了。 “小刀,水月,咱们再歇歇,赶紧上去,也能帮个忙。” 我忙说:“要不这样,你俩在这里歇着,我先上去也行。” 罗老九连连摆手:“小刀,别急,我揉揉腿,咱一起上去。” 我有些着急,绕着这个洞走了两三圈,不时抬头看看上面:“水月,我咋觉得,这就是个地笼呢?” 夏天抓鱼摸虾,地笼往水里一扔,就等着猎物进去,多方便。 这个洞,上方就是来来往往的重要通道,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来。我们是人,站起来双手一撑,慢慢就爬上去了。这要是一只大耗子掉进来,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 连水月点点头:“看来,这个地下的迷宫,也是训练耗子用的。” “这么大个地方,日本人要挖出来不容易啊。” “真要是挖出来,日本人也不会亲自动手,肯定是抓劳工,干完活全杀了。” 这话说得很对,挖出这么大的地下迷宫,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时,坐在石壁边的罗老九忽然说:“你俩先别吭声。” 我们一听,当即警觉起来,赶紧抱着枪过来了。 罗老九用耳朵贴着石壁,不断转移方向,最后停在了洞顶的那个小洞下。 “小刀,水月,你俩来听听,有动静!” 第236章 又是你们 我和连水月赶紧跑过去,把耳朵贴在洞口。 若有若无的声音,铛铛铛,铛铛铛,就像有人用刀背不断敲击岩石。这个声音很有规律,一声接着一声,没有停歇,应该是有人在求救。 我瞬间激动起来,忙说:“老罗,不会是三镖吧?” “肯定不是,三镖又不是真的迷路了,说不定这洞里还有别人。” 我一听,赶紧用刀在洞口使劲敲起来。 敲了一会儿,再听一听,对面没有什么动静。 我开始怀疑,那若有若无敲击石壁的声音,完全是幻觉。 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正想喊一嗓子,连水月慌忙阻止了我:“小刀,别喊了,没回应,说明离得远,你可别把大耗子喊过来了。” 我一想也是,用手电筒又照了照这个小洞,扭头问:“要不我上去看看?” 见他们有些犹豫,我把长枪和背包都扔给罗老九,取下手电筒拿在手中,笑着说:“看一眼,说不定刚才咱们听错了。我马上就回来,放心吧。” 他俩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我走到小洞口,撕下一根布条把手电筒绑在额头上,探身进去,双手一撑,进了洞。 洞壁上有很多凸起的地方,正好可以手抓脚蹬,我怀疑这是日本人当初故意留下的,把人送进来四处逃跑,耗子跟在后面追。 四五米高的小洞,我爬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大的通道。 看到这一幕,我还真有点害怕,到处都是洞,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大,人要是迷路了肯定死路一条。 爬到上面,我靠在石壁上歇一歇,心里盘算着,还是抓紧先回去,配合三镖抓老邹和他的同伙吧。 刚想到这里,我忽然听到几声铛铛铛的声音,就在不远处,非常清晰。 我一骨碌爬起来,顺着通道快步往前走,刚到前面的一个拐弯处,就听到了说话声。 “兔崽子,没吃饭啊!” “当家的,我三顿都没吃了……” “说的好像我吃了一样,抓紧砍,砍开这大门,咱们出去就有吃的了。” 我上前两步,见地上有个洞口,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又有一个声音说:“老六,你也歇歇吧,省点力气,喝口水。” “兄弟,咱就剩那几口水,喝完只能躺了……” 我立刻取下头顶的手电筒,伸到洞口,往下面照了照。 下面哗啦哗啦一阵拉枪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枪声,中间还有人的叫喊。 一阵枪声过后,我听到有人叫喊:“王老板,是不是你?回来了,想起我们了?我们刚才激动了,你别往心里去,能不能先开门?” 我朝着下面大喊:“哪位兄弟困在里面了?” “我们是——哎,哎,这不是小刀的声音嘛!小刀,小刀兄弟,是不是你?” “你哪位啊?” “是我啊,秃老六!” “还有我,西边好!” 我一愣,怎么是他们俩? “不对啊,听着声音不太像!” “小刀兄弟,我们被困在这里四五天了,没吃没喝,嗓子都哑了。” 我又用手电筒照了照,大喊:“别开枪,我看看你们。” “好好好,都把枪放下,小刀来了!” 我探头一看,大约六七米高的山洞,十多个人或蹲或躺,都聚在洞的中间,眼巴巴看着上面。 石洞的一侧,好像有个铁栅栏门,有个小崽子正站在旁边,有气无力用刀砍着大铁链子。 秃老六和西边好仰头看着我,大笑起来。 我赶紧问:“两位,这也不是你们的地盘啊?阴魂不散,咋到哪都能碰见你们?” 秃老六咳嗽了几声,笑着说:“小刀兄弟,说来话长,你能不能先把那个门打开,咱们出去再说?” “老六,我在上面,咋绕到那边?” “哦,也对,那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弄上去?” 我看了看这个高度,他们确实爬不上来,用绳子拉上来,应该没问题。 “等一下,我去拿绳子,把你们拉上来。” “小刀兄弟,千万要回来啊!” 我也不管他们,快速回到刚才的洞口,慢慢爬了下去。 罗老九一看我回来了,赶紧问:“咋样?找到了啥?” 我擦了擦汗:“找到了人,确实不是三镖。” “啥意思?” “秃老六和西边好,他俩也被困在这里了。” 罗老九和连水月一听,都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慌忙说:“到底啥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等着,我拿绳子把他们拉上来,一会儿见了面再说吧。” 说罢,我取出绳子挂在肩头,又爬了回去。 秃老六他们的洞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洞口。 我慢慢把绳子放下去,大声喊:“先上来两个轻点儿的,我也累了,太胖的拉不动。” 就听秃老六喊:“我个子矮,不重,我先上去帮小刀!” 说着,他已经抓住了绳子,拼命往上爬,我赶紧使劲,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拉上来。 秃老六一上来,就死死搂住我的脖子,掉着眼泪说:“小刀啊,我以为要死在这里了!哎呀,就是没听你的话,我糊涂啊!” 我推开他,指了指下面:“老六,下面还有人呢,先把他们弄上来再说呗!” 西边好在下面大喊:“老六你别嚎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哭呗!” 秃老六只好擦擦眼泪,骂骂咧咧,开始帮着我,继续往上面拉人。 他们一共十二三个人,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有些人连绳子都抓不住,只能绑住腰,慢慢拉上来。 花了很长时间,他们所有人才爬上来,跟着我回到了罗老九身边。 这两个人一看到罗老九,就跟见了爹一样,扑上去一人靠一个肩膀,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其他小崽子坐在地上,早就哭成了一团。 连水月把吃的喝的,分给了他们一些,虽然不太多,但一人嚼两口饼还是可以的。 秃老六吃着哭着,吃完了,抹抹眼泪:“老罗,小刀,水月姑娘,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你们!救命恩人啊!” 第237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示意他们慢慢说。 秃老六开口说:“上回余老板和日本人的那个地堡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我们哥俩换了一笔钱,也想着听你们的话,老老实实回家过日子。对吧,兄弟?” 西边好赶紧点头:“就是,还是回家种地踏实。” 秃老六找罗老九要了根烟点上,抽了两口,继续说:“没想到,刚回家半天,炕还没烧热乎呢,就听到消息,马大鼻子招人,不管大小绺子,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都可以跟着他赚一笔大钱。我俩一商量,就想着再赚一笔钱,种地就更踏实了。” 罗老九一听,直接坐直了身子:“哎呀,你们两个兔崽子,刚坏了马大鼻子的好事儿,还敢去投奔他啊?” “老罗,我俩也琢磨了,余老板和那个日本人,不是都死了吗?只要我俩装成啥事都没有,马大鼻子不一定知道我们干了啥事儿。” “你俩这是拿命闹着玩儿呢!” 西边好忙说:“我当时也说了,这样不合适,万一被认出来,就跑不掉了。” “你最后不也是点头了?我们找了关系,过去一看,上千人的大营地,我们来的这三十多号人,根本没人在意。” 我赶紧问:“你们见到马大鼻子了?” “没见着,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们和其他两个绺子,跟着一个王老板,翻山越岭来到这里的。” “哪个王老板,咋又冒出个王老板?” 罗老九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秃老六,开口问:“长啥样?” “个子不高,皮肤黑,壮实,他叫啥名来着?” 秃老六看着西边好,希望从他那里得出答案。 西边好还没开口,罗老九就说了:“是不是叫王廷喜?” 秃老六摇摇头:“那谁知道,反正人家都叫他王老板。” 连水月见我和罗老九的脸色都变了,忙问:“怎么了?” 我低声说:“水月,那个渡边,给自己取的中国名字,就是王廷喜。” 罗老九嘴里念叨着:“这个王老板,十有八九就是渡边啊。” 秃老六不知道渡边的事情,开口问:“咋回事,你们认识王老板?他欠你们钱?” 我刚想解释,连水月忽然问:“秃老六,王老板带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干啥的?你们咋又困在这里了?”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是不困了。” 西边好打了个哈欠,也一脸气愤:“王老板这个人,不厚道。” 我心里想,确实不厚道,渡边当年把我们几个也害惨了。 秃老六凑到我跟前说:“小刀兄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老话。我们哥俩也不是带着大绺子,砸个响窑能吃半年,我俩穷啊!当时出发的时候,王老板就说了,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来这里,拿一样东西就走。就这么简单的事儿,你猜多少钱?” 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头:“给你们俩,一万大洋?” “哎呦,你咋知道的?我就说你认识他,是不是他也让你们干活,最后没给钱?” 我点点头:“差不多,比这还狠点儿。” “反正我们哥俩跟着过来了,王老板就让我们打头阵,谁能知道,这里面有大耗子啊!我那探路的两个兄弟,当场就被咬死了!” 听到这里,连水月问:“就是上面的,手里拿‘撅把子’的兄弟?” 西边好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啥好枪,这是刚入伙的兄弟,自己带过来的撅把子。” 罗老九点点头:“我真是咋也想不到,能见到你们俩。但是你这么一说,也挺合理的,是你俩的风格。” 秃老六摆摆手:“客气,都是讨口饭吃。” “那你们咋就困在这里了?” “王老板这兔崽子,他来这个地方,一直让我们在前面探路,后来我才想明白,他见我们是小绺子,拿我们兄弟俩当炮灰呢。” 西边好在一边说:“老六,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是王老板重用咱们俩,出头的机会来了!” “我现在后悔了啊!我们这帮子兄弟一路钻洞,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要的东西。这个兔崽子,让我们进洞里休息一下,他去拿钱,一转身就把门锁上了,你知道他临走的时候说的啥吗?” 我试探着问:“是不是说,哥几个先在里面歇着,外面有大耗子不安全,我把门锁上,你们可以放心休息。等等吧,我去拿钱!” 秃老六和西边好互相看了看,连连点头。 “这你也信?” “当时累了嘛,他一走我俩就琢磨着不对劲,但是晚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了,你们就是这么被困在这里的,要不是正好遇到我,就只能等死了。” “那可不是,小刀你就是天兵天将。”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俩人应该说的是实话。” 我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应该是事实。 罗老九笑着问:“两位当家的,你们帮王老板找到了啥东西啊?” 秃老六凑过来,似乎有些得意:“就是一箱子玻璃罐子,里面好像有药膏,跟猪油差不多。按理说,王老板肯定不会告诉我们这些东西有啥用,但是,我跟他唠了唠,问出来了!” 我忙问:“有啥用啊?” “我就问王老板,这东西是个啥,告诉我们哥俩呗,我们俩的嘴可严了。他就说了,既然你俩这么想知道,那就破个例,告诉你们了。那个东西啊,往身上抹一点,十天半个月,你就算烧了耗子窝,它也不会靠近你!” 我一听:“还有这种玩意儿?” “你不知道吧,还有更神的呢!据说另外一种药膏,抹一点儿,耗子就会追着你咬,不过我们没找到。”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猜对了,真是一种药,能控制耗子咬人。而且,还有一种药,能让大耗子不咬人。 很明显,渡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让耗子不咬他们的药膏。 罗老九忽然问:“秃老六,既然在这里找东西,这弯弯绕绕的洞,你们也算是熟悉了吧?” “那当然,我们出发的时候三十多号人,现在剩下一半还不到,你以为都是饿死的啊?这里面的路,我们都摸过一遍了。” “好,正好跟我们去找一个人。” 第238章 老邹与怪物 秃老六站了起来:“咋了,谁丢了?” “一个名叫老邹的人。” 秃老六大惊:“老邹,住附近那个打猎的?” “你认识?” “王老板给他不少钱,让他带路,临走的时候,他们还悄悄商量啥事儿,可能不是个好人。” 罗老九哼一声:“看来他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秃老六忙说:“老邹这个人,我也打听了,他其实不是为了钱,主要是为了自己那小孙女。” 我忙问:“啥意思?” “好像他孙女得了啥病,王老板有药,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一拍脑袋:“咱们抓紧先出去,老邹应该就在上面,解决他,给兄弟们弄点吃的喝的。” 一听到吃的喝的,这群人瞬间站起来,都不困了。 人一多,我们三人心情也好了起来,赶紧爬出这个洞,开始往回走。 来到的时候我也记路了,现在有秃老六和西边好领路,更顺利了。我走在最前面,很快就看到了那两扇铁门。 正想爬上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二鬼子怎么了,不都是讨口饭吃?胡子还杀人放火呢,地主还祸害百姓呢,都是吃饭,别扯什么好人坏人。” 我一听,这是老邹的声音啊,这个兔崽子,还真的跑到了这里。 我立刻示意后面的人停下,冲着连水月招招手,指了指外面。 老邹又开口了:“人这辈子,就这几十年,图啥?我不图钱,也不要大宅子,不要吃香的喝辣的,就想这个小孙女活下去,我有啥错?” 听到这里,我冲着连水月一挥手,我们两人端着枪一跃而出,瞄准了坐在火堆旁的老邹。 老邹的对面,坐着三镖。 三镖举枪对着老邹,但是他的身后,蹲着一个“怪物”,两只“爪子”搭在三镖的脖子上。 见我上来了,老邹笑了:“你们这么快就跑出来了,挺厉害的。” 连水月后退两步,朝着铁门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别上来。我上前一步,绕到侧面,低声问:“老大,你没事吧?” “小刀,我没事。” 老邹大声说:“你俩先把枪放下,不然的话,我一句话,三镖的脖子就被扯断了。” 我见老邹把枪横在腿上,还在抽着烟袋锅子,于是冲连水月点点头,我们都把长枪放下了。 “短枪也先扔了。” 我俩一听,只能把短枪也放在了地上。 “罗老哥,你要不要也上来坐会儿?” 老邹的话还没说完,罗老九就从铁门内伸出手,使劲摆了摆:“腿疼,我在下面歇会儿就行,你们先唠着。” “那行,我就不招呼你了。” 此时,我已经从一边慢慢绕过去,坐在了三镖斜对面。 现在我才看清,他的身后是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像个小叫花子一样,全身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头发一绺一绺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认出来了,她就是之前我看到的“怪物”,两眼通红,龇牙咧嘴,身上都是腥臭味。 篝火烧得并不旺,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躲在三镖后面的孩子,嗓子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恶狗一样。 连水月就站在三镖旁边,用余光看着这个孩子。 我定了定神,笑着问:“老邹,刚才还以为你丢了,这是啥情况啊?” 老邹没理我,继续对三镖说:“咱们其实无冤无仇,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干嘛的。但你们不听劝啊,不让过来,非要来看看。王老板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进了这个地方,就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三镖手中的短枪架在腿上,始终对准老邹。 这时,他忽然扭头对我说:“小刀,老邹厉害着呢,以前也当过胡子,还是‘粮台’。当年日本人在在野猪沟建营地,强征当地老百姓干活,老邹就混了个监工。” 所谓“粮台”,负责绺子的吃喝拉撒,管钱,不能太讲人情。 “那又怎么了?我不打人不杀人,就是领着大家好好干活,给家里人多挣两口吃的,有啥错?” 三镖笑了:“小刀,听到没?他还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刚才说,日本人把野猪沟的老老小小,全部拉到营地里喂大耗子,就他一个人跑了。我就在想,老邹,你要是知道日本人最后这么坏,你的家人一样要死,你会咋选择啊?” 老邹急了:“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那时候不听日本人的话,死路一条。三镖,那我问你,早几年的话,你知道日本人最后会逃跑吗?不知道吧。” 我打断老邹的话,扭头问三镖:“你后面这个孩子,啥情况啊?” “这是老邹的孙女,被日本人抓走训练耗子。日本人以为她被咬死了,就把尸体扔到乱葬坑,是老邹半夜跑过去,用手刨出来的。” “老大,这孩子,不太正常。” 三镖也不敢乱动,低声说:“差点被耗子咬死,全身都是伤,老邹用了几十斤獾子油抹伤口,最后才救回来。不过,这孩子疯了。” 半天不吭声的老邹,忽然大声说:“孩子没疯,只要有日本人的好药,肯定能治好。” 连水月低声问:“这姑娘到底咋了?” “喝血、吃生肉,不会说话,喜欢在山里找个洞睡觉。不认识我了,我那两条狗,孩子亲手养大的,她也不认识了。她要是饿了,连我们靠近都不行,上来就咬。我那两条狗,又想亲近孩子,又不敢靠近,唉……”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都能说通了。 那天晚上,两条狗对林子里十分警惕,应该就是老邹的孙女在附近,它们虽然不乱叫,但是害怕。 我们在营地里设埋伏,来啃肉的“大耗子”,应该是老邹的孙女,要不是真正的大耗子忽然出现,我们当时就能抓住她了。 老邹一直提心吊胆跟着我们,也是担心我们会伤害他孙女,那晚甚至故意往树上打一枪,放走了孩子。 我看着这个小姑娘,问:“老邹,她听你的话?” “孩子现在就像一条野狗,我给她肉,喂饱她。这样,她还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但是,千万别惊吓她。这孩子要是发起疯来,见谁都咬。” “那你别让她掐着三镖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不是你孙女,是怪物,是老虎恶狼,你不能留着它。” “我要把你们都杀了,不能放跑一个,王老板答应我了,三个月以后会回来,带神药回来,能把这孩子救回来。” 第239章 为了孩子 听老邹这么一说,我们都愣住了。 连铁门下的罗老九都忍不住,大骂:“邹老弟,你傻啊!王老板就空口一句话,你也信啊?” “来来来,你上来骂!” 罗老九伸出手,使劲摆了摆:“不上去,你们接着唠,我等会儿再上去。对了,邹老弟,这包大前门香烟我抽不惯,给你吧。” 说着,一个纸盒从铁门里扔了出来。 连水月看了看,上前捡起烟说:“老邹,这是好东西,接着!” 说罢,她一甩手,将香烟盒扔了过来。但很明显,连水月故意没有用力,烟盒朝我们飞过来,直奔火堆去了。 老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接住,但烟盒还是掉进了火里。 那一刻,轰的一声响,篝火堆就像炸了一样,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一声尖锐的喊叫,三镖身后的孩子忽然后退两步,用黑乎乎的小手遮住了脸。 三镖一侧身,手中的枪也响了。 就见老邹哎呦一声,往后一歪,翻滚着躲进了黑暗之中。 连水月已经捡起地上的长枪,直接扔给我,同时转过身,朝着那怪物孩子的方向连打几枪。 我上前两步,发现地上有血迹,刚才三镖打中了老邹。 三镖示意我们不要站在火堆旁,大声说:“水月,你保护老罗,小刀跟我上去。” 此时,秃老六和西边好忽然探出头,笑着说:“哥,我俩保护老罗,你们放心大胆上去干吧!” 三镖一愣:“你俩啥时候来的?” “说来话长,先办正事吧哥,出去咱们再慢慢唠!” 我跑到三镖身边,低声问:“现在咋办?” “他受伤了,别急,听着。” 我们两人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前走了几步,躲在铁皮房子旁,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与此同时,连水月从另一边往前走了走,寻找那孩子的踪迹。 没等多久,就听到远处石壁的方向一声枪响,老邹喊叫了一声。 三镖一招手:“走!” 我俩举着手电筒,一路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灯光远远就照到老邹倚在一块石头上,枪已经扔到了脚下,孙女正趴在他肩头,埋头撕咬着伤口。 老邹疼得直咧嘴,见我们来了,大喊:“救我,救我!” 见三镖举枪就要打,他又连连摆手:“别打,别打,孩子不是故意咬我的,她是受了惊吓。” “老邹,那个王老板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给了我钱,还说一定会回来的。” 三镖摇摇头:“你咋这么傻呢!” “我不识字,也没见过世面,一把老骨头,要不是为了孩子,活着还有啥意思?” “这不是孩子,是怪物,吃人啊!” 老邹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扭头看了看在自己肩膀上撕咬的孙女,笑了。 “我没读过书,不识大体,不懂大道理,但这是为了孩子啊。” 三镖把枪放下,摇了摇头:“老邹,你这辈子是走到头了,留着这孩子,以后再祸害别人家的孩子吗?” 老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他掏出怀里的王八盒子,左右看了看,摇摇头,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用脚慢慢把枪勾过来,小心翼翼拿在手中,枪口朝上,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我们听不清,好像是说给自己孙女听的。 紧接着,他蹬掉自己的一只鞋,双手握住枪管,用脚趾头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趴在他肩膀上撕咬的孩子,脑袋被打爆,倒在了后面。 老邹失血太多,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指指枪,低声说:“帮,帮个忙……” 我明白,他想让我们拉一下枪栓,自我了断。 我看了看三镖,把枪背在身后,正想蹲下帮忙,三镖低声说:“不用了。” 老邹圆睁着双眼,半张着嘴,斜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三镖一扭头,离开了,我叹了口气,也赶紧跟着回去了。 罗老九和秃老六他们,都已经上来了,连水月也跑了回来。 我笑道:“老罗,你到底扔了个啥,炸弹啊?” 罗老九摸摸胡子:“烟盒里倒上煤油,多亏水月机灵,知道我啥意思,不然这一招也成不了。就是那半盒烟,可惜了。” 秃老六和西边好一起,架着罗老九就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别扯了,出去再慢慢说。” 这群人现在是又怕又饿,肯定想着赶紧出去,弄点吃的,晒晒太阳,我能理解。 闲话少说,我们一起沿着原路返回,出了山洞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阳光正好。 秃老六他们嗷嗷叫着跑到山脚下,往草地上一躺,都不愿意起来了。 我们四人坐在树下,看着他们又哭又笑,我赶紧把秃老六的情况说了说。 三镖哈哈大笑,点头说:“这两位,是真不容易。” 罗老九活动着两条胳膊,问三镖:“看来,这个老邹身上,也没啥秘密,早知道就不这么折腾了。” “我原来也琢磨着,万一他有什么同伙,能帮咱们找到渡边就好了。当时,我就躲在铁皮房子后面,没过多久,就看见他爬出来,回身就把铁门关上,用大铁链子缠起来,想把你们困死在里面。趁他上去放那个孩子进来的时候,我又给打开了。” “那你不直接崩了他?” “要不是那小怪物掐着我的脖子,我早就一枪崩了老邹,去找你们了。” 我看了看秃老六,低声说:“老大,这秃老六要是没骗咱们,渡边来了,而且没带多少人。看来,他来弄到那种药膏,是为了以后的啥行动做准备。” 连水月也说:“我猜,丁晴和渡边防着咱们呢。秃老六说他们正在招兵买马,很明显就是怕再被咱们坏了事儿。要我说,他们想做足准备,下一步肯定会冲着军火库去。” 三镖之前说过,马大鼻子招兵买马,要进山去找日本人军火库,或许是真的。 罗老九这时开口说:“三镖,马大鼻子这个人我见过,不简单。咱们要对付他,恐怕这几个人不太够。” 三镖看了看躺在远处的秃老六他们,低声说:“咱们确实要找帮手了。” 第240章 曹宝坤 我见三镖看着秃老六他们,心里一惊。 “老大,你该不会是想——” 我指了指秃老六,三镖赶紧摆手:“你想啥呢?我宁愿让钱麻子归队,也不能要他们啊!” 罗老九忙说:“三镖,你可别小看人家钱麻子,关键时刻能顶事儿。” 正说着,秃老六爬起来,冲我们大喊:“歇得咋样了?走呗,咱们去弄点吃的。” 三镖冲他招招手,就见秃老六屁颠屁颠跑过来。 “咋滴?三镖大哥,有啥交代尽管说。” “来来来,先坐下咱们聊两句,一会儿去老邹的那小屋,看有没有肉,炖着吃。” 秃老六一拍脑袋,扭头大喊:“兄弟,过来,交给你个任务!” 西边好也跑了过来,秃老六立刻安排起来,让他先带几个人,去老邹的小屋烧水炖肉,等着我们过去。 西边好一听,带着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秃老六坐下说:“要说吧,刚才我也琢磨明白了,必须跟着你们几个,才能捞点好东西。” 三镖连连摆手:“你拉倒吧!听我一句话,回去主动找民主联军交枪,接受教育,老老实实种地,比啥都好。” “这回啥也没捞着,还折了二十个兄弟,要是这么回去,跟乡亲们也不好交代。” “你也不是亏了这一回两回了,相信我,乡亲们会理解的。” “三镖大哥,咱们在这犄角旮旯里都能见面,这要不是缘分,就是老天爷对我太偏心了。不行,我必须跟着你再干一票!” 三镖笑了:“这事儿咱们再说,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王老板接下来要去哪?” “那我真不知道,可能回去找马大鼻子吧。” “马大鼻子要去哪?你也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秃老六嘿嘿一笑:“你要是说这个,我还真想起点儿什么,带我们兄弟一起去,再干一票,我带路。” “你小子没唬我吧,说来听听。” “你先对天起誓,带着我们兄弟一起干。” “我起你个头,再不说揍你了!” 秃老六满脸堆笑,凑过来说:“当时我到他们那个大营地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下,马大鼻子的人嘴太严,没人知道啥。但是,我见着一个人,他和王老板在帐篷里唠了大半夜,我晚上撒尿,正好碰见他出来,你猜他对王掌柜说了啥?” 我上前问:“啥呀?” “他说,让马旅长放心,这事儿一定办好,就在山上等着迎接马旅长了!你猜他是谁?” 三镖盯着秃老六,一字一句说:“你说话能不能别掐成一节一节的,听着我老想揍人了。” “邵连长,我说你这人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儿急,你学学人家老罗,等我慢慢说。” 罗老九靠在树边坐着,叹了口气:“秃老六,我六十了,实在没劲儿揍你。争取在我死之前,你能把这事儿说明白喽。” “行行行,一个个猴急猴急,娶媳妇儿的劲儿都用上了……” 秃老六又从三镖兜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了:“那个人,大名曹宝坤。那两年我还给东家赶大车,经常要拉粮食到城里卖。我们那个少东家,只要跟着进了城,当天晚上必须约几个狐朋狗友,去喝花酒,这个曹宝坤就是其中一个。” “曹宝坤,不算什么坏人,也没啥心眼子,但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下。他喜欢在我们面前吹牛,说自己姐夫多厉害,多有本事。” 我忙问:“他姐夫是谁啊?” “青龙山,大当家——” 我瞬间站了起来:“这个曹宝坤他姐,该不会叫曹小梅吧?” 我这话一说,秃老六和三镖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问:“你认识曹小梅?” 罗老九也扭头问连水月:“小刀认识曹小梅?” 我是真被他们的反应吓到了,去哈尔滨一直折腾,关于曹小梅的事情,我们就忘记说了。这么看来,这个女人好像很不一般。 连水月赶紧让大家都坐下,然后简单说了说我们在李家油坊,意外遇到曹小梅的经历。 听完之后,秃老六瞪大了眼睛:“前些日子,我还听说马大鼻子想吞了战四海的绺子,没想到啊,他还能干出绑架人家媳妇的事儿。” 三镖歪过头低声问:“曹小梅没事儿吧?” “当然没事儿,我出去以后,立刻就把这消息传出去了,战四海肯定早就把人救出去了。老大,曹小梅说她认识你啊!” “她咋说的?” 我想了想:“她好像说以前见过你,你们也不太熟。” “对对对,不太熟,普通朋友。” 罗老九一听,嘿嘿嘿笑出了声:“三镖,你俩还不太熟啊?当年闹出多大动静你忘了?” 这什么意思?三镖和曹小梅之间,以前有啥事? 秃老六更是来了兴趣:“老罗,啥意思,说说呗。” 三镖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说啥啊,就是朋友,以前有过误会,这都十来年没见了。老六,先说正事儿。” “正事儿说完了啊,我就是在马大鼻子的营地里,见到了曹宝坤。你们想啊,马大鼻子和战四海不对付,还绑人家媳妇,有仇啊!那这曹宝坤,为啥要去那里呢?商量啥事儿呢?” 罗老九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担心,他低声问:“三镖,当年曹小梅没跟你说过这个弟弟啊?” 三镖还没回答,我们仨都不愿意了,逼着老罗先把以前的事儿说明白,不然我们听得云里雾里。 罗老九也来了兴致,又点了烟袋锅子,笑道:“我也不细说了,十多年了嘛,有些事儿也忘了。” “那一年六大绺子围攻临石镇,是曹合义召集起来的。” “曹合义,身上有真功夫,人称曹老大,当年是青龙山绺子的大当家。曹小梅,是他的大女儿,曹宝坤,是老二。那时候三镖还是一人一马,自己单干,二十出头嘛,也是年少轻狂,谁也不服。” 三镖一听,挠挠头笑了。 罗老九接着说:“打临石镇的时候,三镖可算是打出了名气,几个大当家都想收了他。后来曹老大就把三镖请到了青龙山,拜托他教自己的女儿曹小梅打枪。曹小梅是跟着去打临石镇的,亲眼见识了三镖多厉害,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三镖连连摆手:“夸张了啊!” 第241章 往事 看来,三镖和曹小梅之间,还真有事儿。 罗老九接着说:“反正吧,曹老大的意思,就是把女儿许给三镖,以后青龙山这个大绺子,也就理所当然是三镖的了。” 我当即来了兴趣,忙问:“老大,这多好的事儿啊,你没看上人家?” “瞎说,人家小梅是个好姑娘,我那时候就想着单干,大家都含含糊糊,也没明说,最后就分开了。” 我扭头看着罗老九:“老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三镖和一个地主家的姑娘情投意合,被拆散了。从那以后,三镖就没对别的姑娘动过心。” 三镖一听,当即扭过头来:“老罗,你咋啥都往外说啊?” “小刀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能瞎说!我是和地主家的姑娘情投意合,也确实被拆散了,但后来,也有让我心动的姑娘。” 我笑着问:“老大,曹小梅是不是?” “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我心里,只有你嫂子一个人,以前的事儿别提了。” 罗老九摆摆手:“好,不瞎扯了,三镖,这个曹宝坤,你肯定知道吧?” “我知道小梅有个弟弟,但平时唠嗑,都说是小宝小宝的,我一直不知道这孩子大名叫曹宝坤。再说了,曹老大当年的意思,就是让这个儿子不要当胡子,读书,留洋,走正道。所以,曹宝坤很小就被送到县里上学去了,我真没见过。曹老大的孩子,咋变成了这个样子?” 秃老六上前说:“这个我知道,听说啊,曹宝坤以前还挺老实,后来他爹一死,没人管他了。身边几个狐朋狗友领着他吃喝嫖赌,他就啥都学会了。” “战四海和曹小梅,都不管他?” “曹小梅本来就管不住这个弟弟,战四海就算想管,也不敢管。” 我忙问:“为啥啊?” 秃老六笑了:“青龙山这么大一个绺子,按理说,不应该传给曹宝坤吗?说不好听的,他战四海这算是入赘,抢了曹宝坤的家产,懂了吧?” 我们四人连连点头,这么说的话,这个小舅子也不好惹,只能要钱给钱,任他胡闹了。 三镖点上一支烟,又递给了秃老六一支,低声问:“老六,曹宝坤去了马大鼻子的营地,你觉得是为了啥事儿?” “那还用说,肯定青龙山有人心里不服战四海,撺掇着曹宝坤抢大当家的位置。曹宝坤这人,见利忘义,说不定是偷偷找马大鼻子,想里应外合,打下青龙山。” “他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傻?” “他本来就傻啊!” 三镖点点头:“那还真有可能。”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三镖,咱们要找马大鼻子,看来要靠这个曹宝坤了。” “要去青龙山啊?” “我感觉,咱们必须去一趟。” 三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点头说:“那行,不过咱们要先去一趟野战医院,这事儿我要向穆云汇报一声,免得以后说不清。” 大家一听,都笑了。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崽子,招呼我们赶紧回去,说锅里的肉快炖好了。 大家这才起身,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回到老邹的小屋,里里外外欢声笑语,两条黄狗也不害怕,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屋里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肉是在院子里炖的,应该是野猪肉。 大家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用刀子把肉割成小块,高高兴兴吃起来。 秃老六还惦记着跟我们干一票的事情,可把三镖难为坏了,好说歹说,最后终于达成了协议:秃老六能给手下每人配一把三八大盖,下次就带着他们干。 西边好一边吃肉一边说:“三镖大哥,小刀兄弟,放心吧,我们兄弟俩不祸害老百姓!下次再见面,不光人手一把三八大盖,我再弄两门日本炮!” 三镖一脸无奈:“两位当家的,你们先带着兄弟们回一趟老家,打听打听,现在正剿匪呢,能好好种地过日子,就不要出来了。” 秃老六一抱拳:“好,放心吧,听人劝吃饱饭,我们肯定先回去看看。” 随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我们要分道扬镳,他们十分不舍。 秃老六拉着三镖嘟嘟囔囔,西边好只能拉着我,低声说:“小刀兄弟,救命之恩,这辈子我都记得。你放心,等会我有了炮,指定能帮你的忙。” 我只能握紧他的手,低声说:“兄弟,炮不炮的无所谓,老婆孩子热炕头最重要。” 西边好摇摇头:“小刀,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都有,不稀罕。你要是没有,哥们儿可以帮个忙。” 罗老九在旁边一听,差点笑出声。 我只能连连摆手,劝他赶紧上路,把两条大黄狗也带上。 与他们分开之后,我们四人也收拾妥当,骑上马,出发了。 我不认识路,跟着三镖走就行,反正现在快入夏了,林子里不冷不热,走快走慢都不难受。 北满的一年当中,有半年都是冬天,冰天雪地。正儿八经的说,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不容易。 尤其是胡子,夏秋两季在林子才能自由活动,“跳子”也不会选择这时候进山。 所以,我们在山里一路驰骋,也不觉得累。 几天之后,终于到达了医院,远远一看,还是一片繁忙。 三镖正领着我们,在门口向岗哨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罗老九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刀,你看那个是不是……” 我伸头往里面一看,几名战士正从一辆大车上,把绑在一起的小野猪解开,一人抓一只。 此时,远处的平房后面,站着一个大高个,围着带血的围裙,手里拎着一把杀猪刀,冲这几名战士大喊:“同志们,咱能抓点儿紧不?我一会儿还要学认字呢!” 李半拉子! 我激动坏了,赶紧跳起来挥手大喊:“李半拉子!我们回来了!” 几个战士应该没有抓小野猪的经验,放松警惕,搞得几只野猪满院子跑,他们只能跟在后面追赶。 人喊加上猪叫,李半拉子没听到我的喊叫,还在那里大声指挥。 忽然间,他扭头看向这边,当即愣住了。 第242章 久别重逢 李半拉子愣了片刻,嗷的一声,拎着杀猪刀就冲了过来。 正在和我们说话的战士一看,吓得赶紧上前两步,嘴里大喊:“老李,老李,这是自己人,你干啥?” 李半拉子已经跑到跟前,把杀猪刀塞到岗哨手里,一把抱起了我。 “小刀!兔崽子,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被勒得直弹腿,赶紧说:“先放下,兄弟,先把我放下再说!” 李半拉子扔下我,上前抓住三镖和罗老九的手:“咋才来啊?” 三镖哈哈大笑:“半拉子,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吃胖了嘛!” “不行,这地方太养人了,我要是不找点活干,更胖。” 说罢,李半拉子又转头看着连水月,凑过去低声说:“昨天嫂子和我瞎扯,还说起你呢。” 连水月笑了:“说我啥啊?” 他们两人低声嘀咕的时候,一个战士追着野猪跑到门口,一抬头看到罗老九,愣住了。 “罗先生,你又回来了。” 罗老九探身仔细瞅了瞅:“哎,这不是张班长嘛,前段时间你伤不是好了嘛,咋还没走?” “走了,又回来了。” 张班长说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绷带:“上次是左边,回去就打了一仗,右边又被炮弹皮崩着了。” 罗老九一听,哈哈大笑。 刚说到这里,李半拉子忽然一拍脑袋:“正事儿忘了,这样吧,我先去把这几个小猪崽子解决了。张班长,把猪给我,你领着他们去找穆护士长。” 说罢,李半拉子一手拿过刀,一手抓着小猪崽子,笑呵呵进去了。 张班长赶紧领着我们往里走:“刚才穆护士长开会呢,这会儿估计该结束了。” 三镖走在我前面,又是整衣服,又是闻自己身上的味儿,显得有些紧张。 我低声说:“老大,没事,你放松就行了。” “我放松着呢。” 一路走到后面的一排平房门口,张班长上前问了问门口的战士,回来告诉我们,还没结束,再等等吧。 三镖赶紧笑着答应,让张班长先去忙,我们等着就行。 又等了一会儿,门开了,里面传来说话声。 我们四人齐刷刷往后退了几步,规规矩矩站好,一声不吭等着。 里面开会的人一个个出来,有认识老罗的还专门打个招呼,等到最后,穆云终于出来了。 她手中拿着几张纸,一边看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根本没有注意我们。 此时,老罗开口了:“穆护士长!” 穆云停下脚步,扭头看见我们,又低头笑了。 三镖大踏步走上前,站直了身子,啪的敬了个礼:“穆护士长,我回来了!” 穆云点点头,就说了一个字:“好。” 之后,她走过来问:“老罗,出去又折腾了吧?你身体咋样?” 罗老九忙说:“穆姑娘,我身子骨还不错,你是不是还那么忙?” “天天这样,让我闲着还不习惯呢。” 说罢,她又过去握着连水月的手:“昨天还和他们说起你呢,咋样,累了吧?” 我上前低声说:“嫂子,我们可想你了!” “别瞎叫!走,我带你们到后面歇会儿,顺便见个熟人。” “谁啊?” 穆云已经走在了前面,回头说:“走吧,见了你们就知道了,这两天我快被他烦死了。” 我们赶紧跟上去,心里想着怎么还会有熟人,会不会搞错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和穆云打招呼,现在快到中午了,阳光很好,远远就看到后院有一小片菜地,绿油油的,旁边还围了栅栏,里面好像喂了鸡。 穆云笑道:“为了改善伙食,开春之后,专门开了一块地,种地菜,喂点鸡鸭。” 菜地旁边有两间小平房,门口摆着一个破旧的轮椅,上面好像坐着一个人,正仰着头,用蒲扇盖着脸睡觉。 穆云停下脚步,扭头说:“三镖跟我来,有事跟你说。小刀,你们去见见他吧,天天追着我唠叨……”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三镖看了看我们,赶紧把长枪摘下来塞给我,快速跟了上去。 我背上枪,看着轮椅上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心里特别疑惑。 连水月和罗老九一直冲我摆手,示意我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我定了定神,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远处的那个男人叹口气,唱起了小曲。 “我劝男人快回头,别入局和绺,家中有妻又有儿,别在外逗留。” “杀人要偿命,害人要报仇,谁家没有子和妹,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别让家人犯忧愁……” …… 我们一听都乐了,这不是钱麻子嘛! 我大喊一声:“唱得好!” 钱麻子听到我的声音,瞬间从轮椅上蹦了起来,看到我们三人,鞋都没穿,飞奔而来。 我赶紧迎上去,一把抱住他:“兄弟,你咋在这里啊!” “小刀,你们可算是来了!” 钱麻子眼睛一红,赶紧低头抹了一把泪,又拉着罗老九和连水月的手,大笑起来。 “来了就好,我天天念叨,总算是把你们念叨来了!” 罗老九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你这是咋了?受伤了?” 钱麻子赶紧领着我们来到菜园子旁,搬了几把凳子让我们坐下。 “我那身衣服洗了,还没干,找嫂子要的这身病号服——哎,对了,三镖呢?” 我笑了:“被嫂子叫走了。” “都来了就好,你们见着李半拉子了吧?” “见到了。” 钱麻子一脸兴奋:“那就好,都来了。” 罗老九问:“你倒是说说,为啥来这个地方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往旁边一蹲:“上次不是说,找了个洋医生给我媳妇看病,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咋样啊?” “好消息是,人家说我媳妇还有机会站起来。但是,坏消息也有,要花钱,要花不少钱。所以,你们懂的。” 我哈哈大笑:“老钱,你不会又找三镖讨债来了吧?” “他那个事儿再说吧,反正我琢磨着,这些年干的事儿不少,真正捞到钱的,还是跟着你们那一趟。我就跟媳妇请个假,来找你们了。” 连水月也笑了:“你还真是聪明,不知道我们去哪了,来这里蹲点儿。” 钱麻子站了起来:“说吧,咱们接下来去哪?” 第243章 欢聚 我赶紧把之前的事情一说,告诉他我们准备去青龙山。 钱麻子一听,当即瞪大了眼睛:“小刀,你说的是不是,咱们上次遇到的那个曹小梅,他男人是青龙山绺子的大当家。” 我点点头,笑着说:“这事儿还真没那么简单,曹小梅和三镖,以前有点事儿,差点就成了。” 钱麻子赶紧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们可不能瞎说,这要是让穆护士长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真没瞎说,一会儿让老罗给你细致说说。” “行,曹小梅欠咱们的人情,她应该已经回去了,这么大一个绺子,总要拿出点儿真金白银感谢咱们。小刀,到时候咱俩五五分,可别说我欺负你。” 正聊着,李半拉子哈哈大笑着,端了些吃的,跑了过来。 正好到中午了,我们围成一圈,边吃边聊,罗老九又把三镖和曹小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半拉子听得直竖大拇指:“青龙山战四海绺子,局红管亮,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人家老当家的,把闺女给三镖,还要把绺子给他,他不要?” 钱麻子也感慨:“漂亮姑娘他不要,这么大一个绺子他不要,不爱美色不爱财,三镖要么就是境界太高,要么就是脑袋有点问题。” 李半拉子连连点头,低声说:“可能真有点问题……” 罗老九吃得快,坐在轮椅上,抽着烟,笑了。 “你们知道个啥,当年看上三镖的,可不止曹小梅一个小姑娘。三镖就像是书里的少侠,一人一马两把匣子枪,来去无踪,义薄云天。” 李半拉子嘴里嚼着饼,笑着问:“你们猜,三镖现在后悔不?” 罗老九摇摇头:“你们不懂。三镖当年是‘鲜衣怒马少年郎’,能有那么风光的日子,怎么会后悔呢?” 我们并不知道,当年三镖到底有多么风光,但每次罗老九说到那时候,都是两眼放光,他应该是亲眼所见,也是十分敬佩三镖。 又聊了一会儿,三镖回来了,满脸笑意。 钱麻子慌忙过去迎接:“哎呀,我说三镖啊,嫂子跟你唠啥了,看把你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三镖一把搂住钱麻子:“小兔崽子,前些天我还跟小刀说呢,想让你归队,没想到还真来了。” “嫂子咋说的,让不让你去青龙山?” 钱麻子这么一问,我们都停止说笑,盯着三镖。 他到罗老九身边坐下,嘿嘿一笑:“你们嫂子是那种小气人吗?她能不相信我?我跟你们说,她那个思想境界,咱们都比不了,我这是执行任务,她理解,全力支持!” 大家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罗老九似乎不太放心,歪过头低声问:“曹小梅的事儿,你说了吧?” 三镖一愣:“当然说了,主要就是说这个事儿。” “你以前在临石镇干的那些事儿,招惹的那些小姑娘,也说了吧?” 三镖咬着牙低声说:“我啥时候‘招惹’小姑娘了?这事儿啊,顺道提了两句,没细说,你可别瞎扯啊。” 说罢,他又扫视了一圈,叮嘱我们千万不要乱说话。 钱麻子问:“那咱们说正事儿,三镖,啥时候出发啊?” 李半拉子在一旁说:“三镖刚回来,按理说该和嫂子多住几天。不过说实话,我是真想跟着大家早点走,快憋疯了。对了,要不这样,让三镖多留几天,咱们提前出发,先去探探路。” 钱麻子赶紧点头:“是个好法子,都不耽误。” 三镖急了:“瞎扯啥?你们走了,我自己留下来,穆云一问,我说我想陪你几天——她肯定把狠狠我揍一顿,把铺盖卷往大门口一扔,拿枪逼着我赶紧走。” 李半拉子点头:“这个我相信,嫂子是个有大义的人。三镖要是整天儿女情长,磨磨唧唧,嫂子也不会看上他。” 大家一听,都笑了。 钱麻子拍了拍脑袋:“我就是问,咱们到底啥时候出发?” 说实话,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关心,所以都没说话,等着三镖的答案。 “我已经通过医院和上级联系,首先核实一下军火库这个情报,另外再了解一下战四海绺子的情况,很快吧,也就是这两天,肯定会有消息。” 三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有底了。多了解一些情况,行动起来确实有底气一些,等两天也无妨。 当天晚上,我们干脆就在菜园子旁的小屋住下了。 吃完饭,三镖就被叫走了,我们几人坐在外面,聊到深夜。 大家累了,正准备回去睡觉,就见三镖大步流星回来了。 钱麻子一愣:“咋了?嫂子把你从炕上踢下来了?” 三镖赶紧摇头:“瞎扯啥,我们还没成亲呢,刚才好不容易瞅着有空,唠了一会儿。走走走,咱们赶紧睡,都累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你肯定是没洗澡,惹嫂子生气,被踢出来了。” 三镖跑过来,一把搂住钱麻子:“没洗澡?好好好,今天我就搂着你睡,让你闻闻这一身的臭汗味儿!”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进屋睡了。 这一晚,我睡的异常舒服,不需要站岗放哨,朋友们都在身边,明天不用冒险拼命,毫无担心睡觉,真是踏实啊。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我们闲着没事,只能满院子找活干。 三镖一大早就跟在了穆云后面,也不多说话,见了活就搭把手,等歇着了就赶紧上去唠嗑。穆云嘴上说着烦,但一直脸上带着笑,看来也是非常高兴。 罗老九拉着我蹲在墙角,盯着三镖的一举一动,他低声说:“小刀,学着点儿,这才是真本事。” “不是,你昨天还是啥少年郎来着?在六大绺子面前出尽风头,那才是本事。” “我咋才能跟你说明白呢?此一时彼一时,年轻的时候,单枪匹马穷嘚瑟,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长大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大事儿!看着吧,好好学着。” 说实话,我那时候我并不明白,罗老九到底想让我学什么。 但是,这样的三镖,也确实不常见,挺有意思的。 第244章 临石镇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被三镖叫醒了。 饭都没顾得上吃,三镖就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我们。 情报显示,马大鼻子前段时间确实在招兵买马,但因为和剿匪部队打了几仗,损失不小,武器弹药急需补充。目前他把队伍带进了山里,下一步很有可能去找军火库。 另外,从过年开始,马大鼻子和青龙山的战四海就有接触,可能因为谈不妥,双方爆发了几次冲突,互有死伤。马大鼻子之前绑了战四海的媳妇,但曹小梅前段时间已经被救走了。 战四海绺子最近很少出山行动,可能是担心遭到马大鼻子的伏击。前段时候我们的干部与战四海接触,想要做工作让他下山,但青龙山内部意见不统一,就失败了。 目前关于马大鼻子和战四海的情报,就只有这些了。 我们一听,这也没啥太有用的东西,看来想知道曹宝坤和马大鼻子有什么勾结,还是要亲自上山一趟才行。 罗老九思索片刻,问道:“三镖,临石镇现在什么情况?” 三镖向我们解释说:“青龙山是大兴安岭山脉的几个山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年日本人进山剿匪,看了地形之后,也决定围困,不直接进攻。青龙山往东五十多里,就是临石镇,这是个大镇子,一般进山都会在这里休整补给。” 罗老九接着说:“临石镇这个地方,清末就有了,那时候还是几户人家的小屯子。后来附近山里皮毛、草药啥的,都习惯在这里交易。时间一长,人越来越多,就成了一个大镇子。” 三镖点点头:“不过,现在临石镇还不在我们手里。据我所知,日本人走了之后,当地商会会长纠集原来的自卫团和警察小队,组建了一个什么保安大队,说是等着国民党正规军来接收。临石镇现在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有些危险啊。” 正说到这里,穆云亲自带着几个人,给我们送早饭了。 大家赶紧招呼她一起坐下来,边吃边聊。 钱麻子问:“既然这么危险,咱们就直接绕过临石镇,进山就行了。” 三镖摇摇头:“咱们有一位侦察员,潜伏进了战四海绺子,上级已经联系他,咱们要在临石镇碰面。另外,临石镇可能有马大鼻子的人,咱们也顺路查一查。” “咱们几个人,够不够?” “人多了反而不好,咱们就伪装成胡子,要是有人问起来,就是说小绺子,准备找个大绺子‘靠窑’呢。” 所谓“靠窑”,就是投靠大绺子,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李半拉子三两口就吃完了,听三镖这么说,赶紧问:“那咱们啥时候出发?” 三镖还没说话,穆云就开口了。 “再歇一天,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吧,你们这是深入敌后,一定要小心,互相照顾着。” 钱麻子一听,低声说:“嫂子,要我说,把三镖押这儿,让他再接收接受教育,学习一下大局意识,制定一个更详细的计划,更安全嘛。我们几个人先出发,路上也走慢点儿,到地方等他两天也行。” 穆云笑了:“让他赶紧滚吧,这两天跟在我后边儿,叨吧叨,叨吧叨,烦死了。赶紧的,抓紧去办正事儿!” 李半拉子一听,起身就走,嘴里念叨着:“好,我收拾收拾去。” 钱麻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穆云笑了,站起来追了上去:“半拉子,你就一个铺盖卷,有啥收拾的?” “瞎说,我还有把刀呢,不得去磨磨啊?” 他们两人说说笑笑走了,穆云站起来,朝连水月招招手:“水月妹子,来,到我屋里,咱俩唠两句。” 连水月一听,赶紧放下碗,起身跟着穆云离开了。 三镖也三两口把碗里的高粱米粥扒拉完,起身说:“你俩慢慢吃,我出去弄几身衣裳,明天出了这个大院,咱们又要当胡子了。” 我忙说:“要不要帮忙?” “不用,你俩歇着吧。” 三镖说完,急匆匆走了,只留下我和罗老九。 “老罗,这咋说着说着,都走了?” “可不是嘛,咱爷俩别管那么多,慢慢吃,吃完睡个回笼觉。明天早上一出发,就睡不了这么踏实的觉了。” 吃完饭,罗老九又去睡了。 我是睡不着了,满院子溜达,找到李半拉子和钱麻子以后,又跟着他们一起,找点活干。 一天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 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早早爬起来,来到了大院门口,外面停着一辆卡车,是转运病人要回去的,正好把我们送到附近的车站。 马和长枪都留下了,我们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和短枪,穿着粗布衣服,尽量低调。 穆云站在门口,和三镖低声说了几句话,招手让我们路上小心点。 三镖转身回来,刚爬上车,忽然又跳了下去,三两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穆云。 穆云满脸通红,赶紧用拳头捶了几下三镖,催他赶紧上车出发。 车辆发动,我们坐在后面,看着穆云越来越远,都没有说话。 三镖见气氛有些奇怪,笑着说:“别板着脸,这几天歇够了,该干活了。现在,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归队,咱们是北满分局直接领导的剿匪特别支队,一定要完美完成这个任务——谁睡着了?” 天还没亮,车里传来呼噜声,大家扭头一看,李半拉子靠在钱麻子肩膀上,半张着嘴,睡得正美。 钱麻子也是不断点头,打着瞌睡。 罗老九低声说:“让他俩睡吧,昨天兴奋到大半夜,也没睡好。” 我们一听,都笑了,反正路途遥远,睡吧。 卡车将我们拉到车站附近,我们又上了火车。一路颠簸,下了火车又雇了一辆牛车,继续赶路。 几天后,到达临石镇外,见天已经黑了,我们找了家大车店住下了。 大车店老板见我们这一身装扮,又没什么行李,就给我们单独安排了一间大屋,炒了几个菜,还亲自送来了一坛子酒。 三镖掏出几块大洋塞到他手里,笑着问:“掌柜的,前面就是临石镇了吧?” “几位老板,前面就是临石镇。有啥需要帮忙,尽管说。” 三镖又往桌子上放了两块大洋,老板笑呵呵用手一抹,装进了兜里。 “老板,想知道啥,尽管问。” 第245章 福临旅馆 三镖招呼老板坐下,点头问:“我们要到镇上做买卖,需要注意点儿啥?” 老板也没坐下,给我们倒了酒,笑呵呵站在旁边。 “这两年,世道太乱,胡子遍地,买卖不好做。不过,咱们临石镇有保安大队,附近还有个青龙山,大大小小的绺子也不敢来惹事,还算是太平。” “听说,青龙山有个大绺子?” “战四海的绺子,以前这临石镇的商会,逢年过节都要给战四海进‘小项’,才能保证买卖做得顺心,日本人也知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本人一走,乱了一阵子,商会会长换人,又弄了个保安大队,马大鼻子派杀手进城,弄死不少战四海的人。” 三镖一听,忙问:“临石镇现在是马大鼻子的地盘?” “商会郑会长,还有保安大队齐队长,把跟着战四海混的刘镇长毙了,现在他们俩说的算。听人说,马大鼻子和战四海可能要打一仗,谁打赢了,临石镇以后就跟着谁混。” “那这镇上,没有战四海的人了?” “前段时间都撤走了,马大鼻子的人也没进来。所以我说,咱们镇上现在还算太平,您要是做生意,抓点儿紧,真要是打起来,那就不好说了。” 三镖听了,起身把老板送了出去。 回来坐下,他低声说:“咱们明天先进城,到福临旅馆住下,在青龙山‘卧底’的侦察员代号老海,他会和咱们联络的。” 罗老九提醒说:“临石镇看似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可不太平,咱们一定要小心,别瞎逛,别惹事。” 大家心里都明白,纷纷表示不会乱跑,一定听指挥。 第二天一早,三镖与大车店老板嘀咕几句,给了些钱,让他派人把我们送进城。 于是,一个伙计套了牛车,招呼我们都上去,快速朝着远处的临石镇去了。 远远就看到镇子的城门刚打开,上面有几个穿军装的保安队员正在巡逻,隐约还能看到一挺机枪架在上面。 下面的城门口,也有十多个保安队员背着长枪,正在检查进城的人,行李都要打开检查。 我们都带着短枪,要是被查出来,免不了一番盘问。 没想到,小伙计停下车,自己跑过去,与守门的保安队员聊了几句,往他们手中塞了什么。紧接着,两个保安队员瞅了瞅这边,一招手,让我们进去了。 进了城,让小伙计把我们送到福临旅馆,大家赶紧要了几个房间,住了进去。 刚才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赶着大车和骡子的人,都带着不少货物,一看就是生意人。街上商铺林立,吆喝声不断,非常热闹。 我、三镖和罗老九还是住一个屋,钱麻子和李半拉子住一起,连水月自己住一个屋。 当天中午,除了三镖到对面的饭店坐了一会儿,我们都没出门,只是聚在一个屋闲扯。 当天晚上聊得太晚,第二天起来,我们原本想在旅馆大堂随便吃点早饭,结果去晚了,没剩什么东西。 小伙计赶紧上来推荐,说对面的饭店早餐非常有名,来临石镇不吃一顿,那就是白来了。 这么一说,钱麻子忍不住了,说自己请客,带我们去尝尝。 出门一看,对面的饭馆确实热闹,进进出出人不少,我们顺着人流走进去,扑面而来各种香味,立刻就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好不容易在二楼角落里找了张桌子,钱麻子和三镖一起下楼点吃的去了。 片刻之后,钱麻子就端着一篓子韭菜盒子跑了过来:“快尝尝,刚出锅的,都说好吃。” 李半拉子一看,伸手就拿,被烫得双手之间来回倒腾,咔嚓咬了一口,又开始在嘴里来回倒腾。 钱麻子笑着说:“烫,别急,慢点吃。” 韭菜盒子是切开的,外皮酥脆,里面翠绿的韭菜加上金黄的鸡蛋,馅料饱满,清香四溢。 连水月夹起一块放到我面前的盘子里,又给罗老九夹了一块,抬头对钱麻子说:“再整点豆腐脑、大碴子粥,看有没有油炸糕,也可以弄点儿。” 钱麻子点点头:“放心吧,交给我就行了。” 我拿起韭菜盒子咬了一口,嘴里咔滋脆,煎过的外皮焦香,新韭菜加上鸡蛋,满嘴的清香,三两口就吃掉半个。 罗老九边吃边说:“这要是早来半个月,赶上第一茬的韭菜,那才叫香呢!” 他说话的功夫,我们已经开始吃第二个,急得罗老九说:“给三镖和钱麻子留点儿,有点儿吃相吧。” 我们几人嘿嘿笑着,就见三镖和钱麻子,后面跟着小伙计,又端上来油条、大碴子粥、鸡蛋酱、油炸糕、大包子……这一大桌吃的,我们几人可劲儿造,吃美了。 反正白天也没事儿,我们也就边吃边唠。 早饭时间差不多过了,吃饭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正闲聊着,就听到下面吵吵嚷嚷,好像出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刚才的伙计跑上楼,对我们鞠躬行礼,笑着说:“几位爷,吃得可好?” 三镖点点头:“不错,确实好吃。” “几位爷,我们掌柜的说了,再送一壶清茶,请下楼品尝。” 我还没反应过来,钱麻子忽然问:“送茶就送茶,为啥还要下楼啊?” 伙计低声说:“几位肯定是外地来的客人,镇上商会的郑少爷来了,这二楼呀,他常年包下来了。” “哦,有钱人家的少爷包下来了,那你们应该早说,我们要是没吃完,这也要往下赶啊?” “那不能,老板说了,几位爷要是愿意在上面吃,我们做生意的,也不能赶客人。只是咱们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做生意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钱麻子看了看我们,嘿嘿一笑:“这小伙计说话好听,三镖,要么咱下去吧?” 三镖点点头:“行,咱们也就是吃个饭,不惹事。” 我们赶紧起身,快速下了楼。 一楼大堂里还有客人,门口站着几个穿黑绸子短褂的男子,腰间都插着短枪,看来是这个商会郑少爷的手下。 我们原本准备出去,刚走到门口,钱麻子随口一问:“我们那壶茶呢?” 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人,立刻扭过头,笑着说:“在下小店掌柜,各位客官赏个脸,旁边大桌歇一下,好茶马上送过来。” 第246章 郑少爷 钱麻子多一句嘴,这老板还当真了。 三镖赶紧摆手:“不用,老板您忙着,我们明天再来。” “几位,我们小店几十年了,先不说菜品怎么样,答应客人的事儿,肯定不会落下。赏个脸,喝一壶茶再走。” 我们不想惹麻烦,三镖赶紧说:“明天还来,到时候再喝,不急。” 饭店老板也是犟,这话一说,他反而转过身,伸手把我们几人赶到旁边的大桌旁,回身喊:“上茶!” 大家一看,只能坐下。 茶刚上来,老板正在挨个给我们倒茶,就听到门外有人说:“我就求求你了,跟我娘说,今天歇一天!就说,就说我病了,早上只喝了一碗大碴子粥,两个韭菜盒子,两个鸡蛋——不对,一个鸡蛋,没喝豆腐脑。” 说着,一个穿着蓝绸子长褂的少年走进来,身边跟着一个穿洋装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少年噔噔噔就去了二楼,后面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独自出去了。 几个黑短褂的枪手跑进来,其中两个上了楼,其他人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看来,刚才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就是商会会长儿子,郑少爷。 我们也不想惹事,三镖赶紧朝着老板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伺候郑少爷。 喝茶不是我们的习惯,大家看到老板去了后厨,赶紧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黑短褂枪手忽然跑下来,嘴里喊着:“哎哎哎,你们几个,先别走!” 三镖赶紧说:“兄弟,我们付过钱了。” “坐下,等会儿!” 说着,他摸着腰间的短枪,瞪着我们。 三镖摇摇头,示意我们先坐下。 此时,就听到皮鞋踩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刚才上去的郑少爷,又慢慢下来了。 他歪着脑袋,瞅着我们,慢慢走了过来。 三镖慌忙抱拳:“这位少爷,我们就是做生意的,吃个早饭,没惊扰到您吧?” 郑少爷也不说话,双手叉着腰,盯着三镖左看看右看看。 我忽然想到,罗老九说当年“六大绺子围攻临石镇”,三镖出尽了风头,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会不会还有人认识他? 不过,眼前这个郑少爷,看着年龄也不大,那时候应该还没有他呢。 三镖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离开座位,双手抱拳说:“有事儿?” 郑少爷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来镇上做买卖的啊?” “第一次来,想着倒腾点儿山货,这不是世道乱嘛,指不定能赚点儿。” “有眼光,胆子越大越能挣钱。” “托您的福。” “第一次来,就老老实实做生意,别瞎跑。” 三镖赶紧抱拳:“明白,明白。” “对了,你叫啥名?” 三镖脱口而出:“赵福。” “好,你们去吧。” 我们几人一听,赶紧溜了。 回到房间把门一关,钱麻子忙问:“三镖,你认识这小兔崽子啊?” 三镖连连摇头。 李半拉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壶茶,抹了抹嘴说:“你当年不是在临石镇挺风光吗?肯定有人认识你。” “应该不会,这么多年了,我这模样变化也大,看不出来。” 罗老九捻捻胡子,点头说:“十来年前的事儿了,你说几个大绺子有人记得三镖,我还相信。这城里,本来就没几个人见过他。” 三镖见我们都有些担心,忙说:“没事,就是小少爷见了陌生面孔,好奇而已,咱们尽量不惹事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三镖还是嘱咐大家不要随便外出。 蹲在屋里实在无聊,钱麻子让伙计帮忙,买了纸牌回来,我们就聚在一个屋里玩牌。 当天晚上,外面的店铺差不多都关门了,我们见时候不早,准备早点休息。 就在这时,小伙计挨个房间敲门,嘴里大喊:“保安队封街检查,各位客官千万不要外出。” 我们住在临街的房间,赶紧撩开窗帘,看了看外面。 一队骑兵在街上来回奔跑,大喊着让外面的人赶紧回家,不要逗留。 紧接着,几十名背着长枪的保安队士兵,一路小跑停在了对面的饭店门口,开始整队,然后沿街封锁。 片刻之后,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驶来,后面还跟着一辆敞篷卡车,二三十名黑短褂男子快速跳下来,人人手中都拎着匣子枪,站在了小汽车旁边。 钱麻子低声说:“大半夜瞎折腾,阵仗倒是不小。” 罗老九也凑过来看了看:“这是干啥的?抓逃犯啊?” “管他们抓谁,和咱没有关系,看热闹就行。” 很快,下面小汽车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军装、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下来了。 他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脸色并不好看。 这时,一个拿短枪的士兵跑过来,立正大喊:“报告齐队长,已经包围了。” 我们一听,这个就是保安大队齐队长啊?看这样子,平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齐队长看看饭店,又回头看看旅馆,走到小汽车的另一侧车门处,弯腰说了几句话。 很快,从车里又下来一个人。 我们一看,赶紧躲在了窗户后面,这人竟然是白天的那个郑少爷。 钱麻子低声说:“这小兔崽子来干啥,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李半拉子摇摇头:“无冤无仇的,不会吧?要我说,这小兔崽子不是商会会长的儿子嘛,可能白天有人得罪他,晚上带人来寻仇了。” “也有可能,咱别吱声,看热闹就行。” 我们又趴在窗户边儿,就见齐队长和郑少爷嘀咕几句,指了指饭店,又指了指旅馆。 这时,旅馆老板带着一个小伙计跑了出去,点头哈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郑少爷把他叫到身边,一边比划一边说,时不时指指旅馆。老板不断点头,也不敢说什么。 钱麻子笑了:“会不会是这老板该交的钱没交,郑少爷带人来威胁一下他?” 罗老九在后面说:“不会吧,这么大的一个旅馆,要是这点规矩都不懂,早就换老板了。” 这时,连水月忽然开口了:“我怎么瞅着,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下面,旅馆老板正指着我们的房间,低声说着什么…… 第247章 熟人相邀 连水月一说,我们立刻掏出了枪。 罗老九躲在了墙角,低声说:“再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咱们也没惹这个小兔崽子啊!” 我又慢慢探出头,见齐队长正在招呼手下,从不远处的另一辆卡车上,抬下了两挺歪把子机枪,架在了旅馆大门口。 钱麻子也挤到了罗老九身边:“这不对吧,白天还聊得不错呢,晚上就要用机枪堵着门,怎么想也不合理啊!三镖,会不会是马大鼻子的人?” “应该不是,咱们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我掩护,你们从后门冲出去。” 说罢,三镖让我和他一起,守在窗边,连水月和李半拉子到门后面守着。 等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店老板大声说:“几位客官,你们都在这个屋吧?” 三镖大喊:“啥事儿啊?” “郑会长摆了宴席,请你们去吃一顿,请各位不要推辞。” “我们不认识郑会长,好意心领了!” 老板带着哭腔说:“几位,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们要是不露面,我这店就别想干了。” 三镖将窗户完全推开,朝外面大喊:“郑会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饭就不吃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齐队长迅速拉着郑少爷躲在了小汽车后面,大声喊:“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请你们吃饭。” “架着歪把子请人吃饭,不合适吧?” “这是为了保护你们,郑会长交代了,现在世道乱,我们要全程护送。” 三镖哈哈大笑:“大兄弟,你这话,自己信不信?” 齐队长也急了:“赶紧出来吧,别给脸不要脸,吃个饭磨磨唧唧,咋地,想吃枪子儿啊?” “请吃饭,你这个态度,一群胡子啊?” 躲在车后面的郑少爷开口了:“都消消气,真是请各位去赴宴,没别的意思。保安大队有枪有炮,已经把这里包围了,真要是打起来,你们跑不掉,里面的住的客人,也要跟着遭殃,没必要!” 三镖看了看我们,又喊道:“到底为啥要吃这个饭,说个我相信的理由!” “白天我问你叫啥的时候,你说叫赵福,冒昧问一句,真名到底是啥?” 听到这句话,罗老九叹了口气:“完了,三镖还真是被人认出来了。” 三镖低声说:“肯定是认出我来了,没必要再瞒着,实在不行,我跟着他们去看看。老罗,当年的恩怨应该都了结了,不会有啥仇人。” “先问问他,到底是啥意思。” 三镖朝着外面喊:“在下邵三镖,是不是有老熟人要见我?” 郑少爷一听,立刻从小汽车后面走了出来:“你等等,我现在上楼,你要是不放心,就拿枪顶着我的脑袋,咱们先去看一眼是不是老熟人。” 钱麻子听了,忙说:“三镖,这小兔崽子不会拿命开玩笑,可能真是你的熟人。” 李半拉子也说:“要是真请吃饭,就去吧,三镖好歹也是个人物,咱们不能怂。”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三镖示意李半拉子慢慢打开门,一看还真是郑少爷,他摊着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走了进来。 “各位,不好意思,这年头世道乱,也是怕认错人,才带了这么多手下。” 三镖晃了晃手中的枪,笑着说:“就是嘛,世道乱,都得小心点。既然是老熟人,我们带着家伙防身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带。” 让我们随身带枪,这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看来这不是什么“鸿门宴”。 三镖一把搂住郑少爷,笑着说:“好,我跟你去。” “既然都是朋友,都一起去吧,没事的——收拾收拾吧,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里你们也住不下去了。” 三镖一听,也只好点点头,冲我们几人摆了摆手。 大家赶紧收拾了东西,三镖搂着郑少爷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出了旅馆。 他们两人钻进了前面的小汽车,我们只好爬上卡车,一路朝西去了。 没过多久,我们拐进一个小巷子口,郑少爷领着我们下车,徒步进了小巷子。 两侧的墙非常高,上面还有人来回走动,走到底一拐弯,才看到一个大院子,门口挂着灯笼,几个穿大褂的人正站在门口等待我们。 一见到郑少爷,他们立刻迎上来,边鞠躬边喊:“少爷好!” “好,快去通报一声,人来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一转身跑进了院子。其他人赶紧过来,接过我们的行李,在前面领路。 一进院子,里面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站岗的枪手。 丫鬟和婆子见我们过来了,立刻退到墙边,低着头背对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来到里面的院子,虽然到处挂满了灯笼,但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非常清静。 和我们平时见到的不一样,这院子里有走廊有假山,中间还有个养鱼的小池子。 再往里走,有个二层的小楼,古香古色,里面也是灯火通明。郑少爷停下脚步,转身说:“自从我们搬过来,这小楼的规矩就是不能带武器进去——不过,邵三镖是个例外。” 三镖一愣,回头说:“你们把家伙留在外面吧。” 我们一听,都把短枪放在门口铺了红绸子布的大托盘里。郑少爷朝着李半拉子摇摇头,我扭头一看,他正拿着杀猪刀,低声对三镖说:“吃饭的家伙啊,缝肚子的时候,都放在我旁边儿的。” 三镖摇摇头,示意他放下吧。 李半拉子不情不愿,双手把杀猪刀也放进了托盘。 这样,郑少爷才放心,领着我们进屋,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里面是个很大的房间,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旁边的屏风后面,还有坐榻和一张小床,应该是临时休息的地方。 另一层的屏风后面,还有个房间,现在房门紧闭。 屋里只有几个小丫鬟,见我们来了,立刻拉开凳子伺候我们坐下,又给每人准备了一块湿热的毛巾。 郑少爷来到正对门的座位后,拉开凳子,示意三镖坐在那里。 三镖一愣,赶紧摆手:“你年龄小,不懂,我不能坐那个位置!” 郑少爷笑了:“这就是留给你的位置!” 第248章 郑如春 三镖当然不愿意坐主位,连连摆手,拉开凳子要坐在罗老九旁边。 此时,吱扭一声,旁边小屋的门开了,屏风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三镖,让你坐就坐,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磨叽上了?” 话刚落音,从后面走出来一个让我们惊叹的女子。 她一身男式洋装,皮肤白皙,一头向后梳的短发,捯饬得油光发亮,就像以前的三镖一样。虽然一身男子装扮,但这女子眉目清秀,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她满脸笑意,对三镖说:“这么多年没见,你可比以前更有味道了。” 三镖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郑如春?” “我以前是不是说过,咱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三镖一时间手足无措,罗老九正想躲在我后面,郑如春笑道:“罗先生,还记得我吗?” 罗老九赶紧笑着说:“郑姑娘说笑了,我又没老糊涂。我记得,你们一家都搬去奉天了啊?” “又回来了,带着孩子回来了。” 此时,郑少爷喊道:“娘,准备开始吧。” 这一声“娘”,又把我们惊到了。郑如春看来年龄也不算太大,怎么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对了,看来她很早就认识三镖了,年龄应该不小,可能是不显老。 此时,郑如春一把将三镖按在了座位上,自己也坐在了旁边,笑着说:“别客气啊,既然是三镖的朋友,那就是自家人,随意一点。” 郑少爷还没入座,他站在旁边,又低声问了一句:“娘,这个真是三镖啊?” 郑如春点点头:“儿啊,叫爹吧!” 郑少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 我们几人一听,吓得全部站了起来。 三镖更是愣了一下,站起来连连后退。 这是什么情况,三镖还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 郑如春见我们反应这么大,赶紧站起来,一个个招呼我们坐下。 三镖站在窗户边,说啥也不愿意过来,嘟囔着说:“郑如春,咱俩可没在一个被窝睡过觉,哪来的儿子?你可不能这样诬陷我。” 郑如春让儿子起来,指着三镖说:“快,扶你爹入座!” 三镖急得跳上了窗台:“不行,你先说明白,不然我直接跳下去!” “你别急啊,我也没说这是你亲儿子!” “不亲的,也不是我儿子啊,我就没有儿子。” 郑如春亲自过去,把三镖拉下来,又按到了座椅上。 “还记得不,那时候我说过,要是不能嫁给你,以后我生了儿子,必须认你当干爹,你还记得自己说了啥吗?” 三镖满脸不可思议:“我说啥了?” “你说,如春啊,不管你生几个,都是我的干儿子,以后他们长大了,跟着我闯荡江湖!” 三镖一听,低下脑袋,使劲挠头,似乎完全记不起自己说过的话。 “儿啊,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干爹。” “干爹,我叫郑念镖。” 罗老九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低下头轻声说:“念镖,念镖,想念三镖。” 我明白了,这个郑如春,当年也和三镖有些纠缠。 三镖抬起头,定了定神,招呼郑念镖坐下,笑着说:“那时候年轻,不过,咱们既然又遇到了,就是缘分,来一起喝一杯。” 大家赶紧举杯,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没那么尴尬。 三镖笑着问:“如春,你给孩子取得这个名儿,有点太那个啥了,孩子他爹没意见?” 郑如春给三镖夹了一片卤牛肉,笑着说:“当然有意见,所以我早就把他毙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把罗老九的筷子吓掉了,我们也都愣住了。 三镖忙问:“啥意思,你把这孩子亲爹给毙了?” “三镖,自从咱俩分开之后,我嫁过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怂,一个比一个磨叽,和你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我实在受不了,心里一急,就把他们毙了。” “不是,三个男人,你都给毙了?” “他们就不像个男人啊!” 郑如春满脸平静,似乎打死自己的三个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郑念镖也开口了:“我娘说了,男人就要有男人样子,要是见了钱和女人,变得骨头比脸还软,就该一枪毙了。” 这话一说,吧嗒一声,钱麻子手里的筷子掉了一根。 三镖忙说:“我记得你以前,也是挺胆小的一个姑娘。” 郑如春一听,往三镖身边坐了坐,笑着说:“你还记得不,那年临石镇的西门外边儿,那个妖女,非要你下马投降,娶她。不然的话,她爹就要报复,调兵把城外的几个绺子全灭了。老罗,你记得吧?” 罗老九点点头。 “三镖,那时候我就在城门楼子上躲着,看着你骑马过来,一声没吭,端枪就打。啪的一枪,把那女人半个脑壳子都打飞了!说句实话,那时候我都吓傻了。” 三镖点点头:“我记得。” “就是那一刻,我就想啊,要么嫁给这个男人,要么就活成这个男人!” 郑如春这话一说,三镖也无话可说,只能笑一笑,赶紧举杯喝酒。 “今天念镖回来,说在外面碰到一个人,特别像你,我确实很高兴啊。” 郑念镖一听,忙说:“娘有一张照片,没事儿就拿出来看,就是干爹当年骑马打枪的一张侧脸,我印象很深。” 怪不得,早上他盯着三镖左看右看,还真是认出来这个干爹了。 “干爹,我娘天天念叨着,说你肯定记得她,还真把你念叨回来了。” 郑如春招呼大家吃饭,笑着问:“三镖,你的几位朋友,也介绍一下呗。” 三镖一听,赶紧把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但没有提我们的具体身份和这次来的目的。 闲扯一会儿,郑如春忽然问:“三镖,有个问题,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成家了吗?” 三镖赶紧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成家了,前段时间,没多久。” “嫂子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 三镖一愣,忙说:“省城的,在医院当护士。” 郑如春点点头:“嗯,嫂子有些本事啊,改天一定去拜访一下。那你这趟过来,要办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是见一个朋友。” 郑如春给三镖倒了一杯酒,忽然问:“不会是见曹小梅吧?” 第249章 见面礼 说起曹小梅,三镖连连摆手。 “瞎说啥,那时候我和她没啥事儿,现在更不可能有事了。” 郑如春一听,笑了:“那好,现在我是临石镇商会会长,钱是花不完了,就等着你了。这样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三镖一愣:“啥意思?” “姐姐做大我做小,一起伺候你!” 我们一听,都愣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互相招呼着,吃吃喝喝,假装没听见。 三镖肯定已经明白了郑如春这顿饭的目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如春啊,咱们年龄都不小了,你看,你这个儿子一表人才,又聪明又听话,多好。咱们就不要再纠结以前的事情了,各自过好现在的生活,就不错了。” “好,这个事儿今天就不说了,给你点时间考虑考虑。你这几位朋友,也是自家人,来的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一点小小的见面礼,都不要客气。” 说罢,她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丫鬟立刻进了里屋,端出来一个红木的托盘。 郑如春站起身,先走到连水月身边,握着她的手说:“多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这都不用打扮,就跟仙女一样了。来来来,姐第一次见你,送你个小礼物。” 连水月已经站了起来,刚想拒绝,郑如春已经把一个大金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我看看,挺合适,大妹子啥话也别说,姐姐喜欢你,明天让镇上的裁缝过来,做几件新衣服。” 连水月还想拒绝,就见三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顺着郑如春的意思。 紧接着,郑如春又给我们每人一块金表,笑着说:“大家不要嫌弃,先戴着,这两天我再寻思寻思,弄点儿稀罕玩意儿过来。” 三镖没有金表,郑如春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低声说:“你也有见面礼,回头吃完饭再说。” 钱麻子和李半拉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把金表戴在手腕上,赶紧给郑如春敬酒。 我长这么大,也没戴过表,一旁的罗老九赶紧帮忙给我戴上,同时低声说:“给啥都拿着,别惹她生气。” 又吃了一会儿,郑如春问起我们现在干什么行当。 三镖嘿嘿一笑:“还和以前一样,胡子!我也不瞒你,前段时间和马大鼻子有些冲突,所以想过来拜访一下战四海,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郑如春一仰头喝了一杯酒:“那就是说,还要和曹小梅见面?” 不知道为啥,我感觉一句话说不好,就满屋子火药味儿。 三镖赶紧说:“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见也罢,不见也罢,无所谓。” “那就不要见了!不就是马大鼻子嘛,要打还是要谈,我帮你。” “这个事儿啊,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郑如春又笑了:“没事,大家就在这里住下吧,既然已经来了,那咱们有的是时间。” 这时,郑念镖忽然站了起来:“娘,差点忘了,我还给干爹准备了礼物呢。” “对对对,赶紧去拿。” 三镖赶紧站起来:“不用,我不要啥礼物啊!” 郑如春拉着三镖坐下:“这孩子小时候,我就给他讲你的故事,所以他最崇拜的就是你。那礼物,是这孩子自己准备的,花了不少心思。” 三镖尴尬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老九用手捂着额头,扭过头看着我,笑了。我明白,这场面谁也想不到,三镖还没见到曹小梅,就先被郑如春拦了下来。 这下好了,三镖还多个干儿子,“一家三口”齐了。 很快,郑念镖捧着一个漂亮的紫红色木盒子进来,双手递给了三镖。 “干爹,我这件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三镖赶紧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招呼郑念镖先坐下,自己慢慢打开了盒子。 那一刻,三镖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肯定不是金银财宝,三镖不感兴趣。 就见他盯着郑念镖:“哪来的啊?” “干爹,我怎么弄来的,你就别管了,就说喜欢不喜欢吧?” 三镖双手轻轻伸进盒子,小心翼翼拿出了一把匣子枪——金灿灿的匣子枪。 我们几人一看,都停下了筷子。 这把匣子枪的枪身,全部镀上了黄金,上面还有雕刻精美的花纹。枪柄是乳白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郑念镖笑道:“干爹,黄金匣子枪,象牙的枪柄,喜欢吧?” 三镖把枪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点头说:“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真不能收。” “干爹,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您必须要收下。” 一旁郑如春也说:“儿子第一次见你,送一份见面礼,是应该的。” 三镖把枪放进盒子里,轻轻盖上,低头缓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们娘俩这么一整,还真让我挺为难的。老罗,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不是这么说的?” 罗老九赶紧点头:“对对对,咱们也没准备啥东西,挺不合适的。” 郑如春正想说话,三镖制止了她:“如春,听我说,今天太晚就不说了,明天我们到镇上逛逛,也给你们准备点礼物。” “真不用,我们不缺啥。” “这话不对,不管礼物值不值钱,都是规矩,我们又不是不懂事儿。” 郑如春笑着点点头:“好好好,那明天再说,今天好好吃,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这一顿饭吃的啊,罗老九后来说,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怎么着都不舒服。 吃完饭,郑念镖亲自领着我们,一人给安排了一个房间。至于三镖,被郑如春留了下来,说是两人要聊一聊这么多年的经历。 进屋简单洗漱一下,我往床上一躺,虽然喝得有点晕,但心里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计划,我们在镇上等着,和老海联络上以后,再找机会上青龙山,找曹宝坤,查马大鼻子的行踪。 没想到,现在被困在了这个大宅子里。 我估摸着,三镖说我们明天出去买东西,就是想趁机溜走。 对,赶紧溜走,直接上青龙山算了,反正我也认识曹小梅。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小刀,你睡了没?” 第250章 计划有变 我一听,外面是钱麻子的声音,赶紧开门让他进来了。 钱麻子一进来,就把我放在桌子上的金表拿起来看了看,笑着说:“小刀,这可是个好东西,没想到郑如春出手这么大方。” 我倒了一杯水喝,摇头说:“关键是,咱们原来的计划就被打乱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我刚才躺床上睡不着,就是想着这事儿呢,这才过来和你商量商量。” “咋了,你有啥好办法?” “小刀,你想啊,咱们来这里,到底是干啥来了?” 我脱口而出:“去青龙山啊!” “不对,去青龙山为了啥?” “找曹宝坤啊。” “找曹宝坤又是为了啥?” “不是,钱麻子,你有话直接说,我这还困着呢。” 钱麻子摆弄起桌上的大金表:“小刀,咱们要追马大鼻子,才来的这里。追马大鼻子,是因为渡边和丁姑娘现在和他在一起。咱们现在的敌人,是他们仨。”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压低声音说:“你是想利用郑如春,直接对付马大鼻子?” “小刀,在水月和我的调教下,你这个脑子也灵光起来了。对,你想啊,这郑如春家大业大,控制着临石镇,听她那意思,也能和马大鼻子搭上话。” 我笑了:“咱们要是能利用郑如春,说不定可以轻松灭掉他们仨呢。” “对喽,你觉得这想法,怎么样吧?” “好是好,但我总觉得,你这办法好像要牺牲一下三镖才行。” 钱麻子咧嘴一笑:“他这算哪门子牺牲?凭空多了个媳妇和儿子,多好的事儿。” 我赶紧摇头:“不对,别忘了咱们还有个穆云嫂子呢。” “这是执行任务,总要随机应变吧!再说了,事儿办完之后,咱们铺盖一卷直接走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嫂子也不会知道的。” “那要是换了你,愿意欺骗你媳妇吗?” 钱麻子一撇嘴:“我当然不行,情况不一样嘛。再说了,只要三镖灵活应对,也不一定会干出对不起嫂子的事儿,是吧?” 说到这儿,钱麻子也不吭声了,他肯定也意识到,三镖不一定会答应的。 我俩正在发愁,又有人敲门。 钱麻子把门打开,连水月闪身进来了。 她一看钱麻子也在,笑了:“你俩在这干啥呢?” “还能干啥,我找小刀唠唠,看接下来咋办,你来不也是为了这个嘛。” 连水月往旁边一坐,伸出手说:“这镯子戴手上,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钱麻子,要不给你得了。” 钱麻子赶紧摆手:“哎,你先戴上!这是人家送的见面礼,明个早上一看,到我手上了,咋解释啊?不着急,等咱们出去再说。” “那行吧,你俩刚才聊出啥来了?” 我赶紧把钱麻子的想法说了说,连水月一听,连连摇头。 “这事儿啊,咱们商量的都不算,还是要三镖拿主意。我主要想告诉你们,这个郑如春不简单,她一个女人能控制临石镇,能在战四海和马大鼻子之间周旋,不可能光靠钱吧?” 钱麻子点头说:“对,不仅心狠手辣,还有些手段。” “所以做好准备,咱们的真实身份,真实目的,她可能会知道。” 我一听,忙说:“来前三镖可是说了,临石镇正准备迎接国民党的军队。郑如春可是盼着当国民党的大官呢,咱们还是早点溜走好。” 连水月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记住了,她郑如春能混到这一步,肯定不是犟驴死心眼儿。” 钱麻子立刻听懂了,点头说:“水月,还是你厉害,我明白了。” 刚说到这里,敲门声又响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肯定是老罗,他心里也不踏实。” 没想到,跑过去打开门,三镖着急忙慌跑进来,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一看到屋里还有钱麻子和连水月,他也吓了一跳,低声问:“咋了,你们仨大晚上不睡觉,唠啥呢?” 钱麻子摆摆手,推开三镖,开门看了看外面:“你咋回来了?” 三镖又把门关上:“我不回来还能睡院子里啊?” “郑如春呢?” “她睡她的,我睡我的,有啥关系?” 钱麻子笑了:“行行行,不逗你了,你们接着唠,我回去睡了。” 说罢,钱麻子开门走了。 连水月一看,也笑了笑,跟着出门回去了。 三镖坐在桌子旁,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小刀,我真是咋也想不到,会遇到这个郑如春啊!” “老大,她是不是没有给你安排屋睡觉?” 三镖一听,嘿嘿笑了:“我的小刀子啊,这个疯婆娘,想让我跟她睡一个屋啊!” “那肯定不行,老大,你可不能干对不起嫂子的事儿。” “废话,我当然明白!这个疯婆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记住了,明天真要是能出去,咱们要找机会跑,直接上青龙山也行。” 我想了想,低声问:“老大,你就不担心,青龙山上的曹小梅,也是这样的女人?” “曹小梅不是,我了解。再说了,郑如春没男人,疯着呢!曹小梅有男人,她不会这么疯的。” 我点点头,在这里确实心里不踏实,能跑当然更好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三镖空着手,忙问:“老大,你干儿子送的匣子枪呢?” “啥干儿子啊?我都不记得说过那些话,咋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吓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那枪,我放郑如春屋里了,不敢拿啊。” 三镖说罢,又检查了房门,这才脱衣服洗漱,和我挤在了一张床上。 三镖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今晚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情,刚嘱咐我晚上警醒点,自己呼噜呼噜就睡着了。 他不嘱咐倒好,一说我睡不着了,总担心郑如春半夜会破门而入,把三镖从床上拖走。 就这么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当时就从床上蹦下来,想去拿枪。下了床才想起来,枪已经被被收起来。 三镖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子前喝茶,听到敲门声,他起身打开了门。 罗老九走了进来,低声问:“三镖,我准备好了,咱今天就跑是吧?” 第251章 早餐 三镖赶紧把罗老九拉进来,关上了门。 “老罗,你咋知道我在这屋?” “我就住对面,昨天大半夜都没睡着,趴门缝盯着你进来了。” 我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说:“老罗,大半夜都没睡,咋还起这么早啊?” “老了,睡不着,咱赶紧商量商量,一会儿怎么跑。” 三镖起身活动了一下腰,笑着说:“老罗,别紧张,郑如春虽然有点儿疯,但现在还没想着害咱们。今天找找机会吧,也不要太着急。” “我是不急,但是青龙山的老海,指不定哪一天就来了,到时候联络不上咱们,该咋办?” “这事儿确实有点难办,这样吧,今天先想办法出去一趟,看看情况再说。” 正聊到这儿,门外传来郑如春的声音:“三镖,你在这屋睡的啊?起床了吧?” 三镖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我赶紧起身,就见郑如春进来了。 昨天她还一身男人装扮,今天可变了,一身白色绣蓝花的旗袍,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十分“大家闺秀”。 三镖笑道:“哎,这一身不错,我要是没记错,你当年就喜欢穿这种款式的衣服。” 郑如春捂嘴一笑:“你还记得啊?前年我刚来临石镇,一打听,原来那个裁缝还在,就把他请过来,做了这一身旗袍。当年咱俩第一次见面,我穿的就是这个料子,这个款式。” “怪不得我觉得熟悉呢。” 郑如春看着罗老九,低声问:“老罗,我这一身怎么样?” “哎呀,那还用说,我这恍惚呀,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又见着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了。”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郑如春说开心了。 她让我们收拾收拾,一会儿去吃早饭,吃完再去城里逛逛。 这话一说,我瞬间高兴起来,赶紧洗漱一下,出门把其他几个人也叫醒了。 早饭非常清淡,清粥小菜豆腐汤,郑如春说是跟日本人学的,大早上就不要太油腻了。 幸好鸡蛋管饱,李半拉子一个接一个,一连吃了八九个。旁边的罗老九碰碰他,李半拉子才嘿嘿一笑,呼噜呼噜又干了三碗粥。 说实话,头一天喝了酒,吃点这样的早餐,挺舒服的。但如果天天这么吃,恐怕受不了,我能理解郑念镖为啥要到外面吃了。 说起郑念镖,这小子刚吃完饭,就恭恭敬敬与我们告别,拉着脸出去了。 郑如春说,专门给儿子请了教书先生,每天功课很多,一个月才歇一天。昨天,是这个孩子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今天要罚功课加倍。 钱麻子一听,连连点头:“这么大的家业,孩子还这么用功,前途无量啊!” “我是个女人,也没啥见识,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总要严加管教才行。” 我心里想,孩子他爹不也是你一枪崩了的吗?这会儿说得好像很可怜似的。 这时,三镖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一放:“行了,如春,我们几个出去逛逛,中午回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这话一说,我们几人瞬间站了起来。 郑如春走到门口,扭头说:“水月姑娘,一大早我就派人出去,把城里的几个裁缝都叫来了。让他们大老爷们儿瞎逛吧,咱们去做几件衣服。” 连水月还没说话,郑如春又扭头对罗老九说:“老罗,这城里还是有些乱,你年龄大了,别瞎跑。正好,念镖的文章写得一直不行,一会儿我安排安排,你也给他讲讲课。” “郑姑娘,这可使不得,我有啥本事,能给念镖上课?我还是跟着三镖,出去晃荡晃荡吧。” “听我的,今天也得给你做一件衣服,总得让人家裁缝量量尺寸吧。哎,对了,半拉子兄弟,你这个体型,我一眼也瞅不准做多大的衣服合适,要不也留下来让裁缝量量?” 李半拉子身上的衣服,是出发前三镖买来了的,尺寸不合适,有点小。 这时,他看了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三镖肯定也明白了郑如春的意思,点头说:“行吧,你们几个先留在这儿,我和钱麻子出去逛逛。” 我一听:“老大,那我呢?” 三镖盯着我说:“你跟着水月吧,让裁缝也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年纪轻轻的,还是穿得精神点儿好!” 我明白三镖的意思,他不放心连水月他们三人留下,所以让我跟着,有事儿也能照应着。 看来,今天想全部逃跑,不可能了。 三镖和钱麻子收拾收拾,出了门。 我们四人则跟着郑如春来到了前院的一间大房子,里面靠墙站着四个裁缝,一见我们来了,赶紧鞠躬。 郑如春挥挥手,门外的几个枪手进来,把裁缝的工具拎了进来,全程监督着他们。 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对做衣服不感兴趣,催着裁缝随便量一量算了。郑如春也看出来了,于是让人领着罗老九,去找郑念镖了。 至于我和李半拉子,坐在那里看着她们两个女人选布料,聊衣服,也是哈欠连连。 这时,连水月问:“如春姐,你这附近有没有练枪的地方?” “你想练打枪?” “不是,你看小刀和半拉子没事儿干,他们喜欢舞刀弄枪的,不如去练练。” 郑如春起身说:“你们俩也别打哈欠了,我让人带你们去打打枪,就在后面院子。” 连水月在后面使劲冲我眨眼,我只好点头说:“那麻烦如春姐了。” 很快,郑如春叫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对我们说:“这是二管家,让他带你们去吧,长枪短枪都有,随便打。” 二管家领着我们出了门,一路到了后院。进入一个小门,穿过一道狭窄的走廊,拐进了另一道小门。 这时,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院子,比一般的地主大院大多了。院子西边有一排平房,平房前搭了一个大棚子,下面的桌子上摆的都是长枪短枪,有两人正在擦枪。 院子的四角都有炮台,上面有枪手正在来回走动。 二管家走过去,和擦枪的两个人嘀咕了几句,他们赶紧跑进后面的平房,搬了两箱弹药出来。 之后,他朝我们招了招手:“两位贵客,来吧!” 第252章 练枪 我和李半拉子一看,笑呵呵过去了。 二管家指着桌上的长枪说:“两位,咱们这里主要是三八大盖和水连珠,大多数都是八成新,打起来也顺手。这还有辽十三、老套筒、中正式……” 一排排全是步枪,我和李半拉子摸摸这支,看看那支,简直挑花了眼。 二管家指着一支长枪说:“这是花旗中正,美国枪。” 我拿起来看了看,和中正式也差不多,于是问:“这枪好使不?” “好多人都用不惯。” 我还是拿起了一支三八马枪,笑着说:“这枪还算好使。” 二管家忙说:“我去安排一下,这两天就不让其他人进来练枪了。” 我一听,赶紧说:“千万别,兄弟们该练还是练,我们也跟着学学。” 二管家笑了笑,站在了后面。 我和李半拉子一人一支枪,远处有木板靶子,也有草人靶子,地上还有坛坛罐罐,看近处靶子上的弹痕,应该经常有人来练枪。 既然子弹管够,我们俩又闲着,那就不客气了。 啪啪啪打了一阵子,李半拉子总是打不到靶子上,一气之下放下枪,气呼呼坐在了一边。 二管家赶紧上前,两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子,二管家赶紧招呼人过来交代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送来了酒肉,李半拉子敞开怀吃起来。 说实话,这一年多四处跑,大大小小的战斗我也经历不少,但枪法真的没咋练过,十枪能有五枪打到靶子上,就不错了。 我心里想,也不能这么瞎练吧,还是找个人帮忙吧。 于是,我回过头喊:“二管家,您贵姓?” “免贵姓张。” “我叫伍六刀,你就叫我小刀吧,拜托你个事儿。” “小刀兄弟别客气,有事只管吩咐。” “能不能找个打枪厉害的,教教我。” 二管家一听,笑了。 他把黑色长衫一脱,卷起白色短褂的袖子,顺手拿起了一支三八大盖。 “小刀兄弟,我也练过打枪,不说有多厉害吧,也是有些经验的。” 说罢,他压上子弹,两脚一前一后站稳了,瞄准远处地上的小陶罐,连打五枪。 五个陶罐,全部打碎了。 紧接着,他又压上了子弹,指了指远处一排插在地上的高粱杆,啪啪啪又是五枪。五根高粱杆儿,全部从贴地的地方被打断,齐刷刷倒了。 李半拉子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嘴里喊着:“二管家好枪法啊!” “我十三岁就跟着别人当炮手,一开始也不行,慢慢练,稳着点儿。说实话,好炮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我赶紧上前说:“二管家,那就麻烦您,教教我怎么打枪。” 二管家笑了:“好,打枪啊,自己要先稳当。不管是站着打、趴着打、蹲着打,还是骑马打,坐爬犁打,想要打得准,先把自己的身子稳住了。记住,身子不稳,枪也不稳,子弹肯定打不准。” 说罢,二管家给我示范了站着和蹲着打枪。 李半拉子在后面说:“二管家,真要是打起来,哪有时间让你站稳了再开枪?” “兄弟,咱为啥要练枪啊?因为练着练着,胳膊腿儿,还有眼睛脑子,都灵活了,一枪一个准。那个时候,不管啥场面,你反应快,就有时间了。” “这话说的不假,就像我使刀一样,那也是成年累月练出来的。” 李半拉子明显对练枪兴趣不大,只是偶尔过来打几枪,我倒是很上心,只是基本功不踏实,只能慢慢来。 练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有了二管家的指点,我还是要一粒粒子弹打出去,才能慢慢找到感觉。 就这么一直到了中午,李半拉子已经吃的半饱,直接在躺椅上睡着了,我的枪声都没影响他。 这时,郑如春和连水月也过来了。 一看到李半拉子,郑如春就笑了:“在这地方还能睡着,还真是个奇人。” 连水月走过来大声问:“练了一上午,歇歇吧。” 我打光枪里的子弹,把枪递给了二管家,回头说:“还不行啊,回头你也得教教我,再有啥事儿我也帮上忙。” “练枪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别一天到晚打,小心把肩膀头子练废了。” “放心吧,我身体壮着呢!” 这时,李半拉子也醒了,立刻站起来,问是不是该吃饭了。 我们几人一听,哈哈大笑,一起出了院子,回去吃饭。 三镖和钱麻子没有回来,郑如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招呼我们多吃点。 罗老九一脸无奈,说起郑念镖的功课,他只是点点头:“尚需努力,尚需鞭策。” 三镖不在,我们都显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了一会儿,连水月问:“如春姐,三镖还没回来?” 郑如春笑了笑:“说是还没逛完,随便在街上吃点,下午接着逛。这十多年没见,连脾气都变了,还喜欢逛大街了。” “姐,三镖也不是这样,可能想着给你挑一件称心的礼物,要多花点时间。” 罗老九赶紧说:“就是,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这回倒是用心。” 郑如春笑道:“说句心里话,你们跟着三镖,就是自家人,啥时候需要我帮忙,说一声就行了。” 我们几人互相看了看,赶紧点头笑了笑。 “老罗,我这个临石镇也不大,现在世道乱,你说我该何去何从?” 罗老九没想到郑如春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忙说:“这样的大事,我哪里懂。” “前段时间,马大鼻子也派人来说,他现在拿了国民党的委任状,是旅长了。如果我好好守着这里,别让共军进来,以后最少能混个县长,你觉得呢?” 罗老九点点头:“你现在这日子,不比当县长逍遥自在?虚头巴脑的话,听听就行,啥事儿还是要你自己多琢磨琢磨。” “就是啊,我也明白。马大鼻子那委任状,就是一张纸,现在国民党的特派员满东北撒这个东西,不值钱。不然的话,马大鼻子也不会急着找日本人的军火库。” 罗老九轻轻点头,没有搭腔。 这时,郑如春忽然说:“我要是能干掉马大鼻子,三镖会怎么想?” 第253章 试探 郑如春这么一说,我内心立刻激动起来。 她要是真能主动帮我们对付马大鼻子,岂不是更好? 不过,我往旁边一瞅,罗老九嘿嘿笑着,连水月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我明白了,这应该就是郑如春的试探,她不一定真想帮我们。 就听罗老九说:“这事儿啊,你还得和三镖商量,我们几个都听他的。” 郑如春笑着摆了摆手:“那行,等他回来,我跟你细聊。赶紧吃,吃完休息一会儿。” 一顿饭结束,我们各自回屋。我昨晚没睡好,上午又一直练枪,确实累了,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是下午,他们三人正坐在我屋的桌子旁,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见我醒了,李半拉子走过来,弯腰低声说:“小刀,这都啥时辰了,三镖和钱麻子还不回来,他们不会自己跑了吧?” “你想啥呢,他往哪跑?” “上青龙山啊!咱们一开始说好的,就是去那里。我觉得,院里的这个女人太吓人,三镖可能怕了,不敢回来。” 我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这点小事儿三镖能害怕?不可能。” 罗老九抽了两口烟:“我就说嘛,他偏不信。” 刚说到这里,钱麻子忽然推门而入,一转身又把门关上了。 “你们可真悠闲,这一天啊,可真把我吓坏了。” 我赶紧拉着他坐下,倒了一杯茶,低声问:“三镖呢?” 钱麻子一饮而尽:“还能去哪?一进门就被郑如春截住,拉着就走了。” 李半拉子这才放心,一看钱麻子空着手,赶紧问:“你俩逛了一天,买了啥好东西?”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这哪是逛街?明明就是折腾人。” 我们都来了兴趣,赶紧让钱麻子细细说说。 “其实,我俩都想到了,郑如春肯定会派人跟着我们逛街,防止三镖跑了。但是没料到啊,这个郑如春——三镖说是‘疯婆娘’,他会派这么多人跟着。” 李半拉子笑了:“能有多少人啊?” “一出门,我俩坐上了小汽车,前面八个炮手骑马开路。后面,一辆敞篷的卡车,上面满满当当全是背着长枪的小崽子。” “确实有点多。” “这还不算,刚拐进正街,保安大队又来了几十个穿军装的,歪把子往那十字街口一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啊!” 罗老九也笑了:“那老百姓还敢逛街吗?” “我们去哪条街,哪条街直接封路,里面的人接着逛,外面的人不准进,等我们走了才行。不得不说,临石镇的老百姓也是见过世面的,还真是接着逛,也没怎么害怕。只不过,我们要进哪家店,除了老板之外,其他人直接清空。”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这待遇,我做梦都想不到。” “还有呢!买东西不能提钱,我一问啥价钱,掌柜的脸都白了,一个劲冲我摇头。我俩随便拿起一样东西瞅一瞅——就是随便看看,还没想要呢,后面的小崽子立刻上来,让老板包起来送车上。” 连水月低声说:“这是强买强卖啊,比胡子差不了多少。” “可不是嘛!三镖都急眼了,不愿意要。没办法,好几个掌柜的,都急得差点跪下。说是我们看上的东西,必须拿走,会有人来付钱的。要是不拿走,就是他们招待不周……” 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郑如春哪是什么商会会长,根本就是临石镇的霸王,连保安大队都是她养着的。 她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没人敢得罪。 钱麻子绘声绘色描述了他们的遭遇,后来连店铺都不敢进了,只能在街上瞎逛。 本来想中午就回来的,但三镖实在不想午饭还和郑如春一起吃,他们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了午饭。 听到这里,罗老九笑了:“你们又给人家饭馆添麻烦了?” “可不是嘛,三镖还跟那些小崽子说好了,不准吆喝,不准清场,我们自己点菜。” “他们赶人了?” “没赶人啊,一进来就说,我俩是郑会长的客人,来吃个饭,大家继续吃,不要害怕。结果呢,确实没人走,都在吃饭,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说话,没人敢发出声音。” 我一听,乐了:“那咋吃饭?筷子勺子总要碰到盘子吧,怎么能没声音?” “那就是没声音,把三镖气得直拍桌子,说这是跟死人一起吃饭呢,连吧唧嘴的都没有!” 钱麻子这么一说,我们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想象一下寂静无声吃饭多别扭。 片刻之后,李半拉子抓起一把瓜子,两只大手掌哗啦哗啦搓了搓,把搓碎的壳轻轻一吹,瓜子仁直接倒进了嘴里。 “吃东西,还得这样舒坦。” 李半拉子一说,我们纷纷点头赞同,钱麻子更是笑出了声。 “不过啊,三镖一声吼,大家也都听话了,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吃得太快,我们的菜还没上齐,人就都结账跑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中午吃饭时的事,就告诉了钱麻子。 他一听,当即瞪大了眼睛:“我说什么来着?!看吧,人家都主动说了,要帮咱们干掉马大鼻子,有啥理由拒绝?” 连水月摇摇头:“这郑如春不一定是真心想帮咱们,我估摸着,就是试探一下。她对三镖这么上心,肯定想知道咱们和马大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钱麻子笑了,站起来走到窗边,从缝隙看了看外面。 “你们几位啊,要我说就是想太多了。甭管她郑如春什么心思,咱们能利用就利用,干掉马大鼻子、渡边,还有那个特务丁姑娘,比啥都重要。有句老话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钱麻子这话说得有些直白,但确实很有道理。 我们又闲扯了一会儿,眼瞅着天黑了,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说:“几位,晚饭准备好了。” 我赶紧大喊:“好嘞,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 说罢,我回头低声对大家说:“今晚争取把三镖早点抢回来,让他赶紧拿个主意,看接下来咋办。” 第254章 合作计划 我们打定主意,出门去吃饭了。 一上楼梯,就见郑如春和三镖坐在一起,低声说说笑笑,似乎非常融洽。 郑如春招呼大家入座,端起酒杯说:“咱们先喝一个,三镖有话要说。” 三镖见我们都有些迷茫,也举起了酒杯:“来,先干了这杯酒,聊聊正事儿。” 大家喝了酒,郑如春招呼我们边吃边聊。 三镖笑着说:“刚才啊,我和如春聊了聊,觉得可以合作。” 郑如春在一边说:“你们以前的事儿,我也不问。既然来了,相信我,咱们就一起干一票大的。” “如春刚才跟我说了,她愿意帮着咱们,干掉马大鼻子。条件呢,就是我以后多来看看她们娘俩。” 钱麻子赶紧点头:“三镖,这是应该的,这回办完事,你也在这里住几个月。” “住不住的,再商量吧,接着说正事儿啊。主要是,马大鼻子不好对付,如春人手不够,没有把握。” 此时,郑如春站了起来,关上了门。 “不瞒各位说,临石镇上一个商会会长,还有镇长,都是我派人干掉的。他们是战四海的人,把这个镇子弄得乌烟瘴气,成了胡子窝。我来了以后,原本也不是要和战四海结仇,就想让他的人离开临石镇,以后我们平等相待,和气生财。” “这中间,肯定有些小误会,我们双方互有伤亡,结了梁子。战四海以为我和马大鼻子是一伙的,其实不是,我就想守着这个小镇子,谁也不惹,好好过日子。” “现在既然要跟着三镖,对付马大鼻子,我的人手肯定不够,你们懂什么意思吧?” 郑如春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她既不是战四海的人,也不是马大鼻子的人。 对付马大鼻子,她人手不够,很明显,需要和战四海合作。但是在此之前,她已经和战四海结了梁子,不太好办。 三镖点头说:“咱们原本呢,也是计划要上山的。现在,有了如春帮忙,如果大家真能联合起来,对付马大鼻子不在话下。” 看着三镖的表情和动作,凭我对他的了解,这肯定不是他心甘情愿制定的计划。 不过,就像之前钱麻子所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三镖肯定也觉得,只有这样冒险了。 这时,罗老九开口了:“那你们的计划是啥啊?” 郑如春抢先说:“我想办法联系马大鼻子,三镖也留下,有消息他能做主。你们看一看,谁愿意上青龙山一趟?” 三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站了起来。 “我去吧。” 连水月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给你帮忙。” 郑如春刚让我们俩坐下,钱麻子忽然说:“我也去吧!” 三镖忙说:“你去干啥?太危险了,和李半拉子一起,待在这里算了。” “不是,我是考虑着,万一有啥情况,小刀和水月脱不开身,我可以回来报信呀!” 我心里明白,钱麻子肯定是惦记着,再去曹小梅那里捞些好处。 郑如春笑了:“那行吧,你们三个一起去,有事儿也能照应着。” 李半拉子一听,刚想站起来,三镖摆了摆手:“半拉子,你留下吧,照顾着老罗。” “好,好,好。” 李半拉子挠着头,一脸茫然,只能答应了。 我赶紧问:“老大,那我们啥时候出发?” 三镖摆摆手:“不着急,让如春打听一下,要是能找人带你们进山,更好一些。” 郑如春在一旁说:“不着急,听我的安排。” 我心中暗想,这算是新的计划了。也不知道青龙山上,我们那个联络人老海,到底来了没有。 吃完饭,我和连水月、钱麻子三人,正躲在屋里聊着曹小梅,三镖敲门进来了。 “钱麻子,今天你也见到了,逛个街都这样,郑如春就是告诉咱,她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小刀,这一趟要靠你了。” 我忙问:“老大,那老海怎么办?” “没事,等我脱身了,再想办法联系他吧。这次你们上山,要多加小心,曹宝坤要是真想抢了大当家的位置,肯定也拉拢了不少绺子里的人,见机行事吧!” 连水月忙说:“放心吧,要是情况不对,我们就不提马大鼻子的事儿。” “对,要小心战四海身边也有马大鼻子的人。” 我挠了挠头:“老大,要是战四海提出什么刁钻的条件,我就先假装答应了啊。” 三镖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最近有些长进,脑袋瓜子好用一些了。反正啊,有事儿和水月商量着来,多周旋,尽量别把局面闹僵。” 钱麻子在一旁说:“三镖,你在这里,也要多留个心眼儿,那女人挺吓人的。” 三镖笑了:“她说得好听,不一定真心想帮咱们,我也看着办。总之,咱们的目的就是找到马大鼻子,抓住渡边和丁姑娘,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有底儿了,反正先上山看看,尽量不惹麻烦。 第二天,连水月跟着我来到后面院子,和二管家一起,一整天都在教我打枪。 这两个高手一指点,我虽然短期内成不了神枪手,但总算摸到一些窍门,不至于随便乱打了。 又等了两天,终于有了消息,我们可以跟着一支骡队进山。 原来,青龙山防守严密,一般人进山了,根本找不到战四海绺子的踪迹。这支骡队定期给山上送一些油盐等物资,进山之后会有战四海的人接应。 郑如春一直没对这支骡队下手,也是不想和战四海撕破脸皮。 我们三人赶紧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与三镖他们辞别,天还没亮就上了一辆马车。二管家亲自赶车,带着我们出了镇子。 往西走了十多里地,就见前面的路口黑压压一大群人,走到跟前才发现,前面还有上百头骡子,身上都背着货。 这些人有些背着枪,应该是请来的炮手,保护骡队的。 二管家走上前,与一个老头低声聊了几句,就急匆匆回来了。 “三位,跟上他们就行了。进了山,很快就会有战四海的人来接货,到时候你们自己上去说,他们不会管的。” 说罢,后面跟着的伙计,给我们牵过来几匹马。 我们三人立刻翻身上马,辞别二管家,跟着骡队进山了。 第255章 进山 骡队一路向西,很快就进了山。 运货的骡队进山,一是避免走大道,路上劫道的太多。二是抄近路,骡队比马车行动灵活,不怕走小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这支骡队约摸一两百头骡子,我们远远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运的什么货。 太阳出来后进山,一路没有人说话,这是有些骡队的规矩。 速度很慢,一直走到晌午时分,前面忽然响起口哨声,队伍停了下来。 前面的伙计开始卸货,估计是要休息了,人吃饭,骡子也歇歇,吃些新鲜的草料。 我们三人也从马上下来,看了看周围,这是个山谷,两侧都是高山,可能刚下过雨,显得有些泥泞。 钱麻子低声问:“小刀,这也没人管咱们,一会儿吃饭咋办?” 连水月说:“骡队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又是进山找胡子的,他们不愿意多管闲事,再等等吧。” 我们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喝了几口水。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开始做饭,我们一大早起来,现在也饿了,心里越来越着急。 没有一个人理我们,甚至没有人看我们一眼。 钱麻子叹了口气,只好从包里拿出煮鸡蛋、熏肉干、卤猪头肉、炸丸子、血肠、葱油饼,再加上玻璃瓶的“汽水”。 这些东西摆出来,直接把我和连水月惊得说不出话来。 钱麻子嘿嘿一笑:“李半拉子张罗的,说咱们进了山,就吃不到好东西了,郑家的厨房里啥都有,多弄了点。” 有钱麻子在,永远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们也饿了,就在大石头上铺上布,坐在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远处的炮手看了我们几眼,开始低声嘀咕,估计很纳闷我们为啥这么能吃。 风卷残云,吃饱喝足,我们坐在一棵矮树下,遮挡阳光,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几声响亮的口哨,二十多个身穿粗布短褂的胡子,忽然从后面的山谷入口骑马进来,从我们面前飞奔而过,停在了前面的骡队中间。 来了,我们赶紧站起来,收拾妥当,牵着马站在了路当中。 那群胡子与前面骡队的人聊了一会儿,牵着其中七八头骡子,又往回走了。 一声皮鞭响,骡队默不作声,继续出发了。 我上前两步,拦在路中央,迎着那帮胡子抱拳行礼:“兄弟们辛苦了!” 一个黑脸汉子也行了个匪礼,上前问:“爷们儿路过还是歇着?” “称不起爷们儿,拜访你们掌柜的来了。” “兄弟怎么称呼?” “小弟伍六刀。” “兄弟,不好意思,最近绺子买卖不太顺,掌柜的说了,大事儿小事儿先歇搁,来年开春再说吧。” 胡子黑话中,“歇搁”的意思就是怕出事,暂时不干了。 我笑着说:“我们一直浪飞,前些日子巧了,遇到掌柜的夫人,约了要来拜访一下!” “浪飞”,就是没有固定绺子的胡子。那黑脸汉子听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挥了挥手:“既然是里码人,上道吧!” 说罢,后面一个小崽子翻身下来,走到我们跟前,递过来三根黑布条子。 我们明白什么意思,赶紧用它蒙住了眼睛。 接下来,他们在前面牵着马,我们跟在骡子后面,进了大山深处。 越是大绺子,规矩越多,等级越严格。这些下山接骡队的胡子,基本都是底层,他们上面还有小头目,再往上还有“四梁八柱”。 所以我一提“掌柜的夫人”,他们就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把我们领上山,他们也省得麻烦。 看不见前面的道儿,我们跟着骡队慢慢晃悠着前进,不得不压低身子,免得从马上掉下来。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前面一声口哨,队伍停了下来。 “三位,可以睁眼了。” 我赶紧拿下脸上的布条,就见我们在一个山坳中,面前是一大片松树林子。 黑脸汉子上前说:“进林子了,咱们得下马。” 林子很密,走路都不方便,骑马肯定不可能了。我们三人赶紧下马,紧紧跟着前面的黑脸汉子,继续往前走。 旁边都是粗壮的大松树,厚厚的枝叶遮挡了阳光,只剩下地上大大小小的亮点。我注意看了附近的地面,没发现有人马踩踏过的痕迹,他们来的时候,可能不是走的这条路。 一路走到林子深处,前面是个陡坡,好像没有路了。 不过,前面的队伍丝毫没有停下,往旁边一拐,绕过了一棵大松树,朝后面走了。 等我拐过去才发现,前面有一道峡谷,只能容两匹马同时通过,两侧是陡峭的石壁,里面几乎没有矮树和杂草,看来经常有人通过。 穿过峡谷,面前是一条溪流,对面的矮山头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少木屋。 黑脸汉子让我们停在溪水旁,他带着两个小崽子飞奔而去,等了很长时间,从上面下来一大帮人,都骑着马,背着长枪。 为首的那人穿着黑绸子短褂,腰间两把匣子枪,浓眉大眼国字脸,看样子三十多岁,应该是个人物。 他停在溪流对面,下马抱拳:“在下炮头山枭,伍六刀兄弟辛苦了!” 我赶紧抱拳行礼:“山枭大哥不要客气,叫我小刀就行。” “绺子的规矩,外人进寨子要交喷子,对不住几位了。” 胡子黑话中,枪有时候也被称为喷子,或者花帽子、鸡蹄子、鸡脖子等等。 我们赶紧把短枪掏出来,递给了旁边的小崽子。 山枭跨过溪水,扶着我的手臂说:“小刀兄弟上马吧,跟我进寨子。” 我慌忙扶住他的手臂,点头说:“山枭大哥请上马,兄弟在后面跟着。” 山枭哈哈大笑,跳过溪水,上马朝我招招手,快速朝着对面的山坡去了。 我们三人赶紧跟了上去,爬上缓坡,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寨门,上面写着“青龙山寨”四个大字。里面一大片空地,有些人正在操练大刀,有些正在练习长枪瞄准。 再往后看,是一排排圆木的平房,有人正在门口晒太阳。 骑马进了寨子,周围人纷纷向山枭打招呼,他一一回应,显得十分受欢迎。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山枭回头说:“这是前寨,大当家在后寨等着你们呢!” 第256章 战四海 出了前寨的后门,沿着一条小路绕到了后山。 山路两侧忽然出现一大片木屋,还用木栅栏围了小院,就像是山里的屯子一样。 穿过这片小院的时候,果然看到有很多老人在洗衣服干活,小孩子互相追逐打闹。 山枭回头说:“都是老百姓,有些民国初年就逃进了山里。” 我点点头:“都说战四海大当家够仁义,老百姓愿意跟着他,这回是亲眼见到了。” 山枭哈哈大笑:“老当家那会儿,我们就是最讲规矩,最仁义的绺子了。” 继续往前走,沿着山脊的一侧前进,很快就到了后面一座十分陡峭的山头。 这是一座石头山,三面都是悬崖深谷,只有我们过来的这一侧,有一道山脊,地势十分险要,易守难攻。 还没到后寨门口,我就看到一道高大的石头寨墙,还有大大小小的炮台。 寨门口是一条大沟,进出都靠吊桥。里面的人见山枭来了,立刻放下吊桥,打开里面的大门。 山枭大喊:“快去通报大当家,客人来了。” 我们从寨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除了木屋之外,靠石壁还有不少水泥楼房,这在土匪山寨中,是十分少见的。 继续往里走,岗哨逐渐增多,前面的山体上有个巨大的山洞,也不知道里面有多深。 到了洞口之后,我们翻身下马,山枭回头说:“大当家刚刚得到消息,在里面等你们呢,走吧!” 山洞里亮着电灯,没走几步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宽敞高大的厅堂,两侧摆着桌椅,最里面是个石台,上面摆了一张坐榻,上面正坐着一个男人。 下面两侧也坐了不少人,刚才还在唠嗑,一见我们进来了,都不再说话,死死盯着我们。 夜枭回过身,冲我点点头,自己到前面的空座位上坐下了。 我回头看看连水月和钱麻子,定了定神,走了上去。 厅堂里一片寂静,我双手轻轻拍了拍腰间,左手抱右拳,往左肩上方高高举起,嘴里喊道:“西北连天一片云,乌鸦落进凤凰群。不知哪位是君,哪位是臣?” 坐在上面的人一动不动,大声答道:“西北连天一片云,君是君来臣是臣,不知是黑云,还是白云?” 我又一抱拳:“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黑云都是云。” 这是胡子的见面规矩,上面的人就是大当家,问我是不是自己人。我回答,大家都是自己人。 这是一套简单的见面黑话,会了就证明是“里码人”,接下来就好说话了。 不过,这种正儿八经的场合,还有手势。 说完上面的话,我伸出左手,拇指食指弯曲,伸直了后面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思是想和大当家谈谈事儿。 上面的人一看,立刻伸出右手,把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弯曲,伸直了中指和小指,掌心朝向自己,意思是自己就是大当家,可以谈事儿。 我笑着喊:“大当家,伍六刀有礼了!” 再次行了个匪礼,上面的男人站起来说:“在下战四海,几位朋友坐着唠。” 这个战四海一站起来,我才发现他的个头不算太高,体型略胖。而且大光头、小眼睛、圆脸胖子、塌鼻梁,和三镖年龄应该差不多,但长相上差远了。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不太妙。 曹小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确实不知道。但她当年和三镖有感情上的纠葛,肯定是忘不了的。 郑如春拿自己的男人和三镖比,感觉比不上,一枪就崩了。曹小梅就算没这么心狠手辣,肯定也会拿战四海和三镖比,至少一眼看上去,比不上。 但愿曹小梅能憋得住,别把以前和三镖的纠缠,说给战四海听。 我们刚坐下,战四海开口了:“多亏了你们的情报,我才知道小梅被关在哪里,把她救了出来。小刀兄弟,这份恩情,我战四海记下了。” “大当家不要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救,都是里码人,举手之劳。” “小刀兄弟,这次是路过,还是上山有事?” 我定了定神,起身冲着下面坐着的人行了个礼:“不瞒各位兄弟,这次上山,确实有事。” “都是自家兄弟,有话直说。” “大当家,我们和马大鼻子结了梁子,这次上山,是求您帮忙的!” 战四海哈哈大笑:“马大鼻子?那你们算是来对地方了,我正准备灭了马大鼻子。” 我赶紧说:“那正好!这马大鼻子作恶多端,一边拿了国民党的委任状,一边和日本人勾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那国民党的委任状有个屁用,废纸一张!我战四海以前不靠日本人,现在也不会投靠国民党,我就守着这青龙山,谁也别想惹我。” 听这个意思,他还没有和日本人或者国民党勾结,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我忙说:“大当家既然也想对付马大鼻子,那咱们抽个时间,可以好好唠唠。” 战四海哈哈大笑:“我差点忘了,你们这一路也辛苦,先休息休息,有事儿明天再说。” 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一阵喧闹,众人立刻扭头看着洞口的方向。 很快,一个声音大喊:“别被他们骗了!” 紧接着,一个瘦高个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瞅了我一眼,快速走到了战四海身边。 “姐夫,他们骗你呢!” 哦,这个就是曹宝坤。 我仔细一看,他长相还算不错,此时满眼怒火,似乎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姐夫,我刚才让人追上骡队打听了,他们是从郑如春那里过来的!” 这话一说,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看来十分惊讶。 这事儿早晚要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立刻起身大喊:“我不知道郑如春和咱们绺子有什么事情,但临来之前,她拜托我,说愿意和大当家联合,消灭马大鼻子。这个事儿,各位兄弟要是觉得能考虑一下,那咱们慢慢聊。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现在就下山。” 曹宝坤哈哈大笑:“姐夫,还有一件大事,他们的老大是邵三镖!” 战四海一愣:“这事儿,小梅没跟我提过啊。” 第257章 曹宝坤的纠缠 曹小梅说了我和钱麻子救她的事情,但没提三镖,估计是怕战四海多想。 我立刻说:“当时时间紧张,我没跟曹大姐说过三镖的事儿,她也不知道啊!” 曹宝坤嘿嘿一笑:“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想瞒着我姐夫?” 我哈哈大笑:“我们老大三镖,那是光明磊落,我有什么可瞒着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曹宝坤憋得满脸通红,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气得直跺脚。 这时,一个身穿大褂,留着辫子,高高瘦瘦的老头站起来,看了看我,扭头对战四海说:“当家的,要搁在平常,怎么都好说。但是现在,大战在即,忽然来了这么几个不明不白的人,总还是要小心一些。” 曹宝坤立刻激动起来:“姐夫,听到没?连毛秀才都这么说了,他可是咱们的搬舵先生,不会看错的!” 搬舵先生毛秀才,看来又是一个难缠的人。 我立刻冲着曹宝坤抱了抱拳:“请问,这位兄弟是?” 战四海上前两步,示意我坐下,低声说:“小梅的弟弟,曹宝坤。他也是为山寨着想,小刀兄弟不要往心里去。” 我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大声说:“各位兄弟,早听说青龙山遍地英雄,兵强马壮,个个都是人中豪杰。我年龄小,要是说错了话,让有些兄弟受了惊吓,还请多包涵。” 战四海哈哈大笑:“众所周知,三镖也是英雄豪杰,他派你们上山,也是给我战四海面子,是好事!至于一起打马大鼻子的事儿,今天先不说了。” 坐在旁边的山枭也站了起来,笑着说:“来的都是客,再说了,三位还是救过嫂子的人!大哥,要不今晚设宴,好好款待一下小刀兄弟?” “好,我青龙山从来都是知恩图报!” 曹宝坤哼了一声,气冲冲走到毛秀才身边坐下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小刀来了吗?” 众人扭头一看,从旁边的侧门走出来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子,正是曹小梅。 她穿着干练的短衣长裙,头发梳得很整齐,似乎化了淡妆,看起来十分漂亮。曹小梅的身后,跟着两个腰插短枪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很精明强干。 我立刻站了起来,上前说:“小梅姐,是我!” 钱麻子也赶紧说:“曹姑娘,还有我钱麻子!” “好好好,早就盼着你们俩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 曹小梅招呼我们坐下,自己则信步走上高台,往坐榻上一坐,首先冲着曹宝坤说:“刚才我在后面,就听到你嗷嗷叫,干啥啊,就显着你了?” “姐,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姐夫,咱们这是关键时刻,啥事儿还是问清楚好。” “你想问清楚啥?我在这呢,问吧。” 曹宝坤刚想说话,就被毛秀才拉着坐下了。 这时,战四海笑着也挤到了坐榻上:“媳妇,你知道不,他们是跟着三镖混的。” 我一听,忙说:“小梅姐,咱们上次见面实在太着急,我也没想起来说这事儿啊!咋了,我们老大是得罪在座的哪位了?” 战四海慌忙摆手:“没有,当然没有。小刀兄弟,我们和马大鼻子大战在即,不得不小心一些。” 曹小梅扭头看着毛秀才,轻声说:“秀才,我让人给你带了块怀表,你那块不是走字不准了吗?多少年了,也该换新的了。” 毛秀才一听,赶紧站起来作揖:“大小姐费心了!” “小宝,赶紧扶着秀才到后面歇歇,今天晚上有客人,可能要折腾晚点儿。” 曹宝坤一听,赶紧站起来,扶着毛秀才从旁边的小洞口进去了。 曹小梅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笑着对大家说:“我一个女人,按理说不该多嘴。但是吧,咱们绺子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风浪都经历过,这不是都过来了?这些日子都紧张兮兮的,没必要吧。” 战四海赶紧在后面说:“我就说嘛,没什么大事儿。一会儿赶紧准备准备,晚上好酒好肉招待贵客,大家也放松一下。” 曹小梅一听,走了下来,朝我们招招手:“小刀,你们跟我来,咱到后面唠唠去。” 我们三人一听,赶紧起身冲着战四海抱拳,又转身朝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跟着曹小梅进了旁边的洞口。 曹小梅在前面说:“这原来就是个大山洞,这些年又往里挖,开出了不少房间,地方不大,但是安全。” 我们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个很漂亮的山洞,有门有窗,外面的阳光可以照进来。屋里各种家具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两个小房间。 曹小梅挥了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关上门出去了。 “小刀,钱麻子,这位姑娘是?” 我忙说:“连水月,当时我和钱麻子在下面和你说话,她就在上面放哨呢。” “哦,快坐快坐,我是没想到你们能过来,也没啥准备。” 连水月忙说:“小梅姐,他们俩一路都在唠,说你又漂亮又有气质,也是后悔那时候没直接把你带出来。” 曹小梅笑了:“你们能传个消息,已经是帮了大忙,不然我早就死了。” 连水月低声说:“小梅姐,来前三镖说了,他也想先上山见见你。只不过,仔细想想,又怕引起误会,这才派我们先上来看看。” 曹小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站起来,转身去给我们倒水。 “三镖,他在山下?” “姐,这个事儿啊,我要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曹小梅一听,立刻坐在连水月身边,仔细听着。 “我们也是和马大鼻子结了梁子,原本就计划着直接上山,找你们帮忙。没想到,我们一到临石镇,就被那个叫郑如春的女人扣住了。” “啊?那三镖怎么样?” 曹小梅盯着连水月,看起来十分着急。 “小梅姐,放心吧,三镖暂时没事。” “哎呀,我要是早知道你们要来,就直接派人去接了,根本不用进临石镇。郑如春可不是个简单女人,她肯定不会轻易放了三镖的。” 我一听,点头说:“小梅姐,三镖让我们来,就是想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大家联合起来,先对付马大鼻子。” 第258章 人心不齐 听到这句话,曹小梅愣了一下。 “你是说,让我和郑如春合作,一起打马大鼻子?” 我点了点头。 “郑如春和马大鼻子是盟友,你们知道吧?马大鼻子现在是国民党的旅长,郑如春也等着国民党来接收临石镇呢,她怎么可能对付马大鼻子?” 连水月赶紧说:“郑如春的意思是,她只想当临石镇的土霸王,和马大鼻子不是一伙的。如果能谈妥,她愿意和咱们绺子握手言和。” 曹小梅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圈。 “三镖也是这个意思?” “三镖让我们来问问,你是什么想法,要是愿意谈,那就坐在一起唠唠。” 连水月这么一说,曹小梅又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坐在了我们旁边,低声说:“现在山寨人心不齐,想办成这件事,恐怕比较难。” 我忙问:“小梅姐,大当家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啊,还是老样子,抓紧训练队伍,加固工事。我们这个青龙山易守难攻,他只要安排好兵力,做好侦查,应该能守住的。” 此时,钱麻子轻轻碰了碰我。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也冲我点了点头。 见曹小梅表情还算放松,我低声说:“我们这一趟过来,其实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告诉你。” 曹小梅一听,示意我先不要说。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站在外面的两个小姑娘嘀咕了几句,这才关上门,回到了我们旁边。 “我怀疑山上有内奸,还是小心点。” 我点点头,轻声说:“小梅姐,我们得到情报,你弟弟曹宝坤,和马大鼻子有联系。” “他怎么可能——情报可信吗?” “非常可信,三镖担心,你弟弟可能受人蛊惑,偷偷和马大鼻子联系,要里应外合帮马大鼻子打进青龙山。” 我原本以为,曹小梅肯定会极力否认。但是,她的反应并不激动,看起来有些意外,但好像立刻接受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看来,她刚才说“人心不齐”,又怀疑绺子里有内奸,是认真的。 钱麻子在一旁说:“曹姑娘,要我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你弟弟就是被人蛊惑,被人利用了,这事儿啊,先查一查,亲姐弟好说话。” 连水月也说:“确实,也有可能曹宝坤是被栽赃陷害,就是想让你们内乱。” 曹小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也算是自己人,我就不遮遮掩掩了。现在,四海和小宝表面还算客气,但私下里关系并不好。绺子里有一帮人,想把小宝捧上来,取代四海。” 她喝了杯茶,叹气说:“内忧外患,一堆麻烦,弄得我都要经常出来说几句话,才不至于闹出大麻烦。” 我有些疑惑,低声问:“小梅姐,大当家不能服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绺子大了,不好管。四海这个人,哪都好,就是不太懂杀伐决断。” 我一听,心中暗想,曹小梅该不会,拿自己男人和三镖比呢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想办法除掉内奸,让青龙山躲过这一劫再说呗。” 我们三人一听,连连点头。 不过,按照曹小梅的说法,战四海绺子人心不齐,想让他们和郑如春合作,恐怕难度有些大。 这时,曹小梅低声问:“郑如春那个女人,现在有些疯,三镖被她困住,不会出什么事吧?” 连水月忙说:“放心吧,三镖心里有数,他还能和郑如春周旋几天。再说了,老罗也在他身边,关键时刻能出出主意。” “罗老九啊!那就好,那挺好的。水月姑娘,你跟我说说,三镖成家了没?” “刚成亲没多久,是个护士,人挺好的。” 我和钱麻子都假装喝茶,悄悄看了看曹小梅的反应。 她搓了搓双手,眼神有些黯淡:“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成亲,都快四十的人了。也挺好,成了家,收收心,以后不要再瞎跑了。” 我点头说:“三镖就是这脾气,坐不住,喜欢折腾。” “我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不过,既然成亲了,就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还这样乱跑,不合适。等我见了他,要好好跟他唠唠。” 正说到这里,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一个小姑娘低声说:“姐,大当家来了。” 曹小梅微微一笑:“来就来吧。” 片刻之后,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战四海在外面喊:“媳妇,我都安排好了。” “那你进来吧,跟小刀他们聊聊。” 战四海这才推门进来,我们三人赶紧站了起来。 “坐坐坐,刚才在外面,有些话也不方便说,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 战四海招呼着我们坐下,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袱摆在桌子上,一打开,里面是个红木盒子。 他笑呵呵地说:“媳妇,三位贵客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寻思着,第一次见面,整点见面礼,你看合适不?” 曹小梅点点头:“合适,应该的。” 我赶紧摆手:“真不用,咱们自家人,别整这么客气!” 战四海哈哈大笑,拎着盒子让曹小梅看了看。曹小梅看了看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就见她打开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拉着连水月的手说:“这镯子是前些年到县城打的,我一直没戴,这么水灵的小姑娘,还是你戴着合适。” 说罢,曹小梅把镯子戴在了连水月的手腕上——郑如春送的那个镯子,还有给我的金表,一出城我们就先交给了钱麻子,让他先帮忙“保管”着。 没想到,这刚上山,又是一个金镯子。 连水月赶紧推辞,但曹小梅执意要让她拿着,笑道:“青龙山从来都是好客的地方,你们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东西,算是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我就真的睡不着觉了。” 连水月看了看我,笑着收下了。 战四海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小刀兄弟,钱麻子兄弟,你们也有。” 钱麻子连连摇头:“我们大老爷们儿的,就算了,不用客气。” “不行,这东西,你们肯定喜欢!” 第259章 小金佛 说罢,战四海又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尊小金佛。 “小刀兄弟,咱们胡子信十八罗汉、达摩老祖,这个你们不能拒绝吧?” 我和钱麻子互相看了看,赶紧伸出双手,把小金佛接了过来。 钱麻子仔细看了看,笑道:“大当家真是豪爽,这可是宝贝,我们怎么好意思——” 这小金佛已经拴上了油绳,钱麻子嘴里说着,双手已经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哎呦,挺合适的。” 战四海和曹小梅一听,都笑了。 我只好也把金佛挂在脖子上,笑道:“大当家,小梅姐,多谢了!” 战四海站起来说:“那行,小梅,你再和他们唠唠,我去看看安排的咋样了。这些日子上上下下也是没闲着,正好趁着小刀兄弟过来,都放松放松。” “好,你去吧。对了,找人盯着小宝,别让他偷偷下山了。” 战四海点点头,起身拎着箱子出去了。 曹小梅关上门,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个女流之辈,有些事情也不好出面,眼瞅着山寨会有麻烦,使不上劲儿。” 连水月低声说:“小梅姐,刚才我看下面的那些人,也是挺服你的啊!” “你不知道,山枭是跟着我爹打出来的,小崽子们大多都服他,要不是他全力支持我,我说话也没几个人听。” 我忽然想到了那个搬舵先生,忙问:“刚才的毛秀才,到底是跟着谁混的?” “他原来是四海带上山的,但现在明显跟着小宝混了,这个人心眼子多,少惹他。” 我心里想,这战四海绺子勾心斗角,人心不齐,早晚会出大事情。 不过,我也很明白,以我现在的资历和能力,以及和曹小梅的关系,不可能劝她做出什么大的改变。就算是曹宝坤的事情,她可能也只是私下调查一下而已。 钱麻子笑道:“我们也不是来惹麻烦的,放心吧。” 大家又闲聊几句,外面传来声音:“姐,大当家派人来了,说前面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们马上就去。” 我们三人一听,起身就要出去,曹小梅摆摆手:“别急,再唠会儿。” 我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东一句西一句闲扯,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已经催了两次,曹小梅才站起身。 “走吧,咱们到前面去。” 跟着曹小梅绕到前面大山洞中,只见高台上摆了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肉,两张桌子已经坐了人,中间的还空着。 下面满满当当都是长条桌,酒菜还没有上齐,坐在桌前的胡子,有些大声谈笑,有些划拳掷骰子玩,还有些勾肩搭背,低声唠嗑。 战四海就站在下面的一张桌子旁,低头和几个人说话,一看我们来了,赶紧跳了上来。 一声尖锐的哨声之后,整个山洞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周围火盆里木柴燃烧的声音。 战四海大声说:“各位兄弟,今天山寨来了客人,咱们聚一聚。这些日子,兄弟们也是连天加夜忙活,都辛苦了!” 下面齐声喊:“大当家辛苦了!” “好,废话不多说,上酒,开席!” 洞口处开始忙活起来,又是上菜又是上酒,下面也开始有了说话的声音。 曹小梅也不管他们,只是招呼我们三人,围着中间的桌子坐下了。 战四海又招呼了几句,也走过来坐下了。 “小刀兄弟,山里的酒菜没那么讲究,但厨子水平还不错,你们尝尝。” 我忙说:“大当家先请!” 战四海笑了,举起酒碗,站了起来,大喊:“兄弟们,干了这一碗!” 我们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坐下。 曹小梅笑着说:“来来来,咱们赶紧吃,边吃边聊。” 一般情况下,土匪的宴席,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不管是猪肉羊肉还是狍子肉,都是切了大块,直接扔进大锅里炖,也没什么调料,粗盐一把就行了。 炖好直接用大瓷盆或者木托盘装着,往桌子上一放,大家用匕首割着吃。当然,这是有肉吃的时候,平时条件没那么好,一块肉剁碎了,掺上白菜、萝卜、粉条子,一锅大烩菜,也不错。 总之,一般土匪吃肉,没那么精细。 不过这一次,我们桌上都是白底蓝花的瓷盘瓷碗,有凉菜有炒菜还有汤,就跟在城里下馆子一样。虽然和郑如春那一桌子菜相比,还有些逊色,但作为土匪的宴席,已经相当讲究了。 曹小梅往连水月的碗里夹了一些菜,笑道:“这厨子的手艺还不错,他还有一道名菜,烧熊掌。今天是来不及了,改天吧,我安排一些人到后山抓头熊,让你们尝尝。” 连水月愣了一下:“不用了吧?我们随便吃点啥都行,不用抓熊了。” 战四海在旁边说:“水月姑娘,小梅说得对,你真要尝一尝,这可是咱们青龙山的特色。” 钱麻子一听,低声对我说:“小刀,烧熊掌我还真吃过一次,软烂鲜香,吃一次就忘不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吃。 这时,山枭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笑着说:“大当家,我来和三位贵客喝一碗。” 战四海笑道:“小刀兄弟,钱麻子兄弟,水月姑娘,这是咱们绺子的炮头山枭,你们也见过了。山枭是绺子的大功臣,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大仗小仗都是在第一线,我是真心佩服!” 我们三人赶紧站起来,端起了酒。 山枭立刻摇头:“哎呀,我这一碗酒怎么能敬三位客人,那也太没规矩了!来来来,一个一个来!” 说着,他与我碰了碗,我们两人一饮而尽。紧接着,他又分别敬了钱麻子和连水月,这才回去坐下了。 还没吃几口菜,毛秀才端着一碗酒,慢慢走了过来。 战四海赶紧站起来,拉着他坐下了。 “小刀兄弟,老当家还在那会儿,毛秀才就上了山,是绺子里的老人。这些年,也多靠他出主意,把方向,我们才能逢凶化吉,安稳过日子。” 毛秀才立刻抱了抱拳:“大当家言重了,老朽无能,还想不到破敌之策。” 第260章 打飞钱 毛秀才这话一说,我们都放下了筷子。 战四海哈哈大笑:“秀才,这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才行。” “我是觉得,愧对老当家啊!” 曹小梅一听,笑着说:“秀才,没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今天不谈这个事儿。” 毛秀才一听,赶紧端起桌上的酒碗,对我说:“小兄弟,老朽敬你们一碗酒!” 我们三人赶紧站了起来,我连连摆手:“老先生客气了,您是前辈,我们只是无名小卒,怎么能让您敬酒呢,该我们敬您一碗酒!” 说罢,我们三人赶紧端起碗,一饮而尽。 毛秀才笑着点点头:“我酒量不好,就喝一口,见谅!” 说罢,他端起碗抿了一口酒。 战四海在旁边说:“秀才,小梅给你带的那块怀表,好用不?” 毛秀才一听,伸手从怀里掏出表,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好啊,多谢大小姐还想着我。” 曹小梅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碟子上,笑道:“秀才,以后有啥需要尽管跟我说。你在绺子里这么多年,我爹那时候就很敬重你,这些年四海也是常常念叨你,我们怎么能想不到你呢!” 这番话一说,秀才连连点头,起身回到了旁边的桌上。 战四海低声说:“小梅,毛秀才他——” “今天不提这事儿,来来来,咱们接着吃。” 我们刚吃了几口菜,又从旁边桌过来一个人,他又黑又瘦,年龄应该在五十上下,看起来就像一个黑猴子。 “三位贵客,我是秧子房掌柜,人称刘傻子,敬你们一碗酒。” 我们喝了酒,战四海赶紧说:“老刘,最近你也是辛苦了。” 刘傻子咧嘴一笑:“大当家,刚抓的那两人瓢紧,啥也不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行,回头咱们再细说。” 刘傻子一走,战四海笑着对我们说:“老当家当年的规矩,劫富济贫,秧子房里关着的,都是地主老财、豪门富贵。不过,这过完年也没出去砸窑,秧子房现在也没多少人了。” 我正想答话,就听曹小梅问:“怎么没见小宝?” 我看了看旁边的两桌,确实没有曹宝坤的踪影。 战四海摇了摇头:“我听说他不太舒服,先到前面睡了。” 曹小梅的脸色不太好看,喝了杯酒,又和我们闲聊起来。 胡子在一起吃饭喝酒,肯定不能仅仅是吃饭喝酒,尤其是这种场合,必然有一些娱乐活动。 最简单的,就是划拳喝酒和唱曲儿。 当然,小崽子们最喜欢的,还是“打飞钱”。 这是个很简单的游戏:拿一串钱挂在树枝上,报名参加的几个小崽子,轮流在百步距离上开枪射击,谁能把一串铜钱打下来,这钱就归他了。 这铜钱一般是大当家提供,一串被赢走,就再挂一串。没有机会参加的小崽子,往往也会用一个两个铜板互相下注,赌参加的人谁能赢了铜钱。 民国初年,吊钱在民间还是很流行。后来东三省也开始用新的铜币,日本人来了以后,也有新样式的铜币。 虽然现大洋才是硬通货,但铜币也不少。现在的铜币没有孔,穿不成吊钱,“打飞钱”的时候就装在小布袋子里,用绳子一挂就行了。 果然,酒过三巡,战四海决定“打飞钱”。 洞口之外有个巨大的木头架子,下面几个大火盆正在熊熊燃烧,外面的小崽子用长杆子把一个拳头大的红色布包挂在了上面的钩子上。 战四海见大家准备好了,大喊:“老规矩,赢了拿钱,输了喝酒!” 众人一阵欢呼,山枭站起来,带着几个人安排起来。 按规矩,打烂袋子不算,必须打断绳子才行,这个难度可不小。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眼神不好,枪法不好,不可能打中的。 片刻之后,一个小崽子走到山洞中间,冲着战四海一抱拳。 之后,他转过身,接过了旁边递过来的长枪,拉开枪栓装了一发子弹。 啪的一声枪响,众人定睛一看,钱袋子还在上挂着,一动没动。 这小崽子把枪交给旁边的人,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周围人有些大笑,有些大喊着让他赶紧喝酒。 他也没有废话,转身端起旁边桌上倒好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三碗,冲台上一抱拳,下去了。 第二个上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黑,但身体很壮实。他也不废话,朝着上面行了礼之后,转身拿起枪,装上子弹就是一枪。 我还没有看清,就听到下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把钱袋子打下来了。 片刻之后,外面有人把钱袋子送了过来,这中年男人一把抓过来揣进怀里,大喊:“多谢大当家!” 这距离虽然不到百步,但那根绳子这么细,我是没有把握打下来。 又一个钱袋子被挂了上去,众人一阵欢呼,游戏继续。 连水月和曹小梅边吃边聊,似乎对“打飞钱”兴趣不大,我和钱麻子则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又连续上来五六个人,但只有一人打下了钱袋子。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说:“小刀,你不是练了两天枪嘛,要不要也下去试试?”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端起一碗酒递过去:“赶紧喝酒吧!我这个水平,就别出来丢人了。要不,你试试?” “瞎扯,就我这水平,挂上去给人当钱袋子打还差不多。” 我笑了,趴在他耳边说:“就是,你这身上藏了不少好东西。人家一枪过去,掉下来一块金表。再一枪,又掉下来一个金镯子,再打一枪,掉下来个金佛……” 钱麻子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也不理我,扭过头吃肉去了。 这时,战四海把凳子挪到我身边,大声说:“小刀兄弟,要不要露两手?” 我赶紧摇头:“不行,我这水平真不行。大当家,青龙山遍地英雄,我是十分佩服。” 战四海哈哈大笑,正想说话,就看到一个小崽子从外面跑过来,穿过人群,来到上面,趴在战四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战四海听了,脸色一变:“他啥意思啊?” 第261章 明争暗斗 战四海嘱咐了一句小崽子,又挪到曹小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回头一看,曹小梅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战四海冲我一抱拳,起身离开,出了山洞。 我们三人都看出了情况不对,赶紧扭头看着曹小梅。 她喝了杯酒,用手扶着额头,低声说:“小宝这个兔崽子,安排他的人,也去几个大门站岗了。” 钱麻子一听:“啥意思?” “过年后,我们就立了规矩,没有四海和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山寨。站岗放哨,本是绺子里‘水香’在安排,和小宝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他想干什么啊?” “不信任你们,怕你们跑了。” 钱麻子笑了:“怎么可能,我们跟着大当家和你一起,往哪跑?” 连水月低声说:“曹宝坤的意思,就是不相信大当家和小梅姐。说好听点,这是关心山寨的安全,但人人都明白,他这是找麻烦呢。” 钱麻子点点头:“这小兔崽子想造反——不对,曹姑娘,我的意思是,他办这事儿欠考虑。” “唉,小宝是被惯坏了。他自己挑了一批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都配了匣子枪,训练成短枪队,说是陪自己玩玩。我当时也没太在意,没想到,他还用这支短枪队折腾起来了。” 我低声问:“小梅姐,那怎么办?” “没事,他翻不起什么浪。” 正说着,曹宝坤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边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一边快速跑上来,直接坐在了我们这桌。 “姐,我就是觉得今晚都在喝酒吃肉,别有坏人悄悄溜进来,这才安排几个小崽子去守门。” 曹小梅给他倒了一碗酒:“小宝,我知道你是为了山寨好,不过以后干什么事儿,先和你姐夫商量一下,免得有啥误会。” “能有啥误会?姐夫是为了山寨好,我也是为了山寨好。” “不管怎么样,以后啥事都先跟你姐夫说一声,听到没有?” 曹宝坤一口喝了碗里的酒:“姐,我撒个尿放个屁,难道也要找姐夫请示?” 曹小梅生气了:“宝坤,说话不过脑子了?你不要觉得有客人在,我就不敢收拾你。” “姐,我也没啥意思,可能在山上憋得难受。要不,你就让我出去玩几天吧!” “连我出去办事儿,都能被人绑了,更何况是你?要是你这时候被马大鼻子抓了,我是赎你,还是不赎你?” 曹宝坤嘿嘿笑了,喝了一碗酒,把酱牛肉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吃起来。 我们仨也不说话,就笑着看热闹。 片刻之后,战四海也回来了,他往曹小梅身边一坐,点了点头。 这时,曹宝坤开口了:“姐夫,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也是欠考虑,就想着帮你分担分担。” 战四海笑着说:“我理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事,可以先跟你姐商量一下。” 没想到,曹宝坤话锋一转:“姐,姐夫,你们还真打算和临石镇那个疯婆娘合作?” 他说话的声音比较大,下面的人听不到,但旁边两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纷纷放下筷子,扭头看向了这边。 曹宝坤接着说:“姐,爹当年花了不少心思经营临石镇,那就是咱们的地盘。那个疯婆娘以来,杀了咱们多少人,这口气你们就咽下去了?哼,现在还要和她合作,要是我爹还在,他会答应吗?” 战四海沉着脸说:“曹宝坤,这事儿明天再说,你喝多了,赶紧回去休息。” 这么一说,曹宝坤更来劲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喊起来。 “被临石镇那个疯婆娘害死的兄弟,都白死了?以前临石镇在咱们手里,大家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呢,几天才能吃上一顿好的?跟那个疯婆娘合作,我觉得要先问问兄弟们心里怎么想吧?” 临近高台的几桌人,也听到了曹宝坤的话,纷纷站起来看热闹。 “我爹还在的时候,谁敢欺负咱们?现在呢,山下的人肯定都在笑话咱们,青龙山太怂了!这下好了,那个疯婆娘派人上来,要谈什么合作,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羞辱咱们呢,啪啪啪打脸啊!” 曹小梅立刻站了起来,上去就朝着曹宝坤的脸扇了四五巴掌。 “打谁的脸?我今天先打你的脸,不能喝就别喝,喝多了瞎闹,快把他送回去睡觉。” 曹宝坤捂着脸,也不敢再乱说,下面两个小崽子立刻跑上来,搀着曹宝坤快速离开了。 战四海和曹小梅都没说话,旁边桌的山枭开口了:“这家伙,平时酒量就不行,喝多了还瞎扯。大家别在意,接着喝,尽兴!” 下面又开始嘈杂起来,战四海脸色非常难看,他与我们客气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曹小梅低声说:“让你们见笑了。” 我忙说:“小梅姐,肯定是有人暗地里捣乱,就想让这山寨里明争暗斗,不攻自破。” “我知道,但现在没有办法,有人支持四海,有人支持小宝。我多少年都不管山寨的事情,现在也说不上太多话。要是能有个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人,那就好了。” 钱麻子在桌下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我低头一看,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对,我也猜到了,曹小梅可能想到了三镖。 连水月看了看我俩,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不要多说什么。 我和钱麻子当然懂,也没多说,赶紧招呼着曹小梅继续吃菜喝酒。 又吃喝了一阵子,见时间差不多了,曹小梅就领着我们回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她安排说:“小刀,你和钱麻子今晚就住对面的房间,我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了。水月姑娘呢,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连水月忙问:“那,大当家呢?” “他经常要忙到很晚,我睡眠又不好,所以啊,我们很多年都没有睡一个屋了。” 这时我才想到,没见到曹小梅的孩子,也没听她提起。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开口问,我们赶紧答应着,随便聊几句,我和钱麻子就被领着到对面的洞里休息了。 躺在床上,钱麻子低声说:“小刀,我咋觉得这个地方,比郑如春那里更凶险啊?” 第262章 比枪法 我们才来第一天,就很不顺利,青龙山确实比较凶险。 第二天醒来,战四海也过来了,和我们一起简单吃了早饭。之后,他们夫妻俩提议,带我们在山寨转一转,看看小崽子们平时的操练怎么样。 我猜测,这是战四海的主意。 昨天被曹宝坤这么一闹,显得绺子一团乱。今天他带着我们四处走走,看看秩序井然的山寨,也算是挽回一些面子。 外面阳光明媚,山里空气好,一阵阵山风吹来,也不觉得热。 我们出了洞口,见有些人正在收拾昨晚的桌椅,打扫地面。还有些人正在往洞里拎水,估计是附近的山泉水。 后寨的规模也很大,除了前面这一大片地方有操练的小崽子,后面还有一片空地,也有不少人正在操练。 战四海指着远处说:“打仗虽然要用枪,但关键时刻,也少不了大刀长矛。” 我赶紧点头:“对对,我深有体会。” 曹小梅心情也好了很多,笑着说:“当年我爹会一套刀法,特别厉害,他就经常说,别光指望枪,那东西没子弹了,就是一根烧火棍子。” 战四海一听,把枪递给旁边的小崽子,从旁边架子上抽出一把大刀,走到旁边的空地上挥舞起来。 旁边的人一看,纷纷喊着:“大当家舞刀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就见战四海闪转腾挪,一把大刀上下翻飞,舞得眼花缭乱。 我们不由得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喝彩,看来,战四海还是有些本事的。 曹小梅笑着说:“当年我爹被跳子围住,四海子弹打完了,拎着一把大刀就冲上去,胳膊腿儿挨了三枪,硬是砍死五六个人,把对方二十多人吓跑了。” 山枭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对我说:“大当家确实是有功夫的。”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战四海收了刀,擦擦汗走过来,抱拳说:“各位见笑了。” 钱麻子赶紧说:“大当家有真功夫啊,大侠风范!” 众人有的欢呼,有的吆喝,战四海也高兴得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曹宝坤带着十多个少年,从远处过来了。 这些看着十四五岁的孩子,腰间插着匣子枪,虽然个头普遍不太高,但一个个昂着头,嘴角上扬,走路一晃一晃,很嚣张的样子。 曹宝坤走过来,笑着说:“姐,姐夫,我昨天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们大人大量,别放在心里。” 战四海忙说:“都是自家兄弟,没事的。” 曹小梅又上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以后注意了,不能喝就少喝,多丢人。” “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说罢,曹宝坤又扭头朝我抱了抱拳:“小刀兄弟,昨天喝多了,对不住啊!” 我摆摆手:“没事,理解,理解。” “小刀兄弟,我手底下这帮小兄弟,别看年龄不大,枪法还不错,给你展示一下吧。” 我还没说话,周围就一片叫好声。 战四海点点头:“行吧,也看看你把他们训练的怎么样。” 曹宝坤一听,扭过头说:“黑子,出来!” 后面一个脸上带着稚嫩、又黑又矮的孩子走了出来,抽出枪,等待命令。 曹宝坤领着大家来到旁边的空地,大喊:“昨天晚上,只能算是打吊钱,今天来个真正的打飞钱。”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串用红绳编在一起的铜钱,猛然往空中一扔。 就见黑子抬手就是一枪,铜钱啪的一声被打中,飞到了远处的树下。 确实,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打飞钱”,这个枪法,一般绺子的大当家和炮头才行。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本领,确实厉害。 曹宝坤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扔到了黑子面前:“不错,赏你了。” 黑子赶紧蹲在地上,把大洋捡起来,满脸笑意。 我正想夸奖,曹宝坤忽然过来说:“姐夫,我昨天也想了想,不管是那个疯婆娘,还是三镖,要是能帮着咱们干掉马大鼻子,也不算坏事。” 战四海明显有些惊讶:“这事儿,再商量商量,不急。” “姐夫,一大早我也找秀才打听了,这三镖以前还真是挺厉害的,怪不得我爹以前这么器重他。” 战四海脸上没有了笑容,但还是点了点头。 曹宝坤接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三镖要还是这么厉害,说不定真能帮帮咱们。可惜了,这会儿三镖没在山上,也不能给兄弟们展示展示,他当年百步穿杨的枪法。” 听到这里,我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兔崽子前面铺垫这么多,最后还是想找麻烦。 “对了,小刀兄弟在这里呢!既然能跟着三镖,肯定不是一般人物,给小崽子们露一手吧。” 我赶紧摆手拒绝,但后面那群十四五岁的孩子带头起哄,周围的人纷纷叫喊。 曹宝坤抽出腰间的枪,递到我面前:“我都愿意替三镖说话了,你再展示一下本事,让大家心服口服,合作打马大鼻子的事儿,不就好谈了嘛!” 这个坑挖得好,我要是枪法不行,他一定当众羞辱,连着三镖也说得一文不值。那时候,再想谈合作就更麻烦了。 就在这时,连水月站了出来。 “小刀昨天喝得有点多,刚才还嚷嚷着头疼来着。这样吧,我也学过两天打枪,就陪着这位小老弟练练!” 众人一听,立刻欢呼起来。 连水月转身说:“山枭大哥,借你的枪用用。” 山枭一听,哈哈大笑,赶紧抽出枪,递给了连水月。 连水月接过枪,朝着周围的人一抱拳:“各位兄弟,我跟着三镖练了几天枪,要是打得不好,大家不要见笑。” 曹宝坤没想到会这样,只能收起枪,回头对黑子说:“你先跟这位姐比一比,随便打打,差不多就行。” 黑子上前说:“姐,你要是打不了飞钱,打那边的树也行,就是最粗的那棵。” 连水月摇了摇头:“你打飞钱,我也试一试,万一能打中呢。”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 刚才的那一串铜钱,已经有人捡了回来,曹宝坤嘿嘿一笑:“那行,姑娘你可看好了,我就往这正上方扔,你准备好告诉我一声。” 连水月微微一笑:“扔吧!” 第263章 跑马打铃 曹宝坤嘿嘿一笑:“那你看好了!” 说罢,他走到空地中间,摇了摇手中的铜钱,哗哗作响。见大家目不转睛,死死盯住铜钱,他猛然往上一抛。 枪没响,铜钱串也没掉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曹宝坤只是作势要扔,骗了大家而已。 这么做,可是不太地道。 连水月笑道:“宝坤兄弟,我瞄着你手里的铜钱呢,子弹可不长眼睛。” “不好意思,这次一定扔,你看着——”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往上方使劲一抛。 砰的一声枪响,曹宝坤吓得往下一蹲,几个铜钱啪啪掉落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 众人一阵惊呼,连水月这一枪,把绑住铜钱串的绳子打断了。 就连旁边的山枭都说:“哎呀,好枪法!” 连水月笑道:“运气好罢了。” 曹宝坤阴沉着脸站起来,大声说:“连姑娘好枪法,但是这一枪,兄弟们看着也不过瘾。接下来,咱们再换个更精彩的玩儿法!” 曹小梅忙说:“小宝,差不多就行了。” “姐,我又没干什么,就是正常切磋一下枪法。连姑娘,你要是不想打了,我也不勉强。” 就见连水月拿着短枪上前一步,笑道:“既然大家想看,也不能扫兴,我就再试试。” 曹宝坤大笑:“好,这回咱们来个跑马打铃!” 我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个“跑马打铃”可不简单。 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说,这一般是几个绺子相聚,枪法最好的炮头之间,互相切磋比试的方法。 具体也很简单,指定一条路,也不长,百米左右。参加者骑着马从一头跑向另一头,在这期间,两侧有人同时放出几只飞鸟。 其中一只鸟的脚上,绑着一个小铜铃。听到铃响,举枪就打,打中绑了铃的那只鸟,就算是成功了。 抬手打飞鸟,本来就有些难度了。现在又要在奔跑的马背上,听声辨别目标,更是难上加难。 趁着他们准备的间隙,我和钱麻子把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问她需要怎么帮忙。 连水月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不知道你们能干啥。” 钱麻子急了:“要不,一会儿我提前溜达溜达,看看哪只鸟绑了铃铛,提前给你打个手势。” “别这样,要是被人家发现了,咱可丢不起这人。” “我小心着呢,放心吧。” 连水月摇摇头:“你俩记住了,我只要上马跑一圈,就算没打中,也把咱们的面子挣回来了。放心吧,没事。” 钱麻子嘿嘿一笑:“你枪法好,最好还是能打中,咱更有面子。” “好,我尽力吧。” 我们正说着,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远处就是一条小路,两边都是矮树,此时已经有人牵过来两匹马,还有一群小崽子提着不少鸟笼子过来了。 我们过去之后,曹宝坤大喊:“咱们也不整太多了,一人八只鸟,谁先来?” 黑子举起枪:“我来吧,我先打个样!” 说罢,黑子走到一匹黑鬃马旁,曹宝坤走过去,将他扶到马上,低声嘀咕了几句。 路两边站满了人,我们和战四海一起,站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就见黑子伸出手,与周围的人打招呼,引起阵阵欢呼声。 曹宝坤大喊:“好,来吧!” 就见黑子一挥马鞭,骑着马朝前方跑了过去。 跑了大约一半路,忽然一声哨响,从路两边的人群后,呼啦啦飞出几只鸟,同时也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响。 黑子朝自己的左上方抬手就是一枪,上面的一只鸟应声落地。 一个小崽子捡起死鸟,大喊:“打中了,打中了,就是这只!” 黑子哈哈大笑,策马狂奔一个来回,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不断挥舞马鞭,十分得意。 轻松一枪就打下了飞鸟,这枪法是真的厉害,估计是曹宝坤专门培养出来的。这下,压力到了我们这边。 战四海笑着说:“水月姑娘,黑子打枪很有天分,是青龙山数一数二的能手了,你上去玩玩就行,不用太在意结果。” 曹小梅也说:“跑马打铃黑子已经玩过很多次了,有经验。水月你第一次玩,乐呵乐呵就行。” 连水月笑着点点头,慢慢走下去,选了一匹枣红大洋马。 曹宝坤在旁边大喊:“连姑娘,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中间马可不能停,走到头才能掉头回去,这是规矩。不过呢,你也没啥经验,稍微停一下,也没问题。” 连水月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冲着周围的人一抱拳:“多谢捧场。” 曹小梅在后面感慨了一句:“这架势,女侠风范。” 山枭站在我旁边,低声嘀咕着:“还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我和钱麻子一听,悄悄挺直了腰背。 战四海也走到我旁边:“小刀兄弟,这水月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看那举手投足之间,且不说枪法有多厉害,光看这利索劲儿,就是见过大场面的。” 我心中暗想,那还用说,连水月以前经历过啥大场面我不知道。但是,这两年我们在一起,她可是一员猛将。 下面已经准备好,曹宝坤大喊:“连姑娘,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就见连水月俯下身,轻轻抚摸着枣红马的脖子,似乎在低声和它说话。 之后,她一挥鞭子,开始向前跑去。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枣红马,盯着连水月的动作。 跑了大概一半路程,哨声还没响,我有些急了,钱麻子更是上前两步,双手握拳,眼睛都瞪圆了。 枣红马跑过了一半路程,那哨声忽然响起。 呼啦啦一阵响声,几只黑鸟从两旁飞了出来。 铜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立刻意识到,糟糕了,曹宝坤耍诈。 刚才黑子打枪的时候,那只脚上绑了铃铛的小鸟,就从他前方飞出来,抬手就打,方便。 但是,连水月已经跑过了半程,一群鸟才放出来,那只脚上绑铃铛的鸟,竟然是从连水月的后方飞出来的。 不准停下来,又不准调转马头,鸟在身后,真不好打,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嘛! 第264章 百步穿杨 正在我担心的时候,众人一阵惊呼。 原来,连水月忽然往后一仰,躺在了飞奔的马背上,甩手朝后面打了一枪。 刚才那群飞鸟已经飞到了树顶,被浓密的枝叶遮掩,这一枪过后,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 周围的人立刻喊叫起来,有些涌向连水月,大声叫好。有些跑到旁边的树下,寻找有没有鸟的尸体。 看到刚才的场景,我和钱麻子也不由得惊呼起来。 这一招“回头望月”,就算没打下来那只飞鸟,也足够出彩了。 我身后的战四海和山枭,已经不由得拍手叫好,曹小梅更是拍拍我的肩膀,大声说:“小刀,你也没说水月有这样的本事啊!” 我嘿嘿一笑,心中暗想,别说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钱麻子回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水月当年撂地的时候,在马班儿里专门练过。你信不信,她可以站在马鞍上跑两圈?” 我一愣:“你见过?” “我见过马班儿的小姑娘这么跑过,是真厉害。哎呀,可惜了,这一枪要是真能把鸟打下来,就完美了。” 正说着,下面的人群忽然一阵欢呼。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赶紧跑了过去。 就见一群小崽子指着上面,嘴里喊着:“打中了!在那里!” 我挤上去抬头一看,那只鸟被打死了,只是脚上的铃铛正好挂在了小枝杈上,鸟尸体没掉下来。 众人惊呼起来,连水月骑马慢慢走过来,朝上面看了看,也笑了。 曹宝坤和黑子也挤到我旁边,抬头一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黑子抬手就是一枪,把小树枝打断,那只鸟掉了下来。他捡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 曹宝坤的脸色不好看了,他挤出人群,站在一棵大树旁,点上烟抽了起来。 我上前扶着连水月下了马,低声说:“水月,好样的。” 连水月微微一笑,上面两步把枪还给山枭:“山枭大哥,你这是一把好枪啊!” 山枭举着枪,哈哈大笑:“连姑娘,这枪你要是用着顺手,就拿去吧。它能跟着你,也算是高攀了。” “不用不用,这枪你还是留着,我刚才也是运气好,平时也打不了这么准。” 曹小梅一看这情况,对着众人大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连姑娘的本事,都见识到了吧?” 众人大声呼喊起来,都是十分佩服。 战四海大喊:“好了好了,别光扯着嗓子喊,都赶紧回去操练,把自己的枪法练好了,也能这么风光!” 赶走了众人,战四海冲着曹宝坤招招手。 曹宝坤扔下烟头,带着一帮人不情不愿走了过来,挤出一点笑容说:“连姑娘,好枪法。” 连水月笑了笑,抱拳说:“运气好。” 战四海笑着说:“宝坤,三镖手下有能人,这下相信了吧?” “姐夫,愿赌服输,我承认三镖挺厉害的。不过,临石镇那个疯婆娘,你们真能相信她?反正,我是不相信。” “放心吧,这事儿我和你姐再商量商量,不会随便做决定的。” 曹宝坤一听,点了点头,带着人就走了。 此时已经过了半晌午,太阳当头,感觉有些热。战四海于是领着我们回到洞中,弄了些冰凉的糖水喝。 我们还没聊两句,就见毛秀才也过来了,战四海赶紧迎上去,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 之后,战四海拉着毛秀才过来坐下,小声和曹小梅说了几句话。 曹小梅点点头,似乎非常高兴,她扭头对我们说:“探子回来了,三镖确实在郑如春那里,目前还是安全的。” 毛秀才喝了碗糖水,笑着说:“郑如春心狠手辣,我觉得她不是真心想合作,而是想趁机灭了咱们。” 我想了想,告诉他:“青龙山、临石镇,还有马大鼻子,到底谁更厉害一点,说实话我不知道。但二打一,总是机会更大一些吧?我觉得,青龙山哪怕不愿意和临石镇结盟,也最好别让郑如春和马大鼻子混在一起。” 毛秀才一听,愣了一下,他可能没想到我会提到这个。 曹小梅忙说:“秀才,小刀这个想法,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就算咱们要和郑如春为敌,也可以缓一缓嘛。” “大小姐,我再想想。” “秀才,你可是咱们绺子的老人了,啥事都要多费点心,好好帮着我们渡过难关。” “大小姐,我明白,我都明白。” 说罢,毛秀才起身走了。 曹小梅扭头问战四海:“小宝这段时间经常找麻烦,明里暗里跟咱们对着干,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事儿,咱们一会儿私下聊,先陪小刀兄弟——” “四海,昨天小刀告诉我,他们得到确切情报,专门上山来通知我,小宝和马大鼻子有勾结。” 战四海一听,脸色一变,赶紧看了看四周。 “这事儿,可不能瞎说。” “你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发生?” 战四海一听,搓了搓手,又四下看看,低声说:“你这个弟弟,确实被惯坏了,但他不傻啊!和马大鼻子勾结,最后能有什么好处?” 曹小梅笑了:“宝坤就是有点傻。” “那咋办?我派人查一查,说不定是误会。” “我已经安排人查了,如果这孩子真和马大鼻子勾结,你怎么处理?” 战四海一愣,起身来回走了一圈,似乎十分为难。 很快,他又坐了回来,低声说:“大战在即,关他几天,好好反省一下。” “那些暗地里支持他的人呢?” “抓一个首要分子插了,其他人让他们将功赎罪。这时候也不能大开杀戒,免得咱们绺子伤筋动骨,不战而败。” 曹小梅点点头:“好,先查一查吧,希望只是一场误会。” 战四海终于露出了笑容,说自己还有事,起身离开了。 曹小梅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宝坤的这个孩子,脑子里不是钱就是女人,他哪有本事折腾这些事儿?十有八九是毛秀才和刘傻子在背后撺掇他。” 我低声说:“现在我们上山了,要真有人勾结马大鼻子,现在肯定很着急。姐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第265章 雨中遇袭 当天中午吃了饭,天色突变。 我和钱麻子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就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应该是外面下雨了,山洞里有收集雨水的地方。 我俩觉得有些闷热,干脆穿着短褂,来到洞口乘凉。外面果然天昏地暗,暴雨如注。 风很大,洞口有几个小崽子坐在一起抽烟闲扯,外面没什么人。 钱麻子忽然说:“小刀,曹宝坤一心想折腾咱们,今天水月又让他丢了面子,我觉得,这兔崽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宝坤肯定不希望看到咱们在这里,所以啊,确实要小心。” “你说,他会不会对咱们下死手?”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咱们毕竟是曹小梅的贵客,对咱们下毒手,曹小梅能善罢甘休?” “对,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们要是劝不动战四海呢?” “劝不动就回去,让三镖拿主意。” “就是,这里的破事儿,咱们不跟着瞎掺和。” 我俩又聊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外面跑来一个小崽子,他披着椴麻的蓑衣,穿着草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不远处的几个抽烟的小崽子聊了几句。 就见他们中的一人,忽然指了指我们俩。披着蓑衣的小崽子立刻跑了过来,满脸堆笑。 “伍六刀兄弟,是吧?” 我点点头:“啥事?” “连姑娘让我来找你们,到后面看看。” “后面,她去那干啥啊?” 他笑着说:“我哪知道,说是中午你们睡觉,她就跟着大当家夫人出去了,好像是到后面山洞看什么宝贝。” 钱麻子一听:“有宝贝?水月也不叫咱俩一声,走走走,去看看。” 我俩从旁边洞壁上取了两套蓑衣穿上,跟着这小崽子就出了洞口,绕到后面去了。 脚下泥泞一片,路上也没什么人。 走了一段小路,钱麻子大喊:“你们青龙山宝贝是不是很多啊?” 前面的小崽子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笑笑,冲我招了招手。 前面出现一座木桥,我探头一看,下面是一条深沟,可能山上的雨水都汇集到这里,下面水流汹涌,掉下去就没命了。 木桥是用圆木架起来的,并不宽,也就是一辆牛车能通过。 雨下得大,虽然披着蓑衣,戴着草帽,但脸上全是雨水。我擦了擦脸,走到桥头一看,这木桥还算结实,只是十分湿滑,要小心行走,否则有可能会掉下去。 于是,我拉着钱麻子的胳膊,朝着走在前面的小崽子大喊:“兄弟慢点儿,别着急。” 可能是风声雨声太大,他没有听到,还是继续往前走。 我刚想踏上了木桥,钱麻子忽然拉住我,低声说:“小刀,不对劲。”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啥意思?” 这时,钱麻子也擦了擦脸,指着前面的人说:“小刀,水月平时很小心,不跟咱们说一声,就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往前一看,那个小崽子走到了桥中间,他见我们停在桥头,大声喊:“别怕,这桥结实着呢,慢慢走就行。” 钱麻子大喊:“小兄弟,我的大金表刚才掉了,你帮忙来找找!” 那小崽子又招了招手:“下着雨不好找,没事儿,等雨停了多安排几个人找,丢不了。” 钱麻子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后,低声说:“看到没,这兔崽子有问题。” 我也意识到了,立刻蹲下假装寻找,同时对钱麻子说:“你小心点儿。” 那小崽子一见我们都蹲在桥头,扒拉两边的草丛,又慢慢走了回来。 我身上连把匕首都没有,只能从草丛中抓起一把烂泥,压着草帽瞥了一眼,那小崽子双手躲在蓑衣里,朝身后看了看,快步走了过来。 他刚走下桥,钱麻子忽然站了起来,手中捧着一块金表说:“哎,找到了!” 小崽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右手伸出来,他手里握着枪。 我迅速从旁边站起来,趁他还没动手,一把烂泥糊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他已经掏出了枪,砰的一声枪响,钱麻子跌坐在了地上。 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猛然将他摔倒在地。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开枪,我就一脚踩了上去,将他的右手踩进了泥水中,连踩几脚。 这小崽子哇得一声叫,还想爬起来。我哪能给他机会,赶紧纵身一跃,收起小腿,双膝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怕他还没死,我赶紧学着李半拉子,站起来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 这下,死透了。 我这才转过身,一把抓住钱麻子的肩膀:“老钱,钱麻子,你咋了?” 他慢慢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哭丧着脸:“这兔崽子把我金表打坏了!” 我一看,钱麻子手里的金表,一侧的表链子被子弹打断了。 “先别管金表,你受伤了没?” 钱麻子这才想起来,赶紧摸了摸自己身上,摇头说:“我没事,我没事。” 我刚想扶他起来,就听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擦着我俩的面颊飞过去,打在了旁边的树上。 钱麻子赶紧趴在地上,我也迅速在泥水中一个翻滚,到旁边的小崽子的尸体旁,寻找他的枪。 与此同时,又是两声枪响,是在我们后方。 我一边在泥水中摸枪,一边抬头看,我们来时的方向,又出现了两个身影,正在朝我们开枪射击。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钱麻子已经爬上了木桥。我终于摸到枪,一把抓起来甩了甩枪管里的泥水,朝着远处连打两枪。 大雨中难以瞄准,这两枪都没打中,但后面的两个人也被吓住了,暂时躲在了树后。 趁此机会,我迅速跳上木桥,拉起钱麻子就往桥那边跑。 钱麻子大喊:“咋回事啊?” 我举起手中的枪给他看看:“这是撸子,哪个小崽子会用这个枪?肯定是有人派他来暗杀咱俩的。” 钱麻子已经跑在了前面:“那咱俩咋办?” “他把咱们往后山带,就是不想让枪声惊动前面的人,咱俩再撑一会儿,说不定有人听到枪声——” 我刚跑到桥头,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大石头后又出现一个人影,举枪就朝我们射击。 完了,腹背受敌…… 第266章 逃命 多亏了这一场大雨,对方也瞄不准。 钱麻子一看前面有人堵截,赶紧掉转头,又想往桥上跑。 我赶紧拉住他,先往旁边的树下一蹲,然后朝着前面打一枪,后面又打了一枪。 “小刀,咱往沟里跳吧!” 我赶紧拉住他的腿:“千万别下去,这要是被水一冲,死得不声不响,连尸骨都找不到。” 后面的两个人拿着短枪,正躲在另一边的桥头,跃跃欲试。 前方石头后面的人,应该是端着一支马枪,刚才一枪过来,把旁边小树的枝杈都打断了。 “小刀,咱咋办?” 我扭过头,把钱麻子抓到身边,低声说:“趁着现在雨大,咱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前面那块石头,距离咱们大约二十步远,那个兔崽子是长枪,需要拉枪栓,在大雨里也不好瞄准,咱们可以试一试。” “不是,你想干啥?” “都快死了,你还啰嗦啥?听我的,咱俩现在就爬起来,往石头那边跑,交叉跑,上去弄死他。记住,要躲着桥那边的俩人,懂了不?” 钱麻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我啥都没有,跑过去能干啥?” 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塞到他的手中,盯着他的眼睛说:“兄弟,这次要能成,够咱俩吹一辈子的了!” 说罢,我拉起钱麻子,甩掉身上的蓑衣草帽,从树后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石头后面的人又开枪了,但没打中,也不知道子弹飞哪里去了。 “跑!” 我俩立刻一左一右,朝着前方飞奔起来。 刚跑出三四步,又是一声枪响,钱麻子扑通一声趴倒在了泥坑中。 我赶紧调转方向往前跑,同时大喊:“死了没?!不跑就是活靶子!” 钱麻子从泥坑中抬起头,也顾不上擦脸,撒丫子飞奔起来。 这会儿我距离大石头还有十步左右,忽然听到背后又响起了枪声,肯定是桥那边的两个家伙也上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钱麻子忽然一使劲,将一个东西扔到了大石头后方。 前面的枪手似乎被砸到了,一下子缩到了石头后面。 机会来了,我径直飞扑上去,纵身一跃跳上石头,也不瞄准,大概看了一眼,顺手就把枪里四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等我跳到后面时,才看到这个枪手抱着一支三八式马枪,仰面躺在地上,脖子被我打中,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满地都是红色。 我一把抓起他手中的枪,回身一看,钱麻子趴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后面,一动也不动。 后面的两人,已经从桥上过来,正在瞄准钱麻子,准备开枪。 我立刻大喊一声,从石头后站出来,端枪瞄准。 他俩一看,立刻调转枪口,抬手就打。 我没躲,十多米远,又是大雨,我赌他们打不中。 前几天练枪,二管家说了,十米以内,短枪不用瞄,大概有个方向,打就是了。 十米以外,短枪也不用瞄,因为短枪精准度太差,除非是长年累月练出的神枪手,否则瞄了也是白瞄,耽误时间。 但是,长枪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距离稍远的时候,稳住了,瞄准打,长枪碾压短枪。 这三八式马枪我用得最多,也算是比较顺手,所以半蹲在石头后面,瞄准了其中一人,等他们开枪之后,我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桥头的一个枪手惨叫一声,滚到了桥下的大沟里。 另一个枪手一看,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就跑。 我再一拉枪栓,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只能赶紧蹲下来,在旁边的尸体上摸索。这一摸,在尸体的手里,摸到了一块被打坏的金表。 钱麻子刚才扔的,是这个东西。 我把金表揣进兜里,又摸索了一下,一粒子弹都没找到。 不管了,先追上去再说。 我纵身跳出石头,一边跑一边大喊:“老钱,跟我走,别让他跑了!” “小刀,我金表——” “在我兜里呢!” 钱麻子一听,赶紧爬起来,跟了上来。 前面的枪手十分慌张,在湿滑的桥上连续栽了两个跟头,连滚带爬刚刚过了桥。 我拎着空枪,边追边喊:“别跑,再跑我开枪了!” 他一听,甩掉身上的蓑衣,跑得更快了。 钱麻子在后面大喊:“小刀,打他个兔崽子!” 我刚想说话,就听到砰砰砰五六声枪响…… 这几声枪响,把我和钱麻子吓得立刻趴在了地上。 钱麻子在后面大喊:“小刀,刚才咋不打这个兔崽子?” “我没子弹啊!” “啥?” “我没子弹,手里是一把空枪。” 钱麻子压着声音说:“那你刚才追个屁啊!” “他不知道我枪里没子弹——” 我回头一看,钱麻子已经掉头往回爬,嘴里还嚷嚷着:“咱赶紧跑吧,他的帮手来了。” “老钱,回来,咱得想办法去救水月!” 我听到钱麻子一声叹气,回头一看,他又扭头往我身边爬了。 刚才一阵枪声,是从前方传来的,那个枪手已经拐到前面的小路,不见了踪影。 我慢慢爬起来,蹲在树旁往前看了看,没有人过来。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找到水月咱就回去吧,还是郑如春家里安全。” 就在这时,两个身披蓑衣的人,忽然从前方跑了过来,我赶紧端起枪。 他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往旁边一躲。 “小刀兄弟,我是山枭!” 说罢,其中一人举着双手,从小树后走了出来。 我听出了山枭的声音,但并不放心,万一他是幕后黑手呢? 于是,我端枪瞄准他,慢慢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大声喊:“水月呢?!” “她还在洞里,但是刚才也遭到了袭击。” “她怎么样?” “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放心吧。” “他们是什么人?” 山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可能也意识到了,我现在怀疑他们。 “小刀兄弟,是小崽子听到枪声,我才赶紧带人过来的。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容我们查一查。” 第267章 转危为安 听了山枭的的话,我忙问:“刚才那个家伙呢?” 他朝着后面大喊:“快,把那个兔崽子拖过来!” 就见远处林子拐弯处,忽然出现三四个小崽子,拖着一个人过来了。 等他们来到跟前,我举着枪上前一看,这家伙腿上中了一枪,已经暂时包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眼也是闭上的。 钱麻子也过来了,从我身后探头看了看,见这人没了反抗能力,于是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石头砸在这家伙的胸口,大喊:“兔崽子,起来啊!来来来,咱们再比划比划。” 山枭大声说:“放心吧,这兔崽子我们一定好好审问,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这才算是缓过劲儿,大怒:“山枭大哥,我们也是里码人,上山没别的意思,就是谈谈合作。谈不成我们就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整出这档子事儿,太过分了吧。” 山枭忙说:“兄弟,我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今天这事儿,我们都没想到。不瞒你说,刚才我正睡着呢,听到枪声也有点懵,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儿啊!” 我看了看钱麻子,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受伤的家伙,大声问:“接下来咋办?” “这个兔崽子已经被抓起来,他跑不掉,一会儿我亲自审!兄弟,这外面不安全,可能还有他们的人,信我一次,咱们先回去。” 说罢,山枭摘掉头上的草帽,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冲我点了点头。 钱麻子在我耳边低声说:“小刀,这事儿和山枭应该没关系。他带了这么多人,想弄死咱们早就开枪了,没必要啰里啰嗦的。” 我正犹豫不决之时,忽然看到连水月从后面跑了过来,她没有穿蓑衣戴草帽,身上都湿透了。 “小刀,你没事吧?” 我这才放下心来,立刻放下枪,迎上去说:“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她笑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没事,你没事就好——钱麻子,你怎么样?” 钱麻子慢慢走过来,笑着说:“我福大命大,一点事儿没有。” 这时,山枭走了过来:“三位,咱们不能在这里唠了,不安全。大当家说了,让我赶紧保护你们回洞里。” 我们一听,自然也知道事态紧张,赶紧跟着山枭跑回了前面的洞中。 里面到处都是岗哨,洞口虽然下着大雨,但依然有一队队持枪的小崽子跑过,行色匆忙。 很明显,所有人都慌了。 山枭带着几个人,护送我们三人迅速钻进洞中,一路向里走,钻了好几个小洞,才到达一个门口架着歪把子的山洞。 进洞之后,就见曹小梅和几个年轻女子,正在里面坐着。 见我们进来了,她赶紧站起身,走过来拉住连水月的手,低声问:“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曹小梅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我们来到角落里,这里有个火炉子,烟囱从上方钻出去,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我们全身湿漉漉的,这里也没有衣服可以换,只能坐在火炉边慢慢烤干。 曹小梅把其他几个女子安排到另一个角落躲着,回来低声说:“这里最安全了,放心吧。” 连水月低声问:“小刀,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兜里打烂的金表掏出来,递给了钱麻子,笑着说:“是我俩大意了。” 钱麻子赶紧把金表装起来,把我们此前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 曹小梅点点头:“把你们骗到后山僻静处,又是下雨,你们要是再走远一点,估计开枪我们都听不到,这是铁了心要让你们死。” 我点头说:“幸好钱麻子细心,提醒了我一句,哎呀,大意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也是有些本事的——对了,水月,你们这边儿咋回事?” 这话一说,连水月赶紧示意我们声音小一点。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那几个女子似乎有些害怕,我估计她们应该是绺子“四梁八柱”的妻女。 之后,连水月讲述了她们的遭遇。 原来,中午吃了饭,她就和曹小梅一起回去休息了。 刚睡了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雨。曹小梅睡眠浅,于是起来烧水煮茶,连水月于是也起来一起喝茶。 这种天气,绺子里一般没有什么活动,除了站岗放哨的,以及几支巡逻队之外,大家都躲在屋里。 应该是我俩被骗出山洞不久,她俩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曹小梅的房间门口,常年安排人轮流站岗,一般人不能随便靠近。很快,站岗的人敲门说,外面出了事,需要曹小梅立刻去处理。 曹小梅立刻警觉起来,因为平时山寨的大小事务,都是战四海在处理,自己一直是偶尔露面。 再次追问,外面的人说:“伍六刀和钱麻子两人,私自去后山,掉进沟里受了伤。” 说到这里,钱麻子一拍大腿,压着声音骂道:“兔崽子,两头骗!” 曹小梅忙说:“我差点儿就信了,但水月姑娘当场就起了疑心,她说你俩不会私自去后山的,更不会这么容易掉沟里。” 连水月笑道:“我们没开门,外面就打起来了,进来四五个枪手,都被打死了。” 曹小梅满脸愧疚:“小刀,我代表山寨向你们赔个不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过不去,放心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招呼旁边人搬来一坛子酒,我们赶紧喝了一碗暖暖身子。 这时,曹小梅又说:“从我爹那时候开始,青龙山就没出过这种事儿。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枪手混进了山寨,我们啥都不知道?这事儿,太大了。” 钱麻子忙说:“也有可能是马大鼻子的人,可能早就混进来了,听说我们仨来了,要对付他,所以就动手了。” 曹小梅叹了口气:“他们怎么进来的,怎么藏起来的,为什么正好这时候动手呢?” 我忙说:“哦,我明白了,山寨里有人接应他们,安排他们的行动。” 钱麻子脱口而出:“曹宝坤?” 第268章 幕后黑手 钱麻子立刻意识到说这话不太合适,忙解释说:“曹宝坤,说不定知道点啥。” 曹小梅阴沉着脸,点头说:“已经派人把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暂时不准出门。四海现在安排人,把整个山寨全部搜一遍,确定安全了再说吧。” 我心里也明白,这事儿对战四海绺子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青龙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两代大当家苦心经营,所以才有底气和马大鼻子硬碰硬。 没想到,这仗还没打起来,寨子里就先乱了。 这回明显是冲着我们仨来的,要真是冲着战四海和曹小梅,可能早就得手了,想想就脊背发凉。 又等了一段时间,估摸着也快到晚上了,山枭带了些吃的喝的进来了。 我们几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曹小梅问:“怎么样了?” 山枭低声说:“后寨搜完了,安全,正在搜前寨。只不过天快黑了,分出了不少人,把守所有出入通道。我估摸着,明早就能把山寨搜个遍。” “那些人的身份,查了没有?” “都是咱们山寨的小崽子。” 曹小梅点点头,又问道:“有没有宝坤的人?” “没有,目前来看,还不能说宝坤和这件事一定有关系。” 曹小梅扭头问我:“小刀,你回忆一下,那些人埋伏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事情,比较奇怪的?” 我想了想:“当时下大雨,他们说什么,真是听不到。要说奇怪的地方,他们虽然有枪,但子弹好像不多。拿马枪的那个,我抢过来就打了一枪,再一摸,他身上一发子弹都没了。你说既然想要我们的命,为啥不多带一些子弹?” 曹小梅看了看山枭,笑了。 山枭点头说:“小刀兄弟,咱们山寨有个多年的规矩,枪弹分离。枪你可以拿着,但子弹我们管得非常严格,而且不定期搜查,谁要是敢私藏弹药,直接插了。” 曹小梅补充说:“我爹当年立下的规矩,平时,大多数人枪里是没有子弹的,该训练该打仗的时候,再去领。不管是谁,按规矩领子弹,没有特殊情况,必须回收弹壳,全部记账,随时查验。” 钱麻子感慨道:“老当家英明。” “那是,我爹常说,没有子弹的枪,还不如烧火棍子。” 我点点头:“幸好是这样,不然我和钱麻子早就躺了。” 钱麻子忽然问:“那曹宝坤手下那群小崽子,能领多少子弹?” 山枭笑了:“他们也只有匣子枪里一梭子子弹,刚才我去查了,都在。至于以前有没有私藏,应该不会,但保险起见,已经安排人查了。” 看他的表情,目前情况已经可以控制了,我们不用太担心。 曹小梅思索片刻,嘱咐说:“一会儿你去告诉大当家,我的意见是,全寨戒严,不进不出,岗哨让大当家亲自安排吧。” “好,放心吧。” 说罢,山枭又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直接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们就窝在小洞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战四海满脸疲惫,过来把我们叫了出去。 我们几人先换了衣服,吃点东西,战四海告诉我们,一夜搜查之后,山寨没有发现其他陌生面孔。那些有嫌疑的人,已经全部抓了起来,秧子房的人正在审问。 至于那个受伤的枪手,没说什么,已经死了。 见我们不说话,战四海笑着说:“小刀兄弟,让你们笑话了,出这样的事情,是我的责任。” 我连连摆手:“不能怪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我觉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也算是为大战做准备了。” “对,趁这个机会查一查。” 战四海满脸疲惫,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看来昨晚忙了一宿。 连水月在一旁说:“小梅姐,让大当家先去休息休息吧。” 战四海笑了笑,把曹小梅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从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战四海说完就离开了,曹小梅走过来,笑道:“你们昨晚也没睡好,要不也去休息一下吧。” 我忙说:“小梅姐,都这时候了,睡不着。你看有啥我们能帮忙的,尽管说。” “目前查出来,水香田柱子,还有毛秀才、刘傻子,可能都和这件事有关系。现在,四海把他们都关了起来,但还没有开始审。他们手底下的人加起来,可不少,四海担心处理不好,可能会内乱。” 水香负责安排岗哨,山寨的安全掌握在他手中,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自然脱不了关系。搬舵先生毛秀才,还有秧子房掌柜刘傻子,再加上曹宝坤,要是都牵扯进来,战四海确实会有些慌。 但是这个时候,我自然也不方便多说话,只能点点头:“那还是要多考虑一下,想个好办法。” “小刀,目前来看,田柱子肯定是脱不了关系。一会儿我安排一下,让山枭带着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审出什么来。” “小梅姐,水香可是四梁八柱啊,审他的时候,我们过去看着,不合适吧?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可能会说三道四。” 曹小梅笑了:“没事,现在能在外面走动的,都是我和四海完全相信的人。让你们去,就是要给田柱子看看,我曹小梅到底是什么态度。小刀,杀一儆百,也是帮我的忙。” 我点点头,曹小梅是真被惹怒了,她可能真要借着这次机会,清理门户。 不管田柱子是不是幕后黑手,和马大鼻子有没有勾结,这次事件都是他的失职。看来,曹小梅要杀鸡儆猴了。 吃了饭休息一会儿,曹小梅去忙了。 我们三人坐在房间里闲聊一会儿,山枭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满头是汗。 我们赶紧招呼他坐下,喝点水休息一下。 山枭摆摆手:“太忙,没时间!走吧,大小姐安排了,我带你们去看看田柱子。” 我们三人一听,赶紧起身跟着他出了山洞,领着一队小崽子绕到后面,钻进了一个小洞。 一进去,我就闻到臭味和血腥味,隐约还能听到喊叫声。 看来,里面正在用刑。 第269章 田柱子 山洞比较低矮,灯光昏暗。 我们顺着台阶走下去,钻过一个低矮的走廊,前面出现一排小山洞,每个洞口都有人把守。 山枭领着我们进了第一个洞,里面约有两间房大,烧着火盆,让人觉得潮湿燥热,十分难受。 从洞顶垂下来几条大铁链子,锈迹斑斑。下面竖着一个大木桩子,直插进地面的一个圆形凹槽中,木桩上绑了一个人。 这人抱着柱子,后背对着我们,双手被绑在了前面。 一个小崽子也光着上身,正拎着一条鞭子,坐在旁边喝水。 见我们来了,他立刻站起来:“大哥,他啥也不说。” 山枭接过鞭子,挥挥手示意小崽子先出去。 被绑着的人听到声音,忽然哈哈大笑,用有些尖锐的声音大喊:“山枭兄弟,你终于来了!” “柱子,咱们兄弟一场,就别互相为难了,有话赶紧说。” 看来,这个就是战四海绺子的“水香”,可以算是山寨“警卫司令”的田柱子。 从我们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后背非常宽,皮肤很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面日晒雨淋。 此时,他后背已经有了十多条血痕,应该是刚刚受过刑。 我低头瞅了一眼,山枭手里拿的是一条软牛皮的小鞭子,没有分股,也没有绑上钉子、刀片或者铁蒺藜,甚至都没有湿水。 再看柱子身上的血痕,看起来一条一条,非常严重。但是,细看就会发现,鞭子仅仅是擦破了皮,下手并不重。 这种伤,擦些药膏,几天就能恢复。 看来,刚才的小崽子稳着劲儿,没有下死手。 柱子努力扭过头,看到了我们三人,显然有些惊讶:“他们怎么来了?” 山枭把鞭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是过来让你看看,人家都活得好好的,你的计划失败了。” “你真觉得我是幕后黑手?” “怎么着,不是你还是我吗?” “山枭,我也是跟着老当家过来的人,论资历,不比你差多少。你想想,我会做对不起山寨的事情吗?” “柱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山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是水香,无论如何都有责任。能把事情说清楚,我再帮你求求情,这事儿还能过去。你要是再藏着掖着,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说罢,山枭回头看了看我们三人。 柱子又把头扭了回去,一言不发了。 山枭扭头朝我们三人说:“你们是青龙山的客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当家也是一晚上没睡。说实话,心里真是愧疚。” 我赶紧摆了摆手。 山枭也没说话,洞口有一桶水,他直接拎了进来,脱掉外衣,卷起袖子,把桌子上的皮鞭拿起来,扔进了水里。 片刻之后,他捞出鞭子,从袖口取出一个指头粗细的尖锐飞刀,绑在了鞭头。 看来,山枭要下死手了。 说实话,我以前也去秧子房溜达过,有些见识。抽鞭子要想狠,腰上要使劲。 只见山枭扎稳马步,甩开膀子,先把鞭子甩到身后。之后,腰部猛然发力,右臂顺着劲儿,从上而下甩下来。 啪的一声,沾了水的皮鞭本来就重,再加上尖锐的飞刀,柱子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了。 所谓皮肉伤,“皮开”如果不严重,也就是渗出一点血,没大事儿。但是,一旦“肉绽”,不仅疼痛难忍,而且很难恢复。 柱子立刻哀嚎起来,嘴里一阵痛骂。 山枭又抽了几鞭子,大喊:“兔崽子,为啥要害他们!” 柱子的后背瞬间惨不忍睹,鲜血不断流下来,把整个后背都染红了。 他大喊:“大爷的,我是为了山寨!有本事插了我!” 好了,确定了,柱子肯定参与了这件事。 “柱子,既然这样,该说的都说了吧,兄弟我给你个痛快。” 山枭说完,放下鞭子,朝我们点了点头。 我瞬间明白了,山枭亲自动手,把柱子打成这样,就是让我们亲眼看到,解解气。 这时,山枭又冲着外面喊:“听到没,柱子承认了,快去告诉大当家。” 山枭招招手,带着我们钻出了山洞。 外面的空气好多了,山枭这才说:“三位,不瞒你们说,这事儿不敢再查了,越查牵扯的人越多。” 我回头看了看山洞:“不是,那这田柱子?” “大小姐和大当家商量好了,杀一儆百!田柱子肯定是参与了,杀了他也不冤。但其他参与的人,能不杀就不杀,这个时候,山寨不能乱。” 我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是要把一切都推到田柱子身上,给其他人一个后悔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自在。 如果幕后黑手是曹宝坤呢?这次放了他,他肯定还会对我们动手的。 钱麻子说得很对,青龙山比郑如春那里还要凶险。 我们跟着山枭回到前面,正好遇到曹小梅,一个小崽子正在向她汇报刚才的情况。 曹小梅脸上并没有任何笑容,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看到我们过来了,这才笑着招招手,带我们回到了她的房间。 “小刀,田柱子认罪了,今晚要插了他。” 我忙问:“那其他参与的人呢?刚才山枭说,越查牵扯的人越多,什么意思?” “自从丢了临石镇,对四海有怨言的人,越来越多。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闹闹情绪,最多抱团逼着四海动手,把临石镇再抢回来。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藏了弹药,想造反。” 钱麻子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实在忍不住了,跑去检查了一下门有没有关紧,又跑了回来。 “曹姑娘,有些话我们是不该说。但现在这个情况,指不定啥时候,还有人动手想弄死我们。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以前跟过一个大当家,如果是他,绝对不会杀一儆百——” 钱麻子顿了顿,曹小梅忙问:“他会怎么样?” “他那个脾气,管你是四梁八柱,还是亲戚兄弟,扯上关系的,全杀!” “全杀?这么多人,怎么杀?” 钱麻子低声说:“先杀亲戚兄弟,再杀四梁八柱,接着杀小头目,公开杀!至于小崽子,凡是牵扯进来的,十八岁以上的,杀!” 听到这话,曹小梅居然露出了笑容。 第270章 公开处刑 要是我猜得没错,钱麻子刚才说的是活阎王。 曹小梅听了,微微一笑,低声说:“这位当家的,好手段。” 我们仨一听,连连点头。 曹晓梅叹了口气:“要是按我的意思,也是把几个领头的全部杀了!但是四海不同意,他觉得兄弟一场,不能这么狠心,杀一个就行了。” 我有些疑惑,曹小梅想把“领头的”全杀了,那曹宝坤呢?她也想杀? 见我不说话,她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说:“宝坤这样的脑子,被人利用完,肯定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前几天的印象中,曹小梅通情达理,做事也不着急,与人为善。没想到,她内心中也有这么强硬的手段。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曹姑娘,我刚才的意思,也不是说真要对曹宝坤动手,那毕竟是亲弟弟。你就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关上几个月,他就老实了。” “算了,四海已经决定了,今晚杀柱子。但愿那些人见了,能主动收手,别再瞎折腾了。” 看着曹小梅的表情,我隐约觉得,杀一个柱子就想稳定局面,恐怕难以如愿。 当天晚上,吃完饭之后,外面就开始忙碌起来。 公开处刑,在任何土匪绺子都是大事。 胡子不讲王法的,有枪就是草头王嘛。但是,一群有枪的狠人聚在一起,要是没个规矩,早晚要出大事。 所以,哪怕三四个人“起局”,也要磕头拜把子,定几个共同遵守的规矩。越是大绺子,规矩越多,对违规的人处罚也越重。 公开处刑,就是杀鸡儆猴,要想吓住所有人,一定要有花样,要虐杀。 山洞外在搭台子、摆火盆,我们没有事,就坐在洞口看热闹。 钱麻子忽然问:“你们猜猜,他们要怎么弄死田柱子?” 我想了一会儿:“背毛、穿花,要么就是钝刀子割肉,还能有什么花样。” “小刀,你看看刚搭起来的架子,像是要背毛、穿花吗?恐怕,今天晚上咱们又要长见识了。” 我抬头一看,洞外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上面是一张木床,现在是竖起来的,估计一会儿要把田柱子绑在上面。 木床的正上方,还有一个木架子,上方的圆木上吊着一根麻绳。 连水月在旁边说:“不会是想把他吊死吧?” 钱麻子点点头:“可能是,毕竟这田柱子是老资格,也不能死得太惨。” 我们正说着,一群背着枪的小崽子,搬着十多把凳子过来了,挨个摆在空地上,正对着台子。 又过了一会儿,从后面走出一队人,为首的是山枭,后面紧跟着曹宝坤、毛秀才、刘傻子等人,他们身边都跟着手持短枪的小崽子。 山枭走到台子旁,转过身挥了挥手,后面的十来个人耷拉着头,挨个坐在了凳子上。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两人持枪守着。 看来,他们已经被收了枪,暂时被控制起来了。 安排好他们之后,山寨里的小崽子,又分批排着队进来了。他们有些直接席地而坐,有些坐在后面的长凳上。 没多久,山洞前的一大片空地,就挤满了人。 除了大量火盆,上方还有两个日军营地用的大探照灯,也不知道战四海从哪里弄来的。 此时,曹小梅从洞里出来了,招呼着我们三人,跟着她一起下去坐。 绕到台下那一排凳子旁,曹小梅直接坐在了曹宝坤的身边,我们三人不想太显眼,就挨着边儿坐了。 就见曹小梅扭头冲着曹宝坤说了几句话,又朝着他的后脑勺连拍了几巴掌,似乎非常生气。 钱麻子低声说:“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弟,早一脚踹上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点点头:“这回让他见识见识,长长记性。” 正说着,人群忽然喧闹起来,我们扭头一看,四个彪形大汉抬着田柱子从后面过来了。 可能他已经无法自己行走,所以四个人拉着他的手脚,就像抬死猪一样送到了木台之上。 之后,田柱子的手脚被绑在了木床上,他面朝台下,抬头看了看,嘴里开始低声骂着什么。 我侧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曹宝坤,他耷拉着脑袋,没有看台上,似乎真的害怕了。 这时,战四海从山洞中走出来,上了高台。 下面的人一看,立刻停止说话,整个空地鸦雀无声。 “各位兄弟,昨天发生什么事儿,相信大家都听说了,我就不再解释了。咱们青龙山,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这是第一次!” “台上绑的这个人,大家都认识,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他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 下面还是没有人说话,田柱子也一声不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战四海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大敌当前,持枪谋乱,这是背叛兄弟,背叛山寨!毛秀才,你说说,按照绺子的规矩,该怎么处理?” 毛秀才扶着凳子站起来,大声说:“老当家那时候留下的规矩,谋乱、背叛山寨,就是心肠黑了,要洗心洗肠!” “洗心洗肠”几个字,毛秀才说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战四海示意毛秀才坐下,大声说:“都给我看仔细了,背叛山寨者,就是这个下场!” 说罢,下面的小崽子递上来两碗酒,战四海一手端一碗,走到田柱子身边。 “最后再叫你一声兄弟,喝了这碗酒,咱们缘分就尽了!” 战四海一口喝完一碗,之后抓起田柱子的头发,给他灌了另外一碗酒。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田柱子忽然大笑起来,很快又剧烈咳嗽几声,大喊:“大当家,临死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临石镇怎么办?” 战四海一愣:“临石镇,我早晚会拿回来。” “多早,多晚?” “我一定会拿回来,你放心吧。” 田柱子哼了一声:“放心个屁!从老当家那会儿,临石镇就是咱们的,怎么就被你丢了?丢了,还不愿意抢回来,现在还要和那个疯婆娘合作,你对得起老当家吗?” 战四海大怒:“闭嘴!等灭了马大鼻子,临石镇一定会抢过来的!” 第271章 洗心洗肠 看来,田柱子心心念念的,也是临石镇。 我大概明白了,临石镇对青龙山太重要,丢了它,山里的补给出了大问题。而且,临石镇堵在青龙山门口,要是不拿下它,以后各种行动都会受限制。 我也理解战四海,郑如春来势汹汹,有枪有人,也不好惹。 战四海就算是暂时拿下了临石镇,只要没弄死郑如春,她肯定还会召集更多力量再回来的。 胡子在山里,进退自如,打不过钻林子就行。但是,一旦到了镇子里,那就是长枪大炮拿命填,战四海耗不起。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理解战四海的难处。 唉,一团乱,不想了,反正我们也管不了。 此时,战四海已经叫了两个小崽子上来,在田柱子的嘴里塞块破布绑住了。 战四海大喊:“各位兄弟,开始用刑!” 说罢,战四海下来,走到曹小梅身边坐下了。山枭也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这时,就见黑子光着膀子,腰间系着皮围裙上了台。 我心中一惊,忙问旁边的山枭:“那不是黑子吗?” “对,是他啊!” “他不是,曹宝坤手下的枪手吗?” “黑子跟着曹宝坤还不到一年,以前他是刘傻子的徒弟,从小就学怎么用刑,是个狠角色。” 钱麻子也听到了这句话,扭头说:“这兔崽子枪打得准,又是折磨人的好手,天生胡子啊!” 山枭一听,低下头笑了。 就见黑子走到台上,四下张望,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似乎有些紧张。 战四海在下面大喊:“不要怕,开始吧。” 黑子定了定神,从旁边的小崽子手中接过一碗酒,转身跪在地上,低声念叨起来。 之后,他把酒泼在台上,站起来扔下碗,抽出腰间的一把尖刀,走到了台前。 “大当家,各位兄弟,师父交代了,洗心洗肠是个大活儿,要先唠叨几句。” 战四海点点头。 黑子可能怕后面的人听不见,扯着嗓子大喊:“古代有个官老爷,家财万贯,喜欢山珍海味。他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驴肠子,经常请朋友来吃。” “官老爷家的大厨子,也是个能人,整天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驴肠子做好吃了。后来他发现,驴肠子下锅时间短,煮不透,咬不动。下锅时间长,又太老了,口感不好。更重要的是,驴肠子稍微放时间长一些,不新鲜了,影响口感。” “怎么办呢?宴会开始前,把活驴拴在厨房门口,在肚子上切开一个小口子,趁驴还活着,把肠子扯出来,立刻清洗干净,保持新鲜,口感最好。” “这个手艺,下刀的位置要讲究,不能伤到中间的肠子。而且要理顺了,慢慢扯,最后肠子扯完了,驴也死了。” 听到这里,钱麻子碰了碰我的腿,低声问:“小刀,他要抽肠子啊?” 我点点头,看这个意思,确实是。 黑子这番话有些生硬,应该是费了不少时间背下来的,还不太熟悉。 他接着说:“这个技术,我跟师父学了一点,今天就让大家见识见识。” 说罢,黑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咧嘴朝着台下一笑。 我扭头看了看,刘傻子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黑子来了状态,大声唱到:“喝我一碗壮行酒,黄泉路上任你走。小鬼拦路讨银钱,给他一脚加三拳。” “喝我两碗壮行酒,阎王面前不低头。奈何桥边见孟婆,踹翻她的熬汤锅。” “喝我三碗壮行酒,投胎转世不发愁。王侯将相不在乎,当个胡子多自由。” …… 这一番唱词,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应该是刘傻子这一门传下来的。 黑子这边唱着,旁边两个小崽子取下田柱子嘴里的破布,开始给他灌酒,一碗又一碗,连灌了七八碗。 田柱子一开始还扭头拒绝,骂骂咧咧,喝了几碗之后,开始神志模糊,只能小声嘟囔了。 唱完一大段,黑子也喝了一碗酒,冲着台下一抱拳,准备动手了。 他慢慢走过去,拍了拍田柱子的脸,又侧耳听了听,这才让人把他上身的衣服全部割开脱下来。 之后,黑子用手摸了摸田柱子的下腹部,试探了几个位置,点头笑了。 只见他左手握刀,用刀尖轻轻一划,在田柱子的下腹割开一个三四寸的伤口,与此同时,右手迅速伸进了伤口中。 昏昏沉沉的田柱子,脸色忽然一变,喊叫了一声,想要挣扎,但手脚都被绑住了。 就见黑子把半个小臂都伸进了伤口中,右手好像在田柱子的肚子里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黑子咧嘴一笑,将右手慢慢抽了出来。 他的手里,捏着大肠头。 我们三人都吓坏了,钱麻子把头凑到我这边,低声问:“咋回事,他用手把肠子掐断了?” 山枭摇摇头:“刚才他手里藏着个刀片。” 就算是用刀片割下来的,也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象,连水月干脆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了。 黑子将手中的肠子慢慢抽出来一小截,用上面垂下来的细麻绳绑住了。 他一挥手,两个小崽子慢慢将木床放平,让田柱子躺在上面。 这时我才注意到,木床上方绑着绳子的那根圆木,旁边连接着一个把手,是可以转动的。就像井轱辘一样,摇动它,绳子就会慢慢上升,把肠子扯出来,卷在圆木上。 黑子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手轻轻整理肠子,指挥旁边的小崽子转动把手。 肠子一寸寸被扯出来,在黑子的整理和指挥下,不快不慢,十分“顺畅”。 我们看不到田柱子的表情,就听到他的惨叫声。 肠子越抽越多,田柱子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 又过了一会儿,黑子忽然大喊:“好,差不多了!” 木架子上的圆木,缠满了血淋淋的肠子,身后有些小崽子受不了,已经吓得开始小声哭泣了。 此时,黑子又喊道:“肠子脏了,洗洗吧!” 话一出口,一个小崽子迅速搬来高凳子,黑子爬上去,接过一小坛酒,哗啦哗啦就往圆木上倒。 之后,他跳下来抄起火把,往木头下一放,轰的一声点燃了…… 第272章 杀鸡儆猴 圆木上一定提前洒了煤油,迅速烧起来了。 此时,田柱子没有了声音,黑子赶紧跑过去,低头检查一下,朝着下面大喊:“还没死,还有最后一口气儿!” 我们已经看得毛骨悚然,黑子却异常兴奋,似乎赶着时间,要趁田柱子死之前,完成自己的“杰作”。 他大喊:“肠子洗了,该洗洗心了!” 我离得近,看着不断燃烧的肠子,总觉得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不由得捂住了口鼻。 黑子要趁着田柱子还有一口气,完成整个“洗心洗肠”,所以快速跑过去,噗的一刀捅进他的胸膛,花了些功夫,把心脏挖了出来。 完成这一切,黑子跑到台前,高举着心脏,喊道:“心也脏了,洗一洗。” 之后,他端起一碗酒,浇在手中,然后把心脏扔进了旁边的火盆中。 黑子很可能也是第一次,做完这一切,他像虚脱了一样,忽然扶住木床,弯腰喘了几口粗气。 旁边的战四海见状,立刻站起来,整整衣服,跑了上去。 他招呼两个小崽子,赶紧把步履蹒跚的黑子扶了下去。 “各位兄弟,我就不多说了,大敌当前,兄弟们更应该齐心协力!再有二心者,杀无赦!” 下面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火盆中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钱麻子,他轻轻摇摇头,应该和我想的一样,随便杀一个田柱子,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身后的小崽子,开始低声说话,似乎都很害怕。 钱麻子与旁边的连水月低语几句,扭过头又低声对我说:“小刀,这情况不对。你想啊,咱周围坐着的这些兔崽子,万一有哪个心里还不服气,会不会觉得田柱子是被咱们害死的?” 说罢,他探头看了看曹宝坤那边。 我忙问:“水月咋说啊?” “我说咱干脆跑了吧,她说不能跑,现在跑太给三镖丢人了。小刀,丢人不怕,别把命丢了……” 这时,曹小梅忽然站起来,慢慢走上了台。 下面的人一见,纷纷停止说话,抬头看着。就连战四海,好像都有些惊讶。 曹小梅大声说:“有些人,口口声声老当家,老当家,你们要真念着我爹,敢这么胡闹吗?当我这个大小姐死了是吧?各位,相信我,我真没那么容易死。” 曹宝坤、毛秀才、刘傻子等人,都低头不语。 “好了,宝坤,还有秀才,带着你们身边的几个人,一起把田柱子抬到后面埋了,毕竟都是兄弟。” 他们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在小崽子的看管下,耷拉着脑袋上了台子。 上面的场景可能有些吓人,曹宝坤只看了一眼,就趴在旁边哇哇吐了。 毛秀才后退两步,一下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曹小梅…… 战四海可能也没想到曹小梅会这么做,站在上面有些尴尬,悄悄走了下来,招招手,带我们三人回了山洞。 安排好我们,战四海也没多说什么,急匆匆离开了。 钱麻子往床上一躺,叹了口气:“小刀,水月,你俩说说,这山寨现在乱七八糟的,咱们上山的任务,啥时候才能完成?” 连水月点点头:“确实,战四海要是不能稳定军心,就不可能下山和郑如春谈判。” “就是嘛,那咱们咋办?” 连水月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想好。 钱麻子忽然走过来,低声说:“我有个好主意,你俩看行不行。” “好,你说。” “青龙山和临石镇这些破事,和咱们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要我说,咱们偷偷绑了曹宝坤,找个僻静的地方,给他用刑,只要能从他嘴里挖出马大鼻子的位置,咱们就可以下山找三镖了。” 钱麻子这个损招儿,虽然可行性不大,但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不管青龙山和临石镇怎么折腾,其实和我们关系不大。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曹宝坤,通过他找到马大鼻子。 钱麻子见我俩都不说话,接着说:“要是你们觉得,偷偷绑曹宝坤不太现实,那咱们就跟曹小梅聊聊,就说帮她教育一下这个弟弟,指不定她能同意呢。” 我笑了:“想啥呢,她怎么可能同意?” 连水月忽然说:“小刀,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曹小梅不是说了嘛,宁愿让弟弟死在自己手里。这当然是气话,但咱们只要不伤了曹宝坤的性命,能让他乖乖认罪,你想想……” 曹小梅会把弟弟交给我们?我觉得不太现实。 钱麻子又开口了:“水月说得很对,咱们又不让曹宝坤伤筋动骨,这也是为了他好。” 我思索片刻,低声说:“那行吧,今晚就别说了,他们都折腾的够呛。” “也是,刚才那——受不了,想想就直犯恶心。” 这间屋子有两张床,连水月今晚也不想再去曹小梅那里休息,干脆也睡在了这里。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曹小梅派人把我们叫了过去,一起吃早饭。 她很明显昨天没有睡好,满脸憔悴。 连水月上前说:“小梅姐,你脸色不好,吃了饭还是睡一会儿吧。” 曹小梅摆摆手:“这么多年了,我都是睡眠不好,没事的。” “唉,这几天发生的事儿,也确实让人头疼。” 曹小梅笑了:“当年我要是选了另外一条路,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命了。” 我们一听,这话里有话啊。 连水月赶紧问:“小梅姐,听你这意思,当年还有别的选择?” “咱们在这里闲聊,千万别往外说啊!” 我们一听,赶紧点点头。 曹小梅喝了口茶,仰头思考了一会儿:“当年我爹笑话我,说我是‘一见三镖误终身’。水月你别笑话我,那时候我也是小姑娘,谁不喜欢英雄好汉?” 连水月点点头:“我懂,我懂。” “那年打完临石镇之后,三镖被郑老板请了去——就是郑如春她爹,说是为了感谢三镖。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那个郑如春迷上了三镖,想把他留下。” 钱麻子也来了兴趣,忙问:“后来呢?” 曹小梅脸一红,低声说:“那时候我也有些脾气,凭什么把三镖这么让给她啊!我就求着爹,带两三百号人马,冲进了郑家,把三镖请到了山寨。” 第273章 抢三镖 听曹小梅这么一说,我们都笑了。 钱麻子问:“曹姑娘,我估摸着不是‘请’,是把三镖‘抢’回了山寨吧?” 曹小梅也笑了:“没动刀子没开枪,就是把郑家大院围了,也不算抢吧。”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奇,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开口问了。 曹小梅说:“真要是想把事儿说清楚,三天三夜咱们都别睡了。还是简单说吧,那一年日本人打了北大营,东北军跑了。那时候,日军还没来到临石镇,东北军的一个营长,联合一大群土匪绺子,占了临石镇。” “这方圆几百里,当年有六个大绺子,再加上城里的几个大富豪,共同控制临石镇。这个营长一来,抢钱抢粮,滥杀无辜,所以六大绺子联合起来,围攻临石镇。最后终于打下来了,三镖是大功臣,喜欢他的小姑娘,排长队呢。” “我把三镖请上山,明面上是让他教我打枪,其实就是想把他留下来。不过,我爹跟他说了几次,甚至要把绺子留给他,三镖都不同意。” 说到这里,连水月问:“那你刚才说,还有别的选择,什么意思?” 曹小梅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儿,低声说:“三镖临走前,偷偷问过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我那时候也有点傻,就说让我考虑考虑。” “然后呢?” “当天晚上,三镖就偷偷走了……” 说完这句话,曹小梅眼神中充满了失落。 “哦,我知道了,其实你后来想想,也愿意跟三镖走。” 曹小梅摇摇头:“其实他当时问的时候,我就决定要跟他走了。我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说要考虑考虑,可能是年龄小,害羞,也可能是想和爹商量一下。” 连水月点点头:“当时你要是答应了,就一句话的事儿,这辈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唉,不说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这时,我想起了“审问”曹宝坤的事儿,于是冲连水月眨了眨眼。 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赶紧坐到曹小梅身边:“小梅姐,其实你的选择也没错,最起码在这山寨也是安稳过日子,老当家虽然不在了,你不是还有个亲弟弟在身边嘛,有家人在身边,挺好的。” “别提小宝了,这个兔崽子就没让我省心过,要是哪天我被气死了,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钱麻子上前说:“要我说,曹宝坤是被惯坏了。他可能觉得,不管闹出多大事儿,都有你兜着。这种孩子,你真得让他受受罪,才能长进。” 连水月叹了口气:“且不说江湖险恶,就算在这青龙山上,也不能这么任性。小梅姐,你确实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曹小梅好像听出了什么意思,扭头看着我。 “小刀,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们的意思是,想问问曹宝坤,他到底和马大鼻子有没有关系。” 曹小梅显然没听到我的意思,扭头看了看连水月,想让她解释一下。 连水月忙说:“老钱,你嘴皮子溜,解释一下。” 钱麻子瞪了我一眼,笑着说:“曹姑娘,我原本的想法是这样的,你不舍得教训曹宝坤,我们算是外人,可以帮你吓唬一下他。” “咋吓唬?” “他不是和马大鼻子有关系吗?你把他交给我们,一晚上就行,我们仨折腾一下他,让他老老实实交代。你放心,小刀和水月都有分寸,肯定不会下手太重,最多擦破点儿皮。” 我赶紧说:“主要是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江湖险恶,老老实实听姐姐的话,才是正道。” 曹小梅盯着我俩看了一会儿,笑了。 “我这个弟弟,从小可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真要是伤筋动骨,他可能会恨我一辈子的。” 钱麻子立刻站了起来:“放心,肯定不会伤筋动骨。再说了,我们是教育为主,教训为辅,最终目的,还是要让他认识到,你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良药苦口利于病。” “对,曹姑娘,就是这个意思。另外,我们会假装你完全不知情,是我们偷偷溜进去折腾他的。” 曹小梅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绕了几圈,欲言又止。 最后,他盯着我说:“小刀,我可以让你们教训一下宝坤,打得稍微重一点也行。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条件?” “这孩子本来就傻,别打脑袋,万一更傻了,我可不想伺候他。” 我们三人一听,憋住笑,点了点头。 “白天人多,不方便动手。晚饭之后,我找个理由把他房间周围的人都清空,到时候你们再动手。” 我看了看钱麻子,瞬间兴奋起来。万一真能从曹宝坤嘴里得到马大鼻子的消息,我们就可以直接下山了。 吃完早饭,连水月留下来陪着曹小梅唠嗑,我和钱麻子先回去了。 说实话,兴奋劲过后,我又担心起来。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万一曹宝坤油盐不进,啥也不说该咋办? 虽说可以动手,但他毕竟是曹小梅的亲弟弟,也不能打得太严重。 钱麻子听了我的担忧,笑着说:“要说动刀子,咱比不上李半拉子,但折腾人办法多着呢!一晚上时间呢,小刀,把秧子房折腾人的手段都拿出来,挨个试,你看他招不招。” “也不能把他折腾死了。” “没事,我心里有谱,看这小子身体也不差,上点小刑,绝对没问题。” 说罢,钱麻子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算计起来。 我上前问:“你干啥呢?” “你甭管了,一会儿我到外面,准备一下晚上要用刑的东西。我算着最少要准备个五六样,才能熬一晚上。” “反正我也没事,跟你一起去呗。” 钱麻子摆摆手:“不行,你在山寨里太显眼,我自己就在洞口溜达溜达,没人会注意的。” 说罢,他直接出去了。 我闲着无聊,往床上一躺,想着晚上该怎么审问曹宝坤。可能昨晚也没睡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钱麻子回来了,拎着一个布包,还不让我看里面是啥东西,说要保密。 就这么,我们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吃了饭,就等着去折磨曹宝坤了…… 第274章 曹宝坤哭了 我们坐在房间里,焦急等待着曹小梅的消息。 过了没多久,有人敲门,钱麻子打开门一看,是一直跟着曹小梅的两个小姑娘。 她俩也没说话,只是示意我们跟着走就行了。 曹宝坤不住在这个大山洞中,我们绕到侧面,那里有个小山洞,里面只挖出了几个房间,最里面好像还是仓库。 估计曹宝坤不想天天听曹小梅唠叨,才专门找了这么个清静点的地方住。 门口的岗哨已经被撤走了,一个小姑娘低声说:“进去吧,里面没有其他人。左手第二个房间,不用担心什么,我们俩就在外面守着呢。” 我们点点头,跨进了山洞。 走廊两侧点着煤油灯,里面寂静无声,我快速走到曹宝坤房间门口,侧着脑袋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连水月手中握着一捆麻绳,我拎着一根木棒,钱麻子背着大包。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直接踹门进去了。 房间比想象中小一些,曹宝坤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玩匣子枪。 看到我们三人,他瞬间愣住,手中的枪掉下来,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抢过枪,一手把棒子横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说:“别吭声,不然乱棍打死!” 曹宝坤一个翻身滚落床下,大喊:“来人,快来人救我!” 连水月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面门上,曹宝坤往后翻了两个跟头,嗷嗷哭了起来。 钱麻子赶紧关上门,我们上前一看,刚才的匣子枪可能戳在了他的眼睛上,把眼角砸出了一个伤口。 刚才连水月这一脚,又把曹宝坤的鼻子踢出了血。 这下好了,他边哭边用手擦眼角和鼻子,整张脸瞬间抹匀了,全是血…… 钱麻子赶紧说:“别嚎了,手放下,我们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这样了。” 我一棒子砸在旁边的木架子上,上面的几个坛坛罐罐掉落下来,哗啦哗啦全部摔碎了。 曹宝坤一看,也不敢吭声了。 我冲着钱麻子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人拉起曹宝坤,把他拖到长条桌上仰面躺着,用绳子绑住了。 “你们到底想干啥?我姐要是知道了,不会善罢甘休的!” 钱麻子一瞪眼,朝他的肚子打了一拳:“前面正忙着呢,根本没人注意这里,你挑了个好地方住啊!” 连水月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直接拉过一把凳子,抵着门坐下了。 “小刀,老钱,别跟他废话。” 钱麻子听了,一边翻腾自己的大包,一边对我说:“小刀,把他袜子脱了。” “啥?” “你先把他袜子脱了。” 虽然不明白钱麻子想干啥,我还是绕过去,把曹宝坤脚上的粗布袜子脱了下来。 曹宝坤极力挣扎,我上去就是一巴掌:“再敢乱动,我一棍子把你脑袋砸碎了。” 这时,钱麻子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扫把”。 我上前一看,“扫把”是用几十根细柳枝绑在一起,两尺来长,像是短鞭子,更像是马尾巴。 钱麻子嘱咐我,把曹宝坤的小腿,又绑紧了一些。他检查了一下,比较满意,于是脱了外衣,卷起袖子,开始用刑。 “啪”的一声,钱麻子用这捆细柳枝狠狠抽了一下曹宝坤的脚底板。 湿柳枝韧性大,上面还疙疙瘩瘩,这一下抽上去,曹宝坤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钱麻子哈哈大笑,可能对“刑具”不太满意,又抽掉了一些柳枝,把“鞭子”弄的更细一些,又抡圆胳膊抽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很足,细柳枝抽到脚底,声音清脆,曹宝坤哭喊起来。 钱麻子把“鞭子”递给我:“小刀,你试试,我得找块布把他的嘴堵上,听着不舒服。” 我赶紧指了指地上:“甭找了,那不是刚才的两只袜子嘛。” 钱麻子嘿嘿一笑,抓起地上的袜子揉成一团,使劲塞进了曹宝坤的嘴里。 我见过秧子房的一种手段,就是用碎石子铺在地上,让不听话的肉票光脚在上面绕圈走。人的脚底板虽然不算什么柔嫩的地方,但对疼痛特别敏感。 正常人光脚在碎石上走一圈,就疼得嗷嗷叫,躺地上不愿意动了。 现在钱麻子的这种做法,其实效果差不多,应该也是钻心得疼。 我手拿“鞭子”,扎稳马步,猛然一甩胳膊,湿柳枝结结实实抽在了曹宝坤的脚底。 他喊不出声音,只能不断挣扎,把桌子都晃得吱扭吱扭响。 钱麻子从我手中夺过鞭子,又铆足了劲儿连抽几下,非常兴奋。 我上前一看,曹宝坤满脸憋得通红,泪水从眼角滑落,眼神中充满了恳求。 这时,钱麻子忽然说:“水月,你要不要来抽两下,过过瘾。” 连水月连连摆手:“算了,这个你擅长。” 钱麻子也不客气,啪啪啪啪又连续抽了十多下,累得坐在了一边。 “小刀,干这个还真是需要点体力,太累人了。这小子躺在桌子上享受,倒是挺舒服的。” 我上前说:“你累了,我再试试。” “别急,让他缓缓,我还有别的招呢!” 说罢,钱麻子从大包里又掏出两把短香。 这种香在土匪绺子里很常见,主要是站岗放哨用来计时。尤其是暗哨,可能躲在大树上,草丛后,或者大石头后面。 这种香烧得慢,不容易灭,没有什么烟雾,携带也很方便。 这时,连水月站起来说:“把他那袜子掏出来吧,别憋死了。” 曹宝坤一听,疯狂扭动,不断点头。 钱麻子站起来,笑嘻嘻走过去,取下了他嘴里的袜子。 “你们要是把我弄死了,就走不出这青龙山了,到时候一定——” 钱麻子一听,立刻又把他的嘴堵上了:“你们看,他老是这么叽叽歪歪,影响咱们干活。” 我点点头,只能问:“下面咱们要用香了?” “对,老手段了。” 这个我确实知道,秧子房拷问肉票,逼问他们家中到底有多少钱,都藏在了哪里,经常用这一招。 其实也简单,就是一小把香点燃了,烫脸。 这一招也是特别狠,燃烧的香往脸上一烫,滋啦滋啦响。下手轻了,满脸都是小红点,下手重了,满脸黑点,以后很可能就变成麻子了。 第275章 继续折磨 曹宝坤一听,吓坏了。 我低声说:“这不合适吧?他这张脸长得还不错,说不定以后还要靠脸吃饭,咱给他烫一脸麻子,比死了还难受啊。” 钱麻子已经在煤油灯上点燃了短香,递给了我一小把。 他掀开曹宝坤上身的短褂,拍了拍那白嫩的肚皮,笑道:“咱给他留点脸面,烫肚皮吧!小刀,就围着肚脐眼儿烫,手别抖,烫匀实了。以后他进澡堂子,把衣服一脱——哎呦,这是哪里的和尚,戒疤都点肚皮上了!” 一旁的连水月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拿着香试探了一下,摇头说:“钱麻子,你示范一下,这事儿我也没干过,不知道下手轻重。” “你别管下手轻重,又不是让你绣花?看我的,直接往肚皮上烫就行了。” 说罢,钱麻子把燃烧的一把短香,往曹宝坤肚皮上一按。 滋滋一阵响声,曹宝坤就像一条大鱼,忽然挺起了肚子,吓得钱麻子赶紧后退了一步。 钱麻子看了看手上的短香,全灭了,摇头说:“这还真要点技术,小刀,不能使劲烫,香容易灭。”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中,低声说:“要不我也试试?” “行,我按住他,你试试。” 说罢,钱麻子绕过去,一拳砸在曹宝坤的肚子上:“你这个小舅子,老实点儿!” 曹宝坤呜呜呜叫着,不断扭动头部。 我笑了:“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钱麻子把袜子从他嘴里掏出来,恶狠狠地说:“别啰嗦,不然我让小刀烫脸了。” “我错了,你们饶了我吧……” 钱麻子笑了:“小兔崽子,你这么嘴硬,啥都没说呢,我们怎么可能饶了你?” 曹宝坤带着哭腔说:“不是,你们到底想让我说啥?” 钱麻子一愣:“没问你,你就不能主动说了?我们想问啥,你还能不知道?” “我知道啥啊?” 我摇摇头:“刚才一进来你就反抗,我们也是急眼了,没事没事,马上就开始问。” 曹宝坤在旁边说:“你们没事,我有事啊!到底什么个意思,我还以为你们要报仇,想整死我呢!” 钱麻子捡起地上的棒子,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忽然问:“那咱们就先从报仇说起,是不是你安排人想杀了我们?” “不是我,田柱子不是都招了嘛!” “小刀,他不老实,接着烫!” “等等,等等,是我,是我行了吧。” 钱麻子笑了,用手中的棒子敲了敲桌子:“那田柱子,就是当了你的替死鬼啊!”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一起商量的。秀才拿主意,柱子故意调走岗哨,方便行动,刘傻子负责枪,还有人负责子弹。你们仨在山寨里,挺遭人恨的。” 我点点头:“看出来了,但你们这计划也太糙了,成功几率真不大。” 曹宝坤叹了口气:“就是嘛,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几个着急,非让我赶紧拿主意。” “好,这事儿以后再说,先聊聊你和马大鼻子的关系吧。” “马大鼻子?那是我们山寨的敌人,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别瞎说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这小子嘴硬,还得用刑。” “你用刑不用刑,我都是这句话,和马大鼻子没啥关系。” 我扭头看了看钱麻子,他又去那个大包里,开始扒拉东西了。 很快,他掏出一小团棉线,走到煤油灯下,开始穿针引线。 我低声问:“这又是啥意思,要缝啥啊?” 钱麻子穿了大概三尺长的细线,尾部系了小疙瘩,低声问:“兔崽子,你自己选,左脚还是右脚?” “你想干啥啊?我说了不知道,真不知道。” “你不选,那我就随意了,右脚吧。” 说罢,钱麻子不顾曹宝坤的哀求,一针扎透了他右脚大拇指缝里的皮肉,就像缝衣服轻轻往上一拉,棉线从曹宝坤的皮肉中穿了过来。 之后,他一手捏着针,一手捏着棉线的尾部,开始“拉锯”。 脚指头缝里的肉,很嫩。棉线从血肉中穿过,这种疼痛完全无法想象,曹宝坤一阵哀嚎,哭着骂了起来,说我们心狠手辣。 钱麻子就像玩儿一样,两只手拉直了棉线,在伤口中“拉锯”。左一下,右一下,拉着拉着,钱麻子还哼起了小曲儿。 曹宝坤大骂:“大爷的,你们是不是有病?用刑呢,唱个什么曲儿啊!” “你要是不想听曲儿,就老实交代啊!再不说,那只脚也穿一针,小刀你来拉。” “好好好,别拉了,我说还不行吗?” 钱麻子听了,把针往曹宝坤脚背上一扎:“那行,你先说,我也歇歇。” 曹宝坤哑着嗓子说:“三位,咱们无冤无仇,以前也不认识,按理说各玩各的,对吧?我们青龙山的事儿,你们跟着掺和啥?” 我上前说:“我们就是想知道一些马大鼻子的事儿。” “好吧,我告诉你们。那个疯婆娘占了临石镇没多久,马旅长忽然派人联系我了。一开始我也不想搭理他,后来,姐夫不愿意抢回临石镇,很多人都有意见,我就去和马旅长聊了聊。” 我点点头:“你们聊的啥?” “马旅长说了,他不会和青龙山为敌。他要帮我当上青龙山的大当家,还要帮我夺回临石镇——想想也是,我爹本来就应该把山寨留给我的,凭啥给姐夫这个窝囊废?” 钱麻子哈哈大笑:“你姐说你傻,我还不太相信,这回是真见识到了。那马大鼻子的话,你能相信?你能给他啥好处,他帮你这些忙?” “马旅长是有委任状的人,我不相信他,还能相信你们?等中央军来了,马旅长就是马司令,到时候我能跟着他混,估计也能混个团长。你想想,到时候带着兄弟们吃军饷,不比在山上提心吊胆要好得多?” 曹宝坤越说越激动,看来是真相信了马大鼻子。 “不是啊,他为啥要帮你?” “马旅长说了,我们青龙山是个大绺子,不该这么窝在山里混吃等死。那句话咋说来着,食物啥,比较俊?” 连水月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对,就是这个,他帮我这么多,就一个要求,以后我要跟着他混。” 第276章 鬼迷心窍 我们一听,都摇了摇头。 这个曹宝坤真是鬼迷了心窍,马大鼻子随便一说,他竟然真相信了。 钱麻子笑着问:“那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计划?” “马旅长也派人接触了秀才,说服他跟着我一起干,反正我的任务,就是在山寨拉拢人跟着我,越多越好。到时候马旅长的人兵临山下,就会逼着姐夫把绺子还给我。” 我叹了一口气:“这话你也能信,厉害。我们一来,你害怕战四海真的联合郑如春去打马大鼻子。所以,才冒险派人暗杀我们?” “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扭头看了看连水月,她低头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我和钱麻子赶紧过去,看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小刀,老钱,这里面有一点不太对劲。如果曹宝坤没撒谎,马大鼻子图啥啊?不会真的只想收服青龙山绺子吧?” 钱麻子点头:“也有可能,你看这个大绺子,也有不少人,马大鼻子急着扩充兵力呢。” “不可能,马大鼻子哪有这个闲工夫?要我说,他这是忽悠曹宝坤呢,目的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扭头看了看,低声说:“曹宝坤会不会骗我们呢?” 钱麻子噌的一下站起来:“有可能,还得用刑才行。” 曹宝坤一听,大喊:“我不是都招了嘛,为啥还要用刑?胡子也要讲理吧!” “我们觉得,你可能没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真没骗你们!” “那你告诉我,马大鼻子现在在哪里?” 曹宝坤一愣:“我咋知道?我一直在山上,他就说让我做好准备,等着大部队过来,里应外合。” 钱麻子扭头说:“我就说吧,不用刑,他说的都是废话。” 说罢,他伸手把曹宝坤脚上的针拔下来,使劲一拉,将棉线从伤口中扯了出来。 曹宝坤大叫一声,吼道:“你们到底想干啥?插了我算了。” 这时,连水月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你姐。山寨里有人愿意跟着你,是因为你姐。大当家在外人面前始终给你面子,也是因为你姐。你这个废物,要是再不听你姐的话,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几句话一说,曹宝坤愣了一下,哇哇哭了起来。 钱麻子一看,扭头问我:“咱还继续不?” 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这兔崽子脑子没那么好使,我觉得差不多了。” 钱麻子又从包里掏出两根又粗又大的蜡烛:“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不用可惜了。” 连水月也凑了过来:“他该说的应该都说了。” 钱麻子显然有些失望:“那咋办?我还以为要折腾一晚上呢,啥都准备好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曹宝坤一听,立刻喊了起来,钱麻子拎起棒子过去,他又闭嘴不说话了。 我定了定神,走到门口,低声问:“谁啊?” “小刀,是我。” 我一听,这是曹小梅的声音,赶紧打开了门。 就见门外站着曹小梅和战四海,他们笑着冲我点点头,走了进来。 曹宝坤歪着头,看到亲姐走了进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姐啊,他们打我……” 曹小梅三两步走到跟前,抽出匕首把绳子割断,扶着曹宝坤下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然后连抽了他几巴掌。 曹宝坤瞬间被打懵了,又冲着战四海说:“姐夫,我姐她……” “宝坤,我们刚才一直在外面,都听到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来,刚才我们折磨曹宝坤,他们全程都听到了,但没有阻止。 也就是说,这夫妻俩自己不舍得动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 曹宝坤自然明白了什么意思,也不敢出声,只能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 这时,战四海从门外叫来几个人,扶着曹宝坤包扎伤口去了。 连水月上前说:“大当家,小梅姐,我们下手重了点儿,不好意思。” 曹小梅摆摆手:“真不重,我本来想着,怎么着今晚他也要断条胳膊断条腿,我俩是真舍不得动手,麻烦你们了!” 战四海见我们不说话,哈哈大笑:“来来来,折腾了半宿,都饿了吧,吃饭去!” 说罢,他一手搂着钱麻子,一手搂着我就往外走。我回头一看,曹小梅也挽起连水月的胳膊,跟在了后面。 我瞅了钱麻子一眼,他也看着我,满脸焦急。 估计他和我想的一样,刚才我们把曹宝坤折磨了一番,这夫妻俩不会生气了吧?不会要把我们抓起来打一顿吧? 再一想,应该不可能,毕竟我们下手不狠,也没有伤筋动骨,而且刚才曹宝坤招供的事情,他们应该也听到了。 我们还是有些功劳的,带我们去吃喝一顿,很合理。 出了山洞,外面沿路都是小崽子,个个腰插短枪,举着火把,面无表情。 钱麻子低声说:“大当家,深更半夜的,都累了,要不咱们都回去睡吧?” 战四海摇摇头:“那不行,酒菜都安排好了,不吃就浪费了。” “其实,我们仨也不饿,主要就是困。” “没事,反正明天也闲着,睡一天就是了。” 钱麻子一听,也不再说话了。 跟着战四海绕回到前面的大洞,就见里面灯火通明,高台上摆了一张桌子,下面站了不少岗哨。 走到桌前,我们几人一坐下,钱麻子就问了:“大当家,就咱们五个啊?” “我和小梅也是忙了一天,现在才有空歇歇,没别人打扰,咱们也好好唠唠。” 桌上的菜依然很精致,连酒都是用小瓷瓶装着的,折腾了半宿,确实饿了,看着就想吃。 边吃边聊,他们也不提曹宝坤的事情。 看他们的状态吧,战四海爽朗,不断笑着与我们喝酒唠嗑。曹小梅也很放松,虽然吃的不多,但也一直在说话。 就这么,也不知道吃了多久,钱麻子肯定是着急了,低头悄悄看了看大金表。 “大当家,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咱们吃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回去休息吧?” 战四海大手一挥:“再等等,还有一道大菜没上呢!” 第277章 大菜 果然,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我们仨一听,脸色都变了,这么晚了,还要上大菜?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钱麻子在下面踢了踢我的脚,我赶紧举起酒杯:“大当家,我敬你一杯!” “好,今天高兴,喝个痛快!” 我俩一饮而尽,战四海看钱麻子的表情,哈哈大笑:“小刀,你们是不是在想,刚才折腾了宝坤,我俩要找你们的麻烦?” “不是,不是,大当家和小梅姐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可能找我们的麻烦。” 钱麻子也说:“就是,再说了,我们也没把曹宝坤怎么样,他最多躺三五天就好了。” 这时,曹小梅开口了:“再等一会儿,快天亮了。” 连水月冲我和钱麻子点点头,示意我们不要继续追问。 那没办法,只有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大菜”。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们没有说话,没有吃喝,就这么坐着等着。洞里洞外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木柴燃烧发出的声音。 忽然间,外面似乎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战四海和曹小梅瞬间站了起来,我们三人一看,知道他们等待的“大菜”到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一个小崽子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跌跌撞撞跑上台,低声说:“大当家,出了点意外。” 这话一说,曹小梅立刻用手扶住桌子,差点跌倒。 战四海忙问:“没成功?” “成功了,不过中间出了点意外——” 曹小梅立刻走上前问:“怎么了,他没受伤吧?” “放心吧,没事,现在应该已经进山了。” 我听出这事儿不简单,当即上前问:“大当家,小梅姐,这到底怎么回事?谁进山了?” 曹小梅往旁边凳子上一坐,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酒,笑道:“我又把三镖从临石镇抢过来了!” 连水月都吓到了:“小梅姐,你说啥?” “我说,这一次,我又成功把三镖从郑如春手里抢回来了,哈哈哈!” 我们三人一听,不约而同凑到了曹小梅的跟前。 “小刀,我下面要说的,是山寨最机密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 我们都点了点头,拉着凳子坐在了旁边。 “自从郑如春占了临石镇,我和四海就开始布局,偷偷安排人潜伏进城,慢慢接近她。郑如春也非常小心,我们只有三四个人混进了她家。但是,这些人只是打杂和看门,平时连郑如春的面都见不到。”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培养几个能接近郑如春的人,找机会暗杀她。” “你们仨遭遇暗杀,我立刻意识到,山寨出了大问题,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三镖弄过来,让他力挽狂澜。所以,我秘密派了一队人混进城,里应外合,营救三镖。” 我是万万想不到,曹小梅竟然有这样的计划:“那,为啥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担心,我们身边也有郑如春安排的人,保险起见,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再告诉你们。” 我看了看战四海,他笑着点点头,看来也认同了这个计划。 我忙问那个小崽子:“出了啥意外?” 曹小梅冲他点点头:“说吧。” “昨天晚上进城,内线那里传来消息,说罗老九和那个大胖子,吃了晚饭就出门了,去听戏了。咱们原计划是混进去,把三个人一起救出来,但现在只能先把三镖救出来,再一起去戏院救另外俩人。” “但是我们一商量,万一救三镖的时候出了意外,打了起来,戏院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会加强防备,我们就不能得手了。所以,队长临时决定,兵分两路,两边一起行动。” “半夜的时候,我们的内线找机会敲开了三镖的房门,把大小姐的那把匕首给他看了。三镖明白了什么事,也没多问,就跟着我们出来了。在门口,我们还是和郑家的枪手打了一阵子,最后顺利把三镖接了出来。” 连水月问:“什么匕首啊?” 曹小梅低声说:“还是那一年,三镖临走的时候给我的。” “哦,知道了——小兄弟,老罗那边,不太顺利?” 小崽子摇了摇头:“本来吧,戏院已经被那疯婆娘包了,里面没几个人。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是四五个枪手,我们二十多人呢,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但是,那个大胖子——” 钱麻子忙说:“那是李半拉子,我们好兄弟。” “对,那个半拉子,我们都说了,是青龙山来救他们的,他不相信。那时候时间紧张,我们的几个兄弟,上去就想先把罗老爷子架出来。那个半拉子一见,疯了,哇呀呀呀呀喊了一句,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杀猪刀,上来就砍。” 我心里一惊,肯定是误会了,他们没解释清楚。 战四海在一边问:“然后呢?人救回来没?” “我当时急着回来送情报,只在戏院门口问了问,半拉子一顿乱砍,咱们折了三四个兄弟,才总算把事情说清楚。” 曹小梅摇摇头:“哎呀,没把话说清楚,误会了,唉,没办法……” “反正,是兵分两路回来的,三镖应该进山了。罗老九和半拉子,估计也快了。” 战四海点点头:“好,你去吧,先休息休息。” 小崽子走了,我们又坐了下来,战四海笑道:“怎么样,这是一道大菜吧!” 钱麻子嘿嘿一笑:“确实是大菜,我们是真想不到。不过,郑如春现在肯定气疯了。” 曹小梅说:“我给郑如春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次只是借三镖几天,事情办完,咱们就可以坐在一起谈谈了。” 连水月在旁边说:“小梅姐,你不知道郑如春见了三镖的表现,疯了一样。十来年前,你从她手里抢了一次三镖,现在又来一次,你说她疯不疯?” “我明白,要是我,我也疯。” 不过,既然已经把三镖抢回来了,也就只能这样了,先见到三镖再说吧。 又等了一阵子,就听到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紧接着,洞口方向传来爽朗的笑声:“真没想到,我是这么回青龙山的!” 第278章 三镖来了 我们三人一听,当即跑了下去。 就见三镖身穿白绸子的短褂,脚下一双布鞋,也没戴帽子,笑呵呵走了进来。 我慌忙大喊:“老大!” 三镖快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仔细看了看钱麻子和连水月,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仨出了啥事儿,这火急火燎的,连外衣都没穿。” 钱麻子笑道:“三镖你可算来了,我们这两天折腾死了。” 连水月低声说:“哥,上面就是战四海和曹小梅。” 三镖一听,大踏步走上前去,抱拳说道:“在下三镖,多谢大当家搭救!” 战四海三两步走下来,也抱拳说:“三镖兄弟,久仰大名,这青龙山也是你家,欢迎回来!来来来,这是我媳妇曹小梅,你们也认识。” 三镖忙说:“弟妹,上次听小刀说起你,我们就想着上山来看看。没想到,被困在了临石镇,多亏你们帮忙,不然我还回不来呢。” 曹小梅上前两步,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头发也剪了,脸也黑了些,不过身子比以前壮实,嘴皮子也能说了!” 我们一听,都哈哈大笑。 看来,大家都有分寸,场面没有那么尴尬。 战四海赶紧让小崽子又换了一桌酒菜,招呼我们都入席,继续吃喝。 互相寒暄几句之后,我们就把这几天山寨发生的事情,包括刚刚审讯曹宝坤的经过,都告诉了三镖。 他听了之后,扭头对我说:“你们呀,太冒失了,曹宝坤是自家兄弟,有话还是要好好说。” 我们三人连连点头,钱麻子忙说:“我们也是一时心急,现在想想,确实不应该对宝坤兄弟下手,不应该啊。” 曹小梅笑了:“没事儿,下手也不重,稍微教训一下他,也是好事。” 战四海一听,哈哈大笑:“对对对,小刀兄弟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现在,我们最起码知道了哪些人和马大鼻子有联系,总比被瞒着好。” 三镖敬了战四海一碗酒,低声说:“大当家,刚才你们说的这个情况,还是挺严重的。山寨要是人心不齐,一旦马大鼻子打过来,不好办。” “是啊,所以小梅和我商量,还是把你请过来,稳定一下军心。” 三镖赶紧摆手:“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们想怎么干,我配合就行。” 曹小梅放下了筷子:“三镖,你这是年龄越大,废话越多啊?咱们俩以前的事儿,我都跟四海说过了,光明正大的,没必要遮遮掩掩。我之所以放弃刺杀郑如春的计划,也要把你救出来,就是因为你能稳定军心。” 三镖正想说话,战四海摆了摆手:“兄弟,你听我说。临石镇经过当年那一战,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现在住在城里的,没有几个人记得你。但是,咱们青龙山不一样,就算是没见过你的人,也听过你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绺子的大当家,原本应该是你。” 这话一说,三镖赶紧摇头:“别瞎说,不可能的。” “问题是,就连宝坤也经常说,老当家原本要把山寨留给你的。兄弟,我现在压不住有些人,但是你能。这大当家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为了山寨,别推辞。” 三镖推开凳子站了起来:“兄弟,你要是这么说话,我现在就走。” 曹小梅走过来,拍拍三镖的肩膀,让他先坐下。 “三镖,四海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我也明白,以前你没有留下,现在也不可能留下。所以呢,不干大当家也行,但你要想想办法,帮我们稳定军心。” 三镖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说:“好,我想想办法。” 这时,外面忽然跑来一个小崽子,低声说:“大当家,他们来了。” “赶紧带进来吧。” “不过,那个胖子不愿意上山,好像说是砍了咱们几个兄弟,心里愧疚。还有那个老先生,也不愿意上来,躺地上直哼哼。” 战四海摇摇头:“唉,这是误会,不怪他们,就说我们都等着呢。” 这时,钱麻子站了起来:“走走走,我跟着一起去,劝劝就行,你们等着啊!” 说罢,他跟着那个小崽子出去了。 一直等到太阳都出来了,钱麻子才拉着李半拉子进了洞。 李半拉子一看见我们,是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往地上一坐,大声说:“小刀啊,我砍错人了!” 我慌忙跑过去,和钱麻子一起扶起他,安慰道:“没事,是误会,回头咱好好安葬几位兄弟。” “我真不知道是咋回事。昨天晚上,正听戏呢,四郎探母,娘俩终于见上面了!我就听见有人吵吵嚷嚷,再回头一看,几个人架着老罗就要走。那我能忍?就上去砍了。” 战四海哈哈大笑:“行了,兄弟,都是误会,赶紧上来吧。” 李半拉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上去了,我赶紧问钱麻子:“老罗呢?” “你看,这不是来了。” 我回头一看,四个小崽子抬着担架,罗老九躺在上面,一晃一晃进了山洞。 连水月见了,也赶紧跑下来,和我一起上前问:“咋了,老罗?” 罗老九伸手示意我们把他扶下来,嘟囔着说:“这一路上,那马跑得跟飞了一样,我这身子骨,还没进山就颠散架了。现在是从头到脚浑身疼,对了,又疼又饿。” 三镖在上面招招手:“老罗,这一桌子好菜呢,赶紧上来吃吧。” 我俩架着罗老九,快速跑上高台,让他坐在了桌前。 曹小梅笑着说:“老罗,还记得我吗?” “小梅姑娘,你咋还是这么年轻,没变样啊!” “你也挺年轻的,你看,这满口牙一个没掉,和十来年前一样。”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 众人坐定之后,战四海冲下面大喊:“好了,大菜可以上来了!” 钱麻子一听,愣住了:“大当家,还有大菜?人不是已经到齐了吗?” “这次啊,真是一道菜。”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还把其他人抢到山上来了呢。对了,啥大菜啊?” 战四海哈哈大笑:“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第279章 熊掌 片刻之后,一道大菜终于上桌了,红烧熊掌。 两只大熊掌摆在盘子里,汤汁红润,香气扑鼻,我们都不由得站起身,离近一些闻了闻。 战四海说:“小崽子在后面搜山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一头熊,正好那天说起它,这就来了。这道菜花时间,正好今天大家都到齐了,尝尝!” 我们几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下筷子。 曹小梅一看,干脆站起来,挨个给我们夹了一大块肉。 我端起碗,看着里面那块油光发亮的熊掌,筷子一碰,还在轻轻晃动。 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鲜嫩软糯,入口即化,咸鲜中带着甜味,让人不由得闭上眼睛慢慢感受。 战四海忽然说:“要是再过几个月,快入冬的时候,熊掌更鲜美。” 罗老九也不腰酸腿疼了,边吃边点头,又让曹小梅给他夹了一块。 曹小梅笑道:“老罗,你在郑如春那里,没吃上这东西啊?” 罗老九笑着摆摆手:“小梅姑娘,你就别笑话我们了,我这个年纪,分得清好赖。还是在你这里,心里舒坦啊。” “上次,你就应该跟着小刀一起来,咱俩也好多唠唠。” “可不是嘛,我也想着,但是郑如春那里你也知道,哪是我能决定的?” 李半拉子吃得满嘴流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窘迫。 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我和战四海一起,把这几天山寨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当听到我们三人遇袭的事情,李半拉子忽然抬起头:“啥?这山上也不安全?” 曹小梅忙说:“半拉子兄弟,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罗老九笑道:“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三镖抢回来,肯定想让他稳定局面吧?” “大战在即,万不得已啊。” “嗯,能理解。” 三镖此时说:“你们抓紧吃,吃完先去休息休息,都折腾一晚了。小刀,一会儿你先别睡,陪我去见见曹宝坤。” 曹小梅笑了:“三镖,你也累了,要不先睡一觉,不着急。” “现在山寨的情况,曹宝坤是个关键人物,他老实了,一切都好办。” 我一听,低声说:“老大,我们折腾了曹宝坤半宿,他该说的可能都说了。” 三镖笑了:“招是招了,但心里不一定服气。” 曹小梅一听,也连连点头,确实,曹宝坤这小子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们不知道。 天也亮了,钱麻子和罗老九止不住打哈欠,战四海赶紧带着大家进了里面,安排房间休息去了。 曹小梅领着我和三镖,出了山洞,直奔曹宝坤的住处去了。 到了门口,三镖转身说:“小梅,你去休息吧,我和小刀进去就行。放心吧,我不会把宝坤怎么样的。” 曹小梅笑了:“我相信你,想怎么治他就怎么治他,千万别手软,我就在外面等着。” 三镖扭头对我说:“小刀,进去之后,你不用说话,就在我后面站着,不管他说啥,你都不用搭理。” 说罢,三镖推开了门。 曹宝坤的屋子还是一片杂乱,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他躺在床上,可能刚睡着,正在打着小呼噜。 三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曹宝坤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到三镖和我,立刻坐起来往角落里挪,嘴里念叨着:“咋了,我都招了,还干啥?” 三镖没说话,转身回到桌子上,拉开凳子坐下了。 “宝坤,我是三镖。” 曹宝坤一听,当即从床上蹦了起来,但他脚上有伤,又嗷嗷叫着躺下了。 “三镖,你咋来了?不是,小刀兄弟,啥情况,三镖哥来找我干啥?” 我没说话,三镖低声说:“你睡吧,我就是来看看你。” 说罢,三镖从兜里掏出一盒纸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烟盒放在了桌子上。 之后,他又掏出火柴,刺啦一声划着,点燃纸烟,翘起二郎腿,盯着曹宝坤。 曹宝坤显然没搞明白什么情况,蜷坐在床角,拉过被子裹着自己,哆哆嗦嗦问:“哥,你找我有事儿?” 三镖嘿嘿一笑,继续抽烟,也没说话。 “哥,是不是想问我马大鼻子的事儿?我都告诉小刀兄弟了,真的,不骗你。小刀,你跟哥说了没?” 我站在三镖后面,也没理他。 曹宝坤急了:“不是,你俩这啥意思啊?想问啥就问,我再说一遍也行,马大鼻子现在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 三镖还是抽着烟,时不时瞅曹宝坤一眼。 “哥,是不是我姐跟你说啥了?你听我解释,我从来没说过她和姐夫很般配——相反,我批评过她好多次了,当年要是再努力一下,把哥留下,咱们这个山寨能是这个熊样子?” “不过,哥,既然你来了,咱们山寨就有救了。你不知道,小崽子们都知道你的事儿,你一说话,大家肯定都听你的。” 但是,三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曹宝坤。 明显可以看到,曹宝坤脸上充满了恐惧,他是真的害怕三镖。 我们不说话,他也不说了,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三镖抽完一支烟,站起来上前两步:“宝坤,听你姐的话,别给山寨惹麻烦,你才能多活几年。从今天起,我要是再听到有人说你瞎折腾,一定会回来插了你,听懂了吗?” 曹宝坤连连点头,眼泪又下来了。 “别害怕,只要听话,不惹你姐生气,你还是我弟弟,我会护着你的。” 曹宝坤一听,也不顾脚上的伤,扔掉被子跑过来,抱着三镖痛哭起来,不愿意撒手了。 这一晚上大起大落,看着曹宝坤现在的样子,估计是真心悔过了。 三镖抚摸着他的脑袋:“先休息吧,我去和你姐聊几句,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曹宝坤松开手,破涕为笑:“好嘞,太好了,哥你来了,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三镖点点头,转身就走。 曹宝坤忙说:“烟,哥你的烟没带呢。” “留给你了!” “好嘞,谢谢哥!” 我们开门离开,出了山洞,就见曹小梅走了过来。 “咋样?” 三镖笑了:“我办事儿,你放心。” 曹小梅点点头,又问:“还有个毛秀才,搬舵先生,不好对付啊!” 第280章 三镖的魅力 三镖点点头:“放心吧,这事儿我让老罗来办。” 回去的路上,我低声问:“老大,刚才你咋半天不说话?” “我让你跟着,就是想让你学着点儿,有些情况下,坐着不说话,比大喊大叫更吓人,这就是气场。”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昨晚折腾曹宝坤的时候,我和钱麻子玩得不亦乐乎,连水月就是坐在门口,也没怎么说话,确实挺有气场的。 “小刀,人为什么要害怕?因为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你知道前面是狼群,就会想怎么对付狼群,或者怎么逃跑。你知道前面有危险,但不知道是什么危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会害怕了。” 我大概明白了,未知就是恐惧。 昨晚都是一夜没睡,曹小梅领着我们回去,给三镖安排了住处,让他休息了。 我回到房间里,见钱麻子已经睡着,小呼噜一声接着一声,看来睡得很踏实。 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下午,我是被李半拉子的笑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看,他正坐在旁边,和钱麻子一起研究那块被打坏的金表。 见我醒了,李半拉子忙说:“小刀,天都快黑了,起来吧。” 我翻个身趴在床上:“起来干啥?反正也没事。老罗呢,还没睡醒,真散架了?” “三镖正在那屋和他唠啥呢,没我什么事儿,我就过来了。” 一听李半拉子这么说,我立刻坐了起来,难道是让罗老九去治一治毛秀才? 钱麻子笑道:“这回咱们几个凑到一起了,心里才踏实一点儿。” 我们的门是开着的,刚说到这里,就看到罗老九嘟嘟囔囔过来了。 “不合适,都是同行,还是要互相留面子的。” 三镖跟在后面说:“又不是让你跟他干架,就是唠唠。这老家伙在山上年龄大,认识字多,人人都要哄着他,我就想锉锉他的锐气。” 罗老九往凳子上一坐,抓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三镖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万一他比我强呢?万一他三两句话就把我压住了呢?” 三镖还没说话,钱麻子就凑了上来:“老罗,你的本事我们最清楚,就那个毛秀才,给你提鞋都不配!”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这个任务交给你好了,你还会日本话呢,用八格牙路骂死他!” 钱麻子嘿嘿一笑:“那肯定不行,我嗷嗷半天,他也听不懂啊,这时候还得你上。” 三镖坐下来说:“行了,老罗你自己瞅着,有机会就上,别推辞了。” 老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连水月从门外探出头。 “都醒了?那正好,该咱们一起出去露个面了。” 三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都准备好了?” “晌午的时候,就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我刚才出去瞅了一眼,来了不少人。” “那行,走吧,都放松点儿。” 说罢,三镖走在了前面,我们几人也赶紧跟在了后面。 刚到洞口,就看到战四海和曹小梅在那里安排着小崽子搬东西,来来回回,特别繁忙。 见我们几人出来了,曹小梅立刻迎上来:“我还想着一会儿过去喊你们呢,正好,这边也弄完了,咱们一起过去。” 洞口处搭了个高台,曹小梅带着我们上去,才看到洞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摆满了桌子。此时,到处都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小孩子,三三两两爬到旁边的树上看热闹。 高台上摆了几张桌子,酒菜已经上齐。除了中间一张大桌子还空着,旁边的三四张小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我随便瞄了一眼,就见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着鼻青脸肿的曹宝坤,他正在挥手向我们打招呼。 他的旁边,坐着毛秀才、刘傻子等人。 三镖也看见了曹宝坤,特意扭头朝他招招手。 旁边的毛秀才沉着脸,用胳膊肘碰了碰曹宝坤,示意他不要乱动。刘傻子抽着烟,眯眼瞅着我们,满脸的不服气。 再看另外几人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善意。 我心想,一桌反贼,再不老实一些,恐怕都会死得很难看。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台前,战四海挥了挥手,下面逐渐不再喧闹,后排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估计是想看清楚三镖的长相。 战四海大喊:“兄弟们,今天山寨迎来了一位贵客,三镖兄弟!” 三镖立刻抱拳:“兄弟们好,我是三镖。” 下面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经久不息。 我偷偷瞥了一眼战四海,他微笑着,很平静。旁边的曹小梅,笑得很开心。 “兄弟们,大家可能都听说过,三镖兄弟来过咱们山寨。这一次,我把他请回来,既是故地重游,也是帮助咱们迎接强敌!” 下面又是潮水般的掌声和呐喊声,后面的人看不清三镖的长相,已经涌了上来,场面瞬间有些混乱。 三镖慌忙朝大家挥手,大喊:“兄弟们,不要挤,先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喝酒吃肉。一会儿啊,我下去溜达一圈,和大家一起喝!” 这话一说,场面更乱了,旁边树上的小孩都激动了,拼命摇晃树枝,掉下来三四个,摔得哇哇大哭。 好不容易让大家回到原来的位置,安静下来,战四海又说:“兄弟们,我知道,自从过年开始,咱们大事儿小事儿一连串,就没安稳过。但是,请大家相信我,我和小梅都安排好了,这个难关肯定能过去!” 下面有人喊:“相信大当家!” 其他人也都跟着喊:“相信大当家!相信大当家!” 战四海哈哈大笑:“好,点火,开席!”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战四海一声令下,火盆、灯笼、电灯、探照灯,都被点亮了。 曹小梅拉着我们入座,因为桌子很大,还有小半张桌子空着呢。 我们刚坐下,山枭就从台下跑了过来,对站在旁边的战四海说:“岗哨都安排好了,探子也派出去了,放心吧。” 战四海点点头:“去吧,见见三镖,你也坐这桌。” 山枭一听,当即咧嘴笑了,走过来冲着三镖一抱拳:“三镖大哥,我是炮头山枭,特别崇拜你!” 三镖赶紧站起来,抱拳说:“称不起大哥,都是兄弟,来来来,快坐着聊。” 第281章 罗老九与毛秀才 战四海安排好一切,走过来坐在了三镖旁边。 “来来来,今天高兴,先喝一碗。” 我们赶紧端起酒,一饮而尽。 “今天呢,三镖兄弟来了,说实话,我是真心高兴。咱们青龙山说是山寨,其实人口不比临石镇少,前寨和中寨这些年搬来多少人?我都算不清了。三镖兄弟,带着绺子,还要带着这么多老百姓,我是真有点儿累了。” 三镖一听,赶紧说:“老百姓愿意上山,愿意跟着大当家,就是相信你。累了,就歇几天,不耽误事儿。遇到麻烦了,说一声,兄弟我自然会过来帮忙。” “好,兄弟爽快!” 曹小梅在一边说:“先吃菜,咱们边吃边唠。” 战四海一听,赶紧拿起筷子:“对对对,来,赶紧吃。” 我们一边吃喝一边聊,曹小梅和罗老九聊得挺开心,看来以前也是认识的。 刚聊了没多久,就见曹宝坤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往桌子边一坐,满脸笑意:“三镖哥,我敬你一碗酒吧。” 三镖笑了:“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来,我陪你喝一个!” 说罢,三镖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曹宝坤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赶紧也喝了一碗酒,看来对三镖是心服口服了。 “哥,我仔细想了想,前段时间确实是鬼迷心窍,真是对不起姐夫。” 战四海一听,赶紧说:“自家兄弟,想明白了就好。” “姐,我是真错了,以后保证听你的话,我要再瞎折腾,你该打就打。就像小刀兄弟那些手段,一定不要手软。” 我一听,赶紧摆手:“宝坤啊,这些真不是我的手段,是钱麻子的主意。” “都一样,都一样。” 见我还想说话,钱麻子赶紧拉住我的手,低声说:“小刀,都一样,你的功劳。” 曹宝坤接着说:“姐,我能不能就在这桌坐着?” “怎么了?” “毛秀才,老是瞅我,心里膈应的慌。” 战四海一听,看了看曹小梅,曹小梅又看了看三镖。 三镖明白什么意思,盯着罗老九。这时,罗老九刚把一大块酱肘子塞进嘴里,慌忙放下筷子,随便嚼几口咽了下去,喝了一杯水,点点头。 这时,三镖笑着说:“宝坤,毛秀才也见过马大鼻子了?” “应该没有,马大鼻子好像派人和他聊了聊,就是劝他帮我忙,当上大当家,抢回临石镇。” 三镖扭头问战四海:“这个秀才在山上有些威望?” “对,当了不少年的搬舵先生,脾气倔,我也一直让着他。” “嗯,我明白了。” 搬舵先生在山寨,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不用动刀动枪,就备受尊重,连大当家都要给他面子。 毛秀才这样的人,不能随便杀。 三镖笑着说:“宝坤,去把毛秀才请来,就说我要敬他一碗酒。” “啥?哥你说啥?” “去把毛秀才扶过来,我和他唠唠。” 曹宝坤这才明白什么意思,赶紧站起身,一瘸一拐回到了刚才的桌子。 片刻之后,毛秀才大踏步走过来,看起来十分利索,把曹宝坤落在了后面。 三镖起身说:“毛秀才,在下三镖,请坐。” 毛秀才一抱拳:“老朽不才,青龙山搬舵先生,欢迎三镖兄弟。” 看到毛秀才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碰了碰旁边的罗老九,低声说:“老罗,干他!” 坐在罗老九另一边的钱麻子,也故意用手扶着额头,侧过脸看着罗老九,用嘴型说:“干他!” 罗老九轻轻端起碗,喝了两口酒,又点燃了烟袋锅子。 这时,三镖和毛秀才已经喝完了一碗酒。 战四海说:“这些年来,秀才为了咱们山寨,也是出了不少力。” 曹小梅笑了:“秀才,四海待你不薄啊。” 毛秀才点点头:“大当家对我恩重如山,老朽牢记在心,不会忘了的。” 我扭头瞅了瞅远处那一桌,刘傻子叼着烟,正看着我们这边,旁边的人趴在他耳边,也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毛秀才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这个刘傻子,我感觉他活不长久了。 我刚把头扭过来,就听到三镖说:“毛秀才,这是我身边的搬舵先生,你俩认识一下吧?” 罗老九一听,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来端起酒:“在下罗老九。” “在下毛秀才!” 两人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都坐了下来。 毛秀才问道:“罗老先生,师从何人,有何功名啊?” 罗老九不慌不忙,咳嗽两声,又装了一锅子烟,点燃之后抽了两口,才慢腾腾开口说话。 “毛秀才?什么时候的秀才啊?” “光绪三十年。” “哦,也算是赶上了,您也是有地位的人。” 毛秀才眯着眼睛,点上了一支烟:“科举要是能多熬几年,我也是三甲的命。” 罗老九嘿嘿笑了:“那是,我看您这个面相,是出将入相的命,天天给皇帝下跪,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罗老九,你什么意思?” “这清朝都亡了多少年了,您还在这里当秀才,是不是在大当家面前,也有什么特权啊?” 毛秀才急了:“你不要瞎扯,我是搬舵先生,一切为了山寨着想。” “我也是搬舵先生,一切听大当家的。” 这话一说,我看到战四海和曹小梅都笑了。 毛秀才手里的烟都哆嗦了,忙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忠臣不谄媚,这是良知,罗老弟应该懂吧?” “哎哟,您倒是提醒我了,我记得还有一句忠臣不事二主,没说错吧?” 毛秀才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这个,这个我自然知道。” 罗老九抽了两口烟:“我以为你忘了呢。” 毛秀才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看向了曹宝坤。 曹宝坤一脸无辜:“秀才,我得听我姐的,没有她护着,我连屁都不是。” “少爷何出此言?你才是——” “我啥也不是。秀才,三镖大哥在这里,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毛秀才一脸愤怒,拍案而起:“罗老弟,你这么厉害,临石镇怎么抢回来,能不能指点一二?” 第282章 哑口无言 毛秀才这个问题,确实挺难回答的。 临石镇怎么抢回来?不回答吧,肯定让毛秀才占了上风。回答吧,不管出什么主意,都会让战四海为难。 我瞅了瞅罗老九,他气定神闲,还是不紧不慢抽着烟。 三镖没有说话,战四海似乎有些紧张,一直盯着罗老九。 毛秀才很得意,慢慢坐下,又点了一支烟。 罗老九忽然问:“毛秀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个绺子,是怎么在青龙山发展这么大的?” “那,当然是我们兵强马壮。” “日本人更兵强马壮,还有飞机大炮呢,不也是滚犊子了?” 毛秀才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罗老九笑着说:“昨天我上山,看到前面住了不少老百姓,都快赶上临石镇热闹了。咱们绺子的兵力从哪来?就是这些老百姓。吃的穿的,说到底也是老百姓供着咱们,人家愿意跟着你们,就是绺子的立身之本。” “我刚才问你,临石镇怎么抢回来?” “临石镇就在那里,跑不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让小崽子们去送死,你忍心,大当家不忍心。” “但是,没有临石镇——” “得民心者得天下,眼光放长远一些。咱们当搬舵先生的,可不能为了一己私利,乱出主意,不得好死啊!” 毛秀才猛吸两口烟,被烟头烫了手,赶紧扔掉,气得直喘气。 这时,罗老九放低声音,不紧不慢说:“毛老兄,咱们都是读书人,受人尊敬,难免自鸣得意。但是,千万别忘了,谁给咱们饭吃,谁把咱们当兄弟。犯迷糊的时候,好好想想,咱们头上有关老爷看着呢!” 这话一说,毛秀才彻底不吱声了。 战四海一看,冲着罗老九点点头,赶紧坐到毛秀才旁边,低声与他聊了起来。 曹小梅一见,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喝酒。 说实话,我真想立刻站起来,抱着罗老九转两圈。 虽然刚才有些话我没太听懂,但很明显罗老九是见招拆招,谈笑之间就把毛秀才打得落花流水。这个本事,除了他之外,我们几个都不行。 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嘀咕起来,我看他俩的表情,一定是钱麻子在解释,刚才罗老九的精彩表现。李半拉子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听着听着,不由得朝罗老九竖起了大拇指。 战四海看到,赶紧扶着毛秀才起来,又送回了他们那桌。 李半拉子一见,立刻说:“老罗,我是没咋听懂你俩唠的啥,不过看他那样子,被你干得脑瓜子嗡嗡的!” 三镖点点头:“老罗有本事呢。” 罗老九摆摆手:“小刀,麻子,刚才你俩也不搭个腔,我是想到哪编到哪儿,也是脑瓜子嗡嗡的。” 钱麻子忙说:“老罗,你整的那一套,我和小刀是真不懂。这样吧,下次要是再遇到日本人,我自己上,你们在后面看着,我说死他!” 曹小梅一听,哈哈大笑:“三镖,你从哪找来这么一队人,个个都是人才,了不得啊!” 三镖也笑了:“你就别夸我们了!对了,这个毛秀才,刚才只是挫了挫他的锐气,这两天你们俩安抚一下他,软硬兼施,还是能拉回来的。” “放心吧,我明白。” 曹宝坤回头看了看那桌子人,扭头低声说:“姐,哥,我跟你们说,最难对付的其实是刘傻子。你看他平时闷头不说话,其实狠着呢,前些天他还说,要是第一次弄不死小刀他们,就赶紧收买厨子,下毒!” 曹小梅的脸色变了:“下毒?他想收买厨子?” “对啊,还好我聪明,跟他说厨子是一直跟着你的人,不好收买,他才作罢。” 曹小梅点点头,看了看三镖。 三镖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说:“这才是大事儿,一会儿你最好和大当家商量一下。” 我们几人一听下毒,也不敢吃了。 三镖明白我们的担心,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吃了:“没事,刚才都吃半天了,还担心个啥?” 不过,这话一说,总让人觉得有些膈应。我扭头瞅了一眼,战四海还在那一桌,与他们一起喝酒。 钱麻子低声对我说:“被抽肠子的,应该是这个兔崽子。” 我点点头:“不过,行刑的那个黑子,是这兔崽子的徒弟,哪有徒弟对师父用刑的?” 曹宝坤好像听到了我的话,一瘸一拐走过来,挤到我和钱麻子中间,弯下腰说:“只要我姐点头,我就能让黑子弄死他师父,信不信?” 我俩抬头一看,曹宝坤肿着鼻子,满脸奸笑。 曹小梅显然听到了这句话,朝我们这边招了招手,曹宝坤赶紧过去了。 紧接着,曹小梅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摆摆手让他先走了。 三镖扭头问:“小梅,你打算怎么办?” “有你在身边坐着,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动手了。” 这时,战四海也过来了,曹小梅赶紧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阵子,战四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我们又吃喝了一阵子,三镖端着碗站起身:“大当家,下去走一圈吧。” 战四海慌忙起身:“好好好,走,咱们一起去。” 三镖扭过头说:“小刀,你也跟着我。” 我一听,赶紧放下筷子,跟着他们两人下去了。 台下第一排是圆桌,坐着的不仅有绺子里的小头目,还有一些年龄较大的寨民代表。 在战四海的介绍下,三镖一桌桌寒暄敬酒,极力夸赞战四海把山寨带领的很好。 后面一排排长条桌,也是坐满了人,三镖走到人群中,和战四海一起,与大家开怀畅饮,猜枚划拳,真像是自家人一样。 这么大一个广场,这一圈走下来,三镖也有些微微醉了。我扶着他回到台上,曹小梅赶紧拉开凳子让两人坐下歇歇。 “陪他们唠唠就行了,不用喝这么多的。” 曹小梅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很明显,三镖下去逛这么一圈,给足了战四海面子。 吃喝已经差不多了,台下的人依然兴致勃勃,玩闹在一起。 就在这时,黑子扶着曹宝坤走到了台前,手里拿着一面铜锣,铛铛铛敲了几下…… 第283章 师徒 锣声一响,下面安静了下来。 曹宝坤冲着大家抱拳,大喊:“兄弟们,刚才我得到一个消息,事关重大,正好趁着大家都在,向大当家汇报一下。” 战四海站了起来:“宝坤,什么事啊,非要在这个场合?” “大当家,这件事关乎咱们山寨每个人的安危,在这个场合说,最合适。” “好,那你说说看。” 曹宝坤大声喊:“大当家,各位兄弟,我刚刚查清楚一件事,有人想在饭菜里下毒!” 这话一喊,下面的人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一片骚乱。 黑子赶紧又敲了几下锣。 曹宝坤接着说:“大家别怕,今晚的饭菜里没有毒。但是,今晚要是不抓住他,保不齐大家明天会吃到啥了。” 众人一听,群情激奋,大喊着让战四海揪出此人。 战四海站起来,走到台前,挥挥手让大家先别说话,然后问:“宝坤,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 曹宝坤往旁边一指:“秧子房掌柜的,刘傻子!” 话刚落音,远处那桌的其他几人,不由得站起来,躲到了一边。 刘傻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道:“宝坤兄弟,是不是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要下毒了?你有什么证据?” 曹宝坤朝着后面招招手,一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跑了上来,冲着大家连连鞠躬。 “各位,这是厨房的帮工,良子,相信不少人都见过他吧?听听他怎么说。” 良子畏畏缩缩转过身:“大当家,我这,能不能说?” 战四海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实话实说就行。” “哦,那我说了。” “声音大点儿,让兄弟们都能听到。” 下面的人已经来到了台下,一个个挤在一起,催着良子赶紧说。 “我是良子,在厨房干活,不炒菜,我也不会。平时就是搬搬东西,挑挑水,端端菜。” 曹宝坤瞪了他一眼:“瞎扯啥啊?赶紧进正题,大家都等着呢。” “哦,前几天吧,秧子房掌柜的来找我,偷摸对我说,山寨来的那几个客人,不是好人,让我给他们的饭菜下毒,弄死它们。” 刘傻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血口喷人!” 战四海摆了摆手:“刘傻子,让他说完。” 良子朝战四海身边躲了躲,接着说:“我当时还问他,大当家和夫人,经常和几个客人一起吃饭,万一也中毒该咋办?他就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让下毒就下毒,不然弄死我。” 曹宝坤大喊:“那你是怎么办的啊?” 良子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就是这个,我后来想了想,不敢放,就偷偷藏了起来。” 刘傻子上前两步,指着良子大骂:“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找你了,什么时候给你这包东西了?栽赃陷害,我插了你!” 战四海一听,果断拔出枪,指着刘傻子的脑袋,把他逼到远处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刘傻子大喊:“大当家,你要是想拿走我这条命,随时都可以。但是,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要让各位兄弟看得明明白白。随便找个人,诬陷我要下毒,就这么简单?那在场的所有人,以后都有可能和我一样,死得不明白!” 战四海收起枪,冲着良子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刘傻子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当家,柱子就死在这台子上,宝坤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怎么,现在轮到我了?杀我可以,别随便找个小兔崽子诬陷我,有本事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战四海一听,摆摆手让刘傻子坐下,回头说:“宝坤,他不服啊!” 曹宝坤哈哈大笑,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自己转身回到桌子旁,挤坐在了我和钱麻子中间。 就见黑子往前两步,大喊:“各位兄弟,我可以证明,我师父确实给了良子一包毒药,让他下毒!” 这话一说,下面立刻沸腾了,咒骂声不断。 我低声问曹宝坤:“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真的,我瞎编的,让良子和黑子配合一下,演一出戏而已。” 钱麻子在旁边说:“黑子为啥要配合你,那是他师父啊!” 曹宝坤笑了,低着头说:“我给了黑子一百块现大洋,直接给的。还答应他了,刘傻子一死,他就是秧子房掌柜的。” “他就这么把师父给卖了?” “我最了解黑子了,你要是给他两百块现大洋,他能把自己爹娘都宰了。” 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又黑又矮的这个少年,真是想不到他如此贪婪。 刘傻子肯定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会这么诬陷他。 面对台下愤怒的人群,刘傻子一下掀翻了桌子,大喊:“欺师灭祖,丧良心的犊子!我死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刘傻子的枪应该被收走了,他干着急没办法,抓起地上摔碎的半个盘子,指着黑子,气得直哆嗦。 此时,曹小梅站起来说:“急什么?老刘,你也是老江湖了,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这话一说,刘傻子愣了一下,他可能也明白了,现在就是挖个坑让他跳。要是不跳,一群人抬着也要把他扔进去,更没面子。 黑子上前一步:“师父,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记得。放心吧,以后逢年过节,我肯定会给你磕头烧纸。” 刘傻子愣了一会儿,忽然坐在凳子上,就像全身被抽干力气,连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黑子从旁边桌上端起两碗酒,上前几步:“师父,我再敬您最后一碗酒。” 刘傻子抬起头,看了看下面的人,又看了看黑子,笑着接过碗,一口喝光了。 黑子赶紧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这时,刘傻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仰头说:“也罢,我也累了,该歇歇了。黑子,师父还有好些本事,没有教给你,挺可惜的,以后只能你自己悟了。” 黑子点点头:“师父,我明白。” “我送给你的那把剔骨刀,随身带着呢吧?” 黑子赶紧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笑道:“师父,这刀真好使,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收着。” 刘傻子点点头:“行吧,师徒一场,既然要走了,再教你最后一个绝招吧。” 第284章 斗刀 刘傻子伸出手,从黑子手中接过刀,转身面向台下,轻轻弹了一下刀尖。 黑子笑着问:“师父,什么绝招——” 话还没问完,刘傻子忽然一甩胳膊,剔骨刀瞬间扎透了黑子的脖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傻子已经拔出刀,一脚将黑子踹翻在地了。 台下一片哗然,山枭当即跳起来,拔枪瞄准了刘傻子。曹宝坤则吓得爬到了曹小梅身后,嘴里念叨着:“反了,刘傻子反了。” 战四海举枪上前两步,刚想说话,李半拉子忽然站起来,拦住了他:“大当家,能不能别开枪,把他交给我。” “为啥?” “刚才不是说了,这兔崽子原来想害死小刀他们仨,敢弄我兄弟,必须让他见识见识,啥叫用刀。” 战四海看了看三镖,有些犹豫。 三镖问:“半拉子,别瞎折腾。” “老大,你就让我活动活动吧,前些天在山下,快憋死了。” “那你自己小心。”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抽出杀猪刀:“好嘞,放心吧!” 众人立刻散开,走到了高台的边缘,把地方让给他们。 李半拉子大喊:“兔崽子,你用刀,我也用刀,别说我欺负你啊!” 刘傻子笑道:“又来一个不要命的,黄泉路上,还要多个陪葬的?” 我赶紧走到三镖身边,低声问:“老大,一枪打死他算了,跟他费这劲干啥?” 三镖笑了:“相信你的兄弟,比关心你的兄弟更重要。” 我还没琢磨透三镖的意思,就见曹小梅走过来,掏出一把小手枪,递到了连水月的手中。 战四海走到角落里,对着下面的小崽子嘱咐了一番,看起来也十分焦急。 我明白了,问题不是刘傻子死不死,而是他怎么死,才能让下面的小崽子,无话可说。 就见刘傻子反握剔骨刀,半弯着腰,大声说:“活腻歪了是吧,那就让刘爷送你回老家!” 李半拉子哇呀呀呀一阵叫唤,上前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刻,确实让我没想到。因为李半拉子向来是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尤其是喊出“哇呀呀呀”之后,从不会停下来。 可能,他意识到对方也不好对付了。 刘傻子后退两步,踢开脚下的凳子和杂物,摆好了架势。 李半拉子反而谨慎起来,后退一步,扎了扎腰带,活动一下胳膊和脖子,慢慢靠了上去。 刘傻子个子并不高,手拿剔骨刀,猛然往左边一蹦。 李半拉子就像没反应过来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刘傻子嘿嘿笑了,握紧刀,又晃了晃身子,忽然跳向了右边。 没想到,刚落地,刘傻子忽然一蹬腿,调转方向直奔李半拉子来了。 李半拉子似乎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到旁边,手中的刀同时劈了下去。 刘傻子发现扑了个空,当即一侧身,手中的剔骨刀往上一挡,铛的一声响,他趁机退了回去。 李半拉子没往上追,收了刀后退一步,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些本事。” 刘傻子怒吼:“别装犊子!”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身子朝李半拉子侧身钻,手中的刀划向了李半拉子的肚皮。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李半拉子微微一侧身,右手持刀往肚子边一横,挡住了对方的刀刃,左手握拳猛然往下一砸,正好砸到了刘傻子的后脖子上。 刘傻子猛然向前翻了一个跟头,坐在地上懵了一会儿,才忽然站起来。 刘傻子并不傻,当即意识到打不过李半拉子,赶紧爬起来大喊:“他个子高,不公平,有本事比比手艺!” 这话一说,钱麻子大骂:“臭不要脸的,打不过了,你就要比手艺,丢不丢人!” 刘傻子大叫:“那个麻子,一会儿你别走,我要是死不了,咱俩单独唠唠。” 钱麻子立刻躲在连水月身后,笑道:“你先活下来再说吧!” 李半拉子从旁边桌子上抓起一个大肘子啃了几口:“来吧,我看看你的手艺。” 刘傻子一听,后退一步,擦了擦刀上的血,问道:“有没有人过来帮个忙,把黑子的尸体吊起来。” 战四海朝旁边的两个小崽子点了点头。 他们俩战战兢兢跑过去,摘下上方吊着的灯笼,把黑子双手绑住,挂在了上面的钩子上。 看着黑子摇摇晃晃的尸体,刘傻子笑了:“咱俩一起动手,谁先取下一块人骨头,谁就赢了!”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李半拉子连活人的骨头都能取下来,更不用说一具尸体了。 没想到,刘傻子话锋一转:“不过,刀不长眼,要是取骨头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对方,那就是命了。” 李半拉子又喝了一碗酒,用袖子擦擦嘴:“好,来吧!” 黑子的尸体离地只有大约一尺,晃晃悠悠,就像是一头准备开膛割肉的年猪。 刘傻子和李半拉子慢慢走过去,站在了尸体的两侧,互相盯着对方。 忽然间,两人同时动刀,刘傻子推开黑子的尸体,一刀扎向了李半拉子。李半拉子早有准备,手中的杀猪刀迎了上去,猛然一砍,铛的一声,刘傻子慌忙收回了手。 见偷袭不成,刘傻子也老实了,一刀划开黑子身上的上衣,刺啦一声扯了下来。 紧接着,他手中的刀朝着尸体的肚子捅了过来。 李半拉子似乎对取骨头没什么兴趣,向上一挑,将黑子手中的刀挑开,顺势又劈砍了下来。 两人围着黑子的尸体,你一刀我一刀,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尸体剧烈摇晃着,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就见两把刀寒光闪闪,互相碰撞,谁也没有让步。 李半拉子虽然比较胖,但手脚十分灵活。刘傻子的刀法很不错,出其不意,刀刀致命,但每一次都被李半拉子拦了下来。 站在我旁边的山枭,看的是目瞪口呆,连后面的曹小梅都说:“这场面,真是百年难遇。” 钱麻子回头说:“我半拉子兄弟,是个使刀的高手,别说在尸体上取骨头,就算是活人取骨,也难不倒他!”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刘傻子接连几声惨叫,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刀已经被打飞在地,此时捂着右腿哀嚎:“你脑子有问题吧?” 第285章 刘傻子之死 李半拉子面向台下,高高举起了左手。 他的手中,拿着一块血淋淋的骨头:“看到没,卜楞盖!” 刘傻子大骂:“兔崽子,你脑子有病啊,是取他的骨头,不是我的骨头!” 李半拉子忙说:“你刚才不是说,谁先取下来一块人骨头就算赢。怎么,我手里这块不算人骨头啊?” 刚才光听着钱麻子说话,一走神,也没看清李半拉子到底啥时候下的手,把刘傻子的膝盖骨挖了下来。 台下的人估计也没看清,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喊大叫。 刘傻子脱了外衣包住伤口,爬过去捡起刀,又奋力站了起来。 李半拉子转身问:“怎么,还不服?” “哼,我才不会服你,有本事再来。” “再来,我可能就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拆了,不合适。” “你小子口气挺大,过来试试!” 李半拉子摇摇头。把摔在地上的半坛子酒捡起来,冲洗了一下杀猪刀,笑了:“算了,兄弟,再玩下去,就真没啥意思了。” 说罢,他收起刀,回到我们身边,找个凳子坐下了。 战四海上前一步:“刘傻子,人家说得对,差不多就行了。” 这话一说,刘傻子看了看曹宝坤,又看看毛秀才,仰面长叹。 之后,他拉起一把凳子坐下,大声说:“当家的,青龙山也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儿,气数已尽,咱们绺子离灭亡不远了。” 战四海摇了摇头:“你要真能未卜先知,就不会落到今晚这个下场了。” 刘傻子解开上衣,拍了拍胸膛:“我是真心为了山寨好,你信不信啊?” 战四海没有说话。 “大当家,你知不知道,只要下刀够快,把心挖出来,人还能活一会儿。今天,就让兄弟们都见识见识,我这颗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到底脏了没有。” 说罢,他反手握刀,忽然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众人见了,立刻鸦雀无声,我们也觉得意外,再想阻止肯定来不及了,只能看着。 “哎哟,真他娘的疼,没想到啊。” 刘傻子龇牙咧嘴,大口喘着气,停顿了一会儿。 很快,他缓过来劲儿,嘟囔着:“我下刀,有分寸,有分寸。” 李半拉子点点头:“确实有分寸,不然早就死了。” 刀子不拔出来,血流的很少,刘傻子喘着粗气,双手握刀,忽然往上一拉,朝着斜上方划出一个大一点的伤口。 这一下,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他立刻把刀子往斜上方一伸,在伤口中扭动着。此时,他已经滑坐在地上,靠着椅子勉强支撑自己不躺下。 刘傻子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看仔细了。” 说完,他忽然抽出刀扔掉,迅速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伤口中,似乎想把自己的心扯出来。 不过,刚把手伸进去,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伤口处的血迅速涌了出来,刘傻子没来得及把心挖出来,就彻底不动弹了。 李半拉子摇了摇头:“有些胆量,就是太犟了。” 钱麻子点点头:“我终于明白他为啥叫刘傻子了。” 战四海立刻命令几个小崽子把尸体拖下去,简单清理了现场,重新摆上桌子,安排众人接着吃喝。 说实话,看到刚才的场景,我们是吃不下了。 战四海招呼大家坐下,曹小梅让人泡了两壶茶送来,我们边喝边聊。 三镖笑着说:“基本算是稳住了,剩下的小鱼小虾,我建议还是简单惩罚一下,留着性命吧。” 战四海点点头:“放心吧,这下他们就算闹,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了。三镖兄弟,真是多亏你了。” “不要客气,话说回来,这次你们把我从临石镇抢回来,郑如春可不会善罢甘休,要做好准备。” 李半拉子笑了:“那个女人凶啊,这回她可是丢了面子丢了人,再想合伙对付马大鼻子,可能没机会了。” 钱麻子在一边说:“我猜啊,郑如春肯定气疯了,自己又没有能力打上青龙山,只能联系马大鼻子,咱们要打大仗了。” 说到这里,连水月忽然问:“小梅姐,这些天,有没有人偷偷溜出山寨?” “这两个月我们一直控制着,没有命令不准下山。你们出事那天之后,更是封锁了所有进出要道,每天有专门的一队人,按名册盘查整个山寨,保证没有人溜出去。” 连水月低声说:“如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那马大鼻子和曹宝坤的约定……” 大家一听,都看向了曹宝坤。 还真是这样,马大鼻子并不知道,曹宝坤已经交代了一切。他如果真要打上青龙山,硬攻损失太大,最好是里应外合。 这样的话,他肯定还会派人来接触曹宝坤。 钱麻子低声说:“将计就计?” 曹宝坤一愣:“啥意思,都看我干啥?” 我正想解释,曹小梅笑着说:“小宝,别急,等我们商量好了,我再给你慢慢解释,好吧?” 曹宝坤点点头,不说话了。 连水月又说:“不过,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这几天山寨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出去。” 战四海看了看下面:“山寨这么多人,万一有郑如春或者马大鼻子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的。这两天,先把内奸揪出来。” 下面光是坐在下面吃饭的,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几千人的大山寨,还有不少老百姓,想在两天之内揪出内奸,恐怕不太容易。 三镖点头说:“可以查,但这毕竟是山里,想溜走两个人,还是有办法的。运气好,这里的消息没透露出去,咱们就将计就计,要是消息走漏,也无所谓,先做好迎战的准备吧。” 大家都点点头,赞同三镖的想法。 说实话,今晚这顿饭吃的,实在是有点刺激了。三镖有些醉了,我们也觉得比较疲惫,正准备回去休息,就看到一个小崽子飞奔上来,递给了曹小梅一封信。 曹小梅还没看信,脸色就变了。 她扭过头,把信抽出来仔细看了看,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 战四海低声问:“小梅,怎么回事?” 曹小梅把信放在了桌子上:“郑如春的信。” 第286章 郑如春来信 三镖一听,立刻拿起了桌上的信。 他看完之后,递给了战四海,扭头对我们说:“明天中午,山外十里,老大车店谈判。” 我忙问:“老大,谈啥啊?” “不知道,但信上指名道姓让你去。” 我一下愣住了,咋回事,我和郑如春也不熟啊? 钱麻子在旁边说:“小刀,郑如春知道三镖不会轻易下山,所以先让你下去,谈谈条件,没啥的。” 三镖摇摇头:“ 郑如春那脾气,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我丝毫没有犹豫,站起来说:“老大,我明天下山一趟,看看她什么意思。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三镖点点头:“这会儿我下去,确实也不合适,你去一趟,不要激化矛盾,能好好谈最好。这样吧,让水月跟着你,我也放心。” 曹小梅在旁边说:“山枭明天送你们过去,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 说实话,我不担心有危险。郑如春虽然有些疯狂,但关于三镖的事情,她肯定还是要慎重一些。 再说了,这是离青龙山不远的地方,郑如春说不定不会亲自出现呢。 一旁的李半拉子忽然说:“小刀,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连连摇头:“不用,你今天也累了,明天好好睡,养足精神。” 说罢,我看了一眼钱麻子。 他当即坐到了李半拉子旁边:“我更累,这会儿腿都哆嗦了,明天指不定啥时候能起来呢。” 我笑了:“又不是让你陪我去,就是想告诉你,照顾一下老罗和半拉子,他俩刚来,还不适应。” “这还用你说,放心吧。” 既然明天有事,宴席很快就散了,我们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还困得睁不开眼睛,三镖就悄悄把我叫醒了。 跟着他到了外面,连水月已经和曹小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闲聊了。山枭正在指挥一群小崽子,给我们准备东西。 我俩走到树下,曹小梅迎了上来,笑着问:“小刀,没睡舒坦吧?” 我摆摆手:“办事儿要紧,忙完回来再睡。” “好,昨晚我就派人出去探路了,一会儿你们吃点东西,准备出发。” 三镖拍拍我的肩膀:“小刀,郑如春这封信很平静,我是猜不透她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要小心,见机行事。” “放心吧,老大,我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她问起我,你就说我们在山上住几天,就会去找她,不用太着急。” 说罢,曹小梅领着我们到旁边吃了早饭,又嘱咐几句,就让山枭领着我们下山了。 我们这是一支约摸二十人的马队,个个都是年轻小伙子,背着马枪,腰插匣子枪,十分干练。 刚出山寨,山枭忽然扭过头:“哎呀,我差点忘了,大当家让我给你们的。” 说罢,他掏出两支短枪,递给了我们。 “放心吧,咱们这一队人,都是大当家和我亲自训练出来的,脑子好使,枪法也好。另外,这一路也安排了咱们的暗哨,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着我回来就行了。” 我笑着问:“上山的时候也没注意,这路上还有个大车店?” 山枭放慢了速度,与我们并驾齐驱,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青龙山这一片是个好地方,有不少水曲柳,民国初年山里就有木营子了。山里还有不少珍贵草药,进山打猎和采药的人也不少。当年很多生意人就在山外的大车店住着,专门等着收刚出山的好东西。” “民国二十年,那个军阀头子来了,为了控制临石镇的所有买卖,也是为了消灭附近的大绺子,他派兵大举进攻青龙山外围。就在那时候,大车店被大炮炸成废墟,只剩下两堵院墙了。” “其实,那个地方还是不错的,就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附近也空旷,视野好。” 连水月在一旁说:“郑如春把谈判地点选在了这个大车店,可能就是想提醒一下青龙山,她已经控制了山脚下。” “你们大可放心,她郑如春再猖狂,也不敢随便进山。这一路上,可不仅有明哨暗哨,还有地堡陷阱,他们想摸到山寨的大门都很难。” 这一点我是相信的,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弯弯曲曲,时不时就是悬崖峭壁,深沟大坑。不要说一两百号人进山,就算是五六百人,想打上青龙山,也很困难。 马大鼻子就算来了,也要好好想想办法才行。 一路绕行,马队行动很慢,接近中午时分,我们才终于出了山。 山脚下一条小路,东西走向,我们在路边歇了一会儿,没多久就从东边跑来一匹马,应该是探路的小崽子。 他翻身下马,急匆匆过来,低声说:“大哥,前面五里,就是临石镇的先头部队,我过去问了,他们早就到了,等着呢。” “人多不多?” “看着挺多的,还有机枪。” 山枭回头看了看我:“小刀,咱们出发吧。” 我点头说:“山枭大哥,一会儿过去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千万别冲动。有三镖在山上,郑如春最多是吓唬吓唬咱们,不会太过分的。” “好,我下来就是配合你们。” 商量好了之后,我们立刻上马,一路朝着东边去了。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面站着一大群人,个个端着长枪,拦住了去路。 山枭策马上前,大喊:“我们是青龙山下来的,奉大当家的命令来谈判。” 一个手握短枪的中年男子,上前看了看,可能认出了我和连水月,摆了摆手,让我们过去了。 又往前跑了几里路,远远看到一堆帐篷,旁边还停着几辆大卡车,周围全是端着长枪的人。 见到我们的马队,十几匹马飞奔而来,我们则停在原地等待。 对方领头的人显然认识山枭,上来就抱拳说:“兄弟下来了?” “下来了,这是小刀兄弟和水月姑娘,三镖的人。” 那人点点头:“我见过,来吧,跟我走。” 此时正是中午,烈日当头,我们进了营地,直奔中间最大的帐篷去了。 山枭带来的小崽子全部留在外面,只有我们三人交了枪,被请了进去。 本以为里面也很热,没想到掀开帘子,扑面而来一阵凉气,十分舒服。 我走在最前面,就见帐篷里围着一圈桌子,中间摆了好几个大桶,里面全部装着冰块,怪不得这么凉快。 郑如春,就坐在对面。 第287章 谈判 帐篷很大,但只有郑如春坐着,她身后站着几个小崽子,一动不动。 见我们来了,郑如春笑着招了招手:“小刀,水月,快过来坐。” 我和水月赶紧喊:“如春姐!” 山枭也立刻抱拳拱手:“郑会长,在下青龙山炮头山枭。” 郑如春点点头:“我知道你,坐吧,一路也累坏了,歇歇吧。” 说罢,郑如春朝着身边的人招招手,后面一个穿黑色大褂的人,立刻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两个小丫鬟各自抱着一个木盆进来了。 木盆底部都是碎冰块,其中一个盆里全是玻璃瓶的汽水,另一个盆里则是各种水果。 “来来来,天热,先喝点凉的,咱们慢慢聊。” 我原本以为,郑如春一定会暴跳如雷,最少也是破口大骂。但是完全没想到,在她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怒气,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三镖被抢走。 但我心里很清楚,以她之前的表现,不可能不在乎。 我和连水月也不客气,一人先打开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山枭摆了摆手,说自己不渴,就看着我们喝。 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我们还没开始聊,就开始有人上菜了。 这次上来的不是炒菜,也不是炖菜,而是一人一个又大又厚的盘子,里面一大块厚厚的煎肉,上面浇上了浓稠的汤汁。旁边还有几块焦黄的“馒头片”,闻起来味道很香。 紧接着,又上来了汤和酒,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郑如春笑道:“西餐,我从哈尔滨带来的厨子,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西餐,对了,我听连水月和钱麻子说过,但还真是第一次吃。据说洋人天天就吃这东西,这怎么看,也不够精致啊? 连水月冲我笑了笑,双手拿起桌子上的小刀和叉子,轻轻晃了一下。 我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刀叉,学着怎么吃西餐。 不过,这把刀子又短又笨,还要把肉块切开,太费劲了,我低声说:“如春姐,我这把刀能不能让人磨磨去?” 郑如春笑了:“没事,我也不习惯,来人送几双筷子。” 我和山枭都松了一口气,用筷子吃,方便多了。 吃了几口之后,我笑道:“如春姐,三镖说了,他在山上办点事,很快就下来,你也不用着急。” 郑如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曹小梅第二次冲进我家,把三镖带走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能不着急吗?” “对,确实该生气。” “十来年前,三镖被抢走,我爹就变卖家产,带着全家离开了临石镇。那时候,我是真生气,半路都想跳车,自己跑上青龙山,和曹小梅拼命。” 我们一听,都放下了筷子。 “这一次呢,我当然也生气,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曹小梅能把人安排到我家里,能光明正大劫走三个人,那说明她有本事,我太大意了。我自己没把事情做好,能生谁的气?生气能有啥用?” 连水月忙说:“姐,你这个想法就是对的,不用生气,该花钱花钱,该办事办事。三镖让我们下来,也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郑如春没有说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短褂男子立刻走过来,弯下了腰。郑如春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男子点点头,快速离开了。 片刻之后,他拎着一个食盒进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水月,我这人啊,其实对身边人挺好的。但是这一次,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狼,早晚会咬我一口。对付他们,一定要早一点下手。” 说罢,她打开了食盒。 我探头一看,里面也铺了一层碎冰,上面摆着一颗人脑袋,二管家的脑袋。 “这是?” 郑如春一脸平静:“小刀,你认识啊,这是二管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二管家不是曹小梅派过来的人吧?”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感觉这个人不对劲,所以杀了。” 感觉不对劲就杀了?郑如春果然是个“疯婆娘”。 “山枭,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的人?” 山枭都没有站起身,只是摆了摆手:“我们的人要是混成了二管家,早就能对你下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郑如春点点头:“也对,看来我是杀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十分平静,就像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无所谓的样子。 见我们有些惊讶,郑如春笑着说:“没关系,这两天我已经杀了二三十人,不可能每一个都杀错吧?” 果然,她还是那么疯狂,杀了二三十人,抓起来审问的肯定更多,临石镇一定乱成一片了。 这时,我赶紧说:“别再抓人杀人了,昨天三镖也问了,青龙山安排在临石镇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 郑如春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过,总有人帮助他们了吧?那些知情不报,帮助胡子的人,都要用刑。”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春姐,我觉得你应该生气,也可以报仇,但不能这么杀人。就算是胡子,砸了响窑也是冲进去抢东西,不会乱杀人的。” “你是说我不如胡子?” 我摇摇头:“你当然比胡子厉害多了,有能力,有胆量,有魄力,但这么杀人,除了坏自己的名声,真没有多大的好处。” 说罢,我微笑着,看着郑如春。 说实话,现在我心里也慌,生怕郑如春一个不高兴,直接把我崩了。但是,我觉得自己不是小崽子了,可以学着独当一面了。 然而,郑如春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小刀,别瞎扯了!你这个年龄啊,讲大道理还嫩了点儿,真不行。” 我当即有些难堪,但还是摇了摇头,想要辩解。 郑如春接着说:“小刀,姐告诉你,你啊,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但是,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真诚。你不会抛弃你的朋友,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可以完全相信你!跟在你身边,踏实。” 说罢,她看了看连水月。 连水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没想过这么多,自己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就是凭良心做好事情,照顾好朋友,也没那么值得夸耀的。 郑如春忽然问:“小刀,我能相信你吗?” 第288章 照片 我一听,当即点了点头。 “如春姐,我年龄也不大,但分得清好赖。你还念着三镖,那就是认可他的为人,那咱们就是一路人。只要你别乱杀人了,我觉得,啥事儿都好商量。” 郑如春一听,点头笑了:“那行,我回头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她让人把食盒拿下去,又往中间的大桶里添了不少冰块。 之后,郑如春点上一支烟,问道:“小刀,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好人,坏人,还有老百姓。” 我点了点头。 “人哪有那么简单?我刚到临石镇的时候,监狱里关着十五个死刑犯,其中七个都是穷老百姓,饿极了,偷粮食,抢粮食,还有一个十岁的孩子,抢了地主儿子手里的半个大饼,都要判死刑,他们是坏人吗?” 我摇摇头:“那都是被逼到绝路的老百姓,怎么能是坏人呢?我告诉你,穷老百姓是没办法,铤而走险。” 郑如春点点头:“好吧,你知道吗?另外八个死刑犯,也是穷老百姓,但是他们抢劫穷老百姓的东西,杀人只为了抢人家身上的一件短褂,他们也是好人吗?” 这时,我忽然想到,刚找到三镖的时候,我们调查日军的仓库,误入一个小村子,被一群村民攻击。 确实,不能随便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郑如春接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你越了解一个人,越不会用好和坏判断这个人,对不对,水月?” 连水月一听,似乎有些慌,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郑如春站了起来,对山枭说:“兄弟,你先回去吧,告诉三镖和曹小梅,小刀在这里住一晚,我们好好唠唠。” 山枭一下子站起来:“那不行,大当家说了——” “要么现在走,要么我把你们的脑袋也装在食盒里,送到山上去。” 郑如春这话一说,我赶紧起身说:“山枭大哥,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但是,大小姐说……” 我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低声说:“兄弟,没必要,回去告诉小梅姐,我有分寸。” 山枭听了,上前一抱拳:“郑会长,明天一早,我来接人。” “好,没问题。” 山枭转身出了帐篷,离开了。 郑如春松了一口气,也放松下来,吃着水果笑道:“你俩在山上过得怎么样?” 我忙说:“挺好,还挺好。” 连水月连忙补充说:“说实话,还是在姐这里舒坦。” “哈哈哈,你们这个小嘴真甜,在曹小梅那里,肯定也不会怎么吃亏的。” 我们又吃喝了一阵子,郑如春也没有多说,给我们安排一顶小帐篷,休息一会儿。 晚饭的时候,整个大帐篷只有我们三个人。 郑如春给我俩倒上酒,夹了菜,乐呵呵吃了一阵子,才终于聊起来。 “接着中午的聊吧,小刀,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曹小梅是好人?” 这问题,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你们其实都不坏。” 郑如春笑了:“小刀,水月,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青龙山这么大的一个绺子,连临石镇都控制了,当年日本人为什么不灭了他们?” “青龙山易守难攻,那个地形,确实不好进攻。” “日本人有火炮,有飞机,炸也能把整个山头炸平了。” 我愣了一下,确实是啊。 “再说了,青龙山只是一个胡子山寨,它种不了多少粮食,更别提油盐酱醋、衣服被褥、枪支子弹,都要定期从山下运上去才行。日本人只要把进山的路一堵,青龙山撑不了多久的。” 连水月点点头:“姐,那你的意思是?” “还不明白吗?战四海和曹小梅是二鬼子,帮日本人办事,所以这么多年才会平安无事。” 郑如春这么一说,我和连水月惊得手足无措,互相看了看,完全不敢相信。 不对,看战四海和曹小梅的做派,也不像啊! “不太相信是吧?来,给你们看一张照片。” 郑如春从旁边的小木盒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连水月赶紧过来,坐在了我旁边。 照片的背景是山中的峭壁,隐约能看到站岗的日军士兵,以及弯腰干活的劳工。 前景处站着五个人,一个穿军装的日本军官,留着小胡子,个子不高,双手拄着一把日本刀,满脸微笑。 日本军官的左侧,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看起来很年轻。 日本军官的右侧,站着三个人,我一眼认出了战四海和曹小梅,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面无表情。另一个人年龄比较大,但个子高,非常壮实。 我指着这个人问:“他该不会就是——” “对,就是青龙山的老当家,曹小梅的亲爹。” “他们真和日本人一起干事儿?这是干啥呢?” 我又仔细看了看照片,几个人背后好像有个山洞,他们应该是在挖洞。 郑如春给我俩倒了茶,往后面的坐榻上一躺,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我嫁过三个男人,第一个是我爹生意伙伴的儿子,也是念镖的亲爹。第二个,也是生意人,比我大十岁。第三个,是个日本人。” “啥,日本人?” “对,他是哈尔滨宪兵队的情报人员,文职,级别不高,主要负责各种情报的管理。这个人很现实,我认识他的时候,离日本投降已经没多久了。他不想作为战败人员回国,于是在我的掩护下,改名换姓,趁着乱局‘失踪’了一段时间。” “在那之前,他负责销毁一部分资料。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最后带回来一部分秘密档案,说是以后可以卖一个大价钱。” “当然,他想依靠我,过上好日子。我只是想弄到那些值钱的情报档案,拿到手之后,我就把他毙了。大部分的情报,都被我卖了,但这一份和青龙山有关系的,我很感兴趣,就留了下来。” 我是真想不到,郑如春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她确实够狠的。 连水月低声问:“姐,你来临石镇,就是为了找曹小梅报仇?” 第289章 青龙山的秘密 郑如春笑了。 她指着照片说:“照片上的地方,就是青龙山。” 我们对青龙山本来就不熟悉,这只是局部的山体,更不可能认出来了。不过,看到战四海和曹小梅,大概也能猜到。 “其实我手里的情报,也不算详细,只是一项秘密工程汇报。大概意思就是,日军在青龙山后山,修建了一个大型军火库,属于阻止苏军进攻的一系列深山工程之一。” “这个军火库,依靠原本山体之下的岩洞,进行了扩建,规模很大。” 听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忙问:“日本人修这种秘密军火库,为啥要和战四海的绺子合作,这不合常理啊!” “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花了不少钱调查这件事。最后,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啊?” “照片上这个穿白大褂的,被称为前田研究员,是个很神秘的人物。” 听到“前田研究员”这几个字,我差点喊叫出来,竟然是他!看来,这一切还是和那些神秘的研究有关系,我们没有跑错地方。 我尽量表现的镇定,问道:“他们是不是在青龙山搞什么试验呢?” “不知道,这个前田研究员很神秘,能查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很少。不过,这个秘密项目好像是他主导的,应该是在山里的岩洞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修军火库是个幌子。” “当时,日本人没有选择硬攻青龙山,而是和山寨秘密合作。战四海他们在附近抓肉票,带到后山给日本人干活。活干完之后,那些人就成了日本人各种武器的试验品,一个活着出来的都没有。” “这些年,战四海到很远的地方抓人,送到后山。我猜啊,日本人肯定在后山试验什么新武器,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战四海绺子正好可以吸引外人的注意力,帮他们打掩护。” 我明白了郑如春的意思,如果日本人在附近抓人,送到山里做实验,总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但是,他们躲在背后,让战四海绺子出面抓人,别人就会觉得胡子绑票很正常,肯定不会想到青龙山还有个日本人的“军火库”。 连水月问:“姐,那你有没有查出来,军火库里到底有什么?” “日本人投降之前,派了一支部队进山,拉走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后山的那个军火库,十有八九已经搬空了。” “那马大鼻子又是怎么回事?” 郑如春笑了:“我来临石镇,其实是想报仇,我想踏平战四海绺子。但是,那个地方不好打,凭我自己的实力,不行。所以,我想利用这个情报,联系一些帮手。” 我忙问:“然后你就骗马大鼻子,说青龙山有日本人的军火库,让他来帮你打进去?” “当然不是,马大鼻子这个人精,怎么可能这么相信我?” “那你联系的是谁?” 郑如春指了指照片上的前田研究员:“这个前田,还有个女儿,名叫前田晴子,既是个高级研究员,也是个间谍。日本投降之后,她短暂回国,好像接受了什么命令,很快又回来了。” 连水月一听,忙说:“等一下,前田晴子?你见过她?” 郑如春点点头,简单描述了前田晴子的长相。 连水月一听,立刻扭头盯着我,低声说:“小刀,是丁晴。” 我们一直知道丁晴是个特务,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前田研究员的女儿,这个情报特太让人震惊了。 郑如春立刻明白过来:“哦,你们知道她啊?这个女人可不简单,要跟她斗,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们很小心的。” “我想办法联系了这个丁晴,她正在和马大鼻子合作,理所当然的,马大鼻子来了,要打下青龙山。” 连水月问:“丁晴为什么相信你啊?” “因为我有一份军火库的设计图,上面还有前田研究员的签名呢。” 我叹了口气:“明白了,但是,你为啥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呢?” 郑如春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缺钱吗?不缺。我在乎临石镇这个小城吗?不在乎。我只是看到这件事和青龙山有关,回忆起以前的事儿,很生气,想过来报仇。但是,我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执行,三镖就出现了。” “三镖啊,十来年间,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就这么来了。但是,和三镖聊了两天,我才发现,我和他都不是以前的年轻人了,回不去了。” “你一直朝思暮想的东西,一旦真的出现了,不一定真是你需要的。” 我没怎么听懂她的意思,低声问:“那,你打算怎么样?” “明天,我就要带着念镖离开这里了,这边太乱,我怕会引火烧身。” “都要走了,为啥还要杀这么多人?” “正因为我要走了,才必须这样做,吓住那些仇视我们的人。这样的话,我们娘俩才能安全离开。” 连水月点点头:“我明白了,姐,马大鼻子什么时候来?” “前天晚上,我已经把所有的情报,都派人送给了马大鼻子,包括军火库的具体位置。所以,他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说罢,郑如春拿出两张纸,递给了连水月:“这是我复制下来的,军火库的位置和设计图,也给你们一份吧。” 看来,郑如春想让战四海和马大鼻子互相厮杀,要是青龙山被攻下来,她也算是“报仇”了。 连水月问:“姐,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啊?” “水月,你很聪明的,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这是你送给三镖的礼物。” 郑如春站起来,笑着对我们说:“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过段时间,等这里打完了,我再回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惊喜呢。” 我忙问:“姐啊,这事儿太重要,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告诉三镖。” 郑如春摇摇头:“说好了明天早上回去,晚上就不要瞎跑了。” 我还想说话,连水月在身后碰了碰我,示意不要再坚持。 “对了,小刀,水月,我对你俩印象不错,以后要是找不到好路子走,就去一趟奉天,找我就行。” 第290章 大敌当前 当晚,我们被安排在了旁边的小帐篷里,周围一圈岗哨。 连水月趴在煤油灯下,一边研究那两张图,一边对我说:“小刀,郑如春原本的计划,一定是用这两张图吊着马大鼻子,等他们攻下青龙山,多分些好处。” “有可能,只是三镖忽然被抢走,她也急眼了。干脆把东西给了马大鼻子,希望早点打起来,帮她报仇。” “小刀,郑如春是个生意人,不会做亏本儿的买卖,等这边打完了,说不定她还会带人回来的。” “这个咱们就管不着了,明早咱们赶紧上山,做好准备,丁晴和渡边应该很快就来了。” 干着急也没用,还是要等到明天。我俩轮流睡觉,等到天快亮时,外面嘈杂起来。 我赶紧爬起来,拉开帘子一看,整个营地都忙活起来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应该要撤了。 我们两人赶紧出来,门口站岗的小崽子说:“郑会长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后会有期。” “她在哪呢?” “半夜就走了。” 我俩一听,见也没人管我们了,赶紧到马棚随便牵了两匹马,快速朝着山脚下跑去。 刚进山,天已经蒙蒙亮,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巨响,应该是炮声。 我俩赶紧停下来,仔细辨别了一下,应该是在西边不远处,难道马大鼻子已经打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支马队从林子里飞奔而出,走到跟前我才认出来,正是山枭带的队伍。 “你俩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哪来的炮声?” “马大鼻子从西边大沟偷偷过来了,正好遇到咱们的暗堡,就打起来了。快,先跟我上山再说。” 我们也来不及细问,赶紧跟着山枭一起,迅速回到了山寨。 他们几人都在洞口等着,我俩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战四海满脸焦急,大声问:“小刀兄弟,怎么样?” 我只能说:“谈崩了,郑如春已经走了,咱们只能打了。” 曹小梅点点头:“打就打吧,反正都准备好了,你俩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 “郑如春,回临石镇了?” 我摇摇头:“可能是吧,早上起来就没见她了。” 曹小梅还想多问几句,战四海在一旁叫她,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忙完再回来细说吧。 他们走后,我俩赶紧拉着三镖等人回到洞里,进房间把门一关,将昨天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我们的讲述,钱麻子站起来走了好几圈:“小刀,你等等,我得先捋捋。丁晴,是那个前田研究员的女儿?哦,日本女人。战四海和曹小梅,是二鬼子,郑如春不会骗我们吧?” 连水月摇摇头:“那照片,我和小刀都亲眼看到了,没错。”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叹了口气:“原来青龙山能发展这么大,是这个原因。” 三镖点上了一支烟,坐在一边闷头抽完了,才站起来说:“这事儿先不要乱说,小刀,水月,咱们去会会战四海和曹小梅,问问怎么回事。” 我一愣:“老大,直接问?” “马大鼻子都打到山脚下了,咱们哪有时间猜来猜去?没事,直接问。” 我们三人站起身,刚准备出门,李半拉子总算反应过来了:“三镖,你那意思,直接去问战四海两口子,他们是不是二鬼子?” “对啊。” “那是不是要准备准备,万一把人家问急眼了,咱们准备跑呀。” 三镖嘿嘿一笑:“我心里有数,不会急眼的。” 李半拉子站起来,把手腕上的金表摘下来递给钱麻子:“麻子,这个你拿着吧,带着它,拿刀砍人老不自在了。” 钱麻子当即乐开了花:“放心吧,我帮你收着,肯定丢不了。” 他们说着,三镖已经带我们出了门,招呼远处的小崽子过来,说我们有急事找战四海和曹小梅。 小崽子立刻带着我们出了山洞,来到了不远处贴着山体的一间小水泥房子旁。 我们等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七八个小头目,和我们打了招呼,着急忙慌离开了。 曹小梅紧跟着出来,拉着我们走了进去。 屋子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铺了一张地图,看来他俩刚才正在安排任务。 战四海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杯水:“三镖兄弟,什么事?” 三镖拉着凳子坐在了门旁边,点了一支烟,笑着问:“大当家,你是不是当过二鬼子?” 战四海一愣:“为啥这么问?” 三镖又扭头看着曹小梅:“小梅,你知道啥,现在就告诉我。” 曹小梅往凳子上一坐,看了看我和连水月,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说:“三镖,这事儿,我们确实瞒着你了。” 三镖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一年,你走之后没几个月,日本人就来了。你知道的,那时候山寨还不是这样的,是真的打不过日本人。我爹原来也是想拼了一死,多杀几个日本兵。但是,那个叫前田的研究员找上门,她就跟我们谈判,说不打青龙山,临石镇也交给我们,甚至可以给我们一些需要的物资。” “他的条件就是,抓一些人,帮日本人挖山洞,建军火库。只要我们保守秘密,能按时提供劳工,就保证山寨安全,临石镇安全,方圆百里的屯子也是安全的。不愿意的话,他们只能派兵把方圆百里变成无人区。” “三镖,你也熟悉我爹,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三镖点点头:“他会答应日本人。” “我爹心里也难受,吃不好睡不好,没多久就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半年,没救回来。” “小梅,我问你,你们给日本人抓来的人,都是谁?” 战四海此时说:“三镖兄弟,老当家一直说,我们是迫于无奈,才帮日本人做事的,不能坑害老百姓。所以,我们专门训练了一支队伍,偷袭青龙山周围那些为非作歹的绺子,把他们的人抓来,送给日本人。” 曹小梅点点头:“我爹临死的时候说,人没有好坏之分,因为很多时候,违背良心的选择,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他死了,让我们做事不要冲动,要为绺子考虑,要为青龙山方圆百里的老百姓考虑。” 三镖踩灭烟头,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这么结实的水泥房子,还有发电机,探照灯,都是日本人给你们的吧?” 曹小梅点点头。 “好,说说后山军火库的事儿吧。” 第291章 军火库 战四海似乎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三镖兄弟,日本人不让我们随便去后山的,我们抓来送过去的人,也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这个事情,老当家那时候就定了规矩,山寨自上到下,不准问,不准提,全当不知道。日本人投降之前,把东西都带走了,去年夏天我就进去看了,空空荡荡,连一杆破枪都没留下来。” 三镖扭头看了看我俩,我忙说:“和郑如春说的一样,应该是搬空了。” 三镖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大当家,小梅,这次马大鼻子过来,不是为了占领你们青龙山,也不是为了临石镇,他就是盯上了后面的军火库。” 战四海大惊:“怎么可能?那里面都空了,我可以让他上来看看。” “你们不知道,马大鼻子身边有两个日本人,其中一个叫丁晴,日本名字前田晴子,是前田研究员的女儿。” “那个前田还有个女儿?” “对,她是个日本特务,既然盯上了这个军火库,说明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战四海连连摇头:“三镖兄弟,我没骗你,里面真的啥都没有了。” “这样吧,大当家,小梅,你们赶紧安排一下,先挡住马大鼻子的进攻,我要到后山去看一看。” 曹小梅赶紧过来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这时候你们不要乱跑,时不时出去走动走动,让小崽子都能看到你们。” 说完,我们三人直接出了屋。 外面站着几个小头目,立刻钻进了屋里,看来前面的战斗比较激烈。 我们刚朝外面走了几步,就看到良子拎着食盒走过来,冲三镖一鞠躬,低声说:“三镖大哥,您这鞋,是刘师傅做的吧?我看手工不错。” 三镖一愣,忙说:“这是老家亲戚给的。” “老家是哪里的?” “关内。” 良子一听,当即拉着我们来到了旁边的树下。 三镖又惊又喜:“老海?” 良子笑了:“没想到是你们。” 我说刚才两人瞎扯啥呢,原来是接头暗号。这个良子,就是我们在青龙山的卧底,确实没想到。 三镖忙说:“我们也没想到是你啊!” “前段时间和上级接头,说了你的大概相貌,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是冒险试一试了。” 炮声还在响,枪声离得比较远,但几个方向都有,看来马大鼻子的部队确实不少。我们前面的小崽子一队队扛着枪快速朝前面跑,表情都很紧张。 三镖点点头:“老海,你要冒险下山一趟,联系咱们的部队,趁这个好机会消灭马大鼻子。” 良子回头看了看:“不行啊,现在整个山寨戒严,我根本出不去。” 三镖一听,扭头对我说:“没办法了,我要向战四海表明咱们的身份。” “也行,不用跟他们藏着掖着,明说了,以后愿意改邪归正,咱们的剿匪部队就过来灭了马大鼻子。” 三镖乐了,点点头,让我和连水月在树下等着,他大踏步又回到了水泥房子里。 几个小头目又被赶了出来,满脸疑惑。 过了一会儿,三镖出来了,战四海和曹小梅跟在后面,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甚至有些迷茫。 连水月说:“也挺难为这两口子的,一大早强敌攻山,我们回来又说他们是二鬼子。这还没迷糊过来呢,咱们又成了剿匪部队,正儿八经的这个——” 她比了个“八”的手势,良子一看,也笑了。 “你们几个在山寨,可算是出了大风头,大家要是知道你们的身份,青龙山就乱套了。” 此时,他们三人已经走过来了。 战四海走到良子跟前,探着脑袋左右看了看,低声问:“良子,你也是八爷?” 良子点点头:“不好意思了,大当家。” “这是哪里话,不要客气,我就是觉得你长得不像八爷,缺点啥儿的感觉。” “大当家,我们也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那些战友,大多数也是穷苦老百姓家里出来的,只不过我们没有选择上山当胡子。” 战四海连连点头:“对对对,三镖刚才也说了,都是穷苦人,都想过上好日子。” 曹小梅走过来,轻轻拉起连水月的手:“水月啊,你也是?” “小梅姐,听三镖的话,他真是为了你们好。” “我知道,马上我就派几个人,护送良子从小路离开。”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树旁的一堆木头后有动静,扭头一看,曹宝坤探出了头。 “姐,我真不是想偷听,本来想过来问问你,我能帮上啥忙。刚才正蹲这儿想咋说合适呢,就听到你们说八爷……” 三镖笑了:“这事儿不要乱说,不然杀你灭口!” 曹宝坤吓得立刻躲在了曹小梅身后,连连点头。 曹小梅忽然说:“三镖,你们不是要去后山军火库看看嘛,让小宝带路吧,他也知道地方。” “姐,你不怕半路我被灭口啊?” “灭你个头,刚才三镖逗你玩呢。” 三镖摇摇头:“算了,让宝坤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前面打起来了,还是挺危险的。” 曹小梅走过来,低声说:“我明白,以后这东三省肯定你们的队伍说的算了,我和四海都有污点,不枪毙就谢天谢地了。小宝呢,就让他跟着你帮点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后让你们的人,对他手下留情。” 我明白了,曹小梅担心自己曾经帮过日本人,以后会被抓起来,甚至直接枪毙。 三镖连连摇头:“不用担心,知错就改,不会有事的。” 这时,两个小头目跑过来,站在远处来回踱步,应该是汇报什么事。 三镖点点头:“行,宝坤给我们带路,你们抓紧安排一下,让良子下山。” 我们找了几条马枪,在曹宝坤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后山去了。 曹宝坤说,原先有一条小路,可以通牛车。但很久没人走了,现在都长满了杂草,不方便过去。 所以,他带着我们爬过一个矮坡,指着眼前一座四面陡峭的高山说:“就在半山腰,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姐夫一直说,实在不行,这就是我们绺子最后的堡垒。” 第292章 空无一物 我们三人抬头一看,这是座石头山,树很少,悬崖峭壁,确实易守难攻。 曹宝坤指着上面说:“半路有个暗堡,我姐说,一挺歪把子守在里面,千军万马也攻不上去。” 我们跟着他,沿着小路往上爬。 脚下的小路沿山脊开凿,两侧都是陡坡,只能容一人通过。因为脚下都是野草,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 我大声问:“宝坤,这要是日本人的军火库,那些东西该怎么运上去啊?” “肯定不能走这条路了,我没见过,我姐说日本人用绳子把东西吊上去的。”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小路一拐弯,我们开始靠着山体往上走。路依然很窄,脚下就是峭壁,这要是刮大风,人肯定会被吹下去。 我们都留心着脚下,也不敢说话,很快就爬到了曹宝坤所说的暗堡旁。 这是一个半凹进山体的暗堡,有一条狭长的射击孔,正对着我们来时的小路。 过了这个暗堡,抬头就看到了半山腰一大块平地,我们赶紧跑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面前的山体明显被开凿过,巨大的洞口就像猛兽的大嘴,让人不寒而栗。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半是关着的,另一半敞开着。 我认出来了,这就是郑如春给我们看的照片上的地方。 连水月上前几步,又看了看周围,对我们说:“在这个地方修军火库,军火怎么运?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们来的时候,曹宝坤顺手拿了几个手电筒,他分给我们三人,挥了挥手。 “走吧,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熟悉。” 进入山洞中,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前走,我抬头看到上方的拱形洞顶有好几条粗壮的电线,每隔十几步还有电灯。 曹宝坤在前面说:“小心脚底下,可能有木箱子啥的。下面有发电机,烧油的,我不会用,不过这里也没啥看的。” 说着,前面一拐弯,出现了向下的楼梯。 下方的走廊立刻变得狭窄起来,连水月上前把曹宝坤拉到后面,自己走在了前面。 曹宝坤忙说:“连姑娘,这里面黑,你不熟,还是我带路吧。” 连水月头也没回:“这里的建造图纸,都在我脑子里,应该比你熟悉。” 我把曹宝坤拉到身后:“你小心点,跟紧我。” 曹宝坤嘟囔了一句:“不是让我带路的吗?” 我回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跟着走。 下方两层,空间都很大,分成了几个大洞,互相联通。 我们进去看了看,里面乱七八糟,只留下一些木箱子、头盔、煤油灯,以及其他杂物,确实没有武器。 简单逛了一圈,曹宝坤低声说:“这地方真搬空了,连一粒子弹都没留下,日本人太抠门儿了。” 我们站在中间的走廊尽头,前面没有路了,我低声问:“水月,真没有什么啊。” 连水月摇摇头:“跟我走。” 我们三人赶紧跟在后面,朝着远处的洞穴角落去了。 只走了十多步,就见前方一片废墟,上方的坍塌了一大片,碎石堆积在角落。 曹宝坤笑了:“姐夫说了,可能是日本人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炸了。” 连水月没有说话,三两步跳到废墟上,扒拉了几块石头。 “小刀,你上来。” 我一听,赶紧跑了上去,就见连水月指着旁边的石堆:“挖,这后面肯定有个通道。” 我一听,立刻把手电筒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双手开始搬起石块往下扔。 三镖和曹宝坤一看,也爬了过来,和我一起搬石块。 挖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把我们累得气喘吁吁,曹宝坤往旁边一坐:“连姑娘,你找啥玩意儿呢?” “按照设计图,后面应该有个向下的通道。” “日本人也是闲的,深山老林里挖军火库,有啥用?不是,你们到底想找啥,里面有炮?” 正说着,咣当一声,连水月用手电筒一照,里面果然露出了铁门的一角。 曹宝坤爬过来:“哎哟,还有这么个地方?” 我们又费了不少力气,把铁门旁边的碎石清理干净,这才看清,面前这个不太大的铁门,被几条粗铁链子牢牢锁住了。 三镖晃了晃铁链子,扭头说:“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锁成这样,又炸开上面的碎石掩埋,咱们找对地方了。” 我拿起手电筒,上前看了看,一条铁链子有我小臂那么粗,脸盘子这么大的锁,我们现在肯定打不开。 我把耳朵贴在铁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声音。 三镖在后面问:“水月,后面有多大地方?” “图纸上看,后面应该是个二三十米的竖井,下面还有什么,图纸上就没有了。” “会不会只是排气的通道?” 连水月摇摇头:“有可能是,但我怀疑是电梯井,下面还有空间,只是图纸上没有标出来。” “行,那就对了。咱们先回去,带一些炸药回来,炸开它!” 我们一起出了山洞,在外面的空地坐了一会儿。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大家也饿了,就吃了一点带来的干粮。 吃完之后,曹宝坤问:“哥,上山容易下山难,咱们回去要耽误些时间,再准备准备,天黑前可能来不及上山了。这条路,晚上可不敢走。” 三镖思考了一会儿,扭头说:“小刀,水月,宝坤说得对。天黑前恐怕来不及上山了,但是马大鼻子已经打到了前面,我不放心。” 连水月忙说:“你们去吧,我和小刀在前面暗堡守着,不会让马大鼻子的人偷偷摸上来。” 曹宝坤听了,赶紧说:“连姑娘,要不你跟着三镖哥回去吧,我和小刀兄弟留下来守着。” 连水月一愣:“啊?” “连姑娘,前面放炮呢,指不定炮弹砸在什么地方呢,还是这里安全点儿。” 三镖点点头:“行吧,水月跟我走,小刀你带着宝坤守在这里,我尽快带人赶过来。” 说罢,他俩把身上的长枪短枪都留了下来,小心翼翼下山了。 曹宝坤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说:“小刀兄弟,放心吧,我包里有吃有喝,啥也不怕。” 我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马大鼻子有附近的详细地形图,晚上说不定会摸过来。” 第293章 草包坤 曹宝坤一听,摇了摇头。 “小刀兄弟,我告诉你,从前寨到后寨,再到咱们这个后山,我姐安排了不少暗哨。另外,这一路还有不少陷阱,他们摸不过来的。” 我检查着长枪短枪,背起来就往下面的暗堡走。 曹宝坤跟在后面,笑道:“小刀兄弟,我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好使。小时候下山读私塾,几天记不住一个字,他们都叫我‘草包坤’。但我心里明白,自己读书不好,其实无所谓,我有爹呢!有个厉害爹,脑子不好使又能咋地?” 我也笑了:“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要不怎么说,积德行善,投胎投个好人家。” 曹宝坤三两步追上我:“你也厉害啊!我现在吃喝不愁,全靠我姐,靠青龙山。但是你看,马大鼻子要是真打上来了,我该咋办?你不一样,跟着三镖,学本事,到哪都不愁吃喝。” 我沿着岩壁狭窄的通道,扒开杂草,挤进了暗堡之中。 里面不算太潮湿,但空间很小,角落里一些木箱子,看起来都是空的。 我把枪靠墙放着,拉了一个还算结实的木箱子坐下,笑着说:“宝坤你是真不懂,我们干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事,你是想象不到的。” “我知道你们是八爷,现在正进山打胡子呢。危险,我承认,那必须的。但你们这个本事,还怕啥,大马猴子啊?” 我笑了:“大耗子!” “瞎扯啥,耗子能有多大?哎,对了,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吃不上饭,一只耗子够全家人吃!” 我扭头从射击孔看了看下面,知道没办法跟他解释,索性笑一笑不说话了。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我端起枪大概瞄了瞄,百米之外的山脊小路上,这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因为没有什么遮拦,我可以轻松打中往上爬的人。 曹宝坤是指望不上,晚上三镖来之前,全靠我自己了。 于是,趁着现在天还没黑,我赶紧吃了些干粮,让曹宝坤盯着射击孔,自己铺开毯子,窝在角落里睡了一觉。 傍晚醒来时,曹宝坤刚好抱了不少干柴进来。 “小刀,你可真能睡,正好,天也黑了。” 我见他要点火,立刻摆摆手:“不能点火。” “为啥啊?” “咱们是在暗堡里,先不说能把咱俩熏死,一会儿外面一片漆黑,里面烧着火,咱们就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了。真要有人摸过来,咱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曹宝坤一听,叹了口气,只好把干柴堆到旁边,往上面一躺:“你也太小心了。” 我一边与他闲聊,一边看着外面,夕阳很快落山,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模模糊糊照着上山的小路。 外面一片寂静,偶尔山风吹过,远处的树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吃着曹宝坤带过来的油饼,一边仔细观察着下面的路。 曹宝坤斜靠在洞壁上,低声问:“小刀,我想起一个事儿,有人说,这青龙山的后山,有怪物。” 我瞬间来了兴趣,赶紧扭过来看着他。 “这事儿,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很久很久以前——” 我一听,立刻摆了摆手:“拉倒吧,那都是骗小孩的故事。” “你先听我说完呗!” 我又扭头看着外面,低声说:“行吧,你小声点儿说。” “以前吧,有个很厉害的张天师,斩妖除魔,造福百姓。说是有一年,几条恶龙欺负老百姓,张天师手持斩妖宝剑,一路腾云驾雾,追赶恶龙。来到这青龙山地界的时候,只剩下一条青龙了。”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就是青龙山的来历?” 曹宝坤笑了:“你咋这么急呢?这确实是青龙山的来历,但故事还没说完呢。这青龙呢,是条母龙,当时肚子里有好几条小龙呢!青龙就求张天师,放过它的孩子。那张天师一想,这几条小龙还没出娘胎呢,没干过坏事,也不能随便杀了。但是放了也不合适,万一它们长大了知道自己的身世,要给青龙报仇呢?你猜后来怎么着?” “几条小龙被压在了这青龙山下,永世不能出来?” “哎呀,是不是我姐跟你说过这个故事了?” 我笑了:“不用说,猜也能猜到。” 曹宝坤坐了起来,挪到我旁边。 “小刀,我听说民国初年的时候,有人在这青龙山找人参,遇到了一条小青龙,脑袋大脖子粗,头上还顶着一个红色的角。” “然后呢,抓着没?” “那谁敢抓啊?肯定是扭头就跑。” 我摇了摇头:“你赶紧睡一会儿吧,万一半夜他们来了,咱们又要忙活。” 曹宝坤又啰嗦了几句,扭头睡了。 我靠在墙上,抱着长枪,时不时扭头看一眼下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曹宝坤翻了个身坐起来,嘟嘟囔囔说:“要不你睡会儿,我盯着?” 我连连摇头,这种事儿可不敢交给他。 “那行,我出去撒个尿。” “你慢点儿,别掉下去了。” 曹宝坤摇摇晃晃钻出去:“放心吧,这地方我熟。” 我又朝下面看了看,心想曹宝坤也是命好,有这个姐姐照顾着。 正想着,曹宝坤忽然钻了进来,大声说:“来了,他们来了。” 说罢,他凑过来指了指山脚下,离得远,看不太清,但好像真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我立刻警觉起来,赶紧端起枪,死死盯着下面。 曹宝坤凑到我旁边:“小刀,这山路晚上根本没法走,他们可能还背着东西,我估计要到天亮才会上山。” 说实话,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低声问:“宝坤,你会打枪吗?” “会,就是枪法太臭。” “那行,一会儿要真是有啥情况,咱们有三支长枪,你负责给我压子弹。” 曹宝坤大惊:“啥意思?下面难道是——” “可能是马大鼻子的人。” 正说着,下面的人已经爬到了山脊的小路上,他们没有拿火把,也关掉了手电筒,只借着月光慢慢往上爬。 大概数了数,应该有二三十人。 我立刻趴在射击孔上,双手拢在嘴边,学了几声鹞子叫。 下面的一队人影暂时停下来,片刻之后继续往前走了。 果然,不是三镖。 第294章 夜战 既然这样,我就不用客气了。 端起枪,屏住呼吸,我瞄准山脊打了一枪。 因为担心误伤战四海的人,所以这一枪我故意抬高了枪口,只是警告他们一下。如果真是自己人,肯定会立刻与我们交流的。 不过,山脊上的人立刻趴下了。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我又连着打了两枪,将最前面的一个人打落到了山谷中。 那队人也判断出了我的位置,当即爬起来,快速朝前方的崖壁跑过去。 曹宝坤骂道:“哪来的兔崽子,这不是玩命儿嘛!” 话刚落音,一个人脚下一滑,从山脊上掉了下去。 白天走起来都要小心,现在他们竟然敢跑,确实不要命了。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瞄准下面接连开枪,虽然做不到一枪一个,但两三枪打下来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这种排队挨枪的情况,要是普通的绺子,小崽子们早就哭喊着跑回去了。 这帮人迎着子弹往前冲,迅速跑到了靠近山体的位置,靠着拐角处的大岩石后暂时躲避,看来训练有素。 不过,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正对暗堡的狭窄小路。我现在居高临下,整条路一览无余,这些人只要敢露头,肯定能一枪一个。 曹宝坤躲在角落里,借着射击孔透进来的月光,手忙脚乱压子弹。 他低声嘟囔着:“我还以为这里最安全呢,这帮兔崽子也是疯了,这不是送死吗?小刀,千万别手软,来一个打一个。” 刚说到这里,下面噼里啪啦一阵枪声,有两发子弹打在了射击孔上方,溅起的碎石飞了进来,我赶紧低头躲避。 再抬头时,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已经趁机往上冲了。 我定了定神,一枪一个,将他们打死在了路上。 没想到,后面又冲上来一个人,趴在前面两人的尸体后,举枪开始朝暗堡射击。 这小子枪法不错,几枪都打在了射击孔边缘。我深吸一口气,借着迷糊的月光瞄准了他,连打两枪,将他打落山崖之下。 躲在角落里的人,似乎被惹怒了,立刻又朝着上面胡乱开枪。 我往墙边一靠,让他们乱打吧,反正这一百多米靠着山壁的小路,他们不可能爬上来的。 枪声刚落,曹宝坤悄悄探头看了看,大声说:“小刀,下面又有人上来了!” 我赶紧看看外面,山脊上又跑过来一群人,十个左右,身上还背着什么东西。 这时,下面又开始朝着暗堡射击,我下意识躲了躲。再探头开枪时,后面那群人已经跑了过来。 曹宝坤大喊:“他们是不是疯了?来多少都是个死啊!” 我正想说话,就看到下方他们躲避的拐角处,忽然有个人探出身子,单腿跪在地上,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 此时,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暗堡上方轰的一声响,好像被炮弹击中了。 曹宝坤吓得大叫:“小刀,哪来的炮?” 我还没说话,又是一声响,这次是炸在了射击孔前,硝烟弥漫,呛得我赶紧缩回了头。 这不是炮,威力并不算太大,应该是下面那个蹲着的家伙,用的手榴弹之类的武器吧。 我赶紧揉揉眼睛,趁着下一次爆炸前,连打两枪,将那人打倒在地。 没想到,他一死,后面立刻冲出一个人,补上他的位置,继续朝我们攻击。 这东西的攻击速度很快,对方也是老手,每次都炸在了射击孔前,我不得不连连躲闪,连瞄准都很困难。 曹宝坤大喊:“小刀,咱们咋办?” “没事,再撑一会儿,前面听到声音,肯定会来增援咱们的。” 刚说完,又是几声爆炸,我来不及躲闪,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怕下面的人趁机冲上来,我赶紧端起枪,朝着下面乱打了几枪。 枪声过后,下面平静了一会儿,忽然传来喊声:“上面的人,现在出来投降,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然的话,就让你们死在里面!” 曹宝坤躲在墙角:“小刀,咋办?咱们出去不?” “你傻啊?现在出去,往哪跑?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时,下面继续大喊:“你们就是小崽子,守着这个破山洞,没必要把命也搭上,听我一句劝,赶紧出来吧。” 我大骂:“兔崽子,你是马大鼻子的人吧?来来来,让他过来,我们肯定出来唠唠。” “你不要太嚣张——” 下面的人话只喊了一半,就忽然停住了,很快,另一声音大喊:“小兄弟,听你这声音,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啊?” 我一听,这人的声音我也熟悉啊!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小刀兄弟吧?咋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曹宝坤一听,乐了:“小刀,是你的熟人,快套套近乎。” “套个屁,这是个日本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王老板。” 很明显,下面这个喊话的人,是渡边。 我大喊:“这会儿,我是该叫你渡边呢,还是该叫你王老板?” “入乡随俗了,大家都叫我王老板,渡边那个名字,我好久都不用了。” “那行,王老板,你咋有闲工夫上山了?” “这时候就别瞎唠了,我上来干啥你还不知道吗?这样吧,既然是老熟人了,你赶紧下来,我饶你一命。” 我一听就笑了:“咋地,你还能饶了我,我咋不信呢?来来来,你露个脸,我瞅瞅瘦了没?” “你小子还学会油嘴滑舌了?三镖呢,是不是也在里面,来唠唠呗。” 曹宝坤对着外面大喊:“三镖带人快过来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渡边一听:“小刀,这又是哪个啊?” “我是曹宝——”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 渡边大喊:“啥草包啊,没听清。哦,想起来了,是不是‘草包坤’?快出来,马旅长说了,让我来救你出去。” 曹宝坤哈哈大笑:“你不要觉得我真傻,以前那是骗你们呢!王老板我告诉你,上面这个军火库,早就被搬空了,啥都没有,你们来晚了。” 下面没有了动静,曹宝坤趴在射击孔看了看下面,忽然说:“不好,他们又要扔炸弹!” 我一把将他推到墙角,外面轰轰轰三声闷响,一阵浓烟飘散进来了…… 第295章 后路 这声音,和刚才的炸弹好像不太一样。 曹宝坤也听出来了,他坐起来,刚想说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一瞬间,我也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控制不住开始咳嗽,流眼泪。 我慌忙后退几步,一边擦眼泪一边捂住口鼻。曹宝坤连滚带爬跑到洞口,拉着我就要出去。 眼泪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完全看不清地面,我只能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包,把三支短枪都装了进去,跟着曹宝坤出了暗堡。 我们迅速往上爬,来到上方的空地上,才终于感觉能喘口气儿了。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趴在地上,扭头朝着下方,使劲揉了揉眼睛,用短枪瞄准着下方。 曹宝坤大骂:“兔崽子,这是什么玩意儿,辣椒面吗?” 下面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我看不清,只能胡乱打了几枪,回头说:“宝坤,准备给我压子弹!” 话刚落音,轰的一声巨响,我下方两三米远地方,又爆炸了。 看来,他们有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炮,又能扔炸弹,又能扔刚才那种让人咳嗽流泪的东西。 我大喊:“渡边!你要是路炸塌了,就再也上不了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砰砰又是两声响,我赶紧往后滚了几圈,炸弹在空地边缘爆炸了。 曹宝坤双手捂着头,慢慢挪过来,低声说:“小刀,快跟我走,咱们有退路!” “啥?” 他又接连咳嗽几声:“快跟我走,逃命啊!” 我换了一支短枪,朝着下面又连续打了几枪,扭头跟着曹宝坤往洞口方向去了。 “小刀,我姐以前想着,实在无路可走,就把人集中到这个山洞,易守难攻嘛。但是,避难所也是要有退路的,最起码留给我一个逃命的机会。” 我们边说边跑,已经进了山洞。 曹宝坤拿着手电筒跑在前面,我紧随其后,他对里面很熟悉,一路跑到下层墙角的一个小洞中,他指着角落里的碎木箱子说:“这里有路。” 说罢,我俩一起动手,扒开箱子,掀开一块铁板,果然见到一个斜向下的小洞。 “通到哪?” “你跟我走吧。” 也来不及多问了,我只能跟在曹宝坤身后,钻进了小洞中。 洞里十分狭窄,只能手脚并用爬行,连掉头都很困难。 “小刀,这是我姐偷偷安排人挖出来的,一般人不知道。” 只往前爬了几米远,忽然豁然开朗,我上前一看,出口在山侧面的悬崖峭壁上,我们脚下就是数十米深的山谷。 我吓得赶紧缩回了头:“宝坤,咱们要跳下去吗?” 曹宝坤嘿嘿一笑,从旁边的小凹洞中拉出了两根粗麻绳,递给我一根。 “我姐早就准备好了,就用它下去。” 麻绳是挺粗的,我朝里面看了看,绑在了石柱上,应该挺结实的。 “宝坤,他们要是追上来,一刀砍断绳子,咱俩可就摔成肉泥了。” 曹宝坤拉了拉绳子:“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小刀,姐夫教过我,这麻绳够粗,双腿盘起来夹紧绳子,再用手死死抓住绳子,慢慢往下溜。记住了,一定要溜的慢一点儿,不然停不住。” 我点点头:“你试过了?” “没有,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行吧,不能耽误时间,冒险下去吧。 我们都从衣服上撕下两大块布,缠在了手上,紧紧抓住绳子,双腿一夹,慢慢往下去了。 此时没有风,但绳子还是在轻微摇晃,我不断碰撞着岩壁,只能放慢速度,免得自己被碰得头破血流。 摇摇晃晃,往下走了二十来米,我停下来休息一下,扭头一看,曹宝坤停在了我斜上方。 我低声说:“宝坤,歇歇赶紧往下走吧,他们随时可能找到咱们。” “小刀,我腿哆嗦了。” “我腿也哆嗦了,你听我的,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慢慢往下来,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我不敢往下看啊!” “不用往下看,你就慢慢往下溜,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曹宝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小刀,我能上去不?” 我知道他是真害怕了,只能不断安慰。 但是,他不敢动,快哭了。 这小子要是摔死在这里,我没办法向曹小梅交代啊! 思索片刻,我大声说:“宝坤,你抓紧了,就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 “好!你抓紧过来啊。”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脚蹬着岩壁,往上爬了几米,慢慢挪动脚步,来到了曹宝坤的旁边。 曹宝坤扭头看到我:“小刀,你来了。” “别废话,我在你旁边,不害怕了吧?”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上面有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两个黑影探出了头,看着我们。 曹宝坤嗷的一声,二话不说迅速往下滑,我赶紧跟了上去。 此刻,上方的枪声响了,幸好我们往下滑的速度比较快,绳子左右晃荡,他们不太能瞄准。 子弹就从耳边呼啸而过,下方是曹宝坤的喊叫声,他现在也不怕高了。 往上爬的时候,我没有觉得这山有多高,但现在往下滑的时候,反而觉得深不见底。 头上子弹乱飞,不敢太慢,但是太快了,又控制不住,肯定会掉下去摔死,我也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忽然间,我感觉绳子震了一下,抬头一看,上方已经不再开枪。 我刚想低头叫曹宝坤,就感觉绳子一松,整个人猛然下坠,掉了下去。 完了,他们真砍了绳子。 说实话,我根本没来得及想什么,仅仅一瞬间,就砰的一声砸进了烂草坑中。 那一刻,我脑袋嗡嗡响,连呼吸都忘记了。 等反应过来,我赶紧一个翻滚爬出坑,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运气好,我刚才离地面已经非常近了,再加上地上厚厚一层烂树叶子,所以才没摔死。 我赶紧活动一下手脚,感觉应该没有受伤,这才翻身坐起来,从背包中摸出短枪和手电筒。 上面是遮天大树,周围是浓密的杂草,月光星星点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我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低声喊:“宝坤,你死了没?” 忽然间,曹宝坤从后面钻出来,一把抢过手电筒关上了,示意我不要说话。 第296章 鸡冠子蛇 我立刻警觉起来,甩了甩枪口,仔细看着周围的情况。 罗老九以前告诉过我,有个词叫“遮天蔽日”,是专门形容老林子的。 什么是“老林子”呢?就是那种上百年没有人涉足的山林,两人合抱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密密麻麻。 脚下,多年掉落的枝叶堆积在一起,腐烂沉积,软绵绵的,让人寸步难行。头顶,枝叶四处生长,挤占每一片阳光能照射的地方。 这种地方,白天进来,都昏暗无比,只有斑驳的阳光。夜晚更不用说,阴森恐怖。 曹宝坤轻轻拉着我,来到旁边的大树后,凑到我跟前,用手指了指右前方。 我一边盯着那个位置,一边把背包摘下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此时,我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握着短枪,斜靠在树后,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远处。 几束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下来,右前方有一棵大树,下面杂草丛生,没过膝盖,旁边还歪倒着一棵枯树,上面也爬了不少杂草。 周围有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在林子里很常见。 我仔细听着,在这些细小的声音中,似乎真有一个东西,在大树后的杂草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老虎和熊。 如果不小心进入它们的领地,跑得慢一点,死路一条。 当然,还有可能是野猪,鹿或者狍子。运气好的话,也可能是野鸡、兔子、松鼠,或者是紫貂。 我扭过头看了看曹宝坤,他满脸惊恐,指了指自己的腿,用嘴型告诉我,自己腿抖。 我指了指右前方,他又用嘴型说:“龙!” 说实话,我一开始没猜出他说的是啥,等他说第二遍,我才意识到,应该是“龙”。 我当即就明白,曹宝坤肯定是摔到了脑袋,有些糊涂。 于是,我慢慢站起来,示意曹宝坤留在原地,自己举着枪走到了前方的一棵树后。 我此时觉得,那棵树下极有可能是野猪,想办法把它赶走就行。 于是,我躲在树后,折断一根树枝,扔到了那棵大树下。 草丛中一阵哗啦声,我立刻打开手电筒,瞄准了那个方向。 就见一颗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我差点喊出来,是大耗子。 那一刻,我毫不犹豫把枪里的所有子弹打了出去。 这一次,我没慌,确定子弹都打中了大耗子。它明显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后退,脑袋上几个血窟窿,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我。 我心里一惊,赶紧把枪插进腰里,拔出了匕首,这大耗子竟然打不死? 就在这时,大耗子的脑袋忽然缓缓往上面去了,曹宝坤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低声说:“大爷的,这么大的耗子,都会爬树了!” 我赶紧把枪递给他,又从包里掏出另一支短枪,瞄准了大耗子的脑袋。 此时,曹宝坤在后面低声说:“小刀,关灯。” 我将手电筒一关,借着朦胧的月光才看清楚,大耗子没有爬树。它是被一条大蛇缠住了身子,早就死了,是那条蛇将它举了起来。 月光下,这条蛇张大了嘴巴,一口将大耗子的脑袋咬住,慢慢往下吞。我看到它的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肉冠子。 鸡冠子蛇,我遇到过。 这条蛇有人的大腿这么粗,半个身子藏在树后,也看不清有多长。难怪,刚才曹宝坤说它是“龙”。 我们俩站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连大口喘气也不敢。 鸡冠子蛇吃了大耗子后,肚子撑得就像一个球,也没有理睬我们,钻进草丛中,爬向了远处。 片刻之后,曹宝坤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滴娘嘞,还真有龙啊!” 我慌忙纠正他:“那不是龙,是蛇。” “你就别骗我了,哪有那么大的蛇?你以前见过?” 我把他拉了起来:“那大耗子,你就不觉得奇怪?” “小刀啊,龙都出来了,耗子长大一点,有啥奇怪的?我跟你说,这深山老林里,人参都能变成娃娃满地跑,耗子吃胖点没毛病。” 又是大耗子又是鸡冠子蛇,此地不宜久留。 我低声说:“别管了,你知道路,咱们赶紧回去通知三镖他们。” 曹宝坤一愣:“小刀,我不知道路啊!” “你是不是真摔傻了?咱们过来的时候,就是你在前面带路,怎么这会儿又不知道路了?” “兄弟,那是前面的山路,我是熟悉。但咱们现在,掉在了山这边的林子里,我也是头一回。” 我拉着他就往前走:“没事,有个大概方向就行。” 曹宝坤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慢慢走在了前面。 脚下都是烂泥和杂草,没过脚踝,一不小心整条小腿都会陷进去。不仅如此,这里根本没有路,往四周一看,全是大树,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曹宝坤走了一会儿,扭头说:“小刀,我是真迷糊了,要不咱歇歇,等天亮?” “刚才你也看见了,又有大耗子又有大蛇,你敢在这里歇着?” 曹宝坤双手一摊,歪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确实找不着路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四处看了看,低声念道:“黑夜走路我不怕,我有铜手铁指甲,我有七杆八金刚,我有火龙照四方。” 念完之后,我定了定神,指指右前方,示意曹宝坤跟着我往前走。 林子里潮湿闷热,一点风都没有,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我俩就热得浑身是汗。 四周都是大树,脚下依然是烂泥和草丛,好像我们根本没有离开刚才的位置。 曹宝坤追上来,拉着我衣服说:“小刀,歇歇吧,我是真走不动了。” 我扭头正想说话,就听到啪啪啪的几声枪响。 糟了,肯定是渡边派人控制了暗堡,三镖带人过来,被偷袭了。 我大概分辨了枪声的位置,拉着曹宝坤一路飞奔,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跑出了这片林子。 枪声从我们上方的山脊传来,那就是山上的必经之路。 曹宝坤也明白了什么情况,拉着我沿着坡底狂奔起来,嘴里念叨着:“姐啊,上面有日本人,你可千万别过来……” 第297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俩也顾不上累,连滚带爬朝着山脊下跑去。 曹宝坤接连栽了几个跟头,看到远处人影晃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即大喊:“姐,姐啊!” 我上前搀着他往前走,连连安慰:“你姐肯定没事,放心吧!” 这话一说,曹宝坤脚下一软,忽然跌倒在地,一边爬一边说:“不对,我感觉,我姐出事了……” 这时,远处有人看到了我们,我听到几声鹞子叫,赶紧回应了几声。 很快,十多个人冲了过来,走近一看,为首的三镖和钱麻子。 后面的小崽子扶起曹宝坤,钱麻子凑到我跟前:“小刀,你眼睛咋肿了?” “没事,你们千万别上山,渡边在上面呢!” 三镖扶着我就往回走:“你俩没事就行,把我们吓坏了!钱麻子,快让人把水月叫下来,找着小刀了。” 我一愣:“水月去哪了?” “她以为你俩还被困在上面,正带着几个人在半山腰,准备攻上去呢!” 这时,曹宝坤哭着问:“哥啊,我姐呢?” 三镖扭头说:“受了点小伤,没事。” 曹宝坤甩开旁边的小崽子,哭着朝人群跑了过去,三镖在后面喊:“没事,就是皮外伤!” 我也赶紧跑了过去,就见一棵大树后围着不少人,曹宝坤扒开人群,见曹小梅背靠树坐着,哽咽着说:“姐啊,你咋了?你哪儿受伤了?” 曹小梅摸摸曹宝坤的头,又看到我过来了,笑道:“你俩没事就好,我们是真担心啊!我没事,小腿被子弹擦破了皮,你看看,没事儿。” 曹宝坤仔细看了看曹小梅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叮嘱道:“宝坤,你告诉他们咱俩今晚的遭遇,我还有事儿!” 说罢,我从旁边小崽子的手中拿过一支马枪,快速朝着山脊方向去了。 前方站着一群人,有些在准备枪支,有些在小声议论。我上前一看,罗老九、李半拉子和钱麻子三人,也在人群中。 见我过来了,钱麻子赶紧说:“小刀,已经有人上去通知了。” 上方的暗堡还是枪声不断,我看了看山脊小路,上面至少十几具尸体了。 罗老九上前说:“小刀,你是咋下来的啊?” “老罗,这个有空再说吧,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水月接下来。” 李半拉子挤到前面:“我也去。” 我赶紧摆摆手:“兄弟,路太窄,你真的施展不开,在这等着我就行。” 我也没时间听他们的劝阻,扒开人群就跑上了山脊。 刚跑了两步,远处响起哒哒哒,哒哒哒的枪声,有几发子弹正好打在我前面的路上,碎石乱溅。 我赶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枪声又响了,这次打向了前面的山路拐角处,我抬头看了看,那里蹲着几个人,应该有连水月。 我趁机爬起来,猫着腰快速奔跑,但很快又被发现,几声枪响,我不得不再次趴在地上。 此时,我距离小路拐角处只有十多米远,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小刀,是不是你?” 我一听是连水月的声音,赶紧挥了挥手:“水月,是我,我没事,咱们赶紧撤。”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走,水月,快跟我回去。” “不行,小刀,上面的暗堡一直在打枪,要是现在回去,咱们都是活靶子。” 确实,上面的暗堡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想攻上去很难,想撤走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过,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我干脆借着旁边尸体的掩护,慢慢往前爬,连水月一看,立刻组织身边的人往上方射击,掩护我过去。 一阵枪声之后,我顺利挤到了拐角处。 连水月一身黑衣,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上前仔细看看,笑了:“小刀,你这眼睛,咋肿成了这样?” “别提了,上面是渡边那小子,也不知道他扔了一种啥炸弹,呛得我眼泪哗哗往下流。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从暗堡里出来呢?” “我还纳闷呢,他们到底怎么攻下了暗堡。曹宝坤呢,没死吧?” 我笑了:“没死,我们顺着绳子爬下去了。” 连水月叹了口气:“我就一会儿没跟着你,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自己瞎跑了。” 旁边一个小崽子忽然问:“两位,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连水月长出一口气,坐在了地上:“拂晓之前,天色最暗,到时候他们看不清下面,咱们可以回去,再等半个时辰吧。” 月亮还挂在半空,我抬头看了看上方,暗堡隐藏在黑暗中,就像埋伏在草丛中的猛兽,紧盯着我们,随时准备扑上来。 众人一声不吭,拥挤着坐在角落里,等待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来临。 半个时辰之后,周围果然陷入了黑暗,只能看到眼前几米远的距离。 我低声说:“都听我指挥,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不能回头,第二不能停下不动,第三不能发出声音,都记住了吧?” 之后,我选了一个比较强壮些的小崽子,低声对他说:“你第一个下去,怕不怕?” 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的速度可以慢一点,把沿路的尸体推开,给后面的兄弟清一下路,懂不懂。” 他点点头,把长枪背在身后,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我把连水月拉到身边,低声说:“水月,你先下去,小心点儿。” “那你呢?” “放心吧,我都上来第二趟了,上次没走正道下去,这次要试试。” “别扯犊子,一会儿咱俩一起下去。” 我无奈,只能安排其他小崽子,一个个顺着小路快速往下跑。 暗堡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看不到我们这边的情况。 小崽子们都下去了,连水月低声说:“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再下去可惜了。” 我摇摇头:“没事,下去之后,咱们再想想办法,肯定能干掉那个暗堡。” 说罢,我让她走在前面,自己紧随其后,快速沿着山脊小路往山下去了。 一路顺利,回到下面的时候,就见三镖迎了上来。 “小刀,水月,你俩都没事吧?” 我赶紧点了点头。 三镖笑道:“没事就好,来来来,老罗刚想到一个办法,咱们一起听听。” 第298章 攻占计划 一群小崽子三三两两靠在树边,正在休息,我们跟着三镖来到了林子深处。 这里已经点燃了几堆篝火,曹小梅姐弟俩正在低声聊天,罗老九抽着烟袋锅子,也坐在旁边。李半拉子和钱麻子则站在一边,低声聊着什么。 我们过来之后,大家立刻围了上来,一看我俩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围坐在篝火旁,我们煮了些东西,边吃边聊。 这一晚上,又是爬坡又是“跳崖”,我和曹宝坤算是折腾惨了。 这回稍微放松一些,我俩连坐着都觉得浑身难受,只好让小崽子砍些树枝过来,用毯子往上一铺,斜躺在上面,才觉得舒服一些。 曹宝坤刚才一定是添油加醋,把我俩的经历说得太夸张,曹小梅不太相信,让我又说了一遍。 说到大耗子和鸡冠子蛇时,罗老九的脸色就变了,看来有些害怕。 曹宝坤躺在旁边直摆手:“姐,那肯定不是蛇,你是没见,那身子粗的,就跟我后面这棵大树一样。” 我赶紧说:“宝坤,夸张了啊!没那么粗,也就是你大腿那么粗。” “对嘛,正常蛇能长我大腿这么粗,头上还有角——” “那不是角,是肉瘤子,看起来像角而已。” 我也懒得再和他争辩,只能说:“老大,反正吧,这军火库和那个前田有关系,渡边也来了,有大耗子也正常。” 他们姐弟俩一听,都睁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三镖点头说:“这就说明,水月的判断是对的,军火库里肯定还有什么东西。现在,咱们要抓紧攻上去才行,老罗,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说?” 罗老九咳嗽两声,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确实不好打。但是你们反过来想一想,咱们上去只有这一条路,他们下来,不也是只有这一条路吗?” 曹宝坤一听,忽然说:“下来有两条路,我和小刀体验过了。” “那条路也派人守着,这边也派人守着。咱们根本不用进去,不管他们找到了啥,最后还是要下山,还是会落在咱们手里。” 曹宝坤竖起了大拇指:“嗯,罗老先生厉害,我觉得有道理。” 三镖思考一会儿,摇了摇头:“老罗,这样不行。首先,军火库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万一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呢?渡边冒这么大险,肯定不是来玩的。再说了,万一这地下还有别的出口呢,还记得去年我被渡边抓走的那一次吗?” 曹小梅一听:“啥?三镖,你还被渡边抓走过?” 三镖指了指头上的伤疤:“你看,这个就是他打的,我可是差点死在他手里。” 我想了想,三镖说的很对,既然知道渡边在山上,就不能耽误时间。 曹宝坤在一旁说:“姐,要我说,把咱们的机枪都调过来,一起对着那个暗堡打,压得他们不敢露头开枪,不就行了。” 三镖忙说:“宝坤,不行。刚才我到前面去问了,马大鼻子的进攻很猛烈,一直在往前推进。这时候前面更需要强大的火力,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时,李半拉子站了起来。 “我说个办法啊,你们考虑一下。给我找一扇厚一点的大铁门,我扛着往前冲,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 我们一听,都哑口无言。尤其是曹小梅和曹宝坤,立刻看了看三镖,又看了看李半拉子,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这兄弟是认真的吗? 三镖笑了:“半拉子,刚才你也听到了,暗堡里是歪把子,那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扛个大铁门就是活靶子,子弹可能打不穿,但那劲儿太大,你撑不住的。” 李半拉子一听,挠了挠头,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时,曹小梅忽然问:“水月,你们刚才是在小路拐角处躲着,那里距离暗堡不到一百来米,你枪法好,能把子弹打进射击孔吗?” 连水月点点头:“白天视线好,也有可能,但那个位置视线不好,我把握不大。” “半拉子兄弟刚才的办法,其实也能用,只要能把铁门运到拐角处,找几个身子壮的顶住了,你就可以在后面打枪了。另外,四海有一把好枪,拿给你用。” 说罢,曹小梅又看了看三镖。 三镖点点头,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试试。 曹小梅赶紧叫过来几个小崽子,向他们交代了一番。 李半拉子见他的计划被采纳,一把搂住钱麻子,捂着嘴笑了。 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赶紧吃喝一番,躺在火堆旁休息一会儿。 我被吵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就见几个小崽子扛着铁门,在山枭的带领下急匆匆跑了过来。 见到我们,山枭立刻说:“你们要打暗堡了?” 曹小梅点点头:“时间紧迫,不能等,前面什么情况?” “外围已经被攻破了,不过大当家调整了部署,暂时挡住了他们的进攻。” “那行,枪带来了没有?” 山枭一听,赶紧把身后背着的一个布包取下来,递给了曹小梅。 曹小梅走过来,解开布包,取出了一支“水连珠”。 我上前一看,这支水连珠有些奇怪,它的枪栓上方,还有一个小帆布袋包着。 曹小梅把枪递给连水月,轻轻取下上面的小帆布包,我们这才看清,枪栓上方装了一根黑色的圆铁管。 我是真没见过这个东西,三镖在一旁说:“瞄准镜。” 钱麻子忙说:“日本人也有这种枪,我见过,打得老准了。” 曹小梅问:“水月,会用不?” 连水月点点头,端起枪瞄准远方,又拉了几次枪栓,似乎非常满意。 山枭走过来,把一个黑色皮质的子弹袋递过来,连水月装了几发子弹,把子弹袋挂在腰间,冲大家点了点头。 三镖摸摸脑袋,看着曹小梅:“这会儿大白天,要扛着铁门上去,其实不容易——” “放心吧,我刚才已经组织了一支队伍,吸引火力。” 我们扭头一看,旁边十多个小崽子,正在做准备。 三镖点点头:“上去的人不用太多,我和李半拉子负责铁门,小刀你跟水月,负责她的安全。” 曹小梅忙说:“要不,让山枭也跟着上去吧?” 三镖立刻摆摆手,扭头对山枭说:“兄弟,赶紧回去帮你们大当家,把前面守住了,我们这边才放心,才安全。” 第299章 水连珠 从民国初年开始,“水连珠”就成了名枪。 这是老俄国枪,简单皮实,东北冰天雪地的环境,这种枪轻松应对。不管在哪个绺子里,能有一把水连珠,都很有面子的。 至于这种带瞄准镜的水连珠,更是少见。 山枭走后,三镖检查了一下那两扇铁门,小崽子已经用绳子捆好了,方便抓握。我也上前看了看,厚度还行,只是有些重,一个人想举起它,难度有些大。 三镖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大声说:“前面打得很激烈,那些兄弟都在帮咱们扛着呢,咱们要抓紧了。听我的指挥,咱们一起打上去。” 曹小梅走到前面,笑着说:“兄弟们,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就不这么说了。我曹小梅是什么人,你们都知道,放心吧,你们活着,回来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你们要是回不来,爹娘我来养,兄弟姐妹跟着我混,我还活着,就不差他们的。” 我身后的一群年轻人听了,立刻喊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三镖走过来,对我们几人说:“小刀,水月,跟紧了,尽量压低身子。” 说罢,他把手臂伸进一扇铁门的绳套中,试了试,双手能举起来。我跟在后面,也用一只手帮忙抓住绳子,弯下腰,做好了准备。 “出发!” 三镖一声令下,前面的四五个小崽子依次冲上小路,朝着上方去了。 我们俩紧随其后,后面又跟着四五个小崽子,然后才是李半拉子和连水月。 暗堡的枪声很快就响了起来,前面两个小崽子当即中枪,直接栽了下去。我们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迅速往上爬。 枪声继续,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到了我们的铁板上,三镖身子一歪,但他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我努力稳住步子,肩膀发力,顶着铁门,继续前进。 枪声还在持续,打在铁门上铛铛响,脚下不稳就可能掉下去。 前面的四五个小崽子,已经全部中枪,掉到了山谷中。身后也有惨叫声,我没有机会回头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活着。 一路狂奔,三镖一声不吭,最后飞身一跃,跳到了拐角处。 我一个翻滚躲在角落里,回头一看,一个小崽子连滚带爬跑过来,他的身后就是李半拉子和连水月,他们也顺利过来了。 十几个小崽子,最后就两个活着过来了。 三镖回头对这两个年轻人说:“你俩蹲在这里,千万别动,回去享福。” 说罢,他探头看了看上方,引来一阵枪声。 李半拉子有些着急:“三镖,咱上吧,我准备好了。” 三镖深吸一口气,对我们说:“我和半拉子把铁门竖起来,拼在一起,只在中间留一条缝。水月,你只能从这条缝中间开枪,需要调整位置,告诉我俩就行。” 我忙问:“老大,我呢?” “小刀,如果暗堡里是以前的日本兵,那枪法有可能不错,这条缝就是对水月最大的威胁,懂不懂?” 我点点头,瞬间明白了。 这时,连水月低声说:“我要先知道枪手的位置。” 三镖点点头:“从昨晚到现在,看情况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开枪,一个供弹。半拉子,咱俩出去,顶住了,让他开枪打,看看他到底在什么位置。” 他们两人互相点点头,李半拉子在外侧,三镖在内侧,将两扇铁门紧紧靠在一起,慢慢挪了出去,往上走了两步。 枪声立刻响了起来,三镖和李半拉子半蹲着,子弹打在铁门上,发出铛铛铛的巨响,他们身子随着铁门一晃一晃,看起来冲击力很大。 连水月抱着枪冲上去,蹲在他们中间,大喊:“打开一条缝!” 他们慢慢把铁门拉开一条缝,三镖大喊:“半拉子,歪把子威力也就这样,比捷克式差多了,扛住了!” 我也冲到了前面,蹲在连水月身边,看到他俩脸红脖子粗,这歪把子的威力也不小。 上面的枪声一直没停,我也努力顶住门。 连水月蹲在我身后,透过门缝仔细观察着暗堡的火力,片刻之后大喊:“再往前一点点!” 三镖和李半拉子一听,赶紧往前挪了挪。 “好,这里就行了!小刀,别动,我要把枪架在你肩膀上打!” 我听了,当即调整姿势,稳稳蹲在两扇铁门中间。 连水月把枪往我肩头一放,趴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刀,相信我。” 我点点头,挺直了背。 看不到后面连水月的表情,只听到歪把子机枪还在射击,子弹不断打在铁门上,三镖和李半拉子都憋着一口气,也不吭声。 很快,我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响,肩膀猛然一震,连水月开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暗堡里的机枪就哑火了。 连水月迅速拉动枪栓,又是一枪,歪把子又响了一声,没动静了。 “好好好,先撤回来歇歇!” 连水月这么一说,我们四人赶紧躲回了拐角处。 三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问:“怎么样,水月?” “两个应该都打中了。”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太好了,水月姑娘你可真高人,佩服!” 连水月也笑了:“以前有个高人,教过我打枪,练了三年呢。” “怪不得,你要教我打枪三年——算了,我就算练十年,也还是这个熊样,看着靶子就眼晕。” 此时,三镖扭头问:“小刀,暗堡里能藏几个人?” 我想了想:“地方不大,两个人比较富余,三个人也行。三个人以上,我觉得不太可能,太挤了,施展不开。” 三镖伸头看了看上面。 “水月打死了两个,上面枪声也停了,我去看看情况,免得他们再派人进暗堡。” 没想到,李半拉子抢先站了起来,举着铁门就出去了:“我来!” 说罢,他双手紧握麻绳,将铁门举到面前,半蹲着,小心翼翼往上走。 路上还有死尸,李半拉子走了几步就要停下来,用脚把尸体踢下去。 爬了大约一半路,李半拉子回头喊:“没动静,可能里边儿就两个,都死了。” 说罢,他从侧面探出头,想看看前面的路。 没想到,忽然铛的一声响,一发子弹打在了铁门上…… 第300章 上等炮手 枪声一响,三镖立刻大喊:“半拉子,快下来!” 看来,刚才暗堡里还有第三个人,他之前一直没有动静,就是等着我们派人上去,半路再寻找机会开枪。 李半拉子大骂:“兔崽子,敢偷袭我,你出来咱俩单干!” 上面没有任何声音,但很快传来一声枪响。 李半拉子“哎哟”叫了一声,我们三人立刻探头看了看,就见他半跪在石阶上,用肩膀撑住铁门,姿势有些怪。 连水月大喊:“半拉子,你受伤了吗?” “没有,这兔崽子把麻绳打断了!” 绑住铁门的几根麻绳,方便李半拉子抓住,把门举起来。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不是运气好,竟然打断了一根绳子。 李半拉子调整姿势,又抓起旁边的麻绳,回头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要不我就在这里顶着,水月你过来干掉他!” 连水月还没答话,又是铛的一声响。 “大爷的!这小子枪法不错啊,又打断我一根绳。” 三镖一听,低声说:“麻烦了,碰到个‘管直’的胡子。” 所谓“管直”,就是枪法准。东北有一种职业,名叫“炮手”,是大户人家雇佣的枪法好的护院。 炮手不一定是土匪,但枪法一定不错。他们大多数出身猎人家庭,或者是炮手的孩子,从小就摸枪,而且有机会打枪。 这样的人如果进了土匪队伍,比一般小崽子地位高很多。 不过,这种人并不多。 三镖冲着上面大喊:“半拉子,快撤,上面可能是个上等的炮手。” 说话的功夫,又是两声枪响,李半拉子大喊:“还真是上等炮手。” 我探头一看,李半拉子已经没有了抓握的地方,只能用双手抓住铁门的边缘,慢慢往下挪。 这样不行,要真是上等炮手,能打中麻绳,也能打中露出的手指头。 三镖大喊:“你别动,顶着门,我去接你!” “别!三镖你别过来,咱俩这体型,还是别挤到一起了。” 我一听,深吸一口气,把长枪放在一边,低声说:“水月,我过去帮他顶着,你看能不能瞅见那兔崽子的位置,弄死他!” 连水月点点头:“好,你俩顶住了。” 我刚想冲出去,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咣当一声,铁门滑下山崖,李半拉子也滚了下来。 下面就是悬崖峭壁,李半拉子要是顺着滚下去,估计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我连想都没想,立刻冲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在小路边缘将他拦住了。 但是,上方的枪声响了,我一低头,就感觉子弹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再回头看时,三镖已经举着铁门出来了,连水月跟在后面。朝着暗堡的方向连打了两枪,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 趁此机会,我赶紧把李半拉子弄到了角落里,大喊:“半拉子,咋了,你咋了?” 李半拉子举起左手,我一看,他小拇指被打断了一小截,鲜血直流。 我赶紧撕下一块布,帮他包住伤口,同时大喊:“老大,半拉子没事,你们赶紧回来!” 没想到,三镖和连水月就像没听见一样。 三镖扛着铁门快速往上走,上了几个台阶后忽然停下来,连水月闪身出来,啪的打了一枪,又立刻缩了回去,两人继续往上走。 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立刻拍了拍李半拉子的肩膀,从旁边拎起枪,也跟了上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们会迎着子弹往上冲,立刻连续开枪。三镖举着铁门左右摇晃,不给对方瞄准麻绳的机会。 因为有铁门挡着,我看不到暗堡的情况,只能瞄着铁门上方胡乱开枪,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这时,远处的枪声也响了,我回头一看,山脊小路又冲上来一队人,分散趴在山脊的另一侧,不断朝着上方开枪。 没想到,李半拉子这时也慌慌张张赶了上来。 我赶紧摆摆手:“你受伤了,先下去!” “小刀你别看不起我,这能算受伤?没事,咱俩快帮忙!” 我知道劝不动他,赶紧跟上连水月,接着往上爬。 越往上走,子弹的威力越大,三镖手上的铁门已经被打断了两根麻绳,他的身子一晃一晃,想前进更困难了。 此时,我们距离暗堡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我一歪头,都能看到对方的枪口了。 李半拉子在后面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急得哇哇乱叫。 就在这时,三镖一个闪身,连水月侧身就是一枪,暗堡里传来啊的一声叫。 我们瞬间意识到,打中了! 三镖猛然扛起铁门,连跨几级台阶,冲到暗堡前,一下子用铁门挡在了射击孔前。 连水月直接冲上去,站在高处用枪瞄准了暗堡后面的出口。 我也跑了上来,刚想侧身钻进暗堡,就听到后面传来李半拉子哇呀呀呀的叫声。 他一脚把我踹趴在地上,拎着杀猪刀就挤了进去。 这小子是杀疯了,我门牙差点磕掉!爬起来刚想大骂,连水月忽然说:“小刀,看看上面还有没有人守着。” 我赶紧从她身边挤过去,趴在台阶上一看,洞口方向一个人影也没有。 “没人,可能都进去了。” 暗堡里传来一声枪响,之后就是惨叫声,三镖大喊:“半拉子,要不要帮忙?” “不用,都别进来!” 三镖把铁门靠在石壁上,朝着下面的山脊挥挥手,示意暗堡已经攻了下来。 连水月纵身一跳,上了平台,蹲在边缘举枪四处观察,看还有没有隐蔽的敌人。 三镖也爬了上来,坐在一边累得直喘气。 我听暗堡里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大喊:“半拉子,差不多就行了,省点力气吧。” 李半拉子在里面低声骂了几句,浑身是血钻了出来,咧嘴笑了。 我走过去,探头一看,两个枪手仰面倒在射击孔前,脑袋上都有一个血窟窿。 另外一个枪手——不对,应该是“一堆”,已经分辨不出四肢和五官了。 我迅速爬上去,见李半拉子不在,回头一看,他又回到了下面的小路,低头寻找着什么。 我大喊:“半拉子,赶紧上来啊,啥东西丢了?” 第301章 准备进洞 李半拉子蹲下扒拉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什么,赶紧捡起来,兴冲冲回来了。 我上前一看,他手里捏着被打掉的一小截手指头,直接装进了兜里。 “兄弟,就算到医院,也接不回去了。” 李半拉子的伤口可能有些疼,龇着牙说:“这手指头也是骨肉,骨肉都是爹娘给的,咋能乱扔?这你都不懂?” 我无奈一笑:“懂,我懂,就是这会儿没想起来。” 三镖站了起来,向前走几步,忽然说:“小刀,等他们上来了,咱们准备准备,要赶紧进洞。渡边没在这里安排重兵把守,我心里不踏实。” 确实,按道理说,他要是再多安排十来个人,还有那种扔炸弹的武器,我们肯定就上不来了。 现在,洞口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他们进去干什么了。 说罢,三镖把水壶扔给我:“小刀,赶紧给半拉子洗洗脸,洗洗手,你看他血呲呼啦的样子,别吓着人家。” 李半拉子看了看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恐怖,嘿嘿笑了。 我赶紧过去,倒水给他洗了洗,把身上的碎肉骨头渣甩掉,稍微干净了一些。 弄完这些,我检查了一下李半拉子的伤口,只是小拇指最上面的一个关节被打掉了,伤势没有想象中严重。 这时,连水月走了过来:“小刀,你去大门口再检查一下,我来给他处理伤口。” 我点点头,又把枪里压满子弹,沿着侧面的石壁跑了过去。 门口没有动静,我弯下腰,探头一看,上面的灯亮了,有些昏暗,但勉强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他们一定是启动了发电机,将里面的山洞都点亮了。 目光所及,到通道的拐弯处,没有敌人。我捡起一块石头,猛然朝里面一扔,哗啦啦的声音在里面格外清晰,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渡边根本没打算派人守着洞口。 此时,曹小梅已经带着一大帮人上来了,我赶紧跑了回去,告诉他们门口没有埋伏。 钱麻子扶着罗老九,也爬了上来,他俩一看李半拉子的样子,赶紧把他拽到角落,从旁边壮一些的小崽子身上扯下外衣,给李半拉子换上。 三镖把我们叫到一起,低声说:“昨晚渡边就带人进去了,那扇铁门肯定已经炸开了,也不知道倒腾出什么东西,咱们得抓紧时间。” 我点点头:“老大,整点东西咱们吃吃,补充点弹药,赶紧进去吧。” 曹小梅在一旁说:“里面我也熟悉,带人跟你们一起去吧。” 三镖连连摇头:“小梅,渡边昨天晚上能摸到这里,说明山寨不安全。你最好赶紧回去,带人查一查,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重新安排一下岗哨。这里你不用担心,留下十个小兄弟,守在这里就行,有事就去通知你。” 曹小梅有些犹豫,似乎还想跟着我们。 三镖低声说:“小梅,这回宝坤吓得不轻,你赶紧带他回去,给他找个安全的洞藏起来吧,这个事儿更重要。” 曹小梅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曹宝坤,只能点了点头。 连水月把水连珠又递给了曹小梅:“小梅姐,这枪不错,你赶紧拿给大当家吧!” “水月,你留着吧,我觉得它就应该跟着你。” “姐,马上要进洞了,钻来钻去,施展不开,不太能用得上它。拿到前面去吧,大当家更需要。” 曹小梅无奈,只能接过了枪。 之后,她把曹宝坤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曹宝坤眉头一皱,跳到了一边:“姐,这后山都不安全了,你还让我到前面去?算了,我就在这里,跟着他们几位,心里还踏实点。” 曹小梅一脚就踹上去了:“你个小兔崽子,不听话是吧?” 三镖赶紧上前说:“宝坤,你不能跟着我们进去,里面太危险。听话,跟你姐回去,我们这边一完事儿,立刻回去找你们。” 曹宝坤一听,也不再说话,乖乖走到了曹小梅的身后。 三镖又扭头对李半拉子说:“你受伤了,要不也跟着到前面一趟,先好好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李半拉子看到曹宝坤的样子,还在咧着嘴傻笑,一听说让他也回去,当即上前一步,拉开了自己的上衣。 “三镖,你仔细瞅瞅,这才是受伤!” 他肚子上长长一道伤疤,随着肚皮一颤一颤的,看得我们都乐了。 三镖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劝说,赶紧和曹小梅一起,挑了十个小崽子,留下来守大门。 送走了曹小梅姐弟俩,那些小崽子开始搭帐篷,搬运弹药,我们几人则围坐在一起吃喝休息。 三镖吃完之后,点上一支烟,笑着说:“钱麻子,你在外面照顾好老罗,等我们出来。” 钱麻子低头想了想,忽然说:“小刀,这是日本人的仓库,犄角旮旯里,你多翻腾翻腾,日本人狡猾着呢,指不定有啥好东西。” 我一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点头答应。 罗老九磕了磕烟袋锅子,正准备说话,远处忽然响起两声闷雷。 大家抬头一看,西边山头后,涌过来一大片黑云。 罗老九一看,立刻掰着手指头,低声念叨几句,脸色变了。他又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走过来说:“三镖,这个时辰,孤峰绝路,凭空炸雷,不是什么好兆头,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钱麻子一听,当即站了起来:“老罗,渡边那兔崽子在里面,你敢下去?” “不敢也得去啊,在这坐着,我心里不踏实,怕那雷劈我头上。” 钱麻子一听,当即扭头说:“三镖,既然渡边在里面,说不定还有别的日本人,你们少不了我,走吧,咱们抓紧出发。” 罗老九把烟袋锅子插进腰里,连连点头。 三镖看了看西边的山头,起身招呼那些小崽子,赶紧把弹药箱用油布遮起来,一会儿可能会下雨。 我和连水月起身走过去,又拿了些子弹,两捆绳子。 准备好之后,我俩扭头一看,钱麻子搀着罗老九,一路小碎步,已经跑到了大门口。 三镖走到我们身边,拿了一些弹药,低声说:“小刀,水月,渡边亲自来了,下面不简单,咱们千万不能大意。” 第302章 竖井 眼看着黑云过来了,我们几人赶紧钻进了洞里。 三镖带着我和连水月走在前面,因为来过一趟了,总还是有些印象的,沿路没有发现渡边的人,我们很快来到了那扇被挖出来的铁门前。 大铁链子已经被炸开,铁门敞开着。 我走上前,探头一看,下面黑乎乎的,最底部似乎有一点亮光。 连水月也走过来看了看,回头说:“从图纸上看,这个竖井二十多米深,下面还有什么,就不知道了。我怀疑这就是个电梯井,下面还有通道。” 三镖点头说:“他们炸开门,肯定是进去了,小刀,你先下去探探。” 我一听,立刻摘下绳子绑在了旁边的铁门把手上,然后手握麻绳,脚踩墙壁,慢慢往下去了。 竖井中十分阴冷,我还能感觉到有微弱的冷风从下往上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面前的石壁凹凸不平,还有不少污渍,看起来就像是常年积累的血迹。如果这里真是日本人的实验基地之一,下面肯定也杀害了不少人。 二十多米并不算太深,我很快就看到了下方的亮光,是从一个小门中照射出来的。 下到底部之后,我的双脚往下一踩,就听到哗啦一声,低头一看,我踩在一个铁笼子上。 看来,这确实是个电梯井。 铁笼子已经摔得有些变形了,几根粗壮的钢缆掉落在边缘,铁笼子中间部分也被炸开了一个洞,我小心翼翼跳了进去。 笼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打开的铁门正对着发出亮光的门,我定了定神,弯腰钻了出去。 我面前是个宽敞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水泥平房,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头顶上的一排电灯,有些已经坏了,一闪一闪的,不知哪里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我抽出短枪,慢慢朝着前方走了几步,蹲在最近的一间平房门口,轻轻拉开了门。 里面没有亮灯,一片黑暗,我掏出手电筒照了照,这里应该是日本兵的休息室,有一张大通铺,上面还有被褥。 大通铺的对面,是一排枪架,还有两支长枪摆在那里。 再看看进门的地方,还有脸盆、毛巾等东西,都挂得整整齐齐,好像日本兵从未离开一样。 我一只脚踏进去,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矮桌子,上面厚厚一层灰尘,肯定很久没人住了。 就在我转身想离开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忽然扫到了大通铺最靠墙的位置,那里有一床被子的形状,有些奇怪。 我轻轻关上门,举着手电筒慢慢靠近,那床被子下面,好像躺着一个人。 浑身上下瞬间一阵凉意,我停在原地,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子。看现状,下面确实有个东西,但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就算是人,也肯定早就死了。 这么一想,心里才踏实一点,我慢慢走过去,用枪管挑起了被子。 下面是一具尸体,短裤,发黄的短袖衬衣,没有穿袜子。尸体侧躺着,蜷缩成一团,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尸体双手握拳抱在胸口,大张着嘴,眼睛圆睁,死前似乎很痛苦。但一眼看上去,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 为什么会有一个日本兵死在床上?难道因为生病了,撤离的时候就把他扔在了这里? 我也没时间多想,立刻离开了这个房间,钻回铁笼子,朝着上面不断闪烁着手电筒。 过了一会儿,他们陆续下来了。 看到眼前的情况,三镖扭头说:“半拉子,你在这里守着老罗,小刀和水月跟我走,咱们先查一查这里都有什么。” 钱麻子在后面问:“三镖,那我呢?” “这是日本人的地方,你当然是跟着我们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掏出了短枪,双手紧紧握着,跟在了我的后面。 三镖一看,立刻笑了:“钱麻子,你还是先把枪收起来吧,别怕。我和水月到前面看看,找一找路,你和小刀在后面,看看这些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钱麻子瞬间松了一口气,收起枪推开了右边平房的门,朝里面看了看:“小刀,这是办公室。” 我冲着三镖点点头,跟着钱麻子进去了。 里面没有灯,钱麻子试了试开关,没有用,估计是灯泡坏了。 我们打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屋子并不大,几张办公桌,还有靠墙的几个柜子,没有其他东西了。 桌上有些乱,钱麻子顺手拿起一摞纸,仔细看了看。 “小刀,这是名单。” “日本兵的名单?” “不是,都是中国人的名字,年龄、性别、体重、身体状况,等一下——” 钱麻子又从旁边拿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掏出一摞纸,仔细看了看:“日本兵拿这些人做实验,你看这里,是这些人试验后的观察记录,有很多。” 我一愣,赶紧说:“你看看时间。” 钱麻子也反应过来,赶紧翻动这些纸张,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些纸盒子,翻了好一阵子,愣在了原地。 “老钱,咋回事?” 钱麻子慢慢扭头看着我,脸上充满了恐惧:“小刀,这里最晚的记录,是今年过完年,正月底。” “你是不是看错了?曹小梅和郑如春都说了,这里的日本人去年夏天就撤走了。” “这上面是这么写的啊,你自己看看,实验记录——” “我又不认识日本字。” 钱麻子又扒拉了一下桌上的纸,挠挠头说:“小刀,你还记得那个石井军医吧?” 我点点头,印象深刻。 “对啊,他不也是带人在深山老林躲了很长时间嘛,这里会不会也是一样?” 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可能去年夏天的时候,地下的日本研究人员根本没走,他们还在努力完成自己的实验任务。 我忙说:“老钱,刚才我在旁边屋,发现一个死了很久的日本兵。” “小刀,我猜啊,他们肯定是从去年夏天撑到今年正月,熬不下去了,要么全死了,要么全跑了。” 我点点头,又问:“你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实验呢?” 第303章 实验记录 里面太黑,钱麻子拿了几张纸,带着我出来了。 罗老九和李半拉子一看,也赶紧走过来,问我们发现了什么。 钱麻子晃了晃手中的纸:“这帮畜生,你们都不敢想,他们是真会害人。” 李半拉子低声问:“啥意思,上面写得啥?” “他们真是拿活人做实验,你看这上面的记录,他们把后面的山谷划分成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安置了五个人。然后,开始朝三个区域发射有毒气的炮弹。” 我一愣:“老钱,有毒气的炮弹?” “比如,有些是闻到了就会咳嗽流眼泪,失去战斗能力。有些是让人中毒,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很多种。” “那我昨天晚上遇到的?” “哦,那应该没啥吧,毕竟渡边离你也挺近,真要是厉害的毒气,他也不敢随便放。” 李半拉子在一边说:“搞毒气实验,为啥还要用大炮轰啊?日本人真下本钱。” 三镖带着连水月也回来了,听到这话,三镖摇摇头:“半拉子,你不懂,这些毒气弹一旦研究成功,以后是要在战场上用的,当然要用炮弹实验了。” 钱麻子接着说:“每个区域发射的炮弹数量不一样,日本人记录了炮击之后四小时、十二小时、二十四小时,还有两天三天之后,每个区域里中毒者的情况。你看,这上面很详细,有一般症状、皮肤、眼睛、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等等,太细致了。” 我上前瞅了一眼,日本字不认识,但上面还有图,不过画的比较简单,好像是地形图。 李半拉子忙问:“中了这种毒,啥症状啊?” “你看这上面有个编号673的人,日本人的记录是,遭到轰炸四个小时后,他全身无力,精神萎靡,一直流口水。另外,他的脖子和前胸皮肤变成了红色,眼睛水肿、充血,不停流眼泪。” 说到这里,大家都看了看我,我的眼睛已经不肿了,赶紧摇头说:“我没事,和这个不一样。” 钱麻子接着说:“第二天早上六点多,673号实验者的脖子、胸口和肚子上,都开始红肿,而且出现了——这咋说呢,米粒大小的水疱。眼睛红肿的更厉害,基本上已经睁不开眼了。到了晚上,这个人开始发烧,拉肚子,肩膀上的红肿开始糜烂出血,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说?” 三镖点点头:“说吧。” “第三天早上,观察记录上写着,实验者全身肿胀,发烧,头晕,整个后背都烂了。他的胳膊腿儿上,出现了一片一片,豆子大小的水疱群。眼睛完全睁不开了,还流出黄绿色的东西,呼吸困难,上吐下泻——三镖,不说了吧,说不下去了。” 钱麻子把手中的纸扔进了屋里,往门口一坐,低头不说话了。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心里感觉堵得慌,一股怒气越烧越旺,想立刻抓住一个日本兵,将他碎尸万段。 罗老九走上前,把钱麻子拉了起来:“这事儿,以后一定要告诉你们的儿子孙子,让他们都记住,千万别忘了。这帮兔崽子欠的血债,一笔一笔要算清楚,早晚让他们血债血偿。” 钱麻子点头说:“刚才我看到,里面还有鼠疫病毒的实验记录。” “鼠疫?” “就是用耗子传播疫病,这个东西更狠。” 我忽然想起实验记录的日期问题,赶紧说:“老大,按照这上面的记录,日本人正月的时候,还在这里做实验呢!”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抽出了杀猪刀:“啊,哪呢?” 钱麻子摆摆手:“半拉子你别急,反正这上面的日期,记录到了正月底。我想着会不会和石井军医那里一样,有些日本医生不愿意走,留下来了?” 连水月上前说:“我觉得,这里不光是是个实验基地。刚才钱麻子也说了,日本人在后面测试炸弹,你们说,这里会不会是一个研究和生产秘密武器的基地?” “还真有可能,这里不是军火库嘛,指不定下面有不少那种毒气炸弹呢!” 李半拉子一拍脑袋,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这回我听懂了,那个渡边带人进来,就是为了把那些炸弹运出去,那东西要是真这么厉害,咱们咋办?” 钱麻子点点头:“三镖,以防万一,咱还是先找防毒面具吧。” 像这种地方,吃的喝的可能找不到,但防毒面具一定很好找。我们几人赶紧行动,找了几间屋子之后,就从一间小仓库中扒拉出一大堆防毒面具。 钱麻子研究了一番,弄明白了怎么用,又认真教会了我们。 继续前进,一路来到走廊的尽头,沿着楼梯往下,走到拐角处之后,三镖示意我们先停下,招呼我跟着他,先下去看看情况。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有一块很小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我靠在门边,抬头看了看,里面空间很大,靠墙好像有不少箱子,中间是铁架子搭起来的高台,非常大,摆上二十桌酒席都绰绰有余。 我又仔细看了看里面,如果有人埋伏,肯定也是躲在了墙边的木箱子后。 三镖冲着上面招招手,连水月和李半拉子也跑了下来。 “我和小刀进去看一看,你俩在这守着,看情况支援我们。” 说罢,三镖轻轻推开了门。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去,三镖挥挥手,兵分两路,他从左边走,我往右边走。 我抬头瞅了一眼,高台上没有什么东西,于是扭头仔细盯着不远处的成堆的木箱子。 这就像一个大仓库,头顶上的电灯非常多,而且明显比走廊里更亮一些。远处的那些木箱子,比一般的弹药箱要大,有些已经打开,有些堆了两三层,看起来很杂乱。 我端着长枪,小心翼翼往前走,随时准备开枪。 一路走到那堆箱子旁,没有人出来,打开的箱子是空的。那些没有打开的,我轻轻晃了晃,很沉,里面应该还有东西。 这个仓库太大,我索性爬上这堆箱子的最上层,视野好一些。 没想到,刚爬到最上面的箱子,一个躲在上面的枪手,忽然扣动了扳机…… 第304章 毒气弹 我早已经预料到,上面可能埋伏着枪手。 所以,瞥见一个人影的同时,我瞬间往下一缩,同时将短枪往头顶一举,啪啪啪连打三枪。 我这边枪声一响,对面也开枪了。看来,三镖那边也遇到了埋伏。 这时,连水月已经冲了进来,朝着我的方向连开两枪,又扭头朝向了三镖那边。 我一纵身爬上箱子,就见一个枪手靠着墙,身上中了两枪,头盖骨被掀飞了一大块,浑身都是血,死透了。 旁边稍高一些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人影,我赶紧举枪射击,将他逼得不敢露头。 打了几枪之后,我迅速站起来,两三步跑过去,纵身一跳,扑倒了上方的木箱子。 木箱子倒下的瞬间,后面的人影一下子翻滚出来,我直接扑了上去,顺手勒住他的脖子,短枪对着他的耳根连打两枪。 这家伙都没吭一声,就直接趴在箱子边缘,不动了。 我赶紧收了短枪,举起长枪瞄准对面。不过,三镖和连水月已经干掉了上面埋伏的两个枪手,安全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大仓库的最中间,搭了一个很大的高台,高台中间的地面全是铁栏杆,下方好像是一个深坑,里面长满了杂草。 三镖和连水月已经走到了仓库最里面,看了看那边的铁门,好像锁住了。 我慢慢下来,爬上高台,扶着栏杆,仔细看了看脚下。下面就像一个地牢,两米多深,但因为杂草太多,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李半拉子也上来了,走到我身边说:“小刀,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 这时,三镖大喊:“小刀,半拉子,那边的门被锁住了,先查一查这里,看还有没有埋伏的家伙。” 我们一听,赶紧跑下去,把整个仓库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更多枪手了。 确认安全之后,钱麻子扶着罗老九也进来了。 一看到两边堆积的箱子,钱麻子赶紧过去,左摸摸右看看,招呼李半拉子撬开箱子,看看里面都是啥。 三镖和连水月回到平台上,研究起下面的“地牢”,我觉得累了,于是往平台边缘一坐,打算喝口水歇歇。 刚坐下,水壶都没拿下来,就见钱麻子和李半拉子两人,忽然后退几步,大喊大叫起来。 旁边的罗老九本来坐着抽烟呢,鞋都不要了,二话不说远远跑开了。 我赶紧端着枪跑过去:“咋回事?还有一个?” 钱麻子指着前面的木箱子:“小刀,炮,炮弹!” 我上前看了看,箱子里的木架子中,摆着六个大铁疙瘩,尖头大肚子,应该就是炮弹了。 “老钱,咋了,这东西在箱子里又不会炸。” 钱麻子凑过来:“小刀,这是什么地方?你觉得这箱子里是啥炮弹?”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李半拉子就说了:“毒气弹!这玩意儿,咱们还是离远一点。” 三镖和连水月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一看到箱子里的炮弹,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我看了看周围,还有很多箱子,要是里面装的都是毒气弹,确实挺恐怖的。 三镖又撬开了一个箱子,里面也是炮弹,但稍微小一些。 罗老九慢慢走过来,穿上鞋,站在钱麻子后面瞅了瞅:“啧啧啧,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咱们是不是都得中毒?” 钱麻子回头说:“可不是嘛,刚才水月说对了,这就是个造毒气弹的地方。” 三镖环视整个山洞:“渡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些毒气弹?” 我有些疑惑:“那他现在去哪了?这些毒气弹咋运走啊?” 罗老九朝我们摆摆手,示意大家离这些炮弹远一些。 刚才听了钱麻子读那些实验记录,大家都心有余悸,老老实实爬到了中间的高台上。 看了看下面杂草丛生的“地牢”,钱麻子低声问:“小刀,这里面不会也藏着渡边的人吧?” “那肯定不会,要是真藏在这里,刚才也出来了。” “你说这日本人也奇怪,这么大一个仓库,中间整这么大一块,是不是开荒种地啊?” 李半拉子踩了踩脚下的铁栅栏,笑了:“瞎扯啥,好不容易在山里挖个洞,就为了种粮食啊?” “这你就不懂了,不一定是种粮食啊!说不定,以前日本人在里面种了什么毒草毒树呢,反正都是造毒气弹,啥有毒的东西都试试。” 三镖用脚试探了一下铁栅栏,感觉足够结实,于是双脚踏上去,往中间去了。 那里有两大块铁栅栏不知怎么被破坏了,已经掉进了下面的草丛中。 三镖走到跟前,蹲下来看了看里面。 我大声问:“老大,下面有啥?” “你们先别过来,这上面不结实,别掉下去了,我下去看看。” 说罢,三镖跳了下去。 我和连水月赶紧举枪对准下面,随时准备支援三镖。 钱麻子蹲在我旁边,低头认真瞅着下面,忽然说:“三镖,你看你看,我指的那边,是不是有个洞?” 钱麻子的眼神不错,斜对面的草丛中,确实有个黑黝黝的洞。 三镖用长枪来回拨弄着脚下的杂草,慢慢走到了洞前,弯腰朝里面看了看。 “里面有啥?” 三镖摆摆手,又掏出手电筒照了照里面:“有点深,看不清里面有啥。” 钱麻子慢慢走了过去,大声说:“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看看,指不定里面有啥呢!” 说着,他慢慢坐在铁栅栏的边缘,想要跳下去,但可能觉得有些高,又转过身趴着,想抓着栅栏慢慢滑下去。 就在这时,坐在远处的李半拉子忽然大吼一声:“不对,快上来!” 说着,他已经飞奔到了钱麻子旁边,抓起他的衣领,一下把钱麻子拎出来扔在了一边。 钱麻子被摔得嗷嗷叫:“半拉子,你干啥?!” 李半拉子也没理他,大喊:“三镖快上来,有耗子味儿!” 话刚落音,我就看到下面的洞口忽然钻出一个黑影,三镖侧身一个翻滚,连水月的枪也响了。 真是一只大耗子,它的后腿中了一枪,两眼通红,又朝着三镖扑了上去。 我正想开枪,就看到洞里又钻出了三只耗子,体型稍小一些,但速度很快。 钱麻子吓坏了:“快跑,这是捅了耗子窝了!” 第305章 耗子窝 三镖已经飞奔过来,往上一跳,抓住了李半拉子的手。 钱麻子看到这个情况,也赶紧爬起来跑过去:“半拉子,我帮忙——” 哗啦一声,李半拉子脚下的那一大块铁栅栏,可能早已生锈破损,直接掉了下去。 他们三人一起摔下去,几只耗子立刻扑了上来。 我和连水月赶紧开枪阻止,三镖也翻身起来,朝着四周连打几枪。 连水月大喊:“小刀,把他们拉上来!” 我赶紧走过去,伸出手大喊:“快上来!” 钱麻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旁的李半拉子直接拎着他往上面一扔,甩了出来。 紧接着,三镖也跑了过来:“半拉子,你先走!” “三镖,你先走,耗子怕我!” 三镖也不争辩,抓住我的手一使劲,跳了上来。 钱麻子已经跑到了罗老九身边,三镖赶紧让他们跑远一点。 此时,李半拉子挥舞杀猪刀,对着躲在草丛中的大耗子喊道:“来来来,我可不是第一次杀你们这种玩意儿了!” 话刚落音,一只耗子忽然从后方跳了出来,李半拉子一转身,刚要挥刀,就听到一声枪响,耗子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李半拉子一看,是三镖开了枪,急得直跺脚:“让我砍一个,就一个!” 刚说完,他脸色一变,立刻收起刀,伸出了手:“快拉我上去,还有呢!” 我和三镖赶紧抓住他的手,使劲一拉。 李半拉子上来的那一瞬间,又从洞里钻出来一群大耗子,还真是耗子窝。 我们迅速退到了高台边缘,看着地牢中一大群耗子跑来跑去,当即明白了,这个地方可能就是以前养耗子的。 钱麻子在远处大喊:“你们离耗子远点儿,这是造毒气弹的地方,说不定这些耗子身上都有毒呢!” 三镖点点头:“有道理,不能让他们跑出去!” 说罢,他连开两枪,打死了最大的一只耗子。 我正往枪里压子弹,就听李半拉子大叫一声,抬头一看,一只大耗子踩着同伴的尸体,扒着铁栅栏正在往上爬。 连水月刚把这只打死,又爬上来三四只,四处乱窜。 一看这情况,李半拉子拎着杀猪刀,朝一只耗子追去,嘴里大喊:“都小心点儿,它们肯定是吃人长大的!” 我一想也是,日本人用这些大耗子研究毒气弹,说不定就是拿那些死去的实验者喂耗子。 如果真是这样,它们可能从正月底到现在,都没有尝过人味了,所以才有一只冒险跑出去,还被鸡冠子蛇吃了。 我立刻远离高台,跑到墙边爬上一个木箱子,居高临下瞄准射击。 耗子行动灵活,个个都跟小野猪一样,皮糙肉厚,不打中要害还死不了。 我打了好几枪,才终于打伤了一只。远处的李半拉子哇哇叫着追了一阵子,累得气喘吁吁,耗子根本不靠近他。 这时,三镖大喊:“小刀,去护着老罗!” 我扭头一看,钱麻子站在远处的一个箱子上,正拼命把罗老九往上面拉。两只耗子发现了他们,正在飞奔过去。 我赶紧跳下来,边打边往他们那边跑,等跑到跟前时,一只耗子已经近在眼前。 长枪的子弹打完了,我顺手握住枪管,抡圆了胳膊用枪托狠狠砸了过去。 那耗子来不及停住,脑袋结结实实被砸中,一个翻身滚到旁边,弹了两下腿,爬起来后退了两步。 我趁机转过身,双手使劲一推,把罗老九推了上去。 钱麻子急坏了,双手抓住罗老九的后衣领,使劲往上拎,想再上一层。罗老九两脚乱蹬,大喊:“慢点儿,慢点儿,喘不上气儿了!” 这时,另一只耗子扑了上来,我只能一闪身,掏出短枪对着它的眼睛连打三枪。 这只耗子体型本来就不算太大,短枪几乎抵着脑袋,子弹直接穿出了另一只眼睛,它当场四脚朝天,不动了。 我赶紧转身爬上了木箱子,大喊:“老罗,用上吃奶的劲儿,快往上爬!” “兔崽子,我都六十了!吃啥奶?” “那就把啃大肘子的劲儿用上,快快快!” 话刚落音,刚才那只耗子清醒过来,纵身一跳,爬上了旁边的箱子,抬头看了看罗老九。 罗老九正好低头,和大耗子四目相对,嗷的一声就翻身上去了。 我打光枪里的子弹,正想追过去,就听李半拉子一声吼:“小刀,后面还有!” 我赶紧扭头,还真有两只耗子正朝我这边来了。 钱麻子大声说:“小刀,你招耗子啊!快往那边跑,找半拉子去!” 也不知道是我招耗子,还是罗老九和钱麻子招耗子,我一看李半拉子也在往这边跑,赶紧调转方向,冲着他去了。 场面有些混乱,三镖和连水月在另一边打耗子。我和李半拉子爬上跳下,与三只耗子周旋。 罗老九和钱麻子腿脚也灵活了,此时已经爬到最上面,正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我和李半拉子肩并肩靠在一起,大耗子也有些犹豫,晃动脑袋,似乎在互相交流。 “小刀,耗子商量啥呢?” 我笑了:“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瞎扯。” “关键是它们不上来啊,见了我就跑,可能是我杀人太多,身上血腥味重,它们不喜欢。” “刚才还说它们喜欢血腥味——” 说到这里,我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们来青龙山之前,在野猪沟遇到了秃老六和西边好。他们当时好像说,渡边去那里是为了找一种药膏,涂到身上一点,大耗子就不敢靠近,会躲着走了。 这里有这么多耗子,攻击性又这么强,如果我猜的没错,渡边手下的枪手,应该都涂了一些药膏。 想到这里,我朝着上面大喊:“老钱,你那边有个渡边的人,看到没?” “啊,你说这个?死透了,脑瓜子都被打爆了。” “老钱,你听我说,看看他身上——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有没有抹油?” 钱麻子有些懵:“小刀,你想干啥啊?” “赶紧看!” 片刻之后,钱麻子大喊:“手腕上好像抹了猪油,味儿有点怪。” 我大喜,赶紧说:“把他的手臂砍下来,扔给我!” 第306章 克敌法宝 一听说我要手臂,李半拉子愣住了。 “小刀,你砍人家胳膊干啥?” “你不懂,渡边的人抹了一种药,大耗子不敢靠近!”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哎呀,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怪不得他们大摇大摆走进来,耗子也没理他们。” 上面的钱麻子声音有些哆嗦:“小刀,砍胳膊这事儿,我不敢啊!” “别扯犊子,你还一边唱曲儿,一边扔人脑袋呢,还有啥你不敢的?” 李半拉子眼睛都瞪圆了,盯着我问:“小刀,我到底错过了啥?” 我也来不及解释,只能说:“回头让钱麻子跟你说。” 这时,钱麻子在上面大喊:“小刀,我手上也没家伙啊,你等着,我把这家伙给你推下去。” 说着,他小心翼翼站起来,将尸体使劲往下一推。 砰的一声,尸体砸在了地面上,几只耗子好像受了惊吓,往后退了几步。 我赶紧跑过去,抓起尸体的手腕一看,上面好像真有一层淡淡的油脂。 李半拉子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蹲在我旁边,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将两条胳膊全砍了下来。 他递给我一条,笑着说:“小刀,这下咱就不怕了。” 我俩相视一笑,挥舞胳膊就冲了上去,几只耗子一愣,转身就跑。 三镖和连水月已经消灭了那边的耗子,端着枪正往这边跑,一看到我俩举着胳膊追耗子,也愣住了。 我只能大喊:“老大,这是克敌法宝!” 他们俩互相看了看,赶紧端起枪,朝着逃跑的耗子打了几枪,将它们全部打死了。 我赶紧过去,把药膏的事情说了说,三镖点点头:“小刀,脑子越来越好使了啊!” 我笑了:“那是,也不能一点都不长进吧。” 三镖又朝着上面大喊:“老罗,钱麻子,在上面瞅瞅,还有活着的耗子吗?” 钱麻子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又拉着罗老九起来看看,这才告诉我们耗子都死完了。 见他们俩还坐在上面不动,李半拉子大喊:“老罗,是不是腿软了?要不要我过去帮你?” 钱麻子摆摆手,大喊:“我和老罗暂时不下去,再坐一会儿。半拉子,那个洞还没堵上,说不定还有耗子会出来,不安全。” “不是,你们俩坐在一堆毒气弹上面,也不安全啊!” 罗老九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招了招手:“小刀,我腿软,过来帮个忙。” 我赶紧爬上去,和钱麻子一起,连拉带扶,把罗老九弄下来了。 三镖看着一片狼藉的仓库,摇了摇头:“这还没见到渡边呢,就折腾成这样了。” 钱麻子忙问:“三镖,你刚才说,那边儿的门锁上了,是不是要炸开啊?” 连水月往旁边一坐,喝了口水:“那铁门太厚了,咱们带的炸药肯定不够,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确实,我们进来时带的炸药,只是预备炸铁链子的。 这时,李半拉子指着那个平台说:“我有个想法——” 钱麻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绝对不行!” “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行。” 李半拉子甩甩手中的胳膊,笑道:“你怕个啥?咱们有这个呢,往那洞里一钻,耗子都跑远了。说不定,里面还是近路呢!” 我们都看了看高台的方向,李半拉子想让大家钻耗子洞,这个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三镖也坐下来,摇了摇头:“那耗子洞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咱们进去迷路了,那就麻烦大了。再说了,这药膏的效果,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咱们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铁门到底有多厚,于是起身招呼李半拉子,一起去看看。 钱麻子也跟在了后面,唠叨着:“半拉子,我这不是怂,是谨慎。刚才三镖也说了,万一咱们钻耗子洞,再迷路了咋办,你得理解我。” 李半拉子回过身,搂住钱麻子继续往前走:“放心吧,有我呢,不管有啥危险,先把你救出去!” “够兄弟!” 眼看着就要走到铁门前,我听到他们这么说,扭头笑道:“咱们能到这种地方来,都不怂。”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吱扭一声响,我回头一看,远处的铁门忽然打开了。 两挺歪把子架在门口,枪口直对着我们三人。两个枪手趴在地上,面无表情,他们的后方还蹲着几个人,其中两人手中都握着一个没有炮架子的“迫击炮筒”。 这些人的脸上,都戴着防毒面具。 我们距离大门不过十多米,周围一片空旷,要是歪把子现在开枪,我们肯定被打得血肉横飞,一点逃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就在我们愣神的功夫,这些枪手的身后,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哎哟,小刀,你还活着啊?钱麻子,好久不见了!” 是渡边,他穿着土黄色马裤,白衬衫,腰间别着一把小手枪,咧开嘴笑着。 钱麻子悄悄后退一步,满脸笑容:“王老板!老长时间没见了,我看你都吃胖了啊!咱先坐下来唠唠吧,挺想你的。” 渡边一听,用日本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 钱麻子连连摇头:“王老板,说归说,不要骂人!再说了,是你们那个天皇怂,不敢打了,和我们几个也没啥关系吧。” 这时,三镖和连水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俩从两边慢慢过来了。 渡边大喊:“三镖,你还真是命大啊!” 三镖把枪扛在肩头,笑了:“渡边,你比我更命大!对了,我听说,你的不少战友都在西伯利亚种土豆子呢,你想不想去?” “你小子就是嘴硬,我挺喜欢的。不过呢,这回我是真有大事,不能陪你们玩了。” 说着,渡边忽然一挥手,他身旁的人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两个苞米棒子大小的炮弹,用那个迫击炮筒打了进来。 两发炮弹从我们头顶飞过,一直飞到了我们进来的前门旁边,落地炸开,升腾起一阵黄色的烟雾。 糟了,是毒气弹。 扭头再看,渡边已经离开了,门口的歪把子依然对准着我们,但没有开枪。 毒气弹还在砸过来,一发接着一发,也没有瞄准,就在整个仓库中四处爆炸。 三镖大喊:“戴面具,跑!” 第307章 冒险进洞 我们几人一边往中间跑,一边从包里翻出防毒面具戴上。 黄色的烟雾四处弥漫,两挺歪把子机枪也响了起来,子弹都打向了前门的方向。 我明白了,刚才渡边没有让手下开枪打死我们,现在又不让我们接近前门,就是不想让我们死在枪下,而是死在毒气中。 说不定,他想用我们几人,测试一下这些毒气弹还能不能用。 戴上防毒面具不好瞄准,我们朝着枪手的方向打了几枪,立刻就被他们的火力压制,只能躲在了高台后面。 钱麻子大喊:“三镖,咱们咋办?” 连水月在一旁说:“我想办法靠近他们,吸引火力,你们趁机赶紧跑!” 三镖一把抓住她,使劲摇了摇头:“不行,那边太空旷,你根本过不去。” 眼看着毒气越来越多,李半拉子探头看了看远处,回头说:“听我的吧,进耗子洞!” 罗老九还在摆弄脸上的防毒面具,可能戴得不太舒服,他咳嗽了几声。 三镖一看,只能说:“没办法了,走走走,进耗子洞!”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翻身上去,趴在平台上,把罗老九和钱麻子也拉了上去。 我们三人也爬了上去,此时远处的枪声已经停了,三镖慢慢站起来,仔细瞅了瞅:“他们可能已经走了。” 钱麻子忙问:“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人家给咱留门了呢!” 李半拉子已经跳进下面的坑里,听钱麻子这么说,直接把他拽了下去:“别瞎扯,赶紧进洞!” 坑里还没有什么毒气,但我们也不敢摘下面具。 杂草中的这个耗子洞是圆形的,里面漆黑一片,我上前摸了摸,洞壁十分平整,肯定不是耗子挖出来的。 三镖在后面说:“小刀,你先进去,半拉子跟在后面。水月,你招呼一下老罗。” 我点点头,掏出方盒子手电筒挂在胸前,背好长枪,小心翼翼爬了进去。 脚下有一层烂泥和杂草,应该是耗子跑来跑去,带进来的。耗子洞倾斜向下,前方看不到拐弯,也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我往前爬了几步,忽然觉得膝盖硌得疼,于是暂时停下来,掏出匕首扒拉几下,这才发现下面有两条铁制轨道,并不宽。 李半拉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小刀,咋了,前面有啥东西?” 我扭头大声说:“下面好像有条轨道。” 很快,后面传来三镖的声音:“小刀,继续往前爬,可能以前是运什么东西用的。” 我只能继续往前爬,戴着防毒面具,本来就很憋闷,在这个洞里,更是憋得喘不上气,我感觉浑身都是汗,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李半拉子在后面大喊:“三镖,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摘下来,不然没被毒死,我就被憋死了!” 我又听到了钱麻子的声音:“先别摘,坚持一下,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半拉子,你想想我读的那些实验记录,中毒之后有多惨……” “对对对,差点忘了!” 确实,不敢摘面具,难受也就是这会儿,坚持吧。 我最担心的,其实不是中毒,而是前面忽然出现大耗子。这么狭窄的通道,如果迎面和大耗子撞上了,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整了整脸上的面具,我继续往前爬。 又爬了十多米的距离,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黑影,我瞬间紧张起来,立刻停下了。 李半拉子推了推我:“小刀,咋了?” 我擦擦防毒面具的两个眼镜片,还是看不清前面是什么,于是低声问:“半拉子,前面好像有个东西,你闻闻是不是耗子?” 李半拉子大声说:“戴着这个玩意儿,我鼻子也不好使了。” 没办法,我只能握紧手中的匕首,大声说:“你们先别动,我看看啥情况再说。” 说罢,我慢慢往前爬几步,手电筒的光终于照到了那个东西。眼前是一个侧翻在墙边的铁皮平板车,下面有轮子,但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往前爬几步,正想招呼他们继续前进,手电筒的光忽然扫到墙边,似乎有一只手正扒在小车的边缘。 我吓得往后面一退,就听李半拉子大叫:“小刀,你踩我手了!” “前面好像有人!” 李半拉子立刻挤到我身边,也擦了擦防毒面具的镜片:“哪呢,在哪儿?” 我一手举着短枪,一手用手电筒照了照前方:“看到那个歪倒的平板车没?就在它后面。” 李半拉子挤不上来,只能说:“有人没人,先打两枪呗!” “不行,我怕再把耗子引过来。” 他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只断手:“没事,我把这东西带来了,你挂脖子上,耗子不敢过来。” 我赶紧摇摇头:“算了,你先收好——大家都等等,我看看前面到底是个啥。” 那确实是一只人手,但一动不动,就搭在平板车的边缘,我猜测,可能也是一具干尸。 弯腰往前走了几步,我慢慢伸出匕首,轻轻碰了一下那干枯的手指。 没想到,那只手忽然往外一抓,差点碰到我的手背,吓得我叫了一声,直接坐在地上,脑袋碰到了上面的洞壁。 头上的面具歪了一些,我看不见眼前有什么,一边胡乱挥舞匕首,一边调整防毒面具。 等再次看清的时候,前面的平板车已经侧翻过去,后面出现一只大耗子,它的嘴里咬着一个干枯的手臂,正在咯吱咯吱慢慢咀嚼。 原来,刚才是它。 手电筒的光一照,耗子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稍微往后退了退。 李半拉子的脑袋从我身后凑过来,他也看到了眼前的场景,默默把那只断手递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来,直接扔了过去,又默默掏出短枪,瞄准了前面的耗子。耗子闻了闻那只手,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钱麻子问:“小刀,到底啥情况?” 李半拉子在后面解释说:“先别说话,小刀和耗子对上眼儿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只耗子明显瘦弱很多,而且一条后腿残缺,估计是同类相残,被咬伤的。 它又看了我一眼,叼起刚才我扔过去的断手,转身就朝下跑了…… 看来,那药膏的效果已经没有了。 第308章 尸山 耗子一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上前推开平板车,下面压着一具骸骨,已经被耗子咬得支离破碎。 我回头说:“没事了,这里有个死人,被耗子咬碎了,你们过来的时候小心点。” 说罢,我擦擦头上的汗,继续往下爬。 越往下爬,越觉得闷热,防毒面具里全是汗水,眼前一片模糊,感觉每呼吸一口气都很困难。 不行,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憋死的。 我停下来,往墙边一靠,大声说:“不行,憋得难受,不能戴着这个东西了。” “我就说嘛,咱们没被毒死,就被憋死了。” 李半拉子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异常清晰,我以为自己热迷糊了,扭头一看,他已经把防毒面具摘了,正冲我嘿嘿笑着。 “你啥时候——” “刚才那耗子一跑,我就摘下来了,没事,反正我感觉毒气没进来。” 我一把扯下面具,擦了擦汗,瞬间感觉清爽多了。 取下水壶喝了口水,我大声说:“老大,没事了,把面具摘了吧。” 很快,后面传来一阵阵大口喘气的声音,接着就是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看来,大家都憋坏了。 罗老九咳嗽两声,在后面说:“小刀子,你瞅瞅前面到头了没?实在太远的话,我就躺在平板车上下去了。” 我揉揉眼睛,照了照前面,远处好像有个小亮点,也许是出口。 我还没说话,钱麻子就笑了:“老罗,那小车跟棺材板儿一样长,你躺着也挺合适。” 就听罗老九哼了一声:“兔崽子,你盼着我躺棺材呢?放心吧,早就有高人给我算过了,我是八十岁还能啃酱肘子的人。” 大家一听,都笑了,李半拉子忙问:“老罗,你自己不就会算嘛,还要找别人算?” “你懂个啥,自己不能给自己算,不灵的。” 钱麻子笑着说:“老罗,八十还想啃肘子,你是不是还想生儿子啊!” “小兔崽子,净瞎扯!” 大家也都累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就休息了片刻。 李半拉子从我身前挤过去,说在这里憋得慌,想先去前面看看。 三镖想了想:“看着前面也是一条道,也行,小刀你和半拉子一起去,要是遇到岔路就赶紧回来,千万别瞎跑!” 李半拉子嘴里答应着,赶紧弯腰往前爬了。 我紧跟在后面,就听他念叨着:“你说这日本人,老是在山里挖洞,真是跟耗子一样。” “就是,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只能往洞里钻。” “我就纳闷了,日本人修这么个耗子洞,能有啥用?” “这原来肯定不是耗子洞,指不定是干什么的呢——” 李半拉子忽然停住了:“小刀,前面到头了。” 我赶紧歪头往前看,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还真是洞口,外面有电灯光照进来。 “小刀,该咋办?” “走,先过去看看啥情况。” 李半拉子嗯了一声,快速往前爬,很快就到达了洞口。 他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外面,回过头低声说:“小刀,咱们可能来错地方了。” 我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使劲挤过去,探头一看,也愣住了。 洞口是一个水泥平台,下方是个巨大的房间,我们距离地面至少十多米深。 我们的正下方,就像一座尸骨堆成的小山,大多数都是白骨,也有一些干尸。 我记得,以前在县城茶馆的对面,有一个看小人书的摊子。我没事的时候,能从中午蹲到太阳落山,看得很过瘾。 那时候看过一本小人书,上面有阴曹地府的画,就是这样的尸山血海。 李半拉子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了,他的声音也有些哆嗦:“小刀,这该不会是阎王殿吧?” “我也没见过啊,你等等,我去把老罗叫过来,他见多识广。” 李半拉子一听,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他们。” 我关了手电筒,从洞口爬出来,坐在水泥平台上,看着下面骸骨堆成的小山,感觉一阵阵后背发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尸骨? 很快,李半拉子带着他们都钻了出来。 大家站在水泥平台上,略显拥挤,不过看着脚下的场景,我们又不由得挤在了一起。 没有人说话,愣了好大一会儿,钱麻子才开口问:“老罗,这是个什么地方?” 罗老九明显也害怕了,顺着墙坐下来,哆哆嗦嗦点起烟袋锅子,连抽几口。 “我活这么大岁数,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咱是不是顺着耗子洞来到阴曹地府了?” 李半拉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日本人在这山里乱挖,这下好了,挖到阎王殿了。” 三镖也点了支烟坐下了:“水月,你觉得呢?” 连水月回头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下面,摇头说:“这不是阎王殿,我猜啊,上面是试验场,日本人测试武器或者研究大耗子,用活人。上面的洞口以前肯定有个门,死在里面的人,直接打开门,用刚才的平板车运下来,扔到这里。” 钱麻子低声说:“死了这么多人?!” 连水月指了指下面:“我怀疑,日本人可能用死人在这里喂耗子。长年累月,积累了这么多的尸骨。” 李半拉子摇摇头:“畜生啊,这是害了咱们多少条人命?天打雷劈,这些畜生活该天打雷劈!” 三镖踩灭烟头:“别指望他们遭报应,老天爷要是真想惩罚他们,还会让日本兵在咱们的地盘祸害这么年吗?记住,这个东西,比老天爷有用。” 说着,三镖晃了晃手中的匣子枪。 连水月也说:“能干出这种事情,你就不能把他们当人看,不能指望他们有良心。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往死里打,不能手下留情。” 此时,钱麻子问:“三镖,咱们该咋办?还从这个耗子洞爬出去?” “先在这里歇歇吧,最起码也要再等两个时辰,上面的毒气散了再说。” 钱麻子还想接着说,李半拉子忽然指着下面,压低声音说:“哎哎哎,你们看,动了。” 我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尸骨山”的中间动了几下,一个惨白的头骨咕噜噜滚了下去…… 第309章 焚尸炉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们都吓得不敢吱声了。 谁也无法确定,这下面到底什么情况,但面对这样的“尸山”,人都会害怕的。 那头骨咕噜噜滚到最下面,停住了。 紧接着,尸骨山的半坡,一只耗子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干枯的手臂,朝上面看了看,一瘸一拐跑了下去。 我认识它,受伤的耗子,刚才从洞里钻出来,没想到躲在了里面。 这只耗子快速跑下去,四处看了看,钻进墙边的一个小洞中,不知去了哪里。 三镖站了起来,低头看看下面,对我们说:“咱们还是要赶紧出去,找到渡边。” 钱麻子回头看了看洞内:“咱们还要回去?” “那你想去哪,跳下去啊?” 李半拉子一听,推了推钱麻子,笑道:“我看行。” 这时,罗老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面的毒气散了没?这地方瘆得慌,咱们赶紧走吧。” 我见大家都不想在这里久留,于是又把防毒面具戴上:“你们等一会儿,我上去看看。” 李半拉子在后面说:“我也去吧。” 我连连摆手:“算了,我一个人进退自如,遇到啥事儿掉头跑也方便。” 说罢,我钻进洞里,开始往上面爬。 这条路直上直下,没有岔道,不会迷路。我一鼓作气,中间没有休息,直接爬到了洞口下方。 洞口被一大片杂草覆盖,微弱的灯光照进来,黄色的毒气似乎已经消散了。 我调整了一下防毒面具,正想爬出洞口看看情况,忽然听到上方有说话声。 “找到了,这里有个洞!” 我赶紧关了手电筒,紧靠在了洞壁杂草下方,掏出了短枪。 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脑袋,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又忽然缩了回去。 “里面太黑,啥也看不清,你去找把手电筒来,进去瞅瞅。” “凭什么我进去?报告王老板吧。” “王老板刚才就走了,干脆往洞里扔几颗手榴弹,再把洞口一堵,就完事儿了。” “也行,给我拿几个——算了,搬一箱下来吧,反正多的是。” 我现在想跑,肯定来不及了,于是把手电筒和短枪都收起来,拔出了匕首。 一个戴面具的脑袋出现在洞口上方,他拔下手榴弹上的保险,正准备往石壁上敲一下,忽然看到了藏在黑暗中的我。 那一瞬间,我一刀捅进他的脖子,伸手将他拉进了洞中。 外面一个声音大喊:“兔崽子,你咋进去了?” 说罢,另一个戴面具的脑袋探头进来,看清什么情况,立刻大叫了一声。 我一刀扎了上去,他反应也快,抓着我的手,上半身探了进来,另一只手开始慌慌张张掏短枪。 我一把扯下他的防毒面具,吓得他哇哇乱叫,手忙脚乱想再戴上。 匕首掉在了下方,我干脆从刚才的尸体手中抢过手榴弹,朝这人的脑门上猛然一敲,然后拉开他的上衣塞了进去。 他嗷的一嗓子缩回了洞外,双手拼命撕扯衣服,想把手榴弹掏出来。 我赶紧用刚才的尸体挡在上方,砰的一声闷响,上面没声音了。 不过,这爆炸声立刻引来了其他枪手,我听到几个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也不敢上去,只能捡起匕首,快速朝下方爬去。 刚爬到一半,就听到上方传来大喊声,我意识到他们会开枪,立刻回身把旁边的铁制平板车搬起来,挡在了身后。 枪声响了起来,子弹擦着洞壁,不断溅起火花。 平板车被打得铛铛直响,我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拼命往下爬。 很快,下方传来喊声:“小刀,上面啥情况?” 是三镖的声音,我赶紧大喊:“他们堵在洞口,出不去,你们别露头,危险!” 刚喊完,就听到砰砰两声巨响,他们扔手榴弹了。 更糟糕的是,咣当一声响,平板车可能被手榴弹炸到,倒下了。 枪声停了,但手榴弹一个个爆炸,我已经能感觉到身后爆炸的冲击力。 连滚带爬,我摔得鼻青脸肿,最后一骨碌滚出了这个洞口。 外面的李半拉子和三镖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把将我拉到旁边,开始朝着里面开枪反击。 上面的人可能也不敢下来,扔了一阵子手榴弹,忽然一声巨响,片刻之后从洞口喷出来不少尘土。 三镖摇摇头:“他们可能把洞口炸了。” 李半拉子一愣:“啥,炸了?炸了,咱咋出去啊?” 我刚才被撞得晕头转向,这时才稍微缓过来,于是说:“不错了,总比他们往下面扔毒气弹要好得多。” “小刀,这也好不到哪去。” 李半拉子指了指下方,骨头山。 钱麻子忽然指着下方右侧的墙壁:“我说各位,你们看,那是不是铁门?” 离得有些远,我站起来,走到平台边缘,仔细看了看。 确实,下面房间的右侧,有一排小铁门,因为颜色和墙壁接近,都是棕黑色,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三镖也站了起来,可能也是看不太清楚,扭头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接过连水月的绳子,绑在了水泥平台边缘的铁栏杆上,慢慢下到了那堆骨头山上。 也不知道这些骸骨都是什么时候的,三镖小心翼翼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担心里面还有藏着的耗子,于是也站起身,顺着绳子下来了。 双脚刚踩到骨头堆里,忽然哗啦一声,下方就像雪崩一样开始坍塌,我脚下的骨头全部往下滑落。 我和三镖立刻往后一躺,顺着滑到了地面。 地面上也铺满了骸骨,到处都是血污,都早已经干涸,变成了黑褐色。 我们两人赶紧举起枪,回头看了看,没有耗子出来。 三镖快步走到墙边,吱扭一声拉开了一个小铁门。 我走过去一看,这铁门只有窗户大小,外表和旁边的墙壁都黑漆漆的。里面很狭窄,就像炕洞一样。 三镖又打开了两个小铁门,里面都是一样的。 我低声问:“老大,这是干啥的?” “焚尸炉。” “啊,烧尸体的?不对吧,这旁边都堆成山了,没烧啊?” “可能尸体也是分类的,有一些比较危险的,可能有传染性的,必须要烧掉。” 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老大,这焚尸炉,总需要日本兵操作吧?” 第310章 铁门 有焚尸炉,那就必须有人来操作,他们就有进来的门。 我们两人赶紧四处寻找,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铁门。只是,这扇门紧紧关上了。 这扇门没有把手,上面是一个小车轱辘一样的圆形铁轮子。 三镖指了指它:“小刀,使劲转,门就打开了。” 我一听,赶紧背上枪,上前抓住它,但无论怎么用力,这铁轱辘都纹丝不动。 三镖上来帮忙,我们两人一起使劲,还是转不动。 “老大,这门是不是锁住了?” 说着,我用枪托使劲砸了砸门。 三镖摇摇头:“等一会儿,这事儿需要半拉子下来帮忙。” 他走到中间,朝上面挥舞手电筒,说我们发现了一扇铁门。 李半拉子激动起来,呼啦呼啦连翻带滚下来了。紧接着,连水月和钱麻子,带着罗老九也爬了下来。 看到眼前的铁门,李半拉子撸起袖子走过去,扎好马步,双手握紧“铁轱辘”,哇呀呀呀叫了一嗓子,开始用力。 我赶紧过去,见李半拉子满脸通红,瞪圆了眼睛,眼角青筋暴起,看来是使出了全身力气。 三镖也过来了,本想上去帮忙,但李半拉子那个架势,把整个门都堵住了,我们根本上不去。 片刻之后,他大吼一声,松开了双手。 “等一下,我歇歇,再试一次。” 我赶紧说:“咱们仨一起吧,估计是好长时间没打开,锈住了。” 李半拉子回身踹了一脚铁门,骂了几句。 我正想劝他别激动,一起再试一次,忽然听到铁门里面传来咣当一声响。 这声音,就像是李半拉子踹了一脚之后,里面有人又回踹了一脚。 我们几人一听,当即后退几步,举枪瞄准了铁门。 门里面有人?难道渡边的人,已经在里面堵着我们了? 三镖上前两步,示意我从另一边靠近,同时摆摆手,让李半拉子后退几步。 我重新走到门边,耳朵靠近铁门,仔细听了听,里面似乎真有动静。 三镖用枪管轻轻敲击了几下铁门,很快,里面也传来了回应。 如果是渡边的人,在里面把门锁死,不让我们进去就行了。或者,他们直接打开门,扔几个毒气弹出来,我们也是无路可走。 所以,这里面可能是别人。 三镖指了指铁门的上方,我抬头一看,铁门上似乎有个长方形的小窗口,但现在是关上的,应该只能从里面打开。 我明白了什么意思,举起短枪,用枪管敲了敲小窗口。 忽然间,里面传出一个人的声音,但他说话速度太快,我没听清说了什么。 三镖微微一笑,正想上前说话,钱麻子忽然快步走过来,冲我俩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瞬间明白了,里面可能是个日本人。 三镖赶紧让出位置,钱麻子靠在门边,伸手敲了敲小窗户,轻声说了两句日本话。 里面的人听了,忽然扯着嘶哑的喉咙咆哮起来,铁门也被砸的咣咣响。 三镖赶紧把钱麻子拉到一边,低声说:“先问清楚啥情况,你别一上来就骂他啊!” “我没骂啊!” “那不对,你听听里面,就跟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你们等等,我再问问。” 说罢,钱麻子又凑上去,敲了敲小铁窗,态度十分友好地说了几句日本话。 里面又是叽里咕噜一顿咆哮,钱麻子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等他说完,钱麻子忽然大骂:“八格牙路!你大爷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有本事把门打开,咱俩干一架!” 三镖赶紧说:“等一下,等一下,这啥情况?你咋还和他骂上了?” 钱麻子冲着铁门踢了一脚:“这兔崽子骂的太难听了。” “冷静一下,你跟他好好唠唠,先让他开门再说。” “里面这日本人脑子有问题,我说啥他都是一顿骂,说什么他不会死的,他变成恶鬼也要来报仇,十有八九是受刺激了。” 就在这时,铁门上方的小窗户,忽然哗啦一声拉开了。 我和三镖赶紧躲在了墙边,钱麻子躲在了我的身后。 里面的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几句话,这回似乎没那么凶狠了。 我扭头看了看钱麻子,他低声说:“这兔崽子问咱们是不是中国人,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我点点头,示意钱麻子赶紧和他交流一下。 钱麻子大声吼了几句,里面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平静,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东西,钱麻子听得直摇头。 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下来,钱麻子又喊了两句,然后把我们招呼到了旁边。 “情况是这样的,里面这个日本人说,他才十九岁,有肝病,两年前被强征入伍,在这里就是个抬尸体的。” 李半拉子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说大概三个月前,这里出了一次实验事故,他和另一个士兵去抬尸体,结果那个人还没死透,把他们两个都抓伤了。然后,队长就说他们俩都感染了什么病菌,要把他们隔离治疗。” “当时这里很乱,治疗了两天之后,说是另一个人没事了,就被带回宿舍了。但是,里面这个兔崽子比较倒霉,伤口大面积溃烂,情况有点严重。然后,队长说准备把他送回国治疗,结果,就把他带到了这里,准备弄死他。” 我低声问:“那他为什么在这个铁门里?” “他说自己天天运尸体,还烧尸体,对这里很熟,所以趁人不注意,钻进里面把两侧的门都锁死了。” “三个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钱麻子一听,赶紧大声问了几句,对方回答之后,他才告诉我们:“里面有个小仓库,存了一些食物、水和药品。” 三镖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兔崽子差点被活活烧了,所以恨透了日本人,刚才可能以为咱们是来抓他的。钱麻子,你跟他说,日本早就投降了,我们不杀他,他可以回日本了。” 钱麻子点点头,凑到小铁窗旁边,大声说了一阵子。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等了一阵子,才说了几句话。 钱麻子扭过头说:“他已经啃几天耗子肉了,水也喝完了,这两天全靠尿撑着,问咱们能不能先给他一点吃的喝的。” 三镖点点头:“给他一块饼,先别给水!” 第311章 日本兵饭岛 钱麻子一听,点头笑了。 他从包里拿出半块小饼,顺着小铁窗递了进去。 里面的日本兵说了两句话,立刻抢走了这块饼。 钱麻子笑了:“他说他叫饭岛次郎,非常感谢咱们。” 罗老九回头看了看,可能担心还有耗子进来,于是说:“真感谢的话,就赶紧开门让咱们进去。” 里面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就是呜呜的声音。 李半拉子问:“这兔崽子都喝尿了,这会儿干吃半块饼,不会噎死吧?” 钱麻子一听,赶紧使劲敲门,大声吆喝。 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最后发出咔嚓一声响,好像开了。 三镖上前就把门拉开了,我赶紧举枪冲了进去,四处搜寻日本兵饭岛的踪影。 里面是一个狭窄的走廊,两侧各有两个房间,对面是另一道铁门,现在紧紧关闭着。 进门之后,我立刻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跟在后面的钱麻子,一只脚刚踏进来,又退了出去。 我憋住气,发现一个瘦弱的男人正靠在左手边房间的门口,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使劲捶打胸口。 这兔崽子,真噎着了。 我顺手把水壶摘下来,扔了过去,他赶紧灌了几口水,闭上眼睛,仰着头,大口呼吸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这个日本兵饭岛瘦得皮包骨头,下身穿着一条短裤,上身的衬衫破烂不堪。他全身漆黑,头发胡子又乱又长,就跟野人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的脖子后面,长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肉瘤子,从我这个角度看,好像他背着一个孩子,那就是孩子的脑袋一样。 三镖冲我点点头,我们两人一左一右,赶紧检查一下这几个房间。 饭岛身后的房间,地方不是很大,地上堆了不少瓶瓶罐罐,角落里还有一床破褥子,上面挂着几件冬装大衣。 我注意到,褥子和大衣又脏又破,但很整齐,就连地上的那些罐子,也摆放的不乱。看来,这日本兵挺喜欢收拾的。 他见我看着里面,咧嘴笑着,说了几句话。 钱麻子已经捂着鼻子进来,大声说:“小刀,他说不知道会有客人来,也没怎么收拾。” 李半拉子也跟着进来了,笑着说:“小兔崽子,挺客气的嘛!” 我也不管他,又看了看对面的房间,三镖也在里面,他扭头说:“里面有不少药,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我点点头,又朝前走几步,推开了左边第二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更大一些,但推开门就闻到一阵腐臭味。 我捂住鼻子,慢慢走了进去,就见房子中间有一张大铁床,周围都是一些铁柜子和桌子。大铁床上躺着一具骸骨,不是人类,是大耗子。 耗子的脑袋已经干枯,皮毛摆在一旁的桌子上,它身上的肉几乎被剔干净了,只剩下阴森森的骨架。 我猜想,这个饭岛一定是吃完了储备的食物,冒险开门抓住了这只耗子,这些日子全靠耗子肉活着。 李半拉子探头一看,也跟着进来了,他围着桌子看了一圈,赞叹道:“这小兔崽子刀法可以啊,骨头缝里的肉都掏出来了。” 我俩也受不了这味儿,赶紧走出来,关上了门。 正巧,钱麻子也关上了对面的房门,捂着鼻子直冲我们摆手。 李半拉子赶紧问:“咋了,里面是啥啊?” “别问了,茅房。” 这四个房间,看来只有饭岛的“宿舍”还算干净整洁一点。 我们关上了后面的铁门,饭岛吃饱喝足,回到自己的褥子上坐着,直冲我们傻笑。 三镖对钱麻子说:“问问他,这里到底啥情况。” 钱麻子走过去,蹲在饭岛面前,一边比划一边说,两人的语速都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 片刻之后,钱麻子点点头,站了起来。 “饭岛就是个小兵,知道的也不多。他说这里是搞生化武器试验的,就是研究制造毒气弹,还有什么细菌武器。比如传播霍乱、炭疽病,尤其是鼠疫。这里专门养了不少大耗子,整天用活人搞研究。” “饭岛说,这个研究基地归宪兵队总部的自然调查部领导,但实际上,研究人员都听前田研究员的命令。前田研究员多次公开表示,自然调查部的那些人,还有军部的人,都是蠢货,根本不明白这项研究的重要性。反正,这些搞研究的家伙,对他们的上级长官相当不服气。” “去年夏天,宪兵总队派了一支部队来,命令这里的研究人员销毁所有资料、设备和试验品,全部撤离。但是,你们猜怎么着了?” 我们都想起来之前的那个石井军医,当即明白了。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他们不愿意投降,不愿意走。” “对,他们武力对抗宪兵总队,最后干脆把电梯炸了,下面堆满毒气弹,说啥也不走。那没办法,人家就把上面的武器弹药全部搬走,然后用大铁链子把电梯井的门锁住,把上面一炸,埋住他们,爱咋咋地吧。” “我就不明白了,为啥啊?这些人都疯了吗?” 钱麻子看了看饭岛,笑了:“我刚才也问了,其实他是想走的,但这里的研究人员都不愿意,说什么前田研究员舍弃性命的研究项目,他们不能这么放弃。一旦成功,一定可以取得战争的胜利。” 三镖大声说:“让他们做梦去吧!你问问他,脖子后面是咋回事?” 钱麻子扭过头,指了指饭岛的脖子,问了几句话。 饭岛哭丧着脸,哑着嗓子说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钱麻子回头说:“被一个没死透的试验品抓掉了防毒面具,他原本以为没啥事,谁能想到会长出这个东西来?他说了,当时逃进这里的时候,自己都快昏迷了,以为没救了。后来,他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在对面的药房里,各种药乱吃一阵子,竟然撑到现在还没死。” 我笑了:“命大!但是,长了这么个东西,估计早晚也是个死。” 钱麻子挪到我们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刀,你还记不记得,咱一开始遇到那个大耗子,脑袋旁边也长了个大瘤子。” 第312章 活着的毒气弹 钱麻子这么一说,我还真被吓了一跳。 确实,曾经那只大耗子的脑袋后面,就是长了个大瘤子,关键是那东西还能害人,简直是个“行走的毒气弹”。 罗老九一听,可能也想起来了,赶紧从包里扒拉出了防毒面具,紧紧握在手中。 三镖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把饭岛吓得退到了墙角。 钱麻子赶紧安慰他,又掏出一小块饼递了上去。 罗老九低声问:“三镖,咋样?” “和以前那耗子头上的,确实挺像,但是没那么大。小刀,你还记得不,耗子头上的大肉瘤子,还有不少小洞,能往外喷东西。” 我点了点头,印象深刻。 “这个上面还没有,应该没事。” 我也凑上去看了看,饭岛脖子上的肉瘤,圆鼓鼓的,表面呈淡红色,凹凸不平,但确实没有往外喷东西的小孔。 罗老九这才放下心来,把防毒面具装进包里,嘀咕着:“那也得小心,瓜熟蒂落,说不定瘤子再长大一些,就能害人了。” 三镖点点头,忙说:“钱麻子,赶紧问问他,那铁门后面有啥,咱们怎么出去。” 钱麻子和饭岛又交流了一阵子。 “这小子刚才说了,几个月前的那次实验事故,好像挺严重了。因为他刚躲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有人对他又哄又劝,让他出来。但是没过两天,外面的人就说了,这两层的实验区都要关闭,他要是再不出来,只能死在里面了。” “饭岛一开始害怕,也不敢出来,后来好几天外面都没动静,他偷偷跑出来一次,才发现真没人了,试验用的大耗子到处跑。他说,那道铁门后面,有好几个解剖室。” 三镖一听,也有些疑惑:“那些研究人员,跑哪去了?” “刚才我问了,他说下面还有一个大山洞,可能人都跑到那里面去了。” “下面有啥东西?” “他听说,那个前田研究员,以前就在下面工作。” 我一听,立刻想到了,渡边这次过来,可能不是为了上面那些毒气弹,而是为了前田的研究资料。 这时,三镖也站起来说:“渡边是为了下面的东西来的,我估计是前田留下的研究资料,咱们要赶紧出发,别让他跑了。” 钱麻子在一旁说:“对,那个丁晴是前田的女儿,她肯定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说罢,钱麻子又对饭岛说了几句话。 就见饭岛挠了挠头,嘟囔几句,慢慢站了起来。 钱麻子笑着说:“我让他给咱们带个路。” 三镖将我和连水月拉到角落里,低声说:“你俩盯紧这个饭岛,他要是想跑,直接毙了。” 我们俩赶紧点点头,扶起罗老九,跟着走在了后面。 李半拉子打开远处的铁门,探头看了看外面,冲我们说:“啥也没有,出来吧。” 这个地方的味道,实在是难闻,我们赶紧钻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更宽一些,几间解剖室一片杂乱。 饭岛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穿过走廊,前面又是一个电梯井。 他拉开铁门,看了看下方,对我们说了几句话。 钱麻子赶紧翻译:“他说电梯笼子在下面,早就断电了,他也不敢下去。” 我上前一看,这个电梯井只有十多米深,电梯似乎没有损坏,但大铁笼子在最下方,估计那些研究人员故意断了电,不让人下去。 三镖也看了看,扭头问:“是不是还有别的路下去?” 钱麻子问了问,点头说:“确实还有一部电梯,可以直通下面,但不在这个洞里。估计渡边那兔崽子,就是从那边下去的。” “好,水月你在上面守着,我和小刀先下去看看。” 说罢,三镖又看了看李半拉子,盯着他说:“这里也不安全,你小心着点儿。” “放心吧,不管是耗子还是日本兵,来一个砍死一个。” 三镖这才背上长枪,轻轻往前一跳,抓住钢缆,慢慢往下爬。 我冲着连水月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我们离下面并不深,很快就下到了铁笼子的上方。 拉开大铁笼子上方的一个小铁门,三镖趴下看了看,忽然抬起头,指了指笼子里。 我蹲下一看,铁笼子的角落里,有一支三八大盖。铁笼的门已经变形,好像是从外面猛烈撞击导致的。 我明白三镖的意思,示意他在上面看着,我先下去。 抓住钢缆慢慢滑下去,我抬头看了看铁笼子外面。外面的灯光一闪一闪,好像没有人守着。 我小心翼翼下来,手电筒挂在胸前,轻轻打开,看得更清楚一些。 笼子里似乎有血迹,但是并不多。捡起角落里的枪,我轻轻拉动了枪栓,有些费劲,但拉开之后看到里面还有子弹。 我立刻想到,极有可能是大耗子攻击了这个电梯,把里面的日本人叼走了。 三镖在上面轻轻闪了闪手电筒,示意我看看外面的情况。 铁笼子的门虽然被撞开了,但开口并不大。我背上长枪,双手扒住铁门晃了晃,吱扭吱扭一阵响声,还是打不开。 我只能从半开的铁门中,慢慢跨出一只脚,探头看了看两侧。 原本以为,外面还是一排排水泥房子,出乎预料的是,这个电梯的外面,明显是个自然形成的洞穴。 山洞并不大,洞顶坑坑洼洼,上面挂着几盏电灯,地面还算平整,靠近洞壁摆着一些桌子和柜子,有些已经歪倒在地上。 没有敌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怕有埋伏,从旁边地上捡起一个日本饭盒,使劲往远处的洞口一扔。 咣当当的响声,由近及远,十分刺耳。 山洞中没有动静,远处的洞口处,也没有什么声音。 我朝着上面招招手,三镖快速跳了下来,见洞里没有危险,示意我们俩同时出去,一左一右,朝洞口的位置探探情况。 我先钻了出去,靠着右边的石壁,慢慢往前走。 旁边的铁皮柜子都被打开了,地面都是散落的纸张,桌子的抽屉也被扔在地上,看来有人在这里翻找过什么东西。 我们两人一左一右,快速行动。 还没到达洞口,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枪响…… 第313章 蛇群 听到枪声,我和三镖立刻紧靠石壁,走到了洞口。 从刚才的枪声判断,开枪的人离我们并不远,而且里面也很空旷,应该是个更大的洞。 现在外面又没了动静,我们俩探头一看,外面是一个左右走向的天然山洞,两边不知道通向何处。 我忽然想到虎头岭金矿的最下方,看起来和这个洞几乎一样,是地下河道。洞口外就是简单开凿的石梯,倾斜向下,直通最下方的“河道”。 河道里没有水,大大小小的石头倒是不少。 我们右边的河道对面,石壁上也有一个洞,洞口堆了半人多高的麻袋,远远看去,好像有两个人正抱着枪躲在后面。 刚才开枪的,可能是他们。 三镖示意我先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对方肯定没有看到我们俩,他们刚才为啥要开枪?那个洞口离我们二十多米远,头顶的灯光比较昏暗,实在看不清他们在干啥。 我比划了一下,要靠近一点看看情况。 三镖想了想,点点头,他首先出了洞口,蹲在旁边的一块石头后,给我打掩护。 我快速下到河道底部,利用一块块石头作掩护,一点点向前移动,尽量靠近对方。 脚下的石头太多,我也不敢速度太快,花了一番功夫,才摸到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我躲在河道这一侧的一块大石头后,对面就是堆满沙袋的洞口,离得近,甚至能听清他们聊天的声音了。 里面有个声音喊:“怎么样?” 外面的一个枪手大声说:“放心吧,我们守着呢。” “好,里面马上就好了,一会咱们就走。” 洞口在半坡上,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正想着再靠近一些,最好能绕到对面,忽然砰的一声枪响。 对面开枪了,我吓了一跳,咋回事?发现我了? 不可能啊,刚才我没有露头,也没有弄出什么声音。 但是,子弹确实是朝着我的方向打过来的。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我面前的石头上,洞口一个枪手说:“你看见了?” 另一人笑了:“我就说你眼神儿不好,刚才不是露头了嘛。” 可能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既然这样,我要赶紧撤走,回去和三镖商量一下再说。 想到这里,又是两声枪响,两个枪手哈哈大笑。 “看,我就说露头了吧!” “先别打,等一下,让他出来咱们再打。” 这两人也太猖狂了,就这么大声说话,故意让我听到是不是? 我刚想打两枪然后撤走,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刚才我没露头啊!难道他们说的不是我? 这时,我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 慢慢扭头一看,右后方的洞壁上,有个圆洞,一个硕大的脑袋已经从洞里钻出来,正直勾勾盯着我。 鸡冠子蛇,看这体型,可能就是我和曹宝坤在外面遇到的那条。 怪不得,刚才对面两个枪手一直说露头了,原来不是说我,是说它。 此时,鸡冠子蛇顶着头上的大肉瘤子,嘴里吐着蛇信子,距离我一米左右,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不敢乱动,也盯着它。 早就听说过,蛇这种东西,也是有地盘的。你要是闯入了它的地盘,就是挑衅,肯定会遭到攻击。 有人说,蛇盯着你一动不动,不是不敢咬你,而是它心里正在盘算,能不能打得过你,一口能不能吞下你。 看这个家伙的体型,想一口吞下我,似乎有些勉强,但愿它知难而退,回洞里去吧。 事实证明,我想的太简单了。 鸡冠子蛇的半个身子已经钻了出来,它轻轻扭动头部,一会儿朝向我,一会儿朝向远处的洞口,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趁此机会,我慢慢放下的手中的长枪,右手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 没想到,我的脚不小心踢到一块小石头,哗啦一声响,鸡冠子蛇吓了一跳,竖起了半截身子。 我一看,立刻举起匕首。 没想到,对面的两个枪手也开枪了。 子弹啪啪啪打在石头上,鸡冠子蛇往洞里一缩,只露出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十分生气。 我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大蛇忽然窜了出来,它的身后跟着几条小蛇,速度极快。 对面的枪手急了,一边大喊一边开枪,我更着急,抓起长枪立刻跳了出去,把他们吓得愣了一下。 “你谁啊,干啥的?” 鸡冠子蛇就在我的身后,哪有时间跟他们闲扯,我回身打了两枪,连蹦带跳跑到了高处。 等我回过头,河道深处一阵响声,又有几十条小一些鸡冠子蛇,飞奔而来。 两个枪手吓得嗷嗷叫,赶紧喊里面的人来支援。 三镖此时也跑到了我跟前,看到这么多鸡冠子蛇,也吓了一跳。 “小刀,咱们先撤!” 话刚落音,那条大鸡冠子蛇忽然往前一跃,扑了过来。三镖一个翻身跳到石头后面,抬手就是两枪。 大蛇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多了,它立刻扭动身子躲在了石头后,躲过一发子弹,但另一颗子弹在蛇背上擦出了一个伤口。 此时,旁边的山洞遭遇了更多鸡冠子蛇的进攻,枪声不断,甚至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趁着我们面前的大蛇受伤躲避,我和三镖立刻跳出来,朝着来时的洞口飞奔而去。 还没跑到洞口,就见连水月忽然跳了出来,发现我俩之后,举枪就朝后面打。 灯光昏暗,鸡冠子蛇速度很快,又在碎石中游走,确实很难瞄准。连水月一边打,一边招呼我们快点回去。 我明显感觉到,后面有个东西正在追赶,肯定是那条大蛇。 我们已经跑到了洞口,三镖一转身蹲在旁边,举枪就打,连水月抓住我的手,将我拉进了洞中。 刚进去,李半拉子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出了山洞。 三镖大喊:“半拉子,是大蛇,别去了!” 我也从洞口探出头,就见李半拉子已经跳下石梯,与河道中的大蛇面对面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蛇,后退两步差点坐下,大声说:“我滴娘类!这玩意儿从小吃啥东西,长这么大?” 第314章 大蛇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鸡冠子蛇,李半拉子也要害怕。 我赶紧说:“这大蛇是吃耗子长大的,有剧毒,你快上来!” 李半拉子转身就往上爬,嘴里嘟囔着:“听人劝,吃饱饭。” 连水月和三镖两人堵在洞口,大蛇又挨了一枪,看来伤的不轻,扭头朝着那边的山洞去了。 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洞口休息一会儿。 三镖扭头问:“老罗他们呢?” 李半拉子指了指上面:“还没下来,钱麻子也在上面。” “要小心那个日本人,小刀你上去看看。” 李半拉子摆摆手:“没事,我下来的时候,用绳子把那个日本兵捆起来了,他啥也干不了。” 三镖一听,笑了:“不错,这办法好。就让他们在上面歇着,这里安全之后再下来。” 李半拉子一听,立刻站起来,钻进电梯井的铁笼子里,大吼着和钱麻子交流起来。 趁这个功夫,我来到三镖身边:“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刚才你听到啥了?” 我赶紧把刚才听到的内容,都告诉了他和连水月。 “十有八九渡边就在里面,咱们休息一会儿,想办法打进去,别让他跑了。” “老大,那些蛇咋办?” 三镖探头看了看远处,洞中的人还在开枪,我甚至隐约听到了狂笑声。 “你看,再毒的蛇也怕子弹。我跟你说,日本人还有喷火枪,要是用那个东西一烧,下面的蛇全部完蛋。” “对,日本兵的喷火枪,我见过——”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远处忽然一阵亮光,我们三人一看,还真是开始喷火了。 一阵热浪袭来,我们赶紧往里面坐一坐。 又聊了几句,我忽然听到了李半拉子的声音:“你慢点儿,等一下……” 我起身过去一看,他们已经把饭岛用绳子送了下来。 “咋回事?” “他俩说上面瘆得慌,也怕还有耗子,非要下来。” 我探头一看,罗老九哆哆嗦嗦抱住钢缆,正准备往下滑。 “老罗,危险啊,你等会儿,我上去帮忙。” 他估计没听到我的话,丝毫没有逗留,直接就滑了下来。 李半拉子赶紧上前,把罗老九扶下来,嘴里念叨着:“这才是老当益壮,我是要六十多还能和你一样,那就谢天谢地了。” 罗老九双腿有些哆嗦,一看到我,赶紧说:“小刀,愣着干啥,快过来扶我一把。这回要是能出去,我得歇几个月,不跑了,跑不动了。” 三镖见罗老九下来了,笑着问:“老罗,你咋下来了?” 罗老九探头看了看洞外:“我怎么闻着一股子肉香,这是烧啥东西呢?” 这时,钱麻子也下来了,我赶紧把刚才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 钱麻子凑过来,用鼻子使劲闻了闻:“你还别说,这味儿确实有点香。” 枪声早就停了,一堆堆的火焰还在燃烧,估计那些鸡冠子蛇都被烧死了。 三镖一边给枪里压子弹,一边对我和连水月说:“趁着这会儿,我和小刀再过去一趟,水月你在后面掩护。” 这时,躺在角落里被绳子绑住的饭岛说了几句话。 钱麻子一听,赶紧过去和他聊了聊,回头对我们说:“他想帮咱们的忙。” 三镖摇摇头:“不用他帮忙,你把他嘴堵上,别瞎嚎。” 说罢,他招了招手,我们三人赶紧出了山洞,李半拉子快速过来,堵在了洞口。 连水月在半坡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冲我们点了点头。 我和三镖再次一左一右,沿着河道两侧朝着不远处的洞口去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上方的灯全部灭了,前面零零散散几堆火,还在慢慢燃烧。 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脚下一条死蛇,身上的皮都烤焦了。再往远处看,有些死蛇的身上还在燃烧,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我压低身子,寻找前方大一点的石头,来回躲避着前进。 向前走了十多米距离,前方几堆火焰都在燃烧,热浪扑面而来,我只好暂时停下来,靠在一块大石头后休息一下。 三镖在河道的另一侧,也被几堆大火挡住,躲在了一块石头后。 我擦了擦汗,从侧面探出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洞口。 堆在洞口的麻袋已经搬开,此时下来的十几个人,举着手电筒,又把周围检查一遍,胡乱打了几下。 之后,其中一个矮胖子忽然大喊:“快跟我走,王老板说前面洞里有人!” 一定是刚才发现我了,渡边不放心,让他们过来搜索一下。 他们在河道中分散开来,半弯着腰,离我越来越近。 我把长枪背好,掏出短枪,抽出弹匣看了看子弹,摸摸腰间的匕首,做好了准备。 对方虽然人多,但灯光昏暗,只要我和三镖出其不意,再加上连水月的配合,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心里盘算着首先开枪打右边最近的家伙,然后一个翻滚躲在旁边的石头后,再探头打旁边的两个…… 正想着,脚下的一块石头忽然动了一下,我瞥了一眼,吓得差点蹦起来。 一条浑身黑乎乎的大蛇,从石缝间游走出来,它背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我认出来,这是刚才三镖打伤的那一条。 它爬到我的脚边,吐着蛇信子,停顿了片刻。 我摇摇头,顺手指了指石头后面。 我心里很明白,它听不懂,但现在的情况,我真是不敢乱动。 大蛇愣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枪手。他们中的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我,忽然抬手打了一枪,这下激怒了鸡冠子蛇,它瞬间扑了上去。 距离太近,大蛇忽然窜了上去,瞬间咬死一个枪手,又向旁边扑了上去。 我立刻转过身,举枪就打,把眼前乱作一团的两个人全部打倒在地。 三镖那边也响起枪声,连水月也开枪了,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远处山洞下吵吵嚷嚷,可能渡边听到枪声,又派出了一队人。 我打完枪里的子弹,立刻拿起旁边的长枪,正想射击,一个矮胖子忽然滚过来,看到我之后,立刻举起了双手。 我一愣,赶紧拉枪栓…… 第315章 石队长 我哗啦一声拉动枪栓,矮胖子立刻双手扶地,磕了两个头。 这一招,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愣了一下。 他见我没有开枪,忽然开口说:“别开枪,我投降!” 我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又朝石头后打了几枪,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其他几个人都逃了回去。 三镖快速跑过来,看着我脚下的矮胖子,赶紧问:“啥情况?” 我还没说话,他轻轻举起了手:“俘虏,我是俘虏。” “我姓石,一直在这里当监工小队长。” “哦,二鬼子啊!” 我和三镖笑了笑,拉着他就跑回了洞里。 石队长穿着日本兵的军装,也不挣扎,跟着我们就进了洞。 钱麻子一看这情况,嘿嘿笑了:“咋又抓过来一个?” 三镖忙说:“这个是二鬼子。” 石队长赶紧点头:“我就是个监工,会说点日本话,已经困在这里老长时间了,早就想跑了。” 这时,躺在角落里的饭岛睁开眼,一看到石队长,立刻挣扎起来。 石队长看到饭岛,也是一愣:“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还活着呢?” 三镖晃了晃短枪,他当即明白什么意思,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扔在地上,自己乖乖蹲在了墙角。 我和连水月站在洞口,仔细盯着远处,说不定渡边还会再派人过来的。 “渡边在不在那边?” 听三镖这么一问,石队长赶紧点头:“在,你们放心吧,他带进来的人也不多,还要忙着搬东西,抽不出人手再往这边来了。” “你一直就在这山洞里?” 石队长叹了口气:“我来这里七八年了,嘴皮子溜一点,会讨好日本人,就当了监工小队长。不瞒你们说,去年夏天日本不是投降了嘛,我就想着可算是完犊子了,能回家了。谁能想到,那几个研究员死活不愿意走,还说什么再坚持一年,大部队会打回来,那时候他们的研究也该成功了。” “还想打回来?” “我知道,那就是在忽悠我们呢。你看,渡边这次回来,就带了不到二十个人,算个屁‘大部队’,还不是命令我带人出来当炮灰。” 石队长边说边比划,见了我们,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看这样子,应该是天生油嘴滑舌那种人。 三镖笑了:“他们在里面干啥呢?” “一开始是搬炮弹,后来搬设备和资料。里面有个大保险柜,搬不动,他们正想办法打开呢,估计拿了里面的东西,就该走了。” 三镖点点头:“里面现在有多少人,他们怎么出去?” “你们是前山的胡子吧?我就说早晚会发现这里的。我算算啊,加上那些研究员,里面应该还有二十来人。那个洞里有个秘密通道,原先一直被铁门锁着,现在打开了,通到后山,他们已经运了不少东西出去。” “小刀,他们现在死守洞口,等出去的时候,把通道的铁门一锁,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听三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远处,火焰已经熄灭,远处的洞口一点动静都没有。经过了刚才的战斗,渡边肯定加派人手防守,我们想靠近没那么容易了。 石队长抬起头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来干啥的,但是听我一句劝,离渡边远点儿,他手上有毒气弹,而且真敢扔,不好惹。” 三镖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是渡边安排过来的吧?” 石队长连连摇头:“真不是,我以前也没见过他!那兔崽子就不给我们好脸色看,还让我们当炮灰,我是为了保住性命,才愿意当俘虏的。” “好,我叫三镖,是渡边的死敌,这次就是找他报仇来了!我给你个活下去的机会。” “好好好,你说。” “想个办法,让我们能接近那个洞口。” 石队长一愣:“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镖一听,拎起长枪,拉开枪栓开始装子弹,也不理他。 他一看,小心翼翼从地面捡起自己的烟,抽出一根递到三镖面前,嘿嘿笑了。 “日本烟我抽不了,你自己抽一根吧,抽完了好上路。” 石队长点上烟,刚抽了一口,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举起了双手:“我想办法,你别杀我。” 这时,角落里的饭岛忽然翻个身,露出了脖子后的大肉瘤子。 看到这个场景,石队长迅速躲在了墙角,激动的语无伦次,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日本话。 钱麻子听了,一下子跳起来,扶着罗老九就跑了过来,远离饭岛。 三镖忙问:“这兔崽子说的啥?” 钱麻子大骂:“饭岛这个兔崽子,骗了咱们,他不是一个运尸体的小兵。” 石队长也反应过来,扭头对我们说:“他说自己是运尸体的小兵?瞎扯,别看这小子年龄不大,他也是研究员,而且心狠手辣,活活解剖了不少人!” 饭岛的嘴被堵住,他拼命挣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李半拉子走过去,拿下了他嘴里的布,饭岛瞬间冲着石队长咆哮起来,似乎十分生气。 钱麻子在旁边翻译说:“饭岛骂这个石队长是猪,一定不得好死。石队长骂饭岛是神经病,杀人恶魔,死了肯定下地狱。” 这俩人,叽里咕噜骂了一阵子,饭岛可能比较虚弱,声音越来越嘶哑,最后不吱声了。 石队长赶紧对我们说:“这个兔崽子搞活体解剖的时候,出了意外,感染了啥东西。上级决定在他临死前,也把他解剖了。” 我明白了,饭岛明白自己会被活体解剖,害怕了,于是趁机跑到了这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李半拉子听到这里,忽然说:“三镖,这兔崽子太坏,让他多活一个时辰,我这把刀都不答应。” 三镖一字一句说:“剁了他!” “好嘞!” 李半拉子挽起袖子,抽出刀,捡起一块石头,刺啦刺啦磨了磨刀。 饭岛肯定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大喊大叫起来,十分愤怒。 这时,石队长忽然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饭岛脖子后的肉瘤子,连连点头。 他转身说:“先别杀这个饭岛,他还有点用。” 第316章 肉瘤子 李半拉子一听,举起刀走过来:“咋地,你想陪他一起走?” 石队长连连摇头:“不是啊,这位大兄弟,你听我说,饭岛脖子上这个东西,好像是这里研究的一个重点。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懂,他们在里面泡着几个标本,就是这样的肉瘤子。”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二鬼子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石队长看了看我们几人,可能意识到了,三镖是老大,所以转过身看着他。 三镖摆摆手,示意他等一等,然后走到洞口,招呼罗老九也过来了。 “小刀,老罗,上次追着咱们的大耗子,就是脖子后面长了个大肉瘤子,害死了不少人。你们觉得,饭岛脖子后面的这个东西,渡边会不会很感兴趣?” 罗老九点点头:“渡边上次不是说了嘛,就是要整什么杀人的武器,那只耗子估计是个半成品,不听话,还差点把他害死了。这大瘤子要是长在人身上,那就听话了,对不对?” 我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三镖笑了:“我之前一直在想,为啥他们要研究大耗子?看来,归根结底,还真有可能是这大肉瘤子,这个东西才是渡边所说的强大的武器。” 我忙问:“老大,那这个饭岛?” “所以我有个想法,咱们不用冒险去打那个洞,先把这个饭岛带出去,有大用处。” “老大,怎么回去啊,咱们来时候的路,可不好走——” “那不是有个小队长嘛,他在这里几年时间,要是不能带咱们出去,那就直接插了吧。” 罗老九高兴起来,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三镖,就让渡边跑了?那一趟不是白忙活了。” 三镖摇摇头:“渡边带着这么多东西,能跑多快?咱们只要抓紧时间出去,在出口附近埋伏着,说不定能有大收获呢。” 我一听,这个计划可行,于是说:“老大,那咱们抓紧时间吧。” 三镖点点头,转过身大声问:“石队长,除了那个洞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石队长一听,笑着说:“你们是从焚尸炉那边过来的吧?上面还有个洞口,有电梯直通上层,渡边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你说渡边从秘密通道把东西运出去的,那个通道的出口,你一定也知道吧?” 石队长摇摇头:“那个通道常年上锁,我也没进去过。不过我听说,出口在后山的林子里。” “那行,你带路,先把我们带出去,我保证不杀你。” 李半拉子一听,忙问:“那这个饭岛,还要不要剁了?” “别急,先带上去,找机会再剁吧!” 我们又在一起简单商量了接下来的行动,钱麻子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几块表,现在还是半夜,离天亮早着呢。 大家做好准备之后,悄悄出了洞,朝着河道的左边去了。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远,还真发现另一个洞口。大家爬进去一看,这里的构造,和刚才的洞口差不多,只不过里面的电梯没有被破坏。 李半拉子跟着石队长,走在了最前面,启动电梯,将我们带了上去。 穿过大仓库,沿着原路返回,大家都很累,但身边有一个随时可能放毒的饭岛,谁都不敢磨蹭,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了山洞。 外面漆黑一片,正在下大雨,四五个小崽子蜷缩在大铁门口,抱成一团,见我们出来了,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三镖赶紧问他们发生了啥事,一个小崽子擦擦眼泪说:“你们刚进去没多久,就打雷下雨了,我们就想着赶紧钻帐篷。没想到,咔嚓一声响,那顶帐篷遭雷劈了,里面的人全死了。” 我们朝远处一看,确实有一顶帐篷歪倒在风雨中。 钱麻子一把抓住罗老九的胳膊,连连点头。 我上前问:“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我要马上到前面去,让战四海调些兵过来,看能不能堵住渡边的去路。这样吧,你带着石队长到后面去,也许还来得及埋伏渡边。” 连水月一听,忙说:“我跟小刀一起去。” 我见李半拉子跃跃欲试,忙说:“半拉子,你先跟着三镖到前面去,万一这个饭岛不老实,直接剁了!” 石队长在一旁说:“我是真不知道出口的位置。” 三镖拉着他走到雨中,指着后方的一大片林子说:“你们不是在后面搞什么毒气弹试验吗?我怀疑出口就在那附近,你这次能帮上忙,就是立功了,有机会回家的。” 石队长看起来有些犹豫,三镖又把他拉到洞口,对我说:“小刀,他要是想跑,一枪毙了。” 这话一说,石队长立刻满脸堆笑:“我去,放心吧,肯定把这位小刀兄弟带到地方!” 我们赶紧补充了弹药,又把防水布和帐篷撕开,披在身上,分开行动。 小心翼翼下到山脚,我们三人与他们分别,慢慢滑下山脊,钻进了林子。 林子里的雨反而小了一些,石队长在前面走了一阵子,忽然回头说:“小刀,能不能也给我个武器,万一前面有野猪老虎的,我也能防身。” 我点点头,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递到了他手中。 “真要是遇到老虎野猪,给你把枪,也没啥用。你就拿着这个,别害怕,我和水月跟在后面呢。” 石队长接过石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欲言又止。 我接着说:“想活命,就配合我们。千万别想着逃跑,就算不饿死在这林子里,你这一身打扮,出去跑不了几里路,就得被人活活打死。” 石队长看了看自己一身日本军装,笑了。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我要是帮了忙,没啥利用价值了,你们会不会杀我灭口?” 连水月走上前:“你可以试试不帮忙。” “我就是开个玩笑……” 石队长没见到好脸色,只好扭过头,继续带着我们往前走。 虽然是晚上,又下着雨,手电筒的光照不了多远,但石队长似乎认识路,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调整方向。 他回头说:“前些年他们在这里扔毒气弹的时候,我经常被派过来,不会迷路的。” 正说着,他忽然停下脚步,脸色一变,低声说:“小刀,出事了……” 第317章 捕兽夹子 我刚想说话,石队长摆摆手:“你千万别动。” 连水月盯着他问:“怎么回事?” 石队长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脚下,又看了看我脚下,低声说:“咱们脚底下,有陷阱。” 连水月立刻举起了枪,对准他说:“什么陷阱?” “以前啊,偶尔有大耗子会跑出来,为了不让它们进毒气弹实验区,就挖了一些陷阱,还布置了很多捕兽夹子。”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一堆杂草,因为雨水的浸泡,多年累积的枯枝烂叶早已腐烂,一脚下去一个水坑。 现在,我踩在小水坑里,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陷阱。 石队长见我们不太相信,慢慢蹲下来,扒拉开自己脚边的杂草,又轻轻抓走一些枯草烂树叶,水坑中果然出现一个生锈的捕兽夹子。他的脚,就踩在捕兽夹子的边缘。 连水月一看,也不敢乱动了,蹲下来把我脚旁边的杂草都扒开,一下子发现两个夹子,其中一个早已触发,此时锈的不成样子了。 另一个就在我的脚下,虽然踩了上去,但它好像坏了。 我低声说:“可能锈死了,水月你先过去,我试试把脚抬起来。” 连水月赶紧抓住我的腿:“先别动!石队长,你踩到夹子了吗?” 石队长点点头:“就踩了一点,但和全踩上也没啥区别。” “好,你现在试一试,看能不能把脚拿开。” 石队长一听,忙问:“不是,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找个东西,撑在中间,万一它触发了,我的腿也不至于废了,对不对?” “废什么话,现在到哪找东西去?抓紧时间,你不会有事的。” 石队长点点头,一咬牙一闭眼,快速把脚抽了出来,捕兽夹子一动没动,看来真是坏了。 连水月这才放心,示意我没事了。 我刚把脚拔出来,石队长就嘟囔了一句:“幸好这东西坏了,不然咱们就出不去了。” 说罢,他把手中的石头往夹子上一扔,咔嚓一声,两个半圆形锯齿状铁圈,忽然合上了。 他吓得后退一步,又赶紧扶住旁边的大树,拍着胸脯说:“跟我走,踩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再踩上了。” 说罢,他又四处看看,默念了几句菩萨保佑,开始带我们继续前进。 我在后面问:“石队长,你知不知道这些大耗子从哪里来的?” “这种事儿,怎么会告诉我呢?我是听人说,最下面原来是条地下河道,也不知道哪年干了,前田研究员找到了这里,就一直往下挖,在河道里发现了这些耗子,然后抓来做实验。” 此时,连水月忽然问:“你怎么就跟着日本人干活了?” 石队长停下脚步,回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笑着说:“水月姑娘是吧?我是关内的,很小就跟着爹娘来东北了,他们给我取名石富贵,但是家里以前也是穷,两个妹妹都饿死了。这都是命,我长大了啥活都干,能吃上饭就行,所以就跟了日本人干活。但是,我保证没害过中国人。”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二鬼子没几个好东西,这个我也承认——但是,我不算坏人,我就是那种偷奸耍滑的老兵油子。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故意害你们的。” “对了,这回要是能活着出去,我把这衣服一换,回老家种地,找以前相好的姑娘过日子。” 我笑了:“人家姑娘还等着你呢?” “前几年我托人打听了,他男人死了,自己带俩孩子。” 见我俩笑了,石队长扶着大树,甩了甩脚上的泥。 “说实话,二鬼子确实可恨,有一些啊,比日本人还要坏。他们那是狗仗人势,就想在日本人面前邀功请赏,能跟着吃上一顿白米饭。”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我点点头:“看来你也为日本人立下不少功劳嘛,都吃成这样了。” 他看看自己的肚子,笑着说:“你误会了,主要是我能忽悠,跟那些日本兵关系好,蹭他们的东西吃。” 说罢,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让我们跟着他继续走。 又往前走了几步,石队长示意我们蹲下,扭头低声说:“但是,我是个特例,遇到其他二鬼子,别轻易相信他们。咱们已经过了陷阱区,你们过来看看,前面有三个区域,咱们往哪里走?” 我和连水月凑过去,才发现前面已经不是密林,而是一大片矮树丛。 大雨当中,根本看不清远处有什么,石队长比划了一番,告诉我们左中右三条路,他也不知道渡边会从哪个方向出来。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站起来,上前两步,回头说:“先走中间。” 石队长点点头,又从地上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我带路,但是先说好了,真要是打起来,我就躲后面。” 我笑了:“真要是打起来,你手里啥也没有就敢往前跑,那肯定是‘投敌’,我就能心安理得毙了你了。” 他一听,可能感觉自讨没趣,只能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雨稍小了一些,我们又往前走一小段路,石队长忽然蹲下了。 他指了指前方,小声说:“有人!” 我一把将他扯到身后,举起了枪。 前方出现了一大片草地,没有树。草地中间有两束手电筒的亮光,一前一后,中间走着一大群人,有些穿着白大褂,有些背着枪抬着箱子。 正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点,可能就让他们跑了。 连水月赶紧带着我们,从矮树林的边缘绕到了他们的前方。 我们找个地势稍高的位置,两人相隔三五米远,靠矮树掩护,瞄准了黑暗中的一队人。 石队长蹲在我后面的草丛中,忽然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渡边那个兔崽子,刚才在下面的时候,让我带人出去找你们,就是当炮灰。我慢了一些,他就急了,上来扇我十几个巴掌。去他大爷的,我给他卖命,还要挨打?” 我扭头瞅了他一眼,脸确实有点肿,看来渡边下手挺重。 “一会儿遇到渡边,千万别手下留情,干死他!” 我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回去躲好。 第318章 雨中激战 雨还在下,耳边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远处一片黑暗,渡边的队伍还在杂草丛中慢慢行进。那边一定十分泥泞,他们抬着不少东西,很不方便。 快走到林子这边时,他们忽然停了下来,可能是要休息一下。 现在,我距离他们十多米远,连说话声都能听清了。见到他们停下来,我迅速端起枪,瞄准了最前面的一个人。 刚想开枪,忽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一个闪着红光的东西从他们的队伍中飞了出来,直直的朝着上方的天空飞去。 红光十分耀眼,飞到很高的空中之后,才慢慢落下来。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这可能是渡边正在和接应他的部队联系。 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大喊了几句日本话,这是渡边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日本人说了什么,渡边气得哇哇叫,大骂起来。 队伍中间围着一群人,手电筒光来回闪烁,不少人都穿着白大褂,看样子在争论什么。 我屏住呼吸,瞄准那个方向,只等连水月开枪了。 砰砰砰三枪,雨中的人群瞬间炸了锅,我也立刻开枪,接连打死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家伙。 渡边一声大吼,他们立刻趴在了草丛中,开始还击。 我们双方离的很近,子弹到处乱飞。打了一阵子,我和连水月会合,又换了个位置,暂时停下来,观察他们的情况。 这时,草丛中的人也停火了,就听渡边大喊:“是哪一路的兄弟,能不能谈一谈?” 我没说话,他又接着喊:“战四海手下的兄弟吧?先别打了,有什么条件,你们可以提。” 连水月冲我点点头,我大喊:“渡边,王老板,还是我啊!” “小兔崽子,你是阴魂不散哪!三镖呢,是不是被耗子吃了?” 我大笑:“你想什么呢,三镖带人去堵你们的后路了,赶紧投降,我还能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别扯犊子,有本事过来打。” 我定了定神,想起了三镖的交代,于是大喊:“渡边,跟你说个事儿,我们找到一个日本兵,可能你想见一见。” “我对日本兵不感兴趣,身边儿现在一大堆呢。” “等一下,这事儿我说不太清楚,换个人跟你说。” 我扭头招招手,让石队长过来,示意他把饭岛的情况描述一下。 石队长刚想喊话,连水月立刻上前:“用中国话,他听得懂。你敢说日本话,我就毙了你!” 他连连点头,大喊:“渡边君,我是石队长,没想到吧!”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在这里?” “这事儿,咱以后再说,我先告诉你饭岛的事情。你现在找个研究员,问问他们饭岛发生了啥事,免得说我忽悠你。” 片刻之后,就听到渡边大喊:“饭岛怎么了?还没死?” 石队长这才大声把饭岛的情况说了出来。 渡边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饭岛现在在哪里?” 我一听,赶紧说:“你出来投降,啥事儿都好说。” 啪啪两声枪响,子弹从我身边飞了过去,渡边大喊:“我才不在乎什么饭岛!” 刚说到这里,天空中忽然又升起一个绿色的亮光,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紧接着,后方响起了枪声,我心想糟糕了,可能是马大鼻子派来的援兵。 我扭头对连水月说:“咱们最好拖延他们一会儿,给老大再争取点时间。” 她点点头,朝着草丛中又打了几枪。 这时,传来渡边大喊大叫的声音,他应该正在集中队伍,等援兵一到,随时准备撤退。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就凭我们两个人,想对付渡边以及马大鼻子派来的援兵,几乎不可能。三镖一时半会儿肯定来不及过来,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万一渡边成功逃脱了呢? 我心里想,渡边这一趟过来,肯定是为了箱子里的资料,以及那些研究人员。我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他白来一趟。 想到这里,我扭头说:“水月,掩护我一下,我要摸过去折腾他们!” “小刀——” 我笑了笑,单手抱住连水月,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伍六刀是福将,死不了!” 说罢,我把长枪递给他,又把身上的包扔掉,一手短枪一手匕首,笑了笑,钻进了草丛。 身后传来几声枪响,连水月开始吸引他们的火力了。 我面前的草丛很深,没过腰间,蹲下走根本看不到人。 听着枪声,我慢慢朝着渡边的方向摸过去。 离开矮树林子,才感觉雨还在下,噼里啪啦打在草丛中,完全掩盖了我的声音。 走了十来步,我正在高兴,扒开前面的杂草,忽然触碰到一只手。 对面也有一个人,跪在草丛中,正好扒开面前的草丛,和我脸对脸。 我俩愣了一下,同时放开了手,又让面前的杂草挡住了视线。 这个人,肯定是渡边安排的,想慢慢绕过来,偷袭我们。没想到,我俩对上眼儿了。 天太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估摸着大概方向,一刀过去,穿过杂草,捅进了他的脖子。 人的其他部位受伤,也许还有喊叫的机会,但脖子被捅穿,只能不断喷血,慢慢死去。 渡边肯定不会只派一个人偷袭,我心里着急,怕连水月有危险,冒险露出了头。 也是巧了,刚从杂草中伸出头,就见左边的草丛中,也伸出了一颗脑袋,他可能是在草丛中迷失了方向,四处看看,一下子和我对上眼儿了。 我俩距离三五米远,肯定不能一刀捅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我伸出手,指了指右边,冲那人点了点头。 他愣了一下,也点点头,朝我这边来了。 我赶紧扭过头,假装朝右边爬。片刻之后,他就赶了上来,凑到我旁边,刚想说话,我一刀捅了上去。 又干掉一个,我定了定神,听到不远处好像有几个人在说日本话。 不用说了,肯定是渡边带出来的研究员。 我把短枪收起来,用嘴咬住匕首,快速朝着那个方向爬了过去。 说话声近在咫尺,我轻轻扒开眼前的杂草,挡在面前的是个大木箱子,后面蹲着几个穿白大褂的,正在争吵着什么…… 第319章 意外帮手 我慢慢钻出去,扒着木箱子仔细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一共五个日本研究员,还有个抱着长枪的矮个子,蹲在旁边一动不动。 深吸一口气,我忽然跃过木箱子,首先扑到那个抱长枪的家伙,一刀捅进了他的脖子。旁边的几个研究员还没反应过来,我翻身扑上去,一刀划破了离我最近那人的脖子。 他捂着脖子呜呜叫着,倒在了地上。 其他几人一看,喊叫着想往草丛中爬。 我立刻扑进人群,一刀一个,也不管什么部位,一人先捅上一刀。 一群人在泥水中纠缠,我不如李半拉子有经验,反正就是摸到一个人,就爬上去连捅几刀,接着再摸另一个人。 旁边的枪手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但我们一群人已经在泥水中滚成一团,再加上天黑下雨,他们也不敢随便开枪,干脆也扑了上来。 不大的一片杂草丛,到处都是人,都是一脸泥水,也分不清谁是谁,打在了一起。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身边没有一个是自己人,随便捅。 不过,他们很快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爬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另一个日本兵横压在我的肚子上,大喊大叫。 我一刀捅穿他的腮帮子,使劲一拉,将他的脸完全划开,同时两腿一使劲,想要挣脱下面的人。 肚子上的这个日本人顺势滚到我面前,整张脸血肉模糊,腮帮子完全被划开,嘴部就像整个裂开了一样,想要扑上来咬我。 说实话,当时生死攸关,我根本没考虑这么多,脑袋一歪,就把刀捅进了他的脖子。 弄死了这个家伙,我猛然一个翻身,就想往草丛中爬。 没想到,还没扒开前面的草,后面俩人就把我往后拖。我一刀扎进泥地中,两腿拼命挣扎,同时扒开草丛就想往里钻。 万万没想到,刚扒开面前的两堆草,一个硕大的黑色脑袋出现在我面前,瞪着两个小眼睛盯着我。 鸡冠子蛇,从身上那条伤口可以认出来,还是那条最大的。 我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大叫一声,拼尽全力一个翻身。 这条大蛇瞬间扑了上来,我仰面看着它从头顶扑过去,身子就像车轱辘一样压在了我的肚子上。 抱住我大腿的两个家伙,瞬间松开手,哇哇叫着翻滚到了一边。 鸡冠子蛇盘在我的腿上,不断攻击旁边的人,我想跑但不敢随便动,怕它一回头咬住我的脑袋…… 本来,雨夜混战就乱成一片,现在这条大蛇又加入战局,更乱了。 耳边还是枪声不断,还有些不知道情况的枪手,着急忙慌扑过来,有个不要命的家伙,忽然从草丛中跳出来,扑到我的腿上,抱住了蛇身子。 大蛇瞬间一甩尾巴,将他缠绕起来了。趁这个机会,我一个翻身滚到一边,才意识到手上的刀已经丢了。一摸腰间,刚才一片混乱,短枪也丢了。 不管了,赶紧回去再说。 打得晕头转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钻进旁边的草丛,探头一看,矮树林子在我的后方,那边依然有枪声。 渡边的人应该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鸡冠子蛇这里,手电筒的光四处乱晃,四面都是喊叫声。 我弯腰钻进草丛,转身就往矮树林子的方向钻,刚爬了两三米远,旁边忽然扑过来一个人,将我撞倒在地。 现在赤手空拳,我只能顺势翻滚,与他纠缠在了一起。 “伍六刀!” 这人虽然也是满脸泥水,但通过声音,我一下就辨认出来了,渡边精一。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了一丝兴奋的感觉,当即挥起右拳,猛然朝他打了过去。 渡边手中握着王八盒子,抬手就是一枪,我侧过头,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之后,我抓住他的右手,渡边大叫一声,忽然用左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赶紧挣脱,又抱着他翻滚两圈,没想到,他一下子骑在我的身上,把枪口抵在我的脸上,扣动了扳机。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枪没响。 渡边赶紧甩了甩枪管里的泥水,再次扣动扳机,还是没响。他急了,握着枪就朝我的脸砸了过来。 我扭头躲过这一击,右手猛然往上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渡边嗷的一声滚到一边,我爬起来就压在他身上,左右开弓,连着又打了好几拳。他双臂抱头,一边躲闪一边挣扎,最后一个翻滚,又将我踢到了一边。 我俩擦了擦脸上的泥水,都爬了起来,喘着粗气,互相看着对方。 “小刀,身手变厉害了啊!” “那还用说,这一年多,我可没少折腾,死在我手里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好,你也不是原来的小崽子了!既然这样,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着,他忽然抓起一把烂泥,朝我甩了过来。 我伸出胳膊一挡,就见渡边一骨碌滚进杂草中,跑了。 “渡边,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我起身就追,刚跑了两步,一个穿白大褂的家伙忽然从旁边扑上来,将我撞到了一边。 砰的一声,我的脑袋磕在了后面的木箱子上。 那一刻,我感觉天旋地转,白大褂从草丛里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工兵铲,直接冲我劈了下来。 我赶紧往旁边一躲,咔嚓一声,工兵铲竟然把木箱子劈开了一条缝。 这兔崽子,是想把我的脑袋劈开啊! 趁他拼命拔出工兵铲的时候,我赶紧爬到箱子后面,四处搜寻,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也是巧了,我在箱子上看到一把短枪,枪管子粗的吓人,但是看起来很笨拙。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伸手抓起这把枪,爬上箱子飞身一扑,我们俩都摔倒在了地上。 我一个翻身,见白大褂仰面躺在我前方,可能摔得有些懵,正在大口呼吸。 我顺手把枪口塞进他嘴里,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嘴里瞬间亮起了红光,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像喉咙里有个小火炉正在熊熊燃烧。 弹了两下腿,他不动了。 第320章 渡边的援兵 我看了看这把枪,只有一发子弹,可惜了。 扔掉枪,捡起泥水中的工兵铲,我探出头想寻找渡边的身影。结果看到不远处几个人围成一圈,举枪朝着地上连续开枪。 之后,其中一个人大喊:“王老板,大蛇死了!” 那条鸡冠子蛇,终于死了。 远处传来了渡边的声音:“伍六刀,你在哪,出来咱们单干!” 渡边离我应该不到十米远,要是能有把枪,我一定能弄死他。犹豫片刻,我知道不能冲动,赶紧蹲下,准备往回走。 路过两个木箱子,我都用工兵铲撬开,把里面的东西胡乱扒拉出来,淋淋雨。 往矮树林的方向爬了不到十米,远处的枪声忽然停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加快步伐,快速爬了几步之后,干脆站起来,甩开膀子往前跑。 后面响起枪声,前面的枪声也响了,我大喊:“水月,水月——” 还没跑到林子边缘,一个黑影忽然从草丛中窜出来,一下将我扑倒在地,捂住了我的嘴。 “小刀,瞎喊啥!” 我一看是连水月,当即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离开草丛,钻进了旁边的林子。 “小刀,你没事吧?” 我擦了擦脸上的泥水,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感觉没有受伤:“我没事,就是刚才和渡边干了一仗,可惜让他跑了。” “我没子弹了,渡边的援兵已经过来了,可能有三四十人。”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是浑身泥泞,但应该没有受伤。 “水月,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没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四处看了看,林子里一片黑暗。远处有很多手电筒光,十分混乱,马大鼻子的队伍一来,渡边应该要走了。 现在,我手上没有武器,连水月也没有子弹了,我俩无法再拖延他们的步伐。 我忽然想到石队长,忙问:“水月,那个石队长呢?” “你刚走,他趁我不注意,扭头就钻进了林子。” 我笑了:“算了,他也算帮了咱们的忙,要是能走出这片林子,算他福大命大。” 连水月把长枪递给我,自己靠在树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显得十分疲惫。 我想了想,低声说:“水月,没有石队长领路,咱们想沿着原路回去,也挺麻烦的。要我说,不如偷偷跟在渡边后面,说不定老大带人在前面堵着呢。” 她把我拉到跟前,擦了擦我脸上的烂泥,笑了。 “小刀,刚见你那会儿,你还长着一张娃娃脸,跟个小孩儿一样。这才一年时间,咋就变了样啊?” 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啊?我吃胖了?不会吧。” “没胖,瘦了,长大了,更耐看了。” 我一听,嘿嘿笑了。 “以后别有事没事儿瞎吆喝,我丢不了,记住没?” 我点了点头。 “那行吧,走,咱们跟上。” 远处渡边的队伍又出发了,沿着小树林的边缘继续往西边前进,估计想绕过这个山头,从山沟里摸到青龙山侧面。 我们两人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能在矮树林子里慢慢前进。 脚下根本没有路,我们两人轻装上阵,走起来也是很费劲,渡边的队伍还要抬着很多大箱子,速度更慢。 天微微亮,还下着小雨,他们找了块能挡雨的大岩石,点上火开始休息吃饭。 我和连水月只能躲在林子里,不敢生火,啃了几口硬饼,也没有胃口了。 我的防水布昨晚打斗的时候弄丢了,只能把连水月的防水布挂在树枝上,我们俩紧紧靠在一起,遮挡一点风雨。 浑身湿漉漉的,一大早还是有些冷的,我靠在树上,连水月靠在我的肩头,困得睁不开眼。 我小心翼翼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睡一会儿,等他们出发,我再叫你。” “不能睡,要是这样睡着了,肯定会生病,我眯上眼休息一下就行。”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可能担心三镖真把路堵住了,渡边也没有多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就吆喝着带领队伍重新上路了。 因为天已经亮了,我看清他们的队伍约有四五十人,抬着十多个大箱子。昨天晚上还能看到不少穿白大褂的,今天再看,只剩下两个了。 看来昨天晚上,他们损失不小。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个陡坡,渡边的队伍停了下来。我和连水月躲在对面的林子里,看到陡坡上垂下来很大一片绳梯。 原本以为,他们是从山沟里绕过来的,没想到,他们是用绳梯爬过来的。 坡顶有人等着,他们放下绳子,将大箱子一个个拉了上去。 下面的人,慢慢爬上绳梯,顺利翻过了陡坡。 我扭头问连水月:“咱俩咋办?” “还能咋办?都跟到这里,总不能回去吧?” 说罢,她起身就朝着绳梯去了。 走到陡坡下方,我抬头看了看:“水月,万一咱们往上爬的时候,他们在上面把绳子砍了,那该咋办?” “这一大片绳梯,还有拉箱子的,可不是一根两根绳子,相信我,他们没那个功夫。” 也对,渡边深入青龙山后面,即将成功回去,他肯定要抓紧时间才行。 我们两人抓着绳子,小心翼翼爬了上去。 坡顶已经没有人了,我朝下方一看,下面又是一片矮树林,来接应渡边的人,准备好了马和骡子,他们已经把大箱子全部绑在骡子背上,准备出发了。 再往远处看,这是很长一条山沟,两侧山势陡峭,中间树林茂密。渡边的队伍走在山沟里,在山顶根本看不到踪影。 这应该是青龙山西侧高山的山沟,渡边找了条很难发现的小路。就算战四海在山顶安排了哨卡,也很难发现下面的情况。 “小刀,三镖要是发现这条路,在前面设了埋伏,肯定能把渡边一网打尽。但是,如果没发现,渡边肯定就跑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昨晚下了一夜雨,山沟里一定会涨水,他们行动不便,速度不会太快。水月,我有个想法。” “不准单独行动!” 我一听,笑着说:“我觉得没必要下去跟着他们,渡边肯定是沿着山沟一直走到底。咱们可以沿着上面的山坡走,说不定能碰到战四海布置的哨卡。” 这么一说,连水月才笑着点了点头。 第321章 暗哨 土匪绺子里有个“水香”,专门负责安排站岗放哨。 不管是大绺子小绺子,都特别重视安排哨卡。因为胡子不仅要担心“跳子”,还要担心被其他绺子偷袭吞并。 哨卡分为明哨和暗哨,最重要的就是暗哨。住在山寨里的时候,三道暗哨,可能会放出三五里远。要是在不熟悉的地方,暗哨会放的更远,十里远都很正常。 青龙山这样的地方,因为易守难攻,平时暗哨可能不会放太远。但现在特殊时期,放到旁边山头几个人,随时通报敌人有没有增援,或者有没有派人偷袭,还是很有必要的。 以我的经验,战四海如果在这个山上布置了暗哨,必然是在山脊上,最高处,视野好,也方便与后面的哨卡联系。 我和连水月立刻绕到了东侧的山脊,坡顶太陡,太危险,我们只能从下方稍缓一点的半坡前进。但因为下雨,脚下又湿又滑,必须不断扶着身边的树,小心翼翼前进,才能避免滑下去。 下方的山沟被矮树林覆盖,偶尔能从树缝中看到下方的河沟,我们很快就追上了渡边的马队,走在了他们前方。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我抬头一看,前方的坡顶似乎没有什么大树,于是赶紧招呼连水月往上爬。 费了不少力气爬到上方,四处看看,才发现这是山的最高处,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其中两块巨石倚在一起,中间好像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空间。 如果坡上有暗哨,这是个最合适的地方。 我示意连水月等在后面,自己慢慢摸上去,距离大石头四五米远时,蹲在一块石头后,大声喊:“里面的兄弟,我是伍六刀,里码人!” 里面没什么动静。 “兄弟,三镖上山搬浆子那晚,不知道你们在不在?我是跟着三镖的,兄弟,压着腕儿,我站着不动,你瞅一眼。” 所谓“搬浆子”,就是喝酒。我知道青龙山人多,几次聚餐喝酒,底层小崽子不一定都能参加。 片刻之后,一支长枪从巨石间的夹缝中伸出来,瞄准了我的方向。 “身上有没有喷子?” 我大喜,看来这真是个暗哨。 “兄弟,我身上连青子都没有!” 所谓“青子”,就是匕首。 “三镖是山寨的贵客,我们听说他手底下有个女侠,百步穿杨,指哪打哪!” 我回头看了看连水月,她歪头一笑,理了理头发,上前说:“我是连水月, 你们出来吧。” 砰的一声枪响,里面大喊:“我们这个破地方,三镖的人来干啥?肯定是马大鼻子的人,你们别过来!” 我俩赶紧蹲在了石头后面,再往下看,这枪声有可能已经传到山沟里,渡边估计会加快速度离开。 连水月也急了,忽然站起来,三两步冲过去,站在石头上一把抓住露出的枪管,使劲一拉,一个小崽子哇哇叫着滚了出来。 我赶紧扑上去,一下子骑在他身上,对着里面喊:“耽误了大事儿,抽肠挖心!” 另外一个小崽子一听,立刻双手举枪,露出了头。 我上前抓过他的枪,笑着说:“睁开眼看看,我是伍六刀,见过没?” 他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下,忽然说:“哎,还真是,这是三镖的人啊!” 我见两块大石头的中间烧着火,熬着汤,赶紧招呼连水月钻进去,坐在火堆旁烤一烤。 进去才知道,里面的空间并不小,靠石壁的位置还摆放着几个木箱子,里面有被褥和食物,这里应该是长期的哨所。 两侧其实都有防水布,只不过现在没有风,都撩开扎了起来。 我和连水月赶紧钻进去,坐在了火堆两边。 火上架着一个日本头盔,里面咕嘟咕嘟炖着菜粥,我俩饿极了,抓起木勺就吃了起来。 两个小崽子蹲在洞口,看着我俩满身泥泞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吃了几口之后,我扭头问:“东边那个山头,就是青龙山吧?” 他们一听,连连点头。 “马大鼻子还没打上去呢,对吧?” 他们又点了点头。 “怎么最快联系你们的人?” 个子矮一点的小崽子上前说:“两天换一次岗,今晚我们回去,有啥都可以汇报。” 我瞪他一眼:“等到今天晚上,要出人命的!” 他一愣,似乎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看了看同伴,低声说:“我们队长说了,有急事就烧松枝。” 烧松枝会冒烟,晴朗的天气,对面山头确实很容易发现。但是现在下着雨,洞里没有松枝,要去砍回来,再烧起来,阴着天烟雾不明显,对面不一定能看到。 我急了:“青龙山就这点手段?!” 他俩吓得后退一步,被雨淋到,才慢慢挪进来。 刚才的小崽子忽然说:“队长说过,好像有个啥日本人的东西,山寨撑不下去的才能用。” 我一把抓过他:“在哪?快拿出来!” 他们俩赶紧扑过来,翻箱倒柜,在柴堆下挖出了一个小箱子,摆在了我们面前。 我一打开,忍不住笑了。 箱子里面,是我昨天晚上用的那种粗管子枪,它的旁边有三发子弹,都比一般的子弹大多了。 我扭头问连水月:“这是啥枪?” “信号枪吧,昨晚渡边用的应该就是这个,我光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我笑了:“水月,我用过,昨天晚上,用它干掉一个日本兵呢!” 说罢,我把枪取出来,研究了一番,发现一次只能装一发子弹,于是先装了一发。 我们走出山洞,两个小崽子指了指对面山腰哨卡的位置。 我屏住呼吸,举起这把枪,瞄准下方的哨卡,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一道白光从枪口喷出,快速朝着山下坠落,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东西有些奇怪。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我觉得,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往天上打?” 我想了想,连连点头,赶紧退出里面的弹壳,又装了一发子弹,朝着天空扣动扳机。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是绿色的子弹,直奔上方而去,似乎冲破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十分明亮。 但是,对面没有什么动静。 连水月忙说:“小刀,对面估计也没见过这个,再打一发!” 第322章 掷弹筒 连水月一说,我赶紧又打出了一发红色子弹。 天空阴沉沉的,我们四个人直愣愣站在雨中,看着对面,希望能有回应。 但是,一袋烟工夫过去了,啥也没有。 青龙山的枪炮声也停止了,估计昨晚大雨,双方都歇着了。一大早,都在睡觉,没几个人会注意天上的情况。 连水月扭头问:“你俩腿脚利索不?” 这俩人互相看了看,嘿嘿一笑。 “连姑娘,我俩都是精兵强将,枪法虽然比不上你,但是这方圆百里的山头,都跑遍了。” “就是,我们俩搭档,人称‘草上飞兄弟’——” “好好好,草上飞,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立刻下山,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你们的人,中午之前来找我们,山谷里有敌人!”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正想说话,连水月一瞪眼,又说:“大老爷们的,废什么话,出发!” 他俩一听,干脆把长枪也扔到了洞里,什么也不带,冒着雨,顺着斜坡就下去了。 我们俩回到洞中,扒拉出来半箱子子弹,赶紧装了起来。 靠近火堆还有一个柳条筐,里面有毯子和衣服,我忙说:“水月,要么你换一身干衣服吧,浑身湿成这样,容易生病。” 她扒拉了一下,发现都是男人的粗布衣服,也没说什么,先扔给了我一件单衣。 我脱下上衣,换上之后,转身走到洞口,背对着火堆。 连水月换好衣服之后,我俩披上椴树皮的蓑衣,戴上斗笠,拎着枪出了山洞。 刚出来,青龙山方向又响起了枪声,稀稀拉拉,可能前线又打了起来。 右侧的山谷中,渡边估计已经走到了前面,我俩赶紧沿着山脊快速前进,希望尽快超过马队,堵住他们的去路。 雨中的山脊十分湿滑,脚下不是杂草就是碎石,偶尔还会有巨石挡道。 我俩往前跑了一段路,发现矮树越来越多,只能下到半坡,在林子中穿梭前进。 刚走了几步,连水月忽然停下来,指了指下方。 山沟里有一段路,可能因为昨夜雨水太大,几棵大树被冲倒在沟里,对面半坡的几块巨石滚下来,正好卡在树后,就像一个简易的水坝,阻挡了水流。 渡边的人马困在那里,他们只能暂时转移到半坡。一大群人套上几匹马,用绳子绑在树身上,正在把水中的大树拉到一边。 只不过,现在水流还是很急,想打通下面的路,有些困难。 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连水月在前面带路,我俩快速走到前方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在半坡找了个有几块石头作掩护的位置,瞄准了渡边的马队。 “小刀,他们人多,又是白天,你可不能犯傻再往前冲了。听我的,先打骡马,再打想冲过来的,咱们能把他们堵到中午,就不错了。” 这话刚说完,前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我们探出头一看,他们已经拉开了两棵大树,积水如脱缰野马奔流而下。 我没有看到渡边的身影,可能他躲在了后面的山坡上。 我俩摘下斗笠,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雨水,一左一右从巨石后探出身子,同时开枪了。 正在拉大树的两匹马一声嘶鸣,都倒在河道中,挣扎起来。 敌人立刻紧张起来,躲在石头和大树后,寻找我们的位置。 我俩又连开几枪,打伤了站在半坡树下的几头骡子,他们本来就扛着沉重的木箱子,一中弹立刻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手忙脚乱上前,解开绳子,把大箱子往树后抬。 我也不管他们,继续射击,毕竟离得近,骡马这么大,很好瞄准,枪枪都能打中。 渡边肯定也意识到了我们的目的,一边调兵遣将,朝我们这边开枪反击,一边让人把剩下的骡马往后面牵。 我俩躲在石头后面,为了节省子弹,只能轮流射击。 没打多久,我忽然看到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钻出一个穿土黄色军装的家伙,他单腿跪在地上,又拿出了打暗堡时的那种粗铁管子。 我当即扭头说:“水月,小心,那个东西能打毒气弹!” 连水月探头一看:“掷弹筒,日本人的东西。” 刚说完,砰砰砰几声响,我们藏身的石头前连续爆炸,一棵小树直接被炸断了。 连水月一见,立刻招招手,带着我换了个地方,但炮弹也跟着过来了,炸得我们只能躲藏,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想象中能阻挡他们到中午,但现实是,我们想坚持半个时辰,都很困难。 炮弹把碎石、泥浆和碎木屑炸得到处乱飞,我们俩只能往上爬十多米,躲在了几棵大树后。 枪声密集,我俩都不敢探出身子瞄准,只能把枪伸出去,朝着远处乱打几枪。 他们又从林子里出来,搬开了最后一棵大树,水势很快下降,可以继续前进了。 我大声说:“水月,这样不行,咱们要想个别的办法。” 她看了看下方,回头说:“小刀,咱俩又不是天兵天将,挡不住他们的,跟在后面打黑枪吧!” 我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如果渡边没有那种掷弹筒,我们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还有些机会。 但现在,真是完全被打得抬不起头了。 没办法,我们只能继续换地方,朝着后方的林子跑去。 刚跑了两三步,一发炮弹忽然在前方爆炸,一小片碎木屑飞了过来,我赶紧侧身躲闪,但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坡上。 连水月在后面,一看到我倒在地上,赶紧上来想要搀扶,下面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一定是敌人看到了我俩。 我还没爬起来,连水月也脚下不稳,一骨碌朝坡下滑了过去。 我连忙追赶,就见她抱住一棵小树刚停下来,下面就响起了爆炸声。 这一下震得她松开了双手,又往下翻滚了几米,后背撞在一棵树上,才终于停下来。 我一看,直接把长枪一扔,连滚带爬扑过去,抱起她就躲在了树后。 连水月满脸泥水,表情有些痛苦:“小刀,听话,你先走,我歇一会儿就上去。” 我使劲摇摇头,一把抱起她,奋力朝上面爬去…… 第323章 激战山谷 我们已经滑到了距离谷底不到十米的坡上,我好像听到了渡边的狂笑声。 身边子弹横飞,脚下陡峭湿滑,我奋力向上走了几步,感觉脚下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腿。 躲在树后低头一看,布鞋上沾满了烂泥和枯草树叶,甩也甩不掉。我干脆把鞋子脱下来,把连水月抱起来,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上爬。 下面的人一定意识到,我们失去了反击能力,所以开始逼近坡底,朝上面开枪。 我暗骂一句,低声说:“水月,咱不跟他们玩了,先回去歇歇!” 说罢,我咬紧牙关,继续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半坡,回头一看,几个黑影跟在后面,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正想放下连水月,先把他们打退,就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哇呀呀呀”的喊声。 听到这个声音,我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李半拉子!” “小刀,蹲那别动!” 我还没瞅见李半拉子的身影,他的喊声已经过来了,与此同时,坡上忽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很快,一个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上方的林子里,他低头瞅着脚下,跑两步滑倒一次,连摔几次,最后干脆坐在泥水中滑了下来。 “小刀,我来了!” 李半拉子滑到我们跟前,我以为他要下去砍人,正想阻拦,他忽然一转身:“快,我背水月姑娘上去,你扶着!” 我一听,赶紧让连水月趴在他的背上,自己在后面扶着,使劲往坡上爬。 “半拉子,你吆喝两句,我还以为你要冲下去砍人呢。” “救人呢,哪有时间砍人!” 这时,半坡忽然冲下来一帮人,领头的是山枭,他冲我点点头,招呼手下往下面去了。 李半拉子又说:“小刀,也是巧了,天还没亮,三镖就带着我们在旁边山谷里搜查,真没想到你们就在这边啊!” “草上飞兄弟俩——” “那两个兔崽子有点本事,从半坡滚下来的,没死,腿摔折了,把我吓一跳!” 说着,我们已经爬上了山脊,上方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三镖正站在上面,和曹小梅指着眼前的山沟商量着什么。 见我们爬上来,他俩赶紧过来,把连水月扶下来,平躺在了石头旁。 李半拉子扯下身上的防水布,站在石头上撑起来,给我们遮挡风雨。 曹小梅焦急地问:“水月,水月,你哪里受伤了?” 我蹲在旁边,扶着连水月,大声说:“她从坡上翻下去,撞到了树上。” 三镖一听,也蹲了下来,轻声问:“水月,能听到我说话不?你感觉怎么样?” 连水月睁开眼睛,轻轻点头。 我大声喊:“水月,你可千万别睡着,我马上背你下去,找大夫!千万别睡着!” 连水月摇摇头,长出一口气:“小刀,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只是撞伤了腰,又死不了。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你要是再不让我睡,我可就真扇你了。” 我一听,瞬间松了一口气。 确实,从进了后山军火库之后,我们就一直折腾。尤其是昨天后半夜,和渡边一番激战,又一路追踪,早就到了极限。 这么一说,我也瞬间觉得浑身没了力气,往连水月身边一坐,直喘粗气。 曹小梅上前检查了一下,确定连水月只是扭伤腰,也松了一口气,忙说:“等一会儿,我安排人带你们回去休息。” 连水月一听,连忙摆了摆手:“不用,我俩坐在这里歇歇就行,赶紧去堵住渡边,别让他跑出这个山谷。” 三镖蹲在我们前面,笑着说:“你们俩还真是一个脾气,以后能一起过日子。” 连水月微微一笑:“哥啊,这会儿了,就别扯这些了。渡边应该还有毒气弹,你要让山枭他们小心点。” “放心吧,这会儿还在下雨,毒气弹的效果很差,他应该不会随便用的,你俩歇着吧,我带人到前面堵着他们。小梅,你看着他俩,别让他们乱跑。” 说罢,三镖转身就走了。 曹小梅摇了摇头:“这家伙,你俩都这样了,咋乱跑?这是不让我乱跑。” 李半拉子还举着防水布,眼睛盯着山谷中,似乎很着急。 连水月抬头说:“半拉子,把防水布给我,你也跟着过去吧!记得用枪,别拎把刀就往上冲。”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把防水布盖在我俩身上,抽出腰间的匣子枪,也跟了上去。 山谷中枪炮声不断,就在我们正下方,看来打得很激烈。 曹小梅靠在了连水月身边,低声说:“水月,你先歇歇,山枭带了一百多号人,还有手榴弹,不会吃亏的。” 连水月没有说话,我扭头一看,她已经靠着曹小梅睡着了。 其实我也想睡,但心里想着三镖正在下面打渡边,我就闭不上眼睛了。 曹小梅低声问:“小刀,你咋不睡一会儿?” 我站起身,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搭在她们俩的头顶,笑着说:“老大在下面拼命呢,我是真睡不着!拜托你照看一下水月,我去去就回。” 石头后站着几个保护曹小梅的小崽子,我上前要了一支长枪,直奔下面去了。 越往下走,枪声越密集,刚下到半坡,就看到前面躲着一批人,正在朝下方射击,其中就有李半拉子。 他趴在一块大石头后,一会儿探头打一枪,发现没打中,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我跑过去趴在了他身边,笑道:“半拉子,打死几个了?” “哎呀,小刀你咋下来了?” “我不累,就想下来帮个忙。” 李半拉子叹口气:“这帮兔崽子,要么躲石头后面,要么躲树后面,都不露头让我打。” 我笑了:“他们也不傻,肯定要躲着啊。” “我这子弹也快打完了,一会儿只能干瞪眼儿。” 我看了看两边,忙问:“老大呢?” “我刚才也问了,好像是带人到前面堵着去了,咱们人多,这帮兔崽子肯定跑不掉。” 我探出头,朝下方打了一枪,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前面枪声大作,还有连续的爆炸声。 李半拉子一惊:“咋回事?” “要是我猜得没错,马大鼻子带人进山谷,来接应渡边了。”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爬了起来:“小刀,那咱们赶紧过去帮三镖啊!” 第324章 渡边逃脱 我慌忙让李半拉子蹲下,摇了摇头。 “马大鼻子肯定带了不少人过来,有枪有炮,三镖觉得拦不住他们,肯定会及时撤走的。前面多咱们两个人,也没啥大用。” 李半拉子一愣:“不是,那咱俩也不能就在这里蹲着啊?” 我看了看周围,大约七八个小崽子,还在朝着下面射击。 “半拉子,我告诉你,这次渡边偷偷跑进来,就是为了那些研究人员,还有那几箱子东西。” “嗯,我知道,然后呢?” “渡边知道马大鼻子来接应,肯定会想着里应外合,先把前面三镖带的人打退了。那个时候,几个大箱子就会落在后面——” “哦,我懂了!” 我见他明白了,立刻让周围的小崽子暂时停火,躲在树后。 此时,山沟里渡边的人,果然开始向前进攻,试图和马大鼻子的援军会合。 他们留下了七八个人,一边朝上面胡乱打枪,一边拉着骡马慢慢跟在后面。因为水流湍急,山谷中又很泥泞,骡马速度很慢,很快就和前面的人脱节了。 李半拉子低声说:“小刀,那木箱子有点大,我最多扛上来一个。” 我一愣:“不是啊,你还想往上扛?我的意思是,咱们从后面杀过去,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倒进水沟里,让他们白来一趟。” “哦,你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咱们要把箱子抢回来呢。” 我把那几个小崽子召集过来,低声说:“一会儿看见我俩到了沟里,你们就朝着骡子打枪,知道了吧?” 他们看看下方,点了点头。 骡马已经从我们下方走过,我背上枪,从一个小崽子腰间拔出匕首,带着李半拉子悄悄摸了下去。 渡边可能也没预料到,昨晚会下这么大的雨。骡马在泥地中行走,十分费劲,一不小心踩到石头,还可能会滑进水里。 他留下的七八个人,听到上方没了枪声,注意力全部都在脚下,根本没想到我和李半拉子已经来到了他们后面。 我朝着上方挥了挥手,枪声响起,中间的三四头骡子瞬间栽倒在了水中。 几个枪手意识到被袭击,大喊大叫,拉着骡子开始往前狂奔。 我立刻挥挥手,示意坡上的小崽子往前追,自己则和李半拉子一起,冲了上去。 中间的两头骡子躺在水边,阻挡了后面的骡子前进,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冲过去一刀一个,先捅死了两个枪手。 李半拉子跟在我后面,手起刀落,把背着箱子的骡子全部捅倒在地。 还活着的几个枪手撒腿就跑,我也不愿意追他们,数了数地上有四个大箱子,还有几个大竹筐,里面装着不少弹药。 时间紧迫,我撬开一个箱子,见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用木架子分格装好,有些里面还泡着东西。 我顺手从旁边捡起一颗手榴弹,拔下保险,朝箱子上使劲一敲,扔了进去,盖紧了箱盖。等我走到另一个箱子旁边,刚刚蹲下,就听到一声闷响,刚才那个大箱子散架了。 再撬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全是各种研究资料,我直接把箱子掀翻在地,里面的资料全部被翻滚的泥水带走了。 这时,前方忽然出现叫喊声,之后就是枪声,渡边一定是组织人过来了。 我扭头一看,李半拉子已经把一个箱子打开,推进了水中。另一个箱子,他用麻绳捆住扛在肩上,冲我招招手,飞一般爬进了林子。 十多个人举枪飞奔而来,我赶紧摘下长枪,倚在旁边的树后,开枪射击。 李半拉子在林子里大喊:“小刀,咱已经赚了,快跑吧!” “我掩护你,快往上爬!” 他一听这话,扭头又下来了:“这破箱子能有你重要?我李半拉子也是个——” “好兄弟,走走走!” 我见劝不动他,赶紧起身往林子里跑。 没想到,后面传来了渡边的喊声:“伍六刀,小犊子玩意儿,别跑!” 我一听,转身就是一枪:“渡边,不好意思,把你带出来的东西都祸祸了。” 这时,山坡上枪声大作,渡边身边的人瞬间倒了两三个,应该三镖带人回来了。 渡边弯着腰,指着我大喊:“伍六刀,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手里,到时候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迅速跑进林子,也没理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再回头看时,他已经带着几个人跑远了。 追上李半拉子,我们爬上山脊的时候,雨刚好停了。 曹小梅见我们带来一个大木箱子,赶紧走了过来:“咋回事,这啥呀?”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不知道,从渡边那里抢来的,气死他了。” 这时,三镖和山枭也带着人上来了。 见李半拉子背着一个大箱子,三镖哈哈大笑:“不是,你干啥去了?” “我抢了个箱子!” “渡边费这么大劲弄出来的,你给抢了,他不得气死?” 我上前问:“里面是啥?” “不知道啊,死沉死沉的。” 三镖一听,走上前看了看,用匕首撬开了箱子。 我们几人围了上去,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个铁皮箱子,周围则塞满了干草,明显是防止这箱子被碰撞。 李半拉子深吸一口气:“三镖,我是抢了个啥回来啊?” 我低声说:“保护这么好,不会是毒气弹吧?” 三镖摸了摸铁皮箱子,摇头说:“不会吧?咱们昨天在山洞里看到那么多毒气弹,也没有保护成这样啊。” 李半拉子凑上前也摸了摸:“说不定这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最厉害的毒气弹。” 三镖扭头看了看他,赶紧缩回了手。 我低声说:“管它是什么毒气弹,打开箱子又不会炸,咱看看呗。” 众人一听,都后退了几步。 三镖点点头:“开吧。” 我上前撬开箱子,深吸一口气,打开了。 里面是个精巧的木头架子,周围铺着厚厚的棉布。木架子里放着三个厚玻璃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放着一块石头。 怎么会是石头呢? 我看了看三镖,他摇摇头,看向了李半拉子。 大家发现里面是三块石头后,也是满脸疑惑,都看向了李半拉子。 “都看我干啥?小刀都看见了,我扛着箱子就往上爬,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这个玩意儿。肯定是渡边那兔崽子,扔几块石头在里面,忽悠咱们呢。” 第325章 奇怪石头 三镖摇摇头:“这石头应该没那么简单。” 说罢,我们都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玻璃罐子。三块石头造型各异,但形状和我们脚下的普通石头,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只不过,玻璃罐子中的石头,似乎有点淡绿色。 李半拉子干脆取下一个玻璃罐子,拿到眼前自己看了看,又双手晃了晃。 三镖赶紧阻止他,把罐子放了回去。 李半拉子忽然说:“这东西藏这么严实,会不会是宝石啊?” 我抬头问:“啥宝石?” “我以前在金帮的时候,乔二爷就喜欢宝石,尤其是翡翠扳指。” 曹小梅忍不住摸了摸玻璃罐子:“这不是翡翠吧,看着不像。” “说不定里面是呢,咱回头找个工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三镖也弄不清是什么,干脆又把箱子盖上,看了看四周。 “走吧,渡边跑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半拉子,再找两个人和你一起,抬着这箱子回去,路上小心点,别摔了。” “放心,这东西交给我吧。” 三镖说完,扭头看了看还在大石头旁睡觉的连水月,对我说:“小刀,水月只能你负责了,我再找俩人帮着你。” 我点点头,走到石头边,轻轻叫醒连水月。她还有些迷糊,听说要下山,非要自己走,最后我还是背上了她,两个小崽子一前一后帮着我,慢慢下山了。 前面的枪声稀稀拉拉,看来马大鼻子的人还没有撤退。 回去的路也不好走,下到谷底的时候,曹宝坤带着二十多人来接我们了。 他一见到曹小梅,就跑过来说:“姐,刚才我听说,后山出事了。” 三镖一听,忙问:“咋回事?” “哥,你不是安排几个人,到后面看看情况嘛,他们刚才回来了,说日本人的军火库炸了。” “整座山都炸了?” 曹宝坤赶紧摇头:“那怎么可能?我问了,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天还没亮,在洞口就听到里面轰隆隆的,一阵一阵的闷响。后来,这洞口也炸塌了,进不去。” 连水月就挣扎着非要下来,我扶着她,走过去说:“军火库后面还有个出口呢。” “他们爬到高处看了,后面也有爆炸声,林子里冒出一股烟,我估计出口进口都炸了。” 连水月叹了口气:“不用说,肯定是渡边悄悄留了人,把里面有用的东西都炸掉,不留给我们。” 曹宝坤一愣:“啥,里面还有好东西?” “毒气弹,里面还有不少呢,但现在估计都炸了。” 一听说毒气弹,曹宝坤连连摇头:“那玩意儿不好惹,炸了好。” 曹小梅笑着问:“小宝,你姐夫呢?” “还在前面呢,说准备把外围的人都撤到前寨防守。” 三镖一听,扭头对我说:“看来,战四海在前面压力很大,马大鼻子把外围的暗堡拔的差不多了。” 曹小梅对我们说:“走吧,咱们先回去休息,再商量一下该咋办。” 现在人多,我们互相搀扶着,晌午时分回到了青龙山的后寨。 天已经放晴,我和连水月也不想吃饭,累得只想睡觉。曹小梅带着连水月去了她的房间,说要找人针灸按摩一下。 我脱下湿漉漉的外衣,让李半拉子拎着木桶给我冲洗了两遍,换身衣服就回了山洞。 房间里,罗老九和钱麻子已经醒来,正坐在一起吃饭。见我回来了,他们赶紧跑过来,把我搀扶到桌子旁。 钱麻子见我目光呆滞,两眼通红,赶紧问:“小刀,你这是咋了?又中了毒气弹?” 罗老九上前摸了摸我的脉,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下把钱麻子吓的,抓住我的胳膊就喊:“小刀,你这是咋了?老罗,你叹啥气啊,到底咋了?” 罗老九笑了:“年轻就是好,都累成这个熊样了,还没趴下。” “老罗你吓死我了!” 我也不想说话,扶着桌子站起来,迷迷糊糊走到床边,往被子上一趴…… 我是被巴掌轻轻扇醒的,睁开眼,脑中一片空白,就看到连水月盯着我。 闭上眼睛,我伸手摸了摸头,感觉有点晕晕乎乎,似乎没睡多长时间。 “小刀,小刀,能听见我说话不?” 我睁开眼,见他们几个都围在床边。 李半拉子从后面探出头:“完了完了,这一天一夜的,怕是睡傻了吧?” 罗老九坐在床边,又给我把了把脉,嘴里嘟囔着:“这也挺正常的啊。” 连水月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小刀,你都睡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尿,都没翻个身,我们吓坏了。” 我逐渐清醒过来,感觉胳膊有点麻,轻轻活动了一下。 “水月,老罗,我没事,现在觉得饿了。” 站在后面的三镖哈哈一笑:“我就说嘛,年轻,能吃能睡。” 罗老九站起来,点上了烟袋锅子:“还是年轻好,这腰子也厉害,能憋一天一夜不尿。唉,看来我是真老了……”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 连水月站起来对我说:“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我感觉浑身酸痛,慢慢爬起来,先去撒了泡尿。 憋了一天一夜,尿的时间太长,头都晕了,差点栽倒。 回来洗洗脸,用牙粉刷个牙,伸了个大懒腰,才觉得活了过来。 一切收拾妥当,连水月让人弄来一桌子菜,我胃口大开,一口肉一口饼,高高兴兴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我见他们都不动筷子,赶紧问:“你们也吃啊?” 罗老九摆摆手:“天都黑了,我们吃过了,你慢慢吃。” 钱麻子说:“水月你刚才不是担心来着,都没咋吃,赶紧和小刀一起吃点吧。” 我赶紧抓起一块饼递给连水月,笑着问:“咋样,马大鼻子撤了没有?” 钱麻子坐过来说:“昨天过了晌午,就不打了。不过,他们没走,还在前面堵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笑了:“可能是那个饭岛,渡边想把他一起带走。” “有可能,不过你们带来的那三块石头,我觉得也不简单。” 说起石头,我赶紧问:“那是啥玩意儿,你知道不?” 钱麻子摇了摇头:“上面又没有日本字儿,我咋知道是个啥东西。不过我觉得,肯定是什么宝贝!” 第326章 谈判邀请 李半拉子见我吃的香,也拿起来筷子,陪我吃起来。 三镖和罗老九坐在一边抽烟闲聊,看起来比较轻松,我们这次又是有惊无险,挺不容易的。 我正在问连水月腰上伤得重不重,曹宝坤抱着一坛子酒进来了。 “哎呀,小刀,刚听说你醒了,咋不言语一声?来来来,我陪你喝一碗。” 我见他神采奕奕,面带红光,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于是问:“你这是咋了,瞅着一脸嘚瑟样儿,娶媳妇了?” 曹宝坤拿把凳子,挤到我身边坐下,给我们都倒上了酒,这才开口。 “我跟你说,这会儿是没人敢叫我草包了。” “为啥?” “前半晌的时候,姐夫就回来了,他和我姐一商量,正式任命我当短枪队队长!” 曹宝坤和我碰了一下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咧开嘴笑了。 钱麻子坐在了对面,笑着说:“我听说,那短枪队一直都是跟着你啊,这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以前那是玩儿,最多带他们打打鸟。现在是正式任命,你想想,短枪队要是上去打仗,我这个小队长,是不是要跟着?短枪队要是立了功——” 说到这里,他指指自己,笑出了声。 连水月也跟着笑了:“宝坤,你姐能舍得让你上去打仗?”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不舍得,但是现在,马大鼻子都打到前寨门口了,我要是还蹲在后面,小崽子心里能服气?” “哎哟,这个你也懂了?” 曹宝坤嘿嘿一笑:“我姐告诉我的。她说,这时候我要是往后面藏,那些小崽子见了,心里会咋想?我就算不打仗,每天到前面转一圈,人家心里都服气,谁还敢叫我‘草包坤’?” 三镖也听到了,慌忙嘱咐说:“宝坤,到前面转悠可以,听见枪响赶紧找地方躲着,千万别瞎跑,子弹不长眼。” “放心吧哥,姐都交代了。” 三镖又问:“你姐夫来了,也没见他过来啊。” “回来就躺下睡了,现在还没醒呢,可能也是两天没合眼了。” “也是,这两天他也忙坏了,多睡会儿吧。对了,我带过来的那个日本兵,怎么样了?” 曹宝坤喝了一口酒:“那个兔崽子,按照你说的,单独关在一个小山洞,我姐安排了一个小队守着。刚才我路过那里,听洞口的小崽子说,他一天没吃饭了。” 三镖一听,站了起来,冲钱麻子招招手:“走走走,咱去瞅两眼,别让他把自己饿死了。” 钱麻子站起身,笑着说:“我估摸着,是给他吃的太好了。你想想啊,这兔崽子前些日子,啃着臭耗子肉,喝着尿,那是啥日子啊?这下好了,又是白面饼,又是大炖菜,他能受得了?” 我摆摆手:“老钱,你赶紧去瞅瞅吧,套套他的话,看看半拉子背回来的那三块石头到底是啥宝贝。” “对对对,这茬儿我给忘了,放心吧,肯定问出来!” 李半拉子一听,扔下筷子也追了上去,嘴里说着:“我也去,兔崽子要是不说,我剁了他!” 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离开了,罗老九也站起身,说自己困了,要到旁边洞里休息一会儿,让我们慢慢吃。 曹宝坤兴致不减,拉着我说说笑笑,还吆喝着要拜连水月为师,学打枪。 我们仨正聊着,战四海和曹小梅忽然进来了。 曹宝坤一见,赶紧拉着他们坐下了。 我忙说:“大当家,刚才听说你在休息,我们还说让你多睡会儿呢。” 战四海满脸疲惫,笑着说:“这也睡了大半天,差不多。你们的事儿,刚才小梅都告诉我了,小刀,水月,你俩真是厉害啊!” 连水月赶紧摇头:“大当家,你挡着马大鼻子的大部队,才是真厉害。” 曹宝坤起身给战四海倒一碗酒,坐在了曹小梅身边。 战四海一饮而尽:“也不算挡住了,我估摸着,前两天马大鼻子没有全力打,拔我外围的暗堡,就是虚张声势,掩护那个渡边呢。” 我忙说:“渡边虽然跑了,但他也不算是完全成功。” “对,他要是偷偷摸摸把东西全运走了,估计现在马大鼻子就撤兵了。” 曹小梅在一旁说:“刚才前面来人报告,马大鼻子提议再休战一天,明天派代表谈判。” 我一愣:“谈判?谈啥啊?” “不知道,但是指定我们派你当代表。” “啊,让我去谈判?” 战四海点点头,和我一起喝了一碗酒,笑着说:“小刀兄弟,你考虑一下,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有什么好谈的,他有本事就打上来,打不上来就赶紧撤。” 我忽然想到,这肯定是渡边的意思,我们抢了饭岛,又抢了这三块石头,他可能想要回去。 连水月看着我:“小刀,和三镖商量一下,我觉得可以去。” 我点点头:“大当家,放心吧,我肯定去。” 战四海吃了点东西,告诉我:“前寨大门前有个山谷,中间是条溪水,约的是明天上午,各派三名代表,不带枪过去。放心吧,我会安排几个枪法好的人,在后面盯着的。” 连水月忙说:“小刀,我陪你去吧。” 我赶紧摇头:“你枪法好,在寨门口掩护,我更放心。” 刚说到这里,三镖带着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回来了。 一进来,三镖就说:“刚听说大当家来了,我们就赶紧回来了。” 战四海和曹小梅起身,拉着三镖入座,客气了几句。 钱麻子和李半拉子气呼呼的坐在床边,似乎刚才不太顺利。 我扭头问:“老钱,咋了?” “那个兔崽子死活不张嘴。” 李半拉子也说:“要不是三镖拦着,我今天最少卸他一条腿。” 三镖摆了摆手,示意他俩先别说了,扭头问:“大当家,现在什么情况?” 战四海赶紧把刚才的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 三镖听了,点点头:“行,这不是坏事,明天让小刀下去一趟,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战四海忙说:“要不,我让山枭也跟着小刀,有事也能照应一下。” 三镖点点头:“行,让半拉子也跟着去吧,不让带枪,带把刀总可以吧。” 李半拉子一听,嘿嘿笑了。 第327章 辰龙 正说着,罗老九也进来了。 “哎呀,我说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大当家来了。” 战四海赶紧招呼:“老罗,来来来,坐下唠唠。” 罗老九往桌边一坐,点上烟袋锅子说:“年龄大了,睡不了长觉,眯一会儿就醒。” 我赶紧把明天要谈判的事情,告诉了他。 罗老九一听,也不说话,推开面前的盘子,用手指蘸了蘸酒,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笑着说:“大当家,你派人去飞个海叶子,告诉马大鼻子,如果要谈判,那就太阳初升,辰时见面。” 战四海一听,放下了酒碗:“罗老先生,有什么说法吗?” “东北本就是龙兴之地,咱们又在青龙山上,占了‘地利’。辰时太阳初升,是龙时,咱们当然也要占‘天时’。再说了,马大鼻子肯定不会来谈判,十有八九是那个日本人渡边。蛇鼠之辈,在辰龙面前,占不了什么便宜。” 战四海连连点头:“罗老先生高人!”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当然,还有一点,龙能腾云驾雾,神龙见首不见尾。真要有什么意外,自然也能化险为夷。” “确实确实。” “最关键的,我看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天色阴沉,略显湿热,洞壁也有些潮湿。明早可能有雾,趁着雾气散去之前谈判,就算马大鼻子在远处安排了枪手,也不敢随便开枪的。” 战四海一听,扭头对三镖说:“罗老先生是个奇人,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曹小梅笑了:“对,老罗确实是个奇人。” 罗老九赶紧抱拳拱手:“过奖了,我也就是年龄大,见识多一点,算不上奇人。” 钱麻子听了,挤过来说:“小刀,你听我说。有句俗话,无利不起早,他不管是谁,能大早上跑过来和你谈判,就是觉得能谈出来好处。他想要好处,就肯定愿意付出代价,你就能要价了。” 我点点头:“你这意思我也懂,就看他怎么谈,我反正不答应,也不拒绝。” “不答应也不拒绝,这个是对的。但是我告诉你,谈判也是打仗,该撤要撤,该追也要追。” “不是,你能不能举个例子。” 钱麻子摇摇头:“好,举了例子。渡边说,小刀,只要能把饭岛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他这话肯定是假的,你要他的命,他肯定不答应。但是,你可以说,我要马大鼻子的脑袋。” “那他肯定不能给啊!” “对啊!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他肯定不能答应。这时候,你再提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他就会考虑了,比如,送十万块大洋上山。” 我点点头:“有道理。” “你得知道,他们愿意谈判,肯定是要讲条件,咱们要的越多,赚的越大啊!” 三镖嘿嘿一笑:“钱麻子,你挺有经验啊!” “不是,三镖,主要是咱们这个形势,是马大鼻子把青龙山围了,咱是挨揍的。既然他们愿意谈判,那就先讨点好处,最起码先停战呗!” 战四海一听,点头说:“钱麻子兄弟说得对,他们愿意谈,咱们就谈,能拖就拖,咱们好好休整。他们不一样,劳师动众,缺衣少粮,熬不住。” 三镖笑了:“也对,这样吧,明天山枭兄弟也不用去了,让钱麻子跟着,关键时刻也能出出主意。” 钱麻子一听,拉着凳子就坐在了后面:“我就是说说,谈判这事儿,我真不行,说不定到地方就吓尿了。” 三镖又把他拉了回来:“当时你唱着小曲,扔着人脑袋,也没见吓尿了啊?怎么,这会儿怂了?” 钱麻子一听,看了看我,尴尬一笑。 “那行,谁叫咱们是兄弟的呢!不过我说好了,这是谈判,谈不妥最多骂两句,可不能随便动刀动枪。” 我慌忙搂住他,笑道:“行,咱们是多好的兄弟,我看你眼色行事!” 连水月盯着钱麻子说:“我在你们后面瞄着呢,怕啥啊?” 钱麻子嘿嘿一笑:“不怕不怕,我的意思是能不打就不打。” 李半拉子忙说:“麻子,真要是打起来,你就往我后面躲,不管死的活的,肯定把你拎回来。” “活的,必须活的拎回来。” 这时,战四海站了起来,招呼曹小梅和曹宝坤一起,和我们打了招呼,先回去了。 三镖将他们送出去,罗老九又坐过来,嘱咐了我几句。 其实,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前天晚上,我还和渡边在泥地里干了一架,他认怂跑了,明天要是能见面,我肯定要笑话他几句。 只是连水月,听说明天早上有雾,好像有点着急。 罗老九看出了她的担忧,赶紧劝慰几句,说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肯定不会有事的。 洞里闷热,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一起来到洞外,正好遇到曹宝坤也出来散步,就一起爬到洞口上方的一个小平台。 这里摆了七八张躺椅,看来经常有人在上面乘凉。 大家一个挨一个躺下,手里摇着蒲扇,有说有笑。 虽说有些湿热,但我们在高处,山风阵阵,也还算舒适。聊着聊着,他们几人都睡着了,我坐起来,看着远处的青龙山中寨,山路上一长串火把的亮光,正在缓慢朝着后面移动。 那里住着很多老百姓,大晚上的,这是在干什么呢? 躺在我旁边的罗老九,可能睡不着,也坐了起来,看着远处说:“这是转移老百姓呢。” 我低声问:“这不是不打了么,为啥还要半夜转移?” “你不懂,战四海肯定是猜到,明天的谈判没啥作用,马大鼻子还会大举进攻,未雨绸缪啊。” 我点点头,没说话。 作为大当家,手底下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确实不容易。现在的情况,战四海肯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有人退守后寨。 我叹了口气,重新躺下,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心里很感慨。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起身看了看半山腰,果然是大雾弥漫。 我当即松了一口气,今天的谈判,最起码不用担心有人打黑枪了。 第328章 木桥谈判 我们赶紧吃了些东西,趁着天还没亮,骑马赶到了前寨。 寨门口已经安排了不少枪手,大雾弥漫,三五米之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战四海告诉我们,半个时辰之前,对方就已经派人过来,确定太阳一出来,双方立刻开始谈判。 三镖过来又交代几句,我们也不着急,就坐在寨门后又休息了片刻。 等太阳升起来之后,我和钱麻子、李半拉子三人,骑上马,慢慢出了寨门,走进雾气之中。 小溪离我们并不远,而且战四海在去的路上,隔几米就插上了火把,我们只要跟着火光走就行了。 走了大约四五十米远,我感觉下面越来越泥泞。应该是前两天下雨,溪水暴涨,我们快要到河边了。 这时,我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于是翻身下马,招呼他们两人跟在后面,别走丢了。 溪水越来越近,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才看清,小溪上搭了一座简易的木桥,上面好像摆了一张桌子,旁边站着三个人。 还没看清是什么人,上面就吆喝了:“小刀兄弟,来了啊!” 我一听,果然是渡边的声音,于是大声回答:“王老板,你也挺早!” 我们把马拴在桥边,走上前去一看,桥中间是一张长条桌,几乎挡住了整个桥面。渡边正站在桌后,朝我招手。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穿军装的日本兵,个子都和我差不多高。说实话,这样个头的日本兵,并不常见。 这俩人板着脸,双手背在后面,腰间都挂着一把日本刀,气势汹汹。 渡边拍了拍身上,笑道:“没带枪,这两个是我的保镖,万一有什么虎豹豺狼,有把刀也能防身。” 我抱拳拱手,忙说:“你连耗子和大蛇都不怕,虎豹豺狼算什么。” “哈哈哈,这你还不知道吗,我怕你啊!来来来,咱们就别客气了,坐下谈。” 说罢,渡边拉开长条凳,自己坐下了。 我一看,也拉开长条凳,坐在了他对面。 渡边的脸,还有些肿,应该是那晚和我搏斗,受了伤。 桌上摆了些吃的,还有一坛子酒,渡边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碗,笑道:“不要客气。” 我摆了摆手:“王老板,我也不懂谈判,你有啥话就说吧。” “好,小刀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这青龙山几千口子人,不少都是老弱妇孺,我们真要打进去,最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你们这不是没打进去呢!” “你看,都到门口了,一抬腿不就进去了。” 我摆摆手:“你这一抬腿,步子迈得有点大,小心摔着。” 渡边点点头,忽然把手伸进旁边的食盒里,我担心他在里面藏了枪,忽然一拍桌子:“别乱动!” 他身后的一个日本兵听了,忽然上前一步,拔刀砍在了桌子上,对我怒目而视。 李半拉子也上前一步,手起刀落,咣当一声,把那把日本刀直接砍断了。 渡边赶紧大声说:“都别激动,不动枪,也别动刀!” 我拍了拍李半拉子的胳膊,示意他后退一步。 渡边慢慢从食盒中拿出一个小炮弹,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小刀,我就是让你看看,这个是从后山带出来的毒气弹。就这小小的一发炮弹,只要在人群中爆炸,闻到毒气的,不死也得残疾。” 我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假装镇定,把毒气弹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你这东西能打多远?炸开之后,要是一阵风过来,往回吹怎么办?” 渡边愣了一下,把毒气弹抢回去,又装进了食盒:“好好唠,别瞎扯。我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个东西砸进你们的山寨,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笑了,扭头问钱麻子:“老钱,咱们还欠了日本人的东西?我咋不记得了?” 钱麻子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桌子上:“王老板,你这不是谈生意,是威胁我们。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真谈不成了。” 渡边搓了搓下巴,点点头:“那你说,该咋谈?” 钱麻子干脆往我旁边一坐,笑着说:“谈生意,我有货,你出价,价钱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咋听着有些别扭,那是我自己的东西,还要和你们讨价还价?” “王老板,你忘了,这是东北,中国人的地盘。你是日本人,这里能有啥是你的?” 钱麻子这话一说,我心里暗暗叫好,怼得漂亮,就是不能给他留面子。 渡边的脸色变了,又喝了一碗酒,对我说:“小刀,那你说吧,怎么才能把饭岛放了?” “为了把饭岛要回去,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渡边仰头看天,叹了一口气:“唉,你总得先报个价,我才能讨价还价吧?” 钱麻子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这样吧,首先,让马大鼻子撤兵,至少撤出青龙山三十里远,表示一下诚意。” 渡边看了看后面的两个日本兵,他们三人笑了笑。 “然后,算一算你们伤了青龙山多少人。死了的,每人赔五千大洋安家费,伤了的,按照严重程度,每人赔一百到三千大洋不等。这个分得比较细,擦伤也是伤,断胳膊断腿儿也是伤,要按具体情况给钱。” 我看了钱麻子一眼,他掰着手指头算计着,一脸严肃,好像真是在谈生意。 李半拉子一听,也坐在了我身边,他们两人把我挤在中间,又聊起了赔偿青龙山弹药损耗的问题。 渡边都愣住了,那眼神就像见鬼了一样。 “先等等,小刀,咱们在这正儿八经谈判呢,没时间瞎扯。” 我笑了:“你看,刚才你让我们开价的。” 我们三人挤在长条凳上,盯着渡边,等他说话。 渡边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日本话。 钱麻子一拍桌子:“有事儿说事儿,别骂人!你信不信我们仨能骂死你!” 渡边忙说:“小刀,咱们不斗嘴了。实话实说,你们留着那个饭岛,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他还非常危险。把他交给我,我让马旅长退兵,咱们各走各的路。” “这个,我要回去跟三镖商量一下。” “抓紧吧,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着。饭岛来,一切都好说,饭岛不来,马旅长就要攻山了。” 第329章 连夜审问 谈判结束,也没谈出个啥。 我们三人回到山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钱麻子把刚才的情况一说,战四海连连摇头:“这算哪门子谈判?明明就是在威胁咱们呢。来吧,让马大鼻子接着打,这两天他也损失不少,看他还能撑几天。” 山枭留下防守前寨,我们几人骑马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应对。 后寨一片忙碌,看来战四海已经准备打一场大仗了,我们回到石洞中已经到了晌午,大家干脆一起随便吃个饭。 罗老九一过来,就问了问谈判的情况,得知渡边只要饭岛后,嘀咕了一句:“那三块石头,可能真没啥用。” 李半拉子赶紧咽下嘴里的肉,喝了一口酒说:“费了多大的劲背回来,一点用没有,早知道扔那了。” 三镖忙说:“渡边专门把它们带出来,肯定还是有点用的,只能说,现在饭岛更重要一些。没事,这石头留着,有机会送到哈尔滨,找有学问的人看看。” 钱麻子点点头:“就是,找人看看。回头我也联系几个搞古董的朋友,说不定他们知道是啥呢。” 边吃边聊,我们和战四海也达成一致意见,既然饭岛这么重要,暂时不能交给马大鼻子。 战四海早就从后山倒腾回来一些防毒面具,回头发给前寨的兄弟,毒气弹虽然厉害,但渡边带出来的也不会太多,对我们威胁不会太大。 吃完饭,我们回去休息了。 当天下午,我们正在闲扯,曹小梅忽然急匆匆进来,说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马大鼻子不知从哪里弄过来两门日本山炮,正在往前寨门口拉。 马大鼻子本来就有几门迫击炮,已经很厉害了,现在又有了山炮,看来正在做攻山的准备。 三镖思考片刻:“咱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不得不交出饭岛,也要先撬开他的嘴,看看他到底知道什么。” 李半拉子一听,当即从床上跳下来:“就是嘛,对付他们,就不能来客气的。” 钱麻子刚才盘腿坐在床上,此时边穿鞋边说:“那兔崽子嘴硬,必须用刑。” 三镖赶紧摆摆手:“先别急,我去和大当家聊一聊,你们稍等一会儿。” 曹小梅跟着三镖一起出去了,我们一听要审问饭岛,都激动起来。 钱麻子说起了审问曹宝坤的手段,李半拉子听了哈哈大笑。 晚饭过后,三镖总算回来了,他告诉我们,和战四海商量好了,如果马大鼻子攻进前寨,大炮肯定会威胁到后山老百姓的安全。 所以,抓紧审讯饭岛,实在不行,只能把他送给渡边了。 李半拉子也是吃饱喝足了,把杀猪刀插在腰间,大声说:“走走走,咱们抓紧,把这个兔崽子还给渡边也行,但不能一次都还了。” 钱麻子笑了:“你还真想把他剁了啊。” “那天谈判你也听到了,他只说要饭岛,也没说死的活的,没说分成几块啊!” 三镖笑了:“半拉子,说归说,你可别真把他弄死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饭岛关在以前关田柱子的山洞中,现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门口站岗的小崽子每天送饭。 我们过去的时候,天刚黑下来。 一个小崽子刚把洞里的油灯都点燃,走出来见到我们,赶紧说:“里面那个兔崽子,又用日本话吆喝了,也不知道说的啥。” 三镖问:“他吃饭了没?” “刚来那两顿还愿意吃,后来就不咋吃了,我也听不懂他嚷嚷啥。” 三镖摆摆手:“行,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我们要进去审审他。” “好好好,折腾一下这个兔崽子!” 通过狭小的洞口钻进去,我们一路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外面点着马灯,牢房的木栅栏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大火盆。我抬头一看,燃烧的烟雾都通过上面开的一个小洞钻出去了。 石壁顶端挂着几条铁链子,饭岛坐在角落里,双手都被铁链子绑着,无法走远。 他见我们过来了,一脚踹开地上的木碗,咆哮起来。 木碗里应该是炖菜,撒了一地,还有一张饼,也掉在了地上。 李半拉子走上前,把饼捡起来,吹吹上面的泥土,放在了旁边的木桌上。 之后,他慢慢走过去,使劲一拉铁链子,把饭岛提了起来。 啪啪啪,李半拉子猛扇他几巴掌,嘴里还喊着:“你他娘的,这饼还软乎呢,还软乎呢!” 我上前看了看,这不是油饼,就是刚烙好的薄面饼,捏在手里软软乎乎,还有些余温,吃起来一定很香。 我们常年在外面跑,不可能随时生火做饭,经常要啃又冷又硬的饼和窝窝头,还很少有白面的。 这么好的东西,饭岛给踢到了地上,浪费粮食,搁谁都想揍他一顿。 不过,我们还一句话没问呢,李半拉子手劲大,别把他打死了,我赶紧上前拉住他。 饭岛整张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不断流着血。 李半拉子气呼呼地说:“我没用劲儿,牙都没打掉,就是吓唬吓唬他。” 三镖冲钱麻子使了个眼色:“去问问他,不吃饭,想把自己饿死啊?” 钱麻子一听,赶紧走上去,双手叉腰,大声问了几句话。 饭岛抬起头,吐出嘴里的血,笑着说了几句。 钱麻子一听,骂了一句,扭过头说:“三镖,这兔崽子说,他不想饿死,想吃肉。” 三镖也没忍住,跟着骂了一句:“滚犊子,我还想吃肉呢!” 李半拉子笑了:“我就说嘛,他这种人,蹬鼻子上脸,你得使劲揍。” 说罢,他又想上去动手。 这时,连水月拦住了他,低声说:“各位,他说的肉,会不会就是纯粹的肉啊?” 李半拉子一愣:“啊?水月,还有不是肉的肉?” 一直坐在旁边的罗老九忽然说:“这个小兔崽子,自己在山洞里生啃了一只大耗子,水月姑娘的意思是,他会不会是吃上瘾了?” “为了伺候他,咱们还要去抓一只耗子啊?” 钱麻子赶紧和饭岛聊了几句,这才对我们说:“他想吃带着血的肉,生肉。” 三镖摇了摇头:“他是疯了。” 第330章 零号基地 饭岛刚才被李半拉子打一顿,但没有叫喊,反而不断用舌头舔舐嘴角的血迹。 我上前看了看,他两眼通红,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好像真是疯了。 钱麻子低声问:“咱们要不要去伙房一趟,弄一块生肉给他?不然他也不说啊。” 李半拉子扭头对三镖说:“先让我来,这个我熟。” 三镖点点头:“下手别太重,我要活的。” 李半拉子点点头,撸起袖子,走上前看了看。趁饭岛不注意,李半拉子一手按住他的左小腿,一手快速抽出杀猪刀。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李半拉子手起刀落,已经挖出了血淋淋一条肉,扔给了饭岛。 饭岛呻吟了两声,表情有些痛苦,我上前一看,他的左小腿上划开了一个巴掌长的伤口,李半拉子就是从里面挖出的肉。 为了不让他流血太多,李半拉子赶紧撕下一块布,将伤口缠住了。 三镖一愣:“半拉子,要是过两天他这伤口感染咋办!” “哎呀,你操这心——今晚咱们该问的都问出来,还留着他干啥?到时候大卸八块,给渡边送去就得了。” “别瞎扯,能不送就不送。非要送的话,那也要是活的,你给人家送一堆胳膊腿儿,渡边不得疯了?” 我们正聊着,钱麻子忽然说:“哎哎哎,你们看,他还真吃啊!” 我们回头一看,饭岛表情扭曲,一边呻吟着,一边拿着自己的那块肉,往嘴里塞着。 他在吃,而且嘴角上翘,似乎很美味。 罗老九一看,连连摇头,起身说:“我出去抽袋烟,你们继续。” 连水月一看,上前扶起罗老九:“走,我陪你到外面唠唠。” 他们俩一走,三镖往旁边一坐,点上烟,朝着钱麻子点了点头。 钱麻子走过来,低声问:“你也没说,我该问他啥啊。” 三镖站起来,在饭岛周围走了两圈,感慨道:“能这么干的,要么是英雄,要么是疯子,这兔崽子肯定是疯了。钱麻子,你问问他,那个叫前田的,想弄出个什么武器啊?” 钱麻子想了想,凑上前去,蹲在饭岛面前,低声说了一阵子。 饭岛只顾着吃肉,没有理他。 钱麻子回头看了看我们,只能等饭岛吃完,又说了一遍。 饭岛等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之后慢慢说了一阵子话。 钱麻子后退了几步,扭过头看着我们:“他说,前田研究员认为,中国人口太多,地域广阔,文化一统,日本想征服中国,资源不足还是其次,主要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和时间。另外,军部那些高官过于自信,总认为三八式步枪、野炮和少量战机,就足够了,这种想法太蠢了。” 三镖看了看饭岛,扭头问:“他还说了啥?” “他说,前田舍去性命,就想研究一种可以瞬间杀死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的武器。他们一直研究的,也正是这种生化武器,快要成功了。” 三镖笑了笑:“你问问他,渡边这次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饭岛听到这个问题,忽然狂笑起来,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 钱麻子脸色变了,又和饭岛交流了一阵子,甚至顾不上给我们翻译。 过了一会儿,他俩说完了,钱麻子才招招手,带着我们出了洞。 连水月和罗老九一看,立刻走了过来。 钱麻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深吸几口气:“这兔崽子说,前田把整个研究计划分成了几部分,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研究团队完成。” 我当即明白了,我们跑了这么多地方,都是这个前田研究员负责的。 “饭岛说,他以前听人说过,渡边原本的任务,是代表宪兵队,当然,上面应该是军部,控制这几个研究基地。不过,现在战争结束了,渡边过来,可能是要把他们的研究成功带走,带回日本。” 三镖点点头:“还有呢?” “青龙山这里并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一个更大的零号基地,是一切的源头。” “在哪里?” “他不知道,渡边应该也不知道,因为前田一直对军部保密。” 三镖上前一步:“那渡边这次来?” “饭岛猜测,前田研究员以前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好像还把很多重要资料锁在了保险柜里,也许那里有零号基地的资料。我觉得,一定是前田晴子和渡边谈妥了,两人要把前田当年最重要的研究,都带走。” 我想起来了,那个石队长确实说过,渡边在山洞中里面撬保险柜呢。 我们几人一听,都坐在了旁边,一言不发。 钱麻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饭岛还说,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躺在解剖台上,被人剖开肚子,挖出内脏研究,他就想起来了死在自己手里的中国人,他害怕了。” “那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让咱们杀了他,痛快一点。” 李半拉子一愣:“这还没审呢,啥都说了?” 钱麻子点点头:“我觉得,他怕死,所以宁愿喝尿吃耗子肉,也想活下去。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成了研究品,会多痛苦,所以又不想活下去了。” 三镖点点头:“你有没有告诉他,渡边就在外面,想把他救出去。” “说了,所以他彻底绝望了。” 这下,整得我们都没招了。 等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说:“对了,饭岛还觉得,自己的胳膊腿儿,不太像自己的了。我觉得,他可能耗子肉吃多了,中毒太深。” 李半拉子也说:“我那一刀下去,一般人肯定嗷嗷叫,满地打滚,你看他,确实中毒太深,离死不远了。” 话虽这么说,饭岛也算是前田的“研究成果”,我们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肯定不能随便给渡边。 三镖想了想,开口说:“这小子以后可能还有用,暂时不能放。回头让战四海找山上的郎中,给他瞧瞧,别死了就行。” 我低声问:“那明天,还去谈吗?” “那还去干啥?就让他们打吧,看看几天才能打进前寨!” 钱麻子一听,忙说:“马大鼻子有炮啊,那个东西可了不得,明天咱们都躲在洞里别出来。” 三镖笑了:“有炮,不一定有多少炮弹。” 第331章 炮击 当天晚上回去,战四海已经回了前寨。 三镖安排好我们,也到前面去了。连水月的腰伤还没好,曹小梅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说晚上再帮她针灸按摩一下。 剩下我们四人回到小山洞,闲扯几句,也都睡了。 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曹小梅交代说,今天必然会有炮击,让我们尽量不要出去。 说罢,她带着连水月回去了。 曹宝坤拎着一个食盒,凑到我们四人跟前,说准备了一些好东西,让我们尝尝。 钱麻子连连抱怨,这刚吃过早饭,他也不早点拿过来。 曹宝坤拉着我们就往洞里走,低声说:“这东西不占肚子,来吧,反正今天也出不去。” 我们五人一起回到洞中,曹宝坤回头把门一关,笑呵呵打开了食盒。 里面不是什么美食,而是麻将牌。 钱麻子哈哈大笑:“你还藏着这东西呢?” “山寨里怎么缺了这个?主要是这些天打仗,咱也不能随便在外面玩。” 我忙说:“咱们今天玩,也不太合适吧?” 曹宝坤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笑着说:“放心吧,这是昨晚姐夫交代的。这后山除了站岗放哨的,其他人都在玩,我姐也说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大家放松,别太紧张。” 李半拉子把手一摊:“我身上可没钱。” 曹宝坤赶紧说:“咱们不耍钱,随便玩玩,正好五个人,轮流上。” 我们互相看了看,反正没事,三镖也没回来,玩吧。 曹宝坤、钱麻子,还有罗老九,都是高手,我和李半拉子不行,和他们比差远了。 玩着玩着,李半拉子起身招呼我:“小刀,你来吧,我实在不行,看着牌犯迷糊。” 我赶紧坐过去,笑着说:“你们仨都是高手,手下留情,让我也跟着学学。” 又打了几圈之后,他们三人都笑了。 钱麻子说:“小刀,你打仗没的说,但是这打麻将,还真是没啥天分。我跟你说,你不光要记牌算牌,还要察言观色。” 曹宝坤笑了:“小刀,别光低着脑袋看自己的,咋地,你那‘小鸡’还能生蛋啊?” 这话一说,连躺在床上的李半拉子都笑了。 正在这时,曹小梅和连水月推门进来了。 我赶紧站了起来,刚想说话,曹小梅摆摆手:“小刀,接着玩吧,我们俩也是过来看看。” 曹宝坤麻溜地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姐,你接着打,我给你们倒水去。” 我一看,也赶紧上前扶住连水月:“你打吧,我不行。” 她笑了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我侧后方:“不行就学呗,我看着,你打吧。” 有连水月在后面坐着,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也不敢乱出牌,速度有点慢。 打了一圈之后,连水月开始给我指挥,整的我更是手忙脚乱。再加上他们三人速度很快,我都感觉两只手不够用了。 连水月没办法,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后面坐着去吧,跟你打牌不得急死人!” 我嘿嘿一笑,赶紧让位,感觉总算解脱了。 这时,曹宝坤也进来了,拎了一壶水,笑着说:“哎哟,小刀你也下来了?” “累了,歇会儿。” “正好,你看我找到了啥好东西。” 就见他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大皮箱,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曹宝坤放下水壶,把皮箱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吹吹上面的尘土,打开了。 我上前一看,乐了,小人书。 满满一箱子小人书啊! 李半拉子一听到小人书,噌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鞋都没穿就跑了过来。 “哎呀,宝坤兄弟,有这样的好东西,你咋早不拿出来?” 曹宝坤嘿嘿一笑,低声说:“这都是我在山下上学的时候买的,当时我姐还说,看这东西不务正业,我就一直藏着,怕拿出来她就给我扔了。” 李半拉子一听,点点头,笑着选了几本,抱起来往床上一坐,津津有味看起来。 我也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翻找起来,曹宝坤还是很有眼光的,《三国志》、《水浒》、《说岳全传》、《干将莫邪》、《雷峰塔》,故事都好看,画得也很好。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我没看过的,其中又以侠客故事为主,我都挑花了眼。 最后,我和曹宝坤也每人挑了几本,和李半拉子一起,并排坐在床上看起来。 他们四人打麻将,嘻嘻哈哈,我们三人看小人书,津津有味。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听到钱麻子大喊:“我都连输五把了,把把都放炮!我就不信了,这回还能是我放炮!” 我抬起头,正想笑话他两句,就见他啪的一声扔下一张牌。 轰的一声闷响,门口桌子上的煤油灯瞬间掉下来,摔碎了。 我们几人都愣住了,钱麻子摊开双手,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问:“咋回事?” 刚问完,洞外又是一声巨响,我们终于意识到,马大鼻子开始炮击了。 以前我就听说过,日本人的野炮打得远,没想到能从前寨门口打到后寨,算起来最少也有十里地啊! 不过,转念一想,我们从前寨往后面走,一路弯弯绕绕,爬坡过桥,当然觉得距离很远。炮弹是从天上飞过来,走近道,自然有可能打到这里。 曹小梅立刻起身说:“你们别出去,我让人看看咋回事。” 说罢,他打开门,招呼门口的小崽子去看看。 片刻之后,有人进来汇报,说炮弹打在了后寨的寨门上,吊桥的铁链子被打断,现在拉不起来了。 正说话的时候,又有人来汇报,说前寨也遭到了炮击,是毒气弹。 想起三镖还在前面,我们三人立刻扔下小人书,准备出去。 曹小梅赶紧拦着我们,劝说道:“现在还在放炮,你们出去太危险。再说了,四海也在前面,他们有掩体,也有防毒面具,不会出事的。” 看到曹宝坤也摩拳擦掌,曹小梅有些惊讶:“宝坤,你干啥?” “姐,姐夫和哥都在前面,我不能在这看小人书啊!一会儿,你让我跟着小刀到前面看看。” 曹小梅连连摇头:“都别急,咱们随时和前面联络,需要增援再过去。” 刚说完,又是一声炮响,离洞口似乎很远…… 第332章 军心动摇 我们几人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炮声,等着小崽子的消息。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坐在墙角,吧嗒吧嗒抽起来。 钱麻子走过去,也坐在了旁边:“老罗,你年龄大,见过大场面,我是真有点害怕。” 罗老九微微一笑:“扯什么犊子,这样的场面我也没见过几次,以前胡子打仗,哪有用炮的!” 曹小梅招呼我们坐下,李半拉子可能有些担心,怀里抱着刀,蹲在了门口。 这时,曹宝坤搬着凳子坐在了罗老九身边,低声问:“老罗,以前胡子是咋打仗的?” “民国初年的时候,东北胡子还没那么多,但世道乱,枪也多。那时候胡子打仗,都是老套筒、金钩,还有俄国人的水连珠。” 我一听,赶紧过去问:“不是还有个辽十三吗?” 罗老九摇摇头:“那是后来张大帅掌权了,才搞出个辽十三,一开始没有。” 曹宝坤点点头:“你这么说,那时候胡子装备也不错啊!” “我还没说完呢,这都是好枪,其实一个绺子里,大多数还是抬杆子、老猎枪,打不准,主要就是听个响。没有枪的也多,都是拿着大刀片子红缨枪,要么就是棒子手。那时候子弹也金贵,有枪也不敢多用。” “后来啊,日本人来了,不少绺子都反抗,成了山林队、义勇军、抗日队,日本人也开始剿匪。再后来,抗联越来越厉害,日本人对武器管得严,还经常进山搞什么‘讨伐’,胡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从那时候开始,不少绺子都投降了,接受改编,成了保安团。” “那时候,绺子之间打仗就少了。子弹都留着,砸窑的时候用,抢了钱,还要想办法高价买子弹,不容易。” 曹宝坤点点头:“姐,咱们那时候,是不是也挺困难的?” 曹小梅笑了笑:“啊——对,都挺困难的。” 罗老九叹了口气:“所以啊,他马大鼻子说到底,不也是个胡子嘛,现在都用上日本炮了,少见。” 说话的功夫,又传来炮声,算起来这一小会儿功夫,都打了七八发炮弹了。 钱麻子感慨道:“这炮弹,值老鼻子钱了吧?” 罗老九嘿嘿笑了:“这话说的,要是搁前些年,拉一车大洋你也没地方买去啊!” “对对对,这东西可不比子弹,买不到。” 曹宝坤又问:“老罗,你说马大鼻子这一会儿功夫,就砸下来这么多炮弹,他不心疼啊?” 我们一听,都笑了。 曹小梅坐下来说:“小宝,这两门炮,肯定是丁晴和渡边弄来的。马大鼻子打的是日本人的炮弹,不是自家东西,可劲儿造呗!” 又等了一会儿,炮声好像停了,钱麻子看了看表,已经到了正晌午。 曹宝坤问:“姐,咱能出去了吗?” “再等等吧。” 钱麻子说:“小刀,日本人也到点儿吃饭了吧?” “打着仗呢,吃饭还按点儿?” “这就是放几炮吓唬咱们呢,我估摸着他们也该吃饭了。” 又等了一会儿,我也在洞里憋急了,于是探头看了看洞外,正好一个小崽子跑过来。 “兄弟,外面咋样了?” “前面来消息了,说马大鼻子的人吃饭呢,不打了。” 我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招呼坐在旁边的李半拉子:“走,咱俩先出去看看。” 还没钻出洞口,就见外面人来人往,十分慌乱。 几个小崽子满脸恐慌,与我们擦肩而过,还有不少人在洞口坐着,挤成一团,脸色惨白。 看来,他们都吓坏了。 出了山洞,我看到不远处的一间水泥房子,已经完全被炸塌了。 洞口有一堆石块,下面压着两具尸体,我抬头一看,可能是一发炮弹打在了上方的巨石上。 再往前走了十多米,一棵大树被掀翻,地上一个大土坑,坑边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时,李半拉子指了指斜上方,我抬头才注意到,前面几棵大树的枝杈上,挂着不少残肢断臂和内脏,看起来就让人害怕。 一棵树下坐着两个小崽子,看起来没有受伤,但他们就像傻了一样,半张着嘴,直愣愣看着远处。 李半拉子低声说:“小刀,这是被炸傻了。” 我点点头:“他们哪见过这场面啊,吓傻了。” 这时,曹小梅他们也都出来了,见到眼前的场景,都有些手足无措。 我赶紧过去说:“小梅姐,让水月帮着你,赶紧清点人员,巡逻放哨的要抓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其他人分成几个小队,把尸体拖走埋了,受伤的集中起来,能治就治。再安排一些人,清理一下,稳住军心最重要。” 曹小梅一听,立刻点了点头。 连水月走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不错,有长进。” 我笑了笑,又说:“宝坤,找两个防毒面具来,我和半拉子要去前面看看。” 片刻之后,就见他牵了三匹马,拿着防毒面具过来了。 “小刀,我也想去。” 我摇摇头:“瞎凑啥热闹?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你姐!你看看周围,都乱成啥了,赶紧去帮忙!” 曹宝坤还有些不情愿,钱麻子跑过来,一把拉起他,回了洞里。 我和李半拉子把防毒面具放进包里,骑上马,直奔前寨去了。 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中寨也挨了几发炮弹,要不是战四海提前把人转移到了后面,估计会有不少死伤。 眼瞅着快到前寨了,我俩放慢速度,仔细看了看,好像没什么烟雾。 李半拉子低声问:“小刀,毒气是不是散了?” 我摸出防毒面具:“保险起见,还是先戴上吧,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再说。” 戴上防毒面具之后,骑马很不方便,我们干脆翻身下来,将马拴在路边,慢慢走了过去。 前寨并没有被炮弹炸过的痕迹,房子都是好好的,就是不见人影。 又走了几步,李半拉子忽然指了指前方的小石头房子。 我也看到了,好像有个人坐在那里,歪着头,耷拉着手臂,一动不动。 整个前寨,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这里肯定出事了。 第333章 怪虫 我立刻挥了挥手,示意李半拉子躲在旁边的房子后。 前寨其实并不大,寨门后就是一大片空地,紧接着就是一排排房子,除了前面几间石头房,后面都是圆木搭成的平房。 此时,我俩躲在一间平房后面,那个人就坐在石头房前。 前面的空地上,没有人走动,寨门好像遭到了炮击,已经完全塌了。但是,我没有看到有敌人进攻。 李半拉子轻声问:“小刀,咋回事?” “不知道啊。” “要不要喊两嗓子?” “不行,小心有埋伏。” “那咋办?” 我看了看前面,虽然正是中午,烈日当头,但一阵阵山风吹来,躲在阴凉处,还不算太热。 既然有风,渡边就算扔了毒气弹,毒气也早就该吹走了吧? 想到这里,我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半拉子,摘下了防毒面具。 他一看,也赶紧摘了下来。 “小刀,人都去哪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半拉子,前面肯定有事儿,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看看。” 李半拉子一把拉住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只能瞪着他说:“那你想干啥?” “咱俩一起去。” 我知道他不是钱麻子,只能点点头,示意他跟在我后面。 从房子侧面出来,我俩半蹲着快速绕到前面的木屋后,仔细听了听,周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李半拉子默默收起短枪,拔出了刀。 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情况,如果遇到敌人,多半要短兵相接,于是也背起长枪,拔出了短枪。 再探头一看,石头房子就在我们前方不到十米,我甚至可以看清,倚在墙边的那个人,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 李半拉子趴在我耳边说:“我看了,半天没动弹,十有八九死了。” 我点点头,挨着墙根儿慢慢过去,一点点挪到了这个人的后面。 他穿着粗布衣服,袖口和裤腿都扎了起来,可能是战四海提醒了小崽子们,要小心毒气弹,他们才尽量把自己捂严实一点。 他一只手臂耷拉在地上,长枪就在旁边,另一只手抓在防毒面具上,似乎想把它扯下来。 前门就在不远处,我起身看了看,没有敌人。 李半拉子在后面轻轻碰了碰我,看来已经很着急了。 这时,我忽然闻到一阵烟熏味儿,很像是在燃烧松枝。 “小刀,那边还有。” 李半拉子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大门口的废墟中,好像也有几具尸体。另外,石屋前的土坑里,麻袋后,好像也有尸体。 这下,心里更不踏实了。 我首先怀疑的,是渡边在对面安排了神枪手。他们炸塌了大门,只要在躲在远处的高树上,就能看清这片空地的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能已经暴露在了枪口之下。 想到这里,我回身把李半拉子往墙边推了推,他忽然间连蹦带跳,嘴里念叨着:“哎哟,这是啥虫?” 我心想,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还能怕虫子? 低头一看,靠着木墙的阴影处,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正在快速爬行。它们是灰色的,头小肚子大,嘴部好像有一根刺,完全没见过。 我俩赶紧往后退一步,几只虫子匆匆忙忙从阴影处爬到屋后,从石缝间钻了进去。 我低声说:“半拉子,对面可能有枪手藏在树上,你先不要跟着我。” “好,那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挪到石屋前面,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枪手偷袭。 我慢慢蹲下,看了看旁边的人,他歪戴着防毒面具,脖子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完全没有血色,而且显得有些干枯。 我用枪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没有反应。 凑到跟前,我刚想摘下他的防毒面具,目光忽然瞥见面具上两个圆圆的镜片。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又趴近一点,这才看清,防毒面具里有不少虫子,正在四处爬动。 我吓得后退两步,才注意到他的衣服里,也有动静…… 那一瞬间,吓得我不知所措,这个家伙是被虫子弄死的! 李半拉子可能看到了我的样子,立刻跑过来,将我扶到一边,低声问:“小刀你咋回事?中毒了?” “半拉子,千万别动那些尸体,离远点,有虫子,特别多。” 说罢,他起身四处看了看,又往前两步,瞅了两眼寨门之外。 “小刀,下面没人啊,天热,他们可能躲对面林子里休息去了。” 刚说完,旁边石屋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一阵烟雾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咳嗽声。 我俩赶紧举起枪,就见从里面钻出几个人,个个脸上被熏得黢黑。 “小刀,半拉子,你俩怎么来了?” 我上前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是三镖,他一手拿着燃烧的松枝,一手捏着破布,一说话两排大白牙。 李半拉子笑了:“不是,三镖,你们这是唱哪出啊?” “渡边扔进来的虫子,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咬死了不少人。我们没办法,就躲在里面烧松枝,虫子才不敢接近。” 我俩抬头看了看这石屋,不算大。 李半拉子有些惊讶:“这小屋,你们躲里面烧松枝,不怕自己被熏死啊!” 刚说完,里面又陆陆续续走出不少人,他们脸上倒没有被熏黑。 另一个“大黑脸”走上来,我俩认出了是战四海,赶紧上去打招呼。 战四海嘿嘿一笑:“屋里有密道,通往附近的几个暗堡,我们堵在入口就行了。” 此时,三镖看了看寨门外,回来说:“渡边已经撤了,大当家,刚才这些虫子一股脑往屋里跑,咱们也慌了。现在看,它们怕烟熏,可能也不喜欢太阳。” 我赶紧说:“对,刚才我们看见几只虫子,往屋里钻,就是走墙边避着太阳。” 李半拉子在一旁说:“三镖,我刚才蹲在那儿,瞅着这虫子眼熟啊!” “你认识?” “你们身上没长过虱子跳蚤吗?” 他这么一说,我们的脸色都变了。 确实,要是刚才那些虫子的体型小一些,长得确实很像虱子和跳蚤。 三镖一拍脑袋:“那些大耗子!” 第334章 恐慌蔓延 战四海一听,低声问:“咋回事啊?” 三镖往旁边一坐:“那些日本人研究大耗子,就是想弄出害人的武器。大当家,你想想,小耗子身上有那么多虱子跳蚤,大耗子身上应该也有吧,而且——” “对,个头更大!” 三镖点点头:“我估摸着,这些东西主要是吸血,可能还带着毒。大当家,赶紧安排人用火烧,咱们的衣服也都烧了。” 战四海点点头:“好,我马上安排,一会儿把整个前寨都熏一遍。” “后寨也要预防一下,指不定下一次他们就往后寨放虫子了。” 战四海赶紧吆喝周围的小崽子,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起来很害怕。 李半拉子把后寨遭到炮击的事情说了说,忽然问:“三镖,渡边是怎么把这些虫子放进来的?” 三镖叹了口气:“我们也是大意,光想着他们会放毒气弹,都戴上防毒面具准备好了。几发毒气弹一打,我们按照原计划往后撤了一点,没想到他们也派了几个人,戴着防毒面具摸到寨门口,把虫子放进来了,还顺道把寨门炸了。” 战四海开始安排小崽子干活,一群人跑来跑去,又是烧尸体又是熏房间,十分忙碌。 我摘下水壶,倒出水让三镖洗了洗脸。 “小刀,其实刚才我们躲起来,马大鼻子完全可以派人打进来的。” “老大,马大鼻子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他好像不着急打进来,可能想再看看战四海的实力。” 李半拉子又看了看脚下:“三镖,他们不会再放虫子吧?” “这虫子肯定是从后山带出来的,应该也没有多少。就算还有,咱们做好准备就是了,问题不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两门野炮。” 我一听,赶紧把三镖拉到了角落的树下。 “老大,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马大鼻子的用意了。” “他想干什么?” “刚才那几炮,全都是乱打的,马大鼻子能有多阔绰,炮弹不要钱啊?”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那肯定是渡边给他的炮弹,就是不要钱嘛!” “不要钱那也是炮弹,还能是苞米棒子啊!” 三镖一听:“你是说,他就是要先打几炮,吓唬吓唬山上的人?” 我点头:“对,后面不少小崽子都吓坏了。你再看看这里,大虫子满地爬,谁也没见过这场面啊,都害怕。” “制造恐慌,让青龙山不战自乱?够狠的。” “老大,你说咱们怎么办?” 三镖站在树下,看了看远处正在忙着指挥的战四海,似乎有点不放心。 他低声说:“你们俩也在这里换了衣服,赶紧回后山,帮着小梅稳定军心,别出乱子。我要留在这里,尽量帮着战四海多撑一段时间。” 我一听,有点担心,正想说话,三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抓紧时间,后面就交给你了。” 我俩一听,也无话可说,赶紧走到空地中间,和小崽子们一起,脱下衣服扔进火堆里,检查了浑身上下,确定没有虫子后,又用松枝熏了熏,换上一套衣服,赶紧回去了。 我们回到后寨的时候,曹小梅已经的得知了前面的事情,正在安排人全面检查,山洞里到处都是烟熏的味道。 见我回来了,连水月走过来,低声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放心吧,我好着呢。” 暂时不能进洞,又担心站在外面遭遇炮击,人人都是满脸担忧。 连水月叫上大家,走到远处被炸开的大土坑旁坐下,笑着说:“放心吧,这里安全。” 曹宝坤四处张望,低声问:“小刀,我姐夫那边,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前寨还在咱们手上。” “马大鼻子的这个日本炮,确实是厉害,要是再打上两天,该咋办?” 曹小梅笑着说:“小宝,他就算再打十天,咱们也要撑下去,不然怎么办?咱们都下山讨饭去啊?” “姐,我就是问问。” 我理解曹宝坤的担忧,于是劝曹小梅趁着这时候,赶紧安抚军心。 于是,我们一群人跟着曹小梅,把整个后寨逛了个遍,包括后山老百姓临时躲藏的洞穴,也去了。 一切忙完,天已经黑了。 回到前面洞里,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们都累得不想动了。 曹小梅带着连水月回去休息了,钱麻子和罗老九也去另一个房间。曹宝坤留了下来,和李半拉子继续看小人书。 这一整天,我是真觉得累了,随便翻了两页小人书,直接就睡着了。 半夜被尿憋醒,起来一看,曹宝坤躺在另外一张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李半拉子坐在桌子旁,借着油灯的光,还在看小人书。 我上前一看,这家伙两眼通红,哈欠连天,赶紧说:“睡吧,明早接着看。” “小刀,我就是怕明天打仗,我要是被打死了,这几本还没看完,老可惜了。” 我摇摇头:“扯什么犊子,看你这面相,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被打死的。” 李半拉子可能也熬不下去,把书小心翼翼放进了箱子里,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把曹宝坤往里面推了推,直接躺下了。 我揉了揉脸,起身刚到门口,就听到曹宝坤的声音:“小刀,等我一下。” “干啥,我去撒尿啊!” “我也去,咱们一起。” 没办法,我只能等他穿上衣服,这才一起出了门。 刚走出去没几步,我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这一天忙得焦头烂额,忘了去看看饭岛怎么样了。 “宝坤,你去尿吧,我要出去一趟,看看那个饭岛。” “大半夜的,你看他干啥?” “白天又是炮击又是熏虫子,不知道有没有人顾得上他。” 曹宝坤跟在了我后面:“放心吧,我姐安排的人,肯定不会有事。”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见他一面就行。”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洞口,曹宝坤顺手取下墙上的两盏马灯,递给了我一个。 “那行,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俩绕到后面,在树后撒了尿,朝着不远处关押饭岛的山洞去了。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曹宝坤忽然拉住我,低声说:“小刀,赶紧灭灯,可能出事了。” 第335章 深夜追踪 我一听,立刻灭了马灯。 这个山洞比较偏僻,一般没什么人过来。我们躲在小路拐角处,就见洞口的马灯掉在地上,玻璃碎了,火焰忽闪忽闪,快要灭了。 曹宝坤低声说:“两人一岗,洞口必须留人,肯定出事了。” 我一摸腰间,出来啥武器都没带。 扭头看了看曹宝坤,他一愣,也摸摸身上,低声说:“我是跟你出来撒尿的,啥也没带。” 现在回去拿枪,肯定耽误事儿,我只能回头说:“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要是有啥动静,你赶紧回去叫人。” 曹宝坤点点头,躲在了树后。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猫着腰,紧靠石壁跑了过去。 洞内有微弱的灯光,但没有任何动静。我看了看洞口的地面,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 探头朝里面看了看,狭窄的通道尽头,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我握紧石头,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快步走到尸体前,低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小崽子,趴在地上,后背有刀伤。 我被摸了摸他身上,没有枪,但腰间有一把匕首。 抽出他的匕首,我弯着腰往前两步,看了看里面,地上躺着两个人,抱在一起,都一动不动。 再往远处看,关着饭岛的牢房,木栅栏门已经打开了。 我迅速站起来,三两步跑过去,往里面一看,饭岛不见了。 这下可把我急坏了,一扭头,见曹宝坤探头看着里面:“小刀,人跑了?”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见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动了一下。被压在下面的推开上面的人,呻吟着说:“曹少爷!” 曹宝坤一听,赶紧跑过去:“咋回事?快说咋回事?” 我上前一看,这人肩膀上中了一刀,匕首还没拔出来。旁边那人已经死了,胸口挨了几刀。 “少爷,是毛秀才,他带了几个人,说是大当家的命令,要检查这里有没有虫子。我们刚进来,他们就忽然扑上来了……” 我赶紧问:“那个日本人呢?” “被他们带走了,我装死,听到他们临走的时候说,要抓紧去老土堡。” 我扭头看了看曹宝坤,他忙说:“东边山沟,以前的暗堡,早就不用了,他们可能想顺着山沟跑。” “宝坤,我去追,你快去通知你姐,不能毛秀才把饭岛带走了。对了,他们有没有枪?” 地上躺着的小崽子摇了摇头:“我俩的枪被抢走了,他们没有。我们俩的枪,加起来,应该还剩三四发子弹。” 曹宝坤在一旁说:“姐夫安排毛秀才安抚老百姓,他应该弄不到别的枪。” 我一听,心里也有底了,立刻手握匕首,跑出了山洞。 刚跑出两步,我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认识路。 这时,后面传来曹宝坤的声音:“小刀,你知道去哪儿吗?” 我摇了摇头。 “算了,我给你带路。” “不行,你赶紧回去通风报信!” “没事,那小崽子死不了,他去了。” 我还是不放心:“太危险。” “毛秀才前脚刚走,咱们现在去,还来得及!你不是福将嘛,跟着你,肯定没事。” 我一听,也没办法,只能招招手,带着他出发了。 曹宝坤将马灯挂在腰间,带着我翻过旁边的一个矮坡,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了尽头。 “小刀,青龙山三面陡坡,看起来进出只有前寨一条路。不过,我爹还在的那会儿,他就经常说,断了别人上山的路,可千万留着自己下山的路。” 这是一条断头路,我探身朝下面看了看,坡很陡,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从这里往后山撤,速度更快。这里很隐蔽,也就是毛秀才他们几个老家伙才知道。” “你是说,就算下到坡底,也没有路到青龙山前面的路?” “没有,下到坡底,往南走三里路,就是悬崖峭壁,老土堡就在那里。年轻人拴个绳子,也许能慢慢溜下去,毛秀才这个年龄了,不可能。” 说着,曹宝坤在草丛中扒拉了一阵子,抓出一根粗麻绳,递给了我。 我还是不放心他,于是说:“宝坤,我下去之后,只要往南走,就能到老土堡了?” “对,一条大沟,往南是老土堡,往北是后山军火库。” “那行,你回去吧,赶紧通知你姐。” 曹宝坤一下子来了脾气,抓过麻绳,一转身就开始往下走,嘴里还嘟囔着:“说好带着我的,不能走一半就反悔啊!” 我只能跟在他后面,赶紧往下走。 这个陡坡其实并不高,只是杂草茂密,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底部。 曹宝坤用马灯照了照地面:“小刀,你看,这草刚刚被人踩过,就是往老土堡去了。” 我一看,赶紧接过马灯,跟着地上的的痕迹,走在了前面。 这是一片柞树林子,树身又高又直,密密麻麻长在一起,缕缕月光从树缝间照进来,显得阴森恐怖。 曹宝坤可能有些害怕,紧紧跟在我后面,时不时拉一下我的袖子,一言不发。 我低声说:“宝坤,咱俩有缘啊,这可是第二次一起进林子了。” “小刀,我想了想,咱们手里没枪,跟上去也危险。再说了,他们就算到了老土堡,又能干啥?也就是暂时躲起来。要我说,咱们先回去——” 我停下脚步:“宝坤,我刚才可是让你回去的啊!” “刚才是刚才,这会儿我想了想——算了,接着走吧,反正跟着你呢,他们都说你是福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宝坤,一会儿你远远的给我指个方向就行,不用往前走,知道不?” 曹宝坤点点头,笑了。 我们抓紧前进,想着毛秀才年纪大了,不可能走太快,肯定能追上。 结果,才走了一半路程,前面林子里忽然出现了灯光。 我赶紧把马灯递给曹宝坤,让他灭掉,然后躲在一棵树后,探头看了看。 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正靠着树坐下,他前面站着四个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脚下的马灯不算太亮,我看不清后面还有没有人,也分辨不出饭岛在不在其中。 这时,曹宝坤趴在我耳边说:“小刀,他们人多!” 第336章 勇敢的曹宝坤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大半夜的,还是这种深山老林,前面肯定是毛秀才的人了。 他肯定是被夺了权,心里憋屈,今早遇到炮击,就趁着军心动摇,想偷偷把饭岛送给马大鼻子,邀功请赏。 既然追上了,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我回过头,示意曹宝坤等在原地,自己握紧匕首,慢慢从旁边绕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几步,我听到一个人说:“秀才,歇够了吧?深山老林的,咱赶紧走吧。” “我岁数大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小伙子。” “哎呀,老秀才啊,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日本人丢了,咱们抓紧时间,要是被追上,就麻烦了。” 没看到饭岛的身影,估计是走在了前面。 我从兜里摸出刚才的石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借着清冷的月光,瞄准地上的马灯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马灯被打碎,灭了。 他们瞬间慌乱起来,赶紧把毛秀才扶了起来。 “咋回事?后面有人?” “不知道,没看见啊!” “赶紧走吧!” 我见他们已经慌了,先是学了几声鹞子叫,然后大喊:“大当家,三镖,他们在这里呢!” 曹宝坤应该是明白了什么意思,在后面捏着嗓子喊:“快快快,都围上来,在这呢!” 他们一听,架起毛秀才就跑。 我赶紧追了上去,后面两个拿枪的家伙一看,立刻躲在树后,一人朝我打了两枪。 我往树后一躲,心中暗笑,慌了吧,没子弹了吧! 果然,这两人拉了拉枪栓,发现没子弹,扔下枪撒腿就跑。 这下我就不担心了,紧握匕首,借着月光,快速追了上去。 刚才打枪的两人,一路狂奔,很快就追上了毛秀才,跑到了前面。 毛秀才大骂:“兔崽子,跑前面干啥?到后面挡着啊!” “枪都扔了,拿脸挡啊?快跑吧!” 毛秀才好像急了:“一百块大洋,回来!” 刚说到这里,我已经追到了他们后面,一刀扎进了前面人的后背。 他一下子扑倒在地,毛秀才重心不稳,也跌倒了。 我上前拔下匕首,顺势踢了毛秀才一脚,大喊:“都别跑,投降能活命!” 刚才架着毛秀才的另一个小崽子,个头很高,他忽然一脚踹上来。我侧身一躲,脚下没踩稳,后退了两步。 这时,跑在前面的两个小崽子,也回来了。 他们可能发现我没有枪,后面也没有别人追上来,立刻分散开,朝我围了上来。 毛秀才滚到一边,爬起来,喘了几口粗气,大骂:“插了这个兔崽子!” 高个子一听,拔出匕首,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 两天没干仗了,我竟然有点兴奋,嘿嘿一笑冲了上去。 经常打架,最大的好处就是反应越来越快,有时候都不用思考,凭着感觉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一侧身躲开他的匕首,同时反手一刀,扎伤了他的大腿。 等他嗷嗷叫着回过身,我已经跳到了一边。 没想到,另外两人已经绕到后面,从两侧过来了。 大腿中刀的家伙,已经坐在了地上。按照我的经验,他想再站起来和我打,恐怕有些困难。 于是,我转过身,见后面的小崽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树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就他了,我毫不犹豫,立刻朝他冲了过去。 这小子慌忙举起树杈,朝我不断挥舞,阻止我靠近。趁这个时候,另一个小崽子已经来到我的身后,一脚朝我踹了上来。 我转身抓住他的脚,使劲一拉,他一下子岔开腿坐在了地上,疼得嗷嗷叫。 这时,后面的家伙忽然冲过来,用手中的长树杈往我腰上一戳,我也疼得瞬间喊了出来。 这一下瞬间把我惹急了,直接拉住他手中的树杈,使劲一扯,他也跟着过来,脚下不稳跪在了我面前。 我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踢中他的下巴,这小子大叫一声,仰面躺下了。 趁此机会,我猛然一扑,手中的刀直冲他的脖子去了。 没想到他也很灵活,忽然一拉身旁的树杈,挡在自己面前,我的匕首一下扎进木头中,拔不下来了。 他赶紧推开我,翻滚着躲在了一边。 我气得大骂一句,回头一看,那个双腿劈叉的家伙还保持那个姿势,龇牙咧嘴,正在用双手试图挪动前面的腿。 我瞬间有点想笑,忙问:“要帮忙不?” 他一脸惊恐,赶紧摇摇头:“不用,疼,我自己来,你接着打。”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毛秀才从后面林子跑了回来,哇哇叫。 刚才他应该已经跑了,咋又回来了? 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曹宝坤飞一般追上来,跳起来就是一脚,将毛秀才踹翻在地,两人厮打在了一起。 曹宝坤一手抓住毛秀才脑后的小辫子,一手撕扯着他的耳朵,嘴里还骂骂咧咧。 毛秀才脸都憋红了,一条胳膊勒住曹宝坤,另一只手撕扯衣服,大骂:“兔崽子,你敢打我?” “就是要打你这个老犊子!” 毛秀才的小辫子被扯住,眼角的皱纹都被拉变形了,他急得伸出两根手指,朝着曹宝坤的眼睛一顿乱戳。 曹宝坤松开毛秀才的耳朵,啪的一声扇了毛秀才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你这个草包,我跟你拼了!” 毛秀才一个翻身把曹宝坤压在身下,虽然小辫子又被扯住了,他还是左右开弓,不断捶打曹宝坤。 刚才被我捅伤大腿的家伙,此时靠树坐着,双手捂住伤口,扭头看着毛秀才和曹宝坤,竟然嘿嘿笑了。 曹宝坤被打得不断哀嚎,只能暂时松开小辫子,将毛秀才从身上推开,顺势一脚踢向了他的胯下。 这一脚,看上去是铆足了劲儿。 毛秀才一声惨叫,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双手捂着胯下,又跌倒在地上,疼得身子缩成了一团。 “曹宝坤!哎哟,你下死手啊!” “秀才,你都这把年纪了,没用了——” “曹宝坤,我跟你拼了!” 就见毛秀才挣扎着爬起来,脱下鞋拿在手里,一瘸一拐朝着曹宝坤扑了上来。 曹宝坤也不示弱,大叫一声,冲过去搂住毛秀才的腰,将他摔倒在地,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第337章 立功 毛秀才的战斗力,确实让我看呆了。 看他平时走路都是一晃一晃,好像随便推一把就会摔倒。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能和曹宝坤打在一起。 曹宝坤虽说没啥本事,但毕竟年轻,体力肯定比毛秀才要好。不过,这打了一阵子,他好像也没占到太多便宜。 这时,毛秀才又骑到了曹宝坤的身上,手中的布鞋上下翻飞。 曹宝坤双手抱头挡住脸,不断挣扎,之后猛然使劲,终于把毛秀才掀翻在地。 那个大腿受伤的家伙,可能流血过多,已经歪着头不动了。 双腿劈叉的小崽子,终于把腿搬了回来,斜靠在树上,一边揉腿,一边看着毛秀才打架。 刚才那个拿树杈的小崽子,此时还抱着树杈,一动不动,也和我一样,盯着眼前激烈的打斗场面。 这时,曹宝坤和毛秀才可能感觉周围太安静了,也停手了,都看着我们。 毛秀才一只手还抓着曹宝坤的衣领,吼道:“瞅啥啊!” 曹宝坤还揪着毛秀才的辫子,也大喊:“你们赶紧打啊,瞅别人干啥?!” 毛秀才趁他不注意,啪的一鞋底扇了过来,结结实实打在曹宝坤的脸上。 “老不死的,打人不打脸!” “那也不能扯辫子!” 我也歇得差不多了,慢慢站起来,瞅了一眼揉腿的小崽子。 他刚才还嘿嘿笑着,见我瞅他了,赶紧摆摆手:“哥,我这腿算是废了,你们打,一会儿把我绑回去就行。” 我点点头:“行,你先揉着。没事儿,就是扯着大筋了,废不了。” “好好好,谢谢哥!” 我转过身,又瞅着抱树杈子的家伙。 他愣了一下,低声问:“我这个罪,能不死吗?” 我揉了揉腰,点头说:“我给你说好话,不让你死。对了,那个日本人去哪了?” 他赶紧扔下树杈子,指了指身后说:“那个日本人啊,有两个兄弟先把他送到老土堡了。” 我扭头大喊:“宝坤,抓点儿紧,还有正事儿呢!” “小刀等我一会儿,马上,马上就好!” “要不要帮忙?” “别过来,这老家伙是我的。” 曹宝坤半张脸都被毛秀才扇肿了,他大叫一嗓子,抢过布鞋,也朝着毛秀才连扇了几下。 几鞋底下去,毛秀才满嘴是血,爬起来朝手里吐了一口血:“兔崽子,你打掉我三颗牙,我一共还剩几颗牙啊!” 曹宝坤拎着鞋还要打,毛秀才一看其他几个人都投降了,赶紧摆手说:“不打了,不打了,要杀就杀,爱咋咋地。” 曹宝坤摸着红肿的脸,哈哈大笑,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毛秀才坐在地上,不断抹着嘴上的血,嘟囔着:“把鞋还给我吧。” 这时,后方的林子里忽然跑过来一大群人,是曹小梅和连水月带人过来了。 见曹宝坤这个样子,曹小梅赶紧上前查看:“咋了小宝,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姐,我没事,小刀都看见了,这回我没让他帮忙,打赢了!” 连水月上前问:“小刀,咋回事?” “饭岛跑了,就在前面老土堡。” 曹小梅一听,回头说:“你们几个留下来,把他们绑回去,小刀跟我来!” 说罢,她带着几个人,快速朝林子里去了。我和连水月一看,也赶紧跟了上去。 曹宝坤跟在我后面,大声说:“别落下我啊!” 要赶紧追上饭岛,我们跟在曹小梅身后,在月光下的柞树林子里穿梭,速度很快。 刚跑出林子,就见两个身影站在悬崖边的小树后,好像在拉着绳子。 我们一冲出去,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俩人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发现是曹小梅,竟然吓得松开了手。 我上前大吼:“那个日本人呢?!” 他俩往前走了几步,战战兢兢指了指下面。 曹小梅气得大骂:“小兔崽子,到底咋回事!” 这两人当即跪下了,语无伦次说起来,好一会儿才解释清楚。 原来,上午的炮击确实吓坏了不少人,他们原本是田柱子的手下,被收了枪,心里很担心以后会被惩罚。 没想到,毛秀才找到他们,说趁现在跑的话,还能活命,不然打完仗肯定死路一条。 他们受了蛊惑,就帮着毛秀才救出饭岛,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毛秀才让他们提前准备了绳子和吊篮,方便下去。刚才,他们把饭岛放下去不到一半,我们就冲了出来,他俩一哆嗦,绳子就脱手了。 曹小梅上前问:“仔细想想,大概放了多长的绳子?” 其中一人挠挠头,低声说:“可能还有十来米就到底了。” 十多米高,如果下面有碎石,饭岛不死也得半残。 曹小梅扭头看着我:“小刀,接下来怎么办?” “小梅姐,饭岛是个重要人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必须马上下去看看。” 连水月上前说:“小刀,我和你一起去。” 我赶紧转身抓住她的肩膀:“水月,你的腰伤还没完全好,这次就别下去了。没事的,下面不危险,我带两个小崽子一起,把尸体拉上来就行。” 说罢,我又扭头看着曹小梅:“小梅姐,留两个人给我就行,你们赶紧把毛秀才抓回去,连夜审一审,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想跑出去投降,这个才是大事。” 一旁的曹宝坤忽然凑上来,笑着说:“姐,我跟小刀一起去吧?” 我赶紧摇头:“算了,你刚才已经立了大功,别跟着我瞎跑了。” “山里我熟,下面也不会有啥危险,让我去吧。” 我还想拒绝,曹小梅忽然说:“小刀,就让他跟着吧,小宝总要长大的,我也不能一辈子护着他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再拒绝,只能走到连水月身边,又叮嘱了几句,让她赶紧回去通知三镖。 曹小梅和连水月都不放心,亲自安排着小崽子,用绳子把我们四人放下去,这才用手电筒打了信号,告诉我俩上面留了人,他们要回去了。 悬崖底部是个山谷,大片大片的矮树林子。 饭岛乘坐的吊篮砸断几根大树杈,砸在了下方的杂草丛中。 这回我们都带了枪下来,曹宝坤摆弄着手里的匣子枪,低声说:“你们两个,快过去看看。” 第338章 饭岛的尸体 这两个小崽子个子不高,但显得很壮实。 他俩互相看了看,端着枪一左一右,慢慢走了过去。 我把曹宝坤挡在身后,看看周围的情况,这里的林子比较稀疏,月光下视线比较好。如果饭岛没死,躲在附近,他应该已经看到我们了。 这时,两个小崽子已经走到跟前,他们用枪管推开吊篮,扒拉了一下杂草堆。 “少爷,没人!” 我和曹宝坤赶紧跑过去,就见吊篮已经摔得快散架了,草丛一片杂乱,饭岛可能在这里挣扎了一下,才爬起来离开的。 “小刀,这个日本人命真大!” 我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杂草上明显有血迹,吊篮里也有,但不是很多。 饭岛一定是受伤了,他跑不了多远。 曹宝坤也发现了地面的血迹,抬头问:“小刀,咱们追不追?” 我回头对其中一个小崽子说:“你在这里等着,如果上面有人下来,就说我们去追饭岛了。” 说罢,我和曹宝坤一起,带着另外一个小崽子,继续往林子南边去了。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月光照亮了脚下的路,远处的林子隐约也能看得清。 我们一路追踪,刚走了大概一袋烟工夫,就听到远处一阵枪声。 “宝坤,前面有你们的暗哨?” “肯定有啊,应该还有暗堡呢。” 我一听,立刻就猜到,极有可能渡边派人来了。 我们身后就是悬崖峭壁,前面又有暗堡,渡边不可能想从这条路摸进山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派人来接应毛秀才了。 想到这里,我回头说:“宝坤,前面危险,你留在这里吧。” 曹宝坤摇了摇头:“这里也不安全啊。” “那行,跟在我后面,听见枪响就趴地上。” 说罢,我领着他们两人,快速朝前方跑去。 只跑了一两百米,前面的林子里忽然人影晃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声。 身旁的小崽子被一枪打中,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躲在树后,朝着身后大喊:“宝坤,趴树下别动。” 回头一看,曹宝坤趴在草丛中,双手抱住了头,一动不动。 不错,好样的,听话。 我深吸一口气,探出身子举枪就打,这才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饭岛面朝我的方向坐着,耷拉着脑袋。 几个枪手不断朝我射击,还有两个人蹲在树旁,把饭岛抬到了树后。 “小刀,是不是饭岛?” 我回头说:“宝坤,你躲好,千万别露头,记住了!” “我就问是不是饭岛,不是他的话,咱们就跑吧。” “是饭岛。” 说到这里,我又探出头打了几枪,对方枪声密集,压得我根本不能露头,这下麻烦了。 正想着,我们后方忽然跑过来一大群人,领头的是连水月。 我忙说:“水月,你咋来了?” “刚才我们就没走,在上面就审了毛秀才,他说下午就派人去找马大鼻子了,让他们来接应。” 我把她拉到身后,大声说:“饭岛就在前面,受伤了,不能让他们轻易跑了。” 连水月朝着后面招招手,大喊:“援兵马上就到,围上去,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我朝远处打了几枪,也说:“他们只有十来个人,分散开,跟着我围上去!” 大家一听,赶紧散开,借着大树掩护,边开枪边往前走。 对方扔了几颗手榴弹,开始慢慢往后退。 我和连水月趁机绕到侧面,快速接近,打死了两个敌人。 这时,我看到树后两个人抬着饭岛,想往后面跑。 我大喊一声:“饭岛!” 连水月反应很快,啪啪啪连打三枪,抬着饭岛的两个家伙都倒下了。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再把饭岛拖到了树后。 对方又从树后扔出来几颗手榴弹,我们也无法靠近,只能死盯着那棵树。 渡边派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很有经验,枪法准,把我们一群人逼得难以靠近。 其实,我们也不着急,他们十几个人孤军深入,这里又是一条大沟,前后一堵,再等一会儿,他们就无处可逃了。 刚想到这里,那群人忽然从树后扔出大量手榴弹,我们周围全是爆炸声,弹片把树皮崩得到处都是。 爆炸声过后,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声,尤其是我和连水月这边,根本不敢露头。 此时,连水月忽然说:“小刀,他们要跑。” 我一听,赶紧把枪伸出去,也不瞄准,随便打了几枪:“那咋办?” “他们抬着饭岛,跑不快,仔细听着枪声。” 我靠在树后,一边压子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又是手榴弹爆炸声,之后枪声忽然停了。 连水月立刻举枪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那群人正在往林子深处跑,速度还很快。 我快速跑了十几步,朝着最后面的人连打两枪,将他打翻在地。 正想继续追上去,连水月忽然在后面喊:“小刀,先别追了。” 我停下脚步,扭头见她站在刚才敌人躲藏的树下,正朝我招手。 “咋了,水月?” “你过来看看。” 我赶紧跑回去,就见树下有一具尸体——不对,应该是半具尸体。 尸体从胸口处被砍断,伤口血肉模糊,看样子是用工兵铲连续劈砍导致的。两条胳膊也被斩断,扔在了旁边的草丛中。 尸体下半身扭曲着,其中一条腿应该是骨折了,折断的大腿骨刺穿皮肉,钻了出来。 我看了看连水月:“这个是?” 她上前一步:“小刀,你看看他的左小腿。” 我赶紧蹲下,打开手电筒,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条长长的伤口。 这就是饭岛,李半拉子从这条腿里,挖出了一小块肉,不会错的。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 枪声越来越远,连水月摇了摇头:“饭岛受伤了,也有可能死了,他们带着一具尸体走不太方便,干脆砍下来上半身带走了。” “人都死了,带走能有什么用?” “那就不知道了。” 我又问:“咱们要不要接着追?” “不用了,肯定追不上,而且那边会有马大鼻子的接应部队。我去把那些小崽子叫回来,你看看曹宝坤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赶紧打着手电往回走,嘴里低声叫着:“宝坤,宝坤!” “小刀,我在这里。” 第339章 抢回来一半 我赶紧过去一看,曹宝坤还在那里趴着呢。 “宝坤,没事了,起来吧。” “小刀,扶我一把,腿麻了。”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仔细检查一番,挺好,除了脸还肿着,身上没有别的伤。 “咋样啊,抢回来没有?” “怎么说了,抢回来了,一半。” 曹宝坤眼睛一瞪:“啥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把他拉到树下,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情况。 就见曹宝坤蹲下看了看,又踢踢草丛里的两条胳膊,笑了:“小刀,这哪是一半?这是一大半,咱们还是赚了!” 这时,连水月带着一群人也回来了,看样子就没追上。 “小刀,咱们回去吧,抓紧和三镖商量一下该咋办。” 我点点头,刚想走,曹宝坤又开口了:“小刀,这大半个饭岛,该咋办?” “没啥用,扔在这里喂狼吧,咱们现在有正事要回去办。” 我们带着人一路狂奔,被拉上悬崖之后,才发现山枭也带着援兵来了。 见我们回来了,曹小梅一把拉过曹宝坤,见他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我把刚才的情况简单一说,她点点头:“走吧,这会儿四海和三镖,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 曹宝坤四处看了看,低声问:“姐,秀才呢?” 曹小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树底下埋着呢,毕竟也是立过不少功劳的人,入土为安吧。” 我心里明白,毛秀才这样的行为,必死无疑。 公开处刑的话,他这么大年纪,确实有些残忍了。现在活埋在树下,也算是少受一些罪了。 回到后寨大山洞的时候,外面站满了人,山枭正在安排新的防守计划。 洞中的高台上,三镖、战四海,以及罗老九他们几人,站在一起正在商量着什么。 见我们来了,李半拉子狂奔下来,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你咋又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出去大闹天宫啊!” “我是出去撒尿,巧了,碰着这事儿了。” “我跟你说,以后半夜出去撒尿,必须叫我一起。” 我还没回话,钱麻子也跳了下来,三两步跑上来:“小刀,饭岛跑了?” 曹宝坤一听,一把搂住钱麻子:“跑了一小半,咱们不亏。” 钱麻子看了看他:“宝坤,你又让谁给揍了,这脸啊!” “你懂啥,我跟着小刀一起干仗,立功了。” 说着,我们已经走上了高台,大家围坐在大圆桌前,听我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到饭岛被救走,众人倒还算镇定,听到曹宝坤大战毛秀才,大家的表情都变了。 曹小梅憋着笑,点头说:“宝坤这回算是立功了,我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勇敢。” 曹宝坤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嘿嘿笑了。 战四海也说:“虎父无犬子,老当家以前多厉害,宝坤也不错!” “姐夫,我也知道,这回和毛秀才干仗,我肯定是占了些便宜,毕竟比他年轻嘛。但是,下一次,我也跟小刀学,一个打三个!” 战四海笑了:“一个打三个就算了,你这次能把毛秀才打趴下,不错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练家子,这几年就是牙掉的有点多,吃肉不行,身体差了一点。” 李半拉子低声说:“宝坤,一会儿咱俩回屋,你把刚才打架的事儿,再跟我唠唠。” “好好好,现在不说我这个了,赶紧说说饭岛那个兔崽子吧。” 曹小梅招呼一个小崽子过来,嘱咐他给我们送些吃喝的东西。 战四海递给了三镖一支烟,低声说:“接下来的事儿,要你拿主意了。” 三镖点点头:“咱们一起拿主意。” “那个饭岛,是渡边指名道姓要的人,现在死了,他们会不会大举进攻啊?” 三镖点上烟,深吸两口:“小刀,你觉得呢?” 我愣了一下,刚才确实在想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有头绪。三镖这么一问,我只能扭头看了看连水月。 她喝口水,揉了揉腰,低声说:“问你呢,咋想的就咋说。” 我深吸一口气,理理思绪,抬起了头:“我觉得,渡边应该要跑了。” 战四海一听:“饭岛这事儿,就算了?” “大当家,渡边这次借着马大鼻子的掩护,偷偷进入后山军火库,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运出来那几箱子研究资料。他也没想到,还会有个饭岛,既然现在饭岛死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三镖点点头:“小刀说得对,渡边和丁晴有自己的计划,就算打下青龙山,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战四海深吸一口气:“要是这么说,他们可能会撤兵?” 我忙说:“渡边可能会跑,但马大鼻子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给我们准备的一些饭菜端了上来,大家也是饿了,边吃边聊。 连水月给我夹了些菜,对大家说:“丁晴和马大鼻子是临时合作,他们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马大鼻子可不简单,赔本的买卖不会干,要看他已经拿到了多少好处。” 说罢,连水月看了一眼罗老九。 罗老九接着说:“就是嘛,无利不起早,马大鼻子如果明天走了,那就是该拿到的好处都拿到了。要是明天不走,就说明他想要的好处,还在这青龙山上。” 连水月点点头,对我说:“小刀,你觉得马大鼻子是不是想抢占青龙山,当自己的老巢?” 我笑了:“那不可能,他现在是马旅长,拿了委任状的。他肯定要招兵买马,四处乱窜,尽量保存实力,等着迎接国军大部队呢。” 说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连水月和罗老九商量好了,刚才一唱一和,有目的啊。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小刀说的也对。大当家,恕我冒昧,青龙山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马大鼻子明天要是不走,可能就是盯上了它。” 三镖点点头:“这两天饭岛在山上,马大鼻子肯定怕误伤他,所以不敢大举进攻。现在饭岛死了,他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战四海看看曹小梅,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端起碗一饮而尽。 三镖笑着说:“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事就说,也好提前做准备。” 战四海点点头,看向了曹小梅。 曹小梅笑了,低声说:“既然这样,那就不瞒着大家了。” 第340章 趁火打劫 果然,青龙山还有好东西。 听到曹小梅的话,曹宝坤瞪大了眼睛:“姐,咱山上还有好东西?我咋不知道?” “这事儿,山上没几个人知道。” “我是你亲弟弟,瞒着我干啥。” “你那张嘴,叭叭叭叭到处瞎扯,我哪敢跟你说。” 战四海笑了,招呼大家赶紧吃点东西,说一会儿就带我们亲眼去看看。 我们自然没心思慢慢吃,随便扒拉几口,就催着战四海赶紧出发。 本以为又是外面的哪个山洞,没想到,曹小梅领着我们,径直去了里面她的房间。 房间里一下子站了这么多人,显得有些局促,曹小梅笑了笑,走到墙边供奉神仙牌位的地方拜了拜,伸手进去不知道启动了什么机关。 就听到咔嚓一声,战四海走过来,把供桌搬到一边,往石壁上轻轻一推,打开了一道暗门。 曹小梅首先弯着腰钻了进去,我们几人鱼贯而入,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走到底部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洞穴。 洞中摆着不少枪支弹药,还有几个大木箱子,看来是个藏东西的密室。 曹宝坤大惊:“姐啊,这么多年了,这里藏着一个洞,我可是耗子洞都要掏三把的人,竟然不知道!” 曹小梅也没理他,朝战四海招招手,两人走到墙角,打开一个大木箱子,从里面抬出了一个比弹药箱略小的铁皮箱子。 屋子正中间有张桌子,他们把箱子放在上面,轻轻打开了。 里面,全是金砖。 一块块堆得整整齐齐,在火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的,每一块都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我们几人围上去,一言不发,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钱麻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差点坐在了地上,嘴里嘟囔着:“不行,不行,闪眼,太闪眼了。” 曹宝坤也呆住了,看看战四海,又看看曹小梅,伸出手抓了一块金砖,可能太重,他一下子没拿起来,笑着放下手电筒,两只手捧了出来。 “姐啊,我的姐啊!” 钱麻子凑过来,用手轻轻摸了摸,曹宝坤也是大方,直接放到了钱麻子的怀里。 这下,钱麻子双手抱着金砖,狂笑起来,脸都笑变形了。 三镖一看,赶紧从他手中拿过金砖,放了回去,低声问:“这是咋回事?” 曹小梅叹了口气:“三镖,那里还有两箱呢。” 钱麻子和曹宝坤一听,赶紧跑了过去,趴在大木箱子上一看,都笑了。 三镖把箱子合上,往桌子旁一坐,点上了一支烟:“小梅,说说吧。” 这时,曹宝坤和钱麻子都摆了摆手:“能不能上去说,这么多金砖,有点晕。” 罗老九一听,也说:“小刀,先扶我出去,我也得缓缓才行。” 在耗子窝里摸爬滚打,九死一生,都没觉得“晕”。见到这一箱子金砖,我们都有点受不了了。 大家赶紧回到上面,把密室的门关好,都喝了几口酒,才镇定下来。 曹小梅叹了口气:“去年夏天,日本兵来军火库把东西都运走,我和四海就觉得出事了。没过多久,我们就听说日本人投降了。当时,我和四海就有了一个计划。” 战四海又给三镖点了一支烟:“你们可能不清楚,这么多年来,虽然表面上日本人让我们管临石镇,但这里是一块大肥肉,他们不舍得都让给我们。所以,他们在镇上开了三家洋行,还控制了一家钱庄,大把大把的捞钱。” 曹小梅给我们倒了酒,又从里屋抱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一摞纸。 她笑着说:“这些年,我们也能从镇上收不少钱。不过啊,日本人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松把钱拿走?” 我忙问:“他们还能抢你们的钱?” “不是抢钱,是卖给我们枪和弹药。而且定期‘帮助’我们剿匪,扩大地盘。打一场仗,消耗一批弹药,就必须再找他们买。你看,这一笔笔钱,我都记着呢。” 战四海笑了:“帮他们剿匪,抓了俘虏送给他们做实验,完了还要找他们买弹药,到哪说理去?” 三镖点点头:“是啊,日本人的算盘打得响。” “当时知道日本人投降了,我就和小梅商量,我们是胡子啊,干个劫道的事情,很正常吧?” 钱麻子一听,笑了:“你们把日本人在临石镇的钱,都抢了?” “其实,当时也有些犹豫,害怕日本人的大部队再杀回来。我们俩一琢磨,决定等他们把钱运走的时候,假扮其他厉害的绺子,把他们抢了。” “成功了?” “对,大半夜的,在临石镇外三十里,劫了三辆大卡车,打死了二三十个日本兵,抢了些枪支弹药,还有这几箱子金砖。” 三镖听了,笑着问:“这附近的大绺子,可都被你们消灭了,日本人不用猜就知道是你们干的,你们当时说是谁干的啊?” 曹小梅低声说:“当时假扮的是你们,八爷!” “啥,假扮我们的部队,抢了日本人的金砖?” “你还别说,我们一说是关内来的八爷,日本兵和那些二鬼子,真是没咋抵抗就跑了。” 三镖哈哈大笑:“我是明白了,他们当时慌了,回去一调查,就猜到十有八九是你们干的。只是那时候战败投降,也没有条件派兵来打你们了。如果丁晴查到这些资料,告诉马大鼻子,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抢这些金砖的。” 曹宝坤叹了口气:“真希望他们不知道,明天就退兵。” 我心里想,看马大鼻子这么上心,这些天也损失不小,十有八九是知道了青龙山有这几箱子金砖。 战四海和曹小梅都不说话了,看着三镖,等待他的安排。 三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们:“看看明天的情况吧,渡边一走,马大鼻子也跟着撤了,就说明他不知道金砖的事儿。他要是大举进攻,肯定就是冲着金砖来的。” 话刚落音,外面忽然传来喊声:“大当家,大小姐,出事了!” 战四海赶紧打开门,就听到外面的小崽子说:“马大鼻子正在强攻前寨,人很多,到处扔手榴弹,前面快顶不住了。” 第341章 大举进攻 我们都没想到,马大鼻子等不到天亮。 战四海立刻回头问:“三镖兄弟,你看这——” 三镖立刻站起来,嘱咐我们不要乱走,然后跟着战四海一起出去了。 马大鼻子急成这样,说明之前都是在配合渡边行动。他在前面佯攻,渡边绕到后面偷运研究资料。 紧接着,渡边又要把饭岛救出去,他也不能大举进攻。 现在呢,饭岛死了,渡边和丁晴可能也走了。马大鼻子毫无顾虑,自然可以大举进攻了。 我看到曹小梅也有些紧张,心想着帮帮她吧。 于是,我立刻开始安排起来,让曹宝坤和钱麻子、李半拉子一起,去安抚躲在后面的老百姓,叮嘱他们不要乱跑。 再让曹小梅召集后寨的大小头目开会,紧急布置任务,准备退守后寨,同时检查后山军火库,看有没有可能挖出通道,最后如果真的无路可走,也许还能进去避难。 我带着连水月和罗老九,把青龙山后寨走一遍,研究一下地形,假设马大鼻子明天真的打了过来,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天还没亮,前面就枪声阵阵,打得十分激烈。 我们三人爬到高处,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个山头挺拔陡峭,东西北三面地势险峻,小股部队渗透进来,也许还有可能,大股部队想上来不可能的。 此前战四海的管理可能有问题,才让渡边的人渗透进来,以后应该不会了。 罗老九扭头看了看四周,点头说:“潜龙在渊啊,小刀,放心吧,时机到了,这里不会被小人所占的。” 连水月指着后寨的大门说:“小刀,这中寨与后寨中间,是两三百米的山脊小道,马大鼻子大部队的必经之路,他不会这么容易上来的。” 我点点头,看着前寨的方向说:“我就是在想,如果马大鼻子守着青龙山,我们来攻打,可能会用什么招。” 连水月和罗老九一听,都扭头看着我。 我接着说:“如果马大鼻子在下面,看着青龙山,他会想什么?我们觉得这里易守难攻,他会觉得是关门打狗。我们觉得面对山脊,守住寨门就行,他会觉得我们把兵力都集中的一起,更好消灭。” 罗老九走上前来,看了看远处,忽然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干啥,装犊子啊!” 连水月笑着说:“不错不错,小刀能想到这一点,很厉害了。” “水月,你别老护着他,小刀这兔崽子我了解,夸两句就飘,你不能惯着他。” 我扭过头,看着他俩,嘿嘿笑了。 “老罗,水月,不扯犊子,我就是想啊,渡边和丁晴肯定带人跑了。咱们花了这么大力气,终于找着他们了,又眼睁睁让他们溜了,干着急没办法。” 连水月上前说:“他们跑不掉的。” 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全是黑压压的原始森林,根本看不到尽头。想在这里面找到一群日本人,难如登天。 “小刀,在野战医院的时候,我和云姐闲聊,说起当年她跟着抗联的事儿了。我问过她,林子那么大,他们躲在里面,日本兵进山讨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 我扭过头:“对啊,就说面前这片林子,咱们要是往里面一钻,就算五六百人进来找,半个月能发现咱们就不容易了。” “云姐说,当年他们最担心的不是日本兵。” “那担心啥?” “叛徒内奸、日本特务,采药的、打猎的、烧炭的、挖参的、摇船的、种烟的、赶车的、收皮子的……你在山里山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去找日本人汇报你的行踪,邀功请赏。” 罗老九在后面说:“确实,那些年真是这样。” 我点点头:“确实不容易,所以咱们更不能让渡边跑了。” 连水月笑了:“放心吧,现在不一样了。老百姓痛恨日本人,咱们多打听打听,肯定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再说了,就算他们啥都找到了,想运回老家,也没那么容易。” 我们正说着,前方的枪声更激烈了,看来,马大鼻子是想趁着天还没亮,攻下前寨的所有炮台和暗堡。 天微微亮时,前面的枪声停了,三镖和战四海带人撤了回来。 现在,青龙山只剩下后寨了。 后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天亮之后,敌人就开始了零星的攻击。 我们几人也帮不上忙,在洞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出去看看。 白天的攻势不算很猛烈,马大鼻子甚至连迫击炮都没用。不过天一擦黑,下面的枪声密集起来,敌人连续几次冲锋,甚至来到了距离大门十多米的距离。 我们都没睡,都觉得心里不踏实,三镖一直来回跑,协助曹小梅安排人员。 到了半夜时分,忽然炮声隆隆,马大鼻子肯定又用日本炮了。 刚响了几声,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曹宝坤慌慌张张跑进我们的房间大喊:“小刀,不好了,不好了,姐夫出事了!” 我们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跟着他往外跑。 洞口的高台上围了一群人,外面还有炮声,我看到山枭正在大喊着,指挥手下躲避炮击。 跑上高台,我扒开人群一看,战四海躺在床板上,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 曹小梅跪坐在旁边,将战四海的头扶到自己腿上,满脸泪水,正在低头说着什么。 三镖蹲在旁边,双手捂住战四海腰间的伤口,大喊:“不是有两个郎中嘛,人呢?快找来!” 连水月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块布,也蹲在旁边,撕开战四海上身的衣服,擦了擦血迹。 我这才看清,他应该是被炮弹皮击中了,身上有五六个伤口都在流血,最大的伤口在右腰间,还在不断冒血。 连水月赶紧用布捂住伤口,回头大喊:“小刀,帮我,捂住伤口!” 我一听,赶紧脱下衣服,按在了伤口上。 战四海脸色苍白,半睁着眼睛,慢慢举起左手,帮曹小梅擦了擦眼泪。 三镖往地上一坐,眼神有些迷茫。 身后的钱麻子赶紧带着曹宝坤一起,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又招呼李半拉子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将战四海抬到上面,方便一会儿做手术。 这时,战四海忽然说:“三镖,三镖兄弟呢,我有话……” 第342章 死伤惨重 三镖赶紧站起来,握住了战四海的手。 “大当家,坚持住,一会儿给你做手术,几个炮弹皮,没事的。” 战四海轻轻摇头:“兄弟,我帮日本人办过事儿,害死不少人,我是死有余辜。求你一件事,以后帮我照顾小梅,她心里有你。” 曹小梅在一边哭着说:“四海,你不能死,咱俩不是说好了,过两年就下山,找个小县城好好过日子吗?你都忘了?” “小梅,我不放心,你得答应我,跟三镖走,咱不当胡子了。” 三镖弯下腰说:“四海兄弟,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先答应我,以后照顾小梅。” “好,我答应,你放心吧!” 战四海脸上露出了笑容,又帮曹小梅擦擦眼泪:“小梅,帮日本人做事情,是我逼你的,我是二鬼子,你不是——三镖,是我逼着小梅帮日本人的,她一直不愿意的。” 三镖摇头说:“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吧。” 战四海长出一口气,忽然说:“小刀兄弟,我有事——” 我赶紧让李半拉子按住伤口,走过去俯下身子:“大当家,有啥安排的,你说。” “宝坤,他挺崇拜你的,你帮我劝劝他,下山,读书,不要当胡子……” 我点点头,曹宝坤则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了。 这时,两个拎着药箱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战四海的情况,都愣了一下。 三镖忙说:“你俩别愣着,抓紧。” 其中一人说:“我们做不了这种大手术啊!” “想办法啊!” 他们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赶紧上来检查战四海的情况。 这时,曹小梅摆摆手:“算了,让四海走得体面一点吧。” 三镖还想说话,看到曹小梅的表情,也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招呼我们都离开,让他们夫妻俩最后说说话。 我们都走下高台,靠着洞口的石壁坐了下来。 三镖低声说:“战四海出去巡视一圈,怎么这么巧,那炮弹就在他身边炸了呢?” 曹宝坤抹着眼泪:“哥,咱们是不是都得死啊?” 我赶紧说:“宝坤,咱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这时,外面的炮声停了,三镖站起来,朝挤在洞口的一大群小崽子招了招手。 “都跟我来,听我安排!” 说罢,他带着一群人冲出山洞,又回到了大门口的掩体后。 我扭头说:“宝坤,一会儿去陪着你姐,安慰安慰她。水月,战四海死了,洞里可能会乱,你带着他们几个一起,稳住军心,别乱了。” “好,你去帮三镖吧——小刀,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连水月的后背,起身冲出了洞口。 因为刚才的炮击,寨门口到处都是死伤者,我跑过去一看,一群黑影又沿着山脊上来了。 我们只能拼命反击,整个山谷到处都是枪声。 打了一整晚,天微微亮时,马大鼻子终于停止了进攻。 青龙山损兵折将,下面的山脊上也堆满了尸体,双方损失都很大。 暂时停战,我是被李半拉子扶回山洞的——我没有受伤,只是累得站不起来了。整整打了一晚上,就连三镖都是被人扶回来。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曹小梅还坐在高台上,紧紧抓住战四海的手。 战四海的另一只手,已经从桌子上耷拉下来,应该早就没有了气息。曹宝坤坐在姐姐身边,也是面无表情。 我赶紧让李半拉子放开我,坐在旁边缓了缓,然后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小梅姐,大当家已经走了,你要节哀。” 曹小梅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俯下身又在战四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擦干眼泪,拉起了曹宝坤。 “小刀,外面怎么样了?” “放心,守住了,他们没上来。” “好,辛苦你了,先回去歇着吧,接下来我安排。” 说罢,曹小梅回头又看了一眼战四海,对曹宝坤说:“小宝,带人把你姐夫抬到后面,派人守着,不要声张。” 这时,三镖也过来了,他低声说:“小梅,你去休息,外面的事情现在交给我。” “三镖,大敌当前,四海又走了,我怎么能合得上眼?你们先去休息吧,白天视野好,他们不会贸然进攻的。” 三镖还想说话,曹小梅上前一步,摇了摇头:“四海一走,军心动摇,如果今晚马大鼻子全力进攻,还要靠你们压住阵脚。” 这话说得有道理,我们只好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趴在床上就迷糊了,钱麻子叫醒我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小刀,马大鼻子派人来谈判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下床就跟着他往外跑,刚走到洞口,就见三镖正在和曹小梅商量着什么。 见我来了,三镖忙说:“小刀,你来的正好,我马上下去看看,这边你盯着一点。” “老大,我去吧。” “没事,这次我去,就是让大家看看,三镖还在呢。” 我们几人出了寨门,连水月已经趴在掩体后面,用枪瞄准下面的山脊了。 山脊中间站着一个人,手举白旗,不断挥手。 连水月扭头说:“下去有点危险。” “水月,小刀,你俩在上面看着就行。” 说罢,三镖纵身跳出寨门前的掩体,挥舞双手,慢慢走了下去。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紧紧握住手中的枪,瞄准下方的人。 就见三镖跨过路上的一具具尸体,慢慢走到那人的面前,两人聊了起来。 没说多久,他们就互相行了个匪礼,转身离开了。 三镖一回来,就把我们几人都招呼到了一起,低声说:“马大鼻子确实是冲着金砖来的。” 曹小梅一听,点点头:“他有什么条件?” “天黑之前,把金砖都给他,他立刻撤兵。不给的话,他的炮弹昨晚运来了很多,会接着炸咱们。” 曹小梅往旁边一坐,神情有些迷茫。 “三镖,小刀,我不是舍不得这些金砖,钱财是身外之物,我懂。把金砖给他们,马大鼻子就真会撤兵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三镖。 三镖笑了:“老罗,你怎么想?” 第343章 拼死一战 罗老九笑了:“割肉喂狼,从来都不是好法子。” 三镖点点头:“刚才我也说,不知道金砖这回事儿,先回来问问,天黑前给他们答复。” 曹小梅坐在那里,裹了个毯子,两眼通红。 曹宝坤赶紧坐过去,挽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姐,要怎么干,你说吧!” 曹小梅低头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决定,都听三镖的安排吧。” 大家一听,都扭头看向了三镖。 “好,都到这时候了,我就做主了。今晚拼死一战,半拉子跟着我,在寨门口挡着。钱麻子,老罗就交给你了,形势不对,就往后山跑。” 钱麻子点点头:“放心吧,这个我熟。” 我赶紧问:“老大,那我呢?” “小刀和水月,你们带上宝坤的手枪队,在洞里等着,当预备队,等我命令。小刀,情况不对的话,你俩要掩护小梅从后山走。” 曹小梅一听,赶紧摇头。 三镖忙说:“小梅,不要犟,听我的安排。” 曹宝坤站了起来:“哥,那我呢?” “你和你的手枪队一起,跟着小刀,别瞎跑。” 接下来,三镖又细致安排了一番,尤其是嘱咐我和连水月,见机行事,该跑就跑。 最后,他低声说:“金砖的事情,不要声张。金子迷人眼,传出去的话,可能会有人背后打黑枪。” 安排好这一切,我们一起吃了些东西,各自回去休息了。 说是休息,其实就是眯一会儿,谁都知道马上要拼命了,不可能睡着的。 天刚擦黑,炮声响了,三镖早有安排,所有人都撤到了洞里,等炮击结束再出去。 大概打了十几发炮弹之后,下面开始进攻,三镖带着人跑出去,靠着掩体向下方射击,战斗开始了。 我和连水月带着手枪队,坐在洞口的石壁旁,等待着三镖的命令。曹小梅拎着一支匣子枪,在洞口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紧张。 气氛压抑,曹宝坤也双手握着匣子枪,就坐在我旁边。 我低声说:“宝坤,你别抖,晃得我都紧张了。” 曹宝坤晃着手里的枪:“我没抖,这枪是新的,使不惯。” 我笑了:“你先把枪收起来,等咱们出去了,再拿出来,别走火了。” “小刀,手里不拿个东西,我抖啊!” 我一听,慢慢拿下他手中的枪,放在旁边,又从脚旁捡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放到了他手中。 曹宝坤双手握着石块,点头说:“也行,踏实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见连水月正在闭目养神,于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水月,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她睁开眼,看了我一眼:“说。” “我觉得,老大的安排,就是护着我,不想让我死。我觉得,不合适。” 连水月一听,笑了:“大老爷们的,自己还没有个主意?” “我就是觉得,你比我脑子好使,肯定得照顾着我啊!” “行,那你到底是个啥想法?” “一会儿啊,真要是有啥事,你带着小梅姐走,我上去,和三镖一起顶一会儿,再去找你。” 连水月听了,一巴掌甩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你咋和三镖一个臭毛病?!记住了,不管你去哪儿,我得护着你!” 我一听,无话可说,只能嘿嘿笑了。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我低声问:“水月,咱们真不出去?” “小刀,老罗跟我说过一句话,把钱用在刀刃上,把劲用到搏命上!” 我点点头:“记得,有道理。” “歇会儿吧,半夜可能真要搏命了!” 我和连水月对视一眼,都闭上眼睛,头靠着石壁休息了。 可能过了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我的耳朵似乎熟悉了枪炮声,差点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然间,我听到曹宝坤大叫一声:“姐,你干啥去!” 睁开眼一看,曹小梅忽然跑出洞口,嘴里喊着:“三镖,三镖你咋了?” 我赶紧站起身,就见三镖靠在掩体后面,使劲揉着眼睛,大喊:“别过来,石头崩着眼皮了,我没事!” 说话间,曹小梅已经扑到了三镖身边,帮他检查伤口。 我大喊:“老大,你没事吧?” 三镖摆摆手:“没事,擦破点皮!” 曹宝坤也站了起来,抓起地上的枪,大喊:“姐,快回来!” 枪声忽然密集起来,曹小梅可能没听到,弯着腰躲在三镖后面,没有抬头。 这时,曹宝坤忽然大喊:“姐,我来了!” 我伸出手,一把抓空了,曹宝坤飞奔而出,直奔寨门去了。 这时,曹小梅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就站起来,跑过来阻拦曹宝坤。 那一瞬间,她的身子忽然一抖,趴在了地上。 三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爬过去抱起曹小梅,大喊起来。 曹宝坤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躲避。 我赶紧跑过来,一下扑倒他,将他拖了回来。与此同时,连水月已经带着几个人,弯腰跑过去,把曹小梅抬了回来。 曹宝坤扑上去,哭着大喊:“姐,姐你咋了?” 连水月伸手一摸,曹小梅的右肩后方中了一枪。 “姐,你咋了,是我的错,我错了!” 曹小梅大声说:“小宝,像个男人样,别怂。” 曹宝坤一听,赶紧擦了擦眼泪:“我不怂,我和小刀一样,我不怂。” 我把曹小梅扶起来,看了看她伤口的位置,应该是打到了骨头上,抓紧治疗,死不了。 但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到哪里治呢? 外面隐约传来三镖的喊声:“小刀,小刀,小梅怎么样?” 我弯下腰跑过去,大声说:“没事,打到后肩膀上了,不太严重。” 三镖仰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曹小梅不及时送医治疗,也是必死无疑。 我只能大喊:“老大,怎么办?” “你和水月带着小梅走,现在就走!” 我拼命摇头:“那你咋办?” “我给他们报仇!” 这话刚说完,轰的一声巨响,我们俩都愣了一下。 探出头一看,山脊下的一大片林子,腾起一阵烟雾,显然刚刚遭到了炮击。 紧接着,轰轰轰,又是几发炮弹落在下面,敌人瞬间乱了套。 从前寨方向传来枪声,下方的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片混乱…… 第344章 神兵天降 身边的人都停止了开枪,仔细盯着下方。 枪炮声还在持续,看三镖的表情,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水月跑了过来,看着下面的情况,大声问:“马大鼻子的人内讧?还是有人来帮咱们了?” 三镖忽然笑了:“不是他们内讧,是神兵天降,咱们的部队来了!” “你咋知道?” “你忘记老海了?” 老海,也就是良子,下山联系部队去了,我还真忘了。 漫山遍野都是枪声,刚才攻到后寨的敌人,四处乱跑,一片大乱。 又等了一阵子,三镖按捺不住,扭头大喊:“半拉子,跟我走,下去看看。” 李半拉子从旁边飞奔过来,抓起一支带刺刀的长枪,跃跃欲试。 我赶紧问:“老大,那我呢?” “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带半拉子去看看情况。” 说罢,他们两人从掩体后一跃而出,顺着山脊往下去了。 山洞里的人都慢慢走了出来,看着下面的情况,一言不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显还是有些害怕的。 就这么等了接近一个时辰,山下的枪声基本停了。 一群人快速聚集在山脊下,但没有上来的迹象。过了一会儿,下方传来几声鹞子叫,我赶紧回应了几句。 五六个身影开始往上面爬,我赶紧回头大喊:“后退,都后退,把枪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片刻之后,三镖首先上来了,他大喊:“青龙山的兄弟们,是民主联军的部队来了,他们帮助咱们打退了马大鼻子的军队。听我的命令,都不要开枪。” 说完之后,李半拉子也跑了上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军官,后面跟着警卫员。 三镖上前说:“刘团长,你要是晚来一个时辰,青龙山就真完了。” “也是巧了,我们警备旅刚刚补充完武器弹药,奉命去剿匪,小火车都坐了一天一夜,半路被拦下来,连夜往青龙山这边来了。看来,这里伤亡有点大。” “我正想说呢,能不能让咱们部队的军医上来一趟,看看这些伤员。” “我已经安排了。来的时候旅长也说了,配合你们的行动,另外妥善安排青龙山的战四海绺子,他们要是能接受改编,加入咱们的部队更好。” 三镖带着刘团长进了洞,看看曹小梅的情况,又把这些天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当天晚上,在三镖的安排下,青龙山所有人全部缴械,听候刘团长的安排。 军医来了以后,立刻检查的曹小梅的伤势,天快亮时我们才听说,子弹卡在了骨头缝里,这里条件有限,做不了手术,需要立刻转移。 三镖将我们几人聚在一起,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 “渡边和丁晴跑了,马大鼻子损兵折将,也趁乱跑了。刚刚接到陈部长的电报,我要去一趟哈尔滨,金砖还有那几块石头都要带过去,汇报工作。” “曹小梅的情况有些严重,一会儿就要下山,跟着刘团长他们的火车,去野战医院。” 我一听,低声问:“是嫂子的那个医院?” “对,就是那里。老罗,你和宝坤跟着一起去吧,也能照顾一下。” 罗老九点点头:“好,放心吧。” 三镖扭头看了看钱麻子,笑了:“你是跟着我回哈尔滨,还是跟着老罗?” 钱麻子笑了:“你一个人去哈尔滨,小刀他们也不放心,我还是陪着你吧,有啥事也能帮着点儿。” 三镖又看着我说:“小刀,目前渡边和丁晴已经跑了,马大鼻子也跑了,咱们暂时也没有什么线索。这样吧,你和水月先在临石镇住几天,等我回来,闲了就在附近走动走动,说不定有渡边或者马大鼻子的线索呢。” 这时,李半拉子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 “对,还有半拉子,差点把你忘了。你呀,你是跟着我去哈尔滨,还是跟着老罗——” “我跟着小刀吧,你是去开会,没意思,医院我也住烦了。” “那行,你跟着小刀和水月,等我消息。” 一切安排妥当,天已经微微亮了。 曹小梅早就被运下了山,罗老九和曹宝坤也跟着去了。我们剩下的人,跟着山上的人群,浩浩荡荡出了山,一路到达了临石镇外。 告别了三镖和钱麻子,刘团长留下几名干部和一个连的战士,负责接下来临石镇的事情,我们三人也跟他们住在了一起。 忽然就这么闲下来,三镖他们又离开了,我们三人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有时外出打听,看有没有渡边和马大鼻子的消息,有时候就在城外的临时军营中,帮助训练青龙山的人。 一晃七八天时间过去了,既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也没有三镖或者老罗的消息,我们三人都有些着急。 这天一早,天气很热。我们在军营憋闷得慌,干脆跟着买菜的马车进了城,随便逛逛。 临石镇多灾多难,生活在这里的人可能也是见多识广,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丝毫没有影响做生意。 街上店铺还是一样热闹,外地来的商客很多,山货可能有些紧张,价格略微上升,到处都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 瞎逛了一上午,我们也饿了,李半拉子好久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也是有些着急。 我们仨一合计,找个清净点的小饭店,吃点好的。 离开主街之后,我们拐进一条小巷,来到后面的货栈街。这里货仓多,都是大宗交易,平时也清净一些。 现在正好是中午,街上人不多,我们一路往东走,街的尽头好像有一家馆子,远远就能看到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我们躲在太阳,沿着街边的阴凉处往前走,李半拉子嘟囔着:“水月啊,我身上是没有钱,就一块金表,让钱麻子给我存着,他临走也忘了给我了。这顿饭,还得你破费。” 连水月笑了:“我现在身上的大洋,也是前些日子小梅姐硬塞给我的,咱们这关系,就不提什么钱不钱了。” 我扭头说:“半拉子,你那块金表,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小巷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刀哥,好久不见了。” 第345章 新的线索 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刻扭过了头。 就见巷子里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褂的男子,个头不高,偏瘦,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 连水月探头一看,问道:“你是哪位?” “水月姐,贵人多忘事啊!” 李半拉子挤过来,径直就往巷子里走:“这不是念镖小兄弟嘛!” 我俩一听,也赶紧跟了过去,就见那人摘下帽子,还真是郑念镖。 “小刀哥,水月姐,你们逛啥呢?” “这才几天没见,我咋觉得你长高了。小刀,他是不是长高了?” 我上前拍了拍郑念镖的肩膀:“嗯,长高了,更壮实了。我们正好找吃饭的地方的,走吧,咱们一起。” 他把帽子一扣,招了招手:“在这临石镇吃饭,还是跟我走吧。” 李半拉子笑了:“走走走,跟着念镖走,有好东西吃。” 就这么,郑念镖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人跟在后面,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口。 这附近都是宅院,大中午的,周围也没什么人。 郑念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几下,门开了。 我们跟着他进去,才发现这院子不小,几个枪手正坐在门口打盹,见我们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郑念镖把帽子扔给他们,笑着说:“守好门。”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点头哈腰说:“少爷,你回来了!” “走走走,外面天太热了。” 男人赶紧冲我们笑了笑,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来到了二进院子。 这里没什么人,左边正屋的门关着,郑念镖跑上前推开,招呼我们进去了。 一阵凉爽扑面而来,我擦了擦汗,看到屋里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摆满了酒菜。 桌子旁放了好几个冰桶,里面都是大冰块,李半拉子直接走过去,把脸贴在了上面。 我赶紧问:“念镖,你自己回来的?” “小刀,好久不见了!” 门外传来郑如春的声音,我们扭头一看,她一身男子装扮,笑呵呵走了进来。 连水月赶紧上前,抓住郑如春的手说:“如春姐,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想我了?” “当然想了。” 郑如春招呼我们赶紧坐下,让外面的人端来一木盆的冰汽水,又嘱咐说,我们吃饭的时候,任何人不准进来。 关上门,我们每人灌了一瓶汽水,冰得浑身一哆嗦。 郑如春笑了:“青龙山这一仗算是打完了,听到消息,我立刻带着念镖回来了。” 我们在军营中进进出出,她肯定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赶紧说:“如春姐,我得解释一下,我们其实是——” “我都查到了,理解。” 她这么一说,我们只能笑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家喝了一杯酒,郑如春问:“据说战四海死了?” 我点点头:“对,就葬在后山,前几天我们仨还去了一趟。” “唉,也算是个人物。” 连水月低声说:“如春姐,曹小梅受伤了,送去了野战医院。” 郑如春的脸上没有笑容,她又喝了一杯酒:“我听说了,希望她能挺过这一关吧。” 我赶紧举起酒杯:“姐,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啥啊?” “青龙山和临石镇都是你们的天下了,我没那么傻,肯定不是回来抢地盘的。我是生意人,上次走得急,回来先收收账,再找你们聊聊,过几天就走。” 我一听,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吃喝起来。 只要不是与我们为敌,一切都好说。 酒过三巡,郑如春放下筷子,又和我们一起举杯。 “小刀,水月,还有半拉子,咱们也算是有些缘分的。说实话,一山不容二虎,国民党军和你们早晚会有一场大战。我是个生意人,谁打赢了,其实都无所谓,跟着谁做生意都一样。” 我点了点头。 “既然咱们是朋友,临走之前,我再给你们提供一点情报吧。” “关于谁的?” “马大鼻子,也许你们找到马大鼻子,就能有渡边的线索了。” 我赶紧说:“如春姐,多谢了!” “也不用谢我,以后我要是遇到难处,找你帮忙,可千万别闭门不见啊!” “不会不会,咱们啥关系啊!” 郑如春一听,点头说:“小刀,马大鼻子其实也是个生意人,我是用钱赚钱,他是用枪赚钱。要是我猜的没错,他这次被你们打得损兵折将,狼狈逃窜,短时间内不会轻易露面。十有八九,他会继续跟着渡边,捞好处。” “对,有可能。” “我查到,过年前马大鼻子决定娶个十姨太。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我一听,嘿嘿笑了:“他应该都五十多了,十姨太,我没听错吧?” “他这个十姨太,今年刚好十八,据说是个妖女。” “啥?” 郑如春摇了摇头:“小刀,你不了解马大鼻子。听说,他娶的这些姨太太,都是找高人算过的,能帮他挡灾除煞,保他这辈子荣华富贵。” 连水月问:“马大鼻子还真信这个?” “马大鼻子年龄越大,越是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原来的搬舵先生是个老秀才,年前死了,据说临死前告诉马大鼻子,一定要找个灰仙在身边,才能逢凶化吉。” 李半拉子还在吃肉,忽然抬起头说:“啥,灰仙,耗子精呗!” “我得到的消息是,这个‘耗子精’两个月后,正式进山,嫁给马大鼻子。” 我一听,立刻高兴起来:“这耗子精在哪呢?” “直接往北走,诺河边上,有个向善屯。据说,这姑娘他爹,就是个灰仙老爷,会法术。” “能有这种事儿?” 郑如春笑了:“我也就打听到这里了,真真假假不知道,兴许对你们有用。对了,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我赶紧摇头:“姐,你这个情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郑如春站起身,从后面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本本,在我面前晃了晃。 “小刀,这是我买来的,国军的军官证,空白的,盖了章,随便填。我给你填一下,你带着,说不定有用处。” “姐,那照片呢?” “也是巧了,御香楼有个小伙计,和你有几分相似,我用他的照片给你贴上了。” 说着,她已经把证件填好,递给了我。我赶紧翻开,照片确实有几分相似,再仔细一看,吓了我一跳。 “姐,你咋给我写了个团长?” “这你年龄,也不像旅长啊!” 我们一听,都笑了。 郑如春站起身,走到我身后扶住椅子,笑着问:“小刀,你跟姐说句实话,三镖是不是还没成亲?” 我一愣,心想,完了,她肯定查到了什么。 第346章 向善屯 我赶紧看看连水月,她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只能说:“如春姐,其实三镖还没成亲,但是也快了。上次没跟你说,主要是担心——” “小刀,不用解释,我理解。” 连水月赶紧说:“如春姐是生意人,而且已经想开了。” “对,不说这个了。下午你们也别走了,在我这好好歇歇,咱们也唠唠嗑。” 我们三人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了。 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辞别郑如春,我们迅速赶回了军营。 给三镖发了电报,当天晚上就接到他的回电,同意我们先去向善屯调查一下。 我们仨心情很激动,毕竟在这里憋了这么多天,浑身不自在,总算能出去逛逛了。不过,我们有些担心,毕竟这次要去见的,是个会法术的“灰仙”。 青龙山的小崽子们都成了“小战士”,晚上天热,三三两两出来,在外面坐着乘凉。 我们三人也坐在一棵小树下,商量起来。 “水月,我琢磨着,要是一般的装神弄鬼,马大鼻子也不能相信。” “对,这个灰仙老爷,肯定有些本事。” 说罢,我俩看了看李半拉子。 “你俩都瞅我干啥?我同意,那肯定是有些什么法术,咱过去的话,还是得小心点。” 连水月笑了:“小刀的意思是,要对付这种装神弄鬼的人,少不了老罗。” 李半拉子摆摆手:“那老罗不是——哦,哦,我明白了,你俩想让我把老罗接回来。” 说罢,他站起来走了两圈,似乎有些犹豫。 “小刀,水月,你俩是真不知道,我在医院那段时间,就跟蹲大牢一样。尤其是穆护士长,这个不让干,那个不让吃,连啥时候睡觉都要管,我是真怕了。” 我俩也没说话,就笑呵呵看着他。 又转悠了两圈,李半拉子往我俩面前一蹲。 “不过,你俩说的确实有道理,去对付这种狐仙啦,灰仙啦,没有老罗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行,我去吧,但是有一点,他要是不愿意来,我可不惯着他,直接装麻袋扛回来。” 我赶紧说:“放心吧,我敢打赌,这会儿老罗巴不得你赶紧去接他!” “为啥啊?” 连水月瞅了瞅我,笑了:“小刀,聪明了啊!” 李半拉子没听懂:“不是,你俩扯啥呢?跟我说说呗!” “行了,明早你就出发,到了地方,就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连水月给了李半拉子一些钱,因为不放心,又安排了一名小战士跟着他。 我们约好了,李半拉子把罗老九接回来之后,直接去向善屯。我和连水月提前去看看,在外围打听一下情况。 送走了李半拉子,我俩又到镇里辞别了郑如春,这才骑上马,往向善屯去了。 时值盛夏,天气还是有些热的。 反正还要等着罗老九,我和连水月也不着急,早晚赶路,中午找个地方休息。一路打听着,走了七八天,才终于到向善屯附近。 一路上听人唠嗑,才知道我们的剿匪部队最近行动很多,在北满各地频繁行动,消灭了不少大绺子了。 虽然剿匪部队还没来到这附近,但很多人都在说,各路绺子都在补充粮食弹药,准备进山了。 所以,这一路都很乱,我们在屯子外找到一家大车店住了进去,开始打听向善屯的事儿。 大车店的小伙计,是个干瘦干瘦的小男孩,一天到晚乐呵呵的,见了谁都能聊几句。 我们俩住在后院最好的单间里,晚上故意多点了些酒菜,让小伙计进来伺候着。 连水月递给他一块大洋,小伙计用手指捏着,使劲一吹,在耳边听听,咧嘴笑了。 我忙说:“小兄弟,来来来,一起吃吧。” 他一听,连连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连水月拿起一个空碗,每样菜都夹了点,弄了满满一碗菜,递给了他。 小伙计连连鞠躬,双手捧着碗,蹲在墙角吃起来。 我起身递给他一块饼,问道:“去过向善屯吗?” “去过,爹娘生病那会儿,我到灰仙庙拜过,又找张大仙求了一碗符水。” 我笑了:“符水?有用吗?” “爹娘那时候病的重,喝了符水,又挺半个月才走的,肯定有用了。” “这个张大仙,是个什么人啊?” 小伙计一听,激动起来:“你们也是求药的,对不对?” 连水月轻轻点头:“朋友病了,听说这里有大仙,我们来看看。” “求药,你们是来对地方了!这附近屯子哪个不知道,张大仙是真神仙,下凡普度众生来了。” “小兄弟,这个张大仙叫什么名字,都有什么本事啊?” “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反正都叫他张大仙。他的本事那就大了,斩妖除魔,治病救人,啥都会。” 我一听,立刻想到了拴驴屯的刘师祖,这个肯定也是装神弄鬼的家伙。 小伙计接着说:“两位,你们来的也巧,过不了多久,张大仙嫁女儿,这是大喜事!过些日子,好像要祭灰仙,到时候求药的人肯定很多,张大仙肯定亲自施药。” 我笑了:“嫁女儿?” “听说是嫁给马旅长,享大福去了!你们不知道,张大仙的儿子在外面做生意、当官,只有这一个女儿跟在身边,也是有法术的。” “啥法术啊?” “我是听人说,张家小姐往自家炮台上一站,路过的人要是瞧上她一眼,魂就被勾走了。你们要是去的话,记住了,可千万别看她。” 我嘿嘿笑了,还能“勾魂”了,纯粹瞎扯。 “马旅长有没有派人来接亲啊?” “好像说张家小姐是妖仙,不能按凡人的婚礼办,到日子了,要半夜送进山里,再接亲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整的,还神神乎乎的。” 这时,连水月倒了一碗酒,递给小伙计,低声问:“你刚才说的祭灰仙,是什么意思?” 小伙计抿了一口酒,伸着脖子说:“这个就更有说法了,我听说的是,张家小姐本来要嫁给灰仙的,现在要嫁给马旅长,必须先问问灰仙同意不。” “怎么问?” “找个年龄一样的姑娘,祭给灰仙。灰仙要是收了,那就是同意了。” 第347章 祭灰仙 小伙计见我们不太理解,于是又细致解释了一遍。 原来,张大仙一直自称灰仙的大弟子,他这个女儿是灰仙未来的媳妇,也是有法力的人。 那既然女儿要嫁给“马旅长”,灰仙该怎么办呢? 张家就对外说,梦中灰仙已经有了指示,张家小姐可以出嫁,再找一个年龄相同的小姑娘,祭祀给灰仙当媳妇就行了。 选好了人之后,月圆之夜,送到灰仙庙,关上门。张大仙在外面施法念咒,请灰仙降临人世,带走这个姑娘。 第二天一早打开庙门,要是灰仙同意了,这姑娘就会变成大耗子的模样,死在庙里。要是灰仙不同意,这姑娘就不会死,那就再换一个人。 听完这话,连水月一惊:“这是活祭啊!” 小伙计嘿嘿笑了:“那要是被灰仙看上,就能上天当神仙了,多好啊!” 我一听,这可比那个刘师祖娶媳妇残忍多了。不过,活人怎么可能变成大耗子?再厉害的法术,也不可能。 连水月低声问:“人死了变成耗子的模样,你见过吗?” 小伙计把碗里的菜扒拉完了,正在用饼擦碗底的菜汤吃,点头说:“你还别说,去年向善屯有个光棍儿,可能是饿糊涂了,半夜偷张大仙家的苞米棒子吃,被抓住了。张大仙也没打他,就让他在灰仙庙关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真死了,尸体就像没了毛的耗子一样,老惨了。” 我心里一惊,还真有这回事?没了毛的耗子,那是什么样子? 连水月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小伙计出去了。 我俩把门关紧,互相点了点头。 “小刀,这个地方,比那个拴驴屯还要狠。” “就是啊,找个十八的姑娘活活弄死,这事儿,我觉得咱不能不管。” 连水月笑了:“这样吧,咱们先假装讨符水的,明天去向善屯看看。” “行,就这么办,咱低调一点就行。” 这种地方也不安全,很可能遇到胡子,我俩决定还是轮流睡觉。 第二天一早,随便吃了些东西,我们就骑上马出发了。 长枪太显眼,我们没带,一人揣了两把短枪。反正这次是为了查线索,能不打就不打。 田里干活的人很多,去向善屯的小路很热闹,来来往往不少大车。我注意到,还有些人衣衫破烂,背着破布包,满脸憔悴,就像讨饭的叫花子。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住的很远,为了找张大仙讨神药,一路乞讨走过来的。 当然,骑马的也不少,听说有些还是从县城来的。 这样一来,我俩混在人群中,也不担心暴露身份了。 沿着小路走到底,前面出现一个大屯子,看起来应该有近百户人家。屯子入口的位置,有个红砖小庙,门口的石牌匾上写着“灰仙庙”三个字。 庙看起来不大,但门口很多人,还有些做小生意的,非常热闹。 路边站着几个赤膊的汉子,大喊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进庙买香,讨药买符!” 我一听,还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个张大仙挺猖狂啊?要是马大鼻子来了,也要下马? 不过,看到旁边的人纷纷下马,我和连水月也赶紧翻身下马,跟着慢慢往里走。 刚才我还在想,要花钱买了符才能去讨药,那些一路讨饭来的人,该咋办? 往前走了几步,见一个大棚子,买符的都在排队。不过,这队伍分成了三排,最右边一排都是老百姓,推推挤挤,人很多。 中间一排穿着打扮就好了一些,不少骑马的人都在这里排队。 左边一队人最少,有骑马的人,也有穿绸子短衫的人,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仆人。 连水月扭头问:“小刀,你想排哪一队?” “哪队人少去哪队呗,不耽误时间。” 连水月一听,笑了,领着我就往最左边的队伍去。前面只有两个人,我探头一看,棚子里摆着长条桌,后面坐着几个枪手。 桌后坐着几个人,正在忙活着收钱,拿符纸。 这三条队伍的符纸,还真有些不一样:最右边那一队,厚厚一摞符纸就堆在桌子上,一看就是黄草纸的。中间的一队,符纸放在木盒子里,好像是蜡光纸的,上面画了些符咒。 我们这一队,符纸放在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中,是黄绸子布的。 这时,我俩排到了跟前,卖符的男子满脸笑意:“两位有缘人,请符讨药,药到病除,十个大洋!一张符能进去两个人!” 我一听,吓了一跳,就这么小小一个符纸,值十个大洋? 再往最右边一看,那些没钱的人,有些送上一小袋高粱米,有些拿了几个铜钱,还有些放下两个鸡蛋,有些人从怀里掏出一双破布鞋,甚至还有人直接把身上的破烂衣服脱下来。 看来,那边的黄草纸符,随便拿点东西,都能换来。 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去那一队了。 连水月笑了笑,直接掏出十个大洋,递到这人的手中,接过了那一条黄绸子布。 这时,站在棚子边上的一个枪手上前说:“你们是贵宾,进去吧,里面有客人休息的地方,提供茶水,正午才有符水,两位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我回头一看,买了蜡光纸符的人,都被领到不远处的一个棚子里等着。那边能遮挡太阳,桌子上摆一个木桶,里面漂着一个瓢,也没有碗,谁渴了直接从里面舀水喝。 那些穷人则全部被赶到了旁边的野地里,没有遮挡阳光的地方,也没有水,只能躲在树下。 看来,我俩花了这十个大洋,能提前进屯子,还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进了屯子,里面人很少,翻身上马,一路沿着主路往前走,左前方出现了一个地主大院。 我们两人放慢速度,仔细观察前面的院子,这肯定就是张大仙的住处了。 还没走到地方,连水月就在后面低声说:“小刀,这个大院好像很不一般,不容易打进去吧?” 我回过头,低声说:“水月,你还真说对了,这可是带夹墙的老院子,一般绺子想都不用想。” 第348章 张家小姐 这大院的围墙有两丈高,四角都修了炮台。 外侧还有一圈“拉合辫子墙”,约摸一丈高。两道墙挨在一起,一高一低,中间有一条狭窄通道。 啥叫“拉合辫子墙”呢?就是把茅草泡在浓稠的泥浆里,完全泡透了,两个师傅一起干活,一个墙里一个墙外,把茅草编成“辫子”,一层层往上码。 码一层“辫子”,就撒一层土夯实了,再继续往上码。一层接着一层,最后里外再抹两层泥。墙体晾干了,自然下沉夯实,十分结实。 关键是,有钱人家造的拉合辫子墙,都特别宽,非常坚固。 要是胡子来砸窑,拉合辫子墙不好挖开,只能从上面翻过去。但是你翻了第一道墙,也够不着第二道墙,只能当靶子。 就算是费劲挖开一个洞,或者翻到了夹墙里,那里面还铺满了杂草和树枝,下面藏着“地枪”。一不小心踩上机关,就会被打死。 现在,这地主大院的炮台上,两个枪手正来回巡逻,时不时指一指下面的人,让他们离远一点。 快要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我俩故意贴近路的另一侧走,尽量不太引人注意。 没想到,连水月忽然说:“小刀,上面。” 我扭头一看,一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墙上,正在盯着我俩。 这姑娘穿着黑色长裙子,大红的半袖短衫,露出雪白的小臂。她个子不高,而且偏瘦,细长眉毛,尖下巴,猛一看就像狐狸一样。 此时,她站在院墙上,一边吃瓜子一边盯着我,嘴角似乎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可能就是张家小姐吧。 我正想着,连水月追上来挡住侧面,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怎么着,魂儿被勾走了?” 我赶紧扭过头,笑着说:“想啥呢,不可能,我就是觉得这个姑娘长得跟狐狸一样。” “不是狐狸,是耗子。” 确实,连水月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像耗子。 被这姑娘盯得浑身不自在,我俩加快速度,又往前走了十多米,才看到路边有一顶大棚子。 翻身下马,连水月亮了一下手中的黄绸子布,一个穿短褂的男子立刻跑上来,帮我们牵着马,嘴里吆喝着:“两位贵客里面坐,我去给你们喂马。” 进了棚子,里面摆着五六张桌子,只剩下最外面的一张还空着,我俩赶紧过去坐下了。 片刻之后,刚才喂马的伙计跑过来,给我们端了一壶水。 “两位,稍等片刻,快到时辰了。” 我俩点点头,瞅了瞅旁边几桌,看年龄衣着,其他人应该都是帮老板来讨药的小伙计。 等了一会儿,从大院里走出五六个人,最前面是个大胖子,看年龄四十岁左右,油光满面,快速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赶紧把手伸到桌下,摸住了腰间的枪。 连水月低声说:“不用紧张,他应该是来打个招呼的。” 这胖子满脸笑意,一边擦汗一边钻进棚子,拱手说:“在下张守仁,两位看着面生,打哪来啊?” 我们俩赶紧站起来回礼,我笑着说:“小弟伍六刀,从林口来,找张大仙讨一副神药。” “哎呀,林口远啊,真是贵客。” “请问您是?” 胖子还没开口,旁边的男子就说:“这是我们大少爷,在奉天做大生意的。” 张守仁赶紧摆摆手:“别瞎说,小生意,混口饭吃而已。两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懂,不想瞎扯,于是说:“不瞒大少爷,我们干的,是耍混钱的买卖。” “明白明白,现在买卖不好做吧?” “确实。” 张守仁坐在了我的对面,自己倒了一碗茶喝:“来前儿我听说,林口那边的有个大绺子,当家的姓谢,拿了委任状,是正儿八经的司令。就那,都被八爷的部队打崩了,钻了林子。你们绺子咋样,当家的是哪位?” 我嘿嘿一笑:“我们大当家活阎王,也是四处跑,没办法,关内来的八爷,可不是一般人。” “对,但是也别急,中央军大部队快打过来了,到时候八爷就算是天兵天将,遇到飞机大炮,也得跑。” 我笑着点了点头。 张守仁忽然说:“伍兄弟,刚才我家小妹在炮台上瞅见你了,说你器宇不凡,是个贵客,应该请到屋里喝杯茶。” 我看了看连水月,赶紧摆手拒绝。 “忘了问了,这位姑娘是——” “在下连水月。” “哦,连姑娘,一起进去坐坐吧。” “多谢,不用了,你们也忙,我俩就不打扰了。” 见劝不动我们,张守仁也没有多说,随便客气几句就回去了。 他一走,我低声问:“水月,咱为啥不进去探探?” “不着急,看看再说。” 说到这里,连水月看了看旁边桌的男子,这人穿着灰色长衫,年龄不大,应该哪个大老板派来跑腿的。 我明白连水月的意思,于是和她一起挪到旁边桌坐下,给这个小伙计递了一支烟。 “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福全,县城钱庄周老板身边的,两位不是本地的?” 我给他点上烟:“我们从林口来的,听说这符水灵验,来看看。” “灵不灵的,也就是那样吧!周老板的老娘都病一年了,月月都来讨符水,也没见好。” 我一听,这小伙子好像不相信张大仙,可以唠唠。 “小兄弟说的是,小病没人来求符水,大病也就是当个偏方,估计也不能起死回生。” 小伙子嘿嘿一笑,趴低身子说:“人的命数在那摆着,真要该死了,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我连忙点头:“刚刚过来的那个张守仁,是张家的大少爷?” “张大仙四个儿子,老大张守仁,老二张守义,老三张守礼,老四张守智。老四前几年半路遇到胡子劫道,被打死了。老二以前在哈尔滨当官,是跟着日本人办事儿的,听说被抓住枪毙了。” “哦,那就只剩下老大和老三了。” 小伙子笑了:“这不是还有个姑娘,名叫张小信,马上就要出嫁了。” 连水月忽然问:“小兄弟,刚才站在炮台上嗑瓜子的,就是张小信吧?” “看你们俩也是老实人,听我一句劝,拿了药赶紧走。尤其是这位小兄弟,可千万别被张小信勾了魂儿!” 第349章 张大仙 这个小兄弟也这么说,我就真有点好奇了。 “怎么勾魂儿啊?” 他看看四周,朝我身边挪挪,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她从小跟着张大仙学法术,专门学会了一招‘勾魂摄魄术’。遇到自己看上的男人,看上一眼,这男人的魂就被勾走了,过不了几天就会主动去找她。” 我笑了:“找她干啥啊?” “吸阳气啊!把年轻男人的阳气吸走,能帮张大仙加阳寿。” 我一听,这肯定是聊斋故事听多了,怎么还能“吸阳气”了,这不瞎扯吗? “小兄弟,这种事你见过?” “没见过,光听人说过。反正啊,你小心着点儿。”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咣咣咣”三声锣响,路上的人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不动了。 紧接着,地主大院的门打开了,先是出来四个炮手。紧接着是四个壮汉,抬着一个圆形的坐榻,上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坐榻的后面,还有人撑着一个大伞遮阳。 那坐榻晃晃悠悠朝我们这边来了,离近了我才发现,张小信也跟在后面,换了一身淡蓝色碎花旗袍,手中拿着一把小折扇,不断扇着风。 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我和连水月也站起来,挪到了后面。 他们来到棚子前面,坐榻被轻轻放下,我终于看清了这个张半仙的样子。 他身穿白色长袍,花白的长发,头顶挽着发髻,尖脸小眼睛,胡子稀疏,下巴很尖,皮肤也不白,活脱脱一只大耗子。 前面的人齐声招呼道:“张大仙好啊!” “都好,大家都好。” 张小信走到后面,收起折扇,开始给张大仙揉肩捶背,时不时用眼神瞟一瞟我们的方向。 后面一个仆人拎着食盒走过来,往桌子上一放,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浅褐色的液体,看起来就像是熬出来的中药。仆人走过来,把我们手中的黄绸子布条收起来,把玻璃瓶递给了我们。 张大仙使劲吸了两下鼻烟,打了两个喷嚏,显得精神起来了。 “回去分三天喝完,喝之前要跪拜灰仙,药才能灵。” 说完,他挥挥手,示意抬坐榻的人可以离开了。没想到,张小信忽然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张大仙伸头看了看我。 “远地方来的客人啊,有失远迎!” 我和连水月一听,只能上前几步,抱拳拱手,客气了几句。 张大仙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小伙子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办大事的人,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杀气,想必还有恩怨没有了结。” 我点点头:“有个仇人,一直在追他。” “冤冤相报何时了,该放手就放手。” 我知道他在瞎忽悠,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位姑娘,英气勃发,看着也不是一般女子。” 连水月赶紧拱手:“张大仙夸奖了,我就是一般女子,没什么特别的。” “两位若是不着急赶路,在这里吃个午饭吧。放心,拿了黄绸子的,在这里吃个饭,也是规矩。” 我赶紧回头看了看刚才唠嗑的伙计,他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方便拒绝,只好答应了。 张大仙摆摆手,又被抬着往屯子口去了,他肯定又去给其他人“符水”去了。 那小伙计又凑过来,笑着说:“这位小哥,你可得小点儿,刚才张家小姐看你的眼神,不对啊。” 连水月微微一笑:“怎么不对?” “我们这么多人,她就只看着这位小哥笑,那不就是看上了嘛!这位姑娘,吃了饭赶紧跑,免得自家男人被勾了魂。” 连水月一听,嘿嘿笑了:“我不担心。” “也是,你比她漂亮多了,一看就是经过不少事儿的人,心里有底儿。” 我赶紧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俩也是斩妖除魔的人,这都是小意思。” 小伙子一听就笑了,显然觉得我是在吹牛。 屯子口的方向人很多,应该是张大仙正在讲话。我探头一看,两个光着脊梁的汉子,从大院里推出一辆小车,上面装着几个大木桶,直奔屯子口去了。 我当即猜到了,木桶里都是“符水”。 与此同时,又有两个人拎着四个食盒走过来,给我们每桌摆了些吃的,也就是炖菜和大饼,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我们也饿了,这会儿又是大中午,没地方去,就在这里吃吧。 片刻之后,坐榻又被抬了回来,张大仙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到时辰该抽福寿膏了。 大坐榻还没进门,屯子口忽然一阵喧闹,我们赶紧走出棚子,看看发生了什么。 就见一个身穿黑粗布短褂的小伙子,拼命往大院的方向跑,后面好几个人追了上来。 小伙子快步跑到坐榻前,忽然跪下了。 一个炮手迅速掏枪指着他,大骂:“小兔崽子,不是把你赶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小伙子连连磕头,大喊:“张大仙,神仙啊,求求你,放了翠玉吧!” 后面一群人追上来,一顿踢打,就要把他拖走。 张大仙摆摆手,让坐榻掉了个头,他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小伙子,叹了口气:“翠玉是个好姑娘,这回选上她,是让她享福去了。你看,她爹娘都没说啥,你折腾啥?” 我明白了,“祭灰仙”要选一个年轻姑娘,估计选中的就是这个翠玉。 小伙子挣脱开,又磕了一个头:“张大仙,翠玉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指腹为婚,打小玩到大,我怎么能让她去祭灰仙?求求您,换个人吧!” 张大仙笑了:“那不是你媳妇,是灰仙的媳妇,别犟了。” 小伙子被几支枪指着,泪流满面,不断磕头。 张大仙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但是看到旁边围观的人不少,他还是没有发火,大声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拿着三块大洋,离开屯子,再也不要回来。要么今晚在灰仙庙住一晚,求灰仙答应换一个媳妇,你自己选吧!” 小伙子立刻面露微笑:“我去求灰仙,我给灰仙磕一晚上头,它一定会答应我的。” “那好,日落时分进庙,日出开门。你要是能活着出来,我就换人。” 第350章 赵春来 张大仙满意了,摆摆手,让人把他抬进去了。 小伙子还跪在地上,他身后的一个枪手笑道:“小兔崽子,胆子挺大啊!行行行,一会儿给你一碗饭吃,就等着晚上进庙吧。” 说罢,两个枪手抓起他,拖着往屯子口去了。 外面太阳大,我们几个人又回到了棚子里。 钱庄的小伙子笑着说:“这小兔崽子也是个犟驴,他这不是找死吗?” 我赶紧问:“这小伙子谁啊?咋回事?” “那小伙子叫赵春来,是屯子西边赵木匠的儿子,今年还不到十九。我听说,被选中的那个姑娘叫周翠玉,爹娘是磨豆腐的,也住在屯子西边。这俩孩子是指腹为婚,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着呢。” “周翠玉的爹娘,就愿意让闺女祭灰仙?” “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听说他们拿了二十个大洋,不知道是真是假。这种事儿,全屯子没人说什么,也就是这个春来,年轻气盛,瞎折腾。” 连水月笑着说:“也不算瞎折腾,他要是明天能活着从庙里出来,不就把没过门的媳妇救出来了?” “哪那么容易从庙里出来?要我说,这小伙子今晚十有八九死在庙里。” “不会是张大仙半夜派人进去,把他杀了吧?” “不可能,吃完饭你们可以去看看,都是当着众人的面,把灰仙庙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不少人都想见见灰仙的模样,晚上里三圈外三圈把小庙围着,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连水月看看我,似乎来了兴趣。 我心里想,这一年多遇到的怪事,多多少少都和耗子有些关系。现在,又来了个“灰仙”,难道是大耗子成精了? 既然遇到了,我们自然要看看情况。 吃了饭之后,我们又歇了一会儿,见其他人都走了,也骑上马,跟着来到了屯子口的灰仙庙旁。 这座庙只有三间屋大小,独门无院,庙门口摆着一个大香炉,信众都在门口烧香。 我俩牵着马,绕着小庙走了一圈,没发现其他的门。不仅如此,小庙周围搭了不少棚子,很多人躲在下面,或倚或躺,有老有少,看来,他们都想看一看灰仙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想无声无息派个人进去把赵春来杀了,恐怕有些难度。 回到庙门口,我俩一打听,才知道买便宜的香,只能在庙门口的香炉烧。买一把贵一点的香,就能进去烧。 连水月毫不犹豫掏出一个大洋,买了一小把香,分给了我一半。 我们俩拴好马,跨步走了进去。 一进庙门,迎面看到的一尊“灰仙”像。这石像人身耗子头,盘腿坐着,身穿道袍,看起来十分怪异。 灰仙前面就是供桌,上面摆了不少贡品。供桌前方的地上,是个黄色的棉垫子,信徒烧香磕头用的。 庙里没有别人,我俩把香点上,也没有叩拜,随便插在香炉里,就绕到了灰仙像的后面。 连水月应该和我想的一样,说不定张大仙让人在庙里修了密道,杀人灭口就会毫无踪迹了。 不过,这庙实在太小,我们绕了两三圈,完全没有发现密道的踪迹。 还想再找找,外面忽然进来几个人,开始打扫房间,换贡品和跪拜的垫子,看来正在准备迎接“灰仙”晚上的到来。 我俩只能走出来,又绕着小庙转一圈,想不明白杀手该怎么潜入进去。 小庙对面卖符的棚子已经撤了,只留下两个枪手,守着赵春来。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双脚已经被绑住,此时坐在地上,正抓着一块油饼大口吃着,看起来很高兴。 远远地蹲着一群人,目不转睛瞅着他,也不知道是馋他手中的油饼,还是替这个小伙子感到惋惜。 我俩正想靠近,一个枪手摆了摆手:“别过来,想看热闹晚上再来。” 既然这样,我们调转马头,直接出了屯子,一路飞奔回到了大车店。 这个季节天黑比较晚,还有不少时间,我俩干脆休息了一会儿,等着晚上去看看热闹。 老百姓信奉的“五大家仙”,其实“灰仙”的地位并不算太高,和狐仙、黄仙相比差远了。像这么大的灰仙庙,更是少见。 所以,张大仙肯定有什么“法术”,哄骗老百姓。 这种情况下,我们还真离不开罗老九。 眼看着天就要擦黑,我俩随便吃了点东西,找伙计要了两套粗布衣服换上,戴上破毡帽,也没骑马,直奔向善屯去了。 刚到屯子口,远远就看到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就像唱大戏一样。 灰仙庙前面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小木台子,周围是十多个家丁,个个手里拎着棍子,不让围观的人靠近。 赵春来坐在木台上,手脚已经松绑,张守仁正蹲在旁边,两人面带笑容闲聊着什么。 围观的人太多,我俩挤不到最前面,见旁边有几棵大树,赶紧过去了。 树上也有不少人,我见其中一棵树上都是小毛孩子,于是偷偷踹了两脚树身,几个胆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哭,慢慢秃噜下来了。 我和连水月赶紧爬上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看得很清楚。 又等了一会儿,张大仙还没过来,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中年妇女,她跪在台前,一边哭一边大喊:“儿啊,你瞎整啥,赶紧下来吧!” 这肯定是赵春来的亲娘,可能刚刚知道儿子要进灰仙庙了。 “儿啊,人家翠玉是灰仙的媳妇了,不是你媳妇!听话,先下来,娘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赵春来摆摆手:“娘,赶紧回家。放心吧,明天早上我就出来,带着翠玉回去。” “你傻啊,咱都是肉体凡胎,怎么跟灰仙抢媳妇?快下来吧!” 张守仁站了起来,冲着台下大喊:“刚才我就劝他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他不愿意啊!你回去吧,明天一早,是死是活,都给你送回去。” 赵春来也站了起来:“娘,回去吧!晚上我给灰仙多磕几个头,他老人家心善,肯定不会拆散我和翠玉的。听话,回去吧!” 张家的两个下人,走过来把中年妇女拖到了人群后,几个村民扶着她回去了。 这时,一阵鞭炮声响起,地主大院的方向走来一群人。 我原本以为,来的是张大仙,没想到,竟然是张小信。 第351章 妖女 张守仁一看妹妹来了,赶紧扶着她上了台。 围观的人瞬间鸦雀无声,就连我旁边树杈上坐着的一个毛孩子,都用手捂住了嘴。 张小信换了一套大红的长裙,梳着一个很复杂的发髻,穿金戴银,猛一看还以为是要出嫁的新娘子。 她慢慢走到台前,环视四周,眼神中充满了傲慢与不屑。围观的人后退了几步,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赵春来跪在角落里,低着头,也是一声不吭。 虽然是夏天,那一刻,我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这个张小信,难道真是妖女? 正想着,就听到台下有人一声大喊:“请灰仙!” 这话一说,挤在前面的那些虔诚的信徒,很多都跪下了。后面看热闹的人,又往后退了退,也不敢说话。 就见张小信站在台上,转身面向庙门,双手合十,低头默念起来。 一轮毛月亮挂在天空,她站着一动不动,就像故事里的女鬼一样。 等了一会儿,忽然从庙门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响。 众人一惊,似乎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后退,场面有些乱。 这时,人群忽然骚动,互相拥挤,开始传出孩子的哭喊声。紧接着,几个黑影快速从人群中钻出来,直奔高台而去。 赵春来已经吓得趴在台上,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 那几个黑影从高台下迅速钻了过去,砰砰砰,全部撞在了关闭的庙门上。 连水月在我旁边说:“小刀,是野猫。” 我定睛一看,庙门下躺着几只猫,大小胖瘦都有。它们撞了一下门,立刻翻滚着爬起来,开始用爪子抓挠庙门,用嘴咬,舌头舔…… 围观的人回过神来,又开始往前凑,对着那几只猫指指点点。 几只猫又抓又咬,片刻之后,就像被施了法术,开始在庙门口慢慢翻滚。离得远,看不清它们怎么了,感觉就像是中毒了。 这时,台下一个声音大喊:“灰仙驾到,野猫不知好歹,小心丢了性命,快带走!” 旁边的几个家丁,立刻拿着黑布袋过来,把几只猫都装进去拎走了。 我扭头低声说:“水月,不会是耗子精真来了吧,你看这些猫都疯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再看看吧。” 此时,张小信转过身,邪魅一笑:“小伙子,灰仙已经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声音,冷冰冰的,感觉直往人耳朵里钻,寒意阵阵。 赵春来浑身哆嗦,慢慢抬起头:“我,我想干啥来着?” “你自己不知道来干什么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求灰仙大人放过翠玉吧,再换一个媳妇!”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一阵风吹过,火盆里的火焰不断晃动,庙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张小信上前两步,俯身低头,轻轻摸了一下赵春来的脸,笑道:“进去吧,灰仙叫你呢。” 这时候,我的心脏也砰砰砰跳个不停,有点害怕。耳边传来抽泣声,我扭头一看,旁边的两个小孩子,已经背过身子,捂着嘴哭起来。 赵春来趴在台上,也开始抽泣。 要是我在台上,估计也没有勇气立刻爬起来,走进庙里,更别说这个赵春来了。 张小信一看,朝着台下招招手:“快来人帮个忙,灰仙等着呢!” 下面的两个枪手立刻跑上去,拖起赵春来就下去了,直接拖到庙门口,扔了进去。 那一瞬间,门关上了。 砰砰的砸门声,伴随着赵春来的哭声,张小信大声说:“别叫了,好好求求灰仙,明早我们来接你!” 说罢,她忽然看了看四周,吓得众人赶紧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看到这边的时候,眼神停留了一下。我赶紧扭过头,躲在了树叶后面。 再看向那边时,张小信已经跟着张守仁一起离开了。 树上的几个孩子哭着滑下去,结伴去找爹娘了。下面围观的人,有些三三两两赶紧离开,有些聚在一起小声唠嗑。 还有不少人,干脆围住小庙坐下了。看来,他们准备等到天亮。 我扭头问:“水月,咱们要不要等?” “回去也没事,一会儿下去转悠转悠,我倒想看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死在庙里的。” “不可能真有耗子精吧?” 连水月挪到我旁边坐下:“我觉得,肯定是什么江湖骗术,但我以前没听说过,一时也想不明白。” 月光还不错,这里居高临下,又能看清小庙的情况,我俩就这么坐在大树杈上,闲聊起来。 下面的人越来越少,看热闹的人都回去了,围坐在小庙周围的人,很多也熬不住,睡着了。 到了下半夜,我俩悄悄下去,围着小庙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庙门口有张大仙的人守着,我们也进不去,只能靠在墙角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赵春来是不是还活着。 我们没有回到树上,而是走到前面的人堆里,也坐下了。 旁边有个老头,正抱着熟睡的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我们,掏出烟袋锅子抽了起来。 “外乡来的?” 我点点头,示意他声音小点儿,别吵醒了其他人。 老头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咋有闲工夫看这个啊?” “没见过,听人家说挺厉害的。” “张家小姐是个奇人,她出生那年屯子里闹耗子,一大群一大群的。张大仙就施法,说这个姑娘长大了,就给灰仙当媳妇,这才把耗子都赶走了。” 我低声问:“你们都等着看那个小伙子怎么死的?” “又不是没见过,看那干啥!” “那你们等着干啥呢?” “我们都是在庙里挂了名字的,灰仙的徒子徒孙。你想想,它老人家下凡来了,我们不得守着?” 我点点头,有道理。 “再说了,天快亮的时候,张家管一顿饭,有肉,还有饼——是油饼!” 说罢,老头看了看熟睡的孩子,眯着眼睛笑了。 管饭,还有肉,这一招倒是和拴驴屯的刘师祖一样。 也对,对老百姓来说,神神鬼鬼的就是看个热闹,不值得熬夜守着。 但管饭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有肉,还有油饼。 第352章 奇怪的尸体 我们又唠了几句,也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眼看着天快亮了,远处的大院传来说话声,围坐在小庙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醒来,开始低声说话。 老头也叫醒了怀里的孩子,嘱咐着:“赶紧撒尿去,别乱跑,一会儿饭来了。” 我们扭头一瞅,周围的人纷纷掏出了粗瓷大碗,准备吃饭。 我俩相视一笑,忘了带碗,一会儿人家都在呼噜呼噜吃饭,我们干瞪眼,也不合适。 没办法,只能站起身,又爬到树上坐着了。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的大院里抬出来几个大木桶,开始给庙门口的人盛饭发饼。 可能怕惊扰了灰仙,没有人乱说话,也没有人争抢,大家领了吃的,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慢慢吃。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来之前我们让大车店烙了两张葱油饼,这时候正好拿出来,也赶紧吃了,填饱肚子。 大家正吃着,就见屯子外零零星星有人来了,估计是掐准了时间,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就像一种魔咒,不管大事儿小事儿,人人都喜欢看热闹。尤其是这种少见的事情,更是能吸引十里八村的人。 太阳越升越高,小庙门前据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们这棵树上,又爬上来几个小孩子,年龄不大,叽叽喳喳,就跟逛庙会一样,闲扯起来。 喧闹了一阵子,忽然铛铛铛一阵铜锣声,众人安静了下来。 我俩就像看戏一样,赶紧凑到一起,盯着下面。 就见一群人慢慢走过来,还是四个人抬着坐榻,张大仙晃晃悠悠坐在上面,就像没睡醒一样,张小信跟在后面,又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裙,可能是早上有些冷,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短褂。 一群人慢慢悠悠过来,张大仙的坐榻也被抬到了高台之上。 没有人说话,就连小孩子都站在大人身后,一言不发。 张大仙吸了两口鼻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似乎精神了很多。 “乡亲们,咱们屯子这些年没饿死过人,都是灰仙护着呢!灰仙要娶媳妇,还来闹事,那不是给咱们找不自在吗?不合适。” 众人站在下面,一个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都知道现在世道乱,想混口饭吃不容易,那就老实点,听话点,跟着我们张家熬过去。好了,不多说了,看看昨天那个小伙子,和灰仙商量的咋样了。” 张大仙挥了挥手,四个炮手用布蒙上脸,推开庙门进去了。 外面鸦雀无声,都伸直脑袋看着里面,我心中也盼着,赵春来能自己走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四个炮手抬着一块门板出来了,门板上盖着白布,下面明显有一具尸体。 前面的人一看,立刻往后退一退,但站在后面的人看不清,又伸长脖子往前挤,场面有点乱。 门板被抬到高台前方,放在了地上。 张大仙身后的人大喊:“都把孩子的眼睛捂上,一会儿别哇哇哭。胆子小的,趁现在赶紧回家,别吓着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树杈上,三个小孩子一手抓住树枝,一手捂住眼睛,偷偷露出一点小缝看着下面。 我们离得并不远,那白布下面盖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春来的尸体。但从形状上,有点小,不像。 等了片刻,张大仙挥挥手,一个枪手走上来,扯掉了白布。 那一瞬间,伸着脑袋围观的人,都叫出了声。 旁边树杈上的孩子,掉下去一个,摔得哇哇哭起来。 床板上躺着的,是一具很奇怪的尸体。 尸体缩成一团,皮肤呈灰褐色,头发也完全掉光了。最奇怪的是,尸体的皮肉好像被吸走了一半水分,皱巴巴贴在骨头上。 从远处一看,这确实像一只掉了毛的大耗子——或者说,更像一只干瘦的猴子。 要不是尸体身上还穿着赵春来的衣服,我绝对不相信这就是昨天那个年轻人。 赵春来虽说不太强壮,但个头不矮,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大仙在上面说:“灰仙把他带走了!” 前排的人一听,赶紧跪下磕头,嘴里喊着:“灰仙保佑,灰仙保佑。” 张大仙挥了挥手:“烧了吧,骨头渣子给他家送去,也好安葬。”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让手下把他抬走了。 看着被点火烧起来的尸体,我低声问:“水月,这里面有啥门道?” “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这个张大仙,看来不太好惹,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还是等老罗来了再说吧。” 趁着周围有些乱,我俩悄悄下了树,快步离开了屯子。 回到大车店,我俩又商量一下,觉得可能庙里有暗道,那尸体是张大仙早就准备好的。他派人杀了赵春来,从密道运走,用这具尸体吓唬老百姓。 如果真是这样,张大仙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更要小心他才行。 在大车店住了两天,这里是去向善屯的必经之路,如果李半拉子带着罗老九来了,肯定会经过这里。 我俩白天坐在外面的树下,找进出大车店的客人闲扯。到了晚上,就弄点酒菜,找老板和小伙计唠嗑,听他们扯张大仙的事儿。 就这么到了第三天晚上,我俩也等急了,商量着要是明天罗老九不来,我俩就再进屯子转一圈。 到了后半夜,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 睁开眼,就见连水月趴在窗边,从缝隙看着外面。 我慢慢下床,走到她身边,正想问问怎么了,她摆摆手,示意我外面有人。 我也凑过去,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前院过来,蹑手蹑脚躲在了墙边的马棚里。 这时,前院忽然有拍门声,有人大喊:“掌柜的,开个门,我们要住店。” 片刻之后,我听到了小伙计的声音:“几位先歇着,我把马牵到后院喂上,一会儿就过来给你们安排住处。” 听到这话,马棚中的那个身影立刻钻出来,躲到了旁边的草堆后。 可能觉得不太合适,他又溜着墙根儿走过来,轻轻敲了敲我们的门。 “里面有人吗,能不能让我躲一会儿?” 第353章 意外的麻烦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连水月赶紧走到门边,低声问:“你是谁?” “救命啊,先让我进去行不行?” 小伙计马上就会来后院,连水月轻轻打开门,把门外的人拉了进来。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上前就用枪顶着她的脑袋,低声说:“身上有没有枪?” 她头戴毡帽,裹着一个大毯子,脸上脏兮兮的,因为没点灯,看不清长相。 “没有,我没有枪,啥也没有。” 小伙计牵着几匹马来到后院,嘴里嘟嘟囔囔,连水月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都别说话。 等了片刻,外面没动静了,连水月这才点上灯,走了过来。 我面前的这个姑娘,个子不算高,全身颤抖着,好像很害怕。连水月把她身上的毯子拿掉,仔细搜了搜身,确实没有什么武器。 “大哥大姐,我不是坏人,让我在这里躲一会儿吧。” 连水月招呼她坐下,把毛巾湿了湿水,轻轻擦了擦这姑娘脸上的灰尘,低声问:“你叫啥名?谁在追你呢?” 一听到这个,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我,我逃婚。” 这话一说,我才注意到,她穿着红裙红鞋,确实像是在逃婚。 连水月赶紧擦擦她的眼泪,低声说:“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往哪里逃?夫家的人追你呢,还是娘家的人追你?” “都在追。” 我看了看连水月,刚想问该怎么办,前院忽然传来吵闹声。 我们赶紧趴在窗口,仔细一听,有人吵吵着要进来抓人,小伙计正在和他们理论。 连水月掏出枪,笑着说:“姑娘,别怕,躲柜子后面去。” 墙角一个木头柜子,没有完全靠墙,这姑娘一听,赶紧钻了进去。 我靠在门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盯着柜子后面。 前院吵吵嚷嚷,掌柜的似乎打开了门。片刻之后,有人来了后院,小伙计在门外喊:“哥,姐,睡了没?”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半夜的,谁还不睡觉?吵吵嚷嚷的,干啥呢?” “哥,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刚才有没有注意后院来人了?” “说了睡觉呢,我看你家后院干啥?” “好好好,不好意思啊哥,你们接着睡。” 片刻之后,后院安静了,又等了一会儿,前院也没动静,那些人应该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姑娘,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这姑娘从后面伸出头,仔细听了听,慢慢出来了。 我正想上前,连水月忽然拦在前面,把枪往桌子上一放:“翠玉?” 那姑娘正在整理衣服,猛然听到这个名字,答应了一声。 这个竟然是翠玉! 她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不是,我真不是。” 连水月坐在了桌子旁:“翠玉,别怕,我俩不是坏人,不会送你回去的。” “姐,你咋知道我是翠玉?” “刚才大院门口吵吵的,有一个声音很像张家大少爷,我就猜到可能是你。” 翠玉听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头哭起来。 连水月使个眼色,示意我去把翠玉扶起来,我走到跟前扶起她:“翠玉,起来吧,有话跟水月姐说,她是个好人。” 翠玉犹豫了一下,慢慢起来,蹲在了床边。 连水月倒了杯水递过去,低声问:“你是咋逃出来的?” “我被关在张大仙的后院一个多月了,今天晚上是趁着两个小丫鬟都睡了,才从狗洞钻出来的。” “这么危险,你怎么敢自己跑出来的?” 翠玉眼泪又掉下来了:“春来哥的事儿,我听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搬着凳子坐在了门边,一声不吭。 “翠玉妹子,你是怎么被选上的?” “他们说,我的生辰八字和张家小姐的一样,就被选上了。” “你为啥不往家里跑?” 翠玉抹抹眼泪:“爹娘收了钱,早就说了,我要是敢往家里跑,他们就把我绑起来再送回去。” “那你一个小姑娘,想往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跑得越远越好——对了,我听人说,一直往东走,就能遇到民主联军,还有什么关内来的老百姓的队伍,我想去找他们。” 连水月回头瞅了我一眼,笑了。 我刚想说话,连水月用眼神阻止了我,低声说:“妹子,这样吧,歇一会儿,等前院的人都睡了,我俩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翠玉一听,赶紧磕头:“哥,姐,你们真好!你们认识民主联军的人?” 连水月连连摆手:“当然不认识,我俩把你送到前面县城,你到那里再打听打听。” 翠玉听了,似乎有些失望,点了点头。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连水月站起身,拉开门看了看,回头示意我可以出发了。 我们慢慢走到马棚,小心翼翼牵着马来到前院,周围没有动静,可能大家都睡了。 轻轻打开大门,外面也是一片寂静,我们出了门,刚想上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晚上的,三位要去哪儿啊?” 我听出来了,这是张守仁的声音,他从后面的墙角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路边的林子里钻出来二三十人,有的打开了手电筒,有的点起了马灯。前面的十多个人,已经用长枪短枪指着我们了。 我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大声说:“哎哟,这不是张家大少爷嘛!大半夜的,怎么来这里了?” 他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笑了:“家里人跑丢了,大半夜出来找,走着走着,就到这边儿。你们后面那个人,我看着怎么面熟呢?” 连水月将翠玉挡在身后:“大少爷,非要拿枪指着我们吗?” “对对对,忘了,都把枪放下。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干仗的!” 我又上前两步,凑到张守仁身边,低声说:“这姑娘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啊?” “对。” “误会了,我们俩真不知道。” “哦,那你们这是要——” “带她去县城报官啊!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乱跑,不合适。” 张守仁点点头:“兄弟,要是我没记错,你们可是胡子啊。” “你不说,谁知道我们是胡子?” 张守仁一听,嘿嘿笑了。 第354章 摸摸底细 翠玉的逃跑计划,明显失败了。 张守仁搂着我的肩膀走到旁边树下,低声说:“小兄弟,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来路,也不想惹麻烦。这个姑娘我得带走,另外啊,请你们两位到家里喝杯茶。” “大半夜的,茶就不喝了吧。” “主要是,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两位先跟我回去,见见我爹,把话说清楚就行。” 我回头看了看,被这么一大群人围着,不跟着走的话,说不定就会打起来。 于是,我快步走到连水月身边,低声说:“他要让咱们跟着走一趟。” 连水月点点头,又低声对翠玉说:“姑娘,别怕,我们跟你一起回去,想办法让他们放了你。听话,他们有枪,你千万别乱跑。” 说罢,连水月翻身上马,又把翠玉拉了上去,坐在自己后面。 我大声说:“大少爷,走吧,咱一起回去唠唠。” 旁边有人牵过一匹马,张守仁被两个炮手扶着,才爬上马背,与我并排走在了一起。 我心想,张守仁不杀我们俩,看起来还有些客气,可能真是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害怕得罪大绺子。所以,一会儿到了张家,必须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他们。 大车店离向善屯并不远,我们晃晃悠悠,一边闲扯一边走,没多久就进了屯子。 地主大院外面的灯笼还亮着,几个人正靠在门口闲聊,见我们来了,赶紧推开了大门。 到了大门口,我们翻身下马,两个小丫鬟过来,要把翠玉带走。 连水月低声说:“翠玉,先跟她们回去吧,我们进去唠唠再说。” 翠玉无奈,只能跟着走了。 张守仁领着我们进了院子,直接来到一间亮着灯的厢房。这房间不算大,一张小圆桌,上面摆了些酒菜。 我们三人还没坐下,就听到外面一声响亮的喷嚏。 紧接着,张大仙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这老家伙,我还以为不会走路了,这不是走得挺利索吗? 他立刻抱拳拱手:“两位,招呼不周啊,来来来,先坐下歇歇。” 我赶紧回礼,笑道:“张大仙客气了,大半夜的,耽误你休息了。” “不耽误,年龄大了,睡得也少。” 四人坐下之后,张守仁倒上酒,敬了我们一个。 “两位,翠玉这事儿,是个误会,咱们也不提了。我爹本来就说,你们是远来的客人,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一下。” 我赶紧说:“张老爷客气了,我们这也是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声张。” 张大仙点头:“理解,理解。” 张守仁问:“冒昧问一句,你们这么远过来,拿这一瓶符水,有什么用处?” 我见张守仁夹了猪头肉吃,还专门挑了一块肥的,知道这个菜应该没问题,也跟着吃了。 连水月笑着回答:“老家亲戚出了点事儿,我俩就过来看看。” 外面传来两声鸡叫,看来天快亮了。张大仙吃了几口菜,似乎胃口不太好,放下筷子,开始喝茶。 “两位,老夫冒昧问一句,现在局势动荡,你们绺子情况怎么样?” 我就知道,他们是想套一套话,看我们到底什么底细,有没有实力。 于是,我笑着说:“日本人走了之后,大当家趁乱招兵买马,比前些年的日子好过多了。不过啊,两三千人的大绺子,也不容易,你想想,光是吃饭都头疼。” 张守仁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他看看张大仙,点头说:“嗯,大绺子。” 张大仙捋捋胡子,眯着眼睛问:“听说国军到处发委任状呢。” 连水月肯定早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小刀,说吧。” 我心领神会,站起身看了看外面。 张守仁赶紧站起来,把门关上,低声说:“放心吧,没有外人。” 我坐了回去,伸着头凑到张大仙旁边:“我们当家的,年前收到了委任状,也是旅长。” 张大仙手一抖,胡子差点揪掉几根,似乎很惊讶。 张守仁咧嘴笑了:“小刀兄弟,你在绺子里,是——” 我正想说自己负责“飞海叶子”,连水月忽然拦住我,笑着说:“小刀是绺子的二当家。” “这么年轻,就是二当家了?” “小刀上山早,出生入死,兄弟们都很尊敬他。” 连水月这么一说,张大仙赶紧给我俩倒了酒,身子也坐正了。 “这么说的话,二当家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 连水月赶紧在桌下碰了碰我的脚,我心知肚明,假装问她:“这事儿能说吗?” “没事,也不算啥秘密。” 我笑着从衣服的夹层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拿出了郑如春给我的那本军官证。 张守仁双手接过去,翻开一看,眼睛立刻瞪圆了,招呼张大仙看一看。 张大仙小心翼翼接过军官证,身子往后仰着,仔细看了一会儿,连连点头。 “伍团长,年少有为,大有前途。” 张守仁也说:“伍团长,不瞒你说,第一次见着你,我就觉得你不简单,肯定是个人物。” 这时,张大仙轻轻咳嗽了一声。 张守仁赶紧敬了我俩一杯酒,笑着问:“上次也没细问,这位连姑娘是?” 我刚想说这是我媳妇,连水月抢先说:“我是小刀姐姐。” “亲姐?” “对,亲姐。” “小刀姓伍,连姑娘你姓连?” “以前家里穷,我生下来就被送给亲戚养了。” 张大仙赶紧说:“嗯,理解,理解。姐弟俩,很好,不错。” 说完,他朝着张守仁摆摆手。 张守仁立刻站起来,打开门,招呼门口的下人,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明里暗里打探我们的情况,看来有些小心思。 这时,张大仙忽然问:“两位,有没有听过马旅长?” “听说过,好像前些日子在青龙山栽了跟头。” 张守仁关上门,又坐回来,喝了一杯酒:“爹,我说了你还不信!前些天我就知道了,这个马大鼻子被民主联军围了,都用上大炮了。他也就带着贴身的几百号人,跑进了山里。” “马旅长也是大意了,这么大一个绺子,还有炮,这也没俩月时间,怎么就折腾没了?” 听张大仙这么感慨,张守仁笑了:“爹,咱这桌上还坐着个团长呢,这么年轻,过两年也能升个旅长!” 第355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一听,这话里有话啊! 张守仁笑着举起了酒杯:“是不是啊,伍旅长?” 我收起军官证,连连摇头:“团长,不是旅长。再说了,这会儿还是不要声张,叫我小刀就行。” “明白,伍旅长!” 张大仙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连水月忙问:“张老爷,叹什么气啊?” “不瞒你们说,我就这一个姑娘啊,马大鼻子多大年纪了,让我姑娘去当十姨太?你们想想,我心里能好受?” “不是,那之前怎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张大仙低声说:“我师兄,是马大鼻子的搬舵先生,他临死前安排的。你想啊,马大鼻子连哄带吓,我敢不答应吗?” 连水月点点头:“哦,理解,理解,那这门亲事,现在怎么说?” “本来,五天之前,马大鼻子就该派人过来,和我们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但是你看,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消息,我也是急啊。” 我算是明白了,这父子俩原本听说马大鼻子当了旅长,想欢欢喜喜把张小信嫁过去,背靠大树好乘凉。 没想到,青龙山一战,剿匪部队一脚把这棵大树踹倒了。 这下,他们傻眼了,想后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肯定也害怕马大鼻子报复。现在听说我们的绺子更大,就动了心思。 可能,张大仙又想把女儿嫁给我们绺子的大当家吧。 正想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张守仁嘿嘿一笑:“进来吧。” 门吱扭一声开了,张小信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绸子长裙,头发扎成两根辫子搭在肩头,也没有涂脂抹粉,一进门就笑着说:“爹,大哥,你们叫我?” 张大仙招招手,把张小信叫到自己旁边坐下,指着我俩说:“这是伍团长,这是团长的姐姐连姑娘。” 张小信轻轻鞠躬说:“伍团长好,姐姐好。” 我赶紧说:“别叫伍团长,叫我小刀就行。” “小刀哥好。” 我看看连水月,她微微一笑,只是点了点头。 “小刀哥,从你们进屯子我就看出来了,不是一般人物,看来我猜对了。” 这话一说,张守仁赶紧又给大家倒上酒:“我这个妹妹,眼睛毒啊,那天见到伍团长——不对,小刀兄弟,她就让让我打听一下,说这两个人不一般,大人物。” 我说呢,原来一开始张小信就注意到我们了。 “对了,水月姑娘,不瞒你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小刀兄弟的媳妇。小信就说了,不对劲,没那么简单。” 连水月有了兴趣,双手往桌子上一扶,身子往后撤了一点:“小信姑娘,哪里不对劲了?” 张小信笑了:“那天我哥和你们闲聊的时候,我就在上面看着呢!小刀哥说话间,时不时就要看看水月姐,那眼神儿,是征求意见呢。” 我看看连水月,笑着问:“离这么远,你也能看到?” “大哥以前送给我一个小望远镜,看得清楚着呢。” 连水月笑了:“我俩说话的习惯而已,你多想了。” “水月姐,你看,就刚才我进来这一会儿,小刀哥还是这样,好像是跟着你的路子走。” “哦,你还挺细致的啊。” “我就想啊,你要真是小刀哥的媳妇,应该反过来,你跟着他的意思走才对嘛。” 连水月看看我,笑出了声。 张小信接着说:“你是小刀哥的姐姐,一切就能说通了。” 连水月抓住我的手,拿到桌子上轻轻拍了拍:“小刀你看,人家都看出来了!” 我尴尬一笑,赶紧说:“出门在外,我们一般也不对外人说是姐弟俩,没想到小信姑娘这么聪慧,猜出来了。” 连水月举起了酒杯:“小信姑娘,姐姐敬你一杯。” 张小信赶紧端起酒杯站起来,笑了笑,一饮而尽。 酒一喝完,张小信还没坐下,连水月忽然问:“今晚这事儿,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 我是真没想到连水月会这么问,不过看他们父女三人的表情,今晚翠玉正好逃进我们房间,可能没那么简单。 张守仁赶紧站起来,举起酒杯说:“连姑娘冰雪聪明,厉害厉害。这事儿是我安排的,主要是上次请你们,也没请动,只能用这一招了,见谅啊!” 纯粹是瞎扯,他们肯定是想利用翠玉,查查我们俩到底是什么来头。 幸好刚才在大车店,我们没有暴露真实身份,不然真麻烦了。 只是这个翠玉,竟然配合他们演这一出戏,我是真没想到。 连水月招呼他们坐下,笑道:“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张大仙开口说话了:“两位要是不嫌弃,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如何?” 怕他们问我俩为啥住在大车店不走,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赶紧说:“也好,我们这些天也在等当家的消息,绺子现在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车店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吃不好睡不好,在我这里歇着吧。” 都说到这里了,我俩只能答应了。 吃完饭,天也亮了,张守仁给我俩在后院安排了两间屋子,让我们先休息一下。 这两间屋紧挨在一起,虽然不太大,但里面什么也不缺,不管大件儿还是小件儿,都是值钱的东西。 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听到砰砰砰几声,墙那边发出来的敲击声,连水月联系我呢。 我赶紧从床上起来,打开门,见院子里没什么人,快步走到旁边,推门进去了。 连水月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摆弄几发子弹,见我进来了,忙说:“小刀,快过来。” “水月,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我想了想,马大鼻子这次大伤元气,虽然耽误了一阵子,但他肯定更想着娶张小信了。毕竟,他想靠这个姑娘改改运气。” “明白了,咱们可以再等等。” “不过,小刀你要小心一点,这个张小信可不简单。” 我笑了:“水月,吃饭那会儿,我还想说你是我媳妇呢。” 连水月拍了拍我的肩膀:“幸好你没说出来,不然我就危险了。” 我一愣:“为啥啊?” 第356章 妖术 连水月笑了。 “小刀,你是真没看出来,那个妖女看上你了?” 我赶紧摇头:“不可能,他们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肯定是找马大鼻子那种当家的。” “这小姑娘恨不得见你一次就换一套衣服,还能给我看的啊?” “那,那不是更应该说你是我媳妇,断了她的念想。” 连水月摇摇头:“我如果是你媳妇,就是她的绊脚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妖法害了。现在我是你姐,就是她巴结的对象,安全多了。” 我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忙问:“那我该咋办?张小信可是个耗子精,想想都瘆得慌。” “能咋办?先周旋着呗,你别被勾了魂儿就行。” “那肯定不能,你走哪我跟到哪,她勾不着——不对,还是不对,他们一家看起来也不像脑子不好使,一个假军官证就能把他们骗了?” 连水月深吸一口气:“我也觉得奇怪,咱们看情况,不对劲就撤。” “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敲门声。 “水月姐,小刀哥,还没休息呢?” 一听就是张小信的声音,连水月起身去开了门:“呀,小信啊,刚才小刀说肩膀有点疼,非要让我给揉揉呢。” 我一听,赶紧扭了扭脖子,配合一下。 张小信上前两步说:“这么巧啊,我经常给爹揉肩捶背。水月姐,要不让我试试吧?” 我赶紧摆手,连水月反而往旁边一坐,翘着腿说:“那正好,我每次捏两下,他就喊疼,麻烦小信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小信说着,已经走到后面,我刚想站起来,连水月一个眼神“杀”过来,我也不敢乱动了。 一双手轻轻捏住我的肩膀,就像是小山雀站在了肩头,轻轻跳跃。你还别说,肩膀真有些舒坦了。 不过,一想起灰仙庙里抬出来的那具尸体,我就浑身不自在,赶紧摆摆手,站了起来。 连水月笑着问:“小信,你还真会法术啊?” “姐,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和小刀也走了不少地方,见识过一些江湖骗术,还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法术。小信,要不你给我们露一手?” 张小信低头笑了,看着我问:“小刀哥,你想看什么样的法术?” “我也不懂,你整个好看点儿的,别太吓人就行。” 她一听,看了看外面,点头说:“这时候正好,你们到门口看着,我就随便来一个吧。” 说罢,她招招手,起身出了门。 我俩赶紧跟了出去,一大早,太阳刚出来,还不算太热。 一阵清风吹过,还有些凉快,就见张小信慢慢走到后院墙角,沿着梯子爬上院墙,走到了我们对面的位置。 我低声说:“水月,她想干啥,不会是想表演个跳墙吧?” “瞎说,这两丈高的院墙,跳下来不得摔残了?” “也对,那她爬这么高干啥?” 这时,张小信忽然伸开双臂,慢慢舞动双手,就像是扇动翅膀要飞起来一样。 连水月低声说:“这小丫头,不会真要往下跳吧?” 没想到,她舞动一会儿手臂,又轻轻转了一圈,就像跳舞一样。 那一刻,忽然从院墙外飞来两只蝴蝶,在她身边飞来飞去,一起舞动。 我还没弄明白张小信想干什么,又飞来几只蝴蝶,落在的她的手上,不断飞起又落下。 蝴蝶越来越多,各种颜色的,在阳光下扇动翅膀,围绕张小信飞舞,完全把我看愣了。 “水月,这是咋回事?” “这小姑娘,真会招蜂引蝶。” “她这是妖术啊!” 连水月笑了:“这个还真不算什么妖术,我知道怎么回事。” “她咋弄的?” “江湖上有一种障眼法,叫做‘空掌招蝶’。据说是春天的时候,多采各种花蕊子,阴干之后,用夜间露水漂七天。最后捞起来,再用蜂蜜拌匀。用的时候,要站在高处,趁人不备取出一点,在掌心搓几下,然后就是呼扇,让蝴蝶闻着味儿过来。” 我一听:“不会吧,还有这一招?” “这一招其实比较麻烦,首先要是春夏时节的上午,蝴蝶出来比较多的时候才行。另外要站在高处,让香味随风飘散,还不能离人群太近,不然会被识破。不信的话,一会儿你闻闻她的手,肯定还有香味。” 我见张小信还在上面,大喊:“妹子,下来吧,我看到了。” 连水月低声说:“她手上现在味太重,要偷偷擦掉,散散味儿才能下来。” 还真是这样,又等了一会儿,那些蝴蝶慢慢散去,张小信才慢慢走下来。 我们俩迎上去,连水月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说:“这小手,真是有法术啊!” 我在旁边一闻,还真是有淡淡的花香。 “小刀哥,我从小就有这本事,也不知道为啥。” 连水月在一旁笑了,我心想,这小姑娘心眼子还挺多,要不是有连水月提醒,我还真被她糊弄住了。 张小信抽回了手,说我们昨晚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再说。 她的屋就在我们对面,说完就回去了。 我低声说:“水月,咱找个借口,还是回大车店吧,在这里住着瘆得慌。” “听到刚才她说的啥了没?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当然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住在这里,是人家老窝,怎么想都心里不踏实。” “这样吧,咱们先回去,都把自己屋里搜两遍,看有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我一愣,低声问:“啥神神鬼鬼的东西?” “符咒、木头小人,还有什么不认识的药渣子,闻着有怪味儿的东西,都找出来。”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不踏实了。” “废什么话,赶紧进去找!” 我回到屋里,转着圈看了看,这一屋子东西,零零碎碎,真要藏着什么东西,还真不好找。 没办法,反正也睡不着,就从炕上开始吧,一点点扒拉…… 忙活到晌午时分,找了大半个屋子,连煤油灯我都拆开闻了闻里面的味儿。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正打算继续找,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小刀兄弟,睡醒了没?老三来了,想见见你。” 第357章 张老三 我听到外面的声音,慌忙答应了。 简单收拾一下,开门出去,见张守仁满脸堆笑,我忙说:“老三,是哪位啊?” “我三弟,也在奉天做生意,以前和日本人走得近,也是个人物。这不是小妹要出嫁,他才回来的嘛。” 我点点头,明白了,这是张家三儿子,张守礼。 出了门,到旁边敲敲门,叫出连水月,我们一起往前院儿去了。 刚进院子,我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院子里站着五六个穿着黄军装的家伙,尤其是守在正屋门口的两个,腰间插着匣子枪,看起来有些趾高气昂。 这个架势,老三张守礼,是个军官? 就听张守仁大喊:“老三,客人来了!” 话刚落音,正屋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瘦瘦高高、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满脸笑容迎了出来。 一看他的打扮,我的心就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蓝灰色的军装半敞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衣,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头顶的帽子上,有一个“青天白日”的帽徽。 很明显,我们面前的这位,是个国民党军官。 这下麻烦了,我是个假冒的团长,要是聊几句被发现,我俩恐怕就出不去了。 张守礼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军务繁忙,我刚回来!” 我定了定神,上前说:“在下伍六刀,张少爷辛苦了。” 他上前抓起我的胳膊,连连摇头。 “我爹都说了,你们才是贵客!伍团长,咱们也是同僚,就不要客气了。” 说罢,他又歪头看着连水月:“哎哟,这就是连姑娘吧?大哥刚才还说,伍团长的姐姐就是仙女下凡,漂亮着呢!” “张少爷夸奖了!” “不对,现在我要说,不对,这是月宫里的嫦娥下凡,比一般的仙女厉害多了!” 张守仁一听,哈哈大笑。 此时,张守礼拉着我进了屋,里面早已准备好了酒菜。 他也不客气,拉着凳子坐下,让我坐在旁边。 我赶紧问:“张老爷呢?” “哦,我爹睡得晚,这会儿还没醒,就不和咱们一起吃了。” 张守仁也说:“对,老爷子这几天也挺忙的。” 正说着,张小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往旁边桌子上一放。 “来,尝尝我做的酸梅汤。” 说着,她端起一个青花白瓷小碗,先放到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张小信又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自己也坐下了。 张守仁笑道:“我这个妹子,从小也勤快,这一桌子菜,大多数都是她亲自做的。” 张小信低下了头:“哥,别瞎说,就那三四个菜是我做的。” 这时,张守礼摘下帽子,脱掉外衣,递给了站在后面的小丫鬟,将面前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嗯,小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连水月端起碗喝一口,也夸奖了几句。 张守礼招呼大家不要客气,赶紧吃饭,他给我倒了一杯酒,笑着问:“伍团长,你们绺子现在进山了吧?” “前些日子就进山了,关内来的剿匪部队,实在是凶,要避其锋芒。” “说的也是,我这一路回家,也是假扮成生意人。” 我想了想,笑着问:“三少爷是在奉天供职,那这次回来?” “小妹不是要成亲了嘛,我这个三哥,总要赶回来的嘛。” “对,三少爷毕竟也是军官,光宗耀祖。” 张守礼哈哈大笑:“我就是个团附,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对了,我爹说你带着军官证呢,能不能让兄弟看看。” 我一愣:“看啥啊?” “没别的意思,就是开开眼。” 我心里想,你好歹也是个团附,看我的证件,能开什么眼? 很明显,这是怀疑我的身份,想查证一下。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掏出证件放在了桌子上。张守礼双手拿起来,打开仔细看起来。 我看了看门口,两个卫兵还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们。一会儿要是打起来,我对付张守礼,连水月对付外面的两个人,同时动手的话,机会挺大的。 于是,我悄悄放下筷子,看了连水月一眼,把双手放在桌下,随时准备拔枪。 张守礼扶了扶眼镜,看着我的军官证,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我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随时准备动手。 这时,张守礼忽然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你这个证件——”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随时准备拔枪了。 没想到,他忽然从自己的衬衫兜里,也掏出了一本军官证,打开对比起来。 果然,他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守仁也意识到不太对,低声问:“老三,咋回事啊?” “我的这个证件,和伍团长的这个,不太一样。” 我一听,赶紧往张守礼身边挪了挪:“怎么不一样了?” 他也不说话,又仔细看了看两本证件,最后叹了一口气,把我的那本递了过来。 我伸出左手接过来,揣进了兜里,眼睛一直盯着他。 张守礼将自己的军官证拍在了桌子上:“真他娘的,一千块大洋买来的,这也太假了吧!” 我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张守仁赶紧起身拿起那本军官证,仔细看了看:“老三,买这个假军官证,你不是找咱爹要了两千块大洋吗?” “啊,这个,买这个证一千块,那中间人不也得赚一点儿?” “我就说嘛,花这么多钱,买了个假的,能有啥用?你看,和小刀兄弟的比一比,就能看出来了。” 吓我一跳!原来张守礼的这个证件,是花钱买来的。 连水月接过证件看了看,笑着说:“三少爷,虽说这是假的,但一般人也看不出来。那你这一身军装,还有外面的守卫,都是——” “都是假的,花钱,啥都能有。” 我松了一口气,又拿起筷子,笑着问:“为啥要买个假的?” 张守礼嘿嘿笑了:“说实话,我一直在花钱找人,想在奉天谋个官职,但是还没弄好呢。这会儿灰仙成亲,我就想着先弄个假的,有点面子。” “哦,理解理解——不对啊,三少爷,是你家小妹成亲。” 张守礼摇摇头:“伍团长,小信成亲当然重要,但灰仙成亲,才是我们张家的大事!” 见我还是不太理解,张守仁在一旁说:“灰仙成亲,我们能大赚一笔!” 第358章 大赚一笔 我摆摆手:“三少爷,叫我小刀就行。” 张守礼喝了一杯酒,看着张小信说:“马大鼻子的事儿,我听说了,小信的婚事,咱们还要再商量一下。我就这一个妹子,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啊。但是,这灰仙成亲的事儿,板上钉钉,该通知的早就通知了。” “通知谁啊?” 他们三兄妹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张守仁招呼我们继续吃饭,笑着说:“这么多年,我爹也结交了临近几个县不少人物,他们逢年过节都要过来,祭拜灰仙,也在我们家聚聚。你们想啊,灰仙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能不来?上的礼金还能少了?” 我明白过来,点头说:“哦,不管张小姐要不要成亲,灰仙这个事儿不能耽误。” “对,小刀兄弟再留几天,也帮我们家撑撑面子。” “撑面子不敢当,我就凑凑热闹吧。不过,话说回来,万一马大鼻子派人来了,张小姐不还得嫁吗?” 张守仁摇摇头:“那他也得真能派人来啊?这都啥时候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他要是十年八年不来,我家妹子还要等十年八年啊?” 确实,马大鼻子现在躲进了深山,不知所踪,肯定不会轻易露面的。 但是,我觉得马大鼻子不会轻易放弃这门亲事。毕竟,他想娶张小信,就是为了逢凶化吉。 我凑到张守礼跟前,低声问:“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要是知道马大鼻子在什么地方藏身,派人与他商量一下,取消这门亲事吧。” “这个,等灰仙成亲之后再说吧。” 我一听,心中高兴起来,看来他们还是有办法找到马大鼻子的。 这时,连水月忽然问:“小信姑娘,我不太懂,就问一下,灰仙成亲,是不是要让翠玉到庙里住一晚上?” “对,一晚上时间,第二天她要是死了,那就是跟着灰仙走了。要是没死,就是灰仙没看上她。” “哦,明白了,灰仙也要挑人,翠玉还不一定能被选上。” 张守仁在一旁笑了:“灰仙是大仙,咱们怎么能猜得透?连姑娘就跟着看个热闹吧。” “那这事儿,啥时候办啊?” “再过两天。” “行,我和小刀再打扰你们两天,看看热闹。” 既然是两天之后,我们也能熬得住,只要小心一点就行。 吃完饭,又唠了一会儿,张家两兄弟就忙着去准备“婚宴”了。张小信带着我们,又回到后院,到她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她的房间比较大,一进去就是淡淡的清香,我还以为烧着香,四下寻找也没发现。 张小信见我用鼻子闻来闻去,笑着说:“这儿呢!” 原来,靠墙的位置有个格子柜,上面摆了好几个宽口大肚瓷坛子,里面装着各种阴干的野花。 连水月笑道:“小信姑娘,有情趣啊。” “平时不出门,我也是太闲了,瞎倒腾。” 地主家小姐的闺房,这是第一次进,我挨着桌边坐着,总觉得不自在,只能搓着手,看地上。 连水月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和张小信闲聊几句,忽然问:“那个翠玉呢?” “后面院子呢,做好的衣服送来了,她正试着呢!” “灰仙新娘子的衣服,我可是没见过,让我俩见识见识吧?” 我一听,连水月这是想见见那个翠玉,估计是想聊两句。 张小信也没有反对,当即出去了,片刻之后,就领着翠玉进来了。 翠玉要比张小信矮不少,瘦瘦小小,这回脸上涂了胭脂口红,一身大红的裙子,看起来确实挺漂亮。 见到我们俩,她有些害怕,躲在了张小信身后。 连水月笑着说:“姑娘,别躲,上次你也不是故意骗我们。放心吧,我们不怪你。” 张小信也说:“翠玉,没事的,让水月姐看看,这身衣裳怎么样。” 这话一说,翠玉才慢吞吞走出来,往前两步,低下了头。 连水月起身走过来,左摸摸右看看:“哪有姑娘不爱漂亮衣裳的?这一身做得真好看,翠玉,你自己喜欢吗?” “喜欢。” “你爹娘喜欢吗?” “他们,他们还没看到。” 张小信忙说:“袖口还要改一改,明天就把翠玉的爹娘领过来一趟,也看看。” 听到这句话,翠玉立刻抬起头,两眼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 看到她这个表情,我忽然明白了,翠玉肯定是被威胁,不听话就会连累爹娘。所以,她不敢逃走,而且愿意配合张家骗我们。 这小姑娘估计也明白,进了灰仙庙,就不能活着出来了,所以想见一见自己的爹娘。 连水月这句话,算是帮她实现了愿望。 张小信一见,上前拉住翠玉的手,笑着说:“你也是好福气,爹娘以后的衣食住行,我们张家都负责,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 “多谢张家小姐。” “咱俩这么熟了,客气什么?你告诉水月姐,是不是自己愿意嫁给灰仙当媳妇的?” 翠玉点点头:“水月姐,我是自愿的。” 连水月忙说:“挺好的,你看小信姑娘也挺照顾你。” 她们三人又在一起聊起了头饰、镯子和胭脂口红,这些我都不懂,插不上嘴,盯着人家看更不合适,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聊了一会儿,连水月忽然说:“行了,小刀也累了,我们先去歇歇,你俩慢慢唠。” 说罢,她走过来拉起了我。 我赶紧冲张小信笑笑,跟着离开了。 回到连水月的屋里,我长出一口气:“哎呀,水月,刚才我是差点睡着了。” “小刀,你觉得翠玉这个姑娘,可怜不?” 我点点头:“这小姑娘也是不得已,她要是不配合,估计爹娘就活不成了。” 连水月盘腿往炕上一坐:“春来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小刀,咱俩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这小姑娘一命。” “我也想救她,但是咋救啊,咱们连灰仙庙里发生了啥都不知道。” 连水月笑了:“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机会教教她,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啥办法啊?” “我也没有把握,翠玉要是能活着出来,再告诉你。” 第359章 坏人都来了 怪不得大车店这么热闹,原来“灰仙娶亲”就在这两天。 张守仁和张守礼两兄弟,也顾不上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分工合作,张守仁安排娶亲仪式和宴席等事情,整天抱个小算盘。 张守礼还是穿着他买来的军装,带着雇来的侍卫,接待各地来的客人。 屯子里热闹起来,我们闲着没事登上院墙,看到四处都在挂灯笼,比过年都喜庆。 娶亲前的一晚,吃饭的时候正好说起挽发髻的事情,连水月顺道说自己想要学学,吃完饭就跟着张小信过去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只能早早回去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院子里吵吵嚷嚷,异常热闹。 我随便洗漱一番,直接钻进了连水月屋里,往炕边一坐,笑着问:“水月,昨天啥情况?” 她正在洗脸,忙活了一会儿,才坐下说:“不是,你问的啥啊?” “你不是要给翠玉交代啥事儿吗?怎么样,交代了吧?” “就看今天晚上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大院从一大早就忙活起来,洗菜做饭,搭架子挂灯笼,收拾房间迎接客人。外面的路上也搭了棚子,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灰仙庙那里。 还不到晌午,“贵客”就一个个登门了。 张大仙和老三张守礼忙着接待客人,张守仁负责其他杂事,张小信也没了时间,一直守在翠玉身边,可能是害怕翠玉反悔。 没有人跟在后面,挺舒服的,我俩爬上院墙,往炮台边一坐,看着院里院外,研究起张大仙的客人。 张守礼又穿上了那套军装,板板正正,看起来挺像样子。 有客人来了,他首先迎上去,在门外客气几句,再让人带到院子里,去见张大仙。 一开始过来的,都是附近县城的老板,以及地主大户。接近晌午的时候,来的人派头越来越大,一上来就和张守礼称兄道弟。 我俩仔细一听,他们当中有原来警备队的,警察分驻所的,还有跟着日本人的各类官员。总而言之,全是地地道道的二鬼子。 而且,从他们的闲聊中可以看出,这些人还是有钱有势,嚣张跋扈。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估计这方圆几十里的坏人都到齐了。” “看来,张大仙这些年结交了不少人啊。” “这些人,早晚要被抓住枪毙了!” 院子里很快就站满了人,张大仙的房门口,这些人鱼贯而入,就像进庙里烧香一样。 傍晚时分,天还没擦黑,灯笼就点了起来。锣鼓声一阵接着一阵,十分热闹。 这时,又从屯子外来了几位客人,也不招摇,见了张守礼只是点点头,下马就进了院子,直奔张大仙的房间去了。 他们是干什么的?这个我熟悉,他们肯定是附近山里绺子派来的代表,按规矩不能来太早,不能招摇过市,就算留下吃饭,也要单开一桌。 看来,张家和土匪关系也不错。 我俩在后院溜达了一会儿,正好碰到张守仁,他拉着我们就往前院走,嘴里还嘟囔着:“今天是太忙了,忽略了二位,实在不好意思,走走走,今晚跟着我走就行了。” 出了院子,才发现外面也是灯火通明,人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朝着灰仙庙的方向走。 我和连水月跟在张守仁身后,见一路上都是站岗的枪手,防备很严。 原本以为路边会有不少老百姓围观,但一个人都见不到,我低声问:“大少爷,这屯子里的百姓呢?” “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不能让他们出来瞎闹腾,都赶到屯子外去了。” 一路走到跟前,我才发现灰仙庙前面的空地上,搭起了更高的一个台子,挂满了灯笼。 对面原本是个小树林,不知什么时候都砍了,也搭起一个台子,上面和下面都摆满了圆桌。 此时,大多数桌子都坐满了人,嗑着瓜子喝着茶,吹牛唠嗑。 张守仁领着我们上了高台,在前排找个空着的桌子坐下了。片刻之后,他又招呼几个人过来坐,都是附近屯子的地主。 后面两桌的人,正在大声说话,好像说民主联军最晚年底可能就打过来了,到时候他们干脆也拉起一支队伍,进山“起局”。 这话一说,台子上的人纷纷附和,还有人说国民党的特派员快要来了,大家做好准备,到时候好好表现,都能拿上委任状。 我一听,心里想着要是有两颗手榴弹,往台子上一扔,才叫“一网打尽”呢。 正想着,对面忽然响起鞭炮声,大院方向来了一群人,我伸头一看,张大仙被抬过来了。 鞭炮放完,张大仙也被抬上了高台,他整整衣冠,冲我们的方向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各位贵宾,今日灰仙成亲,大家远道而来,我张家招待不周,见谅!” “不管是老相识,还是新朋友,都知道灰仙法力无边。十多年前,屯子招了灾,我跪拜灰仙,答应以后要把女儿嫁给它,这才保住了屯子。” “不过,去年灰仙托梦给我,说可以换一个姑娘,代替我家姑娘出嫁。所以,按照灰仙的指示,今晚成亲!” 众人一听,都欢呼鼓掌。 张大仙挥挥手,让人把他搀扶起来,面向灰仙庙跪下,低声念叨着什么。 这时,忽然从台下跑上来几个“跳大神”装扮的人,脸上戴着面具,开始绕着台子边唱边走,时不时还停下来跳上一段。 跪拜了一阵子之后,张大仙站了起来,又回到坐榻上,让人抬到了我们这边的高台上。 跳大神还在继续,咿咿呀呀我也听不懂。 我忽然觉得,张大仙的这个布置,就像在戏院里看戏一样。灰仙庙前搭起来的是戏台,我们则是坐在二楼雅间的戏迷。 不过,跳大神很快就结束了。 又是一阵鞭炮之后,从大院里抬出了一顶红色的小轿子,前面有唢呐吹吹打打,后面还有抬箱子的。 我扭头低声问:“大少爷,怎么不是八抬大轿?” 张守仁凑到我耳边说:“灰仙不是凡人,耗子娶亲,自然有它的规格。” 我点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又是一阵鞭炮声,大院里又出来一支花轿队伍,和前面的一模一样。 第360章 耗子娶亲 前后相隔不过四五米,为啥有两支花轿队伍? 我刚想问,连水月就碰碰我的胳膊,低声说:“别吭声,接着看。” 身边的人都在注视着两顶轿子,后面的人甚至站起来,走到了前面。大家默不作声,都哗啦哗啦摇着手中的折扇。 轿子慢慢来到灰仙庙门前,一顶停在了高台的左边,另一顶停在了高台的右边。 唢呐声同时停止,轿帘子被撩开,两个穿着同样红裙子的新娘,被搀扶上了高台,并排站在一起,面向灰仙庙。 这时,送亲的人全部撤离,站在了路边。 虽然两个新娘子穿的一样,都盖着红盖头,我还是认出了她们。 右边个子稍矮,肩膀有些僵硬的那个,应该就是翠玉。她旁边的另一个新娘,从身形上看,十有八九是张小信。 这时,下方一声铜锣响,两个新娘子都跪下了。 她们俩朝着灰仙庙磕了三个头,紧接着就传来了张小信的声音:“灰仙大人在上,小女子张小信,愿诚心诚意伺候大人,至死方休。大人托梦,告知小女子命中当嫁他人,天意难违。今日,寻来另一女子伺候大人,是否接收,望大人明示!” 说罢,张小信揭开了自己的红盖头,站了起来。 翠玉又磕了几个头,大声说:“小女子翠玉,诚心诚意伺候灰仙大人,望大人施展法力,告诉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时,张小信忽然仰面朝天,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挥舞衣袖。 我以为她又要招那些蝴蝶,没想到忽然砰砰砰几声闷响,狐仙庙的四个墙角都冒出一团烟雾,也不知道是什么烧起来了。 那烟雾四处飘散,闻着好像有一股子腥味,但不是很明显。 片刻之后,我们身边的人忽然骚动起来,个个用手指着远处的野地和林子,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仔细一看,十多个黑影快速窜了过来,一下子扑到烟雾中,翻滚扭打起来。 是耗子,普通的耗子。 很快,又有不少耗子从屯子里跑过来,也围着烟雾争抢着什么,场面十分诡异。 张守仁低声说:“这是‘耗子上香’,因为灰仙已经来了。” “听说上次春来进庙,是野猫撞门,这回怎么变成了耗子上香?” 他一愣,摇摇头说:“此一时彼一时,可能野猫也怕了。” 烟雾逐渐熄灭,那些耗子才慢慢散去,张小信回过身,朝着我们的方向鞠了个躬。 “各位贵客,灰仙大人已经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张小信转身将翠玉扶了起来,慢慢带着她走下高台,来到了庙门口。 旁边有人把门推开,张小信又交代了几句,就把翠玉推进去,关上了门。 这时,在旁边站着的二三十个枪手,立刻列队跑过来,将整个灰仙庙团团包围。 我身边的张守仁松了一口气,低声说:“礼成了,没出什么乱子,挺好。” 连水月凑过来问:“大少爷,能出什么乱子啊?” “对,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明天一早开了庙门,把尸体一烧,就结束了。” 这时,周围又喧闹起来,一个个端着大托盘的家丁,开始端菜上酒,天色已晚,众人也都饿了,开始吃喝起来。 我正和连水月低声说话,问她刚才的“耗子上香”是怎么回事,张小信走过来,坐在了旁边。 “水月姐,小刀哥,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连水月连连点头:“好看,又合身又漂亮,你穿着就跟仙女一样。” 我也赶紧说:“真好看。” “小刀哥你喜欢啊,我还有两套洋装,一会儿穿给你看看吧。” 说着,张小信忽然站起来,把手伸过来,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慌忙挣脱,笑着说:“先吃饭,先吃饭。” 张守仁示意妹妹坐下,和我喝了一杯酒,笑道:“哪有小姑娘不爱美?她的不少衣服,都是我和老三从奉天带回来的。” 我点点头,刚想回话,忽然觉得全身发麻,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 难道喝多了?不对,可能是中毒了。 我想扭头告诉连水月,但双眼开始朦胧,张小信和哥哥换了个位置,坐在了我的旁边,趴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听不清她的话,但感觉很舒适,就像在耳边唱小曲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迟钝,但手上的感觉却异常敏锐,张小信碰一下我的手,就像是电了我一下,直冲头顶。 眼前是她的笑容,耳边全是她的声音,我脑海中最后一个理智的念头是:完了,勾了魂儿了。 就在不知所措之时,耳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小刀,喝多了是吧?” 我还在想这是谁的声音,忽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张小信准备给我倒酒,看到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惊讶,低声问:“小刀哥,你咋了?” 连水月在我的右边,正用手轻轻拍打的我的背部,笑着说:“小信,你看小刀这个酒量,可能是喝多了。” 我一听,也没有说话,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闭上眼睛清醒一下,思考刚才到底怎么了。 此时,耳边传来张小信的声音:“我屋里有醒酒汤,带小刀哥去喝一点吧,晚上睡觉会舒服点。” 我伸出手臂,摆了摆手:“小信姑娘,这里客人这么多,你还需要招呼一下,让水月姐带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抬头,生怕看到张小信,再被勾了魂儿。 张守仁在一旁说:“这样吧,我安排两个人,扶你先回去歇会儿。” 我扶着桌子想站起来,但还是有点腿软,幸好张守仁安排的两个枪手过来了,一左一右架起我,往大院方向去了。 回到我的房间之后,连水月把两个枪手送走,关上了门。 我一下子趴在了床上,嘟囔着说:“水月啊,她还真是个耗子精,会勾魂儿。” 连水月走过来,把我扶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给我。 “勾魂儿说不上,下毒倒是有些水平。” “啥意思?她下毒?” 连水月拉起我的右手,凑到了煤油灯下,我一看,自己的虎口位置,有个极小的针眼儿。 原来,刚才张小信摸我手背那一下,顺势扎了我一针。 第361章 灰仙的选择 我赶紧抽过手,想把针眼儿里的毒挤出来。 连水月摇摇头:“别瞎整了,她是想勾你的魂儿,所以下的不是什么毒药。我猜啊,十有八九是自己调配的迷药,控人心智。” 我晃晃脑袋,又拍了拍脸,现在好像挺清醒的。 连水月笑了:“上次来她的房间,我看到一些针灸按摩的东西,就偷偷拿了一根银针。刚才,我冒险在你后脖子上扎了一针,让你清醒过来了。” “水月,连扎针你都会?” “江湖骗术当中,用药也是很常见的,我当年跑江湖,听一位老师傅说过不少。他曾经告诉我,有些江湖骗子善于用药蛊惑他人,遇到这种被迷了心性的人,就用银针扎脖子后面的一个穴位,能快速清醒过来。” 我一听,扭了扭脖子:“还是有点没精神,你再给我扎一针呗!” “想啥呢?往脖子上扎针,搞不好就要了你的小命,我也是一时没有办法,才冒险试一试。” 我点点头,思考了片刻,问起了“耗子烧香”的事情。 连水月见我没了大问题,也放下心来,笑着说:“那天张小信在你面前炫耀‘空掌招蝶’,我就基本确定了,他们一家是装神弄鬼,根本不会什么妖术法术。所以,你看着不明白的事儿,都是她在用药。” “耗子烧香,肯定是那堆烟雾中,有什么吸引耗子的东西。之前野猫撞门,应该也是门上涂抹了什么吸引猫的东西。” “赵春来死在灰仙庙里,应该也是中毒了。” 我点点头:“下毒可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次张小信没成功,肯定还会有下一次,咱们还是先走吧。” “不着急,先看看明天翠玉能不能出来。” “那也行,反正明天咱们就走。到时候联系三镖,看能不能协调最近的部队来一趟,把屯子一围,放炮!他们不是有妖术吗,来呗,试试妖术能不能扛得住炮弹?” “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的任务,是找到马大鼻子的线索,这个事儿才是最重要的。” 我俩又闲聊几句,也感觉累了,干脆往炕上一歪,睡一会儿。 鸡叫声传来时,连水月把我叫醒了。 天还是黑的,但院子里已经有了说话声。我透过窗户缝一看,已经有人拎着马灯,开始往前院去。 昨晚酒宴之后,大部分人应该都回来休息了,一大早再过去看热闹。 没见到张小信的踪影,估计今早她也会比较忙。我俩出了门,跟在众人后面,出了院子,一路朝着灰仙庙的方向去了。 庙门口三三两两的人,正聚在一起闲聊,张守礼见我们来了,赶紧把我们领到台上坐了下来。 “小刀兄弟,听说昨天不太舒服?” “可能没休息好,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这些日子我们也确实折腾,没事儿,一大早忙完,就能歇着了。” 此时,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张守礼又跑了下去。 鸡叫了几遍,东边微微发亮,有人端上来了的早饭。油饼鸡蛋加上大碴子粥,大家呼噜呼噜一吃,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灰仙庙门口。 天已经亮了,张小信被人搀扶着走上高台,又面向灰仙庙跪拜了一会儿。 张守仁匆匆跑上台,坐在了我旁边,低声说:“小刀兄弟,没事了吧?” 我点点头:“睡一晚,好了。” “那就行,你这个可能是常年在林子里跑,多少有些小毛病,回头让小信给你好好调养一下。” 我心想,逃跑还来不及呢,敢让她调养,肯定会把我整死的。 这时,下方又传来鞭炮声,紧跟着锣鼓班开始吹吹打打。 等了一会儿,张小信示意他们停下来,大声说:“灰仙已经走了,开庙门!”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我们也不再说话,都紧盯着对面。 几个枪手走过去,打开锁,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一脸平静,似乎并不着急。 这时,庙里忽然传来几声大叫,几个枪手飞奔而出,张小信一看,也后退了两步。 “咋回事?” 几个人都指着庙里面,哆哆嗦嗦说:“没死,没死。” 张小信有些不知所措,立刻看了看不远处的张大仙。 张大仙刚才还斜躺在坐榻上,一脸平静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演”。这时他也害怕了,坐直了身子,看着庙门的方向。 在众人的一片惊叹中,翠玉身穿嫁衣,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 她用手遮挡了一下阳光,发现张小信之后,快步走了上去。 “张家小姐,灰仙不要我。” 张小信完全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翠玉又上前一步,大声说:“灰仙昨晚说,我道行不够,没有资格伺候它老人家。它还说——” “说什么?” “它说不想再见到我们一家,让我们赶紧离开屯子。” 张小信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大仙被抬到了下面,高声问:“灰仙不要你?” “不要。” “让你赶紧走?” “对。” 张大仙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沉吟片刻,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快把他爹娘叫来,赶紧走,别让灰仙生气!” 我们身后的人开始小声议论,张守仁的脸色也不好看,估计没料到翠玉会活着出来。 连水月坐在旁边,微笑着,看起来轻松多了。 等了一会儿,一对中年男女背着包袱跑过来,冲着张大仙鞠了个躬。 张大仙摆摆手:“灰仙不要你闺女,快带走吧,以后别回来了。” 两人一听,赶紧跪下磕了头,欣喜若狂,拉着翠玉就要走。 没想到,翠玉转身大喊:“对了,灰仙还留了个字,就在庙里,你们去看看吧。” 张大仙一听,赶紧冲着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看看。 片刻之后,他们跑了出来,其中一人手中挥舞一小块黄绸子布,神情紧张。 张小信也从台上跑了下来,抢先拿过那块布,展开一看,吓得坐在了地上。 看她的表情,那布上肯定有什么东西。 张大仙捡起黄绸子布,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这时,台上的人都知道出了事,张守仁赶紧跑下去,扶起张小信就往家里走。 张大仙缓过神,大声说:“各位贵客,不好意思,请大家先回去休息片刻!” 第362章 连水月的计谋 众人知道出了意外,也不多说什么,纷纷起身往大院方向走。 我们两人也跟在后面刚走到大院门口,就见五六个枪手骑马跑出来,直奔屯子外去了。 完了,他们肯定是去追翠玉一家三口了。 我低声说:“水月,他们是——” “别吱声,先回去再说。” 院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张守礼忙着安抚照顾客人,张守仁则跑来跑去,安排手下在院里院外站岗。 我俩一头扎进屋里,连水月吩咐赶紧检查枪支。 我们把四支短枪都放在桌子上,抽出弹匣,一粒粒取下子弹,拉动枪栓,检查子弹。 “水月,赶紧告诉我吧,翠玉咋就活着出来了?” “上次我问张小信是不是真会法术,她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知道啥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 “那些不信佛的人,就算进了庙里,也许只是随便看看而已。还有些人,见庙烧香,遇佛磕头,这是心里真信了,养成习惯了。所以,赵春来可能是被自己的习惯害死的。” 我一愣:“啊,啥意思?” “我不相信灰仙害人,如果上次死在庙里的确实是赵春来,他十有八九是中毒了,就像刚才你中毒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对了,上次举行那个仪式之前,他们给春来一块油饼吃,会不会在里面下毒了?” 连水月摇摇头:“应该不会,中毒而死,死得这么惨,必然是剧毒,会有挣扎,吃完油饼很快就会有反应的。” “那他是进了庙里之后,才中毒的?” “我怀疑那个耗子石像有问题,假如庙里没有密道,赵春来可能触动了石像的什么机关,中了毒,死状才这么惨。” 我恍然大悟,水月果然聪明,能想到这里。 “小刀,我告诉翠玉,想活下来,进了庙之后,什么都不要碰,往墙角一坐,棉花塞耳,黑布蒙眼,手帕蒙住口鼻,默念阿弥陀佛就行。” 我一愣:“为啥要念阿弥陀佛?” “她胆子小,要是不念这个,自己一个人在庙里,恐怕会吓死的。” “对,有道理。” 连水月笑了:“你看,她进了灰仙庙,不上香,不磕头,啥事不干,相当于不信灰仙,果然活着出去了。” “那块黄绸子布?” “我让她天一亮,就把这块布扔到灰仙的手中,上面提前写了一个字,你猜是啥?” 写了一个字?我挠了挠头,仔细一想,忽然有了想法。 “你不会让翠玉在上面写了个‘信’字吧?” 连水月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招够狠,翠玉不合格,再用黄绸子布告诉张大仙,灰仙还要张小信。 “水月,那张大仙也不可能让亲闺女去死啊!” “这块绸子布,只是制造混乱的,让张家人暂时慌乱,翠玉一家才能顺利逃走。” 我忙说:“他们是两条腿走路,张大仙可是派了骑马的枪手去追,跑不掉吧。” “我偷偷交代她了,要想一家三口都活着,就听我的话。出了屯子,趁周围没有人,赶紧往青纱帐里钻,绕着路,往屯子后面走。” 果然,还是连水月细致,这都想到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张大仙肯定会怀疑我们,要赶紧走才行。 “小刀,昨晚我偷偷给你扎针,张小信肯定知道了。今天,她也很清楚,凭翠玉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最近接触翠玉的外人,也只有咱们俩。咱们现在比较危险,该走了。” 我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还是有些乱。 “水月,张大仙不会轻易放咱们走吧?” “外面都是贵客,他们肯定不敢动枪,趁着人多,有机会走。” 这时,门外传来张守仁的声音:“小刀兄弟,连姑娘,我爹想和你们唠几句。” 连水月把枪收好,点头说:“小刀,走,咱们去看看。” 打开门,张守仁满脸堆笑,领着我们来到了后院的厢房。 张守礼站在门口,已经脱掉了外衣,气呼呼地看着我们,看来什么都知道了。 我俩跨步走了进去,就见张大仙斜躺在坐榻上,一点精神都没有。张小信站在后面,见我俩来了,面无表情,低下了头。 连水月往桌边一坐,掏出一把短枪放在桌子上:“张老爷,翠玉是我放的,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咱们就不瞎扯别的了,我俩来这里,就想问一个问题。” 张大仙掏出鼻烟壶,哆哆嗦嗦吸了两下,打了两个喷嚏,脸色才好看一些。 “我就说嘛,你们不是一般人,有事儿问就是了,不用折腾这么大吧!” 此时,张守礼慢慢进来,想要关门,我后退一步,掏出枪,瞪了他一眼。 张大仙忙说:“开着,开着透透气。” 连水月开口问:“你们怎么联系马大鼻子?” “我是等着他派人来——” “张老爷,要不要试试你的法术,和我的子弹,哪个更硬一点?” 张守礼一听,赶紧摸枪:“你说啥?找死啊!” 我快速拔出枪,走过去顶在他的脑门上,同时朝他脸上扇了两巴掌:“闭嘴,再废话插了你!” 张守礼带来的两个警卫就站在门口,他们探头进来一看,愣住了。 我吼道:“你俩拿钱办事儿,我的手一哆嗦,把他打死了,你们可就啥都没有了。” 他俩一听,赶紧又缩回了脑袋。 张大仙忙说:“小刀兄弟不要激动,先放下枪,咱们好好说话。” “行吧,你说。” 这时,张小信往前走两步,低声说:“都消消气,水月姐,我给你们倒杯水,咱们坐下慢慢说。” 说罢,她从旁边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水,双手恭恭敬敬放到了连水月旁边。 张大仙笑道:“连姑娘,喝杯水,消消气,我告诉你怎么找马大鼻子。” 连水月一听,端起桌上的水杯,刚放到嘴边,忽然扭头说:“大少爷,还有个事儿,你来你来。” 张守仁一听,赶紧凑过来,弯下了腰。 没想到,连水月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后脖子使劲一捏。 张守仁大叫一声,连水月趁机把一杯水全倒进了他嘴里,顺势朝着他的下巴砸了一下。 看着哥哥一杯水全喝了下去,张小信的脸色变了…… 第363章 害人终害己 张守仁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连姑娘,你给我喝了啥?” “这事儿不该问我,该问你妹妹吧?” 张小信一听,脸色煞白,大喊:“哥,快吐出来,抠嗓子眼儿,快吐出来!” 张守礼被我用枪顶着头,脸色也白了,他哀求道:“小刀兄弟,关上门吧,院子里人太多,这不能让人看见!” 我点点头,张守礼赶紧让外面的人把门关上了。 这时,张大仙已经从坐榻上跳起来,光着脚爬过来,抱住了张守仁,鼻涕眼泪一大把:“我的儿啊,儿啊!” 张守仁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抠了两下嗓子眼儿,但好像浑身没有力气,开始抽搐。 这个毒,似乎很厉害。 张守礼忽然说:“小刀兄弟,我把枪扔了,你看着,别走火了。” 说着,他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腰间的枪轻轻捏起来,放在地上,用脚踢开了。 我放下枪,张守礼三两步跑过去,抱着张大仙拖到坐榻边:“爹,这个毒你也知道,不能近身。” “害人终害己啊,这是报应!” 听亲爹这么一说,张小信歪坐在椅子旁,哭着说:“哥啊,我真没想害你!” 说话间,张守仁已经蜷缩成一团,张大了嘴,但喊不出声音。 只见他脸色发黑,两眼通红,斜躺在地上,膝盖都快要顶到了额头,十分痛苦。 连水月站起来,拉着我退到了角落,也不说话,就盯着地上的张守仁。 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往外渗水,就像是三伏天在太阳底下干活一样,全身都在出汗。 原本肥头大耳的张守仁,肥胖的身子肉眼可见在缩小,地上已经流了一大摊水。他已经咽了气,随着头上皮肤的萎缩,头发也都掉了。 最多一炷香时间,张守仁就变成了一只干枯的“耗子”,和赵春来一模一样。 我这才明白,赵春来果然是被毒死的。 连水月又坐在了桌子旁,低声问:“张老爷,您这是什么毒啊?” “这是日本人的毒,我让守仁从奉天的日本宪兵队弄来的,花了不少力气。听说前几年,上海有个很厉害的二鬼子,就是被这个毒弄死的。” 张守礼叹了口气:“早几年我就说,原来咱们那个药就行了,为啥非要弄个这么毒的东西?” “害人害己啊,我这是遭报应了……” 张小信已经哭得喘不上来气儿,我从坐榻上扯下毯子,把尸体盖住了。 这时,外面的守卫轻声问:“老爷,少爷,里面没事吧?” 张守礼赶紧大声说:“没事,守着门,别让任何人靠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张大仙好像也没了主意。 连水月开口问:“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还能有个善终。张老爷,说说吧,怎么联系马大鼻子?” “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个条件,你们不能声张,不能把灰仙的内幕说出去。” “我理解,要是外面那些贵客和屯子的老百姓,知道你的手段,你们张家恐怕要出大事。你老老实实交代,我保证不乱说。” 张大仙的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好像忽然有了主意。 “那个地方,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干脆我派个人领你们去好了。” “什么地方?” “马大鼻子的九姨太,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住的比较偏,她能联系到马大鼻子。” 连水月拿起枪,站了起来。 “你怕我们把灰仙的内幕说出去,所以现在不想告诉我们实情,我理解。但我也不相信你,随便派个人,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假的,你再找回来呗!” “等我发现假的,再回来时,你们一家要是跑了怎么办?” 张大仙连连摇头:“好好好,连姑娘你厉害,那你说该怎么办?” “让三少爷给我们带路吧,他要是敢骗我们,直接崩了。” 这时,张小信跪在了地上:“水月姐姐,我陪你们去吧,我发誓,一定带你们到地方。” “你刚才可是想害死我的啊?会不会半路再给我们下毒?” 张小信眼泪又下来了:“我哪敢啊,这些天我的小手段,哪一个不是被你识破了?水月姐,你随便搜身,我发誓啥都不带。” 连水月点点头,又问:“张大仙,让小信跟着我们走一趟,你舍得不?” “还请连姑娘大发慈悲,让她活着回来。” “那不一定,她要是老老实实,不再想着害我们,我肯定留她性命。要是半路再有什么想法,我就毙了她,再回来找你们。” “小信,听爹的话,路上老老实实,别耽误连姑娘的事儿。” 张守礼低声问:“那接下来?” “我们带张小信走,你们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记住,三天之内,屯子只进不出,我会花钱雇人在外面盯着,敢有人出来,我和小刀一定会回来,把你们的大院烧了。” 张大仙连连点头:“不出去,不出去,麻烦两位了,千万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装神弄鬼,估计也骗了不少钱财,张大仙最害怕的,就是妖法被揭穿,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 连水月朝张小信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张小信跪下来,给张大仙磕了个头,擦擦眼泪,跟着我们出了门。 外面还是比较热闹,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他们肯定都在等着张大仙的说法。 张守礼让人备了三匹马,又在马褡裢里塞了不少大洋,将我们送出了后门。 外面没什么人,张守礼嘱咐道:“小信,记住了,咱就是安生过日子的人家,没必要玩命,听话,抓紧回来。” 我笑着说:“放心吧,找到地方,会安排人送她回来的。” 说罢,我们三人策马飞奔,绕到屯子前面,朝大车店的方向去了。 刚走了二三十米远,连水月忽然勒住马,扭头问:“小刀,那是不是大车店的伙计?” 我上前一看,远处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嫩柳枝,一边抽打路边的杂草,一边哼唱着朝我们这边来了。 确实,是大车店的小伙计。 我骑马上前几步,大喊:“小兄弟,你来干啥?” 小伙计一看,立刻笑呵呵跑了上来:“还真巧,省得我进屯子找你们了!” 第364章 错过好戏 我一听,他这是找我们有事啊! “咋了,有啥事儿?” “昨天上午,店里来了两个客人,打听你们的情况。我就说你俩那天半夜走了,可能突然有事儿吧。他俩还不乐意,非让我进屯子找找。” 我一听,就猜到是谁了。 “是不是一个老先生,还有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 “就是,这会儿他俩正睡着呢,你们回去看看吧。” 连水月上前说:“我本来还想等他们两三天呢,这下不错,赶上了。” 我们赶紧快马加鞭,回到了大车店。 大车店老板见我们来了,也是满脸惊讶,赶紧带着我们往后院走,指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说:“那个胖子是真能吃,还说钱都记在你的账上。我说,你俩半夜走了,回不回来也不一定啊,记账有啥用?他就急眼了——” 我赶紧打断他,低声说:“放心吧,一文钱不少你的。” 说罢,我快步上前,敲了敲门。 “该吃饭了?” 我笑了:“老罗,你还惦记着饭呢?”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罗老九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咋才来啊?” 正在屋里炕上睡觉的李半拉子,猛然间坐了起来,甩开膀子跑过来,把我拉进了屋里:“小刀啊,这一路,折腾死了。” 我赶紧伸手打断他,指了指外面:“半拉子,咱不能在这里扯了,要赶紧跑才行!” “咋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路上再说吧。” 罗老九看着外面的张小信,扭头问:“小刀,你俩绑了个红票?” 连水月忙说:“老罗,这个红票可不简单,会妖术。” “江湖骗术,在我罗老九面前,啥都不是。” “对对对,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咱现在不说了,赶紧走,路上慢慢唠。” 罗老九意识到,我们后面可能有追兵,老老实实进屋收拾行李。 李半拉子穿上衣服,出门一看张小信,愣了一下:“这小姑娘会妖术?” 张小信一看李半拉子的样子,吓得躲在了连水月身后,也不敢吭声。 简单收拾行李,找老板把账结了,又带些干粮,我们五人出发了。 一路飞奔,走出二三十里地,我和连水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李半拉子追上来问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绘声绘色把前些天的遭遇一说,他不高兴了。 “小刀,你俩也太不够义气了,说好了要等我们,咋就啥事儿都办完了?那我接老罗回来,还有啥意思?” 罗老九已经被颠得气喘吁吁:“半拉子,你个小兔崽子,这是啥话?这边不需要我,就要把我扔在医院里,不管了?” “老罗,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上次我去医院,你们到哈尔滨玩一圈,又是扔脑袋又是唱曲儿。这次我去医院,小刀他俩又是看成亲,又是斗耗子精,啥好戏我都错过了。” 张小信回过头,低声说:“我真不是耗子精。”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妹子,我就是顺嘴一说。” 连水月一听,扭过头看着李半拉子,把他看得停下不敢走了。 “半拉子,一大早她差点把我毒死了啊!” 李半拉子一听,大怒:“这段我给听漏了,她还想毒死你?水月,你开口吧,我现在就剁了她。” 连水月笑了:“别别别,我就是顺嘴一说——小信,别害怕,半拉子开玩笑的,我们平时都这么唠嗑。” 这时,我们已经拐上小路,前面两棵大柳树,下面微风阵阵,看起来十分凉快。 烈日当头,罗老九在马上直哼唧,我们干脆翻身下马,在柳树下休息一会儿。 喝了几口水,我开口问:“半拉子,你们咋这么慢,是不是老罗不愿意回来?”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你们是不知道,老罗见了我第一句话说了啥——哎哟你个兔崽子,终于来接我了!” 罗老九哼了一声,点上了烟袋锅子。 我接着问:“到底啥情况?” 罗老九见我们都看着他,摇了摇头:“唉,曹小梅和三镖以前的事儿,穆云原本不知道。不过,这两个姑娘都是人精,话里话外随便唠两句,啥都猜出来了。” “虽说她俩都很大方,但凑到一起,总是有些不得劲。尤其是我夹在中间,穆云时不时找我谈谈话,曹小梅也时不时找我唠唠嗑,都是话里有话,想打听对方和三镖的事儿。” “你们想想,我该咋说?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会惹事儿。哎哟,那几天,把我急坏了,就等着你们派人来接我。” 连水月问:“曹小梅的伤怎么样?” “也没有大事儿,做了手术,要养一段时间。反正那里有曹宝坤照顾着,她没事儿。” “那你们怎么折腾这么些天才来?” 李半拉子摆摆手:“别提了,一路上都是剿匪。那些土匪绺子也疯了,到处劫道、劫车,连火车都敢拦,老耽误事儿了。” “没事,安全了就行,咱们让小信姑娘带路,去见见马大鼻子的九姨太。” 路上一惊一吓的,张小信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连水月大声说:“小信,那个九姨太,是个什么来路?” “哦,九姨太啊,远房亲戚,要论起来,我还要叫她表姨呢。” “那这个九姨太,会不会什么妖术?” “她什么都不会。他爹原来就是县长,日本人走了之后,又组建了维持会,自任维持会会长,说是等着中央军来接收。” 连水月忙问:“咱们要去县城?” “不是这边的县城,临县,而且她爹在县城,她住在老家的屯子里,院子比我家的还大。” “这个九姨太,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会做生意,会算计,是马大鼻子的窝主。听说,她的大院里,藏着几大车的金银珠宝,都是马大鼻子的。” 我一听,这个靠谱,肯定能查到马大鼻子的下落。 连水月点点头:“有多远?” “路上不耽误的话,两天肯定能到。” 时间不算太长,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我忽然想到张小信的那些法术,扭头问:“老罗,路上我说的‘野猫撞门’和“耗子烧香”,你知道咋回事不?” 第365章 蟹壳烟 罗老九一听,笑了。 “小信姑娘,老夫没有看到那一幕,就斗胆猜一猜了。” 张小信赶紧点头。 “刚才小刀说,野猫撞庙门,我听说关内有一种草,对于猫来说就是‘福寿膏’,一闻就上瘾。” “这种草风干碾碎,再用有鱼腥味的水拌匀,抹在庙门上。到时候趁着天黑,派人偷偷在人群中放出野猫,自然就会出现野猫撞门的一幕了。” 李半拉子一惊:“猫那玩意儿,还有上瘾的东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对不对,小信姑娘?” 张小信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说:“老先生厉害,那东西是三哥让人从关内弄来的,确实有用。” “至于那耗子烧香,早年间听说,世上有种‘蟹壳烟’。就是把螃蟹壳碾碎,拌上生漆,点燃之后就会冒烟,会吸引耗子。我原本以为这是讹传,没想到还真有。” 连水月笑了:“小刀你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要是带着老罗,早就知道咋回事了。对了,小信,赵春来到底是怎么死的?” “灰仙石像下面,那个跪着磕头的棉垫子里,藏着一些不到一寸长的银针,上面早就涂满了毒药。平时都是正常的垫子,想让人死的时候,就会换上带针的。” “你们怎么能确定,进去的人一定会跪拜灰仙?” “因为他们害怕,一个人在庙里,怎么样都会害怕的。再说了,四面墙其实都有夹层,我们提前派人打扫的时候,会悄悄放几只耗子进去,堵住暗门。到了晚上,耗子急了就会抓墙,庙里的人听到了,更害怕……” 原来如此,竟然这么简单。 看来,连水月让翠玉不看不听,躲在墙角念阿弥陀佛,是误打误撞破了张家的“妖法”。 信则有,不信则无,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 罗老九看了看张小信,叹气说:“小姑娘,你年龄小,不太懂。江湖骗术多了,但大多都是骗财骗色,下毒害人性命的很少,知道为啥不?因为用毒害人,已经不是江湖骗术,而是巫毒之术,要遭报应的。” 一说到这里,张小信可能想起了张守仁,眼泪又掉下来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不然的话,死的可就不是一个哥哥了。” 张小信哭着点了点头。 连水月笑了:“再说了,小信,你要是真喜欢我们小刀,就好好表现,别用那偷偷扎针的手段。” 这么一说,张小信破涕为笑:“姐,你不是小刀的姐姐吧?” 我们一听,都笑了。 又闲聊一会儿,随便吃了些东西,我们继续出发。 在向善屯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我们日夜兼程,第二天天刚擦黑,就来到了马大鼻子九姨太的屯子外。 屯子不大,就在山脚下,紧靠着一条土路。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远远看去,整个屯子一片黑暗。 我正想问问张小信,九姨太住在什么位置,李半拉子忽然把我们拉到高粱地里,低声说:“这个屯子不对劲。” 我一听,立刻拔出了枪。 “半拉子,咋回事?” “有股子焦糊味,一点儿饭香味都闻不到。” 罗老九靠在树上,低声问:“小刀,进不进去?” 我摇摇头:“这样吧,我和半拉子去探探,你们在这里等着。” 连水月点点头,示意我们小心一点。 高粱地一片连着一片,李半拉子拎着刀走在前面,很快就摸到了路边。 我跟在后面,探头一看,路对面的屯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离这么近,确实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再仔细看,靠近路边的来几个马架子,好像都塌了。 “小刀,这屯子可能刚被烧过。” “走,进去看看。” 李半拉子猫着腰,迅速跑过土路,进了屯子。 我跟在后面,往里面走了十多步,仔细一看,李半拉子说对了。 窝棚、马架子都烧塌了,条件稍好一点的院子,土墙还在,但屋顶也烧没有了。 听不到鸡鸣狗叫,周围只有风吹树枝和虫叫声,我们好像走进了废弃的屯子。不过,从浓重的焦糊味可以判断,这大火应该刚熄灭没多久。 又往里走了一段路,李半拉子停住脚步,指了指路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大院,门已经没有了,但两丈多高的土墙还在。 这肯定就是那个九姨太的家,看来也被烧了。 我心里凉了半截,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现在连大院都被烧了,人肯定都死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呜呜的声音,我以为还有活人,赶紧扭头。 李半拉子走过来,低声说:“是野狗,刨人吃呢。” 果然,从一个小院子里窜出几条狗,盯着我俩看了一会儿,跑开了。 “小刀,人都死了,咋办?” “走,先进大院看看。” 我拎着枪,快步走了进去,借着月光,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一个黑乎乎的“土堆”。 走近一看,才发现里面全是被烧焦的尸体,可能有人把大院里的人全部打死,堆在这里一起烧了。 李半拉子也走了过来:“胡子干的吧,老狠了。” “砸窑而已,什么绺子这么狠,把整个屯子都烧了?” “就是,把穷人的马架子都烧了,外面的高粱谁来收?毁了这个屯子,一锤子买卖啊!” “再找找吧,没什么人,咱就只能回去了。” 李半拉子答应着,转身朝后院的方向去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到门口看了看,又是野狗。 再回到院子里,我简单查看了两边被烧塌的房子,废墟中还有煤油灯、脸盆,以及烧坏的手电筒。 这不正常,一般绺子打进大院,连破衣服烂褥子都不放过,煤油灯手电筒这样的好东西,更是宝贝,怎么可能不带走?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绺子? 刚想到这里,后面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响,紧接着就是李半拉子的一声吼。 我立刻跳出废墟,快步跑向后院。 就见李半拉子挥着刀,愣在半堵砖墙前,一动不动。 我吓坏了,举起枪,低声问:“半拉子,咋啦?” 第366章 丧心病狂 李半拉子慢慢扭过头,低声说:“这小兔崽子,我差点把他活劈了!” 我上前一看,倒塌砖墙后面有一张方桌,一条腿已经烧坏,斜靠在墙边,上面堆着不少砖石。 方桌的后面,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满脸漆黑,头发蓬乱,睁大了眼睛,双唇发抖,一动不动看着我们。 李半拉子手中的杀猪刀,从桌角直接砍了进去,正好停在了孩子的额头处。 孩子的几缕头发断了,但没有受伤,李半拉子肯定是及时收住了刀。 这孩子吓坏了,全身都在抖。 我赶紧拍了拍李半拉子,低声说:“没事,没伤着他,你把刀拔下来吧。” “真没伤到?” “没伤到,这孩子吓傻了。” “你先把他抱出来,我怕一拔刀再吓着他。” 我点点头,踩着废墟绕过去,慢慢抱起坐在地上的孩子,又回到了院子里。 “小崽儿,你叫啥名?” 他看了看我,好像反应了过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挣扎着就想跑。 我赶紧抓住他,招呼李半拉子赶紧过来。 “别怕,孩子,我们不是坏人,你饿了不?” 李半拉子听我这么一说,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块饼,递到了孩子面前。 这孩子一边哭,一边抢过饼抱在怀里,还是想跑。 李半拉子急了,瞬间变脸:“别嚎,再乱动我劈了你!” 孩子一听,立刻闭上嘴,坐在地上开始啃饼。 我怕李半拉子再把孩子吓傻了,赶紧说:“半拉子,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吧,我和这孩子唠唠。” 大约吃了半张饼,这孩子眼里逐渐有了亮光,他把剩下的饼揣进怀里,盯着我不说话。 “孩子,你是屯子里的人吗?” 他点了点头。 “这屯子出了啥事儿,你知道不?” 他又点了点头。 “再给你一块饼,跟我说说吧。” 他一听,伸出了手,我赶紧递一块饼过去。 “胡子来了,把九娘家抢了,屯子也烧了。” “九娘是谁?” “这就是九娘的宅子,屯子的孩子都这么叫她,她没有孩子,叫她九娘,她一高兴,兴许就给点吃的。” “屯子里的人都死完了?” 孩子摇摇头:“我不知道,胡子烧屯子之前,爷爷非要拉着我去后山,给我爹娘烧纸。他说晚上做梦,爹娘在下面没钱花了。我俩一走,屯子就遭殃了。” “你爷爷呢?” “在后面山沟里呢,他腿脚不好,胆子也小,我回来看能不能弄点吃的。谁知道一露头,就被那个黑脸汉子砍了一刀。” 我哈哈大笑:“你也是的,大半夜在死人屯子里瞎晃悠,谁见了不手抖?” “你们不也是在死人屯子晃悠吗?” 七八岁的孩子,嘴皮子也溜,这孩子算是恢复正常了。 我俩正说着,他们几人也打着手电,牵着马过来了。 罗老九往旁边的石墩子上一坐,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糖,冲着孩子招了招手。 “来,叫声爷爷,给你块糖吃。” “爷爷,爷爷,爷爷!” 罗老九赶紧摆手:“就一块,叫一百声也是一块糖!” 孩子站起来,一把抢过罗老九手中的糖,坐在旁边揭开糖纸,舔了起来。 我把刚才的事儿,简单跟他们说了说,张小信忽然走上前,蹲在地上问:“你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胡子,烧了这个屯子啊?” “我当然知道,是九娘的男人,我在半山腰看见了,他骑着枣红大洋马,可威风了。” “九娘的男人,是谁啊?” “马爷呗,马大鼻子!” 我们一听,都愣了一下,罗老九示意张小信接着问。 张小信换个位置,蹲在了这孩子旁边,低声问:“马爷为什么要烧了九娘的宅子啊?” “屯子里的人都说,马爷前些日子栽了跟头,身边儿也没啥人了,差点死在林子里。他在九娘家存了好多好多银钱,肯定会来拿的。” “拿钱就拿钱,为啥要烧屯子?” “我听人说,头天半夜,马爷派了五六个人过来,说要拿钱回去,招兵买马。但是,九娘觉得马爷不行了,不想给,就让炮手把这几个人偷偷杀了。谁知道啊,马爷就在外面的青纱帐里藏着呢,先派几个人来,就是试探九娘呢。” 罗老九笑了:“小兔崽子,你知道啥叫‘试探’不?” “不知道,爷爷说的,有钱人都是窝里斗,瞎折腾。” “那后来发生了啥?” “后来,马爷带着几百号人,把屯子围了,九娘家那二十多个炮手,一见是马爷来了,直接开门投降。我在山头上趴着,看到他们把屯子烧了,抬走了不少大箱子。” 李半拉子一听,叹了口气:“完了,这下该去哪里找马大鼻子吧。”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马大鼻子又先来一步,他现在有了钱,肯定又会跑回山里,招兵买马。 想找到他,恐怕不容易了。 我看了看四周,低头问:“孩子,屯子烧了,你们去哪啊?” “爷爷说,去找二叔,往北走三十里就到了。” “行,再给你两块饼,赶紧回去吧,屯子里野狗多,不安全。” 说罢,我又从包里掏出两块饼递给他。 这孩子接过饼揣进怀里,站起来笑着说:“你人还怪好嘞,你们想找马爷对吧?我知道他去哪了。” 李半拉子一瞪眼:“小兔崽子,你不早说!” 我赶紧挡住他,蹲下笑着问:“马大鼻子去哪了?” “他们烧完屯子,我听到有人喊,去找十姨太。” 张小信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很茫然的看着我们。 连水月赶紧问:“你听清楚了?” “当然,找十姨太去,找十姨太要钱去!他们就是这么喊的。” 罗老九站了起来,拍拍孩子的肩膀,低声说:“快去找你爷爷吧,赶紧走,别回来了!” 看着这孩子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我们几人愣了一会儿。 罗老九来回走动几圈:“小刀,马大鼻子娶这么几个姨太太,恐怕不是信神信鬼这么简单吧?” “那你的意思是?” “他这几个姨太太,应该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给他当窝主的吧?” 我扭头问张小信:“马大鼻子在你们家,是不是也藏了不少钱?” 第367章 一片火海 胡子不可能一直在山里生活,太苦了。 遇到跳子纠缠,把队伍带进山里,躲一两个月,等风声过了,还是要出来。 大绺子抢了钱抢了东西,也不会全部运到山里,而是拿一部分放到“窝主”家里,方便随时下山取用。 所以窝主,就是和胡子勾结的大户人家。他们给胡子提供食宿,帮他们窝藏赃物,也从中捞不少好处。 有些大窝主,家财万贯,又有大绺子保护,日子过得非常好。 张小信听我这么问,点头说:“去年马大鼻子派人送来了几箱子东西,爹说是聘礼。但我知道,他给马大鼻子当了窝主。” 连水月一听,走到我身边说:“小刀,我觉得,张大仙可能要出事。” 马大鼻子栽了跟头,想把存在窝主家的钱都拿出来,可以理解。但能成为窝主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怎么舍得随便把钱拿出来? 我只能扭头问:“老罗,还能骑马不?” 罗老九站起来,叹了口气:“幸好在医院里养了几天,走吧,颠不散架。” 事不宜迟,我们点上马灯,翻身上马,让张小信带路,往向善屯去了。 这一路只让马歇了几次,跑了一天两夜,终于远远看到屯子了。 此时正是拂晓,穿过一片林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着了火的大车店。再往远处看,向善屯也是一片火海。 张小信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也不顾我们,拼命挥舞马鞭往屯子里跑。 我赶紧追了上去,越往前走越觉得热浪扑面,刚到屯子口,我们的马都放慢了脚步,左右躲闪。 我赶紧下马,把张小信拉下来,大声说:“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小刀哥,救我爹!” “好,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进来。” 说罢,我扯下一块布捂住口鼻,跑了进去。 灰仙庙也在燃烧,三面墙都塌了,耗子石像被熏得漆黑。 屯子里到处都在烧,路边有不少尸体,看不清是被熏死的,还是被胡子打死的。 一路跑到张家的大院子门口,首先看到的,就是门梁上吊着一具尸体。 尸体全身都是血,已经被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我抬头看了看,尸体鼻梁上还架着金丝眼镜,从体型上来看,应该就是张守礼了。 我赶紧踩在旁边的石头上,抽出匕首割断绳子,把尸体放了下来。 院子里还是一片火海,有几间屋已经烧塌,我大喊了几句,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站在院子里,我已经被熏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根本无法在去里面搜寻。看这个火势,应该烧了大半夜了,灭不了,等天亮烧完再说吧。 出了院子,看着门口张守礼的尸体,我停下了脚步。 这个样子被张小信看到,她不得崩溃了? 此时,李半拉子也跑了过来,我赶紧招呼他,帮我把尸体抬到路边,那堆肠子内脏也塞了回去,脱下衣服给他盖住了脸。 “小刀,咱们又晚了一步。” “他们人多,又抬着箱子,应该走不了太快,一会儿天亮了,咱们找找,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 李半拉子被热得直擦汗,一扭头看到旁边树下有两个大水缸,于是三两步走去,掀开盖子,舀了两瓢水浇在身上。 可能里面的水见底了,他又打开另一个水缸盖子,忽然大叫一声:“耗子精!” 咔嚓一声,李半拉子一脚把大水缸踹碎了。 我听到一声惨叫,赶紧跑过去,就见废墟中一只干瘦的手伸向了我。 “小刀,小刀救我——” 李半拉子一愣,抽刀就要砍过来:“还会说话,真他娘的耗子精啊!” 我赶紧拦住他,大喊:“别急,这个耗子精我认识。” 说罢,我拉住那只手,把水缸里的人拉了出来,果然是张大仙。 他满身泥土,脸上黑乎乎的,蜷成一团,一看还真像大耗子。 “张大仙,你咋还活着?” 李半拉子一听:“这个就是张大仙?和他闺女还真有点像。” 我晃了晃张大仙,见他双目微闭,龇着牙,脸色惨白,好像是吓晕了。没办法,只能将他背在身上,一路跑出了屯子。 见我们回来了,连水月赶紧迎上来,将张大仙平放在了地上。 张小信一看他爹这个样子,当即哭了起来。张大仙听到女儿的哭声,赶紧抓住她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说:“别哭,我没事。” 我上前问:“是不是马大鼻子来了?” 张大仙眼泪掉下来了,抓住我的手,拼命点头。 “马大鼻子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哇,我听情况不对,就偷偷出去,从狗窝下面钻进密道,爬到那大水缸下面躲起来了。” 这时,张小信忽然问:“我三哥呢?” 我摇摇头,李半拉子上前说:“张家老三啊,刚才瞅见了,被马大鼻子开膛破肚了!也就是小刀心肠好,给他收拾收拾,盖了件衣服。” 张大仙一听,嗷的一嗓子,晕了过去。 再看张小信,也是受了刺激,一动不动坐在路边,连哭都忘了。 这才几天时间,两个亲人惨死,家也没了。对于这父女俩来说,“报应”来的有些突然。 屯子里的大火还在烧,我走到罗老九旁边坐下,他连续在马上晃荡了这么多天,也是累得快散架了。 “老罗,咱咋办?” “能咋办?这连天加夜的,跑得魂儿都跟不上人了。歇歇吧,等这老家伙醒了,再问问情况,马大鼻子跑不了的。” “干啥都晚一步,咱们也太倒霉了。” “别瞎说!真要是正赶上烧屯子,咱们说不定也不跑掉。” 我叹了口气,正想招呼连水月过来坐坐,就见她往路边走了几步,忽然指着远处的高粱地,掏出了枪。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扭头一看,火光的映照下,高粱轻轻晃动着,好像有人在里面行动。 难道马大鼻子的人还没走? 李半拉子一看,先把罗老九扶到旁边的大树后,又跑到了我的旁边。 “小刀,趁着天黑,咱俩杀进去吧,总比被他们围了好。” 这时,高粱地里已经出现了一个个人影,他们慢慢钻出来,一个挨着一个,朝这边来了。 第368章 福祸相依 片刻时间,高粱地里钻出了一大群人。 李半拉子正想往前冲,我拉住他,低声说:“看着不像胡子,你等等,我先上去看看。” 说罢,我冲着连水月点点头,拎着短枪就过去了。 高粱地和我们之间隔了一片荒地,我没走多远,对面那些人也慢慢过来了。 他们没有拿枪,还有人互相搀扶着,不是胡子,可能是老百姓。 我放下心来,迎着人群走了过去,就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扶老携幼慢慢往前走,见了我也没停下来。 我刚想找个人问一问,后面的一个老头忽然说:“哎,你是不是?” 我回头一看,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再看他手里牵着的小男孩,才想起那晚在灰仙庙前,我们唠过一阵子。 “对,是我,你们咋在这里啊?” “那不是前些日子灰仙娶亲,张大仙让我们回避几天。本来昨天就要回来的,听人说屯子进了胡子,我们就在高粱地里躲了一天。” “这些天,你们都在高粱地里?” 老头扶着树歇歇,摇头说:“西山沟有窝棚,乡亲们都在那里住着。” 我一听,这还真是“福祸相依”,被赶出屯子,有家不能回,反而躲过了马大鼻子,运气好。 老头忽然问:“小兄弟,胡子把屯子烧了,张大仙有事儿没?” “还真是巧了,就张大仙没死。”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是灰仙的大弟子,有神仙护着,多大的事儿都死不了。” 我也懒得解释,跟着众人出了林子。 他们看到张小信抱着张大仙坐在路边,纷纷跑过去跪地磕头,说张大仙有神仙保佑。 李半拉子啐了一口,低声说:“真是一群傻子,他们这个大仙,我刚才差点一脚踹死了。” 连水月在一旁笑了:“半拉子,你不懂,有个神仙,他们心里才踏实。” “你还别说,这个我真懂。穆护士长说了,老百姓找不到可以做主的人,就喜欢拜神仙。不过,只要咱们的部队来了,除恶霸,分田地,能给老百姓做主,他们就不用拜神仙了。” 我和连水月一听,赶紧点头赞同,这个确实有道理。 大家都坐在屯子口,一直熬到天亮。 眼看着里面火也小了,我和李半拉子带上一些年轻力壮的人,进去扑灭明火,顺便搜索一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忙活到半晌午,火灭了,尸体全部抬到了灰仙庙的门口,密密麻麻满地都是。 张大仙拄着一根木棍,被张小信搀扶着走进屯子,一看到满地的尸体,眼泪就下来了。 两人看看张守礼之后,坐在倒塌的庙门前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阵子,张大仙朝我们招招手,把大家都叫了过去。 “小刀啊,我这一家子人,还有十里八乡的客人,都死在了这里。唉,真是报应啊!” 我点点头:“以后别害人,过些日子民主联军来了,主动投降。” 说实话,张大仙的那些客人,又是地主恶霸,又是二鬼子,死了也不可惜。 “小刀,我这么多年的家当,也全都被马大鼻子弄走了。我这个恨啊,太贪了,都怪我太贪了,就不该掺和马大鼻子的事儿。” 罗老九上前说:“张老弟,咱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折腾啥?这次能死里逃生,恐怕是两个儿子替你挡了灾,下次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狠,张大仙张了张嘴,也是无言以对。 “张老弟,听我一句劝,接下来多干点好事儿,给这个小姑娘积点德,还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张大仙看了看女儿,连连点头。 “好,那你先干一件积大德的事情吧。” “啥事?” “告诉我们,怎么才能追上马大鼻子?” 张大仙一愣:“你们追他干啥?” 我蹲在他面前,低声说:“别问这么多,快告诉我,怎么追马大鼻子?”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我咋能知道他现在去哪了?” 这时,罗老九也蹲到了张大仙的面前。 “张老弟,俗话说良言难劝该死鬼,瞅见我身后这个大高个没?他脾气不好,来回折腾这么多趟,早就烦了,我一个眼神儿,他就能把你剁了喂狗。” 李半拉子应该没听见,但他确实急了,拎着刀左右转悠,忽然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咔嚓咔嚓开始磨刀。 张大仙面露惊恐,赶紧说:“他们跑不了多远的。” 我们一听,都聚了过来,连水月低声问:“你下毒了?” “那几大箱子,绫罗绸缎、金镏子、小黄鱼,我也是老江湖了,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带走?他们打开箱子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气,十二个时辰后发作,重的七窍流血而死,轻的也要躺上一阵子才能动。” 李半拉子一愣:“咋还要等十二个时辰?当时就发作,你一个铜板都丢不了。” 张大仙摇摇头:“你不懂,要是当时就发作,靠近箱子的土匪死了,其他土匪就知道有毒,必然会将我们赶尽杀绝,逼出解药。十二个时辰,他们肯定已经进山,而且毒气扩散,他们大部分人或轻或重都会中毒。” 罗老九笑了:“张老弟,那你怎么再找回那些好东西呢?” “他们抬走箱子的时候,就触动了机关,木箱夹层里有药,会定时从缝隙中滴出一两滴。”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些东西,肯定留了后手。” “那些药滴过的地方,草木枯黄,蚁虫死绝,方便追踪。” 我们都站了起来,走到旁边低声商量起来。 “老罗,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追,你还能撑得住不?” “撑不住也得撑,不然留下来,跟这个老家伙一起啊?” 我笑了:“那咱们休息片刻,准备出发。” 李半拉子忽然问:“那他们俩怎么办?” 我看了看张大仙父女俩,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只能问问连水月啥意见了。 “水月,你觉得——” 连水月摆摆手,好像已经有了主意,走上前说:“张老爷,张家小姐,我估摸着民主联军也快打过来了。给你们个建议,老老实实等着,到时候主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你们要是想跑,也行,但小心饿死在外面。” 张大仙摇摇头:“不跑,跑不动了。” 第369章 进山追踪 罗老九也走过去,笑着说:“张老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庙都塌了,真不能跑了。” 张大仙回头看看倒塌的灰仙庙,点了点头。 往前走两步,我看着屯子外面说:“水月,我忽然想到一个事儿,咱们也不知道马大鼻子往那个方向跑的啊?还得耽误点时间,围着屯子搜一搜。” 我刚说完,蹲在路边的一群老百姓,都伸手指向了屯子后方。 我们四人一看,都笑了。 只要有老百姓帮忙,不管马大鼻子还是渡边,都跑不掉…… 闲话少说,我们几人立刻上马,直奔屯子后面去了。 进山追踪,最怕的就是夏秋季节。这时候草木深,不仅遮挡视线,而且难以发现脚印等痕迹,自己也很容易迷路。 冬天最方便,到处白茫茫一片,远远就能看到有人在活动,雪地上也容易留下脚印。 马大鼻子也是常年钻山林子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出屯子,就往山里去了。 草深林密,幸好有张大仙的“秘药”,每隔二三十米,就能发现地上银元大小的一片枯草。 他们人多,还用骡马扛着不少木箱子,行动肯定比我们慢。 大家一刻不敢休息,生怕再跟丢了,从白天到晚上,直到半夜才在林间溪流旁休息了一会儿。 天微微亮时,继续出发,穿过一个山沟,进了一大片柞树林子。 早晨的林子弥漫着薄雾,脚下的草丛露水很大,我们放慢脚步,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枯草的痕迹不好寻找,我走在最前面,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 忽然间,李半拉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和连水月当即蹲下来,躲在了树后。 片刻之后,他弯腰走上来,低声说:“前面有味儿,离咱们不远。” 我点点头:“水月,你和老罗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俩过去看看。” “好,你小心一点,马大鼻子很狡猾。” 我冲着李半拉子招招手,我俩一左一右,弯着腰往前方走去。 雾气不算太浓,隐约能看到左前方的林子里,有几匹马拴在树上,似乎想挣脱缰绳。 就在此时,哗啦哗啦一阵响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草丛中飞奔而来。 我慌忙开枪,砰砰砰几声响,那黑影已经跑到了我跟前。是一头野猪,脑袋上还套着一个吊锅。 看来,它刚才正在偷吃里面的食物,被我们的声音惊扰,脑袋被锅卡住,就这么乱跑起来。 野猪的力量可不小,我猛然一跳,抱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躲过它的撞击。 李半拉子甩开膀子跑过去,一下子追上野猪,准确将杀猪刀捅进了它脖子的下方。没想到,就这一刀,野猪弹了几下腿,不动了。 我赶紧学了几声鹞子叫,告诉后面的连水月我们没事。 刚才几声枪响,如果马大鼻子的人还活着,肯定听到了。 我赶紧招呼李半拉子躲在树后,伸头看了看远处,没有什么动静。 他挥了挥刀,示意我掩护他,然后起身绕过几棵树,快速跑到了那几匹马旁边。 片刻之后,李半拉子忽然大喊:“这老犊子,太狠了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跑上去,就见他站在一个箱子旁边,不断摇头。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造型各异,七窍流血,死前一定十分痛苦。旁边还有几堆篝火和防水布,他们应该是在这里临时休息呢。 我四下看了看,没有活着的,至少有一百多具尸体,但其中没有马大鼻子。 李半拉子冲我招招手,指着箱子说:“小刀,这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呢!” 我上前一看,打开的几个箱子里,有不少金镏子和大洋,还有一些绸子衣服。 这周围最少有三十个大箱子,看来马大鼻子基本没带走什么,都留下了。 李半拉子笑着说:“小刀,我忽然想到,老钱要是在这里,不得疯了?” 我一听,也憋不住笑了:“行了,把水月和老罗叫来吧,我再搜搜,看有没有啥线索。” 旁边就是一条小溪,水边也趴着不少尸体,还有一些死马和死骡子。可能他们意识到中毒,想大量喝水解毒。 从周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半夜他们休息的时候,突然出事了。 这么多大箱子都留在了这里,我估摸着马大鼻子身边也不会剩下多少人。而且按照张大仙的说法,中毒有轻有重,也许马大鼻子也受伤了,只是躲在了附近。 我找了几条八成新的马枪,又搜集不少子弹,等他们三人来了,分给了连水月和李半拉子。 罗老九看到周围的情况,笑着说:“马大鼻子这么狠的人,遇到张大仙这个更狠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李半拉子从尸体堆里扒拉出一个掷弹筒,扭头问:“小刀,这玩意儿有用不?” “没炮弹就是个铁棒槌,带着死沉,扔了吧。” “我再扒拉扒拉,说不定有炮弹呢!” 李半拉子刚蹲下,就听砰砰两声响,子弹从我身边擦过去,打在了后面的树上。 我赶紧蹲下,判断枪声来自小溪的方向,立刻示意连水月包抄上去。 李半拉子跟在我身后,从树后绕了上去,就见两个黑影躲在前方的草丛里,朝我们的方向连打几枪,扭头就朝小溪上游去了。 连水月已经跟了上去,我扭头低声说:“老罗,躲好,我们上去看看。” 再一回头,李半拉子已经跑出七八米远,将我甩在了后面。 前方还有零零星星的枪声,我追了一小段路,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赶紧让他们先停下来。 李半拉子一脸的不理解:“为啥不追了?别磨叽啊,不然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我喘了几口粗气,摆了摆手。 “半拉子,你瞎扯啥呢?追急眼了?” “那为啥不追了?” “我觉得不对头,你们想啊,刚才他们冒个头,打几枪就跑,这不明显让咱们追的嘛!” 连水月回头看了看:“对,刚才我也急了,马大鼻子要是真想跑,肯定不会招惹咱们的,要么前面有陷阱,要么就是故意把咱们引开。” 李半拉子一听,醒悟过来:“糟了,老罗!” 第370章 扰乱视线 李半拉子一扭头,撒腿就往回跑。 连水月摆摆手:“我再往前看看,你回去!” “好,你小心。” 我拎着枪,也开始往回跑,快到地方的时候,就发现我们的几匹马站在溪水边吃草,没拴起来,也没人牵着,当即心凉了半截。 这时,远处两声枪响,接着是李半拉子的喊叫声。 我赶紧跳过小溪,直奔那个方向而去。穿过草丛,立刻看到李半拉子站在一棵大树后,脚下踩着一个人,手中的刀还在狂捅另一个。 远处,有两个枪手正想绕过来,我举枪就打,三声枪响,一死一伤。 李半拉子回头见我来了,扔下手中的尸体,又往下面枪手的脖子猛踩了两脚,大喊:“小刀,老罗不见了,肯定是被他们抓走了!” 远处树后又探出两颗脑袋,看了看我们,扭头就往林子里跑。 我正想追上去,就听身后传来罗老九的声音:“我没事,我在这儿呢!” 李半拉子也听到了,赶紧跑回来,我俩顺着声音找到一棵树下,抬头一看,罗老九正抱在树杈上,全身都被茂密的枝叶笼罩,藏得很好。 “刚才听到有动静,我寻思着,这上面安全。” 李半拉子伸手把罗老九接下来,摇头说:“老罗啊,平时让你快走几步都费劲,一会儿腰疼一会儿腿疼,这咋就呲溜一下爬树上了?” “兔崽子,这不是急了嘛!” “兔子急了要咬人,老罗急了也上树。” 罗老九踢了李半拉子一脚:“快去把马牵回来吧!” 刚才几声枪响,马顺着小溪往上面去了,李半拉子一听,赶紧追了过去。 我扶着罗老九坐下,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敌人了。 “老罗,马大鼻子这是扰乱视线,掩护他逃跑呢。” “他也是个老江湖了,你先歇歇,我算计算计,他可能会往哪里跑。” 这时,连水月和李半拉子牵着马过来了。 见罗老九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连水月忙说:“老罗,不用算了,马大鼻子没跑远。” “没跑远?” “他这趟冒险出来,就是为了箱子里这些家底子,难道就这么扔在荒山野岭了?刚才那两拨人,肯定是想把咱们引走。我相信,马大鼻子就在附近,而且已经派人去找援兵,回来抬箱子了。” 李半拉子一听:“那咱们就在这等着呗。” 我忽然有了主意:“等着肯定不行,万一他们来了两三百人,咱们不就完犊子了?要我说,将计就计,假装被刚才的小崽子吸引走,再偷偷绕回来。” 连水月一听,点头笑了。 我见身后和右边都是林子,林子边缘是由西向东的溪水,左边就是山坡,上面的树林很密。 如果我是马大鼻子,肯定会躲在山坡的林子里,方便观察这里的情况。 马大鼻子身边剩下的人应该不多,而且因为中毒,没有什么战斗力。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派人把我们围了。 我们打定主意,从他们的帐篷里搜罗出一些罐头、白米、药品,牵了一匹骡子,一直往溪流上方去了。 一路慢慢往上走,晌午时分,我们来到一片没有大树遮挡的河滩,停了下来。 大家商量了一下,白天太危险,还是先休息一下,等天黑再说吧。 怕打草惊蛇,我们没有生火做饭,配着大饼吃了几个日本罐头,到树林边缘铺上毯子,倒头就睡。 这一路追踪,也是累了,罗老九给我们放哨,大家一口气睡到了天擦黑。 醒来之后,简单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让罗老九留下来,其他人轻装上阵,趁夜打马大鼻子一个措手不及。 我把一支短枪塞到罗老九手中:“老罗,你把马牵到林子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亮前我们肯定能回来。” “行——对了,小刀,情况不对赶紧撤,别硬撑。” 我赶紧点头,把身上不用的东西全放下,轻装上阵,带着连水月和李半拉子出发了。 白天故意走得很慢,所以我们离马大鼻子的营地也不远,沿着溪流一路前进,不到一个时辰,就摸到了附近。 此时天已经黑了,我们离开溪流,悄悄进了旁边的柞树林子,继续往前走。 还没看到人,一阵微风,我就先闻到了一股饭香味儿。 猫着腰往前几步,就见白天满地死尸的地方,生起了两堆篝火,七八个人围坐在那里,正在吃饭。 我们仨赶紧蹲起身子,侧耳倾听。 “他娘的,搬了一天尸体,满鼻子臭味,我是真吃不下了。” “你小子就别扯了,能在这里吃饭,不在那个大坑里躺着,就回去烧高香吧。” “你们说,那耗子精一家,到底下了什么毒?” “那谁知道,反正啊,这回连大当家都差点躺了,流年不利。” “都别瞎抱怨,能躺在这么多金镏子旁边睡觉,这辈子恐怕就这一次了。” …… 看来,白天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就过来把尸体都搬走埋了。现在,他们就等着援兵了。 我抬头看了看,火堆后面有几个小帐篷,里面也有亮光,可能有人。 也许,马大鼻子就在里面。 就算加上帐篷里的人,对方的人也不算多,只要我们速度快,肯定能占上风。 于是,我比划着安排了接下来的行动。连水月枪法好,到小溪的对面找个位置,一方面掩护我,一方面也防止马大鼻子逃跑。 李半拉子从正面盯着,一会儿打起来,篝火旁的几个人,就交给他了。 我从后面绕过去,探查一下马大鼻子到底在哪个帐篷里,擒贼先擒王,能悄无声息把他抓走最好。 安排好这一切,我们互相点点头,立刻出发了。 我一头扎进林子,弯着腰快速朝后面走,结果刚走了十多米远,忽然闻到前方一阵臭味。 林子很密,只有些许月光照进来,前方一片暗淡。我忽然想到,他们刚才说搬了一天的尸体,可能前面就是扔尸体的大坑吧。 想到这里,我捂住了口鼻,继续往前走。 身后不远处,马大鼻子的手下正在吃饭唠嗑,我也不敢太快,谁知刚走了两三步,右脚踩进一大堆草丛,就传出“咣当”一声响。 我瞬间一个翻滚,躲在了最近的一棵树后。 第371章 野猪崽子 篝火旁的人肯定听到了动静,有两个小崽子已经拿着枪过来了。 他们用手电筒四处照照,嘴里嘟囔着,好像在抱怨野猪又耽误他们吃饭。 我趴在树后的草丛中,握紧匕首,盯着他们。 两个小崽子一路过来,扒拉了一下草丛,其中一人哈哈笑了:“哎哟,你看看,这野猪脑袋上还挂着一口锅!” 我想起来了,是一大早我们遇到的那头野猪,被李半拉子一刀捅死在这里,我给忘了,刚才肯定踢到了锅。 这两人一笑,旁边草丛中哗啦一声,跑出两个小野猪崽子,左右乱窜。 “猪崽子,快逮住一只,回去烤了吃!” “分开,咱俩分开,这只小一点,肉嫩!” 两人弯着腰,慢慢缩小包围圈,野猪崽子也是没啥经验,来回跑几趟,被踢了一脚,腿也不利索了。 这时,它忽然嗷嗷叫两声,扭头就朝我这边来了。 我不敢乱动,野猪崽子竟然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这时,两个小崽子也急了,其中一人快速跑过来,飞身一扑,我把匕首往前一刺——他准确落在了我的面前,脖子被匕首扎透了。 后面的小崽子哈哈笑着:“咋样,抓到了?你先别动,我拿绳子绑住它,别再跑了。” 趁此机会,我抓起怀里的小猪崽子,一下子扔到了草丛外。 “哎呀,你咋没抱住?快快快,我抓住了!” 我起身探头一看,这小崽子趴在地上,双手扯住了小野猪的两条后腿,满脸兴奋。 远处的篝火旁,有人大喊:“吵吵嚷嚷,咋回事?” “抓到了野猪崽子,一会儿烤了吃!” 我快速跳出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左手薅住头发往上一拉,右手挥刀噗噗两下,就把脖子扎透了。 那小猪崽子哼唧两声,我忽然有了主意,直接拎起它,往篝火旁跑几步,一使劲扔了过去。 那群人立刻炸了锅,纷纷起身,开始围堵小野猪。 我趁机快速绕到几顶帐篷后面,直接撩开了最靠里面的帐篷帘子。里面躺着一个人,不是马大鼻子,这家伙不知道被什么毒虫咬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哼哼唧唧,也说不出话。 我懒得理他,趁着前面还一片乱,四下一瞅,发现右前方的帐篷稍大一些,里面好像有人。 可能外面太吵闹,一个脑袋从帐篷里伸出来,大喊:“大半夜的,瞎折腾啥?大当家在那边要是听到了,肯定插了你们!” 我一愣,他这话啥意思?马大鼻子不在这里? 我的脑子迅速转动,马大鼻子十分狡猾,此前在青龙山,他就成功跑掉了。这次张大仙下毒,他也没死。 也许,他生性谨慎,总是躲在隐蔽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赶紧退回林子,一路小跑,又回到了李半拉子身边。 他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了,低声问:“我刀都拔出来了,你咋回来了?马大鼻子呢,不会弄死了吧?” 我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招招手领着他去找连水月了。 跑过小溪,在几块大石头后看到连水月,我才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 此时,篝火旁的小崽子也发现了那两具尸体,慌慌张张打了几枪,四处搜索。 连水月听了我的猜想,低声说:“枪声一响,马大鼻子肯定会跑,我猜他可能躲在这坡上,咱们赶紧上去找找!” 我们都知道没时间商量,赶紧朝着坡上去了。 马大鼻子一定交代了下面的小崽子,遇到情况打枪就行,不能往外跑,免得暴露他的位置。所以,下面的人只是胡乱开几枪,就没了动静。 我们三人快速爬到半坡,四处看了看,李半拉子首先有了发现,招手让我们跟上他。 往右边走了十多米远,就见一棵树后,搭了一个小窝棚。里面有褥子有被子,还有吃了一半的酒肉,怪不得李半拉子闻到味儿了。 再往斜上方看,有三个黑影正在往坡顶爬。 马大鼻子,终于追上你了! 我们仨激动起来,立刻朝着坡顶追了上去。 这个缓坡并不高,一开始还是矮树丛,坡顶则是光秃秃的,只剩下杂草了。 担心他们跑丢了,我的眼睛始终盯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后面的两个人,时不时扶一下他,推一下他,看来是马大鼻子的贴身侍卫。 很快,两个侍卫发现了我们,躲在石头后面,回头开了几枪,又继续逃跑。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见马大鼻子回头说了两句什么,一个侍卫果断留下,躲在石头后用长枪朝我们射击。 山坡的路很窄,而且脚下崎岖不平,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枪声不断,我们只好暂时趴下,先干掉这个侍卫再说。 他连打了七八枪,也没怎么瞄准,只是把枪伸出来,一阵乱打。 连水月在旁边说:“小刀,半拉子,先别反击,让他露头。” 听到这话,我定了定神,忽然大喊:“啊!他大爷的,半拉子快给我包扎一下!” 对面的侍卫听到,以为打中我了,探出身子观察,就在这时,连水月抬手一枪,他一骨碌滚下了坡的另一侧。 马大鼻子还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大家爬起来继续追赶。 虽然刚才耽误了片刻,但他们跑得也不快,追了大概一袋烟功夫,他们就累得走不动,开始躲在石头后反击。 我趴在地上大喊:“马旅长,我们只想和你谈谈,别反抗了。” 片刻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旅长说了,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一会儿我们的援兵就到了,你们现在不跑,恐怕就来不及了。” “马旅长,现在你投降,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你无路可走,想死在这荒山野岭吗?” “旅长说了,你们别过来,容他考虑一会儿。” 我笑了:“好,你考虑考虑,我们先不过去。不过,马旅长,你可别想跑啊,我们瞄着呢。”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跟他费那劲儿,小刀你掩护,我冲过去两刀就把他们都劈了。” 我赶紧拉住他:“咱们要活捉马大鼻子,现在想找渡边和丁晴,全靠他了。” 连水月慢慢挪到我后面,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小刀,不对劲。” 第372章 狡兔三窟 李半拉子一愣:“水月,咋了?” 我看了看前方,马大鼻子他们还躲在那里,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连水月低声说:“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咱们困住了?” 李半拉子摇摇头:“我腿都快跑断了,不容易。” “小刀,如果那两个人中,没有马大鼻子呢?” 我瞬间清醒过来,马大鼻子十分谨慎,狡兔三窟,这么被我们困在山坡上,确实有些简单了。 另外,刚才我们就没听到他的声音,全部都是那个侍卫在说话。难道马大鼻子中毒了,哑巴了?也不对,刚才跑得那么溜,根本不像中毒的样子。 李半拉子急了:“怎么会没有马大鼻子,咱们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窝棚里只有三个人,马大鼻子带着两个侍卫,中间水月打死一个,还剩下这俩——” “等等,半拉子,水月说得对。我明白了,这俩人可能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真正的马大鼻子已经跑了。” “啥意思?” “要是我猜得没错,从一开始,马大鼻子就故意跑在后面,反正天黑看不清,让我们误以为他是个侍卫。半路上,他假装留下阻拦咱们,打两枪假装中弹,再从山坡上滚下去,等咱们发现,他早就跑远了。” “你是说,刚才那个才是——” 我点了点头。 李半拉子一听,气得咬牙切齿:“那还在这里磨蹭啥?走,先砍了这两个小崽子再说。” 连水月也掏出了短枪:“咱们先试探一下呗。” 她低声交代了几句,李半拉子大喜,往后面退了几步,忽然大声说:“报告,后面山坡发现了马大鼻子,队长让咱们赶紧回去!” 我一听,赶紧配合说:“那他娘的还等个啥?甩手榴弹炸这两个兔崽子!” 对面的两人一听,爬起来就跑,连水月早就准备好了,啪啪两枪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李半拉子还想上去补两刀,我抓着他就往回跑:“先找马大鼻子要紧!” 此时正是半夜,月亮在我们头顶,虽然不是满月,也是又大又亮,完全照亮了前面的路。 连水月轻盈地在石头上跳跃着前进,走在了最前面。 李半拉子边跑边说:“俺滴娘类,这来来回回,腿都跑断了,马大鼻子可别跑了啊!” 连水月在前面说:“刚才我肯定打中了,他跑不了多远。” 说话间,我们已经跑回了刚才的地方,连水月低头瞅了瞅,从地上捡起几个弹壳。 没错,刚才马大鼻子就是从这里滚下去的。 我伸头看了看,坡不算陡,但看不到他的尸体,可能躲了起来。 下面的草丛明显被压扁了,我和李半拉子小心翼翼往下走了几步,很快就在碎石上发现两片带血的树叶子。 “水月,他真受伤了,应该是往下去了。” 李半拉子已经先我一步,往下又搜寻了几步,此时大声说:“这里也有一片树叶子,上面有血,小刀,咱们赶紧追。” 我刚想下去,连水月忽然喊:“先别动,小刀你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哪棵树的叶子被撸了。” 这话立刻提醒了我和李半拉子,我们赶紧往上几步,在周围寻找。 “在这呢!” 我们过去一看,李半拉子站在一棵矮树旁,手中拉着一个枝杈,上面的树叶子至少掉了一半。 马大鼻子受伤了,但应该不算严重。他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专门弄了不少树叶子沾了血,站在高处往下一撒…… 狡猾,厉害。 这么说的话,他没有往山坡的另一侧走,而是回到了小溪的这一侧。 我赶紧往这一边搜寻,果然在旁边看到一块被踩翻的石头,压在了下面的杂草上。 “走!” 李半拉子一声喊,又跑在了前面。 马大鼻子跑得慌张,但依然很小心,尽量踩着石头前进,不踩杂草,免得留下踪迹。不过,他毕竟之前中了毒,现在又有枪伤,走路不稳,看起来还滑倒了两次,把短枪掉在了路上。 一路来到溪水边,李半拉子左右看了看,回头说:“小刀,往哪走?” 那一瞬间,水边的石头堆里,马大鼻子忽然站了起来,举起一块石头朝李半拉子砸过来。 “后面!” 李半拉子听到我的喊声,伸手一挡,想要后退,可能踩在了石头缝里,一下子栽倒了。 马大鼻子趁机快速趟过小溪,想跑进对面的林子。 我不可能给他机会,连跳两大步进了小溪,手脚并用爬上去,飞身一扑,抓住了他的一只脚。 他被拉倒在地,忽然举起石头朝我的脑袋砸过来。 我一个翻身躲过去,同时爬起来又扑了上去。 马大鼻子的后脑壳上,花白的头发也扎了一个小辫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一下子蹦出了曹宝坤大战毛秀才的场景。 于是,我一伸手抓住他的小辫子,使劲一拉。 马大鼻子嗷的一声,张嘴就骂:“小兔崽子,你撒手!” “老犊子,你还跑不跑?” 他摸了一块石头就扔了过来,我侧身一躲,但没有松手。 可能刚才逃跑的时候摔了几次,马大鼻子身上的武器都丢了。我看到他左手腕缠着布,应该是被连水月打伤的。 这时,身后传来李半拉子的喊声:“小刀别动,我来剁了他!” 马大鼻子一听,挣扎着就想爬起来跑,我哪能给他机会,又是使劲一扯,他“哎呦哎呦”叫唤着,后退到了我身边。 李半拉子已经跑到跟前,大喊:“小刀松手!” 我刚一松手,他就抓住马大鼻子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摔。 就听扑通一声,马大鼻子后背着地,估计是磕到了石头上,身子立刻拱起来,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摆手。 “别打,别打!” 李半拉子上来又是一脚:“你他娘的,这几天害了多少人?不弄死你,我睡不着觉!” 马大鼻子侧身蜷成一团,用手臂护着脑袋,大声喊:“好,有本事现在就插了我!” 连水月上前拉住李半拉子,用枪碰了碰地上的马大鼻子。 “马旅长,不打你了,起来说话吧。” 马大鼻子哼了一声,扭脸一看:“渡边说的不错,还真是你们!姑娘,咱们见过一面,还有那个教书先生,你记得不?” 第373章 排毒 看来,渡边和马大鼻子,早就聊过我们了。 连水月点点头:“马旅长,先跟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在这里聊吧。” 我笑了:“怎么,还想等援兵?听话吧,不然死路一条。” 李半拉子低声问:“小刀,这老犊子太狡猾,我怕他再找机会逃跑。” “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忽然将马大鼻子踹翻在地,一把抓住他的右脚,用刀尖朝着后脚跟一扎一挑。 马大鼻子一声惨叫,挣脱开抱住了腿,不断哀嚎。 “你把我脚筋挑了?” “我刀法好,出不了多少血,放心吧,死不了。” “你真把我脚筋挑了!” “吆喝啥?又死不了。这下你跑不远,我们也放心,对大家都好。” 李半拉子也不管他,随便在他身上撕一块布,把伤口包上了。之后,我俩把他身上摸了个遍,确定没藏着什么武器,这才用绳子绑了起来。 这时,马大鼻子开始嘟嘟囔囔,有点神志不清,估计是中毒还没完全好。 李半拉子一把抓过他扛在肩上,走在了前面。 沿着溪水一路往上游走,回到那片开阔地时,罗老九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满脸惊喜。 “你们还真把他弄来了?”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那还用说,这老犊子狡猾着呢,差点让他跑了。” 说罢,他把马大鼻子往水边的石头上一扔,坐在旁边休息了。 我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追上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连水月往旁边石头上一坐,用水洗了把脸,时不时看看下游,低声说:“小刀,你问他吧。” 我走上前,把马大鼻子翻过来,见他已经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老罗,快来瞅瞅,他是不是死了?还是假装的?” 罗老九走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又把了一会儿脉。 “脉象不稳,可能之前中了毒,本来就没养好,刚才这么一折腾,又受了伤——哎呀,他这脚,脚筋被挑了?”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 “行,他这个年纪了,伤筋动骨加上中毒,最少丢了半条命。” 我赶紧问:“那该咋办?” 罗老九摇摇头:“我又不懂治病。” 李半拉子笑着说:“死马当活马医呗!” 看马大鼻子这个样子,确实算是“死马”了,随便折腾吧。罗老九沉吟片刻,忽然指了指溪水,好像有了办法。 “小刀,半拉子,灌他水,灌吐了为止。” 李半拉子激动起来,赶紧给马大鼻子松绑,对我说:“小刀,他这个样子,我有经验。不能灌太快,容易呛死,你过来扶着他,要坐着,我慢慢灌。” 我把长枪递给罗老九,跳过去抓住马大鼻子,将他拖到水边的一块大石头旁,靠在那里坐下了。 李半拉子用饭盒舀了水,慢慢端过来,低声说:“扶着他的脑袋,对,就这样,掐一下嘴!别动——” 调整好姿势,他一把揪住马大鼻子的小辫,轻轻往后一拉,开始慢慢灌水。 马大鼻子虽然不清醒,但还没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开始扭头挣扎。我赶紧按住他,低声说:“马旅长啊,我们给你治病呢,听话,喝水,多喝!” 灌了一饭盒水,李半拉子伸手又舀了一盒,接着灌。 罗老九看我俩玩得开心,慢悠悠走到连水月旁边坐下,点上了烟袋锅子,笑道:“你俩稳着点儿,别把他灌死了。” 李半拉子摆摆手:“放心吧,折腾人我熟,这都是入门的手艺。” 说着,他掰开马大鼻子的嘴,又慢慢灌起来。 一连灌了三饭盒,马大鼻子的肚子胀起来了,再往嘴里灌,水直接顺着嘴边儿流了出来。 我低声问:“灌到嗓子眼儿了吧?” 李半拉子轻轻拍了拍马大鼻子的肚子,听听声音,就像试试西瓜熟了没有。 “不对啊,应该还能再灌一点儿。” “他不是中毒了嘛,可能胃口不好。” “也对,你扶着他的脑袋。老罗,水月,你俩换个地儿,往上面坐。” 他俩一听,赶紧爬起来,往溪流上方走了几步,又坐下了。 此时,李半拉子蹲在我旁边,低声说:“看好了!” 他把右手放在马大鼻子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搓揉起来,一连揉了四五圈,手掌忽然发力,往下一压。 马大鼻子“哇”的一声,水从嘴和鼻子喷了出来,一条“水龙”,直接喷到了溪水中间。 我忽然想起,自己也被这么折腾过,极其难受。 很快水就喷完了,马大鼻子剧烈咳嗽了几声,开始大口喘气,好像比刚才好一些了。 李半拉子摇摇头,有些失望:“不行,这小河沟才多远,他最少得喷到对岸,才算合格。” 说罢,他又开始灌水。 马大鼻子开始哼唧,也不知道是好一点了,还是更难受了。 罗老九过来瞅了一眼:“再灌一次得了,好不容易抓住,别折腾死了。” 李半拉子正在兴头上,挥了挥手:“放心,你歇着去吧!” 我俩接着配合,费了不少力气,这次把马大鼻子的肚子灌得圆鼓鼓的,一眼就看出来,他喝饱了。 “小刀,扶好了,别让他呛死。” 我点点头。 “马旅长,马爷,我俩给你治病呢,排毒!你配合着点,赶紧清醒吧!” 说罢,李半拉子开始揉他的肚子,手法很轻,转着圈揉。 “小刀,这个揉肚子,要稳着劲儿发力,你要感受他肚子里的水,用手掌慢慢推着水走,在肚子里转圈,千万不能急。” “为啥?” “动作一大,他这个胃里就难受,哇哇就吐出来了,不好玩。现在你看他的表情,一肚子坏水,想吐吐不出来,憋着又难受,人一会儿就清醒了。” 我点点头:“有道理。” 揉了一小会儿,李半拉子轻声说:“马爷,给你排毒了!” 说罢,他手掌猛然发力,往上一托,马大鼻子哇的一口,又开始喷水了。 这一次,可能灌的水比较多,再加上李半拉子手法好,从马大鼻子嘴里喷出的水柱越过溪水,到达了对岸。 李半拉子满脸欣喜:“看,我就说能喷那么远吧!” 这时,马大鼻子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你插了我吧……” 第374章 马架子 马大鼻子一开口,我们都笑了。 看来,喷了两次水,他还真清醒过来了。 李半拉子上前说:“马旅长,刚才看你毒性发作,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先给你排毒。你看,这会儿也能言语了。” “你叫,叫李半拉子是吧?” “对啊,不用谢我。” “行,是个人物,我要是能活着回去,先找人把你的面貌画出来,让手底下的兄弟都看看。”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太张扬了吧,不合适,不合适。” “合适,到时候跟他们说,砍掉这个兔崽子的脑袋,赏一千个大洋!” “哎,你个老犊子,我李半拉子就值这个钱?” 我见马大鼻子都能斗嘴了,赶紧过去拉开李半拉子,笑着问:“马旅长,唠唠呗。” “唠啥?” “渡边去哪了?” “我又不是他爹,他去哪儿还要跟我说啊。” “不说是吧,我们啥身份,你知道了吧?” 马大鼻子擦了擦脸,点点头:“你们以前也是胡子,后来跟着八爷混,一直追着渡边,他都恨死你们了。” 罗老九一听,也走了过来:“马老弟,记得我不?” “那还能忘了?上次见面,你还说自己是教书先生,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搬舵的。” “你看,咱们都是老相识了,说起来也没多大的仇,好好唠唠吧。” 马大鼻子哼了一声:“给我根烟。” 罗老九从怀里掏出半包烟,扒拉了一下,掏出半根,递了上来。 “哎呀,你咋这么抠呢,给个烟还是抽了半拉的!” “这是人家医院院长给我的,关内带来的,不抽还给我。” 马大鼻子赶紧摆手,让我给他点上烟,拼命抽了几口。 “我和那两个日本人合作,也没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要去哪儿,问那么多有啥用?只要他们给钱,给炮,给炮弹,就行了。” 我上前问:“就这么简单,你啥都不知道?” “那日本人脑子里想的东西,能和正常人一样?我一天到晚没事干了,琢磨他们有啥意思?” 我给李半拉子使了个眼色,他上前说:“小刀,马旅长啥都不知道,抓他有啥意思?剁了吧。” 马大鼻子点点头:“听半拉子的话,把我剁了吧,省得耽误你们时间。” 一听这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在旁边坐了很久的连水月站起来,笑着说:“马旅长,你那个十姨太还没死,知道不?” “没死就没死,无所谓了。” “十姨太他爹,你老岳父,也没死。” 马大鼻子不说话了。 “既然你啥都不知道,要不这样,我们把你送回向善屯,让他们父女俩照顾照顾你?” “连姑娘是吧?渡边还说呢,你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想知道啊,带我们找到渡边,我就告诉你。” “关键我不知道啊。” 连水月笑了:“那行,小刀,咱们去找张大仙吧。” 我正想答应,忽然听到下游的林子里传来尖锐的口哨声,离我们似乎并不远。 此时,马大鼻子也把手放进嘴里,忽然吹起口哨回应了一声。 李半拉子一看,劈头就是一巴掌,把马大鼻子打翻在地,骂道:“老犊子,你还想跑?” 追兵很快就到,我们必须现在就走。 罗老九赶紧站在最高的石头上,四处看了看,掐指一算,指着北边的林子说:“进林子,往北走!” 天还没亮,趁现在走,容易把追兵甩掉。 李半拉子把骡子身上的东西,匀给了其他几匹马,之后把捆好的马大鼻子扔上去,牵着就走。 刚进林子,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老犊子,你要是再敢吭声,我可不管小刀怎么说,肯定先把你满嘴的牙打掉,再把嘴缝上,听懂了没?” 马大鼻子横趴在骡子背上,扭动着说:“行,我不吭声,你不能让我骑上它?这样趴着太难受了。” 李半拉子点点头,把他拉起来,换了个位置,跟在后面继续走。 一路向北,走到天亮时,我们已经出了这片林子,眼前是个山沟,前方的山脚下,有个马架子。 折腾一晚上,我们都累得走不动了,马大鼻子一直捆着,更难受,他低声问:“小刀,到前面歇歇吧,给我脚后跟上点药,疼得受不了了。” 差点忘了,马大鼻子脚筋被挑了,昨晚就是随便包扎一下,他肯定不好受。 我让他们在这里等一下,自己翻身上马,直奔马架子去了。 像这种山里的窝棚和马架子,一般都是猎人、采药人,或者烧炭人盖起来的。夏秋季节,他们进山干活,将要入冬再离开。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里面应该有人。 马架子前后的杂草和小树都清理过,很干净,但此时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人。 我下了马,掏出短枪握在手中,大喊:“里面有没有人?” “等一下!”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又黑又矮的中年男子披着衣服走出来,用手遮挡着阳光,瞅了瞅我。 “这位老哥,刚睡醒?” 他见我手里握着枪,不由得后退一步,点头说:“大兄弟哪里来?进来坐坐吧。” “里面还有别人吗?” “没有,就我一个,采药的。” “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附近没有,山那边儿有个烧炭的老头,腿脚也不好,我有时候去找他喝酒。” 我笑了笑:“老哥,我们几个在山里办事,走了一晚上,也累了,借你的小屋歇歇,整点吃的。” 说罢,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洋,扔给了他。 “哎呀,都是在山里混口饭吃,客气啥!你放心,我屋里就一杆老猎枪,防身用的。” 说罢,他后退两步,伸手从门后摘下枪,挂在了外面的门框上。 我点点头:“老哥怎么称呼?” “他们都叫我孔瘸子。”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脚有点往里跛,可能走路不利索。 “好,孔瘸子,帮我们弄点草料吧。” 说完这些,我回过身,招呼他们过来。 孔瘸子从屋里拿出一把柴刀,看到连水月他们过来,问道:“你们是胡子吧,还绑了个肉票。” 我笑了:“这肉票是个杀人魔王,你最好别跟他搭话,小心丢了性命。” 第375章 渡边的计划 孔瘸子歪着头笑了:“我懂,我懂。” 说罢,他就到后面割草去了。 连水月他们几人来了之后,先把马拴起来,然后检查了一下房前屋后,确定周围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把马大鼻子放下来。 马架子在山脚下,旁边也没有什么树,孔瘸子在旁边搭了几个棚子,铺了油毡布,晾晒药材。 屋里烧着火盆,也不潮湿,土炕不算大,最多只能睡两三个人。 我牵着马大鼻子到后面的林子撒了泡尿,又把他带回来绑在了旁边的棚子下。 罗老九和连水月把我们的白米、罐头、熏肉拿了进去,借着里面的锅灶开始做饭。 片刻之后,孔瘸子背着一大堆草料,一拐一拐从后山过来了,他瞅了一眼马大鼻子,也没说话。 李半拉子赶紧上前帮忙,两人把草料铺开,在太阳下晒晒露水,一会儿再喂马。 这时,罗老九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孔瘸子,赶紧和他打招呼:“老弟,麻烦你了!” “不麻烦,刚才这位小哥还给了我一块大洋呢!” “我看你这里面有云芝、木舌头、裂蹄子,不少好东西啊。” 孔瘸子往旁边一蹲,掏出烟袋锅子点上了:“靠山吃山,这两年外面乱,这些东西也卖不上价钱,够我自己活命的。” 罗老九笑了:“没成亲啊?” “我家兄弟八个,饿死病死了五个,穷啊!后来砸锅卖铁给老大娶了媳妇,我心里不服,就跑山里来了,一晃这就二三十年了。” “没回过家?” “中间回去过一次,后来屯子里的人都被日本兵迁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了。” 罗老九也点上了烟:“唉,自己活着就不错了。对了,每年在哪猫冬啊?” “把这些药出了手,要是挣得多点儿,就到外面一个小屯子住,在那我有个‘拉帮套’的女人。” “她男人咋了?” “痨病,好些年了,我估摸着挺不到明年开春。” 罗老九笑了:“那你也熬出头了。” 孔瘸子一听,嘿嘿笑了。 这时,他可能闻到了白米饭和肉罐头的味儿,使劲吸了吸鼻子,笑得更美了。 做好饭之后,屋里地方不大,李半拉子进去把锅拎了门外,叫上孔瘸子一起吃喝起来。 马大鼻子歪头看着我们,笑着说:“小刀,这都是我的东西吧?怎么说不得给我两口。” 我摇摇头:“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事儿要跟我们说,说完了再吃。” “你不就是想知道渡边去哪了吗?行行行,先吃饭,吃完我就告诉你。” 我和连水月互相看了一看,笑着起身走过去,蹲在他旁边,边吃边问:“你真知道?” “那个丁晴心眼子多,嘴里没个实话,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是渡边,我俩经常一起喝酒,瞎唠,你懂吧?” 我扒拉了一下饭盒里的菜,肉罐头炖粉条蘑菇,摇头说:“马旅长,你这罐头是不是掺假了?我咋觉得和以前吃的不一样。” “你以前吃的,可能是早些年的存货,那时候日本兵的罐头确实不错。我这一批,是近些年的货,确实不行,腥味重。” “我说呢,还以为坏了。” 马大鼻子见我狼吞虎咽吃着,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渡边从青龙山弄了那几箱子东西,可能准备运回他们日本。” “那渡边在哪儿呢?” “先吃饭,边吃边说。” “先说,说完再吃。” 马大鼻子笑了:“我又不傻,说了更没得吃了。” 听到这话,李半拉子走进屋里,拿着一块硬邦邦的大饼出来,掰了一小块,扔给了马大鼻子。 我上前给他松了绑,低声说:“先吃着吧,一会儿给你的伤口上点药。马旅长,我劝你早点说,要是让渡边跑了,你会死得很惨。” “小刀,你们也不傻,我现在说个地方,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所以要带上你。” 马大鼻子笑了:“我要是带着你们,在这大兴安岭的林子里晃悠,你又该怎么办?” 这时,连水月走了过来:“马旅长,你好歹也是拿了委任状的,特派员肯定给你任务了吧?正儿八经旅长的任务不干,带着我们在林子里转悠,到时候中央军来了,你要兵没兵,要功劳没功劳,还这么大年纪了,能捞个啥?” 马大鼻子明显愣了一下:“小姑娘有些见识啊!对,日本人这事儿,我就是想捞一点,没想到栽了。” “别急,你听我说完。” “好,连姑娘你说。” “以后这东北不管是谁的天下,只要安稳下来,都要好好算算账。谁当年给日本人办过事儿,拿了多少好处,是不是该吐出来?我不说,马旅长也应该也懂吧。” 马大鼻子深吸一口气,低头思考起来。 连水月悄悄扭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从行李中找到药和绷带,走过去蹲在马大鼻子跟前,帮他清理伤口,认真包扎起来。 “小刀,连姑娘,这样吧,你们要是愿意放了我,咱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半个月之内,我安排人把渡边给你们送去。” 我笑了:“马旅长,咱就不玩这嘴皮子活了,该说就说吧。” 没想到,他一闭眼睛,靠在了后面的木桩子上:“放了我,渡边是你们的。不放我,再熬几天,你们永远抓不到他了。” “啥意思?” “渡边离开青龙山的时候,带走了两个搞研究的日本人,那几天我派人套了点他们的话。渡边接下来的逃跑计划,是先去林子里一个暗堡,然后假扮商队坐小火车出山,往南走进入国民党军的控制区。那里有人接应他们,可以顺利到港口,坐船离开。” 连水月一听,忙问:“你等等,坐小火车?” “当年日本人在大兴安岭的深处,修仓库和暗堡,要运送很多材料进山,所以修了不少铁路。我听他们的意思,山里有个大仓库,藏了一列小火车,他们带的东西多,只有这样才方便运出去。” 我赶紧问:“那火车藏在什么地方?” 马大鼻子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你想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你们。放我走,告诉你位置,现在过去,也许还来得及。要是耽误几天,你们就追不上了。” 第376章 暴雨来袭 我把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问:“咱们怎么办?” “放他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有小火车,耽误两天,咱们还真就追不上了。” “先把他绑好了,咱们商量一下吧。” 我点点头,过去把马大鼻子又结结实实绑在了木桩子上。 这时,天气忽然闷热起来,孔瘸子起身就要收拾晾晒的药材。 “要下大雨了!” 罗老九抬头看了看天,点头说:“这雨小不了。” 我低声问:“老罗,刚才听到了吧?咱们怎么办?” “马大鼻子嘴里没有几句实话,不要完全当真。要我说,咱们带上他去找张大仙,他那里肯定有什么药,能让他说实话。” 罗老九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张小信给我扎的那一针,确实让人迷糊。 连水月点点头:“老罗这个想法稳妥,可以这么办。到时候,咱们再联系三镖,让他抓紧回来拿主意。” 我感觉松了一口气:“那行,咱们也折腾一晚上了,都累得不轻,先睡一会儿吧。” 李半拉子一听,拿起毯子就往棚子里去,孔瘸子刚收拾完晾晒的药材,他往那木桌子上一躺,瞬间打起了呼噜。 罗老九笑着点起了烟袋锅子:“小刀,水月,你俩到里面歇会儿,我这会儿不睡,正好盯着他。”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眼皮打架,确实困得受不了了。 进了屋,闻着各种药材的味儿,我往炕上一歪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面天昏地暗,下起了瓢泼大雨。 连水月歪在我旁边,还没醒。我抬头看了看门口,罗老九和孔瘸子一人一边坐在门槛上,抽烟看下雨。 “老罗,啥时辰了?” “过晌午了,外面雨大,你再睡会儿吧。” 我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慢慢坐起来,揉了揉脑袋。 “老罗,马大鼻子呢?” “外面棚子里,木桌上坐着呢,我和瘸子盯着,他跑不了。” 我点点头,慢慢下了炕,穿上鞋走到门口。 远处白茫茫一片,真是瓢泼的大雨。 马大鼻子蜷缩在棚子下的圆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他旁边的一张桌子,李半拉子四仰八叉躺在上面,还在睡。 罗老九笑着说:“刚才我去叫他了,叫不醒,让他睡吧。” 我点点头,问道:“马呢?” 孔瘸子忙说:“在后面呢,有棚子有草料,放心吧。” 我到后面撒了泡尿,顺道看看马棚,孔瘸子在上面挖了沟,山上的雨水大多顺着沟流到了房子两侧,淹不到我们。 下方的山沟里,已经汇聚了一条小溪,雨太大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连水月也醒了。 她出去四处查看一番,回来说:“这雨下的,咱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孔瘸子看着外面说:“山里的天就是这样,变得快,你们就好好歇歇吧。” 这样的大雨,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歇着,但愿明天就能转晴吧。 连水月招呼罗老九进屋睡一会儿,自己则坐在门口开始擦枪。我闲着没事,也坐在她旁边,和孔瘸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就这么到了天黑,雨还是很大,我叫醒了李半拉子,让他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我们吃饭的时候,孔瘸子主动帮忙,整了点吃的去喂马大鼻子。看他这么热心,我又掏了一块大洋给他。 李半拉子看着雨这么大,摇了摇头:“小刀,这要是耽误几天,该咋办?” 屋里闷热,我们都坐在外面的棚子里,罗老九刚睡醒:“天时地利人和,占不了天时地利,还是别乱跑,歇着吧。” “歇一天了,着急。” “半拉子,下这么大的雨,就是老天爷不让咱们接着走。要是瞎跑,那就是逆天,要出事情的。” “看你说的,怎么,还能来个天打五雷劈?” 罗老九赶紧摆摆手:“兔崽子,下雨天千万别说这话!老天爷,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正说着,孔瘸子过来了:“他说想拉屎。” 李半拉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笑着说:“你们别管,我牵着他出去溜达一圈,让他拉个够。” 说罢,他紧了紧腰带,拿过旁边的斗笠戴上,走进另一个棚子,解开绳子,牵着马大鼻子往后面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棚子外,抬头看了看天。 转身回来,罗老九在木头桩子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笑着说:“小刀,你听我说。就算渡边找到了那小火车,也不是上车就能跑。你想想,它最少两年没动了吧,不得修修?再说这路,早就爬满草了吧,能不能走还另说呢!” 这话确实有道理,小火车要走铁轨,这一路肯定要边清理边往前走,不会太快。 连水月也说:“现在到处都是咱们的剿匪部队,只要能知道他的逃跑路线,让三镖汇报一下,堵住他就行。” 蹲在一边的孔瘸子,可能听出了我们的身份,满脸堆笑着凑了过来。 “小兄弟,你们不是胡子啊!你们的队伍啥时候来?” “快了,到处都忙着剿匪呢。” “剿匪好,把胡子抓干净了,这山里也清静。” 我来了兴趣,笑着问:“你这里来过胡子吗?” 孔瘸子点点头:“来过,不过我这啥都没有,他们就是路过,也不管我。” “来过日本人吗?” “没来过,这深山老林的,日本人来干什么?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日本人。” “那你运气好。” 我们又闲聊几句,就见李半拉子骂骂咧咧牵着马大鼻子回来了。 “老犊子,你咋不拉啊?挤出几滴尿,害我在雨里淋半天,活该!” 等他们走近了我才看清,马大鼻子鼻青脸肿,身上也都是泥水,应该是刚挨过揍。 不过,他也没吭声,任凭李半拉子把他绑在了木桩子上。 我走过去,低声问:“马旅长,饿不饿?” 他抬头瞅了我一眼:“你要是心善,扔给我一块饼。你要是想知道渡边去哪了,把我放了。” 我回去拿了一块饼,递给了他。 “你也掂量掂量,自己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事儿,一笔账一笔账算下来,最后能落个啥下场。要是现在说了,也算是将功补过,兴许还有机会活下去。” 他一听,歪着头笑了:“我要是落在老百姓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第377章 意外死亡 一直到第二天,雨还在下。 马大鼻子基本不说话了,一整天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口水。孔瘸子去喂他饭,他就吃两口,不喂也不喊饿。 我怕他想把自己饿死,过去劝了几句,马大鼻子也没啥反应。 晌午过后,雨小了,我正在屋里睡觉,忽然被一声大叫吵醒。 外面传来李半拉子的声音:“小刀,不得了,这老犊子死了!” 我连鞋都没顾得上穿,三两步跳出马架子,就见马大鼻子已经被抬到了圆木桌子上,口吐白沫,完全没有了动静。 李半拉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罗老九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脉,脸色变了。 连水月也慌慌张张跑出来:“老罗,怎么了?” “死了。” 我走过去,摸了摸马大鼻子的脸,还真是凉了。 “老罗,他怎么就死了呢?” 罗老九绕着尸体看了两圈,摇头说:“我咋知道?可能是张大仙那个毒太厉害,昨天就看着他不对劲,没想到真死了。” 李半拉子叹了口气:“那咋办?他还没说渡边去哪了呢。” 马大鼻子一死,我是真有点急了,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抓住他,这下该怎么办? 这时,孔瘸子也从屋后跑过来,凑到棚子下一看:“哎哟,死了啊?” 李半拉子把他扯到一边,大声问:“你这屋里到处都是药,有没有能把他救起来的?” “这位大兄弟,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药?” “你都试试呗,啥药贵拿啥药来,我给他塞嘴里,指不定能活不过来。” 罗老九一听,拉着李半拉子到一边坐下了。 连水月看着桌子上的尸体,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死就死了,就算他活着,也不一定会告诉咱们渡边去哪了。” “小刀,我是怕他说了实话,渡边正在小火车上,那就麻烦了。” “水月,我觉得,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把消息告诉三镖,看他怎么说。” 连水月扭头看着我:“行,就听你的,看样子今晚雨会停,明天咱们就出发。” 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李半拉子情绪低落,让他把尸体埋了,他直接扔到了门前的河沟旁。 天快黑的时候,孔瘸子披着蓑衣过去,把马大鼻子的尸体拖到屋后的林子里埋了。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山路不好走,但我们必须出发了。 刚下过雨,到处一片泥泞,幸好有孔瘸子给我们指了一条路,当天晚上我们就出了山,在一个小屯子借住了一晚。 连水月打听了一下,有人说往东走二十里地,镇上来了我们的剿匪部队,但不知道要住几天。这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 一路疾驰,赶到镇上时,刚好遇到部队要出发。一打听,才知道这一个营的剿匪部队,刚刚完成了一个任务,正准备支援临县的战斗。 我们赶紧跟上他们,说明情况,花了些时间,用电台联系上了三镖。 按照三镖的指示,我们接下来直接赶往嫩江边上的一个小镇,等待和他会合,具体的事情,见面再说。 说实话,有了三镖的消息,我们心里都踏实了很多。 一路辗转,其中的辛苦就不多说了,七八天之后,我们赶到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小镇。 这里原本被一股土匪队伍占据,前几天刚刚打下来,逃到乡下躲避的老百姓,还没有全部回来,整个镇子显得十分冷清。 我们找到留守部队的驻地,向他们的表明了身份,跟他们一起在原来保安团的大院里住下了。 一路上也很辛苦,当天下午,我们找了家澡堂子,泡了澡,换了新衣服,浑身舒坦。 三天之后,李半拉子吆喝着想吃肉,我们在镇上找了一阵子,才发现一家开门营业的酒楼。 客人不多,我们在楼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不少酒菜。 小伙计上来说,三个厨子现在只回来一个,上菜可能慢点,我们也不着急,就等着了。 李半拉子无聊,抽出刀,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石头,开始轻轻摩擦刀刃。楼上只有我们这一桌,我也没阻止他。 片刻之后,老板亲自端着两个菜上来了。 “几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刚打完仗,厨子也没来,菜也不齐全,慢了点儿。” 我赶紧说:“没事,有啥弄点啥,我们也不挑。” “咱们这小地方,厨子水平也有限,你们尝尝咸淡,不合适我下去说一声。” 罗老九点头说:“挺好,都挺好。” 李半拉子还在磨刀,老板一看,忽然说:“你们和日本人有关系啊?那可得小心点,镇上现在是民主联军管,我听说正在抓二鬼子呢。” 我一愣,忙问:“我们怎么就和日本人有关系了?” “这位兄弟磨刀的石头,可是有来头的。” 李半拉子一听,举起那块又扁又方的磨刀石,愣了一下。 老板弯下腰,低声说:“以前镇上的日本军官,经常来这里吃饭。他喜欢磨那个军刀,就是用这种磨刀石,我还问过,他说是专门从日本带来的,咱们这里都没有。” 连水月忙问:“你看仔细了,真是这样的?” “那还有假?我还摸过呢,不大,就是这样的,这位兄弟手里的,用了不少时间了,你看都磨成啥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连水月笑着说:“我们在日本人的营房捡来的,没想到还有这个来历。” “哦,我说呢,这东西不常见。” 老板又客气几句,下楼忙去了。 连水月赶紧问:“半拉子,你从哪弄来的?” “就是山里那个瘸子,我从他屋后面的柴堆里捡的,看着磨刀挺顺手。” 孔瘸子,从他屋后面捡来的。 连水月拿到手里看了看,低声说:“孔瘸子说过,他从来没见过日本人,这东西哪来的?” 李半拉子笑了:“他不是有个拉帮套的女人嘛,说不定从那捡来的。” 罗老九也意识到了什么情况,摇头说:“咱们大意了,这个孔瘸子肯定见过日本人,十有八九还是个二鬼子。” 连水月点点头:“他给马大鼻子喂的饭,你们说,会不会……” 第378章 又见面了 我心里一阵寒意,难道说,孔瘸子在饭里动了手脚,马大鼻子没死? 李半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啥意思,马大鼻子是孔瘸子害死的?为啥啊?” 连水月摇摇头:“你就不担心马大鼻子没死?” “不可能,老罗也摸了,没气儿,都凉了。” 罗老九点点头:“当时是真凉了,但真真假假的,我也说不准。小刀,水月,不想了,咱们就算现在回去,啥也来不及了。” “也是,等三镖来了再说吧。” 这时,又上来了两个小菜,酒也来了。 我赶紧给大家倒上酒,一起举杯喝一个,赶紧吃点好的。 天刚黑,外面的店铺还亮着灯,但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对面是一家小饭店,没什么生意,老板正坐在门口,和小伙计闲扯。 李半拉子也不说话,只顾着吃,我见桌子上的几个菜快吃完了,喊了两嗓子。 下面没动静,我起身走到楼梯口,又喊道:“老板,剩下的菜整快点儿!” “好好好,马上!” 我刚回到桌子旁坐下,就听到噔噔噔上楼的声音,一大盘地三鲜摆在了桌子上。 “几位老板,味道怎么样?” 一听这声音,我们四人瞬间抬起了头,钱麻子! 李半拉子一把将他扯过来,顺势搂在了怀里:“哎呀,老钱你咋在这呢?” 钱麻子一身粗布衣服,头上戴着瓜皮帽,探头看了看窗户外面,低声说:“我们昨天就来了,三镖说现在镇上特务多,咱们这个任务要秘密执行,不能声张。” 我们三人赶紧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三镖,有重要的事情。” 我一听,赶紧放下筷子:“重要的事儿,那咱们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钱麻子摘掉帽子,擦了擦汗,摆手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们不是点了一桌子菜嘛,肉还没上来呢!” 说罢,他从筷笼子里抽出一双筷子,夹起油亮鲜香的茄子块就塞进了嘴里。 李半拉子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你们来的挺早啊。” “我们坐部队的卡车离开哈尔滨,后来直接坐火车,转渡船,一路也方便,肯定比你们快。” 连水月笑着问:“你媳妇最近咋样了?” “挺好,来前儿还念叨着你们呢。” “你不在家多陪陪嫂子?” 钱麻子摇摇头:“这回是三镖拉着我来的,他不是还欠我钱嘛!我说算了,咱们这关系,不用还了。他偏不,非要带我来,说这回肯定让我捞不少。” 说到这里,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一听,就把马大鼻子那一堆大箱子的事情,跟他说了说。 钱麻子一瞪眼:“全是金镏子?” 李半拉子点点头:“还有大洋,绸子布。” “不是,这么多好东西,就在眼前儿摆着,你们好歹往兜里装一点儿啊!” “那时候不是追马大鼻子嘛,太着急了。” “我就说,这队伍要是没了我,金子摆眼前儿,你们都不知道拿。你看,老可惜了,具体在啥位置,还记得不?等咱们忙完再去看看。” 我赶紧摇头:“等那时候,马大鼻子的人早就搬走了,去了也没用。” 钱麻子叹了口气,见又上来两个菜,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告诉我们,三镖让大家收拾东西,搬到镇西的一个小菜园子住。 付了账,起身走到楼下,李半拉子忽然拉住我的肩膀。 “哎,小刀,我明白你们刚才什么意思了!孔瘸子是采药的,他会不会用什么药,让马大鼻子假死,骗过了咱们!” 罗老九正在剔牙,听李半拉子这一说,歪过头笑了:“你才想明白啊?” “我能想明白就不错了。” 钱麻子不明白我们说的啥,一脸茫然。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有些商铺没客人,早早关了门。 连水月低声说:“咱就别在这里扯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也是,大晚上的,我们几个外乡人在街上溜达,太招眼了。于是,我们快速回到驻地,找留守部队的领导打了个招呼,赶紧收拾行李离开了。 出了城,外面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钱麻子领着我们,走了大约一袋烟工夫,一拐弯上了一条小路,再走不远,就进了一个菜园子。 我下马四处一看,满地的萝卜大白菜,长势喜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李半拉子拔了一颗萝卜,到旁边水盆里随便洗了洗,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这时,旁边小屋的门开了,三镖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你们吃的咋样?” 我赶紧跑过去:“老大,可算见到你了。” 刚才从饭店出来的时候,钱麻子又买了一只烧鸡,这时他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笑着说:“三镖,可别说我没惦记你,闻闻,香不香?” 三镖接过烧鸡,冲我们招招手,进了屋。 大家拴好马,见李半拉子吃得美,也跟着拔了几个萝卜,洗了洗拎着进去了。 屋里点了几盏煤油灯,很亮堂,我们围着一张长条桌坐下,边吃边说。 “小刀,马大鼻子的事儿,你先说说吧。” 我定了定神,详细把之前几天的遭遇,汇报给了三镖。 他听完之后,点头说:“马大鼻子很狡猾,但是放心吧,就算这次他没死,也跑不了多久。咱们的部队在北满扩充很快,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剿匪,我估摸着到今年冬天,能消灭北满大部分的土匪。” “老大,主要是咱们的线索断了,接下来怎么找渡边和丁晴?” 三镖撕了一个鸡腿,几口吃得干干净净,笑着说:“放心吧,我先跟你们说说,这次去哈尔滨的收获。” 说罢,他给钱麻子使了个眼色。 钱麻子站起来,跑到旁边的炕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走过来坐下了。 三镖点头说:“老钱,那个专家说的话,你都记下来了,赶紧给大家解释解释。” 钱麻子翻看了一会儿小本本,挠了挠头说:“陈部长找了个留洋回来的专家,给我俩讲了不少东西,我也不太懂,反正都记下来了,简单给你们说说。” 李半拉子一愣:“啥事儿,还用到留洋的专家了?” “就是你抢回来的那三块石头。” 第379章 矿石 他一说,我们才想起,李半拉子还抢回来三块石头呢。 钱麻子把煤油灯拿近一些,低头看一会儿,清了清嗓子。 “半拉子抢回来的那几块石头,请专家看了,说是矿石——铀矿石。” 李半拉子停止了啃萝卜,抬头问:“啥玩意儿?” “铀——三镖,我没念错吧?” 三镖点点头:“我记得,好像就是铀矿石。” 钱麻子又清了清嗓子:“这个铀矿石,你们都知道——” 我赶紧举手:“老钱,我们不知道,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 “我想想,当时人家专家是咋跟我们解释的。对了,金矿知道吧?” 我们都点了点头。 “金矿里的金子,都在石头里,需要挖出来,把金子提炼出来。这个铀矿石,里面有个东西就叫铀什么的,也是能提炼出来的。这个铀,能发出什么照射——” 李半拉子摇了摇头:“先等一下,那石头不会发光,我们都瞅见了。” “我没说发光。” “你刚才说的,照射,不发光它能照个啥?你给解释解释。” 三镖一听,低声说:“老钱,当时我就是卡在这了,怎么也没弄明白,你给好好解释解释。” 钱麻子点点头,拿起小本本靠近油灯,仔细看了看。 “这个照射,咱们人的眼睛啊,是看不见的。” 李半拉子刚想说话,三镖举手制止了他:“等一下,你是不是想问,都看不见了,怎么知道有照射?别急,当时我也问了这个问题。” 钱麻子嘿嘿一笑:“人家专家说了,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种看不见的照射,用啥机器能测出来,能对人产生伤害,就跟中毒了一样。” 我们四人一听,同时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胳膊,生怕中了毒。 “放心吧,我问了,人家说检测了这个矿石,里面的含量不是特别高,只要不是天天搂着它睡觉,对咱们没啥影响。” 我忙问:“那这个东西,日本人要它有啥用?” “哎,这个就是关键了。你们都听说了吧,美国人在日本扔了两颗大炸弹,那玩意儿老厉害了。我听说,一颗炸弹半个城都没了,死了十几万人。” 我们都点点头,听说过。 “告诉你们,美国的那个大炸弹,里面最重要的原料,就是那个矿石里提炼的东西。” “啥意思,照你这么说,日本人也在搞那种炸弹?” 钱麻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听着简单,其实想造出那种炸弹,老鼻子难了,日本人搞不出来。” “那他们弄这个矿石有啥用?” “这个就要夸夸三镖了,他当时就想到大耗子,然后问人家专家,这个东西这么厉害,会不会把小耗子变成大耗子?你们猜,答案是啥?” 李半拉子轻轻把半个萝卜放在桌子上,给钱麻子倒了杯水。 “那种照射——不对,我想起来了,人家说的是辐射,也能让动物咋突变,咋变异的。但是,咱这个是矿石,没那么厉害。”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地下有这么一个矿,长年累月,这个东西能积累起来,如果里面有个山洞,耗子在里面一代代生活,时间长了,也有可能变化。不过人家也说了,这个东西研究不多,只是推测。” 李半拉子举起了手:“你的意思是,那个矿有毒,耗子在里面生活很多年,就有可能变大,对不对?那到底要多少年才会变?” “这我咋知道?专家说了,缺乏研究资料,可能几千年,可能几万年。” 三镖挥挥手:“好了好了,扯这些没用。反正啊,日本人肯定是挖到了这么一个矿,什么耗子啊,大肉瘤子啊,可能都是因为这个矿,才搞出来的研究。” 连水月点点头:“明白了,日本人搞的这些研究,挺危险,也挺重要,所以才要在深山老林修这么多地下的研究基地。所以,丁晴和渡边才会冒这么大险,想把那些研究资料带出去。” 李半拉子又抱起萝卜,咔嚓咔嚓啃起来。 “三镖,那你刚才说的好消息,是个啥啊?” 三镖已经把烧鸡啃了一半,听李半拉子这么问,他抹抹嘴,笑了。 “这事儿,陈部长听了汇报之后,觉得也很重要。他也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不管渡边和丁晴怎么折腾,他们找到的那些东西,总要运出去的。但是现在,凭他们的能力,不可能独立安排这次逃回日本的行动,肯定要有不少人帮忙才行。” “所以,他们会联系潜伏的日本特务,甚至是国民党特务和外国人,才有可能把东西迅速运走。这么大的行动,牵扯的人很多,想保守秘密很难。” 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笑道:“人多嘴杂。” “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等陈部长协调,把近期关于东北甚至华北的相关情报筛选一下,看有没有对咱们有帮助的。还别说,真有了。” 三镖接着吃鸡,冲着钱麻子点点头,让他接着说。 钱麻子笑道:“农安附近有个绺子,大当家是个铁杆儿二鬼子,前些日子接了个活儿,要在咱们这附近,接一批山里的货。” 李半拉子忙问:“这事儿和渡边有关系?” 钱麻一听,笑着看了看三镖。 三镖喝了口酒:“这事儿,确实是钱麻子的功劳。”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也就是多看了一眼,情报上显示,货主给这个二鬼子发了个单子,里面还掺着日本字,就是需要准备啥东西。我瞅了一眼,发现里面有铁笼子,关键还有尺寸。” 我忙问:“和咱们以前见过的,关大耗子的笼子一样?” “对,差不多大小,而且还要蒙布,你想想吧。” 连水月开口了:“这么巧的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渡边了。” 这时,三镖已经啃完了一只烧鸡,擦擦手说:“陈部长从附近调动了一些部队,支持咱们这次行动。他们现在已经隐藏在了几个主要的路口和渡口,就算渡边成功跑出山,和土匪绺子联系上了,也跑不掉。” 怪不得刚才看三镖一脸轻松,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不过,咱们这两天也要查一查,看有没有山里小火车的线索。” 第380章 小火车 日本人以前在林子修的铁路,还真不少。 东北是个好地方,木材、煤矿、铁矿、金矿,日本人一来就开始修铁路,往林子深处修,什么好东西都偷。 我小时候,屯子里的人就经常被拉去修路,听说还有修机场的。 往林子里修的一般都是窄轨的铁路,上面跑着蒸汽机车,因为个头比较小,老百姓都说是“小火车”。 小火车速度不快,但也能挂上二十多节车厢,在林子里拉货很方便。 三镖起身说:“镇子再往西走十多里地,就进了山林,据说日本人以前在山里有木营子,砍了不少水曲柳运出来,可能真有小火车。” 罗老九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三镖,日本人都跑一年多了,就算有铁路,恐怕也不好找了,最好找个当地人打听一下。” “这个菜园子的老板,是咱们的情报员,打小在这长大。中午吃过饭,他就去打听这件事儿了,放心吧,这两天肯定会有消息。” 这下,大家都放下心来,开始闲扯。 我看着手里的萝卜,感慨道:“这菜园子真不错,你看这萝卜长得多水灵,又大又甜,能卖个好价钱。” 钱麻子哈哈大笑:“小刀,想你家菜园子了?瞧你那出息,菜园子有啥好的,水月,以后你俩到哈尔滨盘个店,我给你们拉生意,保证赚大钱。” “老钱,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是有我呢!放心吧,等逮着渡边和丁晴,咱就回去考察一下,做生意不难,学学就会。” 三镖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这几天没见,我咋觉得你长个了呢?” “老大,你扯啥呢,我都多大了,还长个。” “那就是人显得精神了,不错,这都是水月的功劳,一天到晚盯着你。” 连水月一听,上前说:“三镖哥,你可拉倒吧。” “我说大妹子,小刀这孩子,几年前我刚见他的时候,还是小毛孩子,这两年真是长大了。” “那都是你的功劳,你带的好。” 他们两人说着说着,走出了门,到院子里搬了凳子,坐着继续唠。 罗老九困了,洗把脸,往门口的藤椅上一歪,睡着了。 这会儿有些闷热,我们几个也睡不着,钱麻子拉着我和李半拉子,开始闲扯分开这些日子的遭遇。 虽说马大鼻子的事儿有些遗憾,渡边也还没抓住,但三镖一来,我们心里踏实多了。大家一直聊到半夜,算是这些日子难得的放松时刻。 第二天一早,三镖让我们再休息一天,他带着钱麻子到镇里打探一番。 过了晌午,他们从镇里炒了几个菜带了回来,更是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原来,他们一进城就遇到菜园子的老板,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去年入冬前,有老猎人进山,偶然发现一个废弃的日本军营。 里面早就没人了,但还有不少东西,老猎人捡回来几顶钢盔,一件棉大衣,还有一些杂物。 这事儿后来就传开了,都说是看守木营子的日军营地,肯定是撤离的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开春之后,十几个年轻人结伴进山,想要捡点好东西。 不过,这些年轻人都没回来。有人说他们在山里迷了路,有人说是遇到胡子,都被抓走了,还有人说他们被老虎害了。 说到这里,三镖强调:“关键是,老猎人说,他还在那营地的后面,发现了一辆生锈的小台车。” 三镖所说的“小台车”,又叫“手摇车”,就是能在铁轨上行驶的平板车。有些平板车上面有杠杆,人一前一后上下压动,车子就能在轨道上跑,速度还不慢。 还有一种台车,没有杠杆,日本人用来短距离运货和伤员,靠人或者牲畜推拉。 有平板车,意味着有铁轨,极有可能也有小火车。 钱麻子补充说:“这老猎人姓万,人称万老疙瘩,无儿无女,自己住在山脚下。他原本想开春再进山寻摸点好东西,后来病了一场,就没去。听说十几个年轻人没出来,他也不敢随便进去了。” 罗老九点点头:“那这个老疙瘩,现在在哪呢?” “我们打听了他的住处,三镖的意思是,咱们去看看他,问问情况,要是能进山一趟更好。” 李半拉子立刻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钱麻子赶紧喊住他:“半拉子,你干啥去?” “我去套上马鞍,咱不是准备出发了嘛。” 三镖赶紧招招手:“别急,咋说风就是雨?先坐下,把饭吃完,咱们商量一下要不要都进山。” 李半拉子赶紧说:“我不管你们,我必须进山,在这没事儿干,能憋死。” 说罢,他乐呵呵出了门,喂马去了。 三镖笑着问:“老钱,你跟我们进山不?” “看你问的,咱这队伍缺的了我吗?那是日本人的营地,有个日本字啥的,你们咋办?我必须去。” “好,你跟着也好。老罗,要不你在这菜园子歇着,等我们回来?” 罗老九抿了一口酒:“咋地,这回不带我了?” “这回你留下,还真有大用处。老疙瘩就算带我们进山,也不一定能找到渡边,万一这边有了新的重要情报,你就和咱们的部队联系,赶紧派人进山找我们。” “也行,你们快去快回,这边我看着办。” 三镖笑了:“交给你,我放心,本来还想让老钱留下帮你呢。” “不用,不用,他正想进山寻摸点好东西,你要是不让他去,他能天天在我跟前儿唠叨。” 我们一听,都笑了。 随便吃了些东西,三镖带着罗老九先进了城,说要给他介绍一位教导员,聊一聊接下来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三镖自己回来,说罗老九暂时住在了城里。 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上马出发了。 一路往西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三镖指着前面的山沟说:“从那里进去,万老疙瘩就住在里面。” 李半拉子一听,策马走在了前面。 进了沟约摸二里多,前面的拐弯处,还真有几间木房子,挺好找的。 大家飞马上前,李半拉子上前敲门,大喊:“老疙瘩,在不在家?” 等了片刻,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381章 万老疙瘩 可能,万老疙瘩不在家。 我们几人翻身下马,四处看了看。这是山沟的拐角处,坐北朝南,此时阳光正好。 木屋前后的矮树和杂草都被清理干净,还用木桩围了个栅栏,旁边搭个棚子,堆着不少木柈子。两个破瓷盆摆在木柈子堆旁边,应该是喂狗用的。 李半拉子想推开门看看,三镖不同意,让我们坐下等一等。 这一等就到了晌午,我们躲在棚子下面,都有些瞌睡了,才远远听到狗叫声。 还没看见人,一黄一黑两条狗就从林子里跑出来,在门口叫了几声。可能看见我们人多,它们也不敢进来,只是龇着牙弓着腰,时不时看看后面。 很快,林子里一声口哨,两条狗飞一般的窜了回去。 我们赶紧出了院子,朝后面一看,林子里走出一个人,穿着灰色老粗布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但并不脏。他看着比三镖年龄大一些,短发,又黑又瘦,一看就是常年在林子走动的人。 这人肯定是万老疙瘩。 三镖迎上去,抱拳说:“这位老哥,是不是万老疙瘩?” “你们有啥事?” 万老疙瘩嘴里答应着,脚步没有停,直接从我们身边走过,回到院子里把老套筒挂在木墙上,然后从水缸里舀水洗了洗手和脸。 “我叫三镖,是剿匪部队的。前段时间打垮了一个绺子,有几个胡子跑进了这山里,听人说他们奔着什么日本人的营地去了。老哥,听说你认识路,能帮个忙吗?” 说着,三镖递上了一支烟。 万老疙瘩也没说话,接过烟夹在耳朵后面,从包里掏出一只野兔子,往旁边的木桩子上一挂,开始剥皮。 三下五除二掏了内脏去了皮,他又抽出小刀,把兔子肉分成几块,扔进了旁边的破瓷盆里,招呼两条狗过来吃。 干完这一切,他洗了手,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这才点上了烟。 “你们打胡子,也是为了老百姓好,那个地方我知道,但是不能带你们去。” 李半拉子上前说:“为啥啊?你和胡子有交情?” “没交情,就是那地方不太平,十几个壮小伙子去了,都没回来。” “你也是常年在林子走的,见识广,能有啥不太平的?” “就是常年在林子里走,才知道有些地方不能瞎转悠。” 钱麻子一听,过来把李半拉子拉到一边,指着钉在木板上的兔子皮,笑着问:“老疙瘩,最近收皮子的人多不?给啥价?” “到处都在打仗,哪有什么人来收皮子?卖不上价了。”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一支烟抽完了。 钱麻子一看,赶紧又递上一支,笑道:“帮个忙,不亏待你!” 说罢,他扭头看了看我,我赶紧掏出两个大洋递了过去。 钱麻子将大洋塞到万老疙瘩的手里,给他点上了烟:“帮我们指个路,到地方还有呢。” “这位老弟,命比钱重要。” “老哥,没有钱,留着这条命也没啥意思。” 说着,钱麻子把手里的那包烟,直接塞进了万老疙瘩的兜里。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们要是出了啥事儿,不能怪我。” 钱麻子一听,直接蹲了下去,低声说:“当然不怪你,咱们要是到了地方,那日本人留下的东西,你随便拿,我们不争不抢,也不往外说。” 万老疙瘩一听,这才站起来,走到三镖跟前,点了点头。 三镖赶紧把我们几人介绍了一下,又问那个日军营地到底有多远。 “山里不好走,一整天吧。” 我一听,还行,不算太远,就算那地方和渡边没啥关系,也不耽误太多事儿。 三镖上前跟着万老疙瘩,看他收拾东西,同时回头瞅了一眼我们。 这眼神儿,有问题。 我赶紧看看连水月,她碰一下我的胳膊,看了一眼挂在木墙上的老套筒,我没说什么,慢慢悠悠转了过去,坐在了下面。 就见连水月和钱麻子有说有笑走出院子,朝后面去了。 他们很快就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回到院子。连水月站在院门口,钱麻子靠在了厢房门口。 我们几个人,已经把万老疙瘩围了起来。 这时,三镖后退几步,笑着问:“老疙瘩,一个人住啊?” “无儿无女,爹娘兄弟都被日本人害了,一个人住。” “这小院收拾得挺干净。” 万老疙瘩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转身搓搓手,往我这边走了两步。 “哎呀,一个人住嘛,天天闲得慌,随便收拾收拾。” 他说着,还往这边凑,我干脆把老套筒拿下来,哗啦哗啦拉动枪栓,把几发子弹都退了出来。 这时,两条狗意识到了什么,朝我狂吠起来。 李半拉子迈开大步走上前,圆睁着双眼,吼道:“想干啥?” 两条狗当即闭了嘴,夹着尾巴退到木柈子堆的后面,不敢露面了。 万老疙瘩往后退了一步,又想去摸柴刀,三镖笑着说:“老疙瘩,我们也不想找麻烦,就想问问你,屋里藏了什么人。” “你,你瞎说啥?” “你不说,我们就朝屋里开枪了啊!” “别别别,我说,里面有人,千万别开枪。” 三镖点点头,示意他往前两步。 万老疙瘩慢慢走过来,往门口一坐,拿出烟袋锅子点上了。 “屋里是女人孩子,害怕你们,所以不敢出来。” “你不是无儿无女吗,哪来的女人孩子?让他们出来!” 万老疙瘩轻轻敲了一下门,大声说:“出来吧,没事,不是坏人。” 等了一会儿,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矮个子女人,领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出来了。 她穿着老粗布的衣裳,包着头巾,皮肤不算黑,但一直低着头,紧紧握住孩子的手。 连水月一看,赶紧收了枪,走过来问:“大姐,万老疙瘩是你什么人?” “俺男人。” “别怕,你是不是被他抢来的?” 女人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万老疙瘩,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 万老疙瘩站起来,挡在了女人前面,低声说:“她是个日本娘们儿,去年我捡来的。” 第382章 日本女人 捡了个日本女人,还有孩子? 我侧身看了看,这女人躲在后面,一只手牵着孩子,另一只手抓着万老疙瘩的衣角,好像很害怕。 “长官,她不会说太多中国话,胆子也小。” 三镖点点头:“没事,不就是收留了一个日本女人,不用藏着掖着。她到底遇到了啥事儿,怎么就被你捡回来了?” “去年夏天,我到林子里放捕兽夹子,就看到她坐在山沟里哭。当时啊,她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三四岁的,我过去一看,发高烧,都烧迷糊了,后来也死了。就这个最小的,当时还不会走。我看她可怜,就把她领回来了。” “她从哪来的?” “她一开始都不会说中国话,现在学了一点点,也说不清啥。我怀疑,是老河滩那边的日本开拓团,当时他们跑的急,有些女人孩子都死在了路上。” 三镖一听,冲着钱麻子招了招手。 “我们这有个翻译,会说日本话,让他和这个女人唠唠吧?” 万老疙瘩犹豫了一下,回头低声说了几句,那女人才放开手,慢慢挪到旁边蹲下了。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瞪着眼睛把我们都看了一遍,有些害怕的样子。 钱麻子走过去,也往下面一蹲,小声对这女人说起了日本话。 可以明显看到,这女人满脸惊喜,眼睛瞬间有了光。她小声和钱麻子聊起来,越来越放松,声音也越来越大。 万老疙瘩一开始还很紧张,看到日本女人越来越放松,他也笑了。 聊了一会儿,钱麻子站起来,对我们说:“她叫小林花子,十几岁就跟着开拓团来咱们东北了。日本人投降之前,他们各家各户的男人都被叫走了,说去打仗。” “后来,他们听说日本投降了,所有人都要赶紧走,先到另一个开拓团集合,然后进城,回日本。花子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发,他们没有车,只能走路。当天晚上就下大雨,孩子第二天都生病了。” “他们团长是个很凶的老头,当过兵,就让花子把孩子扔了。花子不愿意,趁着乱钻进林子跑了。她也不认识路,带着三个生病的孩子在山里走了一天一夜。万老疙瘩发现她的时候,老大已经死了,老二重病,只有这个最小的姑娘,稍微好一点。” 说到这里,钱麻子叹了口气,低声骂道:“这帮兔崽子,放着自己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欺负我们。最后这个下场,不是活该吗?” 万老疙瘩见花子也掉眼泪了,赶紧过去,用袖子给她擦了擦。 “几位,我知道她是日本人,和咱们有深仇大恨。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总不能扔山里喂狼吧?” 三镖点点头:“日本人狼心狗肺,咱们不是。咱们是有良心的,不会见死不救。” 知道了什么情况,我们都放下心来,万老疙瘩收留这母女俩,肯定是害怕别人知道,来找麻烦,所以才防着我们。 小林花子可能很久没遇到能顺利交流的人了,拉着钱麻子在一旁聊个不停。 三镖招呼万老疙瘩往旁边一坐,边抽烟边聊,让他放心。 又聊了一会儿,我们也饿了,花子起身要去做饭,连水月赶紧从我们的背包里拿出一些吃的,跟着一起去帮忙了。 钱麻子走过来,对我们说:“老疙瘩,这女人说你人不错,愿意跟着你过日子。” 万老疙瘩一听,嘿嘿笑了。 说完,钱麻子话锋一转:“刚才我也打听了,花子说,山里真有小火车,通到老远的地方了,能跑几天几夜。” 万老疙瘩一听,忙问:“你们是找小火车的啊?” “你知道?” “小火车没见到,我看到铁轨了,还有一辆平板车,你们找那玩意儿干啥?” 三镖赶紧说:“部队想进山打胡子,我们要调查小火车的事儿。” “好,吃了饭我带你们去,走近路天黑就能到。” “那太好了,麻烦你了!” 从万老疙瘩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很感激,在他的心中,收留一个日本女人,是很提心吊胆的事情。 吃了饭,我们赶紧收拾了一下。 万老疙瘩向花子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随便出门,又把两条狗都留下,这才带着我们上路了。 一路上,他不断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从打猎到躲避日本人和胡子,滔滔不绝。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走进了一条大沟,万老疙瘩指着前面说:“一里路,翻过那个坡就是日本人的老军营,后面就是铁轨。” 钱麻子上前问:“那军营以前是干啥的?” “山里以前有几个木营子,抓了不少人来干活,那些日本兵经常坐着小火车来回巡逻,抓逃跑的人。” “木营子,那应该没啥好东西。” “能有啥,好东西都运走了,剩下破锅烂帐篷,你们也看不上眼。”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坡顶,下面就是一个小土包,虽然长满了杂草,但还能看出周围的木栅栏,以及排列整齐的一间间小木屋。 果然,这是个日军的营地。 大家下了马,三镖上前问:“老疙瘩,你说的那小台车,就在营地后面?” “对,穿过营地,下到坡底就能看到。” “行,那你回去吧,他们娘俩还等着呢。” 万老疙瘩一愣:“不让我带你们过去了?” “不用,你指了路就行,赶紧回去吧,她们别等急了。” “好好好,谢谢长官。” 说罢,万老疙瘩转身就要走,钱麻子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 “老疙瘩,我答应你了,带我们到地方,还有钱呢!” 说罢,钱麻子又数了几个大洋,递到万老疙瘩的手里,还不忘嘱咐说:“那娃虽然是个日本种,但只要喊你一声爹,咱就不能亏待人家,到镇上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万老疙瘩一听,连声感谢,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远,三镖点头说:“老钱,你这事儿干得不赖。” “都不容易,能帮就帮点儿。再说了,三镖,你不是答应我了,这一趟的花销你负责,都记你账上啊!” 第383章 铁轨 月明星稀,下面有几栋小木屋,都能数得清。 三镖让我们把马牵到旁边的林子,低声说:“小刀,你和半拉子去探探,要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带着李半拉子下了坡。 下面的小土包十分平缓,最多十多米高,上面长满了杂草。 我们快速爬上去,摸到了营地的大门口。旁边的了望塔已经倒塌,木栅栏也砸塌了一大片,正好方便我们进去。 李半拉子挥刀走在前面,斩断面前的杂草树藤,给我开出了一条路。 往里面走几步,他指了指我们正前方的木屋,冲我点点头。 我快速走到旁边,端着枪瞄准了木门,李半拉子轻手轻脚走过去,靠在一边,轻轻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我赶紧跑过去,靠在门的另一边。 李半拉子拿出手电筒,往里面一照,空无一物,光秃秃一张大炕,地上都是杂草烂树叶子。 我挥挥手,指了指主路对面的木屋,那个明显更大一些。 这个营地的木屋都很矮,有点像马架子,看来只是临时营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因为木营子一年只干半年活,大雪封山就都歇着了。 所以,在这里的日本兵也是临时驻扎,周围连壕沟和铁丝网都没有。 一路查看了五六个木屋,里面都是一片杂乱,日本人走的应该很匆忙,留下不少东西。 有些屋子明显被翻找过,可能是万老疙瘩,也可能是那十几个失踪的年轻人。 营地里没什么发现,我们一路来到后门,从坡上慢慢下去,跨进了没过小腿的杂草中。 按照万老疙瘩所说,铁轨和小台车,就在这坡的底部。我和李半拉子一左一右,趟着杂草,慢慢寻找起来。 这里没有大树遮挡,月光也不错,我们都没有用手电筒,只是弯腰扒开草丛寻找。 刚找了一小会儿,旁边忽然有动静,我抬头一看,李半拉子正在不远处冲我招手。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赶紧跑过去,刚到跟前,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响。 我赶紧扒开草丛,一看脚下,是个罐头盒。 李半拉子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低声说:“小刀,你看这里。” 旁边有一堆石头,李半拉子用手电筒一照,我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日本钢盔,里面还有一颗头骨。 再往旁边看,石头堆里隐约还有一堆骸骨。 “是个日本兵吧?” 李半拉子摇摇头,踢开几块石头,露出了骸骨的上身,我这才看清,这人身上穿着老粗布的薄棉袄,黑色的长腰带,扎得很紧。 明白了,这是失踪的一个年轻人,那钢盔应该是从上面营地捡的,他怎么死在了这里? 我和李半拉子又把石头扒开一些,发现里面还有两具白骨,从穿着上看,就是那些人。 李半拉子指了指他们的衣服,低声说:“小刀,有枪眼儿,他们是被打死埋在这里的。” “再找找,可能还有尸体。”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往旁边走,刚走了两三步,他忽然说:“小刀,找到了!” 我一听,赶紧跳过去。 没想到,这次他找到的不是尸骨,而是铁轨。 这是典型的窄轨铁路,一步就能跨过两条铁轨,两个人在里面并肩走都很困难。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铁轨旁边的杂草明显被清理过,朝东西两侧延伸,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李半拉子低声说:“咱是不是找对地方了?” “这明显就是准备过小火车呢,咱们找对了。” 李半拉子高兴起来:“不是还有个平板车嘛,快快快,咱们找找,我还没坐过那玩意儿呢。” “行,你往东边找,我往西边找,最多两里地,找不到就回来。” 他一听,扭头就往东边去了。 这铁轨东西走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其实快要出山了。我沿着铁轨,一直往西边走,越走心里越担心。 两旁都是野草和矮树,很多草丛都齐腰深,此时还没有入秋,正是草木旺盛的时候,这条林间铁轨非常隐蔽。幸好我们找到了,不然渡边真的可以坐着小火车轻松逃走。 往前走了大约两里地,什么也没有。 我只能快速跑回营地下方,等了一会儿,李半拉子也回来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也没找到什么。 “小刀,老疙瘩会不会骗咱们呢?” “应该不会,他都带咱们来这里,瞎编一个平板车,有啥意思?要说我,肯定是渡边派人来清理轨道,弄走了。” “太可惜了,我还想试试呢。” 我俩回到上面的营地,走到正门口,朝着上面的山坡发了信号。 等了一会儿,三镖带着他们也来了,看到下面的铁轨之后,大家都很高兴。 钱麻子左右瞅了瞅,忽然说:“渡边不会已经跑了吧?” 三镖一听,摇摇头:“根据咱们的情报,他应该还没来。那小火车一定是从西边山里来,往东边去,这样吧,我骑马到东边看看。”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说:“我也去吧。” “你们先留下吧,在上面歇歇,天亮之后,把这段路堵上,等小火车来了,打个伏击。” 说罢,他骑马飞奔而去。 我们几人回到日本军营,在后门处收拾一间大木屋,点上火弄点吃的,轮流上炕歇了一会儿。 拂晓时分,三镖终于回来了,他累得气喘吁吁,但表情很轻松,见了我就说:“小刀,小火车还没来。这铁轨通到前面一个大木营子,那里也是啥都没有。” 既然小火车没来,我们就放心了。 早饭过后,三镖安排了任务,连水月在这附近探一探,看有没有胡子或者渡边留下的人。钱麻子立刻骑马回去,到镇上找部队的领导商量一下,抽调一部分人进山,到这里设伏。 剩下我们三人,为了防止小火车突然出现,要抓紧破坏铁轨。 钱麻子知道事关重大,随便扒拉几口饭,也没多说什么,骑马就走了。 等连水月也出发之后,我让三镖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带着李半拉子在营地搜寻起来,想找一些趁手的工具。 但是,啥也没有。 李半拉子叹了口气:“小刀,咱就别想着扒铁轨了,那不是有一堆石头嘛,先把路堵上算了。” 第384章 设伏 打定主意,我俩下到沟里,开始搬石头往铁轨上扔。 一大早还不算热,我俩脱了外衣,边干活边唠嗑。 “小刀,你们绺子以前劫道,是挡石头还是砍树?” 胡子劫道,一般的目标是骡队或者大车,提前选好小路,前后安排人。为了防止对方一甩鞭子冲过去,一般都要设置路障。 对付大车队,搬几块大石头就行。要是骡队,最好是砍一棵小树挡在路中间。 我笑了:“那些年我们不咋劫道,都是砸窑。” “我以前跟着大车队押货,遇到过两次劫道,都是前面摆几块大石头。” “给金帮押货啊?” “对。” “那也有人敢劫?” “又不是运的金子,一般都是洋货,还偷偷运过枪。” 我赶紧问:“那遇到劫道的绺子,你们怎么办?” “金帮有钱,而且和日本人有些关系。我们要是遇到劫道的,专门有个翻译,举个日本小旗子往前面走两步,举着铁皮喇叭喊几句日本话,就行了。” “真有用?” “反正我押货的那两次,都有用。要是没用,我们大车上有一挺歪把子,拎出来往前面突突几下,小绺子肯定就慌了。” “也是,那时候敢惹日本人的不多。” 我俩聊着干着,也不觉得累,半晌午我们已经在铁轨上摞了一个石头堆,小火车肯定过不去。 歇了一会儿,三镖又带着我们,在两边的坡上挖了工事。下午连水月回来,说周围没发现什么人,我们可以放心设伏。 我们四人一边忙活一边等,第三天上午,钱麻子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连,还把罗老九也带来了。 三镖赶紧和连长以及指导员进了木屋,一起商量设伏的事情,我们则把钱麻子和罗老九拉到了一边。 李半拉子开口问:“老罗,你不在城里享福,进山干啥?” “别提了,本来想着能享享福,谁知道差点把命丢了。” “咋回事啊?” 钱麻子喝了几口水,笑着说:“你们是不知道,我快笑死了!咱们走的当天晚上,城外的几个绺子派人混进了城,想里应外合把镇子占了。你们猜,老罗当时正干啥呢?” 李半拉子笑了:“肯定在炕上躺着呢。” “不是,他刚吃完饭,闷得慌,就在部队驻地外面的一棵大树底下,摇着蒲扇,唱着小曲,歇着呢!然后,一群胡子假装老百姓晃过来,还跟老罗打了个招呼,掏枪就开始打部队驻地。” 我一听,赶紧问:“老罗,你没受伤吧?” 罗老九摆摆手:“他们以为我就是个遛弯的老头,根本没理我。哎呦,我就躲在那树后面,两个小胡子挤在我旁边,探着头打枪。我也不敢动啊,那子弹嗖嗖的,咱们的战士还扔手榴弹。” “幸好你没乱跑。” “主要是来不及,不然我早就跑了。” 钱麻子往旁边一坐,低声说:“当天晚上,就把胡子打退了,但是有情报说,他们可能还想攻城。所以,城里也要调部队增援,我就先带了一个连过来。” 连水月点点头:“打伏击,够用了。” 罗老九在一旁说:“还是在这山里踏实,小刀,这里咋样了?” 既然问起了这个事儿,我干脆带着他们出了营地,看看下面的情况。 钱麻子朝西边看了看,回头问:“你们说,那小火车啥时候能来?” 李半拉子三两步跳下去:“我和小刀都急坏了,干等着,心里也不踏实。今儿早我还说呢,实在不行,咱去迎迎渡边。” “你拉倒吧,在这躺着不舒坦,非要折腾自己?现在咱们的部队都来了,渡边只要出现,肯定跑不掉,咱们几个就跟着捡漏吧。” 说完,钱麻子往旁边的石头堆上一坐,笑得很开心。 这时,罗老九往西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东边,忽然回头说:“你们说,渡边会不会不从这里走?” 李半拉子赶紧上前,把罗老九扶了过来,笑着说:“瞎操心了吧,你看,他们提前就把路通了,不走这边,那不是白干了?” “不白干,最起码把咱们引过来了。” 还真是,老罗的担心有些道理。 正说到这里,三镖也下来了,他应该听到了罗老九的话,对我们说:“刚才刘连长带过来一个情报,当年满铁在这山里,修的不是一条铁路,而是几条铁路组成的铁路网。所以,还真有可能,渡边的小火车不走这条线。” 李半拉子一愣:“不走?不走,他们为啥要把草都割了?” “就像老罗刚才说的,可能是障眼法,迷惑咱们的。我怀疑,他们这个逃跑计划早就有了,丁晴可能安排了一批人,开春就在山里做准备了。” “那咱怎么办?” “咱们没有铁路网的地图,没办法,只能沿着这条铁路往山里走,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半拉子立刻站了起来:“那还等啥?走走走,抓紧时间。” 我们几人赶紧回去,简单收拾,准备出发。 三镖安排刘连长带人在这里等着,渡边走这条路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当天晌午,大家在一起简单吃了个饭,就沿着铁路线急匆匆出发了。 现在是夏末,山里白天还很热,太阳正当头的时候,我们放慢速度。傍晚时分,凉快了一些,大家又加快了速度。 天刚擦黑,在前面的探路的李半拉子急匆匆回来,说前面发现了两栋石头房子。 三镖忙问:“有人没?” “有个小站台,但是没有人。” “附近可能有木营子,是个小车站,走,咱们去看看。” 三镖和李半拉子走在前面,我回头看了看罗老九,低声说:“老罗,坚持一会儿,到了车站咱歇歇。” “没事,还能坚持,比耳朵边飞枪子儿好多了。” 我笑了笑,一甩马鞭,追上了三镖。 前方不远处,隐约能看到林子边缘两栋孤零零的小屋,就在铁轨旁边。 走到跟前,我下马跳上站台,脚下爬满了杂草,头顶的水泥棚子上,也爬了不少藤蔓。 此时,李半拉子从一间小屋中钻出来,大喊:“老钱,你过来看看这是啥?” 第385章 致命之毒 钱麻子一听,当即跳下了马。 李半拉子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还不断用袖子擦拭着,嘴里念叨着:“这该不会是金子吧?” 钱麻子三两步跳过去,一把抓在了手里。 我凑过去一看,他手里是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前面圆后面扁,金黄色,上面好像还有字。 李半拉子低声问:“这是个啥?” 钱麻子把这东西还给了他,好像有些失望:“日本铁道员的哨子,黄铜的,不是金子。” 李半拉子晃了晃,仔细瞅了瞅,嘴里嘟囔着:“堵上了,一会儿我弄弄,说不定还能响。” 我们也不管他,在四周搜寻了一下,没发现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大家也累了,于是拴好马,点上篝火,赶紧弄点东西吃。 罗老九可能真是累了,在地上铺了张毯子,歪倒就睡了。三镖一看,干脆让大家轮流休息养足精神再赶路。 说实话,这个季节晚上并不热,下半夜还有些凉,睡着挺舒坦。我们人多,半个时辰一换岗,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是拂晓时分了。 李半拉子是上一岗,见我起来了,自己裹着毯子就睡着了。 我觉得有点凉,喝了两口酒,见旁边的火堆快灭了,于是把剩下一点干柴全扔了进去。 刚过了一会儿,睡在旁边的钱麻子翻个身,坐了起来。 我低声问:“睡不着了?” “我撒个尿,一会儿回来接着睡。” 说罢,他慢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站台后面的树林边缘走去。 入秋了,这个时候真觉得有点冷,我回头瞅了一眼,连李半拉子都裹紧了毯子。 我把自己的毯子拿起来,轻轻盖在了连水月身上。 一扭头,就见罗老九已经坐起来,冲我笑了。 我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哗啦哗啦一阵响声,扭头一看,钱麻子慌慌张张跑了回来,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小刀,有个,有个死人。” 虽然声音不大,但大家都惊醒了。 三镖迅速掏出枪:“在哪呢?” “林子里,刚才我去撒尿,他坐在树边,身上、脸上,全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去看看吧。” 我们一听,都站了起来,跟着钱麻子过去了。 周围都是虫子的叫声,一阵微风吹来,我闻到了一点臭味,赶紧回头看了看李半拉子,他摇摇头低声说:“不是死人味。” 此时正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候,三镖和钱麻子打开了手电筒,我们走在后面,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走到林子边缘时,钱麻子停下脚步,四处搜寻了一下,忽然照着一棵大树,低声说:“在那。” 我上前两步,见一个人斜靠大树坐着,头歪向一边,一动不动。 他没有穿上衣,可以看到脸上、胳膊上,还有胸口位置,有很多黑色的圆形结痂,一个挨着一个,就像是一大群虫子趴在他的皮肤上,正在吸食血肉。 钱麻子低声说:“看到了吧,这是个啥玩意儿?” 三镖上前两步,正想看个仔细,这具“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我们迅速后退两步,举枪瞄准了他。 三镖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大声问:“兄弟,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扭过头,举起手臂挡住光,哑着嗓子说:“我死了吧?” “你没死,我们是过路的,你咋了?” 他一听,立刻躲在树后,大声说:“你们千万别过来,不然就会和我一样,千万别靠近我。” 我们一听,就知道他一定中了什么毒,赶紧后退了两步。 “你们赶紧走吧,让我自己死在这里,没人知道,也不会害人。” 这人心肠挺好,为啥会变成这样? 我大声问:“兄弟,你这是咋了?能不能治?” “这是日本人的毒,没得治。” 我一听,立刻想到渡边,赶紧看了一眼三镖。他摆摆手,示意罗老九后退一些,自己则关了手电筒,问道:“兄弟,你怎么会中了日本人的毒?” “刚开春,五哥就拉着我进山,说有个日本人的军营,能找到好东西。我们十几个人呢,想着这时候雪还没化完,不一定会遇到胡子,就来了。” 这话一说,我们都明白了,他就是失踪的那些年轻人之一。 “谁知道,刚到地方,就遇到了胡子,还有日本人。有人被打死了,剩下的都被绑着,到前面给日本人干活,割草、挖土,反正就是清理轨道。” 三镖一听,赶紧问:“他们有多少人,现在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是逃出来的。” “那你咋就中毒了?” 那人一听,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活快干完了,他们想杀了我们。那天晚上,我们剩下的五六个人商量着,既然都是死,那就拼一把!我们想逃跑,但是没成功,他们都被打死了,只剩下我和五哥。” “然后呢?” “五哥逃跑的时候,碰伤了头,也不知道为啥,那日本人非要给他看病,又是打针又是擦药水。后来就让我背着五哥跑,说只要能跑进林子,他们就不追了。” “我就拼命跑,拼命跑,他们就在后面笑,也没开枪。后来,我们就跑掉了。” 三镖点点头:“那你五哥呢?” “死了,和我一样,身上开始烂,长疤,也不疼,后来喘不上气儿,就死了。没想到,我身上也开始这样……” 很明显,日本人给他五哥下了毒,又传染给了他。 罗老九大声问:“小兄弟,这铁路往前走,还有多远,你是从哪个地方跑出来的?” “这不是一条铁路,中间有岔路,有往东边来的,中间还有往南往北走的呢。过两三个山头吧,前面有个大车站,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你们千万别过去,赶紧回家吧。” 这不是个好消息,三镖脸上也露出担忧的表情,他问道:“兄弟,你跑出来几天了?” “没算,五六天了吧。” “你逃出来的时候,在那个车站看见小火车了没?” “没看见,但是他们好像说,小火车快要来了。” 三镖一听,扭头对我们说:“也许咱们还来得及。” 这时,树后的男人大声说:“这位大哥,求你个事儿吧!” 第386章 岔道 三镖忙说:“兄弟,有啥事儿就说。” “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家了,回去是祸害人。我看你们带枪了,帮个忙,给我一枪吧。” “我们几个就是去追那些日本人的,万一抓住他们,能救你呢?” 男人大口喘着气:“我知道自己,熬不过这两天了,五哥死之前老难受了,是我用石头帮的忙。现在我没劲了,大哥,帮个忙吧。” 说罢,他从树后挪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这种情况,一颗子弹确实能让他解脱。但三镖有些犹豫,低声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要不要我们去告诉一声。” “我死了,也不用埋,就扔在这里,你们千万别靠近。不要告诉外面的人,我死在这里,免得家里人知道,要来收尸。大哥,咱不能害人。” 连水月走过来,轻声说:“三镖哥,要不要我动手?” 三镖摇了摇头:“你们回去,交给我吧。” 大家一听,都默不作声,转身回去了。 片刻之后,一声枪响…… 天亮了,阳光铺洒过来,远处的林子金灿灿的,十分漂亮。 三镖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好地方,只不过不能入土,可惜了。” 罗老九摇摇头:“虽说入土为安,但心性纯良的人,大多都是到人间磨炼的神仙,脱了这副皮囊,上天去了,不用入土。” 大家都点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随便吃了些东西,三镖对我们说:“这位兄弟的情报很重要,首先,小火车可能还没来,咱们还有时间。但是,有岔道,渡边不一定走这条路。” 连水月看着向西延伸的铁轨,点点头:“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去他说的那个车站,小火车肯定会经过那里吧。” “对,咱们昨晚都歇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得抓紧时间,要赶在小火车之前到地方。” 说完,三镖看了看罗老九。 “别瞅我了,这把老骨头不太好使,但就是硬,散不了架。” 三镖笑了:“那好,咱们出发!” 朝阳就在身后,山风轻轻吹着,特别舒坦。我们几人骑着马,沿着铁路线一路向西,飞奔起来。 山林里是四季分明的,春夏的绿,秋天的金黄火红,冬天的白。你要是生活在山里,最喜欢的可能就是秋天,山林的色彩不断变化着,绿色、红色和黄色交织在一起,比画里还要漂亮。 只不过,我们时间紧张,来不及欣赏这美景。 沿着山间的铁路往西走,不用钻林子爬坡,只能沿着山沟绕行,速度也不算快。 过了晌午没多久,我们终于过了一个大山头,走在前面的李半拉子忽然停下了。 他回头冲我们招招手,指了指南侧的山沟。 我赶紧跑上去,这才发现这里有一条岔道,杂草也清理得很干净,另一条铁轨直奔南边去了。 “小刀,小火车不会从这边走了吧?” 我下马上前走了几步,回头说:“应该还没有,你看上面这些铁锈,还有杂草,没有被压过得痕迹。” 这时,连水月也下马跑了过来,她蹲在我旁边,轻轻摸了摸铁轨,对我的判断表示同意。 钱麻子没有下马,大声说:“幸好咱们赶过来了,不然人家都跑了,咱们还不知道呢。三镖,咱们咋办,要不要在这里守着?” “老钱,你就不担心,前面还有岔道?” “也对,我差点忘了。” 三镖招呼我们上马,赶紧往前走,尽快到达那个大车站。 简单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当天晚上,我们又发现一条岔道,通往北边的林子深处,估计是往木营子去的。 本来想休息一晚,看到岔路,大家都睡不着了,生怕前面还有岔道,错过小火车。 当晚我们点着马灯继续赶路,中间偶尔休息一下,天亮时果然又发现一条朝南的岔道。 李半拉子看着已经清理过的轨道,仰面长叹:“这帮兔崽子,每条道都收拾了,不费劲啊?” 钱麻子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大声说:“半拉子,丁晴肯定早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咱抓紧吧,现在还不晚。” 见他都这么积极,大家也没人喊累,只能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整整一天,天黑之后,终于绕过了第三座大山头,月光下,隐约能看到远处的缓坡下,好像有几间房子,外面亮着马灯。 三镖招呼我们下马,我赶紧去扶罗老九,他累得连下马都力气都没了。 李半拉子是骑一会儿马,走一会儿路,听到三镖的话,他往旁边草丛里一歪,眼睛就眯上了。 我也很困,但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三镖叫醒李半拉子,先让大家牵着马躲在旁边的林子里,免得车站有敌人,发现了我们。 “小刀,大家要轮流歇歇,我先去探探情况。” 我赶紧拦住他:“老大,你先睡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你是主力。我去吧,看看就回来。” “那也行,你小心点,带上老钱吧。” 钱麻子在旁边,都快要睡着了,一听这话,当即坐了起来:“啊,带上我?” “车站里可能还有日本人,你不去不行啊!” 听三镖这么一说,钱麻子点点头:“也是,我还真得跟着才行。” 我俩赶紧倒点水洗了把脸,扎紧裤腿和腰带,只带了刀枪和手电筒,徒步沿着铁轨朝前面去了。 那车站距离我们只有一里多地,因为铁轨两旁的杂草很高,我们也看不清车站的情况,只能弯着腰快速往前走,到跟前再说。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我抬头一看,车站就在前方十多米处。 说是车站,其实就一个站台,旁边几栋小木屋。此时,站台上没有人,但水泥柱子的下方,好像摞着一些木箱子,说明这里是有人的。 我回头冲钱麻子招招手,带着他钻进草丛,慢慢摸到了站台下。 这时,旁边木屋的门开了,里面有灯光,两个身影走出来,朝着下方撒了尿,背着枪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和钱麻子赶紧蹲在草丛中,一声不吭。 上面传来说话声:“这荒山野岭的,熬死我了。” “有大洋拿,急啥?队长不是说了,就是这两天,小火车指定来。” 第387章 警备队 我一听,上面这两人不是正儿八经的胡子。 胡子有胡子的规矩,平时称呼上级,都是当家的、掌柜的,或者老大,大哥。“队长”这种称呼,都是保安团、警备队比较多。 上面的人又开口了:“还是日本人没走那会儿好,有吃有喝,到哪人家都得高看一眼,你看现在,咱都混成啥了。” “那是,以前咱们是警备队,现在是胡子,不一样。” 警备队可不简单,队长和各部门的负责人都是日本人,装备也是清一色的日本造,战斗力很强。 我听说,当年日本人招警备队成员,专门找那些地痞无赖,心狠手辣,对中国人越狠越好。 这些人,是坏到骨头的铁杆二鬼子。 上面的两人闲聊几句,检查了一遍站台的货物,又回了屋里。 我站起来看了看,慢慢爬上去,把钱麻子也拉了上来。 他快速跑到那堆箱子旁,看了看木屋,赶紧冲我招手。 我跑过去,发现这些箱子大小不一,上面也没有字,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现在管不了这些,我拉着钱麻子走进矮树林,绕到了那几个木屋的后面。 站台旁边,前后各两个,一共四个木屋,都不大,就算住满了,也才三四十人。他们可能觉得山里没人来,所以只安排了定时巡逻,没安排岗哨。 我们迅速跑到一间木屋的后面,蹲在了窗户下面。 里面有人说话,声音不大,我听不懂。钱麻子点头笑了,可能是两个日本人住在里面。 我让他在这里听听,自己则摸到了旁边木屋的后面。 这间屋的后面有一个大土堆,用防水布盖着,我轻轻掀开一个角,发现里面都是煤。 里面很吵,估计住了不少人,窗户开着,我慢慢探头瞅了一眼,一群人正围在桌子旁大呼小叫,是玩纸牌呢。 这时,有两个人把炕上的小桌子摆在了窗户旁,歪在旁边开始抽福寿膏。 我赶紧蹲下,正想离开,忽然听到一个人开口说:“你说,这事儿快办成了,拿到钱,咱们要不要往南边跑啊?” “为啥?” “民主联军啊,这才几个月,好几个绺子都栽了。咱们就这十七八个人,日本人一走,能干啥啊?” “要我说,拿了钱,到城里干个小买卖也成。” “唉,我就是心里不踏实。你说,咱会不会有命拿钱,没命花钱啊!” “瞎扯啥?小野队长不是卸磨杀驴的人,咱们跟着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担心啥?” “唉,这回小野队长跟着小火车一走,咱们只能散了。” 我还想再听听,回头看了看钱麻子,他正在冲我招手。 没办法,我只能跑回去,钱麻子指了指后面的林子,示意我先撤再说。 看他的表情,刚才一定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赶紧点点头,带着他悄悄钻回林子,绕到站台跳下去,快速回去了。 他们几人在小树林里,除了连水月,都睡着了。 见我们回来了,连水月低声问:“怎么样,有多少人?” 我忙说:“加上日本人,大概二十个,是以前警备队的。” 钱麻子点点头:“这里管事儿的叫小野,听他那意思,日本投降的时候,他没走,偷偷带着一帮手下进了林子,当胡子。” 连水月忙问:“另外一个日本人呢?” “小野叫他高岛君,好像是从奉天过来的,以前是个军医。我刚才听他俩闲聊,那意思好像是,顺利的话,小火车后天就能来。” 这么快?那我们就来不及回去带部队来了。 “小刀,水月,还有一件大事儿,站台上的那些箱子,主要是补给,吃的喝的。另外,小野去年带人抢了几个大户,抢来的好东西,也装了两个箱子。” 我瞬间明白了钱麻子的意思,低声说:“老钱,这还真不算大事儿。你想啊,渡边后天就来了,咱们几个人,该怎么斗得过他们?” “哦,也对,这个更重要。” 连水月抱着枪靠在了树旁,盯着远处,低声说:“你俩赶紧睡一会儿,天亮咱们歇过来了,再商量该怎么办。” 我把毯子铺在地上,走过去低声说:“水月,你先睡吧,养足精神,你也是主力。” 她一听,笑着指了指我的额头:“你也是主力,咱们都是主力。” 一旁的钱麻子噘着嘴摇了摇头:“你俩啊,正常点儿说话行不?算了,我守着,我不是主力,你们赶紧睡去吧。” 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点头说:“老钱,咱们这帮人少不了你,义薄云天的钱麻子!” “行了,别扯犊子,赶紧睡去!” 见钱麻子笑了,我俩也不拒绝,把枪靠在旁边树上,歪倒直接睡了。 虽然敌人就在不远处,按理说我是睡不着的,但实在太累了,眼睛一闭,脑子瞬间迷糊了。 我是被罗老九叫醒的,天已经蒙蒙亮,大家都起来了。 这个地方离车站太近,可能会被对方发现,我们趁着天还没完全亮,悄悄后退到了山沟的拐角处。 三镖听了我和钱麻子的讲述,思考了一会儿:“敌人不算太多,但最好趁着渡边来之前干掉他们。今天两个任务吧,首先是这里设置路障,越多越好,尽量把渡边的小火车拦在这地方。第二,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消灭车站的敌人。” 钱麻子低声说:“三镖,我说句真心话啊,车站那些人原来是警备队的,比一般胡子要厉害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帮铁杆二鬼子,只要有日本队长指挥,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这话虽然有些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也有些道理,二鬼子就像看门狗,有日本人在后面看着,他们叫得特别欢。 李半拉子站了起来:“这还不好办?咱们先把那两个日本人剁了,‘铁杆’也要变‘高粱杆’。” 连水月点头说:“半拉子这个想法不错,擒贼擒王。不过这大白天的,不适合动手。”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山风轻轻吹动野草,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确实不适合动手。 三镖扭头问:“小刀,你想想该咋办?” 我仔细回忆了车站周围的地形,闭上眼睛思考一番,很快就有了主意。 第388章 消灭高岛 车站的对面就是陡峭的大山,后方缓坡上是矮树林。 往东边一点,铁轨两侧都是齐腰深的杂草。 “老大,我的想法是,天黑之后,咱们分开行动,钱麻子假装日本开拓团的人,向车站喊话,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好能引出来几个人,在草丛中干掉。我和半拉子一起,绕到车站后面的林子里,趁乱摸进去,找机会干掉两个日本人。” 三镖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你和半拉子有点冒险啊!” 李半拉子赶紧过来:“不冒险,大晚上的,只要我俩动作快就行。再说了,干这种事儿,肯定要冒险,没事。” “水月,你怎么想?” “小刀这个办法是有点冒险,但咱们也没别的选择了。关键就是,能不能把他们的人引出来几个,他们乱了,小刀才能有机会。” 大家一听,都扭头看向了钱麻子。 钱麻子仰头看了看天,长出一口气:“我说呢,三镖你为啥非要拉我来,还真是能派上大用场。行,我琢磨琢磨,但是说好了啊,干掉他们,站台上那些好东西,我能拿多少拿多少。” 三镖点头笑了:“行,没问题。不过,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 话还没说完,罗老九站了起来:“我明白,现在也只能我回去搬援兵了。但这次来回最少也要三四天,你们咋办?” “老罗,你们不用赶到这里。把部队带到前面那个往南的岔道口,小火车肯定会从那里走。” “好,我明白了,你们要小心。” 说罢,罗老九也顾不上吃东西,与我们简单道别,骑上马就往回赶了。 我们几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准备路障。 没有工具更没有炸药,扒不了铁轨,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砍小树,搬石头。 这个活想象着挺简单,实际干起来非常费劲。忙活了一天,我们设置三处路障,每一处相隔两百米,小火车应该过不去,他们要花时间清理干净才行。 干完活,吃点东西歇了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按照计划,我们钻进草丛,来到了距离车站二三十米的远的地方。连水月爬到对面的半坡,找了块大石头掩护,瞄准了站台。 三镖带着钱麻子躲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喊话。 我和李半拉子只带了短枪和刀,悄悄爬上站台,绕到了木屋后面的矮树林子里。 今天有些闷热,几个木屋都开着门,不少人都端着碗,蹲在外面吃饭。 小野和高岛的房间也开着门窗,他们正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喝酒一边闲扯,渡边的小火车快要到了,他们可能很高兴吧。 李半拉子趴在我耳边说:“小刀,那两个畜生交给我,你掩护就行。” 我点点头:“咱们看情况,你可别冲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李半拉子看着那间木屋的后窗,脸上的笑容完全止不住。 等了一会儿,我隐约听到了钱麻子的声音。 他用日本话叽里咕噜喊了几句,外面吃饭的人瞬间炸了锅,好多人把饭盒一扔,拎着枪就往站台方向跑。 小野和高岛两人一开始还没听到,外面有人报告,他们才瞬间从炕上跳起来,抓起枪也往外面跑。 站台上,手电筒的光四处闪烁,他们躲在水泥柱子和箱子后面,瞄准了远处的草丛。 小野高声喊话,和钱麻子聊了几句。 在这荒山野岭,猛然听到日本话,相信他们都有点懵。只要小野派人去查看,三镖就有机会干掉他们,制造混乱。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小野大喊了几声,紧接着就是歪把子扫射的声音。 他们没有派人去查看,直接动手了,太谨慎了。枪声响了片刻,枪手忽然身子一歪,死了。我听到有人吆喝:“对面坡上有人,小心!” 连水月动手了,三镖的方向也传来枪声,小野半蹲在柱子后面,不断大喊,指挥手下战斗。几个人迅速打开旁边的一个木箱子,拿出两门掷弹筒,开始朝着草丛射击。 三镖和钱麻子的压力太大,我扭头说:“半拉子,你在这里瞅着,我到东边去,吸引一下他们的火力。” 说罢,我快速穿过树林,跳进木屋东侧的草丛中,朝着站台方向打了几枪。 敌人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枪声,立刻有些慌乱。小野大喊了几声,四个手下抱着枪跑到木屋旁,趴在地上开始朝我这边射击。 我们从三面攻击,还是晚上,但他们没有乱。看来,必须干掉那个小野队长才行。 敌人火力太猛,我在草丛中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爬上坡,回到矮树林子里。 那四个人一看,迅速追了上来,靠在小野的木屋旁,朝林子里开枪。 这时,我发现那个高岛也过来了,他穿着白衬衫,黄色的马裤,手里握着一把日本刀,十分显眼儿。 李半拉子可能看到了高岛,忽然从林子里钻出来,快速跑到了木屋后面。 我赶紧朝下面打了几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李半拉子趁机从打开的窗户爬进了屋里。 下面枪声不断,身边泥土翻飞,我瞅准机会,快速爬到旁边更大的一棵树下,探头继续开枪。 高岛倚靠在前门旁边,时不时探头看看我,大喊着指挥趴在地上的人开枪。 忽然间,一只大手从后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高岛的后衣领,将他拉进了屋里。 趴在地上的四个人只顾着开枪打我,根本没在意后面的高岛,直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他们才回过神,端着枪爬了起来。 李半拉子得手了。 见他们都挤在前面,好像在踹门,我立刻爬起来,快速冲到了木屋后面。 这时,李半拉子探出头,正好看到我,大喊:“小刀,弄死了一个!” 说罢,他把一个脑袋扔到了我脚下,是高岛。 我刚想让他赶紧出来,忽然听到旁边有动静,扭头一看,一个敌人已经端着枪绕到了后面,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立刻扣动了扳机。 我迅速往下一蹲,子弹擦着头皮飞了过去,趁他拉枪栓的那一刻,我抬手一枪把他打倒在地。 没子弹了,我刚想换弹匣,又一个敌人忽然冒出来,朝我举起了枪…… 第389章 乱成一团 千钧一发,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先把手中的短枪扔了过去。 那人身子一闪,枪口抬高了一点,打偏了。趁此机会,我一手抓住他的枪管使劲一拉,另一只手抓起地上高岛的脑袋,朝他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两个脑袋碰在一起,他惨叫一声歪倒在了地上。 我飞扑上去,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此时,屋里传来枪声和喊叫声,我赶紧跑到窗户口,就见李半拉子刚砍死两个人,正准备顺着窗户爬出来。 前面已经传来喊声,可能是发现这边出了事,小野又派人过来了。 我赶紧把李半拉子拉出来,连滚带爬往林子里跑。 只跑了两步,歪把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前面的一棵小树直接被拦腰打断,飞溅的木屑在李半拉子脸上擦出好几道伤口。 我赶紧掉转头,拉着他往下跑,我俩跑过木屋,一个飞扑,跳进了铁轨旁的草丛中。 就听铛的一声响,李半拉子可能用力过猛,落地的时候脑袋磕到了铁轨上,瞬间晕了过去。 我赶紧把他往铁轨对面的草丛拉,此时,上方子弹乱飞,他们肯定是趴在上面,朝草丛胡乱射击。 失去意识的李半拉子,死沉死沉的,我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才能拉得动。 刚拉了两步路,还没过铁轨,上方忽然飞下来一个黑疙瘩,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半拉子的脑袋上,掉在了旁边。 手榴弹! 我一把抓起来,猛然往上方扔去,同时往李半拉子身上一扑。轰的一声响,手榴弹在上方爆炸,碎石和泥土从天而降,铺洒到了我的后背上。 上方传来惨叫声,我活动了一下腰,确定没有受伤,赶紧爬起来,一咬牙把李半拉子拉到了草丛中。 又是两颗手榴弹扔了下来,但都扔在了铁轨另一边的草丛中。幸好铁轨比两边都要高,我趴在下面,抱住头,感觉上方哗啦哗啦土石翻飞,乱成一团。 待在这个地方肯定不行,我深吸几口气,抬头看了看李半拉子。 他额头上有两个核桃那么大的包,肿了,但没有流血,我上去使劲晃了晃他,没反应。 我们在车站的西边,东边的枪声还在持续,我还能听到小野大喊大叫的声音。 子弹在头顶乱飞,我趴在草丛中,等了片刻,听到对面的枪声好像停了。 往前爬几步,扒开草丛,就见两个背着长枪的人,已经从上面跳下来,正在搜索对面的草丛。 我赶紧摸了摸李半拉子身上,没有枪,连杀猪刀都没了。可能刚才拉他过来的时候,都弄掉了。 现在,我身上只有一把小匕首,要对付两个敌人,把握不大。但不能犹豫,一旦他们搜索到铁轨这边,李半拉子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上方的半坡忽然传来几声枪响,对面的两个人赶紧蹲下,躲在了草丛中。 上面肯定是连水月,我当即心里有了底,于是扒开草丛,寻找对面两个敌人的位置。他们就在铁轨另一边,我的正对面,正举枪瞄准上面,寻找连水月的位置。 那一刻,我气血上涌,反手握住匕首,猛然从草丛中跑出来,三两步跳过铁轨,飞扑在了一个敌人的身上。 他吓得哇哇乱叫,我搂着他的脖子一个翻滚,手中的匕首连捅七八刀。 另一个敌人满脸惊恐,慌慌张张想要朝我开枪,但扣动扳机才发现,枪里的子弹打完了。他赶紧扔下枪,掏出匕首扑了上来。 我推开身上的尸体,一脚将他踹开,一看手中的匕首,可能刚才捅在了骨头上,刀尖断了一小截,刀刃也卷了。 那家伙爬起来刚想转身跑,见我的匕首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有了信心,又大叫一声过来了。 他比我要壮多了,猛然扑过来,我只能滚到旁边躲开。没想到,他一刀扎下来,直接把我的裤子划开一个大口子,差点伤到皮肉。 我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忽然看到草丛中像是一把刀,顺手就捡了起来。 真巧,李半拉子的杀猪刀。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李半拉子附了身,瞬间从地上弹起来,一脚踹翻面前的家伙,扑上去连捅几刀。 我终于明白,李半拉子为啥这么喜欢这把刀了——真好用,这几刀就像捅进了豆腐里一样,一进一出,一点也不费劲,顺滑。 几刀下去,心情大好。 我擦擦刀,收了起来,顺手捡起一支长枪,从尸体身上摸出子弹盒,又跑回了李半拉子身边。 这时,一个黑影从后面草丛中钻出来,我一看,是连水月。 “小刀,半拉子咋了?” “没事,磕到头了,死不了。” “你怎么样?” “放心吧,我没事。” 连水月轻轻拍了拍李半拉子的脸,见他还是没反应,只能说:“小刀,他们还剩下七八个人,都在那堆箱子后面躲着,咱们要抓紧时间了。” 我点点头:“先让半拉子在这躺一会儿吧,咱们赶紧去帮老大。” “小刀,你听我说,三镖和老钱正在吸引他们的火力,咱俩要想办法把他们打散,逼出来!” 我探头看了看,枪声确实都集中在站台上,他们可能已经放弃了木屋。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靠近站台的小木屋,屋顶距离站台顶棚只有一米左右,而且高度也差不多。 我忽然有了主意,于是扭头说:“水月,我要上那个屋顶,你掩护我。”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点点头:“一定要小心。” 我把刚才捡来的三八大盖和子弹递给她,接过她的短枪,弯下腰迅速跑过铁轨,钻进了对面的草丛。 爬上缓坡,地上有两具尸体,血肉模糊,可能是刚才手榴弹炸死的。 我慢慢爬到尸体旁,仔细寻找,很快就发现了最需要的东西——手榴弹。 尸体旁有两颗手榴弹,我拿起来塞进兜里,一个翻滚躲在了木屋侧面,避开站台上敌人的视线。 木屋不算太高,我奋力一跳,双手抓住屋檐往上一跃——没想到,刚露头,对面也露出了一个脑袋。 他想从另一边爬上屋顶,占据有利位置。 我俩都看到了对方,赶紧用力往上爬,他可能是踩着梯子,速度比我快一点点…… 第390章 小野队长 对面的家伙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举枪,砰的一声,他脑袋一歪,又掉了下去。 我回头看了看连水月,赶紧上去,快速爬到了屋顶的另一侧。 前面就是站台的水泥顶棚,距离我一米多一点,在这个角度看不到下方的情况,但能听到枪声不断。 刚才连水月打下来的尸体,引起了下面那些人注意,有人已经探头朝上面看了。 我知道时间紧迫,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快速朝着前方奔跑,猛然一跳,上了站台的水泥顶棚。 下方的小野队长大喊大叫,哒哒哒哒的枪声响起,我脚下的顶棚开始有节奏的震动,他们在用歪把子朝上面射击。 我跑到顶棚的中间,半蹲着,掏出了兜里的手榴弹,拔掉保险,往地上一磕,伸手扔到了下面。 紧接着,再掏出第二个,刚拔掉保险,下面一声巨响,炸了。 哭喊声不断,我又扔出了第二个手榴弹,爆炸声过后,下方只剩下呻吟声,我爬过去朝下一看,几个箱子被炸得东倒西歪,五六个人横七竖八躺着,有的还在喊叫,有的已经没有了动静。 我一看就发现,没有小野队长。 他们没想到在深山荒野,会遭到突然袭击,损失惨重。但这个日本人刚才还在下面哇哇叫,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下面的枪声已经停了,我看到一个身影从草丛中跑出来,纵身一跃上了站台。 “小刀,看到小野了没有?” 这是三镖的声音,我立刻站起来,四处张望,忽然看到远处的铁轨上,一辆平板车快速朝着西边去了。 三镖正在对下面的人挨个补枪,我赶紧大喊:“老大,他用平板车跑了!” “快追!” 听到这话,我三两步跳上木屋,又一个翻滚跳下去,滑下缓坡,朝平板车追了过去。 这时,身后忽然一声马的嘶鸣,我回头一看,钱麻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飞奔而来,嘴里喊着:“小刀,快上马!” 我翻身上马,刚想说话,他迅速跳下去,又大喊:“水月,这匹马是你的!” 连水月从草丛跑出来,也跳上马背,大喊:“老钱,照顾半拉子,小刀咱们追!” 我俩拼命甩动马鞭,沿着铁轨两侧追了上去。 平板车在前面,隐约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应该是小野正在拼命压动杠杆。 前面草丛茂密,平板车若隐若现,连水月打了两枪,都没打中。我们只能加快速度,看能不能赶上他。 又跑了十多米远,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脸朝我们站在平板车上,舞动双臂拼命摇动杠杆。这平板车年久失修,用起来十分费劲,吱扭吱扭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时,小野也看到我们追上来,拔枪就打,我们赶紧躲闪,他趁机加快速度,在前面一拐,又被草丛挡住了。 我们俩掏出了短枪,随时准备射击。 这平板车虽然我没用过,但以前看见的时候,最少都是两个人压动杠杆,才能跑得动。刚才看小野的身形,估计撑不了多久,就得累趴下。 果然,前面的声音很快慢了下来,跑过拐弯处,又看到平板车。 不过这一次,小野好像已经累瘫了,趴在平板车上,一动也不动。 我一甩马鞭,跑到跟前时,平板车也停了,小野不在上面,只有一块防水布,不知道下面盖着什么。 翻身下马,我一手举枪,一手拉开防水布,看到下面是三个木箱子,小野不知所踪。 我赶紧回头喊:“水月,他跑了!” 就在这时,旁边草丛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齐腰深的荒草不断晃动,里面有人。 连水月骑在马上,朝着草丛打了几枪,我听到一声惨叫,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小刀,我掩护,你进去看看他死了没。” 我握紧枪,一头扎进草丛中,很快就发现了被踩踏过的痕迹,再往前走,一片杂草被压倒,上面还有血迹。 继续往前走两步,就见小野面朝下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我弯腰瞅了一眼,正想补枪,他忽然翻身,手中的日本刀朝我划了过来。我赶紧往后一仰,就听铛的一声,手中的短枪和日本刀碰撞在一起,掉在了草丛中。 小野跳了起来,转身就想跑。 我拔出李半拉子的杀猪刀,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小野的腿受伤了,知道跑不过我,回身又是一刀。 这回我没有躲闪,用杀猪刀一挡,身子顺势往前一撞,将他撞倒在地。 那日本刀看起来挺厉害,但贴身肉搏,反而没有这杀猪刀灵活。小野倒地之后,胡乱挥刀,我步步逼近,用杀猪刀猛砍几下,打掉了他的刀,直接扑了上去。 小野赶紧抓住我的右手腕,用中国话大喊:“别砍别砍,我有情报!” 我用左手朝他脸上砸了两拳,大骂:“兔崽子,跑得倒挺快,什么情报?”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先让我起来吧。” 我站起来,举枪瞄准他,同时大喊:“水月,我抓住他了。” 小野已经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忽然问:“这位小兄弟,我能喝口水再说嘛?” 说着,他指了指草丛外的平板车。 这小子肯定有问题,我刚举起刀,忽然听到身后砰砰两声枪响,连水月已经将小野打飞在地,她低声说:“这兔崽子手里拿了注射器,可能要给你下毒。” 我一听,立刻想到了前些天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再看小野,他右臂中了一枪,肚子上中了一枪,手里果然抓着一个注射器,正在朝我挥舞。 我走上前,从草丛中捡起短枪,朝着他的脑袋连打三枪。 打死了小野,我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拿过注射器,扭头问连水月:“这个东西咋办?” “先给我,回头让三镖带回哈尔滨,让专家研究研究。” 她接过注射器,小心翼翼装进了子弹盒中,然后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赶紧回去。 我翻身上马,跟在连水月后面,向车站飞奔而去…… 第391章 平板车 回到车站的时候,三镖和钱麻子两人,已经把李半拉子弄到了站台上。 我把打死小野的事情一说,三镖点点头:“打死也行,只要他不能给渡边通风报信,咱们就算成功了。” 钱麻子在旁边扒拉箱子,估计正在找金镏子,忽然间,他大喊一声:“麻烦了!” 我们几人一听,还以为有没死的敌人,赶紧举枪过去了。 钱麻子用手指着角落里的一具尸体,他歪倒在箱子旁,压住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三镖上前一看,低声说:“电台。”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盒子,上面还有各种按钮,原来这就是电台。三镖说过,这个东西老厉害了,就算隔着两座山,也能传递情报。 只不过,这个电台上有两个窟窿,看样子我那手榴弹正好扔到了它旁边。 钱麻子问:“有这玩意儿,那刚才,小野肯定告诉渡边这里的情况了。” 三镖起身看了看周围,笑着说:“没事,如果天亮后渡边就要来了,那他距离车站不会太远。你们看这些箱子,是渡边原计划的补给品,他一定会来的,只是得到情报,有了防备而已。” “那咱们接下来咋办?” “你就先别扒拉箱子了,赶紧过来,看能不能把半拉子弄醒。小刀,水月,你们四处搜寻一下,重点找歪把子还有手榴弹,要对付小火车,咱们的长枪短枪都不好使。” 我俩答应着,赶紧到旁边的木屋搜寻起来。 天快亮时,我们找到了两挺歪把子,几箱子弹。手榴弹不多,估计晚上他们疯狂乱扔,只剩下十来个了。 李半拉子终于醒了,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半拉子,还记得我是谁不?” “小刀啊,你咋了,不认识自己了?” “你没傻就行。” 李半拉子笑着坐起来,摸了摸额头上的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撞晕的事情:“小刀,我是不是撞铁轨上了?” 我点点头。 “直接就晕了?” “对。” “那为啥头上有两个疙瘩?” “这个,你可能不太相信,有个兔崽子在上面扔了颗手榴弹,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你脑袋上。” 李半拉子一听,愣了一会儿:“你忽悠我呢吧?” “我就说你不相信吧?算了,醒来就好,来,杀猪刀还给你。” 我把刀递过去,李半拉子扭头看了看四周,又愣了片刻:“都打完了?” 钱麻子笑了:“你睡着的时候,我们都打完了。” “这不瞎扯嘛,我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就打完了?好不容易能干一仗,我又错过了?” 我见李半拉子有些激动,赶紧安抚他说:“你错过了,你的刀没错过就行,它开荤了。” “啥意思?” 我赶紧把昨晚用杀猪刀的事儿,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李半拉子听完,差点哭了出来:“小刀你不地道啊,记住喽,下次再有这事儿,朝我脸上使劲扇巴掌,先把我打醒再说!” “行行行,放心吧,接下来还有渡边呢,有你耍刀的机会。” 他笑着点点头,忽然又抓住我:“你刚才说啥?平板车,就在前面?” “是啊,小野想坐着平板车跑,就在前面。” 李半拉子噌的一下跳了起来,顺手拎起钱麻子:“老钱,快走,玩平板车去!” “那玩意儿,有啥好玩的?” “小刀不是说了,上面还有几个箱子呢。” 钱麻子二话不说跳下站台:“那你还愣着干啥,快快快,咱俩把车弄回来。” 这两人有说有笑,顺着铁轨往西边去了。 三镖招呼我们赶紧坐下歇歇,万一渡边的小火车来了,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呢。 折腾了一晚上,全身酸疼,到处都是小擦伤。我用水洗了把脸,歪在箱子旁,眯了一会儿。 我是被李半拉子的吆喝声吵醒的,当即抓起身边的枪,准备战斗。 连水月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没事,你接着睡,他俩把平板车摇回来了。” 我眯着眼睛一看,还真是,他俩一前一后,疯狂摇动车子,大声吆喝着,好像捡到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李半拉子大喊:“小刀,上来玩玩吧,老得劲了!” 这家伙肯定和我一样,没上过这种车,早就想试试了。我慢慢站起来,对连水月说:“这东西挺好,我也想去试试。” 她理解我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我赶紧翻下站台,跑过去坐在了车上,大喊:“走走走,咱跑一圈!” 一大早,山风凉爽,两旁的野草随风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还能听到各种鸟的叫声。 我坐在平板车上,听着李半拉子和钱麻子两人的笑声,感觉一阵阵凉风拂过脸颊,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真舒坦。 这时,我摸了摸旁边的木箱子,大喊:“老钱,这里面是啥好东西?” “金镏子!小刀,一箱金镏子,一箱大洋!” 说这话的时候,钱麻子低头看了我一眼,他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赶紧说:“那就好,这一趟你算是没白来!” 李半拉子忽然大喊:“小刀,等打完仗,我要当开火车的!这他娘的,太得劲了!” “那你这一身刀法,不就白瞎了。” “没事,我教给你,这东西好学。” 钱麻子忽然说:“小刀,等打完仗,咱包一辆火车,拉人拉货。半拉子当司机,你当车长,我给你管账,多美!” 他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这时,我们已经回到了站台下,三镖蹲在上面,笑着问:“咋样,也遛两圈了,饿不饿?” 连水月正在做饭,我们确实也累了,赶紧把平板车推到旁边的岔道上,爬上站台休息一会儿。 这会儿我们才发现,昨晚折腾一夜,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吃了饭,大家简单洗洗,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钱麻子问:“万一前面还有岔道,渡边从其他路跑了怎么办?” 三镖摇摇头:“我昨晚就想了,渡边的逃跑计划,肯定早就定好了。在哪里补给,在哪里下车,又在哪里找到接头的人,不可能随意改变的。再说了,昨晚小野并不知道我们是谁,他十有八九觉得是胡子袭击他们。” 第392章 等待 钱麻子笑了:“也对,日本的脾气比较怪。”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问:“怎么怪了?” “这么说吧,他们平时挺讲规矩,一旦关键时刻,就喜欢发疯,冒险——就是犟驴脾气,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要这么说,还真是,他们喜欢哇哇叫着找死。” 三镖笑着说:“如果小野告诉渡边,他们遇到了胡子的攻击,你们猜渡边会怎么做?” 连水月站了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他肯定想,胡子攻击车站,无非就是抢东西。等他们把车站搜刮一空,自然会走,他们只要等胡子都走了,还是可以按原计划走的,只是少了些补给品而已。” “对,刚才我想了想,咱们把这些箱子,都搬到后面的林子藏起来,假装车站被胡子洗劫一空。到时候渡边的探子过来一看,胡子走了,回去一报告,小火车还会从这边走。” 他俩这么一说,李半拉子嘿嘿笑了。 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我们只要在林子里躲着就行。歇够了,渡边也来了,到时候再把他拦下来。 反正也吃饱喝足了,我带着李半拉子和钱麻子,赶紧开始搬箱子。后面就是小树林,也方便,不到半个时辰就忙完了,再砍些树枝一盖,在远处根本看不到。 渡边是昨晚接到的消息,他肯定会暂时停下车,派人过来探路。 我们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躲进林子,一边休息一边等。 太阳越升越高,林子里晒不着,还算舒服。连水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望远镜,靠在树边坐着,时不时看看远处。 我靠在树后坐着,和钱麻子扯了几句,感觉有些困,就眯上眼睛睡了。 迷迷糊糊,中间醒了几次,一直等到晌午,还是没人过来。 李半拉子急了:“三镖,你说这个渡边,会不会害怕,跑了?” 三镖摇摇头,盯着远处,没有说话。 钱麻子躺在毯子上,也没起来,笑着说:“半拉子,在青龙山那会儿,你见过渡边了,他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放心吧,探子肯定会来的。” 话刚落音,连水月忽然压低声音说:“嘘,都别吱声,来了。” 我们瞬间爬起来,都躲在树后,探头看着远处。 杂草太高,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我赶紧凑到连水月身边,她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我靠在树后,举起望远镜,就见西边的山沟拐弯处,两个骑马的人若隐若现。 果然来了,我赶紧把望远镜还给她,回头示意李半拉子和钱麻子,赶紧躲好。 等了一阵子,我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他们应该已经走到了站台下。因为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可能是在查看站台上的尸体。 又过了一会儿,连水月站起来说:“没事了,他们走了。” 我赶紧站起来,朝远处一看,这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镖领着我们回到站台,扭头问:“小刀,如果你是渡边,现在该怎么办?” “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和胡子打交道了,估计心里也担心,胡子会再回来。要我说,渡边可能会趁着天黑过来,加速冲过这个车站。” “对,应该是这样,那咱们该咋办?” 我想了想,对大家说:“要是小火车跑得快,歪把子也没啥大用处,我觉得,如果他们晚上来,咱们可以试试,爬火车。” 钱麻子一瞪眼:“小刀,这事儿你以前干过?” “没有啊?” “没有就别瞎干,那火车跑多快,咋爬?要是掉下来,火车轮子一下就能把人轧成两截。” 三镖摆了摆手:“小刀这个想法,也还不错,只要小火车慢下来,咱们就有机会爬上去。只不过,爬上去之后,又该咋办?” 钱麻子挠挠头:“火车这个玩意儿,靠的就是车头,你们要是能进去,让车停下来,那不就好办了?”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那简单,顺着窗户扔两个手榴弹进去,把开车的炸死不就行了。” “不行,你不知道这个小火车咋停下来,万一开车的死了,彻底停不下来了,该咋办?” “那你知道咋停车不?” “不知道。” 他们两人还在争论,三镖往前几步,看看远处的情况,在思考该怎么办。 连水月走过来说:“不用想这么多,你们看那木屋后面有一堆啥?煤。你们想想就知道,这些十有八九是给小火车准备的。老钱,小火车到站停靠,必须干啥?” “这车跑一阵子就要加水加煤。” “所以你们看,渡边专门安排了这么多人守着,说明这里很重要,他也可能会冒险停下来,加水加煤。” 我们一听,互相看了看,真要是这样,那就是天大的好机会。 三镖笑了:“也有可能!没事,反正咱们在前面也有路障,他们就算这里不停,前面也必然要停下来清理路障。” 大家有了信心,高高兴兴回到上面的林子里,吃东西,休息,等着小火车过来。 没想到,一直等到大半夜,钱麻子都睡着了,还是没有动静。 李半拉子在林子边缘走来走去,急得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捶树。 又等了一会儿,我正想睡一觉,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是平板车。 我赶紧叫醒钱麻子,大家躲在树后,一声也不敢吭。 很快,两个挂着马灯的平板车来到了站台下,从上面跳下五六个人,爬上了站台。 他们点起一堆篝火,围成一团开始喝酒闲聊。 肯定是探路的,渡边的小火车就在后面。 这几人唠了一会儿,忽然走到木屋后面,掀开防水布,对着煤堆指指点点。 这时,其中两人跑回了下面的平板车,拎过来两个大柳筐和几个铁铲,他们挽起袖子,开始往筐里装煤。 小火车还没来呢,现在就开始干活了? 他们也不说话了,装满一筐,就抬到下面,又拎了一个空的柳筐回来,接着装。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低声说:“麻烦了,他们要把煤运回去。” 我明白了,渡边担心车站有埋伏,干脆停车,派人过来运煤。 三镖也很惊讶,扭头看着连水月。 下面还在拼命装煤,连水月冲我们摇摇头,示意大家不要冲动…… 第393章 运煤 下面这群人装了四大筐煤,吱扭吱扭摇着平板车,往西去了。 李半拉子往地上一坐,骂道:“这个兔崽子,还有这一招!” 我们到下面的木屋后一看,他们只弄走了一小部分煤,这里还剩下很多。 钱麻子忽然说:“那几筐煤肯定不够,他们还会回来的,三镖,咱们咋办?” 这时,连水月走上前:“用平板车拉煤回去,累不累?相信我,那小火车离这里不远。等一会儿,看他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也对,摇这个平板车挺累的,他们又是运了煤回去,小火车不可能离得太远。 三镖扭头对我说:“做好准备,等他们下趟来了,咱俩跟上去,看看情况。” 我们没有动任何东西,直接撤回了林子,等待他们再次回来拉煤。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辆平板吱扭吱扭回来了,他们又抬着柳筐回到煤堆旁,开始闷头干活。 一来一回,再加上卸货,只用了半个时辰,离得确实不远。 等他们装了四筐煤,开始压动平板车开始往西走,三镖冲我招招手,我俩轻装上阵,快速跑出林子,跳进旁边的草丛,慢慢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一辆车,因为装了煤,必须轮流压杠杆,速度很慢。 我俩在后面十多米的地方,看着前方平板车的马灯,小心翼翼跟着。 走了没多久,前方的平板车忽然停了下来,我们赶紧蹲在草丛中,就听到有马的声音,还有人打着手电筒朝后面来了。 幸好,他们只走了五六米远,就吆喝着上马,护送平板车往回走了。 我俩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去,继续走了一段距离,拐一个弯,就看到灯火通明,一辆长长的火车停在铁轨上,车顶和下面都站了不少人。 虽然说是“小火车”,但夜晚看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火车头就像一头猛兽,额头上一个圆形的大灯,十分刺眼。此时,它头顶的大烟囱,正在缓缓冒着烟。 车头前站着不少背枪的人,刚才运过来的煤,有人正在往上面搬。 三镖带着我,轻手轻脚钻进旁边的松树林子,找了个好位置,可以看清小火车的全貌。 这辆车一共八节,最前面是高大的车头,第二节是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刚才运来的煤都在往里面送。不仅如此,我还看到有人从远处的林子里出来,往这节车厢里送水。 它的后面是两节客车车厢,但好像比我见过的要短一些,上面的窗户也不多。再往后的两节,连侧边窗户都没有,应该是运货的车厢。 最后两节车厢,其实都是平板车,上面堆了不少木箱子,周围都是沙袋,还有探照灯,不少枪手正站在下面闲聊。 这小火车,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多了,光是我们能看到的枪手,也有三四十个了,车厢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我扭头看看三镖,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时,从第三节车厢下来一个人,他披着大衣,手里拎着一把日本刀,一下来就开始冲着下面的人哇哇乱叫。 我看清楚了,这是渡边。 三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他扭过头,低声说:“小刀,咱们找对了。” “老大,看这个样子,咱拦不住这小火车啊。” “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敢到前面的车站加煤加水,为啥?渡边是惊弓之鸟了。你先回去,把情况告诉大家,做好准备。” “那你呢?” “我要在这里打打黑枪,再让他们受点惊吓。” “那行,老大你小心点。” 说罢,我转身跑出林子,又钻进了草丛中,开始快速往回跑。 刚拐过弯,就听到身后一声枪响,小火车周围瞬间乱了起来,各种吆喝声,开枪声。 我一路狂奔,回到车站的时候,赶紧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 李半拉子一听:“小火车,有这么威风?” “主要是他们人太多,咱们这个路障,估计挡不了太久。” 连水月在一旁说:“咱们几个都不懂火车,就按照三镖的主意来,埋伏起来,能打死几个是几个。” 远处隐约传来枪声,看来三镖把他们折腾的够呛。 钱麻子看了看手里的撸子,低声说:“水月,我这枪法太臭,恐怕帮不上太大忙。” “没事,一会儿你跟着我,给我压子弹就行。”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我枪法也臭,要不就跟着你吧。” 我点点头:“行,水月你带着老钱到对面的山坡去,我和半拉子守站台。记住了,咱们不能硬拼,主要是拖延时间。” 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多说,立刻开始行动。连水月拎着一挺歪把子去了对面,钱麻子赶紧抱着弹药箱跟了上去。 我和李半拉子在站台上堆了一些东西,架起了另一挺歪把子,瞄准了小火车的方向。 “小刀,一会儿要是有机会,你掩护,我看能不能爬上去。” “看情况再说,你可别冲动。来来来,这歪把子交给你了,大概瞄着打就行了。” 我刚教会他怎么装子弹,就听到吱扭吱扭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 很快,两辆平板车过来了,这次,车上摆了不少沙袋,敌人躲在后面,也不敢点马灯了。 走近了之后,平板车上忽然有人大喊:“请问是哪一路绺子?先闭着火,咱们唠唠。” 我大喊:“报报迎头!” “小弟穿山甲,大当家滚地雷,我们是打长白山来的,替人送货,不是来惹麻烦的。” “你们车里装的啥东西?” “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儿,按规矩不问运的啥!兄弟,都是里码人,我们就是借个道,不惹麻烦。” 我想了想,大声说:“我们当家的说了,你们这是日本人的小火车,人可以走,货留下。我可告诉你,这两边埋伏了一千多兄弟,你们是过不去的。” 他一听,赶紧大喊:“兄弟,我劝你一句,这小火车拦不住,惹恼了日本人,你们都跑不掉。”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小刀,你跟他废话干啥,干呗!” “敬酒不吃吃罚酒,打!” 话刚落音,身旁的歪把子咆哮起来,子弹铛铛铛打在平板车上,他们赶紧躲在沙袋后,开始反击…… 第394章 路障 枪声一响,平板车上的六七个人立刻缩到沙袋后面,开始反击。 虽然离得不远,但天太黑,看不清他们的情况,李半拉子只能大概瞄准。 对方也开始用机枪反击,子弹瞬间四处乱飞,我赶紧压低身子,举枪回击。这时,对面山坡也响起了枪声,我们的交叉火力,当即压制住了平板车上的敌人。 李半拉子打了一阵子,大声说:“小刀,看不见他们,这不是乱打嘛!” “你先打着,别让他们抬头,我绕过去。” 说罢,我一个翻滚离开站台,慢慢从木屋爬到了缓坡的边缘,这里距离铁轨更近。 两辆平板车没有后退的意思,他们尽量压低脑袋,朝着铁轨两侧射击,看来是在等待火车过来。 我掏出两颗手榴弹,拔掉保险,往旁边的石头上一磕,一前一后扔了出去。 第一颗手榴弹落在后面平板车的旁边,偏了一些,但第二颗准确落在了后面的车里,轰的一声,下方传来惨叫声。 两个敌人死在了车里,另一个翻滚下来,想爬进草丛中。我根本不给他机会,连打两枪,他不动了。 前面平板车的人一看,知道我就在旁边的坡上,开始调转枪口朝这边打。 我赶紧缩回头,正准备跑回去,忽然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火车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中,一头钢铁巨兽喷吐出烟雾,缓缓行驶了过来。它的速度并不快,后面车厢上的探照灯左右晃动,趴在上面的敌人正在用机枪朝两边的草丛扫射。 我赶紧翻滚一圈,躲在了木屋旁边。 这时,火车已经近在咫尺,它逐渐放慢速度,探照灯忽然照射到我的方向,我瞬间被刺得睁不开眼,赶紧躲在了屋后面。 子弹乱飞,木屋被打得砰砰作响,我趴在地上,往站台的方向爬去。 还没爬到地方,就发现探照灯已经对准了李半拉子的位置,他面前的掩体被打得木屑乱飞,根本抬不起头。 我只能大喊:“半拉子,快跑!” 他蹲在地上,显然没听清我喊的什么,还在手忙脚乱装子弹。 这样不行,他会被打成筛子的,我爬起来,刚想跑过去,就被飞来的子弹压得又躲了回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车顶的两盏探照灯忽然灭了。 车顶上的敌人,开始疯狂朝对面的山坡射击,刚才肯定是连水月打碎了探照灯。 这下好了,我赶紧弯腰跑过去,对李半拉子说:“快跑,你这个位置太危险。” 他一听,只能抱起枪,跟着跑到了木屋后面。 没了探照灯,火车开始推着前面的两个平板车,慢慢前行,看来是想快速离开这里。 李半拉子探头看了看,有些急了:“小刀,它想跑!” 我一听,赶紧按住他:“半拉子,那是火车,你拦不住。” “那也不能让它跑了啊。” 我正想说话,李半拉子忽然指着下面说:“俺滴娘类,三镖啊!” 此时,车头已经驶过了站台,最后一节平板车被沙袋围住,有几具尸体趴在上面,三镖正在上面和两个敌人肉搏。 倒数第二节的平板车,三四个敌人举着枪,正在找机会朝后面射击,想要干掉三镖。 李半拉子当即站了起来:“小刀,掩护我!” 说罢,他从屋后跑出去,直接跳进了下面的草丛。我赶紧跟上来,朝着前面的平板车扔了两颗手榴弹,举枪就打。 他们有人被炸伤,但前面车厢顶部的敌人也发现了我,立刻开了枪。 我赶紧跳进草丛,抬头一看,李半拉子已经追上了火车,抓着栏杆爬上了前面一节平板车。 火车越跑越快,车顶上的敌人已经顾不上我,开始朝着李半拉子和三镖开枪。他俩迅速解决了身边的敌人,躲在了沙袋后面。 这时,山坡上连水月的歪把子响了起来,直接朝着车顶上的敌人不断扫射,把他们打得鬼哭狼嚎,不断从上面掉下来。 我趁机一路飞奔,快速追上火车,三镖伸手把我拉了上去。 李半拉子见我上来了,回头大喊:“小刀,快过来!” 我和三镖赶紧跳到了前面,躲在沙袋后面,就见前面拉货的铁皮车厢,后门紧闭着。 “咋办,咱们进不去吧?” 车速越来越快,三镖大声说:“刚才车顶有这么多枪手,我估计上面有门可以进去。小刀,你灵活一点,先爬上去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把门打开。” 我点点头,爬过沙袋,跳过车厢连接处,一把抓住了前面车厢的门把手,拧不动,也拉不开,肯定是从里面锁住了。 我只能抓住旁边狭窄的铁梯子,慢慢往上爬。 刚才连水月一阵扫射,车厢顶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我爬了几步,探头一看,上面躺着几具尸体,随着火车前进一晃一晃,应该已经死了。 前方的车厢顶部,没有灯光,看不太清有没有人。 我慢慢爬上去,趴在了车厢顶部,感觉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大,车厢轻微晃动着,我不敢站起来,怕被晃下去,只能慢慢往前爬。 没想到,只爬了两三米远,火车忽然减速,我没有抓握的东西,感觉前后车厢咣当一声撞击,我瞬间往前翻滚了两圈。 要不是顺手抓住了前面的尸体,我就下去了。 肯定是前面遇到了我们的路障,但火车好像没有停下来,只是减慢速度。车头前面还有两个平板小车被推着走,他们准备直接撞开路障,不停车了。 趁着火车减速,我赶紧爬到车顶中间,深吸了几口气,推开前面的尸体,继续往前爬。 我已经能看到,前面有个黑乎乎的方形小铁门,已经打开了,有一具尸体的胳膊和脑袋垂了进去。 火车在缓慢前进,我快速爬了几步,抓住这具尸体的脚,慢慢挪了上去。 刚想探头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我他娘的才不上去,你想上你上。” 另一个声音说:“咱俩要是不上去,大当家和那个日本人知道,咱们就是个死。” “上去了,不也是一样死吗?” “怂货,你不上我上!” 我默默掏出枪,看到一个脑袋从铁门中探了出来,上去就是一枪…… 第395章 恐怖货物 枪声一响,这家伙一声没吭,直接掉了下去。 里面的人大喊:“小犊子,你不是也怂了嘛——” 话刚落音,他可能也发现同伴被打爆了脑袋,一声大叫。 趁着他慌乱,我把趴在前面的尸体,也推了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响,下面又是几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这小子躲起来了?还是从前面的门跑了? 我慢慢爬过去,迅速探头一看,只有正下方被月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里面都是黑乎乎的。 两具尸体堆在下面的梯子旁,另一个人不见了踪影。 我轻轻用枪敲了敲铁门,赶紧缩回了头。等我再次探头看时,忽然从黑暗中爬出一个人,只露出上半身,仰头看着我。 他手上没有武器,嘴角有血,朝我伸出手,好像是想让我拉他一把。 这时,车身又是一阵晃动,咣当咣当几声响,下面的那个人好像被人拉住了双腿,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一摸身上,手电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没办法,时间紧迫,冒险下去了。 火车的速度又慢了一些,我刚想下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三镖的声音:“小刀,下面什么情况。” 回头一看,三镖也爬了过来,我赶紧回答:“老大,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下去看看,我掩护。” 说着,他爬到了我身边,也看了看下面。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了下去。下面有两具尸体,我落在上面,赶紧翻滚着躲进黑暗中,举枪瞄准周围。 车厢里充满了血腥味,其中还混杂着奇怪的臭味。 这时,上方忽然传来枪声,还有不少人的喊叫,估计渡边又派人上了车顶。 三镖打了几枪,低头对我说:“小刀,来不及上来了,千万别吱声。” “我知道,老大你快撤!” 说罢,我又往黑暗处挪了挪,靠在铁皮车厢上,瞄准了上方的小铁门。 枪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几个身影从上方爬过,此时,一个人探头瞅了瞅下面,顺手一拉,把小铁门关上了。 车厢里瞬间陷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上方还有枪声,我也不敢乱动,只能慢慢摸索着爬到梯子下,在那两具尸体身上扒拉一会儿,摸到了一个手电筒。 这时,外面咣当一声巨响,车厢里晃动了一下,车速好像快了一些。 上面的枪声很快就停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往旁边一躲,打开了手电筒。 明亮的光束射向对面,我轻轻调转方向,忽然看到身旁有一个硕大的脑袋,距离我只有一步远,正在死死盯着我。 耗子,一只大耗子。 此时,它正半坐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一条人腿,慢慢嚼着。 我浑身一阵僵硬,就像掉进冰窟窿一样,不敢乱动了。 它还在吃着,地上都是血,应该是刚才大喊大叫那个家伙,此时下半身已经快被耗子吃完了。 也许,它正在享受美味,暂时不打算攻击我。 想到这里,我用手电筒照着它,靠着车厢的一侧,慢慢往右边挪动,想远离它一点,一会儿方便逃命。 刚挪了两三米,一阵浓重的腥味从右边传来,我心里大惊,赶紧转身一照,车厢的另一侧还有一只耗子,此时正不断扭动头部,想向我扑过来。 车厢两边各有一只大耗子,我一下子跳到了梯子上,准备往上爬。 没想到,上方的铁门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守住这里,别让他们再追上来!” “这里面要不要派人?” “不用,两只耗子,又跑不了,别管了。” “那我先锁上吧。” 随即,传来“咔嚓”一声响。 我抱着梯子,看看上面,又看看下面,愣住了。 两只耗子都没过来,不知道它们在想什么,趁此机会,我赶紧用手电筒看看这个车厢里到底还有啥。 照了一圈才发现,车厢分为三部分,两头各有一只大耗子,都被两条大铁链子拴住,它们跑不到我这边。 中间约有两米宽的“安全空间”,除了向上爬的梯子,我的对面还有一张焊在车厢上的小床。 我放下心来,慢慢从梯子上下来,走到小床前搜寻了一下,发现墙上有个开关,轻轻一按,灯亮了。 我怕亮光从缝隙透出去,被他们发现,赶紧关了灯。 车厢的两头都有门,现在上方被锁住了,我想出去,只能靠两边的门了。 靠近前门的那只耗子,已经吃完了半具尸体,看来“酒足饭饱”,蹲在角落开始舔爪子。 后门的那只耗子就惨了,没有东西吃,急得不断抓地板,瞪着眼看我。 喂饱它,只要能喂饱它,我就安全一些。 想到这里,我起身来到梯子旁,蹲下对着两具尸体嘀咕了几句:“两位,你们死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跟错了人!咱们之间无冤无仇,也都是耍混钱的兄弟,帮个忙,借你们这一身肉,给我开一条活路!” 说罢,我笑了笑,拖起一具尸体往后门方向一扔。 大耗子激动坏了,脖子上的铁链子哗啦哗啦响,拖着尸体就跑到角落,咯吱咯吱啃起来。 我心里想,慢点吧,别噎着,这里还有呢!之后,我把另一具尸体也拖了过去。 忙完这些,刚坐到小床上休息片刻,车厢忽然又晃动起来,小火车明显在减速。 过了一会儿,火车完全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我听到有个粗嗓子的男人大喊:“你们几个,到前面去,车头都卡住了,抓紧时间!” “上面的人,赶紧补充弹药,看见后面有人来,打就是了,别省子弹!” “穿山甲,王老板的货安全不?” 我正上方的人大喊:“当家的,放心吧,锁上了,跑不掉。” 想起来了,刚才喊话的就是穿山甲的大当家,滚地雷。 “你给我盯着点儿,这马上到头了,还能遇到劫道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大当家,放心吧,咱都跑了这么远,他们指定不敢追上来了。” 这时,上面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叽里咕噜一阵日本话。 穿山甲大喊:“大当家,这日本兵让我打开门,他要看看。” “那是人家的货,打开让他看呗!” 我一听,赶紧挤到小床下面躲了起来…… 第396章 飞马狂奔 咔嚓一声,上面的小铁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我听到穿山甲的声音:“太君,你看,耗子都在,但是里面的人都死了,给耗子加餐了。” 日本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我估计穿山甲也没听明白,他支吾了几声,忽然说:“你想下去啊?里面都是腥味,我锁上门就行,耗子丢不了。” 这时,外面传来滚地雷的吼叫:“穿山甲你扯啥呢?这是他们的东西,王老板命令他下去守着,你管啥闲事儿?” “好好好,太君你慢点,下去吧,这会儿也来不及清理,你捂着鼻子也能待着。” 我听到皮鞋踩在铁梯子的声音,噔噔噔,很快就下到车厢里。 躲在小床下面,我歪过头,看到一双脚站在梯子旁,左右看了看,慢慢走过来,坐在了床上。 上方的穿山甲大喊:“太君,门我就不关了,你需要啥就言语一声——唉,我这是扯啥呢,你又听不懂。” 这日本兵穿着短筒大头靴子,从尺码上判断,他个子不高。 此时,他就坐在我头顶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了滚地雷的声音:“穿山甲,兔崽子,后面那两节平板车,是你半路卸掉的?” “大当家,我哪有那个本事?是日本人,我们开枪掩护他,他下去卸掉了,把后面那两个胡子甩了。” “那还行,王老板要是怪罪起来,你得说清楚,不是咱们卸掉的。” 我听明白了,三镖和李半拉子在后面的两节车,他们攻不下来,干脆半路卸掉了。 这下麻烦了,他们要是没追上来,我自己就被困在这里了。 现在,我只能调整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也许等火车开动,这个日本兵会离开。 这一等,就是接近一个时辰,可能半夜小火车顶着平板车冲撞路障,车头卡了不少东西,很难清理。但愿它坏了,就停在这里走不动了。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透过小铁门照进来,日本兵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脚,还是坐在床上。 这兔崽子,你好歹躺一下,不累吗? 这时,咣当一声响,车厢晃了一下,火车开始缓慢移动。 随着车厢的晃动,我感觉速度越来越快,这个日本人似乎放松了下来,用手揉了揉脚腕。 紧接着,他解开鞋带,把靴子脱下来,躺在了床上。 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这是一种我从未闻过的脚臭味,直往鼻子里钻,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我捂住口鼻,拼命控制自己,不能咳嗽,不能吐出来…… 这时,上方的穿山甲大喊:“太君,出发了,你也歇会儿吧——哎哟娘咧,这味儿!” 估计这日本兵也受不了自己的臭鞋,起身拿着放在了铁门正下方,想散散味儿。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响起砰砰砰几声枪响,上方传来惨叫声,紧接着枪声四起。 我听到有人大喊:“他们又追上来了,快打!” 又是几声枪响,上方的穿山甲大骂:“兔崽子,还追!太君,我下来躲躲行不?” 日本兵刚起身,就听扑通一声,一个瘦高个从上面掉了下来,一头闷进了日本兵的靴子里。 这就是穿山甲,精瘦精瘦的,他立刻歪过头,瞪大眼睛看向了我。 我刚想举枪,就见他一翻白眼,不知道咋回事,不动了。 那日本兵赶紧拿过鞋,手忙脚乱穿起来——外面肯定是连水月他们几人,这是好机会,我不能错过。 趁他还在系鞋带,我反握匕首一使劲扎到了他的小腿上。 他嗷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我猛然一个翻滚出来,刚想站起来,腿一麻,又坐下了。 我俩正好面对面,这日本兵年龄不小了,留着一撮小胡子,瞪大眼睛看着我,可能是没想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从床底下出来了。 在床底下躺的时间有点长,一动不能动,猛然出来,我感觉手脚发麻,也只能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时,他反应过来,说了几句日本话,拔出腿上的匕首,朝我扑了过来。 我恢复了知觉,一闪身躲过去,拼尽全力朝他肚子上一撞,同时一纵身跳上了床。 日本兵抱着肚子坐在梯子旁,大骂一句,又捂着腿嗷嗷叫起来。我怕他招来更多敌人,又一时没摸到短枪在哪里,干脆跳过去,一脚踩在了他的胯间。 那一刻我才知道,疼到一定程度,人可能就喊不出来了。 这兔崽子脸都变形了,往旁边一歪,双手握成爪子,张大嘴巴,眼睛都快要瞪了出来。 我怕他喊出来,一把抓下他的帽子,往他嘴里一塞。 这下,他全身蜷缩,脸色发青,开始慢慢翻滚,朝着后门的大耗子去了。 我赶紧摆摆手,耗子速度很快,立刻扑上来,一口咬住日本兵的脖子,解决了他。 外面的枪声还在继续,我从床底下找到自己的短枪,深吸一口气,踩着穿山甲爬上梯子,慢慢探头看了看。 火车正在飞驰,离我不远的地方,敌人把沙袋堆在车厢顶上,围成一圈,正在向着下方射击。 再扭头看看后面,吓得我差点跳出来。李半拉子和钱麻子两人,站在一辆小平板车上,拼命压动杠杆,快速追赶火车。 他们的车头堆着沙袋,上面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看李半拉子的表情,龇牙咧嘴,两眼圆睁,平板车的杠杆上下飞舞,车轮都快要冒火花了。 南边靠近山体的一侧,三镖骑着黄骠马,手持马枪不断射击。 再往火车北边看,铁轨边的草丛中,连水月骑着一匹黑马,右手拿着匣子枪,狂奔着追赶火车。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矮胖子爬上车顶,双膝跪地爬到工事里,朝着三镖那边打了两枪,大喊:“给我打,打死一个奖赏一百块大洋!” 这声音,肯定就是滚地雷了。 我鼓起勇气爬出车厢,朝他打了两枪,两个敌人调转枪口朝我射击,滚地雷也探出身子,大喊:“打死这个兔崽子!” 没想到,下方的连水月忽然一声大喊:“滚地雷!” 滚地雷扭头一看,脱口而出:“大当家?” 第397章 连水月的身份 连水月策马飞奔,盯着滚地雷,朝天打了三枪。 就见滚地雷脸色一变,大喊:“撤,撤,撤!” 说罢,他踹了旁边的小崽子几脚,率先爬出工事,也不管我,径直朝前面去了。 后面的小崽子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也停止开枪,纷纷爬出沙袋,快速爬到车厢尽头,下去了。 我赶紧爬到车厢边缘,大喊:“水月,我在这里!” “小刀,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吧!” “后面,半拉子接你!” 我扭头一看,李半拉子还在拼命摇动平板车,距离火车越来越近。 于是,我慢慢调转方向,开始朝着车厢的后面爬。结果,刚爬了一半,身后忽然听到一声大喊:“伍六刀!” 转身一看,是渡边。 他已经爬上前面那节车厢的车顶,双腿跪地,手中握着一把短枪,啪啪啪朝我打了几枪。 车速很快,在车顶想稳住身子都困难,别说开枪了。我原本想赶紧撤离,但看到渡边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 我快速往前爬了几步,大喊:“渡边,我还没死!” “小兔崽子,你阴魂不散。” “老犊子,你无路可走了!” 这时,他侧过头,看到三镖也在追赶火车,哈哈大笑:“三镖,你是来送死的吗?” 三镖大喊:“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你急着跑啥!” “好,你等着,我先把小刀子弄死,下一个轮到你。” 说罢,他朝着身后叽里咕噜喊了几句,很快,两个穿军装的日本人爬了上来,我一看,脸熟。 再一想,见过,这不是在青龙山谈判时,跟在渡边身后的两个家伙吗? 他们俩手里握着短枪,快速爬了过来,渡边则咧嘴一笑,又爬下去了。 我大喊:“渡边,你别跑啊!” 这两个日本人胡乱打了两枪,哇哇叫着往这边爬了。三镖和连水月就在后面追赶,但日本兵没有起身,他们也无法瞄准射击。 我快速爬了几步,躲在两个沙袋后面,伸出手打了两枪。他们也躲在沙袋后面,距离我不过两三米而已,也在伸手乱打。 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我没子弹了,他们也没了动静。 我抬头一看,他们扔掉了手里的枪,两人都拎着短刀,正想翻过沙袋爬过来。 我的刀丢在了下面的车厢里,这会儿手里只剩一把没有子弹的匣子枪,要是等他们爬过来,恐怕占不了上风。 想到这里,我扭头朝后面大喊:“水月,看准了!” 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忽然爬起来往前一跃,枪口指向了一个日本兵的脑门。 他被吓了一跳,瞬间拱起身子,脑袋往旁边一侧——连水月啪的一枪,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 另一个日本兵看到这情况,挥刀就想砍过来。 没想到,整列火车忽然一阵晃动,速度减慢,拐弯驶向岔道。 他手上一个不稳,砍在了麻袋上,我刚想夺刀,忽然感觉车厢一阵剧烈晃动,抬头一看,前面的车头好像偏离轨道,倾斜着朝着左侧的杂草丛去了。 我听到连水月大喊:“小刀,跳!” 火车脱轨了! 我起身就往下方猛然一跳,连水月伸出手想抓住我,但速度太快,我俩的手只是碰了一下,她没有抓住。 我感觉自己砸进了草丛,连续翻滚了几圈,脑袋猛然磕到了一个硬东西,眼前一黑,就迷糊了。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人大喊,努力睁开了眼,见连水月满脸泪水,一边在我头顶缠着布,一边大喊我的名字。 阳光很刺眼,我又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好像听到了三镖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三镖蹲在我面前,大喊:“小刀,小刀!” 我奋力举起右手,指着前方说:“追,渡边。” 他站起身,扭头说:“水月,小刀交给你了,老钱,半拉子,都跟我上!” 撞着脑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不光是疼,还很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连水月在我耳边不断说着:“小刀,小刀,别睡觉,快睁开眼,和我说说话。” 她坐在地上,我的周围都是杂草,在阳光下晃来晃去,有些闪眼。但我还是拼命睁着眼睛,往上一看,连水月两眼通红,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没事,我不睡,你和我说说话吧。” “好,你别睡,你想听什么,咱俩唠唠,要不要听小曲儿?” 我笑了:“这时候听曲,不合适吧。水月,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咋这么厉害呢?” 她一听,愣了一下,笑着说:“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小刀,刚才那个滚地雷叫我啥,你听到了吧?” 我有点迷糊,想了想:“好像是大当家?他为啥叫你大当家?” “小刀,因为我真是他的大当家。” 这话一说,我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些,瞪大眼睛问:“啥?你咋又成了大当家,胡子?” 连水月擦擦眼泪,看了看远处。 “小刀,你别睡着啊,我这就把自己的事儿,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小刀,当年我刚出生,娘就带着我离开老松沟,在山里找了个叫水月庵的地方,住了下来,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大概住了两三年,我娘说有人在打听我们,想知道金矿嘛,我们只能逃走。” “那些年日子特别苦,我娘说天天睡大街,讨饭,饿得哭。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一群在街上打把势卖艺的人,收留了我们娘俩。他们都是好人,师父和师姐对我最好,总是偷偷塞给我好吃的。” “那时候我是最小的,就跟着师兄师姐学本事,撂地卖艺。挺累的,但我不觉得苦,那就跟家一样。我那个师姐,当时也才十来岁,比我大不了多少,他经常偷偷藏两个铜版,给我买糖人。” 我笑了,怪不得连水月身手这么好,从五六岁开始就练功夫了。 “水月,那你啥时候离开他们的?” 说到这里,连水月叹了口气,神情更加悲伤。 “那一年,我好像是十一岁,有一天师父回来,让我们娘俩赶紧走,金帮的人在打听我们。” “金帮,乔二爷?” 第398章 悲伤往事 连水月点点头:“就是那个金帮。” “他们想找金矿,所以找到了你们娘俩?” “那天晚上,师父派人把我们送出了城。第二天我就听说,师父、师娘,还有我的师兄师姐,所有人,一个不剩,都被金帮的人杀了,连我们租的小院都烧了。我娘说,住在附近的人,一晚上都能听到惨叫声,金帮在逼问我们娘俩的下落。” 连水月说到这里,眼睛直愣愣看着远处,好像回忆起了往事。 “他们都是好人,尤其是那个师姐,她没爹没娘,天天说我是她的亲妹妹。我俩睡一个被窝,她为了我,还经常跟师父顶嘴……” 我握紧连水月的手:“水月,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我要把以前的经历,都告诉你。后来呢,金帮追我们,我们就跑,碰巧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他姓吴,绰号镇东洋,带着一个上千人的大绺子。他救了我们娘俩,我娘喜欢他,就跟了他。” “吴叔这个人,原来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长,在江桥打过日本人。后来,他进了长白山,起局当胡子,还是经常打日本人。他特别疼我,把我当亲姑娘一样,啥都给我最好的。我想叫他爹,他不同意,说找人算了,自己是无子无女的命,不能害我。” 我点点头,这是个厉害人物。 “吴叔亲自教我功夫,不是花拳绣腿,是在战场上,怎么快速弄死敌人的本事。他还教我打枪,长枪短枪每天都打,每次抢回来的弹药,最少有三分之一,都留给我了。那几年时间,我都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子弹。” 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连水月枪法好,是练出来的。 于是,我低声问:“那这位镇东洋当家的,现在去哪了?” “死了。不知道谁打探到了我们娘俩的消息,金帮,郭大宝——当时他还跟着日本人混,还有附近山里的绺子,都想找金矿,都盯上了镇东洋绺子。” “那时候,吴叔抢了日本人的两个洋行,弄了不少金子。他就让人陪着我出了山,到哈尔滨和奉天,把金子分别存进了洋人的银行。当时,他还安排人找关系,想把我送出去留洋,学东西。” “我还在哈尔滨,忽然得到消息,金帮、郭大宝,还有其他绺子,很多人联合起来,找到了吴叔的行踪,偷袭了我们的绺子。吴叔死了,我娘也死了,听逃出来的人说,他俩都受了伤,抱在一起,拉响了手榴弹。” 我一听,恨得咬牙切齿:“水月,怪不得你要灭了他们。” 连水月笑了:“我回到山里,把活下来的一百多号人召集起来,重整旗鼓,报仇!那时候,滚地雷就是跟着我混的,所以他叫我大当家。” “那两年,我灭了十三股绺子,也打过几次金帮和日本人。但是,他们毕竟人多,我们损失也挺大。” 我点点头:“所以,你才想起了那个计谋,用金矿诱骗他们,让他们聚在一起,自相残杀?” “对,我找到了夏叔,让他帮忙,一起完成这个计划。没想到,半路会遇到你。” 我笑了,又忽然想起滚地雷,忙问:“那个滚地雷,怎么跑到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得罪了不少人,处境很危险。我就给手下分了不少钱,散了绺子,让大家都找个正经事活过日子去吧。” 我能理解连水月当时的选择,她想背水一战,拼上一切灭了那些仇家。 “水月,这些事儿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是小胡子,你是胡子头,多般配。” 连水月一听,笑了,但很快,她又低下了头。 “小刀,我从小到大,遇到很多好人,他们关心我,照顾我,保护我。但是,他们都死了。” “我找人算过,人家说我是破军坐命,犯天煞,除非进尼姑庵,一辈子吃斋念佛,才能躲过灾祸。否则的话,那些和我亲近的人,对我好的人,都会受牵连,活不长久。所以,那时候我只想着弄死那些追杀我的人,自己死了算了。” “但是,你对我好啊,虽然你自己也不算厉害,但老想着保护我。还记得不,那次遇到鸡冠子蛇,你是真的舍了命救我。那时候我心里就想,这个小刀子太傻了,我要是不跟着,十条命也不够他这么造啊!” “我不想和你太亲近,怕会害了你。我又舍不得离开你,想着能保护你,所以——” 我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 “水月,那个给你算命的是谁啊?这样,咱们办完这事儿,带着老罗去找他,让老罗扇死他!” 连水月一听,笑出了声。 刚说到这里,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小刀,你念叨我呢?” 是罗老九,他蹲在我面前,把了把我的脉,点头说:“水月,小刀死不了。” 我摆了摆手,低声问:“老罗,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要是不在这里,那小火车是怎么拦住的啊?” 说到这里,我忽然又是一阵眩晕,赶紧闭上眼睛,低声说:“我没事,我要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反正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我躺在缓坡的一块防水布上,对面就是铁路的岔道口,几节车厢东倒西歪,拥挤在草地中。 周围一圈全是站岗的战士,另外还有很多战士,正在下面搬运火车里的东西。 我扭头一看,连水月坐在旁边,正在打瞌睡。 罗老九和钱麻子坐在前面,小声唠着嗑,我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惊动了他们仨。 钱麻子赶紧过来问:“小刀,我是谁?” “老钱啊,义薄云天的钱麻子!” “水月,你放心吧,小刀没傻。” 头还是有些晕,但已经好多了,我扭头问:“水月,到底咋回事?” 罗老九抽着烟袋锅子,笑着说:“那天咱们分开之后,我是一刻也不敢停,拼命往回赶。但是太远了,我还没散架,马累死了。也是巧了,县城又来了两个连增援咱们,他们直接顺着铁路找过来了。” 钱麻子接着说:“他们在这个岔道口,发现了渡边提前派来搬道闸的人,就确定了小火车要从这里转向,所以提前破坏了轨道。” 我点点头:“这回老罗把马都跑死了,立了大功。渡边呢,抓住没?” 第399章 团圆 他们一听,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啥,没抓住?他又跑了?” 连水月赶紧说:“抓住了,但是火车翻车的时候,他被两个箱子挤了脑袋,我们刚发现的时候,还有气儿,没说两句话就不行了。” “死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 “那老大呢?” 连水月忙说:“在前面那节车厢里,发现一个穿白大褂的日本研究员,也是撞着脑袋了,还没死。三镖说尽量救活他,说不定有丁晴的消息呢。所以,三镖带人送他出山了。” “那就好,老大做得对,让他活着,咱们还指望他抓丁晴呢。对了,半拉子呢?” 钱麻子笑了:“摇那个平板车,他跟疯了一样,累坏了,这会儿还睡着呢。” 我挣扎着起来,让连水月扶着我,去看看渡边的尸体。 下方的一片草地上,堆满了死人,钱麻子指着角落里的一具尸体,我赶紧走过去。 是渡边,虽然脑袋有些变形,满脸是血,但绝对是他。 不错,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这时,我想起晕倒之前,连水月跟我说的话,于是低声问:“水月,你那些事儿,他们知道不?” 连水月笑了:“老钱是最早的知道,以前我跟他唠了不少。你睡着的时候,我也跟大家都说了。” 钱麻子一听,上前说:“小刀,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主要是水月不让说。我早就劝她了,那个给他算命的瞎扯呢。老罗已经表态了,等你伤好了,咱去找那个算命先生,骗我们水月,老罗扇死他!” “对,必须这样。” “再说了,我们小刀是百年难遇的福将,专克妖魔鬼怪,驱邪避凶,你俩般配。”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笑着说:“行了行了,别瞎扯,等打完胡子再说吧。” 夕阳西下,李半拉子也醒了,跑上来和我们一起坐在坡上,闲扯起来。 下面的战士还在忙碌,钱麻子说,车厢里的两只大耗子都死了,但是滚地雷带着几个土匪逃跑了,有些可惜。 我忽然想起,平板车上还有小野队长留下的一箱金镏子,于是扭头问了问钱麻子。 他笑着说:“三镖说了,那东西都是缴获的东西,要上交。但是,他让我保管了一小会儿——” 说到这里,他晃了晃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我们明白什么意思,都笑了。 在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赶来了更多的部队,我们得到命令,前往哈尔滨,和三镖汇合。 这一路就不多说了,我们回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是中秋节前的一天。 在车站就遇到了三镖,他见我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了。那个研究员还在医院,虽然已经醒了,但他一直说自己撞坏了脑袋,啥也记不起来。 我们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儿,主要就是休息好,等待三镖审出一些情报再说。 钱麻子一听,立刻拉着我们几人,非要让大家住在他的家里。我们不想住军区大院,就辞别三镖,先跟着钱麻子回去了。 他家算是城郊了,我们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敲开门,他们三口人正在吃饭。 钱麻子正巧赶着中秋节前一天回去,可想而知,他媳妇蒋如月高兴坏了,一边埋怨钱麻子没有提前说一声,一边让弟弟推着自己,要去再做几个菜。 连水月赶紧上去阻拦,李半拉子把我们在路上买的菜往桌子上一摆,嘿嘿笑了。 罗老九搬着凳子往桌子前一坐,笑着说:“如月姑娘,我们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才愿意跟着钱麻子回来的。既然是自己家,就不要客气,听话,别忙活,过来吃!” 蒋如月轻轻捶了两下钱麻子的肩膀,笑着跟我们几人打招呼。他第一次见李半拉子,一口一个大兄弟,叫得李半拉子乐开了花。 大家边吃边唠,钱麻子的女儿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小嘴嘚吧嘚特别能说,把大家逗得拍手大笑。 吃了饭,蒋如月张罗着,让弟弟赶紧给我们收拾房间。 这小木楼虽然年久失修,但收拾的还算干净,钱麻子说租金也挺便宜,住着清静。 一切安排好之后,蒋如月拉着连水月进屋闲聊去了,钱麻子一招手,要带我们去泡澡。 要说别的事儿,我们可能客气客气,但泡澡就没得说了,必须去。 城郊没有澡堂子,最近的走路也要差不多半个时辰,幸好我们吃饱喝足,也没什么事儿,干脆慢慢晃荡过去了。 这些日子四处跑,根本没机会好好泡个澡,一进热水池子,浑身终于舒坦了。 钱麻子微闭着眼睛,扭头对我说:“小刀,泡澡的水,一定要烫,使劲泡,泡上半个时辰,再把身上的灰一搓。身上干净,心里舒坦……” 罗老九眯着眼睛,脸都有些红了,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我低声问:“老罗,你真跑死了一匹马啊?” “那还有假?” “那这不对啊!马都跑死了,你还能一点事儿都没有?” 罗老九睁开眼:“小兔崽子,你盼着我出事儿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身子骨挺硬朗啊。” “你不懂,我那个切了片的老山参,是个好东西。在嘴里含一片,再累的人,也能活蹦乱跳的。” 李半拉子听了,忽然说:“那你咋没想起来给马喂一片?” 罗老九一听,气得大骂:“兔崽子,那是我吊命的东西,你想啥呢?” 泡得太舒坦,我也不想说话,闭上眼想着前些日子的事儿,半睡半醒,浑身轻松…… 中秋节是在钱麻子家过的,三镖也来了,这算是“一家团圆”了。 当天晚上,我们一群人把桌子抬到了后院,摆上好酒好肉,边吃边“赏月”。说实话,我们倒是没啥心思“赏月”,吃喝闲扯倒是不假。 月饼是钱麻子进城买来的,铁盒装的,一盒五仁的,一盒莲蓉的,都很精巧。这东西看起来就很贵,钱麻子这一趟也挣了不少,出手阔绰。 吃着月饼,天南海北闲扯。 我躺在藤椅上,吃着月饼,听着他们说笑,心里想,要是以后年年都能这样聚在一起,该多好! 连水月搬个凳子坐在我旁边,指着月亮说:“圆不圆?美不美?” “人家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你呀,这脑瓜子真是——挺好使的,走哪儿我都放心了。”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第400章 装疯卖傻 在钱麻子家住了三天,三镖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那个研究员叫高野健三,现在装疯卖傻,不管怎么审讯,关于丁晴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说。 李半拉子一听,立刻上前说:“用刑这个事儿,还是我来比较合适,三镖,你去找领导汇报一下。” 三镖摇了摇头:“这个高野好像真有点疯,说是以前经常给自己用药,对疼痛感觉没那么敏锐,用刑恐怕不行。” “我给你出个招儿,熬鹰!就熬个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问啥招啥!” “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就是陪着他熬出来的。这一招,也不管用。” “那咋办?” “我来找你们,就是大家一起想想,看能不能让他开口。” 我们往后院一坐,一个个仰头看着天,苦思冥想。 李半拉子的招儿都是动刀子,连说了十几个,三镖都摇摇头,他也不吱声了。 钱麻子忽然说:“三镖,能不能问问他有啥要求?咱也不白要他的情报,先骗他,说要给他好处。” “他又不傻,不好骗啊!再说了,咱们需要的是真情报,他要是胡说八道,也麻烦。” 我见大家都没办法,只能说:“要不这样,咱们去看看他,说不定到时候唠着唠着,就有办法了呢。” 三镖点点头:“那行,你们先等着,我去申请一下,到时候派车来接你们。” 我们几个,都是闲不住的命,歇了两天,就觉得没事干,急得在后院直转悠。 一直等到傍晚,终于来了一辆卡车,把我们接到了城内一个偏僻的大院门口。这里高墙窄巷,十分僻静,我们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三镖开门把我们领了进去,院子里都是没有穿军装的警卫,见我们进来,也都默不作声。 整个院子安静极了,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我们跟着三镖进了一间厢房,推开格子柜,后面有一道暗门,顺着楼梯下去,才发现里面的有很多房间。 三镖低声说:“这是原来国民党特务挖出来的,我们拿来用了。” 里面的走廊很狭窄,约有十来米深,两边都是房间。三镖领着我们走到最里面,打开了一扇门。 这里约有两间房这么大,门对面的墙边摆着一排长条桌,上面还有水杯、笔和纸。 “你们先进去坐,我带人过来。” 我们走进房间,四处看了看,进门这一侧墙的正中间,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椅子,铁制的,应该是犯人坐的位置。 除了桌椅之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墙上没有字,没有画,也没有钟表。 这种氛围,瞬间让大家感觉浑身不自在,没人说话,都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等了一会儿,三镖走进来,坐在最中间的长条桌后面,点了一支烟。 外面传来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声音,很快,高野被两个战士带进来,锁在了铁凳子上。 他瞅了瞅我们几个人,忽然低头笑了。 三镖示意旁边的两个战士先出去,对我们说:“这个高野会中国话,说得不太溜,但交流没问题。” 高野一听,笑道:“这么多人来看我,喜事儿,该加菜。” “咋了,平时吃不饱啊?” “能,吃得好,睡得好,比在山里瞎折腾,舒服多了。” 三镖又点上一支烟,走过去递给了他:“咋样,想起来啥了,跟我们说说吧。” “我也想说,但是不行啊,这脑袋撞了,天天晕,啥也想不起来。” 我一看,高野这一脸的无赖样,死猪不怕开水烫,恐怕是不会轻易说什么的。 “你也别在这里扯犊子了,有啥条件,说就是了。” 高野抽了两口烟,抬头盯着我:“你是不是那个小刀,渡边说过你。”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我只能定定神,笑着说:“我和渡边可是老相识了,一起斗过耗子,一起滚过泥坑,他想弄死我,我也想弄死他。” “这不是你没死,他先死了。” “按我们中国的老话,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高野又扭头看了看罗老九:“你是罗老九吧,渡边也唠叨过你,说你这么大年龄了,还能瞎折腾,真不容易。” 罗老九吧嗒吧嗒抽着烟:“对,挺不容易,他也死在我前面了,你说气不气人?” “我不是渡边,和你们也没啥交情。现在我是战俘,我要求去战俘营,该枪毙就枪毙,该送我回国就赶紧送我回去。” 三镖一听,笑了:“高野,我们几个做事,可不讲那么多规矩。我劝你,知道什么赶紧说,不然有你受的。” 听了三镖话,高野摇摇头,嘿嘿笑了。 此时,钱麻子开口说:“高野君,你气色还不错嘛。” “在这里天天不用瞎跑,吃了睡,睡醒了跟三镖唠嗑,养人啊!” “咋地,不想回家了?” “你打算送我回去啊?” “可以商量嘛,价钱对了,啥买卖都能做。高野君,考虑一下,我知道你也是打算回家的,不凑巧,被我们拦下来了。” “行,我考虑一下——不好意思,考虑好了,啥都不知道。” 说罢,高野把手里的烟头抽完,扔在了地上,低头看着地,用脚拨弄地上的烟头。 这时,李半拉子忽然说:“我就说要给他动刀子,你看,装疯卖傻,不行不行,我看着心烦。” 说罢,他起身出了门。 高野笑着说:“慢走不送!” 三镖看看我们几个,又看了看高野,大声说:“要是真没什么说的,那我们就走了?” “啥时候再来?” “你要是啥都不说,我们就不来了,哪有时间陪你闲扯。” 高野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说:“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研究有多么重要,多么伟大。我们没有战败,只是暂时撤退,我们的军队还会回来的。” 我上前问:“回来干什么,回来送死?” “只要我们的研究成功,你们的军队就会不战而败,溃不成军,我们可以轻松占领整个东亚,整个世界。” 钱麻子低声说:“完犊子了,这家伙是真疯了。” 三镖一看,赶紧招呼外面的战士进来,把高野带走了。 第401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和高野没得聊,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我们在下面憋闷的慌,赶紧出了密室,来到院子里。 大家进了旁边的正屋,这里收拾的很干净,我们点上灯,各自找个地方一坐,都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三镖开口问:“高野也见到了,都说说吧,有啥办法。” 李半拉子叹了口气:“这兔崽子要是一心想死,那确实没啥办法。” 看高野刚才的样子,我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摇了摇头。 “老罗,那你说说吧。” 罗老九捻了捻胡子:“咱们也都见识过了,他们搞得那些研究,害死的那些人,丧尽天良。这些人,就没有良心,都是疯子,你和疯子讲条件,没啥用。” 三镖点点头。 罗老九接着说:“他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以前干得那些事儿,太坏了,现在落在咱们手里,不可能再放了他。” “那确实不能再放了他。” “对嘛,他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知道说不说都是死,无所谓了。” 罗老九说完,看了看钱麻子,钱麻子也点头同意。 这时,大家都看向了连水月。 三镖问:“水月,就你最聪明了,有啥办法没?” 连水月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说:“他想死,就让他死一次试试。” 我们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一个个伸着脑袋,等着连水月细致解释一下。 “老钱,日本人信不信鬼神?” “那当然信,他们的神神鬼鬼比咱们多多了。” 连水月往凳子上一坐,倒了杯水,低声说:“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高野死一次,让他感受一下死了以后,有多后悔,说不定他就想好好活着了。” 李半拉子看看我们,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几个,确定听懂了水月姑娘说的啥?” 钱麻子起身把门关紧,回头说:“我是没听懂,但水月想的招儿,应该好使。水月,你具体说说,到底啥意思?”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想个办法,让高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趁他迷糊的时候,给他演戏,让他以为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见到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反正就是刺激他,让他怕死,想活着。” “水月啊,你这个招儿,有点儿太难了吧?就说第一点,你怎么让高野以为自己死了?他也不是好骗的。” “老钱,我都想好了,要想让高野相信,只能玩真的。枪毙,真打。” 这回连三镖都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听听外面的动静,低声问:“真枪毙,那不就死了?” “我听人说过,用手枪从后背打,距离把握好,只要不打到要害,及时做手术,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咱们在旁边弄一个临时手术室,再救活他。” “然后呢?” “救活他,但不能让他很快清醒过来,要让他一直迷糊,接下来就是老钱想想办法,多想点能刺激他的日本话。” 三镖想了想:“不对啊,那怎么才能让他一直迷糊?万一中间他要是清醒了,就啥都明白了。” “所以,咱们需要请一个人来。” 说罢,连水月看了看我,我脱口而出:“张小信?” “张小信从小干迷糊人的事儿,你也中过招儿,她来最合适。” 三镖往门口一坐,默默抽了一支烟。 最后,他站起来说:“水月这个办法,还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很冒险,但值得试一试。这样吧,你们再商量一下,我要向上级汇报,看能不能批准。” 说罢,三镖打开门,刚想离开,又转身说:“你们可以先住这里,地方大,也有吃有喝。” 他一走,我们又七嘴八舌说起来,连水月的这个办法,乍一听觉得不太行。但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成功。 罗老九也说,人都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咱们要是真让高野死一次,他肯定就不一样了。 不过,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最为难的是钱麻子,坐在角落里挠着头,一言不发。想想也是,他的任务太重,刺激高野不容易。 这个冒险的计划,第二天就被批准了。 因为要严格保密,我们没有回钱麻子家,就在这里住下了。三镖联系了附近的医院,调了两个医生过来,还送来了全套手术器械,搭建了一个临时手术室。 我们当中枪法最好的就是连水月了,两个医生又是画图又是拉战士做示范,讲解这一枪具体打在什么位置,才能把高野救回来。 剩下我们几人,就聚在一起帮钱麻子出主意。 三天之后的晚上,张小信被送来了。 这一次,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上包着蓝色方巾,拎着布包,就像变了一个人。 钱麻子是第一次见张小信,趴在我耳边低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勾人魂儿的耗子精?我看也不像啊。” 我也不好解释,赶紧上前打招呼,领着她进了屋。 为了迎接她,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张小信显得有些拘谨,连水月坐在她身边,闲聊了几句,她才放松下来。 三镖解释说:“向善屯附近的土匪,都剿灭了,咱们的干部是从屯子口的破庙里,把张姑娘接过来的。” 连水月忙问:“小信,咋回事啊?” “水月姐,你们走了之后,我爹也想明白了,他把埋在院子里的地契挖了出来,当着乡亲们的面都烧了。地不要了,房子也不要了,乡亲们帮着我们把小庙修了修,爹带着我住进去,吃斋念佛。” “那你爹呢?” “民主联军来了,本来要枪毙我们的,但是老百姓也求情,说我爹把地都分了,两个儿子也死了,现在吃斋念佛,留条命吧。但是,我爹确实害了不少人,他现在被关进监狱了,可能要关几年。” 连水月轻轻拍拍张小信的后背,低声说:“没事,在里面也是有吃有喝,他年龄大了,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我知道,我不担心,水月姐,他们带我来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我害怕了一路,没想到是来见你们的。” 三镖招呼大家吃菜,笑着说:“小信姑娘,这一次叫你来,是希望你帮个大忙。” 张小信一愣:“我,我能干啥?” 第402章 断头饭 三镖摆摆手:“先吃饭,一路辛苦了,吃完饭让水月跟你慢慢说。” 张小信把我们看了个遍,直接站了起来。 “长官,你还是先说吧,不然我吃不下这个饭。” 三镖哈哈大笑:“坐下坐下,叫我三镖。把你叫来呢,是请你帮忙的,不是派的任务,别有压力。这样吧,咱们边吃边说。” 这话一说,张小信才敢坐下来。 我们边吃边聊,尽量显得轻松一些,连水月把计划一点点告诉了她。 张小信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筷子,低声问:“水月姐,这个高野,祸害了不少人?” “那还用说,他还有一个同伙,也是日本人,更坏,不过已经死了。” “要让他主动把知道的事儿说出来?” “对,让他害怕,可能就会说出来了。” 张小信深吸一口气,对我们说:“江湖上有一种药,叫做‘阎王催命’,能让人听到阎王爷的问话,自己什么都老老实实说出来。而且,这种药能让人觉得,自己其实是清醒的,就像鬼压床一样。” 她一说“鬼压床”,我们都点了点头,这个大家都遇到过。 三镖低声问:“小信姑娘,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愿意帮你们,回头抓几副药回来,我调配一下,应该可以。” 我们全部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吃完饭,三镖带着连水月和张小信,去找医生继续交流,应该是探讨怎么用药怎么手术的事情,我们也就没跟着。 第二天下午,我正坐在屋里和钱麻子闲聊,三镖忽然推门进来,招招手:“小刀,走,跟我下去一趟。” 钱麻子指了指自己,三镖摆摆手:“一会儿你去找张小信,聊聊怎么忽悠高野。” 说罢,他就带着我出门,来到了下面的密室。 旁边一个小房间里,桌子上摆着一个食盒,三镖低声说:“小刀,咱俩去给高野送断头饭,一会儿你别说话,看着他就行。” 我点点头:“明白,我看热闹。” 三镖把食盒交给我,我们拐进右边的走廊,走了几个房间,拐进一个不大的牢房。 进门就是一道铁栅栏,里面有床有桌子,高野正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打坐。听到声音,他笑着问:“怎么,今天开饭这么晚?” 三镖拉开凳子坐下,示意我先把食盒放下,笑着说:“高野,这顿饭我给你送。” 高野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我们两人,面无表情,慢慢走了过来。 我打开食盒,把几个菜都递了进去,还有一瓶酒,也递给了他。 他把四菜一汤往桌子上一摆,笑着说:“哎哟,今天是过节啊,有酒有肉,还是瓷盘子,挺好。” 三镖点了一支烟,把剩下半盒扔给了高野:“赶紧吃吧,别凉了。” “怎么,吃完还要问话啊?行,那我吃饱点,一会儿慢慢唠。” 高野说完,把外衣一脱,坐在桌子前,先喝一杯酒,之后夹起一块烧茄子,边吃边说:“香,这个菜炒得不错。” 旁边还有一盘卤猪头肉,一盘锅包肉,再加上一盘大拉皮,看着就不错。 高野每样菜都吃了几口,笑着说:“三镖,你要不要进来,咱俩喝一个?” 三镖摆摆手:“不了,这顿饭专门给你做的。” 高野一听,停下了筷子,脸色忽然一变。 他肯定听出了三镖的意思,点点头,笑了。 “断头饭啊?行,啥时候送我走?” “晚上。” “不审了?” “领导说,不审了。” “晚上饭也不让吃了?” “时间紧,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这顿饭还是我掏的钱呢。” 高野扭头看看我们,叹了一口气。 三镖坐在那里,我站在后面,都不说话,就看着他吃饭。 高野夹菜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不一会儿就喝完了大半瓶酒,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日本话。 从脸上看不出他是害怕还是难过,或者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他没有表情,就是大口吃东西,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很快,吃完饭,喝光一瓶酒,高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对三镖鞠了个躬:“多谢了!” 说罢,他直接躺在床上,侧过身面朝墙,不说话了。 三镖站起来,也没说什么,带着我出了门,对门口的两名战士说:“麻烦收拾一下吧。” 说罢,我们两人就离开密室,回到了上面的院子。 我追上三镖问:“老大,高野是真不怕死啊。”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怕有什么用。” “这一招,要是不成功该咋办?” 三镖停下脚步,转身笑了:“小刀,如果咱们成功了,他带着咱们去找丁晴,那更好。他不招,对咱们也没啥大影响,事在人为,只要咱们不放弃,丁晴就跑不掉。” 我连连点头:“对,她跑不掉。” 回到屋里,他们都来了,正坐在一起小声说话。 三镖往角落里一坐,点上一支烟,让我们放松,不用太紧张。就算失败,也无所谓。 我们提前吃了饭,天黑之后,大家做好了准备。 三镖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时间到了,走!” 他站起来往外走,大家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走进厢房,进入密室,来到了右手边第一个大房间。 里面灯光很亮,两个医生早已做好了准备,此时正坐在手术台旁,静静等待着。 三镖扭头说:“小信,你就先在这里吧,药也配好了,跟两位医生也商量好了,不要紧张。” 说完,我们又来到了最里面,那天审问高野的房间。 长条桌都撤掉了,屋里空空荡荡,我们往旁边一站,三镖低声说:“按照咱们计划好的来,老钱,往前站一点儿,仔细听着。” 钱麻子走到前面,站在了我的身旁。 三镖探出身子,低声对外面的战士说了几句话。 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哗啦哗啦铁链子的声音。 高野低着头,慢慢走进来,三镖让人把手铐脚链都给他去掉了,抓着他的胳膊推到了房间的最里面的墙边。 高野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盯着我们笑了。 第403章 行刑 屋里鸦雀无声,高野点点头:“都来了,挺好。” 我们没有说话,三镖点了一支烟递过去,高野伸手接住,慢慢抽了起来。 大家都不说话,三镖也不催促,就看着他抽完了一支烟。 高野笑着说:“各位,咱们以前也不认识,你们能来送我,感谢。” “高野,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我死在中国,就算有什么后事要交代,你们也不可能带话到日本吧?算了,三镖,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面向墙壁,冲我们招了招手。 三镖走过去,靠在墙边,低声说:“你真没有什么话说了?” 高野一听,忽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们想吓唬我啊?又是断头饭,又是行刑,戏演得不错。” “你不信?” “杀我?你们不想知道前田晴子去哪了?我跟你说,前田带的那帮人都是疯子,他们干的事儿,你想都不敢想!来吧,杀我呗!” 三镖点点头,笑了:“你啥都不说,留着你,不是耽误我们的时间吗?高野,这次不是演戏,是真的。” 说罢,他转身回来,掏出短枪,哗啦一声拉动枪栓,递给了连水月。 高野扭头瞅了一眼,显得很惊讶:“你不动手?” “我们几个都想动手,抓阄决定的。” 高野转过身子,摇头说:“玩我呢?你让一个女人枪毙我?” 连水月上前两步,大声说:“你确定要面朝我?那就打脸了。” 高野一愣,可能看到我们的表情不像演戏,犹豫一下,转过了身。 连水月又往前走了一步:“闭上眼,别回头,把你的秘密带到黄泉路上吧!” 话刚落音,砰一声响,高野应声倒地。 子弹从背部打了进去,高野蜷缩成一团,用手捂着胸口,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这时,他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灯光,好像说了什么。 钱麻子赶紧上前几步,高野身下已经全是血,他全身瘫软,没了动静。 三镖上前一看,确定高野失去了意识,立刻朝门外大喊:“快快快!抬到手术台!” 早就在外面准备的两个战士,抬着担架进来,迅速把高野抬走了。 三镖盯着钱麻子,大声问:“他说啥?他最后说了啥?” “日本话,他叫了一声娘。” “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句,是叫爹呢?” 钱麻子摇摇头:“好像,好像是叫女儿呢。” 三镖一愣:“高野有个女儿?他临死还在叫女儿,他舍不得死。” 我们跟着三镖来到手术室的门口,推开门缝一看,医生正在忙着做手术。这时候,我们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等着。 但愿高野不要死。 手术持续到了深夜,我们都在对面房间坐着,一言不发,也睡不着,等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我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张小信忽然从手术室出来,走了过来。 我们几人瞬间站起来,张小信点了点头:“水月打得非常准,他死不了了。” 大家一听,都激动坏了,立刻互相拥抱,松了一口气。 三镖让张小信坐下歇歇,问道:“小信,你那个药用了没有?他啥时候能醒过来?” “药正在用,和医生商量过了,要慢慢加大剂量。明天他可能会醒过来,但你们放心,他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的。” “好,大家都听着,现在的新情况是,高野临死前,喊了他娘,又喊了他姑娘。这说明,他也有牵挂的人,老钱,能不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张小信一听,忽然说:“我有办法,让他把我错认成自己想见的人,钱大哥,你教我一些简单的日本话吧。” 钱麻子一愣:“啥话?” “比如,爹你吃饭了吗?爹你咋还不回家?爹,你不要我了吗?就是日本人的说法,懂不懂?” “明白,小信你太聪明了!来来来,咱们找个清净的屋,我教你。” 连水月也站了起来:“走,小信我陪着你。” 张小信站起来,对三镖说:“三镖大哥,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三镖长出一口气,笑着说:“尽力就行,你已经立了大功了。” 已经到了深夜,李半拉子带着罗老九先上去休息了。连水月、钱麻子和张小信去了隔壁房间,我虽然帮不上忙,但也跟着他们进去了,往长条凳上一躺,陪着他们。 日本话叽里咕噜,我听了一会儿,也想跟着学两句,但水平不行,一句都没学会。 躺在凳子上,听着他们学日本话,想着入秋了,能不能抽空回伍家菜园子一趟…… 我是被三镖叫醒的,他来送饭,说已经天亮了,让我们都休息休息。 张小信学得挺不错,她是真累了,随便喝了几口粥,就歪在一边睡着了。 打仗我们不怕,像这种演戏的事情,其实都有些紧张。包括钱麻子,虽然熬得两只眼睛通红,还是不愿意去睡,非要再想想,多教张小信几句。 就这么,熬到了接近中午,张小信走进手术室,坐在了高野身边。 就见她轻轻碰了碰高野的手,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高野很快就有了反应。他轻轻摇晃头部,嘴唇也在动,但没有睁开眼。 张小信继续触摸他的手,用十分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旁说话。 这声音,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一听就让人觉得,像是做梦。 我们都挤在门口,打开了一扇门,探头看着,不敢吱声。钱麻子站在最前面,双手握拳,就像随时准备冲上去帮忙一样。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微笑着,轻轻点着头,似乎对张小信的表现很满意,很放心。 如果按照张小信说的,高野现在脑子已经清醒,他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耳边都是女儿的声音。 等了片刻,张小信扭过头,用手势比划了一下,高野流泪了。 三镖笑了,他朝我们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出去,他陪着张小信就行了。 按照张小信的计划,为了加强“疗效”,今天就不让高野醒过来了,隔一段时间在他耳边说说话,等明早再让他醒来。 也许,明早醒来的那个高野,就开始怕死了…… 第404章 高野醒了 我们轮流陪着张小信,每隔半个时辰跟他说说话。 第二天拂晓时分,高野的药停了,三镖安排张小信去休息,然后把我们聚在一起,简单交代了一番。 做戏做全套,成功与否,就看高野醒来这最后一场戏了。 手术室已经布置成了临时病房,灯光没有这么刺眼,高野侧卧在中间的病床上,还在挂着吊瓶。 三镖让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只带着我进去了。 我靠近看了看,高野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三镖指指旁边的凳子,我慢慢拉开,坐了下来。 屋里太安静,我坐在旁边,连高野的呼吸声都能听清。三镖靠在门边,低头想着什么,时不时看看病床。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忽然听到高野长出一口气,扭头一看,他抬起手抓了一下脸,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赶紧凑上去,低声问:“高野,醒了没有?” 他没有什么反应,又闭上了眼睛,伸手想遮挡灯光。我赶紧伸手帮忙,嘴里念叨着:“轻点儿,轻点儿,挂着吊瓶呢。” 高野一听,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要翻身平躺。 我赶紧站起来扶住他:“慢点儿啊,高野,你这后背上有个枪眼儿——老大,老大,他醒了。” 三镖快步走过来,帮我扶着高野,让他暂时不要平躺,同时朝外面大喊:“医生,医生,他醒了!” 等了片刻,早就在门外准备好的医生,急匆匆推门而入,赶紧上前检查。 高野看着我们忙忙碌碌,很明显有点懵,也不说话,也不乱动,任由我们摆布。 三镖大声问:“咋样?” 医生回答说:“情况比较稳定,但还是要多休息——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平躺一会儿,但时间不要太长,尽量侧卧和趴着,知道不?” 高野意识到医生在跟他说话,点了点头。 “他还是需要多休息,你们不要和他聊太久。” 说完,医生推门出去了。 这时,高野已经明白,自己没死,抢救回来了。 三镖走到我这边,靠在墙上,笑着说:“你说巧不巧,黄泉路都走了一半,我们又给你拉回来了。” 高野摸了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长出一口气,开口问:“你逗我玩呢?” “别扯,我哪有闲工夫跟你玩?你想不起来发生了啥事?” “还能有啥事儿,我被你们枪毙了。” “知道为啥又把你救回来了吗?” “为啥啊?”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赶紧凑到高野面前,低声说:“你挨那一枪,我们都准备收尸了,忽然听到你嘀咕一句话。” 高野有些疑惑:“我说啥了?” “你说的是,我有话说。” “然后呢?” “然后你就翻白眼儿了,地上全是血啊,我俩赶紧给你捂住伤口,临时送医院抢救。你小子也是命大,人家医生都说了,正常人要这样,早就死了。对了,你到底有啥话要说?” 高野闭上眼睛,轻轻搓了搓脸,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了:“为啥要救我?我没啥要说的。” 这时,连水月和钱麻子推门而入,异口同声说:“还真醒了!” 三镖叹了口气说:“他刚才问我为啥要救他,你们看,费了多大劲儿,人家不在乎。行了,先歇着吧,我去汇报一声,看要不要再给他补一枪。” 说罢,三镖推门出去了。 钱麻子走上前,笑呵呵说了一句日语,和高野打招呼。 连水月也走上前,弯腰看了看:“这都能活下来,真是命大!下回必须打头才行。” “这位姑娘,我这刚活过来,你就琢磨着下回打哪儿,不合适吧。” “我就说说,下回再抓阄,也不一定轮得到我。” 高野一听,竟然笑了。 钱麻子把我拉起来,自己坐下说:“小刀,你都守一夜了,回去睡吧。就他这个样子,能往哪跑?放心吧。” 高野点点头:“我又不是活腻歪了,这个样子还往外跑?” 他可能是随口一说,但我心里高兴了,还想活就行。 连水月冲我招招手:“走吧小刀,让老钱和他用日本话唠唠,老长时间也没回家了。” “行,高野,我睡会儿去,回头见吧。” 说罢,我和连水月一起离开了。 他们躲在门外的走廊里,我一出来,都竖起了大拇指。 三镖轻轻招招手,我们蹑手蹑脚离开了。 我记得以前在医院的时候,穆云嫂子曾经跟我们聊过。她说经历过“死亡”的人,劫后余生,对生死,对一切的看法,都会有些改变。 当然,这不是说坏人都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也许,死亡会让人变得更极端——但更多人会去思考,这世界上什么才是自己最舍不得的。 我们在上面唠了一会儿,按计划,罗老九要下去找钱麻子“有事”,顺道和高野扯两句。 一袋烟工夫之后,他们俩都上来了。 罗老九往凳子上一坐,兴高采烈地点上烟袋锅子:“这兔崽子,死了一回,现在眼神儿都清亮了。” 大家看向钱麻子,他抓起桌上的水壶,连喝两杯水,抹了抹嘴。 “刚才唠了,我假装不知道他闺女的事儿,还挺好,给他点儿时间想想吧,下午我在找他接着唠。” 三镖站了起来:“大家伙都辛苦了,接下来不能急,这兔崽子戒心重,咱得让他自己想明白。” 连水月也说:“高野肯定觉得,他本来应该死的,听到闺女的声音,是闺女又把他救活了。咱们都假装不知道,这是他心里的秘密。” “对,就让他自己想去吧。” 除了钱麻子还要忙,我们几人算是没什么事儿了,只能歇着,等着,也不能出门。 当天晚上,高野独自被关在病房里,关了灯,里面一片黑暗。三镖和两个战士,都在门外守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原本以为,高野最少能撑个三四天,没想到当天凌晨时分,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外面传来三镖的声音:“小刀,快起来,高野要和你说话!” 第405章 高野的条件 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了。 三镖满脸兴奋,拉着我边走边说:“这兔崽子翻腾了半宿睡不着,刚才他受不了了,有话要说,要跟你说。” “为啥啊?” “我咋知道为啥,你进去唠吧,见机行事,他要是提条件,先答应着,记住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下到里面,轻轻敲了敲门。 “小刀,快进来!” 我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慢慢走了过去。 高野侧躺在床上,枕着两个枕头,显得有些憔悴,他招招手,示意我坐在旁边。 “小刀,咱俩唠唠。” “好,你说。” “渡边以前说过,你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答应别人的事情,肯定能做到。” 我赶紧点了一支烟,递给了他。 “我就是个普通的研究员,但是我足够努力,学了军医,中国话也是自学的。” “我老丈人是黑龙会早期的骨干,有权有势,不过说实话,他挺看不起我的。我心里不服啊,不能一直窝囊着啊,你说对不对?” 我也点上了烟:“对,不蒸馒头争口气。” “你们可能也知道了,满铁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到处调查,搞了不少神神秘秘的东西。后来,宪兵队要管理这些研究,就和满铁一起搞了个自然调查部,我是负责研究那些病毒,其他的不太了解。” “我们的研究,非常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战败了。小刀,咱们各为其主,我想了想,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命,都是命。” 我赶紧点头:“可不是嘛,都是命。” “死一回,好多事儿都想明白了。” 我一听,终于进正题了,赶紧点点头,也没说话。 “小刀,我很明白,就我以前干的事儿,是要枪毙的。” 我赶紧说:“也不一定。” “我可以告诉你们丁晴去哪了,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轻轻点头:“你说吧。” “我带你们抓住丁晴,你们放我回日本。” 我点点头:“行,我告诉三镖,这个应该不难。” “小刀,渡边说你是守信用的人,一定不会骗我的吧?” 我赶紧说:“放心吧,不会骗你。” “那好,你去告诉三镖,等我好一些了,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是一个备用撤退点。” “撤退点?” “丁晴又不傻,最重要的东西,她要亲自运送,而且有好几套撤退方案。等她找到想要的东西,就会跑了。这期间我们要是出了意外,可以到备用撤退点,再互相联系。”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还没跑?” “应该还没有,她会把东西分开运走,你们要是运气好的话,这个撤退点,可能会有些收获。” 我站起身,笑着说:“行,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找三镖,很快就给你答复。” “再麻烦你一个事儿,把钱麻子叫来,我再跟他唠唠。” “好,等着吧。” 说罢,我出了门,三镖就在门口等着,估计也听到了刚才我们的对话,立刻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赶紧往上走,三镖笑着说:“他这个条件,无所谓,先答应着。这样吧,你赶紧去找老钱,让他和高野唠着,我去汇报这件事。” 说着,三镖快速跑动起来,朝着前门去了。 我一拐弯来到钱麻子的房间门口,砰砰砰砸开了门。 钱麻子披着单衣,穿着大裤衩子,还揉着眼睛:“不是,小刀,大半夜的,你干啥啊?” 我抓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老钱,高野招了!” “啥?” “高野招了,他说要带咱们去找丁晴。” 钱麻子愣住了:“这就说了?我还盘算着,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呢。” “快快快,穿衣服,他要和你唠唠。” 钱麻子一听,赶紧回去穿好衣服,跟着我下去找高野了。 他俩在里面用日本话闲聊,我也插不上话,于是跑上来,把大家都叫醒,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李半拉子高兴得满屋子乱转,罗老九倒是镇定,担心高野会不会骗我们:“咱们都打他一枪了,他会不会把咱们往埋伏圈送?” 连水月在一旁说:“老罗,该冒险还是要冒险,我觉得高野和丁晴不是一条心,不然丁晴为啥不把他带在身边?他都死过一回了,没有必要为了丁晴再死一次。” “也对,小刀,三镖呢?” “他刚才去汇报了,过些日子高野好一些,咱们就能出发了。” 罗老九摆摆手:“别等太长时间,带点小伤,他也老实。” 大家一听,都笑了。 天亮之后,三镖回来了,告诉高野他的条件没问题,但是不能耽误时间,万一让丁晴跑了,他可能要再挨一枪。 当然,他这个枪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我们只能等着。 钱麻子又回家住了,我们几人留了下来,闲着没事和高岛聊几句,熟悉一下。还有就是连哄带骗,尽量不让他反悔。 他可能是真想回家了,休养了半个月,自己也急了,虽然伤还没完全好,依然决定带着我们出发。 临走之前,三镖悄悄告诉我们,张小信被留在了哈尔滨,可能要在医院学习一段时间,她的本事有点用处。 对于她来说,这确实是个挺好的归宿。 叫上钱麻子,我们离开哈尔滨,坐火车一路向西,过了齐齐哈尔,进碾子山区。又换卡车、马车,一路颠簸,进了大兴安岭林区。 我们在进山前的最后一个镇子,找当地部队准备了马和武器,同时了解了山里的情况。 本来计划带一支当地的剿匪部队进山,但这里的土匪很多,他们剿匪任务重,伤亡也大,暂时没有办法配合我们。 三镖没有办法,只好向上级申请,抓紧调拨最近的部队过来,随时准备增援我们。 刚到山脚下,高野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们说:“那就是个备用撤离点,最多安排三五个人守着,用不着什么部队。带你们去那个地方,是因为他们定期会派人过来联络,到时候就能找到丁晴了。” 三镖问:“你怎么知道丁晴现在还没走?” “我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具体在哪里,但她这次来,好像要等一个重要的研究完成,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儿,说不定明年开春才走呢!” 三镖一听,冲我们招了招手:“加快速度,进山!” 第406章 原始森林 此时已经是农历九月中旬,大兴安岭已经下过了一场雪。 白天的气温还不算太低,山下没有什么积雪,当天晚上,我们找了一片林子扎营,才感觉忽然冷了。 高野怕冷,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钻进他的小帐篷睡觉了。 我们几人围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三镖压低声音说:“按照高野给的情报,咱们就算抓紧时间,也要在山里再走两三天,那个地方可是正儿八经的原始森林。” 罗老九扭头瞅了瞅旁边的小帐篷,低声说:“三镖,他可别是第二个渡边。” “放心吧,怎么说这一两年咱们也长进了。小刀,你觉得呢?” 我正拿着根小棍伸进火堆,烤土豆子吃,一听三镖这么说,赶紧递给了旁边的连水月,擦了擦手。 “老大,我跟他聊了几次,感觉这兔崽子没跟咱们瞎扯——他是个搞研究的,骗人的本事,不咋地。是吧,老钱?” 钱麻子正在吃烤土豆子,满嘴都是灰,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嘴,更匀乎了。 “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这里面也就是我心态好了。为啥这么说吧,人这一辈子,干啥事儿都和做生意一样,你守着个小摊子,一天赚个仨瓜俩枣,确实不冒险,但也不赚钱啊!” “要想赚得大,就得冒点险,就算折了本儿,只要还留着命,就能接着干。再说了,天底下哪有不折本儿的买卖?” 三镖笑了:“有道理。” “不是我说你们,甭整天担心这担心那,越活越怂了啊?干就完了。” 这时,李半拉子开口了:“老钱,心态最好的是我吧?” “差点儿把你忘了,对,我也赶不上你的心态。” 罗老九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咱们得抓点紧,山里随时可能下雪,到时候就不好走了。” 西北风轻轻刮着,空气中充满寒意,真要是遇到几天几夜的大雪,我们确实会被困在山里。 当天晚上,我们轮流站岗,天微微亮时,就赶紧吃了点东西,继续往山里走。 原始森林的地形很复杂,脚下根本没有路,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林子。大清早的,林子里都是浓重的雾气,就像是仙境一样。 只不过,这个仙境不好走,虽然我们带了几个指南针,高野把一张地图翻来覆去研究,十分确定自己带的路是正确的,我们还是怕迷路,尽量绕着林子边缘走。 远处的山头一片又一片,延绵不绝,云雾笼罩,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 钱麻子感慨说:“这种地方,人死在里面,黑白无常都懒得进来勾魂,你们日本人在里面折腾啥?” 高野回过头,叹了口气:“这大片大片的林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你们不要,我们要啊!” “你看,日本人就是这样,抢人家东西还有理了。” 高野摇摇头:“你们不知道,大概四十年前,满铁就看上了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林子。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为了啥,难道就是为了砍点树拉出来?” 李半拉子赶了上去,瞅着高野问:“那你说为了啥啊?” “我就是个研究员,只知道他们在林子里挖到了耗子窝,我们负责研究,制造病毒武器。但我知道,这就是自然调查部的一个小项目,他们的秘密多着呢。”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啊!” “我级别不够。” 连水月大声说:“高野,问你个事儿呗!” “好,你说。” “前面这个撤离点,你说是渡边告诉你们的?” “对,丁晴安排的。如果我们撤离的时候出了意外,就可以到这个撤离点,丁晴会派人接我们,再从别的路线走。” “那一开始,你为啥不跟着丁晴,而是跟着渡边撤走呢?” 高野笑了:“我听丁晴那意思,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跟着她,还要钻林子。我就想着,跟着渡边能早点回国。” “哦,明白了。” 我跟在后面,看了看连水月,她若有所思,好像并不放心。 高野没有觉察出什么,还在和李半拉子边聊边走,我赶紧上前,和连水月并肩而行,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匕首,又指了指高野。 连水月一看,点头笑了。 白天尽量不休息,我们走了两天,绕过几座大山,终于来到了高野所说的地方。 站在坡上,下面是一条弯弯绕绕的河流,约摸五六米宽,山脚下有个大拐弯,突出的河滩上有几间木房子,外面还有围墙。仔细一看,靠近河边的位置,还有木制码头,但看不到船。 高野指着下面说:“你们看,找到了吧。” 三镖掏出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点头说:“小刀,半拉子,你俩先下去看看。” 我俩一听,立刻骑马下了缓坡,沿着河边一路飞奔,很快就到达了河滩。 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我取下马枪,冲李半拉子招招手,走在了前面。 这个撤离点有两个门,前面冲着林子,后门通向码头。我和李半拉子靠着围墙,先往前门方向去了。 脚下没有多少杂草,木制围墙有两三米高,都是粗壮的圆木,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我们快速绕到前门,林子里很安静,什么都没有。我靠在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李半拉子跟上来,我指了指大门,又指指鼻子。 他一看,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没明白,又指指他的鼻子,示意他闻闻里面有啥情况。 李半拉子急了,趴在我耳边说:“小刀,忘了跟你说了,回到哈尔滨我就发现,自己这鼻子不太灵了。” 我一愣,指了指他的额头。 “对,我也怀疑,是不是磕到头了。” 那没办法了,我扭过头,一使劲推开了大木门。 里面空空荡荡,左右两边各有几间木屋,比较高,门也是紧闭着的。左边一排木屋有窗户,应该是住人的,右边没有,可能是仓库。 李半拉子拎着杀猪刀,来到左边离我们最近的房门前,示意我做好准备,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扑面而来潮湿发霉的味道,李半拉子捂住鼻子探头一看,里面没有人。 第407章 码头仓库 里面的气味稍微散了一些,我俩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大炕,睡十几个人没有问题。对面是一个长长的木架子,上面有脸盆等洗漱用品,摆的很整齐。 我上前扯了扯挂在绳子上的毛巾,虽然看起来挺新,但一摸就碎成了布条。李半拉子摸了摸炕上的被褥,也是一扯就坏。 我们走出屋子,又进了旁边的几间木屋,这里也是一样,有火炕有桌椅,只是比刚才的屋子稍小一些。 再往旁边的一个屋,里面都是长条桌,角落里还摆着一些铁盆和碗筷,可能是吃饭的地方。 李半拉子一看,低声说:“小刀,这里以前应该住着不少人。” 我点点头:“后面就是码头,对面可能是个仓库。” 他一听,立刻出了房间,踢开了对面的木门。 里面铺着木板,被垫高了很多,而且铺了几层防水布,上面有一排排木架子,堆满了防水布包裹的东西。李半拉子上去拉下来几个,用刀割开一看,都是棉被和棉衣,还有帽子、靴子、手套。 李半拉子乐了,扭头说:“小刀,你看,就算下雪咱们也不怕了。” 我笑着出了门,又推开门旁边的木门,这里面都是木箱子,撬开几个之后,我发现里面有斧头、锯子、砍刀、铁锹头、麻绳……除了没有武器,好像什么工具都有。 在另外两间仓库中,我们又发现了一些粮食、罐头、酒、煤油,还有不少马爬犁和滑雪板。 看来,这是一个专门为冬季活动储备物资的仓库。虽然存的东西不算太多,但对于进山勘测的小部队来说,还是够用的。 我们出了后门,沿着木质码头往河边走,脚下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走到尽头,脚下的河水慢慢流淌,天气很冷,河也快要封冻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我转过身,朝着远处的缓坡挥了挥手,学了几声鹞子叫。 就见他们几人骑着马,慢慢从河边过来了。 高野也是第一次来,在门口东瞅瞅西瞅瞅,十分好奇的样子。钱麻子听说有仓库,赶紧跑过去,和李半拉子一起翻找起来。 三镖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周围:“这里连个了望塔都没有,应该就是个深山里的补给仓库。高野,接下来怎么办?” 就见高野走进储存衣服被褥的仓库里,爬进去扒拉一阵子,抱出了一个木箱子。 他走过来,把木箱子往地上一放,可能是有伤在身,累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三镖用刀子撬开木箱,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打开一看,是信号枪。 高野说:“你拿出来,下面的盒子里是子弹。” 三镖小心翼翼把箱子拿出来,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排排子弹,至少有几十发。 “每天晚上九点整,朝着上空打一发,然后等着就行了。” 钱麻子没翻到值钱的东西,可能有些失望,走过来说:“丁晴还不一定会派人来啊?” “我咋知道,可能她定期派人到附近巡逻,看到信号弹,就知道有人撤到这里了。” “她要是不来,咱们该咋办?” 三镖拍拍钱麻子的肩膀:“别急,来都来了,先住下吧。你和半拉子一起,先把屋里收拾一下,火炕也烧上,咱等着呗。” 高野笑了:“就是,他们要是来人了,我就说你们是跟着我逃出来的,让他们带路去找丁晴,不就行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要是真这么简单,那就谢天谢地了。” 当天下午,我们收拾了几个屋,从仓库拿了些被褥毯子,以及各种吃的用的,先住下来再说。 为了方便晚上放哨,我和李半拉子又从林子里砍了一些小树,在房顶搭了一个临时的小了望塔,铺上棉被大衣,也挺舒服。 当天晚上,到了时间之后,三镖爬上仓库,朝天打了一发信号弹。 我坐在了望塔上,裹着棉大衣,看着红色的信号弹照亮周围的林子,慢慢掉落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等了很久,林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围安静的出奇。 我戴着厚厚的棉手套,眼睛盯着弯弯曲曲的河道,这里是个码头,如果来人,说不定就是坐船来的。 我以前见过,日本人有一种小船,大约十米长,能坐二十来人,在河里跑得飞快。 下面这条河不算宽,但跑那种小船,肯定没问题。 在上面等了一会儿,钱麻子也爬了上来,上面空间很小,我们只能挤坐在一起。 “小刀,咋样,有动静没?” “啥也没有。” “你说,咱们都找到这个地方了,是不是该去叫援兵了?” 我摇摇头:“老钱,现在丁晴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你想想,她要是派人在林子里一看,这院子驻扎着一支剿匪部队呢,她还会出现吗?” “也对,人多了吧,容易暴露咱们的行踪。但是人少了,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前段日子抓渡边的行动,就很不错,知道他在哪了,赶紧找部队过来增援,不耽误事儿。再说了,你钱麻子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咋就不踏实了?” 钱麻子嘿嘿一笑:“净瞎扯,我也是肉体凡胎,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死八回了。” 我俩说说笑笑,看着远处的林子,感觉比在城里还舒坦。 闲话少说,等了三天,每晚都发射信号弹,但完全没有回应。 到了第四天晚上,刮起了凌冽的西北风,罗老九在院子里,仰头看了半天,嘟囔了一句:“这雪恐怕不小。” 天黑的早,大家早早各自回屋,躺炕上去了。 三镖带着李半拉子,和高野睡一个屋。我和罗老九、钱麻子一个屋,连水月自己睡一个小屋。 天黑之后,三镖站了第一班岗,第二班岗是连水月,她带着信号枪上了屋顶,等到了时间就发射。 我和钱麻子唠了一会儿,见罗老九已经睡了,怕吵醒他,也不说话了。 这会儿睡不着,我干脆披上衣服出了屋,爬上屋顶,挤进了上面的了望塔。 连水月抱着枪,给我让了点位置:“你上来干啥?” 我往她身边挤了挤,笑着说:“老罗睡了,我又睡不着,上来瞅瞅。” “小刀,正儿八经说,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第408章 信号弹 我一听,立刻点了点头。 连水月盯着我问:“你说说,哪里不对劲了?” “下面仓库里存了这么多东西,日本人走的时候,为啥不带走?难道是专门给咱们留的?” “不是这个。” 我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个,那我确实不知道了。 连水月又把身上的棉大衣拉开,给我盖了一点,低声说:“小刀,我总觉得这一趟太顺利了。” “你是不是怀疑高野骗我们呢?” “那倒不是,我感觉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咱们一路顺利找到这个地方,发个信号弹,就有人来接咱们,然后就找到了丁晴,是不是太顺利了?” 我赶紧摇头:“这不是还没找到呢嘛。” 这时,连水月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朝外面打了一颗信号弹,回头继续说:“丁晴可不傻,她已经栽在咱们手里一回了,肯定会特别小心。” “小刀,你想想,你要是丁晴,可能要到明年开春才能离开,这几个月会不会尽量藏好?” 我点点头:“那是,必须藏好。” “所以我觉得,这里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丁晴为了安慰渡边那些人,故意说遇到意外可以来这里。其实,她可能根本不会管这些人,免得暴露自己的行踪。” 我明白了,高野可能也被骗了,丁晴根本不会来救他。 正想到这里,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距离我们大约有两三里远。 我俩都愣住了,刚才猜错了?真来人了? 连水月先反应过来,催着我下去,叫醒大家,她自己则端起枪,盯着远处的林子。 我赶紧爬下去,先把三镖叫了出来,让他拿主意。 三镖赶紧爬上房顶,抬头问:“水月,看到人了没有?” “还没有,信号弹在河道拐弯的地方,他们可能从林子里过来,也有可能坐船。” 三镖扭头说:“小刀,告诉大家,做好准备。” 这时,连水月从上面爬了下来,低声说:“三镖哥,肯定有问题。我一开始觉得,丁晴不可能冒险救高野这样的人,可能就是安慰他们,骗他们过来的。现在我想明白了,不管是渡边还是高野,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秘密,如果他们出了意外,丁晴要保证他们不会泄露太多秘密——” 三镖连连点头:“我明白,高野可能也被骗了,丁晴只想让他过来,然后灭口。” “对,自投罗网。” “那这样,咱们现在也不确定对方的意图,两手准备吧。你们俩赶紧带着老罗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真有情况,我们在里面打,你们从后面偷袭,趁夜打乱他们,抓两个活的,给咱们带路。” 我点点头,赶紧和连水月一起跳下房顶,她进屋收拾枪和子弹,我进屋说明情况,让罗老九跟着我走。 没想到,罗老九摇了摇头:“我知道三镖心疼我,但是老钱都没走,我走了算啥?跟着你俩,也是添乱,你们去吧,别担心我。” 钱麻子也说:“别让老罗给你俩添乱了,放心吧,有我呢!” 我竖起大拇指,点头说:“好,你们听三镖安排就行。” 说罢,我抓起枪,裹上大衣就出了门。 趁着对方还没来,我和连水月快速朝着旁边的缓坡跑去。那里地势高,视野好一点,能看清前后两个门的情况。 天很冷,一阵阵山风,把林子吹得哗哗响,虽然有月光,但后面林子太密,里面啥也看不清,不知道敌人还有多远。 我俩快速跑到坡上,找好了位置,靠在树后,检查了一下马枪和子弹盒,确定做好了准备。 码头仓库孤零零伫立在浅滩上,一边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一边是即将封冻的刺骨河水,要是丁晴派人来杀人灭口,里面的人还真没地方跑。 林子里还没有动静,河面上也是,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一袋烟工夫,距离仓库大约百米远的林子里,忽然出现了很多手电筒的亮光,他们真来了。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千万别急,等他们到了门口,咱们再绕进林子。”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忽然看到远处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在悄无声息往这边来。 连水月也看到了,她摇摇头:“还真是来灭口的,这是要悄悄堵住后门。” “那咱们怎么办?” “先等等看。” 又等了片刻,林子里的人已经走出来,等在了大门外。看不太清,大概十五六个人,都穿着棉大衣,背着长枪。 后面的那艘小船,也悄悄停在了码头边,从尺寸上看,这船最多坐十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下了船,蹲在码头上,举枪瞄准了后门。 连水月盯着后门看了看,低声说:“去后门,船上的人没地方躲,先干掉他们!” 前门已经传来日本人喊话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高野的回话,两边正在隔着门交流。 我俩脱了大衣,迅速跑下坡,弯腰沿着林子边缘快速跑过去,贴着仓库围墙来到了后门的拐角处。 小船距离我们只有十多米远,他们已经将缆绳拴在了码头上,除了上来的两个人,船里还坐着三个,正挤成一团,好像在商量着什么。 连水月站在墙角,举起了枪。 我蹲在下面,瞄准小船里的人,也做好了准备。 此时,院子里传来钱麻子的声音,他说的是日本话,声音很大,非常凶的样子。 外面的人也在大喊大叫,我估计是吵起来了,他们可能想进去,但里面的人不开门。 很快,啪啪两声枪响,前门打起来了。 枪响的一瞬间,连水月也连打两枪,码头上的两个人应声倒地。我朝着船里打了两枪,他们一边反击,一边试图解开缆绳逃跑。 我立刻端着枪跑过去,一枪打死那个弯腰解缆绳的家伙,同时飞踢一脚,将船里一个家伙手中的枪踢飞了。 另一个人好像受伤了,嗷嗷叫着扑过来,拦腰抱住了我。 前面的家伙一看,站起来就往水里跳。 这时连水月也过来了,我一枪托把身后的家伙撞开,连水月上前就是两枪,干掉了他。 我伸头一看,刚才跳进水里的家伙,又转身游回来了…… 第409章 一网打尽 我见他忽然抓住船,露出了脑袋,立刻用枪口顶住他的脑门。 连水月上前拦住我,低声说:“留个活口!” 我点点头,一把抓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拖到了码头上,从船上找根绳子,将他绑在了柱子上。 前面还有枪声,连水月一招手,我赶紧跟上去。我们从栅栏边跑到前面,探头一看,敌人正弯着腰往院子里跑。 大门口还留下三个人,一个趴在地上,握着歪把子机枪,盯着院子里面。还有一个蹲在旁边,正在撬箱子,里面应该是弹药。还有一个枪手,站在后面,正探头看着里面。 连水月回头说:“小刀,三镖把他们骗进去了,咱们要抓紧,把这几个人打掉,封住门!” 说罢,她一个箭步冲进了林子,趁着门口的几个敌人没注意,我也跟紧跟上去,进了林子。 我们迅速绕到后面,互相比划了一下,瞄准目标连打几枪,从后面把门口的三个人都干掉了。 里面的敌人意识到了问题,立刻朝着外面开枪,同时狂奔而出。 连水月立刻冲上去,大喊:“小刀,一个都别放跑!” 此时已经跑出了两个身影,慌不择路往林子里钻,我赶紧追了上去。 进了林子,光线立刻昏暗起来,只有一丝一缕的月光穿过上面的缝隙,光影斑驳,很难看清前面的人往哪里跑。 这两人一前一后,喊着日本话,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窜,我干脆背上枪,抓着匕首追了上去。 跑着跑着,我前面的家伙忽然栽了一个跟头,翻滚几圈,撞在了树边,我立刻扑上去,举刀就捅。 他一个翻身躲过,爬起来就想跑,我蹬着树身纵身一跃,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背。 这家伙挣扎了一下,倒地而亡。 我站起身,再看看周围,前面的那个家伙刚才还在眼前,现在完全失踪了。 林子里太暗,他只要换个方向跑,或者躲在那棵树下,确实发现不了。 没办法,我只能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插进腰间,同时摘下马枪,随便朝着林子里打了两枪,转身准备回去。 刚走了一步,后面忽然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哭嚎声。 我扭头一看,就见四五米远的一棵大树后,忽然钻出一个人影,哭嚎着往外跑。但是,他刚跑出两步,后面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拍在的肩膀上,将他拍倒在地。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后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是熊瞎子! 现在正是熊瞎子刚刚冬眠的时候,这家伙可能一时着急,打扰了人家入睡。也许,这个熊瞎子本来就没吃饱,正愁着怎么度过漫漫冬季,这不食物来了…… 熊瞎子,惹不起。 我转身正想悄悄离开,熊瞎子爪下的人忽然大喊:“我是高野,救我……” 这还真是高野的声音,这兔崽子怎么跑出来了? 听着他的阵阵惨叫声,我只能躲在树后,举枪射击,熊瞎子挨了两枪,嚎叫着四处搜寻。我赶紧躲起来,这家伙皮糙肉厚,两枪不一定把它伤得很重。 没想到,从后方的树后,忽然又窜出一个黑影扑到了熊瞎子身上,体型明显小了一些,速度很快,我看不清是什么。它们纠缠在一起,朝着林子深处去了。 我赶紧跑上去,低头一看,高野半边脸都被啃完了,嘴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沫,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我低声骂道:“兔崽子,你自己瞎跑个啥,不是找死吗?”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不动了。 枪声还在响,我快速跑回去,就见连水月趴在地上,抱着歪把子机枪,正在朝院子里点射。 里面本来就很空旷,估计三镖又把所有门都堵死,他们无处可逃,只能趴在尸体后反击。 还活着的敌人应该不多了,房顶传来三镖的声音:“放下枪,饶你们不死!” “我劝你们放下枪,你们根本不知道林子里有啥。” “死到临头,就别嘴硬了。” 说到这里,我好像真听到后面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立刻转过身,朝着林子深处打了几枪,里面瞬间安静了。可能是熊瞎子,也可能是野猪,或者是狼。 院子里面又打了起来,他们大喊大叫着想往外冲,连水月打了两枪,可能歪把子没有子弹了,她赶紧站起来,用马枪接着打。 这时,一阵哇呀呀呀的声音传来,我们赶紧停止射击。就见李半拉子忽然从一间仓库冲了出来,双手抱着大捆的棉大衣,一下子扑倒了面前的敌人。 我一看,赶紧也跑进了院子,敌人大多都被打死,只剩下三四个和李半拉子纠缠在了一起。 就见他手起刀落,又踢又撞,身边好像到处都在喷血,我刚想上去帮忙,就被喷了满脸血。 三镖在上面大喊:“半拉子,留一个!” 李半拉子的刀停在了半空中,除了他现在手里抓住的一个,身边的敌人好像都死了。 月光下,那家伙脸都白了,哆哆嗦嗦说:“好汉,饶命,我不跑。” 我怕李半拉子一激动,再把他剁了,刚想上前将他拉走,远处趴在仓库门口的一个敌人,忽然抬手就是一枪,将这个家伙打死了。 李半拉子也吓了一跳,当即把手中的刀扔出去,砍在了远处敌人的脑门上。 我上前一看,死了,临死前把我们好不容易抓的活口也杀了。 三镖已经跳了下来,一边向地上躺着的敌人补枪,一边问:“小刀,看见高野了没?这兔崽子和那个日本人唠叨几句,趁乱往外面跑了。” “老大,他被熊瞎子啃了。” “费这么大劲,把他弄死又救活,就这么死了?” 这时,旁边的门吱扭一声开了,就见钱麻子探出头看看,确定没有危险,才拉着罗老九出来了。 罗老九问:“小刀,那个高野死了?” “瞎跑,被熊瞎子啃了。” “上回死一半儿,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这是被黑爷白爷带走了。” 三镖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一会儿到林子里看看,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 刚说完,连水月忽然说:“小刀,码头上咱们还绑着一个呢。” 对,后面码头还有个没死的! 我拔腿就跑,打开后门,快速来到了码头上。 就见那个家伙还被绑在码头的柱子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我走近一看,麻烦了…… 第410章 救命 这小子刚才跳进冰冷的河水中,实在受不了,才又往回游的。 我当时着急,也没想这么多,把他绑上就离开了。这会儿,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已经结成薄薄一层冰壳子,“挂甲”了。 他脸色惨白,连嘴唇都白了,眉毛上都是晶莹剔透的冰花,这是冻硬了。 我蹲下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脸,大喊:“兄弟,还活着不?” 他哼了一声,鼻孔冒出一点热气。 还活着,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时,三镖和李半拉子也跑了过来,一看这情况,都急了。 我赶紧割断绳子,让李半拉子帮忙,抬着这个已经冻硬的家伙,赶紧往屋里跑。 钱麻子站在后门,见我俩抱着一个保持坐姿的家伙,瞪大眼睛喊:“这兔崽子挺倔啊,半拉子抽他——哎哟,这咋都挂甲了?” 三镖大喊:“老罗、水月,快去烧热水!老钱,我记得食堂有个大木盆,拖过来!” 钱麻子一听,连连答应,扭头就往里面跑。 三镖走在前面,嘱咐我们小心脚下的尸体,然后打开了我们睡觉那个屋的门。 小心翼翼把这个家伙抬进去,放在炕上,我想把他的衣服都脱掉,但冰壳子还没化,硬邦邦的,扣子都解不开。 钱麻子拖着一个大木盆进来了,嘴里念叨着:“都冻硬了,救不活了吧?” 三镖没理他,大喊:“半拉子,快去拎热水!” 我扯过一床被子,裹在他的身上,同时在他耳边念叨着,再坚持坚持,还能活。 很快,李半拉子拎了两木桶的热水过来,哗啦哗啦全部倒进了大木盆中,三镖已经从外面拎了一桶凉水进来,慢慢往盆里倒。 钱麻子蹲在地上,用手试着盆里的水温,片刻之后大喊:“好,好,差不多了。” 我一听,赶紧抱着这家伙,慢慢放在了木盆中。 一阵咔嚓咔嚓的细微响声,冰壳子碎裂化开了,三镖蹲在木盆前,用匕首轻轻划开这家伙的衣服,开始慢慢搓揉他的关节。 李半拉子又去拎热水了,我也学着三镖的样子,撕开他上身的衣服,轻轻搓揉他的胳膊肘。 片刻之后,他僵硬的身子终于能活动了,我们小心翼翼摆正他的胳膊腿儿,让他斜躺在木盆中,只露出脑袋。 又有两桶热水拎了过来,三镖这次小心翼翼往木盆里加水,不断用手试着水温。 等了一袋烟功夫,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喘气也明显有力气多了。 三镖站了起来,对我们说:“差不多了,把他捞出来擦干了,换一身干净衣服,扔炕上吧。” 钱麻子赶紧出去,到仓库里找衣服去了。 我和李半拉子把他抬出来,脱掉衣服擦干身子,想先用棉大衣裹上了。 刚扒下他的裤子,李半拉子大叫一声:“兔崽子,还是个太监!” 我扭头一看,还真是。 “小刀,这可少见啊。” 三镖在一旁说:“赶紧先给他盖上,别冻死了!”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拉过一个棉大衣盖上了。 等钱麻子过来,给他穿上日本人留下的衣服,再盖上两层被子,才算忙完了。 大家都累得瘫坐在一边,钱麻子低声问:“三镖,这兔崽子能活下来不?” “不知道,有希望吧。” 他虽然还是双目紧闭,但脸上红扑扑的,有了血色,应该死不了了。 “要不要给他灌两口酒?” 三镖笑了:“别急,等他醒了再说吧。” 我站起身,招呼李半拉子收拾一下屋里,出门正好遇到罗老九和连水月回来。 “你俩进去看看吧,三镖说应该死不了了。” 现在满院子都是尸体,血腥味太重,不能留着。不然的话,可能会招来狼群或者老虎,那就更麻烦了。 李半拉子看了看我,我只能说:“拎瓶酒过来,咱俩边喝边干。” 我俩一人喝了几口酒,暖暖身子,牵过两匹马,一次拖几具尸体,全部拉出去,扔到了外面的河里。 干完这一切,我俩出了一身汗,但一阵冷风吹来,就感觉浑身被冻上一样,赶紧跑回了屋里。 此时,那家伙裹着厚被子,身上还盖着棉大衣,睡得正舒服。罗老九和钱麻子两人,坐在他的两边,正在唠嗑。 李半拉子一进屋,脱了鞋就往炕上钻,我见连水月不在,赶紧问她去哪了。 罗老九指了指门外:“怕还有人来,她到屋顶上去了。” “老大呢?” “三镖刚才也出去了,要到林子里转转,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么一说,我也不想上炕了,点头说:“你们守着这兔崽子吧 ,我上去看看。” 说罢,我拎着枪出了门,先到前门学鹞子叫和三镖联系了一下。之后,我又跑到后门,检查了一下码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这才跑回来,爬上了屋顶。 连水月蜷缩在了望塔上,探头往下一看,笑着说:“你咋不去睡觉?” “水月,我守着吧,你去睡。” “现在睡不着,你回去吧。” 我背上枪,爬到了上面,钻进厚厚的几层棉大衣中,笑着说:“我陪你,一会儿困了再下去睡。” 连水月看着下面的河道:“这个要是救不活,咱们恐怕就白来一趟了。” “放心吧,刚才热水这么一泡,缓过来了,我估摸着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这帮人要是真被一网打尽,咱们还有些时间,要是跑了一个两个,也麻烦。” 我点点头,确实,只要跑回去一个,丁晴肯定就警觉了,保险起见,她可能不会再派人过来了。 “水月,咱们有了这个家伙,问问他从哪里来的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丁晴又不傻,今天晚上来的人,不一定知道她藏在哪里呢。” “你要这么说,这个有可能白抓了?” 连水月脱下手套,搓了搓脸,扭头说:“那就要看他醒来之后,到底知道什么了。” 这时,三镖从林子里出来了,他推开大门进来,仰头朝上面喊:“你俩回去休息,我马上就上去!” 我俩答应着,从了望塔上慢慢爬了下来。 三镖在下面拦住我们,低声说:“林子里好像有东西,我不确定是什么,明天再去找找吧。” 第411章 小顺子 刚才在大门口,我就有一种感觉,林子里可能有东西。 那个扑到熊瞎子身上的,看着也不像老虎,狼一般也是成群活动,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 连水月忙说:“要不,我和小刀现在出去再探探?” “不用,现在天太黑,林子里啥也看不清,天亮再说吧,就算是敌人,今晚他也不敢进来的。” 我俩只能点点头,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钱麻子忽然推门而入,一阵冷风跟着他吹了进来,我赶紧往被窝里缩了缩。 “小刀,那个兔崽子醒了!” “醒了?” “刚醒,嗷嗷哭,咋劝都不行。” 我赶紧从被窝里出来,穿上衣服,披上大衣,跟着钱麻子出门,进了旁边的屋。 就见三镖和罗老九正坐在火盆旁,用火筷子扒拉烤土豆,李半拉子坐在炕头,一动不动盯着炕中间。 那家伙确实醒了,但好像腿脚还不太利索,正侧躺在炕上,哇哇哭着。 这时,连水月也披着大衣进来了:“咋回事,这一大早哭得,撕心裂肺的。” 李半拉子一摊手:“这兔崽子,以为自己瘫了。” 连水月往火盆旁一坐,接过罗老九递过来的黑乎乎的土豆,一边吹一边说:“闭嘴,再嚎剁了扔林子里喂狼。” 他一听,果然闭了嘴,开始小声抽泣。 我走过去,坐在炕边,仔细瞅了瞅这个家伙。 昨晚太着急,也没仔细看,他个子瘦小,皮肤倒是不黑,看起来二十岁上下,小鼻子小眼,脑袋后面还有一条小辫儿。 我低声说:“兄弟,别哭了,这一屋可都是不好惹的,真敢把你扔出去喂狼。” 他一听,干脆把头藏进了被子里。 “来,你先出来,咱们唠唠。” 他又把头伸出来,在棉大衣上蹭了蹭眼泪,哭丧着脸说:“几位英雄好汉,我就是个小崽子,放了我吧。” “好,小崽子,你叫啥名?” “小顺子。” “小顺子,说说吧,为啥在这儿?” “哥,不是你把我踹水里,又把我捞出来绑上的吗?不然我咋能在这?” 我一听,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扯犊子,我啥时候踹你了?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在水底下喂鱼了,好好说,为啥在这里?” 这时,他把手伸出来,擦擦眼泪,忽然笑出了声:“哎,哎,哥你看,我能动了,我没瘫。” 我作势要打,他捂着头,大声说:“别打,别打,我说。” 这时,钱麻子把我拉了过去,自己坐在旁边,笑着说:“我问,你答,敢扯犊子,剁了喂狼。” “明白,明白。” “好,第一个问题,昨晚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沿着河往西走二十里,有个木营子,一个日本少佐管着我们。我们是个小绺子,四五个月之前就进了山,大当家——就是我叔,他联系的活,说日本人管吃管住,还有大洋拿。开春干完这个活,能挣一大笔钱,到时候出了山,就给我娶个媳妇。” 李半拉子噗呲一声笑出来:“等一下,你一个小太监,娶啥媳妇?” 小顺子一听,赶紧用棉被把自己裹严实了,嘟囔着:“能治,日本人能治。” 钱麻子憋住笑,扭头看看我,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小顺子,问他一句,一口气扯出这么多,典型的碎嘴子,藏不住话。 我明白钱麻子的意思,赶紧从旁边箱子里拎出两瓶酒,把小方桌摆在炕上,弄了些吃的喝的放在上面。 小顺子裹着棉大衣坐了起来,掰开一个烤土豆吹了吹,三两口吃完了。 钱麻子也不着急,等他吃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小顺子,你哪里人啊?” “老家河北,小时候家里老穷了,一大家子来关外讨生活。没想到也是活不下去,那时候我还小,成天饿得嗷嗷叫,我叔就说了,皇上也来关外了,那不得需要人伺候着?那时候我爹刚死,他就做主,给了我一刀,让我去伺候皇上。” “后来一打听,现在皇上不要新太监伺候了。那我能咋办,跟着叔混日子呗,后来实在混不下去,就进山当了胡子。我们绺子小,也就是勉强吃饱饭。” 钱麻子也不打断他,赶紧倒酒,开罐头。 小顺子接着说:“去年夏天,刚听说日本投降了,一个认识我叔的日本人就找上门,说有个大活。就是让我们进山,在那个木营子住着,有吃有喝,定期巡逻,就是不能出山。” “然后就是前天,巡逻的时候看到了你们的信号,日本人就命令我们,来把你们都杀了。当时他们还说,这里人不多,最多两三个,没想到你们在。” 这小子不错,啥都没问呢,自己全说出来了。 我笑着问:“你叔呢?” “昨天抱着你腰的那个,不是被你们打死了嘛!”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小顺子,你叔把你祸祸成这样,你恨他不?” “那恨啥,人都有自己的命。再说了,当时我叔也想进宫伺候皇上,和我一样,也找人给了自己一刀。” 我们一听,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三镖挥手说:“小顺子,木营子里还有多少人?” “十来个吧,是另外一个小绺子。然后就是那个藤田少佐,他带的三个日本兵,昨天跟着来了俩,都被你们弄死了吧?” “对,弄死了。你们昨晚没回去,藤田少佐会怎么样?” “那我咋知道?对了,藤田少佐有个电台,我叔说了,他有啥事都要请示上级。我估摸着,他现在手底下人不多,可能会跑。” 三镖走过去,往炕边一坐,笑着说:“小顺子,你能带我们去木营子看看吗?” “那我有啥好处?” 三镖还没说话,钱麻子立刻上前说:“一千块大洋,再给你找个媳妇。” 小顺子一听,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他喝了一口酒,红着脸说:“日本兵带来的那两条狗,你们弄死了没?” 三镖摇了摇头。 小顺子一听,摆摆手说:“那不行,我不敢出去。” 钱麻子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狗嘛,怕啥?” “你们不知道,那狗厉害着呢,有两个头!” “两个狗头?” “对,一个身子两个狗头,跑得快,一口就能把人的脖子咬断了。” 钱麻子一愣:“兔崽子,你不会被冻傻了吧?” 第412章 双头狗 两个头的狗,这不是扯呢嘛! 三镖站了起来:“放心吧,我这就进林子把它们打死,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回来。” 走到门口,三镖扭头说:“老钱,你陪小顺子喝着,小刀,半拉子,跟我去逛逛。” 我们仨出了门,李半拉子笑了。 “三镖,这小子冻傻了。” 我低声说:“两个狗头,老大,会不会和那只大耗子一样,脑袋旁边长个瘤子?” 三镖摇摇头,把我们拉到大门口:“这两个头的狗,可能还真有。” 我和李半拉子一愣,都盯着三镖。 “小刀,我跟你穆云嫂子说过大耗子的事儿,我记得她告诉我,以前她跟着抗联过江去苏联,当时人家派了医生,教她们医护知识。其中一个苏联医生就闲聊,说他认识的一位朋友,正在研究‘换头术’,就是把一只狗的头砍下来,接到另一只狗的身上。” 李半拉子低声问:“砍了脑袋,不就死了吗?” “我又没细问,反正就是一个狗身子上,可以长两个脑袋。” 我也有些疑惑,忙问:“两个脑袋,遇到啥事听谁的?比如一个想拉屎,一个不想,那身子听谁的?” 三镖一愣,摇头说:“我哪想这么多?这玩意要是真有,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咱们仨进林子看看,不管两个狗头还是三个狗头,砍死了拖回来再说吧。” 李半拉子抽出了杀猪刀:“走吧,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急了。” 我赶紧回屋背上马枪,戴好帽子,跟着他们进了林子。 一大早很冷,呼出一口气就成了白雾,三镖走在前面,仔细观察了地面的情况。 李半拉子冲我招招手,我们肩并肩,跟在后面。 林子里的追踪技巧,基础就是观察地面。大雪天看雪地里的脚印,阴雨天在泥泞的地面看脚印,如果没有雨雪,就看杂草枯枝的情况。 体型越大的动物,留下的痕迹越明显。 像这种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林子里厚厚一层枯枝烂叶,细心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出很多动物行动的踪迹。 我们往前走了十多米,转头朝西边去,这是昨天他们来的方向。 三镖扭头说:“半拉子,闻闻有啥情况。” 李半拉子耷拉着脸:“三镖,我这个鼻子不灵了,上次摔坏了。” 三镖扭过头:“你不早说?这次回去了,找医生给你看看,多大的本事,丢了可惜。” “前面好像有情况!” “鼻子又好使了?” 李半拉子指了指前方:“你看看呗。” 我俩往前一看,一头鹿躺在树后,只露出半个身子,应该已经死了,看个头还不小。 三镖示意我们不要说话,轻轻挥挥手,我和李半拉子立刻分开,从两边绕了过去。 我举着马枪,快速在大树间前进,很快就绕到了死鹿的侧面。从我的角度看,这头鹿靠在大树后,脖子完全被咬断,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连接着。 它的一条前腿被啃得血肉模糊,胸口的骨头也露出来了。 我赶紧看了看四周,清晨的林子十分安静,看不到熊瞎子、老虎或者狼群的踪迹。 李半拉子已经跑到了我的斜对面,他见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慢慢走到死鹿跟前,踢了踢鹿脑袋。 林子里弱肉强食,见到什么动物的尸体都不足为奇。只不过,大多数的猛兽如果捕猎到这样的“美味”,不可能只啃食这么点肉就离开的。 三镖快步往前走,借着早晨的阳光四处观察,很快就朝着我们招了招手。 前方有一棵倒伏在地上的枯树,看样子已经很多年了,只剩下一截三四米长的粗壮树身,上面都是枯萎的杂草。 三镖指了指地面,落叶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李半拉子一看,当即比划一下,朝着树身的尾端走去。我扭头看了一眼三镖,朝着树身的前面去了。 我们三人各自就位之后,李半拉子弯腰朝里面瞅了一眼,冲我们点了点头。 我赶紧举枪瞄准,也低头看了看,树身内部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外层的树皮。里面黑咕隆咚,从树皮缝隙照射进去的细小阳光,只能看到里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我向三镖指了指那东西的大概位置,他点点头,示意我们退后一点,做好准备。然后,他举枪瞄准树身,连续打了两枪。 一声哀嚎,树身猛然抖动,李半拉子刚举起刀,一个黑影忽然从里面窜出来,跳上树身,朝我这边跑了。 这是一条大狼狗,身形矫健,毛发油亮,脖子上的两个脑袋尤其吸引人。 我原本的想象中,两个狗头应该是一左一右,龇牙咧嘴,流着口水,十分凶狠。但是眼前这个双头狗,是一条正常的狼狗脖子上方,又长出了一个偏小一点的脑袋。 两个狗头一大一小,一下一上,一眼看上去不觉得可怕,而是有些不协调。 它低吼着朝我扑过来,刚跑到一半,三镖的枪已经响了。两发子弹打在双头狗的身上,它瞬间从树身上跌落下来。 李半拉子飞扑上来,大喊:“让我来!” 喊声刚落,大树旁的落叶堆里,忽然又窜出一条双头狗,纵身一跃,朝李半拉子扑了上去。 我赶紧举枪射击,李半拉子也弯腰一个翻滚,躲过了这次攻击。 两条狗都受了伤,但它们的行动依然敏捷,快速调整方向,又一左一右朝我来了。 这回它们不再高高跳起,而是趴低身子,利用树身掩护,快速接近我。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害怕,看到上方多出来的那颗小狗脑袋左摇右晃,反而觉得想笑。 它们还没靠近,我就后退到大树旁,靠着树身,打了几枪。 一条狗可能前腿中了枪,翻滚一圈,转身就想跑。没想到李半拉子已经跟了上来,纵身一跃踩在狗腿上,手起刀落,砍掉了下方的狗头。 上面的那个小狗头还在嗷嗷叫着,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猛然翻身挣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三镖跳过树身,砰砰就是两枪,打爆了小狗头。 另一只扑向我的双头狗,可能受了惊吓,刚才一个转身,已经跑进了林子。 第413章 准备出发 三镖朝着林子打了几枪,那条狗左躲右闪,很快不见了踪影。 李半拉子想去追,三镖赶紧拦住了他:“它跑这么快,追不上。挨了几枪,我估摸着它也活不了几个时辰。” 我上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满地都是血,狗身上没有肉瘤子,但小狗头和狗脖子的连接处,有明显的疤痕。 这个狗头不是“长”出来的,而是有人做手术接到了这条狼狗的身上。 李半拉子上前把小狗头也砍了,用绳子绑住两个狗头,笑着说:“带回去让小顺子瞅瞅,免得他说咱们骗他。” 也是,他这一点想的周到,我们仨也出来一会儿了,怕他们着急,赶紧回去了。 进了院子,李半拉子把两个狗头扔进小木盆中,端进了屋。 连水月和罗老九正坐在火盆边唠嗑,钱麻子和小顺子坐在小桌子旁,一人拎着半瓶酒,用筷子轻轻敲着桌子,唱小曲儿呢。 三镖脱了大衣挂在旁边,笑道:“这都唱上了?” 因为把狗头端了进来,他们肯定闻到了腥味,罗老九和连水月站起来一看木盆,异口同声问:“这啥情况?” 李半拉子端起木盆,大喊:“小顺子,先别唱了,瞅瞅是不是它们。” 估计炕上这两人唱得正高兴,还专门扯着嗓子来个高音儿,收了尾,这才扭头看了看木盆。 小顺子一瞪眼:“还真被你们砍死了!不是两条狗嘛,那一条呢?” “挨了两枪,跑林子里了,活不了几个时辰。” 钱麻子伸头看了看,有些疑惑:“啥意思,这两个狗头长在一个狗身上?” 我赶紧把双头狗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钱麻子明显很疑惑,扭头问:“小顺子,听小刀这么一说,两个狗脑袋,好像也没啥用啊!” 小顺子摆摆手:“它唬人啊!你们不知道,在木营子里,这两个狗头还吵架呢,一上一下,嗷嗷叫。不过,它们最厉害的就是不怕疼,日本兵还给我们展示过,朝狗身上砍了一刀,老大一个口子,没叫唤!后来慢慢长好了,也没死。” 李半拉子把木盆扔到了门外,回头说:“有啥用,还不是被我两刀砍下来,这也死了呗。” “死,肯定是能死,它就算三个头,也是一条狗。不过,你们想想,日本人的这玩意是不是很有用?” “有啥用?两个狗头吵架,坐旁边看热闹啊!” 小顺子爬到炕边坐着,低声说:“好好想想,那个小狗脑袋接到大狗身上,还能活过来,你仔细想想。” 李半拉子肯定没明白,他看看我,又看看钱麻子,希望得到答案。 这时,罗老九嘿嘿笑了:“这小兔崽子,不想当太监了。” 我们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都哈哈大笑。 小顺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躲在桌子后面,埋头啃土豆子。 罗老九赶紧说:“要是这么想想,这玩意儿还真是挺有用的。你想啊,打仗的时候,这胳膊被炸断了,把旁边人的胳膊剁下来,接上还能用,挺好。”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举起了手掌:“那我这断了半截的手指头,也能接上了?” 屋里的气氛不一样了,大家好像都意识到,这双头狗不是闹着玩的。三镖坐在火盆边,点上一支烟,摇头说:“穆云跟我说过,有苏联医生也在研究这个,但是很难。我记得她说,不是自个的东西,接上也用不了多久。” 罗老九点点头:“就是嘛,人又不是大车,轱辘坏了换轱辘,板子坏了换板子。” 这时,三镖大声问:“小顺子,这回歇得咋样了?能带我们出发了不?” 小顺子抬起头,抹了抹嘴说:“出发可以,几位好汉,能不能先告诉一声,你们到底是干啥的?答应给我的东西,别是忽悠我的。” “我们也是耍混钱的,和那帮日本人结了仇,这才进山找他们。钱不会少你的,媳妇嘛,到时候秧子房里的红票,你自己选。” 听三镖这么一说,小顺子直起了腰杆:“我就看着你们这身手,不是一般人,您是当家的吧?” “对,我是当家的。” “好,我小顺子以后就跟大当家混了。” 三镖赶紧摆手:“这一趟跟着走就行了,不用进我们绺子。” “嫌弃我是吧?大当家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和我叔换了十八个绺子,啥活都能干,没有一个大当家说我们不行的。” 李半拉子都呆住了,上前拦住他:“你叔不就是大当家吗?” “那是后来,这方圆几百里,实在没有别的绺子愿意收留我们,没办法,我们起局了。” “为啥你们要跑这么多绺子?” 小顺子嘿嘿一笑:“那肯定是谁厉害跟着谁混,还能一棵树上吊死啊?再说了,想换绺子,我们都是半夜偷偷跑,省得拔香头子那一套了。” 三镖点点头:“你们叔侄俩也是命大,得罪了这么多绺子,还能活到现在,不错,跟着我们走吧。” 说罢,他把我们几人简单介绍给了小顺子,嘱咐大家一定要“照顾”一下这个小崽子。 我们心知肚明,纷纷点头答应。 天已经大亮,钱麻子和小顺子两人都吃饱喝足,三镖就让他们到仓库倒腾倒腾,准备些吃的喝的穿的,咱们要出发了。 这两人乐呵呵出去了,我们几人才坐在炕上,开始吃东西。 李半拉子低声问:“三镖,这个小顺子能信不?” “十有八九他就是这个脾性,应该可信。” 连水月一直没说话,此时笑着说:“半拉子,但凡换一个人,我可能都要怀疑怀疑,是不是丁晴派来的特务,是不是要坑咱们。但是这个小顺子,嘚吧嘚,嘚吧嘚,那嘴就不闲着,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派他执行秘密任务。” “关键我觉得,他动机不纯,还想着娶媳妇,这不是瞎扯嘛!” 罗老九摆摆手:“半拉子,就他动机最纯,一点儿都不带遮掩的。半个男人也是男人,一想财,二想色,太纯了!” 三镖笑了,招呼大家赶紧吃,尽量早点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第414章 沿河而行 吃完饭,我和李半拉子到码头看了看。 小木船几乎沉到了水下,可能昨晚一番枪战,把船底打漏了。 李半拉子抬头一看:“小刀,下雪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我感觉脸上一阵冰凉,这才发现天上开始飘雪。雪花不大,但是纷纷扬扬,估计是一场大雪。 大兴安岭的雪季要超过半年,从现在开始,这林子里的一切,都要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对于我们来说,在冰天雪地中追踪丁晴,行动更加困难了。不过,只要过段日子大雪封山,她短时间内也跑不出去了。 回到院子里,大家正忙着收拾东西,往马背上装货。 三镖大声问:“小顺子,回去的路你熟吧?” “放心吧,只要沿着河岸走,就没问题。别进林子,进去我也迷。” “那行,咱们就沿着河走——对了,昨天晚上前门那帮子人,是怎么来的?不会是走过来的吧?” 小顺子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他们也有几匹马,应该是拴在前面林子边上儿,一会儿到地方咱们再牵。” “正好,咱们带的东西多,马也不够。小刀水月,你俩在前面探路,我们牵着马在后面走。” 我和连水月答应着,也不骑马,裹紧大衣,背上枪就出了门,沿着河岸往西去了。 雪越下越大,河岸很快就白茫茫一片,远处的情况也看不清了。 我俩尽量靠着林子边缘,有情况可以方便躲避。 走了不到两里路,连水月忽然拉住我,指了指远处的林子。 前面有两个黑影若隐若现,但不像人,应该是小顺子说的几匹马。我俩上前几步,见附近没有异常,赶紧跑了上去。 几匹马被拴在林子边缘,可能时间有些久了,又下着雪,它们有些焦躁不安。 连水月举枪在外面盯着,我上去安抚了一下,解开了一匹枣红马的缰绳,走过去递给了连水月。 她抚摸了几下马脖子,背上枪,翻身上马。 我转过身,又进了林子,想挑一匹身强体壮的马骑上。最里面的一匹黑马不错,膘肥体壮,个头也高。 它见我过来了,慢慢踱着步子,眼神慌张,似乎有些害怕。我慢慢伸手上去,抚摸了一下它的面颊,又上前两步,摸着它的脖子,点了点头。 马是有灵性的,它也会认人,所以要先安抚它。 我抚摸了几下,这马忽然打了个喷嚏,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林子。 我瞬间感觉不太对劲,刚想举枪,忽然从大树后跳出一个黑影,将我扑倒在地。 双头狗,它刚才埋伏在这里,就等着我放松警惕呢。 此时,它上面的狗头狂吠着,下面的狗头撕咬我的棉大衣。我双手抓住狗脖子,来回翻滚了几下。 连水月在旁边大喊:“小刀,快踢开它!” 穿着棉大衣,行动确实不方便,这条大狗咬住我的前衣襟,疯狂甩头,也不松口。我挥拳打了两下,差点被上面的狗头咬了一口。 两个狗头,战斗力确实要强一些。 甩不开它,我只能大喊:“先别开枪,等一会儿!” 刚喊完,上面的狗头又想来咬我,我急了,一拳打上去,同时抱住它猛然翻滚两圈,一脚踢向了狗肚子。 两个狗头同时叫了一声,松开嘴,又想扑上来咬我的脸。就在这一瞬间,旁边的黑马忽然后蹄子一甩,将双头狗直接踢飞了。 连水月的枪也响了,狗还没落地,就挨了两枪,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不动了。 我慌忙爬起来,一看棉大衣的前襟已经被抓得稀烂,袖子也被抓烂,里面填充的羊毛都飞出来了。 连水月走上前,又冲着两个狗脑袋补了几枪,这才将我拉出了林子。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任凭雪花飘落在脸上,感觉出了一身汗。 “小刀,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我摆摆手:“没事,日本人的棉大衣厚,没伤着。” 这时,后面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就见三镖飞奔而来,他见我躺在地上,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跑了过来。 “小刀,小刀,你咋了!” 我赶紧坐起来,摇头说:“老大,我没事,另外一条狗,忽然冲出来,刚才没注意。”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见枪声,我还以为有埋伏呢。” 连水月领着三镖进了林子,把那条死狗拖了出来。 三镖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身上挨了两枪,一晚上都没死,挺能熬。小刀,以后再遇到,要打狗头,你看水月这两枪,挺准。” 我站起来,走进林子,把那匹黑马牵出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脖子,笑着说:“你小子不错,这一脚算救我一命。” 我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们才赶上来。 小顺子知道了刚才发现的事儿,上来看了看,点头说:“你们还真不是一般人!” 我脱掉棉大衣,又从后面的马背上掏出一件穿上,喝了两口酒,身上暖和多了。 三镖把林子里的马都牵出来,扭头说:“半拉子,咱俩探一段路!” 李半拉子一听,连蹦带跳过去,上马跟着三镖往前走了。 我们调整了一下,一人挑了一匹马骑上,剩下的马驮着货,继续往前走。 你要是在林子里生活久了,就会知道,这时候西北风带来的雪,落地不会化,就这么一层层摞起来,两个月之后可能就会没过大腿。 到时候,就是大雪封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也是难于登天。 我们冒着雪,继续往前走,旁边的小河已经结了一层冰,雪花铺满了冰面。接下来河水会越冻越厚,过不了多久就能跑马爬犁了。 我们牵着马,沿着河岸慢慢往前走,小顺子骑马跑来跑去,一会儿上前跟着三镖探路,一会儿回来和钱麻子闲扯,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罗老九在马上一摇一晃,偶尔抖抖身上的雪,走了一阵子才招呼我过去,低声说:“小刀,你注意一下这小崽子,但凡有人给个甜枣,他屁都不放就得跑。” 我点点头:“放心吧,他只要能把咱们带到木营子就行了!” 第415章 无功而返 又往前走了两三里路,三镖和李半拉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此时,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随着西北风漫天飞舞,不断往我们的袖口和脖子里钻。 三镖大喊:“雪太大,走不动了,先歇一会儿再说!” 我们赶紧翻身下马,见旁边是一大片高大的落叶松,于是把马牵过去,一包包物资补给先卸下来,开始搭帐篷。 这帐篷是从仓库里找到的,是日军小型勘测队使用的,都不大,一顶帐篷住两三个人。方便携带,就算在风雪中,也很容易就能搭起来。 我们在树缝间紧挨着搭了四顶帐篷,赶紧钻进去躲避风雪。 我和钱麻子挤坐在一起,裹着棉大衣,又裹了毯子,这才感觉好一些。他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赶紧缩了回来。 “小刀,咱们要不要回仓库啊,这大雪根本走不动,要是下两三天咋办?” “再等一阵子看看,要是雪越下越大,那就只能回去了。” 外面的大风呼呼吹着,雪花四处飞舞,不断撞击着帐篷,我心里很清楚,不要说再下两三天雪,就算下一晚上,我们也受不了。 晚上太冷,没有篝火取暖,就算窝在帐篷里,人也受不了。 我俩聊了一会儿,钱麻子干脆躺了下去,对我说:“小刀,太冷了,你去给水月再送一条毯子吧!” “行!” “别着急回来,我自己也能伸伸腿儿睡觉。” “好好好,知道了。” 说罢,我钻出帐篷,见四周白茫茫一片,连河岸与河面都难以分辨了。几匹马靠在一起,时不时抖抖身上的雪,寻找树下的枯草。 我又扒拉出一条厚毯子,赶紧钻进了连水月的帐篷。 她裹着大衣坐在里面,用手里的短枪指着帐篷口,我摘掉帽子抖了抖雪,赶紧说:“太冷了,再给你拿一条毯子来。” 她这才把枪放在一边,把我拉到身边坐着,见我冻得哆嗦,她赶紧把手里的暖炉递了过来。 这是我们从仓库找出来的,一个小方盒子,上半截有很多圆孔,里面装了煤油,点燃之后就可以握着取暖。效果不算太好,但总比没有好。 “老钱呢?” “睡觉了,嫌我在那儿他伸不开腿。” “一会儿你去问问三镖,雪要是再这么下,咱们可能就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刚才外面都睁不开眼,我估摸着三镖也在考虑呢。” 果然,我俩刚唠了一会儿,就听三镖在外面大喊,出去一看,他正带着小顺子收拾帐篷。 罗老九从旁边钻出来,哆哆嗦嗦,不断跺脚,大声说:“小刀,白毛雪会吃人,赶紧收拾,再晚了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确实,现在看看周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哪还有什么河岸?天色越来越暗,万一迷失方向,就麻烦了。 大家一起动手,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搬上马背,往回走。 幸好我们一直是沿着林子边缘前进,走得不算太远。小顺子在前面带路,迎着风雪艰难前行,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回到了码头仓库。 将几匹马牵进马棚,喂上草料,我们赶紧烧上炕,钻进了屋里。 大家围在火盆前烤了烤火,喝点热水,才算是缓过来劲儿。 罗老九擦了擦满是污渍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雪,低声说:“幸好咱回来了,这是老天爷的下马威啊!” 三镖忙说:“没有办法,只能先歇着了,雪停了再走。这样的天,他们也不会乱跑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三镖心里其实很着急。他一会儿一趟,出门看看雪停了没有,但直到天黑,西北风才停了,雪也小了一些。 罗老九和李半拉子先睡了,我和钱麻子正躺在被窝里小声聊天,三镖忽然推门进来了。 “小刀,外面雪小了,我带着小顺子先去摸摸情况。” 我赶紧从被窝钻出来:“还是我去吧。” “不用,我们俩不带那么多东西,来回也方便,就是看看木营子的人跑了没有。放心吧,天亮前就能回来。” 这时,罗老九和李半拉子都醒了,听说三镖要连夜出去,都有些担心。 三镖笑了:“不知道木营子的情况,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劝不动他,我只好爬起来,把他们俩送出大门,然后戴上狗皮帽子,裹上大衣爬上了屋顶,坐在了望塔上守着。 两盏马灯的亮光,逐渐消失在林子边缘,他们的速度很快,顺利的话,天亮前确实能回来。 我等了一个时辰,钱麻子爬了上来,让我回去休息,他盯着就行,一会儿李半拉子再上来换岗。 这一夜,我们都没睡好,天亮之前,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还听到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好像是三镖他俩回来了。 不过,早上大家都起来了,他们还没回来。 我出了房间,仰头一看,连水月抱着枪,靠在了望塔上,还在盯着远处。 “水月,他们回来没?” “没动静!” “你下来吃点东西吧,我上去盯着。” 连水月扭头冲我笑了,正打算下来,忽然上前两步:“小刀,好像有人!” 我赶紧爬上去看着西边,小雪还在下,河面与河岸已经完全融为一体,都是白茫茫一片。 远处的林子边缘,两个黑影正在慢慢接近,应该是两匹马。 我赶紧爬下房顶,大声说:“我去接他们!” 牵过那匹黑马,我出了院子,朝西边飞奔而去。积雪并不厚,马蹄飞奔,雪花迎面打在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越往前走,我越觉得不对劲,虽然那确实是两匹马,但好像只有一匹马上有人。 我加快速度,骑马的人应该看到我了,使劲挥挥手,减慢速度,翻身下来,坐在了雪地里。 快速跑到跟前,我赶紧跳下马,上前一看,是小顺子。 他歪戴着狗皮帽子,裹着大衣,眉毛上全是细小的雪花,整个人哆哆嗦嗦,看来冻坏了。 我摘下手套,掏出酒壶,喂了他两口酒,大声问:“咋回事,三镖呢?” 小顺子回头看了看,指着后面说:“大当家,他让我先回来!” 第416章 雪夜探营 我大惊,赶紧问:“你们被发现了?” 小顺子摇摇头:“咱能不能回去说,我都快冻傻了。” 没办法,我把他扶上马,牵着三镖的马,慢慢回到了码头仓库。 他们几人都出来了,一见三镖没回来,都很着急,拉着小顺子就回了屋。 坐在火盆前烤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大当家没事,他让我先回来,带你们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低声问:“到底啥情况?” 小顺子喝了两杯热水,这才把昨晚他们的遭遇,都告诉了我们。 原来,他们从这里出发后,一路飞奔,冒着雪快速前进,半夜的时候就到了木营子。 这个木营子就在河道拐弯处,平时人就不多,很冷清。当时又下着雪,小顺子以为会更冷清。 没想到,他们从林子里爬到一个坡上,一眼就看到木营子里灯火通明,有火盆,有火把,到处都是人。 小顺子当时就趴在坡上愣住了,半天没言语。他完全想不到,就一晚上没回去,怎么就忽然多了这么些人,而且下着雪,大晚上还不睡觉。 他俩没有贸然下去,而且沿着坡绕到了视野更好的一边,这才看清下面好像正在收拾东西装箱,有不少骡子,还有一辆马车,上面绑着一个特别大的木箱子。 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派人过来收拾东西,准备逃跑了。 他们看了一会儿,小顺子正想着该回去了,三镖忽然告诉他,说自己要跟踪敌人,让他回来报信。 听到这里,李半拉子忽然问:“三镖为啥不骑马?” 小顺子赶紧说:“他们要进山,速度也不快,三镖说骑马反而不方便。” “也对,小刀,咱们赶紧出发吧!” 这时,连水月忽然说:“不太对劲。” 我们赶紧看向了她,她坐在小顺子对面,低声问:“那帮人运走了什么?” “我咋知道?连姑娘,说实话,我也觉得挺奇怪,平时木营子也没多少人,除了吃的喝的,没有啥东西啊!他们要撤走我理解,但真不知道弄走了啥。” “那你想一想,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顺子想了想,忽然说:“对了,我们在坡上趴着的时候,听到下面的小崽子,老是喊一个人。” “喊谁?” “他们喊,孔瘸子,大当家让啥时候走?孔瘸子,这些破烂东西带不带?孔瘸子——” 李半拉子大喊:“等等,你说谁,孔瘸子?” “对啊,离得远,我听着好像是孔瘸子,三镖听了一会儿,就让我自己回来了。” “孔瘸子怎么也来这里了?” 连水月看了看我们,低声说:“只有一种可能性,孔瘸子确实救走了马大鼻子。之后,马大鼻子又联系上了丁晴,所以来这儿了。” “兔崽子,还真是他把咱们都耍了!” “半拉子,你想想,孔瘸子也算是立了功,马大鼻子肯定给他封了个官儿,这次让他带队执行任务。三镖听咱们说过他,所以跟上去,想找到马大鼻子。” 罗老九站起了身:“跑了这么远,又碰上了,缘分。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再去见见这个孔瘸子。” 昨天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直接往马背上一放,我们离开大院出发了。 李半拉子比较着急,带着小顺子飞马走在了前面。 我们要牵着几匹驮物资的马,只能跟在后面慢慢走。罗老九在马上晃晃悠悠,不仅把狗皮帽子上的耳护子放了下来,连口罩都挂在了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撮胡子在外面。 我回头说:“老罗,小顺子说,他们运走了一个大木箱子,你说里面装的啥?” “那咋知道。” “我觉得,要么是双头狗,要么还是大耗子。” “也对,他们在林子里,净捣鼓这些玩意儿呢。” 连水月在后面说:“小刀,既然孔瘸子出现了,马大鼻子离得也不远。他已经从咱们手里跑过一次了,这回可得多留个心眼儿。” “我知道,这回要是再抓住他,绝对不手软,让半拉子直接剁了。” 罗老九听了,大声说:“上回他栽了大跟头,咱们想再抓到他,恐怕难喽。” 确实,以马大鼻子的性格,会更加小心了。 冒着小雪一路前进,中间也没休息,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了木营子。 这是河滩旁的一片缓坡,后面就是大山,半坡上的大树早就被砍伐殆尽,只剩下一些矮树。 现在,木营子里一片寂静,李半拉子已经进去探过了,空了,所有人都走了。 他们是半夜离开的,地上的踪迹早就被积雪覆盖,按照小顺子所说,他们直接从前面的河道转弯处绕进了山沟里。 这么说的话,敌人在山沟里,三镖一定从山坡上追踪,而且一定给我们留下来的记号。 走了大半天,人困马乏,我只能让大家先找一间木屋,休息一会儿,煮点东西吃,顺便也喂喂马。 之后,我独自一人爬上了木营子后的缓坡,寻找线索。 雪地追踪,我并不擅长,但三镖以前教过我,怎么看他留下的记号。 一般情况下,他会先找附近视野最开阔的位置,然后找最大或者最高的一棵树做记号。如果没有树,那就找大石头。 木营子后面的缓坡,可以看清整个河滩,以及旁边的山沟,不出意外,三镖肯定留了记号。 我快速爬了上去,坡上已经没有了粗壮的大树,搜寻一番,我才发现一棵落叶松,赶紧跑了过去。 记号不会留的太高,以免被人发现。我蹲下来,扒了扒积雪,就发现大约脚踝高的位置,有一条匕首割出来的痕迹。 其实,这就是一条笔直的刀痕,轻轻一割,收刀的方向就是三镖要去的方向。这条刀痕略微朝斜上方偏,就是告诉我他会尽量在坡上行动。 三镖沿着缓坡,跟随敌人的马队进了山沟,往西北方向去了。 回到营地,吃了些东西,歇了半个时辰,我们立刻出发了。 马队不可能爬坡,只能沿着山沟走,我、连水月和李半拉子,轮流在山坡前进,寻找三镖留下的记号。 我们只落后了一天时间,想追上他们,并不难。 第417章 山沟车站 一路前行,天黑后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了他们扎营的痕迹。 这是一个悬崖下的凹洞,只有半米深,前面都是碎石。坐在凹洞中,勉强可以躲避风雪,可能昨天凌晨他们累了,就在这里暂时休息了一会儿。 前面的路有些难走,我们也选择在这里扎营。 小顺子扒了些干树皮,在雪地中捡了柴,回来把篝火点上了。 罗老九让钱麻子扶着他,打着手电筒把周围看了个遍。 李半拉子以为他在找地方拉屎,大声说:“就在那树后面拉吧,别跑远了被狼叼了去。” “小兔崽子,我这一把骨头没有几两肉,狼要叼人,也是冲着你这样的。” 说着,罗老九回来了,摘下手套烤着火,低声说:“小刀,水月,我和钱麻子刚才数了数他们的帐篷、锅灶,也看了拴牲口那边的情况,应该有四五十人。” 钱麻子笑着说:“这山沟里根本没有路,他们拉大箱子的马车,走不了多远就得散架。到时候,他们只能抬着箱子走,更慢。” 我点点头:“他们费这么大劲转移大箱子,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不过,老钱,我觉得可能不是大洋金镏子。” “你不废话嘛,要是那么一大箱子金镏子,他们能拉得动?我明白,那里面多半是只大耗子。” 小顺子一听,凑过来问:“麻子哥,啥大耗子?” “你没见过,能一口咬掉你脑袋的那种大耗子。” “你就别唬我了,耗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咬我的脑袋,我还咬它的脑袋呢!” 我们一听,都摇摇头笑了。 这时,连水月开口问:“小顺子,你在木营子这么久,真没见过大耗子?” “没有,那双头狗就够吓人的了。” “木营子下面,有没有什么仓库啦,密室啦?” 小顺子摇摇头:“我是什么级别?他们连罐头放哪屋都不告诉我,还能告诉我密室?” 连水月笑了:“明白了,赶紧吃点东西,歇歇。” 这样的天气,又是在陌生的山沟里,晚上还是老老实实休息,等天亮再走安全一些。 我们睡了一宿,天蒙蒙亮时,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了。 天亮之后,拐进了一个大山谷,眼前只有零星的矮树,白茫茫一片,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一座大山。 这时,走在的前面的钱麻子朝我们招招手,大家上前一看,是一辆翻倒的马车,胶皮轮的,但车轴已经断了。 小顺子立刻竖起了大拇指:“麻子哥,你还真厉害,昨天就猜到了。” 此时的积雪刚刚没过脚踝,还不能跑马爬犁,那大箱子他们要么抬着走,要么在雪地上拉着走,都很费劲。 根据三镖留下的记号,他们就是朝着山谷尽头的方向去了,我估摸着,他们现在到了远处那座大山的山脚下。 此时雪已经停了,我们继续前进,靠着山谷的一侧,慢慢往前走。 走到晌午时分,前方的缓坡处,又发现了他们扎营的痕迹。 这里距离上一个扎营点不算太远,看来他们运货太艰难,行动又慢。再往前走,雪地里隐约能看到马队走过的痕迹了,他们离开的时候,雪应该快要停了,没有掩盖他们的足迹。 这下好找多了,我们只是停下来,烧了点水喝,就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的艰难就不多说了,天擦黑时,我们终于赶到了那座大山的脚下。 在这里,我发现三镖最新留下的记号,他们拐进了左边的一条大沟。李半拉子进去探了探,回来之后告诉我们,找到了。 我赶紧安排大家就地休息,然后和连水月一起钻进林子,去探探情况。 进入左边的大沟,往前走了十多米,就隐约看到了篝火。 继续往前走,我们才发现,这又是一个小车站,铁轨从这里开始,向山里延伸。站台后方就是山体,靠着峭壁的位置有几间水泥房子,后面好像还有个小山洞。 此时,水泥房子前点了好几个火盆,一群小崽子正围在那里喝酒闲聊。 小山洞门口堆着一些箱子,有人正在往里面搬运。 站台旁边还有个了望塔,有两个背着枪的家伙正站在下面抽烟,没有爬上去。 连水月低声说:“他们会不会在这里等小火车,再把东西运走?” 我点点头:“有可能,一会儿我下去,看能不能听到他们唠的啥。” “你先等一下,三镖呢?” “他肯定知道咱们来了,忙完自然就回来了,放心吧。” 连水月扭头看看右前方的一棵大树,指着它说:“我在那等你,小心点儿,抓紧回来。” 我点点头,把枪背上,猫着腰钻出林子,从前方绕过去,慢慢接近了站台。 那两个背着枪的小崽子还靠在了望塔下,此时正跺着脚,不断抱怨。 “这他娘的,也没有来前儿说得这么轻巧啊!” “我跟你说,大当家自从瘸了以后,就对这个瘸子特别好,看见他就来气。” “你就别抱怨了,人家是大当家的救命恩人,现在正风头上,咱惹不起。” “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咱一路上紧赶慢赶,都没咋歇着。好不容易到这了,现在还没吃上热乎饭。” 这时,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扯啥呢,赶紧吃饭去!” 我一听,这是换岗的的来了。 很快,有一个声音说:“哥,咱啥时候走?” “你过来瞅瞅,我脸上写的啥?” “哥,你这啥意思——” “意思是不知道,有事儿问孔瘸子去,他现在是大哥。” “哥,你就别生气了,他啥本事没有,枪都打不准,也就是一时得宠,爬得快,摔得也快!” “等过两天大当家来了,我得跟他说说,这个孔瘸子不行,镇不住!” “对,该说。” 我一听,马大鼻子要来?那正好,上次没抓到他,这回不能让他跑了。 这两人又唠了一会儿,都是在抱怨孔瘸子,盼着马大鼻子赶紧来。 我怕被人发现,赶紧跑了回去,把刚才听到的都告诉了连水月。 她点点头:“马大鼻子亲自来,里面藏得东西不简单啊!” 第418章 可疑的山洞 远处的山洞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手里拎着手电筒,走路一拐一拐,慢慢晃悠到前面,和火堆旁的人说了一会儿话。这些人应该刚吃过饭,正在唠嗑,赶紧把枪架在一边,进了山洞。 刚才堆在山洞门口的箱子,已经全部搬了进去,他们进进出出,也不知道里面有多深。 连水月指了指山洞,低声说:“他们把东西都运到里面去了。” 我点点头:“咱们先回去,马大鼻子不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老大已经回去了呢。”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外面还是冷得让人发抖,我俩又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不少人都进了洞,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身后的林子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我俩立刻蹲下,举起了枪。 一声鹞子叫从坡后传来,我赶紧回应,带着连水月爬上坡,果然是三镖。 他蹲在一棵大树后面,显得有些疲惫,见我们过来了,低声说:“小刀,他们都来了。” “对,都在那边儿山脚下呢。” “这边儿的情况你们也看了,我怀疑那个大箱子和山洞都有问题。” “老大,你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三镖摇摇头,低声说:“你俩先回去,天亮再回来盯着这里。我要先沿着铁路线往前走走,看看有什么情况没。” “要不,我去吧?” “不用,天亮我就回去了,放心吧。” 我俩一听,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营地,他们已经在林子边找了一小片空地,用帐篷围住,点起了火盆。 我俩吃了点热乎东西,缓过来劲儿,这才把刚才的情况都告诉了大家。 小顺子听了,抢先说:“几位,他们人多,咱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找点援兵,更保险一些。” 我们都没理他,李半拉子十分高兴:“这么说,那个孔瘸子就在前面?马大鼻子也要来?哎呀,缘分,这回他们跑不掉了。” 钱麻子更加激动,挤到我身边说:“小刀,要是我没猜错,那山洞里肯定藏着好东西,咱这一趟,没白来。” “老钱,刚才我可数了,人家有四五十人,咱们现在必须好好想想招儿,怎么才能包围他们,灭了他们。” 小顺子都愣住了:“你们到底是什么绺子,加上我也才七个人,想包围人家五十个人?” 大家都笑了,李半拉子推了他一把:“放心吧,没算上你。” 小顺子看了看罗老九:“老先生,您是搬舵的吧,也要跟着上?” 这话一问,罗老九脸上有些尴尬,钱麻子赶紧说:“兔崽子,你管那么多干啥?搬舵的怎么了,江湖上早有传言,神勇无敌罗老九!” 罗老九摇摇头:“别瞎扯了,赶紧吃吃睡,大冷天儿的,不怕舌头冻掉了。” 天色已晚,外面确实冷,我们赶紧吃了东西,安排好晚上站岗的顺序,就钻进帐篷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钻出帐篷,一抬头就看到天空又在飘雪,而且是大雪花。罗老九就在外面的火盆旁坐着,见我探出头,赶紧把烤干的靴子递了过来。 这是我们在仓库找到的,日本军官的长筒棉靴。这靴子是橡胶底,帆布筒,里面衬了很多动物皮毛,不容易进雪水,穿起来非常暖和。 我套上厚棉袜,穿上靴子,钻出来看了看四周,小顺子正把捡来的树枝树皮摆在火盆旁,这样烤干之后,再烧起来冒烟就会非常少。 我们带了一些干草料,钱麻子正在喂马,见我起来了,赶紧跑过来,低声问:“小刀,三镖还没回来,咋回事?” “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事。” 刚说到这里,小顺子忽然从后面冒出来,笑着说:“小刀兄弟,带我一起去吧。” “你去干啥?” “我好歹也算是加入咱们绺子了,不能白吃饭吧,跟着你帮帮忙。” “那行,赶紧去吃饭,一会儿跟我过去看看。” 他一听,高兴坏了,赶紧跑过去找东西吃了。 吃了饭,雪还在下,我让他们都在营地休息,自己带上小顺子,钻进林子爬上缓坡,朝车站的方向去了。 我们小心翼翼在林子里穿梭,来到车站对面的山坡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车站一片寂静,两个枪手在站台下来回走动,后面的水泥房子门口烧着火盆,几个人倚在屋檐下烤火。 洞口也蹲着几个人,好像在抽烟闲聊。 他们可能觉得深山里十分安全,也没有过多的防备,也是实在没事干儿,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顺子看了一会儿,低声问:“这么多人,怎么打啊?” 我扭头看看他,笑了:“等我们打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知道了。” “你也给我一把枪呗,我会用。” “我知道你会用,该给你的时候就给你了。你在这里仔细盯着,算一算他们换岗的时间,我到前面看看。” 小顺子点点头,坐在了树后面。 我又沿着坡往前走了一段路,想看看三镖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 过了车站又往前走了一两里路,迎面见三镖走了过来。他一见我,就笑着往树边一坐:“小刀,我回来晚了一些。” “老大,前面啥情况?” “也是奇怪了,没啥情况。” “啊?” “我想着,马大鼻子要来运东西,肯定是用小火车最方便。但是前面的铁轨没有清理,根本走不通。另外,这一路我也没发现马大鼻子的暗哨,他是不是太放心了?” “老大,这深山老林的,咱们又来得突然,他来不及准备也正常。” 三镖站起来,带着我又回到了车站对面,见小顺子还坐在树下,瞪着眼看着对面。 “小顺子,啥情况?” “他们真不用心,就是站在那里闲扯,没啥防备。” 三镖点点头:“孔瘸子不得人心,这些人可能就是应付他,到时候马大鼻子来了,应该就不一样了。” 我低声问:“老大,马大鼻子会不会再带来一大批人?”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回别让他跑了就行。” 第419章 马大鼻子来了 我们三人等到中午,下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三镖很疲惫,我就让小顺子陪着他先回去,自己在这里守着。 当天下午,李半拉子和钱麻子过来了,让我回去休息一会儿。此时雪已经下大了,下面的站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 我告诉他们,一定要时刻盯着,只要马大鼻子来了,立刻通知我们。 我回去的时候,三镖还在休息,他可能是累坏了。罗老九一边给我烤土豆子,一边低声说:“下这么大的雪,咱们想出山找援兵也来不及了。小刀,一会儿三镖醒了,你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咋办。” 我点点头:“你有啥想法没?” “我能有啥想法?别硬碰硬就行,实在找不到好机会,咱们就在后面跟着他们,说不定马大鼻子会带着咱们去找丁晴呢。” 这时,连水月把包着保温罩的饭盒递过来,笑着说:“老罗的想法也对,咱们先看看情况吧。再说了,这大雪要是下几天,他们的货也运不出这山沟,咱们有时间。” 饭盒里是罐头肉加上冻蘑菇熬出来的米粥,冒着热气,香喷喷的,我赶紧吃了起来。 还没吃完,三镖就从帐篷钻出来,见我回来了,赶紧坐过来,拿起烤土豆子就吃。 “小刀,那边啥情况?” “雪下大了,他们都窝在洞里不出来,没啥防备。” “我刚才躺被窝里想了想,如果要打,那就趁晚上,现在下着雪,他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到时候摸上去,干掉岗哨,堵住洞口,出来一个干掉一个。” 我扒拉完饭盒里的米粥,擦了擦嘴:“老大,刚才水月也说了,只要这雪继续这么下,他们肯定会被困在这里,咱们有时间商量怎么打。” “也对,你吃完也赶紧歇着吧。” 我点点头,钻进帐篷蒙头就睡,这一睡就到了晚上。 三镖和连水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把李半拉子和钱麻子换回来,我一看,赶紧阻止他们,然后叫上小顺子跟我一起去了。 雪越大,山坡越不好走,我们到达车站对面的时候,他们两人正裹着一条毯子,瑟瑟发抖。 我赶紧上前,让他俩一人灌了一口酒,钱麻子哆哆嗦嗦说:“这帮兔崽子,就躲在屋里不出来,真舒坦。” 天已经黑了,车站在大雪中若隐若现,站台上烧着一个火盆,两个枪手正跺着脚烤火。远处水泥房子的门关上了,洞口也不见人,估计都在里面。 我笑着说:“老钱,他们不出来就是好事儿。” 他们俩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儿,交代了几句,刚想转身离开,钱麻子忽然停住了。 他扭头看着北边,大雪纷飞,远处一片模糊。 “老钱,咋回事?” “小刀,有马队。” 我们一听,赶紧往前一步,仔细看着远处,铁轨延伸的方向,一片黑暗,啥也看不见。 钱麻子低声说:“仔细看,有光。” 我直接蹲下,探头往远处一看,黑暗中一闪一闪,若隐若现,好像真有光。 等了一会儿,长长一排灯光更加明显,肯定是马队。 我们四人一阵兴奋,赶紧隐蔽好,下面站台的岗哨也看见了马队,其中一人赶紧跑回山洞报告去了。 很快,孔瘸子一拐一拐从洞里出来,跳下站台,使劲挥舞手中的手电筒。 对面也亮起了手电筒的光,闪了几下,回应孔瘸子。 这时,站台忙碌起来,很多小崽子抱着枪出来,探头看着马队慢慢接近。 来了大概有二十匹马,马上的人都穿着全套日本兵的冬季服装,裹得严严实实。领头的下了马,孔瘸子赶紧去搀扶,两人都是一瘸一拐,凑到一起说了几句话,就互相搂着肩膀往洞里去了。 剩下的人把马拴好,抖抖身上的雪,也跟着进去了。 李半拉子低声说:“小刀,刚才进去那个,肯定是马大鼻子!” 我点点头:“这两个瘸子,还挺般配的。老钱,你赶紧回去,通知三镖,马大鼻子来了。” 钱麻子站起身:“好,你们先守着,我抓紧时间,等他们都来了再说。” 他一走,我们三人又往前走了一点,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李半拉子有些兴奋,时不时瞅瞅我,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小顺子老实多了,就躲在我后面,也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从洞里走出一群人,开始四处布岗放哨。 不过,因为雪太大,岗哨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车站,马大鼻子甚至没安排人跨过铁轨。 等了半个时辰,钱麻子终于把大家都带来了,连罗老九都来了。 我赶紧走到后面,盯着罗老九问:“你来干啥?” “兔崽子,这荒山野岭的,把我一个人放那里啊!” “那行,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就躲在这里,别乱跑。” 罗老九点点头:“这还用你说,放心吧。” 三镖观察了车站的情况,把我们聚集在一起,低声说:“马大鼻子又带来了一队人,还加强了岗哨,不太好办。水月,你觉得呢?” “他们刚来,肯定很小心,咱们再等等,换岗的时候看看情况。这么大的雪,那些小崽子熬不住的。” 说的也是,我们不再着急,躲在林子里看着下面。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半夜,下面的车站终于有了动静。 就见孔瘸子一拐一拐走出来,大声吆喝着,一群岗哨都集合在了水泥房子前,山洞中也跑出了不少人。 孔瘸子吆喝了一阵子,众人解散,有些去牵马,有些跑回洞里搬箱子。 没多久,他们就把十多个小木箱绑在了马背上,干完这一切,孔瘸子一挥手,一大群人跟着马队,慢慢沿着铁轨往北走了,他自己又回了洞里。 我数了数,二三十匹马,孔瘸子至少让五十多人走了。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咋回事,这就走了?” 钱麻子笑了:“肯定是马大鼻子让他们先把小箱子运走一批,连夜走,可能那东西贵重。不过没事儿,那不是还有个大箱子在站台上嘛,再说了,马大鼻子还没走呢!” 我们都笑了,现在,山洞中的马大鼻子,身边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 第420章 深夜奇袭 我们又等了片刻,发现站台上只有四个岗哨,而且相距很远。 其中两人还在北边的站台上,另外两人在南边的水泥房子旁边。山洞门口,只有两个小崽子,好像正在抱着枪打瞌睡。 三镖低声对我们说:“再等一会儿,是最好的机会,半拉子,你跟我到水泥房子那边,悄悄干掉那两个。小刀水月,你俩绕到站台那边,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干掉那两个岗哨。然后,咱们一起往洞口走,懂了吧?” 我们都点了点头。 这时,小顺子忽然说:“我没有任务吧?” 三镖还没说话,钱麻子忽然说:“三镖,要不这样,我带着小顺子跟着前面的马队。一是呢,等他们走远了,听不到枪声了,你们再动手。第二呢,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走,这么多箱子呢,谁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咱们也得做个准备。” 我们几人一听,都点了点头。 三镖嘱咐道:“小心点,时间不等人,他们走到两里地以外,你就先派小顺子回来报信。你自己也别走远,差不多就回来。” “放心吧,我小心着呢!” 说罢,钱麻子招招手,带着小顺子钻进了林子深处。 我们四人又商量了一下,检查长短枪和弹药,做好了一切准备。 都快要等急了,林子里才传来动静,小顺子连滚带爬过来,满身是雪,气喘吁吁,不断朝我们点头。 大家明白了什么意思,立刻兵分两路,朝着车站的两边跑了过去。 我和连水月一路向北,跑出站台岗哨的视野范围之后,才穿过铁轨,靠着山体快速往回走。 积雪越来越厚,幸好现在有风,掩盖了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等我们摸到站台旁边时,那两个岗哨毫无察觉,还背着枪,围在火盆前烤火。 他们带着厚厚的狗皮帽子,耳护子也放下了,轻微的动静根本听不见。 连水月冲我点点头,首先爬上了站台,我紧随其后,掏出了匕首。 我俩猫着腰,从旁边快速绕过去,一人瞄准一个,一抓衣领抹了他们的脖子。 将他们的尸体拖到下面的雪地里,收了匕首,我们端起枪,继续猫着腰往前走,迅速躲在了站台上大木箱子的后面。 我探头一看,三镖和李半拉子正在往南边两个岗哨身边去,于是示意连水月稍等片刻。 这时,我往大木箱子上一靠,想坐下来调整一下手套。没想到,身子一靠,箱子竟然挪动了一些,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我俩赶紧举枪,仔细听了听,洞口没什么动静,可能敌人没听到。 这大箱子就算随便装点东西,也不至于我一靠就移动了啊?难道,里面是空的? 我和连水月看看外面,同时用手推了一下,箱子动了,里面真没有东西。 他们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转移到洞里,不运走了? 我正在疑惑,连水月碰了碰我,三镖他们已经得手,正在往洞口方向去。 我们俩赶紧举枪瞄准,掩护他们靠近洞口,就在这时,洞里忽然走出一个人,和外面的岗哨聊了两句,走出来抽烟了。 三镖和李半拉子就要到达洞口,现在进退两难,这家伙只要一回头,他俩必然会被发现。 没有办法,三镖冲我们挥了挥手,李半拉子慢慢摸过去,一刀捅了上去。 这家伙一声惨叫,惊动了洞口的守卫。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举枪乱打,李半拉子赶紧翻滚着躲在了雪地中。 我和连水月同时开枪,打死了一个岗哨,另一个躲进洞中,开始大喊大叫。 四五个人瞬间跑了过来,趴在洞口反击,连歪把子都搬出来了。 这个情况我们已经预料到,三镖和李半拉子回到水泥房子后,开始吸引敌人的火力。我和连水月撤到站台上,依靠水泥柱子的掩护,开枪射击。 三镖和连水月枪法准,但下着大雪,难以百发百中。幸好洞口就那么大,敌人窝在一起,被打得完全抬不起头。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孔瘸子的声音,他可能也是急了,大喊大叫,逼着洞口的人冲出去打。 我们一听,这样更好啊,赶紧放慢射速,让他们有机会出来“反击”。 没想到,洞口忽然传来吵闹声,然后就是一声大叫,我探头一看,一个身影趴在洞口,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连水月赶紧说:“是孔瘸子,先别开枪,看看他想干啥。” 三镖和李半拉子那边,也停止了开枪,就看着孔瘸子慢慢站起来,朝着洞口大骂起来:“一群兔崽子,把我踢出来了,你们胆子真大!” 里面一片寂静,孔瘸子想回洞里,一声枪响,打在了他的脚下,阻止他往前走。 他扭头看了看我们的方向,又回头大喊:“你们疯了吗?要是大当家知道了,都得死!” “砰!” 洞口传出枪声,孔瘸子瞬间倒在地上,不动了。 连水月扭头看着我:“他刚才说啥?” “他好像说,要是大当家知道了——” “马大鼻子不在洞里?” 我摇摇头:“不会啊,我亲眼看到一个瘸子进去的。” “小刀,瘸子不一定是马大鼻子。” 这时,洞口的枪声又响了,我躲在柱子后面,忽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木箱子,感觉不太对劲啊! 我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敌人偷袭码头仓库失败,肯定会联系丁晴。不管丁晴知不知道是我们,为了她的秘密计划,最稳妥的应该是迅速撤离木营子,销声匿迹。 为什么,孔瘸子会亲自过来,搬运这么多东西,一路慢腾腾离开,让我们顺利追踪到这里? 大木箱子是空的,马大鼻子也不在洞里,他们还调走了大量部队,似乎想让我们顺利打进洞里…… 连水月转过身,一边压子弹,一边碰了碰我:“想什么呢?” “水月,不对劲!” 连水月一愣,见我指着大木箱子,似乎也想到了,赶紧说:“麻烦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后面有大喊声,扭头一看,风雪中跑过来一个人影。 连水月回身瞄准,就见那个人越跑越近,连续栽了几个跟头,爬起来继续大喊大叫。 “小刀,水月,快跑,快跑!” 第421章 夺路而逃 是钱麻子,他连滚带爬,嗓子都哑了。 “小刀,水月,快快快,跑!” 我俩立刻跳下站台,扶起钱麻子,躲在了一边,他抓着我的衣襟大喊:“快,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钱麻子虽然贪生怕死,但关键时刻也不怂,他这样的表现,说明真是发生了大事。 “老钱,往哪走?” 钱麻子站起来,扶正了帽子,指着沟口的方向:“不能回帐篷,出沟往右拐!” 我没有多问,扶起他,扭头对连水月说:“你们去找老罗,出沟往右拐,走!” 连水月点点头,扶起钱麻子,也不管洞口的枪声,径直跑过铁轨,进了林子。 我起身打了几枪,见对方还没出来,赶紧跑过去,冲着三镖和李半拉子大喊:“老大,跟我走,快快快!” 枪声太响,他们可能没有听清,我翻身爬上去,躲过歪把子的攻击,爬到了一间水泥房子的后面。 三镖一见我过来,意识到什么,赶紧问:“小刀,咋了?” “老大,来不及多说,快跑,出沟,往右拐!” 三镖把我扶起来,忽然听到斜对面响起了枪声,知道出了大事,立刻大喊:“小刀,对面有人,掩护他们走!” 对面坡上有敌人,罗老九他们危险了! 我们仨毫不犹豫举起枪,朝着对面不断射击,旁边山洞里忽然跑出来很多人,大声叫喊着,开始朝我们射击。 我们只能边打边撤,迅速往沟口方向撤退。 洞里其实有很多人,对面坡上也忽然冒出一大堆敌人,如果再晚一点,他们封住了后面的沟口,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看来,我们被马大鼻子算计了。 幸好此时下着大雪,离开车站就一片漆黑,对方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只能胡乱开枪。 不知道对面的情况,我们只能冒险一边开枪一边撤退,吸引对方的火力。 脚下很滑,四周黑漆漆一片,李半拉子走在前面,一步一滑,扒着树枝,嘴里骂骂咧咧前进。我跟在后面,感觉子弹就在身边四处飞舞,根本无处躲避,只能闷着头往前走。 夺路而逃,但前方根本看不清路。 好不容易走到沟口,往左拐是回我们营地的路,李半拉子扭头说:“确定往右跑吗?” 我刚想回话,旁边忽然响起枪声,离我们很近。李半拉子慌忙蹲下躲避,我赶紧朝着那边打了几枪。 这时,三镖忽然跑上来,低声说:“小刀,这样不行,我要回去一趟,引开他们。” “老大——” “听命令,找到水月,你们俩尽量把其他人带出去。” 说罢,他摸走了我腰间子弹盒里的子弹,转身朝着车站的方向去了。 很快,那个方向传来枪声,我赶紧背上枪,抓起李半拉子的胳膊,快速朝着西边去了。 我们身后的枪声越来越稀疏,连滚带爬跑了一阵子,李半拉子忽然停住脚步,他听了听身后山谷中的枪声,低声说:“小刀,我得回去帮三镖。” 我一愣:“你说啥?” “我要回去,帮忙。小刀,你赶紧去找水月他们几个,先把他们带出去。放心吧,我和三镖能应付!” “半拉子,咱们应该——” “放心吧。” 他根本没想着继续听我说话,拎着刀绕过我,直接钻进了风雪之中。 我回身想去拉回李半拉子,没注意脚下一滑,坐在了雪地中,这时眼角一瞥,看到下方几串脚印,朝着西边去了。 应该是连水月他们几个,我赶紧滑下缓坡,滚到林子边缘,四处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人追上来,枪声都往沟里去了。 脚印十分杂乱,还有摔倒的痕迹,我跟着往前走了一阵子,发现一棵歪倒的小树,赶紧走了上去。 果然,树身上有记号,他们直接朝前面跑了。 地上的脚印很明显,还没有被大雪覆盖,说明他们刚刚跑过这里。 路上积雪很厚了,坑坑洼洼,我接连摔倒了几次,不敢用手电筒,也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停下来,学几声鹞子叫,希望他们能听到。 但是,前面没有动静,后面也没有动静。 雪花不断往脸上飞,迷了眼睛,使劲往脖子里钻。我感觉彻骨的寒冷,冷得心窝子都是冰凉的,说实话,很想回去找三镖。但理智告诉我,必须往前走,找到连水月和罗老九他们,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继续往前走,我想起白天的时候,看到前面是一片山谷,谷底没有什么树,但山谷尽头好像有一大片松树林子。 连水月有可能带着他们,先到林子里躲避。 想到这里,我摘掉手套咬在嘴里,摸了摸前面的子弹盒,里面的子弹都被三镖拿走了。再摸摸后面的,幸好,还有四五个弹夹。 我掏出一个弹夹,一边往前走一边压子弹,眼看着前面的脚印被大雪覆盖,越来越模糊,我心里开始默念:“黑夜走路我不怕,我有铜手铁指甲……” 就在这时,后面好像有动静。 我立刻靠着旁边的小树蹲下,戴上手套,举起了马枪。 看不清后面有什么,耳边全是风声,我拍了拍狗皮帽子上的积雪,揉揉脸,又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可能太紧张了,是幻觉。 想到这里,我慢慢站起身,刚想离开,忽然听到小树后面哗啦一声,赶紧低头往前一滚,回身就打。 一个黑影从我头顶飞过去,跑进了风雪中。我被狗皮帽子遮挡了眼睛,没看清是什么,但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黑暗中传来低吼声,从正面绕到了侧面,我赶紧背靠小树,拉动枪栓,瞄准了那边。 那一刻,低吼忽然消失,我还没反应过来,黑影就从另一边扑了上来。 这回我看清楚了,一条狼狗,两个脑袋——这一次,另一个小脑袋不是长在上面,而是脖子侧面。 它们都张着大嘴,直冲我的脖子来了。我立刻开了一枪,不知道有没有打中,不过也来不及打第二枪了,只能横过枪身,拦住了扑上来的双头狗。 等它咬住枪,我才发现,刚才歪打正着,把那颗小狗脑袋打爆了…… 第422章 林中相遇 狼狗的大脑袋还在疯狂撕咬,它脖子上的那个小脑袋死了,耷拉着,被甩得来回晃动。 我一脚把双头狗踹开,它在雪地中翻滚了一下,爬起来,开始疯狂甩脖子。 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上下晃动,看起来就很碍事,这条狼狗可能想把自己的“同伴”叫醒,一边甩头一边叫。 趁此机会,我赶紧拉动枪栓,刚举起枪,它又跑进了黑暗中。 害怕被它偷袭,我赶紧站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等了一小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它可能受了伤,跑了。 我不能在这里耗着,于是转身继续往西边走,此时积雪上的脚印已经模糊不清,再耽误时间恐怕就找不到他们了。 加快速度,又走了一阵子,前面忽然出现黑乎乎一大片东西,是林子。 我心中狂喜,赶紧擦了擦脸,快速钻了进去。 林子里更加昏暗,下面也没有了他们的脚印,我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只能停下了。 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耳边都是风声雪声,我可能真的迷路了。 冷静,再念一遍“黑夜走路我不怕”,肯定就能找到路。想到这里,我刚想开口,忽然看到前方的一棵树后,出现了十分朦胧的亮光。 我立刻端起枪,快速跑过去,蹲下一看,雪地里插着一个手电筒,上面盖了薄薄一层雪,所以灯光很暗淡,离远一点都看不清。 这时,一支长枪从旁边的树后伸出来:“别动,小刀?” 我一听,这是连水月的声音,赶紧说:“是我,我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连水月忽然开枪,砰砰两声,我条件反射一样蹲下,回身瞄准后面,就见刚才那只双头狗趴在树下,脑袋流着血,已经死了。 连水月抓起手电筒,拉着我就往林子深处走。 往前跑了一阵子,停在一棵大树后。原来,他们几人用两根木头倚在大树上,上面铺了一条毯子,再用麻绳简单系在了树上,成了一个临时小帐篷。 罗老九和钱麻子挤在一起,浑身哆哆嗦嗦,小顺子坐在帐篷口,用手拉着毯子的一角,可能是怕毯子被风吹走。 见我回来了,罗老九赶紧爬出来,一把抱住我:“小刀啊,小刀,你没事就好。” 钱麻子在后面说:“三镖呢?半拉子呢?” 我累得站不动了,只能往雪地里一坐,摇头说:“他们俩非要回去,引开敌人,让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那不行啊,得把他们找回来。” “老钱,听我说,这里也不安全,咱们要接着走,再跑远一点才行。” “往哪跑啊!” 连水月把钱麻子拉了起来:“咱们往南走,到山脚下找个地方吧。” 罗老九掏出怀表看看,点头说:“行,寅时往西主大凶,咱们往南走,应该有出路。” 小顺子一听,赶紧把毯子收了,又把我拉了起来。 没办法,再累也要继续走。 连水月在前面带路,钱麻子扶着罗老九,小顺子牵着我的衣服,冒着雪赶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都麻木了,终于出了林子。我刚想松一口气,连水月忽然说:“都蹲下,别出声。” 我往东边一看,远处的林子边缘,隐约有一道道手电筒的光。不用说,肯定是他们追上来了。 我低声说:“他们重点搜林子里,咱们现在赶紧走,来得及。” 大家刚起身,小顺子忽然说:“要不这样,我去引开他们!” 我一愣:“你干啥?” “我去引开他们啊,相信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们。” 我摇摇头:“别扯了,趁他们现在没发现,悄悄走就行了,别去送死。” 小顺子一听,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趁我转身的时候,忽然压低身子往东边跑。我赶紧去追,同时压低声音喊:“快回来,不然我崩了你!” 他头也不回,一闪身进了林子,大喊:“太君,太君!我是自己人,别开枪!” 我暗骂一声,转身回去,搀扶着罗老九赶紧走。 钱麻子气得骂骂咧咧,不时回头看看林子,让我们加快脚步,枪声就在后面,他们追上来了。 在雪地上行走,会留下脚印,他们只要顺着踪迹走,肯定能追上我们。而且,天快亮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无处可藏了。 罗老九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说:“往西走吧!” 钱麻子看了看西边:“老罗,你不是说西边大凶吗?” “天快亮了,走着走着过了寅时,就不凶了!那兔崽子知道咱们要往南走,不能去了。” 我点点头:“行,走,往西!” 我们毫不犹豫掉转头,走成一排,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脚印,迎着风雪往西去了。 钱麻子走在最后,他把背包拖在地上,边走边掩埋我们留下的踪迹。我们又正好迎着雪,运气好的话,脚印很快就会被盖住。 连水月在前面领路,我紧随其后,走了一会儿,她停下来大声说:“前面有片林子,咱们进去!” 我点点头,回头一看,没有手电筒光,也没有叫喊声和枪声,可能他们没追上来。 “好,先进去歇歇。” 又走了一袋烟功夫,我们终于进了一片柞树林子。这里的树又高又密,往里走走,连水月发现了两棵倒在地上的枯树。 它们倒在了缓坡处,被枯树阻拦的大雪,堆成了小雪丘,正好可以挡风。 我迅速跳下去,用手挖出一个雪洞,招呼他们躲进来。 我们四人紧紧挤在一起,用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尽量缩着脖子,不让风雪灌进来。 眼前大雪纷飞,我们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盯着前面。没过多久,毯子上就盖了一层雪,我们就像被掩埋了一样。 天微微亮了,但是太冷,我们担心敌人追上来,都没睡。 这时,上方的雪洞哗啦一下塌了,我们被完全埋在了雪中。这是刚下的雪,本来就不结实,上面积雪越来越多,雪洞早晚会塌的。 没想到,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他们追过来了。 罗老九低声说:“都别动,他们看不见咱们。” 第423章 脱险 我们来时的足迹,早就被大雪掩埋。 现在,我们也被积雪掩埋了。 其实,我们被埋得并不深,因为雪洞挖得很浅,我的眼睛还能看到外面,也能感觉到狗皮帽子上的积雪,正在被寒风吹走。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日本人在大吼大叫,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应该是指挥手下搜索。 我的右边是连水月,左边是罗老九,再左边是钱麻子,大家都尽量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很快,耳边传来咔嚓咔嚓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一个穿着棉大衣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树下。他个子不高,手里握着日本刀,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我们旁边有更多人走过,顺着日本人指的方向,朝西搜索。 我看着一双双靴子从旁边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一脚踩在我们的头上。 幸好,这日本队长的脾气太差,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啥,但从挥舞日本刀的动作也能看出,他在催着手下加快步伐,赶紧往林子里去。 等了一会儿,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动,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以确定对方已经走远,我才听到钱麻子微弱的声音:“你们都还活着不?” 我四肢有些僵硬,长出一口气:“没死。” 连水月在旁边问:“老罗,你咋了?” 没有回应,我扭头一看,他大半张脸都被埋在雪里,闭着眼睛,眉毛上也都是雪花。 钱麻子活动了一下,赶紧扭过头:“老罗,死了没?” 这时,罗老九忽然抬起头,摘掉挂在耳护子上的口罩,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闭眼,还眯着了,哎哟,走了是吧?” 我慢慢抬起胳膊,抖了抖毯子,抓起一把雪放进嘴里,慢慢含化,咽了下去。 又冷又累,又饿又渴,我们四人从雪坑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赶紧站到高处看看,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了。 连水月从兜里掏出几颗糖,一人给了我们一个,笑着说:“幸好我存了几个,先吃着,咱们得离开这里,找个避风的地方,生一堆火才行。” 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赶紧问:“老钱,昨天咋回事?” “别提了,我让小顺子回来报信,自己又跟了一段路,正好他们拐个弯,忽然停下了。我还以为雪太大,他们要回来呢,没想到啊,这帮兔崽子直接就把箱子都扔了,空的,都是空的。” “还有,他们领头的一吹哨子,山坡上就下来几个人,一起商量啥去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啊,再往坡上一爬,看看对面啥情况,全是人,至少七八十,都抱着枪坐在半山坡。” 钱麻子越说越激动:“我当时就明白了啊!咱们是中计了,马大鼻子这是把咱们引到车站,然后堵在这里。不用说了,他们肯定也派人去了咱们的帐篷那里,要是往那里跑,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现在想想,是不是那个小顺子坑了咱们?” 我赶紧上前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说:“小顺子差点儿被活活冻死,他应该不知道那么多。” 连水月用指南针确定了方向,扶着罗老九爬上坡,回头说:“老钱,要是我猜得没错,马大鼻子从咱们手里逃脱之后,一定联系了丁晴,说咱们一直在追踪她。可能从那个时候,丁晴就开始制定计划,要把咱们骗过来,一网打尽。” 钱麻子叹了口气,摘下帽子拍拍雪,跟着往前走,嘴里念叨着:“你这意思,咱们是自投罗网了?” “我只能猜测,从高野那时候开始,咱们就进圈套了。丁晴可能告诉不少人,那个河边的撤离点,他猜到咱们会追踪,会想尽办法找她,就通过高野把咱们引过来了。” “可能,他们第一次袭击码头仓库失败,丁晴就知道咱们来了。接下来,就是用马大鼻子,还有神神秘秘的一堆空箱子,继续吸引咱们跟着走,一直进了她的陷阱。” 罗老九哼了一声:“现在想想,确实啊,还专门让孔瘸子过来,不就是让咱们觉得找对地方了嘛。” 我笑了:“这孔瘸子,也是个牺牲品,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诱饵。” 连水月领着我们继续往外走,回头说:“小刀,咱们抓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去接应三镖和半拉子。” “对,我明白。” 钱麻子追了上来,喘着粗气说:“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四个人现在就一条毯子,连吃的都没有,怎么去找他们?” 连水月转身扶着罗老九,加快了速度:“进山的时候,高野一直在看一张地图,我也瞅了几眼,这附近大概的地形记得一些,不会迷路。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码头仓库,那里至少有一部分补给。” “那也行,不过有多远啊?” 连水月停下来,想了想:“骑马从这里走近路的话,两天吧。” 钱麻子仰面长叹:“天哪,两天,咱们恐怕坚持两个时辰都困难吧?” “所以,咱们要先到前面的山坳里,找个地方生火,歇歇。然后,我和小刀冒险回到咱们的帐篷那里——” “等等,水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千万不能冒险,他们说不定在那里埋伏人了。” 连水月笑了:“他们埋伏的人,也要有吃有喝有马,才能活下去吧?我们必须冒险去找点补给,不然确实撑不了多久。” 我赶了上去,笑着说:“还是你办法多,这下我心里有底儿了,老钱,咱们抓紧。” 钱麻子从枯树上踹断了一根枝干,一分为二,递给了罗老九一根,当拐杖用,然后挥挥手,示意我们抓紧前进。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们只能时不时抓起一把积雪,放在嘴里含化了咽下去。撑着吧,饿一两天死不了。 我们四人就这么在风雪中赶路,走出林子,穿过山谷,一路向东。大概中午的时候,终于拐进了一个小山坳。 往里走了十多米,我们在峭壁下找到了一个小凹洞,立刻决定在这里休息。 第424章 冒险计划 凹洞的位置在半坡,不到两米深,上方和侧面正好有巨石阻挡,可以遮风挡雨。 我们赶紧爬上去,把风吹进来的积雪清理了一下,开始捡柴生火。 一晚上的风雪,下面林子里很多枯枝都掉了下来,还能找到不少老树皮。雪没有化,它们也不会太潮湿,我和钱麻子很快就在最里面生起了一堆火。 有了火,大家瞬间放松下来,我们都随身背着水壶,钱麻子还背了个日本饭盒,赶紧烧点热水喝。 身子一暖和起来,也就觉得饿了。 这时,罗老九从怀里掏出几双棉袜子,里面都鼓鼓囊囊的,他笑着说:“就剩这点儿了,吃了才能睡个好觉。” 钱麻子赶紧接过来,解开口一看,里面都是白米。 “哎哟,老罗,你咋还有这一招?” 罗老九笑着说:“常年在林子跑的,还是留个后手好一点。” 我们赶紧把饭盒装了雪,化成水之后把米放进去一些,熬了两盒米粥,分着吃了。 说实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歇着,大起大落,感觉不仅是饿,心里也不踏实。 现在,总算暂时摆脱了追兵,能吃顿热饭,那种感觉,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浑身上下都累,必须睡。 我们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往里面一歪,眼睛就睁不开了。 我睡着前唯一的印象,就是罗老九拿出烟袋锅子,冲我笑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白天黑夜,雪还在下,但是小了一些。罗老九从下面爬上来,抱着一堆树枝树皮,身上全是雪。 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低声问:“咋了,冻醒了?” 我们仨身上盖着毯子,上面也飘了一些雪花。 “小刀,我扒拉不少冻蘑菇,一会儿再熬点粥,你们吃点儿。” 我点点头,又眯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连水月和钱麻子已经醒了,他们三人正烤着火,低声说话。 见我醒了,钱麻子挤过来,笑着说:“小刀,刚才我下去撒尿,顺便想着扒拉点树皮,你猜发现啥了?” 我扫了一眼,发现罗老九脚底下一堆松塔,于是笑着说:“你把人家松鼠的窝掏了?” “都是在林子里的混,借一点儿。” 罗老九正在把松子扒拉出来,放饭盒里烤一烤,这东西老香了。 我爬起来,喝了点水,接过连水月掰开的松子,吃了几颗,满嘴留香。 钱麻子笑着说:“小刀,刚才我还和水月商量呢,要不我多出去跑几趟,说不定能扒拉不少吃的,你俩就不用去冒险了。” 我摇摇头:“在松鼠嘴里夺食儿,也撑不了几天啊!放心吧,我歇过来了,活蹦乱跳的。” 连水月也说:“天快黑了,一会儿咱俩就出发,趁着雪大,争取多牵几匹马回来。” 罗老九不断把爆开的松子递给我和连水月,催着我们赶紧吃,也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小刀,我这把年龄了,其实也没啥牵挂的——” 我知道他想劝我们不要去,赶紧摆摆手:“老罗,咱又不是第一次走投无路了?丁晴多狠的招儿,咱们都活下来了,还怕啥?相信我——你就相信水月,行不行?” 罗老九摇摇头:“兔崽子,咋这么多废话?水月,要不你再考虑考虑,钱麻子捡松子,我们也能多撑些日子。” 连水月见火又烧旺了,开始擦枪擦子弹,笑着说:“你们不是天天念叨着,小刀是福将,咋了,这会儿就不是了?” 他俩赶紧摇头:“肯定是,小刀是福将。” “对嘛,丁晴和马大鼻子安排了这么久,就想把咱们一网打尽,现在呢,咱们不还是好好活着?别担心,没啥事儿。” 我也把子弹都掏出来,马枪摆在面前,开始擦枪。 一晚上折腾,枪里和子弹盒中都是雪,现在烤了火,雪立刻融化。要是不清理干净,只要我们离开火堆,雪水冻成冰,枪就废了。 外面的风小了一些,但雪还在下。 连水月坐在火堆旁,一边比划一边说:“小刀,一会儿咱们要从这里出去,沿着山谷往东走,第三个山头往右拐,就是咱们原来扎帐篷的位置。有点远,趁着天黑,咱们的速度要快一些。” 罗老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嘴里念叨着:“我这老山参——” 我赶紧摆手:“算了老罗,我俩年轻,用不着那个,你赶紧收起来。” “你俩一人来一片呗,好东西。” 连水月也摇摇头:“吊命的东西,收好了,关键时刻有大用。老钱,你俩就在这里等着,火别灭,警醒着点儿。” “好,老罗就交给我了,你俩也要小心——我再啰嗦一句,要是到地方,真没什么机会,赶紧回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挪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道:“老钱,咋这么啰嗦,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 “这都啥时候了,还风啥格?记住喽,你俩要是出事儿,我和老罗也走不出这大山。” “好,放心吧,我瞅着情况,不行就回来。” 眼看着天快黑了,我俩又喝了几口热水,把袖口靴子都扎紧,背上枪,拄着钱麻子找来的两根“拐棍”,出发了。 连水月在前面领路,我们拐进山谷,开始沿着南侧的林子前进。 走了一会儿,天开始黑下来,我们一前一后,拉近距离,也不说话,埋头赶路。 在这样的天气赶路,其实非常危险,虽然不会遇到熊瞎子,但脚下随时可能出现雪窟窿,万一掉下去摔伤了,必死无疑。 连水月只能用手中的棍子试探着前进,我跟在后面,也尽量踩着她的脚印,速度不算快。 就这么一直走到大半夜,我们爬上了一个缓坡。 连水月指着前方,低声说:“小刀,再往前走就到了,他们应该已经把咱们的东西都带走了,正在林子里埋伏着。” “水月,这大冷天的,他们就算点了火,在外面也待不住,只能钻帐篷。咱们小心一点,先看看他们埋伏在什么地方。” 说罢,我们沿着坡爬上去,绕到前面,开始慢慢往下走,寻找他们的藏身地。 第425章 偷马 我们这次过来,首要计划就是偷马。 这种天气在林子跑,没有马很难活下去。如果能偷到马,再弄点吃的东西,就更好了。 脚下很滑,我们只能不断拉着身边的小树,慢慢往下走。到了半山腰时,我已经能看到下面的几顶帐篷中间,篝火堆正在燃烧。 肯定是他们故意点燃,让我们以为有自己人已经回来了。 蹲在树后,我俩仔细观察着前方,寻找林子里藏着的敌人。 没有发现什么,又往下走了一点,还是没有发现。这时,连水月指了指下方帐篷旁边,林子里拴着十多匹马,肯定有敌人在附近。 我把枪取下来,指了指马群,示意下去看看。 连水月点点头,快速朝着斜下方去了,距离坡底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示意我蹲下。 我这才注意到,从这个角度看,帐篷门口坐着两个人,都穿着棉大衣,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从体型上看,肯定不是李半拉子,十有八九是马大鼻子派来的人。 他们嘀咕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钻回帐篷,另一个站起来,给火盆添了些柴,往前走几步,吹了几声口哨。 很快,对面林子里有了回应。远处山谷中的一片林子里,也有了回应。 果然有埋伏,只要我们偷了马往山谷跑,他们很容易就会追上来。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天黑,只要帐篷里的人不发信号,林子里的人根本看不清。” 我点点头:“你去牵马,我到帐篷旁边盯着。” 商量好之后,我们分开行动,连水月慢慢朝着马群去了。 我弯下腰,直接往下走,接近帐篷后方,然后蹲在雪地里,慢慢往前挪。 几顶帐篷里好像都有人,但大多数都睡着了,只有我面前的这顶帐篷,里面还亮着煤油灯。 我凑到跟前听了听,里面有两人正在说话,好像在抱怨太冷了。 这时,忽然又有一个人进了帐篷,笑着说:“哈哈,搞了两瓶酒,咱们仨暖暖身子。” “不行吧,大当家说了,这两天不能喝酒误事。” “他们都睡了,不知道。再说了,咱们光喝酒,不误事。” “那行,少喝一点儿。” “哎哟,这酒劲儿大!” “小声点儿,头道酒,没咋兑水。” “好好,辣嗓子,过瘾。” 里面开始喝起来,我慢慢挪到侧面,探头瞅了瞅帐篷前,没有人守着,空空荡荡,火盆还在烧着。 这时,连水月也过来了,冲我比划一下,意思是把马缰绳都解开了。 我指了指帐篷,她侧耳听听,回头笑了。 再等等,只要他们再喝一会儿,迷糊了,我们更不容易被发现。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我去,我去撒尿,你们等一下。” 我们赶紧闪到树后,就见帐篷被撩开,一个瘦高个跌跌撞撞走出来,在火盆边撒了尿,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栽到在地上,脑袋进了帐篷,身子还留在外面。 里面没什么动静,估计也是喝迷糊了。 见他不再动弹,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撩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两个家伙歪在一起,手中拿着酒瓶,已经打起了呼噜。 我四下扫了一眼,见有两个背包,也不管里面有啥,直接拎了出来。 连水月冲我招招手,我们赶紧钻进林子,来到旁边的马群旁。 一人挑了一匹马,我们将背包绑在马背上,悄悄爬上去,又牵了一匹马跟在后面,慢慢离开了。 刚离开帐篷大约五六米,对面林子忽然响起口哨声。 后面帐篷里的家伙都喝多了,他们肯定没办法回应。 我们赶紧加快速度,飞奔着拐进了山谷。 这时,后面终于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枪声。 我们也不管这么多,紧挨着林子,快速朝西边去了。枪声越来越密,后面好像有人追过来了,我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匹马飞奔而过。 只是几匹马,上面没有人,我想起来了,刚才连水月把所有马的缰绳都解开了。可能枪声一响,它们都受惊了,乱跑起来。 连水月一见,有了主意,对我说:“小刀,镫里藏身!” 这个“镫里藏身”,连水月跟我说过,就是骑马的人,只踩着一侧的马镫,歪倒在马身的一侧。如果从另外一侧看过来,会误以为马在自己跑,上面没有人。 这一招,连水月跟我说过基本技巧,但我没有尝试过。现在,敌人正在追赶,旁边又有其他惊马跑过,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二话没说,抓紧马鞍,一侧身翻到了马身左侧。 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片刻之后,十多匹挂着马灯的快马从旁边飞奔而过。等了一会儿,又是十多匹马跑了过去。 前方传来枪声,我们见旁边有几匹惊马减慢了速度,正在慢慢往前走,干脆也放慢速度,跟在了后面。 走了一阵子,后方没有了枪声,追兵应该都到前面去了,我俩赶紧骑上马背,休息一会儿。 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他们在前面没有发现,可能还会回来的。 果然,我们刚往前走了一袋烟工夫,前面忽然出现星星点点的光,紧接着就是马蹄飞奔的声音。 我俩再次躲在了马身侧面,就听到一队队敌人从旁边飞奔而过,最后,有几匹马停了下来,一束手电筒光照向了我们的方向。 “大发,你留下来,把这几匹马都牵回去,其他人跟我走,他们可能往南边跑了!” 说罢,这队敌人也快速离开了,只留意下一个人,翻身下马,慢慢走了过来。 我们身边有七八匹马,紧靠着林子,正在慢慢往前走。这个叫大发的小崽子,用手电筒照着,数了数有几匹马。 然后,他三两步跑到前面,拦住了最前面的马,安抚起来。 这时,他照了照马群,可能看到了马身上的背包,低声嘀咕着什么,走了过来。 我两只脚慢慢下来,从腰间掏出匕首,绕到了马身后面。 他走过来,扒拉了一下背包,忽然用手电筒一照下面,看到了我的双腿…… 第426章 饺子就酒 我猛然从马后面出来,一脚踹了上去。 他毫无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一边掏枪一边大喊:“来——” 一个字还没喊完,连水月就从后面扑上来,捂住他的嘴,抹了脖子。 仔细听了听,刚才那群人应该已经走远,没有听到什么。我俩赶紧翻身上马,还是一人牵一匹马,快速朝着山谷西边去了。 时间紧迫,他们肯定会四处寻找。我们必须赶紧回去,带着罗老九和钱麻子离开。 为了加快速度,我们只能冒险离开林子边缘,在山谷中飞奔。 一路也算顺利,回到那个山沟的时候,天快要亮了。钱麻子连蹦带跳下来,帮我们把马牵到林子里,又把两个背包拎了上去。 罗老九裹着毯子,冻得瑟瑟发抖,几乎整个人都缩到了棉大衣里。 这么冷的天,他们应该也是一晚上没睡。 钱麻子拉开一个包,把东西都倒了出来,饭盒、酒壶、铲子、手电筒、匕首、香烟,还有一小盒盐,以及几块切好的大饼。 再打开另一个背包,里面只有一个铝饭盒,一个水壶,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口袋。 钱麻子小心翼翼打开它,忽然发出哇的一声叫,我们三人凑上去一看,冻饺子! 一整袋冻饺子,少说也得八九十个,圆鼓鼓的,个头都很大。 我们四人眼睛都看直了,本想立刻出发的,这会儿大家都走不动了。 钱麻子站起来,十分严肃地说:“咱们这一趟,指不定就把命搭上了。老天爷送一袋漂洋子,要是没吃上就死了,大鬼小鬼阎王爷,都得笑话咱们!” 罗老九看看我俩:“水月,你说呢?” 连水月点点头:“快烧水,几个饭盒一起煮,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我和钱麻子一听,好像得了圣旨,赶紧忙活起来,捡柴、烧水,煮饺子。 饭盒不大,一次煮不了太多,我们手里都捏着两根木棍,盯着饭盒里上下翻滚的饺子,不断咽着口水。 钱麻子忍不住,没等完全熟,就夹起一个,吹一吹放进了嘴里,结果烫得张着嘴,来回倒腾。 好不容易吃完一个,他已经眉开眼笑:“可以吃了,猪肉酸菜的。” 这话一说,我们都忍不了了,也不管烫不烫,夹起来就吃。 烫是真的烫,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昨天出发的时候,我只吃了几颗松子,走半路就饿得不行了。 这一晚上折腾的,我和连水月一人只吃了一颗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一个酸菜饺子下了肚,肚子里立刻暖和起来,身上也瞬间有了力气。 钱麻子边吃边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说,咱们几个也是福大命大,临死还能吃顿饺子,值了啊!” 罗老九摆摆手,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打开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麻子——” 钱麻子赶紧说:“说错了,咱们死不了,吃饱了就死不了。” “麻子,你也喝一口,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我们一听,赶紧接过酒壶,一人喝了几口,接着吃。 吃完接着煮,越吃越热乎,越吃心情越好。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大半袋子,钱麻子赶紧摆摆手:“好,今天就到这了,留点咱们路上吃,还得走两天呢。” 虽说还没完全吃饱,但总算是肚子里有了东西,浑身舒坦。 大家又喝了点饺子汤,眼瞅着天也亮了,雪差不多停了,必须抓紧出发。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行李,随便收拾一下,各自骑上一匹马,直奔南边去了。 连水月说,要是她没记错,往西南绕出这个山沟,再往东走一段路,就能看到河道。到时候,我们沿着河走,就能到达那个码头仓库了。 后面可能有追兵,钱麻子找了些树枝拴在马尾巴上,走在了最后面,扫掉我们留下的痕迹。 我们四人一个跟着一个,中间保持一匹马的距离,一路没有休息,当天晚上就到了河道边。 此时,河水已经封冻,河面满是积雪,已经与河岸融为一体。 人困马乏,后面没有追兵的踪迹,我们在旁边山脚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积雪还不够厚,我们只能用铲子堆了一个雪围墙,上面铺上树枝和毯子,在里面烧起火堆,勉强也能熬一晚上。 大家心里都知道,我们四个人已经算是好的了,最起码从敌人包围圈中跑了出来。 三镖和李半拉子,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就算想回去找他们,也没有一个方向。 其实我心里很急,怕他们俩出事,但又无能为力。我们必须先拿到补给,最少要保证我们不饿死,才有机会救他们。 睡觉前,钱麻子用雪水煮了一块大饼,四个人分着吃了。第二早上都是被冻醒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但并没有让我们觉得有多暖和。 大家把剩下的饺子煮着吃了,沿着河岸,开始往东走。 走着走着,钱麻子忽然在后面喊:“水月,我有个事儿,觉得不太对。” “你说。” “咱们都知道,那马大鼻子不是一般的精明,这回他费尽心机,就想把咱们都灭了。那这样的话,他难道想不到,咱们万一跑出去,会往码头仓库去?” 连水月头也没回,大声说:“他当然能想到,而且肯定在那里安排了人。” “那咱们还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嘛!” “他会在咱们可能去的地方,都安排一些人,围追堵截。所以那个仓库里的敌人,不会太多,但是他们一定有联络方式,可以让周围的敌人来支援。准确来说,你是对的,咱们正在自投罗网。” 钱麻子急了:“那还去干啥?” “老钱,我有个计划,打下码头仓库,还要让马大鼻子知道。这样,他会把车站附近的人往外调,来围堵咱们四个。你想想,三镖和半拉子就轻松一些了。” 罗老九一听,连声赞赏:“厉害,围魏救赵!冰天雪地的,马大鼻子的人也不好受,让他们在山里来回折腾,老天爷就能收了他们!” 连水月这才停下脚步,回头说:“等他们都来了,咱们再往山里跑,牵住他的大鼻子,在山里转悠吧!” 第427章 重返仓库 我猜到了码头仓库会有敌人,但没想到连水月会考虑这么多。 丁晴和马大鼻子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围追堵截,我们不知道。至少现在,我们还在逃命。 想转败为胜,可能只有铤而走险了。 迎着太阳走,很快就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昨晚太冷,大家都没睡好,所以走着走着,个个打起了瞌睡。 但是我们不能停下,钱麻子从马上下去,抓起一把雪搓了搓脸,又骑上马,抖擞精神,开始唱《长坂坡》。 赵子龙单枪匹马杀入敌营,七进七出,谁能不爱听这个啊? 大家瞬间清醒了,连罗老九都解开口罩,跟着哼唱起来。 一路唱一路走,忘了冷也忘了饿,沿着河岸一直走到将要日落,连水月勒住马,回身说:“再往前三四里路,就到了,进林子,咱们歇歇。” 我们赶紧钻进林子,清理出一片空地,围坐在了一起。 离敌人很近,只能点起小煤油炉子,烧了一点水,泡着最后两块大饼吃了,算是垫垫肚子。 连水月对我说:“小刀,等天黑咱们再过去。” 我点点头:“先探探他们有多少人,再想办法打进去。” 歇了一会儿,大家牵上马过了河,在对面的林子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让罗老九和钱麻子在这里等着。 此时,天已经黑了,我俩检查了一下马枪和子弹,也不骑马,直接奔着仓库的方向去了。 沿着河岸这边走,远远就看到水边的码头仓库。虽然看不到灯光,但烟囱里冒着烟,里面肯定有人住了。 我俩快速跑到码头对面的林子,隔着河观察了一番,后门紧闭,屋顶上有一个人,裹着毯子,倚坐在了望塔旁,一动不动看着西边。 他没有看向我们这边,估计也是冻得够呛。 等了一阵子,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换岗了,上面的冻硬了没?” 上面的家伙摆摆手,慢慢站起来,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明天必须在上面搭个小炮台,这一天天的,要老命了!” 他慢慢爬下去,另一个穿着棉大衣的家伙爬上来,看了看远处:“这一天天的,啥时候是个头?咱们这五个人,晚上都不够换岗的。” “再坚持坚持,大当家说了,十天轮一次岗,快到日子来人接班了。” “大当家自从瘸了,脾气也变了。好好的当个旅长,非要跟着日本人混……” “别扯了,瞅着点儿,我进去暖和暖和。” 屋顶的家伙坐下来,把枪靠在了望塔上,抓起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连水月给我比划了一个“五”,又指了指屋顶上的家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点点头,先干掉上面的家伙,他们只有五个人,屋里的四个应该没有防备,我俩很轻松就能对付。 又等了片刻,见上面的家伙又把毯子扯扯,裹住了脑袋,我知道时机到了。 连水月站在一棵树后,举枪瞄准了上面。我背上马枪,猫着腰,蹑手蹑脚过了河,躲在了后门的位置。 我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应该是从里面闩上了。 围墙有点高,要想悄无声息爬上去,几乎不可能。所以我靠在门上,掏出匕首,插进门缝,开始试探着拨弄后面的门闩。 前几天在这里住的时候,我就观察了,后门有两道门闩,一大一小,一根顶门的棒子都没有。 门闩这个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找到位置,用匕首一点点扒拉,就能弄开。现在天冷,我戴着棉手套,稍微慢了一些,但也就是多花了一点时间,打开了。 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探头看了看,只有远处的一间屋里亮着灯,院子里没有人。 我回头招了招手,连水月快速跑过河面,跟着我进了院子,回身又把门关上了。 她靠着墙往前几步,仔细听听院子里的动静,举枪瞄准亮灯的屋子,朝我点了点头。 我赶紧转身,摸着楼梯慢慢爬上了屋顶,没想到刚露头,上面的人就说话了:“也到点儿换岗了吧!” 他没有回头,可能只是自言自语,发牢骚。 我停在原地,等了片刻,他还是没有扭头,反而打了一个喷嚏。 一阵冷风吹来,他慢慢站起来,调整了一下毯子,活动了一下腿脚,又坐下了。 我松了一口气,慢慢爬上去,猫着腰走到他身后,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反握匕首直捅脖子。 几刀下去,他弹了两下腿儿,不动了。 顺利解决岗哨,就好办了,我慢慢爬下去,收起匕首,站在连水月身边,也端起了马枪。 就在这时,对面的屋门忽然打开,一个矮个子土匪走出来,一边低头系着裤腰带,一边嘟囔着:“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吧,凭啥我上去换岗——” 他一抬头,看到我们俩站在对面,愣了一下,大叫一声,扭头就想往屋里跑,没想到棉裤掉了下来,直接把他绊倒了。 我俩迅速跑上去,将他踩在地上,同时举枪就往炕上打。 里面的三个人刚爬起来,衣服还没穿呢,就死在了炕上。 下面趴着的家伙浑身哆嗦,大喊:“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我一枪托砸在他的后背上:“兔崽子你才多大,还八十岁老母!” “戏台上都是这词儿,说秃噜嘴了,我上有五十岁老母,饶命!” “爬起来,先把裤子穿上。” 他赶紧坐起来,先穿上棉裤,哆哆嗦嗦系着裤腰带,嘴里还念叨着:“好汉,我就是个小崽子,今年刚入伙,第一次摸枪,媳妇还没娶呢……” 我和连水月早就商量好了,留一个活口,于是说:“兔崽子,去,先把里面的尸体拖到大门外面去!” 他一听,当即点点头,举着双手进去,小心翼翼把三具尸体都拖进了院子。 我指了指上面:“还有站岗的那个,也扔下来!” “好,我这就上去。” 他点头哈腰,快速爬了上去,很快就将上面的尸体推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下来,我大喊:“兔崽子,还不下来?!” 就听扑通一声,他应该是跳到了仓库外。 我赶紧爬上去,就见一个人影连滚带爬,沿着河岸往西边去了。 第428章 冰墙 我站在屋顶上,看着那逃跑的身影,朝天打了两枪。 他跑得更快了,很快就钻进林子,没了踪影。 但愿这家伙福大命大,能坚持到自己人的营地,给马大鼻子报信。 连水月检查仓库的情况,我快速出了后门,到对面林子里把他们俩接了回来。 罗老九一进院子,二话没说就钻进了屋里,等我反应过来,进去一看,他坐在炕头,裹着被子,冻得胡子都哆嗦了。 钱麻子直接钻进仓库,去扒拉吃的东西了。 上次小顺子那帮人来偷袭,他们的装备我都收了起来,藏在了存被褥的那间仓库,里面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 于是,我钻进去扒拉了一下,枪和子弹都在,这下就放心了。 敌人今晚肯定是过不来了,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把炕再烧热一些,赶紧吃东西。 钱麻子坐在火盆旁,扒拉着大米饭,脸色红润起来,笑着说:“小刀,要说吃,我想起一个事儿。我刚到哈尔滨的时候,是和家里人生气,自己跑出去的,身上也没啥钱。饿极了,把金表当了,找个酒馆吃饺子。” “咱东北人饭量大啊,我那一大盘饺子,再加一大碗饺子汤,一个人造完了。旁边有一桌四个大男人,听口音就是关内来的,后来唠了两句,人家是上海的,来做生意。” “好家伙,四个大男人,就点了两份饺子,还没吃完,剩了不少——最后,我也给吃了。他们也不明白啊,就问我,你们关外人咋这么能吃?” 我没憋住,笑了:“啥?四个大男人两盘饺子吃不完?” “对嘛,当时我也不理解,他们也不理解。后来那老板过来,就笑了,对他们说,吃得多才抗冻!” 这话实在,吃得越饱,身子越暖和。 罗老九也吃饱了,打着嗝,又点上了烟袋锅子:“水月,接下来你是咋打算的?” “刚才我们故意放走了一个小崽子,他要是运气好,能早点给马大鼻子通风报信。他要是冻死了,也无所谓,马大鼻子肯定也会定期联系这里。咱们趁这两天准备准备,等着他们过来吧。” 钱麻子叹了口气:“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三镖和半拉子他们,咋样了……” 罗老九笑了:“麻子,你可别小看三镖!有一年冬天,他单枪匹马带着两三百日本人在山里转悠,半个多月啊,绺子里没人觉得他能活下来。最后,他回来了,还背了五杆三八大盖,扛着一挺歪把子,你敢信?” “要是三镖的话,那我相信。不过,半拉子呢,我也担心他。” 罗老九叹了口气:“吉人自有天相,他有桓候祖师爷护着,死不了。” 连水月站了起来:“我上去守着,你们抓紧歇着,明天一早咱们要忙起来了。” 我刚想说话,她笑着摇摇头:“你也歇着,后半夜我再叫你。” 话虽这么说,她半夜并没有叫我,早上我才知道,是钱麻子半夜爬起来,悄悄出去站了岗。 罗老九早早起来做好了吃的,天微微亮时,我们吃饱饭,开始忙活。 我和钱麻子两人,牵着马进了林子,砍树枝和小树,一趟趟运回来。罗老九和连水月一起,将这些树枝靠在围墙上,然后搭上床单或者大衣,从上往下浇水。 这个活儿很累,一直到傍晚,我们四人还在凿冰取水,搭着梯子绕圈浇水。因为天很冷,棉大衣很快就冻得硬邦邦的,再往上浇水,就会一层层冻上,围墙就变成了“冰墙”。 晚上更冷,我们也不能闲着,继续浇水,浇一层水,冻一层冰,两米多高的冰墙,又光滑又坚硬。 一切忙完已经是深夜,连水月拉着罗老九到院子里,让他看一看天,算算接下来几天的天气。 罗老九掐指算了半天,点头对我们说:“三天,最多三天,一定有大雪。” 连水月笑了:“老罗,真要是三天之后下雪,咱们就有希望活着离开。” 钱麻子把我们叫到屋里,招呼大家赶紧吃饭,先别想这么多了。 说实话,想着丁晴和马大鼻子的人,正在从周围赶过来,心里怎么能不多想?不过这样也好,三镖和李半拉子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也明白了,我们还活着。 至于我们,下了大雪,自然有机会逃出去。 第二天,把长枪短枪和子弹都准备好,连水月又带着钱麻子从仓库里扒拉出爬犁,在院子里敲敲打打,修理一下。 又过了两天,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急得我和钱麻子团团转。 这天早上,起床之后,我和钱麻子爬上了屋顶,先看看远处,白茫茫一片,没有动静。 再看看天,大太阳,也没有要下雪的意思。 钱麻子往屋顶一坐,笑着说:“小刀,你说那个逃跑的兔崽子,会不会冻死在了林子里?” “很有可能。” “那万一马大鼻子识破了咱们计划,不来了,安排所有人去抓三镖和半拉子,该咋办?” “你就盼着马大鼻子过来吧,不然三镖真危险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咱跟马大鼻子也不是斗了一天两天,他确实不简单。要我说,实在不行抓紧出山,找咱们的队伍来帮忙。” 我摇摇头:“来不及。再说了,这么大一片林子,咱们的大部队进来该往哪里找?补给咋办?马大鼻子要是发现了,随便找个山沟一躲,到开春都不一定能找到了。” “也对,我就是觉得,咱们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我看了看四周,到处白茫茫一片,大部队进山剿匪,除了目标明确,否则就是瞎折腾。 钱麻子自然也明白,他摘下手套夹在腋下,从棉大衣里掏出怀表,眯着眼睛看了看,忽然说:“不走了,这一忙,忘了上发条。” 我笑了:“是不是坏了?你也别太抠,换个好的吧,上次那大金表呢?” “那东西不能戴,太显摆了。” 他站了起来,举着怀表大喊:“老罗,现在几点,我对个表!” 忽然,钱麻子一个趔趄倒在屋顶上,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枪声…… 第429章 一枪毙命 有枪手,我立刻趴在屋顶上,同时大喊:“老钱!” 钱麻子骂道:“他大爷的,又打我的表!” 我探头一看,钱麻子的怀表已经飞到了下面,罗老九正从屋里伸出头,看着我们。 很明显,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喊:“老罗,快叫水月,外面——” 话还没说完,就见连水月从厨房跑了出来,头上围着方巾,系着不太合身的蓝布围裙,抓起门口的枪就过来了。 “老钱,你咋了?” “水月,是马大鼻子的人,又打着我的表了!” “你快下来,躲起来!” 说着,连水月已经爬了上来,木屋比围墙要矮一些,只要蹲下,外面就看不到我们。她慢慢挪到我旁边,低声问:“什么方向,多远?” “西边,河岸边儿,离得很远。” 连水月靠着了望塔慢慢站起来,砰砰又是两枪打来,一颗子弹从上方飞了,另一颗打在了木架子上。 “小刀,不要随便抬头,这家伙枪法还可以。他们现在离得远,可能在试探咱们,你把那三八大盖拿来,我干掉他。” 说着,她蹲下来,把头巾和围裙扯下来扔给了我,马枪放在了一边。 我赶紧爬了下去,从屋里拿出一支三八大盖,送了上去。 就见连水月接过这支长枪,拉了几次枪栓,压上子弹,试着瞄准一下,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在仓库的四个角,都搭了木架子,作为临时炮台,可以探头射击。按照商量好的,我迅速爬下去,爬上西南角的架子,慢慢探出了头。 敌人距离我们大约有一里路,他们都躲在林子边缘,其中有一个趴在雪地里,正在朝我们瞄准。 我数了数,他们应该不超过二十个,是一小股土匪,可能离得最近,所以提前赶到了。 连水月单腿跪在屋顶,把枪身搭在了望塔的木桩子上,瞄准远方,对我说:“小刀,打吧。” 我屏住气息,瞄准远处趴着的那个人,连续扣动扳机,一连打了五枪。 不出所料,都打偏了。 但是,他明显受到了惊吓,立刻翻滚一圈,换了个位置。于此同时,他把枪口瞄准了我的方向,打了两枪。 我早就低下了头,看着连水月。 就见她半蹲在了望塔下,面色冷峻,一动不动,轻轻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连水月的肩膀轻轻晃动了一下,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片刻之后才扭头说:“打中了。” 我抬头一看,远处趴在雪地里的枪手已经不动了,林子里的敌人都躲在树后,不敢出来。 “小刀,他们人少,不用担心,放近了再打!” “好,我知道。” 好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一个绺子里能有一两个枪法好的,已经很厉害了。所以,打死了刚才那个家伙,远处的十几个人没了主意,也不敢接近我们了。 钱麻子十分紧张,跑前跑后,检查门有没有堵好,又悄悄爬上木架子,看外面什么情况。 见敌人都不上来,他才稍微放心一些,跑过来问:“小刀,他们已经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我摇摇头:“这才哪儿跟哪儿?再多一些人,等差不多都到了,咱们再走。” “说不定他们已经来了,都在林子里藏着呢,今天晚上要小心点儿了。” “晚上确实要小心,你最好现在去歇着,晚上有的忙。” 钱麻子一听,转身想走,忽然又觉得不对,抬头说:“水月,要不你去歇着吧,晚上最需要的是你。” 连水月坐在屋顶,笑了:“这一大早的,我也睡不着啊——糟了,老钱,快去厨房看看,我熬的粥,还揉了面准备烙油饼呢!” 钱麻子捡起旁边的围裙穿上,摆了摆手:“你就在上面歇着吧,我去做饭,一会儿喊你俩吃饭。” 说罢,他急匆匆跑进了厨房。 这时,罗老九走出来,仰头看着天上的大太阳,嘴里嘀咕着:“不对啊,该变天了……” 说罢,他冲我笑笑,又钻进了屋里。 我盯着远处,见那些人没有前进一步,反而又后退一些,在林子边缘扎了帐篷,看来白天是不打算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钱麻子在院子里大喊:“水月,小刀,你俩是在上面吃吗?我给你们送上去?” 连水月赶紧回答:“进屋吃啊,这上面多冷。” 钱麻子走到院子里,仰头看了看我们:“啊,进屋吃?那也行,等会儿,我上去守着,你们先吃。” “老钱,放松一些,这才刚开始呢。” “我很放松啊!快下来吃饭,我上去盯着,有事儿就叫你们。” 我和连水月一听,都拎着枪下来了,钱麻子背起马枪,快速爬上屋顶,躲在了了望塔后面。 外面冷,进了屋,罗老九坐在火盆旁,还在掐指算着,表情很严肃。 我摘下手套,脱掉大衣,笑着说:“老罗,别算了,今天不下雪,明天下呗,早晚得下。” 他一听,摇了摇头:“早下早走,三镖还等着咱们呢。” 说罢,他出了屋,把吃的给我们端了过来,又嘱咐说:“你俩一定要吃好喝好,该睡就睡会儿,要是晚上来的人多了,你们就没得睡了。” 连水月赶紧招呼罗老九坐下,劝了他几句,不要多想,晚上再说。 吃饱喝足,我拎起枪:“水月,你先歇着吧,我上去看着,有事儿叫你。” “行,你小心点。” 一直没听到钱麻子吭声,也不知道他饿不饿,我赶紧出去,爬到了屋顶。就见他半蹲在了望塔后面,正看得仔细。 “老钱,看啥呢?” “小刀你看,他们也吃上了啊!” “那不废话,他们人少,现在不敢上,不吃饭干啥。” 钱麻子扭过头,把我拉到前面,指着远处说:“你看他们那帐篷旁边,是不是堆着不少箱子?” 我仔细一瞅:“还真是,眼神儿不错啊。” “你说他们就这十几个人,带这么多箱子来干啥?” “你啥意思?” “小刀,兵马未到粮草先行,他们是先遣队,看那箱子,里面十有八九装的是弹药。” 我点点头:“有道理。” “咱们现在不缺吃,不缺喝,不缺棉衣不缺马。但是,缺子弹……” 第430章 摸营计划 我一愣:“老钱,你的意思是,抢了他们?” 钱麻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不是,这么冒险的事儿,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又不去——我的意思是,咱们可能一两天走不了,万一人家呼啦啦来了几百人,咋办?没子弹扔雪疙瘩啊?” 我想了想:“这有点冒险,我要和水月商量一下。” 钱麻子笑了:“你在这守着,我下去吃饭,顺便跟水月说说。她点子多,肯定知道该咋办。” “行,你先下去吃饭吧。” 远处那些人躲在帐篷后,点着篝火,时不时出来看看我们这边,指指点点。钱麻子说得对,他们可能就是先遣队,离得比较近,先把补给弹药运过来,再等着大部队。 所以,除了一开始那个枪手,其他人都不急不躁,没必要冒险嘛。 等了一会儿,连水月爬了上来。 “水月,老钱跟你说了没?他觉得咱可以过去弄点弹药。” “刚才在里面,我正和老罗说这事儿呢,他就进来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子弹太少,就算够这两天用的,到时候离开这里进了山,就不好补给了。正好他们来了,弄点吧。” 说着,她看了看远处的敌人。 我低声说:“水月,不是我怂,他们十几个人呢,咱俩就算能摸过去,打起来也不一定能占便宜。” “对,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好,你说。” “小刀,大早上他们就被我打死了一个,为啥现在还敢在那里扎营?” 我一愣:“他们往后退了,这个距离,就算是你,恐怕也不好打吧?” “你想想,他们来之前,一定接到命令,说咱们只有三四个人,在逃命。他们只要守在远处,盯着,别让咱们跑了就行,对不对?他们觉得,咱们只会逃跑!” “所以,他们没防备,咱们可以出其不意?” “小刀,他们正在等援兵过来。你想想,有没有可能,他们的援兵今晚来了?” 我摸了摸脑袋,大概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但具体连水月是怎么计划的,还没想明白。 “假如有一个日本军官,是丁晴派来的,他们是不是应该听命令?” 说到这里,我立刻明白了,连水月想让钱麻子假扮日本军官,以援兵的身份,想办法把这些人调走。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轻松把敌人补给偷走一部分。 我低声说:“这个计划挺不错,就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老钱有没有那个胆子?” 连水月点点头:“我还没跟他说呢,到时候你跟着,当他的副官,应该能行。” 我一愣:“那行,我劝劝他。但是还有第二点,而且很关键,外面那帮子人,怎么就能相信我们?会不会我们一出现,他们二话不说就开枪了?” “小刀,我想了很久,咱们这次栽了,就是因为以前太顺了,咱们一路追,他们一路跑。咱们大意了,没想到马大鼻子会忽然杀个回马枪,给咱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埋伏圈。” “你再想想外面那帮人,他们敢离这么近扎营,不就是觉得咱们不可能出去吗?这次,咱们不光要出去,而且不是偷偷摸摸打,是光明正大走到他们面前,他们脑瓜子能多好使,能想到是咱们?就算后来想到了,咱们也已经成功了。” 我点点头:“你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 “再说了,咱们晚上再去,而且我会提前在附近找好位置,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开枪!” 我瞬间有了底气:“那行,我配合你!” 连水月笑了:“好,你先去说服老钱,这是最难的一步。” 确实,以我对钱麻子的了解,他不会直接拒绝,而是找出一些“合情合理”的理由,委婉表示反对。 我想了想,翻身爬下木屋,把枪放在外面,推门进去了。 罗老九抽着烟袋锅子,坐在火盆前烤火,见我进来,微微一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他站起来,捶了捶腰:“我出去晃荡一圈。” 钱麻子正歪在炕上哼小曲,嘴里答应着:“门口溜达溜达就行,别往前后门去,地上滑,别摔喽。” 罗老九赶紧答应:“知道了。” 我往火盆旁一坐,还没开口,钱麻子就说了:“我刚才跟水月说了,她要和你商量一下,你们啥意见?” “老钱,我们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啥,说来听听。” 我小心翼翼把刚才商量的计划说出来,钱麻子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小刀,你当真?” “这事儿我还能跟你闹着玩?” 他一听,坐了起来,爬到炕边儿问:“你俩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有没有考虑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啥问题?” “我啊!我确实会说日本话,但胆子小啊,你知道的。就这么大摇大摆过去,跟他们打招呼,还要把他们骗着走,你俩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不是也说了,咱们必须补充弹药,没有别的办法了。” 钱麻子穿上鞋下来,走到我旁边坐下,低声说:“我是怕到时候人家一盘问,咱们对不上号,那不就是找死?” “他们又有马大鼻子的人,又有丁晴的人,不可能都认识。前些日子,你不是刚说过,不冒险赚不了大的。” 钱麻子沉默了,仰头思考半天,最后点点头:“那行,但是咱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得护着我。” 我一听,赶紧拉着他出了门,朝上面喊:“水月,老钱答应了。” “那好,老钱你上来看一下,我跟你说说具体计划。” 钱麻子一听,爬了上去。 罗老九在院里子的爬犁旁站着,我走过去,他低声说:“晚上就靠这个家伙,把弹药拉回来了!” 我上去晃了晃,很结实,肯定没问题。 当天晚上,又刮起了西北风,远处的敌人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动静。 我们四人站在院子里,互相看着,都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们各有任务,倾巢而出,不要说敌人想不到,我们之前也不敢想。 连水月笑着说:“能不能成功,就看老钱和小刀了。” 第431章 演戏 我和钱麻子全身上下都换了日本装备,就差一把日本刀,一支王八盒子了。 连水月冲我们点点头:“出发吧!” 说罢,她背起枪,打开后门,悄悄跑过河面,进了对面的林子。我和钱麻子牵着马,也从后门出去,之后绕到前门,快速钻进了林子。 天很冷,呼呼的大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割肉一样疼。 我俩把棉口罩捂上,牵着马在林子深处慢慢前行,直奔西边去了。 按照计划,我们要从林子深处绕过敌人,从后面过来,假装是援兵。这一趟并不容易,林子里积雪已经很深了,我俩也不能用马灯,速度有些慢。 现在,连水月在河对面的林子里,也慢慢朝着这边前进。再过一会儿,她会躲在河对岸,瞄准敌人的营地,一旦出现问题,全靠她了。 我俩就这么一声不吭,闷着头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早已经过了敌人的营地,钱麻子才追上来,示意我停一停。 我也累了,低声说:“歇一歇,做好准备,咱们该回去了。” 钱麻子点点头,摘下手套,用匕首把棉大衣划一个口子,又撕开一些:“这样才是演戏。” 我们休息片刻,翻身上马,慢慢出了林子,调转马头,隐约看到东边敌人的篝火了。 “小刀,按照商量好的,咱俩好好配合!”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准备就绪,钱麻子一甩马鞭,我俩立刻朝着前面的敌人帐篷飞奔而去。 篝火旁坐着两个小崽子,很快就听到我们的声音,赶紧站起身,端起了枪。 他们也没想到,为什么后面会忽然出现两匹马,往前两步,又开始朝着帐篷里的同伙大喊。 飞奔到火堆旁,我们勒紧马缰绳,转了一圈。 紧接着,我从马上翻滚下来,大喊:“是不是马旅长的人?领头的呢?” 帐篷里的人估计还在慌慌张张穿衣服,外面两个端枪的家伙走上来,刚想说话,钱麻子在马上大吼了几句日本话。 他们一听,立刻后退了两步,帐篷里的人也连滚带爬出来了。 其中一个黑汉子握着匣子枪,上前大喊:“咋回事?” 钱麻子纵马上前,一鞭子抽下来,黑汉子反应还算快,赶紧伸出手臂挡了一下,捂着胳膊大骂:“我毙了你!” 钱麻子又是叽里咕噜几句日本话,黑汉子晃了晃手中的枪,骂了一句,扭头问我:“你们谁啊?” 我赶紧上前说:“这位太君是丁老板的人,我们昨天一大早出发往这里赶,刚到!” “就你们俩?” “太君非要晚上赶路,十几辆爬犁,都摔在前面的山沟里了,就我们俩不带伤。” 黑汉子一听,收起了枪,点头哈腰上来看了看钱麻子:“这摔得也也挺惨,刀也丢了?” 我赶紧点头,搂着他的肩膀走到一边,低声说:“这兔崽子气坏了,骂了一路。” 这时,钱麻子翻身下马,大喊大叫,拿着马鞭见人就抽。 我赶紧过去拦住他,回头说:“各位,他那意思是,让兄弟们受累,到后面帮个忙,爬犁先不管,最少把伤员先运过来。” 黑汉子围着我俩瞅了一眼:“你是翻译?” “我不是,有个会日本话的翻译,掉沟里腿摔折了,在那嗷嗷叫呢。” “兄弟,不瞒你说,马旅长给我们的命令,是盯着前面的仓库,不能离开。” 我赶紧上前:“兄弟啊,你们旅长现在也是跟着我们老板做事!大半夜的,仓库里那几个兔崽子又不会跑,盯着干啥?你再想想,那一山沟的人要是都冻死了,追究起来,咱们这些人都跑不了。要是能把他们救回来,论功行赏,你也有不少好处。” 黑汉子一听,回身拉着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 “这样吧,我们现在十六个兄弟,去八个,留八个。” 我一听,这样肯定不行,八个敌人,连水月对付起来难度太大。 钱麻子肯定也听到了,他叽里咕噜朝我吼叫了几声,又要举起鞭子抽人。我赶紧上前抱住他,同时大声说:“去八个和不去有啥区别?把这位太君惹急了,他可是啥都敢干啊!” 见他还有些犹豫,我赶紧说:“怕啥,有事儿的话,就让这个日本人担责任!” 黑汉子又和身后的人商量几句,回身说:“那行,我们留下两个人总行吧。” 我心中大喜,赶紧点头说:“好,咱们抓紧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黑汉子嘱咐了几句,留下两个小崽子。其他人骑上马,拉着爬犁,跟着我们往西去了。 钱麻子走在前面,假装着急,骂骂咧咧。 黑汉子和我并排骑马,跟在后面,路不好走,还刮着大风,我们速度有些慢。 我笑着说:“兄弟,这回多谢帮忙,回头事儿办完了,咱哥俩进县城好好喝几杯。” 他忙问:“兄弟,怎么称呼?” “伍斌。” “以前混哪个绺子啊?” 我脱口而出:“活阎王。” 他一愣,哈哈大笑:“有缘啊,我也跟过活阎王!” 前面的钱麻子听到了,也吓一跳,不吭声了。我赶紧清清嗓子,他这才反应过来,接着用日本话骂街。 我心想糟了,随口一说,就碰到“熟人”了,这要是扯几句对不上号,麻烦就大了。 “伍斌兄弟,我咋没见过你啊?” 我笑了:“你啥时候跟的活阎王?” “我算算啊,大半年以前吧,那时候他在金矿栽了,到处招人。我们当时是个小绺子,就跟着他混了。”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哦,那怪不得,我就是金矿那会儿跟着他,后来打散了,死不少人,我跑了。” “活阎王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但是和马旅长比,还是差得有点远。” 我忽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咋又跟了马旅长,活阎王呢?” “前几个月吧,在山里遇到了八爷的队伍,活阎王不知道咋想的,非要干一仗,说只要打赢了,就能找特派员拿一张委任状,最少是个旅长吧!” “然后呢?” “打赢个屁!还没有一袋烟工夫,我们就被打崩了,反正我是跑了。后来听人说,活阎王被俘虏了。” 我一听,笑了,看来还有机会再见到活阎王。 第432章 弹药补给 我们把这帮人带得越远,连水月和罗老九就越安全。 这时候,连水月应该已经偷偷摸过去,干掉了留守的两个小崽子了吧? 按照计划,她只要成功,就会摇动火把,罗老九看到之后,会立刻赶着准备好的马爬犁跑过去,他们俩一起装车,把弹药补给运回去。 我们一直往前走,很快就看不到后面营地的篝火了。 黑汉子拉着我闲扯,尤其好奇金矿的事情,这个我比较熟,连比划带吆喝,绘声绘色描述那段时间的事儿,后面的小崽子赶了上来,跟在两边听我瞎扯。 出发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万一路上敌人盘问起来,该怎么岔开话题,不引起他们的怀疑。钱麻子还建议,实在不行就骂日本人,这一招到哪儿都好使。 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找到了活阎王这个话题。 钱麻子为了配合我,时不时回头骂两句,似乎在催促我们抓紧时间。 沿着河岸拐了一个弯,我们开始按照计划,往山里走。 出发之前,连水月在地上画了图,告诉我们拐进这条沟以后,我们只要在半路甩掉他们,从前面就可以绕回河岸。 所以一拐进山沟,虽然路不好走,但钱麻子的速度明显快了。 黑汉子在旁边说:“这兔崽子今天算是搞砸了,我听说,那个丁老板狠着呢,估计饶不了他。” 我只能附和说:“那肯定的,不过咱们这次要弄死仓库那几个家伙,丁老板和马旅长就放心了。” “就是,这大冷天的,在山里折腾,受不了啊。对了,兄弟,还有多远啊?” 我赶紧指了指前面:“快了,就在前面。” 钱麻子此时回过头,朝我招了招手,我赶紧赶上去,朝他点了点头。 我们要加快速度,逐渐和后面的人拉开距离,找机会逃跑。 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黑汉子见我们有点快,吆喝着手下的小崽子赶紧跟上,自己则走在了前面。 我刚想找理由把他拉回后面,忽然听他大喊:“是不是前面?” 我往前一看,前方百十米远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很多马灯和火把的亮光。 前面,来人了! 我立刻意识到,对面肯定是马大鼻子派来的援兵,连夜从这个山谷过来了。 钱麻子勒住马,扭头看着我,表情有些慌张。 我俩肯定不能往前走了,一旦和对面搭上话,立刻穿帮,跑都没地方跑。 黑汉子回头说:“兄弟们,抓紧时间,就在前面了!” 他见我俩停下了,赶紧问:“咋回事,累了?” 我正在想怎么回答,钱麻子忽然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了下去,趴在了雪地里。 我赶紧下马,扑上去扶起他,大喊:“太君,太君,你咋了?说话啊!” 黑汉子也下了马,跑过来说:“是不是刚才也掉沟里摔伤了?我跟你说,这要是摔成内伤,表面看不出来,也是活蹦乱跳,一放松就完犊子了。” “那咋办?” “我又不是郎中,能知道咋办?” 钱麻子一听,抓着胸口,不断咳嗽,看着就像要吐血一样。 我指了指前面:“你们先去,我守着他!” “好,你等着,我先去把那个摔断腿的翻译抬过来,看看这个日本人咋回事!” 说罢,黑汉子一挥手,带着小崽子们往沟里跑了。 他们还没走远,钱麻子就一骨碌爬起来,趴在我耳边说:“快,悄悄上马,赶紧跑!” 眼瞅着他们就要和援兵碰面,我俩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爬上马,掉头就往沟外跑。 刚跑到沟口,后面就响起了枪声,子弹啪啪啪的打在旁边的树上,我俩赶紧弯下腰,拐到河岸边,飞奔起来。 钱麻子在前面使劲甩着马鞭,玩命儿一样往前跑,我都担心他把马给跑死了。 “小刀,追上来没?” “不知道,肯定还在后面呢!” 我刚说完,从沟口方向传来枪声,他们也拐过来了。 “老钱,压低身子,他们就在后面。” 我们已经扔掉了马灯,后面的追兵肯定看不到我们,只是胡乱开枪。但是,听身后的动静,来的人应该不少。 跑着跑着,我们已经能看到那几顶小帐篷,篝火旁边,有两个身影正在搬东西。 钱麻子大喊:“水月,老罗,快跑!” 我放慢速度,回身打了两枪,后面的火把和马灯非常多,而且越来越近。 此时,我俩已经跑到帐篷前,就见连水月和罗老九还在搬箱子。 钱麻子一看爬犁,大喊:“啥情况?水月,怎么就搬了这几箱。” 爬犁上的木箱子并不多,三四箱而已。 罗老九一边往爬犁前面走,一边回答:“第二趟了,这是第二趟了,我腿肚子都转筋了!” 连水月又往爬犁上搬了一个箱子,直接跳上去,大喊:“老罗,走!” 一声鞭响,两匹马飞一般跑了出去,爬犁一下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钱麻子一愣,赶紧追了上去。 我朝着后面打了几枪,也赶紧往码头仓库的方向跑去。 爬犁跑着跑着就拐上了河面,在上面跑起来更快了,连水月半跪在上面,举起马枪不断朝着后方射击。 追击的马队逐渐散开,变换队形,一连串的马灯,就像荒地杂草燃烧起来一样,一条直线朝我们逼了过来。 骑马打枪,想瞄准其实非常困难,离远了其实就是乱打。但是,一旦马队的人多了,一起开枪,就算是乱打,打中的几率也很大。 钱麻子可能感觉到子弹从身边不断飞过,吓得嗷嗷叫,整个人紧贴着马身子,一点也不敢抬头。 这时,马爬犁忽然冲出河道,又回到河岸,我们回到仓库了。 爬犁首先进了大门,钱麻子紧随其后,我翻身下马,又朝着后面打了几枪,赶紧关大门,爬上了墙角的木架子。 连水月的歪把子响了起来,我也朝着敌人的马队不断开枪,逼得他们停下脚步,开始散开朝两边跑,想包围整个仓库。 钱麻子和罗老九一起,把早已准备的木桩搬起来,顶住了前后大门。 片刻功夫,码头仓库的四周都是灯光,敌人的马队绕着仓库盘旋奔跑,不断朝我们开枪。 连水月大声说:“老钱,老罗,给我俩压子弹!小刀,别急,到后面的炮台去,瞄准了再打!” 第433章 雪夜围攻 敌人很多,应该上百人,将我们团团包围了。 现在,他们围着仓库转圈跑,离得也不算太近,一边喊叫一边胡乱开枪。 如果没什么经验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可能已经被吓得不敢动了。 但我们都是胡子出身,对这一套太熟悉了。砸窑的时候,先在外围跑几圈马,一边吆喝一边打枪,这一招是为了吓唬对方。 没啥经验的,可能会吓得开门投降。 我和连水月守住两个对角的炮台,也不着急,谁靠近打谁。都不敢靠近的话,就随便瞄一个打。 但凡有些经验的胡子,看到我们的“冰墙”,都知道不可能轻松攻进来。所以,敌人稍有死伤,立刻撤到了外围,下马躲进了林子里。 他们一定能明白了,自己就是在砸响窑,而且是胡子守着的响窑。 马是胡子的宝贝,他们不可能白白牺牲,所以都拴到了林子里。现在正是晚上,按照砸窑的习惯,下一步就该趁着天黑,派人往前摸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地主大院,胡子想打进去,首先要躲着炮台的攻击,靠近院墙。之后,不管是爬墙,还是挖墙,就方便多了。 但现在的冰墙,不好打。 所以他们离远之后,都灭了马灯,点起篝火,开始搭帐篷,似乎想长期围困。 但我和连水月都知道,离得远了,灭了马灯,周围一片黑暗,他们也可能派人偷偷摸上来,试图爬上院墙。 所以,晚上防守更重要的是,能看见对方。 连水月见对方开始搭帐篷,朝下面大喊:“老钱,油砖!” 这里必须要解释一下,什么是“油砖”。 大户人家都会请炮手,遇到胡子砸窑,炮手立刻上炮台,谁靠近打死谁。 但是,胡子砸窑选在晚上,把大院一围,黑咕隆咚,炮手也看不清有没有人爬到了院墙下。 于是,很多地主就想了个土办法,把烧好的土砖在煤油里泡着,遇到胡子砸窑,直接拴上麻绳,点燃扔出去,能在外面燃烧很长时间。 地主大院周围扔一圈“油砖”,胡子也不容易扑灭,只要看见有人接近,炮台上的人立刻开枪,就能防止胡子偷偷接近。 我们这里没有土砖,但是日本人储存的煤油管够。所以,我前两天就在林子里砍了不少小树,全部锯成一乍多长的小木桩,拴上麻绳,泡在了煤油里。 这会儿,钱麻子和罗老九两人,一筐一筐把“油砖”拉到院子里,我们四人点燃它们,直接往外面扔。 整个码头仓库的外围,星星点点全是燃烧的木桩,只要有人想靠近,我们立刻就能发现,一枪过去就打死了。 说实话,以前都是砸窑,这是第一次明白当炮手是什么感觉。 敌人只派了一拨人上来,被打死了四五个,就慌忙撤了下去,没有再贸然进攻。 他们肯定也明白了,我们不是好惹的。 很快,他们的营地又往后撤了一些,连夜在帐篷外浇了“冰墙”,直到天快亮时,才有一辆马爬犁慢慢过来。 这爬犁上面插了树枝,堆上雪,浇了冰墙,基本能保证挡住一发子弹。 从爬犁上冒出一个白铁皮的喇叭:“里面的人听着,马旅长说了,投降不杀!” 我与连水月换了位置,趴在西北角的炮台上,大喊:“马旅长呢?我想他了,你让他过来说个话呗!” “马旅长正在路上,你们先把枪扔出来,咱们有吃有喝,等着马旅长。” 我笑了,大喊:“兄弟,我现在也有吃有喝,等马旅长来了,你再过来唠吧。” 他现在也不敢抬头,大声说:“太君说了,现在投降,保证你们不死!” “哪个太君说的啊?” 暂时没了动静,片刻之后,爬犁里一个日本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 我立刻大喊:“你说的啥?兔崽子等一下,我叫翻译?!” 说罢,我朝钱麻子招招手,让他也爬了上来。 “好了,我的翻译来了,让日本人说吧。” 白铁皮喇叭忽然传来了生硬的中国话:“伍六刀,我是水田春夫中佐,你们现在跑不掉了,想活命,赶紧投降。” 我笑了:“中佐啊,可算是遇到一个大官了,你咋没回家啊?” 躲在爬犁里的水田中佐用日本话嗷嗷叫了一阵子,我扭头看看钱麻子,他摆摆手:“不用翻译,他骂街呢。” 我笑了:“那你也骂他呗!” “小刀,三镖也说了,咱们不能跟日本人一个熊样,骂他,不合适吧?” “你是不是不会用日本话骂人?” 钱麻子一听,当即就直起了腰,抓起旁边的水壶灌了一口酒,开始用日本话嗷嗷叫起来。 这下可热闹了,他俩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互不相让,扯着嗓子对骂。 我们虽然听不懂,但从语气上能判断,骂得很厉害。 骂了一阵子,钱麻子气喘吁吁,小声对我说:“这兔崽子,不是什么正经中佐,骂人太溜了。” 我笑了:“不会吧,你骂不过他?” “小刀,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翻译啊!骂人的话,我是真没学多少。” “不是,日本话骂人,还挺复杂?” “这个兔崽子,好像在用日本方言骂我,听不太懂。” 我一听,扭头朝下面喊:“老罗,你懂得多,来跟这个日本中佐对骂!” 罗老九瞅了我一眼:“瞎扯,他配吗?” 钱麻子拍了拍手,刚想叫好,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边往下爬边说:“老罗,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我也不管他们,朝着下面大喊:“水田中佐,消消气儿,刚才就是骂着玩儿的,咱们现在好好唠唠吧?” “伍六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想问问,你们这百十号人,就想把这个大院攻下来?” “还有几百人呢,过两天就到,你们现在不投降,以后就真没机会了。” 我笑了:“水田中佐,你们也折腾的够呛,别扯犊子了,回去整点儿热乎饭吃,想明白了咱们再唠吧。” 下面沉默了一会儿,爬犁掉头离开了。 折腾一夜了,谁都想吃一顿热乎饭。 第434章 战利品 天亮时,敌人在仓库西侧的林子里,搭了营地。 除此之外,其他三面的林子里,敌人也派了岗哨,轮班监视我们的动静。 有过砸窑经验的都知道,如果没有重武器,三五百胡子想攻下地主大院都很困难。尤其是到了白天,炮台上的人能把周围看得清清楚楚,谁敢靠近就一枪崩了。 但是,如果这个水田中佐有炮,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样,现在暂时停战,我们也抓紧弄了点吃的,赶紧休息一会儿。 吃了饭,我在两边的屋顶上来回巡逻,钱麻子和连水月在院子里清点昨晚的“战利品”。 我是真没想到,昨天他们竟然跑了两趟,拉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钱麻子一个个撬开箱子,除了很多子弹,还有三箱手榴弹,把他乐得大笑不止。 连水月笑道:“这些东西要是没弄回来,就会扔到咱们的头上了。” 说罢,她招呼我下来,搬了一箱送到房顶上,随时可以用。 这时,钱麻子忽然大喊:“水月,你看这个!” 我低头一看,他打开了一个木箱子,正蹲在地上,研究里面的“黑疙瘩”。 这些黑疙瘩看起来很像手榴弹,都装在布袋子里,钱麻子正拿着一个左看右看。 连水月接过来看了看:“掷弹筒的炮弹?” 钱麻子点点头:“我以前见日本人用过,这东西好啊,又方便打得又远。” “快找找,有没有掷弹筒。” 他俩赶紧把剩余的箱子都撬开,仔细翻找起来,很可惜,没有。 在青龙山的时候,我已经见识了掷弹筒的威力,要是真有这东西,我们就算躲在院子里,都能把外面的敌人炸得人仰马翻。 钱麻子往箱子上一坐,叹了口气:“大爷的,有粮没锅!” 我赶紧安慰他:“没事,最起码他们也用不上了。抽空我再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摸一个掷弹筒回来。” 钱麻子站起来,笑着摆摆手:“你算了吧,我就是抱怨两句,咱可不能再冒险了。” 说完,他又扭头问连水月:“这东西咱也用不上,该咋办?” 连水月想了想,拎着枪爬上了房顶,对我说:“小刀,你和老钱一起,把咱们暂时用不上的弹药,都藏起来。仓库里也行,马棚也行,反正藏深一点。” 我点点头,跳到院子里,冲着钱麻子招了招手。 连水月在上面又说:“忙完以后,你俩赶紧睡一觉,我先盯着。” 看着地上一堆箱子,我是犯了愁,钱麻子挠了挠头,走到我旁边低声说:“水月那意思,是万一咱走了,这些东西用不完,也带不走,该咋办?” “我知道,老钱,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棉大衣那个仓库,咱们拆几个包,把这些东西包在里面,再堆到最里面,就算他们进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钱麻子走过去打开门,看着堆积如山的大包,笑出了声。 没办法,时间紧迫,再费劲也要干。罗老九也主动过来了,帮着我们藏弹药,一直忙活到晌午,才算干完。 刚想进屋睡一觉,忽然听到外面枪声大作,还有爆炸声。 我赶紧爬上屋顶,连水月正蹲在那里,举枪朝外面射击,见我来了,大喊:“注意后面,小心他们偷袭。” 远处的雪地中,趴着一大群黑影,正在慢慢朝我们这边爬,还时不时扔几颗手榴弹。只不过,他们趴在地上,扔不了多远。 我爬上后面的炮台看了看,东南北三面的林子里,还是只有一张马爬犁,上面的小崽子也没什么动静。 看来,西边他们营地的方向,还是进攻的主力,其他几面都是盯着我们的。 这时,罗老九忽然在下面吆喝:“小刀,水月,大白天的他们不会真打,这是熬鹰呢,别中计!” 果然,稍微打了一阵子,他们又撤走了。 风很大,钱麻子背着枪爬上了屋顶:“水月,你先下去歇着吧,有啥事儿我叫你。” 连水月也是真困了,见对面的营地没什么动静,于是招招手:“小刀,你也下来睡会儿,让老钱盯着就行。” 罗老九一听,摇摇晃晃爬上了屋顶,对我们说:“放心吧,我盯着呢!” 我俩知道这时候没必要多说什么,赶紧进了屋,往炕上一歪,闭上眼就睡着了。 外面时不时传来枪声,我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到天擦黑,外面的枪声忽然密集起来,我俩才听到钱麻子的喊声。 我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吃喝,赶紧爬上了屋顶。 火砖已经甩出去不少,钱麻子指着远处说:“小刀,他们砍了不少小树,正在往这边运。” 我点点头:“这是爬冰墙用的,晚上他们要正儿八经进攻了。” 罗老九裹着毯子坐在房顶,看着上空阴云密布,小声说:“老天爷保佑,晚上一定要来一场大雪!” 风很大,呼呼吹着地面上的火砖,火苗一闪一闪,照亮了周围的地面。 连水月递了几个手榴弹给我:“就看今天晚上了,要是咱们能撑过去,明天下雪,咱们就撤。” 钱麻子一听,看了看外面:“水月你说吧,我能帮什么忙?” “和以前一样,你们帮我俩压子弹——小刀,他们现在没有重武器,今天晚上估计不会拼全力。我琢磨着,这个水田中佐也不傻,他肯定联系了丁晴,让其他的援兵抓紧赶过来,再用掷弹筒打咱们。” “你说吧,咱们怎么打?” “你就在这房顶,用歪把子打,见人就打,不要停,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才行。我要换着地方打,免得他们趁夜派人摸上来。” 我赶紧撬开了一个弹药箱,抓起几个弹夹,笑着说:“这个简单,交给我吧。” “小刀,他们队伍里有日本兵,可能会有枪法不错的,你打一会儿一定要换位置。” 这时,钱麻子忽然拍了拍我,低声说:“小刀,他们开始了!” 我扭头一看,远处跑来几张爬犁,上面拉着不少小树,后面跟着一群小崽子,在距离我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两人抱起一棵树,趴在雪地里,开始慢慢朝我们移动…… 第435章 激战一夜 与此同时,爬犁上的歪把子响了,子弹啪啪啪打在冰墙上,碎冰渣四处飞舞。 我把机枪架在木墙上,瞄准地上正在爬行的小崽子,扫射起来…… 从天擦黑到大半夜,歪把子都打废了,我端起马枪继续打。连水月跑来跑去,敌人果然想派人从后面偷袭,但一连试了三次都没成功。 水田中佐的进攻,大概是半个时辰一次,最成功的时候,十多个敌人都冲到了冰墙下,将小树往上面一搭,准备往上爬。 幸好我们还有一些手榴弹,将他们打退了。 熬到下半夜,我感觉肩膀都麻木了,但是一点都不困,还有些兴奋。 此时,坐在旁边帮我压子弹的罗老九,忽然抬起头说:“下雪了。” 我伸出手,几片大雪花正好飘落下来,落到了我的棉手套上。一阵冷风吹过,就像有人在天上划开了面袋子,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来了。 雪花还没落地,又被大风卷了起来,四处飞舞。 那一瞬间,远处白茫茫一片,敌人的营地看不见了,地上的火砖大多数都灭了,连枪声都停了。 这样的大雪,对外面的敌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外面的篝火烧不起来,风雪又这么大,他们很快就会冻僵,只能进帐篷躲避。 水田中佐就算再疯狂,进攻也最多持续到天亮。 这时,钱麻子又拎着一筐油砖跑出来,送到了屋顶。 “老罗,算得挺准,这么大的雪!” 罗老九捋了捋胡子,嘿嘿笑了。 “小刀,他们会不会趁这时候偷袭?” 我用火把点燃油砖,使劲扔出去一块,就见火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到了冰墙前的积雪中。 但是,风雪太大,火砖的亮光被吹得左右摇晃,只照亮了很小的范围,随时可能熄灭的样子。 我对着钱麻子大声说:“老钱,你先扶着老罗进去休息吧,他们暂时不会打,我守着就行。” “好,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儿吃的上来!” 说罢,钱麻子小心翼翼把罗老九弄下去,两人钻进了里屋。 大风加上白毛雪,我扔下去的几块油砖,就像掉进了白雾当中,远看成了一个红点,基本没有什么效果了。 对面的枪声早就停了,我蜷缩在了望塔下面,感觉温度急剧下降,虽然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还是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 肯定是刚才一直忙活着打仗,后背出了汗,现在忽然停下来,冷风一吹,感觉冻上了。 白毛雪越来越大,仓库外面啥也看不清,连刚才扔的几块火砖,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正想换个位置,连水月忽然弯腰走了过来,往我身边一靠,大声问:“小刀,你没事吧?” 我扭过头,趴在她耳边说:“没事,就是冷。刚才我让老罗下去了,这白毛雪他扛不住!”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就觉得大雪不断往脖子和嘴里钻,我俩赶紧捂紧衣领,戴上了口罩。 这时,风越来越大,在耳边呼啸着,我感觉随时会被吹下屋顶。 连水月抓着木桩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把我也拉了起来,示意先下去躲躲。 从屋顶下来,瞬间感觉风雪小了一些,我慢慢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水月,这么大的风,他们根本靠近不了咱们。” “小刀,每隔半个时辰,咱俩轮流出来看一看。万一风雪变小了,他们可能会趁机偷袭。” “好,我明白,你先进去吧,我检查一下前后门!” 我俩正说着,钱麻子从屋里出来,弯着腰跑到我跟前,从怀里掏出饭盒,递给了连水月。 “水月,熬的粥,还热乎呢!” 连水月点点头:“好,进屋吃吧,不然就冻成冰疙瘩了。” 他们俩转身跑进了屋里,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就像漆黑的锅底笼罩在我们头上,鹅毛大雪毫无方向,四处乱窜。 前后门都用几根大木桩顶着,门缝虽然不大,但雪花还是被冷风不断吹进来。我趴在后门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我又爬上后面的木架子,看了看外面,也没啥动静。 回去吧,再不进屋,我就要被冻僵了。水田中佐就算想搞偷袭,这样的天气,也不可能有人愿意过来,半路就被冻死了。 推门进屋,把枪放在一边,我摘下帽子,才终于觉得暖和了起来。 就见罗老九裹着毯子坐在火盆旁,眯着眼睛,正在打盹。 钱麻子见我来了,赶紧站起来,示意我不要吭声。连水月斜靠在炕头,身上裹着棉被,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她的手边,还放着半盒米粥。 我点点头,脱下棉大衣,再脱下里面的棉衣,一看果然都汗湿了。钱麻子赶紧跑出去,又给我拿了一套新的换上。 坐在火盆边,喝了几口酒,烤了好一阵子,身上才不哆嗦。 钱麻子给我弄了些米粥,又烤了两盒罐头,我狼吞虎咽吃完,还觉得不够,又用饭盒煮了一块油饼,吃完总算舒坦了。 说实话,很困,眼睛都睁不开。 我嘱咐钱麻子:“半个时辰,叫醒我。” 感觉刚一闭眼,就被人使劲推了几下,我睁开眼,见钱麻子满脸笑容,于是问:“咋了?” “一个时辰了,刚才我上去看了一趟,没啥动静。” 我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感觉有些晕,又坐下了。 “我一闭眼,就一个时辰了?” “喊不醒,我也没办法啊。” “现在啥时候了?”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我一听,慢慢站起来,见连水月还在睡,于是低声说:“让她再睡会儿,我出去盯着。” 说罢,我穿上大衣,戴好狗皮帽子,拿着枪出了门。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场景还是吓了我一跳。院子里的积雪很厚,已经快要没过小腿了。 风小了一些,但雪还在下,纷纷扬扬,丝毫不见减弱。 我先到前后门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 顺着梯子爬上屋顶,远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水田中佐营地的方向,也是一片漆黑,风雪阻挡,可能要到天亮才能看清。 我顺手点燃一个油砖,扔了出去。 火光飞过冰墙,砸进了积雪中,瞬间只剩下了一点点的红光。 就是这一点点的红光旁边,好像趴着一个人…… 第436章 天助撤离 刚才火砖落地的一刹那,我看到旁边有个“雪包”,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形的雪堆。 我迅速蹲下,把枪靠在木墙上,又朝着那个红点的方向,扔了一个火砖。 火光照亮了那一小片的地方,虽然大雪阻挡了视线,但我还是辨认出了,那是一个趴在雪地里的人。他除了身上背的枪,全身上下都被积雪覆盖,远远一看就像一个雪包。 但是,枪管还在露在外面,很明显是想爬过来搞偷袭。 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砖惊吓了,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地面的积雪打着旋被吹上了天,这个趴在地上的敌人更明显了。 我端起枪,瞄准这个人,但没有扣动扳机。因为我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这兔崽子冻硬了。 等了一会儿,我又扔了一块火砖,这次稍有偏差,砸在了他的头上。结果,他还是不动,确实冻硬了。 他距离冰墙大约三四米远,仔细看身上的积雪,被冻死应该有半个时辰了。那正是风大雪大的时候,估计水田中佐逼着他过来偷袭,结果连墙都没摸到,就被冻死了。 其实,在半夜那种天气下,他能不迷路准确爬到墙下,已经很厉害了。 我赶紧绕着房顶检查一圈,前后门也踩在木架子上看了,没有人靠近,这才松了一口气。 熬到天亮,雪小了很多。连水月爬上来,她拍拍我身上的雪,见远处白茫茫一片,敌人营地的帐篷只露出一个顶,笑了。 我指着下面说:“水月,你看,昨天来客人了。” 天亮之后,虽然还下着雪,但我们仓库近处的情况,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昨天我发现那个家伙,不远处还有两个小雪包,只是现在完全被大雪覆盖,都看不出人形了。 “小刀,这个水田有点疯啊,这么大的风雪,他都敢派人过来。” “他派来的,肯定是马大鼻子的手下,死多少都不心疼。” “这场雪来的及时,今天看看他们的情况,我估摸着马大鼻子的人都在半路了,咱们晚上可以撤了。” “行,一会儿我叫上老钱,把爬犁准备好。” 连水月凑到我跟前看了看,摇头说:“看你眼睛红的,别熬了,赶紧下去睡觉,睡醒再说。” 我确实觉得有些困,刚想转身下去,就见连水月哗啦一下端起枪,瞄准了西边。 “小刀,来人了。” 我们说话的功夫,远处的营地里已经出来不少人,都在铲雪。 现在,一辆爬犁慢慢过来了,停在距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白铁皮喇叭伸了出来。 “我是水田中佐,让伍六刀出来说话!” 我一听,大声喊:“水田中佐,怎么样,昨天晚上睡得舒坦不?” “那还用说,反正比你睡得好。” “哦,那你有啥事?” “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声。” “好,说吧。” “昨天晚上我用电台联系上了丁老板,第一个消息是,我们的其他几支队伍,今天晚上就能到,好几百人,还有迫击炮,你掂量掂量吧。” 看来,他们也在等其他援兵到来,再大举进攻。 我大声问:“第二个消息呢?” “我已经知道了,院子里只有四个人,除了你,还有那个姓钱的翻译,搬舵先生罗老九,还有就是你身边的小姑娘连水月。你们的另外两个朋友,已经被马旅长抓住了,正在往丁老板那里送。” 三镖和李半拉子被抓住了?我赶紧看了看连水月,她大声朝下面说:“水田中佐,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投降?” “连姑娘,我没有带枪,你也不要开枪,我要站起来,咱们见见面。” 说罢,他高举着手,慢慢从爬犁里露出了头。 这个水田中佐,矮个子,比较黑,略胖,圆脸盘子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笑着大喊:“我亲自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别挣扎了,不然三镖和那个胖子小命不保。” 连水月一下子举起了枪,水田赶紧缩回了爬犁里,继续用白铁皮喇叭大喊:“我是说真的,你们考虑考虑。丁老板也说了,她还有很多大事要办,需要你们这样有本事的人,如果愿意投降,肯定会给你们大大的好处!” “水田中佐,让我和小刀商量一下吧。” “好好,你们商量,我保证不派人过来进攻。这样吧,天黑前,能商量好吧?到时候我再过来。” 连水月大声答应着:“好,雪太大了,咱们都歇歇。水田中佐,外面冷,赶紧回去吧。” “那咱们说好了啊,天擦黑的时候,我再过来,听你们的答复!” 说罢,爬犁掉头回去了。 我赶紧问:“水月,他是不是唬咱们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三镖和半拉子都被抓了,咱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把他们救出来了。” “行,那我先去和他俩说说。” 从屋顶下来,我钻进木屋,把刚才的情况一说,罗老九笑了。 “半拉子我是不知道,他们想抓住三镖,没那么容易,肯定是骗咱们呢。” 钱麻子上前说:“小刀,马大鼻子的大部队都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差点忘说了,我先歇会儿,然后咱们一起准备爬犁,尽快离开这里。” 他一听,当即眉开眼笑:“你睡去吧,我和老罗都闲着,马上就去准备东西装车。” 罗老九站了起来,低声问:“今天能走?” “我听水月的意思,应该是晚上走。” 他俩一听,瞬间精神起来,赶紧出门收拾爬犁去了。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脱了棉袄,钻进被窝就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彻底歇过来了。出门一看,钱麻子和罗老九还在那里捯饬爬犁,上面已经堆了不少货,他们还在商量,要不要多准备点吃的。 连水月从上面探头看了看,笑着说:“老钱,咱们是逃命,又不是搬家,能不带的尽量不带。把马喂好了,它们也该忙了。” 我迅速爬上屋顶,让连水月下去休息。往远处一看,敌人的营地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也没什么动静。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晚上就能离开了。 第437章 冒险行动 远处的营地,显得太平静,平静到让我不太适应。 钱麻子装好爬犁,也上了屋顶,坐在了我的旁边。 “小刀,咱这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盯着呢,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你是怕跑不掉?” “咱们毕竟是爬犁,要是被他们的马队咬住了,也不好跑。” 我笑了:“放心吧,晚上风雪大,他们不好追。再说了,水月心里肯定有谱,她都计划好了。” 刚说到这里,连水月忽然又爬了上来:“我还真有个计划。” 钱麻子一听就急了:“水月,咋回事,咱不跑了?” “跑,当然要跑,只不过,临走前咱们还要忙一件事儿,逃跑计划可以多一点保障。” “不是,水月,你这么说,我咋觉得不太踏实啊?” “老钱,咱们跑,他们的马队肯定会追,但马队也离不开补给。要是能在跑之前,把他们的补给毁了,他们就追不上了。” 钱麻子一愣:“我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还想再摸一次他们的营地?” “你猜对了。” 我和钱麻子都愣住了,刚从他们的营地抢了不少弹药,还要再出去一趟? 连水月见我们不太理解,笑着说:“连你俩都想不到,再摸一次营,他们更想不到了。烧了他们的东西,肯定一片混乱,到时候咱们也好趁机离开。” 我点点头:“好,你安排吧,我觉得行。” 钱麻子低声说:“水月,是不是这次大意了,被马大鼻子算计,你也急眼了,所以想把他们往死里玩?” 听了这话,连水月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行,只要你想好了,我们咋配合都行!” 说实话,看连水月的眼神和表情,钱麻子一定猜对了。 我们差点被一网打尽,直到现在三镖和李半拉子还不知所踪。不要说连水月,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一定不能饶了他们,一定要玩死他们! 他们俩先下去了,我自己抱着枪坐在屋顶,看着远处敌人的营地。 那些小崽子们好像正在林子里砍柴,在营地中间烧起了一堆火。离得远,看不清有多少人在烤火,但看起来他们没有准备进攻的意思。 也对,按照水田的意思,他们的援兵就要来了,还有迫击炮。那就等着呗,没必要上来送死。 熬到天擦黑,连水月把我叫下去,让钱麻子在上面等着,万一水田中佐过来了,跟他随便唠唠,尽量拖住他一段时间。 我俩在仓库里拿了两块白床单,裹在了棉大衣外面,准备好短枪、匕首和煤油,等天黑就出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水田的声音,钱麻子一会儿中国话一会儿日本话,和他唠了起来。 趁这个时候,我们悄悄把前后顶门的柱子都搬走,马也套好了,罗老九已经坐上了爬犁。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钱麻子和水田又骂了起来,连水月趁机把前门开了一条缝,我俩弯着腰快速跑了出去。 这样的风雪天,能见度也就是四五米,离远一点根本看不见我们。 我俩快速跑进林子,慢慢在雪地中爬行,先朝着林子里监视我们的爬犁去了。 白天我们已经看清,那是一张小爬犁,就在前方几米远的一棵大树旁,应该只有两个小崽子。 我和连水月分散开,一左一右,往前爬了一段路,立刻看到了大树后闪烁着红色的火光。他们应该是用小煤油炉子取暖呢。 我小心翼翼过去,慢慢站起身,探头看了看大树后。 两个小崽子,裹着厚厚的大衣,正面对面坐着,低头看爬犁里的煤油炉子,上面好像煮着什么东西呢。 等了片刻,估计连水月已经就位,我掏出匕首,慢慢蹲下,一点点挪了过去,悄无声息来到了一个小崽子的后面。 这时,连水月也从对面站了起来,我俩手起刀落,他们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匕首就扎进了脖子里。 弄死了这两个,我俩一刻不敢停留,赶紧朝敌人营地的方向去了。 还没跑一半路,连水月拉着我趴下,指了指林子边缘。 我仔细一看,那是一盏挂在爬犁上的马灯。爬犁很大,上面坐着不少人,我俩靠近一些,听到他们正在说话。 “大哥,这日本人不是折腾咱们嘛!” “咱们弄丢了这么多东西,理亏,人家说啥就是啥吧。” 我一听,这是那黑汉子的声音,看来水田给他们安排了什么任务。 “老大,要是里面的人投降,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那不废话嘛,咱们是偷袭,人家都投降了,你还偷个啥?都把那白床单子裹好,一会儿水田少佐来了,看他怎么说吧。” 看来,水田今晚也有“大计划”。 我们俩赶紧继续往前走,大概一袋烟工夫,就跑到了敌人营地后的林子里。 一大群马都拴在林子里,有个小崽子举着火把过来晃了一圈,又回去了。 连水月招招手,我们绕过马群,只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顶大帐篷的后面,停着十多辆爬犁,都盖了防水布。爬犁的旁边,就是原来他们摆放物资的地方,此时又堆了很多,上面也盖着防水布,积了厚厚一层雪。 前面的小崽子正背着枪,围在火堆旁闲聊,没人注意后面的事情。 我们俩立刻按照计划好的,连水月烧物资,我破坏爬犁。 把爬犁上的防水布悄悄掀开,倒上煤油,我点燃一根火柴扔了上去。 这时,连水月也点燃了物资堆,拉着我快速走到马群旁,一人挑了匹马,骑上就跑。 火越烧越大,前面的人终于发现了,赶紧吵吵闹闹灭火。 在林子里跑不方便,我俩干脆冲到河岸边,一路疾驰,朝着仓库的方向去了。 这时,那黑汉子的爬犁迎面跑了过来,应该是看到营地着火,赶着回去灭火的。 我和连水月丝毫没有减速,径直从他们旁边跑了过去,就听黑汉子在后面大喊:“反应挺快啊,快去把水田中佐接回来!” 他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 我俩也顾不上他,继续往前走,刚跑了二三十米,前面又来了一辆爬犁,肯定是水田中佐。 连水月走在前面,就见她啪啪两枪,打死了赶爬犁的小崽子…… 第438章 俘虏 与此同时,连水月大喊:“小刀,抓住他。”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与马爬犁擦身而过的瞬间,我一伸手抓住蹲在里面的水田,将他拉到了马背上。 水田个子不高,横趴在我的前面,手脚乱动,还挥舞着手里的铁皮喇叭。 我一刀上去,直接将他的手掌扎透了,水田大叫一声,扔掉了喇叭,开始哀嚎。 我又抡起拳头朝着他的脑袋打了七八拳,直接把他打得没了动静。 一路狂奔,后面响起了枪声,他们总算反应了过来。但此时,我俩已经绕到后门,就见钱麻子和罗老九已经赶着爬犁出来了。 四匹马的大爬犁,直接上了河道。 我把水田往爬犁上一扔,大声说:“老钱搜身,绑了他!” 罗老九赶着爬犁开始往前走,钱麻子一愣,把水田翻过来看了一眼:“你们咋把这玩意儿弄回来了?” “留着他,可能有用。” “我刚骂过他祖宗十八代!” 钱麻子说着,赶紧搜身,又找绳子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此时,我和连水月骑马跟在爬犁旁,已经跑过了敌人熊熊燃烧的营地。 两个灭火的小崽子看到我们,愣了片刻,才大喊大叫起来。但是,他们的马队刚才已经朝着仓库的方向去了,根本没想到我们已经从河道过来了。 雪花漫天飞舞,河道里一马平川,不用担心有什么障碍物,爬犁跑得飞快。 虽然很冷,但我的心情十分畅快,就像刚才打水田的那几拳一样,好像肚子里的火都发泄出来了。 钱麻子坐在爬犁里,两脚蹬着水田的脑袋,咧着嘴笑起来。 连水月扭头一看,靠近说:“老钱,你可别把他踢死了,好不容易抓来的,我还想问问话呢!” “放心吧,这兔崽子喘气儿呢——哎哟,小刀,他丢了一个手套!” “哪只手?” “左手!” “刚才我扎了一刀,手套可能跟着铁皮喇叭一起丢了,他那手咋样了?” 钱麻子慌忙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肿得跟萝卜似的。” 这样的天气中,受伤的手在外面暴露这么长时间,肯定已经冻硬了。 “老钱,先找个东西给他包一下吧。” 钱麻子答应着,扭头看了看爬犁,可能我们的东西都绑得很结实,一时也不好找东西。钱麻子灵机一动,扯下水田的帽子,包住了他的左手。 后面没有枪声,追兵应该离得很远,完全看不到我们,没必要胡乱开枪。 爬犁又往前跑了一段路,连水月大声说:“老罗,慢一点,前面应该有个大拐弯。” 罗老九赶紧减速,回头说:“水月,他们追上来没有?” “看样子是甩掉了,我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就行。” 说罢,连水月挂上马灯,走在了最前面。 我看着爬犁上的水田,似乎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害怕他死了,又问了问钱麻子。 他低头瞅了瞅,又掀开帽子看了看水田的左手,摇头说:“完犊子了,小刀,这手估计是保不住了。” “那你赶紧把他帽子戴上吧,别真冻死了。” 钱麻子给他戴好帽子,用日本话吆喝了几句,抬头说:“有反应,还没死。” “好,你上去替换一下老罗,让他歇歇。” 罗老九扭头说:“不用,天黑路不好走,还是我自己赶爬犁放心。” 钱麻子一听,立刻抬起了头:“老罗,赶爬犁我确实不行,这个就不跟你争了。” 刚说完这句话,水田中佐忽然坐了起来,扭头看看钱麻子,又看看我,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啥事。 钱麻子被吓了一跳,顺手抄起身边的小煤油炉子,朝着水田的脸狠狠砸了上去。 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水田的鼻子直接被打歪了,嗷嗷叫起来。 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扭动身子挣扎。钱麻子站起来,连踢了几脚,嘴里骂着:“兔崽子,刚才你不是挺能骂吗?来来来,接着骂,骂!” 这一脚接一脚下去,水田只能举起被绑住的双手,挡住自己的脸。 连水月听爬犁上这么热闹,也过来了,见钱麻子拎着煤油炉子,朝着水田猛砸,赶紧说:“老钱,你冷静点儿,差不多就行,别把他弄死了。” “放心吧,他说自己是关东军‘肉弹勇士’,厉害着呢!” 说着,钱麻子又砸了两下,要不是水田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肯定早就被砸死了。 连水月大声说:“水田,再嗷嗷叫,把你扔爬犁后面,拖着走了!” 水田立刻闭了嘴,蜷缩在爬犁的角落里,不吭声了。 “你老老实实的,我们还能留你一条命,敢瞎折腾,直接扔下去。” “我老实,我不吭声了,别生气。” 连水月又问:“你说马大鼻子的队伍,都在往这里赶,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是这雪太大了,他们今晚确实来不了,应该明天晌午能到。” “马大鼻子来不来?” “我不知道啊,没问这个。” “丁晴在哪里?” 水田一愣,摇了摇头:“丁老板的行踪,怎么可能告诉我。” “这么说的话,留着你也没啥用啊?” “不对,有用,我能找到她,保证我活着,你们就能找到丁老板。” 连水月笑了:“好,等咱们歇着了,好好唠唠。” 我们继续往前走,沿着河道走到半夜,连水月又带着我们拐进了一个山谷,扭头往北走。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追上来,我们也不敢歇着,冒着风雪在林子里穿梭,一直走到天蒙蒙亮,大雪停了,连水月才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山坳。 水田上半夜还哼唧,下半夜就没了动静,我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我们刚停下爬犁,钱麻子大叫:“小刀,你来看!” 我赶紧下马,跑到爬犁旁,就见水田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他左手被我一刀捅穿了,肿得很大,此时伤口的肉翻开着,没有流多少血,已经开始发黑。 钱麻子摸了摸,抬头对我说:“小刀,这次是真冻硬了,砍了吧,没用了。” 第439章 剁手 罗老九从爬犁上下来,看看水田的手,点头说:“小刀,这事你熟。” 我赶紧摇头:“不熟,上次锯脚的是三镖,我就是负责按着。” “那你是让我动手,还是水月,还是老钱?” 罗老九这么一说,还真是。三镖不在,李半拉子也不在,好像只剩下我能动手了。 我们先把爬犁拉到角落里,确定没有敌人跟上来,这才开始搭帐篷,捡柴生火。 水田就躺在旁边的毯子上,我们四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商量该咋办。毕竟,他这只左手是废了,要是不赶紧剁了,小命都保不住。 连水月低声问:“小刀,你真锯过腿啊?” 我赶紧摇头:“那是三镖锯的,我就负责按着日本人,真没啥经验。” “哦,那他这个,要不要我来?” 我赶紧摇头:“这不算啥大事,你也累了,吃点东西,赶紧进帐篷眯一会儿。” 说罢,我朝钱麻子使了个眼色,他也说:“就是,水月你睡吧,这里的事儿交给小刀,我给他帮忙就行。” 罗老九看了看水田,低声说:“抓紧吃,赶紧弄,这兔崽子要是死了,白瞎了咱带他一路。” 钱麻子站起身:“爬犁上带了两把手锯,一把小斧头,我拿过来,你看哪个好用。” 说罢,他直接跑到爬犁边上,开始翻找。 我吃完东西,走到水田的身边,把他手上的绳子割断,仔细瞅瞅,确实黑了。 罗老九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水田的脑袋,大声问:“太君,剁你手呢,有啥要说的不?” 水田迷迷糊糊睁开眼,用右手擦了擦脸上的雪水:“你说啥?” “要剁你手了!” 他举起右手看了看,有些迷茫:“不是说好了我带你们去找丁老板吗,为啥还要剁我手?看来你们这些胡子,都不讲信用。” “不是这只,你看看另外一只手。” “另外一只咋了,没事儿啊!” 水田抬起左臂,伸头一看,当即大叫一声,使劲甩动手臂,满脸惊恐。 我赶紧上前按住他,大声说:“傻了吗,那就是你的手,甩不掉。” “我咋不觉得疼呢?” “冻僵了,一会儿暖和起来,就知道疼了。” 他一听,暂时平静下来,仔细瞅了瞅自己的手,低声问:“烤烤还有的救不?” 钱麻子一手拎着手锯,一手拎着斧子过来,笑着说:“瞎想啥啊,烤烤就熟了。” 水田一看钱麻子手里的东西,立刻急了:“啥意思,就这么生剁啊?” “不是,你还真想烤熟了剁啊?” 罗老九开始添柴,准备烤匕首,赶紧说:“不生剁还能咋办?咱们啥药都没有,你就忍着点儿吧。” 钱麻子嘿嘿笑了:“跟他啰嗦个啥,小刀抓紧,咱们还得赶路呢!” 水田看看我们几人,估计也明白,现在他说了不算,于是往地上一躺,眼睛直愣愣看着天空,嘴里嘟囔着:“好歹给我灌两口酒吧?” 这个要求还是能满足的,钱麻子赶紧让他喝了两口酒,又找了根小棍塞到他嘴里,低声说:“你自己不是扯什么肉弹勇士嘛,别怂,要不我看不起你。” 钱麻子又说了几句日本话,水田一听,似乎被激起了斗志,扔掉嘴里的木棍,眼神坚定,冲着我喊:“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关东军的勇士!” 我看看地上的斧子,心想这东西肯定会血肉四溅,但利索,比用锯子快多了。 刚捡起斧头,用积雪擦了擦,后面的水田就吆喝起来:“快点吧,我要让这个怂货翻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钱麻子一听,笑了:“你说我是怂货翻译?兔崽子,我当年可是坐在屋顶上,一边往下扔脑袋一边唱曲儿,我能怂?” 水田哈哈大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钱麻子上前夺了我的斧子,大声说:“兔崽子,昨天咱俩骂了半个时辰,我还憋着一肚子火呢!行,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钱爷到底有多厉害!” 水田也是满脸不服气,直接把左臂往旁边的木箱子上一放。 罗老九都愣住了,嘟囔了一句:“这俩人咋就较上劲儿了?” 我赶紧上前按住水田,又在他嘴里塞上木棍,低声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动到刀的时候都是勇士,动了刀子一个比一个怂。” 他一听,瞪大眼睛冲我摇了摇头。 我只能说:“行行行,你不怂,你是勇士——老钱,快动手,磨叽啥?” 钱麻子走过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双手慢慢举起了斧子。 水田一看,赶紧拿掉嘴里的木棍,提醒说:“咱俩都看着,谁眨眼谁是怂货!” “咬着你的棍儿吧!” 说罢,钱麻子深吸一口气,低声念叨着:“我是半拉子,我是半拉子……” 见我们都准备好了,他把斧头高高举过头顶,大叫一声,眼睛一闭,砍了下来。 砰的一声响,斧头深深劈进了木箱子里,水田的四个手指头被齐刷刷剁掉了,手掌还在。 就听水田嗷的叫了一嗓子,大喊:“你他娘的,有点准头儿行不行?” 钱麻子后退了两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说:“我先试试这斧头行不行,马上,下次一定成功。” 说着,他走上前,用力拔下了斧头。 水田的左手早就冻硬了,就算四个指头被剁了下来,也没有流下多少血。我把木箱子翻了个面,又把他的左手放了上去。 钱麻子低声念叨了几句,似乎有了勇气,又走了上来。 水田嘴里的木棍刚才已经咬断了,他从火堆里抽了一根燃烧的树枝,在雪里灭了火,又小心翼翼在左手腕的位置划了一条黑线。 “看仔细了,就剁这里!” 说罢,他把木棍咬在嘴里,干脆躺下了。 钱麻子又擦了擦汗,手似乎有点抖,于是摘下手套,在身上擦了擦,嘴里念叨着:“刚才戴手套,不方便,来吧,这次肯定行。” 我双手使劲压住水田,大声说:“抓紧吧,办完这档子事儿,咱们还要赶路呢。” “来来来,按住了,这次来真的了!” 说罢,钱麻子高举斧头,大叫一声,劈了下来…… 第440章 手忙脚乱 我眼看着钱麻子又闭上了眼睛,害怕他砍到我,所以后退了一点。 砰的一声,耳边传来水田的惨叫,他一个翻身滚到了火堆里,狗皮帽子和棉大衣立刻烧了起来。 钱麻子吓得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我赶紧爬起来,把水田拉出火堆,抓起积雪就往他身上扔。 此时,连水月也从帐篷里出来了,一看这场景,赶紧跑过来:“咋回事,你们用刑呢?” 我手忙脚乱扑灭水田身上的火,就见他的眉毛和大部分头发已经烧焦,脸上一片黢黑,也不知道是不是烧伤了。 身上的棉大衣厚,没烧到里面,还算好。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钱麻子那一斧头,果然没砍到手腕,而是往上砍了几寸,从小臂中间砍断了。 此时,伤口处正在不断往外流血,我手忙脚乱抓起一块布堵上,大喊:“老罗,快快快!” 罗老九赶紧把烧红的匕首递过来,水田疼得来回翻滚,我根本按不住他,连水月上来就是一脚,直接踢在水田的脑袋上,他不动了。 这么一折腾,匕首也没那么热了,我只能拖着他的胳膊,往炭火堆里一放,瞬间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焦糊味也扑鼻而来。 罗老九慌慌张张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水田的胳膊,扯出了火堆,大声说:“水月,绷带!” 我们在爬犁上带了绷带,但都是钱麻子和罗老九装的车,连水月拉起钱麻子:“在哪呢?帮我找!” 这时,钱麻子才算迷糊过来,赶紧找到绷带,跑过来帮着罗老九,把前田的左臂缠了起来。接着,又用积雪擦了擦前田的脸,一看烫得不轻,干脆也缠了起来。 忙完这些,我们往雪地里一坐,累得气喘吁吁。 钱麻子从爬犁上扒拉出一壶酒,递给了我们,大家都喝两口,才算缓过来劲儿。 原本以为,就是简单剁个手,这下好了,不光多剁了一截,还把脸给烧了。 钱麻子看着水田的样子,嘿嘿一笑:“小刀,我是真心想救他,就是没啥经验,不能怪我。” 罗老九赶紧抽了几口烟:“不怪你,他不是什么勇士嘛,胳膊长一点短一点的,问题不大。不过,他这个脸啊,有点严重——” “老罗,他这个脸就不怪我了,是他自己往火堆里趴,小刀反应够快了,都没拦住,怪他自己。” 我点点头:“对,怪他自己。” 连水月站在一旁,十分无奈,笑着说:“你们上次锯腿的时候,也这么折腾?” 我赶紧摆摆手:“上次那个兔崽子,只剩下半条命,不咋动弹,好办。这个不行,就跟那过年的猪一样,按不住。” “那这个家伙,都这样了,该咋办?” “水月,你拿个主意呗?实在不行,只能挖个坑埋了。” 钱麻子起身过去,蹲下晃了晃水田的头:“水月,刚才你那一脚,看着也够狠的,估计这会儿他脑袋里全是浆糊了。要我说,算了吧,挖个坑埋了,咱们接着赶路。”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正在思考该怎么办,就见水田动弹了一下,低声说:“别埋我,我还没死。” 大家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挪到火堆旁,给他灌了点酒,减轻一点痛苦。 钱麻子在他耳边大喊:“勇士,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吧!” 我见水田只能低声呻吟,于是看了看罗老九,想问问这家伙能撑多久。 罗老九一看,赶忙捂住了棉大衣,连连摇头:“想都别想,我这吊命的玩意儿,没多少了。” “我不要你那宝贝,就问你这兔崽子还能活多久?” “你要这么说,咱们在这大山里,连睡个觉都不踏实,他撑不了几天。” 钱麻子一听,又趴在水田耳边大喊:“勇士,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丁老板藏在什么地方?” 水田已经不再呻吟,估计身上的伤太疼,晕了。 周围一片狼藉,大家互相看了看,也不想在这里休息了。连水月提议,干脆继续走,一人骑马一人赶爬犁,大家可以轮流在爬犁上打个盹儿,再过两个山头,安全一点儿再好好休息吧。 我们一听,赶紧收拾东西,把水田扔到爬犁上,继续前进。 前面是茫茫原始森林,后面是马大鼻子的追兵,这种感觉不太好。 我们轮流休息,按照连水月的指挥,一直走到了天擦黑,才在悬崖峭壁下找了一块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把迷迷糊糊的水田安顿在帐篷里,我们四人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钱麻子开口问:“小刀,水月,咱们接下来往哪里去啊?” 我看着连水月,她笑着说:“咱们在仓库这么一闹腾,肯定把马大鼻子的人都吸引过来了,接下来,我想去那个小车站。” 小车站,大家差点就都死在那个地方了,现在还回去? 见我们都不说话,连水月笑了:“咱们现在的对手,是丁晴和马大鼻子,这两个人都不简单,不能按常理出牌。咱们回去,一是查查三镖和半拉子的踪迹,二是把敌人再调回来,让他们歇不住。” 钱麻子一听,低声问:“万一那里还埋伏着不少人,咱们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赌一把,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回去。” “水月,虽然你牌打得确实好,但这个赌得有点大吧?” 连水月笑了:“丁晴和马大鼻子两个人,敢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回调动队伍围追堵截咱们几个,你想想,他们赌得更大。” 这话一说,罗老九都点头了。 “水月这话有道理,俗话说,兵不厌诈,该折腾就折腾。再说了,现在看似是咱们和丁晴、马大鼻子的在斗,其实还有第三个敌人。” 钱麻子一愣:“啥意思,还有人盯着咱们呢?” “第三个敌人,就是这林子。这样的季节,林子是吃人的,人越多,在这林子里活动越困难。马大鼻子要真是几百上千人,每天吃多少粮食,要准备多少草料?折腾呗,他们早晚都死在林子里。” 连水月一听,笑着点了点头。 第441章 重返车站 我们休息了一晚,天还没亮,就抓紧时间出发了。 水田的状况并不好,我们没有药,只能给他灌几口酒,缓解疼痛。半夜的时候他清醒了一阵子,不停吆喝着自己还有救,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说实话,能这么想着活下去,虽然是个日本人,我们也暂时不想扔下他了。 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到处白茫茫的,看久了甚至有些晕。半路,我们发现了几棵老鸹眼树,正好弄了点树皮树根,点火熬了一些浓稠的膏药,给水田敷在了伤口上。 这东西虽然是草药,但对普通外伤有些效果。给水田敷上药之后,虽然他的脸肿得像猪头,但不再哼唧,直接蜷缩在爬犁上睡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连水月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说:“绕过那个山头,再往前走一点,就是个大沟,车站就在里面。” 走了这么远,不光我和钱麻子分辨不出位置,就连罗老九也有些迷。 前面的那个山头,不高不矮,长满了落叶松,和我们路过的其他山头,似乎没什么区别。这样的林子,除非是我们常常活动的区域,不然根本记不住路。 钱麻子坐在爬犁上,大声问:“水月,你咋知道路的呢?” “不是跟你们说了,当时高野研究地图的时候,我也跟着看了,记下来了。” “这山都一模一样,你是咋记下来的?” “吴叔当年教过我看地图,不能光记着山头,要看山川河流的走势,要有大局观。吴叔说,林子太大,你不熟悉它,就是死路一条。你要是熟悉了,它就能帮你拖垮敌人。” 罗老九点点头:“这些山头远近高低大小都不一样,百尺为形,千尺为势,不要只看山形,而要摸清山势,才容易找到风水宝地。” 钱麻子哈哈大笑:“老罗,人家水月和你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儿!” 连水月脑海中有一份附近的地形图,再加上那个小小的指南针,不管怎么样,她不迷路就行。 休息了一阵子,我们继续出发,天黑的时候已经到了山脚下。 今晚无风无雪,月光照在积雪上,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我们将爬犁停在林子里,留下罗老九和钱麻子看着水田,我和连水月拎着枪就往大沟的方向去了。 前几天刚从这里逃出来,谁能想到,我们又回来了。 沿着林子边缘,我们俩快速前进,很快就拐进了沟里。 脚下的雪很厚,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轻微声音,我们只好放慢脚步,慢慢往前面走。 很快,水泥小屋和站台就映入了眼帘。 大雪早就把山谷中的铁轨覆盖,站台的水泥棚子上也是厚厚一层积雪,只有后面山洞入口的位置,清扫出了两条路,通往水泥房子和站台。 有人清扫积雪,说明车站还有敌人。 现在,看不到外面有站岗的小崽子,可能天太冷,他们躲进了水泥房子里。 连水月观察一会儿,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去。 我们穿过林子,快速来到水泥房子后面,连水月盯着洞口方向,我快速绕到前面,发现房门关着,里面没有灯光。 门口有脚印,肯定有人进去过,我轻轻一推,门开了。 扑面而来浓烈的药水味,我赶紧捂住鼻子,打开了手电筒。里面没有人,靠墙堆着不少箱子,其中十多个箱子都撬开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玻璃瓶子,看来都是装药品的。其中一个瓶子歪倒在地上,药水撒了一地。 在靠近门的地上,还散落着几卷绷带,我捡起来看了看,全新的,还没用过。 这是个存放药品的小仓库,里面有些乱,极有可能是着急救治伤员,才搞成这样。 从里面出来,我又来到前面的水泥房子门口,这里的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灯光。 轻轻推开门,一阵寒意袭来,里面就像冰窖一样。 我打开手电筒,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大炕,上面堆了不少东西,看起来就像棉大衣和靴子。门旁边的地上,还放着几支破枪。 我刚想进去,连水月忽然拍了拍我的后背,紧接着就听到远处有说话声。 我赶紧再把门虚掩上,退到了房子后面。 说话声从山洞口传来,正在朝我们这边来,应该是两个人,但听不清说的什么。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门口,推开了屋门。两人不说话了,进屋片刻时间,就立刻出来了。 “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了吧?” “那谁说得准?赶紧回去吧,天也太冷了。” 两个人跺跺脚,快速离开了。 等他们进了洞,我又推门进去了,到炕边用手电筒一照,才发现上面并不是棉大衣,而是一具具尸体。 尸体上有枪伤有刀伤,除了刚送进来的那个,其他都冻硬了。 我赶紧出去,低声对连水月说:“这就是个停尸间,估计这几天死得都在里面。刚才那屋里都是药,你说,洞里会不会都是伤员?” “走,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俩见洞口没人,立刻跑过去,躲在了外面。 洞里传来呻吟声,还有人在吆喝,似乎很忙。我探头一看,里面是个狭窄的通道,洞壁上挂着几盏马灯,有两个小崽子正靠在墙边抽烟。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喊声:“你俩快进来,这个也不行了,抬走!” 这两人骂了几句,踩灭烟头,走到通道的尽头,往右一拐,进了一个小洞。 我们俩背上长枪,抽出匕首,等在了洞口外。 片刻之后,两个小崽子抬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我俩三两步过去,一人一刀,将他们都捅死了。 将尸体拖到一边,我手握短枪,首先进了山洞。 快速来到通道尽头,我探头朝小洞里面一看,空间比较大,但是乱糟糟的,几张小床上躺着伤员,地上铺了毯子,也躺了不少人。 呻吟声不断,还有哭喊声。 一个穿着黑棉袄的高个男子,正在给床上的伤员换药。 可能是伤员抱怨了几句,他忽然大怒,站起来给了这个伤员两巴掌,骂道:“兔崽子,我都快累死了,知道不?这么多伤员,就我一个半拉子兽医,我他娘的还有怨言呢!” 第442章 兽医高二楞 我仔细一看,洞里除了这个兽医之外,还真的全是伤员。 关键是,除了洞口的墙上挂着两支枪,里面的伤员旁边,看不到武器。兽医的身上,也看不到枪。 我回头看了看连水月,她点点头,直接举枪走了进去。 靠近的洞口的伤员一看,立刻嗷嗷叫起来,兽医背对着我们,给伤员换药,气得大喊:“谁再嗷嗷叫,直接让他俩进来,抬出去扔了!” 有些伤员已经掀开被子,开始往里面爬,有些刚被吵醒,还有点懵。 连水月抬手朝斜上方打了两枪,洞里瞬间安静了。 那个兽医听到枪声,往地上一蹲,大骂:“谁在洞里开枪,活腻歪了?” 他扭过头,忽然看到我们两人,立刻高举双手,慢慢跪下了。 我上前大喊:“把你们身上的短枪和青子,全都扔出来,我要是发现一个人私藏武器,洞里的人全部打死,一个不留!” 兽医伸手指了指洞口的方向:“两位,伤员身上没有武器,我不让他们带进来,只有外面那两个有枪。” 我笑了:“你为啥不让他们带武器?” “这帮兔崽子脾气太暴躁,要真是有刀有枪,还不得天天指着我的脑袋,让我给他们看病。” “行,有理。我问你,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马大鼻子呢?” “其他人早两天就走了,说是有紧急任务,就把这些伤员留下了。我还跟他们说,我就是兽医,治不了这么多人——对,马旅长啊,不知道,有日子没见他了。” 我一听,只能大声说:“都给我听好了,老老实实躺着,别有啥歪心思,我让这个兽医接着你给你们治。谁不老实,直接扔出去。” 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到周围看看,没有敌人的话,就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我点点头,让她去了。 伤员一个个又爬回了自己的位置,盖上被子开始小声呻吟。兽医冲我招招手,低声问:“这位兄弟,我能站起来不?” “你身上没藏啥东西吧?” “绝对没有,我以前是管牲口的,用不着刀枪。” “那行,你起来,该忙接着忙。” 他站起来,往前走两步,笑着问:“你往这儿一站,他们好不容易闭嘴了,我能躺那歇会不?” “行,你歇着吧!” 我这话一开口,地上的伤员都不乐意,开始嚷嚷起来。 兽医把身边躺着的家伙挨个踢了一脚:“叫唤个啥,你们是没看见门口这位爷吗?把他惹急了,一个个全扔出去!” 说罢,他扭头朝我笑笑,往角落里一歪,睡着了。 看样子他这两天一直在折腾,累坏了。那些伤员一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躺着小声呻吟。 我从旁边拉过一条长条凳,往小洞口一坐,长枪横在腿上,一边看着里面的人,一边看着外面洞口的方向。 这里面要是一窝活蹦乱跳的敌人,堵在门口全部打死就行了。但现在,躺着的全是没拿枪的伤员,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终于有了动静,钱麻子探头进来,冲我招了招手。 之后,连水月和罗老九也进来了,他们三人拍拍身上的雪,跺跺脚,慢慢走了进来。 钱麻子朝里面一看,笑着说:“小刀,还真是一屋子伤员啊?老罗,你过来瞅瞅,这咋办吧?” 说罢,他回身把罗老九扶过来,两人也不敢进去,就在小洞口看了看。 罗老九低声问:“他们身上都没家伙吧?” “应该没有,我就是想着等你们来,再搜一遍。” “赶紧搜,别大意。” 连水月也过来了,他们俩往长条凳上一坐,我带着钱麻子进了洞,打着手电筒把伤员身上搜了个遍,连洞里的角角落落都搜了,确实没有武器。 出来之后,发现旁边还有个小洞,里面只摆着桌子和柜子,可能是以前车站办公的地方。 钱麻子低声问:“水月,接下来咱们咋办?” “既然来了,先歇着吧,把旁边屋里的炉子点上,这些伤员怎么办,明天再说吧——老钱,水田呢?” 钱麻子一拍脑门:“我给忘了,他还在外面爬犁上呢!” 我和钱麻子赶紧跑出洞,见水田平躺在爬犁上,一动不动,也不哼唧了。上前摸了摸,虽然他脸上的绷带都冻硬了,但还有气儿。 我俩赶紧把他抬进来,扔到了睡满伤员的洞里。 此时才到半夜,我们两人一组,抓紧时间轮流休息。 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我们先把那个兽医拉到门外,审问起来。 我笑着问:“叫啥名?” “高二楞。” “跟谁混的?” “跟着马旅长的,一直喂牲口,会给牲口看病,但都是自学的,半拉子兽医。” “哦,高兽医,知道我们是谁吗?” 高二楞往洞口一蹲,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才说:“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有谁?你们也是胆子大,马旅长这么多人追着,还敢来这里。” “马旅长的人呢?怎么就剩下这些伤员了?” “我咋知道?前两天走的,着急上火的,说是知道你们在哪了,要赶紧过去。把这帮子伤员都扔这里,让我看着办,我就是个兽医,不是为难我嘛。” 钱麻子上前问:“跟你打听个事儿,有两个和我们一伙的,一个叫三镖,一个叫李半拉子,知道他们在哪儿不?” 高二楞点点头:“就这俩,那几天把我们闹得啊,你觉得里面躺着的这些兔崽子,都是咋受伤的?对了,那屋里还有死了的,都是你们那俩人干得好事。” 我赶紧问:“那他们现在呢?” “就是前两天,他们出发去堵你们之前,我听人说,抓了一个胖子。” 钱麻子往地上一坐:“完了,半拉子完了。” 高二楞摆了摆手:“抓是抓住了,但是没弄死,当俘虏,连夜运走了。” “那三镖呢?” “不知道,没听说抓住三镖了。” 钱麻子又站了起来,扭头说:“小刀,三镖估计没事,但是半拉子被抓了,咱们得救他啊!” 我忙问:“知道那个胖子被送到哪里了不?” “我就是个兽医,他们有事儿也不可能跟我说啊!” 第443章 悬赏令 高二楞抽完一支烟,眯眼看着太阳,嘟囔着:“就我这个水平,里面的人估计活不了几个。” 这时,连水月上前说:“高兽医,我们带来的那个,你给看看,先给他用点药。” “那是谁啊?” “丁老板手下的,水田中佐。” 高二楞一听,嘿嘿笑了:“这兔崽子,咋变成这个熊样了?” 钱麻子上前问:“咋地,你认识他?” “见过两次,都说他是丁老板身边的红人,牛着呢。上次过来,我蹲马棚里抽烟呢,他以为我偷懒,上来就是两脚。这日本畜生,那大头皮靴,差点把我踢死。” “那正好,他现在这样了,你随便折腾,别弄死了就行,我们还有话问他呢。” 高二楞一听,当即站起来,进了洞。 我们赶紧跟了进去,站在小洞门口,看着他检查水田的伤势。 他拆掉水田的胳膊上和脸上的绷带,一脸惊讶,抬头问:“你们干的?” 钱麻子笑了:“也不能说完全是我们干的,他自己也有责任。” “看这胳膊剁的,还挺利索,活不错。” “哎,这个是我干的,瞄准了的,一斧头下去,眼睛都没眨!” 高二楞点了点头:“有本事!不过这脸上,咋烧成了这样?” “那是他自己的责任,当时身边都是雪,没想到他非往火堆里扎,不是找死嘛。” 高二楞给水田清理了一下伤口,抹了些药膏,又缠上了。 “几位,我这里其实也没啥药,他能活多久,看自己的造化。” 这时,连水月忽然大声喊:“躺着的各位,都醒醒,我问个事儿,谁要是能回答,优先治疗,我让兽医保住你的命。” 刚才还在哼唧的伤员,都挣扎着坐了起来,也不吭声,等着连水月开口。 “被抓走的那个胖子,叫李半拉子,谁知道他被送到哪去了?” 这话一问,洞里叽叽喳喳热闹起来,都在说话,还有人举着手吆喝,看来都想说一说。 钱麻子赶紧上前两步,使劲拍了拍巴掌,大喊:“都闭嘴,一个个说,急啥?” 说罢,他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伤员,这家伙断了一条腿,虽然脸色惨白,但还是拼命举着手。 钱麻子问:“你小子先说。” “那个半拉子,被送到马旅长那里了。” “你是咋知道的?” “我这条腿,就是他砍成这样的,要不是我滚到雪窝子里,早就死了。我是咋知道他被送到马旅长那里的,因为马旅长发了悬赏令,专门说了,这个半拉子要活的。” 钱麻子弯下腰:“等等,你说啥悬赏令?” 他一听,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几个人,我们都知道,你是钱麻子,那个老家伙叫罗老九。后面那两个,是伍六刀和连水月,洞里的这些人都知道。” 大家一听,纷纷点头附和。 钱麻子上前几步,指着一个胖子问:“你说说,啥悬赏令啊?” 这胖子伤得不重,只是用纱布裹住了半边脸,他爬起来说:“钱爷,上回马旅长回来,不是瘸了嘛,他是真急眼了。先是花钱招人,大小绺子都要,来者不拒。后来,他和那个丁老板请大家喝酒,喝着喝着,就开始说悬赏的事儿。” “怎么悬赏的?” “就是你们几个人啊,马旅长说了,抓住三镖——镖爷,不论死活,八千大洋!抓住刀爷和水月姑娘,不论死活,都是六千大洋。李半拉子比较特殊,死的五千,活的八千!” 钱麻子点点头:“我明白了,李半拉子把他脚筋挑了,急眼了,要亲手报仇。那老罗和我呢?” “罗老先生少一点儿,不论死活,两千大洋。钱爷您呢,好像是一千七百一十五块大洋,我记得应该没错。” 后面几个人点了点头,嚷嚷着没错,就是这个价。 钱麻子当即愣住了:“等等,咋回事?这么几个人,我的悬赏最少,也能理解,为啥还有零有整?” 那胖子笑了:“当时我们这些小崽子也没在场,就听说马旅长让人搬了两箱子大洋过去的,现场数钱摆在了桌子上。我估摸着,你是最后一个,箱子里就剩那么多了。” “那要是按你这意思,箱子里就剩一个大洋,那我就一个大洋的赏金了?” “钱爷你这话说的,那也不可能只剩一个啊!再说了,赏金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吧?” 这一口一个“钱爷”,把钱麻子喊得只能摇头,无话可说。 不过,我们算是知道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李半拉子就算被抓了,暂时也不会死,马大鼻子可能要亲自动手。 钱麻子点点头,又大声问:“扯了半天,谁能告诉我,半拉子现在往哪边去了,马大鼻子在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看来都不知道。 “小刀,问不出来,都扔出去吧。” 洞里瞬间炸锅了,钱麻子赶紧大喊:“别嗷嗷叫,再给你们点时间想想,有知道的抓紧说。” 我回过头,罗老九低声说:“像他们这些小崽子,都是被扔在这里等死的,能知道啥?要我说,还是要靠这个日本中佐。” 连水月将我们拉出了洞外,满脸忧虑:“咱们之前的计划,暂时不能继续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救半拉子。” 钱麻子一听,坐在了爬犁上:“关键是,咱们不知道往哪里走啊!” “小刀,老钱,三镖没有被抓。你们想想,他现在会在哪里?” 我一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三镖之前和李半拉子一起,在这里闹了两天,现在李半拉子被抓,三镖肯定会跟上去,想办法救人。 钱麻子自然也反应过来,赶紧说:“小刀,咱俩找找去吧,三镖说不定留下了啥记号。” 我点点头:“水月,你和老罗在这里守着,让高兽医准备点药,咱们要是走的话,还是得带上水田。” 说罢,我和钱麻子跳下站台,直接往对面的山坡爬去。 积雪很厚,一步三滑,我俩花了一番功夫才爬上坡顶,开始寻找三镖可能留下的记号。 不过,找了约摸一个时辰,一无所获。 我俩又冷又饿,实在没办法,只能这么回到了站台。 往爬犁上一坐,我拿出酒喝了两口,钱麻子叹了口气:“半拉子,兄弟我实在是尽力了。” 第444章 三镖的记号 我见钱麻子有些沮丧,赶紧上前安慰几句。 他摆摆手:“小刀,马大鼻子搞个悬赏令,我这个有零有整的人,还不太显眼儿。半拉子死活可不是一个价,活着都和三镖一样了,你想想,这帮人抓了他,肯定着急忙慌去领赏啊!” 我坐在他身边,点点头:“也是,这也两天了,不知道走了多远。” “小刀,这两天雪这么大,也走不了多远,主要是咱们不知道往哪儿追。” 说着,钱麻子站起来,从地里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向了远处。 我正想说话,他忽然拍拍我的肩膀:“小刀,你看。” “看啥?” “你看那站台的水泥柱子边儿上。” 说着,他已经跑了过去,指着最靠边的一根水泥柱子,不断冲我招手。 我赶紧走过去,抬头一看,柱子上到处都是弹痕和血痕,前些天这里的战斗应该很激烈。我仔细瞅着柱子,钱麻子一把扯过我,指了指柱子后面的一棵小桦树。 这树还不算高,紧挨着山体,就在柱子旁边。树上有两个地方,被子弹崩破了皮,还有一个血手印,肯定是哪个伤员摸上去的。 我顺着钱麻子指的一看,树身一尺多高的地方,果然有一条新鲜的记号。 一刀割出来,指向铁轨延伸的北边,斜向上一点。这说明,三镖从车站上方的山头出发,沿着这条大沟往北边去了。 我们刚才只找了对面的山坡,忘了头顶上的坡。 看到这个情况,我扭头就往水泥房子后面跑,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坡,寻找了一番。很快,我又发现了一处记号,这一处已经被积雪覆盖,但也是在告诉我,他沿着坡往北边去了。 我心中大喜,赶紧跑下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三人。 连水月点点头:“刚才我问了,有人说前两天大雪,他们是用两张爬犁,带着半拉子走的,可能有十多个人吧。前面的路肯定不好走,咱们抓紧时间,还来得及。” 钱麻子指了指山洞:“里面咋办?” “老钱,留在这里的人,都是等死的,咱们也管不了。带上水田中佐,带点药,咱们抓紧出发吧。” 也只能这样了,我和钱麻子进去,把水田抬到爬犁上,接过高二楞手里的药,转身就走。 洞里传来吆喝声,也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我们也不管了,套上马,沿着铁轨直奔北边去了。 积雪太厚,铁轨早就被埋在了下面,不过这一路还算平坦。 顺着山谷一路前进,天快黑时,我在岔路找到了三镖留下的记号,于是转而往东走。 当天晚上我们休息的时候,水田总算醒了,他也没多问,先喝点水,然后吆喝着饿了,吃了一大饭盒的米粥。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左臂,时不时陷入沉思,似乎忘记了怎么回事。 直到吃完饭,这家伙总算是回忆起来了,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大骂:“混蛋翻译,不是说好了剁手吗,我还给你画了一条线,你剁我胳膊干啥?” 钱麻子赶紧让我按住水田,挥舞手中的柴火棍说:“这可不能怨我,你都忘了是不是?” “我忘啥了?” “我快砍下去的时候,你一害怕,那胳膊动了,我就砍偏了。” 水田还有些虚弱,只能抓起一把积雪扔了过去:“我会害怕?笑话,我是关东军的勇士,怎么会害怕?” “我骗你干啥,你看你那脸,就是因为害怕,自己往火堆里趴,才烧成这样的。” 水田摸摸脸上的绷带,疼得叫了一声。 钱麻子笑着说:“你不是关东军勇士嘛,这点伤就受不了了?再说了,手都剁了,又拿不了什么东西,多砍一截胳膊没啥影响。” “那我这脸呢?” “水田中佐,看来你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你瞅瞅我们,哪个是善茬?这个伍六刀,杀人不眨眼,鬼见愁,知道不?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宰了。” 我为了配合钱麻子,狠狠瞪了水田一眼。 钱麻子接着说:“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还要脸有啥用?” “我又不傻,这冰天雪地的,就我这个伤,能撑几天?” 连水月盯着水田,忽然说:“你们丁老板,有本事把砍掉的狗头,接到另一只狗身上,还能救不了你?” 这么一说,水田忽然愣住了,钱麻子赶紧说:“就是嘛,你要想活着,就去找你们老板。你想啊,到地方你看中了谁的胳膊,哎,就那条了,咔嚓一砍,接上了还能用。你看中谁的脸了,哎,就那张脸了,皮一扒,往你脸上一贴,多好!” 我看到水田的缠着绷带的脸抽抽了一下,他不说话了,在火堆旁坐一会儿,爬进自己的小帐篷睡了。 天太冷,我们围在火堆旁聊了一会儿,安排好晚上轮流站岗,也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水田的嚎叫声吵醒的,出了帐篷一看,天还没有完全亮,钱麻子说,这小子是被疼醒的。 没办法,我和钱麻子一起,给他换了药,又让他抽了几口福寿膏,这才好一点。 我们几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收拾收拾,继续前进。 趁着天气好,一路飞奔,尽量少休息。三镖留下的记号,一般都在岔路口,也比较好寻找,没有耽误我们太长时间。 就这么一路追赶,到了第三天早上,钱麻子爬到坡上找记号,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 “小刀,新鲜的,最多一天,咱们离三镖近了。” 我一听,赶紧问:“朝哪儿走?” “北边儿这个山谷,我刚才看了,不好走,咱们要抓紧了。” 连水月纵马上前,到山谷口看了看,朝我们招了招手。 两面都是陡峭的山崖,中间的山谷不宽,积雪很厚。我看看两边的山头,长满了高大的落叶松,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这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啊。 连水月扭头说:“小刀,这山谷要是进去了,两边一堵,再有本事的人,也跑不出来了。” 我点点头,看了看身后,白茫茫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根本看不到人。 林子里会不会埋伏着马大鼻子的人?我们进去了,会不会出不来? 第445章 找到三镖了 站在谷口,我们都有些犹豫。 钱麻子上前看了看,对我说:“小刀,这地方不对劲啊!” 连水月看一会儿,走了回来:“要不咱们先进去看看,确定安全了再说。” “那行,让他们先歇着吧。” 钱麻子把爬犁赶到了旁边的林子里,嘱咐我们快去快回,然后给水田换药去了。 因为山谷太深,两边又很陡,我们决定骑马进去,快速兜一圈立刻回来。 于是,我俩轻装上阵,我在前面,连水月跟在后面,扬鞭催马进了山谷。 山谷中还算平坦,但里面没有什么高树,谷底有很多高高低低的石头,脚下的路也不好走。很可能,夏天的时候这山谷中间有溪流,现在已经干涸了。 我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马枪,快速穿过山谷,观察着两面的情况。 走到山谷中间的位置,左侧的山体忽然凸出一个山头,将原本狭窄的山谷又挡住了一半,我们不得不绕过去。 一路走到山谷尽头,发现是条断头路,前面也是个山头。连水月回转马头,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小刀,刚才凸出来的那个山头,不太对劲。” “对,我也觉得不太对。” “咱们回去看看,你在前,我在后。过了那个山头之后,你朝天打两枪,我在后面看着,说不定会有啥发现。” 我点点头,拉了拉手套,甩动马鞭,快速朝着前方跑去。 跑到山谷中间,绕后那个凸出的山头,我拉住缰绳,连续朝天打了两枪。 连水月骑着马,减慢速度,举枪慢慢绕了过来。 没有动静,整个山谷死一般寂静,啥也没有。 我快速跑回连水月身边,低声说:“可能不是这个山谷吧?” “也有可能,走,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我们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右侧的山上传来两声鹞子叫。 我激动坏了,赶紧回应了两声。 山上的鹞子叫又回应我一声,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去了,我和连水月赶紧骑马跟了上去。 后方的山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们一路飞奔,快速来到谷口,等了片刻,就见一个人影从右侧的坡上滑了下来。 到了坡底我才认出来,是三镖。 几天不见,他满嘴胡须,颧骨高耸,脸庞消瘦,两眼也通红通红,一看就是在野外受了很多苦。 我赶紧下马,过去扶着他说:“老大,你没事就好。” “小刀,有没有吃的?” 我包里揣着一块油饼,但此时冻得很硬,三镖一把抢过去,用力咬掉了一个角,使劲咀嚼几下,直接咽了。 我赶紧把酒壶递过去,他摘下破破烂烂的手套,双手颤抖着打开盖,慢慢喝了两口,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小刀,你们都没事吧?” 我赶紧扶着三镖上了马,牵着他往远处的林子走:“老大,都没事,老罗和老钱在林子里等着呢!” 回到对面的林子里,罗老九一看三镖回来了,赶紧跑过来,慌慌张张从怀里掏他的小布包,嘴里念叨着:“三镖,你咋折腾成这样了,来来来,嘴里含一片,先缓一缓。” 三镖摆了摆手:“留着,我问题不大,吃点喝点就行。” 说罢,他往火堆旁一坐,哆哆嗦嗦烤着双手,低声说:“水月,给我熬点米粥,放两粒盐。” 连水月答应着,立刻忙开了。 钱麻子赶紧从爬犁上扒出一条毯子,跑过来给三镖裹上,又拿出两盒罐头,放在火堆旁烤上。 三镖摆摆手:“不行,我这会儿吃不了这个,先喝点粥就行。” 钱麻子坐了过来,搓搓脸,声音有些哽咽,低声问:“三镖,这些天你是咋熬过来的啊?” 三镖见我们四人都盯着他,抓把雪洗洗脸,笑着说:“我没事,熬了几天,也没缺胳膊少腿儿,挺好的。” 正说着,水田从他的小帐篷探出头,看着我们。 三镖见他满脸都是绷带,也是愣了一下,低声问:“小顺子成这个熊样了?” 我赶紧摇头:“这不是小顺子,是水田春夫中佐,我们抓来的俘虏。” 水田也愣了一会儿,低声问:“这位又是谁?” 钱麻子扭头说:“这就是三镖!” 水田一听,明显吓一跳,赶紧又钻回了帐篷。 我一点点把这些天的遭遇,都告诉了三镖,他慢慢喝着米粥,不断点头。 说到给水田剁手的那一段场景,三镖嘿嘿笑了。 钱麻子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这一斧头砍下去,心里太舒坦了。” “老钱,这回能剁手,下次就能捅人了。” “不不不,我还要再历练历练。对了,三镖,半拉子到底咋回事?” 三镖又揉了揉脸,放下饭盒,找罗老九要了一支烟,点上抽了几口。 “那天晚上咱们遭了埋伏,我在车站打了一阵子,就看到半拉子也冲了过来。我们俩闹到快天亮,想往北边撤,但是被堵住了,只能往东翻山头。不过,我俩一商量,决定再打一天,多给你们争取一点逃走的时间。” “本来打算折腾一天之后,晚上趁乱跑了。不过那时候,周围已经都被他们围住了,我们试了好几个方向,走不掉。他们慢慢缩小包围圈,我俩只能铤而走险,偷袭车站,又抢了些弹药。” “那天,我们也抓了个俘虏,知道了马大鼻子悬赏令的事情——这事儿你们知道不?” 我们四人都点了点头。 三镖接着说:“当时俘虏还说,马大鼻子已经知道了你们几个的下落,正在调集重兵,要把你们包围了。半拉子心里着急,非要再到车站大闹一场,把敌人吸引过来,我没同意。没想到,他半夜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走了,自己杀进了车站。” 听到这话,钱麻子连连摇头:“半拉子啊,咋这么愣呢!我们当时想的,就是把敌人都调走,给你们减轻压力的。” “我知道,但半拉子就是这个脾气,而且走之前他还跟我唠,说自己啥也不怕,就算被抓,人家也是要活的,说不定还真能见到马大鼻子呢。” 这时,连水月开口问:“哥,你就这么一路跟着到这了?他们是不是躲在那个山头里。” 三镖点点头:“山腰有个暗堡。” 第446章 山腰暗堡 果然,那个山头有问题。 连水月接着问:“半拉子还好吧?” 三镖点点头:“一路我都跟着,他们把半拉子绑在爬犁上带过来的。我估摸着,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马大鼻子会来。二是他在利用半拉子,在这里设了个陷阱。” “看这个地形,确实很适合设陷阱。上次马大鼻子的陷阱没成功,这次有了半拉子当俘虏,他肯定会把更多人调过来。” 三镖从积雪中抓出一个小石块,磨了磨匕首,一边刮胡子一边说:“水月,你原来的计划很好,我觉得还是要继续,咱们才有希望。” 钱麻子忙问:“那半拉子该咋办?” “老钱,咱们还活着,半拉子就安全一些。现在要做的,就像水月说的,先把敌人的大部队拖垮,敌人少了,咱们才有机会救出半拉子。” 罗老九抽着烟袋锅子,点点头:“先不说了,三镖你赶紧钻帐篷里睡一觉,咱们也不着急,睡醒再说吧。” 三镖仰面长出一口气:“见到你们,我心里也踏实了。行,刚才那两枪,他们一定知道你们来了,可能已经联系马大鼻子了。我睡会儿,下午再说。” 说罢,他转身钻进帐篷,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水田慢慢爬了出来,抓住钱麻子问:“那个就是三镖啊?” “对啊,你应该见过画像的啊。” “不是,我是不敢想,他怎么能在外面熬这么多天。” “三镖的能耐,是你能想出来的吗?” 水田爬到火堆旁坐下,低声说:“我考虑了一下,确实应该去找丁老板,但是,我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只能带你们先去一个仓库,那里也许有医生能救我的命。” 钱麻子笑了:“你想的还挺美。” “我要是半路就死了,你们不就白折腾了?” 连水月看了他一眼:“好,但是这几天我们有事要忙,忙完你再带我们去。” “我刚才听到了,原来你们是故意的,勾引着我们去那个仓库,带着我们山沟子里乱转悠,厉害!” “你知道的有点多了啊。” 水田一听,赶紧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们也不再多说,吃了点东西,轮流站岗,等待三镖醒来。 这一觉,三镖睡到了天擦黑,换上钱麻子送进去的新衣服,他的脸色好了很多,又出来吃了不少东西。 歇得差不多了,他才对我们说:“马大鼻子这一套一套的,无非就是趁着大雪封山,想把咱们灭掉。我的想法是,将计就计,今天晚上假装攻打那个山腰上的暗堡,让他们催一催援兵。” 我立刻答应着:“好,正好天黑了,咱们先过去折腾折腾。” “老罗,老钱,你俩在这里等着,看好那个中佐,别让他跑了。” 钱麻子笑着说:“放心吧,我要是不给他换药,他今天晚上就得疼死过去,还敢跑?” “那就好,注意点,别大意就行。” 说罢,我们简单收拾了装备,骑上马,直奔山谷去了。 一路跑到山谷中间,距离那个山头十多米远,三镖才翻身下马,带着我们进林子,把马拴了起来。 今晚月光不错,眼前的这个山头,就像是乌龟从壳里伸出来的小脑袋,比后面的山体矮不少,光秃秃的,上面几乎没什么树,都是积雪。 三镖指着半山腰说:“你俩看着,半山腰那块大石头,中间是不是有个缺口?那就是正面的射击孔。” 说完,他又带着我们绕到了侧面,指了指射击孔的位置。 最后,我们又绕到里面,三镖指着对面的山坡说:“这里坡度最缓,就是从那几棵大树后面往上走,注意看,那块大石头的后面,就是入口,有大铁门锁着,进不去。那两棵矮树的后面,就是射击孔,很隐蔽,我昨天才发现的。” 看来,三镖已经把这个暗堡摸清楚了。 “小刀,水月,暗堡里面的情况我不知道,暂时也没找到排气孔在什么位置。咱们今天晚上,就是折腾一下,不用打入口。” 连水月仔细看了看暗堡的地形,低声问:“有没有隐藏的射击孔?” “那就不知道了,目前发现的就这三处。” “好,那咱们一人一个,就打射击孔,让他们知道,咱们都来了。” 三镖点点头:“可以,后面这个交给我了,你去侧面那个,小刀负责前面的。” 我俩一听,点点头,一起朝着前面去了。 来到侧面山脚下,连水月低声说:“小刀,他们白天就知道咱们来了,小心点。” “放心吧,你也小心点。” 说罢,我钻进林子,快速跑到了前面。 月光下,正面山坡有些陡峭,因为积雪覆盖,看不清哪里比较好攀爬。 我观察了一会儿,后面的枪声响了,三镖动手了。 暗堡里一开始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连水月也动手了,里面才开始反击。 趁此机会,我迅速跑到对面的山脚下,抓着斜坡上的矮树,开始往上攀爬。在积雪中一点点试探,踩着凸出的岩石,最后终于爬到了射击孔的上方。 这一排射击孔很窄,因为下方积雪很多,只露出来一点,离远了根本看不见。 我半趴在岩石上,掏出短枪,先朝着里面打了三枪。 里面没什么动静,我又往下走了一点,正好坐在巨石的缺口下,斜上方就是射击孔。这个位置比较舒服,我又往里面打了几枪,但对方完全没有反应。 没办法,我摸出一个手榴弹,拔掉保险,往靴子后脚跟一敲,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里面冒出一股烟,紧接着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喊:“兔崽子你扔手榴弹!” 我一听,假装大喊:“快快快,把炸药给我,这边应该能炸开!” 话刚落音,一只手从射击孔中伸出来,也扔了一个手榴弹。 我眼疾手快,一个翻身爬到岩石上趴下了。一声巨响,积雪和碎石乱飞,把我耳朵都震得嗡嗡响。 里面传来喊声:“兔崽子,死了没?” “我是你刀爷,活得好好的,有本事出来,我一个打三个!” “哦,刀爷啊!你咋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们去接你呗。” “现在开门接我,也不迟啊。” “刀爷,露个脸我们瞅瞅,别来了个假冒的。” 第447章 水田的情报 我一听,哈哈大笑:“是真货,谁敢假冒我啊!” 里面的人胡乱打了几枪,又大喊:“伍六刀,你来这里干啥啊?” “我有一个兄弟被你们请过来做客,是不是?” “对啊。” “他太能吃了,放了他吧。” “你要是有本事打进来,我们就放了他。” 我一听,又往里面扔了一颗手榴弹。 一声闷响,里面传来惨叫声和咒骂声,射击孔中又开始往外打枪。 其实,我们很难伤到里面的人,他们应该也知道,很难伤到外面的我们。 我的目的,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几个人都来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牵制住我们,等待援兵到来,把我们包围住。 大家打几枪,胡扯几句,熬到半夜,我们三人就撤了。 站在山谷口,回头看着如深渊巨口般的山谷陷阱,三镖扭头问:“水月,就算你的计划成功,拖垮了马大鼻子的追兵,咱们还是要考虑,怎么才能打进这个暗堡,救出半拉子。” “这是日本人造的暗堡,易守难攻,里面有发电机,有隐藏的排气通道,如果提前储备了弹药补给,真不好打。” 他俩这么一说,我也只能点头同意:“要是有炮或者有炸药,还有可能炸开它,现在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我们站在谷口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于是调转马头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三镖和水田中佐唠了一会儿,还给了他一根烟抽。 水田告诉我们,他以前在老家也是种地的,后来参军来到了中国东北,因为打仗勇敢,当了个小官。 后来“讨伐”抗联,他又立了不少功劳,升了官。日本投降前,关东军又从国内补充了不少新兵,组建了大量部队。 但是这些新兵没有啥战斗力,士气特别低,也缺乏训练。水田升了官,在这样的新部队里当了副联队长。 看着是大官,实际上没啥权利,而且没当几个月日本就投降了。 三镖问:“投降了,你咋还在这里呢?” “苏军来的时候,我奉命进山送物资,后来就没敢出来。再往后,就有丁老板的人来了,带了命令,我们只能服从。” 三镖来了兴趣:“你是往哪里送的物资?” “山里的一个仓库,离这不远,我去的时候那边修机场呢,说是为了防苏军。不过,没修完,就投降了。” “你说的,要带我们的地方,就是那个没修完的机场?” “对,机场是没修完,但是修了仓库,还运了不少吃的喝的,物资不少。马旅长现在的很多补给,就是从那里运过来的。” 三镖拍拍他的肩膀,笑了:“水田中佐,现在日本投降了,你还留在这里瞎折腾,不想回家了?” “当然想回家,丁老板答应带我们回去的。” “她自己都回不去了,还怎么带你?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就能保住命,到时候让你当个正儿八经的战俘,也能活着回去。” 水田虽然满脸都是绷带,但我们还是看出来他笑了。 刚聊完,三镖就把我和连水月拉到了一边,嘱咐我们不要完全相信水田中佐,他有可能也是马大鼻子的一颗棋子。 连水月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按照我的计划走。” 三镖笑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个水田的情报,也有一定可能性是真的。你俩注意观察着,这兔崽子万一说的是实话,那个机场就值得去一趟。” 此时,我忽然有了个想法,低声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让水田劝暗堡里的人开门?” “小刀,他们当然不会开门。你想想也知道,里面应该有电台,他们只会听丁晴和马大鼻子的命令。” 我低声说:“就算里面的人不开门,咱们也赚了。你们想想,对于马大鼻子来说,咱们这样做,就是在想尽办法救半拉子,他一定会命令手下,快马加鞭来围堵咱们。” 三镖一听,嘿嘿笑了:“哎呀,小刀你有长进啊!” “还有呢,如果水田中佐没有骗咱们,让他露个面喊喊话,丁晴那边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帮咱们办事了,对不对?” 这回,连水月也笑了。 三镖长出一口气:“挺好,水月还是你教得好,这回小刀算是真长大了,我放心了。” 连水月赶紧说:“你可不能放心,把一身本事都交给他才行。” “好好好,明白了,咱们赶紧准备一下,一会儿让水田去喊个话。” 水田正坐在火堆旁,和钱麻子闲扯,见我们回来,嘿嘿笑了。 三镖板着脸,冲他招了招手:“水田中佐,你过来一下,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 他一听,赶紧站起来,跟着三镖过去了。 我和连水月赶紧坐过去,把我们刚才的计划说了说。罗老九和钱麻子连连点头,尤其是钱麻子,乐得都闭不上嘴了。 “小刀,我跟你说,这个水田还真挺好玩,刚才我俩唠嗑,他说自己打仗往前冲,其实不是因为勇敢。” “那是为啥?” “他想受点伤,最好不太重,立功,然后申请退伍,到开拓团当团长。他喜欢种地,也不用冒险打仗了,多美。” “这兔崽子,想的挺不错。” 我回头看了看,林子外面,三镖拍着水田的肩膀,递给了他一支烟。 水田哆哆嗦嗦接住,不断低头哈腰,听了三镖的话,又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镖紧逼两步,又说了几句话,水田最终还是站直身子,低下了头。 我和连水月赶紧走过去,就见水田抽着烟,低声说:“说实话,就算我去喊话,他们也不会开门。到时候该怎么说,还请你们多指教。” 我赶紧回头,冲着钱麻子招招手,他快步跑了过来。 连水月开口说:“老钱,一会儿咱们到了地方,你来教他怎么喊话,忽悠忽悠里面的人就行。” “放心吧,这个我熟。” 我扭头对三镖说:“老大,我看你还没恢复过来,要不留下休息吧,我们仨带他去就行了。” 三镖点点头:“行,我和老罗在这里唠唠,给你们准备吃的。” 我们四人也不耽误时间,当即骑上马,直奔山谷中的暗堡去了。 第448章 喊话失败 进了山谷,我们将马拴在林子里。 暗堡的前后两面不方便攀爬,离得太远喊话又费劲,我们就跟着连水月爬上了侧面的山坡。 这里正好有几棵大树,对面就是暗堡侧面的射击孔,距离我们不到十米远。 此时已经快到晌午,里面的人肯定早就醒了,连水月朝着射击孔打了几枪,里面也反击了两枪。 我朝着水田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我是水田春夫中佐,是自己人。” “啥?” “我是水田春夫中佐——” “别扯了,我还是高粱地大佐呢!” 钱麻子一听,低声说:“说日本话。” 水田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了一串日本话。 没想到,暗堡里的人哈哈大笑:“是钱麻子吧,马旅长已经说了,你是个翻译,日本话说得贼溜。中佐,要不你露个脸儿,让我们瞅瞅?” 我赶紧冲着水田点点头:“别怕,我也瞄着呢,他们不会随便开枪的。” 水田鼓起勇气,慢慢从树后探出了头。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钱麻子,你咋把脸缠成这样了?” “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啊?” “这忽悠人的本事,也太随便了,真以为我们会上当?” 钱麻子急了,也露出脸,大喊:“兔崽子们,都好好瞅瞅,这才是你们钱爷的脸!” 里面沉默了,很快砰砰两声枪响,他俩赶紧缩了回来。 水田盯着我问:“你不是说他们不会随便开枪吗?” 我还没回答,钱麻子就喘着粗气说:“水田,这回你自己看到了吧,他们压根儿就没拿你当自己人!” “我这脸——” “你傻了吗,受伤了,人家就可以随便开枪打你?水田中佐,你想想,我们几个人可是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干啥呢?想着救自己的兄弟呢!他们呢,朝自己人开枪!” “那你们——” “我们咋了?我们救自己兄弟,里面的人开枪打你。你信不信,如果现在他们能放半拉子出来,我站出去让他们随便打!” “你这人——” “我这人咋了?我告诉你,我到底有多大用处,不是他马大鼻子能定价的。再说了,我就算赏金再少,也是有赏金的,你呢?小崽子就敢朝你开枪,你是多不值钱!” 钱麻子这一番话,中间都不带歇着的,比歪把子机枪还要厉害,把水田说得张大了嘴,无话可说。 看不见表情,但从眼神上看,水田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仰面长出一口气,又探出头,大喊:“请转告丁老板——” “转告个屁,我们是马旅长的手下,和丁老板扯不上话。再说了,水田懦夫中佐——” “水田春夫,不是懦夫——” “都这个时候了,你作为一个中佐,还不剖腹自尽,不是懦夫是啥?” 万万想不到,暗堡里的人,嘴也这么毒,我们明显看到,水田的眼神有些绝望,他开始盯着我腰间的匕首。 连水月低声说:“老钱,你得替这日本人说两句,不然他死的心都有了。” 钱麻子赶紧拍了拍水田的肩膀,大喊:“里面的小崽子,人家好歹也是个中佐,以前吃香的喝辣的,你们有啥?马大鼻子也就是把你们当炮灰呢!”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钱麻子十分得意,轻轻拍着水田的肩膀,又安慰他几句。 没想到,里面忽然换了个人,大喊:“钱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赏金是一千七百一十五块大洋,还有零有整的,咋回事啊?” 钱麻子瞬间暴怒,大骂:“你大爷的,有本事出来,咱俩比划比划!” “你也就是嘴上功夫,我要真开门出去,你敢和我干一架吗?” “你出来,咱俩必须干一架!” “好,你等着——” 钱麻子扭头冲我们笑了,大家正在疑惑,射击孔传来喊声:“钱爷,不好意思,我们该吃饭了。哎哟,心里不舒坦是不是?赏金还有零有整的,回去好好想想吧,肯定更不舒坦!” 钱麻子气得嘴都哆嗦了,直接把水田揪到前面:“你不是挺能骂吗?来来来,骂他,往死里骂!” 水田刚缓过来劲儿,一听这话,低声说:“再骂他也不能开门,有啥用?” “你跟我对骂的时候,咋那么来劲儿?闲着也是闲着,他刚才说你水田懦夫,都忘了?” 一提这个,水田气得咬牙切齿:“我中国话不太好,不然骂死他!” “那就用日本话骂,他能不能听懂无所谓。” 水田一听,开始叽里咕噜用日本话大骂,暗堡里面完全愣住了,半天没啥反应。 眼瞅着已经到了晌午,也折腾的差不多了,我拉住水田,赶紧带着大家回去了。 三镖和罗老九早已经做好了饭,见我们来了,赶紧招呼大家吃东西。 我边吃边把刚才的情况说了说,三镖听着听着都笑出了声,赶紧劝慰了几句,让水田不要想太多。 吃着吃着,三镖忽然说:“下午你们歇歇,晚上出发吧。” 大家一愣,钱麻子首先开口了:“晚上就走?” “对,这些天没下雪,他们的速度很快,说不定明天就能到,你们可不能被围了啊。” “不对,三镖,我听你这意思,不跟我们一起走?” 三镖笑了:“半拉子还在这里,我能往哪去?” 我猜到了三镖会留下来,但没猜到他这么快就让我们离开。 连水月点头说:“爬犁上的东西,我们多给你留一点,等到了地方,我们使劲闹腾一番,再让他们往回走,就能帮你解围了。” 三镖点上了一支烟:“放心吧,他们一来,我就躲起来,不会有事的。水月,接下来你想往哪边走?” “从东边走,绕回码头仓库!” 这回水田先开口了:“回去?回去干啥?” “我们在仓库里还藏了些弹药,说不定你们的人没发现,我们得带走啊。” 钱麻子竖起了大拇指:“水月,你可真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我觉得行,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会再回去一次。” 水田连连点头:“你们这群人,真是八百个心眼子,想不到,确实想不到。” 第449章 再回仓库 三镖将我和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水月,马大鼻子很快就会识破你的计谋,到时候肯定会有应对的办法。一定要想想办法,断了他们的补给。” “我算计着呢,他们这么多人,来回折腾,补给会消耗的很快。放心吧,我们见机行事,尽快回来。” 我也赶紧说:“老大,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尽快回来。” “好,你们瞅准时机就行,今天晚上我要再假装打一打暗堡,你们不用管,赶紧走就是了。” 当天下午,我们几人都睡了一会儿。 天擦黑时,大家在一起吃了饭,我和钱麻子从爬犁上搬了不少吃的穿的,还有弹药和煤油,留给了三镖。 等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了,我们告别三镖,出发了。 和原来一样,还是连水月骑马在前面领路,我跟在后面。 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山谷中传来阵阵枪声,三镖又在进攻暗堡了。里面的敌人这两天一定在不断汇报情况,马大鼻子的援兵肯定快到了。 趁着月光比较好,我们沿着山沟一路前进,刚过了半夜,连水月忽然调转马头回来,让我们赶紧灭了马灯,先进林子。 我上前一问才知道,远处的一条大沟里,有大片的篝火。 连水月低声说:“肯定是马大鼻子的援兵来了,咱们要是明天再走,就和他们碰上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问:“那现在咋办?” “先悄悄绕过去,现在还不能暴露咱们的行踪。” 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爬犁后面绑了树枝,能掩盖一些踪迹。这个山谷比较宽,只要我们不点灯,从矮树林里慢慢过去,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不过,钱麻子还是比较担心,他指了指爬犁上的水田,摇了摇头。 也对,万一水田半路大喊大叫,把敌人招惹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水田立刻明白了钱麻子的意思,压低声音说:“我不会惹麻烦的。” 钱麻子一只手已经抓起了小煤油炉子,也压低声音说:“我现在还不能相信你啊!” “那我咋样,你们才能相信?把舌头割了?” 钱麻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连水月赶紧走了过来,低声说着:“没那么严重,水田中佐肯定明白,不会乱喊乱叫的。”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水田的后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忽然又说:“你这绷带有点开了,别动,我瞅瞅。” 就见连水月单手掐住水田的后脖子,好像找到了什么穴位,拇指和中指一用力。 水田丝毫没有反抗,眼睛一翻,就瘫倒在了爬犁上。 钱麻子一愣:“水月,这又是什么本事?” “这里有穴位,一掐就晕,咱们赶紧走。” 我们一听,赶紧把马灯灭了,小心翼翼在林子里穿行。走了大概一袋烟工夫,果然看到山谷对面的大沟里,一堆堆的篝火烧得正旺,周围一顶顶帐篷,应该住了不少人。 可能正是半夜,他们营地中只有两三个人在篝火旁闲聊,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我们小心翼翼绕了过去,一路疾驰,快速离开了。 天亮的时候,我们拐了个弯,穿过一片林子,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平坦的雪地。 钱麻子站在爬犁上,大声问:“水月,难不成,这是河道?” 连水月回头说:“对,这是河道的下游,咱们绕到后面了。接下来咱们沿着河道往西走,顺利的话,两天就能到仓库。” 刚说到这里,水田醒了,他长出一口气,慢慢坐了起来。 “咋回事,我睡了?” 钱麻子点点头:“兔崽子,昨天水月正想给你整整绷带呢,你就睡了,是有多困啊?也不错,一宿睡得挺美。” 水田低头思索了片刻,可能也没想明白啥,低声说:“老钱兄弟,我得上个厕所。” “好事儿不想着我,行行行,小刀你们歇着,我带他撒个尿。” 水田就剩下一只右手,干啥都不方便,尤其是上厕所,这几天都是钱麻子跟着。 走了整整一晚上,大家也累了,我们干脆也停下来歇歇。 我走到河道边,左右看了看,回头说:“水月,你这意思,咱们已经兜了个大圈子?” “对,这个圈子兜得老大了。” “马大鼻子要是知道,能气炸了。” “小刀,三镖说得对,马大鼻子很快就会识破我的计划。到时候他就不会被咱们牵着鼻子走,我估摸着,他最后很可能守住那个暗堡,用半拉子当诱饵,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那咋办?” 连水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慢慢升起的太阳:“我还没想到办法,先去仓库再说吧。” 在河道边歇了一会儿,我们继续出发。 这一路天气还好,第三天一大早,我们终于到达了码头仓库。 原本以为,马大鼻子会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这个地方,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仓库已经被烧塌了。 远远看去,围墙倒了,房顶也塌了,焦黑的废墟上,盖着薄薄一层雪。 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离开,一把火烧了这个仓库。 快马飞奔到跟前,我们才发现,仓库没有完全烧成灰烬,可能他们离开的太匆忙,房顶烧塌之后,大风卷起积雪,又把火扑灭了。 住是肯定不能住了,我们赶紧走进废墟,开始扒拉里面的东西,希望还能挖出一些补给。 从一大早忙到晌午,连水月都过来翻找了,我们最终只翻出了一些棉大衣、毯子,还有我们藏在最下面的弹药。 吃的喝的,还有煤油手电筒等等东西,都被他们拉走了。还有些斧头锯子之类的工具,我们也用不上。 目前来看,弹药是暂时不发愁了,但没补充到粮食,有些可惜。 我们一个个都成了大灰脸,水田脸上的绷带,也全部变成了黑色。钱麻子就在废墟中生了火,一边做饭一边烧水,大家都洗了洗。 这里是不能住了,吃完饭,连水月站在废墟上,朝着西边看了很久。 最后,她回到篝火旁,盯着水田看了一会儿。 水田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往后缩了缩,低声问:“连姑娘,我一直和你们一起走的啊,烧这个仓库,我是真不知道。” 连水月忽然笑着问:“我记得你说过,马大鼻子的补给,都是从那个没修完的机场运出来的?” 第450章 断敌粮道 水田被问的愣了一下,赶紧点点头。 连水月对我们说:“原本我的计划,是在这里闹腾几天,把他们再吸引回来。现在看来,马大鼻子有可能改变了策略,我的计划也要变了。” 水田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断敌粮道?” 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连罗老九都愣住了:“你一个日本人,这都懂?” 水田笑了:“我是最早一批来东北的,我们那时候要学‘兵队中国语’,就是简单的中国话。当时有个中国老师,闲着没事还讲了一些别的东西,我就记得他说了中国人打仗的计谋,很厉害。” 连水月盯着他问:“水田,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西北方向,沿着河走到最上游,有一大片山谷。” 钱麻子低声问:“水月,咱不回暗堡救人了?” “咱们几个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三镖也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了敌人的补给。” “不是,万一这兔崽子骗咱们呢?” 水田听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但他没说话,估计也是知道,现在解释没啥用。 连水月在雪地里画了一阵子,冲着水田招招手:“过来看看,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水田起身凑过去,转着圈看了看,点头:“对,这是河,就是这座山后面。” 我和钱麻子也上前看了一阵子,在连水月的提醒下才明白,那是一片四面环山的深谷,比较隐蔽。 水田解释说:“山谷里面大着呢,挺平坦的,只有东南角的一个山沟方便出来,当时还铺了铁轨,能跑小火车。” 连水月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小火车是不是这样跑?” “对,出了这个山沟——走到这儿,就是个车站,铁轨就铺到这里。再往外走,就要靠骡马了。” “里面有多少人?” 水田摇了摇头:“以前人多,四五百呢,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连水月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罗老九。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抽了几口,又掐指算了算,才开口说:“断敌粮道,自古以来都是一条妙计,但马大鼻子何尝不知道补给的重要性?我觉得有点难。” 连水月笑着说:“心思再缜密的人,也要随机应变,一旦忙起来,就容易出错。马大鼻子再厉害,也想不到他的部队会来回调动,原本的补给路线、计划,和护送部队都必须调整。这样,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也有道理,那咱们就要抓紧时间了。” “咱们不去那个大山谷,也不去车站,来不及,也危险。从地形上看,我判断他们运送补给,可能会走这条山沟。” 连水月又在地上画了画,指着其中一条线。 水田爬过来看了看:“有可能。” “他们要快速支援往暗堡去的部队,走这里最方便,咱们如果现在出发,明天一早就能到,可以提前埋伏。” 水田低声问:“那你要是猜错了呢?” 钱麻子上来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我们水月是什么人,借给你十个脑子,你也想不明白的。” 罗老九点点头:“行,走一步看一步,先到地方再说吧。” 事不宜迟,我们把扒拉出来的物资精简一下,装上爬犁,立刻沿着河道往西走了。 白天一直沿着河道前进,天擦黑拐进了山沟,我们简单休息了一个时辰,睡一会儿,关键是吃点热乎饭。 在这冰天雪地里行动,最关键的就是身上暖和,不然走着走着,人就不行了。 想身上暖和,要么喝几口酒,要么停下来烤烤火。但真正想让全身都暖和,就必须吃点热乎饭。 随便什么热乎东西一吃,肚子里暖和了,由里到外,全身都舒坦。 正吃饭呢,罗老九看看天,忽然说:“不好,又要下雪了。” 我们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上面忽然阴沉起来,一阵阵山风随即吹了过来。 山里的大雪,说来就来,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我们在帐篷里睡了一个时辰,收拾东西继续出发的时候,已经开始飘雪了。 越走雪越大,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天亮的时候,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时,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已经让周围白茫茫一片,稍远一些的山峰完全看不清了。 连水月又重新确定了一下方向,走过来对我们说:“咱们不能歇着,接下来往东走,跟紧一点。老罗,你能撑住不?” 罗老九擦了擦胡子上的雪,点点头:“放心吧,能跟上你们。” “不要急,咱们走慢一点。” 钱麻子和水田两人,面对面坐在爬犁上,都捂得很严实,缩成了一团。 我上前大声说:“老钱,盯着点儿水田,别让他冻死了。” 钱麻子点点头,水田扭头看看我,大声说:“放心吧,我当年带领讨伐队进山,比这雪还要大,没事的。” 冒着大雪,继续前进。 大约到了晌午时分,连水月带着我们爬上了一个坡,进了一大片白桦林子。 沿着林子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深沟。从上面看,这道沟约有四五米宽,两三里长,从坡顶到下面不到十米。 爬犁停在了林子里,连水月带着我来回跑了两趟,仔细观察了地形。 这就是连水月判断的,马大鼻子补给队去暗堡的捷径。敌人如果着急赶路,极有可能选择从这里走。 “小刀,我也是赌一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走这条路,就算他们会走,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我赶紧说:“先不管那么多,咱们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直接去那个机场看看呗。” “对,先做准备。这里的地形,适合埋伏,但是咱们先别急,不要在沟里留下什么痕迹,等他们快到了再说。” 这个我知道,运送补给,他们一定会提前派人探路,如果发现危险,肯定就不来了。 我们回到林子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扎营休息。与此同时,我、连水月和钱麻子三人,轮流到沟口守着,等他们过来。 整整等了一天一夜,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都有些急了…… 第451章 伏击补给队 当然,等待的一天一夜中,我们也没闲着。 伏击的关键,一是不能被敌人提前发现,二是要把敌人堵在伏击圈内。 他们运送物资,肯定是用爬犁,行动不便。堵住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在爬犁进入深沟之后,在入口和出口设置障碍物。 我们的做法,就是在出口和入口的位置,各选择了一棵高大的桦树。用两根绳子绑在树身上,另一头绑在后面的树上,让它不会提前倒下。 之后,用斧头和锯子,在桦树的底部砍出缺口。等敌人的爬犁进入山谷后,只要把绳子砍断,大树自然就会倒下,堵住出入口。 做好一切准备,只能等着,等得心焦。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实在睡不着,于是钻出帐篷,抱着枪去找钱麻子换岗。 还在下雪,他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树后,面前放着一个燃烧的小煤油炉子,正在烤火。 见我来了,钱麻子赶紧招招手,同时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小刀,你咋来了?” “睡不着,你回去吧,我守着就行。” “没事儿,我再陪你唠会儿。” 我伸头看了看远处,天还有些暗,远处雪花飞舞,林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小刀,他们要是不来咋办?” “不来的话,咱们就去那个飞机场看看。” “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们的东西都是从那里运出来的,直接去那边儿,不是更好。” 我点点头:“按理说应该这样,但咱们现在人少——也不知道这个水田是不是骗咱们呢,你想啊,万一那里是个陷阱,咱们咋办?” “对对对,还是你俩考虑的周到,确实不能随便过去。” “唉,老钱,说句心里话,我现在真担心,半拉子这回能不能撑下去。” 钱麻子低声说:“我也担心,但是老罗说了,半拉子那手相,后半辈子能享福。你想啊,都后半辈子了,这回他死不了。” “我信老罗,半拉子不会有事。” “对嘛,我也信老罗,所以才愿意跟着你们出来。” “啊?” “老罗说过,你是福将,跟着你,啥事都能化险为夷。” 我赶紧摆摆手:“我都好几次差点没命,算啥福将,这个有点儿扯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就行了。” 我刚想说话,钱麻子忽然摆摆手,扭头看向了远处。 “小刀,有动静。” 我赶紧灭了煤油炉子,躲在前面的一棵树后,仔细看着林子深处。 此时没有风,雪花慢慢落下来,也几乎听不到声音,林子里极其安静。 远处,似乎有马蹄踩在积雪上,快速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等了片刻,林子里出现一个黑影,果然是个骑马的家伙。 我回过头,示意钱麻子躲好,自己也靠在了树后。 马蹄声来到沟口,放慢了速度,他应该是进去了。等了片刻,我慢慢探出头,那人肯定已经进了深沟。 我立刻朝着钱麻子摆摆手,他明白我的意思,赶紧爬起来,快速跑进林子,去通知连水月了。 又等了片刻,骑马的家伙飞奔出了深沟,站在沟口四处看看,快速离开了。 沟口那棵砍好的桦树,我们已经用积雪掩埋了“伤口”。高处绑着的绳子,在大雪中也看不清,他应该没发现什么。 等他走远,连水月跑了过来。 我们走到沟口,看着一串马蹄印延伸进林子,都笑了。 “小刀,总算来了。” “就是,咱们等到了。” “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到,咱们要做好准备,到时候你守沟口,我守沟尾。敌人少的话,一个不留,敌人多的话,你就放走一些。” 正说着,钱麻子和罗老九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我一看,赶紧问:“水田呢?” 钱麻子笑了:“绑起来扔帐篷里了,他啥都明白,也没说啥。” 连水月点头说:“行,这次咱们人少,你们也要帮个忙才行,老罗跟着我到沟尾,帮我压子弹。老钱你跟着小刀,帮他的忙。” 趁着这点时间,我和钱麻子赶紧跑回营地,又弄了些弹药回来。 我们互相嘱咐几句,赶紧按照计划,去了自己的位置。 我盖着白床单,趴在谷口的位置,一动不动,看着远处的情况。 钱麻子就在林子里,躲在树后,等着敌人的爬犁全部进了山谷,立刻砍断绳子,让大树倒下来。 时间非常漫长,雪花没多久被覆盖了我的枪管,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落满了积雪,但敌人还没来。 又等了一段时间,远处总算是有了动静。 先是几匹马飞奔而来,上面的人都背着长枪,他们又在山谷来回跑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就朝着后方吹了一声口哨。 爬犁一辆挨着一辆,从林子里驶来,慢慢进了深沟。 爬犁上堆满了货物,从前到后一共十辆,都是四匹马拉着。队伍前后各有几个骑马的人,每辆爬犁上有三个人,一个赶爬犁,两个抱着枪坐在后面。 约摸四十个敌人,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但应该能对付。 山沟里应该不太好走,他们的速度很慢,过了好大一会儿,爬犁才全部进去。 我慢慢往前爬了爬,探头朝沟里一看,爬犁上的枪手都下来了,端着枪,前后上下观察,十分警惕。 他们也知道,这里容易被埋伏。 等最后一辆爬犁距离我们百米左右时,我扭头朝后面挥了挥手,钱麻子迅速跑出林子,滑下陡坡,砰砰砰几声闷响,他砍断了绳子。 没想到,这棵桦树没有倒下。 我正想爬起来看看情况,钱麻子一边朝我摆手一边往那边跑,扒开树底的积雪看了看,忽然往后退几步,猛跑几步往树身上一撞。 咔嚓,哗啦啦,高大的桦树应声倒地,直接横在沟口。 我赶紧招呼钱麻子跑过来,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此时,沟尾的方向忽然传来枪声,连水月已经动手了。 钱麻子趴在地上滚了几圈,来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来吧,干死他们!”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很快,几匹马朝着沟口方向飞奔而来,我屏住呼吸,瞄准领头的一个,开枪了…… 第452章 意外战利品 枪声一响,最前面的敌人应声落地。 我没有犹豫,稳住呼吸,拉动枪栓,再次射击,又打下来一个。 后面的几个敌人见了,立刻抽出短枪朝着上方乱打起来。这时,最后一辆爬犁已经调头,准备冲过来。 骑马的枪手不重要,跑了就跑了,关键要把运货的爬犁拦下来。 我往旁边爬了爬,瞄准后面赶爬犁的人,一枪毙命。这样还不够,我又掏出两颗手榴弹扔了下去,将拉爬犁的几匹马炸死,入口就被彻底堵住了。 连水月的枪法准,他们肯定是在沟尾损失比较大,所以都在往这边跑。 爬犁挤成一堆,一个领头的已经跳下马,大声指挥手下躲在爬犁后面,朝我的方向开枪反击。 面前瞬间子弹横飞,积雪和泥土四处飞溅,根本无法抬头。 我把马枪递给后面的钱麻子,他把压好子弹的另一支枪递给我,大声说:“小刀,他们人有点多啊!” “放心吧,已经把他们堵住了,慢慢打,不着急。” 我换个位置,又探头打了几枪,就见敌人已经从爬犁中扒拉出了歪把子,开始朝着上方射击。 这时,连水月出现在了斜对面的坡上,开始朝着下方的敌人射击。 战斗瞬间激烈起来,这帮押运物资的敌人,比我想象中顽强很多,他们见暂时冲不出去,开始一边压制我们的火力,一边试图派人马拉开沟口的大树。 连水月见状,立刻给我打手势,我当即爬起来,朝着谷口方向跑了几步,瞄准两个正在给大树拴绳子的家伙,举枪就打。 刚打死了一个,后面又跑上来几个,有的跪着有的趴着,密集的子弹朝我射来,掩护后面的人拴绳子。 我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扔出一颗手榴弹,一声巨响之后,再抬头看,大树旁被炸出了一个雪坑。 敌人虽然有死伤,但还是绑好了绳子,紧接着,五六匹马飞奔而来,跳过横躺的大树,开始拉绳子。 连水月也跑过来,朝着下面打了几枪,但是雪太大,绳子又在晃动,两三枪都没打断。 时间紧迫,我们只能调转枪口,打深谷中拉爬犁的马。 场面太混乱,对方一边压制我们的火力,一边调整马爬犁的顺序,让后面的爬犁绕过来,往沟口方向冲。 前面的大树已经被拉开,敌人慢慢朝着前面集中,护送爬犁撤走。 眼看着已经有两张爬犁逃出大沟,我俩都急了。我朝着马不断射击,连水月则瞄准赶爬犁的人,一枪一个。 这时,后面的几辆爬犁忽然传来巨响,他们把上面的货炸了。山谷里的马受了惊吓,一边嘶鸣一边拉着爬犁乱跑。 趁着混乱,敌人疯狂射击,推着最后一张爬犁跑进了林子。 深沟中还有几个敌人,连滚带爬往外面跑,我和连水月打死了几个,只剩下一个跌跌撞撞进了林子。 没想到,钱麻子忽然拎着斧子滚下坡,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我大喊:“老钱,你疯了,别追!” 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路狂奔,也进了林子。 连水月大喊:“这里交给我,你去帮老钱!” 我迅速爬起来,往前跑了一段,滑下坡,也进了林子。 前方传来一声枪响,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加快了速度。又往前跑了十多米,就见一棵大树后,似乎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另一个人骑在他身上。 我分不清哪个是钱麻子,只能一边飞奔一边大喊:“老钱!” 这两人似乎没有听见,又翻滚在了一起。 等我跑到树下的时候,他们都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认出了钱麻子的衣服,赶紧把他翻过来。就见他帽子掉了,满脸是血,手中还紧紧握着斧头。 旁边的人动弹了一下,我立刻掏出短枪,朝着他的脑袋打空了弹匣。 钱麻子拉住我的腿,大声说:“小刀,我没事,都是他的血。” 我赶紧拉起他,抓起一把雪擦了擦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受伤。 “老钱,你疯了,追他干啥?” 钱麻子喘着粗气,嘿嘿一笑:“小刀,把他翻过来,这兔崽子身上,有好东西!” 我瞬间有些生气:“老钱,这个时候你还想着——” “先把他翻过来。” 我没办法,只好把地上的尸体翻过来,就见这人的身下压着一个长筒型的帆布包,开口处好像还露出一块黑色的铁片。 我把这东西拎出来,扭头问:“这是啥?你要这玩意儿干啥?” 钱麻子咧着嘴笑了:“小刀,这就是掷弹筒。” 我赶紧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还真是,而且是新的。 “小刀,我就瞅着这兔崽子背着个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咱有了这个,那些炮弹就能用了。” 我上前拉起他,摇了摇头:“老钱,刚才你告诉我就行了,自己跑过来,多危险。” “我见着好东西,就容易激动,也忘了叫你。” 我背起掷弹筒,扶着钱麻子,高高兴兴回去了。 山沟里还有零星的枪声,走近一看,是连水月正在补枪。 里面的不少爬犁都在燃烧,浓烟滚滚,这些人肯定是明白,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干脆破坏了。 连水月见我们回来,赶紧问怎么回事。 听了钱麻子的解释,连水月摇头说:“老钱,以后千万别这么干了,不划算。” “水月,我算计着呢,划算!” “行了,咱们抓紧吧,沟里拦下了六辆爬犁,咱们现在的任务是灭火,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抓紧弄走,他们很快就会来报复。” 这时,罗老九也过来了,我们四人赶紧忙起来,把还能用的东西都搜集在了一起。 沟里还有几匹马没跑,我们正好清理出了一张爬犁,把找到的东西都放了上去。其中有弹药、粮食、酒,还有煤油、药品。 把爬犁拉回林子里之后,钱麻子才忽然想起水田,赶紧进帐篷,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叫醒水田,给他松了绑,我们稍作休息,迅速出了林子。 路上,连水月告诉我们,马大鼻子知道补给被抢了,肯定会再派人押运,把另一批物资送到暗堡那里。不然的话,他的部队熬不下去的。 这一次,他应该会选择一条“安全”的路线。 第453章 废弃飞机场 连水月告诉我们,要再次设伏,不能让补给运到暗堡。 这一次,我骑马走在了前面,连水月独自赶着一辆爬犁,老罗他们的爬犁走在了最后。 当天晚上,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扎营休息,吃饭的时候,钱麻子问:“水月,咱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连水月叹了口气:“明天早上,咱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选错了,就堵不住他们了。” 钱麻子笑了:“哪两条路,大家一起选。” “下一次的补给队应该有两条路线,一是朝北走,从山沟里绕。这条路的特点就是岔路多,他们随时可能调整路线,比较安全。但是也有问题,就是不太好走,绕的远,耽误时间。” “还有一条路,就是从河道源头出发,一路从河道上走,虽然也绕路,但比较好走。而且,河道周围视野比较好,也容易发现咱们的埋伏。” “如果是你们的话,会选哪条路走?” 这话一说,我们都陷入了沉思。 钱麻子开口说:“我觉得,他们这次栽了,下次一定是安全第一,从山里走,就算绕一绕也无所谓了。” 我想了想,也点头说:“河道就是视野太好了,咱们老远也能发现他们啊!如果非要二选一,我觉得山里更保险,晚几天无所谓。” 我和钱麻子都看向了罗老九,他摇摇头:“胡子砸窑绑票以后,只要往山里撤,肯定是绕路走。哪怕一天的路程,都要绕三天,这样别人就跟不上了。但这回是往前面运物资,我也不敢确定。” 连水月点点头:“所以,我还在犹豫,不敢确定敌人到底会怎么想。” 大家陷入了沉默,罗老九连烟袋锅子都点上了。 这时,水田慢慢挥了挥双手,低声问:“几位,这不是有个敌人坐在你们面前吗?为啥不问问我?” 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俘虏呢! 钱麻子笑了,扭头问:“你知道个啥?” “这位连姑娘头脑确实大大的聪明,但有些情况是她没有考虑到的。比如说,那个飞机场的仓库里,藏着堆积如山的物资,那可是为大量部队长时间对抗苏军准备的,十车二十车就是小意思,人家根本不会太在意。” 连水月一听,立刻伸出了手:“哦,我明白了,你接着说。”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是长期缺乏物资的,脑子里想的肯定是不能浪费,物资最重要。但是丁老板不这么想,那些东西摆在仓库里,以后能有啥用?东北话咋说来着,随便造!” “水田,你这意思,马大鼻子可能同时命令两支补给队出发,一个从北走,一个从南走,总有一个能运到的。” 水田点点头,笑了。 这个真的不难想到,但我们之前确实没想到,大意了。 水田接着说:“当然,我也是猜的。因为这次他们遇到了袭击,下次肯定要派出更多人护送补给队,他们还要考虑,万一你们直接袭击飞机场,又该咋办?真不知道那边的兵力还够不够。” 连水月盯着火堆,陷入了沉思。 我们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吃完饭,等着她拿主意。 片刻之后,她从随身的小铁罐子里拿了一颗糖放进了嘴里,闭上眼睛感受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水田中佐说的很对,我们现在不知道,马大鼻子和丁晴的手里,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咱们知道那个飞机场了,不管他们派出几支补给队,都要从那里出来。” 我低声问:“水月,你是想打那个飞机场?” “他们今天逃回去,必须要请示汇报,马大鼻子要重新计划,再安排人装车,分开出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咱们速度快,可以在那个山谷口的位置埋伏,那里的位置应该也很好。” 说罢,连水月看着水田。 水田一愣,赶紧说:“确实不错,但你们要想好了,那里可能有不少人,想打下来不太可能吧。” 钱麻子笑了:“水月,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也不是要打进去,就是堵一堵他们,折腾一下,让马大鼻子吓一跳。” 我站起身,把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说:“万一水田骗了咱们,那里可能也是个陷阱,有些冒险啊。” “小刀,敢冒这个险吗?” 我回头看了看钱麻子和罗老九,点头说:“我是敢,但你们——” “那就不要说了,这个时候了,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俩回到火堆旁,水田低声问:“真要去啊?” 连水月点点头:“小刀已经决定了,我跟着他。” 罗老九忙说:“我还指望小刀养老呢,只能跟着他,没地儿去。” 钱麻子深吸一口气:“富贵险中求,只要能跟着你们,我就不怕。” 大家一起看了看水田,他连连点头。 连水月和水田赶紧沟通了一下,确定我们去那个山谷的最近路线。当天晚上,我们没有宿营,点着马灯继续赶路。 情况一直在变,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变化,而且越来越冒险。 但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马大鼻子猜到,才能出奇制胜。 风雪兼程,走了一天两夜,才终于到达山谷外的车站。 这个所谓的车站,早就废弃了,两栋木屋塌了,站台的水泥顶棚也塌了一半,积雪很厚。 我们没有停留,接着往前走了一阵子,接近飞机场所在的山谷出口时,才拐进林子里,找了片隐蔽的地方暂时休息。 当天中午,我和连水月顺着山谷口的缓坡上去,趴在坡顶,整个山谷一览无余。 太大了,四面大山围绕着一片平坦的谷地,最西侧的大山十分陡峭,隐约能看到山脚下有几排房子,山体上还开了两个半圆形的大洞。 整个山谷都被积雪覆盖,但他们已经清理出来了一条路,从西边一直通向我们所在的东南角出口。 山谷出口的位置,有一栋小木屋,就在我们的下方,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此时,木屋门口点着火盆,有两个背枪的小崽子,正在抽烟唠嗑。 远处有没有敌人看不清,连水月趴在我耳边说:“小刀,这个出口太重要,他们不可能只派两个小崽子守着。”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连水月忽然阻止我,然后指了指远处…… 第454章 谷口守卫 我俩趴低身子,看着下方。 这个坡很缓,上面长满了落叶松,积雪也很厚。此时,连水月指着远处,西边那条简单清理的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辆爬犁。 爬犁越来越近,下面的两个小崽子开始挥手打招呼。 连水月低声说:“应该是来换岗的,看看情况再说。” 过了一会儿,爬犁上下来六个人,又搬了些东西下来。 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喊:“到时间了,兄弟们回去吧,我们守着就行。” 这时,从那小屋里又走出四个人,背着枪,嘻嘻哈哈说笑几句,上爬犁走了。 新来的六个人,一边把东西往木屋里运,一边从屋后搬来一些木柈子,往火盆里添柴。 就见一个大胡子四处看了看,喊着:“都麻利点儿,咱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猫冬的!” 身边一个小崽子说:“队长,以前半天岗,现在一天岗,兄弟们有想法啊,要不要找大队长谈谈?” “谈个屁,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就问一句,那脸拉的,跟谁欠他三百大洋似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乱来啊——” “行了,搁往年都是猫冬,钱往外花,今年是有活了,赚钱呢——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这属于闲差,看看他们出去送货的,前两天还折了不少人,对不对?” 一群人纷纷附和。 “再说了,这种活咱们年年都能遇到啊?逮着了,好好干,开春拿了钱,一年不开张也有的吃,多好。” 这时,身边的人指着我们的方向大喊:“队长,上面那挖了一半的暗堡,要不咱们倒腾倒腾,住进去呗,这屋里也太冷了。” “那暗堡不行,指不定哪天谁来一炮就塌了,跑都没地方跑,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这话一说,我们才知道,原来下面还有暗堡。可能机场修了一半,暗堡也没挖完,日本就投降了。 下面的人烤着火,又开始唠老婆孩子的事儿,一看就不是纯胡子。 他们开春回屯子种地,忙完家里的活上山当胡子。秋收再回家,收完粮食,再跟着大当家砸窑绑票,赚一笔钱回家猫冬。 这些胡子的特点是不冒险,能偷懒就偷懒。 砸窑绑票不成功,大不了回家种地,有老婆有孩子,谁还能拼命咋地? 听他们唠了一会儿,我俩慢慢退了回去。 回到营地,水田赶紧问我们情况,目前来看,他好像没骗我们。 钱麻子捕捉到了一个很敏锐的信息:“小刀,水月,他们说以前半天岗,现在一天岗,是不是人手不够了?” 水田点点头:“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机场太大,人手不够,岗哨就要往里收缩。你们看到山体上开的那两个大洞了吧?那是机库,里面大着呢!” 连水月忙问:“你的意思是,岗哨就在是机库外围,这边布置的人不多?” “这荒山野岭的,用得着重兵把守吗?你们看看那四周的高山,又不是爬不上去,人家真要想进攻,四面八方都行,不用非从这个入口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对付苏军,深山老林,出其不意。” “小刀,老钱说的对,他们兵力不够,咱们有机会了。” 说罢,连水月又扭头问:“水田,我们小刀是北满分局直属剿匪特别支队副队长,他要是答应的事情,肯定有谱,对不对,老钱?” “对啊,那还用说,要不然我来干啥的?水田,有啥要求,直接跟小刀说就行了。” 水田盯着我看了片刻,低声说:“我也没啥要求,胳膊啊,脸啊,能换就换,换不了也无所谓。我就是想,之前不是说,就让我当个普通战俘,关一段时间,送我回去吗?” 我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 钱麻子立刻说:“记住了,你得好好配合我们,至少要保证小刀活着吧?” “配合配合!” 连水月立刻说:“那好,教教我们怎么用掷弹筒。” 水田一听,笑了:“我以为啥呢,这个简单。” 钱麻子赶紧把爬犁上的掷弹筒拿下来,水田一步一步给我们讲解起来。 掷弹筒这东西,一眼看上去好像很简单,我还以为把炮弹装进去,跟开枪一样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没想到,水田说掷弹筒这东西,把炮弹打出去不难,但是想打准,就很不容易了。 又要转动手柄调节长度,又要根据目标距离调整角度,能不能打得准,全靠心里“算计”。 钱麻子拿出一枚炮弹掂了掂:“要是按你这么说,我们这没啥经验的,不就是乱打了?” 水田摇摇头:“第一发炮弹想打准,很不容易,让我来也不行。第二发不就可以调整了嘛,实在不行第三发——说句实话,手感很重要。” “我知道,打牌的时候也要手感,扒拉算盘也要手感——” “对,就是你们中国人扒拉算盘那种感觉,又快又准。” 钱麻子扭头看着我:“小刀,这玩意儿要是能找个地方打两发,兴许还能有点感觉,但咱们现在也没地方打啊!” “没时间练,只能直接打了。” “这是刚学走路就上戏台,行,到时候我给你俩搭把手。” 我赶紧摇摇头:“我刚把长枪使利索了,就不折腾这东西了。再说了,就一门掷弹筒,咱们也不能都围着它转啊!” 连水月笑了:“行,老钱你跟着我,咱俩学着用这个东西,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商量商量该怎么打。” 在林子里弄了点东西吃,又歇一会儿,我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连水月的意思是,这一次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能让马大鼻子把兵往回调最好,就算做不到,也要再打一次补给队。 商量完这些,我让他们先休息,自己背着枪又爬上山谷的坡顶,开始观察远处的情况。他们的补给队,应该很快就要出发了。 当天晚上气温很低,山谷下方的木屋前,火盆还在烧着,但只有一个小崽子在外面站岗,其他人都钻进了屋里。 我哆哆嗦嗦守到半夜,钱麻子来了,让我回去赶紧休息,他看着就行。 我回到营地刚眯了一会儿,帐篷被扒开了,就听钱麻子喘着粗气说:“小刀,来了,来了!” 第455章 再次伏击 我赶紧从帐篷里爬出来,发现天还没亮。 钱麻子满身是雪,连水月已经开始准备弹药。 “小刀,远远的一长串灯,应该是爬犁队,往山谷口来了。” 我赶紧穿上鞋,扭头正好看到水田从帐篷里爬出来,于是给钱麻子使了个眼色。 水田明白什么意思,赶紧说:“等一下,我穿上棉大衣再绑!” 钱麻子抓起一根绳子就过去了:“时间紧张,你就别穿了,一会儿我给你盖上被子就行。” “你轻点儿,我这胳膊上还有伤呢!” 钱麻子三下五除二绑好了水田,又把他推到帐篷里,这才背起掷弹筒,在腰上绑好了装炮弹的帆布袋子。 连水月嘱咐罗老九说:“老罗,收拾一下,如果有情况,咱们随时要撤。” “行,放心吧,你们仨一定要小心。”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我们快速跑到山谷口,蹲在了一个半人深的雪坑里,正对着出口的位置。 连水月低声说:“小刀,你先上坡,记住,不管他们多少爬犁多少人,先打最前面拉爬犁的马。” 我点点头,猫着腰爬出雪坑,沿着坡爬了上去。 远处的山谷中,一长串马灯由西往东,正在慢慢驶来。我数了数,三四十辆爬犁,远看就像一条火蛇在山谷中爬行。 下方的木屋前,几个小崽子全部都出来了,抱着枪,盯着远处的补给队唠嗑。 我拉了几下枪栓,确定没有被冻住,赶紧压好子弹,紧盯着最前面的爬犁。 爬犁还没到,先跑过来一匹马,骑马的人在火盆边烤了烤,大声说:“说好了天亮走,忽然又说半夜走,这不是折腾人嘛!” 中午的那个队长说话了:“这么多爬犁,咱们的马都用了吧?” “那还用说,这回算是下了本儿了,兵分三路,你想想吧。” 我们也只是想到了兵分两路,马大鼻子竟然兵分三路,看来是真急眼了,这回必须把物资送出去。 下面唠着唠着,爬犁已经过来了。 我沉住气,等第一辆爬犁走到谷口的中间位置,才朝着拉车的马开了枪。 一匹马被打死,旁边的马立刻慌了,不断挣扎,想要挣脱爬犁。 我又连打几枪,换了个位置,继续瞄准拉爬犁的马射击。下面已经乱了,爬犁上的小崽子都跳了下来,朝着上面不断开抢。 后面一长串爬犁听到枪声,停了一会儿,掉转头开始往回走。 不过,前面十多辆爬犁挤成一团,因为马都受了惊,难以控制,场面有些乱。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了小木屋的侧面,虽然没炸伤人,但把下面的人吓得四处躲藏。 第一炮没打准,很正常。 紧接着,第二声巨响传来,炮弹落在沟口的位置,离第一辆爬犁还有些距离。 敌人似乎反应了过来,开始组织起来,朝谷口外射击。 我又换了个位置,寻找重要目标射击,一下子就看到有个小崽子抱着歪把子机枪,正准备架在第二辆爬犁上。 就是你了,我一枪过去,他直接栽倒在了爬犁旁。 这一枪过去,爬犁旁的一群人立刻调转枪口,大喊大叫着朝我射击。我赶紧低头躲避,正想翻身换个位置,一声巨响传来,再往下看,第二辆爬犁被掷弹筒炸开了花,周围一堆敌人躺在地上,还有的没死,正在哀嚎。 这一炮不错,打得很准。 没想到,紧接着又是两炮,准确砸在了谷口中间的位置,这里的敌人聚集的最多,一时间惨叫连连,一片狼藉。 我心中暗想,他们俩真厉害,两炮之后就找到了感觉,打得很准。 正想着,砰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在坡顶爆炸,距离我只有七八米。幸好我趴在地上,没有受伤,但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刚才还想夸呢,怎么这一炮又不准了。 紧接着,又是两枚炮弹在上面爆炸,我才意识到,这不是连水月和钱麻子,是敌人在山谷里,正在朝我炮击。 积雪、泥土、碎石乱飞,炮弹不断在坡上爆炸,我丝毫没有犹豫,翻滚着快速跑下了坡,跌跌撞撞回到了谷口的雪坑中。 没想到,里面只有钱麻子一人。 “老钱,水月呢?” “早就出去了,在对面的坡上,她说自己打不准炮弹,要过去帮你。” “刚才那几炮,都是你打的?” 钱麻子嘿嘿一笑:“第一炮没打准,后面的还行吧?我发现啊,这个东西确实需要感觉,你得算着有多远,这个抬多高——” 我赶紧摆摆手:“来不及解释了,他们也有炮!你再打几发炮弹,就往刚才的位置打,我去找水月。” 我翻身爬出去,猫着腰刚跑了两步,就见对面山坡也遭到了炮击,山谷中的敌人也开始往外走。 他们肯定是发现了连水月,我赶紧朝着远处开枪,同时回头大喊:“老钱,快打!” 一声闷响,山谷出口的位置积雪四溅,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敌人当即被炸翻在地,剩下的赶紧往后退了退。 我继续向前跑,边跑边打,刚走到对面山坡下,就见连水月从上面滚了下来,起身就说:“小刀快跑!” 我上前拉着她,弯下腰一路飞奔,路过雪坑的时候,钱麻子已经爬了上来,跌跌撞撞跑到了我们前面。 身后随即传来炮声,连水月大声说:“迫击炮,比咱们这个厉害!” 我跑进林子,回头瞅了一眼,出口位置又响了几声炮,但敌人没有出来。 一路跑回营地,就见罗老九已经把爬犁都收拾好,连水田都拖了出来,扔在了后面的爬犁上。 钱麻子跳上第二辆爬犁,大声说:“老罗,快快快,咱们快跑!” 刚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阵阵枪声,一定是马队追了过来。 罗老九二话不说,一鞭子上去,爬犁飞奔起来。我和连水月翻身上马,跟在了后面。 连水月大喊:“老罗,拐进前面的山沟,一直走,咱们上河道!” 后面枪声阵阵,钱麻子回头看了几次,大声说:“小刀,咱们这回是捅了马蜂窝,咋办吧?” “刚才放炮的时候,你不是挺勇敢的嘛!” “那会儿没时间害怕啊——” 连水月赶紧喊:“老钱,看着路!放心吧,咱们能走掉!” 第456章 雪原飞奔 钱麻子赶着爬犁一路飞奔,紧紧跟在罗老九后面。 躺在后面的水田还被绑着,罗老九只给他盖了一件棉大衣。此时,水田被冻得嗷嗷叫,大喊:“老钱兄弟,先给我松个绑呗,我快冻死了!” 钱麻子头都不回,大喊:“兔崽子,你躺着还不舒坦?再嗷嗷叫就把你扔下去!” 我只能催马上前,大声说:“水田中佐,再坚持一小会儿,上了河道就有时间了。” 敌人就在后面追着,因为他们是马队,比我们的爬犁要灵活很多,跑得也快。我们只有快速跑上河道,爬犁的速度上来了,才有机会甩掉敌人。 枪声还在继续,山沟里的积雪很厚,罗老九凭借月光,左拐右绕,寻找着最安全的路线。 沿着这条小山沟走到底,就是河道的上游,钱麻子拼命挥舞鞭子,一直紧紧跟随前面的爬犁,罗老九一看,大声喊:“钱麻子慢点儿,别跟那么紧!” 水田在爬犁里被晃得左右翻滚,棉大衣都掉了,脑袋在木箱子间撞来撞去,已经不吭声了。 要是这么跑下去,这兔崽子不是被撞死,就是被冻死,肯定活不下来。 我赶紧追上去,大喊:“老钱,别慌,慢一点。” 钱麻子扭头看看我:“不能慢,他们就在后面,你听听。” 后面能隐约听到喊叫声,他们离得并不远。 “水田快被你颠死了。” “他是关东军勇士,死不了!” 我瞅了一眼后面,一个没绑紧的箱子已经砸在了“关东军勇士”的脸上,如果里面是弹药,他就死定了。 这时,前面的罗老九大喊:“前面就到了!减速,减速!” 钱麻子终于慌了:“啥?到了,那咋办,我不会拐弯啊!” “别紧张,控制前面的马就行。” 我也大喊:“老钱,别紧张,我就在你旁边。” 这么一说,钱麻子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劝你离远一点。” 罗老九的爬犁已经拐进了河道,朝左边飞奔而去。钱麻子嗷嗷叫着,爬犁根本没有减速,几匹马是拐了过去,但爬犁被甩了起来,连续翻滚几圈,砸在了积雪中。 我和连水月赶紧翻身下马,快速跑过去,大声呼唤钱麻子。 罗老九的爬犁停在了远处,我见积雪中到处都散落着装物资的箱子,很多都摔碎了,心里咯噔一下,钱麻子危险了。 连水月呼喊两声之后,忽然说:“小刀,快来,在这呢!” 我赶紧跑过去,就见河道边缘的一棵矮树下,钱麻子上半截身子扎进了积雪中,只有两条腿还露在外面。 我俩一人一条腿,一使劲将他拖了出来。 就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看起来情况不妙,我在他耳边大喊:“老钱,快醒醒,想想你老婆孩子!” 这话一喊,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抱着他往前面的爬犁跑,罗老九大喊:“快点,他们快来了!” 刚把钱麻子放在爬犁上,他忽然开口说:“小刀,掷弹筒。” 我点点头:“放心吧!” 说罢,我转身跑到翻个底朝天的爬犁旁,对连水月说:“你先走,我找找掷弹筒。” “小刀,不找它了,先走!” 看着散落满地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我刚想站起来,忽然看到水田的下半身被压在爬犁下,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我上前试了试,搬不动爬犁。这时,我看到水田的一条腿从爬犁下伸了出来,不太对劲,我上前扯了扯,拉不动。 见他没了动静,我只能站起来,连水月大喊:“掷弹筒我找到了,快走快走!” 一听这话,我赶紧翻身上马,冲罗老九大喊:“快走!” 跑出十多米远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刚才水田的腿怎么不对劲了。他被压在爬犁下,腿怎么能摆成那个姿势? 他那腿肯定断了,彻底断了。 不敢多想,我只能跟在连水月身后,一路飞奔,追赶爬犁。 我们跑出最多两百米,就听了后面的喊叫声,子弹嗖嗖的飞过来,我赶紧招呼连水月压低身子,不要回头。 在河道里,我们的速度就能快起来了。 罗老九时不时回头看看,躺在爬犁上的钱麻子缩成一团,看样子很冷。 连水月追上去问了几句,钱麻子回答的声音不大,可能是摔迷糊了。 我俩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喊声,于是跑成一排,连水月将马缰绳递给我,自己转过身倒骑在马上,开枪就打。 后面瞬间传来一声声惨叫,追得最近的敌人纷纷掉落马下。 就这么一连打了二三十枪,后面的喊叫声逐渐离得远了,连水月才转身回来,大声说:“他们应该追不上了。”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还有星星点点马灯的亮光,但离得越来越远。 罗老九的速度也慢了一点,等着我们追上去,他大声说:“快看看钱麻子,我喊他也没动静。” 我一看,钱麻子从爬犁上扯了一床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了。 “老罗,没事,他裹着被子,可能没听见。” 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钱麻子从棉被中露出脑袋,大喊:“小刀,掷弹筒呢!” 连水月从另一边跑上来,从马背上取下装着掷弹筒的帆布包,顺手扔到了爬犁上:“在这呢,放心吧!” 钱麻子一把抱着掷弹筒,笑了两声:“还好,这东西没丢就好!” 这时,他又反应了过来,大声问:“小刀,水田呢?” “被爬犁压住了,我拉不出来,他腿断了一条,估计悬了。” 钱麻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左腿右腿?” 我想了想:“左腿。” “左胳膊左腿,挺好,都是一边儿。” 我们一听,哈哈大笑,看来钱麻子没啥事了。 水田中佐十有八九是不行了,他要是还有一口气儿,被追兵发现,运回去救活了,也算是命大。 沿着河道,一路飞奔,直到天微微亮,后面已经没有了追兵的踪影,我们才停下来,钻进旁边的林子,找个隐蔽处生火休息一会儿。 太冷了,再不烤烤火,吃点东西,谁也扛不住。 钱麻子脸上有些擦伤,问题不大,他绕着爬犁走了一圈,叹着气回来了。 “小刀,都怪我,咱们这补给,丢了一半啊!” 第457章 我们是猎物 钱麻子眼神黯淡,有些自责。 我赶紧说:“扯啥呢,咱们都活着最重要,其他的无所谓。” “小刀,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咱们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接下来,咱们还要去救半拉子,这些东西不够。” 这时,罗老九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们想想,后面这些追兵,看到咱们丢了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觉得咱们已经山穷水尽,跑不了多远了?他们会不会趁机追上来,把咱们赶尽杀绝?” 钱麻子想了想,脸色由阴转晴,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罗,你这意思是,我误打误撞,也算办了件好事?” 罗老九点点头,连水月忙说:“我原来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嘛,牵着马大鼻子的人走。现在咱们丢了这么多物资,马大鼻子如果认定咱们山穷水尽,还真有可能再次把部队从暗堡调过来,围追堵截咱们。” 钱麻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咱们要示弱,装成受伤的猎物,让马大鼻子这个猎手把狗都放出来。让他以为咱们山穷水尽了,跑不了多久了。” 连水月说完,盯着钱麻子。 钱麻子有点慌,看了看自己,低声问:“水月,你是啥想法?我没受伤啊!” “老钱,从爬犁上拿些绷带,放一点马血出来,咱们要让追兵看看,你伤得很重。” 钱麻子眼睛都瞪圆了,竖起大拇指说:“水月,你这是状元的本事啊!说好了,以后打完仗,咱们一起做生意,我跟着你俩跑腿都行!” 连水月赶紧说:“瞎扯啥,快去吧。” 这时,罗老九站了起来,招招手:“钱麻子,跟我走,我帮你。小刀,水月,你俩歇歇吧。” 我挤到连水月身边,低声问:“咱们接下来咋办?” “后面的人肯定会追上来,咱们就沿着河道走,一路留下踪迹,让他们觉得咱们越来越走不下去。这样马大鼻子就会把所有部队调回来,想把咱们堵死。” “好,你咋说,我就咋办。” 连水月扭过头笑了:“小刀,我就是个出主意的,拿主意的应该是你。” “我这脑瓜子,不如你。” “小刀,你记住了,你比我强,人人都愿意相信你,跟着你,你得自信起来,跟三镖一样,拿主意。” 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罗老九和钱麻子两人,拿着一团沾了血的绷带回来了。 连水月看了看,笑着说:“搞乱一点,挂在树杈上,就当成风吹的。小刀,再去捡点柴,把火堆烧旺了,咱们抓紧走。” 我们稍微休息一会儿,直接出发了。 现在天气晴朗,我们没有做任何伪装,爬犁和马留下的痕迹,敌人很容易就能发现。 路上,连水月告诉我们,有时候,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马大鼻子,看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这么一说,我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马大鼻子不在乎补给,因为那都是日本人的,不用白不用。马大鼻子不在乎手底下死多少人,因为只要有钱,找人很容易。 他只要消灭我们,丁晴满意了,应该就能拿到很多钱。 我们就像猎物,跑来跑去,始终在他的围场里面。现在,他只要能相信我们受伤了,就会把狗全部放出来,结束这场围猎。 连水月说,优秀的猎手,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只要我们伪装的足够逼真,马大鼻子一定会中计,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反扑,把他的狗全部灭掉! 一路走到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又停下来休息,这次停留了两个时辰,我和连水月好好休息了一会儿。罗老九和钱麻子倒腾出来几个木箱子,拆散了用来烧火。 按钱麻子的说法,这就是给后面的人看看,咱们已经山穷水尽,只顾着逃跑,爬犁上的东西,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后半夜继续前进,我还专门骑马沿原路回去了一趟,果然发现敌人的一小队骑兵,就在我们后面跟着。 天亮之后,阳光极好,河岸两侧高大的落叶松层层叠叠,不断向着远处延伸。 我们的爬犁朝着东边前进,现在故意减慢了速度。 钱麻子坐在爬犁里,摆弄着他的掷弹筒,忽然问我:“小刀,你说后面有多少人?” “十来个吧。” “我这一炮过去,就能干死一大半!” “他们就是探子,肯定不会过来的。” 钱麻子看了看前面的路:“指不定啥时候,就会从四面八方冲出几百个敌人了。” 连水月走在前面,可能听到了钱麻子的话,放慢速度,扭头说:“不用‘指不定’了,我算过,他们的先头马队,明天晌午肯定能到。” “这么快?” “兵贵神速,好不容易逮着咱们落荒而逃,不快一点,咱们又跑了。” 钱麻子赶紧问:“那咱该咋跑啊?” 连水月笑了:“老钱,长坂坡会不会唱?” 钱麻子清了清嗓子:“山岗之下那员将,白盔白甲白银抢。抖擞威风天神样,若得此将可安享!” 罗老九在前面念道:“俺赵云抖擞威风,竟杀了个七进八出,如入无人之境,待俺看看小主是怎么样了?” 钱麻子接着说:“抖擞精神显威风,长枪短剑立大功。今日当场救幼主,谁不闻名赵子龙。” 他们一人一句,越唱越有劲儿。 现在的境地,我们就像那赵子龙深入敌阵,杀他个七进七出,才有机会救出李半拉子。 唱过瘾了,钱麻子长出一口气:“小刀,水月,唱是这么唱,但咱们也不是赵子龙啊!” 我一听,赶紧说:“咱现在就要把自己当成赵子龙,要在马大鼻子的包围圈里七进七出,才过瘾。” “说真的,水月,咱这几个赵子龙,到底该咋跑出去?” 连水月走在了最后面,笑着说:“这些天跑得多了,我心里有一幅地图,这附近的每一个山头,每一条沟,敌人可能走的每一条路,我都在不断地算计。赌一把,咱们绕着走,可以和敌人擦身而过!” 钱麻子也笑了:“水月,你这把赌得有点大啊!” 第458章 穿插逃跑 又走了一整天,后面的马队还在跟着,晚上他们的篝火,我们都隐约看得到。 离这么近,看来是不担心我们回头反击。 我们原地休息了一整晚,早上又吃了个饱,算是做好了战斗前的准备。 天蒙蒙亮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连水月嘱咐我们:“半晌午的时候,咱们四面八方应该都是敌人了,那时候咱们就开始突围。老罗,跟紧我,小刀,尽量不开枪。” 说罢,他又让钱麻子把爬犁上的白床单都拿了出来,人、马、爬犁,全部伪装好,一路飞奔起来。 后面的敌人估计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来。 沿着河道一路飞奔,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连水月一挥手,我们冲出河道,钻进了北边的林子。 这是一片高大的桦树林子,我们在里面快速绕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林子边缘,才停下了。 前面是一片山谷,没有什么树,起起伏伏的小雪包,一个连着一个,对面是一个山沟,看起来很狭窄。 连水月躲在一棵大树后,盯着对面的山谷,有些着急。 我走过去,低声问:“他们会从里面过来?” “不知道,如果追兵从里面出来,就说明我算准了,咱们就有机会跑出去了。” “他们会不会走别的道?” “马大鼻子前两天一定趴在桌子上,盯着地图,调兵遣将,看怎么才能堵住咱们逃跑的路。所以,前面肯定有他的人。” 话刚落音,对面果然跑出两匹马,紧接着,一支二三十人的马队快速冲了出来,沿着山谷直奔东边去了。 “他们是先头部队,走,咱们抓紧过去。” 敌人的马队刚离开,我们立刻上马,快速冲出林子,进了山沟。 出了这个山沟,连水月又带着我们向西一路狂奔,晌午时分进了一大片松树林子。 刚进去,我们就立刻停下脚步,隐藏好马和爬犁,躲了起来。 连水月低声说:“马大鼻子要从几个方向堵截咱们,每一支队伍的行进速度都不一样,咱们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 钱麻子点点头:“能不打就不打。”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连水月都有些着急了,远处终于跑来一支马队。这支队伍人数更多,应该有四五十人,后面还有三辆爬犁,飞一般从林子对面跑了过去。 连水月低声说:“老钱,爬犁后面再多绑一些树枝,尽量不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踪迹。” 等敌人的马队走远,我们做好准备,立刻钻出林子继续前进。 我不知道连水月的心里,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地图,但不断绕来绕去,甚至与敌人擦身而过,确实有种“七进七出”的感觉了。 从半晌午一路跑到晚上,我们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山坳中。 这一天的折腾,把大家都累坏了,尤其是钱麻子,虽然一路都坐在爬犁上,但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吃着吃着就开始打盹。 连水月晃了晃他:“老钱,这会儿真不能歇着。” “好,好,我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那小呼噜又起来了。 我低声问:“水月,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马大鼻子的援兵都聚在一起,现在肯定急眼了,死死咬在咱们后面。今天咱们遇到的几股敌人,补给都很少,他们撑不了两天的。” “马大鼻子肯定会给他们送补给啊——” 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过来了。 连水月猜到,马大鼻子临时调兵遣将,让手下快速行动,来围堵我们,补给非常少。所以,他肯定会再派一支补给队,往这边送东西。 “水月,我明白了,你要再搞一次伏击。” “咱们后面的追兵,如果发现他们断粮了,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几乎是死路一条!” 这时,罗老九磕了磕烟袋锅子,笑着说:“肯定是死路一条。” 我赶紧问:“为啥?” 罗老九指了指上面:“又要下雪了,应该不小。” 连水月一听,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天:“那就是老天爷帮咱们了!” “小刀,水月,你俩也进帐篷睡会儿吧,我守着。” “那也行,咱们休息一会儿,半夜出发。” 简单睡了一小觉,再出发的时候,山谷中起风了。钱麻子还有些迷糊,但一听说要伏击补给队,瞬间精神起来。 “水月,咱们去哪伏击啊?” “还记得一开始的那个木营子吗?十有八九是那个地方。那里离河道近,方便补给队运东西,马大鼻子的人原本就在往河道靠拢,离那个木营子也不远。” 钱麻子愣了一下:“我怎么感觉,咱们又绕回去了?” “你的感觉是对的,确实绕回去了。” 又被我们带着在山里兜了个大圈子,不管是谁,肯定都会急眼的。 而且,绕来绕去,也容易迷糊。 天快亮时,开始下雪了,一开始雪花很小,但我们钻出林子,上了河道之后,忽然下大了。 雪花纷纷扬扬,迅速遮挡了视线,稍远一些就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清了。 连水月在前面带路,时间紧迫,我们一路飞奔,不敢再停歇。 又到了晌午时分,拐过一个弯,我们躲了起来。 前面是一片河滩,河滩后一道缓坡,木营子就在半坡上。 此时大雪纷飞,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我和连水月把马拴在林子里,背上枪,从缓坡的侧面慢慢摸了过去。 走到坡底我们就发现,里面的一栋木屋,烟囱冒着烟,肯定有人。 再往上爬,木营子门口的棚子下,坐着一个小崽子,他把枪靠在旁边,正在用火盆烤土豆子。 我让连水月等着,自己悄悄爬过去,掏出匕首,进了小棚子。 小崽子可能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开口问:“你是哪一队的,这么早——” 我上去就是两刀,先把他捅死,然后把刚烤好的土豆子吃了。 连水月走了过来,见我满嘴是灰,憋住笑,挥了挥手。 我俩快速来到那间木屋的门口,仔细听了听,里面有吵闹声,他们好像正在打牌,人应该不多。 连水月后退几步,举枪瞄准了门口,冲我点点头。 我收好匕首,掏出两颗手榴弹,使劲拍了拍门…… 第459章 再打一仗 里面的吵闹声没有停止,我又使劲砸了砸门。 “兔崽子,没换岗呢,回来干啥!” 里面的人明显有些生气,我又拍了拍门,就听里面几句咒骂,片刻之后,木门吱扭开了个缝。 一颗脑袋探了出来,看到连水月,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一枪打开了花。 我赶紧把两颗手榴弹都扔了进去,两声巨响之后,一个歪戴着狗皮帽子的家伙跑了出来,被连水月一枪打死了。 我抽出短枪,猫着腰进了屋,里面一片狼藉,地上和炕上都躺着人,有一个已经死了,其他人还在惨叫。 我毫不犹豫冲上去,一个个都补了枪,短短两分钟,解决战斗。 再出去的时候,连水月已经在屋后找到了他们运来的补给。十多个大爬犁,满满当当全是物资,连绳子都没解开呢。 “小刀,快,让老罗他俩过来,捡些有用的,咱们要赶紧走。” 当罗老九和钱麻子站在这堆物资前的时候,他俩好大一会儿都没说话,光顾着笑。 连水月已经割断了绳子,正在搬箱子,扒拉好东西,她大喊:“没时间乐了,马大鼻子的人随时可能过来,咱们要抓紧。” 钱麻子一边扒拉箱子一边问:“水月,你那意思是,这些东西——” “咱们多带一些弹药和吃的,其他的全部烧掉。” 钱麻子一听,连连叹气,嘴里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这都是好东西啊!” 罗老九刚才一直在闷头扒拉东西,这时忽然笑了,我扭头一看,他找到了一个大皮囊,里面都是烟丝。 “小刀,我这刚好快抽完了,这就续上了。” 钱麻子跑过去闻了闻:“不错,好东西。” 虽然都觉得可惜,但我们也明白,这东西带不走,就都留给敌人了。 我们把东西装上爬犁,其他的直接浇上煤油,连同他们的爬犁一起,点上了火。 快速离开木营子,听着后面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钱麻子问:“咱们下面去哪儿?” 连水月扭头问:“小刀,你觉得呢?” 忽然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懵,仔细一想,我低声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就喜欢大胆的想法。” 钱麻子凑过来:“咱们能不能边走边说,后面烧着人家的东西,我是真担心他们追过来跟咱们拼命。” 我翻身上马,一挥手:“走,跟着我,往上游走!” 连水月脸上露出了笑容:“好,跟我想的一样,你带路吧!” 爬犁在大雪中飞奔起来,我一马当先,沿着河道往上游去了。 钱麻子在后面大喊:“啥意思,你俩啥想法?怎么就想的一样了?” 我在前面飞奔,一路观察着河道两岸的地形,大片的松树林,起伏的山丘,还有陡峭的高山。河道弯弯曲曲,有宽有窄,也并非每一个地方的视野都很好。 尤其是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一阵大风吹来,河道里的积雪也会被卷起来,铺天盖地,难以行进。 走到天快擦黑的时候,前方的河道变窄,右侧出现一座陡峭的高山,前面就是河流的拐弯处。就在这陡峭的山壁下,有一个巨大的凹洞,就像是被什么远古巨兽的爪子在山体上掏出来的一样。 我停在凹洞口,仔细看了看,虽然洞的最深处也才四五米,但非常宽大,住个百八十人完全没问题。 马爬犁赶了上来,钱麻子站起来,看着这个洞说:“小刀,你选了个好地方,晚上咱们在里面休息吧。” 连水月策马上前看了看,招手大喊:“来吧,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我们也都累了,进了洞,点上火,这里没有风雪,舒服多了。 钱麻子一边添柴一边问:“你俩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咋想的?” 我笑着说:“老钱,咱们把敌人的补给烧了,他们要是发现了,会怎么想?” “那还用说,急眼了呗!肯定拼命追咱们。” 我摇了摇头。 他一愣,看了看连水月,忽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这帮兔崽子为了追咱们,都是轻装。现在缺衣少粮,看到补给没了,追咱们倒是次要的了,要赶紧找吃的,不然就会被活活饿死冻死在林子里。” 我笑了:“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赶回那个飞机场,最快的路就是河道。咱们如果能在这里再打一仗,他们可能就彻底崩了。” “你疯了吧,他们最少一两百号人呢,咱们就四个。” 这时,连水月开口了:“人越多,补给消耗越快,他们大多都是胡子,一旦缺衣少粮,必然发生内讧,军心涣散。到时候,一炮砸过去,他们就乱了。” 罗老九点点头:“小刀,你是不是猜他们会在这里扎营过夜?” “对,风雪这么大,这是个好地方。” 钱麻子摇摇头:“你们这个胆子啊,真是越来越大了。” 说归说,钱麻子还是支持我们的行动,他也很清楚,一鼓作气打散这帮追兵,我们才能稍微歇口气。不然的话,在哪睡觉都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收拾,躲进了对面的林子,监视着这个凹洞。 从他们发现我们逃出了包围圈,然后开始追踪,再到发现补给被烧毁,联系马大鼻子请示该怎么办,应该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整个白天,风越来越小,但雪还是那么大,纷纷扬扬,根本不见停歇。 过了晌午没多久,就从东边跑过来了几匹马,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可能觉得风雪太大,也可能就是负责探路的,很快又回来了。 之后,他们躲进了对面的凹洞,开始生火休息。 陆陆续续的,更多敌人跑了过来,纷纷下马进洞,休息起来。 快天黑的时候,对面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不光洞里都是人,连外面都扎了不少帐篷。 很快,我们就发现,敌人在河道边杀了两匹马,当场分了肉,当做晚饭。 在林子里,杀马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无奈的选择。他们就算还有粮食,也不够吃了。 我把大家聚在一起,低声说:“咱们今天的目的,是把他们打乱,老钱,上回你掷弹筒用的不错,今天就靠你了。” 钱麻子深吸一口气:“那天手感好,今天不一定,我尽量吧。” 第460章 四散而逃 我拍了拍钱麻子的肩膀:“你行的,就当成打牌了,手气正好的时候。” 他扭过头看着我:“小刀,我又不是孩子。打牌输了扔钱,打仗输了丢命,你俩最好不要指望我。” 连水月凑过来说:“老钱,咱们这么安排吧,我要去前面堵着,让小刀和你一起。你们俩不用多想,打就是了,就记住一条,别停!” “不停?” “对,咱们不是又弄了一箱炮弹吗?别停,打完它。一口气打完了,你们赶紧上爬犁,到我这边来就行。” 钱麻子的表情变了,嘴角慢慢上翘,笑着问:“打不准,你可别说我。” “你尽力就行。” 我打开箱子,里面的炮弹都装在帆布袋子里,一共十六发,足够炸得他们人仰马翻了。 我和钱麻子背上帆布袋子,冲着连水月点点头,做好了准备。 连水月低声说:“趁他们吃饭,最混乱,警惕性最低。我现在到斜对面的林子里,闪灯你们就开始打。” 罗老九赶紧说:“这个事儿太冒险,我就说一句,情况不对赶紧跑,不用管别人,咱们可以到码头仓库碰头。” “好,就听老罗的,万一有意外,直接跑。安全了之后,沿着河道去码头仓库集合。” 说罢,连水月朝我们点点头,牵着马就往前方拐弯处的林子去了。 我扭头对钱麻子说:“来吧,干完这一票,够你吹一辈子的!” 钱麻子头一歪,笑着说:“小刀,咱能活下来就不错,别多想。” “老钱,你理解我啥心情就行,反正咱们都走到这了,干吧。” 他点了点头,摩挲着手里的掷弹筒:“一会儿给我装炮弹。” 我俩不再说话,仔细盯着远处的林子,等了一会儿,那边闪了两下手电筒光。 钱麻子深吸一口气,回头说:“老罗,准备好,打完咱们就撤啊!” “放心吧,赶紧打,一会儿人家就吃完饭睡觉了。” 钱麻子上前几步,走到林子边缘,把掷弹筒斜扎进积雪中,调整了一下,点头说:“小刀,来吧。” 我赶紧取出一枚炮弹,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钱麻子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对面的山体哗啦一声——炮弹打在了凹洞的上方,一块岩石碎裂下来。 “没打准,小刀,咋办?” “接着打,很不错了,比我准!” 钱麻子有了信心,调整掷弹筒,又打了一发,这次近了,打在了河道边缘。 我赶紧说:“稍微瞄一下也行。” “这会儿没手感,不管了,打完赶紧走!” 说罢,他不断调整掷弹筒,一发一发打起来,前几发确实不准,但后面的越来越好,炮弹准确落进了洞前的帐篷中间,炸得敌人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紧接着,又有两发炮弹落进了马群中,敌人的马开始嘶鸣,有些挣脱出来,四处乱跑。 他们意识到被袭击,有些人开始反击,有些则骑马想往河道上游跑。 连水月的枪声响了起来,跑出去的几个人都跌落马下。 钱麻子的手感也来了,虽然子弹在我们身边乱飞,他还是哇哇叫着打完了剩下的炮弹。 眼看着一群敌人往这边来了,我赶紧拖着钱麻子上了爬犁,大喊:“老罗,走吧!” 说罢,我转身打了几枪,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雪还在下,四周除了枪声,还有哭喊声,打骂声,到处一片混乱。 钱麻子趴在爬犁里,哇哇叫着:“哎呀,老罗你快点儿,后面是不是追上来了?” 罗老九拼命甩动鞭子,大声问:“小刀,我后面是不是麻子?怎么和刚才不像一个人啊?” 钱麻子赶紧说:“老罗,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笑话我?刚才是太激动了,这会儿我怕啊。” 我也没空说话,时不时回头打几枪,感觉林子里都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追我们。 这场面,比捅了马蜂窝还要乱。 我们跑了一阵子,在斜对面的林子里找到了连水月,她正躲在树后,朝着远处的敌人射击。 见我们来了,她赶紧让罗老九和钱麻子躲起来,然后对我说:“小刀,开枪打,不要停!” 现在下着雪,又是晚上,大家都看不清,有枪声就能制造混乱。这个难不倒我们,连罗老九和钱麻子,都抱着枪过来打了。 我和连水月干脆换了两挺歪把子,在河道拐弯处形成交叉火力,极少数试图冲过去的敌人,也被打得人仰马翻。 后来连水月告诉我,敌人的队伍越杂乱,战斗力越低,因为彼此猜疑,都想保存实力,让别人当炮灰。 另外,土匪和正规部队最大的区别,就是纪律性。土匪一旦陷入困境,会习惯性逃跑。像这样几支土匪绺子混在一起,只要有一家跑了,其他的根本不用考虑,也会跟着跑。 总之,土匪一旦陷入绝境,会很快溃不成军。 半夜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敌人营地的方向一片寂静,偶尔有两匹马慢慢晃过来,进了林子。 罗老九已经斜躺在了爬犁里,跟着打了几枪,他感觉身上都快散架了,正让钱麻子给他揉肩捶腰。 刚才,大概有十多个敌人从我们面前冲过去了。其他的都四处逃散,不知去向了。 歇了片刻,连水月扭头说:“老罗,咋样,能走不?” 罗老九慢慢坐起来:“这把老骨头还能撑,放心吧,走!” “好,咱们到前面看一看,说不定还能捡些好东西,捡不到就直接走。” 一说捡东西,钱麻子有精神了,赶紧拉着我,走在了前面。 罗老九在后面赶着爬犁,连水月牵着马跟在旁边,我和钱麻子迎着大雪,快步朝前面去了。 河道上趴着不少敌人的尸体,都是刚才想冲过来的小崽子。我抽出匕首,一路走一路补刀,钱麻子跟着扒拉扒拉,撸下来几个金镏子。 一路走到凹洞前的河道,这里的尸体反而不多,但是有几辆翻倒的爬犁,上面已经盖了一层雪。钱麻子见连水月也跟了上来,于是朝我摆摆手:“小刀,你先去洞里看看,我扒拉扒拉。” 我也不管他,猫着腰快速朝山洞的方向去了。 第461章 返回暗堡 篝火还在燃烧,旁边几顶帐篷也被引燃,在大雪中烧得正旺。 敌人扎帐篷的位置被击中了好几炮,不少尸体上都盖了一层雪,还有些人没死,正躺在地上不断呻吟,见我来了,伸手求救。 连水月赶了上来,一个个全部补枪打死了。 再往里走,凹洞中没有遭到炮击,但也是一片混乱,洞口处有两个小崽子被石头砸死了,他们旁边还有一部电台,也被砸坏了。 连水月跑上凹洞,简单查看了一下,没有敌人,帐篷里也没有啥好东西。 我俩找了找,只发现了一箱子手榴弹,于是搬了回去。 钱麻子正在往爬犁上搬东西,见我来了,赶紧招手:“小刀,快来,好东西!” 我跟着他过去,就见一辆侧翻的爬犁旁,横七竖八都是箱子,很多都是子弹。 钱麻子又从积雪中拉出一个箱子,打开让我看看,笑着说:“看到没,炸药!加上这箱,一共三箱。” 这个确实是好东西,我正想搬走,钱麻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日本糖果盒,塞到我手里。 “小刀,我刚才扒拉出来的,新的,还没打开过。你去给水月,她爱吃这个——就说是你扒拉的。” 说罢,他嘿嘿一笑,又开始扒拉其他东西了。 我把炸药搬过去,笑着把糖果盒递了过去:“水月,你看!” 连水月当即笑了,赶紧接过去晃了晃,一看还没打开过,更开心了:“你找到的?” “当然是老钱。” “不用猜就是他!” 我见罗老九坐在爬犁上,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于是问:“水月,咱们下面去哪儿?” 连水月把糖装进兜里,拍了拍我身上的雪:“该回去了,和三镖会合,救半拉子。” 钱麻子正好抱着一个箱子走过来,听到这话,赶紧跳上了爬犁。 我忙问:“不扒拉东西了?” “那还扒拉啥,救人要紧!快走!” 周围的林子里,可能到处都是逃跑的敌人,我们在这里也不安全,于是立刻出发,又朝着东边去了。 这一仗,算是彻底把追兵打散了。这样的天气,他们绝大多数人在林子里活不了多久,就算跑回去一部分,对我们也没那么大威胁了。 这么多天被追着跑,睡个觉都不踏实,这回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钱麻子躺在爬犁上,盖着厚厚的棉大衣,又唱起了小曲儿。 这一晚,我们不紧不慢前进,一直走到天亮,拐进了一道山沟,这才停下休息休息。 围坐在篝火旁,钱麻子抬头看了看天:“老罗,这雪还要下多久?” “林子里的事儿,谁能说得准。” “对了,小刀,你说马大鼻子现在干啥呢?” 我笑了:“那还用说,肯定是摔盆砸碗,骂街呗。” “他这一趟,算是把棺材本儿都赔进去了,折腾不起来了。” 连水月点点头:“他消灭不了咱们,下一步肯定会想办法躲起来,丁晴更不会轻易露面了。” “那你有没有想好,咋把半拉子救出来。” 连水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钱麻子叹了口气:“关键是他们躲在那个王八壳子里,咱们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我回头指指爬犁,低声说:“咱们不是有炸药了嘛,到时候把门炸开就行了!” 连水月摆摆手:“小刀,半拉子在人家手里呢,你这边一炸,人家一刀捅上去,咱不就白忙活了?” 说的也是,还不能把他们逼急了。 大家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回到暗堡,见了三镖再说吧。 一路前进,两天后我们回到了暗堡所在的山沟外,将爬犁拉进了对面的林子。 大雪昨天就停了,我和连水月站在山谷口,就见里面的积雪更厚了,暗堡就像一头白色巨兽蹲在山谷中间,嘲笑着我们。 我赶紧用鹞子叫联系了三镖,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回应。 三镖是从山坡上面跑下来的,这次的状态比上回好了很多,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面色红润,行动还是很迅速。 “小刀,水月,你们折腾的咋样?” 我赶紧把酒壶递给他,笑着说:“这回折腾的老厉害了,马大鼻子能气炸了肺。” “走走走,咱们吃点热乎东西,慢慢说。” 我想让三镖骑马,他摆摆手:“没事,这些天我也没饿着,就是天天盯着暗堡,不累。” 说罢,他走在了前面。 回到林子,见罗老九和钱麻子已经煮好了吃的,三镖乐呵呵吃了起来。刚说了两句话,他忽然站起来,扒开帐篷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钱麻子赶紧问:“三镖,找啥呢?罐头啊?” “那个中佐呢?” 钱麻子当即笑了,赶紧把三镖拉回来坐下:“你先吃着,我慢慢说,这些天啊,我们就是那常山赵子龙,玩了个七进七出,不小心把水田弄丢了。” 接着,钱麻子连比划带唱,添油加醋把我们的遭遇,都告诉了三镖。 话刚说完,三镖就扭头看着我:“真的假的?” “老大,略微有些夸张,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罗老九也说:“三镖,实话实说,这几天的事儿,赶上当年咱们干的那些买卖了。” “我就知道,你们个顶个都是好样的!老钱,你现在连掷弹筒都会用了,人才啊!” 钱麻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笑了。 吃了饭,三镖点了一支烟,回头看看后面的山谷。 “小刀,水月,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咋办。” 连水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颗糖,笑着说:“马大鼻子不可能再派人主动进攻咱们,短期内也不会再派人来接应暗堡里的人,他们被困死里面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关键是,这个乌龟壳咱们进不去,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 “路上我就在想,咱们得软硬兼施,该吓唬吓唬,该给糖给糖,最好能让他们主动出来。” 三镖灭了烟,把糖放在嘴里:“强攻肯定不行,他们要是急了,会撕票的。这样吧,先去唠唠,把这两天的事儿跟他们扯扯,探探他们的意思再说。” 钱麻子一听:“行,这事儿交给我,我能把他们唠迷糊了。” 第462章 软硬兼施 当天晚上,我陪着钱麻子来到了暗堡侧面。 积雪已经掩盖了射击孔,他们可能这两天也没往外面看。 钱麻子让我朝里面打了两枪,等了一会儿,他大喊:“里面的兄弟,你们钱爷回来了!” “别睡了,起来跟钱爷唠两句呗!” “兔崽子们,不想知道钱爷这两天去哪了啊?” “你们马旅长现在啥情况,也不想知道?” 钱麻子自己在那里扯了一会儿,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钱爷,你怎么还活着?” “这话说的,我不光活着,这两天还胖了两斤呢。” “那恐怕不是胖了,是逃跑的时候,摔肿了吧?” “这回你们钱爷没逃跑,还趁着马大鼻子逃跑的时候,狠狠踹了几脚。” 里面的人哈哈大笑:“你就扯吧,再扯我们都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你们进不来。” 钱麻子也笑了:“弟兄们,正儿八经说,你们是不是真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啥事?” “啥事儿?唠唠呗。” 钱麻子往树后面一坐,清了清嗓子,又把这些天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里面的人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好不容易说完了,钱麻子笑着问:“咋样,这些事儿马旅长没跟你们说吧?” 里面沉默一会儿,忽然有人喊:“钱麻子,你就忽悠我们吧!” “这回还真不是忽悠你们,不信的话,再等两天,看看你们的援兵来不来?对了,还有个办法,你们不是有电台嘛,联系一下马旅长,问问不就知道了。” “净扯犊子,凭你们几个,能对付这么多人?天兵天将啊?” “兄弟们,你们要是不敢问,那就联系一下马旅长,让他再送点补给过来,你看他送不送。” 里面有个尖嗓子喊道:“我们东西多着呢,撑十天半个月都行,你们呢?外面冰天雪地的,别饿死了!” 钱麻子看了看我,嘿嘿一笑:“这群兔崽子,还有十来天的粮食。” 里面的人又喊了:“光扯犊子有啥用,能打进来不?敢打进来不?那个胖子还在我们手里呢,我们要是急了,直接撕票。” “撕呗,现在就去撕!你们钱爷是吓大的吗?记住了,半拉子有啥事儿,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们刀爷就在我旁边,他可是用刑的高手,鬼见愁,最擅长把人活剐了。” 说罢,钱麻子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赶紧假装凶狠,大喊:“钝刀子蘸盐水,一次只割指甲盖那么大的肉,连割三天肉才让你死!” 钱麻子点点头,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里面传来笑声:“你俩也就是嘴上功夫,大半夜不睡觉,扯啥?外面太冷,哎呀,老惨了。” 钱麻子笑着说:“我劝你们,剩下的粮食省着点吃,不扯犊子,真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见里面没了动静,钱麻子赶紧大喊:“我们爬犁上有白米有肉罐头,谁出来的早,谁就有的吃!” 说罢,他朝我招招手,慢慢下了坡。 走到山谷口的时候,钱麻子笑了:“小刀,这帮兔崽子也没有多少存粮,他们明天肯定联系马大鼻子,到时候马大鼻子一定会敷衍他们,我再过来唠一会儿。” “行,你负责唠嗑,回头我和三镖商量商量,也得吓唬吓唬他们。” 我俩边商量边回了营地,把刚才的事情一说,三镖也笑了。 “就是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们也不傻,很快就会明白发生了啥事儿,到时候可能会内讧,咱们就有机会了。” 刚才一直眯着眼睛打盹的罗老九,此时醒了过来,摸索了一阵子,点上了烟袋锅子。 “三镖,小刀,咱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日本人挖的东西了,他们狡猾着呢,万一还有一个出口呢?” 我们四人正在高兴,听罗老九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 就是啊,光想着围困他们,万一还有别的出口咋办? 连水月赶紧说:“就算有别的秘密出口,他们这两天也不可能用,还没到时候。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在附近好好找找,说不定会有发现,你们该怎么忙怎么忙。” 三镖想了片刻:“小刀,你们带来的炸药,先别用,免得把他们逼急了,半拉子就危险了。咱俩明天先想个办法,把他们前后的射击孔都堵上。” 罗老九笑了:“你们都有的忙了,我就负责喂马做饭,保证把大家都喂得饱饱的。” 大家都有任务,心里也就踏实了,安排好晚上的轮流放哨,就赶紧睡了。 第二天一早,连水月早早骑上马,到山谷附近溜达去了。 三镖收拾了一包东西,带着我先去了山谷口,从缓坡爬了上去,一路绕到了暗堡的上面。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放眼四望,周围的山头上林子很密,厚厚的积雪被太阳一照,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低声问:“老大,咱们该咋办?” “就是你们在仓库的那一招,咱们用冰墙,把他们的射击孔封上。至少,要让他们看不到前面。” 说吧,三镖递给我一把手锯,指了指旁边的林子。我明白了什么意思,赶紧跟着他一起,进林子开始砍树枝。 把砍下来的松枝抱回来,三镖从包里掏出了防水布,还有我们平时用来烧水的两顶日本钢盔。 我点火烧水,他把防水布铺在地上,下面铺一层雪,然后把松枝互相交叉着放在一起,上面再铺了一层雪。等钢盔里的雪水化开,直接浇上去。 积雪化成水,现在天冷,没多久又冻成了冰,将松枝牢牢冻在了一起。 感觉这块冰墙足够厚了之后,我俩小心翼翼抬起来,用绳子绑住,慢慢放到了下面的射击孔前,将它完全挡住了。 趁着敌人还没发现,我俩赶紧在上面堆雪,再用刚刚化开的水慢慢往上浇。这是个细致活,耗时间,要是真有个大铁锅化雪水,那就快多了。 晌午的时候,太阳有些大,我俩吃点东西,刚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探头一看,冰墙被里面的敌人发现了,他们正在用铁铲子往外捅。 三镖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翻身下去,慢慢来到射击孔旁边,见铁铲已经捅出了一个小洞,于是往里面塞了两个手榴弹…… 第463章 劝胡子 射击孔中两声闷响,随即传来了惨叫声。 三镖抬头看看我,笑着说:“没白忙活。” 片刻之后,里面的人开始不断朝着外面开枪,把我们忙了一上午的冰墙打得乱七八糟。 三镖招招手:“走吧,咱们回去歇着,晚上再来。” 下午回去睡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让连水月早点休息,然后带上钱麻子,又过去了。 回到了侧面的射击孔对面,钱麻子决定和他们唠唠。 没想到,刚吆喝两句,里面就急眼了:“白天你们想干啥?把我们堵里面啊?” 我笑着说:“兄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玩玩儿。” “玩个屁,那还往里面塞了两颗手榴弹,炸死了我两个兄弟。” “哎哟,那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以为能炸三个呢。” 钱麻子赶紧说:“里面的兄弟,白天那是误会,咱们现在好好唠唠,你们有没有跟马旅长联系啊?”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钱麻子又喊了几嗓子。 这时,一个有些粗狂的声音说:“马旅长说了,晚几天就给我们送补给,他肯定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你相信吗?” “不信马旅长,还能信你啊?马旅长还说了,要是你们再找麻烦,就把那个胖子撕票!” 钱麻子哈哈大笑:“你看,我说对了吧,马旅长不要你们了!想想吧,真要是撕票了,你们还能跑得掉?马旅长连这么重要的肉票都不要,还能为了你们冒险?” “马旅长说了,千万别听那个钱麻子胡扯,他不是个好人。” “啊,我不是好人?说得好像他是好人一样。行行行,暂时不扯这些,听曲儿不,我给你们唱一会儿?” 里面沉默了。 钱麻子笑道:“不说话,我就开始唱了,仔细听着。” “我劝丈夫快回头,别入局和绺,家中有妻又有儿,别在外逗留。” “杀人要偿命,害人要报仇,谁家没有子和妹,谁家没有马和牛?” “快拿人心比自心,别让家人犯了愁……” 这是挺流行的“劝胡子”,尤其对那些有家有老婆的土匪,挺有用的。 钱麻子唱小曲儿,不急不躁,特别有味儿。 这一曲下来,暗堡里面的人开口了:“钱爷,这个太悲了,整个好听点儿的呗!” 钱麻子笑了:“唱个老爷们儿都喜欢的?” “好好好,老爷们儿都喜欢的!” “那好,都听着啊,别打岔。” 钱麻子清了清嗓子,唱开了。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 “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 唱着唱着,里面的人也跟着哼唱起来,还有拍手叫好的。 这一曲唱完,里面还不过瘾,吆喝着让钱麻子再来一首。 钱麻子喝了几口水,大声说:“别急,别急,我先问问,里面我那个兄弟,现在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放心吧,一直睡着呢!” “死不了,没事!” 钱麻子冲我们点点头,大声说:“好,再来个《小看戏》,天生那个小脸蛋儿,怎么那么新鲜——” 里面的家伙兴奋起来,大声吆喝着,似乎忘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三镖轻轻拍了拍我,低声说:“走,咱们该去忙了。” 我俩给钱麻子打了个招呼,悄悄绕到对面,又开始浇冰墙了。 晚上气温更低,他们又被钱麻子的小曲儿吸引着,根本没有注意。我们忙活半宿,浇了厚厚一层冰,前面的射击孔彻底被堵死了。 三镖告诉我,堵住这个射击孔,他们就看不到山谷口的情况了,我们不管什么行动,都安全一些。 回到营地的时候,钱麻子唱累了,连喝了两壶水,才坐过来烤一烤火。 连水月坐在火堆旁,熬了点汤,对我们说:“东边走了一遍,目前还没啥发现。” 罗老九抽着烟说:“水月,注意大石头,还有那种没有树的地方。” “放心吧,我注意着呢,主要是雪太厚,确实不太好找。” 这时,钱麻子忽然说:“水月,明天我去帮你找吧。各位,今天实在唱得有点多,这嗓子不行了,歇一天,小刀交给你了。” 我赶紧说:“扯啥呢,我又不会唱。” “他们也闲着,今天我唱,明天你把咱们这几天的事儿瞎扯一番,对付过去就行了。” “我也没你那么会扯啊!” “小刀,有时候,嘴上功夫不比刀子差!是吧,水月?” 连水月一听,赶紧点点头,笑着说:“对,会说话也挺厉害。” 钱麻子笑了:“水月,你就放心吧,让小刀跟我学学,我把一身本事都交给他!” 连水月眼睛一瞪:“老钱!” “明白,理解,该教教,不该教,绝对不教!” 当晚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连水月就带着钱麻子到山谷外围溜达去了。 我和三镖吃了饭,见太阳已经升起来,也慢慢悠悠晃过去,往昨天喊话的地方一坐,大声闲扯起来。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镖爷,昨天晚上你又过来,把我们这射击孔给封了啊?” 三镖笑着说:“反正也用不上,封了大家都踏实。” “别忙活了,没啥用!过些日子马旅长派人一来,你们还是要跑。” “相信我,马旅长不会来了。” “算了,咱不扯这个了,钱爷呢?咋没听到他的声音。” “昨天晚上唱累了,还在睡。” “那行,让他好好歇着,没事儿再过来唠。对了,刀爷来了没?” 我一听,赶紧凑到前面,大喊:“来了,想我了是吧?” “不是,我就问问,你们真打到那个飞机场了?” 三镖一听,赶紧冲我点头,闪出位置,让我过去慢慢说。 我赶紧坐到树旁,大声说:“你们还不信吗?飞机场是在一个大山谷里,出口在东南角,那里还有个木屋,不大,最多住十来个人。” “还有啥?” 我一听,赶紧说:“西边的山下开了两个大山洞,山洞前面有房子,那个山洞,应该是准备藏飞机的。”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人说:“你们还真打过去了啊?” 我笑了:“那还用说!” “那应该见到马旅长了吧?” 第464章 秘密出口 他这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 啥意思?马大鼻子在那个飞机场? 三镖使劲冲我点头,我明白什么意思,赶紧说:“看见了啊,就是离得远,没打死他,可惜了。” “刀爷,马旅长还真没看错你!” “咋了?” “以前他就说过,伍六刀这个小兔崽子,看着又傻又愣,胆子大着呢,身边儿还有个连水月,以后能成事儿。” 我笑了:“那就要谢谢马旅长的夸奖了,过些日子抓住他,我兴许能留他一条命。” 里面的人笑了:“就你们几个人,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这时,三镖开口了:“里面的兄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凭我们几个,怎么就敢进山跟马旅长斗?” “对啊,我们也不理解。” “过两天我们的大部队来了,你们就理解了,到时候几门山炮摆上,一轮齐射,这暗堡也就完犊子了。” “镖爷,别唬我们,你们不想救这个胖子了?” “李半拉子是一位优秀的战士,他因为剿匪战斗牺牲生命,让我们顺利剿灭敌人,也是值得的。” 里面不说话了,沉默了半天。 三镖见状大喊:“你们也就是这两天时间了,好好想想,马大鼻子要是能来救你们,早就来了,他为啥不来?”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不吭声,估计躲在里面商量去了。 等到晌午,我俩也没事,慢慢悠悠走出山谷,准备吃点东西睡一觉。没想到,远远看到钱麻子骑马飞奔过来,老远就冲着我们招手。 等他跑到跟前,翻身下马,喘着粗气,低声说:“找着了,还真找到了!” 我一听,赶紧问:“暗堡的秘密出口?” “对,刚找到,水月让我来叫你们呢!” 三镖赶紧挥挥手:“走走走,赶紧去看看。” 我飞奔着到旁边的林子牵出两匹马,我们三人一路飞奔,绕到了这个山谷的后方。 这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山沟,两侧都是陡坡,零零散散长了不少桦树和松树,虽然积雪很厚,但还是能看出山沟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我们干脆把马拴在了沟外,背上枪,徒步走了进去。 走了不到一里路,看到连水月靠在一棵树旁,正在歪头看着面前的一堆石头。 我赶紧跑过去,就见连水月面前全是横七竖八的大石头,上面落满了积雪。有两块石头互相依靠在一起,正好形成一个夹角,下面有个磨盘大的空间,只有风吹进去的少量积雪。 连水月已经扒开了积雪和枯黄的杂草,里面是个黑黝黝的洞,乍一看和野猪洞差不多。 三镖也跑了过来,探头一看:“这洞不大啊!” 连水月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我才看清,里面是个圆洞,微微倾斜向上,洞壁比较光滑,不可能是野猪挖出来的。 钱麻子气喘吁吁走过来,低声说:“这就是那个暗堡后山的位置,肯定是一个秘密出口。” 连水月又把洞口的雪扒了扒,对我们说:“多亏老罗昨天提醒,我才在这里多找了一会儿,三镖哥,你说咋办?” “先进去看看吧,真要是出口,那就好办了。” 我赶紧从连水月手中接过手电筒,然后把长枪递给她,蹲在外面看了看,径直钻了进去。 这个洞一开始很窄,我只能跪着慢慢往里面爬,走了七八米之后,才稍微大了一些。 洞壁的岩石还有修凿的痕迹,风雪没有吹进这么深的地方,非常干燥。 又往斜上方爬了十几米,手电筒的光忽然照到一扇小铁门,把前面的通道堵住了。 我赶紧爬上去,摘下手套推了推,铁门深深嵌入石壁中,已经生锈,摸起来冰凉冰凉的。很明显从里面才能打开,我只能靠在门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 没有任何声音,可能铁门比较厚。 害怕打草惊蛇,我也没有乱动,转身退了出来。 他们见我这么快就出来了,赶紧问里面什么情况。听说有一道铁门,三镖点点头,笑了。 钱麻子低声问:“从里面锁上了,咱咋进去啊?” “老钱,咱们不进去,就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吧。” “那他们要是不出来呢?” 三镖长出一口气:“也到时候了,该把他们吓出来了!” “怎么吓?” “走,先回去再说,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们见三镖不急不躁,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了主意,所以也不着急,又把洞口伪装好,先骑着马回去了。 罗老九已经做好了吃的,见我们一起回来,知道肯定有什么事,于是迎了上来,钱麻子赶紧上前,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了他。 三镖往火堆旁一坐,点上烟,把刚才我们和敌人闲聊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钱麻子听了,眼睛都瞪圆了:“啥,马大鼻子就在那里?小刀,找来找去,这兔崽子藏在飞机场啊!” “那里有补给仓库,敌人也挺多,马大鼻子在那里,可以理解。” 三镖笑着说:“他跑得快,现在去哪了,谁也不知道,先不管了。我想说的是,里面的人估计也快认清形势了,就差一个逃跑的理由了。” 钱麻子忙问:“啥理由?” “刚才我告诉他们,咱们的大部队快要来了,还有几门山炮,能把这暗堡炸塌了。你想想,他们听了急不急?” “那肯定着急。” “他们肯定会联系马大鼻子,准备逃跑。马大鼻子好不容易抓到了半拉子,这是个重要肉票,他舍不得弄死,十有八九会让里面的小崽子带着半拉子撤走,他再安排队伍在半路接应。” 钱麻子点点头:“有道理,但咱们没有山炮啊?那掷弹筒说白了就是大号手榴弹,听着响都和山炮不一样。” “老钱,你不是扒拉出来不少炸药吗?”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炸药假装山炮,唬他们!” 三镖笑了:“前面的射击孔堵上了,他们在里面也看不清有没有山炮。咱们控制着炸药的量,别太厉害,听个响,把射击孔崩个口子,他们就怕了。” 这时,罗老九开口了:“三镖,这个办法挺好,不过你也要想想,万一他们不跑呢?万一他们冲半拉子动手了呢?” “他们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咱们多拖一天,半拉子就多一分危险!” 第465章 敌人逃跑 三镖看了看我们几人,表情很严肃:“打仗就有牺牲,打仗就要冒险。” 我赶紧说:“对,赶紧救出半拉子,咱们再去抓马大鼻子!” 钱麻子已经跑到爬犁边,抱过来一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被白布包起来的日军炸药包。 他低声说:“这东西看起来不大,但是威力不小,我见过两次,厉害着呢。” 三镖点点头:“暂时就定在明天晚上吧,到时候老钱你跟着我,咱们俩负责炸。小刀和水月一起,到后山那里等着,他们要是出来了,先别着急,跟上,咱们找机会救半拉子。” 连水月碰了碰我的肩膀:“今天好好歇着,明晚有的忙了。” “你们都歇着,老钱你不能歇,晚上再去跟他们唠唠,敲打敲打,让里面的兔崽子明白,咱们的大部队就要到了。” 钱麻子笑了:“放心吧,这个简单。” 我们又把具体的计划商量了一下,就各自开始做准备了。 三镖带着钱麻子准备炸药,选位置,我和连水月又去了后面的山沟,上下跑了跑,猜测敌人的撤退路线,以及我们该怎么追踪。 闲话少说,第二天傍晚,三镖带着钱麻子先进了山谷,到选定的位置埋设炸药去了。 我帮着罗老九收拾好东西,都装在爬犁上,一起来到了后面的沟口,暂时躲在林子里。 忙完这一切,见天已经擦黑,我和连水月吃了点东西,背上枪,快步进了山沟。 今晚有月光,我们爬上对面的陡坡,躲在了提前选好的几块石头后,紧盯着对面的情况。 等了一会儿,连水月扭过头,低声说:“小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半拉子被抓住这么久,不可能还是活蹦乱跳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会儿看到半拉子,不管他什么样子,你千万不要冲动。有把握才能打,不然半拉子就危险了。” 我扭头冲她笑了:“放心吧水月,你的意思我明白。” 说罢,我往旁边的树上一靠,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确实有些激动,脑子里都是一会儿怎么打仗。 我俩就这么默默等着,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我都有些急了,山谷中忽然一声巨响。 夜晚本来就很安静,这一声巨响,把我俩都吓了一跳。 我看了连水月一眼:“这玩意儿这么厉害?” “可能是晚上,显得动静大。” “他俩不会有事儿吧?” 连水月摇摇头,刚想说话,山谷里又是一声巨响,她这才放松下来:“他俩没事。” 我们赶紧端起枪,仔细盯着下面的出口,希望他们赶紧出来。 等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巨响。 我心里暗想,可千万别把暗堡炸塌,不然连尸首都挖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谷中传来枪声,应该是三镖和钱麻子,正在继续“进攻”。 我低声说:“水月,他们是不是不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胡子,不会愿意被埋在这暗堡里的。” 我仰头看看天,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连水月忽然说:“别吭声,来了。” 我赶紧扭过头,仔细一看,山沟的大石头下,爬出来一个人。他慌慌张张戴好帽子,掏出短枪,躲在树后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朝着里面闪了两下手电筒。 终于等来了,兔崽子们,你们跑不掉了。 紧接着,又有五六个人爬了出来,他们拉出了一个大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长枪。 这时,最早出来的那个家伙,又往里面闪了两下光。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崽子爬出来,将手中的绳子递给了大家,他们三四个人一起用力,拉出来了一个用毯子裹着的东西。 小崽子上前拉开毯子,检查了一下,我看清了,里面是一个人。 李半拉子,肯定是李半拉子! 这些小崽子十分慌张,端着枪四处张望,片刻之后,又出来了几个人,以及他们的一些装备和补给。 最后,他们将李半拉子绑在一个单人小爬犁上,三个人拉着,其他人背上滑雪板,往山沟上方慢慢去了。 连水月立刻低声说:“小刀,你跟着,我回去通知他们几个,从前面绕过去等着。” 我点点头,这条沟有点长,路不好走,他们徒步前进,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沟口的位置。 连水月回去找罗老九了,我背上枪,沿着缓坡慢慢跟在后面,眼睛始终盯着李半拉子。 他完全被裹在毯子里,头上戴着狗皮帽子,看不清脸,但体型上,只能是他。 这十来个人分散开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十分谨慎。除了前面有三个人拉着小爬犁,旁边还有两个人紧紧跟着,要动手的话,必须先干掉他们。 我心里盘算着,脚下依然很小心,生怕弄出动静打草惊蛇。 就这么艰难地走到了沟口,前面是个山坡,爬上去就能用滑雪板了。他们几人可能走累了,看看四周没有动静,干脆坐下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我不确定三镖他们来了没,只能慢慢走下缓坡,躲在一棵大树后,尽量离李半拉子近一点。 这时,小爬犁旁的两个小崽子,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在树旁撒尿。 我躲在树后一动不敢动,就听着一个人低声说:“咱们就这么回去,马旅长不会发脾气吧?” “不能,你想想,那是剿匪部队来了,山炮都打进了暗堡,咱们还来得及汇报吗?只要这个胖子能弄回去,肯定有赏。” “大爷的,在那王八壳子里蹲了这么多天,腿脚也不利索了,这才走多远,就大喘气了。” “坚持吧,来抽根烟,一会儿踩上滑雪板,就不累了。” 紧接着,我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 这时,我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又有人跑了过来,压着声音说:“这时候还敢抽烟?赶紧灭了,抓紧走,小心剿匪部队追上来。” “好好好,马上走。” 我握紧了长枪,正想探头看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鹞子叫…… 第466章 李半拉子获救 听到三镖的信号,我立刻端着枪从树后出来了。 树旁的三个小崽子背着枪,正想转身回去,忽然看到我出现在面前,一时间愣住了。 “我是刀爷,上面一百多支枪瞄着你们呢,谁敢吱声,就会被打成筛子,懂不懂?” 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把摸枪的手放下了。 这时,远处有人朝这边闪了两下手电筒。 我低声说:“慢慢转身,站成一排往回走,手不准摸枪。” 他们一听,赶紧靠拢在一起,慢慢转过身,我猫着腰跟在后面,朝着爬犁的方向去了。 刚走了几步,中间的小崽子忽然拔腿就跑,嘴里大喊:“他们来了——” 砰的一声枪响,他栽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我再次拉动枪栓,另外两个小崽子哇哇大叫,拔腿就跑。这时,上方的山坡也响起了枪声,靠近爬犁的两个敌人瞬间被打倒在地。 三镖从旁边的林子跑出来,嘴里大喊:“我是三镖,扔掉枪的人可以走,谁反抗打死谁!” 说着,他冲我招了招手,迅速朝着爬犁跑了过去。 坡上的枪声还在持续,敌人一个个被打死,剩下的小崽子扔掉枪,举着双手又往回跑了。 我和三镖跑到小爬犁旁,蹲下一看,李半拉子的脸上都是伤,一只眼睛肿成了鹅蛋那么大,眯成了一条缝。 他脸色很白,一动不动,三镖喊了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赶紧打开毯子,先摸了摸他的胳膊腿儿——还好,都在,啥也没缺。 这时,连水月也端着枪跑了过来,她蹲下摸了摸李半拉子的手腕,抬头说:“脉很弱,情况不太好。” 我又喊了几句,李半拉子哼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回应我们。 我们三人赶紧站起来,拉着小爬犁就往坡上走,我们的爬犁藏在坡后,罗老九也跌跌撞撞迎了上来。 来到坡上,我见钱麻子捂着脑袋坐在那里,眼神有点呆,赶紧问:“老钱咋回事?” 三镖摇摇头:“刚才第一响的时候,我俩离得有点近,老钱忘了捂耳朵,被震懵了。” 我赶紧过去,蹲在钱麻子身边,大声说:“老钱,半拉子已经救回来了!” 钱麻子甩了甩头:“你说啥,大声点儿!” 我指了指小爬犁,钱麻子反应过来,飞扑上去,大喊了几声李半拉子。 三镖摆摆手,大声说:“先上爬犁,咱们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大家赶紧将李半拉子抬上爬犁,还是我和连水月骑马,罗老九一挥鞭子,我们朝着坡下飞奔而去。 这一路,三镖和钱麻子不断呼唤李半拉子,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下了坡之后,连水月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又往南边走了。一口气走到半夜,我们在一片山坳里扎了营,暂时休息一会儿。 李半拉子还是没醒,迷迷糊糊,三镖解开他的棉衣,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很多,有些已经感染流脓,应该受了不少折磨。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三镖叹了口气:“半拉子这回只剩下半条命了,要是不及时送医院,必死无疑。” 钱麻子已经能听到声音,他揉着耳朵说:“那咱们就抓紧把他送出去,肯定还能救回来。” “老钱,我有个计划!” “好,你说吧,说完咱们赶紧出发。” 三镖点上了一支烟:“马大鼻子前些天还在那个飞机场,万一他还没走呢?咱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抓住他和丁晴。” “三镖,你的意思是?” “我和老罗带着半拉子出去,送他去医院。到了外面,我再联系附近咱们的部队,带着他们进山,能堵住马大鼻子更好,堵不住,也要控制那里的物资。” 连水月点点头:“对,就算马大鼻子想跑,那些东西他十天半个月也运不完。” 三镖接着说:“但是在这期间,我担心马大鼻子会逃跑,所以小刀、水月,还有老钱,你们三个要去一趟,盯着那里,别让他跑了。” 钱麻子一听:“我也去?” “咱们要追的不仅是马大鼻子,还有丁晴,能少得了你吗?” “也对,我们就盯着,等你带着大部队过来,把他们一围,全部干掉!” 连水月忙说:“半拉子被救走,马大鼻子很快就会知道,小刀咱们要抓紧了,如果他跑,咱们就跟着,说不定还能找到丁晴呢。” 三镖站了起来:“拜托你们三个了,给你们留下三匹马,一些物资,我和老罗就不歇着了,要抓紧出去。” 我赶紧帮着三镖,从爬犁上卸下来一些东西,把李半拉子抬上去,给他盖上了厚厚的毯子。 罗老九走过来,拍了拍我和连水月的肩膀,低声说:“不要冒险,不要拼命,马大鼻子那个面相,活不了多久,这次抓不住也无所谓。” 我点点头:“放心吧!老罗,半拉子就交给你了,可得把他救回来。” “他命不该绝,能撑过这一关的。” 说罢,罗老九冲我们摆摆手,坐上爬犁,挥动了鞭子…… 看着爬犁消失在夜幕中,我们三人重新回到了火堆旁。 钱麻子检查了一下物资,一拍大腿:“哎呀,我那掷弹筒忘在爬犁上了。” 我赶紧招呼他坐下,笑着说:“咱们没几发炮弹了,带着也不方便,没事。” 钱麻子坐在了火堆旁:“也是,半拉子救回来了,三镖很快就能领着大部队过来,咱们就是监视,不动手。” “对,放心吧,不动手。” 连水月将毯子铺在了火堆旁,往上面一躺,又盖上了一条毯子,笑着说:“你俩也休息一会儿,咱们天亮抓紧出发。” 钱麻子一听,忙说:“小刀,你也睡吧,我这会儿还有点懵,帮你们守一会儿。” 这一晚上,折腾的也挺厉害,幸好把李半拉子救了出来,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立刻感觉全身疲惫。于是,我也在火堆旁铺上毯子,眯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连水月正在烧火煮饭,钱麻子裹在毯子里呼呼大睡。 我坐起来,伸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水月,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但是舒坦,差不多歇过来了。” 连水月笑了:“一会儿吃个饱,咱们要去找马大鼻子了!” 第467章 雪窝子 我俩聊了一阵子,钱麻子也醒来了。 天气很好,我们心情也好,吃了东西,简单收拾收拾,骑上马就出发了。 一路的辛苦就不多说了,因为抄近道,我们不到两天时间,就回到了那个飞机场。 白天在林子里休息了很久,天黑时,我俩让钱麻子留在原地守着马,趁夜去探探情况。 今晚阴云密布,远处一片漆黑,啥也看不清。我们爬上缓坡,朝不远的小木屋一看,门口站着两个人,在雪地里来回走动。 木屋里肯定还有敌人,只是天气太冷,他们没有出来。 机库的方向,远远的能看到一片灯火,但看不清有没有人。 我低声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有啥情况,下面的人会告诉我们的。” 我点点头:“这样吧,我摸过去,到屋后面听听。” “行,我在上面盯着,你小心点就行。” 我整了整帽子和手套,慢慢离开缓坡,从出口悄悄绕到了木屋的后面。 里面还是打牌的声音,听了一会儿,他们都不咋说话,好像情绪不太好。 又等了一会儿,我正想离开,忽然听到前面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就是吱扭一声,门开了。 “队长,回来了。” “队长,到底啥情况?” “都别急,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儿。” “队长,这两天陆陆续续跑回来的人不少,今天这俩都冻迷糊了,他们是不是真遇到了八爷的剿匪部队?” “回来的人多,冻死在外面也不少!我是打听了,没人能说清到底咋回事。” “队长,马旅长咋说啊?” “急眼了,今天又插了一个。这兔崽子,死里逃生总算回来了,一顿热乎饭没吃上,就没了。” 我一听,心里大喜,这说明马大鼻子真在这里,还没走。 里面的打牌声已经停了,就听那个队长接着说:“最近都老实点儿,别惹麻烦,保住命重要。还有,里面正倒腾仓库呢,我估摸着过些日子可能会撤。” “队长,那你的意思是?” “都机灵点儿,趁乱摸点好东西,过些天看苗头不对,咱们也别要钱了,赶紧走。” 里面的人一听,纷纷附和。 被我们的打散的人,四散而逃,这两天都陆陆续续回来,但明显军心动摇了。 屋里的人不再瞎扯,又开始打牌。 我悄悄绕回去,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连水月,她笑着说:“马大鼻子可能正在安排撤退,他知道这里不安全了。” “那咱们咋办?” “就在下面的林子盯着吧,啥时候他撤,咱们在后面跟着就行。” 西北风吹着,坡上实在太冷,我俩赶紧回了下面的林子。 离山谷口太近,我们也不敢点篝火,只能用小煤油炉子煮了点粥,喝了之后赶紧钻进帐篷去了。 第二天早上,风更大了,钱麻子看看天,对我俩说:“这天儿,不太对劲,是不是要刮‘大烟泡’了?” “大烟泡”就是暴风雪,凌冽的西北风裹挟着大雪,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一般吞没整个山林。遇到这样的天气,在外面露营就是死路一条。 连水月也有些担心,她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条小山沟:“咱们去那里打个雪窝子,避避风雪。” 风会把积雪吹进山沟,积雪浅的一两米,深一点能达到四五米,而且时间长都压实了,冻硬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收拾帐篷,牵着马来到了对面的小山沟。 “打雪窝子”就是掏雪洞,挖一个可以住人的雪房子。这个我们都没有太多经验,只能选一个积雪厚的地方,用小铲子先掏出了一个半米多高的“门洞”。 接着,再从门洞继续往里挖,把里面挖大一些。幸好顶上的雪很结实,我们挖的也不算大,不用担心塌下来。 挖好雪窝子,连水月已经找来了不少小树枝和枯草,直接往里面一铺,垫得厚厚的,晚上就不用挨着雪地睡了。 弄完这些,外面还真下起了小雪,我们把马拴在后面的林子里,躲进了雪窝子。 风雪越来越大,这种天气,马大鼻子肯定不会撤退。我们也不用监视,等风雪小了再说吧。 别看周围都是雪墙,但只要把门洞用雪块堵上,这里就是不透风的,也暖和。我们铺上毯子,裹着棉大衣,比在外面好多了。 老人常说“风三风三”,这样的暴风雪持续不了三天。 我们在里面躲了一天一夜,早上再出去的时候,雪窝子外面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小腿,这都是晚上大风吹过来的。 现在风小了很多,但雪还在下,钱麻子去照顾马了,连水月让我去林子里捡些柴,我们必须生火煮点热乎东西吃。她自己背上枪,爬到坡上看看远处谷口的情况。 这种天气生起篝火,不用担心敌人看到火光,但也需要注意排烟。罗老九曾说过,当年他从抗联那里学了“无烟灶”。 用石头垒成灶台,后面延伸出烟道,上面用松枝、泥土或者积雪挡着。烟道尽量长一些,这样烟雾就会慢慢排出去,离远就看不清了。 当年抗联为了躲避日本人的飞机侦查,就是这样在密林中做饭的。 我和钱麻子找了些石头,搭了个小灶,开始烧水煮东西吃。 做好饭等了一会儿,连水月冒着雪回来,她告诉我们,山谷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从今天开始必须轮流监视,免得马大鼻子再跑了。 我们三人两个时辰一岗,就在上面的山头,远远盯着对面的情况。 整整一个白天,对面没有动静。 到了晚上,离远了看不清,我们干脆靠近一点,躲在山谷出口的一个雪坑里,近距离监视。 连水月是第一岗,我和钱麻子躺在雪窝子里闲扯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去站岗了。 我自己躺在里面,刚想眯一会儿,外面忽然有了动静。 钱麻子把头伸进来,低声说:“小刀,快收拾,水月让咱们抓紧出发!” 我瞬间跳了起来,一边卷毯子一边问:“咋了?” “马大鼻子想趁着晚上跑!” 第468章 暗夜逃亡 我一听,赶紧加快动作,把东西收拾了起来。 钱麻子已经把马都牵了过来,我们把东西往马背上一放,赶紧往山谷口去了。 刚走了十多步,就见连水月迎面过来,她低声说:“三辆大爬犁,刚走,往东北方向去了。” 我们赶紧上马,跟着她沿着林子边缘快速追了上去。 雪还在下,天色黯淡,我们都没说话,尽量在前面寻找马灯的亮光。 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走出这个大山沟,又拐进了往北的另一条沟。这时,连水月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 雪很大,看不太清,前面的林子里,隐约有亮光,可能他们暂时停了下来。 我们赶紧下马,进了林子,慢慢往前走十多米,这才看清,前面确实是三辆爬犁。 一群人围在最后一辆爬犁旁,还有人在吆喝,但听不清。 我们不敢靠太近,只能暂时停下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很快,我们听到前面的人“一二三”喊起了好号子——这下明白了,他们的爬犁肯定装的货很重,掉进坑里出不来了。 我趴在连水月耳边说:“你们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说罢,我把缰绳递给她,自己猫着腰从林子里钻了上去。 爬犁就在林子边缘,此时,两个人提着马灯照亮,其他五六个人正在抬爬犁。 喊着号子,试了五六次,都没抬上来。 这时,从前面爬犁上下来一个人,一拐一拐走过来,大骂:“都是废物!要脑子有啥用?先把东西卸下来一点,不会啊!” 这声音,马大鼻子。 我心里高兴坏了,虽然现在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个身影,那一瘸一拐的样子,没跑了,就是他。 马大鼻子在这里骂了几句,裹紧棉大衣,又回到了前面的爬犁。 这些小崽子赶紧搬下来一些箱子,使劲抬出爬犁,再重新装车,继续往前走了。 我跑了回去,低声对他们说:“是马大鼻子,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连水月笑了:“我也是,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听到声音了。” 钱麻子凑上来,低声问:“他咋就带这几个人?” “老钱,马大鼻子多狡猾,怎么可能跟着大部队撤走?” 我们相视一笑,拉着马出了林子,继续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前面的爬犁明显慢了下来,可能山沟里不太好走,也可能马大鼻子远离了飞机场,也放心了。 我们就这么不远不近跟着,沿路留下记号,等着三镖追上来。 一路走到天亮,雪还在下,他们的三辆爬犁停在了一个避风的山坳中,开始扎营休息。 他们休息,我们也休息。 刚点上小煤油炉子,连水月就背上了枪,对我俩说:“我先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没想到,钱麻子也站了起来:“水月,我跟你一起去,瞅瞅马大鼻子。” “行,小刀你等我们一会儿。” 他们说罢,直接爬上对面的坡,朝那个山坳摸了过去。 我烧上水,又拿出三个罐头慢慢烤热,等着他们回来。 没想到,刚过了不大一会儿,就见钱麻子跌跌撞撞跑了回来,满身都是雪。 我赶紧拎着枪迎上去,低声问:“咋了,水月呢?” 钱麻子摇摇头,喘着粗气说:“没事,你别紧张,我就是有点激动,先回来了。” “咋了?” “来来来,咱俩坐下说,你指定想不到。” 我把枪靠在树边,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咋了,这个马大鼻子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看见了。” “别卖关子,赶紧说。” 钱麻子嘿嘿一笑:“我是真没想到,除了马大鼻子,还见到了别的熟人!” “谁呀?” “给马大鼻子赶爬犁的,是高兽医!” 我愣了一下,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人:“车站那个兽医?” “我确定是他,他上次不是说,自己是照顾牲口的嘛,你看,又干回老本行了。” 我笑了:“不就是个兽医嘛,那你激动个啥?” “还有两个熟人呢,你猜猜!” 我笑了,摇了摇头:“难不成,那个关东军勇士还活着?” “对了!水田中佐还真活着,就在中间的爬犁上躺着,这兔崽子命大吧?” “不可能吧,我是亲眼看到大爬犁压着他,大腿都断了,还能活?马大鼻子逃命,还带上他?” 钱麻子笑了:“虽然他脸上缠着绷带,我肯定没看错,就是他。” 正说到这里,连水月也回来了,她往火堆旁一坐,端起热水喝了几口,开始吃东西。 钱麻子忙说:“水月,小刀还不相信,你说那个是不是水田?” 连水月笑着点点头。 “你看,水月都认出来了,我跟你说,这个水田指不定还真是丁晴身边的红人,所以马大鼻子要带着他。” 我摘下帽子,挠了挠头:“水田竟然没死,他还真是命大。对了,还有一个呢?” “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崽子,正在给水田喂饭,一开始还真没想起来,是水月提醒,我才认出来。” “谁呀,快说,急死我了。” “小顺子。” 我恍然大悟,那个小崽子,能说会道,估计是马大鼻子让他跟着,专门照顾水田。 钱麻子端起粥开始吃,嘴里还嘟囔着,这回熟人都凑齐了。 连水月吃完东西,开始擦枪,笑着说:“熟人嘛,也没凑齐,还差一个丁晴呢。咱们好好跟上去,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 我赶紧问:“水月,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一共就十来个,马大鼻子可能不想带太多人,目标太大,行动不便。看他们的意思,一会儿还要出发,咱们抓紧吃,得跟紧了。” 我一听,赶紧吃东西,这回马大鼻子就在眼前,可千万不能再让他跑了。 我们跟了整整一天,马大鼻子专挑难走的道,拐来拐去,可能也是担心被我们堵住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片山崖下找了片空地,搭帐篷休息。 我们三人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躲着,也不敢生火,最多在帐篷里点上小煤油炉子,熬过这个风雪夜吧。 没想到,半夜我站完岗,刚钻进帐篷躺下,钱麻子忽然探头进来。 “小刀,水月,马大鼻子又出发了!” 第469章 紧追不舍 我刚闭上眼睛,一听这话,立刻坐了起来。 “啥,他发现咱们了?” 连水月已经坐了起来:“应该没发现我们,马大鼻子谨慎,可能担心有人追踪,咱们抓紧追。” 我们也不多说,赶紧收拾东西,又追了上去。 看不见他们的马灯,可能是大雪遮挡了视线,也可能是马大鼻子故意灭了灯。我们只能跟随爬犁的痕迹,紧追不舍。 前面的爬犁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一个小山谷,加快了速度。 之后,他们又拐了几个弯,速度慢了下来,甚至能远远看到马灯了。我们三人赶紧钻进林子,在里面继续跟踪。 又走了一会儿,连水月忽然停下了,她扭头低声说:“小刀,老钱,旁边是他们刚刚扎营的地方。” 我和钱麻子扭头一看,还真是那片山崖。 钱麻子忙问:“咋了,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马大鼻子带咱们绕了个圈。” “为啥啊?他们也迷糊了?” 连水月摇摇头:“他是绕回来看看,自己的爬犁后面,有没有马蹄印,是不是已经被人跟踪了。” 我们朝远处一看,果然,几束手电筒的光四处照射,分散在山沟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跟在后面。 马大鼻子如此谨慎,他这一招,我们确实没想到。只要他发现我们跟在后面,肯定会拼命往前跑了! 钱麻子忙问:“那咋办?咱们要不要躲一躲?” “不用,他们人少,马大鼻子不会冒险再和咱们干一仗。” “那他会咋办?” 话刚落音,就听远处一声喊叫,他们的人纷纷上了爬犁,飞奔起来。 连水月笑了:“你看,他会跑快一点,甩掉咱们。” 我们赶紧出了林子,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前面都是四匹马的大爬犁,速度也不慢,跑了一阵子,后面的爬犁忽然朝我们开枪。 雪夜根本看不清人,他们也是胡乱打,但这样我们就无法跟得太紧,只能拉开距离,尽量贴着林子,从侧面跟上去。 就这么咬住不放,一直追到天蒙蒙亮,我们都累得跑不动了。 此时,雪几乎已经停了,前面的爬犁钻进林子,我们跟着雪地上的痕迹,也进去了。 大雪一停,爬犁的踪迹就很难隐藏了。 我一夜没睡,已经有些晕晕乎乎,钱麻子在马上摇摇晃晃,估计也是快颠散架了。 好不容易追出了林子,走在前面的连水月忽然停下了。 下面是个山谷,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山沟,下方只有一辆爬犁在快速逃跑。从雪地上的痕迹看,另外两辆爬犁,分开进了两侧的山沟。 三辆爬犁,兵分三路,马大鼻子往哪边去了? 我们三人下了马,钱麻子一拍大腿:“老犊子,玩这一招,够狠啊!水月,咱们要不要分开追?” 连水月摇摇头:“你能对付一爬犁的小崽子吗?” 钱麻子赶紧摇摇头:“那肯定不行。” 连水月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盯着爬犁分开之后,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钱麻子急了:“水月,抓紧呗,要不随便追一辆,不然他们就跑了。” 连水月摆摆手,站起来看看远处,忽然翻身上马,大喊:“跟我走!” 我们赶紧跟了上去,慢慢走到坡底,连水月指着正前方的爬犁:“就是那个,追!” 前面的爬犁跑得飞快,已经进了一片矮树林子,连水月一马当先,从林子边缘绕了上去。 钱麻子跟在我后面,累得气喘吁吁,大声问:“小刀,是不是这个啊?” “相信水月,肯定是!” “跑不动了,马都不行了。” 我回头说:“都一样,他们也跑不动了,谁撑到最后谁赢!” 我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前面的爬犁也明显在减速,此时大家都跑出了矮树林子,前面是个向下的缓坡。 连水月放慢速度,大喊:“小刀,上来帮我牵马!” 我赶紧飞奔上去,从她手中接过缰绳,让两匹马并肩而行,慢一点,尽量稳住。 连水月踩紧马镫,站了起来,端起马枪瞄准远处的爬犁连续打出五枪,又压满子弹,啪啪啪全部打完,这才坐在了马鞍上。 就见远处的爬犁晃悠了一下,一匹马忽然倒在积雪中,整个爬犁在雪地中转了几个圈才停下了。 我们已经下了缓坡,前面左右两侧都是山沟,连水月大喊:“快速穿过去,小心两边。” 这时,我的马刚好跑了过来,就听到两边啪啪啪的枪声,扭头一看,刚才跑开的两辆爬犁,不知从什么地方绕了回来,飞奔着来堵截我们了。 我赶紧压低身子,同时大喊:“老钱,趴低了!” 马大鼻子一定很熟悉附近的地形,刚才先是兵分三路,希望我们追错方向。这两辆爬犁发现我们没有中计,立刻按照马大鼻子的吩咐,从两个山头绕回来,再阻拦我们。 跑过山沟,再往前看,前面的爬犁已经割断绳子,摆脱死马,用剩下的三匹马继续前进。 连水月回头大喊:“小刀,堵住后面的爬犁,先打马再打人!” 我立刻勒紧缰绳,跳下马,冲着后面的钱麻子喊:“老钱,上去帮水月,这里交给我!” 钱麻子骑马从我身边飞奔而过,追了上去。 我赶紧把马缠在矮树上,抱着枪,往雪地里一趴,等待两辆爬犁过来。 这种时候,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刚趴好,两辆爬犁一左一右拐了进来。 我直接咬掉手套,快速朝着前面的几匹马开枪,打完子弹,立刻压上子弹,接着打。 一辆爬犁翻倒在了拐弯处,另一辆狂奔而来,上面的人不断朝我射击。 我干脆半蹲着,瞄准赶爬犁的小崽子,连打了三枪。这爬犁就在我面前忽然一歪,连续翻滚了两圈,砸在了雪地里。 上面五六个人被甩到了眼前,我扔掉长枪,拔出短枪和匕首,嗷嗷叫着扑上去,连开两枪先打死了离我最近的家伙。 旁边的两个小崽子摔得有点晕,翻过身开始摸枪,我扑上去捅死了一个,再回头时,另一个已经摸到了枪…… 第470章 雪地搏斗 我见他已经举起了枪,只能抱着面前的尸体一个翻滚,躲在了后面。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我前面尸体的肚子,又擦破我的棉袄,飞了出去。 我迅速举起短枪扣动扳机,没想到卡住了。这时敌人已经拉动了枪栓,我立刻把短枪扔了过去,趁他躲避的一瞬间,扑上去压住他的枪管,一刀捅了上去。 准确的说,不是一刀,而是捅完之后迅速拔出来,连续两刀,刀刀都在喉咙上。 他的鲜血瞬间喷洒出来,把我的脸都糊住了。 这时,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耳边飞过,我赶紧趴在积雪中,迅速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抬头一看,远处那辆爬犁上的小崽子正躲在后面,朝这边开枪。 我赶紧在积雪中翻滚几下,躲在了旁边爬犁的后面。 刚想喘口气,爬犁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他满脸是血,应该是被爬犁砸到了,半边脸皮都掉了。 这兔崽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柴刀,隔着爬犁朝我砍了过来。我猛然往后一躺,同时用手中的匕首挡了一下,才没被砍在脸上。 没想到,他嗷嗷叫着翻过爬犁,连续挥舞柴刀,不断朝我砍过来。 我身下都是松软的积雪,又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想翻身起来十分困难,只能用匕首不断抵挡。 这时,后面忽然一声大喊,一把斧子挥舞而下,深深嵌入了这个小崽子的脑壳里。 是钱麻子,他从后面探出头,大喊:“小刀,你死了没?!” 我迅速翻身爬起来:“老钱趴下,躲在爬犁后面。” 枪声又响了起来,子弹砰砰砰打在爬犁上,我在后面摸到一支长枪,赶紧反击。 钱麻子趴在雪地里,双手抱着头,冲我大声说:“水月让我帮你!” 我根本没时间看他,一边打一边说:“老钱,马大鼻子狡猾着呢,去帮水月,我没事!” “好!” 钱麻子掉了个头,朝后面爬去了。 我打光枪里的子弹,再伸手想去摸子弹盒,才感觉右手被冻得僵硬,赶紧往回爬,抓住手套戴上了。 前面的敌人见我不再反击,立刻端着枪,朝后面冲过去。 我活动了一下手,瞥见雪地中有一把刺刀,立刻抓起来装到三八大盖的枪管上,大叫着也冲了过去。 他们几人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下,转身朝这边来了。 三八大盖的刺刀有半米长,再加上枪本来就长,我三五步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冲着最前面的家伙刺了上去。 他赶紧用枪一挑,侧身躲了过去。这时,后面的三个小崽子已经举起了枪,我顺势扑上去抱住面前的家伙,翻滚在了积雪中。 几声枪响,我扭头一看,连水月已经飞奔过来,正在朝着这边的小崽子开枪。 和我纠缠在一起的这个家伙,膀大腰圆,力气极大,在雪地里翻滚几圈,我就是制服不了他。 连水月已经翻身下马,和另外两个敌人互相射击。我朝着这家伙的脑袋撞了几下,他扔掉狗皮帽子,揉揉脑袋,竟然笑了。 趁这个机会,我一胳膊肘撞在他的下巴上,就听哎哟一声,他嘴里冒出了血,笑不出来了。 这一下,算是把他惹急了,手脚并用,连踢带打,我只能躺在地上抵挡。见占了上风,他跪在雪里里,伸手在棉大衣里掏东西。 我一见这个情况,趁机爬起来,猛然将他扑倒在地,趁他的右手还在棉衣口袋里没出来,先打上几拳再说。 这家伙急了,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榴弹,猛然拔掉了保险。 就在这时,连续两声枪响,他的脖子被打穿,喷着血倒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连水月躲在一棵树后,冲我点点头,又朝着躲在树后的一个敌人开枪了。 推开身上的尸体,我抓过手榴弹,在他的脑袋上猛然一砸,朝树后的敌人扔了过去。 手榴弹瞬间将他炸翻在地,连水月大喊:“小刀,快走,老钱在追马大鼻子!” 我一听,当即紧张起来,钱麻子敢去追击敌人? 来不及多想了,我赶紧跑回后面的树丛,捡起地上的枪,翻身上马,跟着连水月往前飞奔。 刚跑了十多米远,就见地上躺着两个小崽子,都被打死了。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辆爬犁,正在林子里穿行,钱麻子骑马跟在后面,离得有点远。 我追上连水月,大喊:“水月,马大鼻子还在爬犁上吧?” “在,刚才我把他手上的枪打飞了,那爬犁上应该没有枪了。” “那就好,他们跑不掉了。” 又往前追了一阵子,渐渐赶上钱麻子,他回头一看,吓得赶紧减速:“小刀,你咋了?” “我没事啊!” “你满脸血。” 我赶紧抹了抹脸:“没事,不是我的。” “那就好,小刀,前面爬犁上的小崽子,都被水月打下来了!” 我见爬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大喊:“马大鼻子,再跑我开枪了!” 连水月也跟了上来,朝天打了两枪。 我已经大概能看清,前面的爬犁上有马大鼻子,赶车的应该是高兽医,上面还有小顺子和水田中佐。 于是,我大声喊:“高兽医,现在停下爬犁,我保证不杀你!再敢继续跑,你死定了!小顺子——” 下面的话还没喊出来,就见小顺子忽然站起来,大喊:“刀爷,我帮你!” 马大鼻子可能右手受伤了,一直捂着,这时也愣了一下,伸脚就去踢小顺子。 小顺子从旁边抄起小煤油炉子,朝马大鼻子脑袋上连砸了三下,又往前面走了两步,铆足了劲儿,往高兽医脑袋上砸了一下。 这一下砸上去,高兽医疼得忽然一扯缰绳,前面的几匹马失去控制,拉着爬犁猛然一拐。 旁边是个深沟,三匹马连着爬犁,一起翻滚了下去…… 我们三人赶紧翻身下马,跑过去往下一看,爬犁已经滑到了沟底。两匹马挣扎着站了起来,另外一匹马好像被砸伤了,躺在地上不断蹬着蹄子。 半坡趴着一个人,双手抱住了一棵矮树。 这家伙慢慢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雪,是小顺子,他大喊:“刀爷,我还没死!” 第471章 马大鼻子之死 钱麻子快步跑下去,对着小顺子踢了几脚。 “小兔崽子,你不是跑嘛,不是找太君嘛?再跑啊!” “钱爷,我知错了,刚才是我帮的忙!” 我赶紧上前大喊:“老钱,先别管他,找找马大鼻子在哪里。” 钱麻子嘴里答应着,又踹了一脚,拎起小顺子就往坡下走。 我和连水月拎着枪,也快速下到坡底,来到了爬犁旁。 就见高兽医靠在爬犁边坐着,用手捂着脑袋,眼神有点迷茫,我用枪碰了碰他:“兽医,身上有家伙没?” 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举起双手:“我就是个兽医,不会使枪,你知道的。” 这时,钱麻子忽然大喊:“哎呀,水田你没事啊?” 我低头一看,水田中佐还稳稳当当躺在爬犁里,没被甩出来。 旁边的小顺子赶紧上去,扒拉掉了水田身上的积雪,笑着说:“太君说了,以后坐爬犁,都必须把他绑在上面,甩不出来才行。” 扫掉积雪,我们才看清,水田身下的爬犁上,钉了几个木把手,正好用麻绳把他牢牢捆在了爬犁里。 钱麻子弯腰拍了拍水田的脸:“勇士,你还是很聪明的嘛,智勇双全啊。” 水田嘿嘿笑了,也没说话。 我四下看了看,寻找马大鼻子的下落。附近一团糟,爬犁上的东西,除了水田中佐之外,都摔了出来,山沟里积雪又很厚,很难寻找。 连水月爬到半山坡,仔细盯着爬犁周围,忽然大喊:“小刀,后面,矮树后面!” 我立刻转身,就见不远处有几棵矮树,旁边的积雪上有点点血迹。小顺子一马当先,跑过去一阵扒拉,从雪堆里拽出了一条腿。 钱麻子一看,也跑了过去,拉出另一条腿,两人一使劲,把藏在积雪中的马大鼻子拉了出来。 我立刻走上前去,用枪指着马大鼻子,大声说:“马旅长,往雪窟窿里钻,不怕冷啊?” 马大鼻子的右手应该被连水月打伤了,此时,他脸色苍白,眯着眼睛,喘着粗气说:“伍六刀,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笑了,大声说:“老钱,先搜搜兽医和小顺子。” 连水月走了过来,笑着问:“马旅长,这回怎么不装死了?” 马大鼻子听到连水月的声音,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连姑娘,刚才你怎么能猜到,我在中间的爬犁上?” “马旅长,你真想知道?” 马大鼻子点了点头。 “你让三辆爬犁往不同的方向跑,这一招挺聪明。但是,我前几天就一直跟着你们呢,看到了另外两辆爬犁上,拉了不少货,特别重。你既然要逃跑,肯定要坐跑得最快的爬犁,看一看雪地上的压痕,哪一个压得最浅,你就在哪辆爬犁上。” 马大鼻子叹了一口气:“厉害啊,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对手,我认栽,死而无憾了。” 说罢,他敞开了棉大衣,我们这才发现,一根折断的粗树干,扎进了马大鼻子的肚子里,他的白色衬衣完全被染红了。 我赶紧过去,将他翻过来一看,扎透了。 连水月蹲下问:“马旅长,先别死,告诉我丁晴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个伤,只要及时手术,可能死不了。告诉我丁晴在哪里,就让你活下去!” 马大鼻子笑了,低声说:“那个日本娘们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本来想着,最后能坑她一把,赚个大的,弄个师长当当。没想到啊,遇到了你们,也是我马大鼻子命里一劫。” 我赶紧上前说:“既然你也想坑丁晴一把,咱们的目的一样。” “伍六刀,咱们不一样。我是旅长,有委任状的,你算个啥?你就是运气好,再这么折腾,好运气用完了,早晚也要死在这林子里!” “马旅长,咱们就不瞎扯了,我保证,只要你告诉我们丁晴在哪里,就想办法救活你。” 马大鼻子摇摇头:“我命该绝,先走一步,等着你们!” 说罢,他忽然抓住肚子上的树干,一使劲拔了出来,鲜血瞬间涌出来,将下面的积雪都染红了一大片。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说完这句话,马大鼻子躺在雪地上,眼神逐渐黯淡了。 钱麻子慢慢走上前,叹了口气,低声说:“这回不能再活过来了吧?” 小顺子一听,四处瞅瞅,从旁边的积雪中扒拉出来小煤油炉子,跑过去蹲在马大鼻子旁边,朝着他的脑袋猛砸了几下。 “钱爷,你看,死透了!” 马大鼻子,终于死了。 我们都累得够呛,一点也不想动了。 钱麻子带着小顺子和高兽医,把周围散落的东西捡回来,解开死马,拉着爬犁上了坡。 我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暂时扎营,休息一下。 小顺子表现的很积极,跟着钱麻子跑前跑后,还跑到另外两辆爬犁翻倒的地方,捡了不少物资,牵回来几匹马。 当天晚上,我们围坐在篝火旁,互相看着对方,商量接下来该咋办。 水田中佐的左腿,在膝盖上方截了,还裹着厚厚的纱布,看情况挺严重。他斜躺在篝火旁,警惕地盯着我们。 我清了清嗓子,先对高兽医说:“兽医,你这样的情况,只要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们的队伍是宽大处理的。要是能改邪归正,接下来帮我们的忙,肯定更宽大处理,让你能回家种地过日子。” 他一听,赶紧说:“我本来就不是胡子,就是给马旅长——不对,马大鼻子,给他照看牲口的,我连枪都没打过。我听说,你们的队伍正在分地呢,我要是配合的话,也有地是吧?” 钱麻子赶紧说:“肯定有,有地,还分钱,比跟着马大鼻子强多了。” “那我跟着你们走。” 我点点头,又看向了小顺子。 他赶紧咧嘴笑着说:“刀爷,我本来就是你们这边儿的,上次不是逃跑,是灵机一动,想着可以打进敌人内部,找机会帮你的忙。你看,这不是帮上了嘛。” 钱麻子摇摇头:“兔崽子,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你这摇尾巴的本事,还真是头一次见。小刀,留着他的命不?” 第472章 水田的条件 小顺子双手合十,冲着我们三人拜了又拜。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点点头:“你决定吧。” 小顺子拍了拍胸脯:“我好歹也是个男人,现在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背叛刀爷,你说啥就是啥。” 我摆摆手:“行了,老实一点,先跟着我们回去,到时候交给地方部队处理吧。” 说罢,我们都看向了水田。 他咳嗽了两声,仰面躺下,看着天空,低声说了几句日本话。 钱麻子一听,当即笑了:“这兔崽子说,又见到咱们几个,他已经绝望了。” 我赶紧说:“水田,我又没说要弄死你,你绝望个啥?” 他叹了口气,没说话。 钱麻子生气了,站起来就要动手,嘴里还骂着:“兔崽子,给脸不要脸,你现在就剩半个人了,咋地,还想再少点啥?” 我赶紧拦住他,低声说:“算了算了,他连站起来都费劲,你跟他较什么劲儿?” 连水月笑着问:“水田中佐,我们接下来要去找大部队,带上你,到时候有军医,也能给你看看。” 水田一听,又把头扭过来,低声问:“连姑娘,你们的部队在哪里?几天能找到他们?” “咱们在这荒郊野外的,真说不准,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十来天。” “那就,完犊子了……” 水田又开始仰面朝天,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我看了看高兽医:“咋回事?” “刀爷,这么说吧,当时找到太君的时候,他的这条腿就废了,直接砍下来就扔了。这个伤口后来是我处理的,还有脸上的,感染了,都挺严重的。” “日本人的那个仓库里,连药都没有?” “还真没有,据说当年计划运很多物资,但日本人不是投降了嘛,就不往这里运了。翻腾了很长时间,就找到够几天用的消炎药、止疼药,昨天晚上就用完了。” 我一听,低声问:“没有药,他还能撑几天?” “这玩意儿说不准,每个人都不一样,再说了,我是兽医。” 我摇摇头:“水田,没办法,我也没有药。你就忍一忍,咱们早一点找到了大部队,就有药了。” 钱麻子笑了:“关东军勇士,不怕疼,坚持一下啊!” 水田又艰难地侧过了身子,大声说:“钱麻子,关东军勇士也是人——” “你现在只算半个。” 小顺子一听,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钱麻子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小顺子瞬间明白,低头不说话了。 “你管我是整个的,还是半个的?跟你扯不明白,这样吧,伍六刀,咱们谈个条件。” 一说谈条件,我就有了兴趣。 “水田,你现在的处境,自己也明白,谈条件可以,别太过分。” 水田示意高兽医帮忙,将他扶了起来,往篝火边坐了坐。 “伍六刀,我虽然不知道丁老板在哪里,但从马旅长的嘴里,听到了一些重要情报。这个情报,应该有点价值。” “行,说吧,你想提什么条件?” “我以前往山里运物资的时候,曾经路过满铁的一个补给站,和那个码头仓库差不多。但是呢,那个补给站是早期满铁调查东北森林矿产资源的时候,建起来的,早几年就废弃了,没有人驻守。” “然后呢?” “那个补给站大一些,我听说当年满铁的调查队员、勘测队员,可以在那里补充物资,意外受伤生病,也可以去治疗。上次我路过的,进去看了一眼,有个仓库还上了锁,听说里面还存着不少东西。我琢磨着,肯定会有药品。” 我点点头:“明白了,你想让我们去一趟,给你弄点药。” “对,找一点药,能让我撑个十天半月,我就能安心跟你们去找大部队,去当俘虏了。” “找到了药,你就把情报告诉我们?” “我看到药就说,要是不说你们不给我用药,不就行了?” 连水月笑着问:“不会又是个陷阱吧?” “丁老板把消灭你们的任务,都交给了马旅长,马旅长一死,以后没有什么陷阱了。”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点头问:“好,有多远?” 水田坐直了身子:“不远,往北走,两天。” 钱麻子嘿嘿笑了:“小刀,这兔崽子一看就没安好心,咱们这次不上当,赶紧回去找三镖,带大部队——哎,水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满铁的调查队员,有事儿都往那边去?” “对,满铁当年派了很多人,在林子里找油、找矿。” “找金矿?” 水田一愣:“也要找金矿,啥矿都找。” 钱麻子想了想,忽然扭头说:“小刀,水月,我觉得可以冒险去一趟,毕竟离得不远。咱们小心一点,进去瞅瞅,拿了药就走。”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点点头:“马大鼻子死了,我判断丁晴不会主动找咱们麻烦,以免暴露行踪。” 水田赶紧说:“咱们就去找个药,找到之后你们想带我去哪都行,我巴不得去当俘虏呢!” 我深吸一口气:“好,那咱们先去一趟那里,然后再往回走,找大部队。” 这时,钱麻子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要不,把他们仨都捆上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旁边的小顺子听到了,赶紧站起来:“钱爷,这两个我帮你捆,我就不用了吧?” 高兽医一听这话,赶紧朝我们这边坐了坐,满脸笑容。 我笑着说:“三位,咱们说是熟人,其实也不算太熟悉。这种情况下,我建议晚上睡觉,还是把你们绑上吧,白天可以不绑。这样,我们心里踏实,你们心里也踏实了。” 他们一听,都点了点头。 这时,小顺子站了起来,吓得我赶紧抓住了旁边的枪,他一看,赶紧举起双手说:“刀爷,我到爬犁上拿绳子,我先给他们俩绑上,绑完你检查一下,再来绑我。” 钱麻子连连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竖起了大拇指。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都被捆起来,扔进了一顶帐篷里。我们三人轮流站岗,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随便吃了些东西,我们骑上马,赶着爬犁,直接往北边的山沟去了…… 第473章 满铁补给站 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到达了一个小山谷。 山谷中的雪很厚,白茫茫一片,水田说,夏天的时候这里有一条小溪,满铁的补给站就在山谷尽头,小溪的拐弯处。 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虽然是个山谷,但周围的坡都很缓,稀稀拉拉的落叶松,没有遮挡什么视线,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里,不像是埋伏的好地方。 我们在谷口的林子边停了下来,水田趴在爬犁上,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连水月将我拉到一边,低声说:“要不,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先过去看看。” “行,那你小心点。” 连水月将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刚想走,钱麻子也牵着马过来了,拎着一把斧子,非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我知道他想去扒拉点好东西,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一走,高兽医趁着没事,给水田换绷带。我上前看了看,伤口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于是让小顺子生了一堆火,用烧烫的匕首割掉一些烂肉,消消毒。 小顺子边干活边说:“刀爷,跟你说句实话,我和兽医还不一样。他有手艺,不管哪朝哪代,总要有人养牲口吧?他不愁。” 高兽医一听,笑了:“小顺子,你也厉害啊,这么多人,马旅长能挑上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不容易。” “我不正想说呢嘛,我这样的人,娶不了媳妇生不了孩儿,从小在屯子里就不受待见。找不着活干,打个短工人家都嫌弃,说我晦气,咋办,还能死去?我就只能好好练嘴皮子,多说几句吉祥话,讨口饭吃。” 我笑了,点头说:“嗯,讨口饭吃,不丢人。” “我就说刀爷大气,比马旅长还强,以后能当师长。” 我赶紧摇头:“别瞎扯,我不吃这一套。你下次要是再遇到事儿就跑,我可不客气,直接插了。” 小顺子赶紧弯腰鞠躬:“刀爷,我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你们就是天神下凡,我天天上香叩拜还来不及呢!” 我笑了笑,没理他,水田换了绷带,可能断药了,有些痛苦,一直在低声呻吟。 我上前说:“水田,再坚持一会儿,马上药就来了。” 他摆摆手,低声说:“跟着你们,我不指望事情有多顺利。” “水田,你们日本人要是早点有这个想法,就不该来中国惹麻烦。” “来都来了,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中国有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你们要遭报应的。” 水田嘿嘿笑了:“我不信你们说的老天爷,我们只信军舰和大炮。” 我走到他跟前说:“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们用自己的军舰和大炮,让你们跪地求饶。” 水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还是我们日本造的枪和子弹。别扯了,没有苏军,你们啥都不是。” 我正想说话,小顺子忽然走过去,对着水田的后脑勺连扇了好几巴掌,嘴里骂着:“兔崽子,这是中国的巴掌,疼不疼?疼不疼?” 水田被打得嗷嗷叫,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高兽医坐在爬犁上,点上烟袋锅子,笑着对我说:“你跟畜生讲道理,永远讲不通。甩一鞭子,它啥都懂了。” 水田也明白自己话说多了,闭上嘴,一声不吭了。 就在这时,钱麻子骑马从远处跑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大喊:“小刀,水月让我来叫你们!” “咋了,没找到药?” “不是,找到一些别的,你得来看看。” 小顺子一听,二话不说,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装到爬犁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我扭头对高兽医说:“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爬犁走在前面,我和钱麻子骑马跟着,一路沿着谷底前进,很快就到了前面的满铁补给站。 补给站就在半坡上,依山而建的三栋小石头房子,可能年久失修,最靠上的一间已经倒塌。其余两间小屋,也是一片破败,因为积雪覆盖,不靠近还真难以辨认。 我们将爬犁和马都拴在山脚下,就见连水月站在一间小屋门口,扭头对我们说:“路不好走,小心一点。” 我肯定不放心把他们三人留在下面,于是让高兽医和小顺子搀扶着水田,也爬上了缓坡。 打开手电筒,我朝面前的小屋里照了照。里面空间很小,也就是两间屋大小,靠墙有一张炕,还有些桌子凳子,屋子中间有个铁炉子,黑乎乎的,烟囱沿着屋顶走,从窗户出去了。 炕旁边靠近山体的一面,有一扇铁门,也是锈迹斑斑,上面的锁已经被斧子劈开,门朝里开着。 我看里面也不算太杂乱,扭头问:“水月,咋回事?” “铁门里面是个仓库,还挺大,咱们应该看看。” 我明白什么意思,于是说:“水田中佐,要不你到炕上躺一会儿吧,让小顺子把炉子点上,屋里也暖和一点儿。” 水田连连点头,赶紧让高兽医扶着他进了屋。 炕上本来就铺着干草,再把毯子往上一铺就行,小顺子忙着生火。等了一会儿,我招了招手:“老钱,咱俩进去瞅瞅。” 钱麻子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先探头进去闻了闻,打开手电筒,走在了前面。 里面其实是把山体挖了一个洞,洞壁和洞顶凹凸不平,但脚下的地面很平坦。 我们面前是一排排的铁架子,大约两米多高,上面堆满了东西。我数了数,铁架子有五六排,一直朝着里面延伸,应该有七八米深。 钱麻子先走到身边的架子旁,搬下来一个箱子,用手中的小斧头撬开了。 我上前一看,里面是是一个个的小铁盒,钱麻子拿出来一个看看,又扔了回去:“牙粉,没啥用。” 他又从上面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个的小纸盒子,方方正正的。钱麻子瞅了一眼,都没拿出来,扭头对我说:“日本人的饼干,估计早就坏了。” 我照了照四周,低声说:“老钱,这么多东西呢,你还一个个扒拉啊?” “差点忘了,我和水月刚才进来一趟,在里面有发现。” 说罢,钱麻子指了指这一排架子的尽头。 第474章 探测仪器 说罢,钱麻子站起来,朝我招招手,朝里面去了。 我四处看看,赶紧跟了上去。手电筒光扫过一排排架子,可以看到上面还有很多棉衣和工具,和码头仓库差不多。 我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那里摆着一个小铁皮柜子,钱麻子已经从里面搬出一个箱子,打开了。 这箱子不大,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上面还伸出一截粗电线,连接着一个像手电筒的东西。 “这是啥啊?” “小刀,你还记不记得,我跟着三镖去了一趟哈尔滨,送金砖。” “我记得。” “当时不也送了那几块石头嘛,就是有啥辐射的三块矿石,那个专家就用这个东西,现场给我们演示了一下。这个只要靠近矿石,就会咯咯咯的响。” 我蹲下一看:“这玩意儿,这么厉害?” “但是不能离得太远,它只能探测到离得近的那种矿石。” “这玩意儿你会用不?” “我当时就是看看,也没琢磨能扒拉出这么一个玩意儿,研究研究再说吧。” 我一听,站起身又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有这玩意儿,说明他们就是在找那种矿,靠什么照射的东西,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东西先带上,说不定以后有用。” 钱麻子点点头,把东西收好,搬了出去。 我在里面又转悠了一圈,发现仓库里吃喝穿戴和工具,样样都有,看起来就是给深山勘测队准备的。这样来说,水田确实没有骗我们。 从仓库里钻出来的时候,火炉子已经点起来,屋里暖和多了。 钱麻子带着高兽医进去一趟,扒拉半天,总算是找到了水田需要的药品。 水田从昨天半夜就开始哎呦哎呦的,搅得我们都睡不好,这回用了药,总算是踏实了,倒头就睡。 我和连水月坐在火炉边,烤了几个仓库里扒拉出来的日本罐头,边吃边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水月,咱们要是现在回去找大部队,那就是在飞机场那边等着。” “三镖到底什么时候带部队进山,咱也不知道,只能到那等着。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我是觉得,马大鼻子也不傻,不可能安排飞机场的人撤退到丁晴身边,那样太冒险了。所以咱们就算把那里的敌人一网打尽,也抓不住丁晴。” 连水月点点头:“确实,估计只有马大鼻子知道丁晴藏在哪里,他死了,咱们线索就断了。” “咱们现在回去,也没啥太大用处,不如在这里住两天,好好问问这个水田中佐。你想啊,他是丁晴身边的红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俩扭头看了看炕上的水田,他还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钱麻子带着另外俩人进仓库找东西了,已经来来回回搬出来不少箱子,物资足够我们用的了。 连水月想了片刻:“也行,要是真能问出什么线索,下一步也有方向了。但是,他要是不说呢?” “药在咱们手上,老钱还有不少秧子房的手段,还怕他不招?” 连水月一听,笑了:“小刀,这个水田都这样了,秧子房的手段恐怕不灵了。据我观察,他也不像有啥藏着掖着的。” 我正想说话,钱麻子正好从里面出来,凑过来说:“啥秧子房的手段不灵?水月,我跟你说啊,秧子房的手段可多着呢,没人能挺得过来。” 连水月一听,指了指炕上躺着的水田。 “哦,你说他。这兔崽子最近可糟老罪了,一般的手段对付他,可能还真没用。放心吧,我想想,总有他喜欢的。” 说到这里,我回头一看,小顺子和高兽医,又从里面搬出几箱子东西,脸上乐开了花。 这屋子本来就不大,我赶紧摆摆手:“别搬了,整太多咱们也带不走,歇歇吧。” 他俩累得满身汗,直接坐在火炉边,一人拿了个罐头吃起来。 我低声问:“小顺子,高兽医,你俩知不知道马大鼻子本来要往哪里跑?” 他俩摇了摇头,高兽医说:“我就是赶车的,从来不多问,他指哪我往哪儿走。” 小顺子低声说:“就我这个级别,晚上站岗都轮不到我,他还能告诉我啥?” “那你们说,水田知不知道马大鼻子要去哪儿?” 小顺子一听,皱了皱眉头:“太君——不对,日本人那花花肠子,咱是真猜不透。但是,我觉得这个水田没那么多心眼子。” “万一他还有藏着掖着的呢?” 小顺子赶紧点点头:“刀爷,你想的周到,他这种人不能相信,你就说吧,咋折腾他。” 高兽医低声说:“几位,说句实话,这两天他快疼死了,你们就算拿刀子割肉,对他来说,也没啥用了。” 这时,炕上有了动静,扭头一看,水田已经翻过身,正扭头看着我们几个。 “我怎么听着,你们好像在说我的事儿?” 小顺子赶紧说:“太君,你睡迷糊了,没事儿,歇着吧。” “不对吧,我看见钱麻子那表情了,肯定有事儿。” 这么一说,钱麻子笑着站了起来,慢慢悠悠晃到炕边。 “勇士,问你个事儿,用了药,舒坦不?” 水田赶紧坐起来,挪到角落里,拉着毯子盖住了自己,这才点点头。 钱麻子双手撑在炕上,探着头问:“马大鼻子原来想带你去哪?” 水田连连摇头:“我是真不知道。” “丁晴在哪里?” “我要是知道这个,早就告诉你们了。” “你是丁晴身边的红人——” “红啥啊?我就是级别高一点,她用的上我而已。其实,她干的那些事儿,啥都不告诉我。” 钱麻子笑了:“你肯定有啥藏着掖着的,不要逼我用刑啊!” “还用刑?我这胳膊腿儿的,可都是你整的啊,这还不算用刑吗?” 钱麻子回头看看我们,笑了:“他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赶紧说:“水田,你不是有什么情报要告诉我嘛,现在可以说了。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你老实交代,不会用刑的。” 水田明白了什么意思,低头想了一会儿。 “哎,我想到的这件事,可能对你们有点儿用。” 第475章 造爬犁 大家一听,都有了兴趣。 钱麻子往炕边一坐,笑着说:“哎哟,这还真挤出一点儿东西!” 水田赶紧摆摆手:“不是,钱老板,能想起来的,我肯定说。” 钱麻子扭过头,冲我笑了笑。 我点头说:“水田,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前几天,那时候我药还没断呢,有一次马旅长坐在我旁边唠叨——可能也是急了,他就自己唠叨,说我们日本人没良心,利用他,还说我们挖了龙脉,太坏了。” 钱麻子点点头:“好,龙脉,接着说。” “没了啊,就这个。” “哎哟,你个小兔崽子,唬我们呢!小顺子,按住他,我要挑了他的大筋!” 我赶紧摆摆手:“老钱,别激动,等一下——水田,啥是龙脉你知道不?” “我哪懂那个,神神叨叨的。对了,马旅长自从瘸了以后,就有点儿疯,我们那个‘猫目锭’,他经常吃。听说,他整夜整夜不睡觉,就想着怎么弄死你们。所以那天,他唠叨龙脉,我以为他疯了。” 钱麻子嘿嘿笑了:“指不定就是疯了,哪有啥龙脉。” 我只能摆摆手:“水田,不给你用刑了,还有啥小事儿,想起来的都告诉我们。” 他一听,连连点头。 过了晌午,也没什么事,我们就把木箱子摞在一起,上面铺几层毯子,当成临时的大炕,我们三个人可以轮流休息。 半夜,我正睡得舒坦,忽然被钱麻子摇醒了。 睁眼一看,他盯着我,低声说:“小刀,跟我来。” 我一愣,赶紧坐了起来,连水月正坐在火炉旁,他们三人都躺在炕上,睡得正香。 “老钱,咋回事?” “你先跟我来,咱们到里面说。” 连水月摆摆手,示意我们进去,她守着这三个家伙。 我小心翼翼穿上鞋,披上棉袄,拎着枪就进了里面的仓库。 钱麻子打着手电筒在前面领路,一直走到尽头,来到发现那个勘测设备的地方。 他蹲下来,低声说:“小刀,我睡不着,就把这个东西搬进来,琢磨琢磨咋用。白天一直没捣鼓出来,是没电了,这箱子里有电池,我换了新的。” 我一看,他把那机器放在一个木箱子上,捣鼓了两下,还真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响声。 “这玩意儿还能用?” “你看,这不是能用了。” 我笑了:“不是,你不是告诉我,它的靠近那种矿石才能响吗?” 钱麻子一愣:“哎,也对,这玩意儿坏了啊!” 说着,他左右看看,又使劲拍了拍,晃了晃,但这东西还是在响。 我见钱麻子要把这机器晃零散了,赶紧阻止他:“你慢点儿,咱也不懂这玩意儿,别晃炸了。” 钱麻子一听,赶紧轻轻放下,忽然又站了起来:“对了,小刀,会不会这架子上,也有那种矿石,它探测到了?”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架子上还有不少东西,指不定真有那种矿石呢。 “老钱,这大半夜的,先歇着吧,等明天让小顺子帮忙,你俩再好好找找。” “不行,那个小兔崽子,我是不太放心他。你先去睡吧,我再捣鼓捣鼓,有事叫你。” 我确实还有点迷糊,小声叮嘱几句,就回去睡了。 这一觉睡到天蒙蒙亮,醒来时钱麻子就在我旁边,裹着毯子睡得正美。我赶紧起身,走到火炉旁,让连水月抓紧睡一会儿。 她低声说:“小刀,水田白天说的‘龙脉’,万一是真的呢?” “啊,真有龙脉?” “我不是说真有龙脉,马大鼻子说日本人挖了龙脉,他会不会是说,丁晴就在这个龙脉的地方?”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连水月看了看熟睡的水田:“你想想,咱们知道的什么零号基地,铀矿,还有这个龙脉,会不会是同一个地方?” “前田研究员找到了一个铀矿,就是零号基地,这地方正好在龙脉上?还真有可能。这么说的话,那个地方肯定有重要的东西,所以丁晴才会冒险去找。” “对,只要知道这个龙脉到底在哪里,咱们就能找到丁晴了。” “唉,龙脉,这时候老罗要是在就好了。” 连水月点点头:“我刚才还在想,实在不行咱就先出去,找到老罗再说。” 我赶紧说:“你赶紧睡会儿吧,醒了再说,咱们不着急。” 水田有了药,情况好多了,醒来之后心情也比较好,趴在炕上和小顺子低声唠着,还时不时捂嘴笑几声。 我怕他们影响连水月休息,就招呼着高兽医和小顺子,把水田扶到小屋外面的空地上,烧起火堆慢慢唠。 唠着唠着,高兽医忽然说:“刀爷,咱们啥时候走?” “这两天吧。” “刀爷,咱们倒腾出那么多东西,不能都带走,可惜了。” 我笑了:“那咋办?把水田中佐扔在这儿,空出来爬犁就能装货了。” 水田一听,赶紧说:“瞎扯,小刀你答应过,要把我交给大部队,当个正儿八经的俘虏,不能食言。” 高兽医赶紧说:“仓库里啥工具都有,我能不能带着小顺子,再做一辆爬犁,专门拉货?” “你还懂这个?” “喂牲口造爬犁,我都熟,也不弄太好看的,能用就行,这会儿开始忙,天黑之前就能弄出来。” 我点点头:“行吧,你俩忙活忙活,让水田当‘监工’!” 水田连连摇头:“别瞎说,我现在是俘虏。” 我们三人一听,都笑了。 说干就干,他俩进屋弄了不少工具出来,就在半山腰找了几棵小树,开始砍树。 没过多大会儿,钱麻子也起来了,出门一看,当即笑了。 “小刀,你这招儿不错,让他们干活,干累了就不会有啥歪心思了。” “他们主动的。” 钱麻子看了一会儿,又进屋去了,说要再找找仓库,说不定能扒拉出金矿石呢。 高兽医和小顺子忙得热火朝天,顺手还找了根不错的树杈,给水田打了一个拐。水田拄着溜达了两圈,乐得哈哈大笑。 这时,连水月也起来了,端着一饭盒热水走出门,跟我一起看他们三人说笑打闹。 没想到,钱麻子忽然抱着那个机器从屋里出来,对我俩说:“小刀,水月,有发现!” 第476章 调查记录 我赶紧问:“咋了,找到金矿石了?” “不是,我刚才发现,这东西没坏,好使。只要拿着它往外面走,它就不响了。越往里走,响的声音越急。” 连水月看了看那机器,点头说:“肯定是哪个箱子里,藏着那种矿石,你还没找到吧。” “我都翻一遍了,真没有。但是刚才,我发现这东西为啥这么响了?” “为啥?” “仓库下面,肯定还有一间密室。” 我俩一听,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连水月看着下面说:“小刀,我看着他们几个,你和老钱进去看看。” 我赶紧跟着钱麻子,又进了里面的仓库,其实这地方我已经认真转了两圈,没发现密道暗门之类的东西。 一路走到尽头,钱麻子抄起了地上的一把大锤,往面前的地上一放,咚的一声响。 我立刻听出来了,这个声音不对劲,下面是空的。 钱麻子笑了:“是不是?刚才也是巧了,我扒拉箱子的时候,掉下来一把锤子,正好砸在这里,听着不对劲。” 我赶紧蹲下,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水泥地面上已经有了裂痕,下面可能真有东西。 “老钱,给我照一下,你离远点。” 我把手电筒揣进兜里,拎起大锤,高高举起,猛然砸了下去。 又是咚的一声响,薄薄一层水泥块四处乱飞,下面露出了一道铁门。我赶紧沿着铁门四周,把水泥全部敲掉,清理干净。 这是一个方形的铁门,看起来很厚重。我放下锤子,抓住把手使劲一拉,吱扭一声,开了。 下面涌上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可能里面被封住不止一年两年了。我俩赶紧闪开,等了一会儿,感觉里面已经灌满了新鲜空气,这才又凑了上去。 钱麻子用手电筒一照,下面是个小洞,也就是一间屋大小,里面也是木头架子,上面摆了一些箱子,但并不多。 因为空间很小,从上面一览无余,里面没有什么危险,我和钱麻子就顺着铁梯子下去了。 “小刀,看到没,这才是藏好东西的地方!” 我四处一看,木箱子也不多,排列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有编号。靠墙的位置,有个大一些的柜子。 钱麻子已经撬开了一个小箱子,笑着说:“小刀,我就说有金矿石,你看看,这不就是!” 我赶紧走过去,就见木箱子里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可以看到上面很明显的金色纹路。 “估计他们把找到的矿石,都存到这里的。” 钱麻子又撬开几个箱子,发现都是各种矿石,其中就有一个铀矿石。 我走到木柜子旁,拉开了柜门。当手电筒光照进柜子的时候,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退了一步。 柜子上下三层,最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四五个玻璃罐子,里面的淡黄色药水中,都泡着人头。可能因为泡得时间太久,这些脑袋都胀成了圆球,龇牙咧嘴。 钱麻子见我后退一步,以为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赶紧走了过来。 “里面有啥——他大爷的,这咋都是脑袋?” 他也吓得后退两步,扶着我的肩膀说:“日本人都是啥爱好,泡几颗脑袋干啥?” 我上前用手电筒照了照,每个玻璃罐子上,还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日本字。 钱麻子凑到前面都看了看,笑着说:“这几个是满铁的调查人员,在深山老林里,中了毒,没救回来。我估摸着保留他们的脑袋,可能是想着以后研究研究。” 钱麻子又用手电筒照了照,第二层有几个纸箱子,拉出来扒拉一下,里面有信件、照片,还有钢笔、怀表之类的东西,可能是这些死者的私人物品。 柜子的最下面一层,有个铁皮箱子,还上了锁。 钱麻子大喜,一锤子砸掉了铁锁,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牛皮袋子,鼓鼓囊囊,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我打着手电筒,钱麻子拉开皮包,发现里面全是纸袋子,上面还写了字。 他抬头说:“是调查资料,哎呀,这都十来年前的了,不知道为啥没带走。” “老钱,这东西可能有用,里面太黑了,咱们上去仔细看吧。” “小刀,我那矿石。” “那玩意死沉死沉的,你还真要带走啊?” “我就带一个,这趟不能白来。” 说罢,他抓起一块金矿石,扔进了牛皮袋子,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我俩赶紧爬上去,回到了火炉边,连水月探头进来看了看:“你看老钱笑的,找到啥了?” 钱麻子晃了晃牛皮袋子:“水月,都是好东西。” 说罢,他坐在火炉边,掏出一个纸袋子,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 上面都是日本字,我也看不懂,钱麻子看了一会儿,抬头说:“这是一份调查报告,是个名叫小野次郎的满铁调查人员写的,他带队进山调查的详细记录。” 连水月扭头说:“老钱,认真看看,如果他们是早期的调查人员,可能会有丁晴藏身处的线索。” 我站起来走到门外,让连水月也进去看看,她虽然不会日本话,但能看懂地图。 他们三人还在外面忙活,水田拄着拐过来,往凳子上一坐,笑着问:“你们又找到啥好东西了?” “找到了几个满铁调查人员的脑袋,早些年死在林子里的。” 水田点点头:“关东军来之前,满铁已经在东北各地搞调查了,不光在南满修铁路做生意,北满也派了很多人来调查。我听说,在林子里死了不少人。” “就是找矿?” “还要找油,我听说主要是找石油。汽车、坦克、飞机,没有油都跑不起来,还打什么仗啊?” 我笑了:“抢我们的东西,用来跟我们打仗,想得挺美啊!” 水田一听,连连鞠躬:“我说的也不算,只是听命令打仗,你可别怪我。不过,我们最后不也是投降了嘛。” 正说着,小顺子气喘吁吁跑过来:“刀爷,我喝口水,再拿把手锯。” 说罢,他灌了半壶水,从地上捡起一把手锯,高高举着大喊:“兽医,这个不错,肯定断不了!” 高兽医站在沟底,转身朝向我们,大声说:“抓紧吧,我这——” “砰!” 一声枪响,高兽医直挺挺栽在了雪地中,身下的积雪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第477章 快枪马骏 我赶紧拎着枪往前几步,往山谷口的方向一看,就见远远来了一支马队。 小顺子已经吓呆了,我赶紧回头喊:“水月,老钱,有敌人!” 啪啪啪几声枪响,子弹从我身边飞过,马队已经散开,一部分从远处绕过去,想要包围我们。 我举枪就打,连水月也拎着枪跑了出来:“小刀,咋回事?” “不知道是谁,兽医死了,他们想包围咱们。” 连水月盯着从远处跑过的几匹马,连打了三枪,将两个敌人打落马下。下方的敌人已经翻身下马,躲在坡底的矮树后,朝我们的方向射击。 我一边开枪,一边大喊:“小顺子,把水田弄进去!” 小顺子抱头趴在地上,吓得哇哇叫,这时才反应过来:“刀爷,我怕!” 我扭头一看,水田已经把拐扔了,连滚带爬进了屋,小顺子还趴在地上直哆嗦,不敢动了。 我们也顾不上他,连水月一边开枪一边对我说:“小刀,咱们的弹药,都在爬犁上!” 我明白过来,朝着屋里喊:“老钱,帮我搬东西。” 就见钱麻子顶着个钢盔,猫着腰出来,直奔房子旁边的爬犁,开始搬东西。我上前两步,拎起地上的小顺子,扇了他一巴掌:“快去,帮老钱搬东西!” 说罢,我赶紧靠在墙边,继续朝下面射击。 对方很快就意识到,连水月的枪法很准,靠得太近死路一条,迅速往后撤了撤,寻找掩体,暂时将我们围了起来。 刚把爬犁上的弹药全部搬完,下面的枪声也停了。 我赶紧跑到连水月旁边,朝着下面大喊:“是不是耍混钱的兄弟?在下伍六刀,里码人!” “我是快枪马骏,找的就是你伍六刀!” “兄弟,咱俩不认识吧?” “马上你就认识了!” 说罢,忽然枪声大作,子弹从两侧同时打过来,我俩招架不住,赶紧猫着腰,快速跑回了屋子。 我们一个在门口,一个窗口,瞄准外面,等着敌人上来。 水田已经爬到火炕角落里躲着,小顺子蹲在火炉后面。 钱麻子大声问:“小刀,这谁啊,上来就打?” “不知道,说是来找我的,我也不认识这个声音!” 这时,小顺子大声说:“我听出来了,他是快枪马骏,马大鼻子的干儿子!” 我扭过头:“啥?马大鼻子的干儿子,他咋来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出发之前,马旅长联系了马骏,估计是告诉他了,我们要走什么路线。”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这个马骏是干啥的?” 小顺子露出了头,慢慢挪到门旁边,朝外面看了看,见敌人没上来,这才放心。 “刀爷,马骏是马旅长的干儿子。马旅长有一支快枪队,个个心狠手辣,打仗的时候就是督战队。前些日子,马旅长把马骏派出去了,听说是到外围巡逻。” 钱麻子一听,忙说:“这个干儿子,手底下有多少人?” “不多,平时带在身边的,也就二十来人。” 这时,连水月说:“小刀,咱们弄死了马大鼻子,这是杀父之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点点头:“没事,咱们守着一个仓库呢,还耗不过他们?来一个打一个!” 刚说完,轰的一声巨响,门前的积雪被炸得四处飞散。 钱麻子大喊:“掷弹筒吗?” 我伸头看了看下面,山脚下的大树旁,蹲着两个敌人,正在操作一门小炮,比掷弹筒大一些,应该是一种小型的迫击炮。 我靠在门边,朝着下面打了两枪,对方赶紧躲到了树后。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炸到了房子后面。 水田在炕上大喊:“这是迫击炮,能把这石头房子炸塌的!” 小顺子哇哇叫起来,钱麻子气得一钢盔拍下去,他不吱声了。 下面忽然传来喊话声:“伍六刀,要不要谈一谈?” 我大喊:“马骏,你想谈啥?” “别开枪,我靠近一点。” 我朝外面看了看,一个身影不断依靠矮树的掩护,来到了半坡处。 “伍六刀,你杀了我干爹,这是杀父之仇,我是个男人,这仇不得不报!” “那还有啥谈的?” “我就想问一问,你想不想死?” 我笑了:“马骏,我要不想死又怎么样?” “不想死,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说说呗。” “干爹一代枭雄,说到底,他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而是死在了丁晴那个日本娘们儿手里!要不是她,干爹在外面招兵买马,说不定都成马师长了!” 这时,钱麻子躲在了我身后,低声说:“这兔崽子,是真想给咱们一条活路啊。” 马骏在下面接着喊:“小刀兄弟,我要报杀父之仇,应该找丁晴,找日本人,对不对?” 我赶紧说:“对,马骏兄弟想的明白。马旅长临死前也说了,他原本就计划坑日本人一把,赚个大的。” “干爹这个遗愿,我马骏一定要帮他完成,坑日本人一把!” 我扭头看了看炕上的水田,他仰面看着房顶,叹了一口气。 马骏见我不说话,笑了:“你们要是不想死,咱们就商量商量,一起干一票。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把你们这小屋炸了。” “怎么一起干一票啊?” “半年之前,我跟干爹一起进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丁晴。那时候,她已经召集了一支日本人组成的队伍,几百人呢。其中有一支是原来运物资的,领头的水田春夫中佐,是个废物。” 大家一听,都扭头看着水田。 他从炕上跳下来,一蹦一蹦来到门边,朝着外面大喊:“马骏,兔崽子,我怎么就废物了?” “哎哟,水田也在屋里啊?咱俩有一两个月没见了吧,听说你受伤了?咋了,这回又成了伍六刀的俘虏?” “我就问你,我怎么废物了?” “好,你不是废物,是关东军勇士,行了吧?” 我赶紧把水田推到一边,大声说:“马骏,刚才话说一半,接着说啊!” “除了水田之外,还有一支队伍,原来是大岗子金矿的驻守部队。这支部队领头是松本太郎中佐,负责保护丁晴。” 钱麻子一听,大喊:“你说啥,金矿?” 第478章 干爹不是亲爹 一说到金矿,钱麻子就激动了。 马骏在下面喊:“是不是钱麻子兄弟?” “对,是我。” “你没听错,这个松本太郎以前带着部队驻扎在金矿,后来日本投降,他不想当战俘,就带着一两百号日本兵,运了不少金子进山,躲了起来。丁晴答应他们了,明年开春,就带着他们回日本。这事儿,你们问问水田也知道。” 水田这兔崽子,果然还有事情没说,瞒着我们呢。 钱麻子已经两眼冒火,我朝他点点头,他抄起一根棍子,一脚把水田踹到炕上,砰砰砰打了起来。 这时,连水月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问问他,怎么合作?” 我大喊:“马骏兄弟,那你的意思是?” “丁晴原本就答应干爹,这次我们帮她,她给我们金子!现在干爹命都丢了,我去拿一些金子出来,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这事儿你自己干就行了,还要捎上我们?” 马骏从树后挥了挥手:“小刀兄弟,我现在出来,你们别开枪。” “好,你出来吧!” 就见树后走出一个男子,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黑,个头不高,但显得很精壮。他靠在树边,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 我也从门里走出来,把枪扛在肩上,笑道:“马骏兄弟!” “小刀兄弟!” 他回头大喊:“都把枪收起来,我要和小刀兄弟唠唠。” 说罢,他上前几步,我也往前几步,走到了他跟前。 “小刀兄弟,干爹一代枭雄,能被你们几个人活活追死,证明你们有本事。我知道松本太郎在哪儿,但是自己没有把握,所以想带着你们一起去。找到金子,咱们平分。” 我低声问:“兄弟,我们可是刚杀了你干爹,这是杀父之仇——” “那是干爹,又不是亲爹!再说了,就算是亲爹,能有金子更亲?” 我点点头:“对,干爹,不是亲爹。” 马骏咧嘴一笑:“听说你也是胡子出身,那应该能理解,咱们打打杀杀都是为了钱。再说了,你们这次进山,不就是为了抓丁晴吗?找到松本太郎,离丁晴就不远了。” “我怎么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完呢。” “小刀兄弟聪明,这么说吧,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就只能杀了你们,自己去找金子。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走,那就听我的安排。” 我笑了:“你看,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还是想让我们当俘虏。” “不是俘虏,是朋友。再说了,小刀兄弟,你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啊。” “你这就是用炮逼着我们投降呗。” “是合作,不是投降,该吃吃该喝喝,我也不收你们的武器,考虑考虑呗。” 我凑到他面前,笑着说:“这样吧,我先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行,我等着你们,一个时辰,够了吧?” “够了,你让兄弟们先歇着。” 马骏点点头,冲我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我见他下了坡,慢慢后退着回到了屋里。 钱麻子大口喘着粗气,上前问:“小刀,啥情况?” 我扭头一看,水田躺在炕上,正在小声呻吟,看来刚才一直在挨揍。 “水月,老钱,马骏的意思是,他不在乎马大鼻子的死。现在就想带着咱们一起,去找那个松本中佐,抢金子。” 钱麻子瞬间两眼放光:“你答应了吧?” “我说考虑考虑。” “水月,我觉得可以。” 连水月笑了:“马骏是不是说,咱们不答应,就把这房子炸了?” 我点点头,把刚才的情况 ,大概说了说。 钱麻子一听,有些担心了:“他说金子比亲爹重要,证明这个人很贪。既然这样,他又愿意跟咱们平分金子,难道咱比他亲爹还重要?” 连水月看了看外面:“老钱还不迷糊,他肯定不会和咱们分金子的。他就是利用我们而已,不过现在的情况,咱们也没有几条路可以选了。” “小刀,水月,你俩拿主意吧!” 我看了看后面,低声说:“咱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躲进后面的仓库,把大铁门一锁,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但问题是,咱们没有多少水,熬不了几天的。第二条路,就是冒险答应他,先跟着他走再说。” “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有,现在跟他们拼了。” 钱麻子摇摇头:“他们人多,还有炮对着咱们,别冒险。” “那就只能先答应他们,看看情况,随机应变。” “小刀,他会不会把咱们骗出屋,直接开枪打死咱们啊?” 连水月笑了:“不会,那也太麻烦了。真想打死咱们,现在直接来两炮不就行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回头看看水田:“那咱们这两个俘虏,该咋办?” 小顺子赶紧说:“钱爷,我听你的话,你说啥就是啥。” 我想了想:“咱现在真没有谈条件的资本,走一步看一步吧,水月,你说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人揣两颗手榴弹,随时准备和他们拼命。” 我们都知道,出了这个门,说是合作,其实就是有点自由的俘虏。 又准备了一会儿,我走出门,大声喊:“马骏兄弟,我们商量好了,咱们合作,去搞金子!” 马骏一听,从树后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小崽子,快速上了坡,来到门前。下面的十多个小崽子,还都抱着枪,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看来并不放心。 我们三人都走了出来,马骏一看连水月,立刻抱拳拱手:“连姑娘,久仰大名,这回可算见到真人了。” 连水月赶紧回礼,笑道:“刚才我们也听小顺子说了,快枪马骏,带着马旅长身边最精锐的部队,前途无量。” “连姑娘客气了,这次咱们要是能合作成功,弄到金子,大家都前途无量。” 我上前说:“既然是合作,有事儿咱们商量着来,你看怎么样?” 马骏哈哈大笑:“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啥都好商量!” 这时,钱麻子走上前,把那金矿石递了上去:“马大当家的,我是钱麻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马骏接过去一看,笑得更开心了。 第479章 大岗子金矿 马骏把金矿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满足。 “老钱,我干爹说了你好几次,他说这个钱麻子,一只眼睛里都是大洋,另一只眼睛里都是金子,太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钱麻子赶紧摇头:“那是你干爹不了解我,我其实——” 马骏没等他说完,就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老钱,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实在!人活着,谁不是为了钱?我干爹就会扯大旗忽悠人,什么狗屁旅长,没有钱谁给你打仗?” 钱麻子竖起大拇指,歪头笑了。 我赶紧说:“马骏兄弟,外面冷,咱先进来说几句呗。” “好,进去说!” 马骏回头摆摆手,两个小崽子站在了门口,另外两个扶着腰间的短枪,跟着进了屋。 小顺子正在给炉子添柴,一看马骏进来了,赶紧把长条凳擦了擦,搬了过来,鞠躬喊道:“马爷,我是小顺子,以后就伺候您了!” 马骏往火炉边一坐,招呼我们三人坐下,笑着说:“这小兔崽子,我有印象,嘴皮子特溜。” “马爷,你们先唠着,我给你扒拉几个日本罐头去。” 这时,马骏探头看了看炕上,水田斜靠在墙边,一声不吭盯着我们。 马骏愣了一下,慌忙站起来,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太君,咱们才一个月没见吧,你这是咋了?手呢,腿呢,脸又是咋了?” 水田哼了一声,低声说:“你干爹刚被他们弄死,杀父之仇!你就这么坐这儿,和他们唠上了?” “那你想咋地?我现在把他们都插了,干爹就能活过来?” “马旅长尸骨未寒——” 马骏一巴掌甩上去:“啥尸骨未寒,都冻硬了,太寒了。” “你就不想着报仇?” 马骏回头看了看我们,笑着说:“这兔崽子以前老嚣张了,我早就想揍他一顿。这么说吧,干爹这次干的事儿,我一开始就反对,瞎折腾。就该早早的把日本人带出来的那些金子抢了,省心,还省命。” 说罢,马骏挥挥手,两个小崽子把水田从炕上拖下来,扔到了门外。 他回来坐到火炉旁,笑着说:“小刀兄弟,连姑娘,还有老钱,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咱们先相处一段时间,那个咋说来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不知道马骏是真“爽快”,还是在我们面前演戏,只能笑着问:“刚才那一枪是打在了兽医的脑袋上,要是我在下面呢?” “我看见那是兽医了,要是你就不打了,先吓唬吓唬你们而已。” “行,那就好,说说松本的事儿吧?” “我干爹这个人心思重,这一两个月时间,他对外说,是派我到外围巡山。实际上,他早就盯上了那些金子,我的任务就是四处探查,找一找这个松本到底藏在了哪里。” “马骏兄弟,你这意思,松本和丁晴不在一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干爹说丁晴有大事要忙,行踪不定,神秘着呢。” “哦,也就是说,你找到了松本。” 马骏点上了一支烟,笑着说:“他在大岗子金矿。” “他身边有多少人?” “一两百吧,差不多都是日本兵。” 我赶紧摇了摇头:“那不行,我看你带来的也就是二十来人,就算加上我们三个,也太少了。要不,等我们的大部队来了,咱们一起打!” “那肯定不行,你们的大部队来了,金子还有我的份?” “咱们人太少了。” 马骏笑了:“我干爹手底下这么多人,布下了天罗地网,本来以为,可以轻松消灭你们。谁能想到,几百人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干爹连命都丢了。你们这是天大的本事啊,对付一两百日本兵,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我算是明白了,他不杀我们,是看中了连水月的聪明才智。 对于他来说,没有我们帮忙,想打下金矿,难如登天。 钱麻子也明白过来,点头说:“你有兵,我们有兵法,咱们确实可以合作。到时候嘛,金子三七分,我们三,你七!” 马骏一听,歪头盯着我。 我笑了:“行,就这么定了!” “小刀兄弟,爽快!放心吧,到时候我拿了金子,立刻带人消失。你们的大部队就算来了,也不会知道那些金子的事儿,大家都能赚一笔。” 这时,连水月低声问:“马大当家的,为啥不多找些兄弟过来,打金矿更有把握啊!” “连姑娘,金子迷人眼,人越多越麻烦。” “对,当家的有远见。” 马骏赶紧摆摆手:“我不是当家的,以后就叫我马骏兄弟,咱们是一起的。”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马旅长走了,弟兄们都还在啊,你不干这个当家的,谁还有资格?弟兄们都看着你呢!” 小顺子刚好抱着一堆罐头进来,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东西,跑到门口大喊:“快枪马骏,大当家的!快枪马骏,大当家的!” 门口的小崽子不知所措,往里面看了看,见马骏站了起来,立刻大喊:“大当家的!” 下面的小崽子听到了,心领神会,也开始喊起来。 马骏走出门,挥手示意,大声说:“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客气!我不是干爹,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好好干,都赚大钱!” 下面的小崽子欢呼起来,马骏点点头,搂着我和钱麻子进了屋。 坐在火炉旁,马骏拿出香烟,递给我和钱麻子一人一支,笑道:“我其实不是大当家的料,但走到这一步了,只能勉强先让他们叫着,不能群龙无首嘛。” 我把烟放进兜里,从火炉边拿起一个罐头,打开递了上去:“马骏兄弟,那个大岗子金矿,你先说说呗。” 马骏接过罐头,吃了几口,从腰间取下酒壶喝了两口。 “这大兴安岭,到处都是宝贝,日本人四处偷偷挖矿,大岗子金矿就是其中之一。这个矿原来是淘金客发现的,后来日本人抢占了,连开采带提炼,弄走了不少金子。” 钱麻子一听,赶紧搬着凳子坐近了一些。 马骏继续说:“但是,这个矿不是富矿,开了几年就挖不到什么东西了,日本人投降前几年,好像又出了几次事故,就停工了。因为在深山里,矿工都被日本人弄死了,具体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我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个松本太郎,从金矿弄走了一批金子,现在又回去了?” 第480章 即刻出发 马骏踩灭烟头,点了点头。 我思索片刻,笑着说:“有多远?” “不远,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马骏兄弟也是一路劳累,要不要在这里歇两天?” 他赶紧摆摆手:“不歇了,指不定啥时候,你们的大部队就追上来了。咱们抓紧时间,先把金子弄到手,以后歇个十年八年都没人管。” 我看看连水月和钱麻子,点了点头。 既然要走,那就干脆利索一些,免得马骏疑神疑鬼。 钱麻子心领神会,赶紧搬着东西往外面走,装爬犁。 马骏站起来,瞅了一眼里面的仓库,低声问:“里面有啥好东西?” 我笑了:“吃的喝的,棉大衣,小手锯,就是时间太长,有些都不能用了。” “哦,甭管他了,我后面的爬犁上,也有不少物资,够咱们吃的。” “那行,咱们抓紧出发吧。” 马骏一听,拍拍我的肩膀,径直走出了门。 我和连水月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赶紧收拾东西,装在我们的爬犁上,准备出发。 出了门,就见水田中佐坐在门前的树下,目光呆滞,盯着远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马骏上前踢了他一脚,回头说:“小刀兄弟,这个缺胳膊少腿儿的兔崽子,扔这儿吧,带着也浪费粮食。” 连水月轻轻碰碰我的肩膀,我赶紧大喊:“先留着吧,毕竟他也是个日本中佐,说不定打金矿的时候,能用得上。” “也是,那就留着吧。不过,我后面的爬犁,都装满了,还得麻烦你带着他。” 我往下一看,马骏的小崽子已经把三辆爬犁赶到了坡下,确实装得满满当当,看来物资充足。 连水月叫来小顺子,让他扶着水田上了我们的爬犁。我刚想离开,小顺子又跑了过来,大声问:“刀爷,兽医死了,谁赶爬犁啊?” “当然是你,还能是我?” “刀爷,我真不会,怕给整沟里去。” 我点点头,朝钱麻子说:“老钱,你赶爬犁吧,教教这个小兔崽子。” “好嘞!” 这时,坐在爬犁上的水田大喊:“小顺子,过来过来,帮个忙,把我绑爬犁上,绑结实点儿!” 说完,他一个翻身,直挺挺躺下了。 我赶紧说:“小顺子,你把那旁边的箱子也绑结实了,回头要是砸下来,水田中佐又得受伤。” 小顺子笑了:“放心吧,就算翻个十来圈,它们也掉不下来。” 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了。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我和连水月骑着马,钱麻子赶着爬犁,跟着马骏出发了。 马骏手下的小崽子,穿着打扮完全是胡子的模样。头戴狗皮帽子,里面穿着黑色对襟棉袄,系着一条又长又大的腰带,外面披着棉袍或者大氅。 棉裤都是紧腿的马裤,下面还打了绑腿,里面可以藏匕首。外面再穿上皮套裤,脚蹬牛皮靰鞡鞋,在林子里行动,又方便又暖和。 马骏派了两个小崽子在前面探路,我们跟在后面慢慢走,天气还不错,没有风,也不觉得太冷。 就这么一直走了两天半,我们来到了一个南北方向的大沟,扎了营。 趁着天还没黑,马骏带着我们趴到旁边的坡顶,蹲在松树林子里,看一看周围的地形。 对面就是一座大山,光秃秃的没有树,下面的山谷也只有零星几棵矮树。整个山谷凹陷下去,坑坑洼洼,虽然满是积雪,但也能看出来,这里曾经是矿井。 山脚下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几排高大的厂房,周围有壕沟、围墙和了望塔,好像有一支巡逻队正在院子里巡逻。 马骏低声说:“我以前来过一次,半坡上还有两个暗堡。” 说罢,他掏出一个望远镜递给我,我赶紧交给了连水月。 钱麻子碰了碰我的肩膀,趴在我耳边说:“小刀,这个地方,不好打吧?我怎么觉得,马骏在坑咱们呢。”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下面这个大金矿,从山顶到山谷光秃秃的,很远就能看到有人靠近。再加上壕沟、暗堡和高墙铁丝网,如果里面再有重武器,那确实太难打了。 连水月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还给马骏,靠在树后说:“大当家的,这个地方,你确定咱们能打进去?” 马骏笑了:“我不确定,现在不是有你呢,好好想想,肯定有办法。” “这样吧,先侦查两天,要知道大概有多少敌人,都住在哪里,巡逻的时间,换岗的时间,了解的越多越好。” “你看,这就是专业的。行,放心吧,我这就安排小崽子办这件事。” 钱麻子在一边说:“小刀,水田那个兔崽子,说不定知道这里的事儿,咱们应该回去问问。” 马骏一听:“也对啊,总不能让他白吃饭吧,秧子房的手段,该招呼就招呼,客气啥。” 我一想也是,最起码让他说说,这个松本中佐的情况。 于是,我们几人回到了坡底的林子里。 帐篷已经搭好,马骏的小崽子们,还扯着几大块防水布绑在高处,挡在了营地上方。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让人把水田带了过来。 他坐在旁边,左右看看我们的表情,立刻明白没什么好事儿,赶紧说:“有啥要知道的,直接问,不用动手。” 马骏笑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肉票。” 我点点头,开口问:“松本中佐手下,有多少人?” “两百人左右,以前都是金矿守卫,战斗力不强。不过,他们好像有两门山炮,不好对付。” 钱麻子一听,笑着说:“哎哟,今天说话这么利索,还没问呢,就扯出来这么多。” “随便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马骏开口了:“松本手里有多少金子?” 水田摇了摇头:“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以前也不认识他,后来聊了几次,才知道他的事儿。他手里肯定有金子,但是具体有多少,藏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 连水月点点头,开口问:“水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松本中佐,为什么要带着人守在这里?这不就是个废弃的金矿吗?” 第481章 松本的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水田犹豫了一下。 钱麻子嘿嘿一笑,正想站起来,水田立刻说:“当时丁老板给我的任务,是支援马旅长的战斗,她也不太信任马旅长。给松本的任务,是保护设备、资料和研究人员。” 我想起来了,在青龙山,他们也找到了不少资料和研究人员。 除了毁在我们手里的,剩下的全部都由渡边负责运送出去。按照水田这么说,松本也是一样的任务。 钱麻子大声说:“水月问你的是,他为啥要守在这个废弃的金矿?” “我真不知道!” “哎哟,我就不信了!大当家的,要不咱给他‘挂甲’吧,这天儿正合适。” 马骏笑了:“就他这个身板儿,半个时辰撑不了,命就没了。” 水田瘫坐在地上,低声说:“先别急,我想想。第一个可能,丁老板也在这里,第二个可能,丁老板说过,开春才能走,他们也就是临时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 马骏朝着身后招招手,指了指水田。两个小崽子心知肚明,拖起水田绑在旁边的树上,可能是怕他乱喊乱叫,把嘴也堵住了。 “连姑娘,要是丁老板藏在这里,是不是就更难打了?” 听马骏这么一说,连水月摇了摇头:“这是个金矿,丁晴肯定不是为了金子来的。可能水田说得对,丁晴要到开春才走,所以把松本的队伍安排在这里躲着。这样吧,今天晚上,小刀你带着老钱去探探。” 马骏一听,立刻起身四处搜寻,朝着一个小崽子招了招手。 那个小崽子赶紧跑过来,笑着说:“当家的,有事儿?” “虎子,收拾收拾,一会儿跟着刀爷钱爷出去一趟,帮个忙。” “好嘞,放心吧当家的。” 我赶紧摆手:“马骏兄弟,我俩就是去探探情况,人多了反而不好。” “虎子跟我好些年了,也机灵。他以前在日本人办的学校读过一年书,也能听懂几句日本话,带上有点用处。” 我当即明白了马骏的目的,赶紧点头同意,不再说什么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和连水月说几句,我们三人就出发了。 快速爬上山坡,就见远处的金矿有了灯光,了望塔上的探照灯四处照射,防守很严。 我挥了挥手,带着钱麻子和虎子,裹紧了身上的白床单,慢慢滑下坡,进入了山谷。 山谷很大,坑坑洼洼,我们现在离得远,敌人应该看不到。这一段路都是大雪坑,一个挨着一个,我们在这之间穿梭前进,慢慢接近了大院。 距离大院还有百十米远,前面出现了一道一米高“雪墙”。 我示意他俩先在雪坑里躲着,自己一个翻身上去,慢慢爬上去,轻轻推了推“雪墙”,这才发现是空心的。 这是一道铁丝网,现在完全被大雪覆盖,就像是一道矮墙。 借着探照灯的光,我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铁丝网从整个山谷穿过,除非爬上半坡,才能绕过去。 我朝着身后招招手,他们俩爬了出来,一看是铁丝网,虎子立刻从包里拿出来大铁丝钳。这东西,我们原本是计划靠近大院之后,剪墙边的铁丝网的。 咔嚓咔嚓几下,剪断几根铁丝,轻轻拉弯,扒开一个小洞,我们挨个钻了进去。 大院的两个了望塔,并不是同时亮起探照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其中一个了望塔用探照灯看一看周围,就灭掉了。 我们钻出铁丝网,翻滚到一个大雪坑里,躲了一会儿。等探照灯熄灭,这才爬出来,猫着腰继续往前走。 一口气摸到大壕沟前,离院墙已经很近了,我们趴在雪地里,仔细看了看前方。 探照灯主要照射壕沟前后的情况,再往前走就容易被发现了。院墙至少有五六米高,大铁门紧闭着,至少从正面很难进去。 我们慢慢挪到山谷的边缘,爬上半坡,绕到了大院的侧面,想看一看有没有机会。 没想到,刚绕过去,探头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狗叫声。两个探照灯都亮了起来,四处照射。 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趴在原地不动。 幸好,等一会儿没了动静,探照灯也灭了。 钱麻子在我耳边说:“小刀,有狗,咱回去吧!” 我正想点头,虎子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刀爷,那狗两个头!” 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其中一条狗真是两个头。而且,这狗忽然又狂叫起来,院子里的巡逻队开始大喊大叫,探照灯又开了。 我们三人赶紧趴低脑袋,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钱麻子压低声音说:“虎子,你就别吭声了,你那嘴臭。” 我挥挥手,低声说:“老钱,原路返回,你垫后,注意处理一下咱们的痕迹。” 我们刚爬到下面,正准备从壕沟边往后走,忽然听到身后吱扭一声响,大铁门开了。 紧接着,就是疯狂的狗叫声,以及日本人大喊大叫的声音。 钱麻子一个翻滚,大喊:“小刀,跑!” 我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抓起旁边的虎子,猫着腰开始狂奔。 后面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探照灯左右摇晃,很快就锁定了我们的方向。与此同时,狗叫声也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 我回头一看,四条大狗从三四米宽的壕沟一跃而过,吼叫着朝我们扑过来,其中一条狼狗长着两个头。 了望塔上的歪把子也响了起来,子弹嗖嗖嗖从我们头顶飞过,打在了前面的铁丝网附近。 这是逼我们停下脚步呢,我大喊:“老钱,虎子,别停,钻过去!” 说罢,我回头打了几枪,一条狼狗没来得及躲闪,惨叫一声倒在了积雪中。 再往前看,钱麻子已经钻过铁丝网,虎子正在钻。我感觉一条狗已经跑到了我的身后,近在咫尺,来不及了,只能拔出匕首,忽然转身。 果不其然,是一条双头狗,咆哮着扑了上来。 我顺势一倒,左右开弓,扣动扳机的同时,也握着匕首捅了上去。 双头狗正好凌空飞起,来不及躲闪,掉在了我的面前。 此时,剩下两条狗停下脚步,离我只有三四米距离,龇着牙,低吼起来…… 第482章 狼狈逃走 说实话,我不怕两条狗。 但是,探照灯已经照了过来,日本兵的吵闹声也越来越近。 短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我插进腰间,慢慢蹲下,反握匕首,大声喊:“老钱,拉我!” 这话喊完,我猛然朝着铁丝网上剪出的小洞一钻,伸出了双臂。 一双手瞬间接住我,使劲往外拉。没想到,我的靴子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把我往回拉。 糟了,两条狗咬住了我的靴子。 我脚上穿着的是日本军官的皮靴,胶底胶帮,十分结实,它们一口肯定咬不穿。但狼狗咬人,只要咬住了,就不会轻易松口。 钱麻子和虎子在外面使劲拉我的手臂,两条狗在里面使劲拉我的腿,一时间僵持不下。 子弹在旁边乱飞,我只能大喊:“老钱快跑,别管我!” 钱麻子死死拉住我的手:“你死了,水月能活吃了我!” “你们赶紧撒手,一会儿就跑不掉了。” 这话刚说完,虎子已经掉头跑了。 钱麻子大骂一句,拉不住我,又跟着我一起,被拖到了铁丝网的里面。 我甩开钱麻子,让他赶紧钻回去,然后两腿胡乱蹬几下,翻滚两圈,摆脱了两条狼狗。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几声枪响,大院的两盏探照灯先后熄灭,周围瞬间陷入了黑暗。 趁此机会,我立刻爬起来,手握匕首朝着离我最近的狗飞扑上去。它立刻迎了上来,一口咬住我的袖子。 幸好冬天穿得特别厚,不然这一口肯定撕下来一大块肉。 它咬住不放,还在甩动脖子,我干脆扑上去,用膝盖压住它的脖子,手中的匕首朝着狗肚子连捅了十几刀。 另一条狗见状,转身就跑了。 日本兵并没有太靠近我们,过了壕沟之后,他们躲在雪坑里,趴在坑边朝我开枪。 敌人的子弹一开始打在铁丝网的后面,那条狗跑了之后,他们开始瞄准我射击,地上的积雪四处乱溅。 我滚回到铁丝网洞口的位置,纵身一跃钻了过去,那边忽然伸出两双手,将我拉了过去。 抬头一看,一个是钱麻子,另一个竟然是马骏。 旁边两个小崽子正在朝着远处开枪,马骏将我拉到雪坑中,自己半跪在铁丝网前,端起长枪啪啪啪连打五枪。弯下腰压满子弹,又起身打了几枪,一个翻身也跳进了雪坑,干脆利索。 “小刀,走,赶紧撤!” 有铁丝网这道“雪墙”的阻挡,敌人视线受阻,我们猫着腰,迅速朝远处跑去。 刚跑了大概二十多米远,就见远处来了七八个人,是连水月带人过来了。 他们全部半蹲在雪地上,连水月大喊:“打了望塔!” 几支长枪同时射击,等我们靠近之后,她又大喊:“分开走,边打边撤!” 就在这时,一声炮响,左前方不远处瞬间炸开,积雪和冻硬的泥土四处飞溅,打在我们的衣服上啪啪响,我差点站立不稳。 日本人开炮了,大家赶紧分开,朝着远处的山坡狂奔。 枪炮声不断,我拉着钱麻子,跌跌撞撞爬过一个个雪坑,一口气跑到了坡下。再回头看时,敌人的枪炮声已经稀疏,探照灯换上了新的,又开始四处照射。 连水月带着两个人跑了过来,冲我们招招手:“快,这里也不安全,上坡!” 见她回来,我和钱麻子也就放心了,转身开始往上面爬。翻过坡顶,在这里趴了一会儿,见日本人没有追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钱麻子仰面躺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低声说:“这回真是,咱还啥都没看见呢,吓死我了。” 连水月忙问:“你们咋被发现的?” “应该是狗吧,那家伙鼻子也太灵了,我们还没摸到院墙呢。”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了几个人,离近了我才看清,是马骏带着几个小崽子。 他趴到我身边,笑着说:“小刀兄弟,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这种场面见多了,马骏兄弟,刚才多谢了!” “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 “马骏兄弟,咱们要不要把营地撤远一点?” “没事,他们没追出来,我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他们的动静,有情况咱们再撤。” 连水月扭头问:“大当家,有没有伤亡?” “折了两个弟兄,还有一个被子弹皮擦伤了,没大事。走吧,咱们先回去歇歇,这里有人盯着。” 我们又看一会儿,跟着马骏下坡,回到了营地。 这里的小崽子并不显得慌乱,见我们回来了,赶紧上前迎接。 我往篝火旁一坐,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靴子。刚才就觉得不太舒服,现在一看才发现,两只靴子都是狼狗咬出的窟窿眼儿,积雪都进去了。 连水月赶紧过来,蹲在我面前,用匕首割断鞋带,帮我脱下了靴子。 仔细检查一遍,我俩都松了一口气。这双靴子是我在仓库里找到的最大码,所以穿了两层厚棉袜,狼狗咬穿了靴子,但没有伤到我的脚。 钱麻子赶紧从爬犁上又扒拉出一双靴子,给我送了过来,顺道还带了一身棉大衣。 我一看,身上的棉大衣也抓得稀烂,尤其是左手的袖子,都快掉下来了。 马骏嘿嘿笑了:“小刀,这事儿你经常遇到?” “习惯了。” “那还是你们厉害。” 我接过连水月递过来的酒,喝了两口,也笑着说:“兄弟,刚才你也很厉害啊。” “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了,富贵险中求,你要是出事了,我那金子咋办?” 钱麻子一听,赶紧摇了摇头:“大当家的,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们还没摸进去呢,就差点丢了命。他们人多,有炮,现在又有了防备,再想打进去,恐怕有点难。” 马骏扭头看着连水月:“连姑娘,刚才离这么远,你三枪打爆了两盏探照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太厉害了。” 连水月赶紧说:“巧了,平时也没那么准。” 马骏刚想说话,旁边忽然过来了一个小崽子,低声说:“大当家,抓回来了。” “好,这兔崽子还想跑,今天不能饶了他!” 第483章 挂甲 马骏刚说完,就有一个小崽子被绑着拖了过来。 我还没看清是谁,马骏抽出匕首走上前,瞬间割掉小崽子的两个耳朵,扔进了火堆中。 “不听我的话,要这耳朵有什么用!” 小崽子的嘴也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疼得一下子跪在了火堆旁。 看清楚了,是虎子。 马骏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兔崽子,我怎么说的,让你跟着小刀兄弟,帮忙!你他娘的,听到枪响就跑,临阵脱逃!” 我赶紧说:“马骏兄弟,当时太乱,我让他和老钱先跑的!” 马骏摇摇头:“小刀,我给他下的命令,是帮你的忙,他跑了,就是违抗命令!我快枪马骏的眼里,容不下这样的怂货!”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点点头,不说话了。 不管什么样的土匪绺子,不听大当家的命令,临阵脱逃,都是死路一条。而且,不是一枪打死,是用刑,让其他小崽子都看到。 这时,周围十多个小崽子围了上来,马骏点点头,大声说:“兄弟们,我马骏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大家饿着。咱们这一趟是干啥来了,金子!干完这一票,能保你孙子都够吃了!” 周围的小崽子纷纷点头,地上的虎子挣扎着跪下,开始朝着马骏磕头求饶。 “兄弟们,来前儿我就说了,怕死的,收拾东西滚蛋!这话再说一遍,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走,我马骏再送十块大洋盘缠,一点儿也不拦着。” 大家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好,既然都不走,就得听话。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一句话,也要往前冲。这个怂货,挂甲!” 说完,马骏扭过头,笑着说:“连姑娘,这场面不适合你看,要不先歇着?” 连水月点点头:“好,我先去歇着了。” 等连水月进了帐篷,两个小崽子立刻给虎子松了绑,将他全身的衣服扒了,推到不远处的矮树旁。 我跟着钱麻子也走了过去,就见两个小崽子又踢又打,逼着他双手抱树,用绳子将他绑在了树上。 马骏上前两步,也不说话,举起马鞭狠狠抽了几下,虎子的后背立刻渗出了血。但天气太冷,血痕很快就被冻住了。 所谓“挂甲”,就是把人冻成一根“冰棍”,身上要结厚厚一层冰才行。这个可能想象着简单,但操作起来有难度。 首先不能让受刑人死得太快,不然对着一具尸体用刑,没必要。但是,这样的天气,就算不往身上浇水,不穿衣服也撑不了太久。 所以,有一个小崽子就站在树旁,手里拎着一壶烧酒,隔一会儿给虎子喂两口,让他多活一会儿。 另一边,早就有人开始烧水。 化开的雪水不能太热,温凉的,从头顶慢慢往下浇。第一桶下去,虎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头发瞬间结了冰,身上也出现了一层白霜。 旁边的小崽子赶紧捏着他的鼻子,喂了两口酒。 浇水是个技术活,不能太快,不然大部分都流走了,挂不上甲。也不能太慢,不然冰都冻在了脑袋上,人死得快。 就见一个年龄稍大的高个子土匪,拎着小铁皮桶,站在旁边,慢慢往虎子的头顶浇水。虽然虎子不断挣扎,但冰水还是顺着身子慢慢往下流。 晚上这种天气,第二遍水刚浇透,虎子的身上就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在火光下闪着光。 他一动弹,哗啦哗啦,冰壳碎裂,但还是贴在身上。 第三遍水浇透了,虎子已经不再挣扎,他全身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壳子,头发也是一绺一绺的,垂下来一堆冰溜子。 马骏上前看了看,挥手示意暂时不要浇水,笑着说:“来,给他整几口热水。” 一个小崽子赶紧拎着水壶过来,马骏掰开虎子的嘴,把冒着热气儿的水,倒了进去。 这几口热水喝下去,虎子又能多撑一会儿了。 他动了动脖子,咔嚓咔嚓两声,碎冰壳子掉了下来,围观的小崽子发出了阵阵笑声。 其实,这个时候虎子已经没救了。 喝口热水,缓了缓,等他身上的冰壳子冻硬了,又浇了一遍水。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我们穿着大厚棉衣,都觉得寒风刺骨,更别说赤条条绑在树上的虎子了。 灌酒的小崽子已经回来了,说明虎子已经完全冻硬,连酒也没必要灌了。但“挂甲”的酷刑还没结束,因为他身上只有一层冰壳子,还远远称不上“甲”。 所谓的“甲”,要像戏台上的武将,一身银甲,从头到脚,十分厚实,一刀砍上去伤不到皮肉才行。 接下来,小崽子们排着队,一人一桶水,轮流往虎子的身上浇。这是让绺子里的人都参与进来,让他们练练“手艺”,这个酷刑才能传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完全看不清虎子的本来面目,他全身上下覆盖着厚厚一层冰,火光下亮闪闪的。 马骏走到我身边,笑着问:“小刀兄弟,这手艺咋样?” 我连忙点头:“挂甲我也见过几次,还就是你这次挂得最厚实,最漂亮。” “我跟你说,不管哪个皇帝坐朝,老百姓都一样没活路。没活路,就要上山起局,绺子里的手艺,就要传承,对不对?” “马骏兄弟,你想得还挺长远。” 他搂着我又回到了篝火旁,低声说:“长远归长远,眼前这档子事儿,你还是得琢磨琢磨。现在松本在里面,知道咱们来了,肯定防备更严,该怎么打,全靠你们了。” “放心吧,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肯定有办法的。” 树旁的小崽子已经散去,钱麻子也回来了,他往篝火旁一坐,叹了口气,看起来也很发愁。 此时,小顺子笑呵呵走了过来。 “马爷,刀爷,钱爷,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们整点吃的?” 我摆摆手:“算了,我不饿。” 马骏扭头问:“那个水田,睡了没?” 小顺子立刻变了脸:“刚才又是枪又是炮,咋能睡着?他以为咱们折了不少兄弟,还偷偷乐呢,我刚把他揍一顿。” 马骏坐在了我旁边,低声说:“我有一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第484章 马骏的谋略 我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马骏兄弟,啥想法?” “水田好歹也是个中佐,用他把松本引出来,谈谈条件嘛。” 我摆了摆手:“水田不值钱,松本不可能答应你什么的。” “只要能把他引出大院,咱们提前埋伏枪手,再加上连姑娘的枪法,打死松本没什么问题。到时候群龙无首,里面不就乱了?” 我差点笑出声,这个谋略水平,和马大鼻子差得也太远了吧? 但也不能明说,我只能点点头:“可以考虑,等明天我和水月商量一下。” 钱麻子自然也明白,笑着说:“大当家好计谋,今天太晚,明天咱们好好商量。” “行,你俩今天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我和钱麻子相视一笑,赶紧钻进了我们的帐篷。 太累,我俩都是倒头就睡,等连水月叫醒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了。 晚上的哨卡回来了,我听到他们正在找马骏汇报情况。连水月钻进我们的小帐篷,坐在门口,扭头看着外面。 “小刀,马骏起来挺早的。”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把昨晚马骏的“计谋”说了出来。 连水月噗嗤一声笑了,摆了摆手说:“有想法,确实有想法。” 钱麻子还躺着,睁开眼叹了口气:“这回出来,就赚了几个金镏子,小刀,我就指望这金矿了……” 我穿上棉袄,搓了搓脸:“老钱,我就佩服你这个心态,不管遇到啥事儿,有奔头。你就不怕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小刀,你记住了,宁愿钱花不完就死了,也不能还活着钱不够花。你想想,水月如果不是土财主,你不存钱,咋养她?让她吃糠咽菜啊?” 我还没说话,连水月一个雪球就扔了过来:“老钱,扯啥呢?” 钱麻子擦擦脸上的雪,嘿嘿一笑:“刚才迷糊,这回清醒了。小刀,哥跟你说,纵使黄金万两,换不来真心一片。有时候,钱不重要,真心才能换真心。” 连水月摆摆手:“别扯犊子了,咱们昨天算是出师不利,马骏就是刺激刺激咱们。” “小刀,我明白了,水月的意思是,马骏不相信咱们。” 我忙问:“水月,马骏这计划,太扯了。那松本就算再傻,也不会出来送死吧?” “你俩难道不明白,马骏现在最担心啥?” 钱麻子穿上了棉衣:“他还能担心啥,不就是金子嘛!” “不对,他担心时间太长,咱们的大部队来了,到时候他金子没弄到手,命也丢了。” 我俩一听,都拍了拍脑袋。就是啊,松本身边也就是两百日本兵,我们的大部队一来,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到时候,马骏也是一两金子都拿不到了。 我低声问:“水月,那咱们咋办?” “给他个表现的机会,不然他会一直唠叨的。” 我和钱麻子心里明白了,也不多说,赶紧起来,钻出了帐篷。 就见马骏正在不远处,安排小崽子砍小树,也不知道弄什么。我们仨走过去,他回头一看,笑了。 “起了?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钱麻子嘿嘿一笑:“大当家,办正事儿要紧,以后有时间睡。你这,是干嘛呢?” “我不是准备天一亮,让水田去看看嘛。他那断胳膊断腿的,要是蹦到地方,那不得过年了?给他打个小爬犁,让人把他送过去。” 我一看,爬犁虽然小,但看起来挺结实,还带个座,水田可以坐在上面过去。 马骏上前问:“连姑娘,你觉得行不行?” “那有啥不行的?你干爹一死,丁晴十有八九知道,咱们要上门。所以昨天晚上,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大当家的想法也对,就让水田上去,能把松本骗出来,咱们赚了。骗不出来,咱们也亏不了啥。” 马骏哈哈大笑:“你看,还是连姑娘脑子好使,我就是这个意思。” 钱麻子上前摸了摸小爬犁,连连点头,抬头问:“他就一只手,也不会赶爬犁吧?” “我安排好了,就让那个嘴皮溜的,叫啥来着?小顺子,对,让他赶爬犁。他俩就在那边儿,吃着饭呢。” 说罢,马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就见两个小崽子站在旁边,抱着枪守着。水田和小顺子面对面坐着,正在吃东西。 钱麻子笑了:“大当家的,我能跟水田唠两句不?” “行,你去吧,劝劝他,好好上路,指不定还能活着回来呢。” 说罢,马骏又朝着小顺子招招手,让他过来聊聊。 我和连水月坐在火堆边,笑而不语,马骏朝着小顺子点点头:“你小子平时表现挺好,这是个立功的机会,好好把握,以后前途无量。” “马爷,你是不了解我。你要是真了解我了,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我跟你说,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赶着爬犁到铁丝网那边,离大门还远着呢!接下来水田该咋喊话咋喊话,唠完了,你再把水田送回来,多简单。” 小顺子搓了搓脸,叹气说:“我是赶爬犁都费劲的人,别把水田给摔了。再说了,万一日本兵打着枪过来,要抢水田呢?” 马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们都在坡上趴着呢,离得不远,日本人敢过来,一枪一个。水田要是敢跑,连姑娘一枪送他回老家。” 小顺子自然还有些不情愿,扭头看向连水月,低声说:“连姑娘,你是菩萨转世,好心肠,要么跟马爷说说吧,我真不适合干这个活儿。” 连水月摇摇头:“你不是说了,以后马爷吩咐啥,你就干啥?放心吧,你要是命大,枪林弹雨里溜达一圈,啥事没有。要是命里该死,往那墙边儿一靠,冰溜子也能砸死你。” 马骏冲着小顺子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准备爬犁了。 这时,我才开口问:“大当家,你是怎么计划的?” “昨天晚上我又想了想,就让水田去劝降,你们的大部队马上就来,他也知道。松本要是真愿意出来唠唠,那我就过去跟他谈谈,你们觉得咋样?” 连水月忙说:“虽说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大当家可比马旅长霸气多了!” “连姑娘夸奖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试试。” 第485章 诱饵水田 天蒙蒙亮时,小爬犁做好了。 钱麻子与水田聊了好久,乐呵呵回来告诉马骏,他已经安抚了水田一番。 我们吃了东西,做好准备,开始行动了。 金矿大院在山谷中,坐北朝南,背后的山坡虽然不高,但很陡峭。我们在大院正对面的山坡后,这里比较平缓。 西边的缓坡比较矮,而且中间有个“豁口”,应该是进出金矿的主要通道。东边的山坡最高,视野很好,白天如果离得近一些,甚至可以看到大院里的情况。 我和连水月、钱麻子三人,跟着几个小崽子爬到了东边的山坡,找个好位置,趴了下来。 太阳从我们背后升起来,很快就照亮了整个山谷。就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闪着亮光,昨晚炮弹炸开的土坑也格外显眼。 远处的金矿大院十分安静,大门紧闭,了望塔上的岗哨,都蹲在沙袋的后面,只露出脑袋,盯着前方。 院子里看不到巡逻队,后面几个厂房的门,也是紧闭着。 钱麻子低声问:“小刀,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是有点不对劲,但我说不上来。” “你想啊,昨天晚上又是枪又是炮,把咱们都炸迷糊了。按理说,他们就算不派人出来看看,也得多安排些巡逻的吧?你看下面,太阳都出来了,没几个人。” 旁边的一个小崽子忽然扭过头:“钱爷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钱麻子愣了一下,低声问:“那你觉得是咋回事?” “钱爷,我觉得啊,按照日本人的习惯,要是里面有两百号人,早就出来干咱们了。说不定,里面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哎,你这个想法挺不错,但万一这是‘空城计’呢?骗咱们冲上去,然后哗啦啦两百号人都冒出来,歪把子加上山炮,咱可就全完犊子了。” 小崽子点点头:“钱爷说得对,日本人心眼子多,还真有可能。” 钱麻子扭过头,趴在我耳边说:“这小兔崽子说得有道理啊,小刀,万一里面没那么多人呢?” “那也得先想想,怎么对付他们的炮。” 刚说到这里,就见西边的坡上慢慢滑下来一辆小爬犁,慢腾腾朝北边去了。 走到正下方的时候,我才看清水田坐在爬犁上,他的右手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前方还绑着一面白旗子,十分显眼。 小顺子坐在爬犁前面,赶着一匹枣红马,东张西望,一看就知道很紧张。 雪坑很多,爬犁只有左拐右拐,小顺子技术不好,水田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摔下去。 过了一会儿,爬犁跑到了铁丝网旁边,大院的日本兵肯定看到了,但没有开枪,也没有动静。 小顺子朝着西边的坡看了看,马骏带着几个小崽子,正躲在那里。 坡上响起了一声口哨,小顺子把爬犁横过来,让水田侧身能看到大院的方向。 水田把铁皮喇叭放在膝盖上,用右手遮挡阳光,朝我们这边看了看。钱麻子小心翼翼挥了挥手,低声说:“永别了,关东军勇士。” 我笑了:“老钱,你俩还对上暗号了?” “别瞎扯,昨天水田说了,他感觉撑不过这一关。我就跟他唠了一会儿,安慰他几句,告诉他,爹娘可能早就觉得他死了,老婆改嫁孩子改姓,都和他没关系了。” 前面的小崽子都笑出了声:“钱爷,他没打你?” “缺胳膊少腿儿的,打不过我。他说了,变成鬼也要缠着我。” 这时,下面忽然传来水田喊话的声音,就见他手里拿着铁皮喇叭,朝着大院的方向喊了起来。 钱麻子低声说:“他让松本出来唠唠。” 水田喊了一阵子,了望塔上忽然传来了回应。 我赶紧碰了碰钱麻子,他扭头说:“人家让他滚犊子。” 我憋住笑,心想着松本又不傻,他肯定知道我们埋伏着呢,不可能出来的。 水田又嗷嗷叫了一阵子,松本还是没有出来。这时,连水月忽然碰了碰我,指着大院后方。 “小刀,出来几个!” 我仔细一看,后面一栋小房子里,跑出了四个日本兵,他们没有往前走,而是跑到院子后方的坡上,扯开了一块大防水布。 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认出来了,防水布的下面,是一门山炮。 几个日本兵一番麻利的操作,砰的一声,炮响了。 炮弹瞬间砸了下来,将铁丝网炸开一个大缺口,积雪四处飞散。 这一炮距离爬犁至少有七八米远,枣红马受了惊吓,跃起前蹄,嘶鸣起来。 就见小顺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脚将水田踹飞,自己坐上爬犁,朝后方飞奔起来。 刚跑出十多米远,又是一声巨响,炮弹正好砸在了他的前面。就见爬犁瞬间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一圈,四分五裂。 那匹枣红马也被炸出两米远,躺在地上不动了。 硝烟和飞雪散去,地上只留下一个露出黑土地的弹坑,各种碎片散布在周围。 小顺子不见了,或者说,小顺子到处都是。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了望塔上的机枪又响了,朝着两边的山坡打了过来。 前面的小崽子赶紧开枪反击,我刚想开枪,就见那门山炮对准了我们,日本兵正在调整炮口。 连水月大喊:“跑,快跑!” 我一把抓起连水月,一把抓起钱麻子,回身往坡下滑去。 头顶一声巨响,积雪铺天盖地,我感觉耳朵嗡嗡响,眼前一阵模糊。 炮声不断,我们互相拉扯着,一口气滚到下面,这才停了下来。山谷中还有枪炮声,现在应该是冲着西边打了。 我们带着几个小崽子,绕回营地,刚歇了一会儿,就见马骏也从另一边回来了。 他满身都是积雪,脸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走路也是一晃一晃。 回到篝火旁,他坐下喘了一阵子,抬头冲我们笑了:“这群兔崽子,话都不说,直接用炮轰。” 我抓把雪擦了擦脸:“他们压根儿就不想聊,咱们得冷静一下,再想个招儿了。” 马骏叹了口气:“小顺子是可惜了,只能下去找阎王爷说好话了。” 钱麻子赶紧问:“大当家,看见水田了没?” “我刚才瞅了一会儿,没看见啊,估计掉雪窟窿里,死定了。” 第486章 松本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顺子这么一死,我心里竟然觉得踏实了一些。 钱麻子叹了口气:“唉,那小兔崽子不死,我做梦都是他又叛变了,这下不错,他终于能去阎王爷那里耍嘴皮子了。” 这回除了水田和小顺子,还有那匹枣红马,没有啥损失。 马骏唉声叹气,连水月笑着说:“大当家,咱们刚才算是试探了一下,没什么损失就好。” “连姑娘,时间有限,打不进去,就只能耗着。你们耗着,不担心,我不行啊!” 马骏明显是话里有话,连水月赶紧说:“刚才这么一折腾,我已经有了主意。” “啊,有主意了?赶紧说说。” “昨晚摸营,松本其实不确定我们是谁,万一是个小绺子,意外发现了这里呢?但是刚才,水田一出现,他就明白了,是我们。” 马骏摸了摸下巴:“有道理,那是不是暴露了咱们的身份,他就更警惕了?” “他知道我们背后,就是剿匪部队,不是一两百人,是一两千人,甚至五六千人。就算他有炮,能扛多久?再说了,他的任务是啥?” “那你的意思是——” “今天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咱们,我猜啊,他可能会跑。” 马骏连连点头:“也对啊,我带着二十多人,害怕你们的大部队。他带着两百号人,也一样害怕!连姑娘,他们只要出了金矿,肯定带不走火炮,到时候咱们机会就大了。” “大当家,注意着西边的那个出口,派人好好盯着就行。” “行,放心吧,我马上就去安排。” 说罢,马骏揉揉脑袋,起身离开了。 钱麻子歪过头,低声说:“水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连水月摇摇头:“猜的。毕竟啊,咱们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大院里到底什么情况。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知道丁晴和松本在不在里面,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金子。”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不过,也不用想那么多,时间在咱们这边儿。” 话虽这么说,钱麻子还是有些急了,这一天时间,他时不时爬到坡上,看看远处的大院。 整个白天,没有什么动静,天刚擦黑,吃了饭,连水月就催着我们赶紧钻帐篷睡觉。 我和钱麻子明白,她这是担心,万一松本趁晚上跑,我们要养足精神追赶才行。所以闲扯了几句之后,我俩倒头就睡。 到了后半夜,帐篷忽然被拉开,连水月探头进来:“小刀,老钱,快起来,我猜对了!” 我俩一听,立刻穿上衣服,出了帐篷。 就见马骏正在安排小崽子收拾东西,他走过来说:“连姑娘说对了,刚才从大院跑出去五辆大爬犁,都没挂马灯,往西边去了。” 我一听,赶紧问:“才这几辆爬犁,坐不了几个人啊?会不会是探路的?” “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现在大院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望塔上都没人了。” 连水月点点头:“大当家,一定要派人盯紧了那几辆爬犁,咱们去大院里看看。” 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多说,赶紧翻身上马,绕到西边的山谷出口,往里面去了。 整个大院一片黑暗,我们往前走了一阵子,翻身下马,躲在了几棵矮树后面。 钱麻子低声问:“会不会是陷阱?日本兵都在里面躲着,等咱们进去呢。” 马骏回过头,招了招手,叫来两个小崽子,低声说:“过去探探情况!” 两个小崽子点点头,把长枪背在身上,掏出匣子枪,猫着腰快速跑了上去。片刻功夫,他们就跑到了墙边,溜着墙根儿来到大门的位置。 原本紧闭的大铁门,现在半开着,他们探头看看里面,快速钻了进去。 一袋烟工夫过去了,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马骏站了起来:“小刀,走吧,里面是安全的。” 我们一听,赶紧跟着他进去了。 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地上散落着一些头盔、饭盒和靴子,甚至还有一箱子弹散落在门口。 往里面走,几间大厂房都开着门,里面有一些机器设备,但都破败不堪,应该很长时间没人用过了。 靠近山坡有两栋二层小楼,里面是日本兵吃住休息的地方,我们简单查看了一番,里面一片凌乱,看来他们走的很匆忙。 旁边还有两间小仓库,钱麻子进去扒拉了一阵子,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两门山炮,炮管也都被手榴弹破坏了。 走了一圈,连坡上的暗堡都找了,没发现金子。 马骏气得大骂:“大爷的,他们也就是二三十人啊!” 钱麻子也是直跺脚:“松本肯定是带着金子跑了,这老犊子,心眼子还挺多!” 连水月站在山炮旁,四处看了看,大声说:“大当家,松本肯定是找他的大部队去了,咱们赶紧出发,还有机会截住他!” 大家一听,赶紧跑出院子,翻身上马,往西边去了。 月光下,敌人那几辆爬犁的痕迹十分清晰,他们沿着一条大沟,先是朝着西边走,之后拐进另一条大沟,往北去了。 马骏已经派出去五六个小崽子,追在前面。我们剩下的人,还有四辆爬犁,挂着马灯跟在后面。 我和连水月跟在马骏的身边,他这时反而一脸轻松,速度并不太快,还时不时扭头与我们聊两句。 “小刀兄弟,我要是有连姑娘这样的搬舵先生,早就成了北满的土匪王!” 我赶紧说:“大当家不要说笑,你也是个智勇双全的人,不出两年,一定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连水月也说:“大当家夸奖了,我就是运气好,猜对了一些事儿。” “你们啊,空有一身的本领,跟着共军混,有什么前途?” 他这么一问,我只能说:“讨口饭吃,也没想着干多大事儿。等抓住了这伙日本人,我们就回去打理菜园子了。” 马骏愣了一下,扭头看看连水月,好大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问:“大当家,为啥不抓紧时间追上去啊?” 第487章 逃亡的松本 我们不紧不慢走着,眼看着天就快亮了。 马骏听我这么一问,笑着说:“小刀兄弟,这附近的大山,我都跑遍了,熟悉路线。松本那二三十人,爬犁上还装着不少东西,跑不远。先让他跑,等我的探子回来,咱们跑前面堵着去。” “厉害,大当家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时,前面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不断闪烁着手电筒,快速跑了过来。 这是马骏派出去的探子,他骑马跑到我们的身边,拉下口罩,从怀里取出水壶,喝了两口水。 “大当家,他们已经过了前面那座大山,转头又奔着西边去了。” “发现你们没有?” “应该发现了,打了几枪,也没停下来。” 马骏点点头:“好,换一匹马,再去探。” 小崽子点点头,到后面换了一匹好马,又飞奔上前,消失在了林子里。 天亮以后,又回来了两个探子,马骏听了他们的报告,迅速调转方向,带着我们往西南方向去了。 钱麻子在后面赶着爬犁,走一段路就要把我叫回去,问问还有多远。天亮大家停下吃点东西,他找马骏打听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坐在爬犁上唱起了小曲。 继续前进,马骏回头看了看,低声问我:“小刀兄弟,我打听一下,这个钱麻子到底有啥本事,能跟着你们四处跑?” 这话问的,一两句话还真解释不清楚。 连水月赶紧说:“老钱以前是翻译,懂日本人。” 马骏笑了:“翻译而已,会日本话的多了去了——” 我赶紧说:“你不知道,还有一个重点,我们队长欠他钱,他是跟着讨债的。” “哦,你这么说,那就合理了。” 马骏回头看着钱麻子,笑着点了点头。 钱麻子大喊:“大当家,想听啥,我给你唱一段?” “不用不用,你看着喜欢的唱就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钱麻子终于不唱了。 马骏低声问我:“小刀,要不要我替你干掉他?” “干掉谁啊?” “那个姓钱的啊!干掉他,往山里一扔,你们队长欠的债,就不用还了。” 我连连摆手:“不用,真不用,老钱对我们有很大的用处。” 马骏嘿嘿一笑,瞅了钱麻子一眼,也不说话了。 晌午之前,又有两个探子跑了回来,汇报情况。马骏十分满意,带着我们加快速度,连午饭都没吃,又跑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山脚下扎了营。 趁着做饭的功夫,马俊带着我们三人爬上后面的缓坡,指着下面的山谷说:“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会从下面经过。” 我一看,这个山谷南北走向,两面都是矮山坡,两头窄中间宽,谷底也没有什么树,虽然不算伏击的理想地点,但是也不错了。 连水月点点头:“大当家,打算怎么打?” “我有一门迫击炮,两挺轻机枪,到时候埋伏在入口的林子里。三辆爬犁挡在出口的位置,等他们进来了,先堵住前后的路。咱们再带着七八个人,躲在这个位置打。” “对面是个缓坡,他们可能会跑。” “连姑娘,对面是桦树林子,他们的大爬犁肯定上不去,跑三五个日本兵没啥大问题。咱们堵住了爬犁,别把松本放跑了就行。” 连水月笑了:“围三放一,大当家也是很有谋略的嘛。” “连姑娘,主要是咱们人也不多,他们十有八九,也带着迫击炮呢,不能轻敌。” “行,一会儿你安排好,一定要堵住前后的路。” 我们又商量几句,赶紧下了坡,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钱麻子看起来比较激动,他常年腰里揣着一支王八盒子,几乎不用,这回还专门拿出来擦了擦。 刚吃完饭,派出去的几个探子陆续回来了,确定松本的队伍半个时辰就能到。我们一听,赶紧分配任务,兵分三路,到各自的位置隐蔽好。 我们三人和马俊一起,带着六七个小崽子,趴在缓坡的林子里,下面的山谷一览无余。 马骏笑着说:“记住了,那个又矮又胖,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就是松本,别让他跑了。” 连水月点点头,大声说:“先打马,再打迫击炮,日本兵枪法准,千万别趴在一个地方不动。” 钱麻子慢慢爬到我身边,紧紧握着王八盒子,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赶紧拍一拍他的肩膀:“先把枪收起来,你跟着我就行,尽量别抬头,打完了你再出去。” “行,这个我熟。” 连水月靠在树后坐着,闭目养神,也不说话了。 敌人还没来,我干脆也平躺在坡上,晒晒太阳。 马骏一看,爬到我身边,也躺下了,低声问:“小刀兄弟,干菜园子实在是屈才了,你就不考虑别的营生?” “我也没啥本事,以后回家种个菜挺好。” “小刀,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咱们都还年轻,谁不想干一番大事儿?” 我扭头一看,马骏正盯着我,满脸笑容。 “大当家,我怎么听着,你有什么大买卖想告诉我?” “你看,我就说小刀兄弟聪明,一点就透。你有没有听说过,张大帅的藏宝图?” 我一愣:“啥玩意儿?” “张大帅,藏宝图。” “马骏兄弟,这样的江湖传言,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都听腻了。不就是说当年张大帅藏了一批军火和大洋,日本人这么多年也在找,但没找到。有个什么东北军的军官,不知从哪里弄了个藏宝图,谁拿到了,就能找到张大帅藏的东西。” 马骏侧过身子,看了看旁边,低声说:“江湖上的传言确实多,而且大多数都是骗人的。但是,我手里有线索,也许真能找到那些好东西。” 我笑了:“你想拉我一起干?” “跟着我干这个,不比倒腾菜园子有意思?” “行,等我完成任务,咱兄弟俩再坐一起,好好唠唠。” “好,那可说定了。” “我这还不知道啥时候——” 刚说到这里,远处的小崽子忽然咳嗽了两声,我们赶紧翻身趴着,往远处一看。 几辆爬犁远远过来了,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我握紧了手中的枪,仔细搜寻着松本…… 第488章 疯狂的钱麻子 爬犁一辆辆进了山谷,日本兵头上的钢盔十分显眼。 当第一辆爬犁走到我们下面时,马骏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之后,山谷后方忽然一声响,迫击炮弹砸在了最后一辆爬犁的旁边。 日本兵的反应极快,立刻滚下爬犁,开始朝着前方慢慢移动。 马骏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开枪射击,当场打死了五六个敌人。其他的日本兵立刻躲在爬犁后,开始寻找重武器反击。 我一边开枪一边扫视下面,很快就发现中间的一辆爬犁后面,趴着一个小胡子,身材矮小,很胖,正举着指挥刀大喊大叫。 日本兵的反应能力,确实比一般的土匪强很多。他们在短暂的混乱后,立刻意识到,我们都在西侧的坡后,所以都躲在爬犁的另一侧,朝我们开枪。 连水月拉着我不断变换位置,先打对方想用迫击炮的士兵,然后再打用掷弹筒的。 打了一阵子,双方僵持不下,松本哇哇乱叫,好像在指挥手下。 钱麻子爬过来,大声喊:“小刀,松本要集中兵力,冲山谷口!” 连水月立刻提醒马骏:“让小崽子们打马,先把马全部打死!” 我们的枪声立刻密集起来,一发发子弹全部射向下面的马匹,枪声和嘶鸣声瞬间传遍整个山谷。 这时,就听下方几声大喊,钱麻子急了:“小刀,水月,松本要跑!” 我确实发现不对劲了,下面的日本兵开始往长枪上装刺刀,松本身边的两个家伙,从爬犁上抬下一个铁皮箱子,看向了对面的缓坡。 就听松本一声大喊,爬犁后的日本兵忽然跑了出来,四处散开,一边开枪一边朝我们这边跑。 趁我们没注意的功夫,敌人的掷弹筒也响了,炮弹砸在坡上,积雪四溅,众人不得不躲避。 很快,日本兵已经冲到下面,这个坡太缓,他们抱着枪就能跑上来。马骏见状,大喊:“兄弟们,记住我平时教你们的,给我冲!” 小崽子们纷纷从绑腿中抽出刺刀,装在枪上,一股脑冲了下去。 马骏扔掉了长枪,此时双手匣子枪,从坡后一跃而起,朝着下面的敌群去了。 这帮小崽子,嗷嗷叫着冲到下面,身子一闪,挑开日本兵的刺刀,顺势扔掉长枪,拔出匕首,猛然撞了上去。 日本兵的刺刀很长,要拉开距离才能拼杀。但马骏手下的小崽子,直接与敌人贴在一起,双方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本来就行动不便,这会儿直接滚在了一起。 我一看下面乱成一团,也冲了下去,一枪托干翻一个矮个子日本兵,掏出短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马骏刚跑到坡下,就被两个日本人扑倒在地,虽然打死了一个,但又过来两个,挥舞刺刀不断刺向他。 我赶紧跑过去,先踹翻一个,朝着他的后背连打三枪,又在脑袋上补了一枪。这时,一支亮闪闪的刺刀冲着我的胸口过来了,我赶紧侧身躲过,一把抓住他的枪管,扑了上去。 手里的短枪已经没有子弹,我也顾不上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吼叫着骑在日本兵的身上,用枪柄朝着他的脸使劲砸上去。 他挡了两下,一个翻身又把我掀翻在地,趁他捡长枪的功夫,我抽出了匕首,刚想刺过去,忽然看到一个日本兵把马骏压在身下,正用钢盔使劲捶打,马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用双臂抵挡。 我嗷的一声踢开身边的敌人,三两步跑过去,一个飞扑把马俊身上的日本兵掀翻,匕首顺势捅了上去。 马骏挣脱开之后,从积雪中扒拉出匣子枪,迅速开枪打死了我们身边的两三个敌人。 他大喊:“小刀,松本跑了!” 我朝远处一看,两个日本兵抬着箱子,已经爬到了半山坡,松本跟在后面,可能太肥胖,一步一滑,十分费劲。 这时,啪啪啪几声枪响,两个抬箱子的日本兵倒在了雪地中。松本一看,连忙趴低身子,往上爬了几步,回身拉着箱子往上走。 连水月从侧面追了上去,但刚跑出几步,就被爬犁后的一挺歪把子拦住了。 我和马骏互相看了看,起身就往那边跑。没想到,后面忽然追上来三个日本兵,将我俩扑倒在地,又纠缠在了一起。 马骏大喊:“小刀,千万别让松本跑了!” 我正在被一个日本兵拦腰抱着,在雪地中翻滚,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滚动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头顶钢盔,手里拎着一支王八盒子,快速从敌群中穿插而过,直奔松本去了。 钱麻子,他疯了。 有两个日本兵注意到他,举枪就想打,幸好连水月看到了,连开两枪打死敌人,大喊着让钱麻子赶紧趴下。 钱麻子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口气跑到坡底,举起王八盒子朝松本连续开枪,打光了弹匣,才终于打伤了松本的左小腿。 松本慌慌张张想掏枪,钱麻子趁机爬上去,与他打在了一起。 日本兵的个头普遍矮小,但很有力气,干起架来也特别凶狠。要不是现在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在半米深的积雪中翻滚,我想弄死一个,还真的挺困难。 刚打翻一个,又一个扑了上来,此时马骏已经摆脱敌人,快速朝着山坡跑了过去。 就见他扑到铁皮箱子旁,连开几枪打掉了铁锁,猛然拉开了箱子。 这箱子只比弹药箱大一些,马骏伸手进去,抓出了一根金条,笑开了花。 山谷的敌人所剩无几,马骏四处看了看,见钱麻子还在和松本纠缠,于是掏出匕首,爬了过去。 松本和钱麻子互相抱在一起,正在来回翻滚,两人还在用日本话对骂,都不愿撒手。 我捅死了身旁的敌人,捡起了地上的三八大盖,起身准备跑过去。 这时,我看到马骏已经来到钱麻子旁边。 他扭头看我一眼,笑着举起了刀。 松本翻滚了过来,他没有捅下去,钱麻子即将滚到上面时,他冲我笑了,看嘴型好像在说:“我帮你。” 那个眼神,我心中一阵寒意,马俊真想对钱麻子动手了…… 第489章 反目成仇 我大吼一声:“马骏!” 与此同时,我举枪就打,啪啪两枪,第一枪打偏,第二枪正巧打在他手中的匕首上,将刀刃直接打断了。 那一瞬间,马骏忽然捂住右眼,惨叫一声滚落坡下。 我慌忙跑上去,用枪顶着他的头,大喊:“马骏,你找死啊!” 不远处的几个小崽子,见我用枪指着马俊,立刻抱着枪跑过来,瞄准了我。 马骏大喊:“伍六刀,你疯了吗?” “老钱是我兄弟,谁动他谁死!” “我就是想——” “想也不行!” 马骏愣了一下,捂着眼睛坐起来,朝后面看看,发现敌人都被消灭了。 “伍六刀,你打瞎我一只眼。” “马骏,刚才我还救你一命呢!” 这时,山谷两边的小崽子都跑了过来,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拔枪瞄准了我。 连水月在远处的树后,大声喊:“把枪放下,不然都得死!” 钱麻子已经几拳打晕了松本,扭头看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马骏哈哈大笑:“伍六刀,你们三个,我们十几个呢。” 我扔掉长枪,从棉衣的兜里掏出两颗手榴弹,拔掉了保险,三两步走到他跟前。 “马骏,我伍六刀最喜欢这样的场面。看看后面那一箱金条,闪着光呢——你猜怎么着,我不在乎。” “你想怎么样?” “金条都是你的,松本我们带走,大家互不相欠。” 钱麻子一听,急了,大喊:“马骏,说好的三七分。” 马骏大骂:“兔崽子,我丢了一只眼睛,这一箱金条都是我的!” “不是,你好歹给我留一根儿啊。” “再废话大家都死!” 这时,连水月忽然大喊:“好,都是你的。大当家,刚才是误会,叫大家都放下枪,你们带着金子走吧。” 马骏思考片刻,大声说:“都后退两步,放下枪——来两个人,把金子搬到爬犁上。” 两个小崽子立刻跑过去,把那个铁皮箱子抬起来,朝着远处的爬犁去了。 马骏这才放下心来,慢慢站起来,盯着我说:“小刀,你够狠,我喜欢。” 我晃晃手榴弹,笑了:“马骏,这两年我可没少玩命,这个场面,不算啥。” 马骏也笑了:“那你刚才,是准备打死我?” “不瞒你说,我枪法不咋地,刚才也慌了,随便打的。” “很好,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随便一打?不错,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行,咱们有空再聚?” 马骏四下瞅了瞅,从积雪中扒拉出一支匣子枪,转身朝着松本打了五六枪,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我心里舒坦多了,行,咱们有空再聚。” 我们说话的功夫,他手下的小崽子已经检查了日本人的爬犁,拖着一些补给送回了自己的爬犁。 马骏摆了摆手:“小刀,我走了,等你忙完,再来找我。” 我点点头:“好,不送了!” 眼瞅着他们上了爬犁,慢慢消失在林子里,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将两颗手榴弹使劲一敲,扔到坡后面炸了,这才坐在了雪地上。 连水月跑过来:“小刀,你咋样?” “没事,我没受伤。” 她扭过头,大喊:“老钱,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我见钱麻子坐在松本的尸体旁,正在摸索着什么,赶紧让连水月扶起我,走了过去。 “老钱,没弄到金子无所谓,咱们保住命就行。” 钱麻子扭过头冲我们笑了笑:“小刀,水月,我还能让他把金子都带走?” 说罢,他把松本的尸体翻过来,扯开棉大衣,撕开单衣和衬衣。就见松本的肚子上绑了几圈白布,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钱麻子摸索了一阵子,从里面掏出了三根巴掌那么长的金条。 我愣了一下:“老钱,你是咋知道——” “刚才我和这老犊子干架的时候,一拳打上去就觉得不对劲。当时我就猜到了,他身上肯定也藏了金条。咱们仨,正好一人一根儿!” 说着,钱麻子眼睛都笑弯了。 我赶紧摆摆手:“老钱,这个是你拼了命弄到的,自己收好,我俩不要。” “那多不好意思——这样吧,以后咱们到哈尔滨开店,这算是你俩入股了。” 我们三人都累得走不动了,找了辆爬犁坐在一起,互相依靠着,歇一歇。 周围一片狼藉,小崽子和日本兵的尸体到处都是,绝大多数马都被打死,只剩下林子边,还有几匹马正在扒开积雪找枯草吃。 我们一人喝了几口酒,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火红火红的,不由得感慨了几句。 钱麻子笑着说:“小刀,这回又是死里逃生。” “可不是,我要是稍微有点犹豫,你可就完犊子了。” “我相信你,跟着你死不了。” 我摇摇头:“马骏这兔崽子也是有病。” “就是啊,他为啥要杀我?” “我跟他说,三镖欠你的钱,你是跟着来讨债的。这家伙,说把你杀了,债就不用还了。” 钱麻子嘿嘿笑了:“这兔崽子不是有病嘛,三镖欠债,和他有啥关系?” “不管了,反正他走了,以后估计也见不着了。” 钱麻子扭头看了看连水月,笑着问:“水月,咱们该回去找三镖了吧?” 连水月忽然笑了:“还不行,咱们要抓紧回金矿。” “去那干啥?” “你俩还真以为,那金矿里只有这三十来个日本兵?” “不然呢?” 连水月低声说:“挺好,你俩没看明白,马骏肯定也不会知道了。” 我赶紧问:“水月,到底啥意思?” “还记不记得,咱们到金矿大院里面看了看,是不是很乱?” 我点点头,确实,院子里和屋里都乱糟糟的。 “我当时也觉得,一定是松本没跟大部队在一起,仓促逃走,才会这么乱。我还去看了厨房,里面也很乱,地上都是水桶和木盆。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在路上才想明白。” “松本白天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来了,半夜逃走,其实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再说了,他们一共就这三十来人,至于到处都搞得乱糟糟的吗?这好像就是故意告诉我们,他们跑了,跑得很慌张,跑得很彻底,不回来了。” 钱麻子点点头:“日本兵搞这么乱,就是故意迷惑我们的?” 第490章 弃车保帅 连水月点点头,笑了。 “松本带着三十来人,每天能吃喝多少东西?那些大木盆都是日本兵装饭菜的,木桶都是拎水用的,每顿要做多少饭,才能用得上它们?” 我恍然大悟:“水月,我明白了,松本带着这三十来人,就是故意把咱们引走。他肯定觉得,至少短期内,咱们不会再回去。” 钱麻子也说:“也就是说,咱们没来及细查,其实松本手下的大部分兵力,还藏在金矿大院里呢。这一招,弃车保帅啊!” 连水月站起来,回头看了看:“对,弃车保帅。就是不知道,他连命都不要,到底要保护什么?” 钱麻子一听,上了爬犁,开始扒拉箱子,嘴里念叨着:“那还用说,肯定是保护丁晴了,咱们赶紧收拾点儿有用的东西,出发吧。” 趁着还没日落,我们三人赶紧“打扫战场”,精简了不少补给,拉回了我们的爬犁,都装了上去。 连水月和钱麻子坐爬犁,我骑上马,挥舞鞭子,朝着北边去了。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已经黑了,我们找了一个山坳,扎了营。 荒山野岭,周围没有敌人,有足够的补给。我们仨坐在篝火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难得这么轻松。 说起金矿大院,连水月笑了:“上次咱们就是简单转了一圈,也没细看。那里以前是金矿,下面的矿井随便改造改造,住上一两百人,应该很轻松的。” 钱麻子有些激动:“水月,我也有个想法。你说,能把松本派出来送死的,没几个人吧?会不会丁晴就在金矿下面?还有,那里会不会还藏着更多金子?” “老钱,你这两个想法,确实有些道理。” “你半路就想明白了,也不跟我俩说,是不是怕马骏看出点儿啥?” 连水月笑了:“马骏也不傻,万一察觉出什么,非要跟着咱们,挺麻烦的。” 钱麻子一听,连连点头:“就是,咱们回去之后,再简单搜搜,然后等着三镖过来就行了。” 这话,我和连水月都赞同。毕竟,如果金矿下面真的藏着很多日本兵,我们三个人贸然闯进去,很难对付的。 闲话少说,一路飞奔,回到金矿大院之后,里面还是一片狼藉。 我们站在大门口,仔细观察了一番,和离开时一模一样,如果真有日本兵还藏在这里,这两天也没有出来。 钱麻子把马拴在了望塔下,顺手捡起一把刺刀握在手中,冲我俩招了招手。 “小刀,水月,走,咱们扒拉好东西去!” 我赶紧追上去,走在了前面,低声说:“别轻敌,万一他们埋伏咱们呢?” 钱麻子笑了:“小刀,如果水月猜对了,他们就躲在地下,那肯定不会出来的。你想啊,丁晴费了多大心思,还送给咱们一个中佐,不就是为了藏得更严实,更安全吗?” 连水月在后面说了:“老钱,那也要小心一点儿,咱们毕竟只有仨人。” “行,我不跑远,就跟着你们俩。”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几间大厂房的门口,进去走了一圈,犄角旮旯里都看了看,没有什么发现。 再往后面走,是宿舍和食堂,又认真搜查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只能爬上坡,从半掩着的铁门进了暗堡。这里比较昏暗,地方也不大,墙边摆着一些箱子,钱麻子随便扒拉了一下,都是弹药。 两个暗堡里,没有暗道,也没有金子。 我们站在半坡看着整个大院,已经基本找了一圈,什么线索都没有。 钱麻子累得瘫坐在地上,叹气说:“这帮兔崽子,难道不在这里?” 大院里很多地方都被积雪覆盖,我看了看西边墙角,还有马棚和狗窝没搜,伙房的后面,还有一大间锅炉房没搜。 “水月,你歇一会儿吧,我和老钱到狗窝看看。” 钱麻子一听,赶紧站了起来:“对啊,狗窝还没看呢,走,快去看看!” 我们三人下到院子里,连水月往爬犁边去了,钱麻子拉着我,快速跑到了西边的院墙前。 这里有很长一排马棚,旁边是一间间有门有院的狗窝,还都是水泥盖成的。钱麻子推开小铁门,进了一间狗窝,嘴里骂道:“这帮兔崽子,狗住的地方都修这么好,糟蹋东西。” 狗窝门口有个小铁盆,里面还有没吃完的东西,钱麻子蹲下看了看,扭头说:“小刀,高粱米,白菜,他娘的还有肉!” 我也好奇了,推开铁门进去,蹲下一看,还真是。 “老钱,我估摸着,这是日本人的剩菜剩饭,拿来喂狗的,他们还能专门给狗做饭啊?” “我以前当翻译的时候,没见过日本人喂狗,还真不知道。就算是剩菜剩饭,档次也太高了吧?” 说着,他探头看了看狗窝里面,笑着扯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 我只能摇了摇头,狗的待遇真是不错。 把十几个狗窝查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发现。钱麻子指了指锅炉房,大声说:“小刀,只剩那个地方了,再没有的话,咱就只能回去了。” 锅炉房就在伙房后面,上面有烟囱,是一大排平房。 钱麻子一脚踢开大门,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又大又粗的铁管子。对面的墙上有一排木架子,挂着衣服和水壶,地上则比较干净。 我俩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斜对面有个铁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钱麻子走上前,看了看里面,扭头说:“是地下室。” 我点点头,拿着手电筒,走在了前面。 楼梯并不长,下面的空间更大一些,一边是排列整齐的铁炉子,另一边则是一堆堆的煤炭。地上有几把铁铲,煤堆旁横躺着几辆小推车。 我慢慢走向铁炉子,一个一个拉开炉门看一看。里面的炭火早就熄灭,黑乎乎的,有些干干净净,好像很久没有用了。 最后一个炉门紧闭着,我忽然预感到,里面可能有问题,于是掏出短枪,站在一边,使劲拉开了门。 第491章 废弃矿洞 吱扭一声,炉门被拉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朝里面看了看,炉子里散落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一个圆乎乎的,像是人的头骨。 我明白了怎么回事,轻轻关上炉子门,扭头一看,钱麻子正在煤堆里穿行。 “老钱,啥情况?”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电筒照了照墙壁。我这才发现,锅炉房的那一侧直接挨着山体,墙壁就是山壁。 钱麻子照着的地方,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口,他上前看了看,指着墙上挂着的牌子说:“废弃的矿洞,说里面出过事故,危险,不能进。” 我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赶紧跑过去。 “老钱,这会不会就是日本兵进入地下的密道?” “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密道?” “也对,那咱们要不要进去瞅瞅?” 钱麻子笑着点点头:“这是金矿,瞅瞅呗。” “走哪边儿?” “右边儿这个吧,感觉洞口大一点儿,来,你走前面。” 我笑了笑,一手握枪,一手拎着手电筒,钻了进去。 这矿洞并不高,脚下崎岖不平,但是铺了窄铁轨,肯定是拉矿石用的。 往下走了不到三十米,就见洞壁开始出现木架子,一根根粗壮的圆木,顶着上面。我放慢了速度,扭头说:“老钱,你看上面。” “太危险了,你慢点儿,再往下走一点,不行咱就回去。” 又往下走了不到十米,前方的路忽然被一堆巨石拦住,抬头一看,应该是上面塌了。 钱麻子凑上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前面的路几乎被堵死,摇摇头说:“这条肯定不是密道,咱赶紧回去。” 我指着上面的一个缺口说:“没堵死啊!” “行了,那地方狗都钻不过去,咱赶紧回去吧。” 我俩赶紧原路返回,又进了旁边的矿井,这一次还没走几米远,前面就出现了一道大铁门。 钱麻子瞬间激动起来,低声说:“小刀,肯定是这里。” 我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很重,推不动。钱麻子也走过来,和我一起使劲推门,还是纹丝不动。 “小刀,从里面锁上了,咱们进不去。” 我点点头:“下面要是真有人,肯定不会咱们留门的。” 钱麻子趴在铁门上听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动静,咱先上去吧,等大部队来了,肯定有办法弄开。” “行吧,上去再说。” 从锅炉房出来,我俩全身黑乎乎的,互相一看,都笑了。 连水月正好走过来,冲我们招招手:“赶紧洗洗脸,咱们吃点东西再找,不着急。” 钱麻子把下面的情况一说,连水月点点头:“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去瞅瞅。”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我们也折腾累了,就坐在大门旁的岗哨小屋门口吃了饭。 休息一会儿,连水月让我爬到了望塔看看周围的情况,她跟着钱麻子又进了锅炉房,看看那个铁门。 这个了望塔修得很高,上去之后,整个山谷一览无余。 我很快就想象到,很多年前这里还在开采的时候,日本兵也是站在这里,看着下面忙碌的矿工。监工一定是牵着狗,一趟趟巡视,只要有人干活慢了,上去就打。 前些天山炮轰炸的弹坑,还能看得清清楚楚。小顺子被炸死的地方,那匹枣红马的尸体依然躺在积雪中,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我才看到,山谷两侧的坡底,似乎也有几个废弃的矿洞,此时都被积雪掩盖了一大半,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等明天闲了,带着钱麻子一起,去那边看看情况。 我正想着,就听到下面钱麻子的声音:“小刀,有啥情况没?” “啥也没有!” “下来吧,上面冷。” 我慢慢爬下去,就见他俩推着一小车煤过来,直接倒在了岗哨小屋的门旁。 “小刀,里面的火炉子烧这个才暖和。” 我赶紧问:“水月,下面你看了吧?” 连水月抓起一把雪擦了擦手,笑着说:“里面那个铁门太厚实,只能等大部队来了,把铁门炸开才行。” “咱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了?” 她笑呵呵坐下了,一边烤火一边说:“不用担心敌人会上来,做戏做全套,他们一定会让我们觉得,这里完全废弃了。我估摸着,等到明年开春,丁晴准备撤走了,下面的人才会开始行动,掩护她撤退。” “这些日本兵,能在下面待上小半年,也是疯了。” 钱麻子摇摇头:“冰天雪地,咱们追到这里,那些日本兵肯定觉得,这几个人才是真疯了!” 我们闲聊一会儿,把爬犁的东西卸下来,收拾了一下岗哨小屋,准备这些天就住在这里了。 闲话少说,在这里住了两天,我们轮流到了望塔站岗,焦急地等待三镖带着大部队过来,但他们始终没有踪迹。 这天晚上,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连水月在小屋里烤火,我和钱麻子憋得慌,挤在了望塔上闲扯。 唠着唠着,钱麻子忽然示意我不要说话,指了指山谷的方向。 下着雪,远处一片漆黑,我只能听到风声。 “小刀,是不是有狗叫?” “哪有?” “你仔细听听。” 我靠着冰凉的木头柱子,把头伸出了望塔,耳朵侧向了山谷的方向,还是啥也没听到。 钱麻子急了:“这会儿没声音了,你等等。” 说完,他快速爬了下去,跑到小屋后面,很快又爬了回来。 “我把发电机打开了,咱们用探照灯看看。” 说罢,钱麻子轻轻按动开关,探照灯瞬间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让我赶紧遮挡了一下眼睛。 “老钱,哪呢?” 他赶紧转动灯光,快速在谷底扫射,照到那匹死掉的枣红马尸体旁,钱麻子停住了。 下着雪,看不太清楚,我仔细一瞅,马的尸体好像在动——不对,是有什么趴在马肚子的位置。 灯光一照,那个黑色的身影停了一下,忽然飞奔着离开了。 钱麻子用探照灯追赶着,看体型,确实像是一条狼狗。它一路狂奔,一下子钻进了东侧坡底的废弃矿洞里…… 第492章 狼狗 钱麻子激动起来,一直照着那个方向,大声说:“看到没,我说是狗吧!” 连水月从屋里出来了,朝上面喊:“你俩干啥呢?” 我赶紧回答:“狗,外面有条狼狗,跑到那边的矿洞里了。” “哪来的狼狗啊?” “可能是日本兵撤走的时候,忘记带它了,这会儿狗饿了,跑出来啃马肉。” 钱麻子关了探照灯,拉着我爬下去,低声说:“小刀,水月,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说。 “有没有可能,下面的伙食不好,这狼狗平时吃得好,这几天受不了,偷偷从矿洞里钻出来加餐?” 连水月忙说:“你的意思是,这狗是从下面钻上来的?” “你们忘了,马俊说日本人来之前,这里就挖很多年了。你们想想,这地下是不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矿洞?那狗鼻子多灵了,说不定他找到一条小路上来了。” “小刀,老钱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 钱麻子一下激动起来:“那明天早上,咱们去瞅瞅?” 我摇摇头:“干嘛明天啊,走,现在就去看看。” “小刀,大半夜的,还下着雪,那还是矿洞,你是不是冻傻了?” “老钱,趁现在它刚进去,脚上还沾着雪,咱们先跟一段路,做好记号——” 钱麻子伸手打断我:“小刀,你说实话,是不是这两天太闲了,就想折腾折腾?” 我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水月你看,小刀瞎折腾,你也不管管!” 连水月一听,笑了:“这样吧,你俩趁着雪还不大,先过去一趟,给那个矿洞做个记号,免得明天不好找了。” “水月,你就惯着他吧——走,小刀,咱俩过去看看。” 现在雪刚下没多久,我俩骑上马,快速出了大院,朝山谷中去了。 连水月爬上了望塔,用探照灯给我们照着路,我俩穿过被炸开的铁丝网,首先来到了那匹死马跟前。 这匹枣红马的肚子本来就被炸开了,但这天完全被冻硬,那狼狗也没啃走多少肉。雪地上还有脚印,一直往东边的矿洞去了,我们顺着跟了上去。 这个矿洞十分低矮,积雪几乎把洞口堵住,现在只有木桶口那么大的一个洞。如果再下几天大雪,这个矿洞口可能就被完全堵住。 我翻身下马,弯下腰,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 里面很狭窄,最多能让两个人并肩而行,洞口处都是积雪,狼狗的脚印清晰可见。 “老钱,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好,你慢点儿,别走远。” 我弯下腰,把洞口前的积雪挖开一些,滑了进去。 周围的洞壁凹凸不平,还有几根黑乎乎的圆木顶住矿洞上方,我猫着腰,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脚印,往前走了一段路。 里面没有什么积雪,但周围一片黑暗,空间显得更加狭小。手电筒光照着前方,可以看到这条路正在倾斜向下,而且在不远处拐了个弯。 后面传来钱麻子的声音:“小刀,里面啥情况?” “啥也没有,前面有个拐弯,我去看看。” “你等一下,我也进去。” 片刻之后,钱麻子来到我的身后,探出头看了看前面。 “老钱,你进来干啥?”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的岩壁:“外面雪下大了,我进来躲躲,抓紧,一会儿咱们回去。” 我点点头,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刚想回头说话,忽然听到一声低吼。 前面的拐弯处,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是那条狼狗。它龇牙咧嘴,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低吼,死死盯着我。 “老钱,它在前面,看着我呢。” “谁呀?” “刚才那狼狗。” 钱麻子快速走过来,一看那狗盯着我们,笑了:“小刀,咱打扰它吃饭了。” 我慢慢拔出短枪,低声说:“它可能急眼了。” 刚说完,狼狗大叫两声,转身钻进了矿洞。 我飞奔着追上去,钱麻子跟在后面,大声说:“小刀,慢点儿!” 拐过弯,狼狗的身影就在前面,我加快速度,紧紧跟在后面。连续钻了几个岔路之后,狼狗忽然进了一个矮洞。 这个洞太小,我照了照里面,感觉自己应该能进去,刚弯下腰,钱麻子终于追了上来。 “小刀,你个小兔崽子,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等一下,先别急。” 我扭头说:“它就在前面,说不定能领着咱们找到丁晴呢!” “你先等等,我喘口气儿,不然跟不上你了。” “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钱麻子回头看了看,摆摆手:“算了,还是走吧,我可不愿意自己蹲在这儿。” 我深吸一口气,收起短枪,弯腰钻了进去,双膝跪地慢慢往前爬。 只爬了十多米远,前面忽然出现几块大石头,堵住了去路,只有下方有个小缝隙,狼狗也是勉强才能钻进去。 钱麻子见我停下了,低声问:“小刀,咋了?” “到头了,前面堵住了。” “那狗呢?” “这有个石头缝,狗能过,咱们过不去。” 就听钱麻子叹了口气:“走,咱回去吧。” 我转身刚想走,忽然闻到一阵很熟悉的味道,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了。 “老钱,你仔细闻闻,这是啥味?” 钱麻子赶紧往前爬了爬,使劲吸了吸鼻子:“小刀,这是汽油味啊!刚才屋后面那发电机,用的就是汽油——” 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赶紧从我身边挤上来,趴在前面的石头缝隙处,仔细闻了闻。 我低声说:“是不是就在里面?” 钱麻子咧嘴笑了:“应该在这后面,离得不远,咱们找到了。” “走走走,咱们先出去再说。” 我俩掉转头,爬出小洞,往地上一坐,累得直喘气。 “小刀,想办法把石头挪开,就能进去了。” “咱们先回去,带上撬棍,绳子回来。刚才我看了,堵路的石头不多,忙活半天应该就能打通了。” 钱麻子掏出水壶喝了两口水,用手电筒照照这个矿洞的两边,忽然扭头问:“小刀,你还记得回去的路不?” 第493章 原路返回 钱麻子这一问,我愣了一下。 “老钱,你不记得了?” “你平时不是到处都留记号嘛。” 我摇摇头:“刚才光顾着追狗,忘了,你呢?” “刚才光顾着追你,我也忘了。” 我俩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追下来的时候,矿洞岔路很多,而且七拐八绕,万一迷路,想回去就有点难度了。 刚才我俩还很高兴,这会儿蔫了,钱麻子摆摆手:“别急,咱们跑到这里,用的时间不算长,离上面还不算太远。仔细回忆一下,肯定能回去。” 我点点头:“开始那两个岔路我记得,最后这个岔路,我也记得,就是中间那一段记不太清了。” “咱俩真般配,我也是只记得两头,中间那一截忘了。” 我站了起来:“没事,回去的路也不远,而且是一直往上走,来吧,抓紧走吧。” 来的时候一路向下,现在一路向上,大方向就不会错。 我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往回走,第一个岔路没问题,我俩瞬间有了信心。 继续往上爬,手电筒的光有些微弱,害怕电池撑不了多久,我关了自己的手电筒,让钱麻子先在前面领路。 往上爬了十多米,又遇到一个岔洞,钱麻子左右看了看,扭头问:“小刀,你有印象没?” 我拉住他,看了看前面:“不用担心,我这回做记号了,实在不行回来重走。” “水月不在身边,咱俩也是大意了。行吧,反正也不远,大不了回来重新走。” 钱麻子说完,低头仔细搜寻了一番,忽然挥挥手:“走,这条道!” “咋了,你想起来了?” 钱麻子回头笑了,用手电筒光照着地上:“你瞅瞅,那是个啥?” 我弯腰一看,地上有一小团羊毛。 钱麻子把胳膊伸过来,笑着说:“你看,刚才跑太急了,我这大衣刮了好几个口子,里面的羊毛估计掉了一路。”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即露出了笑容,这也算是做记号了。 关东军的棉裤里,填充的是棉花和少量鹅毛,为了方便行动,不算特别厚实,天特别冷的时候,要打上厚绑腿才行。棉大衣里则是填充了羊毛,军官的大衣还是毛领子,保暖效果特别好。 就这么慢慢往上走,一袋烟工夫之后,地上找不到羊毛了,估计大衣就是在这里被刮烂的。钱麻子估算一下,我们应该离洞口不远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说:“小刀,又是岔路,你有印象没?” 我摇了摇头。 “我也没印象啊,那咱们该咋走?” 说着,钱麻子又在地上搜寻了一阵子,手电筒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我赶紧拿出自己的手电筒,打开递给了他。 “老钱,随便选一条道,我相信你!” 钱麻子一愣:“我随便选?你胆子是真大。” 我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铛铛铛的敲击声,钱麻子走到一个洞口旁,仔细听了听:“上面,就在上面。” 我们赶紧弯着腰一路飞奔,铛铛铛的声音越来越近,又走了一小段路,拐了个弯,就看到一束手电筒光照向了我们。 “小刀,老钱,是你俩不?” 这是连水月的声音,钱麻子大喊:“水月,是我,可算是上来了!” “让你俩做个记号,瞎跑啥?是不是在里面迷糊了?” 我俩已经来到洞口,就见连水月手里拎着一把锤子,一脸的担心。 “水月,我和小刀找到下去的路了!” 我钻出洞,见雪已经下大了,扭头把我们刚才的遭遇,告诉了连水月。 她摇摇头:“你俩胆子还真是大,这里面能瞎钻吗?没事儿就好,咱们回去再说吧。” 我俩这么一折腾,出来后也是又冷又饿,赶紧骑马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雪还在下,站在了望塔上一看,昨天的那个矿洞在风雪中几乎看不清了。 我们三人吃饱喝足,准备好工具,赶着爬犁过去了。 有活干,比闲着要好多了,刚吃饱,也能消化消化。我和钱麻子脱了棉大衣,只穿着薄棉袄,甩开膀子干起来。 先用铲子把洞口的雪挖走,方便进出。然后用圆木再把洞口加固一下,更安全。 之后,我们顺着昨天的留下的记号,在矿井中穿梭,很快到达了那个狭窄的小洞。 堵在洞口的石头都很大,不知道是自然塌方,还是日本人故意堵住了这条路。因为太狭窄,我和钱麻子只能轮流进去,用撬棍一块块撬开大石头,绑上绳子,三个人在外面使劲拉。 这个活,想着很简单,但是真干起来,费时费力。没干多久,我们都累得感觉喘不上气儿,只能暂时上来,才感觉舒服一些。 钱麻子用小煤油炉子烤起了罐头,摇头说:“不行,吃饱了再干,这体力活儿,我是真不行。” 连水月喝了几口水:“主要是下面空气不通畅,憋得慌,咱们也别着急了,慢慢干。” “就是,慢慢干,急不了。我是真不敢想,当年在里面挖矿的工人,有多辛苦。” 我点点头:“给自己挖金子还好,后来被日本人逼着干活,才是生不如死。” 钱麻子递给了我一盒罐头:“所以嘛,日本人的那些金子,都是偷咱们的。小刀,水月,咱们把金子弄回来,是物归原主。” 连水月竖起了大拇指:“老钱,带着你,确实有用。” “那还用说,咱们这个剿匪小分队,也就是我最操心了。”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笑了。 就这么,我们忙到了第二天中午,雪依然在下,而且越来越大。最后一块大石头被拉出来时,这个小矿洞终于打通了。 我让他们俩先在洞外休息休息,自己慢慢爬了进去,先探探路。 前面依然一片黑暗,爬过废墟,那股汽油味反而不太能闻到了。 又往前爬了几步,拐个弯,我探头一看,前面就是出口。外面有几个木箱子摞在一起,挡住了大半个洞口…… 第494章 增援到来 我赶紧爬过去,从缝隙中探出头,照了照外面。 这好像是一间地下仓库,空间很大,到处都摆满了箱子。 洞口不远处,有一台发电机,旁边放着几个方形的汽油桶,有些倒在地上,盖子已经打开了。 我仔细听了听,周围没有什么动静。 里面可能有上百个日本兵,谨慎起见,我还是暂时不要进去,回来和大家商量一下吧。 刚爬出小洞,钱麻子就凑了上来:“咋样,能进去不?” “里面是个仓库,我还没进去。” 连水月点点头:“咱们先别急,现在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明天再回来看看。” 确实,忙活到现在,腰酸腿疼,浑身没劲儿,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三人沿原路回到洞口,坐上爬犁,冒着大风雪又回到了金矿大院。 回到岗哨小屋,雪更大了,纷纷扬扬,遮天蔽日,明明还是晌午,感觉就像马上要天黑了一样。 钱麻子拴好马,喂上料,回来说:“这样的天儿,不可能有人来,咱们就在屋里歇着吧。” 连水月点点头:“千万别大意,偶尔还是出去看看。” 我们先吃了饭,暖和一会儿,她才拎着枪出了门。 钱麻子又仔细问问我,里面的仓库是什么情况,满脸的兴奋。我赶紧打击他几句,告诉他里面可能藏着很多日本兵,太危险了。 他窝在小床上,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先等着,我估摸着,三镖也快来了。到时候咱们的大部队进去,还怕啥?” “行了,你先歇着吧,天黑的时候我再叫你。” 这会儿风雪太大,我不放心连水月在外面,于是戴上狗皮帽子,背着枪出去了。 刚走到了望塔下面,就听连水月在上面大喊:“小刀,西边好像来人了!” “多少人?” “雪太大,看不清,已经进了山谷,快把门关紧。” 我赶紧关紧大门,又推开小屋的门,大喊:“老钱,有人来了!” 钱麻子赶紧蹦了起来:“是不是咱们的大部队?” “不知道,我马上看看。” 说罢,我迅速爬上了了望塔,连水月见我上来了,指了指不远处。 就见山谷口的方向,停着三辆爬犁,好像还有两个骑马的人。雪太大,看不太清,他们停了一会儿,一匹马飞奔而来。 跑到距离我们还有二三十米远时,那人忽然停住马,紧接着就传来两声鹞子叫。 连水月忙问:“三镖?” 我激动起来:“学的没有三镖熟练,但应该是他派来的人。” 说罢,我赶紧学鹞子叫回应了一下。 他一听,立刻冲着我们招招手,然后飞奔回去,带着几辆爬犁过来了。 “小刀,你下去看看,我在上面瞄着,放心吧。” 我点点头,下了了望塔,就见钱麻子仰着头,见我下来了,赶紧问怎么回事。 听说可能是三镖派来的人,他激动起来,立刻打开了大门。 我抱着枪,扭头说:“老钱,先关上,守在这里,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说罢,我猫着腰,快速跑出大院,来到了院墙的拐角处,靠墙蹲着,举起了枪。 等他们距离我还有十多米远时,我已经能看清骑马人的长相,他是个毛脸汉子,不是三镖。 “别往前走了!” 毛脸汉子立刻停下来,下了马,上前大喊:“是不是伍六刀兄弟?” “哪来的绺子?” “我们不是胡子,是三镖派我们过来的。” 我朝天打了一枪,大喊:“我不相信你,怎么证明?” 这时,后面爬犁里下来一个人,裹着棉大衣,一晃一晃,慢慢走到了前面。 “兔崽子,我都快冻傻了,赶紧过来扶着!” 是罗老九的声音! 我赶紧背上枪,快速跑过去,罗老九的狗皮帽子上落满了雪,眉毛胡子上也都是雪,见了我,咧嘴笑了。 “老罗,你咋来了!” 说着,我一把抱住他,高兴地转了两圈。 “慢点儿,慢点儿,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实在不能折腾了。” 旁边的毛脸汉子上来说:“伍六刀同志,有事儿我们进去说吧,这爬犁上都是伤员。” 我一听,赶紧过去一看,三辆爬犁上躺着七八个伤员,都冻得浑身发抖。 “咋回事?” “进去说,我们都冻坏了。” “好好好,走,跟我走!” 我赶紧扶着罗老九,领着他们往前走,同时朝上面喊:“水月,是老罗,你下来吧!” 大铁门开了,钱麻子飞奔出来,一把抱住罗老九,又转了两圈。 连水月下来之后,一看爬犁上这么多伤员,知道问题严重,赶紧招呼我们进去。 门口的小屋住不了这么多人,也不方便照顾伤员,我们往后面走,找了一间空旷的大屋,把伤员都抬进来,点上了火炉子。 几个人都是枪伤,情况好一些的,是胳膊腿儿受伤,还有意识。情况不好的几个,已经陷入了昏迷。 见忙得差不多了,连水月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一把搀起罗老九,拉到了外面。 “老罗,到底咋回事?” 钱麻子低声问:“他们是不是冒充的,吓唬你了?” 罗老九摇摇头,冲着里面喊:“郭排长,出来一下。” 毛脸汉子嘱咐身边的小战士照顾伤员,赶紧出来了。 “小刀,刚才我也忘介绍了,这是郭排长。” 我一听,赶紧抱拳拱手,打了个招呼,他嘿嘿一笑:“小刀兄弟,三镖说了,我协助你就行。” 罗老九叹了口气:“小刀,咱先到前面屋里去吧,坐着唠,外面太冷了。” 确实,现在还下着大雪,我们赶紧往前面走,进了大门旁的岗哨小屋。 大家一坐下,罗老九就点上烟袋锅子,抽了几口:“小刀,我和三镖带着半拉子出了山,很快就找到了附近的部队。我们还联系了哈尔滨,临时派人把半拉子送过去了。” 钱麻子忙问:“半拉子没事吧?” “放心吧,应该没有大事儿。” “那你们又是咋回事?” 罗老九叹了口气:“附近能调动的剿匪部队,也不多,不到一个团。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们就抓紧进山,到了那个飞机场,完了,找不到你们了……” 第495章 找药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没办法,我们是为了追马大鼻子!” 罗老九点点头:“三镖带部队围攻那个地方,没想到,里面人还不少,又有机枪迫击炮,还有暗堡,不好打。当时发现你们留下的记号,三镖就决定,让郭排长带一些人,和我一起先来找你们。” 我一听,看了看郭排长,有些疑惑。 罗老九摇了摇头:“昨天刚过晌午,我们就在一个山沟里,遇到一支绺子,打了起来,唉……” 郭排长灌了一口酒,点头说:“小刀兄弟,不瞒你说,最近剿匪任务重,我手底下本来就不满员,一共二十来人。这些人吧,绝大多数以前都是种地的,从摸枪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月,第一次干仗!” 我点点头,没有啥战斗经验,第一次和土匪正面遭遇,战斗力确实不行。 郭排长叹了口气:“这股敌人也不多,十几二十个吧,但是他们枪法准,还有迫击炮,我们当时就被打懵了。” 钱麻子一惊:“十几个胡子,还能有迫击炮,扯呢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了一下,扭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明白钱麻子的意思,低声问:“那股土匪领头的,你看清长啥样了没?” 郭排长忙说:“领头的是个独眼龙,右眼,好像是刚瞎了没两天。” 钱麻子一拍大腿:“小刀,是马骏。”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罗老九带来的援兵,竟然会和马骏碰到了,还打了一仗,损失惨重。 郭排长又灌了几口酒:“幸亏我们跑得快——也是死伤惨重啊,你们看到了,加上老罗,就四个人没带伤。” 罗老九抽了几口烟:“老钱,你啥意思,认识那帮胡子啊?” 钱麻子点点头:“说来话长。” 紧接着,他把我们这些日子的遭遇,从追踪马大鼻子,到发现这个金矿大院,然后和马骏的纠缠,都细致说了出来。 罗老九听完,点点头:“马大鼻子算是死了,好事儿啊。” 郭排长瞪大了眼睛:“你们仨,干了这多事儿?” 钱麻子嘿嘿一笑:“也是九死一生,不容易。” 这时,连水月忽然说:“小刀,这大院里咱们也找过了,没有什么药品。这些伤员这么下去,必死无疑,想救他们,必须尽快处理伤口,还要有药。” 我明白连水月的意思,于是看了看钱麻子。 他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行,我明白啥意思了。这样吧,你们抓紧做手术,我和小刀下去一趟,看能不能从仓库里找点药回来。” 郭排长一听,忙说:“我也去,帮你们的忙。” 我赶紧摆摆手:“郭排长,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助水月,给战士们处理伤口。另外,你还要注意警戒,小心再有敌人过来。” 我和钱麻子立刻站了起来,这就准备出门。 罗老九跟着我们走了出来,低声说:“你俩刚才那意思,这金矿的下面,还可能藏着一百多日本兵?” 钱麻子点点头:“最少一百多。” “那就千万要小心点,别惹了他们,咱现在这么多伤员,想跑都麻烦。” 我看出罗老九很担心,把他拉到了望塔下,低声问:“老罗,有啥担心赶紧说。” “小刀,我们出去才知道,整个北满都在大剿匪,部队根本不够用。这次跟着我们来的,大部分都是新兵,以前扛锄头,刚扛上枪。” 我点点头:“明白。” “三镖那边儿,还要打多长时间,真不知道。你掂量掂量,反正别太冒险,免得把咱们都搭进去了。” 我拍拍罗老九的胳膊,凑近了说:“老罗,放心吧,我懂。” 说罢,我招呼钱麻子上爬犁,直奔远处的矿洞去了。 大雪纷纷扬扬,前方白茫茫一片,来到矿洞口的时候,我们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我俩一人背上一个帆布包,带上工具,钻了进去。 一路来到小洞外,我低声说:“老钱,咱们要偷偷摸摸找东西,尽量别被敌人发现。” 钱麻子点点头,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钻了进去。 一路往前走,一拐弯来到洞口的位置,钱麻子仔细听了听,扭头说:“没人,你推我一下,我先挤出去,再挪箱子。” 我点点头,又往前爬了两步,用肩膀使劲推着钱麻子,把他推了出去。 他打开手电筒四处照照,使劲顶开堵住洞口的箱子,把我也拉了进去。 这个大仓库比较低矮,从洞顶来看,应该是利用原本的地下洞穴扩建的。我们在仓库的最深处,一路往前走,是一道半掩着的铁门,外面是长长的走廊。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你帮我守着门,我看能不能扒拉出好东西。” 我点点头:“你轻点儿,有发现就叫我。” 钱麻子转过身去,开始找东西了。我蹲在门后面,时不时看看一片黑暗的走廊,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从后面这个仓库的规模来看,一两百人在地下吃住半年,应该足够了。 这里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金矿,说不定所谓的“废弃”,就是掩人耳目。日本人一定花了很长时间,才修建了地下的藏身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啥要修这么一个地方。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钱麻子气喘吁吁走过来,往我身边一坐。 “小刀,累死我了。” “咋样,找到啥了?” “饼干、罐头、盐、糖、煤油、日本酒,还有棉大衣、靴子、扳手、锤子——啥都有,就是没有药。” “你都找一遍了?” 钱麻子摇摇头:“我觉得,这地方都是生活物资,药品肯定存在别的地方,比如医务室。” “有道理。” “小刀,咱要不要再往前走走?”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你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说罢,我关了手电筒,掏出短枪,一侧身进了走廊。 这个走廊也不宽,我猫着腰,快速跑到尽头,一拐弯,走了十多米,发现前面是个更大的洞穴,洞顶亮着几盏大灯,将整个洞穴照亮了。 这不是我所想象的“研究基地”,因为前面更像是一个工厂车间,有高大的铁架子,有各种机器,还有一堆堆厚铁板…… 第496章 地下工厂 这应该是一个,地下工厂。 我躲在一堆箱子后,仔细看了看,这个洞穴很高,看起来和上面的金矿大院差不多大。 我这一侧的洞壁旁,到处都堆积着各种材料,对面洞壁下,则是一排排的小房子,应该能住不少人。 洞穴的中间位置,横贯着一条笔直的深沟,直通洞穴的两端——每一端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山洞,深沟延伸进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愣了一会儿,看这情况,不像是在挖矿啊? 这时,钱麻子估计憋不住,也摸了过来。见到眼前的场景,他也愣了一会儿。 “小刀,日本兵呢?” 这里十分安静,我甚至能听到对面发电机嗡嗡的响声,如果这里住着一百多日本兵,至少应该有巡逻队,不会这么安静的。 “老钱,灯还亮着呢,肯定有人,说不定都在屋里睡觉呢。” 钱麻子瞪大了眼睛:“这才啥时候,都睡了?” “这不是地下嘛,没有白天黑夜,可能睡颠倒了。” “那咱咋办?” 我笑了:“来都来了,去对面看看吧。” 我们贴着右侧的洞壁,在各种物资和机器中间穿梭,快速跑到了中间的大沟。探头往下一看,下面的沟约有三米深,四五米宽,修得很整齐。 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沟里竟然有一条铁轨。 钱麻子见我停了下来,赶紧指了指洞壁上的拱形梯子。我们来不及多想,赶紧爬上梯子,绕过这个大沟,朝着对面的一排排房子去了。 刚跑到最靠边的一排房子后,我立刻发现,这里有三排小平房,只有最后有几间平房亮着灯。 我俩赶紧躲在屋后,侧耳一听,里面好像有说话声。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前面一排挂牌子的,应该有医务室,咱们去瞅瞅。” 我掏出短枪,跟在他身后,快速绕到前面,开始一间间屋寻找。也是运气好,只走了十来步,钱麻子就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木门上的牌子。 我点点头,刚想进去,忽然听到后面有说话声,赶紧拉着钱麻子躲在了墙后。 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两个日本兵,边唠嗑边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钱麻子急中生智,一把推开医务室的门,拉着我躲了进去。 一进门,里面是两张办公桌,靠墙是一排柜子,里面摆着各种药品。再往里面看,有一张铁架子床,外面还有个布帘子。 我靠在门边,握紧枪,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说话声越来越近,钱麻子听了听,脸色一变,立刻关了手电筒,拉着我就跑到了铁架子床边,轻轻拉上了外面的布帘子。 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两个日本兵啪嗒一声打开灯,走了进来。 我俩赶紧往床上一坐,抬起了脚。 整个小房间亮堂堂的,我俩和外面的日本兵,只隔着一道布帘子,钱麻子捂着自己的嘴,腿都在抖。 我轻轻按住他的腿,示意他千万别抖,这床要是发出一点声音,我俩就跑不掉了。 钱麻子点点头,把我俩的腿拉上来,面对面坐着,一动不动。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床上,互相盯着对方,还真有点不自在。 日本兵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唠着,我听到了打开柜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翻找药品。 片刻之后,他们应该是找到了药,打开门刚想离开,其中一个日本兵忽然发出一个声音:“咦?” 钱麻子拼命向我眨眼,比划着,让我别动。 我赶紧点头,这个不用翻译,一听语气就知道,外面的日本兵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握紧短枪,瞄准布帘子后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做好了扑上去的准备。 没想到,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喊叫,这两个日本兵赶紧答应着,啪嗒一声关了灯,急匆匆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走远,钱麻子才长出一口气。 我示意他先别说话,自己慢慢下了床,撩开布帘子一看,木门半掩着,外面没有什么动静。 钱麻子跟在我后面,走过去慢慢关上门,低声说:“有重要情况,他们——”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门拉开一点,带着钱麻子又躲在了布帘子后面。 就听一个日本兵跑过来,推开门嘟囔了几句,又把门关紧了。 钱麻子低声说:“兔崽子,忘了关门了。” 我摇摇头:“先找药,有事儿出去再说。” 钱麻子点点头,打开手电筒,在柜子底部扒拉了一阵子,拿了一些药装进背包里。 我轻轻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看,没什么动静。于是,我俩快速跑出来,沿着原路跑回仓库,钻回矿洞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坐在洞口边,喝了两口水,扭头问:“啥重要情况?” “小刀,下面没有那么多敌人,只有一个分队。” “一个分队,那是多少人?” “十二三个吧。” “为啥这么少?不是应该一百多嘛!” 钱麻子摇摇头:“我没咋听清,好像是前几天离开了,他们负责留守。” “跑了,去哪了?” “不知道啊,除非抓个俘虏,问清楚。” 我摇摇头:“算了,咱们先上去,和水月商量一下再说吧。对了,刚才那两个日本兵,在屋里唠的啥?” 钱麻子笑了:“他们负责照顾一个伤员,不光换药,吃喝拉撒都要管,这俩人快烦死了,唠叨着想把那个伤员闷死。” “我说呢,听着一肚子怨气。” 我俩一边唠,一边往回走,出了矿洞,立刻赶着爬犁回来了。 进了大院,还没停下爬犁,就听到了一声声惨叫声。我俩赶紧跳下去,飞奔着跑进后面的平房,开始给连水月帮忙。 我们没有什么手术器械,当然也不是什么医生,只能尽力而为。 一直忙到晚上,三名战士因为伤势太重,没有救回来。另外还有几个人,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暂时保住了命。 我们累得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歇了好大一会儿,连水月忽然开口了:“郭排长,你们三个身上没伤的,要抓紧把他们送出去,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 郭排长一愣:“那你们咋办?” 第497章 龙脉 郭排长满脸无奈,只能看着我。 连水月忙说:“小刀,你拿主意吧。”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忙说:“郭排长,打仗就有牺牲,但是咱不能白白牺牲战士的性命。你把他们带回去,活下去了,新兵就能变成老兵,我说的对吧?” 郭排长点点头,掏出一支烟点上,使劲抽了几口。 “邵队长给我这个任务,算是没完成吧?” 我赶紧摆摆手:“不算失败,你把老罗带来了,遇到这么强大的一股土匪,还拼命救出了这么多人,很厉害了。等雪停了,派一个战士去找三镖,汇报情况。你带着另一个战士,把这些伤员送出去。” 郭排长抽完烟,点头说:“好,你放心吧,我拼了命也要把他们送出去。” 外面的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晌午才逐渐变小。 郭排长等不及天气放晴,赶紧收拾了东西,派出一名战士去找三镖,他和另一名战士赶着爬犁,往山外去了。 送走他们,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下午,雪还没停,我们四人坐在岗哨小屋里,闲聊起来。 唠着唠着,钱麻子忽然问:“老罗,你信不信日本人真挖了龙脉?” 罗老九刚才还蜷缩在床上,一听这个话题,他赶紧披上棉袄下来,往火炉边一坐,点上烟袋锅子,捋捋胡子,才终于点了点头。 “我听说,日本也有研究阴阳风水、奇门遁甲的人,他们也懂龙脉。早些年就有传言,说日本人打咱们东北之前,就派人来了,找龙脉,挖龙脉,坏了咱们的风水。” 钱麻子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真假。” 罗老九笑了:“啥叫龙脉?有山就有脉,有脉就有龙。你们现在往高处一站,看看周围,一条条山脉,就是一条条龙脉。” 我一听,赶紧问:“老罗,要是这么说,到处都是龙脉啊!” “龙脉也不一样啊!有生有死,有强有弱,有顺有逆,有福有病,都不一样。民间说‘寻龙点穴’,就是找那最好的龙脉,风水宝地。” “这里面说法不少啊?” 罗老九点点头:“那肯定的,我也就是入个门,懂得不多。” 这时,钱麻子起身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张地图,摊在了桌子上。 “老罗,你来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好的龙脉。” 罗老九站起来,凑近一看:“这是啥,你从哪弄来的?” 钱麻子嘿嘿一笑:“上次和小刀一起,翻了个满铁的老仓库。这是从里面找到的,一个日本勘测队留下的地图。” 钱麻子竟然还留着这个,我都忘了这回事。 罗老九趴在上面看了看,指着几个小红点问:“这些点都是啥?” “就是那些日本勘测队调查的地方,你看都有编号的。” “这东西,我得研究研究,主要是多少年没弄这个,忘得差不多了。” 钱麻子笑了:“老罗,我也不是瞎扯这东西,主要是马大鼻子临死前说过,日本人挖了什么龙脉,我觉得这可能是线索。” 罗老九拿着地图,又坐回了火炉旁,嘴里念叨着:“我是搬舵先生,又不是风水先生,总得研究研究吧。”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下面的情况,赶紧又仔细描述了一遍。 钱麻子说:“小刀,那铁轨肯定是通车的,这是金矿,走矿车很正常。” 我摇摇头:“老钱,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肯定是运金矿石,才修的铁轨。但是现在一想,不对劲,那铁轨太宽了,不像是矿车走的。” “说不定是大矿车呢!” “我看那样子,下面也不像是挖矿的地方啊。” 钱麻子一听,叹了口气:“那确实,我看着也不像挖矿的地方。” 这时,连水月忽然问:“你们觉得,像不像跑火车的地方?” 钱麻子赶紧摆手:“在地底下跑火车?水月,日本人又不是疯了,为啥啊?” 我也说:“跑矿车还能理解,那火车往哪跑?地下的路该咋修?那不累死了。” 连水月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 “小刀,你要是丁晴,知道马大鼻子被咱们弄死,这个金矿又被咱们找到了,会怎么办?”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低声说:“她会不会改变计划,提前跑?” 钱麻子一拍脑袋:“对呀,她又不傻,为啥非要等开春,要是我,肯定也是趁现在跑!” 连水月看了看我们三人,点头说:“要是按照你们说的,下面是个地下工厂,会不会就是维修火车的地方?下面如果有火车,在地下跑着跑着,会不会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咱们在这里傻等,丁晴说不定已经提前坐上火车,跑了。” “水月,日本人脑子有问题吗?为啥非要在金矿下面挖隧道,跑火车?” “你忘了,这山里的暗堡,还有那飞机场,都是防苏军的。为了防止苏军的飞机侦查,火车在地下跑一段路,能说得过去!” 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如果连水月这回又猜对了,本来在下面维修的火车,可能提前走了,去接丁晴了。 钱麻子也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看我和罗老九。 罗老九还在瞅着地图,可能刚才有点走神,忙问:“啥情况?” “老罗,丁晴可能跑了,咱们得下去一趟,说不定还有机会追上呢。” 罗老九长叹一口气:“我可是刚从马骏那兔崽子手里跑掉,这还没歇两天呢,又要跑了……” “你也可以在上面等我们。”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们走吧,不踏实。” 连水月见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于是说:“下面有一个分队的日本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老钱,你的任务就是照顾老罗,我和小刀对付他们。” 我赶紧站起身:“好,咱们抓紧准备,一会儿就下去!” 下面的仓库里,各种补给也很充足,我们准备好弹药,坐上爬犁出了大院,来到了矿洞口。 我在前面带路,我们四人一路钻洞,很快就来到了这个地下工厂。 也是巧了,刚钻出走廊,躲在一堆箱子后,就见对面的平房前,一群日本兵列队站着,分队长正在训话…… 第498章 重要伤员 离得太远,那个分队长说话又很快,嗷嗷叫,听不清说的啥。 趁这个功夫,我数了数,加上分队长,一共十二个日本兵。再加上屋里的伤员,十三个敌人,偷偷过去,应该能对付。 等了好大一会儿,对面的训话终于结束了。 两个日本兵被叫出来,快速跑回了后面的屋子,用担架抬了一个伤员,进了医务室。 其他人在分队长的带领下,绕着整个地下工厂转一圈,都回了屋里。 见时机已到,连水月低声说:“老钱,照顾好老罗,小刀,咱们走!” 我俩早就看好了路线,贴着石壁一路奔跑,爬上深沟上的铁梯子,小心翼翼下到了对面。 医务室传来一声嚎叫,可能是正在换药。连水月摆摆手,示意我先别管他们,绕到后面再说。 敌人都住在后面一间平房里,房子的后面,是一根根巨大的圆形管子。房间亮着灯,门口站着两个人,正在抽烟唠嗑,里面也很热闹。 平房的旁边,还有两个紧挨着的小房间,也亮着灯。我估摸着,一间住着分队长,一间住着伤员。 我们小心翼翼从平房后面绕过去,收起短枪,掏出了匕首。 刚想冲出来干掉门口两人,没想到吱扭一声响,他们开门进去了。 我俩愣了一下,探头一看,门关上了。 连水月指了指隔壁的小房间,带着我快速跑过去。我俩站在门的两边,她冲我点点头,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住着日本分队长,他说了几句话,猛然打开了门。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迅速扑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推着他往门里走,手中的刀子同时快速捅向他的肚子。 他丝毫没有准备,后退两步跌倒在地,我迅速割断了他的脖子。 连水月低声说:“抓紧!” 我俩赶紧出来,轻轻带上门,又回到了那间大宿舍的门口。 里面吵吵闹闹,很热闹,我俩收了匕首,一人掏出两颗手榴弹,拔掉了保险。 门是虚掩着的,我们把手榴弹往地上一敲,把门推开一条缝,同时扔了进去。 砰砰砰几声巨响,里面瞬间惨叫连连,我俩趁机冲进去,见人就打。 一口气打完枪里的子弹,见还有几个日本兵挣扎着想去枪架拿枪,我又拔出匕首,扑上去就捅。 也就是片刻功夫,战斗结束,里面九个日本兵,全部被打死。 刚才的爆炸声和枪声,肯定已经惊动了医务室的两个敌人,我俩赶紧端着马枪,快速跑向前面。 到了第一排平房前,刚一露头,远处医务室的门口,日本兵开枪了。 我忙说:“水月,我从后面绕过去吧!” “不用,他们就剩俩人,也没有多少子弹。” 说罢,连水月又扔了一颗手榴弹过去,这下他们老实了,直接躲进去,关紧了房门。 我俩站起身,快速跑过去,站在了医务室门的两边。 里面传来吵闹声,估计他们也是害怕了。连水月已经掏出了短枪,我举起马枪,用枪托朝着门锁的位置猛撞几下。 里面的日本兵穷途末路,估计也是拼了,猛然拉开门,鬼哭狼嚎着冲了出来。 连水月就靠在门边,对准他们的脑袋,出来一个打一枪,整个洞穴瞬间安静了。 我正想说话,连水月指了指里面,差点忘了,还有个伤员呢。 能专门安排两个日本兵照顾着,这应该是个重要伤员。里面没有开灯,不知道这伤员手里有没有枪,我掏出一颗手榴弹,正想拔掉保险,连水月忽然摇摇头,低声说:“留个俘虏。” 这时,钱麻子和罗老九已经过了中间的深沟,快步走了过来。 我赶紧过去,低声说:“老钱,里面只剩一个伤员了,你喊喊话,让他投降,不然我就扔手榴弹了。” “那你直接扔呗!” “留个俘虏,先问问话再说。” 钱麻子点点头,慢慢挪到门旁,冲着里面喊了两句日本话。 等了片刻,里面传来一句大骂:“他娘的,怎么又是你们!” 这声音,是水田啊! 钱麻子哈哈大笑:“水田君,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 “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们几个,来吧,扔手榴弹吧,炸死我,一了百了。” “别啊,最少咱们也要见一面,唠几句。” “唠个屁,我和你们没话说。” 钱麻子也不担心水田有武器,直接跨步进去,吧嗒一声打开了灯。 水田躺在里面的铁床上,眼睛盯着上方,也没扭头看我们,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钱麻子笑着走过去,往床边一坐:“水田,你咋没死啊?” 水田这才扭头看了看我们:“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我咋没死呢?” 我走上前,把水田扶起来,也冲着他笑了。 他脸上的绷带已经取了下来,坑坑洼洼,几个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胳膊和腿上的伤口刚换了纱布,还有血渗出来,看来还没好。 钱麻子点了支烟递给水田,轻声说:“认命吧,咱们有缘。” 水田抽了几口烟,点点头:“好不容易从雪窟窿里爬出来,被他们救回来了。这几天睡觉,一闭上眼睛,我就梦见你们了,尤其是钱麻子,一闭眼儿就能看见他,半夜被吓醒好多次。” 钱麻子一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也算是美梦成真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咋找到这里的,咋进来的?” 我上前说:“水田,你就别问我们咋进来的了,赶紧的,主动把这里面的事儿说了。” “行,我说,能不能先把我弄出去,这里面憋闷的慌。” 我和钱麻子赶紧上前,把水田架下来,扶出了医务室。 他指了指前面,带我们来到了深沟前,找了个木箱子坐在上面。 “这下面,原来有辆火车,前些日子你们来的时候,正在修理呢。我也是打听了才知道,这火车原来是运重武器和炮弹的,对了,还有毒气弹。本来是为了防苏军,这也没用上。” 连水月还真是猜对了。 “我听松本说,丁老板就是要用这火车,把找到的资料和研究人员,都运走。哎,对了,松本呢?” 钱麻子一听,笑了。 第499章 火车隧道 水田一看钱麻子笑了,自然明白了松本的下场。 他又点上一支烟,指着下面说:“前几天火车刚走,我当时还有些迷糊,他们就没带我,说是让我在这里等着。” 我指了指两边:“火车往哪走了?” “右边,朝西走了。” “你这意思,丁晴让火车过去装东西,然后再回来?” 水田叹了口气:“原来的计划是这样的,不过我猜啊,你刚才把分队长打死了吧?” 我点点头:“留他有啥用?” “他每天定时打开电台,向丁老板汇报情况,这会儿还不联系,丁老板肯定知道我们出事儿了,那火车还能回来吗?” 钱麻子一听,急了:“电台在哪?你赶紧去汇报情况。” 水田摇摇头:“我又不知道他们的暗号,联系上也没用。” 连水月赶紧说:“老钱,别担心,火车只能在轨道上跑,咱们跟着铁轨走,肯定能找到他们。” 钱麻子伸头看着下面,大声问:“水田,下面有没有平板车?” 水田把烟头扔了下去,竟然笑了。 “火车一走,这两头的隧道大门就锁住了,你们不可能从这里追上去的。至于这隧道有多长,通到哪里,火车啥时候从隧道出来,在山里跑,我是真不知道。” 钱麻子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水田的后脑勺上。 “兔崽子,一问三不知,其实肚子里啥都知道,你就是欠打!” 水田见钱麻子还要打,慌忙躲闪,嘴里喊着:“这回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火车要去哪儿!” 连水月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水田只剩下半条命,丁晴为啥让人把他救回来?马大鼻子逃跑的时候,也带着他,说明他有用处。” “那要不要用刑?” “这会儿没时间,咱俩先探探两边的隧道,看是不是真的锁死了。要是这里出不去,只能上去再说了。” 我听了,回头把长枪递给钱麻子,笑着说:“先别打,看好他,我去看看他有没有骗咱们。” 连水月指了指西边的隧道:“你往西边走,我到东边这个看看,小心点。” 我沿着深沟往前走了几米,看到一个可以通到下面的窄梯子,于是顺着跑下去,来到了铁轨旁。 下面的轨道,明显要比跑小火车的铁轨宽一些,一定是跑的大火车,说不定可以运送大炮呢。 我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很快就来到了隧道的入口。 拱形的隧道实际上很高,我沿着洞壁一侧的狭窄水泥小道,慢慢走了进去。上方的洞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但很昏暗。 走在这巨大空旷的隧道里,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又小跑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铁门,把整个隧道堵上了。 我走上去看了看,这铁门是嵌入山体中的,非常厚重。跳下铁轨,趴下看看,铁门下方的缝隙很窄,人肯定是过不去,也许那条狼狗能钻出去。 大铁门确实锁死了,火车往什么方向走,会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很难知道了。 我只能快速跑回去,见连水月正坐在水田旁边,赶紧跑了上去。 “水月,里面锁住了,问问这兔崽子能不能打开?” 连水月摇摇头:“刚问过了,他不会。” 我弯腰看着水田:“那你总该知道,从哪里可以回到上面的大院吧?” 水田愣了一下:“你们不知道吗,那是咋下来的?” “我们当然有办法下来,我就问你,日本兵是从哪里下来的,咱们现在要回去。” “我要是说不知道,你会不会——” 刚说到这里,钱麻子从后面飞踢一脚,水田嗷的一声扑倒在地,滚了一圈。 “钱麻子!你等我说完再打呗!” 钱麻子两步走上去:“你怎么下来的,还能不知道?兔崽子,是不是习惯了挨一顿揍才说实话?” “我那时候已经被冻僵了,怎么被他们扒拉出来都不记得,还能记得怎么下来的?老钱,你脾气能不能别这么暴躁?我好歹也是关东军中佐,稍微给一点面子。” 我蹲在水田面前,压低声音问:“你现在告诉我,火车去哪了,我保证老钱以后不会再打你。而且,你一定有吃有喝,最后还能回日本。” “跟着你们,我已经不指望回日本了。” “那你是铁了心不告诉我们了?” “我要是知道,肯定会告诉你们,但我真不知道啊。” 我站了起来,水田现在是油盐不进,要不是感觉他比较重要,我一定直接给他一枪。 钱麻子走过来问:“小刀,咱们咋办?” “原路返回,这里太憋闷,到上面再想想办法。” “水田这缺胳膊少腿儿,一会儿咋爬啊?” 我扭头看了看,确实,走路都费劲,更别说钻矿洞了。 “这样吧,找根绳子,一会儿你给他捆上,咱俩拖着走。” “行吧,这兔崽子,待遇挺好的。” 说完,钱麻子跑到医务室中,扒拉了一些药,又找了根长绳子,把水田的上半身一绑,拉着他跟我们走了。 水田扶着钱麻子的肩膀,一蹦一跳,来到仓库,一看见那个小洞,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可真厉害啊,这都能找到!” 我回头说:“里面的路可不好走,我建议你一会儿别趴着,不然那脸上的伤刚好,又得磨花了。” 钱麻子也说:“我们俩拖着你走,这回真是关东军中佐的待遇了吧?我跟你说,路上闭嘴,别找麻烦,不然我把你那条腿也打断!” 这一次,连水月走在前面,罗老九紧随其后。我和钱麻子在后面,拖着水田慢慢往上爬。 水田哼哼唧唧,被钱麻子训了一路,等拉出矿洞口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后背的大衣和棉裤,都磨烂了,只剩下一层布了。 这一路磕磕碰碰,不得拖散架了? 水田憋得满脸通红,冲着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关东军勇士,不是吹出来的。” 钱麻子也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是真抗造,行,回去我再想想,找点儿新花样折腾你!” 第500章 姜还是老的辣 赶着爬犁回到大院,我们赶紧钻进岗哨小屋,暖和暖和。 钱麻子给水田找了一身新的棉衣,换上之后,他才算缓了过来。可能这一路被石头硌得不轻,还是哼哼唧唧,灌了几口酒,才昏昏沉沉睡着了。 我们四人围在火炉边,赶紧整点热乎饭吃。 钱麻子见水田打起了小呼噜,低声说:“小刀,你想想,还有啥秧子房的手段?我敢保证,这兔崽子还有话没说。” 罗老九这时候开口了:“这小犊子也是遭了大罪,命不该绝,肯定还有用。先别折腾他了,小刀水月,你俩商量商量,接下来该咋办。” 连水月忙说:“当务之急还是追火车,但咱们只知道它往西去了,从哪里出来,中间会不会拐弯,都不知道。” 罗老九抽了几口烟,忽然说:“其实,刚看到那张地图,我就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钱麻子一听,赶紧凑了过来,罗老九从怀里掏出地图,摊开在了桌子上。 他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你们看,这里有个小红点。这个图上虽然红点儿多,但这个地方,二龙环抱,大吉大利的风水宝地。” 我是看不懂上面的东西,赶紧招呼连水月过来。 罗老九接着说:“不过,以我的了解,日本人不该信这个东西啊!” 钱麻子笑了,低声说:“你告诉我们的,日本也有风水先生嘛。” “有是有,但打仗,人家才不管这个。” 我们四人趴在地图上,仔细看着,沉默了一会儿。 连水月忽然说:“风水的东西,我也啥都不懂,刚才我忽然想到,马大鼻子为啥说,日本人挖了龙脉?” 钱麻子笑了:“那还用说,肯定是他看到了啥呗。” “我觉得,马大鼻子也不傻,他一定偷偷看到了什么地图之类的,知道了什么。也许日本人就是挖了个矿,但马大鼻子懂一些风水,他看出来了是龙脉。” 罗老九连连点头:“对,日本人没想过龙脉的事儿,但是巧了,正好挖到了那个地方。马大鼻子看到,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对,就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这么一说,我们三人都盯住了他。 罗老九指着地图上那个红点:“二龙环抱的风水宝地,马大鼻子如果懂一些风水,肯定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钱麻子忙问:“这是哪儿?” “我咋知道?这也没说是哪里的地图。” 连水月忽然笑了:“我知道。” 就见她拿起地图,仔细端详了一阵子,又平铺在了桌子上。 “从一进山,我就在记地形,这个图,我认出了一个地方。” 说罢,连水月指向了一点,看着就像画了几个圆圈。 她笑着说:“看到没,这里也有个小红点,圆圈的西边,有个小缺口,想起来没?” 钱麻子忽然伸直了脖子:“这就是,咱们现在的地方?” “对,金矿,看看周围的地形,我确定就是这里。” 说罢,连水月用手指在地图上了画了一道线,从金矿指向罗老九所说的风水宝地:“你们看,一直往西,都在山沟里跑,正好通往这个地方。” 罗老九也明白过来,指着风水宝地说:“水月,你的意思是,地下的这辆火车,就顺着山沟,直接跑到了龙脉?” “我觉得,有可能。” 我忽然想起一个线索,赶紧问钱麻子:“老钱,你看这小红点上都有编号,还记不记得,咱们在满铁仓库找到的那些矿石,箱子上也都有编号?” “我记得啊!可惜我那块金矿石,给了马骏那个小犊子。” “老钱,编号是啥?” “金矿的编号是018,没错,就是这个。” 我指了指地图上这个金矿的位置,上面的小红点旁,就写着模糊不清的“018”。 钱麻子一愣:“那金矿石,就是从这里挖出来的?” “他们发现了这里的金矿,就编了号,拿走一块当样本,以后再来开矿。” 钱麻子当即竖起了大拇指:“小刀,只要水月在身边,你这个脑子就灵光了!” 我笑了:“你回忆一下,那地方不是还有一块铀矿石嘛,箱子上的编号是啥?” “你让我想想——对了,这个印象深刻,三个圈。” 说罢,钱麻子在地图上照了一下,表情忽然变了,他的手指停在“二龙环抱”的风水宝地那里。 火车要去的地方,马大鼻子说的风水宝地,就是铀矿。 我抬头看了看连水月,她一脸平静,低声说:“老钱,那不是三个圈,是000,零号基地。” 我们都笑了,这么长时间,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也是巧了,还真摊上了风水宝地。” 钱麻子忙说:“管它什么宝地,干它就行!小刀,咱们抓紧时间,火车都跑几天了,到地方人家装上东西就走,咱们要是晚几天,啥都没了。” 我看看罗老九,他捋捋胡子,点了点头。 连水月站直了身子,也点了点头。 我指了指床上睡觉的水田,低声问:“这兔崽子咋办?” 钱麻子走过去,一巴掌扇醒了水田,笑着说:“带上吧,往爬犁上一扔,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水田猛然爬起来,还有些迷糊,一看钱麻子在笑,立刻抓起毯子躲在了角落。 我赶紧说:“水田中佐,咱们要出发了。” “去哪啊?” “追那辆火车去。” “你知道火车往哪里走?要我说,你们就消停消停,等大部队来了,先把我交给他们当俘虏,到时候人多,也方便找。再说了,这不快天黑了嘛,现在就走?” 钱麻子往外面一看,才反应过来,赶紧扭头看看我。 连水月在一旁说:“不差这一晚,咱们今天好好休息,明早出发。” 今天虽然不走,但还是要做好准备,毕竟这一路也是翻山越岭,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我和钱麻子一起,搜寻了很多物资,装满了两辆爬犁。 回到小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坐在一起吃饭,连水月把地图拿到水田跟前,指了指那个风水宝地。 “水田,我们要去这里!” 就见水田摇摇头,笑着说:“火车不一定往那边跑……” 第501章 目标铀矿 第二天一早,我们离开金矿,出发了。 积雪很厚,而且天气越来越冷。罗老九和钱麻子赶着爬犁,我和连水月骑马,都裹得严严实实,速度也不敢太快。 一直走到晌午,我们进了一条大沟,停下来暂时休息一下。 钱麻子活动了一下腿脚,看着远处,大声说:“小刀,日本人这个火车,也不可能一直在下面的隧道跑吧?” “那肯定的,下面隧道多难挖,我估摸着,它就是跑一段路,不知道从哪儿就出来了。” “这么厚的雪,那火车就算出来了,也得派人在前面清理轨道,跑不快。” 钱麻子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们都有了信心,赶紧用煤油炉子随便煮点东西吃,又急匆匆上路了。 走到傍晚时分,眼看着快要日落,我们不打算晚上赶路,于是找了一片矮树林子,准备在里面扎营休息一晚。 刚把马拴好,水田忽然大声说:“老钱,帮个忙呗,带我去撒个尿。” 钱麻子叹了口气:“这是带了个爷,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着!” 说罢,他摇摇头,慢慢走过去,把水田从爬犁上扶下来,指了指远处的缓坡:“自己跳过去吧。” 水田笑了:“咱一起去吧,还能唠唠。” 钱麻子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往不远处的缓坡去,水田跌跌撞撞,嘟囔了一路。 我们这边,罗老九已经在林子里捡柴了。 连水月在清理积雪,准备生火,我正想过去帮忙,忽然听到钱麻子一声大喊。 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赶紧跑向了缓坡的方向。 就见钱麻子站在坡顶,大喊:“小刀,水月,快来看!” 我见水田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意识到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收起短枪,快速爬了上去。 下面是个小山谷,夕阳之下,山谷中间出现一条笔直的“雪沟”,里面隐约可以看到火车轨道。 钱麻子激动地指着下面,有些语无伦次了:“小刀,火车,一泡尿找到火车了!” 我往东边看了看,远处的坡底有个黑漆漆的山洞,火车应该是从那里出来的。 连水月站在我的旁边,笑了。 这时,罗老九嘟嘟囔囔爬了上来:“啥玩意儿这么激动,又看见金矿了——哎哟娘嘞,这可比金矿好多了,还真让咱们找到了。” 钱麻子扭头问:“小刀,这么厚的雪,他们咋挖出来的?你看,还挺齐整。” 这条大约半米深的雪沟,从山沟中间笔直通过,一直通往远处。那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一眼望不到边。 这时,坐在积雪中的水田开口了:“还真让你们给找到了,厉害啊!” 我笑着说:“水田,等咱们找到丁晴,我就告诉她,是你给我们带的路,你是大功臣。” “不是,你啥意思?我没带路啊!” “你没带路,我们是咋找到这个地方的?” 钱麻子往旁边一蹲:“就是嘛,过两天我们到地方了,丁晴用那个小望远镜一看。哎哟,这不是水田君嘛,你看他躺在爬犁里,还有人在旁边伺候着,多舒坦!哦,肯定是水田君带他们来的!” 水田愣一下,嘿嘿笑了:“你们呀,可真坏。” “瞎扯,我还伺候着你吃喝拉撒呢!想想吧,也就是你爹能这么任劳任怨。” 连水月扶着罗老九,扭头就往下走,招呼我们说:“赶紧下来吧,好好歇一晚上,明天还要赶路。” 找到了铁轨,不怕走错路,接下来心里就踏实了。 当天晚上吃了饭,我们安排好轮流站岗,早早就进帐篷休息了。 我是最后一班岗,拂晓时分,钱麻子钻进帐篷,叫醒了我,自己赶紧裹着厚毯子睡了。 我揉揉眼睛,赶紧穿上衣服,钻出了帐篷。 篝火还在烧着,周围一片寂静,我活动一下,坐在了火堆旁的箱子上。 一天当中,就这时候最黑暗最寒冷,我坐了一会儿,虽然靠近火堆,但感觉后背冰凉,于是站起来,决定爬上旁边的缓坡,活动活动也许暖和一些。 于是,我背上枪,打开手电筒,朝着坡上去了。 快速爬到坡顶,看着下方那条笔直的雪沟,感觉一阵阵冷风从西北方吹过来。太冷了,我赶紧转身回去,就在那一刹那,我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丝亮光。 那亮光在东侧的沟底,一片林子的边缘,若隐若现。 我赶紧关了手电筒,快速往前走几步,找了个好位置,才发现那是火堆发出的亮光,距离我们并不远。 荒山野岭的,还有其他人? 我毫不犹豫爬下缓坡,把他们几人都叫醒了。钱麻子一听附近还有人,二话不说用棉袜子把水田的嘴堵上,拿绳子五花大绑,直接扔到了爬犁上。 水田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我们先把篝火灭了,然后爬上缓坡,看了看远处的情况。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会不会是马骏?” 我摇摇头:“他刚刚打了两仗,折了不少人,自己又瞎了一只眼,肯定要抓紧出去治伤。” “那会是谁跟着咱们?” 连水月这时说:“山外在大剿匪,会不会是一支小绺子,跑进山里躲剿匪部队?” 罗老九点点头:“有可能,就是碰巧遇到了,咱们走吧,不理他们就行。” 我知道有这种巧合,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跟着我们呢。无论如何,我得弄清楚咋回事才行。 于是,我低声说:“老罗,老钱,你俩先到下面躲着,收拾东西,咱们随时准备走。水月,咱俩去看看吧,真要是小绺子,咱也放心。” “好,那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敌是友,还是过路的绺子。” 钱麻子和罗老九先回去了,我俩慢慢从缓坡绕过去,钻进林子,一路小跑,逐渐靠近了那堆篝火。 篝火就在林子边缘,四顶小帐篷围在旁边,后面还有三辆大爬犁。 此时,篝火上面挂着一个日本钢盔,里面正在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一群人围坐成一团,正在唠嗑。 连水月躲在了一棵大树后,端起枪,朝我点了点头。 我猫着腰,慢慢从后面绕过去,躲在了他们的帐篷后…… 第502章 意外的熟人 我悄悄探头数了数,一共十个人,眼睛都直勾勾盯着钢盔。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两位大哥,我想问个事儿,你们是不是迷路了?” 另一个声音说:“瞎扯啥,两位大哥了不得,以前都是大绺子的大当家,老有经验了。” “不是,咱们出来的时候,五十多个兄弟,前几天刮了一场大烟泡子,走丢了四十多个——我就是觉得,说不定不是他们走丢了,是咱们走丢了。” 剩下的人纷纷附和。 这时,一个声音吼道:“别吱声了,都是饿醒的吧?我看谁还有劲儿说话,一会儿没饭吃啊!” 我一听,这声音太熟悉了,就在嘴边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又开口了:“咱就剩下这一钢盔的高粱米粥了,一人三口,一口稠的,两口稀的,谁敢多吃一粒米,我插了他!老六,你同意不?” “那还有啥说的?就算只有十个人,你也是大哥,我当老二,你说啥我都支持!” 这声音一出来,我立刻想起来了,西边好和秃老六! 我立刻大喊:“两位当家的,伍六刀来了!” 说罢,我从帐篷后跳出来,上前两步,让他俩能看清我的脸。 篝火旁的人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赶紧抓起了枪。 就见秃老六伸开双手,护住篝火上的高粱米粥,大喊:“都他娘的放下枪!” 说罢,他才瞪大眼睛看着我,又扭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西边好:“啥情况,我饿迷糊了?” 西边好摇摇头:“我也迷糊啊,这不是小刀兄弟嘛,不应该啊!” 我朝林子里喊了一句:“水月,是西边好和秃老六,没事!” 之后,我直接往篝火边一坐,笑着说:“两位当家的,是我啊,小刀,你俩没迷糊。” 这俩人弯下腰凑近了一看,瞬间大笑起来。 秃老六扇了自己一巴掌,笑道:“我就说了,咱们今晚肯定得冻死,就是没想到,死了还能见到小刀。” 西边好愣了一下,又扇了秃老六一巴掌:“疼不?” “你不扯吗?我扇你两巴掌,你看疼不疼?” “疼了就是没死啊!” 秃老六一听,又凑了过来,低声问:“小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这时,连水月也抱着枪过来了,笑着说:“怎么往哪走,都能碰到你俩?” 现在,他们是彻底明白过来,当即激动地大喊大叫,上来抱起我开始转圈。 几个小崽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西边好首先反应过来,赶紧拉住秃老六,往后面退了几步,大喊:“弟兄们,这是我俩的救命恩人,以前是北满最心狠手辣的胡子,现在是本事最大的剿匪战士,伍六刀,刀爷!” 话刚说完,他们就像演练好了一样,齐刷刷给我行了个匪礼。 我愣了一下,赶紧回了个礼,低声说:“你俩也太扯了,我咋就心狠手辣了?” 西边好上前说:“小刀,连姑娘,神兵天降啊,我俩活不下去,你们啪叽一声就下来了,缘分哪!” 我赶紧招呼大家坐下,笑着说:“缘分是缘分,但是别瞎扯。唠唠吧,你们咋就来这里了?” 西边好和秃老六相视一笑,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秃老六开口了。 “小刀,上次分开之后,我俩也商量了,当胡子也要有天分的,不是每个人都叫伍六刀。所以,你猜我俩咋决定的?” 我摆摆手:“老毛病又犯了?别把话掐成一截一截说,赶紧的,弟兄们都等着喝粥呢。” “对对对,这么说吧,我俩当时就决定,金盆洗手,各自回家种地去!后来我们都回去了,家里也分了地,挺美。我们毕竟以前是胡子,还进了改过自新班,学习了半个月,彻底改造嘛!” “那不是挺好嘛,咋又出来了呢?” 秃老六叹了口气:“名声大了,身不由己啊!附近十里八乡,以前当炮手的,打长工打短工的,都不是种地的料,有了地收成也不好。眼瞅着要入冬了,他么就想着捞一笔,过个肥年。” “咋唠一笔?” “剿匪部队四处跑,甭管大绺子小绺子,都被干得没地方藏。我们都听说,那些被打散的胡子,准备进山到木营子猫冬。有酒有肉有现大洋,木营子就是块大肥肉,谁不想咬一口?我们想抢了他们,也算是剿匪了。” 话刚落音,周围几个小崽子纷纷点头。 秃老六嘿嘿一笑:“他们组织起来,也选不出个领头的,听说我以前挺厉害,就三顾茅庐,非要请我出山。” 西边好这时说话了:“我也是这样出来的,我俩一共凑了五六十人,下雪之后进了山,打了一个小木营子,也没捞到啥好东西。后来想着,要往山里面走,找大木营子。” “那咋就剩你们几个了?” “前两天不是遇到大烟泡了嘛,我们当时是在山脊上,那铺天盖地的大雪,眼前啥也看不见。我就下命令了,先下去,找个山坳避避风雪!命令一个一个往后传,可能半路传岔了,下去一看,就剩我们几个了。” “丢了四十多个人啊?” 秃老六嘿嘿笑了:“他们应该认识回去的路,就是我们,这两天走得有点迷糊。” 旁边一个小崽子低声说:“六哥,我就说是咱们丢了吧。” 我赶紧摇摇头:“还活着就好,你们也是命好,遇到我们,死不了了。” 小崽子忙问:“刀爷,你们是进山剿匪,还是又干回老本行了?” 连水月当即笑了,轻轻碰碰我,低声说:“咱们现在还真的需要帮手。” 秃老六一听,赶紧凑了过来:“小刀兄弟,你咋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买卖?” 我见他们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我,于是一字一句说:“各位兄弟,我们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剿匪战士!” 西边好忽然笑了,对秃老六说:“你看,我猜对了吧,哪有这样的剿匪部队,就几个人四处乱跑!” 我点点头:“你们猜到了啥?” 西边好凑近了一些,低声说:“你们肯定是特务,国军的特派员,到山里发委任状的!” 秃老六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伍特派员,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给我个营长干干吧!” 第503章 帮手 我一听,赶紧摇了摇头。 秃老六笑了:“营长不合适?连长也行啊!” 西边好是明白了过来:“小刀兄弟,你们不是国军的特派员?” 我点点头:“两位当家的,我们是民主联军剿匪特别支队——不是一般的剿匪,是执行秘密任务的。” 秃老六一愣:“那是啥?” “精锐中的精锐!” “那不还是共军?”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俩不是一直想跟着我们,干一票大的吗?机会来了。” 他俩一听,瞬间激动起来。 连水月站起来说:“小刀,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愿意帮忙就跟着。我去让老钱多弄点吃的,看他们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 他们一群人赶紧站了起来,纷纷笑着说:“连姑娘女菩萨,长命百岁!” 连水月一走,我招呼大家坐下:“我们正在追几个逃跑的日本兵,他们想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运走,必须抓紧时间阻止他们。” 秃老六一听:“啥重要东西?” “反正很值钱,干完这一票,你们都立了大功,回去肯定有奖赏!” 西边好嘿嘿笑了:“行,但是小刀兄弟,上回不是答应你,我们手底下的人都要配上三八大盖,还要弄两门日本炮吗?时间太紧张,还没弄到手。” “你们都是啥枪?我瞅瞅。” 他们把枪举起来,我当即有些后悔。 一共十个人,两把三八大盖,三杆老套筒,一把辽十三,两把装火药的老猎枪。 最夸张的是,还有个小崽子拿了一把我不认识的长枪,我要过来一看,是拿木棒子削成马枪的样子,上面刷了一层黑漆。 还有个小崽子,举着一个笨重的“撅把子”。 我笑了:“就你们这装备,还想去打劫木营子里的土匪?” 秃老六点点头:“胡子不都是这样,打着打着,装备就好了。你看,我们这两杆三八大盖,就是上次打小木营子的战利品!” 我见那个手拿撅把子的小崽子,抚摸着枪,笑得很夸张,于是问:“你叫啥名?” “大名葛东,人家都叫我小木匠。” “好,小木匠,赶紧把那撅把子扔了,到时候一开枪,容易把自己崩死了。” 他一听,赶紧把枪插进腰间,嘿嘿笑了。 西边好凑上来说:“小刀兄弟,我们这装备是差了点儿,但咱们不是追日本人嘛,到时候肯定满地都是三八大盖,枪不是问题。” 我笑了:“行吧,赶紧把你们高粱粥分着喝了,跟我走。谁要是怕死,明早赶紧回家,不要跟着。” 他们一听,赶紧摇头,一边分着喝粥,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听我的话,不怕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我催促着他们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着爬犁,回到了山坡后我们的营地。 钱麻子已经煮了不少米粥,招呼大家赶紧过来吃。 他们也不客气,围上来就吃,一个个烫得嗷嗷叫。 我坐在罗老九的身边,低声说:“咱们需要几个帮手,他们虽然能力不咋地,有总比没有好。” 罗老九叹了口气:“行吧,当炮灰使也成。” 西边好和秃老六,一人抱着一饭盒粥过来,挤坐在了我们旁边。 吃着吃着,秃老六忽然往后面一瞅,吓得跳了起来:“这是啥?小刀,你还绑了个肉票?” 我回头一看,是水田,他还被绑在爬犁上,这会儿正拼命晃动着脑袋。 钱麻子听到动静,急匆匆走过来:“忘了,不好意思啊水田,一忙活,就把你给忘了。” 钱麻子去给水田松绑了,我笑着说:“老六,这位是水田中佐,我们的俘虏。” 他俩一听,直接把饭盒放下,凑到前面,仔细看了看。 西边好连连点头:“厉害啊,活生生的日本中佐,值老钱了吧!” 秃老六赶紧说:“那肯定的,这是个中佐——别看缺胳膊少腿儿,只要是活的,就是个大官,值老鼻子钱了。” 钱麻子已经把水田松了绑,扯下堵在嘴里的棉袜子,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从水田的表情看,他有些生气,但忽然冒出这么多人,他可能也怕了,左瞅右瞅,不敢说话。 可能是看出水田有些害怕,西边好上了爬犁,凑到跟前,轻轻捏了捏水田的脸。 水田叫了一嗓子,低声说:“别动,伤还没好。” “哎哟,老六,这个日本中佐会说中国话!” 秃老六一听,赶紧扒拉完米粥,笑着说:“中佐,在下秃老六,幸会幸会!” 水田点点头:“我是小刀的俘虏,水田春夫,初次见面,还请多多照顾。” “哎哟,小刀,这个中佐还挺客气。” 钱麻子一看,赶紧招呼他们:“你们两位,别惹水田,他可是关东军勇士,这些天憋了一肚子火。” 这两人一听,赶紧跳下了爬犁,又和小崽子唠起来了。 钱麻子凑到我跟前说:“咱们带的干粮,要是这么吃法,也撑不了几天。小刀,要么就再回去一趟,多拉些吃的,要么就每天控制控制,饿不死就行了。” 我一看,他们一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还真是要考虑考虑。 连水月抱着枪坐在旁边,看他们吃饭,也是连连摇头,对我们说:“回去是不可能的,咱们根本没有时间折腾。每天少吃一点,到地方还是没问题的。” 罗老九用烟袋锅子戳了戳我,低声说:“拿他们当小崽子,别当客人。” 吃了饭,天已经大亮,我把爬犁上的东西重新分配一下,又安排了吃饭、扎营、站岗等等事情,然后挥了挥手,出发。 我们几辆爬犁过了缓坡,下到沟里,沿着中间的雪沟一路朝前面出去。 西边好和秃老六这俩人,虽然有些啰嗦,但比较听话,安排什么就去干什么,从来没有怨言。 有了他们,最起码扎营生火,还有晚上站岗放哨,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就这样一路追踪,三天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风水宝地”。 两条连绵不绝的山脉,互相倚靠在一起,我们面前是它们的几个大山头,陡峭挺拔,就像两条巨龙环抱着一个山谷。 火车轨道从谷口进去了…… 第504章 铀矿 谷口附近有一大片松树林子,我们赶紧躲在了里面。 不确定山谷里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敢随便进去,正好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干脆先扎营,探探情况再说。 把一切安排好,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沿着谷口的缓坡往上爬,先到上面看看整个山谷的情况。 谷口的山脊不算太高,但因为积雪太厚,爬起来也很费劲。我原本让罗老九留在下面休息,他不同意,非要跟着上来,看看“风水宝地”。 就这样,奋力爬上坡顶,我们一群人趴在山脊上,终于看清了山谷里的情况。 这个山谷比想象中小一些,就像一只巨大的猛兽,伸出手臂环绕在面前,想要保护着什么。 积雪中的铁轨直接通过山谷中间,钻进了对面大山脚下的一个大山洞,洞口有站台,还能看到几排水泥房子,有点像厂房。 我低声问:“老罗,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罗老九累得直喘粗气,等了一会儿才说:“我看着像。” 钱麻子在旁边问:“水月,没人啊,他们是不是已经跑了?” “不知道,天黑以后,去看看就知道了。” 西边好爬到我旁边,指着那个巨大的山洞说:“小刀,我觉得那里面藏着好东西。” “那还用说,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个地方的。” “你要这么说,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要是日本兵太厉害,我临时造炮吧!” 罗老九一听,赶紧摆摆手:“消停点儿吧!你那炮一造,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八,咱耗不起。” 西边好赶紧说:“罗老先生,在那个土匪学习班的时候,我俩认识了不少高人,学了很多东西,你不能再小看我们了。” “好好好,一会儿打起了,你别往后跑就行。” “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这时,钱麻子忽然说:“别吱声,来人了!” 我们往下一看,下面的大山洞中,忽然跑出一队日本兵,在站台上列队站好,举枪警戒。 大家赶紧趴低身子,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山谷中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一个满身铁甲的庞然大物,慢慢从山洞中出来,停在了站台旁。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它是一辆火车,但每一节车厢都非常高大,方方正正,外面完全由铁甲覆盖。 装甲列车,一共只有八节车厢。很多重机枪的枪管,从铁甲的射击孔中伸出来,中间的几节车厢上方,还有炮台。 不仅如此,它的车头和车尾都加装了巨大的“犁头”,就像是这头猛兽有了“矛尖”,装甲列车开动之后,可以轻易推开前面的积雪,一般障碍物估计也挡不住它了。 它就像移动的铜墙铁壁,慢慢停靠在站台上,上面的两座炮台,还转动了一下。 说实话,当时我完全愣住了。 西边好看到这个场景,瞪大眼睛,半天没说话。 等反应过来,他扭头说:“弟兄们,风紧,扯呼!” 说罢,他立刻往下缩,我赶紧抓住他的衣领,低声说:“你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吗?” “小刀,这他娘的天兵天将也打不动啊!我们就几杆老套筒,想玩命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 秃老六也说:“小刀兄弟,这回你又救了我们的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留个地址吧,等明年秋收以后,我俩一定给你们送两车苞米棒子!” 钱麻子急了:“吃了我们一路粮食,到地方了,扭头就跑,这也太没良心了吧?” 秃老六赶紧说:“老钱,你跟着他们,不也是为了讨个债吗?听我一句劝,人不死债不烂,他跑不了!跟我们一起走吧,别白白搭上一条命。” 西边好爬到罗老九身边,笑着说:“罗老先生,你都多大年龄了,瞎折腾啥?跟我们回去吧,过几年安生日子。” 见罗老九没理他,他又扭头去找连水月,结果直接被枪口顶着了脑门。 连水月才不惯着他,举着枪,一字一句说:“要滚赶紧滚,不要动我们的粮食,回去的路自己想办法。” 秃老六见了,赶紧爬过去,满脸堆笑,不断道歉:“连姑娘,我们错了,先把枪放下,咱们好好唠。” 我赶紧爬下去,一把抓住一个,将他们两人拎到了一棵矮树后。 “西边好,秃老六,你俩想跑就算了,还想把我的人都拐走?” 秃老六赶紧说:“不是啊,小刀兄弟,我们是想劝你们,别去送命。” 我笑了:“我也劝你们一句,不要太怂,不然啥也捞不着。” 这时,钱麻子过来了,低声说:“小刀,上面有情况。” 我们一听,又赶紧爬了上去。 就见几个日本兵搬来了梯子,爬上铁甲列车的一个炮塔上,蹲在那里似乎在研究什么。 很快,他们开始敲敲打打,不断朝着下面喊话。 连水月低声说:“炮台有故障,肯定没修好就跑这里来了。” 我点点头:“看来他们真是着急要跑,水月,天黑咱们下去看看吧。” “好,先回去吧。” 留了两个小崽子放哨,我们下了山坡。 罗老九坐在爬犁上休息,连水月低声对我说:“小刀,咱们还需要这帮小崽子,不能这么放他们走了。” 我点点头:“行,我想想办法。” “我已经有办法了,咱们先审审水田吧。” 说罢,连水月上前几步,低声与钱麻子说几句话,然后走向了水田。 我赶紧跟上去,水田见我们过来了,往爬犁中间挪挪,低下了头。 连水月开口了:“水田,这地方你熟悉不?” “我是真没来过,就是听他们说过。” “那你知道啥?” “听说这是个铀矿,很重要,有一些研究资料,必须运走。具体啥情况,我真不知道。” 这时,钱麻子带着秃老六和西边好,也走了过来。 连水月见状,笑着问:“那个松本带着一大箱子金条,你知道吧?” “我知道。” “那这山洞里,是不是有更多金条,更多值钱的东西?” 水田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连水月会问这个,点点头:“有没有金条我不知道,但好歹也是个重要的研究基地,好东西少不了吧?” 连水月点点头,转身走到西边好和秃老六身边,笑着说:“你们抓紧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第505章 装甲列车 连水月这话一说,西边好和秃老六都笑了。 钱麻子赶紧说:“两位,你们要是真想回去,一会儿我找小刀商量一下,给你们点吃的。” 秃老六哈哈大笑:“老钱,扯啥呢,我俩啥时候说要回去?” 西边好上前搂住钱麻子,走到了连水月身边:“连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哥俩有时候说话啊,你不能正着听——” “咋了,听你俩说个话,我还得时不时来个倒立?” “连姑娘,别埋汰我们了。刚才我的意思是,下面那火车太厉害了,咱们总要有个办法对付它,你说是不是?” 秃老六赶紧上前,笑着说:“连姑娘,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最起码站个岗放个哨,也有用。” 连水月笑了,点点头:“行吧,到时候弄到什么好东西,不会少了你们的。” 这俩人一听,互相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 我走到水田旁边坐下了,低声问:“你咋没告诉我们,那火车是这样的?” “你也没问啊!” “行,那我现在问问你,那火车有啥来历?” 水田立刻坐直了身子:“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打自招了。”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围了上来,尤其是钱麻子,拍拍水田的肩膀,笑着说:“挺厉害啊,现在都会抢着回答了。” 水田笑了笑,继续说:“我来到中国的第二年,当时还是分队长,那时候中国的反抗军非常多,对铁路线的威胁很大。军部就制造了12节车厢的‘临时装甲列车’,那个才是真厉害,有重炮,一炮下去,半个屯子就没有了。” 这时,罗老九走过来,叹了口气。 水田一听,扭头问:“老先生,你知道?” 罗老九点点头:“知道,我和三镖一起,当年还打过那辆车呢!” 水田当即竖起了大拇指:“你才是勇士啊!” “行了,接着扯吧!” “一开始,我们在车站负责安全保卫,后来这辆火车经常出故障,太笨重了嘛。我们分队就临时参与了维修任务,还专门进行了学习。但是,这辆临时的铁甲车,没用多久就淘汰了。” 钱麻子一听,忙问:“为啥?” “这车毛病太多,又跑不远。更重要的是,后来关东军发现,你们的反抗队伍,啥重武器都没有,不值得用这样的装甲列车,就放弃了。” “水田,你这意思,这辆车就是——” “不是!满铁很快就建造了正式的装甲列车,八节车厢,跑得远,战斗力强,就是你们见到的,被称为重型装甲列车。” 连水月笑了:“水田,我要是猜得没错,前两天你骗我们呢吧?你其实被救回来的时候,很清醒,而且救你的原因,就是你有维修这种列车的经验。” 水田低下了头。 “水田,我一直在想,马大鼻子逃跑为啥要带上你,看来你真是丁晴身边的红人啊。” “我?我只是其中之一。他们把我扔在那个金矿,就是因为有几项故障一直不能排除,这么多年了,这种车我已经不熟悉了,没完全修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水田这么“重要”,又怪不得他被抛弃在了金矿下面。 我忙问:“水田,那你肯定很了解这火车了,它每节车厢都是干啥的?” 这时,钱麻子走上前:“小刀,你先别着急问,我要揍他一顿。来前儿啥也不说,一路上也不说,这回见到火车,又啥都知道了,你说他是不是欠揍?” 秃老六赶紧附和:“那要是见不到火车,他肯定装聋作哑,还是啥也不说!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指不定肚子里还藏着啥东西呢!” 水田一听,吓得躲在了我的身后。 连水月笑着说:“老钱,先别打,他现在主动交代了,还不算太晚,咱听听他说的啥吧。” 水田似乎有了底气,又坐回了我身边,笑着向钱麻子要了一支烟,抽了几口,这才开始说话。 “八节车厢,最后面的是发电车,配了两挺重机枪,还有探照灯。紧挨着的是炭水车,专门装煤炭和水,也有两挺重机枪。再往前就是机车,它是最重要的。” 我点点头:“丁晴会在哪节车厢?” “机车前面的车厢,就是指挥车。指挥车上下两层,上面有潜望镜,人不用露出头,就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在这节车厢里,可以打电话指挥其他车厢的人,很方便。” “然后就是三节炮车,有机枪有重炮,还有高射炮,可以对付飞机。最前面还有一辆警戒车,也是两挺机枪和探照灯。” 西边好、秃老六两人,还有身边的一群小崽子,听得一愣一愣,互相瞅了瞅,都没敢说话。 又是机枪又是大炮,全身都是铁板,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它。 连水月点点头:“水田,怎么对付这辆车?” “你们疯了吧?这是装甲列车,有重炮,见了它跑还来不及呢!” 钱麻子忽然说:“它再厉害,也是在铁轨上跑,咱们要是把铁轨破坏了,它不就趴窝了?” 水田摇摇头:“车上带着备用铁轨,可以快速修复被破坏的铁路。除非埋炸药,正好它通过的时候引爆。” “咱们也没有炸药啊,你这么说,还真对付不了它了。” 罗老九慢慢走过来,抽了两口烟,坐下说:“这个大家伙,不管是设了路障,还是扒了铁轨,都没用。你能让它停下来,但是靠近不了它——就算你们靠近它,也钻不进去,白搭。” 连水月点点头:“老罗,你有啥想法?” “不能冒险打它,那是死路一条。水月,你想想也知道,它这个火车再厉害,还能直接开到日本去?” “我明白了,咱们只要跟着就行,这车不可能出了山还继续跑,丁晴肯定要换大车或者骡队才行。” 罗老九笑了:“对嘛,也就是这山路不好走,用火车运东西方便。出了这大山,又不是直接到日本了,这中间还远着呢!” 水田在旁边连连点头:“老罗说得对,我赞同。” 钱麻子一听,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水田说:“你赞同个啥?你也是日本人,是敌人,别跟我们套近乎。” 刚说到这里,一个小崽子连滚带爬跑过来,指着山坡说:“大哥,他们可能要跑了!” 第506章 连夜追踪 我们一听,赶紧往上面爬。 到了坡顶一看,下方的站台上,出现了更多的日本兵,他们用一辆辆的平板车,运来了大量的木箱子,正在往车上搬。 钱麻子气得咬牙切齿:“来晚了一步,好东西都被他们弄走了。” 秃老六忙说:“老钱,咱们能捡点漏就行,也别惦记太多。” 过了一会儿,忽然从山洞中走出一群人,没有背枪,在站台上对着火车指指点点,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这时,西边好掏出了一个望远镜,递给了我:“小刀兄弟,用这个看。” “你咋早不说?” “你也没问哪!对了,碎了一个镜片,你得闭上一只眼睛看。” 我一看,望远镜好像被摔变形了,左边的镜片还真没有,但没关系,一个镜片也能用。 我朝着下面一看,有些模糊,还以为出了问题,连水月赶紧接过去,捣鼓了一下,开始盯着下面看。 “水月,啥情况?” “是丁晴,她身边应该是研究人员,好像在指挥搬东西,应该有些是贵重的设备。” 说罢,她把望远镜递过来,我接过来一看,这回是清楚了。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就是丁晴,她穿着狐狸皮的大衣,戴着貂皮帽子,表情很放松,正在和身边两个戴眼镜的日本研究人员说笑。 终于找到她了! 西边好拿过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哎哟,原来是这日本娘们儿啊,贼俊!” 秃老六一听,赶紧抢过望远镜,也赞叹起来。 钱麻子笑了:“行,回头抓这个日本娘们儿的任务,就交给你俩了!” 他们一听,赶紧摆了摆手。 我低声问:“水月,咱们咋办?” “喂马,吃饭,休息,准备追火车了——西边好,麻烦你安排两个人守着,有啥情况随时告诉我们。” 原计划晚上下去探探情况,现在也来不及了。连水月说得对,趁着他们还在装车,我们必须赶紧休息,回头赶着爬犁追火车,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我们几人赶紧回去,生火做饭,吃饱了钻进帐篷睡觉。 这两天赶路,本来就很累了,我是倒头就睡,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钱麻子趴在我面前,低声说:“小刀,水月让我叫你,说准备出发了。” 我赶紧穿衣服钻出帐篷,就见他们都在爬犁旁,忙活着准备东西。连水月见我出来,赶紧招了招手。 “小刀,上面的小崽子说了,站台上的东西快装完了。”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水月,咱们的补给也不多,就这么跟上去,恐怕撑不了几天。” “我知道,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儿呢,洞里肯定有物资仓库,咱们可以补充补充。” “那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暂时分开行动吧,你带着老罗和水田,先跟上火车。我和老钱带着他们这群人,进去找仓库,补充好物资再跟上你们。” 我明白,连水月是不放心西边好和秃老六,这样也行。 “小刀,千万不要跟得太近,水田了解这辆车,有啥意外状况,问他就行了。” 我点点头:“你们也要小心,一会儿火车走了,先别进去,万一他们埋了炸药,炸了这个矿就麻烦了。” “好,我们天亮再进去。” 说着,罗老九已经赶着爬犁过来了,钱麻子赶紧招呼两个小崽子,把吃的用的都往上面搬。 他走过来说:“小刀,剩下的粮食不多,给你们一半,吃四五天肯定没问题。放心吧,到时候我们就带着补给追上你们了。” 我点点头:“行。” “小刀,别跟太近,火车顺着铁轨跑,丢不了——对了,也不能跟得太远,万一它半路钻个山洞,跑个地下隧道,还真有可能跟丢了。” 我上前拍拍钱麻子的肩膀,趴在他耳边低声说:“老钱,里面要是真有啥好东西,你操点心,别让这帮小崽子抢急眼,动了刀枪。水月这边,就靠你照应着了。” 钱麻子一愣,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我还是不放心,见西边好和秃老六正在收拾东西,三两步跑过去,叫住了他们。 西边好立马笑着问:“小刀兄弟,咋了?” “一会儿我先去追车,你们进去补充物资。我可提前说了,一切行动听指挥,水月叫你们干啥,必须听命令。” “那你放心吧,连姑娘就是老大,说啥我们都听!” 秃老六走到我跟前,低声说:“小刀,不瞒你说,连姑娘比你杀气还重,惹了她,真会挨枪子儿的。” 我点点头:“帮我保护好水月,她就算擦破一点儿皮,我都会要了你俩的命!” 这两人一听,立刻严肃起来,赶紧点头答应。 又等了一会儿,放哨的小崽子飞一般跑了过来:“刀爷,火车走了,从山后面走的!” 连水月赶紧过来:“小刀,抓紧去吧!” 我翻身上马,冲着罗老九招招手,我们快速进了山沟,朝后山去了。 夜晚非常安静,我们绕到后山之后,很快就听到了装甲列车轰隆轰隆的声音,它的速度不快,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们担心被发现,于是钻进铁轨旁的林子里,慢慢跟了上去。 只跟了大概一袋烟工夫,火车后面的探照灯忽然亮了,左右扫射了两遍。幸好我们离得远,又躲在了林子里,他们应该没发现。 我一开始还很担心,万一跟不上怎么办。但这辆装甲列车比想象中要笨重,还要推开前方的积雪,走得并不快。 既然这样,就不用跟得太紧了。 就这么一路走到天亮,装甲列车忽然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 我让罗老九等在林子里,自己悄悄爬上半坡,就见下面站着两个日本兵,正弯腰指着中间车厢的底部,好像是出了什么故障。 片刻之后,又下来两个人,背着枪,四处看了看。 之后,他们四人一番捣鼓,掀开了覆盖在车轮外的铁板,两人在外面警戒,另外两人进去维修了。 坏了正好,给我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我快速跑回林子,罗老九正在用小煤油炉子做饭,水田躺在爬犁上,好像刚刚睡醒。 见我来了,他忙说:“是不是又坏了?” 我点点头。 水田笑了:“我就说那车年头太久了,要好好检修一下,不然跑起来费劲。” 第507章 故技重施 一直等到晌午,装甲列车才修好,继续前进了。 这一路走得慢慢悠悠,我们也不紧不慢跟着,在山里绕来绕去,先往北,又往东边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着急了。 倒不是因为装甲列车的问题,而是按照时间来看,连水月他们应该追上来了。但是天亮之后,后面还是没有动静。 我问了问罗老九的想法,他劝慰说,一定是那些人临走的时候搞了破坏,要么就是仓库不好进去,要么就是物资太少,需要四处搜寻,不用太担心。 我点点头,心里刚觉得踏实点,水田忽然说:“小刀,还有一种可能性,他们被留守的部队包围,完犊子了。” 说完,他还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右臂。 我示意罗老九停下爬犁,下马过去说:“水田,钱麻子不在,你好像有点儿嘚瑟啊?几天不挨揍,心里不舒坦?” 水田立刻变了笑脸:“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当放屁了。” “我问你,丁晴把东西都装车带走了,就在前面呢,还有啥留守部队?” “那是你不了解丁老板,金矿那边儿,其实也没啥用了,为啥还要留一个分队?丁老板太谨慎了,心眼子多,啥事儿都要留个后手。” 我笑了:“心眼子是挺多的,这不还是让我们追上了么?” 水田一听,低头不说话了。 继续追赶火车,我心里其实挺不踏实的,万一水田说对了,他们被困在了铀矿怎么办? 如果今晚他们还追不上来,我就要和罗老九商量一下,看要不要回去了。 过了晌午,火车跑进一条大沟,又停了下来。 我让罗老九赶紧弄点东西吃,自己背着枪爬山坡,靠近敌人观察一下情况。 很明显火车又出问题了,两个日本兵慢悠悠晃下来,弯腰对着几节车厢的底部指指点点,好像问题不小。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着急修理,而是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唠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又回到车厢内,背着工具包下来了。 这一次,后面跟着另外两个日本兵,背着枪,帮着他们掀开车轮前的挡板,然后在旁边放哨。 这次的问题可能比较大,在下面捣鼓了一阵子,下面的人探出头,大喊了几句。两个放哨的刚才还在抽烟,只能扔掉手中的烟头,爬上机车,进去抬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工具递给下面的人。 很快,他们四人都钻到了下面,捣鼓起来。 我看了一会儿,感觉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于是抓紧回去了。 我们的补给也不多,罗老九煮了一点罐头和冻蘑菇粥,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水田胃口很好,呼噜呼噜扒完一饭盒,抹了抹嘴,直夸罗老九厨艺好。 罗老九笑了:“改天让你尝尝榆树皮,那个东西才是真好吃。” “榆树也能吃?” “靰鞡鞋也能吃呢!” 水田哈哈大笑:“净瞎扯,忽悠我玩呢。” 刚才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于是问水田:“前面那个装甲列车,能装一百多人吧?” “当然能啊。” “那最少几个人,能让它跑起来?” 水田一愣:“啥意思?” “要让车跑起来需要几个人?” “不用枪不用炮,只让他跑起来,最少也要两三个人。火车司机少不了,还要有人运煤加煤。炭水车厢要是存满的话,最远能跑三百里不停下来。” 罗老九看着我:“小刀,你问这个干啥?” 我摆摆手,又问水田:“这辆车如果半道出故障,按照你们的规矩,应该派多少人下来修理?” “这个不一定,小故障三五个人,大故障一个维修队都要过来。要搁早些年,半道上坏了,还要防着抗联偷袭。” “怎么防?” “那还用手,机枪全部待命,还要派一个分队下来,随时掩护维修人员上车。” 我这才扭过头,把刚才看到的情况,都告诉了罗老九。 他一听,愣了一下:“你确定?” “我亲眼看见的,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水田听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对啊,丁老板挺着急的……” 这时,罗老九低声说:“小刀,你是不是怀疑,这辆装甲列车上,根本没有几个日本兵,丁晴也不在上面?” 我深吸一口气:“在金矿的时候,丁晴就安排松本带着一支队伍假装逃走,想迷惑我们。那时候要不是水月细心,我们还真找不到金矿的地下工厂,更别提找到铀矿了。” “小刀啊,丁晴可能真是故技重施,想用这辆火车把咱们都骗走。” 水田一听,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赞叹:“丁老板心眼子真多。” 我抬头思索了一会儿:“现在不能确定,我最担心的就是,水月在铀矿也发现了什么,丁晴见计谋被识破,干脆鱼死网破,那就麻烦了。” 罗老九一听:“要这么说,咱们得回去,抓紧回去。” 我正想说话,就见水田扭头看着后面,低声说:“那是不是有人来了?” 我一听,赶紧站起来,朝远处一看,好像是两匹马拉着的小爬犁,正在朝我们飞奔。 我立刻翻身上马,快速迎了上去。 连水月和钱麻子他们,一大群人呢,不可能只有一辆小爬犁,但赶爬犁的人,似乎在向我挥手。 我心里瞬间紧张起来,难道他们真的出事了? 一路飞奔,来到这辆爬犁前,我才发现赶爬犁的是秃老六。 他浑身破破烂烂,一看见我,立刻跳下来,飞奔到我的马下,抱着我的腿哭起来。 我赶紧下马,大声问:“老六,咋回事,说话啊!” 秃老六摇摇头,指了指爬犁。 我上前几步,这才发现,两匹马后面拖着的,不是一辆完整的爬犁,它的后半部分已经没有了。 爬犁里乱糟糟的,一个人蜷缩在棉被中,满脸黢黑,狗皮帽子上面的毛都烧焦了,歪歪斜斜戴在他的头上。 虽然已经变成这个熊样,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是钱麻子! 我大喊:“老钱!” 他一听,当即睁开了眼睛,见到是我,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掀开棉被就扑上来,抱着我不愿撒手…… 第508章 遭遇伏击 钱麻子和秃老六,靠着我的两个肩膀,哭得很伤心。 我赶紧劝慰,低声问:“老钱,你受伤了没有?” 钱麻子冷静下来,裹紧了自己破烂的棉袄,摇头说:“没事,头发烧焦了一点儿,但没受伤。” “老六,你呢?” 秃老六也摇了摇头:“我也没事。” “你俩谁能告诉我,到底咋回事?水月呢?” 一问这个,钱麻子摇晃着我的肩膀:“小刀,赶紧回去,水月被困在铀矿了,快回去救她!” 我一听就急了,一把抓住他:“到底咋回事,说清楚!” 这时,秃老六摆摆手:“小刀,你别急,连姑娘一时半会儿肯定没事儿,她带人躲进了矿洞里。她让我俩告诉你,千万别冲动,找大部队。” 我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点了点头。 “走,先跟我到前面去,你俩也吃点东西,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啥。” 说罢,我翻身上马,让他们跟着我,回到了我们的爬犁旁边。 钱麻子一看到罗老九,赶紧跑过去,唉声叹气。 天已经有些暗了,水田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听钱麻子开口,赶紧趴到跟前瞅了瞅,哈哈大笑。 “老钱,这是老钱,你咋变成这个熊样了?” 钱麻子一脚把他踹到旁边,赶紧灌了几口酒,这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原来,装甲列车开走之后,他们又等了一阵子,见下面没有动静,天蒙蒙亮才悄悄下去的。 山洞外的水泥房子,有些空空荡荡,有些摆放着很大的机器。他们沿着站台走进隧道,也就是走了十多米,就看到隧道壁上开了三个洞口。 连水月带着他们都探了探,这三个山洞,第一个是仓库,里面确实堆了不少东西。后面两个山洞中,有好几个矿洞,有些矿洞还有电梯可以下去。 因为着急追赶装甲列车,他们赶紧进仓库,寻找有用的东西,往站台搬。 说到这里,罗老九已经烤好了一个罐头,递给了钱麻子。 秃老六接着说:“小刀兄弟,当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连姑娘正在站台上,安排我们把东西装爬犁。我记得当时一抬头,西边儿坡上忽然闪了一下光。连姑娘就在我旁边站着,她应该也看见了,当时脸色就不对了。” “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连姑娘就小声告诉我们,往隧道里撤,这里可能还有敌人。接着,她就举着枪,瞄了一会儿,朝着西边半坡打了一枪。” “我是没想到啊,这一枪下去,捅了马蜂窝,坡上真有暗堡!好几个暗堡,机枪都响了,站台上当时就炸了锅。还不光这样呢,那山坡下面还有暗门,老多日本兵从里面钻出来,开始打我们。” 我点点头:“看来,丁晴还真把大部队留在了那里。” “可不是嘛,就是大部队,还有迫击炮,炸得我们只能往里躲。我当时就说,赶紧顺着山洞外后跑,后面没有日本兵,但是连姑娘不同意,她说那是人家故意留的路,我们没吃没喝,人家还在后面追着,进了山死路一条。” “那水月躲哪去了?” “进矿洞了啊!她说里面岔路多,肯定也有各种物资储备,进去还能和敌人周旋几天。但是,必须派两个人,出去求救!” 这时,钱麻子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了一个罐头。 他抹抹嘴说:“当时我们的爬犁都在站台那边,已经炸得乱七八糟,还到处着火。水月就安排我和老六冲出去,她带人拼了命掩护,我俩又滚又爬,差点被炮弹炸飞了。最后,总算是抢到了这半拉爬犁,掉头从山洞跑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半拉爬犁,是被炮弹炸成这样的。 听完他们的话,我站了起来:“行,咱们抓紧回去,救人!” 罗老九一听,赶紧说:“小刀,我不是害怕,但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回去了,该怎么办?” “老罗,我知道不能冲动。刚才,我已经有主意了。” 他们一听,都盯着了我。 “老钱,你们来之前,我刚和老罗说,前面的铁甲列车里日本兵可能很少,现在我确定了,里面最多一个分队的敌人。更关键的是,火车出故障了,一时半会儿可能修不好。” 钱麻子点点头:“我说呢,这车没修好就过来了,丁晴肯定也不愿意坐着它跑。她可能知道我们来了,还想用那一招,故意把咱们骗走——等一下,小刀,我听你这意思,想对这火车动手?” 我点点头:“首先,我要确定丁晴真不在这个车里,第二,要对付铀矿那么多敌人,还有暗堡,恐怕也只能靠这辆装甲列车了。” 秃老六举起了双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刀爷,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 “说你是天兵天将,也就是那么一吹,你别当真。你一个人,那可是一辆铁甲列车,还有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六,谁说我是一个人?” 他立刻明白过来,后退两步:“小刀,我见了那玩意儿就腿抖,这刚刚死里逃生,真不敢去。” “老六,听我的安排,你根本不用靠近它。” “你要这么说,我秃老六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我赶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老六,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物。” 他立刻警醒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这话一说,好像我的任务有去无回啊!先说说,我考虑一下。” “天黑之后,我和老钱会想办法混上火车,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希望你留在山坡上,一直开枪。” 秃老六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雪地中,连连摇头:“小刀,你这意思,我就是当诱饵,吸引他们的炮弹呗?” 我赶紧说:“天黑,他们啥都看不清,你躲在坡后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安全着呢!” 钱麻子一听,也说:“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要么咱俩换换,你跟着小刀混上车?” 见秃老六不再说话,钱麻子扭过头,低声说:“小刀,那是装甲列车,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咱们就算混进去了,人家把铁门一关,就把咱堵里面了。” 罗老九也过来劝说:“小刀,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太冒险了。” 我摇摇头:“相信我,不冒险。老六,车上肯定有好东西,等咱们上去了,你看上哪样拿哪样!” 第509章 潜入计划 我心里有数,不可能随便冒险的。 这辆走一路出一路故障的列车,就是个铁棺材,丁晴不可能拿来逃命的。她利用这辆车迷惑我们,也不可能派太多人跟车。 想到这里,我低声说:“只要能上车,就算成功了。” 钱麻子趴在我耳边说:“小刀,我也有点腿抖,你可得想好了,我这小命就交给你了。” “就这么定了,歇一会儿就出发!”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他们俩已经换上新的棉大衣和棉裤。 我掏出短枪递给罗老九:“老罗,我们要趁着天黑摸过去,运气好的话半夜就能解决战斗。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要天亮才能回来,水田有一点不老实,你就崩了他。” 罗老九摆摆手,只是抽出了烟袋锅子:“放心吧,我用这东西都能弄死他。” 水田躺在爬犁里,裹着毯子,笑着说:“小刀,你瞅瞅我这样子吧,连撒个尿都费劲,还能往哪跑?” 钱麻子嘿嘿一笑,找了一根绳子上去,又把水田绑了个结结实实,这下我们都放心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带上钱麻子和秃老六,爬上南侧的缓坡,直奔前面的装甲列车去了。 今天的月光不错,趴在坡上,基本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列车还停在山沟里,修车的日本兵已经回去了,也许是上车吃饭,也许晚上太冷,他们想明早再修车。 看着车厢射击孔中的亮光,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你是咋计划的?” “他们不会在这里等太久,我估摸着晚上还会派人修车。一会儿咱俩下去,先藏在车底下,等修车的家伙进来了,先弄死他们。”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秃老六:“这时候,老六开始朝天放枪,日本兵以为被攻击,肯定要紧急撤回车里,咱们就能跟在后面混进去了。” 秃老六点点头:“说好了,我不露头啊,就在这后面打。” “反正只要咱们能进去,就趁乱先往车头走,干掉开车的家伙。这时候,他们都在忙着对付外面的老六,肯定想不到咱俩已经进去了,我再出其不意,杀光他们!” 钱麻子思索了片刻:“小刀,这里面好像有个问题。” “你说。” “先不说车里有多少人吧,就算咱俩把敌人都干死,这车也不能用了吧?你会修吗,你会开吗?” “有水田啊!” 钱麻子一拍脑袋,嘿嘿笑了。 把计划详细告诉他们俩之后,趁着敌人还没出来,我拉着钱麻子快速跑下坡,从车头附近钻进了列车底部。 下面的空间并不大,而且都是积雪,我只能一边扒拉积雪,一边慢慢往前挪动。片刻之后,我们爬到了指挥车下面。 我和钱麻子一人一边,把自己埋在积雪中,等待日本兵进来修车。 最大的冒险,其实就是这个时候。我不确定今天晚上,他们还会不会派人出来,万一敌人决定明早再修车,我俩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我俩现在穿着的靴子、棉裤和军大衣,都是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和日本兵一样,也算是比较暖和。只是这车底下一片黑暗,身边全是积雪,就好像掉进了雪窟窿,感觉很不好。 头顶上隐约能听到动静,是日本兵在来回走动。 我俩就这么趴在积雪中,慢慢等待。 过了一会儿,上面也没了动静,我在积雪中一动不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可能过了半个时辰,我正想着怎么去救连水月,忽然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我赶紧搓了个雪球扔过去,呼噜声停止了,就听钱麻子低声说:“我就眯一下,没睡着。” “千万别睡,不然明天就冻硬了。” “好的,好的,放心吧。” 话刚落音,上方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响,紧接着吱扭一声,好像车厢上的铁门开了。 我立刻趴低身子,一动不动。 很快,两个日本兵小声说着话,从上面下来了。他们打开护板,用手电筒照了照车厢底部,嘀咕了几句,似乎有些怨言。 我早已经把匕首握在手中,此时调整呼吸,等待他们进来。 这两人似乎并不着急,先在旁边撒了个尿,又点上烟,边抽边唠嗑。 唠着唠着,其中一人冲着上面大喊了几句,片刻之后,又下来两人,先把工具箱扔进了车底。 哦,明白了,这两人才是修理工,刚才两个是放哨的。 两个修理工蹲下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嘀咕几句,一人灌了几口酒,这才钻了进来。 因为下面很狭窄,他们只能仰躺在车底,把手电筒扎在积雪中,照着上面,开始拿出工具敲敲打打。 我就在旁边的雪堆中,等了一会儿,感觉他们已经进入干活的状态,才慢慢伸出手,扒开眼前的积雪,然后趁他们不注意,伸手过去,把手电筒关了。 那一瞬间,我快速爬上去,一把捂住前面修理工的嘴,同时朝他的脖子猛然捅了几刀。 最后一刀还没拔出来,手电筒忽然亮了,另一个修理工已经找到了手电筒。 此时,我俩面对面,他看着我这张不太熟悉的脸,又看看我身下被捅死的家伙,张嘴就要大喊。 紧急时刻,钱麻子从后面冒出来,直接把戴着棉手套的右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我赶紧抽出刀,朝着他的脖子捅了两刀。 这时,外面的哨兵可能听到了什么动静,大喊了一句。 钱麻子立刻掏出手,回应了一句,拎起锤子就开始朝着上面敲打。 我一看,也赶紧用匕首敲打上方的铁管子。 幸好,他们没有弯腰查看车底的情况。我俩赶紧抓起两个修理工的皮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按照计划,我捡起手电筒,朝着车厢的另一个方向,闪了几下。 现在,就等着秃老六的枪声了。 我和钱麻子不断敲击着上方,假装修理列车,焦急等待着秃老六。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 这兔崽子难道害怕了?跑了? 钱麻子也是一脸惊恐,我俩现在这个处境,万一被外面的敌人发现,恐怕没那么容易逃跑了。 就在这时,旁边坡上响起了枪声…… 第510章 杀红了眼 枪声一响,外面的两个日本兵慌了。 他们一边开枪,一边大喊大叫,车厢上的机枪也响了起来,一片大乱。 我和钱麻子拉低帽子,抓起工具包,快速爬了出去。 山坡的枪声还在继续,两个日本兵推推搡搡让我们赶紧上车,他俩冲着坡上打了几枪,也开始往梯子上爬。 我跟在钱麻子后面,迅速钻进了车厢上的小铁门。 这是指挥车,通过一个小走廊,里面就是办公区域。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黑色的皮沙发,桌子上有个漂亮的电话机,下面还铺了地毯。 我俩拎着箱子慢腾腾走在前面,后面的两个日本兵推开我们,大喊着往后面跑了。 他们一走,指挥车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了。我赶紧招招手,带着钱麻子往回走,朝机车的方向去。 指挥车和机车之间有个连接的小走廊,我们快速跑过去,发现机车的铁门紧紧关住了。 钱麻子一边拍门一边大喊着日本话,语气显得很着急,我站在旁边,一边听着铁门的动静,一边瞅着后面的情况。 片刻之后,吱扭一声,门开了。一个穿着薄棉袄的日本人探出头,气势汹汹,刚骂了一句,我就一刀捅进了他的脖子。 钱麻子赶紧钻进车厢,四处检查了一遍,低声说:“这里没人!” 我俩把尸体拖到角落,关紧铁门,继续往前走。机车的前面是炭水车,可能会有专门负责运煤的家伙。 火车虽然没有开动,但炉子还在烧着,我俩快速跑到了前面。炭水车的铁门是打开的,估计是是为了方便运煤进来。 钱麻子冲着里面大喊了几句,但没有回应。 我一手举着短枪,一手拿着手电筒,跑了进去。 虽然是装煤装水的车厢,但比我想象中要干净很多。一侧全是高大的储水罐,另一侧则是存煤的地方。中间的过道也不算狭窄,我快速跑过去,来到了与前面车厢的连接处。 炭水车里没有人,前面是发电车,现在就能听到砰砰砰射击的声音,里面肯定有人。 铁门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锁住了。 我掏出一颗手榴弹握在手里,拔掉保险,然后冲着钱麻子招了招手。 他明白我的意思,拎着一把小锤子使劲砸了几下铁门,开始大声喊日本话。但是,门一直没开,也没有人回应,可能是里面枪声太响,他们没听到。 发电车有两挺机枪,都是在车顶可以转动的炮塔上,如果他们正在拼命射击,确实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我示意钱麻子先等等,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山坡上只有一个人在开枪,很快就会冷静下来,不会用全车的武器攻击了。 果然,等了一会儿,发电车的枪声停了。 钱麻子踮起脚朝着上方看了看,忽然伸手从顶棚的夹层中扯出一把电线,他仔细看了看,抓住其中一根猛然一扯,拎着锤子砰砰砰几下砸断了。 “老钱,这是啥?” “电话线。” 这一招挺厉害,里面的人停止开枪,一定会联系他们的队长,电话线一断,他们肯定会出来的。 果然,铁门咣当一声响,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日本兵探出头,看到我之后,可能以为是自己人,愣了一下。我趁机敲了一下手榴弹,放在他手中,一脚又把他踹了进去。 轰的一声响,我拉开门就钻进去,见刚才的家伙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还在抽搐,于是补了一枪,赶紧往里面走,寻找其他敌人。 钱麻子紧跟在后面,也跑了进来,用日本话大喊了几句。 发电车里很空旷,除了堆在角落的一个弹药箱,没有太多东西。 钱麻子的喊声没有回应,我上前看了看,车厢最前面操纵机枪的炮塔里,没有人。 整个发电车,只有这一个日本兵。 钱麻子有些意外:“小刀,就一个?” 我笑了:“说明这车里确实敌人不多,现在估计都在炮车里,走,咱们回去看看。” 刚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是开炮了。 钱麻子一愣:“至于吗?” “他们可能觉得遇到了小股土匪,放一炮就把人吓走了。” 果然,炮声过后,机枪声逐渐停了下来。 我原本的计划,是赶紧跑回炮车,趁乱用手榴弹解决大部分敌人,但现在他们已经停止射击,这个计划估计不行了。 钱麻子赶紧说:“小刀,快拿主意!” 我定了定神,大声说:“老钱,管不了那么多了,干他们!” 说完,我一手短枪一手刀,朝着后面的车厢飞奔而去。 跑出发电车,又跑过炭水车、机车、指挥车,前方炮车的门正好是开着的。 我快速跑过去,门口正好有两个日本兵背着枪要出来,见我飞奔而来,他们没反应过来,只是哇哇乱叫。 趁此机会,我猛然加速将他们撞倒在地,一人一刀,直捅脖子,然后一个翻滚,躲在一个炮弹箱的后面,举枪就打。 里面还有五六个敌人,其中两人正在搬一枚炮弹,往上方的炮塔送,我两枪将其中一人打倒在地,其他人赶紧躲避。 这些人的长枪,都挂在远处车厢尽头的枪架上,他们刚才一直在操纵机枪和火炮,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来。 我一看他们都瞅着后面,还有一个已经往那边跑了,赶紧站起来,一枪将这个家伙打死,同时挥舞匕首,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不能让他们拿枪! 几个敌人见我扑过来,也大叫一声,扑上来与我扭打在一起。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四五个日本兵?虽然我握着匕首,但他们人多,有的抱我的腿,有的想压住我的胳膊,嘴里还哇哇乱叫。 这时,我听到身后“哇呀呀呀”一声大喊。 钱麻子手里拎着锤子,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他一脚踹翻一个敌人,用锤子胡乱砸起来。我见他两眼通红,看见谁砸谁,知道这是杀疯了,赶紧踢开身上的敌人,翻身躲开了。 这时,有两个敌人连滚带爬往车厢尽头去了,想去拿枪。我踩着弹药箱猛然一跳,三两步追上他们,将他们扑倒在地。 车厢里太乱,喊叫声、惨叫声,还有锤子砸脑袋的声音。 我也杀红了眼,骑在敌人身上一阵乱捅,手中的匕首都崩断了…… 第511章 控制列车 干掉这两个日本兵之后,我走到车厢尾部,取下了一支三八大盖。 刚想回身帮钱麻子,前面一节炮车的铁门忽然打开,一个日本兵端着枪,哇哇叫着冲了进来。 我就在站在旁边,他一出来看到我,也愣了一下。 我俩面对面,三八大盖太长,这时候根本来不及端起来射击。我脸上全是血,看他的表情,似乎不确定面前的是不是自己人。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立刻扔下枪把他推进了前面的车厢里,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节车厢里堆满了木箱子,空间很狭窄,他倒在地上之后,立刻举枪射击。两边没有躲闪的地方,我只能一把抓住他的枪管,往上面一举,砰的一声,子弹打在了车厢顶部。 见他又要拉枪栓,我一把拆下枪管上的刺刀,飞身扎了下去。 刺刀穿透了他的胸口,他同时也开枪了,虽然没有打中我,但枪声就在耳边,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顾不上这么多了,我赶紧爬起来,见这节车厢没有别的敌人,赶紧拔出刺刀,飞奔回去,找钱麻子。 刚才那节车厢,已经安静下来,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除了一两个还在抽搐,其他都不动了。 我大喊:“老钱!” 没有回应,我们和日本兵的穿着一样,而且都已经满身是血,一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我只能跑上去,一个一个扒拉,发现不是钱麻子,就捅上一刀。 刚扒开两具尸体,就看到钱麻子被压在最下面,一动不动,手里还紧握着锤子。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得一下,完全懵了。 “老钱,老钱你咋了!谁让你冲上来的,你平时没这么勇敢啊!咋办,我该怎么跟你媳妇孩子交代……” 我嘴里嘟囔着,一时手足无措。 这时,下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小刀,你个兔崽子瞎嚎啥?赶紧把我拉出来,快被压死了!” 我一听,这才清醒过来,赶紧把上面压着的尸体推到一边。就见钱麻子满身是血,帽子不知所踪,棉大衣也不见,眼睛都被鲜血糊上了。 我见他一只手捂住肚子,当即大喊:“咋了,老钱,你受伤了?” 他扔掉锤子,摆了摆手,扯开自己的上衣:“没丢吧?” 我一看,他把三块金条都绑在了肚子上,虽然沾了血,但没丢。 “没丢,都在这儿呢!” “那就好,我没受伤,就是太累了,你让我躺会儿。” 我上下摸了摸他,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摇摇晃晃站起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小刀,你小心点儿。” 我从枪架上抓起一把枪,大声说:“没事儿,咱们是天兵天将,死不了!” “净扯犊子。” 我摆了摆手:“你先躺着,我马上回来。” 说罢,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深吸一口气,进了前面的车厢。 跨过地上的尸体,我快速来到车厢底部,使劲打开了铁门。前面还有最后一节炮车,可能还有敌人,他们这时候应该做好了准备。 我慢慢走过去,贴在铁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使劲一推,门竟然开了。 我刚想探头进去,一只手忽然伸出来,还握着一把王八盒子,我下意识一歪头,就听砰的一声响,另一边耳朵也开始嗡嗡响了。 这下好了,完全听不见了。 我猛然一撞铁门,一个日本军官翻滚到了车厢中,继续举起枪射击。 我躲在门口,与他对射了几枪,但都没有打中对方。 打完了子弹,他忽然扔掉枪,拔出日本刀,冲我说着什么。 我耳朵还是听不清,但一看就明白,这个小个子分队长,一定是想和我用刀对砍。 反正我枪里也没子弹了,干脆扔掉它,两步走了进去。这里也都摆满了箱子,空间并不大。 旁边的木箱子上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撬棍,我拿起来试了试,有些沉,挥舞着不顺手。再一看,旁边还有一把弯头柴刀,我一把抓起来,这个顺手多了。 这时,我的耳朵稍微好了一些,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喊声。 回头一看,钱麻子已经爬到了车厢连接处,正坐在地板上,大声呼喊。见我回头了,他把手中的锤子扔了过来。 又捡起锤子,我点了点头,转身面对日本分队长,大喊:“兔崽子,来吧!” 他双手握刀,挥舞了两下,又开始哇啦哇啦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懂,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一手柴刀,一手锤子,再加上嗷嗷叫着扑上去,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上去就是一柴刀,铛的一声砸在了他的刀刃上,立马崩出一个豁口。 他已经退到了车厢底部,知道无路可走,圆睁着两眼冲了上来。我一看,也兴奋起来,用柴刀挡开他的攻击,挥舞锤子砸了上去。 他也学着我,顺手用日本刀一挡,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刀掉在地上,双手发抖,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顺势举起锤子,又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没想到,他一伸手从旁边的木箱子上拿了个钢盔,双手扣在了头上。 我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咣当一声响,锤子砸在了钢盔上。我的手麻了,锤子差点脱手,他直接坐在了地上,翻着白眼,鼻血都出来了。 这一锤下去,我俩都震得够呛。 他慢慢挪到铁门旁坐着,嘴里不断嘀咕,我拎着锤子上去,冲着他头顶的钢盔连砸了七八下,直接砸进去一个坑。 这时,我弯下腰一看,死了,死得透透的。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当即坐在地上,靠着箱子,一动也不想动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钱麻子走过来,大声问:“小刀,你没事吧!” 我揉了揉耳朵,已经能听清他的喊话,赶紧笑了笑:“没事,我好着呢。” “小刀,你也是杀疯了。” “这兔崽子刚才哇哇叫的啥啊?” “他求饶,说愿意投降,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我在后面给你翻译了啊!” 我摇摇头,扭头冲着七窍流血的日本分队长说:“刚才耳朵震聋了,真没听见,不好意思啊!记住了,下辈子再投降,先把刀放下。” 钱麻子一听,笑了。 第512章 秃老六丢了 钱麻子坐在我对面,歇了好一阵子。 我感觉缓过来了,慢慢站起来:“老钱,我要把这辆车再搜一遍,你去叫老罗和秃老六吧。” 他点点头,站起来搜寻了一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件棉衣穿上,又捡起一支长枪,背起来下了车。 我也拎起一把长枪,往前面的炮车去了。 最前面一节炮车的门没有关死,里面空空荡荡,甚至有些破败。再往前走,打开警戒车的门,里面也没有敌人。看来,这辆列车中只有一个分队的日本兵。 我还是不放心,又把每节车厢里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背着枪从车上下来。 远远看到一辆爬犁慢慢过来,上面挂着的马灯一摇一晃,很快就跑到了我的跟前。 罗老九跳下车,见我满脸是血,狼狈不堪,赶紧跑过来问:“小刀,你没事吧?” 我赶紧拍拍身上:“没事,放心吧,全干死了!” 车里的水田还被绑着,他大声说:“小刀,你是真有本事啊!快给我松开吧,太冷了,咱们进去暖和暖和。” 我没看到钱麻子,于是问:“老钱呢?” 罗老九忙说:“刚才远远得给我闪了灯,我看着他好像往坡上跑了。” 我往旁边的坡上大喊:“老钱,你在哪呢?” 很快,山坡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刀,老六丢了!” 我一听,赶紧跑过去,爬上了山坡。装甲列车刚才的火力太猛,山坡上一片狼藉,一大半的矮树都被打断,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积雪下的泥土。 借着月光,我往坡的另一面看了看,钱麻子站在半坡,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用手电筒四处照射。 “老钱,咋回事?” “秃老六不知道去哪了。” 我站在坡上,大声喊:“老六,跑哪去了?我们打完了,出来撬箱子了!” 钱麻子一边往上走一边说:“老六肯定被打死了,不知道掉哪个雪窟窿里了。” 半坡都是矮树,秃老六要是真死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尸体。刚才他确实吸引了敌人的火力,有功劳,尽量找到尸体吧。 我心里想着,刚想下去,就听钱麻子啊的叫了一声,倒在了积雪中。 他用手指着一棵矮树,哆哆嗦嗦说:“小刀,在这儿呢!” 我用手电筒一照,就见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旁边的树杈上,手还在轻轻晃动。 “秃老六?还活着不?” 我边问边跑了过去,上前一看,他满脸泥土,额头上有个包,脸上还有几道伤口。狗皮帽子已经飞了,身上的棉袄也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幸好,秃老六的手还在轻轻晃动,应该没死。 我和钱麻子赶紧把他抬下来,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的伤口。 钱麻子给他喂了一口酒,大声喊:“老六,还能行不?不行就把你埋这儿了。” 秃老六长出一口气:“扶我起来,我快冻僵了,先去暖和暖和再说吧。” 确实,刚才我也出了一身汗,现在从车里下来,汗水立刻冻成了冰,感觉就像挂了甲,浑身发抖。 我们三人也没多说,互相搀扶着,爬过山坡,回到了车里。 可能因为车头还烧着锅炉,有暖气通往全车,进了车厢立刻感觉暖和了很多。 罗老九和水田已经上来了,他们坐在指挥车的沙发上,都抽着烟,正等着我们回来。 秃老六一上车,直接往地毯上一躺,也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才说:“小刀,还记得我那大哥金大贵不?” 我点点头:“记得啊!” “我刚才躺在那儿,感觉见到他了。” “别扯了,金大贵不是被炮崩了死了嘛。” 秃老六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是怎么躺在那树上的?” 钱麻子一听,笑着说:“不是跟你说了,躲在坡后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是不是露头了?” “我又不傻,肯定不敢露头。就是朝天打枪呗,我也不算怂,子弹嗖嗖得在头顶上飞,我吭都没吭一声。” “那你咋这个熊样了?” “打了一会儿,我觉得没啥挑战,就想着自己不露头,把枪伸出去打不就行了。谁能想到,刚打了两枪,那火车上的炮响了。我都没来得及趴下,就被崩飞了。” 钱麻子一听,直接坐在了秃老六身边,笑着说:“老六,你也是被日本大炮崩过的人了,关键还没死。你想想,等回去了,再找人喝酒吹牛,这事儿该多长脸?” 秃老六一听,表情瞬间变了,点点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是单枪匹马干过日本装甲列车,算是立功了吧?” “那还用说,天兵天将秃老六!” 他一听,这才算是缓过来劲儿,慢慢坐起来,看了看两边的车厢。 钱麻子站了起来:“老六,歇过来没?咱俩去开箱子呗!” 秃老六一骨碌爬起来,轻轻揉了揉额头上的包,大声说:“那还等啥,老钱,走!” 一说起撬箱子扒拉东西,他俩算是有了力气,说说笑笑过去了。 我坐在水田的旁边,笑着说:“老实说,这车还真是不错,水田,要不你给修修?” “你瞅瞅我,一条胳膊一条腿,还都是一边儿,连拄个拐都费劲,你还指望我修火车?” “你就说能不能修吧?” “我就算会修——” “我就是要这句话,你会修就行,明天早上指挥我们就行,先把车修好,咱们回去。” 水田嘿嘿笑了:“小刀啊,我咋就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罗老九在一旁说:“跟着小刀,逢凶化吉,多大的事儿,干就是了!” “好,那行,明天咱们修车。”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就见钱麻子气冲冲走过来。 “小刀,咱们真被骗了,都是空箱子,里面啥也没有。” “吃的喝的也没有?” “那倒是有一点。” 没找到值钱的东西,钱麻子显然不满意,又在这指挥车里翻找起来。 罗老九问:“老六呢?” “他不甘心,要把所有箱子都打开,可能得忙到天亮了。” 我知道劝不动他们,也不多说啥,叮嘱罗老九几句,自己扯了条毯子盖上,赶紧睡一会儿。 天亮之后,我把大家伙叫在一起,开始分配任务了。 第513章 修车 秃老六一夜没睡,但依然很有精神。 没有金子,也没有大洋,钱麻子有些失望。 秃老六兴致很高,他扒拉了半宿,还真找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糖、盐、牙粉、罐头、饼干,甚至还有香烟和日本酒,再加上一些棉大衣和军靴,也能收拾出几大箱子来。 一大早,我们边吃饭边唠。 我笑着说:“今天咱们的事儿比较多,我就不客气,直接安排了。” 秃老六嘿嘿笑着:“刀爷,有事儿就直接吩咐。” “咱们吃点东西,兵分两路,老罗你跟着水田,先让他看看这车到底是啥毛病,该咋修。咱们三个人呢,先把车上的尸体扔出去,再把弹药集中一下,弄到中间的炮车里。” 水田赶紧说:“我尽力啊,只要不是啥大毛病,都好办。” 钱麻子拍拍他的肩膀:“太君,这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你可得把握好。” 我赶紧补充说:“水田,你主要是发现问题,到时候我们都配合你修车,放心吧。” 水田支支吾吾,好像有话说,但又不敢说。 钱麻子一个巴掌甩上去:“有话说,有屁放!” “还有一个小要求,我好歹也是关东军中佐,老钱以后能不能稍微给一点面子,别一会儿扇一巴掌,一会儿踹一脚。也不是说有多疼吧,主要我以前也是关东军勇士,挺没面子的——” 钱麻子挥挥手:“扯这么多干啥,行,以后我注意一点,给你留个面子。” 这事儿商量好了,我们也吃完了早饭,赶紧收拾收拾,开始干活。 先把水田抬到下面,塞进车底,接下来我们三人脱了大衣,开始把车上的尸体一具具拖下来,扔到雪地里。 钱麻子从日军分队长的怀里,翻出一支金笔,老高兴了。 秃老六更绝,一个个掰开日本兵的嘴,看到金牙就用钳子扯下来,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我们刚忙完,蹲在车厢旁的罗老九忽然喊:“小刀,水田说能修,你们仨得过来帮忙。” “好好好,马上就去。” 我赶紧跑过去,趴下一看,水田满手油污,累得气喘吁吁,见我来了,赶紧说:“抓紧,我告诉你们咋修,争取一个小时修好啊!冻死我了。” 我们不懂修车,但是在水田的指挥下,还没到晌午,就把这辆装甲列车修好了。 这回他算是立了大功劳,我和钱麻子把他抬上火车,点上烟,倒上水,给足了面子。 水田两眼放光,似乎找回了以前当中佐的感觉,连说话都有劲多了。 休息片刻,我们直接架着水田来到机车,让他抓紧把火车开走,回铀矿! 钱麻子也算是“忍辱负重”了,给水田点烟送水,互相搂着肩膀唠嗑,好像又成了好兄弟。 加足炭水,火车轰隆轰隆发动起来,开始往回飞奔。因为路上的积雪已经推开,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 我透过指挥车上层的潜望镜,看着旁边的树林和山坡都在快速后退,忽然觉得有些心慌。 快一点,必须再快一点! 废话少说,第二天凌晨时分,我们已经远远能看到那个高耸的山头,“风水宝地”到了。 水田已经把车速降了下来,钱麻子和我一起,挤在潜望镜旁。 “小刀,你打算咋办?” “还能咋办,先进去再说呗!” “我知道,这车肯定能进去,但是进去之后呢,咱们背着水田钻矿洞?” 我深吸一口气:“老钱,水月躲在哪里,咱们不知道,下面有多少敌人,咱们也不知道。我的计划是,让老罗和秃老六,带着水田留在车上,先把车门锁上,用机枪压制山谷暗堡里的敌人。” “咱俩下去救人?” “我本来想自己去的,但是细琢磨了一下,干起仗来,咱俩也算是好搭档了,不能没有你。” 钱麻子点点头:“多谢你看得起我,但是就咱俩,是不是人太少了?” “你想让秃老六也跟着?” “多一个人总有点用。” “瞎扯,你让老罗留在车里,用机枪跟敌人拼命啊?那玩意儿咱都试过了,最多一袋烟工夫,老罗肯定被震散架了……” 钱麻子点点头:“也对,我差点把这茬儿忘了。” 这时,秃老六跑了上来,喘着粗气说:“小刀,快到了啊,咋办?” “走,咱们仨去炮车!” 其实重炮也能用,我们找到了六发炮弹,但是一发炮弹几十斤重,一个人根本操作不了,太费劲。 列车上的重机枪也麻烦,子弹都是一板一板的,打三十发就要换一板子弹,一个人根本操作不来。 我让钱麻子把罗老九也叫来了,告诉他们进山谷之后,就全靠他们俩了,千万别省子弹。 安排好这些,趁着列车还没进去,我和钱麻子又飞奔去机车,找到了水田。 他也不傻,见我们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小刀,老钱,丁老板把我扔下了,我也不傻,都明白。你俩放心吧,帮忙我不一定帮得上,但是不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路上我也教了老罗,该怎么开这辆车,很有诚意了吧。” 钱麻子慢慢走上去,拍了拍水田的肩膀:“水田君,不好意思啊,以前确实鲁莽了,没咋给你面子。咱们也相处这么久了,别的话不说,我钱麻子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 水田点上了一支烟:“老钱,我也是听着关二爷的故事长大的,三国志嘛!我们那里也讲究,也尊敬有本事的人,其他的不说,你能跟着小刀把这列车打下来,就比我强。” “你不是关东军勇士吗?” “我这个勇士,只是不怕死,又不是有本事过五关斩六将。也就是小刀,啥都不怕,就跟以前抗联那帮子人一样,明知道死路一条,偏要往前跑——赵子龙,对,就是赵子龙那样的人!” 钱麻子点了支烟,塞进了水田的嘴里。 “水田君,中国有句老话,落叶归根。我钱麻子向你保证,就算你回不去,我也一定把你的骨灰送回日本!” 水田一听,连连摇头:“算了,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你看你,客气啥。” “不是客气,我就是单纯的不想死。你们放心去干架,我就歪着,抽着烟喝着酒,等着当俘虏。” 钱麻子扭头对我说:“你看,越单纯越长命!” 第514章 闯入敌营 来的路上,我们都试了试炮车上的重机枪。 这枪用的子弹,和歪把子不一样,打起来特别有劲儿,大腿粗的小树,一枪就打断了。 所以不管多少日本兵扑过来,一挺机枪就能拦住他们了。 距离隧道还有两里路远,我快速跑进警戒车,打开了探照灯。 前方瞬间被照亮,黑黝黝的隧道口,一点动静也没有。火车慢慢减速,钻了进去,水田按照我的要求,把车停在了站台旁。 我扭动探照灯,照了照这个山谷,到处白茫茫一片,虽然前几天这里刚刚经历激战,但此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秃老六说敌人在西边坡上有暗堡,可能离的太远,我用探照灯找了一会儿,啥也没发现。 这时,钱麻子跑了过来:“小刀,没人啊,咋办?” “你还记得那暗堡的大概位置不?” 钱麻子赶紧上来,用探照灯寻找了一番,最终停在了一片陡坡处:“应该就是那儿。” “走,咱们回去!” 我俩快速回到炮车,按照水田所说的,转动炮台,瞄准了那个位置,轰的一声先打了一炮。 这一声巨响,把我们仨都震得晕晕乎乎,秃老六直接跌坐在地上,使劲揉着耳朵。 我赶紧跑到旁边,抓起机枪又朝着远处胡乱扫射了一阵子。山谷里终于有了反应,好几个方向传来枪声,子弹砰砰砰打在了列车上。 我一边反击一边观察,发现敌人虽然从几个方向攻击我们,但火力都很弱,应该没有多少人。 就这么,我们几个人集中在炮车中,打了一阵子,敌人只是零零星星反击。对于他们来说,想对付这辆装甲列车,也不太容易。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深吸一口气说:“差不多了,我和老钱马上出去。老罗,秃老六,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时不时打几枪,千万别省着子弹。” 秃老六点点头:“放心吧,这铁门一关,他们进不来。” 罗老九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刚才那一声炮响,指不定水月也听到了,你们抓紧下去,找到她就赶紧回来,别瞎跑啊!” “好,我明白!” 钱麻子又和水田唠了几句,可能还是不放心,顺手又把他绑住了。 一切准备妥当,我俩走到铁门边,悄悄打开一条缝,闪身出去了。我回身低声说:“老六,一会儿按计划行动,全靠你们了!” 秃老六点点头,赶紧又把门关死了。 站台上一片杂乱,被炸开的木箱子,四处散落的米袋子和罐头,烧焦的靴子好像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和钱麻子下了车,立刻趴在地上,后面还能听到枪声,我们只能慢慢爬进隧道里。 刚爬了没几步,身边就出现两具尸体,看身上的穿着,应该是西边好的人。 再往前爬,地上出现一个弹坑,旁边又有半具尸体。钱麻子轻轻叹口气,加快了速度。 我们趁着夜色,快速爬进隧道,才猫着腰往里面的山洞去了。 第一个山洞是仓库,里面一片黑暗,我们不想冒险,快速跑了过去。到了第二个山洞口,钱麻子蹲在旁边,指了指里面,示意我里面有敌人。 洞里亮着灯,刚刚火车过去,又是一声炮响,肯定已经惊动了他们。我从旁边捡起一件破烂的棉大衣,站起身,使劲扔了进去。 就听砰砰砰几声枪响,敌人果然瞄着洞口呢。 这山洞我进去过,不算太大,从洞口往里走二十多米远,就是几个矿洞口。 里面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但他们的任务应该是守着这些矿洞口,不让连水月他们出来。 我们早就商量了这个情况,一人掏出两颗手榴弹,扔了进去。几声巨响,连灯光都闪烁了几下,我趁机一个翻滚,跑到了洞口的另一侧,顺道瞅了一眼里面。 敌人用沙袋围了一个圆形的工事,就在山洞的正中间,既能守住外面,又能守住里面的矿洞口。 我大概数了一下,敌人不多,也就是八九个吧。 刚才的手榴弹应该没有伤到他们,很快就有人发现我在探头朝里面看,立刻开枪了。 这时,按照计划,装甲列车慢慢启动,后退了几步,炮车车厢正好对准这个洞口停下了。射击孔里传来秃老六的喊声:“小刀闪开,让他们尝尝六爷的厉害!” 我赶紧闪到一边,列车上的重机枪吼叫起来,洞里立刻传来惨叫声。 枪声在隧道中回响,我只能捂住耳朵,再躲远一点。 打了几分钟之后,枪声停了,就听秃老六在里面大喊:“小刀,要不要再给里面来一炮?” “扯什么犊子?快让老罗开车,你们到站台上打!” 说罢,我端起长枪,趁着洞里尘土弥漫,翻身滚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要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好像一切都被打碎了,地上到处都是沙子、碎麻袋片、碎布片、碎木头。 用沙袋堆成的工事,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周围散落着胳膊腿儿和碎肉内脏,一顶倒扣着的钢盔也被打穿了几个眼。 我走上前看了看,别说活着的,就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钱麻子在洞口大喊:“小刀,咋样了?” “进来吧,全碎了!” 钱麻子也算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到眼前的场景,也是捂住了嘴,差点吐出来。 “小刀,这玩意儿还真是厉害。回头看能不能拆下来,咱给放爬犁上。” 我已经来到了矿洞口,赶紧招呼钱麻子过来。 “抓紧,他们是进了哪个洞?” 钱麻子指了指最左侧的矿洞:“就是这个!” 我赶紧背上枪,掏出手电筒,直接钻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脚下有两条窄铁轨,但锈迹斑斑,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使用了。 这个矿洞还是比较宽敞的,洞壁上方还有几条电线,一直朝里面延伸,每隔十多米远就有一盏电灯,但应该没通电。 钱麻子走在我后面,低声问:“小刀,里面会不会有敌人?” “有可能,但是管不了那么多,水月他们要是在下面找不到吃的喝的,那才是麻烦大了!” “对对对,那你还在这里闲扯?赶紧走!” 第515章 探索矿洞 矿井是倾斜向下的,走了没多远,就到了第一个拐弯处。 我俩不约而同停下来,蹲下找了找,立刻就发现了连水月留下的记号,他们朝着里面去了。 没找错矿洞就好,我们赶紧沿着记号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里其实是个岔路,脚下的铁轨也分成了两条线,分别进了两个洞。连水月选择的,是比较小的一个洞口。 这里明显要狭窄很多,铁轨两侧已经没有什么空间,洞壁崎岖不平,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 矿洞上方不仅有电线,还有一层又密又厚的铁丝网,紧贴石壁,直接用大铁钉固定在了上面。 脚下崎岖不平,靠墙还摆放着一些粗壮的圆木,看起来黑乎乎的。我俩走在铁轨中间,手电筒四处照射,脚步也放慢了。 又走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说:“小刀,你看!” 我回头一看,他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拿到了我跟前。 我赶紧用手电筒一照,是几个子弹壳。再往地上一看,不仅有子弹壳,似乎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钱麻子照了照前面:“小刀,日本兵追到了这里。” “水月不会和他们纠缠,肯定会找岔路,甩掉他们。” 说罢,我俩赶紧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这个矿洞越来越窄,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开始有铁架子支撑洞顶。两边的石壁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灰黄色,脚下的碎石也越来越多。 我们很快钻了出来,来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岔路口,面前出现了三个不同方向的矿洞。 钱麻子找了块石头坐下,喘着粗气说:“歇歇,咱歇歇再走。” 我四处照了照,脚下几条铁轨交汇而过,上面也有很多铁丝网,拱形的矿洞口黑乎乎的,手电筒的光只照出很近的距离,就完全被黑暗吞噬。 脚下也有子弹壳,但是不多,仔细看还能发现很多皮靴子留下的脚印,日本兵肯定也追到了这里。 我上前搜寻了一下,在中间的岔洞口,发现了连水月留下的记号。 这时,钱麻子忽然问:“小刀,以前咱们遇到的那些大耗子,就是从这里来的,对吧?” “对,应该是吧。” “那这里会不会还有啊?” 我一愣,四处照了照,赶紧说:“应该不会,日本人还要在这里挖矿呢!他们肯定把耗子连窝端了,运走几只,到别的地方搞什么试验。” “也对,这地方要挖矿。” 我招了招手:“走吧,咱们抓紧。” 钱麻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声说:“小刀,你说那些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他们在这矿井里能研究个啥?” 我踏进了眼前的矿洞,低声回答:“要我说,不是研究耗子,就是研究那种大炸弹。” “小刀,还有那两个头的狗呢!” 我笑了:“对,净瞎折腾。” 唠两句,放松一下,我们都不说话了。 在这漆黑的矿洞中行走,周围安静得可怕,前面又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或者会蹦出什么东西,谁能不害怕? 我俩默不作声往前走,一袋烟功夫之后,前方忽然出现一道铁门,挡住了去路。 我上前看了看,铁门被大铁链子缠住,锁了一把比拳头还要大的铁锁。 钱麻子上前使劲推了推门,竟然推开了一条小缝隙,从里面透出了光亮。 “小刀,该不会水月进去了,日本人把这道铁门一锁,想困死他们?” 我一听,赶紧趴在缝隙间大喊:“水月,水月,我是小刀!” 钱麻子也扯着嗓子喊:“水月,我是老钱,你在不在里面?” 我俩的声音在矿洞中回荡,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钱麻子一脸沮丧,直接坐在了铁门旁,低声说:“小刀,你说会不会,咱俩来晚了?” “别扯犊子,水月是啥人,还能有人困得住她?” “我是怕,万一里面没吃没喝,那谁都挺不住啊!” 他这么一说,我感觉一下子没了力气,也坐在铁门旁,关了手电筒,一言不发。 钱麻子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敲了敲后面,又大喊了几句。 没有回应,死一般寂静。 钱麻子扭头说:“小刀,回去找点工具,先把锁砸了,咱们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行,歇会儿,咱们往回走。” 我们靠在两扇铁门上,又陷入了沉默。 等了一会儿,我刚想问钱麻子,火车上有没有好用的工具,后面忽然传来一丝声响。 钱麻子好像也听到了,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们都把耳朵贴在了铁门缝隙上。 忽然间,铁门后传来铛铛铛三声巨响,就像有人用石头使劲砸门一样,我俩又被震得耳朵嗡嗡响。 里面传来喊声:“兔崽子们,有本事开门,咱们真刀真枪干一仗!” 这声音,一听就是西边好的手下。 钱麻子趴到门缝大喊:“兔崽子,我是钱爷!小刀也在这里!” 里面沉默了一下,忽然欣喜若狂:“刀爷,钱爷,你俩回来了!” 我赶紧问:“水月呢?!” “刀爷,你等等,我去叫连姑娘,她在里面呢。” 我和钱麻子一听,当即咧嘴笑了。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连水月的声音:“小刀,老钱?” 我俩正抢着回答:“在呢,我们在呢!” “你俩没事吧,老罗呢?” 我赶紧说:“没事,老罗在外面呢,我们把装甲列车抢过来了!” “外面的敌人多不多?” 钱麻子抢着说:“不多,现在他们干不过咱们了,水月你等着,我俩马上就找工具,把你们救出来!” 里面传来西边好的喊声:“刀爷,老六还活着不?” “活得好好的,这会儿正用那火车上的重机枪,打得过瘾呢!” “钱爷,这里面有个小仓库,真有不少好东西呢。” 钱麻子一听,笑了:“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些东西,等着吧,马上救你们出来!” 说罢,我俩赶紧沿着原路跑了回去,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了,山谷中静悄悄的,装甲列车的探照灯四处照射着,估计是秃老六正在观察敌人的情况。 我俩快速爬上指挥车,让罗老九开了门。 他一看我们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坏消息,当即坐在了沙发上,嘿嘿笑了。 第516章 小木匠 秃老六也回来了,我俩简单说了说情况,他立刻激动起来。 “小刀,老钱,我和西边好可是过命的兄弟,他现在困在里面,我得去一趟。” 钱麻子赶紧摇头:“你在这里还有任务,放心吧,一会儿我就把西边好带回来。” “不是,我主要就是——” “老六,里面不管有啥,都少不了你的。” 他一听这话,才点点头,坐了下来。 我和钱麻子也不废话,拎上大锤和撬棍就下了车,直奔下面的矿洞去了。 开门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砸。又回来铁门这里,我俩歇了片刻,也不管铁链有多粗了,直接拎起铁锤朝着一侧的门把手猛砸下去。 刚才我俩就看到了,虽然铁链粗、铁锁大,但这门把手不咋地,抡着铁锤猛砸几下就变形了。 我再用撬棍插进去,铆足了劲儿一掰,硬生生把门把手撬断了。 钱麻子朝里面大喊:“都离远点儿,要踹门了!” 说罢,我俩相视一笑,同时抬脚一踹,铁门终于开了。 里面亮着灯,连水月和西边好他们,都站在不远处,赶紧迎了上来。 我三两步上前抱住连水月,低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别瞎想,我不会有事的。” 这时,西边好也过来,一把将我拉到怀里,带着哭腔说:“小刀兄弟,我还真以为要死在这里了,又是你救了我们,大恩大德啊!” 我赶紧推开他,笑着说:“小事儿,不要客气。” 这是一个狭窄的通道,一直走到底,有个小仓库,应该是一个小矿洞改造的,靠墙摆放着很多木架子,上面堆了不少东西。还有一面墙上,挂着很多带防毒面具的衣服。 角落里有一台小型的煤油发电机,正在嗡嗡的运作,带动头顶上的电灯,发出了微弱的黄色光亮。 洞壁上方除了电线,还有粗壮的大管子,黑乎乎的。再往里面走,地上有一个方形的铁门。 连水月带着我走了上去,指着铁门说:“打不开,我们试过了。” 钱麻子在后面喊:“小刀,水月,咱们赶紧回去吧!” 西边好一听,赶紧招呼身边的几个小崽子开始搬东西。 我正想劝他别耽误时间,忽然感觉不对劲,仔细一瞅才发现,他身边只有五个人,好像少了一个。 “西边好,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他一听,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一激动就给忘了。小木匠,我们派他探路去了。” “探啥路啊?” 连水月指了指墙上的一个大管子,上面有一个被砸出来的缺口:“这应该是排气管道,我们觉得有可能找到路,把下面这个铁门打开。” 西边好赶紧走上来,敲了敲大铁管子:“小刀,连姑娘一开始不同意的,说太冒险了。我就说了,这些人个个都不怕死,我把小木匠踹进去的,他一声没吭,不怕死!” 我看了看连水月,她点点头,低声说:“去了大半天了,还是没啥动静。” 我探头看了看管子里面,很狭窄,也就是小木匠那样的体型,才能在里面爬动。下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这管子很可能四通八达,他要是在里面迷路,就彻底回不来了。 钱麻子走上前说:“小刀,咱们先回去吧,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他吧?” “那行,先上去歇歇,咱们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西边好一听,赶紧指挥小崽子背上挑选的东西,准备往外走。 我们紧跟在后面,打着手电筒,一个挨着一个,小心翼翼出去了。 外面很黑,西边好大喊:“都慢点儿,小心着脚底下,别把身上的东西摔了。” 钱麻子笑了:“你们等一下,我到前面给你们领路,一个个的,着啥急啊!” 我跟在后面,刚踏出铁门,连水月忽然一把抓住了我。 “小刀,有动静。” 我瞬间警觉起来,钱麻子也停住了脚步,示意大家都别吭声。 矿洞里十分安静,我们身后的仓库里,传来沉闷的铛铛声,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和连水月立刻举起枪,一左一右,快步走进了仓库。 头顶上的灯还在亮着,那个声音已经没有了,我看了连水月一眼,她点点头,举枪瞄准了大铁管的缺口处,我赶紧跑了过去。 我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了听,没有什么声音,于是轻轻敲了敲,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刚才肯定没有听错,我掏出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什么也没有。 这时,“咣当”一声沉闷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 我立刻反应过来,一转身半蹲在地上,连水月的枪口也对准了地上的铁门。 紧接着,下方传来吱扭吱扭的响声,我掏出一颗手榴弹,靠在墙边,随时准备扔进去。 很快,咔嚓一声响,铁门被推开了,一双手伸了上来。 “俺滴娘类,总算是上来了,老大,老大,拉我一把!” 这是小木匠的声音,我上前一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正抬头看着上面,一见到是我,立刻咧嘴笑了:“刀爷,你怎么来了?” 我赶紧收起手榴弹,把他拉了上来。 西边好走过来,哈哈大笑:“小木匠,你咋才回来,我们都准备走了。” “老大,我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等我了?” “瞎扯,主要是小刀兄弟来救咱们了,我们先把这好东西搬出去,再回来接你。” 小木匠坐在铁门旁,先喝了几口水,然后摆了摆手。 “老大,这些东西都放下吧,下面有更多东西!” 大家一听,当即放下东西,都回来了。 我蹲在小木匠面前,低声问:“下面有啥?” “刀爷,下面的地方可大了,日本人都走了,留下不少东西。” 钱麻子和西边好都激动起来,探着头看下面的情况,小声商量着什么。 连水月低声问我:“小刀,要不要进去看看?” “上面还有敌人,我不放心老罗和秃老六。” 钱麻子一听,扭头说:“小刀,要不这样,我先带他们几个回去,守在车里,咱们也就放心了。你们先等一会儿,马上我就下来。” 西边好站起来,对着后面的几个小崽子说:“你们几个,带着东西上去,在火车里等着!” 他们几人赶紧又背上东西,在钱麻子的带领下,往外面去了。 这时,西边好搂着小木匠的肩膀,笑着说:“你小子立功了,等咱们出去,重重有赏!” 第517章 老窝 等了好一阵子,钱麻子终于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罗老九、西边好,以及秃老六。 我一看,赶紧上前问:“老罗,你咋也来了?” “这是风水宝地,我下来瞅瞅。” 钱麻子走过来说:“老罗非要来,我也劝不动。小刀,刚才我和老六到外面转了一圈,没见着日本兵,连那暗堡都没动静了。” 秃老六跑到里面看了看,笑着说:“放心吧,日本兵肯定都跑了。这下面真有好东西?走走走,咱们抓紧。” 连水月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丁晴应该已经跑了,我觉得,她肯定带了一些最重要的资料和人员,现在的问题就是,她往哪里跑了?” 我想了想,如果按照原计划,没有我们的阻挠,她可以用装甲列车带着东西走,出了山可能再乔装打扮,扮成商队,用骡队把东西运走。 但是现在,她没有了装甲列车,只能用爬犁运货。但问题是,爬犁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只要不下雪,我们很容易就能追踪到她。 我低声说:“水月,会不会跟前面那个金矿一样,这下面也有什么隧道,丁晴可以从里面跑?” “我也是这么担心的,所以咱们得下去看看。” 西边好见我俩迟迟不动,忙说:“小刀,连姑娘,你俩别担心,咱们就下去瞅瞅,有好东西就弄上来,要是没啥东西,咱们就撤!” 秃老六上去推了推他:“咋说话呢?小刀是啥人,他能害怕?” 西边好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我这嘴太笨,真不是那个意思!小刀兄弟,我们都准备好了,听你命令!” 连水月背好枪,走到小铁门前,往下看了看,回头说:“小刀,你安排吧。” 我挥挥手:“小木匠在前面带路,下去之后听我的指挥,别乱跑,别乱动东西。” 他们三人立刻点头,西边好踢了小木匠一脚,让他赶紧在前面带路。 铁门只有一米见方,是垂直向下的通道,墙壁上是简易的铁梯子,我们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跟着小木匠下去了。 里面一片漆黑,我时不时用手电筒照照,发现洞壁上有一些很明显的污渍,就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迹,越往下走越多。 等小木匠下到底部之后,打开手电筒照着上面,我们都看到了洞壁上明显的抓痕,一道一道,在水泥墙面上很清晰。 钱麻子在我上面,他低声说:“小刀,我为啥想起了那些耗子?” “老钱,这是耗子的老窝。” 我脚下的秃老六停了一下:“啥,这是大耗子的老窝?” 我赶紧告诉他:“没事儿,日本人在这里挖矿,肯定早就把耗子都干死了,抓紧时间。” 这通道约有二十多米深,下到底部之后,一丝亮光已经透了进来。从一个小铁门钻出去之后,是一个不太长的走廊,灯光就是从外面照进来的。 我原本以为,里面是一个更大的洞穴,就像以前见过的地下研究所一样,有很多不同的房间和实验设备。 但是,走出通道的那一瞬间,我直接愣在了那里。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渊,就像是山体中的深井,日本人沿着洞壁搭建了一圈平台,边缘还有铁栏杆。 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平台的边缘,双手轻轻扶着栏杆,看了看对面,心里估算一下,这个深渊洞穴的直径应该不下百米。 再往下一看,每隔二三十米,日本人都沿着洞穴建造了一圈平台,就这么一直向下,看不清有多深。 我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赶紧握着栏杆坐下来,深吸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 大家都下来了,走到跟前一看到这情况,都吓得后退几步。就算一向镇定的连水月,都握着栏杆慢慢蹲了下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都默默退到通道口,靠着石壁坐了下来。 我们出来的这个通道,也有个铁门,此时是打开的。小木匠挪到我身边,低声说:“刀爷,我是从前面那个通风口出来的,开了几个锁着的铁门,才找到回去的路。” 我揉了揉脑袋,笑了:“你小子还会开门撬锁?” “讨生活嘛,学了一点儿。” “看到这情况,你不害怕?” 小木匠摇摇头:“谁能不怕?我刚下来的时候,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一步都挪不动,爬都爬不动。最少躺了半个时辰,才能站起来,一开始都这样,等一会儿就好了。” 秃老六低声说:“小刀,你也没告诉我们,下面是这样式儿的啊!” “老六,我也是第一次来。” 西边好爬了过来,哆嗦着说:“小刀,刀爷,我腿有点软,咱能歇会儿再走不?” “行,歇会儿,咱不急。” 大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了好长时间,罗老九点上了烟袋锅子。 “小刀子,我这把年纪了,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龙潭虎穴。” “老罗,啥龙潭虎穴啊?” “你瞅瞅下面这么深的洞,那不就是龙窝嘛!” 秃老六赶紧说:“老罗,你这意思,日本人在这里挖到龙了?” 罗老九摇摇头:“别扯犊子,我就是这么一说,没有龙,只有耗子。水月,这里就你脑瓜子最灵光了,赶紧说说这是啥情况?” 连水月慢慢站起来,上前几步,又看了看下面。 “老钱,上次你说,铀矿的那个辐射,让耗子变得特别大?” 钱麻子也缓过来了,站起来说:“当时那个专家的意思是,辐射确实有可能让动物发生变异,但必须经过几百几千年,长期大量的辐射——”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连水月点点头:“这里就是个铀矿啊!” “对啊,假如日本人当年发现了这个铀矿,然后开始挖。挖着挖着,正好挖通了,来到这里,发现这里有个深坑,他们肯定想下去看看。结果,发现里面是个耗子窝,是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大耗子。” 连水月笑了:“然后他们就把耗子抓走,搞研究,这不就能说通了?” 钱麻子走上前,也看了看下面,回头说:“哦,我明白了,日本人肯定也在这里搞研究,这才是老窝!” 第518章 电梯 秃老六也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好像有什么发现。 他指着斜对面说:“你们看,那有一堆箱子!” 小木匠赶紧说:“对面多着呢,下面也有,我觉得肯定是好东西。” 我感觉好多了,站起来走到连水月身边,往斜对面一看,靠着岩壁还真的摆放着不少东西。 大家也歇得差不多了,西边好与秃老六逐渐兴奋起来,四处指指点点,小声说话,似乎确定了,这里面都是值钱的东西。 从目前的情况看,下面没有敌人的踪影,丁晴很可能已经撤离了。 我招招手,带着大家朝着右边前进,先去那堆箱子旁看看。 脚下全是铁架子,虽然心里知道很坚固,但听着靴子踩在上面的声音,总觉得咔嚓咔嚓响,心里不踏实,大家都心照不宣贴着岩壁前进。 往前走了大概二十多米远,一堆木箱子靠着岩壁,其中一些已经被撬开了。 我上前一看,里面有一些维修工具,还有不少防毒面具。 秃老六低声问:“咱们要不要戴上这玩意儿?” 我立刻看向了钱麻子,他仰头思考片刻:“应该不用吧,咱们晃一圈就走了,又不是在这住下。” “钱爷,你可要说准了,我回去还想再要个孩子了,别回头生出个大耗子。” 听秃老六这么一说,罗老九赶紧走上前,抓起两个防毒面具,塞到了我和连水月手里。 钱麻子一看,也盯着我,一字一句说:“还是老罗想得周到,你俩小年轻,注意一点儿。” 说完这话,钱麻子一转身,见罗老九已经戴上了一个防毒面具,正在调整自己的胡子。 “老罗,你都这把年纪了,怕个啥?” “我就先试试,找个合适的,准备着。” 大家一听,都找了一个,塞进自己的包里。 继续往前走,我们很快来到了电梯旁边。这个大铁笼子直上直下,通往下一层平台,里面空间很大,放一辆爬犁都没问题。 钱麻子上前拉开铁栅栏门,瞅了瞅里面,冲我们招了招手。 小木匠低声问:“钱爷,这铁笼子要是掉下去了咋办?” “瞎扯啥,这东西结实着呢,你要是害怕,旁边不是有梯子吗,自己爬下去。” 电梯旁边,确实有一条简易的铁梯子,周围还有铁架子保护着。但是,这两层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爬梯子下去,肯定会累得够呛。 钱麻子和连水月率先进了电梯,我也扶着罗老九进去了。他们三人一看,犹豫片刻,还是进来了。 秃老六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小刀兄弟,说句老实话,我是第一次进这种铁笼子。” 钱麻子笑了:“实在不行,你们就坐下吧。” 说罢,钱麻子拉动开关,咣当一声响,铁笼子震了一下,秃老六哎呀一声叫,直接坐在了地上。 再扭头一看,西边好抓着铁栏杆,坐在角落里,小木匠直接趴在了地上。 电梯晃动了几下,开始慢慢下降,钱麻子笑了:“没事儿,第一次坐这个东西,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秃老六嘴里嘟囔着:“这铁笼子是不是用绳子吊着的?要是绳子断了,咱们全完蛋。” 刚说完,他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朝着自己的嘴巴扇了两巴掌,低头不吭声了。 电梯不紧不慢往下走,到达第二层平台时,咣当一声停住了。钱麻子一拉开门,西边好一个翻滚就出去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我赶紧走出电梯,弯下腰问:“咋样?往下走还有不少电梯呢,要不你们回去吧?” 秃老六从后面走出来,一把扶起西边好,笑着说:“我俩没事,缓一缓就行,放心吧——小木匠,你个兔崽子,还不下来?没坐够啊?” 小木匠慢慢站起来,哆哆嗦嗦往外走,摇着头说:“我腿软。” 我叹了口气,正想再劝他们回去,钱麻子朝前面走了几步,忽然指着远处说:“小刀,那是不是个仓库?” 我们右侧大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岩壁上有个洞口,里面好像还亮着灯。 钱麻子说罢,径直朝那边去了,他们三人一看,立刻站起来,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罗老九点点头:“麻子是个人才!” 我和连水月相视一笑,这一招确实很有效果。 钱麻子确实猜对了,这是个小仓库,秃老六他们三人正在眉飞色舞扒拉着,钱麻子摇着头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老钱,这是啥?” “饭盒、毛巾、牙粉,都是日用品,你看这上面登记着日本兵的名字,可能谁的没有了,就过来领。” 我伸头进去看了看:“老六,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吧,你们扒拉啥呢?” 秃老六挥了挥手,我看清了,他拿着一个日本糖果盒。 “一人拿两盒就行了,抓紧走吧,下面还有好东西呢!” 说罢,我们四人接着往前走,旁边的岩壁上时不时开一个洞,大小不一,有些住人,有些办公,还有些存货,功能也不一样。 我们绕着这个平台走了半圈,到达了另一部电梯的位置,准备继续往下走。 秃老六追上来问:“小刀,这一层还没走完呢,这就下去了?” 我点点头:“刚才见个洞你就进去,难道没发现这一层没啥好东西?到下面去看看吧。” “也是,那行吧。” 坐着电梯来到第三层平台,一出来就看到地上散落着几个玻璃瓶,还有几张纸。 钱麻子捡起来看了看,笑着说:“跑得挺着急啊,这好像是实验室的什么记录……” 正说着,秃老六忽然指着不远处问:“那是啥?” 那里靠着石壁的一侧,摆放着七八个大汽油桶,旁边散落着更多的纸张。 我们赶紧跑了过去,这才发现汽油桶里都是纸灰,可能是日本人撤走的时候,把带不走的实验记录,全部都烧掉了。 钱麻子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擦了擦上面的脚印,仔细看了看。 “小刀,这一层好像都是实验室,搞研究的。” 刚说完,远处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好像是铁链子的声音。 昏黄的灯光照着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洞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第519章 试验品 我和连水月赶紧端起枪,瞄准了那个方向。 钱麻子迅速扶着罗老九,躲在墙边,秃老六则跑到我身后,低声问:“小刀,那是啥玩意儿?” “你们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说罢,我和连水月一左一右,猫着腰快速跑到了洞口。 里面又传来哗啦一声响,连水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立刻蹲下,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空间不算太大,靠近墙体的一侧,好像有一排牢房。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但很明显没有人。 我慢慢站起来,一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有一股很明显的臭味,我把长枪背起来,掏出短枪,靠着墙壁走了一步,探头看了看第一间“牢房”。 牢房并不大,铁栅栏门,没有床铺,地上铺了不少干草。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我慢慢走上前,用短枪轻轻敲了敲铁门。 铛铛铛,里面的东西动了一下,露出了脑袋。我这才看清,这是一条黑狗,刚才它把头埋在了身下,这会儿看到我,才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它没有大叫,只是走到门边,仰头看着我。里面有个饭盆,是空的,它应该饿一两天了。 见我没有打开门,它到旁边的水盆里喝了两口水,又回去躺下了。 这时,又是哗啦一声响,就在里面。我赶紧往里走,紧挨着的两个牢房里都有狗,但已经死了。 一路走到中间的一个牢房,这里的空间明显大了一点,里面蹲着一只黑狗,脖子上拴着铁链子,固定在后面的墙上,让它不能靠近铁门。 这条狗有两个头,脖子侧面的小狗头耷拉着,半睁着眼睛,看起来十分虚弱。 见我过来了,这条黑色大狗忽然叫了几声,向铁门的方向挣扎着。 连水月又往里面看了看,收起枪走了回来,摇头说:“都是试验品。” 这时,钱麻子从洞口探出头:“小刀,里面是啥?” “都是狗,日本人的试验品。” 秃老六他们三人挤在洞口,可能是闻到了臭味,赶紧跑开了。 我走出去,对钱麻子说:“他们走的太急,狗也没来得及处理。” “这味儿,咱赶紧走!” 说着,连水月也走了出来,低声说:“我估摸着,这里的人员也是分批撤离的,丁晴可能早两天就走了。咱们抓紧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追上最后撤走的敌人。” 钱麻子点点头:“真有值钱的东西,肯定也被他们带走了,咱们别在这里耽误时间,赶紧上去追吧!” 我摇了摇头,指指下面。 钱麻子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你们的意思是,下面可能有路逃跑?” “金矿下面都能挖出一个隧道跑火车,这里挖一条出去的路,也正常吧?” 钱麻子点点头:“对,那咱们直接坐着电梯到最下面,追上去!” 这时,连水月忽然问:“秃老六他们仨呢?” 我扭头一看,他们还真是不见了。 钱麻子招招手:“刚才瞅着他们走前面去了,肯定去扒拉好东西了。”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前面有个很大的洞口,铁门半开着,里面的灯光很亮。 钱麻子上前两步,刚想进去,小木匠忽然从里面跑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差点都摔倒了。 “兔崽子,急啥?” 小木匠大喊:“钱爷,刀爷,你们快进去看看!” 钱麻子推开他,探头进去看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于是直接进去了。 我也快步上前,朝里面一看,这肯定是个实验室,但是比较大。地上一片杂乱,各种瓶瓶罐罐碎了一地,靠墙的两张办公桌旁,摆着一个铁皮桶,里面也是焚烧过的纸灰。 里面有几个隔间,有些窗玻璃有些碎了,可以看到里面的铁架子床。 西边好抱了一个铁皮托盘出来,兴冲冲跑到我们面前,笑着说:“小刀,好东西!” 我一看,里面都是刀子剪子之类做手术的器械。 “这玩意儿有啥好的?” “你不知道,上回我去县城的医院,听人家唠嗑,说医生手里的刀子剪子,老值钱了!你想啊,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折价卖给医院,也能赚不少。” 我点点头:“也是,这些东西不占地方,你带着吧。” 说罢,我们三人继续往里走,就见秃老六带着小木匠,正在几张办公桌旁翻箱倒柜,见到稀罕玩意儿就往包里扔。 罗老九笑了:“好家伙,麻子和他们还真不是一路人。” 正说着,钱麻子从最里面探出头,大喊:“小刀,快来看看!” 我们三人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最里面的隔间里,有一个铁制的小平台,上面摆着一排大玻璃罐子,里面都泡着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双头狗,狗身上的毛都已经剃干净,脖子上缝合的伤口清晰可见。 旁边的玻璃罐子就比较恐怖了,里面泡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尸体,蜷缩着,脖子侧面缝合了一个孩子的脑袋。 罗老九连连摇头:“这帮兔崽子丧尽天良,一个脖子顶两个脑袋,这是玩儿呢?” 钱麻子站在最里面,大声说:“先看这个!” 我们赶紧过去,见这个玻璃罐子里泡着半具尸体,只有上半身,皮肤已经泡得发白。那张脸,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日本兵饭岛! 在青龙山的时候,他的半具尸体被抢走,没想到泡在了这里。 连水月指着尸体的脖子说:“小刀,那肉瘤子没有了。” 确实,饭岛身上的那个大肉瘤子,很明显是被挖掉了,脖子上留下一个大伤口,伤口处的皮肉都泡烂了。 钱麻子低声说:“他那肉瘤子被挖走了,你说他们要那玩意儿有啥用?” 我摇摇头:“不知道,肯定是搞什么研究。” 这时,秃老六在后面喊:“小刀兄弟,你们在那干啥呢?不就是泡着几个吓唬人的东西嘛!走走走,咱们赶紧去下一个仓库!” 连水月叹了口气,钱麻子挥手答应着,低声说:“这仨人是跟着咱们捡漏的,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我们几人相视一笑,慢慢走出了这个山洞。 刚到外面,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忽然咣当一声响,电梯不知怎么启动了…… 第520章 毒气 远处的电梯,就在我们的注视下,往下面去了。 我和连水月同时反应过来,赶紧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躲在墙边。 我俩猫着腰,轻轻走到平台边缘,朝着下面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大洞的最底部亮起了两圈灯,距离我们这个平台,肯定不足百米。 也就是说,我们下方还有三层平台,然后就是洞底了。 此时电梯下去,肯定是有人操作。再加上下面的灯也亮了,不用说,是日本人。 他们要干什么?毁掉电梯,不让我们下去? 还是说,敌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要上来和我们干一仗? 等了一会儿,电梯好像到达了底部,连水月低声说:“小刀,丁晴的计划是逃跑,应该不是来对付咱们的。” “那咋办?” “要是真有人上来,先别打,看看情况再说。” “好,明白了。” 刚说完,电梯又开始缓缓往上走,我俩赶紧退回到洞口,示意他们几人往里面躲一躲。 山洞里很安静,电梯运行的声音非常清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过了一小会儿,咣当一声响,电梯还真停在了我们这一层。哗啦一声,电梯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一群日本兵,都背着长枪,跟在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后面。 他们小声说了几句话,都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防毒面具,直接戴上了。 紧接着,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到电梯旁边,打开一个挂在墙上的铁盒子。也不知道操作了什么,这一层的每个房间上方,都有一个红色的小灯开始闪烁,同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连水月赶紧掏出防毒面具,冲我们晃了晃。 大家都明白过来,赶紧拿面具,罗老九反应最快,这时已经戴好了。 短短几秒钟,我们刚刚佩戴好面具,这个实验室的房顶角落里,忽然喷出白色的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肯定是一种毒气,也许他们担心,我们几人藏在某一个洞中,所以先用毒气试探一下,或许能把我们逼出来。 我挥挥手,示意大家往里面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准备战斗。 钱麻子拉着罗老九跑进了最里面,躲在了满是玻璃罐子的隔间里。 秃老六他们三人,则分开躲在了那些桌子后面。 我和连水月躲在了最靠近洞口的一个隔间里,倚靠在墙边,端着枪做好了准备。 房间里弥漫着毒气,我戴着防毒面具,擦了好几次前面的镜片,都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头顶上忽然传来呜呜的声音,白色的毒气开始逐渐消散。我抬头看了看,应该是上面的通风口,把大部分毒气都抽走了。 这下总算能看清了。 连水月冲我比划了一下,让我先别急,看着外面的情况。 红色的小灯已经停止闪烁,警报声早就停了,现在,我可以清晰听到外面的声音。 很快,我就听到了靴子踩在铁板上的声音。 关东军的个人装备中,鞋子的区别很大。普通士兵穿的是行军鞋,天不冷的时候,这种鞋子是皮革制成的。 但是到了漫长寒冷的冬季,就要换成帆布面、橡胶底的行军鞋,这种更暖和,也不担心天太冷皮革被冻硬。 军官一般都是胶底帆布筒的长靴,可以把小腿包裹起来,里面填充了很多棉花和动物皮毛,保暖效果更好。高级军官不需要经常出去打仗,还会穿一种黑色牛皮长筒靴,更厚实,更好看。 外面的平台是铁架子搭起来的,军官迈着大步走在上面,传来清脆的啪嗒啪嗒声。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中间停顿一会儿,又开始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秃老六就在斜对面的桌子后面,我朝着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很快,脚步声来到了门口,有两个人正在说着日本话,听语气很放松。 我立刻意识到,他们放毒气可能只是“例行程序”,并不是针对我们几人。很有可能,这些日本兵觉得,我们一定还在矿井上面,不可能进入到这里。 他们在门口站着,说了几句话,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 很快,皮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朝远处去了。 连水月立刻拍拍我的肩膀,我起身跑到门口,探头一看,他们走到下一个洞口前,又停下了。 这日本军官穿着双排扣的大衣,头戴大檐帽,腰间挎着王八盒子,手里还拎着一把指挥刀。他身边站着一个又矮又瘦的家伙,身穿白大褂,没有戴帽子,虽然戴着防毒面具,但还是能看出他是个秃顶。 看军官和他说话的态度,这个研究人员地位不算低。 这两人直接进了洞里,剩下的七八个士兵,都举着枪站在外面。 这时,西边好蹑手蹑脚过来了,趴在我耳边低声问:“小刀,咱们跑不跑?”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等了片刻,不远处的洞口有了动静,矮个子研究员拎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日本军官紧随其后,朝着后面的士兵招招手,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们赶紧躲在洞壁后面,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又朝着远处的电梯去了。 这时,钱麻子和罗老九也过来了,见敌人已经进了电梯,钱麻子低声问:“小刀,他们刚才说的啥?” 我扭过头,盯着他说:“老钱,你是翻译啊!” “对对对,差点忘了,那咱们咋办?” 咣当一声,电梯启动,往下面去了。 连水月对我们说:“他们肯定是忘记什么东西,现在回来拿了。小刀,跟上他们,还有机会抓住丁晴!” 我点点头,走出山洞,看着电梯已经下到了底部,于是招招手,让他们都过来了。 西边好低声问:“小刀,下面还有好几层呢,咱们不逛逛了?” “你以为赶庙会呢?” 连水月忙说:“两位老大,交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一会儿你们就回去,在火车上等着。我估摸着三镖这些天可能也要来了,到时候你们再领他下来,就说我们去追丁晴了。” 西边好赶紧说:“连姑娘,我刚才瞎扯呢,咱们还是一起下去,有事儿可以帮衬着。” 我伸手刚想阻拦,他立刻说:“小刀兄弟,你说刚才日本人带走的箱子里,装了啥好东西?” 第521章 控制室 连水月摇摇头:“必须让三镖知道,咱们去了哪里。” 秃老六一听,赶紧把小木匠拎了过来,低声说:“让这个小崽子回去,要是三镖来了,他传话就行。” 小木匠就像小鸡崽子一样,被秃老六拎着后衣领,也看不清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上前说:“小木匠,你要是不想爬梯子,就等着我们下去之后,再用电梯上去。” 他连连摇头:“让我自己进那个铁笼子?算了,我还是爬梯子回去吧。” 说罢,他冲我们鞠了个躬,跑到梯子旁,朝上面去了。 我们几人也快速走到电梯旁,钱麻子按动开关,下面的电梯缓缓上升,片刻之后停在了我们面前。 这时,连水月忽然转过身,对秃老六和西边好说:“你俩现在上去,还来得及。记住,跟着我们可能会丢了性命。” 这俩人一听,转身搂着肩膀,低声商量了几句,回过头说:“生死有命,富贵在自己手中,走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带着大家进电梯,直奔最底层去了。 电梯缓慢运行,透过铁栅栏门,我们慢慢看清了下面的情况。洞穴的最底部,是一个圆形的水泥房子,房顶上有很多电灯。 从小房子旁边延伸出一条铁轨,直奔旁边的一个隧道去了。 刚才我看到,那群日本兵就是进了隧道。 电梯下到底部,我们快速跑进隧道,刚走几步,就被一道巨大的铁门挡住了。 铁门是嵌入山体的,应该有开关控制,我们在旁边搜寻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这时,钱麻子忽然指了指后面,低声说:“小刀,可能在那个水泥房子里!” 那圆形的水泥房子很大,就在山洞的最底部,真有可能是这里的总控制室。 大家一听,转身就往回走,水泥房子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也亮着灯。 秃老六探头看了看里面,可能觉得戴着面具不方便,低声问:“小刀,咱们都下来了,还要戴这个东西吗?” 这话一问,罗老九忽然说:“等一下,我先试试。” 说着,他已经扯下了防毒面具,揉了揉脸,深吸了一口气。 秃老六低声问:“有啥感觉?” 罗老九笑了:“舒坦。” 大家一听,也知道应该没事了,赶紧把防毒面具都摘了。 里面是一条走廊,钱麻子走在最前面,秃老六和西边好紧随其后,跟得很紧。 走廊直通一个圆形的房间,里面摆了很多机器,机器上各种小灯都亮着。房间里还有好几个门,里面应该还有办公室和仓库之类的。 钱麻子走到那堆机器旁,左瞅右瞅,又从地上捡起几张纸,小声嘀咕起来。 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罗老九可能累了,往墙边一坐,又抽起了烟。我拉了一把凳子过来,让连水月坐下,也休息一会儿。 这时,秃老六和西边好两人,已经打开了一扇门,钻了进去。 钱麻子估计有了什么发现,把我叫过去,指着一张纸说:“小刀你看,这好像是一份运货清单,两年前的,吃的喝的用的,啥都用。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炸药,应该都是开矿用的。” “这帮兔崽子,可能真的想多挖点矿石,搞那个什么大炸弹。” “一边研究大炸弹,一边研究毒气弹,还要养大耗子和狼狗,这些事儿要是都让他们搞成了,那咱们是真没法活了。” 我点点头:“咋样,能打开那个大门不?” “这玩意我也没见过,不敢乱碰。” 我们面前是个铁柜子一样的机器,上面有不少开关,确实挺难为钱麻子的。 这时,我发现铁柜子的右上方有个圆形的,像钟表一样的东西,正在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只不过,它的表盘有点奇怪,而且只有一根细细的指针。 “老钱,你看日本人这个表,咋就一根针?” 钱麻子探头看了看:“不是表吧,走的有点慢啊!” 说着,他上前敲了敲,又把耳朵贴到跟前听了听。 忽然,远处传来秃老六的声音:“小刀,老钱,你俩快来看看这是啥!” 我扭头一看,他站在旁边的一个房间门口,满脸焦急。 钱麻子摆摆手:“我这正忙着呢,不值钱的玩意你们随便拿!” “不是,里面不太正常!” 连水月已经站起来,朝那边去了,我俩一看,只能放下手中的纸,也过去了。 这个房间比我想象中大一些,里面十分空旷,只有靠墙有几个柜子。进去之后才发现,房间的中间是一个很深的大坑,里面堆满了用白布包起来的方块形东西。 深坑的上方是铁栅栏,锁住了下去的路。 西边好指着下面的东西,战战兢兢问:“老钱,这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钱麻子没有回答,趴在下面看了看,又爬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旁,扒拉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纸说:“可能就是你想的那个。” 西边好后退两步,扶着墙,脸色煞白。 钱麻子扭头对我说:“高爆炸药。” 连水月一惊,转身就跑了出去,我们赶紧跟上去,就见她踹开旁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大家跟着进去一看,和刚才的房间一样,下面全是炸药。 西边好低声说:“指不定,这是个炸药仓库呢。” 钱麻子摇摇头:“外面这么多机器,明明就是个指挥部,日本人傻啊,把炸药都堆在这里。” “那你的意思是?” 钱麻子盯着连水月说:“水月,你脑子最好使,这是啥情况?” “老钱,丁晴带人都撤走了,跑了,还留着这地方有什么用?” 钱麻子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跑到刚才的机器旁,盯着那个一根指针的钟表看了看。 我赶紧过去:“老钱,这个是——” 钱麻子指着上面说:“小刀,要是我猜得没错,这根针走到这里,下面的炸药都得炸。这东西,走得有点快啊!” “想想办法,让它停下来!” “扯什么犊子,我就是个翻译,还能懂这个玩意儿?” 罗老九刚才好像睡着了,这会儿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一下子站起来,跑过来问:“麻子,这地方要炸?” “老罗,咱们脚底下都是炸药……” 第522章 时间紧迫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 明明知道丁晴从哪里跑了,一道铁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现在,更糟糕的是,我们的脚下全是炸药。 西边好急了:“小刀,咱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连水月已经看了一会儿那个“钟表”,她忽然回头问:“老钱,你有没有把握,让它停下来?” 钱麻子这会儿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 “那好吧,小刀,我算了一下,这东西走得不是太快,咱们现在回去,肯定来得及!” 话刚落音,秃老六和西边好两人,已经架起罗老九飞奔着跑了出去。 就听罗老九嗷嗷叫唤着,两只脚不着地,来回扑腾,看来是被他俩吓着了。 钱麻子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嘴里喊着:“慢点儿,别把老罗摔了!” 等我和连水月出去的时候,这俩人已经把罗老九抬进了电梯,正在拼命朝我们招手。 我们赶紧追上,刚跳进去,钱麻子就启动了电梯。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响起,这个大铁笼子晃晃悠悠往上走了。 罗老九拉着钱麻子站起来,掏出烟袋锅子,朝着西边好和秃老六的脑袋连敲了好几下,嘴里还嘟囔着:“你们两个小犊子,慢点儿!” 秃老六满脸严肃:“老罗,咱们这些人,就你最慢了,逃命呢,你就理解一下吧。” 罗老九一瞪眼:“谁说我是最慢的?” “你就犟吧。” 电梯还在缓缓上升,钱麻子应该是缓过来劲儿了,笑着说:“没事儿,大家伙听我说,离爆炸早着呢!咱们一会儿上去了,收拾收拾,开着火车走,绝对来得及!咱们坐着电梯呢,这东西——” 话刚落音,忽然咣当一声,电梯笼子震了一下,我们站立不稳,都差点跌倒。 我刚扶着栏杆站稳,忽然感觉这电梯慢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响,停了…… 秃老六上前说:“老钱,开稳点儿!” 钱麻子拉了几下操纵杆,扭头说:“不是我啊,我刚才没动,这东西咋停了?” “你会不会啊?抓紧修修,咱们逃命呢!” 钱麻子又捣鼓几下,也急了,上去就用脚踢了几下。这一踢,电梯里的灯灭了。 西边好抱着自己的包,嘴里念叨着:“这回真完犊子了,菩提老祖十八罗汉,保佑保佑我们吧!” 我和连水月赶紧看看电梯的位置,刚才已经走了一阵子,这会儿应该处于第三层平台和第四层平台之间。 连水月看看上面,对我说:“小刀,抱我上去!” 我赶紧抱住她的腿,使劲往上一举,连水月高举双手,使劲推开了电梯上方的小铁门,爬了上去。 很快,她伸下一只手臂:“小刀,上来!” 我赶紧拉着她的手,也爬了上去。 站在电梯顶部,才看清我们距离上面一层平台,只有五六米远。如果顺着铁架子爬上去,我们就能接着从旁边的铁梯子继续往上爬了。 “小刀,我先上去,一会儿咱们用绳子把老罗拉上去。” 我点点头:“好,那你小心点。” 连水月活动了一下胳膊,一把抓住旁边的铁架子,开始往上爬。 我赶紧探身朝下面喊:“来,老罗,抓着我的胳膊上来!老钱在下面托一下!” 我趴在电梯上方,伸出双臂,他们仨在下面托起罗老九,把他弄了上来。 “你们仨也上来吧,小心点,千万别乱走动,掉下去可就真完犊子了!” 等我们都上来了,连水月已经爬到第三层平台,她探头大喊:“老罗,他们自己往上爬,你把绳子拴腰上,我拉着,安全一些!” 说罢,一根绳子垂了下来。 罗老九一边拴绳子一边说:“小刀,你先上去,和水月一起拉,我等一会儿也行。” “好,等一下!” 说罢,我抓住铁架子,三两下爬了上去,和连水月一起扯住绳子,将罗老九拉了上来。 虽然上了平台,但更大的困难就在我们面前——坐电梯很轻松,想这么爬上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罗老九走到梯子前面,抬头看了看,好大一会儿没说话。 我让西边好和秃老六先往上爬,别耽误时间。紧接着是钱麻子,他爬了两步,看到罗老九的表情,忽然又下来了。 “老罗,要不你在前面走,我推着你?” 罗老九赶紧摇头:“麻子,你腿脚灵活,赶紧走。我就算没跑掉,也算是埋在了风水宝地,不亏。” 钱麻子一听,当即脸色变了:“老罗,干啥玩意儿啊,看不起我是不是?” “抓紧走,下面要炸了啊!啥时候还斗嘴……” “老罗,你问问后面两个年轻人愿意不?” 罗老九扭过头,见连水月瞪着他,赶紧说:“我这老胳膊老腿,爬不了这么高,耽误事儿。” “老罗,咋地,不让我和小刀给你养老了?” 这话一说,罗老九眼圈红了。 我直接走过去,扯下绳子,一头绑在罗老九的腰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脸一沉:“抓紧走!” 罗老九笑了:“兔崽子,三镖还没这么跟我说过话呢!” 嘴里这么说,他还是走在前面,开始往上面爬了。 我紧跟着上去了,钱麻子随后,连水月跟在了最后面。 罗老九年龄大了,虽然有时候很灵活,但毕竟比不上年轻人,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铁梯子太狭窄,感觉虽然不太高,但比爬山困难多了。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爬到二层平台,罗老九直接瘫在了地上,累得直哼哼。 我赶紧让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悄悄把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问:“咱们大概还剩多少时间?” “不好说,反正刚才我看的时候,感觉不到半个时辰。” “那恐怕来不及吧?” “主要是咱们没带多少绳子,不然的话,你们在上面把老罗拉上去,更快一些。” 这时,西边好和秃老六喝了几口水,已经站起来走到梯子旁,看来是着急逃命。 连水月大声说:“小刀,咱们来得及!” 我点点头,转身回去,正想把罗老九扶起来,忽然听到秃老六的声音:“小刀,上面有人!” 我抬头一看,确实有几个人,正从上一层平台沿着梯子往下爬。 第523章 粮食没白吃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这时,西边好一拍脑袋,扯着嗓子大喊:“小木匠!你个兔崽子,咋又回来了?” 上面的人停住了,低头看看我们,大喊:“老大,我们闲着没事儿,再下来扒拉点东西带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亏了!” 就是小木匠,他竟然把火车上的几个小崽子都带下来了。 秃老六大骂:“扒拉个屁!下面都是炸药,赶紧跑,不然都埋在这里了!” “老大,你说啥?” 这时,钱麻子忽然过去,把秃老六扯到一边,大喊:“小木匠,你们带绳子没?” “当然带了,不然那些好东西咋弄上去!” 钱麻子一听,扭头冲我们笑了。 我心中大喜,幸好带了这帮人,粮食没白吃! 钱麻子已经开始爬梯子,同时朝着上面喊:“都往上爬,快快快,钱爷有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秃老六也明白了我们的用意,当即竖起大拇指,笑着说:“我们也上去帮忙。” 说罢,他和西边好一起,跟在钱麻子后面爬了上去。 等了一阵子,一根粗麻绳从上方垂了下来,我赶紧扶着罗老九过去,把绳子结结实实绑在了他的腋下。 连水月在后面说:“老罗,一会儿上去的时候,扶着点儿梯子,别碰着头。” 罗老九点点头:“好,放心吧!” 又检查了一遍绳子,确定安全之后,我朝上面喊:“老钱,开始吧,稳着点儿!” 上面的一群人开始拉绳子,罗老九瞬间双脚离地,他赶紧扶着梯子,回头说:“小刀,水月,你俩赶紧上来!” 见罗老九已经上去了,我和连水月跟在后面,也快速往上攀爬。 有了这么一群人的帮忙,我们迅速上了平台,西边好一声令下,两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架着罗老九就开始狂奔。 钱麻子赶紧跟在后面,嘴里吆喝着,让他们慢一点。 就听罗老九回头说:“麻子,这会儿就别慢了,我撑得住!” 他这么一说,两个年轻人更来劲儿了,一路狂奔,往上面飞奔。 快要跑到矿井口的时候,西边好大喊:“兄弟们抓紧,只要出去了,咱们坐上火车跑!” 小木匠一听,忽然说:“老大,有件大事儿忘记告诉你们了!” “兔崽子,啥事?” “让他们自己说吧,反正不是我惹的事儿。” 跑在前面的一个小崽子慢了下来,喘着粗气说:“老大,我们几个闲着没事儿,觉得车里不太暖和,就使劲添煤,想着等你们回来,能暖和一些呢——” 钱麻子跟在我后面,听到这里,急眼了:“是不是没添水?” “我们也不懂那个呀,就可劲儿烧呗!后来,锅炉就炸了。” 我们一听,都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秃老六用手电筒照着这个小崽子,瞪圆了眼睛:“你们这群兔崽子,这是烧大炕吗?瞎折腾!” 眼瞅着就要到矿洞口了,连水月大喊:“算了,别管车了,直接往后山跑!” 大家一听,也知道这时候逃命要紧,只能继续跑。 很快就跑到上面,出了矿洞,沿着隧道往后面跑,我回头看了一眼,停在站台上的机车前盖已经飞了,里面一大堆长管子,就像干枯的树根一样,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 看这个样子,机车是彻底报废了。 我们一路狂奔,沿着铁轨快速奔跑,离得越远越安全。 跑了差不多一里路,我们放慢步伐,实在太累了,跑不动,只能走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水田呢!” 小木匠一拍脑袋:“刀爷,那个日本人还被绑在车里呢!” 我当即停下脚步,思考了片刻,大声说:“你们继续走,我回去看看!” 连水月赶紧拦住我,摇了摇头:“快炸了,不要冒险。” “水月,我真的感觉水田还有用。” 她一听,深吸一口气:“我陪你一起去!” 说罢,她笑了笑,扭头就往回走,我赶紧跟了上去。 钱麻子在后面大喊:“小刀,水月,你俩想干啥?那兔崽子就让他死了呗,那是风水宝地啊,已经便宜他了!” “老钱,快带着老罗再跑远点儿,我俩一会儿就回来!” 我快步追上连水月,大声说:“水月,我觉得这个水田肚子里,还藏着不少东西。他一直说要当俘虏,肯定想着进战俘营,用情报换自己的命,换回家的船票!” 连水月回头说:“对,带了他一路,这会儿扔了,有点儿可惜。” 我俩沿着铁轨,一路小跑,进入了隧道。 东边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了山谷中,装甲列车静静地停在站台上。我俩飞奔过去,直接爬上指挥车,打开了铁门。 里面黑咕隆咚的,就听到角落里有个声音:“救我!” 我打开手电筒,见水田被五花大绑着,蜷缩在角落里,满脸恐惧。 “水田,不好意思,差点儿把你忘了。” “小刀啊!到底咋回事,你们都去哪了,抓到丁老板没?” 我上前把绳子直接割断,连水月抓了一件大衣给他穿上,摇头说:“下面都是炸药,马上就炸,你要是再废话,咱们都要死在车里!” 水田一看我俩的表情,知道不是开玩笑,一只手抓着梯子,几步就蹦到了站台上。 我伸手往隧道一指:“快走!” 就见他蹦跶几下,跌倒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蹦。 我赶紧上去,一把抓起他背在后背,快速跑进了隧道。他这样缺胳膊少腿儿,还都是一边儿,背着跑都费劲,连水月赶紧过来,在旁边扶着,还稍微好一点。 从隧道跑出来一两百米,我忽然感觉脚下一阵轻微的晃动,差点站立不稳。紧接着,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就像一条巨龙从沉睡中苏醒了。 连水月大喊:“快跑!” 炸了,真炸了! 我撒开脚丫子就跑,水田在我背上吓得哇哇叫,也催着我快跑。 没跑出多远,脚下一阵强烈的震动,我们三人都摔倒在了积雪中。回头一看,整个山头都在晃动,山谷中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从隧道口喷出尘土和积雪,大量的积雪和碎石从山谷中飞上半空,铺天盖地下来了。 水田正趴在我的腿上,我一脚将他踹开,翻身把连水月护在了身下…… 第524章 重要情报 我们虽然已经跑出隧道一两百米,但依然感觉到了一阵气浪。 我把连水月压在身下,双手护住自己的后脑勺,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各种东西砸进积雪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一些泥土、树枝和小石子落在我的背上,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过了一阵子,我听到连水月的声音:“小刀,小刀你没事吧?” 天上的东西肯定都掉下来了,我感觉后背压了厚厚一层泥土,但没觉得疼,应该没有受伤。 “水月,我没事,你咋样?” “放心吧,我好着呢!” “小刀,连姑娘,我也没事!” 这是水田的声音,我一个翻身,抖落身上的积雪、泥土和碎石,扭头一看,水田趴在旁边,正嘿嘿笑着。 周围一片狼藉,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积雪中都是大石头。 我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这要是再跑慢一点,我们三人肯定会被砸成肉泥。 远处的山头上还弥漫着烟尘,遮挡了阳光,一阵阵焦糊味随风飘来,我赶紧捂住了鼻子。 隧道已经塌了,山头好像也矮了一大截,估计山谷中的情况更糟糕。 我们三人就这么坐在积雪中,看着远处,半天没动弹,直到钱麻子他们跑过来。 见到我们没事,钱麻子瘫坐在地上,笑着笑着就哭了…… 一直到晌午,远处山谷的烟尘消散。我们还留在原地,生了一堆火,围成一圈,商量下面该怎么办。 事情太突然,我们什么都没带出来,现在一粒粮食都没有。 没有马,没有爬犁,连一条毯子都没有。这种情况,很难熬过今天晚上。 西边好把几个小崽子挨个揍了一顿,笑着过来说:“刀爷,都是我没管教好,你看都这样了,咱们该咋办?” 我叹了口气:“这事儿,谁也不怪,怪日本人!” “就是,那帮兔崽子太坏!” 坐在钱麻子旁边的水田,一听这话,赶紧缩成一团,低下了头。 连水月笑着说:“都活着就好,这样吧,一会儿咱们回去,到山谷里看看。万一那辆火车还在,咱们就不担心了。” 秃老六赶紧附和:“对对对,咱们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再说了,三镖不是带着大部队快要来了嘛!” “所以都别耷拉着脸,歇一会儿,赶紧去扒拉吃的用的。” 西边好一听,当即站了起来:“小刀,你们几位先歇着,我带这几个小崽子先去,保证让咱们晚上吃一顿大餐!” 说罢,他一把拎起秃老六,朝着自己的人招招手,扭头就走。 他们几个人大呼小叫着走了,我赶紧问:“水月,咱们现在不跟着去?” “扒拉东西,是他们的强项,你跟着凑啥热闹?歇着吧,跟水田唠唠嗑。” 水田一听,扶着钱麻子的肩膀站起来,冲着我俩鞠了个躬:“小刀,连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见他一条腿站立不稳,赶紧摆摆手:“行啦,知道了,先坐下再说。” 水田坐下之后,叹了一口气:“打死我也想不到,你们竟然拼了性命救我,怎么可能啊?” 我笑了:“水田,我以前答应过你,让你当俘虏,肯定说到做到。” 钱麻子点了一支烟,塞到水田的嘴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田几口抽完一支烟,从旁边抓起一把雪,搓了搓脸,长出了一口气。 “小刀,有一个情报,可能对你们有很大的用处。” 我表面镇定,内心一阵狂喜,猜对了,他肚子果然还有好东西。 “行,那你说说吧。” “入秋之前,丁老板安排了很多事情,应该都是为了这次撤离。当时,我有这么一个小任务,从这里往南,一百多里地吧,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个小镇子,当时我带着几个人,假扮成做生意的,给一个货栈老板送了一笔钱。” 我低声问:“送什么钱啊?” “丁老板还给了那个老板一封信,我也没有多问,以为就是为了过冬补充的物资。但是我刚才想起来了,临走的时候,货栈老板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丁老板爽快,等开春再见面,我请你们喝酒!” 连水月笑着问:“水田,你的意思是?” “再给你说一个细节,他拆信的时候,我瞟了一眼,上面确实是物资清单,其中有一项是骡马一百多头。” 我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这可能是丁晴原本的备用撤离计划,假扮商贩,用骡马运货,开春出发。 钱麻子当然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唬我们呢?这么重要的事儿,现在才说?” 水田一瞪眼:“说好了,以后不打我!” “你要是敢骗我们,别说打你,我活吃了你!” “这可是我主动提供的情报,爱信信,不信就算了。” 连水月笑着问:“你倒是说说,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水田摇摇头:“当时有马旅长的人带路,我是真不记得那地方叫啥名。反正啊,就是往南边走,一百多里地吧,出了山,没多久就到了。” 钱麻子从火堆中抽出了一根烧火棍,在水田面前晃了晃:“兔崽子,玩我们呢?” “老钱,我都这样了,好不容易主动表现一次,你真不信啊?” 这话一说,钱麻子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我,摇了摇头。 看水田的表情,说的应该是实话。只是,他这个情报范围太大,真要是一个个地方打听,丁晴早就跑远了。 我只能说:“行吧,这算是个重要情报,你没事儿再想想,说不定还能回忆起啥,那就更好了。” 水田总算露出了笑容:“行,我再想想,有啥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时,钱麻子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山头,笑着说:“小刀,秃老六他们几个,其他的不说,干活也还行。” 我看了看,他们已经绕过山头,估计从前面进了山谷。 “老钱,他们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胡子,也就是干完农活,临时出来弄点东西——” 我话还没说完,水田忽然叫了一声:“哎,小刀,临时——我想起来了,临石镇。” 第525章 深坑 水田说出“临石镇”三个字,我们都愣住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子,难道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水田见我们四人的表情,赶紧问:“咋了,那地方你们也知道?” 我点点头:“当然知道,还有熟人。” “那不就得了,找熟人打听打听,那地方又不大,肯定有线索。” 找熟人?我们几个一听,都笑了。 连水月站起来,看了看远处,对我们说:“咱们也走吧,多扒拉点儿东西出来,还能熬两天。” 我们赶紧站了起来,钱麻子扶着水田,我扶着罗老九,沿着铁轨朝山谷方向去了。 隧道完全被碎石堵住,我们只能从林子里绕过去。还没走到前面的山谷口,我们就发现,侧面山坡坍塌出了一个大缺口。 西边好和秃老六,正站在缺口处,大声吆喝着什么。 我赶紧跑过去,站在缺口处一看,才发现整个山谷已经坍塌进去,变成一个满是碎石泥土的深坑。就连周围的山坡,也有不少被震塌,巨石滚落坑中。 坑里什么都有,泥土、碎石、矮树、铁架子,还有一些不知什么机器设备的残骸。 那辆装甲列车大部分已经埋进了大坑,只有一节半的车厢还露在坑外,车身的铁板被石头砸得坑坑洼洼,车厢顶部还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西边好手下的几个小崽子,正在坑里小心翼翼前进,朝着火车的方向去了。 秃老六指着这个大坑说:“小刀,你瞅瞅,这么大一个坑!” “对,咱们要是晚一点上来,就埋在里面了。” “要是真埋在里面,也是命,再说了,这里不是风水宝地嘛,也挺好。” 这时,罗老九也爬了上来,笑着说:“炸成这样,风水也坏了,算不上宝地。” 几个小崽子已经走到火车残骸旁,朝着我们的方向招了招手,西边好大声喊:“想办法进去,弄点东西出来!” 秃老六也大喊:“兄弟们,车里有吃有喝,还有棉大衣,赶紧进去弄出来!” 他们一听,赶紧爬上车顶,一个个从上面撕裂的口子钻了进去。 罗老九低声说:“小刀,还是让他们先出来吧,我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老罗,那节车厢里面有不少煤,弄出来一点,至少咱们晚上不会冷了。” “哦,那还行,主要是抓紧时间,免得——” 话还没说完,隧道口上方的坡上,传来咔嚓一声响,我们几人抬头一看,一些小石块哗啦哗啦从上面滚了下来。 罗老九大惊,朝着下面喊:“快跑,快让他们跑!” 又是咔嚓一声巨响,山顶一块火车头大小的巨石忽然坍塌,从上面翻滚而下,迅速滚落坑里,直接砸在了那一节半车厢上。 车厢瞬间被砸扁,陷进了坑里,尘土飞扬。 那一刻,西边好和秃老六跌坐在地上,罗老九站立不稳,钱麻子赶紧扶住了他。我和连水月赶紧跑下深坑,手脚并用往那边走。 等我们跑到地方,尘土散去,巨石陷进了坑里,把火车车厢完全拍扁了。 完了,那些小崽子真的埋在了“风水宝地”。 连水月叹了口气:“小刀,走吧,离这个山头远一点吧。” 这时,西边好和秃老六两人,也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跑过来,坐在石头旁就开始哭。 我蹲在他们面前,安慰说:“人都走了,哭也没用,算了,这好歹是个风水宝地。” 秃老六抹了抹眼泪:“这回我们兄弟俩出来,真是流年不利,亏大了!” 我赶紧说:“你俩哪回出来不亏?亏着亏着就习惯了。再说了,你俩能活着回去,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小刀,你就别埋汰我俩了。” 连水月上前说:“行了,两个大老爷们儿,嚎啥啊?咱们要是啥也找不到,半夜都得冻死,到时候再哭也不迟。” 他们俩一听,抹抹眼泪站了起来,转身开始在坑里扒拉起来。 我赶紧招招手:“咱们到坑那边儿去扒拉,别一会儿再下来一块石头,那就都完犊子了。” 说实话,我们都知道坑里还很危险,就算远离山头,脚下的大坑也可能再次坍塌。不过,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尽量多找一些有用的东西,先熬过今晚再说。 钱麻子和罗老九也下来了,四处寻找,饭盒、破钢盔、碎布片子,不管有没有用,先扒拉出来再说。 天近傍晚,终于有了好消息,钱麻子扒拉出半箱日本饼干。 与此同时,连水月发现西侧山坡坍塌的缺口处,有个小洞,秃老六钻进去才发现,这是日本人修的暗堡。 有了吃的,有了避风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赶紧钻进去,在洞口生起了一堆火。 日本人的这种饼干特别硬,难啃难嚼,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在水里的煮,熬成糊糊才能吃下去。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有吃的就不错了。 天色渐暗,我们把暗堡里的碎石清理了一下,在墙角意外发现了一些补给。吃的不多,但有不少子弹,还有一些毯子和棉大衣,估计之前这里面一直有日本兵住着。 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三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我们必须精打细算,多出去找物资,少吃点东西。 在暗堡里熬了一晚上,天刚蒙蒙亮,钱麻子就带着西边好、秃老六,又去坑里找东西了。 罗老九坐在火堆旁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 我瞅了瞅外面,低声问:“老罗,算啥呢?” “还能算啥?算三镖啥时候来。” “算出来了没?” “算着也该来了啊,这咋还不见人?” 连水月也坐过来,叹了一口气:“咱们绕得有点远,三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你俩考虑考虑,不行的话,还是回金矿吧!” 罗老九一听,点上了烟袋锅子:“水月,咱们现在没有爬犁,就这么走回去,恐怕不容易吧。” “昨天不是扒拉回来不少东西嘛,我刚才瞅了瞅,有工具,咱们可以做几副滑雪板,回金矿就方便了。” “水月,你这么一说,还真行。” 第526章 滑雪板 我们现在这个处境,回金矿大院确实是个好选择。 实际上,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带的,用滑雪板更方便。 我赶紧钻出暗堡,下到坑里,对他们三人说了这个想法。西边好一听,当即咧嘴笑了:“小刀,我当胡子可能不咋地,要说这木匠活,算是一把好手。” 秃老六也说:“金矿,听着心里就痒痒,放心吧,这活交给我们哥俩了。” “行,需要啥就言语一声,我和老钱再找找,路上也需要吃的。” 其他的不说,西边好的木匠活确实不错,就靠着坑里捡来的斧子、凿子、钉子、铁皮,再加上他弄来的手术刀,还真风风火火干起来了。 我和钱麻子忙了半天,什么吃的都没找到。 太阳还不错,我往一块大石头一坐,笑着说:“老钱,这一路上,还真是第一次为吃的发愁!” 钱麻子还在搜寻,起身捶了捶腰:“小刀,吃的问题,咱们到了金矿自然能解决。但是,还有一个大问题,你得想办法解决。” “啥问题啊?” “水田,他一条胳膊一条腿,怎么用滑雪板?” 我还真没想起来这个事儿,确实,他是个大麻烦。 “小刀,咱没有多少吃的,要是因为他再耽误了,说不定都得冻死在半路。” “那咋办?” 钱麻子走过来,拍拍手上的土,坐在了我旁边:“你要么教会他一条腿滑雪,要么给他几块饼干,让他在这里坚持几天,咱们弄到吃的再回来接他。” “老钱,他一条腿蹦跶着,捡柴烧火都费劲,留在这儿不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回头看了看暗堡的方向,低声说:“老钱,要是我猜的没错,这个水田还有重要情报没告诉我们,咱真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那你说咋办?” “赶紧跟西边好说说,打一副大一点的滑雪板,双人的,到时候有个人带着水田。” 钱麻子点点头:“也好,反正他就一条腿,扶着前面的人就行,也惹不了啥麻烦。” 我笑了:“老钱,你有没有发现,水田这兔崽子,不像其他日本人,他是真的吃软不吃硬。” “那你错了,他是真的软硬不吃。你千万别觉得,冒死把他救出来,他感动了,不可能!” “咋不可能?” “他这个中佐是怎么来的?打抗联立了功!记住了,这些人心狠手辣,他们为了抓抗联,大冬天敢进山讨伐,命都不要了,你指望他感动?” “那他这意思——” “小刀,你这人讲义气,心肠也好,不明白这些。我这么说吧,他干了可不是一件两件的坏事,狠着呢。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肚子的情报,就是保命用的,感觉快死了,才吐出来一点儿。” 我点点头:“我就是觉得,他肯定还知道更多东西,才对他好一点。” 钱麻子笑了:“你知道我为啥闲着没事儿就扇他不?” “为啥?” “你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你对他好,他就得寸进尺,啥都不想说了。你折腾他,让他天天都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就不会瞎想,只会讨好你。” “真的?” “那还用说,你才见识几个日本人?听我的,我太了解他们了!” 我低声问:“那你说,他现在是个啥心思?” “讨好你,利用你,保住自己的命。” 钱麻子这一番话,让我知道水田没那么简单,同时也让我意识到,留着他的命,肯定还有更重要的情报。 当天下午,滑雪板做好了,看着还不错。 麻烦的是,水田从来没用过这东西,他脸上的表情,比死了爹还难看。 我刚想上去劝说几句,罗老九忽然招呼我,然后示意钱麻子上去看看。 就见钱麻子挤坐在水田身边,低声说:“水田君,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刚才我就劝小刀,你这个情况,走不了。” 水田赶紧点了点头。 “还是我为你考虑的好,这样吧,留下一袋饼干,你在这里等个三四天,我们弄到补给,马上回来救你!” 水田愣了一会儿:“老钱,你这算用心险恶了吧?” “瞎说,你想想啊,要是半路再把你扔下,那不是更惨?” “难道就不能,别把我扔下?” “你看,这就难办了。你一条腿,又不能跟上滑雪板,咋地,还想着躺爬犁上享福呢?” 水田想了片刻:“我也可以试试滑雪板。” “一条腿,你试个啥?关东军勇士,在这里坚持几天,我保证亲自回来接你——最起码我会把你的骨灰带回去。” “别扯犊子,扶我起来,我要先试试。” 钱麻子扭过头,冲我笑了笑。 西边好站了起来:“来吧,我先带你兜两圈!” 说着,他拉起水田,扶着他爬上坡,踩上了滑雪板。为了水田不被甩出去,西边好专门用绳子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就这样,一声大喊,他带着水田滑到了坡的另一面。 我和连水月相视一笑,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水田愿意配合,我们就能快速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就在这时,坡的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西边好的声音。 “兔崽子,你为啥抱这么紧!” “我就一条腿啊,不抱紧就摔了!” 我和钱麻子赶紧爬到坡顶,就见他们俩摔在了半坡上,因为有绳子绑着,所以四仰八叉躺在了一起。 我赶紧大喊:“你俩没事吧?” 西边好赶紧挥了挥手:“没事,就是摔了一下,正常。” 水田也说:“这是第一次,多练几回就行了。你们放心吧,我是关东军勇士,不怕摔。” 他俩从积雪中爬起来,又踩上了滑雪板,西边好调整好位置,回头嘱咐几句,握紧手中的两根木棍,一使劲又下去了。 刚滑出几米远,西边好就大喊:“兔崽子,你别往右边儿歪啊!” “我只有右边一条腿,左边没有腿,压不住!” 这两人吆喝了几句,忽然往旁边积雪中一歪,又摔了。 秃老六见我一脸担心,笑着走过来说:“小刀,放心吧,这个事儿主要是配合,练着练着就行了。” 这时,西边好在下面大喊:“老六,别搁那站着了,你来试试!” 第527章 打狍子 秃老六和水田的配合稍好一点,但也滑不了多远。 两人一连摔了四五次,直接往半坡一躺,都不愿意动了。 钱麻子大喊:“天快黑了,抓紧站起来,再练几次,咱争取明天就出发。” 秃老六摆了摆手:“老钱,要不你来试试?” “我自己都不太行,更别说带个人了,你俩刚才表现还不错,接着来呗。” 西边好从旁边爬上来,坐在我们身边,点上了一支烟。 “小刀,老钱,说句实话,不好整啊。” 钱麻子蹲在了他旁边:“辛苦两位老大了,等到了金矿,吃饱喝足,看上啥拿啥。” “要我说,给他整个小爬犁坐着,拴两根绳,我俩在前面拉着就行。” “会不会有点慢?” 西边好抬头看了看我:“小刀,放心吧,总比这样要快多了。” 我点点头:“那行吧。” 他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朝着下面大喊:“老六,快上来,咱给这兔崽子整个小爬犁!” 秃老六一听,赶紧解开身上的绳子,快速跑了上来:“早这么干不就完了,也方便,走走走,咱俩抓紧!” 水田还躺在半坡的积雪中,一看秃老六走了,急得大喊:“我还在这呢!老六,先别跑——老钱,你不下来帮个忙?” 钱麻子叹了口气:“这哪是俘虏,咱这是养了个大老爷!” 我笑了:“去吧,就你能对付他了。” 钱麻子骂骂咧咧下去了,我回到暗堡,又和连水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不耽误时间,明早出发。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人吃了两块饼干,趁着太阳初升,赶紧沿着铁轨出发了。 水田的小爬犁,只有一米见方,用木板木棍拼凑起来的,下面包了一块铁皮。躺着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坐在上面,握住旁边的扶手。 秃老六和西边好走在前面,腰间各拴着一根绳子,拉着这个小爬犁前进。 速度虽然慢了点,但总比一会儿摔一次要好多了。 天太冷,用滑雪板又是个很耗费体力的事情,大家的辛苦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走到中午,我们赶紧找了个缓坡,看看前面的地形,顺便休息一下。 罗老九仰躺在雪地中,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嘴里一直嘟囔着,也想坐爬犁。 我和连水月赶紧上前,劝慰了几句。 从铀矿到金矿大院,三四天的路程,说远也不远。但我们缺乏补给,晚上连个帐篷都没有,只有毯子,也挺难熬的。 当然,对我们来说,最麻烦的还是粮食不够吃。 饼干糊糊吃着不管饱,幸亏连水月还有日本糖果,我们放在嘴里含着,也不怎么觉得饿。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冻醒的,感觉浑身疲惫,根本没歇过来。 罗老九和连水月正在往火堆里添柴,西边好和秃老六还在睡。我扭头看了看,没见到钱麻子,于是低声问:“水月,老钱呢?” “捡柴去了。” 我点点头,裹紧毯子,又往火堆旁挪了挪。 “老罗,你歇过来没有?” 罗老九摇摇头:“散架了,这回彻底散架了,我寻思着,等这俩人醒了,让他们也给我打个小爬犁,实在走不动了。” 我点点头:“行,我和老钱拉着你就行。” 正说着,钱麻子从旁边的坡上跑下来,扑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有狍子!” 我一听,瞬间激动起来:“哪儿呢?” “后面林子,我看见脚印儿了,一群!” 罗老九赶紧说:“小刀,水月,披上白床单子,快过去看看!” 狍子这种东西,很警惕,要是看见人过来,一眨眼功夫就跑远了。披上白床单,和周围的积雪融为一体,离得远一些,狍子就注意不到。 我们三人从包里扯出白床单披在身上,钱麻子领路,爬上了坡。 下面是一片矮树林子,我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下去,一眼就看到了林子边缘一串串狍子的脚印。 冬天,狍子会在积雪下寻找吃的,尤其是这种矮树林子,它们会一群一群搜寻食物。 顺着脚印往前走,我们放慢脚步,感觉距离它们越来越近了。 往前走了几十米远,沿着林子边缘拐了个弯,连水月忽然伸出手,示意我们别动。 远处的林子边缘,隐约有几个身影正在来回走动,肯定是狍子。 连水月回过头,示意我俩等在原地,她端着长枪,猫着腰慢慢过去了。 见过狍子的都知道,这种动物胆子特别小,稍微听到一点不寻常的动静,它们撒腿就跑。你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不到它们的踪影了。 所以,连水月也没靠太近,停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单腿跪地,慢慢瞄准了远处。 砰的一声枪响,远处的狍子齐刷刷抬起头,四处张望着。 直到它们发现,不远处一头大狍子倒地而亡,才反应过来,齐刷刷一跃而起,飞快地朝着远处跑了。 我和钱麻子赶紧起身跑了过去,连水月扭头说:“老钱,去看看吧,小刀,跟我再往前走走。” 说罢,她背起枪,起身就朝着狍子群的方向去了,我赶紧追了上去。 往前走了一两百米,穿过这片矮树林子,我仰头一看,远处的缓坡上,那几头狍子直愣愣站在那里,正扭头朝后面看着,好像在等我们追上去。 连水月举枪就打,又是一头大狍子倒在积雪中,周围的家伙飞奔着跑开了。 我高兴坏了,赶紧爬上缓坡,发现这狍子个头很大,最少五六十斤,绝对够我们路上吃的了。 我正想回头吆喝,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坡下的山谷,那里长着一大片高大的桦树。就在我的正下方,林子边缘有两匹马,正在低头拱开积雪,寻找枯草吃。 两匹马的后面,还拉着半辆爬犁。 没错,就是前几天,秃老六和钱麻子逃跑时坐的那辆爬犁。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们打装甲列车,一声炮响,这两匹马受了惊吓,挣断缰绳,拉着半拉爬犁逃跑了。 没想到,它们竟然跑到了这里。 连水月也爬了上来,看到下面的两匹马,低声说:“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点点头,笑着说:“你等一会儿,我下去把它们牵上来,这下老罗有爬犁坐了。” 第528章 饱餐一顿 我和连水月赶着爬犁走到半路,看到钱麻子拖着狍子,正在埋头往回走。 他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一看,当即愣住了。 “小刀,水月,你俩从哪弄来的——哎哟,这不是我那半拉爬犁嘛!” 我笑着跳下去,帮着他把狍子抬了上去,笑着说:“你看,天无绝人之路。” 当我们赶着爬犁,运着两头狍子回到篝火旁的时候,罗老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上前抚摸着爬犁,眼泪都要下来了。 西边好和秃老六更是激动,搂着我和钱麻子大喊大叫。 还是连水月冷静,一声大喊,命令我们赶紧收拾狍子,扒皮放血,把肉先处理好再说。 西边好抽出匕首,笑着说:“我认识几个山里的老猎人,知道怎么收拾这东西!” 说罢,他让秃老六和钱麻子帮忙,先把狍子开膛破肚,取出了还冒着热气的肝和肾,简单切割一下,就让我们直接生吃。 我扭头看了看罗老九,低声问:“还有这吃法?” 他捏起一块狍子的肾,仔细瞅了瞅,低声说:“处理的挺不错,小刀你尝尝。” 说罢,他直接塞到了我的嘴里。 这东西一进嘴,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味道直冲脑门,我赶紧说:“老罗,这味儿——” “这是好东西,别品味儿,咽了。” 他说完,自己捡起一块狍子肝,串在小树枝上,举在火堆旁烤了起来。 “老罗,好东西你咋不生吃?” “我老了,肠胃不好,比不上你。” 说罢,他又在饭盒里化了点雪水,扔了一些盐粒进去,招呼说:“水月,来来来,坐我旁边,狍子肉烤着吃,蘸点盐水,美着呢。” 连水月从旁边树上折了几根树枝,也递给我一根。 我把嘴里的生肉随便嚼几口,硬生生咽下去了,西边好一看,在后面哈哈大笑。 水田挪过来,笑着说:“生的给我,我喜欢!” 我抓起一块大的递过去,他一把抓住,张嘴就撕咬起来,边吃边笑。 钱麻子连连点头:“真厉害,不愧是关东军勇士!” 水田一听,擦了擦嘴上的血,吃得更来劲了。 火堆上挂着日本钢盔,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钱麻子用匕首扎了一大块肉放进去,自己也学着罗老九的样子,准备了一些盐水,放在了火堆旁。 野猪肉我以前也吃过,大块的根本煮不烂,特别柴,而且味儿大。狍子肉虽然也有些味儿,但比野猪肉好多了。 罗老九告诉我们,这东西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别弄太熟,里面带点血丝也没事儿,鲜嫩。 虽然比不上县城饭店里厨师做出来的菜,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对于已经吃了两天饼干糊糊的我们,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现割现烤的狍子肉,什么调料也没有,只能蘸点盐水。可能是我们饿了,越吃越香,可惜只有日本酒,喝着差点意思。 这一顿算是吃舒坦了,剩下的肉切成条,从林子里找了些松枝,熏成肉干,带着路上吃。 不知不觉已经折腾到了晌午,阳光正好,周围的积雪闪着银光,看得人眼晕。 西边好从旁边林子里扒了点桦树皮,割成长方形,用绳子拴住了两侧。之后,在眼睛的位置割出两条缝,戴上它在雪里里行进,就不容易晕了。 罗老九和水田上了爬犁,我们几人依然用着滑雪板,抓紧时间朝着金矿大院的方向去了。 即便有了吃的东西,我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只要来一场风雪,就能让我们陷入困境。 所以,大家都不敢放松,趁着天气还不错,紧赶慢赶,两天半之后,终于到达了金矿。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远远一看,金矿大院和我们离开时一样,好像一直等待着我们回来。 西边好和秃老六激动地抱在一起,我正想说先过去探探情况,他俩一声吆喝,就从坡上滑了下去。 钱麻子笑着说:“你瞅他俩,就不怕里面还藏着一大群敌人?” 爬犁上的水田接话说:“肯定没有敌人,早就走了。” 我看了看连水月,正想招呼大家出发,忽然听到下面砰砰两声枪响,扭头一看,西边好和秃老六已经趴在了雪地里。 连水月一声大喊:“快趴下!” 钱麻子赶紧拉着爬犁躲在了坡后,我俩趴在积雪中,举起了枪。 “水月,哪里打的枪?” “了望塔上有人。” 我往下面一看,西边好和秃老六似乎没有被打中,他们已经悄悄调转身,想慢慢往回爬。 我赶紧大喊:“你俩别动,趴那别动!” 不知道大院里到底是什么人,但他们没有下死手,这说明有的谈。 我扭头说:“水月,刚才那两枪就是警告,可能是土匪绺子,我过去谈谈。” “你小心!” “好,你在这里盯着。” 说罢,我把长枪放下,高举双手,慢慢走下了缓坡。 走到距离秃老六还有五六米远时,我低声说:“你俩先别动,我问问啥情况。” 他俩点点头,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我见了望塔上又上去两个人,于是大喊:“在下伍六刀,跟着活阎王混!上面的兄弟,是哪个绺子的?” 了望塔的人朝着下面喊:“他说他叫伍六刀!” 很快,大门打开了,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刀,兔崽子你跑哪去了!” 是三镖! 他飞奔着跑过来,一把抱起我,笑着说:“兔崽子,我可想死你了!” 那一刻,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使劲拍拍他的后背:“老大,我也想你啊,我们都想你!” 三镖把我放下,看看远处的山坡,使劲招了招手。 趴在我们的脚边的西边好和秃老六,一看竟然是三镖,赶紧爬了起来。 三镖笑着说:“小刀,咋回事啊,他俩咋来了?” 西边好赶紧说:“三镖大哥,说来话长,我们兄弟俩跟着小刀,这回也算是立了大功。” 秃老六一把抓住了三镖的手:“你知不知道,日本人那种又高又大的装甲列车,还有炮的那种?我给小刀打掩护,被轰了一炮!” “轰一炮还这么活蹦乱跳,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三镖,我这回绝对是立了大功,你必须奖励我才行!” 第529章 新的计划 见到三镖,我心里就踏实了。 等连水月带着他们几人过来,罗老九激动地从爬犁上跳下来,飞奔着过来抱住了三镖。 三镖赶紧招招手,带着我们几人进了大院。 正赶上该吃饭了,三镖把西边好、秃老六、水田三人,安排着和其他战士一起吃。剩下我们几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后面的一间小屋,摆上酒菜,好好唠唠。 我和钱麻子一起,先把这些日子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 三镖得知马大鼻子死了,铀矿爆炸的消息,非常惊讶。 紧接着,他告诉我们,飞机场仓库那边非常难打。敌人比想象中多,而且里面暗堡多,装备好。 另外,自己带进来的这支剿匪部队,战斗经验不足,也不敢强攻,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那边一打下来,三镖就先带着两个骑兵连,顺着我们留下的记号追了过来。 今天一大早,他们到达这个金矿大院,原本打算明天早上继续出发呢。 钱麻子听了,笑着说:“三镖,这回你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不对,不能说是好戏,九死一生啊,我都干死了几个日本兵。” 三镖赶紧端起碗:“老钱,敬你一碗酒,我就知道你也是个狠角色!” “狠不狠就不说了,你答应过我的,这回我不管捞到啥,都让我带走的。” 三镖赶紧摆摆手:“老钱,别告诉我这么多,我不知道你捞到了啥,啥也没有吧?” 钱麻子连连点头:“没有,啥也没有,这回亏大了。” 我们一听,都笑了。 钱麻子让大家举杯喝一个,赶紧岔开了话题:“三镖,水田中佐说了,丁晴很有可能去临石镇了。” 三镖挠挠头,叹了口气。 钱麻子赶紧递给他一支烟,笑着说:“你想想,她原计划是开春再从临石镇跑,现在提前了,人家给他凑齐骡子,不也得耽误时间?要我说,抓紧去,说不定还有机会拦住他们。” “老钱,你这意思我懂。” 罗老九也点上了烟,扭头对我说:“小刀,看到没有,三镖现在知道发愁了。想当年,他那个招蜂引蝶的样子,老嘚瑟了。那时候,他可不是跟三个五个女人扯不清啊……” 三镖嘿嘿笑了:“老罗,多少年的事儿了,提它干啥?” “那也不是我想提,这不是又赶上临石镇了嘛。” “唉,想跑也跑不掉啊。” 罗老九扭过头,笑着对我说:“小刀,这就是教训,以后别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扯不清。” 我赶紧点头:“放心,我懂。” 三镖见连水月低头笑了,叹了口气:“小刀,你个兔崽子,傻人有傻福,听水月的话,以后不吃亏。” 连水月赶紧摆摆手:“哥,你是小刀的大哥,他要听你的才行。” “水月,你就别谦虚了,这段时间你们折腾的事儿,我听了都不敢相信。小刀以后有了你,能办成大事儿。老罗,你说是不是?” 罗老九赶紧点头:“他们几个,不比咱们当年差。” 钱麻子伸出了手:“三镖,别打岔,你赶紧拿个主意,咱们到底去不去临石镇?” “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当然要去临石镇。但是,咱们不能确定丁晴就在那里,我也不能带着大部队来回瞎折腾。” 我一听,赶紧说:“老大,不用大部队,咱们先过去打听一下,有了确切消息,再就近调动部队。” 三镖点点头:“水月,你咋想的?” 连水月忽然笑了:“哥,如果郑如春还在那里,只要你开口,什么情报都有。” 钱麻子忙说:“三镖,大局为重!” 三镖见我们都盯着他,笑着说:“看你们那样子,好像我不愿意去似的。这个计划可行,郑如春在不在无所谓,咱们一定要去!” 说完,他低头思索片刻,招呼我们赶紧吃喝。 一直聊到半夜,三镖喝得有些多了,长出一口气,对我们说:“这样吧,明天我安排一下,金矿和铀矿,都需要派人守着。然后咱们出山,先去临石镇。” 我忙问:“水田要不要带上?” “他这缺胳膊少腿儿的样子,带上太显眼儿了。出山之后,先把他送到甘南的部队驻地,到时候我正好联系一下哈尔滨,汇报咱们现在的情况。” 这么一说,钱麻子也问了:“三镖,要不也联系一下临石镇附近的部队,把周围的路都堵上,看他们往哪里跑。” “老钱,这个不太现实。如果丁晴真要去临石镇,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还有一点,入冬以来,北满各地的部队都没闲着,就趁着现在山里好追踪,四处剿匪,兵力不足。” 连水月笑着说:“不用担心,出了山,丁晴这么一大帮子人,不好走。”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赶紧问:“老大,西边好和秃老六,他俩该咋办?” “听你们这么一说,他俩也算是有些功劳。这样吧,明天我安排一下,先让他们跟着部队走,等咱们忙完这件事再安排吧。” 当天晚上,吃饱喝足,我们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三镖就忙开了,审问水田,安排西边好和秃老六,又让连水月帮忙画了地图,安排部队接下来的任务。 他忙活的时候,我们也没闲着,赶紧准备了爬犁和物资,这样随时可以出发。 在金矿待了两天,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与西边好和秃老六告别,带着一个班的战士,直奔山外去了。 路上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到达甘南之后,暂时将水田安排到部队驻地,三镖就去用电台汇报情况了。 我们几个人闲着没事,估摸着还要等哈尔滨那边的命令,一两天可能走不了,溜达溜达吧。 还没进腊月,天已经很冷了。 晌午过后,街上人不算多,我们四人有说有笑,开始瞎逛了。 甘南就在大兴安岭南麓,最早叫“甘井子”,也是老县城了。 现在城外到处剿匪,不少乡屯的有钱人家,都拖家带口进城避乱,县城比平日里要热闹一些。所以,别看天冷,好多店铺还都开着。 逛着逛着,前面有一家布店,看着进进出出人挺多的。 钱麻子笑道:“水月,马上要去临石镇了,咱们要不要做几身新衣服?” 第530章 意外相聚 我们低头一瞅身上的衣服,都笑了。 在山里跑来跑去,不被冻死就行,根本没人考虑穿啥样的衣服。钱麻子这么一提醒,我们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该换了。 连水月点点头:“要去临石镇,也不能这么埋汰,走,进去挑点儿好看的料子。” 钱麻子一听,快步跑进了布店。 罗老九笑着说:“麻子想着要见郑如春了,指不定还能捞点见面礼,别穿得太埋汰,让人笑话。” 连水月点点头:“咱穿成这样见郑如春,确实不合适。” 我们刚走了两步,忽然见钱麻子又从里面跑了出来。 “小刀,水月,里面有个姑娘,长得特别像咱们的一个熟人。” 我低声问:“谁呀?” “你们过来瞅瞅,特别像。” 我们几人赶紧走过去,趴在门口往里一看,人挺多,都围在柜台挑选布匹。 最角落里有个姑娘,背对着我们,身穿深蓝色小棉袄,齐耳短发,正踮起脚扒拉柜子上面的几匹布。 店里老板和伙计都忙着,这姑娘拿不到最上面的布,于是转过身,想搬个凳子踩上去。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我吓了一跳,这姑娘长得太像穆云了。 她也看到了我们几个人,可能也没在意,继续踩上凳子,刚想伸手,忽然愣住了。 很快,她扭过头,盯着我们问:“老罗,水月?” 我把头上的破狗皮帽子一摘,跑进去笑着说:“嫂子,还有我呢!” “小刀,你们咋在这里啊?” 我赶紧扶着穆云下来,笑着说:“巧了,真是巧了。” 连水月也走了进来,直接挽起穆云的胳膊:“云姐,我们老想你了,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着唠唠。” 穆云看了看我们几个的样子:“刚从山里出来吧?三镖呢?” “他也来了,这会儿还在忙,一会儿让小刀去叫他。” 穆云摆摆手:“没事儿,让他先忙着。看你们这身衣服,该换换了,咱们先挑几匹好布——老罗,你先坐那歇歇。” 罗老九赶紧招呼我,让我陪他一起坐在外面抽烟,钱麻子在里面帮忙就行。 太阳晒着也暖和,我们心情更好。 挑了一些好布,我们又到旁边的裁缝店量了尺寸,做几身好衣服,钱麻子抢着付了钱。眼瞅着天快黑了,他又非要请客,拉着我们找个小酒馆坐坐。 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穆云也没有拒绝,我们就找了个大一点的馆子,要了个包间。 钱麻子给了小伙计一块大洋,让他赶紧去部队驻地,告诉三镖我们在这里吃饭,让他忙完赶紧过来。 很快,酒菜上了桌,穆云先举杯,大家喝了一个。 老罗笑着问:“穆姑娘,你咋来这里了?” “现在部队越来越多,剿匪任务重,伤亡也很多。我上个月被派到这里,负责培训一批护士。” “那也挺忙的啊!” 穆云笑了:“一开始忙,现在好多了,那些小姑娘也听话,愿意吃苦,学得快。” 罗老九点点头:“可能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能吃苦。” “老罗,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连水月赶紧说:“姐,我们还是进山追日本特务,忙活到现在,这不是有了新线索,准备接着追呢。” 穆云点点头:“那你们挺辛苦的,在这里能歇几天不?” 我刚想说话,连水月立刻捏了一下我的腿,笑着说:“姐,这回我们要等哈尔滨的新命令,肯定要多歇几天。” 旁边的钱麻子招呼大家吃菜,也说:“歇个十天八天肯定没问题,不着急。” 听我们这么说,穆云笑了。 又聊了两句,穆云忽然问:“小刀,半拉子呢?” 这话一问,我们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罗老九赶紧说:“也没什么大事,又受伤了,在哈尔滨,医院里躺着呢。” “很严重吗?” “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被日本人折腾了几天,要休养一段日子。” 穆云明白了什么意思,点头说:“那就好,以后你们也要小心,遇事儿不要冲动。” 我赶紧点头:“嫂子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小心。”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儿啊?” 连水月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我,我赶紧说:“还没定,要等上级的命令,所以我们今天没啥事,才出来瞎逛的。” “那行,这些天要是没事儿,就多来找我唠唠,我要到开春才能走。” 这时,小伙计敲门进来,告诉我们三镖一会儿就到。 趁着穆云和罗老九闲聊,连水月在我耳边低声说:“你下去接接三镖,把刚才唠的告诉他,别让他一上来就说岔了。” 我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借口上厕所,出去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三镖急匆匆骑马过来了,满脸笑容。 小伙计跑过来,把马牵到后面,我赶紧拉住三镖,低声对他说:“老大,嫂子就在上面。刚才她问的时候,我们没说要去临石镇,还说可能要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你记住了,别说岔了。” “行,我懂,走吧!” 我俩急匆匆回去,一开门,三镖见了穆云,嘿嘿笑了。 钱麻子赶紧在穆云旁边加了个凳子,走过来拉着三镖坐下,笑着说:“队长,你不是天天念叨着穆姑娘,还真被你念叨来了。” 三镖嘿嘿一笑,先给穆云夹了菜,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穆云被逗笑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三镖:“忙到现在,赶紧先吃点儿东西吧。” 三镖答应着,大口吃喝起来。 穆云在旁边说:“今天我和水月选了些好料子,也给你做了一身衣裳。后天吧,你抽点时间出来,跟我们一起去取,有啥不合适的地方,也让裁缝现场量量。” 三镖喝了一杯酒:“合适,你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肯定合适。” “我可跟你说,买料子、做衣裳,还有这吃吃喝喝,都是钱麻子掏的钱。”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三镖对我可好了,从来不亏待我……” 说罢,他看着三镖,笑了。 第531章 李半拉子的伤情 三镖吃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刀,半拉子有消息了。” 我们一听,都放下了筷子。 三镖点上一支烟,叹口气说:“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日本人好像给他注射了不少药,我怀疑是逼供,也让半拉子没力气反抗。” 穆云忙问:“什么药知道吗?” “还不知道,命是保住了,就是还迷糊着呢。医生的意思好像是,用药量太大,半拉子肝肾中毒,有些严重。” 我们一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罗老九说:“保住命最要紧,中毒嘛,只要死不了,就能慢慢调理。回头我打听打听,整两副好方子,问题不大。” 穆云点点头:“老罗说得对,有机会我也打听打听,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又吃喝了一会儿,钱麻子下去把账结了,说今天都累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罗老九站起来,一边捶腰一边打哈欠,笑着说:“老了,累了。” 大家就这么说说笑笑,起身出了门。 三镖翻身上马:“离得不远,你们自己走回去吧,我送穆云去县医院。” 说罢,他一伸手,将穆云也拉到马上,两人笑着离开了。 钱麻子在后面喊:“太晚别回来了,晚上不给你留门儿啊!” 天太冷,我们几人裹紧了大衣,一路唠着,回到了部队大院。 准备进屋的时候,钱麻子忽然停住脚步,低声说:“你们先回去睡,我给水田送点儿东西。” 我一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只烧鸡。 罗老九点点头:“去吧,陪他唠唠。” 钱麻子微微一笑,扭头朝后院去了。 连水月回了自己的小屋,我和罗老九进了旁边的屋子,点上油灯,打了水简单洗漱一下,直接上了炕。 我正想睡,躺在炕头的罗老九忽然问:“小刀,知道麻子为啥给水田带烧鸡不?” “好聚好散呗。” “瞎扯,一见面你就给他干废一只手,这会儿又是送他去当战俘,哪来的好聚好散?” 我嘿嘿笑了:“这么说的话,以后见不着这个关东军勇士,还真有点舍不得。” “麻子这一只烧鸡,够水田记半辈子了。” 钱麻子啥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他的呼噜声吵醒的。 三镖和我们没睡一个屋,他昨晚回来没有,我是真不知道,罗老九也不让我问。反正直到下午,我们四人正坐在墙根儿晒太阳,才见他急匆匆走过来。 “都在呢,今天没出去逛?” 钱麻子摇摇头:“昨天我又和水田喝了半宿,他哭得是稀里哗啦,非要和我磕头结拜,整得我天快亮才睡。” “行,既然都在这里,那我就说说任务吧。” 说着,三镖也蹲在旁边,点上了一支烟:“任务就是,按照咱们自己的计划来,随机应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我一听,忙问:“老大,那咱们可以直接去临石镇了?” “随时可以出发。” “临石镇现在啥情况?” “咱们的镇政府管着呢,但是附近山里的绺子比较多,入冬前他们还联合起来攻了一次城,被打退了。现在基本保证城里不乱,城外有一支咱们的部队,正准备进山剿匪呢。” 钱麻子低声问:“三镖,那咱们到底啥时候去?” “尽快呗,早一天去查,说不定能早一点拦住丁晴。” “要不这样吧,我们四个先去,你再住几天。” 我和罗老九一听,连连点头。 三镖摆摆手:“这时候了,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完成任务再说吧。” 连水月笑着说:“完成这个任务,还有下一个任务,多着呢!云姐以前太忙,现在好不容易闲一点儿,你就陪她几天吧。” “不是,咱们这个任务很重要——” “哥,现在不是在山里,就算遇到什么事儿,我们也能随时找自己的部队。这回主要是查探情报,把那个货栈老板找出来,我们几个也能行。” 见三镖还想说话,钱麻子笑了:“我说三镖,你该不会是,着急去临石镇见那个郑如春吧——” 三镖一把捂住他的嘴,四处看了看:“别瞎扯!” 罗老九说:“三镖,我们也是为你考虑。你想想,穆云姑娘万一知道你着急忙慌去临石镇,也不好解释吧?” “行行行,都别那么大声——我留下,正好哈尔滨那边也有命令,让我再审审水田,看有没有别的情报。” “这就对了,我们先去,到处溜达溜达,有事儿告诉你就是了。” 三镖站了起来:“穆云说了,今天晚上包饺子,让咱们过去吃,你们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去。” 一说饺子,我们都站了起来,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直奔大院门口去了。 半路拎了几个卤菜,我们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旁边的职工宿舍区。穆云住在单独的一间屋里,还挺大,我们到地方的时候,她正忙着剁馅儿呢。 见我们来这么早,她埋怨了三镖几句,赶紧招呼我们坐下,先歇歇。 连水月脱了大衣,挽起袖子,直接过去帮忙了。我和钱麻子也没闲着,也过去打下手了。 酸菜馅的饺子,一下锅我就已经流口水了。 钱麻子在旁边说:“小刀,还记得前些日子不?咱们困在山里,走投无路,老罗都快冻死了!你和水月去偷马,没想到弄回来一兜饺子,咱们是用饭盒煮的,我都怕那是最后一顿饺子。” “我记得,那是真巧了。” 穆云一听,低声问:“老钱,用饭盒才能煮几个饺子?三镖当时吃了几个啊?” “当时三镖被困在山沟里,没和我们一起,他就没吃上那顿饺子——” 穆云听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扭头看着坐在客厅的三镖,眼圈红了。 钱麻子见状,低声说:“后来我们找到三镖,他都饿得不成人形了,我问他想吃啥?他就笑了,说最想吃你包的饺子。” 穆云一听,眼泪真掉下来了。 她赶紧仰起头,用手背擦了擦泪,笑着说:“你们看,今天包的多,饺子管够,咱们好好吃一顿!” 钱麻子笑了,没过一会儿就悄悄站起来,走到三镖身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第532章 依依惜别 饺子上桌,我们几人盘腿坐在炕上,吃喝起来。 我们在路上拎了两大瓶烧酒,这会儿直接用小茶杯倒上,吃着饺子喝着酒,人生美事。 说到喝酒,就不得不提到土匪的酒量。 其实,土匪的酒量都是个“迷”。这回只能喝三碗,下回也许就能喝十碗,再下一回抱着酒坛子喝都没事。 为啥酒量会变?因为土匪喝的酒度数不稳定。 大家想想也知道,粮食多金贵?尤其是日本人占了东北那么多年,老百姓饿得都吃橡子面了,哪有那么多粮食酿酒? 所以,明着暗着,酒里兑水都很正常,区别就是兑的水有多少。 你看山寨里大碗喝酒,这要是没兑水的烧刀子,有几个能喝三碗的?真要是天天大碗喝酒,大当家也养不起啊! 当然,常年在冰天雪地里讨生活,东北人的酒量普遍还是比较大。 屋里火炕很暖和,街边买的小烧挺不错,入口清冽甘醇,小杯慢慢喝,配着大个的酸菜饺子,跟过年一样。 三镖显然很高兴,和钱麻子划起了拳。 穆云和连水月坐在一起,低头小声唠着,时不时瞅瞅三镖,捂嘴笑几声。 罗老九挤坐在我旁边,看起来也是喝得挺美,开始跟我唠他以前钻山林子的事儿了。 我们这几个人,天天钻山林子打仗,只有来到穆云这里,才感觉回家了。浑身舒坦,啥烦心事儿都忘了。 吃着喝着唠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老九都歪在旁边眯了一觉。 这时,钱麻子说自己想家了,想媳妇想孩子,掉了几滴眼泪,开始唱小曲儿。 唱了一小会儿,又摆了摆手,笑着说:“不唱了,唱得不好听。” 三镖靠在罗老九的旁边,摆了摆手:“好听啊!老钱不要太谦虚,你绝对是个人才。” “别光夸我啊,都是人才,咱们几个都厉害。” 这时,穆云开口了:“你们几个人,执行的任务很特别,具体的我不多问。但是,都记住了,照顾好自己。” 大家嘿嘿笑着,都点了点头。 当天实在太晚,我们就没走。穆云又在旁边找了一间空着的宿舍,我们四个男人临时住一晚,连水月则跟着穆云一起住。 第二天下午,穆云请了个假,带着我们去取衣服。都换上新衣服,戴上新帽子,看着就精神。 其实,一大早我们就商量好了,取完衣服,休息一晚,明天就出发。三镖也帮我们联系好了,直接坐火车一路往南,下车之后再骑马,很快就能到临石镇。 这会儿换好衣服,我们逛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儿说了。 穆云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笑着说:“任务重要,我也不留你们了。” 钱麻子摆了摆手:“三镖暂时还不走,他要在这里留几天,还有重要任务?” “啥任务啊?” “我们带回来一个日本俘虏,他知道很多重要情报,三镖要留下来,再审审他。” 穆云点点头:“确实是重要任务,那你们几个先去,更要小心了。” 三镖冲我们笑了笑:“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联系我。今天晚上,再一起喝点儿?” 我们赶紧摇头,罗老九上前说:“我们还要早点睡,明天起个大早赶车,就不喝了。” 穆云也没有勉强,又嘱咐我们几句,就让我们赶紧回去休息。 当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早。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起了床,正在洗漱,三镖和穆云就来了。 原来,穆云昨天回去之后,连夜剁馅儿包饺子,想让我们上车前再吃一顿好的。他俩一大早就到食堂煮了一大锅,这会儿直接端到了我们屋里。 我们吃着饺子,穆云在旁边嘱咐着,还给我们一人塞了一双她自己做的棉袜子。 昨天晚上钱麻子就说,我们要是再住几天,就真舍不得走了。果然,这顿热乎乎的饺子一吃,我还真有点想留下。 吃完之后,抓紧出发,他们两人把我们送到了城外的车站。 这是一辆运送物资的车,临时停靠,补充煤和水之后,马上就要走。 我们也没时间多说,赶紧爬进一节车厢,挥手离开了。 这节车厢都是棉衣棉鞋,据说是送给前线剿匪部队的,车厢门一关,我们在里面也不觉得冷。 火车走走停停,路上还遇到了小股土匪的袭击,耽误了一些时间。熬了两天,终于到达目的地,三镖早就安排好了,我们在当地部队领了几匹马,直奔临石镇去了。 越接近临石镇,路上赶大车的人越多,不少都是拉货送货的人。 路不好走,我们从一大早走到天擦黑,才终于进了镇子。 街边的店铺都早早亮起了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地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比较熟悉,我们就没急着找旅馆,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钱麻子领路,找了家比较热闹的饭店,进去一问,楼上已经没有位置,只能坐下面的大堂。 正好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上一桌客人刚走,我们赶紧坐下,总算能歇歇了。 小伙计很快就送来了菜单,我直接递给钱麻子,让他看着随便点,大家都饿了。 钱麻子一看菜单,笑了:“这地方有意思,小兄弟,‘三味争天下’是啥呀?” 小伙计赶紧说:“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酸菜土豆大棒骨!” 罗老九嘿嘿笑了:“这菜名有点儿意思,挺合适。” 钱麻子又问:“这个‘棒打薄情郎’,又是个什么菜?” “这位老板,咱们这个店里,凡是菜单上你不认识的菜,都是特色,绝对好吃!我要是提前说了,反而没意思了。” “那要是不好吃呢?” “不好吃,怎么可能?掌柜的说了,特色菜做不好,杀一个厨师祭灶!” 我们一听,都笑了。 小伙计俯下身子说:“这肯定是玩笑话,就是告诉大家,真好吃。你们要是不放心,就点那些认识的菜,也不错。” 钱麻子笑了:“那行,三味争天下,棒打薄情郎,锅包肉,鸡茸豆腐,拌干丝,炒虾仁,再来个肉丝蛋汤。” 第533章 预料之中的熟人 点了菜,小伙计给我们上一壶茶,转身离开了。 大堂里坐满了人,吃吃喝喝,欢声笑语,一看就知道这家店饭菜不错。 钱麻子给大家倒了水,笑着说:“临石镇这个地方,生意人多,吃喝也讲究。” 罗老九点点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就是嘛,这要是再来个熟人,帮咱们把账结了,那就更好了。” 我笑了:“老钱,你指望哪个熟人过来啊?” “还能有谁啊?她要是在临石镇,我估摸着明天就会知道咱们来了,主动找上门。” “主动上门更好,省得咱们去找她了。” 边聊边等,好大一会儿,也不见上菜。 钱麻子急了,赶紧招手把小伙计叫来,问他咋回事。 小伙计点头哈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几位,现在客人太多,后厨忙不过来,麻烦再稍等一会儿!” “不是,后厨再忙,最少也要先上一个菜,让我们吃着吧?一会儿要是喝茶喝饱了,菜就退了啊!” “好好好,我马上催一个菜!” 片刻之后,小伙计端上来一个大盘子。里面躺着几个“棒子”,大约一指长,苞米棒子芯那么粗,黄灿灿的,下面还插着一根棍。 钱麻子笑了:“这是啥,炸冰棍啊?” “这就是棒打薄情郎,您瞅瞅,像不像一个个的小棒子?” “像,真像,不是炸冰溜子吧?” “当然不是,几位尝尝吧,好吃着呢。” 钱麻子拿起一根,递给了罗老九。 罗老九仔细看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咔嚓咔嚓嚼几下,笑了。 我们一看,各自拿了一根,赶紧尝尝什么味道。 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满口焦香。咸口的,里面是肉馅儿,汁水鲜香,而且非常松软。 钱麻子嚼了几口,笑着说:“这东西我吃过。” 罗老九也笑了:“我以前也吃过。” “这是把干馒头泡软捏碎,拌到肉馅儿里,调好味,捏成这个形状。下油锅之前,再粘上一层馒头渣儿,炸出来外脆里嫩,就是这个味儿。” “麻子,你还真懂吃啊!” 钱麻子笑了:“你不是刚才也说了,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只不过,这一盘实在太少,一人吃了两根,就没了,只能继续等。 旁边桌都吃完走了,我们的菜还没来,钱麻子又把小伙计叫来了。 “我说小兄弟,是不是看我们外地来的,欺负人呢?” “这是啥话,来了都是客!” “我们那大棒骨,是不是要等猪养大了,才能牵过来宰了?” “不是,不是,几位再等等,我去催一下!” 刚说完,就见一直站在柜台边的老板跑了过来,笑着说:“几位贵客,来来来,上面空出来了包间,我带你们去!” 钱麻子摆摆手:“随便吃个饭,你们把菜快点上来就行!” “菜已经好了,就在上面的包间里。” 钱麻子明白了,扭头一笑:“看,说啥来啥。” 我们都明白什么意思了,也不推辞,跟着老板上了楼。 里面有个大包间,一进门就看到满桌的酒菜,老板赶紧招呼我们坐下。 “几位,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儿忘了你们!” 钱麻子赶紧抱拳拱手:“掌柜的,你还真记得我们?” “郑会长的贵客,我怎么能忘了?那段日子,几位没来我这里吃过饭,但我在楼上瞅见过你们。刚才一进来,我就觉得眼熟,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你的意思是,郑会长还在城里?” 老板摆摆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几位先吃着喝着,一会儿肯定有人来解释。” 说罢,他给我们倒上酒,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走了。 这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我们又都饿了,钱麻子急得站起身,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 连水月笑了:“菜都上来了,人肯定马上就到。” “刚说着明天才能来找我们,你看这火急火燎的。过会儿郑如春来了一看,哎呀,三镖咋不在呢?他跟谁在一起呢?” 罗老九嘿嘿笑了:“三镖人没来,麻烦先给咱们惹出来了。麻子,一会儿你就看着说吧。” 话刚落音,敲门声响起,我们赶紧站了起来。 饭店老板推开门,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棉长袍的少年站在外面,笑着说:“几位,好久不见了!” 这声音,我们听出来了,是郑念镖。 我赶紧上前说:“哎呀,念镖,这才多久没见,咋感觉你个子又高了?” “小刀哥,我娘说了,我这正是长个子的年龄。” “你娘呢?” 郑念镖挨个给我们打了招呼,招呼大家坐下,这才开口说:“我们也才回来半个月,年底了,来收账。我娘正跟几个老板吃着饭呢,实在走不开,听说你们来了,赶紧让我过来的。” 罗老九赶紧说:“这么忙,就不用专门来陪着我们了。” “罗叔,我娘说,你们来了,天大的事儿也不算事儿。对了,干爹呢?”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我们刚从山里出来,你干爹还有任务,要晚几天才能过来,他也一直念叨着你们娘俩呢。” 郑念镖一听就笑了:“我娘前几天还说,连做了几晚上梦,都是梦见一匹大白马,她也想干爹了。罗叔,你说我娘梦见白马,是个啥意思?” 罗老九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心有灵犀啊。” 我是哭笑不得,只能尽量微笑,赶紧招呼郑念镖吃点东西。 他起身给我们几个倒了酒,笑着问:“小刀哥,你们这回来临石镇,是要办啥事儿啊?” 我举起杯,招呼大家一起先喝了一个。 “念镖,我们前些日子,进山追一个日本特务。没想到,她又逃跑了,情报显示,她和临石镇的一个货栈老板有过联系。” “货栈老板?长啥样,我看认不认识。” 水田细致跟我们描述过货栈老板的样子,我赶紧告诉了郑念镖。 他听了之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镇上的货栈太多了,时不时还有关门撤店的,新开业的,不好找啊。不过你放心,我娘派人打听一下,肯定能找到这个人。” 郑念镖回答的这么轻松,肯定是很有把握,我当即松了一口气。 第534章 又见郑如春 郑念镖这个孩子,白白净净,还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郑如春对他的教育,一直都很上心,很严格。他也告诉我们,一年只有极少数几天才能休息,平时都有课。 郑念镖今天十分高兴,就是因为我们来了,他娘可以破例给他放几天假。 吃了一会儿,连水月问:“念镖,你们在奉天过得怎么样?” 郑念镖赶紧擦了擦嘴,放下筷子,笑着说:“水月姐,我们本来在奉天就有生意,这回又买了个小院子,挺漂亮的,我娘还念叨着,啥时候你们能来住住呢。” “好,小刀,等咱们抓住这个日本特务,一起去奉天看看。” 郑念镖赶紧扭头朝向我:“小刀哥,你们必须要来!我跟你说,奉天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听戏看电影,还有跳舞的地方,但是我娘不让我去。” 我点点头,连水月在旁边说:“行啊,到时候你领着我们逛逛四平街,我也挑几件漂亮衣服。” “水月姐,你去过奉天?” “去过,没咋逛。” “那你放心吧,我领着你们逛,咱好好玩。” 钱麻子这时开口了:“念镖,那我呢?” “钱大哥,那还用说,咱们以前不是说好了嘛!” “好,你没忘了就行。” 短短几个月没见,郑念镖不仅个子长高了,跟我们唠嗑,也更显得落落大方了。 我从罗老九和连水月的眼神中,都看出了对郑念镖的喜爱。真不知道三镖见了这个干儿子,会是什么感觉。 当天晚上,郑念镖带着我们去了城内的一个大院子,安顿我们先休息。 这院子我们也是第一次来,非常大,又很僻静。 我们本来就赶了一天路,晚上再喝点酒,确实困了,也没多说什么,洗漱一下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是连水月敲门叫醒了我。 因为是自己一间屋,听不到罗老九和钱麻子的呼噜声,我也睡得迷迷糊糊。连水月把我拉起来,催我赶紧洗漱一下,说要跟郑如春一起吃早饭。 这话一说,我当即清醒过来。 “水月,郑如春回来了?”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你们都睡了,我俩就简单唠了唠。” 我洗了把脸,笑着说:“你没睡啊?” “睡了,又被她叫起来,非要扯几句。” “那行吧,他们都起了没?” “都起来了,就差你了,抓紧。” 我赶紧收拾收拾,跟着连水月出了门。 昨天回来的晚,也没注意看,这个大院相当冷清,虽然庭院清扫很干净,但明显有些破败。很可能郑如春不想惹人注意,才临时租下了这么一个院子。 从后面回到二进院子,正房的门口,站着两个身穿夹袄的年轻男子,见我俩来了,赶紧低头哈腰,推开了门。 屋里很暖和,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还有几碟精致的小咸菜。桌子中间有两个大瓦罐,飘散出浓郁的米粥香味。 此时,郑如春身穿淡青色低领棉旗袍,手上戴着玉镯子,正在用小瓷勺给我们盛粥。 上次见她,还是短发,梳得油光发亮。这回她的头发已经留长一些,还烫了烫,真像是变了个人。 见我们来了,郑如春笑着打招呼:“小刀,快来坐下,我亲手熬的粥,尝尝怎么样。” 罗老九和钱麻子就站在桌旁的木架子前,正在端详着一个小瓷瓶子,低声说着什么。 我赶紧说:“如春姐,你咋亲自忙活了?” 郑如春递给了我一碗粥:“在奉天也闲着,请了一个厨子,说是师父在御膳房干过,我就学了点手艺。” 罗老九和钱麻子也过来坐下了,郑如春指指后面摆着的瓶瓶罐罐:“都是以前淘换的东西,没带走,也不值啥钱。” 钱麻子赶紧说:“值钱,都是好东西。” “看来你俩也懂这个,回头我让管家带你们到库房挑几件好的,拿回去玩玩。” 罗老九赶紧摆手:“我们这四处跑的,带着这些东西不合适。” “你们先挑着,存在我这里,闲了再来拿。” 说着,郑如春赶紧招呼我们吃饭。 钱麻子嘿嘿一笑,忽然问:“咋没见念镖啊?” “他起得早,吃完上早课,我请了个洋人,教他说美国话。” 我笑着问:“姐,你这是准备让念镖以后留洋啊?” “美国有个旧金山,我爹那时候,就在那边投了不少钱,生意做得还可以。等念镖长大了,都是他的,肯定要会说人家的话才行!” “那确实。” “我就是给这个孩子预备着,他以后想出去就出去,不想出去的话,留在奉天也行。我这个当娘的,尽力给他铺好路。” 罗老九点点头:“我看念镖这孩子也听话,招人喜欢啊。” 郑如春叹了口气:“男孩子嘛,我一个女人带着,总觉得缺了点啥。” 她这么一说,我们都明白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我听人家说,慈母多败儿,还是需要有个爹言传身教,念镖以后才能像个爷们儿。老罗,你说对不对啊?” 罗老九点点头:“对,确实是。” 昨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喝了一碗粥,胃里暖和起来,舒坦很多。 我笑着问:“如春姐,我们这趟来呢——” “小刀,昨天水月都跟我说了,这会儿还太早,半晌午我还要出去办事,正好打听一下。” “那就好,辛苦如春姐了。” “咱们这关系,都是自己人,客气话就不要说了。等念镖下了早课,我给他放一天假,陪你们四处逛逛。” 这么一说,我心中暗喜,一切顺利。 但是,郑如春一直没提三镖,我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早饭吃完,又闲聊几句,郑念镖下了早课,高高兴兴跑了进来。 “娘,一会儿我带小刀哥他们去哪儿?” “你自己安排吧,我就不管了。记住了,该玩玩该吃吃,但是别太张扬。” “我知道了!” 说罢,郑如春起身与我们告别,出去忙了。 这一天时间,郑念镖带着我们四人,逛街看戏下馆子,玩得十分舒坦,一直到天擦黑才回去。 管家一见我们回来了,赶紧说:“少爷,老板让你带着几位客人,先去她的书房,有事情要谈。” 第535章 疯狂的条件 一路跟着郑念镖,先到了后院的书房。 里面亮着灯,郑念镖整了整衣服,上前轻轻敲门:“娘,我回来了。” “请小刀他们进来吧,你去厨房看看,催一催菜,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吃。” “好,我马上去。” 说着,郑念镖推开门,示意我们进去。 我跨步走了进去,就见里面古香古色,三面墙都是书架,郑如春正在一张大书桌旁站着,收拾笔墨。 郑念镖把门一关,离开了,我们四人赶紧上前,和郑如春打了招呼。 她笑着说:“你们先坐,我这忙一天了。做生意,到了年底就忙,没办法。” 我们一坐下,郑如春就拎着茶壶过来,给每个人倒上了茶,自己就坐在了旁边。 “小刀,你们让我打听到事情,有消息了。” “如春姐,还是你厉害。” “这老板姓赵,在临石镇也干了几年,据说以前和日本人关系比较好。” 我赶紧说:“那肯定就是他了。” “不过,入冬前他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跑了?” “不知道,也许是外出备货了,我还要具体查一查才行。” “麻烦如春姐了。” “小刀,我可以保证帮你们把赵老板揪出来,但也有一件小事,想请你们帮个忙。”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说的“小事”,肯定没那么小。 “如春姐,你说吧,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 郑如春站了起来,笑着说:“那行,咱们边吃边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她打开门,领着我们到了正屋,里面已经摆好了酒菜,郑念镖正站在门口等着。 郑如春走上前,低声说:“念镖,我和小刀他们还有事商量,你自己吃点东西,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知道了。” 郑念镖与我们打了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我们四人一坐好,郑如春先给大家都倒上酒,举起了杯。 “昨晚也没好好给你们接风,先敬大家一个!” 我们一看,赶紧起身,一饮而尽。 郑如春招呼我们坐下,自己依然站着,微微一笑说:“这个事儿,和三镖有关系。” 果然,三镖还是跑不掉。 罗老九和钱麻子已经用手扶住了额头,只是点头,不再说话。 我只能说:“如春姐,老大过几天就来了。” “小刀,我希望你帮我,把穆云和曹小梅都请过来,我想和她们俩一起吃顿饭。” “啥?” 郑如春放慢速度,一字一句说:“我想和穆云、曹小梅一起吃顿饭。” 连水月低声问:“如春姐,你不是已经想开了嘛,把她们俩找来,不合适吧?” “水月,我不会伤害他们,也不是逼他们把三镖让给我。” “那你的意思是?” 郑如春坐下来,又喝了一杯酒:“听说,曹小梅的男人死之前,三镖答应了,以后要照顾曹小梅?” 我点点头,笑着说:“当时情况复杂,不得已——” “小刀,三镖这个人我了解,他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做到。” 罗老九这时开口了:“如春姑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 “老罗,你误会了。这么说吧,两个姐姐本事这么大,能留住三镖,比我强啊!我就是想见见她们,喝杯酒,唠唠嗑,相逢一笑泯恩仇。” 钱麻子赶紧说:“那我们还得想办法,联系一下穆云和曹小梅,可能得耽误些时日。” 郑如春摇摇头:“不耽误,我知道三镖现在和穆云在一起,离得也不远。至于曹小梅,她离得更近,就在临石镇外面。” “啥,曹小梅在临石镇?” “附近有几个绺子,跑进了青龙山,死守不出来。城外的剿匪部队为了避免大的伤亡,专门把曹小梅叫了过来,让她详细介绍青龙山的情况,来了快一个月了吧。” 看来,郑如春什么都打听好了,我们想得到情报,只能把穆云和曹小梅都请过来。 我定了定神,笑着说:“如春姐,这事儿我还是要请示一下老大,他做决定才行。” “我明白,不着急,让他考虑一下也行。回头你告诉他,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伤害两位姐姐的。” “好,我一定告诉老大。” 郑如春又给大家倒上了酒,笑着说:“行,先吃饭吧,来到我这里,吃好喝好玩好。” 这顿饭吃的,表面上欢声笑语,我心里是一点都不踏实。 郑如春的这个疯狂条件,三镖能答应吗? 就算他答应了,穆云和曹小梅会同意吗? 就算他们都愿意,要是让她们三个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第二天一早,我们兵分两路,罗老九和钱麻子去镇政府,联系三镖。我和连水月直接出城,到剿匪部队的营地,找曹小梅。 这条路我们也熟悉,一路往西,进山的路上有个大车店的废墟,远远就看到那里有一大片营地。 我们还没靠近,就被站岗的哨兵拦住了。 我赶紧翻身下马,上前把身份一说,让他赶紧去汇报一声,我们有急事。 等了好大一会儿,我们被迎了进去,一个王姓政委上来就握住了我的手:“伍六刀同志啊,早就听说你们了!” 他领着我们进了一顶大帐篷,指着两个木头墩子说:“先坐吧,条件简陋,没办法。” 我赶紧说:“王政委,你知道我们?” “当然知道,这青龙山就是在你们的配合下,才打下来的。现在山上又来了几百号土匪,占山为王!” “需要我们帮忙的话,你吩咐就行了。” 王政委笑了:“我们找来了青龙山原来的压寨夫人,她已经帮了我们大忙,这不,一大早团长就去前面亲自看情况了。” “王政委,不瞒你说,我们正在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的帮助。” “有什么需要你就说吧。” “就是那个压寨夫人,曹小梅,这几天我可能要带她出去一趟。” “哦,她这个身份有些特殊——行吧,我估计也没什么问题。这样,我尽快汇报一下,有了命令,你们随时可以带她走。” 我笑着点点头:“就这两三天吧,今天我们能不能见见她?” 王政委笑了:“当然能,她又不是囚犯,我们只是要保证她的安全。” 第536章 又见曹小梅 说罢,王政委领着我们出了帐篷。 营地里人来人往,十分忙碌,能看出来正在准备打一场大仗。 “你看到那堵老墙了吧,曹小梅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后面晒太阳。” 原来的大车店已经被炸成了废墟,只剩下两堵墙,就在不远处。 我点点头:“王政委,你有事儿先忙吧,我俩和她唠唠。” 那堵墙只有半人高,墙头上还有积雪,我和连水月慢慢走过去,探头一看,墙后铺了一张毯子,曹小梅正倚坐在墙边闭目养神。 她比原来瘦了一些,看起来很白,少了些血色。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反射出轻柔的光芒,又显得很平静。 此时,曹小梅身上盖着棉大衣,手里捏着一根小树枝,正在转来转去。 我俩轻轻绕到前面,蹲了下来,连水月低声说:“小梅姐。” 曹小梅慢慢睁开眼睛,用手遮挡了一下阳光,这才看清是我们。 她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扔掉树枝坐起来,一把抓住了连水月的手。 “水月,小刀,你们咋来了?” 连水月上前抱了抱曹小梅,低声说:“想你了,听说你在这里,我们正好在附近办事儿,就过来了。” 曹小梅冲我招招手,又用另一只手抱了抱我,笑着说:“我就说一大早,帐篷外边有家雀叽叽喳喳的,原来是报喜来了。” 我们俩也坐在了毯子上,曹小梅两只手分别拉着我们,仔细端详着,满脸笑容。 连水月问:“小梅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放心吧。” 我忙问:“宝坤呢?” “他呀,三镖找人安排了,送到哈尔滨参加一个什么学习班。说是开春以后,考试合格了,就能安排到这临石镇工作。” 我笑了:“那挺好,啥工作啊?” “他也识字,说是搞宣传。对了,他上次给我写信,说可能还要当老师,给那些投降的胡子上课。我还笑话他,你就是个胡子,咋给人家上课呀!” 我们一听,都笑了。 连水月靠在了曹小梅身边,又问道:“小梅姐,那你现在的情况,是怎么说的?” “算是戴罪立功,没被关进大牢,挺好的了。你们怎么样,抓到渡边和丁晴了吗?” 我赶紧说:“渡边已经死了,我们还在追丁晴。” “那个,三镖呢?” 连水月在旁边说:“他还有点事儿,可能过个两三天才能来看你。” “不用来看我,他安全就行,我在这里挺好的。” 曹小梅这么一说,我心里反而有一丝酸楚。 她好像看了出来,把我拉到自己的另一边,笑着说:“我现在真的挺好,心里头踏实了,想通了。以后,等宝坤回来,我俩就在这镇上过平常人的生活。” 我笑了:“行,等明年开春,我们忙完了,一定再回来一趟,也见见宝坤。” “宝坤这孩子,我受伤那段时间,他忙来忙去,挺上心的。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儿,他也长大了。” “那肯定的,我还是挺喜欢宝坤的。” 这时,曹小梅忽然问:“你俩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我搓搓手:“小梅姐,这事儿啊,不太好开口——” “我可是把你俩当亲弟弟妹妹看的,还有啥不好开口的?没事儿,姐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什么能难得住我。” 连水月深吸一口气,在旁边说:“姐,我们追查一个重要的情报,需要郑如春帮忙。但是,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啥条件,要我的命啊?” “当然不是,她说想和你,还有穆云一起吃顿饭。” 曹小梅明显愣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你们俩啊,磨磨唧唧,就是这个?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我赶紧说:“小梅姐,主要是这个挺别扭的。” “你俩还是年轻,太在乎有些事儿了。没什么,不就是吃个饭嘛,也就是扯扯三镖,还能有啥?放心吧,我这里肯定没问题。” 连水月低声问:“姐,你有啥交代的,我和小刀可以提前准备,也能跟郑如春商量一下。” 曹小梅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我俩也站起来,等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说:“相信我,曹小梅可不是一般人物,上回那一枪没打死我,我就一定能活得更好。” 她现在的眼神,特别像三镖,好像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怕。 来的路上,连水月买了一大盒点心,赶紧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曹小梅。 可能是很久没吃到这东西了,曹小梅立刻捏一块放进嘴里,满脸幸福。 我们三人就这么坐在矮墙之后,吃着唠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营地里也在忙着做饭,我俩也该走了。刚站起来,就见王政委从远处走过来,冲我们招了招手。 曹小梅赶紧领着我俩过去,笑着打了招呼。 王政委点头说:“伍六刀同志,这事儿我请示了上级,刚才从哈尔滨直接来了指示,曹小梅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现在就可以带她走。” 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多谢王政委,你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你们的任务更重要,我们在这附近剿匪,最少要等到开春才能离开,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好,我明白。” 曹小梅有些激动,她低声问:“王政委,那我忙完之后——” “刚才我得到的指示,就是全力配合伍六刀的任务,至于你忙完之后去哪儿,应该也是听伍六刀的吧?” 我们一听,都笑了。 我和王政委聊着,连水月赶紧陪着曹小梅进了帐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片刻之后,我们告别王政委,离开了营地。 一路飞奔,回到临石镇,也过了晌午,我们找了一家小饭馆,随便要一些东西吃了。 不是饭点儿,客人不多,我们坐在窗边,也不着急。 连水月笑着问:“小梅姐,现在跟着我们去郑如春那里,还是先找个地方住着?” “我现在去多不合适。” “行,那这样吧,一会儿我俩陪着你,先找个住处。” 曹小梅笑了:“不用操心了,我在这临石镇有两处院子,还有一家小店,有人一直帮我打理着。” 第537章 未雨绸缪 我赶紧问:“小梅姐,你在临石镇还有店?” “我爹还在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有店有宅子,未雨绸缪嘛。无路可走的时候,还有个窝。” “郑如春不知道吧?” 曹小梅笑了:“那时候她还没回来,我爹就安排好了,是他绝对信任的兄弟。” 连水月忙说:“老当家想的周到,那行,咱们一会儿吃完去看看。” 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跟着曹小梅钻了两条小巷子,来到里面的一条街。这里清静一些,饭店旅馆不多,街边的小店很多都关门了。 曹小梅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木楼,我上前一看,一楼是一家当铺,门脸儿不大,玻璃窗里摆了一些瓶瓶罐罐,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子。 我撩开帘子进去,里面没什么客人,一个小伙计坐在炭炉子旁,正在铁丝网上烤土豆子。 见我们三人进来了,他站起来搓搓手,笑着说:“三位贵客,是出东西,还是赎东西?” 曹小梅四处看了看:“老板呢?” “这位大姐,老板不在,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成。” “叫你老板去吧,告诉他老家来人了。” 小伙计愣了一下:“啥?”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废话这么多干啥,去叫老板就行!” 他可能觉得我们是来找茬的,赶紧弯腰鞠躬:“三位,我们这是小门脸儿,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你看那桌子上都落了一层灰——” 曹小梅往火炉子边一坐,笑了。 我摸了摸旁边的柜子,还真是落了一层灰,于是拍拍他的肩膀:“都脏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烤土豆子吃?先去叫你们老板,回来赶紧干活,太阳落山之前,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不然我剁了你!” “这位大哥,冒昧问一句,你是跟哪位老大混的?现在出来收钱,还要管人家屋里干不干净?” “就你废话多,快去!” 小伙计吓得赶紧从后门跑进了院子,大呼小叫。 很快,一个身穿黑色棉袍、头戴瓜皮帽的老头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不好意思,这小兔崽子不懂事儿,几位大人大量——” 他一看到坐在火炉旁的曹小梅,立刻愣住了,双手慢慢把挂在胸口的眼镜拿起来戴上,上前两步瞅了瞅。 曹小梅站了起来,笑着说:“梁叔,是我啊!” 老头后退一步,肯定是认出了曹小梅,眼圈一下子红了,两手哆嗦着,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曹小梅赶紧上去,双手扶着他说:“梁叔,我是小梅,好多年没见你了。” “小梅,真是你啊?” “当然是我,我回来了。” 我一看老头腿也抖了,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曹小梅口中的这个梁叔,其实看起来年龄没那么大,只是显得疲惫苍老,精神头还不如罗老九呢。 他握着曹小梅的手说:“小梅,那年你爹让我下山,他下了死命令,不能和你们联系,不能进山,也不能打听你们的事儿。他说了,我这里,是你们最后的窝……” “梁叔,我明白,我现在来了,好好的呢。” 老头哆嗦着说:“你爹死的时候,我听说了,难过啊!几个月前青龙山出事儿,我听说四海死了,他们说你也死了,我自己躲屋里难过好几天。要不是想着宝坤可能还会回来,我就去陪你爹了。” 曹小梅点点头:“梁叔,宝坤也没事,开春就能回来,你放心吧。” “好,回来了就好,我可算熬出头了。” 小伙计站在后面,半张着嘴,完全没弄明白咋回事。 我上前问:“你叫啥名?” “常乐。” “常乐,看明白咋回事没?” “有点迷糊。” “记住了,这位大姐才是大老板!你还愣着干啥,刚才不是让你干活吗?” 他一听,点点头,跑去干活了。 梁叔赶紧招呼我们也坐下,唠了一会儿家常,中间掉了好几次眼泪。 常乐手忙脚乱,弄的店里尘土飞扬,梁叔气得大骂:“兔崽子,别瞎折腾了,赶紧出去找两个人,把后街的大院收拾收拾,大小姐回来住了!” 曹小梅赶紧说:“梁叔,不用太忙活。” “小梅,你爹在后街买下的大院,这些年虽然没人住,但我隔三差五都收拾着,想着你们只要回来,立马就能住进去。放心吧,干干净净的,这两天趁着太阳好,被子褥子我刚晒过。” “梁叔操心了。” “不操心,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到城南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伺候你。” 曹小梅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收拾。” “放心吧,这几个月走了好几个大老板,都跑去奉天了。原来在他们家里干活的孩子,没了去路,都在打听着找活干呢。挺干净的,干活也利索,就找两个吧,那么大的院子呢。” “那好,梁叔你看着办吧,要是缺钱的话——” “不缺,咱们真不缺钱。” 我们坐在一起这么一唠,才知道梁叔本来就带着不少钱下了山,这些年当铺也挣了不少,足够曹小梅过上好日子了。 这样的话,我和连水月也放心了。 当天傍晚,我们去了后街的那个三进的大院子,里面虽然比不上郑如春的住处,但也算是富贵人家了。 梁叔办事也是麻利,当天就找了两个小姑娘,又找了个厨子。他和店里的两个小伙计也搬了进来,大院当即有了生气,热闹起来。 晚上,梁叔预备了一大桌子酒菜,我们四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到了很晚。 吃饱喝足,梁叔忽然说:“小梅,两位贵客是安排一间屋,还是两间屋?” 曹小梅笑了,正想说话,连水月赶紧摆摆手:“小梅姐,今天真不能在这里住,我们还得回去,问问老罗和老钱,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行,那我就不留你俩了。” 我赶紧说:“明天吧,我们四个一起过来,咱们也好好聚聚。” “行,那就说定了啊!” 又闲聊几句,我们起身告别,梁叔安排小伙计常乐跟着我们,一直送到了正街才回去。 天太晚,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我俩牵着马,慢慢晃了回去。 一敲开门,钱麻子就从后院跑过来,满脸焦急:“你俩去哪了,我们都打算出去找找了。” 第538章 钱麻子的担忧 话刚落音,郑念镖也披着衣服过来了。 我赶紧说:“有事耽误了,放心吧。” 郑念镖赶紧问:“小刀哥,水月姐,我让厨房炖了两个菜,还在锅里热着呢,你们吃饭了没?” “吃过了!你娘休息了没?” “要账去了,还没回来呢。” 我点点头:“那行,你赶紧休息去吧,我们洗洗也睡了。” “好,你们要是有事儿就叫我。” 郑念镖回去睡了,钱麻子拉着我俩就进了他的屋,罗老九正坐在炕头上抽烟,嘱咐钱麻子赶紧把门关上。 我往桌子旁一坐,倒上一杯水喝了,这才开口说:“成了,我俩见到了曹小梅,她愿意过来。” 钱麻子松了一口气,坐在我的对面,低声说:“我们去了镇政府,也联系上了三镖。事儿呢,是说清楚了,他说今天晚上再和穆云商量商量。” “应该没问题吧?” “我觉得没啥问题。” 罗老九下了炕,穿上鞋走过来,低声问:“曹小梅咋样了?” 我赶紧把今天的经历,都告诉了他们。 罗老九听完,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就好,她也挺不容易的,这样挺好。” 钱麻子摇摇头:“小刀,曹小梅住在这城里,郑如春很快就会知道,她不会找麻烦吧?” 连水月开口了:“我觉得不会,一是没啥必要,第二呢,现在是咱们民主政府管着临石镇,我们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军警巡逻,郑如春不会惹麻烦的。” “也对啊,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至于。” “老钱,你担心啥呢?” 钱麻子盘腿往炕上一坐,叹了口气:“水月,你能不担心三镖?这三个女人,一个是快要成亲的,一个是认了干儿子的,还有一个承诺了以后要照顾人家的。她们要是坐在一起,会发生啥?” 连水月一听,也不说话了。 钱麻子接着说:“他们要是光吃个饭,和和气气的,最多斗几句嘴,也无所谓了。万一要是吵起来,动起手了,三镖该咋办,咱们该咋办?” 我一听,笑了:“动手不至于吧?” “一言不合,真动手了,谁也说不准啊!” “我觉得最多吵吵几句,不会有啥事儿的。” 连水月点点头:“他们仨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觉得动手不可能。再说了,曹小梅和穆云都知道,这回见面是为了咱们的任务,就算话不投机,也会忍一忍的。” 钱麻子这才松了一口:“也对,只要不吵吵起来,就没事儿。” 我站了起来:“行了,都回去早点睡吧,明天咱们一起去找曹小梅聚一聚。” “那是不是要跟郑如春好好说说,免得她多想?” 连水月笑了:“老钱,明天我跟她说就行了,你不用想这么多。” “行吧,可能真是我担心太多了。” 我们确实也都累了,明天还要忙,所以都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连水月就推门进来了,往床边一坐,低声说:“小刀,郑如春一晚上没回来。” “啥,没回来?” “对,她派人回来说了,有事要办,暂时回不来。” 我瞬间清醒了:“不会有啥事情吧?” “不知道,只能等她消息了。” “我怎么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了呢?” 连水月回到桌子旁坐下,笑着说:“咱们在山里斗土匪,追丁晴,那都是用枪办事儿,不用太多心眼子。现在不一样了,你知道谁好谁坏?不知道是敌是友,心里才不踏实!” 我伸了个懒腰,走到她身边坐下,笑着说:“穆云,曹小梅,郑如春,都对咱挺好的,都是自己人!” “小刀,你确定?” 我当即愣住了,低声问:“还能不确定?” 连水月微微一笑:“算了,我就是提醒一下你,防人之心不可无。目前来看,她们都是自己人,但以后你遇到别人,别轻易相信就行。” “那不是还有你呢,我跟着你就行,不会受骗。” “那万一我不在你身边儿呢?” 我赶紧过去,给她揉肩膀,笑着说:“别瞎扯,你想去哪儿瞎逛?不管去哪儿,我都得一直跟着才行。” 连水月笑了:“行行行,跟老钱扯多了,这嘴皮子也开始抹油了?赶紧洗洗,咱吃了东西出门。” “出门?” “一会儿先去镇政府,看看有没有三镖的消息。然后呢,老钱说了,曹小梅答应帮咱们,也挺不容易。人家乔迁新居,咱得挑点礼物上门才合适。” 我连连点头:“对对对,乔迁新居,有这个说法。” 吃了早饭,我和郑念镖说了一声,就带着大家出门了。 临石镇的民主政府人手不足,要稳定这个商业小镇的日常秩序,更要外防土匪内防特务,几个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我们也不想打扰人家办公,于是在斜对面找了个小店坐着休息,只让钱麻子进去了。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钱麻子终于出来了,一挥手招呼我们赶紧走。 我追了上去:“老钱,啥情况?” “说好了,他们晌午搭车往这边来,到了再和咱们联系。”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走吧,这会儿街上的店都开门了,咱们溜达溜达,整点儿好东西。” 逛街买东西,我不擅长,只能和罗老九跟在后面,让钱麻子和连水月做决定。 他们一家店挨着一家店,吃的喝的用的,包了一大堆。我们每人手上拎了几样,趁着刚到晌午,直奔曹小梅的住处去了。 刚拐进那条街,就见常乐站在院子门口,东瞅西瞅。 看见我们来了,他立刻飞奔过来,嘴里喊着:“终于来了,我都等半天了——对对对,我得汇报!” 说着,他转身又往院子里跑,差点被门槛摔倒。 我们刚到门口,曹小梅就迎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长裙小夹袄,头发挽了起来,插着簪子,还戴了两只漂亮的珍珠耳环。 罗老九上前说:“小梅,这精神头多好!” “老罗,你精神头更好!” 钱麻子把礼物递上去:“乔迁之喜!” 曹小梅连连道谢,梁叔和小伙计走过来,赶紧接过了我们手中的东西。 第539章 神秘土匪 曹小梅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大家乐呵呵入了席。 闲扯一会儿,曹小梅忽然问:“穆姑娘什么时候到?” 钱麻子赶紧说:“再过两天吧。” “三镖跟着一起来,是吧?” “啊,主要是这一路穆云也不熟,我们也是担心——” 曹小梅摆了摆手:“老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没见过穆云?我养伤那段时间,天天都能见到她,也唠了不少。是吧,老罗?” 罗老九赶紧喝了一杯酒,点点头:“唠得挺好,也熟了。” 见我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曹小梅笑了。 “你们哪,多想了。我和三镖都是以前的事儿,早就过去了,我也跟穆云说了。再说人家穆云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大方着呢。” 我们四人赶紧点头:“对对对。” 钱麻子笑着说:“你俩都是女中豪杰,儿女情长的事儿,没那么在乎。” “穆云是女中豪杰,我算不上,不过我俩当时唠的时候,也没咋说三镖的事儿,就是说说自己以前的经历。” 罗老九点点头:“你俩以前的事儿,确实都不一般。穆云那姑娘,以前受了不少罪,挺不容易的。” “这一点我也很佩服她,那是真的九死一生!所以说呢,三镖选了她,我心服口服。” 曹小梅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你们知不知道,三镖打算啥时候和穆云成亲?” 罗老九和钱麻子都摇了摇头,我正在考虑怎么回答,连水月笑着说:“他们俩的事儿,也不会告诉我们。小梅姐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到处瞎跑,三五个月见不到一面都正常,他俩可能没有心思想这件事。” “对,三镖这人我了解,他现在不安稳,确实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钱麻子举起了杯,让大家再喝一个。 之后,他笑着说:“三镖的事儿,他自己心里有数,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吃着聊着,一顿饭结束,我们也没留下,与曹小梅告别,就直接回去了。 郑如春一晚上没回来,我们不知道她去忙什么,心里也有些担心。一路加快步伐,刚到郑如春的大院门口,忽然看到大管家从远处骑马回来了。 他看到我们,当即激动起来,赶紧吆喝着里面的人,牵几匹马出来。 “几位,郑老板有急事,你们得跟我出一趟城。” 我赶紧问:“什么事儿啊?” “很重要,和你们也有关系,具体情况到地方就知道了。” 见他一脸焦急,我们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什么也没问,立刻翻身上了马。 跟着管家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走了几里远,就见路边的大车店外围了一群人,还有几个军警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管家没有停下,领着我们过了大车店,又往前走两里路,直接拐进了一条山沟。 我当即警觉起来,立刻放慢速度,摸了摸腰间的短枪。 连水月也来到我的身旁,低声说:“小心一点。” 我回头给钱麻子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放慢速度,走在了罗老九身边。 前方不远处有一间破庙,门口站着几个人,都看着我们的方向。 管家回头说:“到了,就是这里。” 我的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随时准备拔枪,这时,郑如春从破庙里走了出来。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快速跑过去,翻身下马。 郑如春上前说:“小刀,水月,出了点事儿。” “如春姐,咋了?” “进来看看吧。” 这破庙不大,后面的墙都塌了一半,里面供着的菩萨也看不清面貌了。菩萨神像的脚下,躺着两个男人,一个好像已经死了,另一个奄奄一息,不断呻吟。 “如春姐,这咋回事?” “我一直在查货栈赵老板的事情,也是巧了,眼线在大车店发现四个生面孔,其中就有他们俩。他们几个家伙,正在四处打听一个人。” “谁呀?” 郑如春指了指我身后:“连水月。” 连水月就站在我的后面,她愣了一下,赶紧上前看了看:“我不认识他们啊。” 郑如春蹲了下来:“我觉得他们有问题,就带着几个人过来,想抓住他们问问情况。没想到,他们立刻反抗,跟我们打了起来。” “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当时也太乱,当场打死了两个,这两个受了伤。我担心他们先被军警带走,就拉到这里,审问一下。不过,现在只剩下这一个还活着了,他什么也不说。” 这时,钱麻子和罗老九也进来了,一看地上躺着俩人,赶紧问我咋回事。 我低声说:“有人在打听水月。” 连水月俯下身,问那个受伤的家伙:“你认识我吗?” 那人只顾捂着自己的肚子呻吟,没有回答。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连水月。” 受伤的家伙一愣,刚想开口,忽然从嘴里涌出了一滩血。 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倚坐在菩萨像下面。 连水月点头说:“我就是连水月,你是谁,为啥打听我?” 他咳嗽了几声,眼睛微微闭上,看来是不行了。连水月上去就是两巴掌,抓着他的头发,大声问:“谁让你来的?” 这人又睁开眼睛,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 连水月赶紧侧过耳朵,趴近了听他说的话,可能他的声音太含糊,连水月不断让他大声一点。 片刻之后,这家伙彻底死了。 我赶紧问:“水月,他说了啥?” 连水月站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听不清。” 钱麻子在后面说:“会不会是丁晴的人,她派一些特务进城,想暗杀咱们几个?” 我蹲下检查了一下这两具尸体,摇头说:“要真是丁晴,不会只打听水月吧?” 郑如春叹了口气:“世道太乱,不管谁在打听你们,都可能没安好心。弄死了这几个,可能还有其他人,这几天你们出去的话,要小心。” 连水月点点头,直接走了出去。 郑如春低声说:“小刀,刚才在大车店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胡子的黑话,应该也是哪个绺子的人。放心吧,我再帮你们查查。” 第540章 调查大车店 我们都出了庙门,连水月转身说:“如春姐,这事儿还是谢谢你。” “自己人,不要客气。” “这样吧,你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免得惹了麻烦。我们到前面大车店去打听打听,看这几个人是不是和丁晴有关系。” 郑如春点点头:“那行,咱们晚上回去见。” 说罢,她招呼门口的人,把马牵过来,先往山沟里去了。 见郑如春走远了,钱麻子才上来说:“水月,你说会不会是郑如春演了一出戏,故意帮了咱们大忙,想让咱们几个更支持她?” “也有可能,所以咱们要到大车店看看。” 我们四人赶紧上马,一路往回走,很快就来到了大车店门口。 两个年轻的战士背着枪,正在门口站岗,外面路上还站着几个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我走上前去,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让他们进去报告一声。很快,一个腰间插着短枪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一看到我们,忽然笑了。 “老钱,你咋在这里啊?” 钱麻子赶紧上前:“刘队长,你挺忙啊!这就是我们几个队员。” 我赶紧上前,握住了刘队长的手:“刘队长,我是伍六刀。” “伍六刀同志,你好,我是咱们镇上临时公安大队的队长。上午老钱来镇政府的时候,还说起你呢,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在追一伙特务,听说这里出了事儿,赶紧过来看看。” 刘队长招了招手,带着我们就往里面走。 “是枪战,里面有两具尸体,大车店老板说,另一伙人都蒙着脸,还带走了两个受伤的,我们正在查,目前来看,可能是土匪自相残杀。” “他们的行李都在吧?” “都在,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后面,最靠边儿的一间低矮平房门口,躺着两具尸体。 我上前看了看,是两个年轻男子,个头不算太高,都穿着黑棉袄,大棉裤,靰鞡鞋。连水月蹲在我旁边,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右手,都是长期打枪的。 刘队长在旁边说:“他们使的是匣子枪。” 钱麻子也走上前来,把两具尸体的鞋都脱了,扒掉棉袜子闻了闻。 “小刀,应该不是日本兵。” 我点点头,见连水月已经进屋,也赶紧跟了进去。 这间屋不大,里面没点油灯,特别昏暗。地上有血迹,炕上也乱糟糟的,他们的行李可能已经被检查过,摊在进门口的地上。 连水月进了里面,我蹲在门口,把几个包袱都扒拉了一遍,破衣烂衫,一些干粮和几块大洋,没什么特别的。 连水月走过来,冲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发现。” 我站起身,回头问:“刘队长,大车店的老板呢?” “等一下,我给你叫过来。” 我们在院子里等了片刻,刘队长把大车店老板带来了。 这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棉长袍,头戴狗皮帽子,弯着腰,满脸愁容。 钱麻子递了根烟给他,笑着说:“别怕,问你啥说啥就行。” “好,问啥说啥。” 我指了指后面的两具尸体:“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四个,还有两个受伤的,被带走了。” “啥时候来的?” “有个七八天了吧,我以为是找活干的。” 连水月上前问:“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他们?” “应该没有吧,我也说不准,他们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一天憋在屋里不出门,我也不能老盯着人家啊。” “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板想了想,点头说:“他们刚来那两天下大雪,也没地方去,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唠了几句。当时有一个人说,他们是附近屯子里的,想趁着过年前,赚点钱回家。” 钱麻子笑了,上来搂住老板的肩膀:“你就相信了?” “不信,真想赚钱的,直接进城找个搬货的活,一般都是住仓库,省钱嘛!” “那你猜他们是从啥地方来的?” “我真不知道,反正不是咱们这附近的。” 可能是店里死了人,还要被调查,本来生意就不好,老板也是满肚子委屈。 钱麻子和连水月一起,把他拉到一边又唠了唠,也没什么线索。 没办法,我们只能告别刘队长,骑马离开了。 路上,罗老九笑着说:“水月,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丁晴又给咱们几个发了悬赏,每个人都有定价,这次你的赏金最高,所以这些小毛贼专门打听你。” 一说这事儿,钱麻子叹了口气:“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我的赏金,还有零有整的。” 连水月笑着说:“老罗说得对,咱们身上可能又有赏金了,还是要小心一些。” 聊着聊着,我们就进了城,回到郑如春的大宅子。 进去休息了一会儿,天擦黑时,郑如春也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郑如春笑着说:“这两天我太忙,要账,还在打听赵老板的情况,也没太多时间陪你们,小刀,我拜托你的事儿咋样了?” 我赶紧说:“都说好了,也就是这两天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刚才有人跟我说,曹小梅搬到城里住了?” “啊,对,刚搬进来。” 郑如春点点头:“挺好,你们可以问问,她要是有需要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帮忙。” 钱麻子赶紧说:“曹小梅以后就是做个小生意,过个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 我们几人一听,都点了点头。 没想到,郑如春喝了一杯酒,笑了:“啥叫普通人的生活?曹小梅可不普通,她没那么容易过上一般人的日子。再说了,三镖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罗老九这时开口了:“人各有命,有人出娘胎就含着金勺子,有人一辈子拼死拼活,连一条新棉裤都没穿过。如春,能把自己这辈子过明白,就挺不容易了。” “老罗,我要是不想认命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自己还没活明白呢,也没啥资格对你说三道四,反正吧,我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实在走不动了,咱就回头换一条道,也没啥。” 郑如春笑了:“幸好我还没到你这个年龄,啰里啰嗦的。放心吧,我心里掂量着呢,知道路该咋走。” 第541章 穆云来了 接下来两天,我们闲着没事,也没出门。 半晌午的时候,管家忽然过来,说外面有人找我。 我赶紧跑到门口,就见两个背着枪的战士,笔直地站在门外,见我出来了,敬了个礼,让我到镇政府去一趟。 不用说,肯定是三镖来了,我赶紧让他们先回去,然后跑回后院,叫上了他们三人。 大家都很高兴,赶紧出门,直奔镇政府去了。 临石镇的民主政府在老县衙办公,虽然经过改建,但里里外外的布局,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进门就是正堂,现在已经改建成对外办公的地方,专门处理镇上的各类事务。半晌午人挺多,有些是邻里纠纷,还有些是生意人来申请各种批准文件。 我们被领进了后面的二堂,就见三镖和穆云正在一间小屋里,和镇上的几个领导谈话。 见我们来了,三镖起身出来,笑着说:“路上有些耽误,你们都还好吧。” 我赶紧点头:“挺好的,你们来了就好。” 罗老九走上前,把三镖拉到一边,低声问:“穆云知道来干啥吧?” “当然知道,我和她商量过了。” “该说的事儿都说清楚了?” 三镖压低了声音:“都这时候了,我还有啥瞒着的?” “你可得记住了,还有啥事趁现在说,别到时候她们仨坐在一起,再唠出了啥事儿,就不好办了。” “行,我再琢磨琢磨。” 这时,穆云也走了出来,笑着对我们说:“后面有几个不用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住这里就行。来的时候,我见这临石镇挺热闹,带我去逛逛呗。” 三镖笑着说:“水月,老钱,你们带穆云逛逛去吧,我要和小刀商量点事儿,回头再上街找你们。” 钱麻子招了招手:“逛街嘛,这个我熟,走!” 他们三人一出门,三镖低声说:“小刀,你得带我去见一趟郑如春,我要问问她到底想干啥。老罗,你也不喜欢逛街,咱们一起去吧。” 罗老九摇摇头:“你俩去吧,我得买点烟丝,快抽完了。” 说着,他快步走出去,赶上了钱麻子他们几人。 三镖嘿嘿一笑,搂着我的肩膀,也跟着出了门。 我俩骑上马,一路飞奔,快速来到了郑如春的大院门口。 还没来得及下马,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就见郑如春身穿淡绿色碎花旗袍,披着水獭皮的披肩,微笑着走了出来。 “三镖,你终于来了。” 三镖赶紧下马,走上前说:“如春,几个月不见,你这打扮也不一样了。” “怎么样,喜欢这身衣服不?” “好看,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就是好看。” 这时,郑念镖也跑了出来,嘴里喊着:“干爹,你可算来了!” 三镖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肩膀说:“长高了,更结实了,不错。” “干爹,我老想你了,这次你能不能多住几天?” 三镖点点头:“好,外边冷,你娘穿得薄,咱们进去说吧。” 郑如春一听,赶紧上前轻轻扶住三镖的胳膊,笑着说:“走吧,进去说。” 我走在后面,看着三镖右边是郑如春,左边又被郑念镖抱着胳膊,恍惚间感觉,这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尤其是郑念镖,一口一个干爹,又是背诗又是说外国话,把三镖逗得笑个不停。 进了屋,郑如春亲自给我们倒上了茶,笑着说:“念镖,你赶紧去上课吧,我和你干爹有事要说。” 郑念镖站直了身子:“好的,马上就去。干爹,老师还在等着,我先去上课了。” 三镖赶紧点头:“去吧去吧,别耽误读书。” 说罢,他站起身,把郑念镖送出去,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如春,到底是个啥情况?” “放心吧,我就是想见见两位姐姐,随便唠唠。” 三镖揉了揉脑袋:“各过各的日子,能有啥唠的?”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不见她们。” “可以不见?” “我听你的啊,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出去,告诉两位姐姐,三镖不想我们见面,可以不见。” 三镖赶紧摆摆手:“如春,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如春笑了:“亏你们还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几个女人坐一起唠唠,有啥担心的?我是做生意的,是你干儿子的亲娘,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坐在旁边,也插不上话,浑身不自在,想走又不敢走。 这时,三镖扭头说:“小刀,急着上厕所啊?” 我瞬间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那你去啊,这还需要我批准吗?” 一句话救了我!我赶紧起身,直接开门出去了。 关上门,我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想到前面院子逛逛,又忽然意识到,不能走。 穆云他们几个在外面逛街,还等着我俩呢。眼看着就要到晌午,要是该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是没去找他们,可能会有麻烦。 我必须在门口站着,等一会儿提醒三镖,别唠得忘了时间。 屋里传来三镖爽朗的笑声,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郑如春的声音:“进来吧。” 打开门一看,他俩还坐在那里,正在喝茶闲聊,看脸上的表情,谈得应该挺顺利。 我低声说:“老大,咱们一会儿还有事儿。” 三镖一听,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还真是,差点儿就忘了。如春,今天就先唠到这里吧,我得出去办点事儿,咱们说好了啊,就明天晌午。” 郑如春站了起来,将三镖的夹袄从衣架上取下来,披到了他的肩上,笑着说:“行,穆云刚来,你也带着她四处逛逛,我就不掺和了。” 三镖穿上夹袄,拿起大衣,冲我招招手,离开了房间。 与郑如春告别,我俩赶紧骑上马,往正街的方向去了。 走出一段距离,三镖笑着说:“小刀,约好了,就是明天晌午,你抽个空,去告诉一声小梅。” “老大,你不亲自去?” “今天我还是多陪陪穆云,等明天忙完了,抽空再和你们一起去找她唠唠。” 我点点头:“那干脆我现在去吧,免得耽误事儿。你先去找他们,找地方吃着饭,不用等我。” 说罢,我调转马头,直奔曹小梅的住处去了。 第542章 准备就绪 快马来到曹小梅的住处,没想到人不在,她到前面当铺去了。 我又赶紧跑到当铺,就见里面尘土飞扬,曹小梅用毛巾包着头发,正和两个小伙计一起打扫卫生。 当铺里的一些破衣裳烂褥子,也都拿出来摆在外面晒晒,看来他们是在大扫除。 见我来了,曹小梅从里面出来,拿掉头上的毛巾,使劲拍打几下身上的灰尘,笑着说:“小刀,你咋来了?” “小梅姐,穆云刚刚来了,郑如春那边说了,明天晌午聚一聚。” “三镖也来了?” “来了,刚还在镇政府,这会儿上街了。” “行,让他陪着穆云好好逛逛,这临石镇虽然不大,但好东西不少呢。” 我把马拴上,笑着说:“小梅姐,让我帮你一起干吧,反正也闲着。” 曹小梅连连摆手:“差不多忙完了,你就别进去了,弄得一身灰。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去找他们吧,记住明天来接我就行。” “知道了,小梅姐,你有啥话要带给老大不?” “没啥话,明天见了再说吧。” 我答应着,赶紧骑上马离开了。 这几天太阳很好,正晌午也暖和,到了饭点儿街上人不少。我牵着马,一路闲逛,四处寻找他们的踪影。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吆喝:“小刀,这里呢!” 抬头一看,这就是我们那天吃“棒打薄情郎”的那个店,钱麻子从上面包间的窗口探出头,正朝着我招手。 我赶紧答应着,招呼门口的小伙计把马牵到后面,然后快步跑上了楼。 进了包间,见他们刚开始吃,钱麻子把窗户一关,笑着说:“我都瞅半天了,你咋才回来?” 屋里很热,我脱了外衣和夹袄,直接坐在了连水月身边:“我这挺快的了,你看都跑出一身汗。” 穆云招呼着:“水月,赶紧给小刀拿条毛巾,还真是热得一头汗。” 我赶紧摆摆手,直接用袖子擦擦汗:“赶紧吃饭,都饿了。” 这家店的饭菜不错,钱麻子点了一大桌子,我们也不客气,吃吃喝喝,天南海北聊了起来。 正吃着,饭店老板敲门进来,笑着说:“送几位贵客两个特色菜。” 说罢,后面的伙计先放了一个小炭炉子在桌子中间,又端了一个小铜锅放在上面。 铜锅里摆满了各种吃的,下面火一点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饭店老板笑着说:“这是本店特色‘上天入地下龙宫’,别看锅不大,里面都是天上、地下和水里的好东西。水鸭子、鹌鹑、山鸡,还有活鱼虾蟹,人参鹿筋。高汤一炖,百味融为一体,好东西啊。” 三镖一看,赶紧抱拳:“这菜也太贵重了。” “你们是贵客,应该的。对了,还有一道菜,上次他们四位吃了,你和这位姑娘还没尝尝呢。” 说罢,老板朝后面招招手,小伙计赶紧端上来一道菜,棒打薄情郎。 穆云一看,觉得好奇,笑着问:“这是个什么菜?” 小伙计忙回答:“本店特色,棒打薄情郎。” 穆云一听,看看我们几个,低下头笑了。 这菜送的,太别扭了。 吃着吃着,连水月和三镖换了位置,坐在穆云身边,两人又开始说悄悄话了。 三镖坐在我身边,低声问:“小梅那边没事吧?” “放心吧,挺好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我想了想,低声问:“老大,万一郑如春是骗咱们的,没查到什么情报呢?” 三镖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我。我一看,这好像是一张货物清单。 “这是郑如春给我的,她想办法弄到手的。” “这有啥用?” “来之前,我和水田仔细聊了聊,让他回忆丁晴给赵老板的信,里面到底有啥内容。他想起了一些货物的信息,和这张纸能对得上。” 我点点头:“还真让郑如春找到了?” “对,她肯定有线索了。” “那就好,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三镖点点头,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吃完饭,我们商量一下,三镖和穆云去了镇政府。我们四个人,还是回郑如春那里,免得再惹出事端。 当天晚上,我们都睡得很早,好像是为了打一场大仗做准备。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醒了。看看外面,天阴沉沉的,想着再眯一会儿,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这时,钱麻子忽然推门进来了。 “小刀,你咋还在睡?”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太阳还没出来呢,起这么早干啥?” “阴天,没有大太阳,该起来了。” 我穿上衣服,在脸盆里洗了把脸,扭头问:“后院是不是有动静?” “厨房,已经开始忙活了。” 正说着,罗老九也进来了,一坐下就点上了烟袋锅子。 “小刀,麻子,你俩也睡不着?” 我也没回答他,瞅了瞅外面:“老罗,这天儿又要下雪了吧。” “看着这场雪不小呢。” 钱麻子在旁边说:“这要是下大了,穆云还得在这里多住几天呢。” 闲聊几句,罗老九磕了磕烟袋锅子,起身说:“麻子,走吧,咱们去找三镖呗。” 我一听,笑了:“这么早?”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逛逛,这几天早上光喝粥了,我俩出去整两根油条尝尝。” 钱麻子一听,笑着站起来,扶着罗老九就出来了。 罗老九还不忘回头嘱咐:“小刀,吃了饭,你和水月也早点出发吧。” 我赶紧答应着:“行,放心吧。” 我们昨天就商量好了,罗老九和钱麻子去接三镖、穆云两人,我和连水月去接曹小梅,争取半晌午就过来。 在郑如春家里吃了早饭,我们坐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就直接出发了。 外面刮起了西北风,冷飕飕的,街上的人也少了很多。 我和连水月骑在马上,晃晃悠悠来到那间当铺门口,见大门紧闭着,于是继续朝他们的院子去了。 刚拐进一条巷子,迎面走来十几个年轻男子,都裹着破棉袄,头戴狗皮帽子,脚穿靰鞡鞋。 他们侧身闪到墙边,我们的马刚过去,有一个人忽然问:“这位兄弟,镇政府怎么走?” 我刚想回答,连水月笑着说:“我们是外地来的,也不认识路!” 第543章 见面 走在最后的人点点头:“多谢了。” 这时,连水月忽然说:“踩盘子呢?” 胡子黑话中,“踩盘子”指的是绑票砸窑之前,先派人出来,提前探探情况,做好前期准备。 连水月这么一问,他们都停下了脚步,最后面的人摇摇头问:“姑娘,你说啥?” “没事,你们再往前面走走,正街肯定有人知道。” “好,多谢了!” 说罢,他们抱着肩膀,快速离开了。 连水月低声说:“肯定是胡子,可能是从山里跑下来的。” 我点点头:“三镖说得对,这城里又有胡子又有特务,也不安全。” “忙完今天之后,把这事儿告诉公安大队的刘队长,让他小心一些。” 见那群人已经走远,我们赶紧穿过巷子,来到了曹小梅家的门口。 我下马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梁叔,他赶紧招呼我们进去说。 曹小梅似乎刚起床,也不着急,还招呼我们一起吃早饭。 连水月也不着急,领着我往客厅一坐,就陪着曹小梅闲聊,看她慢慢喝粥。 吃完早饭,又闲聊了一阵子,梁叔忽然敲开了门:“掌柜的,飘雪了。” 曹小梅点点头:“昨晚看着就不对劲,这会儿还真飘雪了。” “我找辆大车送你们去吧?” “不用,你把昨天扒拉出来的三件狗皮大氅拿出来就行。” 梁叔一听,点点头离开了,很快就抱过来三件厚实的大氅。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曹小梅起身说:“小刀,咱们走吧。” 我们三人披上大氅,戴好帽子,出门骑上马,拐上了正街。大片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被西北风一吹,在街上四处乱钻。 路上人很少,不少店铺的伙计都开始搬门板,准备关门休息。有些生意还不错的,店门口也加挂了一层厚布帘子,地上铺上了草垫子。 我们三人骑着马,不紧不慢走在街上,店铺门口正在干活的伙计纷纷停下手的活儿,看着我们。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饭店老板,从屋里走出来,大声问:“我这眼神儿不好,是曹掌柜的吗?” 曹小梅笑着冲他摆摆手:“是我,曹小梅。” “哎哟,掌柜的还真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谢了!” 两边店铺的老板和伙计纷纷出来,和曹小梅打着招呼,一看也是挺熟悉的。 走到昨天那家大饭店的时候,老板站在门口,大声问:“曹掌柜的,这是去哪儿?” “找郑老板唠唠。” “可别打起来啊。” “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大家都安安心心做生意。” “那太好了,曹掌柜福寿双全!” 曹小梅一路与周围的人搭着话,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好像她才是这临石镇的大掌柜。 雪越下越大,拐出正街,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拐进前往郑如春家的巷子,发现地上已经铺上了红毯子。 巷子口站着一个年轻人,见我们来了,赶紧说:“曹掌柜辛苦了,跟我来吧。” 一路走出巷子,郑如春的大院门口,也铺着红毯子,十多个穿着棉长袍的伙计,正站在大门口等着。 我们三人翻身下马,立刻有人过来把马牵走,领着我们进院子。 院门口,郑念镖穿着藏青色的长袍,身后站着大管家,赶紧迎了上来。 “曹掌柜,我是郑念镖,路上辛苦了。” 曹小梅笑着问:“这就是郑如春的儿子啊?哎呀,十三四了吧?” 郑念镖轻轻鞠躬,答道:“快十四了。” 曹小梅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郑念镖:“我和你娘早就认识了,但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不错啊,一表人才。” “曹掌柜,这红包我不能收——” “别叫什么曹掌柜,生分了,叫姨。” “梅姨好!” 曹小梅把红包塞到了他的兜里:“都是自家人,姨给你的就拿着,不然这个门我可就不进了。” “谢谢梅姨!” 说着,我们跟在郑念镖身后,一路走到二进院子的厢房,里面已经摆上了水果点心,火炉子烧得正暖和。 郑念镖说:“梅姨,小刀哥,水月姐,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我再出去看看,干爹应该也快到了。” 曹小梅把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郑念镖的身上:“外面冷,一会儿让人给你烧个小暖炉抱着,别冻坏了。” 郑念镖答应着,后退两步,关门出去了。 曹小梅一坐下就笑着说:“这是郑家的老宅子,民国二十年的年底,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也是下着大雪,我爹带人把三镖接到了青龙山。没想到,我现在也来了。” 外面太冷,连水月倒了热茶,我们喝着唠着,只等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大门外有了动静。 应该是三镖和穆云也来了,我赶紧站起身,开门瞅了瞅。 斜对面正房的门开着,有人正端着托盘往里面端菜,郑念镖领着三镖和穆云,说说笑笑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郑念镖从里面出来,快步跑到我们这边,整整衣服,进门说:“梅姨,咱们过去吧。” 曹小梅立刻站起来,笑着说:“好,走吧。” 我们刚出门,就见罗老九和钱麻子也过来了,他俩赶紧和曹小梅打了招呼。 还没走到正房门口,就见三镖出来了,点着头说:“小梅,好久不见了!” 他的身后跟着穆云,也快步走了出来。 曹小梅赶紧上前,拉住了穆云的手,笑着说:“云姐,你怎么又瘦了?” “没瘦,这段时间不太忙,还胖了两斤呢。” 两人说着,牵着手进了屋,我刚想跟进去,连水月一把拉住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罗老九忽然说:“我到对面抽个烟,老钱你去不?” 钱麻子连连点头:“念镖,我和老罗在对面厢房,先唠一会儿。” 说罢,他俩互相搀扶着,快步钻进斜对面的厢房,关上了门。 连水月笑着对三镖说:“哥,你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和小刀说说。”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扭头就走,直奔厢房去了。 我俩一进屋,钱麻子就笑了:“你俩咋也过来了?” 连水月往桌子旁一坐:“这顿饭让他们一起吃吧,咱们要是进去,也不知道该咋说话了。” 第544章 大戏 我顺着门缝看了看对面,三镖站在门口,和郑如春说着话。 罗老九趴在炕桌上嗑瓜子,笑了:“三个女人一台戏,麻子,大戏开始了。” 钱麻子也趴在门缝上看了看,低声说:“这戏又不是给咱们看的,还是老老实实坐这儿嗑瓜子吧。” 郑如春和三镖已经进去了,郑念镖还站在门口,和管家说着什么。 我回过头说:“看着都笑呵呵的,应该没啥事儿。” 话刚说完,就见三镖从屋里出来,直奔我们这边来了。 他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推开门,低声说:“老罗,你还嗑啥瓜子,不怕把牙崩了?” “我把后槽牙崩了都乐意,你管那么多干啥?” 三镖笑着坐在炕边,低声说:“老罗,求你个事儿,到那屋吃一会儿去吧。” “不饿。” “不饿你还嗑瓜子?” “嘴里没味儿。” “那屋有炖大肘子。” 罗老九摇摇头:“不是,你自家的事儿,我过去瞎掺和啥?” “老罗,我在那屋坐着太别扭,她们也放不开。但是吧,要是光让她们仨一起,我还不放心,你和她们都熟悉,帮个忙,去吧。” 罗老九摇摇头:“他们仨,哪一个我都惹不起,你就放过我吧。麻子能说会道,最合适去。” 钱麻子刚才还在笑,这会儿赶紧摆摆手:“别扯了,三镖,你要是再耽误一会儿,那屋可就吃完了。” 三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小刀,水月,你们两个小年轻人没事,帮哥一个忙,去一趟吧,光吃饭不说话就行。” 我刚想说话,三镖拍拍我的肩膀:“别担心,没啥事儿。” 连水月站了起来,笑着说:“行吧,你也别为难了,我俩过去坐一会儿。” 说罢,她打开门,拉着我出去了。 对面的门半开着,郑念镖还站在门口,见我们出来,赶紧招了招手。 我俩刚过去,郑念镖就小声说:“我娘刚还说,让我叫你俩呢。” 我点点头,推开门进去了。 她们三人已经坐下了,穆云坐在了面对房门的位置,左边是曹小梅,右边是郑如春。三人挨得并不是很近,见我们进来了,赶紧打招呼。 我俩笑着答应,拉开凳子坐在了他们对面。 郑如春笑着问:“他们几个呢?” 连水月赶紧回答:“在对面抽烟呢,咱们先吃着。” 郑如春点点头,朝着门外说:“念镖,去陪陪你干爹他们。” 郑念镖答应着,把门关紧了。 这时,穆云先开口了:“早就听三镖说过如春妹子,我是一直太忙,也没时间过来看看。这回啊,可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郑如春端起了酒杯:“我也是早就想和两位姐姐聚一聚,咱们也好好唠唠。” 我们赶紧举杯,一饮而尽。 郑如春接着说:“来,咱们吃着唠着。这个厨子是我从奉天带过来的,说是他师父给皇上做过饭,你们尝尝手艺咋样。” 穆云夹了一块“熘肝尖儿”,边吃边点头。 曹小梅在旁边说:“如春妹子,要留在这临石镇过年吗?” 郑如春笑着回答:“准备收完账再回奉天,我们娘俩也没打算好,要是留下的话,咱们一起过节吧,也能热闹热闹。” “那挺好,我现在搬到城里住了,过完年宝坤回来,可能也是在镇政府工作。你也常回来,咱们多聚聚。” “好,念镖也喜欢这里。” 这时,穆云开口说:“念镖这孩子一表人才,也有礼貌,你也是挺不容易的。” 郑如春一听,放下了筷子:“就是说嘛,带孩子和做生意还不一样,劳心劳肺,我是经常睡不着觉。说实话,身边还是得有个男人,心里才踏实点。” 我一听,这话一说,好像是进入正题了。 穆云笑了:“你也是女中豪杰,身边儿没有男人,不也是把孩子养这么好嘛。” “姐姐夸奖了,我就是觉得,女人要是身边没个男人,活得挺累。对不对啊,小梅姐?” 曹小梅一听,摇了摇头,笑着说:“如春,问我这个不合适吧,我可是刚死了男人。” 郑如春摆摆手:“姐姐,我都死三个男人了,有啥大不了的。” 说罢,她扭头看着穆云。 穆云把筷子放下,看了看她们俩:“我还没男人呢,真没法跟你们唠这个。” 郑如春给穆云夹了一块肉,笑道:“三镖挺不错的。” 听到这里,我赶紧低下头,端起碗扒拉炖肘子。 就听穆云说:“三镖确实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但是我俩还没成亲,他也是太忙,一年见不了几回面。” “就是,三镖是个好男人。小梅姐,我听说,前段时间三镖答应你,要照顾你下半辈子呢。小刀,水月,你俩不是当时也在场嘛!” 我咽下嘴里的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水月在旁边说:“三镖大哥为人仗义,他以前也经常说,会多照顾我和小刀。” 曹小梅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郑如春又给她们倒上了酒,招呼我们赶紧吃菜。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共军的规矩,男人不准纳妾吗?” 穆云赶紧摇头:“不行,一夫一妻,不能纳妾。” “唉,这点儿不太好。男人有几个妻妾吧,只要女人自己愿意,互相之间能和睦相处,一家子其乐融融,有什么不好?” “一夫一妻才好,妻妾之间总是不平等了。” 郑如春叹了口气:“唉,我以前还想,咱们要是一起跟着三镖多好。穆云姐你做大,小梅姐二房,我最小,伺候你们!” 这话一说,我几乎把头埋在了桌子下。 幸好三镖不在这里,不然他得当场刨个坑钻进去。这话,杀伤力太大,也就是郑如春能面不改色说出来。 穆云是接不住这话了,曹小梅伸了伸手,欲言又止,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 场面有些尴尬,连水月赶紧笑着说:“如春姐又开玩笑了,你们三个都是女中豪杰,我老佩服了。儿女情长的事儿,说说笑笑就行,别太当回事儿。” 说罢,她在下面踢了踢我的脚。 我赶紧说:“就是嘛,穆云姐是巾帼英雄,小梅姐是女中豪杰,如春姐更是倾国倾城,厉害着呢!” 这是昨晚钱麻子和罗老九教我的几个词儿,用上了…… 第545章 真实目的 她们四人一听,都笑了。 郑如春摆了摆手:“小刀,你还真学了不少好词儿。不过别瞎夸,我才算不上倾国倾城。” 我赶紧点头:“算,算得上。” “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这种事儿,谁也勉强不了,对吧,两位姐姐?” 穆云点点头,笑着说:“这事儿,一会儿你可以问问三镖,看他是咋想的。” “咱们姐妹之间闲唠嗑,跟他说啥,来来来,再喝一杯。” 这个话题总算是过去了,我松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穆云放下筷子问:“如春,叫我们过来,不是光吃个饭这么简单吧?” “确实有一件事儿,搁在心里老长时间了。上回遇到三镖,发生了不少事儿,也来不及提,这回算是有时间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有什么疯狂的想法吧? 曹小梅倒是镇定,点头说:“上回的事情就不提了,有啥你就说吧。” 郑如春环视一圈,笑着说:“你们都知道,念镖一直喊三镖干爹,这当然也是三镖当年答应的。我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简单一些,也总要有个仪式吧?” 众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认干爹啊,这不算什么大事儿。 穆云笑着说:“对,名正言顺,这个事情我支持。” 曹小梅点点头:“也是喜事一桩。” 郑如春又开口说:“我还有个特别的请求,穆云姐,你和三镖早晚要成亲,到时候念镖见了你们,该怎么喊啊?干爹,姨——听着也别扭不是?” 穆云一愣:“那你的意思是?” “干脆啊,顺便把干娘也认了。” “啥,我也认念镖当干儿子?” 郑如春笑了:“念镖不合适吗?” “不是,念镖挺好的,我就是心理没啥准备,你这忽然一说——” “这种事儿,应该不用向上级请示了吧?” “那倒不用。” 曹小梅一听,意识到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也放松下来,笑了。 穆云点点头:“这样,我先和三镖商量一下。” “行,一会儿你们商量一下。这些天啊,你俩就在我这里住下吧,这也下雪了,没地方去,咱们可以多唠唠。” 曹小梅在旁边说:“如春,到时候我一定过来热闹热闹。” “那必须的啊,咱们主要就是热闹热闹。” “那还等啥,小刀,要不你去把三镖叫来吧,现在商量商量。大老爷们儿的,躲啥呀!” 一旁的连水月说:“对,小刀你去吧。” 我赶紧起身,立刻开门出去了。 外面大雪纷飞,管家带着两个人,正站在门口小声唠嗑,见我出来了,赶紧问需要什么。 我摆摆手,直接跨过庭院,推门进了厢房。 就见里面摆了一张小桌子,堆了满满一桌酒菜,郑念镖正陪着他们谈天说地。 见我进来了,三镖一愣,赶紧把我拉到外面,低声问:“咋回事?你咋出来了?” 我赶紧说:“老大,没事儿,里面唠得可好,正在说念镖认干爹的事儿。” “啥,光说了这个?” “对,都让你过去呢,说商量商量搞个啥仪式。” “你没听岔吧?” “放心吧,水月也让我来叫你。” 三镖一听,瞬间挺直了腰杆儿,朝里面喊:“念镖,走,咱们到对面屋坐坐。” 郑念镖赶紧出来,拿手帕擦了擦嘴,跟着三镖过去了。 我见钱麻子朝我招手,赶紧进去,关上门,坐在了他们旁边。 “小刀,啥情况啊?” 我绘声绘色把刚才的事情一说,钱麻子长出一口气:“哎呀,吓死我了,这样挺好。” 没想到,连水月也推门进来了,往我旁边一坐,笑了。 罗老九面前摆着一个盘子,里面还有半拉酱肘子,他吃得满嘴油光,笑着说:“这就叫深谋远虑。” 我赶紧问:“咋深谋远虑了?” 罗老九擦擦嘴,喝了口茶:“郑如春想得远啊!穆云是什么人物,老抗联活下来的,不一般。三镖呢,现在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长,哈尔滨那边直接领导的,都是厉害人物。你们想想,念镖认了他们当干爹干娘,那不是和亲爹亲娘一个样了?” 钱麻子点点头:“你要这么说,也对。不过,郑如春这么大的家产——” “麻子,钱财是身外之物,可不光是劝人看开点儿。那些东西,指不定哪一天就没了,郑如春要给儿子多想一条后路。” 我是恍然大悟,原来郑如春想得这么远。 钱麻子笑了:“对,念镖这孩子确实不错,以后要是常走动的话,三镖和穆云肯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连水月说:“不管怎么样吧,三镖这回是放心了。挺好,这出戏唱得精彩。” 我们几人在这里唠着,还不到一袋烟工夫,郑念镖就推门进来了,说还是在这里放松一些。 当天饭局结束,他们也商量出了结果,说明天就是个好日子,简单办一个认亲宴。 因为最近有些乱,也不打算办得多热闹,我们几个在一起聚聚就行。 当天晚上,三镖他们也留下了。穆云和连水月住了一个屋,三镖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大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我推开门,就见院子里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而且还在下。 我转身坐在凳子上,三镖斜躺在炕上,也醒了。 我忽然想起去找曹小梅的路上,遇到土匪的事情,就赶紧告诉了他。 三镖点点头:“我听说,城外的剿匪部队已经进山了,十有八九把那些绺子又打散了。冰天雪地的,那些小崽子能往哪里跑?只能进城了。” “那他们为啥要打听镇政府。” “两种可能,一是知道镇政府的位置,躲远一点,免得被抓住。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可能是进城的探子,外面还有同伙,知道镇政府的位置,到时候攻城,可能里应外合。” “老大,他们有可能攻城?” 三镖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冬天了,山里的绺子无路可走,冒险攻城也很正常。” “那咱们咋办?” “这样吧,一会儿我去一趟镇政府,让公安大队小心一些,查一查这两天进城的人。” 我摆摆手:“算了,你今天太忙,这事儿交给我就行。” 第546章 郑如春的情报 吃了早饭,我叫上钱麻子,出门往镇政府去了。 一场大雪,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大多数店铺都没有开门,正街有几家老字号的早餐店似乎开了,有伙计把门口的雪铲干净,又铺上了新的草垫子。 我笑着问:“这天儿,还有人出来吃啊?” 钱麻子赶上我,抖了抖身上的雪:“这就跟抽烟喝酒一样,习惯这一家,习惯这个时辰,心里就想得慌,要是不出来吃,难受。” 刚说到这里,就见从巷子里拐出一个老头,穿着黑色棉长袍,佝偻着腰,拄着拐棍一步一挪,慢慢朝旁边的早餐店去了。 钱麻子笑着喊:“老爷子,吃早饭去啊?” 老头笑着摆摆手:“天儿冷,吃点儿再走?” “你先吃着,我俩办完事儿再回来。” 随便唠了两句,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镇子中间,拐出正街,没走多远就到了镇政府。 此时,房檐下两个哨兵,捂得严严实实,身上还是飘了一层雪。 我俩翻身下马,钱麻子上前说:“小兄弟,镇长还在齐齐哈尔开会没回来?” “没呢,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刘队长。” 我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公安大队的刘队长披着大棉袄出来,冲我们招手说:“外面冷,快快快,进来说。” 下着雪,没什么人来办事儿,到处显得空空荡荡。 我们跟着刘队长来到后面的一间小屋,里面烧着火炉子,还算暖和。 “这么早,你俩咋来了?” 我赶紧告诉他,在城里遇到了一群土匪,最好派人查一查。 刘队长一听,叹了口气:“城外的剿匪部队已经打进青龙山,那些胡子一下子就被打散了。大部分的往深山里跑,还有一些偷偷溜回了城里。昨天晚上下着大雪,我忙到半夜,又抓回来四五个。” 我不放心,忙问:“他们关哪了?” 刘队长起身招招手:“就在后面,原来县衙的牢房,走,看看去。” 我们跟在刘队长后面,一路来到后院,见两个战士正在牢房门口站岗,冷得直跺脚。 刘队长扭头说:“大牢里面早就改造过了,也有火炕,冻不死他们。” 说罢,他打开门锁,进去了。 我和钱麻子跟在后面,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臭味。刚才里面还有人在说话,这会儿全都安静了。 里面还有一道铁门,铁门里面的大炕上,躺着的、坐着的,大概有十来个人,正在唏哩呼噜喝着粥。 刘队长大声问:“咋样,能吃饱不?” 坐在炕头的一个黑脸汉子笑着回答:“比在山里好。”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 走到铁门边,仔细看了看,好像没有我和连水月遇到的人。 我扭头问:“刘队长,他们是不是一个绺子的?” “不是,已经审过了,都是小绺子的,被打散了,逃进城的。” 我上前大声说:“在下伍六刀,以前也是里码人,规矩门清。兄弟们,扯出来的,掉脚子的,我都不管。谁是进城踩盘子的,最好言语一声,别觉得自己传正、瓢紧,被我查出来,直接拉到外面挂甲。” 里面的人一听,都直勾勾盯着我,一声不吭。 我接着说:“各位,谁要是知道哪个是踩盘子的,举了,晚上我就给你加一只烧鸡!” “扯出来”就是逃出来,“掉脚子”就是被兵警抓住了。“传正”是胆子大,“瓢紧”是嘴严、不泄密,至于“举了”,就是揭发举报的意思。 我这番话一说,坐在炕头的黑脸汉子下来了,咧嘴笑着,低声说:“放心吧,我打听打听,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我点点头:“多谢了。” “兄弟,我听说南城闲人多,要是真有哪个绺子的人进城踩盘子,可能会藏在那里。” 我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南城晃一圈。” 说罢,我们出了牢房,回到大门口时,刘队长明显有些担忧。 “你刚才的意思是,有土匪派人进了城,想里应外合?” 我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刘队长,我建议加强一下两个城门的防备,多安排些巡逻队,查一查可疑的人。” “行,我这里人手也不够,一会儿联系一下山里的部队,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时,钱麻子问:“刘队长,城南是什么情况?” “临石镇生意人多,城南大多都是货栈仓库,很多进城找活的人,也都聚集在那里。” “好,那行。” 说罢,我俩翻身上马,直奔城南去了。 没想到,刚跑出去不远,还没拐进巷子,迎面遇到连水月骑马来了。 “小刀,快走,咱们出城!” 说罢,他调转马头就往东边去了,我和钱麻子赶紧跟上。 出了城门,外面白茫茫一片,地上满是积雪,我追上连水月,忙问:“咋回事?” “郑如春一大早告诉我了,说前天抓到了赵老板,关在城外十里远的一个仓库里,让咱们去看看,她的人有没有审问出什么。” “前天就抓到了?” “对,三镖说了,让咱们把赵老板带进城。” 钱麻子在后面说:“一会儿不是要认干亲嘛,咱们能赶回来不?” 连水月回过头:“老钱,又不是认咱们当干爹干妈,有三镖和穆云在就行了。” “也是,那咱们也要抓紧,最起码要赶上晌午的酒席!” 说罢,他催马上前,走在了我们前面。 路上没什么人,往东边走了一阵子,有个岔路,连水月往南边一指:“应该不远了。” 我们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很快就看到一处高墙大院,隐藏在山脚的林子里。 跑到跟前,见大门紧闭,连水月朝里面喊:“开门,郑老板让我们来的,取货!” 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喊:“外面是哪家掌柜的?” “郑老板娘家人!” 这话一说,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厚夹袄的男人跑了出来。 “郑老板说了,你们这两天可能要来,这还下着大雪……” 他嘴里说着,帮我们牵着马,往院子里去了。 进去一看,里面都是一排排的平房,确实是个仓库。 又有一个中年男人跑过来,笑着说:“三位,来得正好,他招了。” 第547章 赵老板 说罢,这人在前面领路,带我们进了一间仓库。 仓库是木板墙,四处漏风,里面也是冷飕飕的。 我进去一看,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什么货物。仓库的中间点着两个大火盆,七八个人正围在那里烤火。 正中间的梁上吊着一个人,只穿着单衣,满身都是血,一动不动,看来遭了不少罪。 中年男子说:“这就是赵老板,我们抓住之后,当时拉到这里审了。这兔崽子,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后来用刑了才开口。” 我上前碰了碰赵老板:“死了?” “没死,刚才还哼唧呢。” “他咋说?” “他是个铁杆二鬼子,以前就经常帮着日本人做生意。说是入秋以后,有个丁老板派人联系他,说要准备一批货,开春用。他得知丁老板是日本人,给的钱也多,就特别上心。” 连水月走上前看了看,朝着旁边的人招招手:“来,把他放下吧,披上棉袄,一会儿要带着进城。” 火盆边的几个人赶紧过来,忙活着把赵老板放下来。 中年男子接着说:“他说丁老板要求了,准备好的货,不要放在城里,就放在这个仓库里。” “这个仓库,货呢?” “开春才用呢,他也没必要这么早备货啊!”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赵老板,脸都肿成猪头了,这会儿嘴里哼唧着,钱麻子正在给他灌点水。 连水月忙问:“他还说了啥?” 中年男子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他说,这是上个月丁老板派人送来的。”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都是日本字,还有血迹,于是直接递给了钱麻子。 钱麻子走到火盆前,借着火光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问:“这事儿他办完了?” 中年男子一愣:“他说是办完了,正准备带着钱跑呢,被我们抓到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走到我们跟前:“小刀,水月,麻烦了。” “咋回事?” “丁晴让他立刻筹集几百支枪,还有足够上千人吃半个月的粮食,送进山里。另外,还有这临石镇的一些情报,也一起送进山里。” 我大惊:“丁晴要打临石镇?” 连水月摇摇头:“准确的说,不是她要打临石镇,而是她派人收买了附近的土匪绺子,为他们提供武器和粮食,让他们打临石镇。” “水月,有没有可能,青龙山的那股土匪,也是丁晴安排的,故意把城外的剿匪部队引到山里,让他们来不及回来防守?临石镇一打起来,咱们附近的部队都会来增援,到时候一团乱,丁晴正好趁乱逃走。” “对,完全有可能。” 钱麻子一听:“这么说,他们已经派人进城踩盘子了,快要攻城了?” 旁边的中年男子听了,赶紧问:“胡子又要攻城,那咋办?” 我蹲下看了看,赵老板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这会儿肯定问不出什么,只能先送回城里。 于是,我站起来说:“赶紧回去,先把踩盘子的全部挖出来!” 踩盘子的都进了城,说明他们的行动就在这两天。临石镇的城墙又高又坚固,如果没有里应外合,土匪很难打进来。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挖出混进城的土匪。 中年汉子一听,当即招呼其他人收拾东西,带上赵老板,跟着我们进了城。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我们先回了郑如春的大院,准备通知三镖,看他怎么安排。 院子里很热闹,镇上的一些老板可能也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赵老板直接被他们从后门运了进去,我们三人从前门进去,刚到二进院子,就见罗老九在人群里冲我们招手。 我们赶紧过去,见正屋门口围了很多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罗老九笑着说:“念镖正磕头呢,挺好,热闹。小刀,你们查得咋样了?” 我也来不及解释,赶紧问:“啥时候能结束?” “还得等一会儿呢。” 连水月一听,扭头说:“老钱,你留下吧,一会儿结束把情况跟三镖说说,我先和小刀一起去南城看看。” 钱麻子低声说:“就你俩去,有点儿危险吧?” “放心吧,踩盘子的都很小心,没到行动时间,他们一般不会动刀动枪。” 正说着,曹小梅忽然从人群中挤过来,见我们有些焦急,赶紧问出了啥事儿。 我简单一说,她点点头:“我和你俩一起去,南城我也熟悉。老钱,一会儿结束之后,你再告诉三镖他们,别急,没啥事儿。” 说罢,曹小梅领着我俩钻出了人群,刚到门口,就见梁叔也跟了过来。 我们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人牵了马,冒着雪直奔南城去了。 路上,曹小梅告诉我们,临石镇虽然只是个镇子,但经过多年扩建,规模不比县城小。 我们要去的南城,地势稍高一些,原本是乱葬岗。城区不断扩建,这里不容易积水,可以存货,所以仓库越来越多。 后来干脆把老城墙扒了,盖了新城墙,把乱葬岗变成了南城。 南城住着的都是穷人,除了仓库就是窝棚。因为仓库经常要搬货运货,好找活,久而久之,想找活的人都习惯聚集在那里了。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梁叔也是从南城找来的两个小女佣。 这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南城,骑在马上一眼就能看到,前面一排排全是平房仓库,再往远处看,后面密密麻麻的窝棚,都是烧火炉子冒出的烟。 梁叔走在前面,嘱咐我们说:“还是要小心一些,这里比较乱。” 仓库和货栈基本都关着门,我们晃了一圈,直接往后面的窝棚区去了。 窝棚都很矮,明显是用装货的木箱木板盖起来的,上面再铺上一些麻袋,也能遮挡一些风雪。 有些窝棚连门都没有,只挂了个布帘子,风雪不断往里钻。梁叔低声说:“民主政府安排了不少人回去种地,已经分地了嘛,但有些人不愿意走,在城里干活习惯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一个窝棚里,忽然滚出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上只穿着单衣,直接趴在了雪地中。 我当即勒紧缰绳,掏出了短枪。 第548章 窝棚区 那男人爬起来,冲我们点点头。 梁叔笑了:“老三,又被媳妇揍了?” 瘦男人嘿嘿一笑,又朝着窝棚里大骂:“老娘们儿能不能别成天动手?我是不舍得打你,不是打不过你!” “兔崽子,你还会顶嘴了?!” 从窝棚里钻出一个女人,皮肤有些黑,虽然不胖,但骨架子显得很高大。她手里握着两根火筷子,朝着瘦男人狠抽了两下,扭头看到我们,笑了。 “梁老板啊,咋地,又找人干活啊?我就说那小姑娘不行,还得我去,洗衣服做饭,看家护院,我都行!” 梁叔笑了:“你就别打他了,打死了咋办?” 女人忙说:“打死就扔后边沟里,还省我一口粮食,你是不知道,他又想去耍钱。” 瘦男人嘿嘿一笑,拉着女人的胳膊就往窝棚钻,嘴里念叨着:“少说几句吧,梁老板你忙吧,有活儿找我们就行!” 这时,梁叔翻身下马,走到窝棚门口,掏出两块大洋递给了高个女人:“天冷,给他整一斤小烧,弄点下酒菜,就不往外跑了。” “哎呀,还是梁老板大方。” “老三,我打听个事儿,这两天南城是不是来了不少新面孔?” 瘦男人站在房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雪,笑着说:“可不是,都说来找活,眼瞅着快过年了,有多少活啊?我寻思着,可能是山上的胡子,被打散了,想进城偷点货。” 我们三人一听,也下了马。 梁叔递了一支烟过去,点头说:“我就是来看看货丢了没,心里不踏实。” “没事儿,我帮你瞅着呢。” 梁叔把一包烟都塞到了他的兜里,点头说:“行,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啥,有活给我留着就行。” 梁叔点点头,牵着马就往前走,我们也赶紧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十多米远,梁叔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间仓库的门。我们把马拴在外面,直接进去了。 里面很大,点上煤油灯,梁叔把门留了个缝,探头看着斜对面。 连水月低声问:“梁叔,刚才那个老三有问题?”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南城最有名的混子,不管啥事儿他都能掺和进去。” 我赶紧问:“梁叔,他是不是要去找那些进城的胡子,通报消息,捞点好处?” “小伙子不错,脑瓜子也算灵光。咱们等一会儿,看他会不会出门就知道了。” 这时,曹小梅问:“梁叔,有家伙没?” 梁叔一听,示意我盯着外面,他自己跑到墙边,推开两个箱子,掀开地上的一块木板,拖出了一个木箱子。 连水月赶紧过去帮忙,把箱子搬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把短枪,还有不少弹匣。 我们一人拿了两支枪,拉动枪栓试了试,还能用。 等了大概一袋烟功夫,老三果然出来了。他穿上了一件破棉袄,戴着狗皮帽子,鬼鬼祟祟朝我们这边看了看,迅速朝后面一排窝棚去了。 我们大喜,赶紧出门,顺着脚印跟了上去。 后面一排窝棚中间的通道,非常狭窄,我探头一看,老三已经走到尽头,正在轻轻敲着一间窝棚的门。 曹小梅低声说:“梁叔,水月,这是断头路,他们只能从这里出来,你俩守着,我和小刀上去看看。” 里面的门好像开了,老三直接钻了进去。 我和曹小梅侧着身,贴着左右两侧的房檐,慢慢摸了上去。 刚走了一半路,里面传来大骂声,老三被一脚踹出来,趴在了积雪中。紧接着,从门口伸出一个脑袋,看见我俩,举枪就打。 老三暴露了他们的藏身地,这些人只能拼死一搏了。 我和曹小梅立刻举枪反击,将这个家伙打死在了门口。这时,忽然从里面又冲出三个人,举枪就朝我们射击。 这通道太狭窄,我们又离得很近,根本不用怎么瞄准,他们边打边快步过来了。 曹小梅使劲往后一撞,躲进了身后的窝棚里。我一看,也使劲往后一撞,轰隆一声——后面的窝棚只有一层薄木板,直接被我撞倒,顶棚也直接塌下来,直接把我埋住了。 外面枪声大作,等我从积雪和碎木板中爬出来,才看到前面的积雪中趴着两具尸体,曹小梅已经跑过来,连水月和梁叔也过来了,把我拉了出来。 还有一个敌人,已经踩着箱子爬到了窝棚上方,连滚带爬往远处走了。 我赶紧踩着箱子也上去了,大喊:“你们看看屋里还有没有人,我去追!” 前面的家伙在房顶上跑了十多米远,忽然咔嚓一声,他一脚踩碎木板,掉下去了。 我大喜,快步跑上去,到了跟前刚想减速,脚下一声响,哗啦一下,我也掉下去了。 这个窝棚空间比较大,里面挤满了人,有些裹着破棉絮,斜躺在一起,抽福寿膏。还有一些人,正围在火炉子旁边耍钱。 我和刚才那个家伙一前一后从房顶掉下来,他们都愣住了。 我刚爬起来,揉了揉腰,就见前面那个家伙指着我大喊:“他是跳子,来抓你们的,干他!” 那些耍钱的都抄起了棍子,恶狠狠盯着我。 说实话,看着这帮子双眼通红、佝偻着腰的赌徒,我丝毫没有恐惧,还有些想念李半拉子。 于是,我一手一把短枪,朝着上方连打两枪,大喊:“我数三声,都他娘的蹲下,站着的死!” 那家伙愣了一下,开始慌慌张张取下弹匣,从兜里掏出子弹,往里面压子弹。 “一,二!” 我直接开枪,砰砰两声,离我最近两个家伙,当即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一看,赶紧扔掉棍子,趴在了地上。对面的家伙虽然压满了子弹,但手一哆嗦,弹匣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的功夫,我又连打两枪,一枪打在了他的脚踝上,一枪打在了他的右手上,直接把枪打飞了。 此时,连水月和曹小梅踹门进来了,双手举着枪,也对准了这个家伙。 一个躺在门口抽福寿膏的男人,可能觉得有些冷,用脚碰了一下曹小梅:“懂不懂规矩?进来关门,拿票躺下,抽完滚蛋!” 曹小梅一脚踢过去:“废物男人!” 第549章 临时审问 我三两步走上前,把受伤的家伙拖了出去。 曹小梅对里面的人说:“你们继续吧。” 等她们俩出来的时候,还真的又传来耍钱的吆喝声。 外面,不少人都从窝棚里探出头,看着我们,连水月大声说:“别看了,抓贼呢。” 我蹲在地上,盯着这个又黑又瘦的家伙,低声问:“叫啥名?” 他捂着脚踝,疼得龇牙咧嘴,哼哼着说:“听好了,我是北山皮的狼瞎子,你敢惹我——”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左眼上:“瞎了没?” “兔崽子,你真是想死了——” 我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右眼上:“这回真是狼瞎子了吧?” 他嗷嗷叫着,还想挣扎,我干脆连扇了几巴掌,抓起他的衣领就往外面拖。 刚走出这一排窝棚,就见十几匹马飞奔而来,都背着枪。走近了我才看清,是刘队长带着一群战士来了。 他翻身下马,一看是我,赶紧上来问:“我听到枪声就过来了,咋回事?” “胡子真的要攻城,这是踩盘子的!” “什么时候攻城,多少人?” “他还没招,刘队长,赶紧关了两个城门,全城戒严,派人上城墙做好准备。” 刘队长一听,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城里现在只有我的公安大队,不到一百号人。” 这时,曹小梅走了过来:“城里到底进来多少胡子,咱们不知道。枪声一响,他们可能会提前行动,先关城门,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掉,才能守住城。” 我赶紧说:“小梅姐,刘队长的公安大队人太少,守两个城门都很勉强。” “刘队长,先关城门吧,胡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攻城,咱们还有时间。” 刘队长点点头:“行,你们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罢,他转身上马,带人离开了。 我蹲在狼瞎子面前,他现在两只眼睛都肿了,冻得哆哆嗦嗦,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狼瞎子,你们进来多少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他嘿嘿笑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曹小梅两步走上来,朝着狼瞎子的胯下狠狠踢了一脚,他惨叫一声,蜷成一团,脸都疼变形了。 紧接着,她又上前踹了两脚,死死踩住狼瞎子的右手,抓住他的小拇指往上使劲一掰。 咔嚓一声,小拇指翻到了手背上,断了。 我以为曹小梅要接着问话,没想到,她根本没停下来,又抓起狼瞎子的无名指,咔嚓一声,又掰断了。 当曹小梅抓起第三根手指的时候,狼瞎子捶着地哭喊:“大姐,大姐,先停下,你先问话吧。” “咔嚓!”又断了一根。 曹小梅又冲着他的脑袋踢了一脚:“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 “我愿意说,你先停下。” “说吧。” “我们进来了一百多号人,城里到处都有,原计划今天晚上,到处放火打枪。城里一乱,我们再派人开城门,埋伏在外面的大部队就能进来了。” 我赶紧问:“外面有多少人?” “好几个绺子呢,最少一千多号人。” “其他混进城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我是真不知道,各有各的任务,我们几个的任务就是大闹南城。” 刚说到这里,城内忽然枪声大作,而且不是一个地方。 狼瞎子哈哈大笑:“听到没,动手了,提前动手了!” 曹小梅回头就是一枪,直接把他崩了,问梁叔:“有长枪没?” 梁叔点点头,赶紧领着我们回到仓库,扒拉出几支三八式马枪,我们四人背上枪,带足子弹,上马直奔城内去了。 连水月跑在前面,大喊:“小梅姐,咱们先去西城门!” 这些土匪在城内制造混乱,主要目的就是吸引守军的注意,他们再趁机控制城门。 我们离西城门很近,刚跑进正街,就看到刘队长带着二三十名战士过来了。 他见了我们,立刻大喊:“东门已经安全了,我马上带人去控制西门。” 我赶紧问:“哪里打枪呢?” “镇政府、电报局,还有医院,他们都在打。电话线已经断了,两部电台都在镇政府,可能也被他们破坏了。” 曹小梅一听,忙说:“刘队长,你赶紧带人去控制西门,只要两个城门守住了,咱们就能关门打狗。” “好,你们去通知一下三镖,看他能不能把以前的商团团丁再组织一下,帮着咱们守城。” 我们三人答应着,赶紧往郑如春的大院方向去了。 街上一片大乱,有些店铺已经着了火,路上偶尔能见到一两具尸体,还有四处逃窜的人。 我们还没走出正街,前面忽然冒出四五个土匪,都穿着棉大衣,头戴狗皮帽子,一手匣子枪一手火把。 见四匹马飞奔而来,他们赶紧躲进旁边的店铺,开枪朝我们射击。 我们躲避不及,两匹马被打伤,只能跳下来,也躲在店铺门口反击。 几个土匪似乎不想恋战,打了一会儿之后,直接钻进旁边的小巷子跑了。 骑马目标太大,我们干脆端着长枪,也钻进了小巷子,抄近道往郑如春那边去了。 一路上枪声不断,到处都是喊叫声,看来潜入城内的土匪比较有经验,不在一个地方恋战,主要是制造混乱,打不过就跑。 片刻之后,我们钻出一条巷子,已经能看到郑家大院的门了。 但是,情况不太对。 大门紧闭,门口有很多血迹,院墙上还有十几个枪手,正在朝着对面的院子门口射击。 郑家大院的对面,也是个大宅子,门外有几棵大树,还有两个大石头狮子。现在,二十几个土匪正躲在那里,朝着院子开枪。 郑如春的大院,被土匪袭击了。我们四人赶紧躲在巷子里,商量该怎么办。 曹小梅说:“上午这里来了不少客人,进进出出,太热闹,把胡子引过来了。” 连水月探头看了看,低声说:“小刀,他们还没发现咱,我要到对面那棵大树后面!” 我点点头,从巷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端着枪瞄准了不远处的土匪。 连水月和曹小梅两人,一弯腰冲出去,快速躲在了街道对面。之后,她俩朝我点点头,我们四人同时举起枪,开火了…… 第550章 出大事了 躲在郑家大院对面的土匪,完全没有防备。 我们四人连开几枪,打死了六七个人,他们眼看着占不到便宜,慌忙逃窜了。 我顺着墙根儿往前几步,大声朝上面喊:“我是伍六刀,自己人!” 等了一会儿,门吱扭一声开了,管家探出头,冲着我们连连招手。 我们赶紧跑了进去,刚跨进大门,就看到地上全是血迹,旁边的走廊旁,还躺着两具尸体。 管家低声说:“几位跟我走,出大事了!” 我见管家双手都在哆嗦,身上也有血迹,赶紧问:“三镖呢?” “跟我走,在里面。” 管家明显很慌张,魂不守舍,还没到二进院子,就摔倒了两次。我只能扶着他走,安慰了几句。 二进院子的几间屋都半掩着门,我们一进来,就有很多人探头出来,也是满脸惊恐。我认出了几个,应该是镇上饭店的老板。 一路来到后院,就见后罩房的门口站着几个人,正在来回踱步。 我们一过去,管家就对他们说:“先到前面去,安抚一下客人!” 这几人一听,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摇着头离开了。 这时,门吱扭一声开了,钱麻子和罗老九都走了出来。 我赶紧问:“老钱,怎么啦?” 他俩哆哆嗦嗦点上烟,抽了几口,挥挥手让管家先去前院了。 曹小梅上前问:“谁受伤了?” 罗老九叹了口气:“是念镖,念镖中枪了。” 钱麻子解释说:“刚才有几个客人要走,念镖就送到了门口,谁知道一开门,外面枪就响了——” 我们也没等他说完,直接进了屋。 里面都是血腥味,三镖蹲在门口,低着头,也不说话。 他的身后就是屏风,里面传来穆云的声音:“三镖,进来帮忙!” 我们一听,都走了进去,就见地上铺了一层床板,郑念镖趴在上面,后背上的白色衬衣几乎都被染红了。 郑如春跪在旁边,正紧紧抓住郑念镖的手,小声说着什么。 见我们来了,穆云摇摇头:“不用这么多人,小梅你留下帮忙。水月,你把如春扶出去休息一会儿。” 我和连水月赶紧上前,扶起了郑如春,一左一右架着她走出来,找个凳子坐下了。 她脸色惨白,两眼迷茫,双手全是血,还在微微颤抖。 连水月蹲在她面前,低声说:“如春姐,我是水月。” 郑如春点点头,一把握住连水月的手,眼泪涌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穆云走了出来,低声说:“如春,子弹卡在了念镖的脊椎骨里,情况不太好。必须做手术,尽快,而且必须是大医院。” 郑如春抬头问:“来得及吗?” “没有伤到内脏,没有大出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必须马上走,去齐齐哈尔,离得不太远,应该来得及。” 三镖站了起来:“如春,趁着土匪还没攻城,咱们抓紧走!” 郑如春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齐齐哈尔是共军控制的大城市,我不能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国军共军的?先救念镖!” “三镖,你听我说,我的身份很特别,真不能去。” 三镖摇摇头:“那行,我带着念镖去,我和穆云一起!” 郑如春紧紧抓住了三镖的手,颤抖着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念镖,给他弄个假身份。” 穆云走了上来,双手抓住郑如春的肩膀,盯着她问:“念镖现在也是我和三镖的儿子,有什么话你现在说!” 曹小梅也出来了,他冲着梁叔摆摆手:“出去关紧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梁叔点点头,直接走出门,等罗老九和钱麻子进来,他把门关上了。 郑如春坐在了椅子上:“我长话短说,这些年来,我和念镖孤儿寡母,之所以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因为我一直是个中间人。” 三镖盯着她,低声问:“啥中间人?” “三镖,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生意人,有些高官,也在为自己想后路。他们要把自己的贪来的、抢来的、骗来的东西,换成黄金,或者换成其他国家的房子、商铺、汽车,甚至官位!我是中间人,我可以帮他们。” “所以日本人不找你麻烦?” “对,不仅不找我麻烦,还给我各种好处。只要我保密,不多嘴,就能安稳过日子。” “然后呢?” “像我这样的人,有关系有渠道,那些发战争财的人,自然会找上门。不仅是日本人,还有国军那些高官、接收大员、生意人,能跑的都想跑。” 这话让我们都愣住了,郑如春果然不简单。 她接着说:“我知道的太多,牵扯到人也太多,那些人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我和共军走得太近。临石镇还无所谓,到处都是特务,他们都盯着我呢。” 我低声问:“如春姐,那你还敢和我们接触?” “我郑如春不是吓大的,再说了,适当和你们接触,是平衡,让他们有些忌讳。但是,我和念镖一旦出现在你们控制的大城市,那就是选边站队了。” 三镖点点头:“我明白了,因为你知道的太多,特务必然要杀你们灭口。” “对,我要特别小心,不然的话,就算念镖到了齐齐哈尔,也可能会被特务盯上。” 我听明白了什么意思,郑如春能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因为他帮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转移资产,以前是日本人,现在是国军的官员。 曹小梅上前说:“如春妹子,临石镇肯定有不少特务盯着你呢。三镖这时候走,可能会引起人家的怀疑,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和穆云一起,带着念镖走。” 郑如春点了点头。 三镖扭头对穆云说:“念镖是个好孩子,要救他。” 穆云点点头:“放心吧,让小梅陪着我出去就行。” 三镖站起身:“如春,你留下,安排人散布消息,请医生,抓药,让特务觉得念镖还在城里。小刀、水月,你俩带上郑家的炮手,保护念镖从西门冲出去——” 郑如春忽然说:“不用,老北门有暗道,直通城外的车站。” 三镖点点头:“好,我带几个人出去,灭了城里的土匪!” 第551章 密道出城 郑如春一听,点了点头。 三镖打开门,朝着外面的管家招招手,让他先弄一辆大车,再安排一些信得过的炮手过来。 穆云拿毛巾擦擦手,让我找了一床厚棉被,给郑念镖盖上了。 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如春,念镖也是我儿子,你放心吧。” 郑如春点点头,又走到儿子身边,跪在地上,弯下腰低声说着什么。 三镖将我拉到门口,嘱咐说:“小刀,路上不要耽误,不要恋战,如果能赶在土匪占领车站之前到最好。如果赶不上,就让大车继续往东跑,去下一个车站。” “老大,放心吧,我都懂。” 等了一会儿,管家赶来了一辆带棚的大车,还有二十多个炮手。这些人个个黑布蒙脸,手中拿着匣子枪,身后背着马枪。 三镖上前说:“兄弟们,郑老板养你们这么久,现在胡子都打上门了,念镖少爷也受了伤,该咋办啊?” 众人齐声说:“杀!” “好,前排十个人跟我走,杀胡子!其他人跟着你们的管家,出城。” 郑如春走了出来,点头说:“都跟我不止一年两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相信你们。今天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跟外人说!” 说罢,管家带着几个人进了屋,直接连着床板一起,把郑念镖抬进了车里。 三镖走到郑如春跟前说:“你留在这里,千万别着急。” 说完,他又朝着钱麻子和罗老九招招手:“你俩也留下,有事儿照应着。” 雪还在下,穆云和曹小梅已经上了大车,管家赶车,连水月端着枪,坐在了管家旁边。 三镖深吸一口气,端起了马枪:“开后门,走!” 后门一开,三镖首先带着十个炮手出去了,大车紧随其后,我们都徒步跟在大车两侧。 出了门,兵分两路,三镖带人朝南边去了,我们冒着雪,往北边去了。 郑念镖的情况不是很好,穆云让大车走得慢一点。我带着十多个人,前前后后跟随大车前进,防备土匪忽然出现。 雪还在下,街上空空荡荡,远处还能听到枪声,不远处有一家店铺着了火,浓烟滚滚。 管家赶着车,刚拐进一条大道,忽然从前面的一家店铺中跑出两个土匪,他们身上背着包袱,大笑着把手里的火把扔了进去。 那一瞬间,这两个土匪忽然发现我们,当场愣住了。 “打!” 我一声令下,十多支枪对准他们扣动扳机,一阵枪声过后,他俩直挺挺倒在地上,已经成了筛子。 “走,接着走,别停!” 管家挥舞鞭子,继续赶车往前走,我招招手,带着几个人直接走在了前面。 不远处有枪声,离得不太远,可能还有土匪在附近。 果然,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前面的一家店铺里,忽然有三个土匪探出头,朝我们开枪了。 我身边的一个炮手还没反应过来,就中枪倒在了地上。 连水月在车上举枪就打,嘴里喊着:“快快快,加快速度过去!” 后面的炮手迅速跑了上来,和我一起走在大车的前面,一边前进一边开枪。 三个土匪被打死了俩,剩下一个见我们疯了一样跑过来,当场从后面跑了。 我们也不追赶,继续往前走,一路走到北城墙,管家赶着大车,直接拐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他跳下车,走过来对我说:“这地方只有郑家人知道,很安全,走吧。” 说罢,四个炮手把车上的郑念镖抬下来,直接来到了后院。挪走马厩里的几堆干草,敲开墙上的一堆红砖,果然有一个向下的洞口。 管家带着几个人走在了前面,我们几人紧随其后,剩下的人抬着郑念镖,也跟了进来。 里面不算太狭窄,正好可以直起身子走路。两侧和头顶有很多木架子固定着,通道应该比较坚固。 走着走着,郑念镖忽然醒了,喊了两声娘。 穆云赶紧示意大家停下,快步走过去,蹲下说:“念镖,我是干娘,是不是特别疼?” 郑念镖满头是汗,咬着牙说:“干娘,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穆云摸了摸他的额头:“念镖,没事儿,干娘现在带你去医院,做完手术就好了。” “我娘呢?” “她现在不能跟着来,等打跑胡子,城里安全了,再让她来看你。” 郑念镖点点头:“好,我明白——干娘,我有点疼。” “干娘现在也没有药,你先抽两口福寿膏,坚持一下。” 说着,管家已经点上了烟枪,让郑念镖抽了几口。 穆云站了起来,冲我们摆摆手:“抓紧,接着走!” 通道比我想象中要长,我们一路很少说话,中间只停下来两次,让郑念镖抽了几口烟枪。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管家挥手示意我们停下。他招呼两个炮手走到前面,踹开旁边的木板,领着我们往里面走了。 这是个倾斜向上的洞,狭窄很多,很明显是要出去了。 往前走了十多米,爬上楼梯,推开头顶上的木板,我们终于钻出了密道。 这是一个破庙,到处都是杂草、破木箱子,房顶有个大洞,雪花不断飞进来,已经堆积了一个小雪堆。 我和连水月打开庙门,四处看了看,这里是半山坡,周围白茫茫一片,看不到有人的踪迹。 管家指指东北方向的一条沟:“穿过那条沟,就是车站,希望胡子还没到。” 连水月招招手:“小刀,咱俩带几个人,先到前面探一探。小梅姐,你们跟在后面就行。” 管家赶紧招呼五个炮手,跟在我们后面,直接往前面的山沟去了。 沟里的积雪已经很深了,我们小心翼翼往前走,不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周围一片安静,走出山沟,前面果然是个小车站。此时,一辆运木头的火车正停靠在站台上,几个铁路工人就在旁边的小屋外商量着什么。 我带着几个人慢慢走过去,大喊:“我是剿匪部队的,胡子很快就要来攻城,赶紧把火车开走!” 刚喊完,火车旁边的一个家伙,忽然举枪瞄准了我。 第552章 顺利出发 刚才在山沟里,我和连水月已经判断,火车站也有可能被小股土匪占领了。 所以,当那个家伙举枪的同时,连水月的枪已经响了。 身后的几个炮手,立刻分散开,跟着我边打边往站台上跑。伪装成铁路工人的几个土匪,掉头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后面的林子里。 我爬上站台,迅速检查了一下火车周围,确定没有躲起来的土匪,又转过身,一脚踹开了旁边水泥平房的门。 里面有一具尸体,还有三个人都绑在一起,嘴里也缠了布,见我站在门口,都拼命摇头。 连水月在后面问:“是不是车站的人?” 他们三人拼命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上前扯掉他们嘴里的布:“胡子啥时候来的?” 其中一个年龄大的男人说:“最多一个时辰,他们说后面还有大部队,让我们老老实实的,等他们打下临石镇,用火车帮他们运东西。” “这车现在能不能走?” 他点点头:“慢点的话,也能走。” 我立刻让两个炮手过来,把他们三人放了,找几件棉袄穿上,准备开车。 出门一看,穆云带着他们也过来了,曹小梅上前问:“能不能走?” 我赶紧说:“放心吧,就几个小崽子,赶走了,马上就走。” 这是一辆小火车,车头后面拉着两节铁皮车厢,后面都是平板车,拉的木头。我们直接上去,把后面的平板车卸掉,然后把郑念镖抬到了铁皮车厢里。 趁着车还没走,穆云走过来抓住我和连水月的手,低声说:“你俩要小心,回去之后告诉三镖,不要冲动,守城等增援就行。” 我忙说:“好,放心吧。” 曹小梅在一旁对管家说:“带几个人跟着我们,万一遇到胡子拦路,也能抵挡一阵子。等到了齐齐哈尔郊外,你们再回来!” 我一听,摆了摆手:“所有炮手都跟你们上车,我和水月回去就行。” 说罢,我一挥手,让他们赶紧上车,立刻出发。 火车轰隆轰隆的开动了,车头的烟囱冒着黑烟,慢慢朝着东边驶去。 挥手与他们告别,我和连水月算是松了一口气,往站台里一坐,暂时休息一下。 “小刀,刚才那个逃跑的小崽子,往后山去了,一会儿咱们爬到坡上,看看他们的大部队来了没有。” “好,看看到底有多少胡子!” 我们休息了一阵子,背上枪,绕到车站后面,顺着山坡就往上面爬。这个坡并不高,也就是一袋烟工夫,我们就到了顶上。 趴在坡上往远处一看,大雪纷纷扬扬,一条大沟南北延伸,沟底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等了一小会儿,连水月指着远处说:“看,来了!” 大雪中隐约出现了一串黑影,从大沟的北边过来,速度很快。 前面的是马队,紧随其后就是大量的爬犁,浩浩荡荡,一眼看不到头。我们等了一会儿,马队和爬犁从坡下绕过去之后,后面还有很多人,冒着风雪,互相搀扶着,慢慢前进。 我低声说:“不会吧,这何止上千人?” 连水月笑了:“都是临时拼凑的,你看后面这些人,扶老携幼的,连枪都没有。” 仔细一看,确实,后面这些人应该就是普通老百姓,要么受胁迫,要么鬼迷心窍,十有八九是想跟着胡子打临石镇,捞点东西。 我点点头:“那就好打了。” 刚说完,就见从人群的后方又跑过来几辆大爬犁,其中还有一辆带着棚子的“暖爬犁”。 普通的爬犁又要坐人又要运货,弄个棚子不方便。有些大户人家想坐爬犁出门,太冷怎么办?就装上棚子,外面挂着厚厚的棉帘子,在里面就不怕风雪了。 连水月指了指这个暖棚子:“小刀,你猜里面坐着什么人?” “可能是几个大当家吧。” “不可能,几个绺子联合起来攻城,大当家这会儿挤进一个暖爬犁,那不得让人笑话死?” “干仗呢,也不可能带几个压寨夫人吧。” 正说着,前面忽然有几匹马跑回坡下,正好停在了暖爬犁前面。 爬犁停下了,外面的人撩开帘子,一个身穿皮大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肥头大耳,头戴貂皮帽子,脚蹬皮靴,敞开怀的皮大衣里,是一身军装。 外面实在太冷,他裹紧了大衣,与旁边的人说几句话,又钻了进去。 离得远,看不太清长相,但应该不是普通的土匪。 连水月低声说:“十有八九是国军的特派员,进山联络土匪绺子,四处搞破坏。回去告诉三镖,想个办法先把他打死,土匪自然就散了。” 我点点头:“那行,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们小心翼翼爬下坡,趁着下大雪,一边清理脚印一边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暗道。 等回到城里的时候,枪声已经稀疏了很多。 街道上人很少,我们遇到几个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正在组织人扑灭还在燃烧的大火。 还没走到郑如春家,就见刘队长带着几个人正好过来了。 他见到我俩,赶紧下马:“进城的胡子差不多都打死了,我刚从东大门过来,远远能看到胡子的大部队了。” 我赶紧说:“对,敌人很多,天擦黑应该就能到。” “一起走吧,三镖在镇政府,正商量怎么守城呢。” 这么一说,我们直接跟着刘队长回到了镇政府。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就看见三镖正在大门口,指挥一些穿长袍大褂的人,往西边城门去。 见我们来了,三镖忙问:“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放心吧,很顺利。” 刘队长上前说:“三镖,土匪兵分两路,正朝着东门和西门来呢,咱们人手确实不够啊。” 三镖叹了口气:“刚才那一批,都是以前商会的炮手,也会打枪。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咱们枪不够。” “枪的事儿再想办法吧,今天晚上他们肯定会试着攻城,咱们要商量一下怎么防守。” 三镖点点头:“刘队长,前段时间土匪刚打过临石镇,你有守城的经验,就直接下命令吧,我们全力配合!” 话刚落音,就听后面有人大喊:“三镖,快跟我走,有大事儿!” 我们回头一看,是钱麻子。 第553章 准备守城 钱麻子一见我和连水月,赶紧跑了过来。 “小刀,你俩也回来了。快快快,赶紧跟我回去,郑如春都急死了。” 三镖一听,转身说:“刘队长,你先安排着,正好郑家大院里还有不少商户,我动员一下,让他们派伙计也帮着守城。” “好!” 说罢,我们三人立刻跟着钱麻子,一路飞奔,回到了郑如春的大院。 罗老九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等着我们。他的身后,几个小伙计正在擦拭地上的血迹。 见我们来了,罗老九跌跌撞撞跑过来,低声问:“咋样了?” 我点点头:“放心吧,很顺利,送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先去后院。” 我们也不多问,走过穿堂,刚进后院,就见到郑如春站在院子里,正在指挥几个人铲除小花园旁的积雪,砸开地砖。 我跑上去说:“如春姐,我们回来了。” 郑如春赶紧问:“怎么样,送出去了?” “放心吧,我们看着车走的。穆云姐和小梅姐都跟着呢,管家带着十几个炮手,也都在车上!”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扶住了旁边的花坛,长出了一口气。 三镖上前扶住郑如春:“念镖已经送走了,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外面太冷。” 郑如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变成了愤怒,两眼都是杀意。 她指着地面说:“我在下面藏了些武器,他们伤了念镖,必须付出代价!” 三镖忙说:“好,我知道,你放心吧!先去休息,等我消息就行。” 这时,地面上的碎砖被清理到一边,拉开木板门,里面是个黑暗的地下室。 等了一会儿,郑如春招呼两个人过来:“下去,先把炮搬出来!” 我们一听,都吓了一跳,这里面还藏着炮?等了一小会儿,他们从里面托出了一门迫击炮。 钱麻子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回头冲我笑了。 郑如春的这个地下仓库,确实藏了不少东西,除了三八大盖,还有几挺歪把子,两门迫击炮,几箱手榴弹。 这些好东西,真是雪中送炭。 这时,梁叔从后面走上来,低声对三镖说:“不够的话,我们在南城的仓库里,也藏了一些枪。” 三镖点点头:“今天晚上看情况吧,先安排人把这些送到城墙上,给刘队长。” 说罢,他又把我和连水月拉到一边,低声说:“可能还有藏起来的胡子,晚上会趁乱闹事,你俩带几个炮手,在城里多走动走动。记住,特殊时期,不要讲究那么多,确定是搞破坏的,该崩了就崩了。” 连水月忙说:“我和小刀刚才在城外,看到土匪队伍里,有个坐暖爬犁的男人,可能是一个特派员。”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注意一下。” 此时天已经要黑了,东西城门的方向传来枪声,但还不是太密集。 郑如春听到了三镖的安排,走过来说:“小刀,我安排个贴身的护卫跟着你们,他对这城里特别熟悉。” 说罢,她朝着站在穿堂口的一个男人招了招手。 这男人一闪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梁平,这是小刀和水月,一会儿你跟着他们出去,今晚就在城里多转转,不管是胡子还是特务,都挖出来灭了。” 梁平点点头:“明白,伤了少爷,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临石镇。” 我赶紧补充说:“听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郑如春拍了拍梁平的肩膀:“听小刀和水月的,配合他们。” 梁平盯着我和连水月,点了点头。 这个炮手看起来三十多岁,又瘦又矮,比水月还要低半个头,尖脸小眼睛,颧骨也很高。要是在街上偶然碰到,我第一眼肯定觉得他是个常年抱着烟枪的烟鬼。 我回头说:“如春姐,今天晚上你一定不要出门,外面还是很危险的。” “放心吧,小刀,我知道。” 说罢,我们又挑了四个炮手,加上梁平一共七个人,到前面吃了点东西,天一黑就直接骑马出了门。 一路先到镇政府,找刘队长请示了这件事,他一听高兴坏了,赶紧撤回了两支巡逻队,全部安排到了城墙上。 我笑着说:“郑如春已经把枪炮运过去了,你们就放心守城,别让胡子靠近,城里今晚就交给我们了!” 刘队长凑到我跟前说:“街上已经戒严了,我从侦查员那里得到的情报,城里的牛鬼蛇神,都想趁着今晚土匪攻城,出来闹事。小刀,你要小心。” “刘队长,这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先守城,然后想办法找增援。” “被打坏的电台正在修,我会第一时间联系剿匪部队。” 东西城门的枪声密集起来,刘队长告诉了我今晚的口令,就接着去忙了。 从镇政府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雪小了很多。 我转身问:“梁平,你熟悉城里,咱们应该先去哪里?” “南城,只要出事儿,那里肯定先乱。” 连水月也说:“小刀,咱们先去南城看看,下午还没来得及问问那个老三呢。” 我一听也是,挥挥手让大家上马,直奔南城去了。 南城和主城之间,有一条大沟,全靠三座石桥连接着。我们还没跑到中间的石桥,就见远处的窝棚区有几处燃起了大火,喊声震天。 刚跑过石桥,不远处的仓库里跑出来十几个人,都背着大包袱,一看到我们,快速往后面跑了。 地上散落着各种东西,很多仓库的门都被砸开,人群进进出出,互相争夺,从里面抢了好东西就跑。 乱成这样,我们几个人肯定控制不住。 连水月一马当先,先领着我们来到了老三的窝棚门口。 此时,窝棚里亮着油灯,从里面传来了吵闹声。 “你又踹我干嘛?” “大老爷们儿的,我跑一趟还能扛回来一袋高粱米呢,你抱回来的是啥东西?还愣着干啥,等我扇你啊!” 啪啪两声响,里面传来了老三的声音:“这是麻将牌,南城最全乎的一副麻将牌!你这个老娘们儿懂个屁!” 又是几声清脆的巴掌。 “别动手啊!我歇歇——” “到外面歇去吧!” 哎呦一声,老三又滚了出来…… 第554章 可疑的夫妻 我们七个人骑马围在门口,老三一滚出来,就愣住了。 他坐在积雪中,可能因为天黑,也没看清我们的长相,直接低下头,朝里面小声喊:“媳妇,媳妇,你出来一下。” 里面传来女人的咆哮:“还不去搬东西,真想死是吧——” “媳妇,咱家来‘且’了,你爬出来一下。” “兔崽子,我爬你个——” 老三媳妇骂骂咧咧出来,一看到几匹高头大马立在面前,顺腿跪下了。 她低着头往前爬了爬:“老三,谁让你拿麻将牌的?快还给人家!” 我笑了,大声说:“你俩抬头看看我。” 他俩把头埋得更低了,老三媳妇带着哭腔说:“几位大爷,我现在就把麻将牌给你们拿出来,里面还有两袋高粱米,四套绸子大褂,一床新褥子。你们一起拿走就行,我俩没见过你们,啥也不知道。” 老三双手捂住了头,大声说:“几位爷,如果不是麻将牌的事儿,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我只能翻身下马,蹲下拍了拍他。 老三抬头一看,立刻认出了我,举着双手说:“这位爷,晌午的事儿,你能先听我解释不?” 他媳妇也认出了我,站起来朝着老三连踹几脚,又说:“你们是梁老板的朋友,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两口子吧。” 这时,梁平也下了马,走上前一字一句问:“认识我吧?” 老三抬头一看,赶紧点头:“梁大哥。” “小刀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废话一个字,说错一个字,你知道我的手段。” 这两口子一听,赶紧跪地磕头。 我把他俩都扶起来,笑着说:“别怕,不是冲你们来的。老三,南城你熟悉吧?” “太熟了!不是我吹,这家家户户有几条裤子我都知道。” “行,我问问你,南城还有没有不正常的人家?” 老三一愣:“这个地儿,你得问有几家是正常的。” “哦,也对,就是你觉得有问题的。” “兄弟,你这问得也不对,我觉得他们都有问题。你应该问,还有没有藏着的胡子,有没有特务?” 梁平可能急了,头一歪,冷笑了一声:“接着扯,挺好玩是吧?” 旁边的女人大巴掌立刻甩了上来,连打了几下,骂道:“瞎扯啥,问啥说啥。” 老三揉了揉脸,点头说:“有这么一家,两口子肯定有问题。” “怎么有问题?” “不爱说话,也来一年多了,男人扛大包,老娘们儿缝补衣裳,就喜欢闷着头干活。他们两口子没干过一次架,兄弟你想想,这正常不?” 我摇摇头:“不太正常,但是也有这样的人吧?” “还有一点,他们不占便宜。上回胡子攻城,南城这些人到处抢东西,跳子后来抓了不少人呢。他们两口子,门一关,都不带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南城家家户户都出来捞好处,只有他们一家,还关着门呢?” 老三点点头:“刚才我看见了,关着门呢,没出来。” 我扭头看看梁平,他点点头,低声说:“是有问题。” 我站起身,拍拍老三的肩膀:“带路!” 他一听,立刻从门后面拉出一件棉衣披在身上,擦了擦鼻子流出来的血,走在了前面。 我们几人都牵着马,紧紧跟在后面。 周围乱糟糟的,趁火打劫的人见了我们,都躲得远一些,还有一群小孩子,见我们背着枪,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老三也不敢多说话,一路走到南墙根儿,指着右边的巷子说:“就在最里边儿,南户。” 我看了看周围,对梁平说:“安排两个人绕到后面,另外两个人守在这里,咱们进去看看。” 梁平立刻给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俩点点头,抽出短枪就往屋后去了。另外两个炮手把马拴好,摘下长枪,也做好了准备。 老三低声问:“我能回去了不?” 梁平摇摇头:“带路,去敲门。” 老三紧了紧裤腰带,低声说:“现在就去?” “抓紧!” 他立刻猫着腰,走在了前面。 两边都是低矮的木头房子,上面盖着草垫子、破麻袋、防水布,有几家的门开着,里面没人,可能是去抢东西了。 我们刚走到中间,忽然从旁边的窝棚里钻出几个人,嘴里还吆喝着,看来收获挺不错。一看到我们几个手里拿着枪,都吓得又钻回了屋里。 一路走到最里面的木屋旁,我和连水月都把手背在了后面,藏住短枪。梁平直接收起枪,抽出了匕首。 老三一看,好像有些害怕,伸出手,低声问:“能不能也给我个家伙?” 我低头瞅了瞅,捡起一块石头,递到了他手里。 梁平已经靠在了门边,冲着老三一瞪眼,他没有办法,只能挺直腰,砰砰砰敲了几下门。 很快,里面有个男人喊:“谁呀?” “是我,老三。” “不好意思啊,三哥,我们都睡了。” “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一根儿烟的功夫。” “能明天说不?” 老三又拍了几下门:“真不行,是城里梁老板拜托我来的。” 里面沉默片刻,油灯亮了。 吱扭一声,门开了,一个矮个子男人披着破棉袄,探出了身子:“三哥,这是,咋回事啊?” “梁老板家里有事,今天晚上想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干活,我跟他们说你可以。” 男人瞅瞅我们,摇了摇头:“外面太乱,今天就算了,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他想关门,老三立刻上前一步,用脚抵住门板,笑着问:“你媳妇呢,我怎么瞅着床上没人?” “出去干活了,晚一点儿才能回来。” 这话一说,旁边的梁平忽然抓住了男人的脖子,直接将他推进了屋里。 我和连水月也走了进去,屋里很简单,除了床就是一张破桌子,墙角有个大木盆,盆里都是破旧衣服。 里面确实没有其他人。 梁平用刀子抵住男人的脖子,一字一句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男人显得很害怕,结结巴巴说:“我,我就是,我是扛大包的啊,三哥知道的。” “外面胡子攻城,到处都是放火抢东西的,媳妇现在还没回来,你他娘的就睡了?唬我呢!” 他一听,脸色当即变了,瞟了一眼墙角的木盆…… 第555章 日本特务 墙角有问题! 我扭头一看木盆,男人意识到秘密暴露,忽然大喊了一句日本话,侧身要从床头拿什么东西。 梁平眼疾手快,左手捂住他的嘴,三两步将他挤到墙边,手中的匕首快速捅了十几刀。男人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割了喉。 我也顾不上他,走到墙角一把拉开木盆,就见下面有个木板门,刚伸手想去拉,忽然砰砰两声枪响,有人在下面开枪了。 连水月把木板门拉开一条小缝,短枪伸进去,直接打光了弹匣。 她掏出另一个弹匣装上,指了指木盆里的一大堆破衣服。 我明白什么意思,立刻走过去,将衣服全部抱起来,连水月迅速打开木板门,我把一堆衣服全部扔了进去。 就听砰砰几声枪响,我判断里面的人应该没有子弹了,于是纵身跳了下去。落在衣服堆上的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角落里有个身影,正蹲在一张小凳子的后面。 那人也看到我了,但她刚才打光了子弹,正在慌慌张张装弹匣。 趁这个时间,我抓起一团衣服扔过去,同时两三步跑过去,使劲一踹凳子,将这人挤在了墙角。 一声惨叫传来,还真是个女人。 这时,桌子上的煤油灯掉下来,玻璃罩子摔碎了。凳子上的旧衣服被引燃,她慌忙用手遮挡火焰,一个翻身滚到了旁边。 我趁机扑上去,一脚踢掉她手中的枪,同时俯下身,用胳膊肘死死抵住了她的脖子。 这时,梁平也跳了下来,举起匕首就要捅。 我赶紧说:“留个活口!” 就见他两眼通红,哼了一声,朝着这女人狠狠扇了两巴掌,直接将她扇晕了。 我转身踩灭着火的衣服,一看桌子上竟然还摆着一部电台。真没想到,刚出来就抓到了一个日本特务。 梁平用绳子把这女人绑起来,直接扛了上去。我把电台装好,小心翼翼背着,也上去了。 连水月笑了:“竟然还有一部电台,这下好了,赶紧送给刘队长。” 梁平指了指地上被绑起来的女人:“这个咋办?” “带回去,先审一审,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想干什么。” 梁平点点头,打开门招呼巷子口的两个炮手过来,一人背起这个女人,一人背起电台出去了。 老三蹲在门口,浑身哆嗦着,见我们出来了,也不敢抬头。 我笑着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儿,想告诉我们?” 他站了起来,点点头:“这个女人经常去土地庙旁边的汤老板家里干活,好像挣了不少钱,肯定有问题。” “好,这个事儿很重要。老三,你回家吧,再想起啥事儿,就到镇政府报告给公安大队的刘队长。” “明白,放心吧!” 说罢,我们出了巷子,招呼几个炮手上马,直奔镇政府去了。 找到刘队长之后,将电台交给他,让他尽快联系山里的剿匪部队,增援临石镇。之后,我们带着抓来的这个女特务,又快马回到了郑家大院。 进去一问,三镖已经带着人去了东城门,协助守城去了。 困在院子里的老板,郑如春刚才派人,一个个偷偷送了回去。这时,整个院子已经安静下来,虽然灯火通明,但见不到几个人影。 半路上,这个女特务已经醒了,他喊了几句日本话,又用中国话骂了我们两句,梁平又给了她一巴掌,才彻底老实。 郑如春听说我们抓了个日本特务,让梁平把她送到西厢房,直接吊了起来。 我们几人站在门口,连水月低声说:“如春姐,要抓紧撬开她的嘴。” 郑如春点点头:“你们先歇歇,等我一小会儿,肯定能问出些什么。到时候你们再出去,也能有个目标。” 我低声问:“如春姐,要不要我进去用刑?” “不用,我有自己的手段,肯定能撬开她的嘴。” “把老钱叫来吧,他会日本话。” 郑如春笑了:“我也会。” 说罢,她招招手,带着我们推门进去了。 这个女特务被吊在房梁上,脚指头刚好能碰到地。她身上只剩下贴身的衣服,脸已经肿了,嘴角和鼻子都流着血。 郑如春上前问:“日本人?” 女特务没说话,哼了一声,只是抬头看着房顶。 “你为什么留在临石镇,胡子攻城和你有没有关系?” 郑如春见她不吭声,又说了几句日本话,她一听,看看我们,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先用刑,你也尝尝我的手段吧。” 说罢,郑如春往桌子旁一坐,点上一支烟,朝着后面的两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这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四五岁,一直贴身伺候郑如春。她俩当即找出几根细绳子先把女特务的两条裤腿紧紧扎了起来。 之后,一个小姑娘走到屏风后面,抱出了一只小猫。 郑如春点点头:“开始吧。” 她俩把小猫塞进了女特务的裤子里,然后用绳子系紧了裤腰。小猫顺着一条裤腿掉到了下面,但出不来,急得大声叫起来。 这两个小姑娘,一人抽出一根鸡毛掸子,反手拿着,开始抽打女特务裤子里的小猫。 那一瞬间,小猫被打得拼命往上爬,女特务瞬间惨叫起来。 这一招太狠了,连水月扭头低声说:“小刀,你先出去等着,有消息我叫你。” 我一听,赶紧推门出去了。 在外面坐着,屋里不断传来猫叫声和女人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寒毛直竖。 这时,罗老九和钱麻子从对面房间过来了,一看我坐在门口,赶紧坐过来,问我咋回事。 我把刚才抓特务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又说了郑如春怎么用刑。 钱麻子深吸一口气:“这个手段,她也会啊。” “老钱,这不是秧子房的手段吧?” “当然不是,这是窑子里的手段。” “啥,窑子里这么狠?” 钱麻子点点头:“如果有窑姐想逃跑,一旦被抓回来,老鸨就可能用这一招。把猫绑在裤子里,使劲挠,到最后,下半身挠得全是血道子。” 罗老九叹了口气:“老手段了,伤不会太重,但没几个人受得了。等等吧,她一会儿就得招。” 第556章 恐怖计划 里面的惨叫声还在继续,我也找钱麻子要了一支烟,抽几口定定神。 城外的枪声依然在持续,看着雪花慢慢悠悠飘下来,恍惚中有种提前过年的假象。 钱麻子笑着说:“小刀,你说城外头的这些胡子,真以为他们能打进来?” 我摇摇头:“这冰天雪地的,他们能熬得住?我觉得,最多三天,他们打不进来就得撤,不然全得冻死在城外。” 罗老九在旁边说:“城门外头那些院子,还有大车店、菜园子,也够他们挤着遮风挡雪。但是,他们粮食不一定够吃,我估摸着也是三四天,说不定剿匪部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 里面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估计是晕了过去。 我们仨在外面抽着烟,闲扯着,又等了一会儿,身后的门开了。 连水月探出头喊:“小刀,你们进来吧。” 我把烟头扔进雪里,深吸一口气,跨进了房门。 女特务已经被放了下来,此时斜躺在坐榻上,身上全是血。她半睁着眼睛,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郑如春坐在她的对面,喝着茶,泰然自若。 我们都没说话,就站在后面,听郑如春不断问话,连水月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刚才郑如春给她用了一点什么药,她就迷糊了,开始招了。” 女特务说的都是日本话,我听不懂,钱麻子则上前两步,靠近了一些。 很快,钱麻子脸色变了,郑如春的脸色也变了。 女特务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她停顿一下,用中国话说:“都得死,城里的人都得死。” 郑如春站了起来:“我会把你和狗关在一个笼子里,不会再喂它一粒粮食,你们俩互相咬吧!” 说罢,她摆了摆手,梁平立刻招呼两个炮手进来,拖着女特务就出了门。 屋里没人说话,郑如春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两个小姑娘说:“先出去吧,关上门。” 她俩点点头,出去把门关上了。 “来,咱们先坐下吧。” 郑如春说罢,坐下又点了一支烟。 “小刀,三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先跟你说说,你拿主意吧。” 我点了点头。 “这个日本特务,是前田研究员安排在城里的。她说,前田很早之前,就提出了‘鼠疫屠城’的构想。就是由耗子传播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瘟疫,可以短时间内杀死一个城镇九成以上的人口,这样的话,他们的部队再遇到难以攻破的城市,就能极大的减少伤亡了。” 又是耗子,又是前田。 “临石镇,离青龙山试验基地很近,而且是个不小的城镇,被定为了第一个用来测试‘鼠疫屠城’的地方。只不过,因为研究进度太慢,计划一直都没有实施。” “如春姐,她的意思是,现在又要搞这个‘鼠疫屠城’了?” “对,城里有潜伏的日本特务,也有他们研究的什么药剂,日本人曾经对临石镇的排水系统翻修过,也是为了更好的让耗子传播瘟疫。” 我摇摇头:“不对啊,为什么?日本已经投降了,为啥还要这么干,有什么好处?” 钱麻子站了起来,对我说:“小刀,是丁晴那老娘们儿,咱们又被算计了!” “啥意思,她安排的?” “这个女特务,用电台联系的就是丁晴。这么说吧,丁晴早就猜到了,水田可能会给咱们提供情报,就是她开春从临石镇撤走的计划。所以,前段时间咱们和马大鼻子纠缠的时候,丁晴就故意布了这个局。等咱们来了,让赵老板联系附近的绺子攻城,然后就是耗子屠城!” 郑如春开口说:“外面的胡子不是要攻城,而是要围城几天。围了城,咱们就跑不掉了,瘟疫爆发,人死完了,胡子再进城。” 连水月忙问:“那丁晴呢?” “根本没往这边来,临石镇就是陷阱,她一定是从别的路线逃走了。” “这个‘鼠疫屠城’,是怎么执行的,咱们还有没有机会阻止?” 郑如春摇摇头:“这个女特务,只是负责联络,传递消息,她不知道由谁执行,怎么操作。今天晌午枪响之后,丁晴通过电台联系她,计划开始。她已经把消息传达给了联络人,恐怕今晚就要传播鼠疫了。” 连水月站起来走了几步,点头说:“现在刚入夜,也许咱们还有机会,不能坐以待毙。如春姐,这个特务不能喂狗,麻烦你接着审,这些执行计划的特务,不会跟着陪葬,他们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躲过鼠疫。” 郑如春点点头:“好,一会儿我就接着审。” “小刀,咱们去见见那个汤老板。” 郑如春一听,冷笑一声:“汤老板,临石镇粪王,人粪马粪牛粪,都是他的。” 我也笑了:“粪把头啊!这么说,他和耗子关系肯定不错。” 钱麻子上前说:“你可别小瞧粪把头,就这个小小的临石镇,人家手底下少说上百辆粪车,管着三四百号人的营生,赚钱着呢。” “对了,老钱,这回你得跟着去,毕竟和日本特务有关系。” 我刚说完,郑如春点点头:“老罗,恐怕你也得跟着去一趟。” 罗老九一听,忙问:“收粪的规矩,我是真不懂,去了也没用。” “不是,这个汤老板啊,以前是个二鬼子,最喜欢当街给日本少佐擦鞋。他认了个日本跳大神的当干爹,搞一些神神乎乎的东西,镇上的人都觉得邪乎,很少靠近他的宅子。” 我当即笑了:“日本也有跳大神的?” 罗老九磕了磕烟袋锅子:“都是咱们玩剩的东西,他们也就是一知半解,我都不屑理他们。” 钱麻子低声说:“老罗,你不会是怂了吧?” “净瞎扯,我还能怂?走走走,咱们去看看。” 郑如春忙说:“小刀,让梁平陪你们先去看看,我一会儿就派人通知三镖。实在不行,咱们就从暗道先出城吧。” 我点点头:“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春姐,这个什么耗子屠城的事儿,一定要保密,免得城里乱了。” “放心吧,我等你们消息!” 第557章 汤家大院 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带着梁平和几个炮手,一起出了门。 一出门,钱麻子就问:“梁平兄弟,这个汤老板家里有钱吧?” 梁平骑马走在前面,摇了摇头:“不知道,都说他家邪乎,郑老板也不怎么跟他打交道。” 罗老九在后面说:“粪把头也挣钱,富裕着呢!” 梁平笑了:“我听说,镇上成立民主政府之后,他还主动上门,说自己手底下有三百多号掏粪收粪的工人,都是贫苦老百姓,他自己没挣啥钱,都养活手下的工人了。” “这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天天跟大粪打交道,要是不赚钱,他干那有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家就是邪乎,走吧,快到了。” 我们速度很快,汤老板家在临石镇的西北角,紧挨着土地庙。我们到的时候,整条街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土地庙旁边的汤家大院,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 我低声问:“老罗,他家这是刚死了人啊!” 罗老九还没回答,梁平就扭头说:“他家常年都是这个风格,说是日本人就流行这个。” “流行常年办丧事儿啊?” 钱麻子笑了:“他们那的风俗就是这样,人家觉得白的好。” “这汤老板还真是个铁杆二鬼子,咱进去也别跟他废话了。” 正说着,汤家大院门口忽然滚出一个人,嘴里骂骂咧咧,捡起掉在雪地里的狗皮帽子,又扣在了头上。 我们一看,又是老三。 梁平催马上前:“张三娃——老三,你咋跑这儿来了?” 我下马走上前去,摇摇头:“你是不是又跑来向汤老板报信儿了?” 他赶紧抱拳求饶,嘴里念叨着:“真不是,我哪有那个胆儿啊!我就是过来帮你们瞅着,别让他跑了。” “那他跑了没?” “没有,管家说汤老板不在家,出去办事儿了。” 连水月笑了:“没给你钱啊?” “他娘的,就给我一张饼,这是打饭要饭的呢——” 他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扇了自己两巴掌,又要跪地求饶。 我叹了口气:“赶紧跑吧,我现在真没功夫管你,戒严呢,小心被崩了。” 老三一听,连滚带爬钻进小巷子,瞬间消失了。 连水月低声说:“汤老板可能有了防备,咱们小心一点。” 此时,梁平已经下马走上台阶,使劲拍响了大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大喊:“不是给你一张饼了?赶紧滚蛋,再拍门我把你扔粪坑里淹死!” “开门,我是梁平。” 里面一阵沉默,片刻之后,一个声音说:“梁平兄弟,胡子攻城呢,你不在家里待着,跑这里干啥?” “先开门,有事儿要说。” “汤老板不在家,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不开门,不见客,真是抱歉了。” 梁平又拍了几下门:“你知道我的手段,别惹麻烦。” “汤老板交代了,有事儿明天说,梁平兄弟,不要为难我们下人了。” 这时,钱麻子上前说:“我们是哈尔滨来的剿匪大队,伍队长和连参谋就在门口,要问汤老板几句话,不开门就是有通匪嫌疑!” “那,你们稍等片刻。” 里面没了声音,梁平回头吩咐四个炮手,两个留在前门守着,另外两个去后门,别让他们跑了。 片刻之后,门开了。 一个穿着绵绸长袍的高个子男人走了出来,嘴里吆喝着:“哎呀,实在抱歉,我就是前两天受了风寒,不想出门。” 梁平上前说:“汤老板,别在这跟我扯犊子。” “不敢不敢,这位就是伍队长了吧?年纪轻轻就是剿匪大队长,厉害啊!” 我摆摆手:“有事问你。” 他笑了:“对对对,外面太冷了,咱们进去说。” 我们跟了进去,管家领着两个下人,把马牵到后院去了。 这大院里白灯笼挂了不少,看着确实邪乎。汤老板一声不吭,领着我们来到二进院子,直接进了正屋。 屋里有电灯,但比较昏暗,他招呼我们坐下,又让管家赶紧上茶。 “伍队长,我和城外的胡子,真没啥关系。” 我点点头:“时间紧张,我就不废话了,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心里很清楚。趁现在赶紧说,不然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汤老板脸色一变,赶紧站起来说:“伍队长,共军也要讲道理吧?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能干什么坏事儿?” “就是因为讲道理,我才坐在这里,和你唠唠。要是搁以前的脾气,就直接吊起来打了。” “不是,您倒是说说,想让我交代啥啊?” 我笑了:“日本人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汤老板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承认,以前确实和日本人走得近,那时候是没办法啊!你要是真想问这个,那咱们一桩桩一件件,慢慢说——” 连水月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汤老板跟前,盯着他问:“我们没时间跟你玩,最后再问你一次,日本人想怎么屠城?” “这位姑娘,说白了,我就是个掏大粪的,啥屠城不屠城的,我咋知道?” 我们确实没时间跟他瞎扯,梁平两步走上来,一巴掌抽了上去,汤老板直接被打趴下了。 他赶紧爬到墙角,捂着脸说:“我要到民主政府去告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殴打百姓,还是剿匪队长呢,这是胡子作风!” 梁平上去又是两脚,回头说:“小刀,他不老实,我能动刀了吧?” 汤老板一听,赶紧爬到了凳子下面,大声喊:“我招,我都招了,别动手。” 我弯下腰看着他:“说吧!” “后院,都在后院,我准备好了,日本特务后半夜会来取。哎呀,一两句话说不清,你们看一眼就明白了。” 我招了招手:“出来吧,带路。” 他站起来,朝我们连连鞠躬,走到门旁边,忽然大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求你们高抬贵手,别为难我!” 说罢,他打开一道门,忽然弯腰滚了出去。 连水月大喊:“都趴下!” 那一瞬间,外面响起了枪声,子弹从门口和窗户噼里啪啦打进来。 我迅速爬到门后,快速站起来,伸出手朝外面胡乱打了几枪。 连水月躲在门的另一边,钱麻子和罗老九已经蹲在了墙角,正在大喊着让我俩小心一些。 很快,门外的枪声停了。 第558章 肉搏 趁着这时候,我迅速探头看了一眼外面。 庭院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了。看雪地上的脚印,他们应该是往后院跑了。 我立刻跳出门,连水月和梁平也端着枪出来了。 罗老九在屋里喊:“快追,别让这个兔崽子跑了!” “老罗,你俩小心。” 说着,梁平已经冲到了穿堂旁边,和里面的人用枪对射起来。 穿堂很狭窄,而且在右侧墙边,易守难攻,我和连水月靠在墙边打了几枪,见里面的两个枪手躲在矮墙后面,确实不好打。 这时,梁平扔掉长枪,把匕首咬在嘴里,助跑几步猛然一跳,双手抓住耳房的房檐,爬到了房顶。 我和连水月的短枪子弹都打完了,只能取下长枪,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 这时,后院传来枪声和惨叫声,我立刻大喊:“梁平!” “你俩先别进来!” 就在这时,后面的正房忽然传来钱麻子一声喊:“小刀,快来!” 我俩一听,转身就往回走,刚跑了两步,就见罗老九从屋里飞出来,砰的一声摔在了积雪中。 连水月赶紧上前查看他的情况,我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胖子,已经拎起钱麻子,朝东墙甩了过去。 钱麻子脸都吓变形了,哇哇叫着。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扔下枪踩着凳子,飞身一跃,从半空中抱住钱麻子,翻滚到了地上。 刚一站起来,就见着大胖子已经关上门,拉倒旁边的两个柜子,把门堵死了。 连水月踹了一下门,朝里面胡乱打了一枪,我赶紧大喊:“水月,去帮梁平,这里我和老钱对付!” 钱麻子可能摔到腰了,在地上不断扭动,嘴里念叨着:“完犊子了,这下折了,咋办吧……” 我站了起来,就见那胖子站在门旁边,一下子脱掉了身上的袍子,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他袍子里没穿衣服,只有一条“兜裆布”,这还是个日本大胖子! 那一身的肥肉,一弯腰就直晃荡,李半拉子都比不上。更关键的是,这兔崽子还挺白净,咧嘴一笑,还有两排大白牙。 他从地上捡起我的马枪,把子弹全都退出来,塞进了柜子底下。 我低声问:“老钱,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屏风后面,谁知道他啥时候藏那里的!” 此时,这胖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我也听不懂,但从表情和动作上看,他想和我干一架。 我扭头低声说:“老钱,我干他,你找机会从窗户爬出去。” 钱麻子摆摆手:“这会儿腰不行,缓缓,你小心点,他是专业干架的。” “啥叫专业干架?” “他上班儿就是跟人干架!” 我见这胖子一直对我招手,于是脱了棉大衣,扎紧裤腰带,抽出了匕首。 个子高就不会太灵活,只要我比他快,先把他的脚筋挑了! 想到这里,我嘿嘿一笑,猛然把棉大衣扔过去,同时一闪身从侧面飞奔过去。没想到,他非常灵活,侧身一缩肚子,躲过了我的匕首。 于此同时,他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后背上。 那一瞬间,我直接重重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一下子都喘不上气儿了。 他一把抓起裤腰带把我拎起来,猛然一甩,我当即飞了出去。 远处的钱麻子一看,赶紧爬起来,飞身一扑,接住了我。 我俩又砸在了一起,钱麻子嗷嗷叫,我终于能喘上气儿了,也疼得大喊:“腰,腰折了。” 钱麻子把我从他身上推开,喘着粗气说:“小刀,你再去顶一下,我要从窗户出去!” “顶不住,我得歇歇,这兔崽子果然是专业干架的。” 这时,那胖子一声大吼,朝我们冲了过来。 钱麻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直接飞身跳过桌子,想去开窗户。我顺手拎起掉在地上的一个黄铜暖手炉,爬起来就朝胖子甩了过去。 他也没有躲闪,砰的一声响,暖手炉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炉盖开了,里面烧红的煤块散落在了地上。 我顺手抓起两个通红的煤块,忍着痛,一个翻身滚到他的面前,将煤块塞进了他的兜裆布里。 他立刻发出中气十足的惨叫声,瞬间把爬了一半窗户的钱麻子吓得掉了下来。胖子后退几步,往地上一坐,双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胯下。 这时,连水月从打开的窗户探进头,大喊:“小刀,我马上帮你!” 我一看胖子的兜裆布都冒烟了,他正在拼命往下扯,赶紧大喊:“你别进来,我和老钱能行!” 钱麻子都哭了:“我不行啊……” 我也不管他,拎起一把凳子,冲上去就朝胖子的脑袋砸,他一个闪身躲过,顺手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腰上。 实话实说,这胖子的劲儿是真大。 我翻滚到一边,疼得只能蹲在地上,那胖子也好不到哪去,赶紧又坐下了,拍灭了兜裆布上的火星子。 就在这时,梁平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他抓起钱麻子,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之后大喊:“小刀,你没事吧?” 我揉着腰,勉强站了起来,摇摇头:“我好着呢,这个胖子是专业干架的,你小心点儿!” 梁平手上脸上都是血,见到这个胖子,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把匕首咬在嘴里,紧了紧裤腰带,冲了上去。 那胖子赶紧站起来,顺手抓起一把凳子横扫过来。 梁平可能低估了这家伙的力气,侧身一挡,咔嚓一声,凳子散架,梁平也飞了。 他从我对面的墙角爬起来,一边揉着腰一边说:“兔崽子,真有劲儿!小刀,咱俩一起上,我攻上盘,你攻下盘——” “砰砰!” 胖子胸口渗出血,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连水月端着枪倚在窗口,大声说:“费那劲儿干啥,快走,去追汤老板!” 我俩愣了一下,赶紧从窗户爬出去,就见钱麻子和罗老九坐在柱子旁,都在哼唧。 我赶紧问:“老罗,老钱,你俩没事吧?” 罗老九摆摆手:“我这岁数,这么一摔,折了半条命啊!” 钱麻子也说:“你们快追,我俩歇歇,一会儿就赶上。”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都被炭火烫红肿了。连水月过来一看,抓起一把雪给我搓了搓,低声说:“小刀,要不你也歇歇?” 我微微一笑:“走,咱们干死汤老板!” 第559章 土地庙 来到后院,我从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了一支长枪。 我们分头行动,踹开每一扇房门,看看汤老板躲在了哪里。但是,找遍后院,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地上的脚印很杂乱,分不清他到底去了哪里,院墙很高,他应该不会爬墙出去。 连水月站在院子中间,仔细看了看周围,大喊:“老罗,过来一趟!” 很快,钱麻子搀扶着罗老九,一瘸一拐过来了。 “水月,叫我干啥?” “老罗,汤老板信跳大神的,你看看这个后院,要是有逃生的暗道密室,在什么方位?” 罗老九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甩开钱麻子,走到连水月身边,一边看着周围,一边掐指算着什么。 我们也不懂他念叨的什么,什么开门、乾宫、金生水,念叨了好长一阵子,他才点点头,指着西北角落的小门:“那里!” 那是后院厨房的位置,刚才我进去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 连水月招了招手:“走,去看看!” 罗老九抬腿就走在了前面,我赶紧追上去,就见他钻进厨房,又是掀水缸又是掀锅盖。 我站在门口,低声问:“老罗,找到了没?” “这兔崽子,晚上吃的炖肘子。” “我问你找到密道没?” “那没有。” 我扭头说:“老钱,要不你进去帮个忙?” “行,我进去瞅瞅。” 厨房并不大,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钱麻子在门口看了看,径直走到了墙边。那里有一个木架子,下面两层放着几个粗陶罐子,上面是空着的。 钱麻子上前摸了摸最上层的木板,指着上方的窗户说:“这兔崽子翻窗跑了。” 窗户是关着的,但错了一点缝。 钱麻子回头说:“他在门口就把鞋脱了,揣在怀里,爬上架子,从窗户出去了。现在外面下着雪,开窗户肯定会飘进来一些雪。” 我笑了:“老钱,你厉害了啊!” “以前欠人账的时候,我也经常这么跑。” 我赶紧过去,抓着木架子就往上爬,可能刚才伤到了腰,试两下没上去,只能靠在旁边使劲揉揉腰。 “老钱,我这腰得缓缓,你先上。” 钱麻子摇摇头:“刚才梁平把我从窗户扔出去的,我这腰更不行。老罗,要不你先上?” 罗老九瞪圆了眼睛:“兔崽子,我也不行啊!” 我们三人都扭头看着梁平,他靠在门边,也在揉着腰。 连水月叹了口气:“我先上去!” 说罢,她三两下爬上木架子,推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吹来,连水月在上面说:“上面搭了个架子,通到旁边院子去了,是土地庙!” 梁平大喊:“小刀,你们从前面绕过去,我上去帮连姑娘!” 说罢,他捶了两下腰,一跃而上,也爬了上去。 我刚想往上爬,钱麻子一把拉住我,低声说:“走吧,咱们从前面绕!” 没办法,我、钱麻子和罗老九,一边揉着腰一边往前院跑,出了门,两个炮手还站在那里呢。 我冲着他们摆摆手:“土地庙,快去土地庙!” 这两人一看我们仨的表情,赶紧过来,一人搀着罗老九,一人扶着钱麻子,开始往土地庙跑。 土地庙就在旁边,门口一大片空地,积雪已经很厚了。我见庙门口没有脚印,松了一口气,汤老板至少没从前面跑掉。 一脚踹开庙门,我端着枪就进了院子。此时,连水月和梁平已经从上面下来,正站在正堂门口,朝里面张望。 整个土地庙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我刚跑到跟前,就听砰的一声枪响,有人在里面开枪了。 我赶紧猫着腰躲在连水月旁边,朝里面打了两枪。 梁平在另一边冲我摆摆手,示意不要开枪,他要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猫着腰冲到了里面,两声枪响,紧接着是喊叫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一颗脑袋被扔了出来,梁平浑身是血,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我上前一看,他左手挨了一枪,中指都被打掉了。 后面的炮手赶紧跑上来,给梁平包扎伤口,我和连水月趁机打着手电筒进去了。 迎面就是泥塑的土地神,它后面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我俩绕过去一看,土地神的后背开着一个小门,确实有密道。 梁平也进来了,朝着外面喊:“你俩守在门口,别让人跑了。” 我也朝着外面喊:“老罗,老钱,要不你俩在外面等着吧?” 他俩互相搀扶着进来,罗老九摆摆手:“抓紧吧,让那些毒耗子跑了,全城都得死,我俩也跑不掉!” 罗老九眼神很坚定,他说得很对,我们要是没办法阻止汤老板“鼠疫屠城”,那大家就都完犊子了。 我拎着手电筒,首先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向下的楼梯,两旁还有扶手,走到底之后,是一道铁栅栏门。推开之后,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前面拐弯处好像有灯光。 我关了手电筒,装进兜里,端起了枪,慢慢往前走。 走到拐弯处,我似乎听到了一点动静,于是示意他们先停下。 里面有人在低声念叨着什么,听不清楚,好像是汤老板。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枪快速钻了出去,这才发现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大房间,靠墙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铁笼子,笼子门都已经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汤老板已经换上了日本人常穿的那种袍子,脚上踩着木头鞋,正站在房间中间的木制平台上,低声念叨着什么。 他的上方还拉着一些绳子,上面垂下来一些白布条子,看着就邪乎。 我举枪瞄准他,慢慢走了上去:“汤老板,跑这里干啥啊?” 他笑着说:“鸟兽、草木、山海,优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凶恶者、奇怪者、可怕者,都是神。我的时间到了,也要成神了,福佑子孙,永享富贵!” 说罢,他打开平台角落的一个小木箱子,搬出了一个留声机,开始播放日本音乐,自己跟着跳舞。 梁平就跟在我身后,完全愣住了。 罗老九点点头:“还真是跳大神啊!” 我扭头说:“这兔崽子好像有点傻了,现在咋办?” 连水月背上了枪,直接走上前去,将汤老板踹翻在地,拎起留声机就朝他的脑袋砸…… 第560章 黄龙汤 留声机几下就被砸碎了,汤老板躺在地上,满脸是血,但还在嘿嘿笑着。 钱麻子跑上去看了看,摆摆手说:“水月,先别打,这兔崽子吃了突击锭,这会儿肯定贼拉带劲儿!” 确实,汤老板擦擦脸上的血,放在嘴里舔了舔,笑着说:“真香!” 连水月笑了:“我还以为这日本小曲儿有问题,老钱,你审他!” 说罢,她朝我招招手,我俩将整个大房间检查了一遍。 这里至少有三进院子那么大,靠墙有几层水泥平台,上面摆着一个个小铁笼子。看这个大小,里面应该养的是耗子。 正对面的墙边,是一排铁柜子,里面乱七八糟,地上还散落着不少药瓶和注射器。墙角的位置有个大铁门,我们推了推,已经锁上了。 连水月低声说:“耗子已经被运走了,咱们来晚一步。” 我赶紧说:“水月,这大冷天的,就算是耗子出去,也会被冻成冰棍,它们也不愿意瞎跑。要想把全城人快速弄死,那就得让耗子能钻进大多数人的家里。” “他们必须把耗子运到镇上几个重要的地点,再利用以前日本人修的排水系统,让耗子钻到各家各户。”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外面戒严,运耗子也不容易吧?” “咱们还有时间。” 我回头看着汤老板,低声说:“他肯定知道耗子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此时,梁平在后面掰着汤老板的双臂,钱麻子站在他面前,扇一巴掌问一句。汤老板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也不喊疼,还咧嘴笑着。 连水月摇头说:“这样不行,他现在就是想死。” 罗老九走了过来,大喊:“麻子,先别打了。” 钱麻子这才停下来,不断甩着手,嘴里大骂:“兔崽子,他是真心找死啊,我这手都扇肿了。要是半拉子在这里,直接把他活剥了,看他说不说!” 连水月招手把梁平叫了过来:“梁大哥,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招了吗?” “连姑娘,不瞒你说,杀人我行,逼供不行。我怕一时忍不住,就把他捅死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低声对我说:“小刀,全城人的性命,都捏在这兔崽子的手里,你也别有啥顾虑,秧子房最狠的手段,可劲儿招呼吧!” 汤老板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还在嘿嘿笑着,似乎真傻了。 “老钱,他都傻了,不知道疼,用啥刑都没用。” 这时,罗老九忽然开口了:“他这是吃了日本的那种神药,看样子像是中了毒。我早年听说有一味药,专解各种奇毒。” 我忙问:“啥药?” “黄龙汤。” “这会儿也来不及抓药,大半夜的——” 钱麻子拦住我,笑着说:“黄龙汤,就是屎汤子。”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来吧,汤家大院还能没有屎汤子?” 我们赶紧把汤老板从地下扛出来,扔到了土地庙的院子里,让门外的两个炮手到旁边的院子里找粪桶。 等了一会儿,他们还真拎了两个粪桶过来。 连水月躲到了一边儿,笑着说:“老罗,你安排吧!” 罗老九上前看了看,捏着脖子说:“够味儿。” 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梁平按住汤老板,钱麻子掰开他的嘴,我用粪勺子往里面灌。 三勺子下去,汤老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滚挣脱梁平,趴在一边吐了起来。 他一边吐,还一边骂:“丧尽天良,你们几个,他娘的比胡子还狠啊!哎呦娘嘞,呕——” 钱麻子跑到一边,用雪洗了洗手,大喊:“再不交代,这两桶都给你灌进去!” “我不能说,不然就成不了神了!” 罗老九大喊:“屎汤子都灌几勺了,成神也是粪坑神,到天上收大粪。” 这话一说,汤老板哑口无言,慢慢挪到庭院中间,用积雪擦擦脸,哭了。 见此情形,罗老九叹了口气,走过去说:“你也不想想,那日本跳大神的就算真灵,来了咱们这里,也不是自己地盘呀。你在咱们的土地庙下边儿,倒腾日本跳大神,还能有好?” 汤老板瞪大眼睛,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 “汤老板,信日本人,惹恼了咱们的土地爷,还福佑子孙?你要是再不回头,以后这土地庙的门口,肯定弄一个你跪着的石像,万世子孙唾骂。” 他一听,赶紧跪下磕头,一个接一个,磕得砰砰响。 见时机已到,罗老九笑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汤老板回身坐在雪地里,示意我把粪勺子放下,摇头叹气。 “各位,我是鬼迷心窍了。不瞒你们说,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年家里穷的啊——” 钱麻子上前说:“汤老板,打断一下啊,这会儿真没时间闲扯了。该说赶紧说,不然接着灌黄龙汤了。” “好好好,我说,你们还有时间。” 大家一听,都走了上来。 汤老板冻得浑身哆嗦,一边领着我们往汤家大院走,一边解释说:“有几个日本人住在我这里,他们养耗子,倒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他们要让那些耗子身上带了毒,再传给更多耗子,祸害人。” 我赶紧问:“他们去哪了?” “我手底下的那些粪车,每天一大早都要挨家挨户去收粪,他们会趁着那个时候,挨家挨户放耗子。” 钱麻子走了上来:“等一下,那耗子不是有毒吗?他们放耗子的时候,不怕死?” “放耗子的都是我手下的工人,他们啥也不懂,只知道偷偷放一只耗子,能拿到一块大洋。这种毒当场也不会发作,好像要过几个时辰。” 这时,我们已经进了汤家大院,跟着汤老板来到他的书房。 他从柜子的夹层中取出一个牛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地图,平铺在了桌子上。 “你们看,这是我的粪车在镇上的六个集中点。现在,那几个日本人,正带着耗子去那里。” 我摇了摇头:“城里戒严了,粪车早上不会出发的。” “天黑前,我已经去过镇政府,花钱拿到了特批。天一亮,粪车就会出发。” 钱麻子笑了:“拦住粪车就行,咱们还有时间!” 汤老板摇了摇头:“只要跑一只耗子,都会害死一大群人,而且这是鼠疫,会传染的。” 第561章 鼠疫 跑一只耗子都不行,那也太难了。 我忙问:“没有药可以治吗?” 汤老板摇摇头:“治一般鼠疫的药肯定有,我这里就有一些,镇医院也有。但日本人搞出来的这个毒更厉害,我不知道能不能治。” 东北人对于鼠疫,并不陌生。 我小时候就听说,瘟疫一来,一死一家子,一死一屯子。 那时候有个很厉害的医生,说得把尸体都烧了。老百姓都讲究入土为安,谁能愿意啊?后来朝廷都下了令,这才开始烧,最后死了不少人,终于控制住了。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更厉害的鼠疫,是要“屠城”的,就算有少量的药,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连水月抓起地图看了看,对我们说:“快天亮了,咱们得抓紧!” 梁平上来看了看图,点头说:“我知道这些地方,要不咱们分头行动吧。” “好,留两个人看着汤老板,你带两个人解决西城这两个点。老罗、老钱,这两个点在东城,离郑家大院不远,你俩带着图回去找郑如春,让她想办法解决。小刀,咱俩去南城!” 罗老九补充说:“小心,别让老鼠跑了,最好是火烧。” 眼瞅着没多久就要天亮了,我们也没时间啰嗦,赶紧出了门。 梁平把后门的两个炮手叫过来,让他们进去守着汤老板,然后带着剩下两个炮手,往最近的粪车集结点去了。 钱麻子把罗老九扶上马,走过来说:“小刀,不是我怂,咱必须得考虑一下,万一控制不住,该咋办。” 我低声说:“还能咋办,先撤一批人。” “谁先撤?” “这事儿不归我考虑,你问老大,他决定!” 钱麻子摇摇头:“小刀,我就直说吧,必须保住郑如春的命,她已经坦白了,自己是中间人,她脑子里有太多秘密,不能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点点头:“发现不太对,你想办法把郑如春弄出城。”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说罢,钱麻子纵身上马,和罗老九一起快速朝着东边去了。 我和连水月也上了马,一路朝着南城的方向去了。 已经到了下半夜,还在下着小雪,城内的大街小巷都空空荡荡,但是城外还有零星的枪声。 我俩一路飞奔,来到南城入口处的石桥时,这里也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几处仓库在燃烧,但路上已经看不到抢劫的人。 连水月勒住马,扭头对我说:“南城的粪车停在两个地方,一是咱们刚才抓特务的旁边,二是靠近老城门的位置。” “咱们先去哪儿?” “南城鱼龙混杂,太乱了,咱们这么过去,容易打草惊蛇。我觉得,咱俩最好伪装一下。”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张三娃,老三。” “对,让他打个掩护,咱俩出其不意。” 我俩立刻骑马过去,来到老三的窝棚门口,下了马。 屋里还亮着油灯,虽然到了下半夜,但里面还有说话声。 “都上炕了,还虎了吧唧的,能不能像个老娘们儿?” 啪的一声响:“你也知道上炕了?那你啥时候像个爷们儿啊!” “我刚跑回来,路上都是背枪的,吓着了。” “哎哟,真难为你了!这一年三百多天,天天都得找理由,还得不重样。我寻思着,你这个脑子,不去当搬舵先生可惜了。” “你等一下,我下去摸一把那麻将牌,立马就行了!” “拉倒吧,等你,我还不如等着胡子进城,被人家抢走到压寨夫人呢。” “想啥呢,胡子是瞎呀,能看上你?” 我笑了,低声说:“老三,这会儿有空吗?” “有有有,刀爷你等着,我马上出去!” 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刀爷啊,你就把他带走吧,回不来也行。” 我赶紧说:“放心吧,肯定能回来。” 等了一会儿,老三穿着大棉袄,带上狗皮帽子出来了。 “刀爷,咋又来找我了?” “南城的粪车都在哪儿,你知道吧?” 他赶紧点点头。 “现在带我俩去,找个理由,别让里面的人怀疑我们。” 老三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忙问:“东西两个地方,先去哪儿?” 连水月低声说:“西边儿近,不骑马,咱们抓紧去。” 我俩把马拴在路边,长枪也留下,连水月给我一把短枪,跟着老三过去了。 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我们三人拎着马灯,深一脚浅一脚慢慢朝前走。 天太冷,地上的积雪很厚,一脚下去咔嚓一声,立刻踩出一个坑。老三在前面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忙啥呢,但是这南城,就是个大粪坑,没啥好东西。” 我低声问:“你为啥不回家种地?” “说句不好听的,共军现在把地分了,过两年呢?有钱人还是有钱,官绅勾结,想着办法再把地买回去,穷老百姓还是啥都没有。” “你们可以不卖地啊!” “天灾人祸的,种不出粮食,没钱了咋办?孩子病了,老人病了,到哪借钱去,不还得找地主?还不了钱咋办,只能把地给人家。”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老三接着说:“刀爷,你还年轻,有些事儿可能也不在乎。我就问你吧,要是回去种地,媳妇病了,没钱治,我该咋办?” 我正在犹豫,连水月回头说:“总比你现在要好。” 老三愣了一下:“这话也对,有地总比没地好。” 连水月笑了:“啥事都要一步一步来,还能一口吃个胖子啊。” “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掏粪也能掏成汤老板。我就想着在城里这么晃悠,说不定也有机会混出个人样!” 老三说着说着,已经快走到南墙根儿,他停下脚步,指了指左侧。 路边有一个木栅栏围起来的大院,光是闻着味儿,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我们上前一看,院子里停着不少粪车,上面的积雪都扫掉了。 小院的里面,有一排窝棚,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有个人拎着马灯从里面出来,开始把旁边棚子下的粪桶往车上装。 老三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春叔,是我!” 第562章 掏粪工人 院子里的人一听,拎起马灯走了过来。 老三赶紧掏出一支烟递了上去:“春叔,忙着呢。” “大冷天儿的,又被媳妇赶出来了?” “别瞎说,我是有事儿找你。” “说吧,我还得忙。” 老三回身指了指我,低声说:“老家来的亲戚,小两口进城找活干,也是倒了霉了,东家今天被胡子打死了。这下子没了着落,我就带他们来问问,你这里缺人不?” 春叔五六十岁的样子,黑瘦黑瘦的,眼珠子也有些浑浊。 他摆了摆手:“我就是个干活的,收不收人,汤老板说的算,找我没用。” “看你说的,谁不知道这南城的粪车,都是你管着的?” “瞎说,我说的不算。” 趁着老三和春叔唠嗑,我瞅了瞅院子里面,粪桶都堆在旁边的棚子下,车上还没装什么东西。如果那些耗子真的运来了,说不定还在屋里。 这时,连水月说:“春叔,外边冷,能让我们进屋暖暖手不?” “姑娘,这屋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不合适。” 正说着,忽然从里屋走出两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粪桶,径直走到了粪车前。我一看,粪桶的外面,竟然还用破棉絮包裹着。 连水月一看,立刻举起了枪:“别动,谁动打死谁!” 我也赶紧掏出枪,对准了后面的人。 春叔后退几步,连连摆手:“是不是胡子?我们都是掏粪的,真没钱。” 连水月大声说:“后面两个,把桶放下!” 我一个翻身跳进院子,快速逼近那两人,他们一看这情况,赶紧把粪桶放在了地上。 这时,从窝棚里又钻出五六个男人,见我举着枪,都悄悄拿起了靠在门口的铁锨、铲子、粪叉子。 放在积雪中的粪桶,轻微动了几下。 我立刻明白了,那些耗子就装在里面,裹上破棉絮,是怕它们冻死了。 那一刻,我稍微后退了几步。 早就听人说过,耗子传瘟疫,主要是靠它们身上的跳蚤咬人,所以别离它们太近。 春叔抓起了棚子边的一个粪叉子,摇头说:“老三,他们到底是干啥的?” “你管他们干啥的,人家现在手里有枪!春叔,叫你的人把家伙都放下,他们真敢动手。” “两位,这是汤老板交代的事儿,办不成的话,我们这一群人都要丢了饭碗。没饭吃,就是个死,那还不如现在死了呢。” 我见他们几个上前了一步,赶紧说:“我们刚才见了汤老板,就是他让我们来的。” “空口白话,你让汤老板亲自跟我们说才行。” 这话刚说完,站在窝棚门口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忽然举着粪叉子冲了过来。 我实在不想开枪打他,只能一闪身,拎着他的衣领,一脚踹了上去。 这孩子被踹出几米远,从雪中爬起来,还要过来,我上去就是一巴掌:“你找死啊!”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我:“我妹妹快病死了,干完今天的活儿,能拿一块大洋给她买药,谁挡我都不行!” 说罢,他忽然扑过去,拎起了地上的两个粪桶。 连水月忙说:“别动,里面的耗子都有毒,能把全城人都祸害了。小兄弟,我给你钱,你把这东西放下吧。” 他摇摇头:“我不信你们!” 这时,春叔忽然大喊:“干他们!” 几个掏粪工立刻扑了上来,那孩子拎着粪桶跳过栅栏,往巷子里跑了。 我踹翻一个家伙,朝天打了一枪,大喊:“水月,你去追他!” 都是穷苦百姓,我本来真不打算开枪,但现在也没办法了。眼看着他们冲过来,我只能跑到粪车后面,举枪对准春叔,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人愣了一下,又嗷嗷叫着冲过来。 这要是一群胡子,该有多简单啊! 我只能抓起旁边的长把粪勺子,跳上粪车,与他们纠缠起来。 正打着,刚才那孩子拎着两个粪桶,又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连水月还在后面追着。 刚跑到院子门口,老三忽然忽然举起一个脑袋大的雪球,一下子砸在了这孩子的头上。 他瞬间倒在地上,两个粪桶的盖子都开了,我以为耗子要跑出来,急得大叫了一声。 没想到,粪桶里还有个铁笼子,耗子都在笼子里装着。 我是真被惹急了,一粪勺打翻面前的家伙,跳了下来,朝着一个拿粪叉子的男人打了一枪。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住耳朵翻滚起来。其他人一看,赶紧丢掉手里的东西,逃跑了。 连水月大喊:“老三,进屋找煤油!” 老三一听,赶紧钻进屋里,很快拎着一个小铁皮壶出来。 我赶紧接过来,拧开了盖子,用袖子捂住口鼻,慢慢靠近两个粪桶,将煤油浇了上去。 趴在旁边的孩子还想上来,我一脚将他踹到旁边,点燃了两个粪桶。 两个大“火球”瞬间烧了起来,里面的耗子发出吱吱吱的惨叫声,不断撞击铁笼子,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我扭头对着老三大喊:“走,带路!” 老三被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院子里那群人,还拿着家伙站在粪车前,嘴里骂骂咧咧。 我快步走到门口,指着坐在积雪中的春叔:“城里要是闹了鼠疫,我把你们活剐了!” 连水月跑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低声说:“小刀,冷静点儿,别跟他们急眼,没必要。” 我深吸几口气,刚才确实急眼了。 这帮兔崽子气死我了,这个关键时刻,我还要舞着粪勺子跟他们纠缠,能不急吗? 老三战战兢兢走过来,低声说:“走吧,我带路。”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人:“都滚进去,今天不准出来,再让我看见了,活剐!” 说罢,我俩转身跟着老三回去,拿了长枪,牵着马,往东边的窝棚区去了。 路过一片仓库,有人正在灭火。 我问老三:“抢东西就抢东西,为啥放火,这会儿咋又灭火,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摇了摇头:“你不懂,放火一烧,仓库里的东西就没个数了,谁知道被烧了多少,丢了多少?查不清了。” “哦,明白了,那为啥现在灭火?” “再不灭火,就烧到前面的窝棚了!” 第563章 粪车 说完,老三哈哈笑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能在这临石镇的窝棚区活下来,确实也要有一套手段才行。 走着走着,老三见我板着脸,凑过来低声问:“那耗子能传疫病啊?” 我点了点头。 “这帮兔崽子,是断子绝孙啊!” “老三,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就在那个电线杆子下面。” “刚才不想打枪,就是怕这里的人听到动静,直接把耗子放了。现在没办法了,一会儿你也看着点儿,能帮忙就帮忙。” “好,我明白。” 我们快速钻出这个巷子,面前是一条大路,对面的电线杆子下,确实是个院子。 没想到的是,院门已经打开,几辆粪车正在往外走。 我立刻大喊:“都停下!” 他们一愣,最前面一辆马拉的粪车,忽然狂奔起来。 “水月,这里交给你!” 我翻身上马,朝前面的粪车追了过去。 这辆粪车不算太大,前面坐着赶车的人,后面堆满了粪桶,有个人忽然从中间露出头,举枪就朝我射击。 我赶紧弯腰躲避,同时加快速度,从侧面追了上去。 车上的家伙用日本话朝我喊了几句,忽然朝我的前方扔出了一个黑疙瘩。 完犊子了,手榴弹。那一瞬间,我知道没办法躲避,于是举枪瞄准赶车的家伙,连续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响,马被炸伤,当即栽倒在地上。我被甩了出去,在积雪中翻滚了几圈,脑袋撞在一口破缸上,才停了下来。 那一刻,我的脑袋嗡嗡响,一瞬间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等了片刻,我慢慢坐起来,摘下狗皮帽子摸了摸,还好脑袋没受伤。再往不远处一看,那辆粪车歪倒在路边,粪桶掉了一地。 我逐渐清醒过来,短枪丢了,往旁边一看,长枪压在了马的尸体下面。 我赶紧爬过去,抓着枪管使劲拉,但是拉不出来。粪车那边传来了叫骂声,是刚才的日本人,我四下摸索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爬了起来。 眼前有些模糊,我顺手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 天太冷,没戴帽子感觉头皮发麻。不过这样也好,我清醒很多,看清了粪车的情况。 赶车的已经死了,那日本人趴在车上,脑袋好像受伤了,半张脸都是血。他正在扒拉身下的粪桶,应该是在找藏了耗子的那一个。 我摇摇晃晃走过去,大喊:“兔崽子,刀爷在这呢!” 天已经微亮,他见我还没死,四下找找,从身后的雪地中捡起一把短枪,使劲拉了一下枪栓。好像坏了,气得他大骂一句,朝我扔了过来。 我停在路中间,深吸几口气,又直起腰板,大声问:“会说中国话不?” 他从车里抓起一个小粪耙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该死的马路大,我是关东军的勇士!” 我一听,扑哧一声笑了。 “勇士,上一个这么说的日本人,老惨了。” 他摇摇头,忽然举起粪耙子,哇哇叫着扑了过来。 说实话,刚才和那帮掏粪工人干架,也不敢下死手,心里憋屈得难受。现在,又一个自称“关东军勇士”的家伙,嗷嗷叫着冲过来,我兴奋起来了。 他冲到跟前的一瞬间,我后退一步闪过粪耙子,同时手举石头用力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家伙惨叫一声,粪耙子掉在了积雪中。不过,他也是身手敏捷,飞身一扑,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用力起身抓住他的肩膀,用脑袋朝着他的脸连续撞了几下,一翻身又把他压在了身下。 这家伙力气也很大,连续朝我腰上打了几拳,疼得我翻身滚到一边,先揉揉再说。 这一晚上,腰是快要废了。 他一看我的样子,也兴奋起来,笑着说:“真是废物,你们这些废物都该死!” 我一听,握着石头就扑了上去,他直接拎起一个粪桶,也朝我砸了过来。 这兔崽子确实有些本事,哇哇叫着与我打在一起,粪桶都打碎了两个。 打了几个回合之后,我俩都累了,坐在雪地中,喘着粗气。他指着我说:“你是个有点儿本事的马路大。” 我摇摇头:“我叫伍六刀,专治你们这些关东军勇士。” “你不行了,赶紧滚吧,我饶你一命。” “起来,咱们接着干!” 我话刚落音,粪车旁的两个木桶,同时晃动了一下。 耗子! 这日本特务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过去,我赶紧飞身一扑,抱住他的双腿,拼命往后拉。 没想到,他两腿一挣扎,正好踢到了我的脸上。我瞬间感觉鼻子里一阵热流,疼得差点喊出来。 见我没有松手,他急眼了,转身拎起一个空粪桶,使劲朝我的脑袋砸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我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看不见,听不见,甚至不觉得冷,啥感觉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脑海中响起了“哇呀呀呀”的声音。然后,一个声音说:“小刀,别怂啊!” 我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从积雪中摸出一块石头,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日本特务被压在身下,伸手想要掐我的脖子。我一把抓住他的小拇指,咔嚓一声掰断了。 紧接着,我抓住他的右手腕,把他的手掌按在嘴上,右手挥舞石头砸了上去。 他惨叫一声,张开了嘴,我趁机猛砸两下,将他的半个手掌砸了进去。 那一刻,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杀红了眼,手中的石头一下一下往他嘴上砸,将他的整个右手完全砸进了嘴里。 等清醒过来,连水月已经跑了过来,扶着我坐到一边,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刀,他死了,他死了,没事了,放心吧。” 老三拎着两桶煤油,气喘吁吁跑过来,往那堆粪桶上一泼,直接点燃了。 有不少人说过我,杀气太重了。这一刻我才发现,确实有点重。 大火熊熊燃烧,我长出一口气,笑着问:“院子里还有吗?” “烧了两个粪桶,我和老三检查了,没了,你放心吧。” “南城算解决了吧?” “解决了,一只都没跑。” 天已经亮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白茫茫的,雪花还在飘。 但愿,剩下的那些耗子,都已经消灭了…… 第564章 大吃一顿 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感觉浑身都疼。 这时,我听到了老三的声音:“刀爷,您没事儿吧?” 我睁开眼睛,见他站在一边,于是摆了摆手:“回去吧,找你媳妇去,今天别瞎跑了。” “好嘞,我哪也不去,放心吧!” 连水月从远处捡起狗皮帽子,给我戴上,低声问:“咋样,还能走不?” 我点点头,慢慢爬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城墙上好像没了动静,可能外面的土匪暂时停止了进攻。 “水月,咱俩得赶紧去郑家大院,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连水月点点头,扶我上了马,她把拉粪车的马解开,也翻身上去,拉着我朝北边去了。 沿路一片安静,不管是店铺还是宅子,都没有开门,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看来,人人都躲在了家里,不敢出来。 这是好事情,就算真的有耗子跑进了一户人家,瘟疫也不会扩散。这么冷的天,耗子进了屋,也不会出来乱跑。 一路走到正街,还是没有人,感觉就像一座死城。 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我忽然看到旁边一家饭店的门虚掩着,好像有人趴在门缝偷偷观察街上。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有了力气,翻身下马,一瘸一拐走过去,大声问:“小兄弟,你咋没回家?” 里面应该是个小伙计,他探头看了看外面,哆嗦着问:“胡子进城了?” 我摇摇头。 “那您这样子,不会是骑马摔得吧?” 我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没事儿,就是骑马摔着了。小兄弟,里面还有啥人?” “只有我和两个厨子,我们都住在店里,老板也没来,不知道今天还做生意不。” “做生意,先做我俩的生意,把厨子叫起来,整点吃的。” 连水月在后面笑了。 那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我是真觉得饿了,满脑子都是先吃饱。 我们进了店,打水洗洗脸。连水月从店里找来一点獾子油,给我抹了抹烫伤的手,又用干净的布缠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伤,暂时就不管了。 两个厨子一起忙活,没多大会儿就上来一桌子吃的。 我二话不说,一手一个大包子,先塞进了肚子里。 这大包子,白白胖胖,里面的馅儿是剁碎的酸菜配上猪油渣。趁热乎一口咬下去,越嚼越香。 大碗的豆腐脑,多浇卤汁儿,我端起来用大勺扒拉着,五六口就吃完了。 还有现炸出来的大油条,外酥里嫩,咬在嘴里咔嚓咔嚓响,再喝几口豆浆,全身都热乎起来了。 我俩身上都没带钱,连水月掏出一个金镏子放在桌子上,伙计跑到旁边,和厨子商量了几句,也没敢要。 见我吃得这么香,厨子又端来一大盆卤肉,说是小火慢炖一晚上,刚出锅。我一看,猪头猪蹄子,还有各种下水,香味扑鼻。 来吧,整两瓶啤酒,可劲儿造。 伙计和两个厨子见我吃得太香,都围了过来,站在旁边儿看着。 这顿饭,吃得我肚子都圆了,打一个饱嗝,总算舒坦了。 金镏子他们不敢收,连水月打了一张欠条,说回头再把钱送过来。 酒足饭饱,出了门,我嘱咐他们赶紧把门关紧,别出来乱跑。我俩则骑上马,继续往前走。 刚准备拐出正街,前面忽然有一大群人马过来了。 跑在前面的是三镖,他的身边是郑如春,还有钱麻子和罗老九,后面跟着一大群枪手。 我俩赶紧迎了上去,三镖看见我,立刻大喊:“小刀,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老大,我没事,活着呢!放心吧,南城解决了。” “老钱通知得及时,东边也解决了。”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郑如春上前看到我的样子,摇头说:“小刀,我让人送你去一趟镇医院吧?” 钱麻子也说:“小刀,你整个脑袋都肿了,知道不?” 我笑了:“没事,死不了,梁平呢,西边儿怎么样了?” 三镖指了指我们身后,我回头一看,远处西城门附近,有好几处浓烟,还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郑如春说:“梁平还没回来,可能有麻烦,咱们去看看。” 我一听,赶紧调转马头,朝着浓烟的方向去了。 一路狂奔,拐过几条巷子,枪声越来越近了。我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梁平这里可能遇到了大麻烦。 很快,我们来到了一个大巷子的入口,这里堆了不少木柜子和大车,已经被点了火,挡住了进去的路。 巷子里好几个院子都烧了起来,浓烟滚滚,积雪中躺着几具尸体,也在燃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离巷子口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就冒出了浓烟。 片刻之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是梁平。 郑如春立刻大喊:“梁平!” 我上前两步,也大声喊:“咋回事?” 梁平用黑布蒙着口鼻,朝我摆摆手,大声说:“老板,小刀,千万别过来,离远一点儿。” 我和三镖都翻身下马,示意他们往后退了一点。 梁平还站在原地,朝身后看了看,对我们说:“来晚了一步,那个日本特务已经放走了十只耗子。不过你们放心,巷子两头都堵住了,没有人能出来。” 三镖一听,忙说:“耗子都进院子了?” “对,都是大耗子,后脚上缠了白布,上面还有字儿。我安排各家各户抓耗子,已经抓回来了八只,都烧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院子里走出来六七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家子,有老有小,被一个炮手用枪指着,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人,一手捏着一只大耗子。 梁平看了一眼,笑着说:“大爷,不错啊,终于抓到了。” 老头把耗子放在地上,身后的一个男人往上面浇了些煤油,点燃了。 梁平点点头:“大爷,这大耗子是日本人故意放的,有毒,能传瘟疫。” “你是好人啊,这耗子要是满城乱跑,不知道得害死多少人呢!” “就是说嘛,大爷,咱不能害人对不对?” 老头似乎听出了什么,忽然跪下了…… 第565章 梁平之死 梁平赶紧把老头扶起来,笑了。 “做人得有良心,你们刚才也抓了耗子,真有个万一,这一城人该咋办?” 三镖听出了他的意思,赶紧大喊:“梁平,你冷静一下,让他们进院子,关在里面,我会安排县医院的医生来看看。” 梁平扭过头:“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派医生过来。三镖,这不是普通的瘟疫,万一医生也感染了,有没有可能传染更多人?” “那你也不能——” “我不能冒险!老板,我不能冒险把他们放出去。” 说罢,他忽然掏出枪,把这一家子全部打死了。 郑如春大声问:“梁平,确定耗子都找到了?” “我确定,都找到了,都烧了。” 这时,远处的院子又传来了枪声,另一个炮手沿路放火,把两侧十多个院子全部烧了。 梁平把地上的这几具尸体也浇上油点燃,回身对我们说:“十六家一百零四口人,包括院子里的猫狗鸡,只要是喘气儿的,都已经杀了,烧了!” 郑如春下了马,走了过来。 隔着路口的火堆,梁平连连摆手,大喊:“老板,离我们远一点儿。” “梁平,你们三个别动,我这就去找镇医院的医生。” “老板,我们以后不能保护你了。” 郑如春摇摇头:“梁平,别干傻事儿。” “老板,我们仨不能冒险出去,否则可能会害了你。” 梁平转过身,拍了拍两个炮手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两人扔下枪,跪在地上,朝着郑如春磕了三个头,大喊:“老板,保重!” 梁平举起枪,对着他们的脑袋砰砰两枪,两人都倒在了雪地中。 郑如春急了:“梁平,你的命是我的!别犯傻!” 梁平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拎起铁皮桶,将煤油浇在了两个炮手的尸体上,点燃了。 大火熊熊燃烧,梁平站在原地,冲着两具尸体抱拳鞠躬。 之后,他转过身,将桶里剩下的煤油都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们都下了马,大声劝说梁平,让他不要冲动。 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跪在地上,给郑如春磕了三个头。 我扭头一看,郑如春点点头,大声说:“我明白,一路走好!” 梁平站起身,笑着点燃身上的煤油,大火烧了起来,他瞬间变成一个火人,大喊一声:“老板保重,梁平走了!” 说罢,他举起枪,朝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算起来,我和梁平只认识了不到一天时间,连他多大年龄,老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敢想象,十六家一百零四口人,老老小小,一个不留。到最后,他连自己都不放过,太狠了。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郑如春长叹一口气,对三镖说:“该烧的都要烧,汤老板家也要全烧了,不能冒险。” “行,一会儿我去告诉刘队长,城里暂时你看着办吧,要稳住,不能乱。” 郑如春扭头对后面的炮手说:“把几个老店的伙计都组织起来,凡是出现过耗子的地方,立刻封锁了,不进不出。” 三镖一听,赶紧低声说:“要送吃的。” 郑如春点点头,又大声说:“几个饭店都行动起来,烙饼、包饺子,往城墙上送,往封锁的地方送。跟他们说,胡子散了就算账,我三倍奉还!” 连水月和钱麻子已经把我扶到旁边的屋檐下,暂时休息一下。 郑如春安排好一切,快步走过来问:“小刀,我看你这浑身都是伤,去看看吧。” 我摇摇头:“算了,我抗造,死不了。外面还有这么多胡子,还不能掉以轻心。” “城外的胡子,有三镖和刘队长,要不你和水月先回去,歇歇再说。” 我还没说话,连水月就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确实,真累了,刚才吃得太饱,这会儿打着嗝,还真有点困。 钱麻子坐在我旁边,低声说:“小刀,你干个架,咋还干打嗝了?” “回来的路上,饿得难受,赊账吃了点肉。” “还知道吃肉,那你是真没事了,走吧,回去睡一觉,又能蹦跶了。” “唉,老钱,梁平真是——” 罗老九用胳膊肘碰碰我,低声说:“别吱声了,看你这脸都肿成啥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歇歇。” 三镖和郑如春安排好一切,决定一起到西城墙看一看,再去镇政府商量一下对策,让我们自己回去。 反正天也亮了,我们四人骑上马,慢慢悠悠往回走。 路过刚才的饭店,我又把门敲开了。 就见小伙计和两个厨子正在大口吃肉,一看见我,仨人眼睛都瞪圆了。 小伙计低声问:“您又饿了?” 我推门进去,笑着说:“我是吃饱了,他们仨再吃点儿,快整点东西上来。” 厨子一听,高高兴兴站起来,又给我们弄了一桌子菜。等他们吃完,钱麻子抹抹嘴,告诉他们戒严结束之后,让老板到郑家大院要钱就行。 又白吃了一顿,酒足饭饱,我们出门上马,回到了郑如春的住处。 都忙活一晚上,确实累了,赶紧洗漱一下,先睡一觉再说。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年轻,能吃能睡,抗造。只要没伤筋动骨,睡一觉就歇过来了。 这一次,我从半晌午睡到午夜,是被吵醒的。院子里还算安静,但是院子外吵吵嚷嚷,还有砰砰砰的声音。 我以为土匪进城了,一骨碌爬起来,棉袄都没穿,就冲了出去。没想到一出门,就和钱麻子撞了个满怀,我俩都趴在了地上。 “小刀,你急个啥?” “胡子进城了?” “不是进城,是胡子跑了!” 他把我拉起来,又回屋里,打开了灯。 “小刀,天擦黑的时候,青龙山的剿匪部队,回来了一个骑兵营,西门的胡子当时就跑了。东门这边儿的胡子抵抗了一会儿,也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外面不是枪声?” “你是睡迷糊了,是有些店家高兴嘛,非要放鞭!” “这大半夜的还放鞭,瞎折腾啥。” 钱麻子笑了:“人家都是做生意的,真要是胡子进城,就啥都没了,庆祝庆祝,也可以理解。” 我点点头:“老大呢?” “还没回来,但是郑如春回来了,在水月屋里,不知道俩人聊啥呢。” 第566章 突然别离 既然土匪已经跑了,我们也都放心了。 我和钱麻子聊了一会儿,三镖回来了,见我俩在唠嗑,直接往我床上一躺,盖上被子就睡了。 钱麻子摇摇头,低声说:“他也是累坏了,咱俩就别在这唠了,走,去我那屋。” 出了门,轻轻把门关上,见旁边连水月屋里的灯还亮着,我走到门口低声说:“水月,如春姐,老大回来了,在我那屋睡着了。” 里面传来郑如春的声音:“小刀,你等一下。” 很快,她开门出来,示意我进去。 钱麻子一愣:“咋回事?” 郑如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人家俩有点事儿,你回去歇着吧。” 钱麻子笑了,连连点头,跟着郑如春离开了。 我推门进去,见连水月正坐在桌子前叠衣服。见我进来,赶紧招招手,让我坐下。 她从旁边拿过来一个小瓶子,一边解开我手上的绷带,一边说着:“这是上好的獾子油,我临走前,再给你上一次药。” 我一听,当即愣住了。 连水月笑了:“小刀,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办点事儿。” “不是,咋这么突然,去哪儿,啥事儿啊?” 她一边给我抹獾子油,一边低声说:“幸好你这烫伤不算严重,没事儿,两三天就能好。小刀,我就是回去一趟,有个老熟人年龄大了,想我了,非要见一面。” “你回哪去啊?” “回一趟蒙江县。” “啥老熟人,咋就找到你了?” 连水月轻轻给我缠上新的纱布,笑着说:“正巧有熟人来临石镇,可能在街上看到了,就找到这里。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争取过年前就回来。” 我隐隐感觉没这么简单,低声问:“水月,到底啥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刀,我不想骗你,但这事儿你先别问了,等办完回来,我再告诉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你这么说,我心里不踏实啊。” “有啥不踏实的?我都多大了,又不会跑丢。” 我叹了口气:“那,那你打算啥时候出发?” “等三镖醒了吧,我跟他说说再走,早去早回嘛。” 这会儿还是半夜,我抓住她的手,点头说:“那行,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起身出了门,我慢慢走到院子里,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时,我发现对面钱麻子和罗老九的房间里,灯还亮着,于是走过去推开了门。 没想到,郑如春也在里面,他们三人正坐在一起嗑瓜子,喝茶。 见我进来了,钱麻子赶紧说:“关门,过来坐。” 我一坐下,郑如春就低声问:“水月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她有事儿要去一趟蒙江。如春姐,我是真有点儿不放心。” 钱麻子笑了:“你看,我刚才咋说的?小刀肯定舍不得。” 我赶紧解释说:“主要吧,水月一个人回去,也没说明白办啥事儿,搁谁都得担心啊。老罗,你担心不?” 罗老九点点头。 郑如春说:“我那两个贴身小丫鬟,其中一个名叫冰凌,是我捡回来的,养十年了,有点儿本事,也挺机灵。这样吧,我让冰凌跟着水月一起去,再安排四个炮手,你该放心了吧?” 我忙说:“如春姐,那挺好,就怕水月不愿意带着他们。” “放心吧,回头我跟她说说,肯定能带上。” 这时,罗老九开口了:“如春啊,胡子虽然跑了,但那个丁晴也跑了,这事儿三镖肯定头疼,你给操点心,打听一下。” “我正想着呢,干脆也回奉天一趟,和水月也顺路。等查出什么,我再联系你们。” 有郑如春跟着,我心里更踏实一些了。 又聊了一会儿,郑如春回去安排这些事儿,我们仨这会儿也不困,坐在屋里一直唠到了天亮。 半晌午的时候,三镖醒了,听说连水月要暂时离开,他也有些担心。 不过,和郑如春聊了聊,他也没多说什么。 就这么,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决定暂时分开,郑如春和连水月往奉天方向去,三镖带着我们先去齐齐哈尔,看看念镖的情况。 出了东城门,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离开临石镇,我们先是骑马,后来坐上了火车,因为下雪,也是辗转三四天,才到了齐齐哈尔。 没想到,郑念镖的情况不容乐观,穆云和曹小梅一商量,已经往哈尔滨去了。 我们没有办法,又赶紧买了票,紧随其后。 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联系上穆云之后,我们直奔医院去了。 在病房外见到穆云和曹小梅,她俩肯定是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憔悴了很多,而且情绪有些低落。 三镖招呼她们坐下,低声问:“咋样?” 穆云摇摇头:“手术做完了,没有性命危险,但是念镖暂时站不起来。” “要养一段时间啊?” “不是,三镖,这孩子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三镖愣住了,双手抱着头,好大一会儿没说话。 曹小梅在一边说:“三镖,我们也问了医生,现在还不能太早下结论,要看后续治疗和恢复,也许结果会更好一些。” 三镖点点头,起身说:“他现在醒了没?” “醒了,管家带着两个人,一直在照顾念镖。” “好,我先进去看看。” 说罢,三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病房。 穆云招呼我们三人坐下,四处看了看,低声问:“水月呢?” 我赶紧把这些天的情况说了说,她俩一听,都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发生这些。 等了一会儿,三镖从病房出来,低声说:“这孩子现在情绪不好,咱们都别进去了,让他先缓缓。” 钱麻子说:“要不,这会儿都到我家去吧,也好好歇歇。” 穆云赶紧摇头:“算了,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吧。” “那不行,来都来了,还能让你们在外面住?走吧!” 好说歹说,我们拉上穆云和曹小梅下了楼。刚走到院子里,钱麻子正说着晚上吃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大喊大叫的声音。 抬头一看,前面住院楼的二楼,最中间的窗户忽然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跳了下来。 有护士探出头大喊:“不好了,他又要跑!” 第567章 提前出院 我们几人一看,都愣在了原地。 那病号栽进楼下的一堆积雪中,挣扎着坐了起来。很快,从我们的后方冲过来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后面还跟着两个穿军装的战士。 他们一拥而上,将雪堆中的病号压在了身下。 钱麻子一愣:“哎哟,这不得把病人压死了?” 医生大喊:“我的祖宗嘞,咋又想跑?你这个情况,不能出院。” 女护士说:“想吃啥你说,咱们不是说好了,都给你买吗?” 话刚说完,雪堆上的几个人一下子被甩开,压在下面的病号翻滚下来,也来不及擦擦脸上的树叶和积雪,撒开脚丫子从我们身边过去了。 钱麻子低声说:“哎,我咋瞅着这架势,有点儿像——” 话刚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哇呀呀呀”一声大叫,那病号又回身跑了过来,大吼一声:“小刀!” 他停在我们面前,擦了擦脸,咧嘴笑了。 李半拉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三镖赶紧朝追过来的两个战士摆摆手,上前去解释了。 我上去抱住李半拉子,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半拉子,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们,他们不让我出院,没办法啊。” 钱麻子也过来抱了抱李半拉子,笑着说:“这大冷天的,你就穿这个,想往哪跑啊?” “当然是去车站,我偷偷藏了点钱,只要能坐上车,就自由了。到时候,再打听你们去哪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穆护士长——” 李半拉子这才注意到穆云就站在后面,愣了一下,赶紧笑着说:“护士长好!” 穆云上前把他的扣子系上了,板着脸说:“住院就住院,你跑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都忘了?” “没忘,医院就是战场,医生就是首长,护士也是战士,病号必须老实!” 李半拉子是真的怕穆云,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笑了。 这时,三镖回来说:“前些日子刚把半拉子从军区医院转到这里,他就急着想跑。也罢,我原来打算过两天再去看你呢,这回送上门了。” 李半拉子赶紧说:“三镖,我真没事了,求求你,别让我再住院了。” 三镖笑了:“这样吧,我和穆云带着你,先去问问医生,要是没什么大事,咱们再去请示一下领导,看能不能放你出来。” “好好好,抓紧,我都急死了。” “老钱,你先带他们回家歇着,等我们就行。” 钱麻子拍拍李半拉子,低声说:“见了领导,多说几句好话,我们拎两个酱肘子回去等你。” “好嘞,对了,我馋酸菜饺子了。” “行,放心吧,早点回来。” 说罢,三镖和穆云带着他上楼找医生去了,钱麻子则领着我们出了医院,兴高采烈回家了。 能赶在过年前回来,钱麻子一家自然是很高兴。再说了,这一趟钱麻子弄回来三块大金条,赚大了。 曹小梅第一次来,和蒋如月很快聊到了一起。 我和罗老九也算是熟客了,也帮着收拾房间,准备晚饭。钱麻子带着女儿高高兴兴出去,又买回来一大堆吃的喝的玩的。 李半拉子点名了要吃酸菜饺子,必须满足他这个要求,曹小梅和蒋如月张罗着,带着我们大家一起忙活起来。 天擦黑的时候,三镖、穆云带着李半拉子也回来了。 正好,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唠。 蒋如月可能见李半拉子有些瘦了,赶紧问:“半拉子你咋了,这都饿脱相了!” 李半拉子一口一个大饺子,边吃边说:“也没啥,住院呗,前些日子啥也不让吃,清汤寡水的。我也听不懂医生啥意思,那护士说,我这五脏六腑都有毒,得排排毒,不然活不下去。” “那挺严重啊。” “你听他们瞎扯!自己的肚子自己知道,不能好吃好喝,没毒死就先饿死了。” 穆云在旁边说:“医生可是说了,吃喝还是要注意,不能由着性子来,小刀,以后你监督一下他。” 我连连点头:“放心吧,半拉子心里都懂。” 这时,蒋如月又问:“半拉子,你是咋受的伤啊?” “日本人啊——” 钱麻子一听,赶紧打岔:“和日本人干了一架,没啥大事儿。” 蒋如月轻轻捶了钱麻子两下,板着脸说:“我都知道了。” “媳妇,你知道啥了?” “还没入冬,部队上就来人了,又是送东西,又是帮着我们干活。还说了,生活上有啥困难,随时说,领导一定会帮我们解决的。哎呀,当时吓死我了,不知道咋回事啊。” 钱麻子嘿嘿笑了。 蒋如月接着说:“我是追着问,才知道老钱跟着你们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是秘密任务。我一开始还以为搞错了,老钱能干啥啊,会几句日本话,当翻译?” 三镖笑了:“老钱可不止是个翻译,我们这个小队,离了他真不行。” 钱麻子赶紧摆摆手:“别这么吹,我也就是跟着出出主意。” 我笑了:“老钱,咱俩在火车上干架那事儿,能说不?” “说吧,别使劲儿吹就行。” 我点点头,把装甲列车的前前后后,都详细说了一遍。 蒋如月一听,使劲拧了一下钱麻子,低声说:“你不是个翻译吗,不要命了?” “媳妇,小刀夸张了,我就旁边搭把手,干架主要都是他。” 我们都笑了起来,只有李半拉子的表情凝固了。 他放下手里的猪拱嘴,轻轻摇着头,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穆云一下子就看到了,赶紧问:“半拉子,你咋了,不舒服?” 我们都放下了筷子,三镖站起身,赶紧走到了他的旁边。 李半拉子眼圈红了,摇着头说:“我是心里不舒坦。” 穆云有些疑惑:“咋了,怎么就心里不舒坦了?” “你听小刀刚才说的,老钱都拎着锤子干日本兵了,还干死好几个。这么好的事儿,我咋又错过了?” 大家明白什么意思,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劝慰他。 李半拉子喝了一碗酒,叹气说:“老罗,你给我算算,是不是流年不利,啥好事儿都赶不上?” 罗老九一愣:“干仗算好事儿啊?你要这么说,老夫道行太浅,实在帮不了你。” 第568章 熟人的情报 正儿八经说,李半拉子经常错过重头戏。 我们劝慰了一番,保证下次任务,一定带着他,他才又高兴起来。 当天晚上,吃饱喝足,大家各自回屋睡觉了。 这一回,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躺下就睡着了。心里不踏实,总想着连水月现在到哪儿了,是不是办完事儿,该回来了。 越想越睡不着,李半拉子又在旁边打呼噜,我干脆悄悄起来,想到后院抽支烟。 悄悄下了楼,走到后院,忽然看到木棚子底下坐着两个人,正在小声说着话。我以为是三镖和穆云,转身就想走。 “小刀?” 我一听,这是曹小梅的声音,赶紧走过去,蹲下一看,她旁边坐着的是穆云。 “小梅姐,云姐,天这么冷,你俩咋在这儿啊?” 曹小梅让我也坐下,低声说:“我俩有事儿唠唠,你呢?” 我笑了:“睡不着。” “想水月了?” “主要是担心他。” 曹小梅笑了:“水月那姑娘挺好的,你可得把握住,别让她跑了。” 我嘿嘿笑了,赶紧岔开话题:“你俩唠啥呢?” 穆云开口了:“小刀,跟你说个事儿,先别告诉他们。” “哦,好的。” “这个半拉子,我偷偷跟他的主治医生唠了唠,这次中毒对他伤害有点儿大,以后会有多大的影响,不好说。反正你注意一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早点把他送医院。” 我愣了一下:“看今天吃饭,他也挺好的啊,没那么严重吧?” “毒素还没有完全排出来,肯定会对身体有影响,严重的话,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说:“要不,我再劝劝他,回医院接着治?” “那倒不用,他该干嘛还干嘛,心情好一点,多吃多喝也行。” 这时,曹小梅开口了:“小刀,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就行,念镖十有八九是站不起来了。” 在医院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于是点了点头。 “小刀,暂时不要跟三镖这么说,要是聊起来,你就往好处说。” “小梅姐,我懂。” 外面实在太冷,她俩抱着暖手炉,我冻得直哆嗦,于是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这时,穆云又开口了:“小刀,我俩刚才商量着,要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丁晴的线索,就帮你请个假。” “啥?” “过年前想找到丁晴,可能有点难,你也闲着,不如赶紧去追水月,也不会晚上睡不着觉了。” 我嘿嘿笑了:“她本来说不让我去的。” 曹小梅站了起来:“傻小子,姑娘家说不让你干啥,不一定真不让你干,有些话你得反着听。” “你这意思,她也想让我跟着?” “这时候别管那么多,跟着就行。我俩商量了,实在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小梅姐,你要是跟着,我心里就踏实了。” 穆云长出一口气:“走吧,咱都回去睡,外面太冷了。” 我回到屋里,感觉心里舒坦多了,这回往被窝里一钻,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穆云就跟三镖说了这件事。三镖没反对,说这两天先去打听一下,要是没有丁晴的消息,他就和郑如春联系一下,再安排我去。 接下来两天,三镖和穆云出去跑,我们都待在家里歇着。幸好人多,闲着没事儿一起到附近溜达溜达,也挺好。 罗老九可能前些天真是伤到腰了,还专门找郎中过来,做了两次针灸。 这天晌午,我们刚吃了饭,正在收拾桌子,穆云急匆匆回来了。 我以为她已经帮我请好了假,赶紧上前问:“咋样,我能走了不?” 穆云摇摇头:“现在有了个新情况。” “啥新情况,找到丁晴了?” “有个重要的犯人,说是要提供丁晴的情报,现在正往哈尔滨押送呢,天黑前应该能到。” 大家一听,都围了过来,钱麻子忙问:“啥犯人啊?” “就是那个留在甘南的日本人,叫什么水田春夫吧。” “水田?” “三镖和陈部长聊的,我也没怎么听清,他就让我来叫你们。” 大家一听,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收拾收拾,跟着穆云去了。 我们直接去了哈尔滨监狱,见了三镖之后,他说水田会被直接押送到这里。 钱麻子笑了:“三镖,啥情况啊?” 三镖领着我们先到会客室休息,坐下之后才说:“水田让人给揍了,所以指名道姓要见咱们,要透露更重要的情报。” “他都那样了,谁揍他啊?” “我听说,当时抓了十几个当胡子的日本兵,甘南负责管理俘虏的同志也是好心,觉得他们都是日本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然后,就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让那些人也照顾一下水田。” 钱麻子点点头:“这不挺好嘛。” “前些天,那群日本人把水田揍了,还挺惨。据说,水田仗着自己以前是中佐,对人家大呼小叫,还扇巴掌,把几个日本人都惹急眼了。” “哦,那他是活该。” 三镖笑了:“咱也不管是不是活该,反正他嚷嚷着要换地方住,说咱们几个人肯定会给他安排。对了,他还嚷嚷着,钱麻子是他兄弟,不会不管他的!” 钱麻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兄他大爷的!这兔崽子被人打傻了。” “老钱,别激动,他念着你的好,才愿意提供新情报,挺好的。” “你这么说也是,临走我还给他带了个烧鸡,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我上前问:“老大,他说是关于丁晴的事儿?” “对,是这么说的。” “这兔崽子,肚子里果然藏了不少东西。” “对了,小刀,我联系上郑如春,她说水月在奉天住了几天,刚往靖宇县去了。” 我一愣:“不是说去蒙江吗?” “靖宇县就是蒙江,刚改的。反正你放心吧,郑如春派人保护着她呢,应该没啥事儿。” “好,那我就放心了。” 我们就这么等着,天黑之后,水田终于来了。 三镖安排人炒了几个菜,就在会客厅里等着,很快,水田就被带来了。 他熟练地拄着双拐,头上还缠着绷带,一见到我们,眼圈就红了…… 第569章 丁晴的去向 三镖上前说:“水田,路上辛苦了。” 这话一说,水田的眼泪真下来了。 钱麻子赶紧迎上去,把他扶着坐在桌前,安慰说:“来了就好,我们心里也想着你呢。” 水田低头朝我们都鞠了躬:“你们都是好人,非常感谢!”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咱们都是熟人,就别客气了。来来来,一路上也辛苦了,吃着唠着。” 三镖给水田倒了酒,又给他碗里夹几块肉,招呼大家赶紧吃。 水田也是馋了,啥也没顾得上说,大口吃肉,满嘴流油。 他吃着,三镖在旁边讲着临石镇的情况,说我们中了丁晴的圈套。水田愣了一下,应该也是没有想到。 不过,三镖没有抱怨什么,让他不要多想,接着吃。 吃了一会儿,他见我们都盯着自己,笑着说:“一起吃,大家都吃。” 三镖笑着说:“见着你,我们高兴,看着你吃心里都舒坦。” 水田长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又朝着我们鞠了一躬。 “各位,我必须承认,确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们。” 我们都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据我所知,撤离这些深山里的秘密实验室,从我们战败前两个月,就已经开始了。苏军来了之后,撤离行动还在继续,一直到现在。” “去年冬天我就听说,秘密撤离是分批次的,有不同的人负责,走不同的线路。你们在追赶马大鼻子和丁老板的时候,还有其他的秘密基地,也在撤离。” 三镖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只破坏了撤离行动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研究人员和设备资料,都已经偷偷撤走了?” “那倒不是,你们破坏的,是撤离行动中,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丁老板肯定气疯了。” “但是她跑了。” “跑不了的。” 钱麻子上前给水田倒了一杯酒,笑着说:“别急,慢慢说。” “我听说,虽然撤离行动是分批次的,但都要汇集到一个地方,有专门的接应队伍,再一批批运出东北。” 三镖点了一支烟,递给水田:“你是说,丁晴也要去那个地方,等着接应队伍?” “对,必须的。” “那是什么地方?” “具体的地儿吧,我是真不知道,那都是机密。但是我也打听了,他们要去长白山。” 三镖自己也点上了烟:“长白山大着呢,再细致点儿。” “再细致我就不知道了,小道消息说,他们可能翻过山,从朝鲜撤走,这个我不确定是真是假。” 钱麻子摇了摇头:“你这情报,水分有点大啊!” “我是知道啥说啥,也不敢乱说呀。” “那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少折腾点儿的情报。” “对了,我听说,丁老板在那边儿,也养了不少胡子。你们可以查一查,说不定有线索——” 罗老九忽然指着水田问:“你刚才说啥?” “丁老板养了不少胡子,咋了?” 罗老九扭头看着我:“小刀,你还记得不,咱们当时追渡边的小火车,就有一群胡子,他们说是从长白山来的,替日本人办事儿。” 钱麻子也瞪大了眼睛:“对,我记得,那个大当家叫啥来着?” 我也想起来,点头说:“滚地雷,他原来是跟着水月混的。” 我瞬间明白了罗老九的意思,这个滚地雷,十有八九和丁晴有关系。说不定,找到滚地雷,就能找到丁晴了。 三镖思索片刻,又问水田:“你肚子还藏着啥,能不能一次都说清楚?” “关于丁老板的,真的就这些了。你别看我是个中佐,其实啥机密都接触不到,要不是我多个心眼儿,平时留心打听着,也不知道这些。” 钱麻子叹了口气:“长白山太大了,滚地雷这样的小绺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不好找啊。” 水田笑了:“也不着急,丁老板临时改变计划,先跑了。但是接应的队伍,肯定还要等到开春才来,有时间查。” 三镖拍拍他的肩膀,点头说:“还不错,好歹是个方向,你又立功了!” “三镖,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说,别再把我跟其他日本兵关一起了?” “我还想问你呢,咋回事啊,就让人揍成这样?” 水田叹了一口气,又找三镖要一根烟点上。 “中国有句俗话,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罗老九没忍住,笑了:“你还知道的不少啊。” “还行吧,我也算有点脑子的。老罗你说吧,我以前也是个中佐,有名的关东军勇士,是不是挺有面子的?” “那确实。” 水田一瞪眼:“那几个兔崽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让他们给我洗个脚,问我洗哪只脚,我就一只脚还能洗哪只?” “这个确实有点儿太欺负人了。” “还有呢,我就不多说了,让他们伺候伺候我,能咋样?一个个的,净欺负人。” 我们赶紧安慰几句,一起吃起来。 这顿饭,我也没咋说话,脑子里一直想着,滚地雷以前跟着连水月混,现在又跟了丁晴,那连水月也许知道怎么找到他。 还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丁晴逃到了长白山,连水月这个时候去靖宇县,难道她得到什么消息,自己去追查了? 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啊,她要是真有线索,肯定会告诉我们,一起商量的。 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没办法,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水田很高兴,很满意。 我们离开监狱,赶回钱麻子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见他们都累了困了,我也没多说什么,就直接上床睡了。 这一晚上,一直在做噩梦。 我好像困在了一片枯树林子里,到处都是积雪,找不到出路。我急了,就大喊连水月的名字,刚听见她答应,我就掉冰窟窿里了…… 天刚蒙蒙亮,我就爬起来了,脑袋晕晕沉沉,先把罗老九推醒了。 他揉揉眼睛:“小刀,咋回事,吃饭了?” “早着呢,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啊?” “我昨天做了个梦,困树林子里出不来,刚听见水月的声音,又掉冰窟窿里了。你懂这个,是不是有啥说法啊?” 罗老九捋捋胡子:“掉冰窟窿了?兔崽子,那是你睡觉把被子蹬了!” 第570章 准备去奉天 我摇摇头:“你正经点儿,我一晚上没睡好。” 罗老九叹了口气,坐起来披上棉衣:“小刀,有个事儿啊,我说了你别担心。” 我一听,心瞬间就凉了,盯着他点了点头。 “就我这两天的观察,还有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你可能是病了。” “啥病?” “相思病。” 我一把将他推在床上:“啥时候了,还拿我寻开心。” “你这个兔崽子,不就是人家水月回去办点事儿嘛,看你这一天天的,魂儿都丢了。” “别瞎扯,我好着呢。” 罗老九靠在炕上,点上烟袋锅子,语重心长地说:“小刀,你还是年轻,也正常。不过也得明白,人都有自己的事儿,整天拴一起也不行。” “老罗,我就是觉得不踏实,你想想昨天水田说的,咋就那么巧,这时候水月要回长白山?” “这事儿确实不太对劲,回头问问三镖咋办吧。” 我叹了口气,坐在罗老九身边:“老罗,也没听你说过,老婆孩子的事儿啊。” “不提,我以前的事儿啊,不提了。” 罗老九就是这样,每次我问他以前的事儿,都不说。除非问他和三镖在一起干过啥,才开始滔滔不绝了。 我理解,人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么一想,我也明白了,连水月要去处理的事情,肯定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系,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正想着,李半拉子推门进来了。 昨晚,他和钱麻子的小舅子住一个屋,两人也能聊得来。 他耷拉着脸过来,往我旁边一坐,也不说话。 罗老九赶紧问:“半拉子,你咋了?” “抑郁了。” 我一愣,忙问:“啥是抑郁啊?” “我听医生这么说,其实就是心里不舒坦。” “还不舒坦啊?” 李半拉子点点头:“那你想想,我能舒坦吗?就跟那看戏一样,看了上半场,最出彩的要来了,我没看成。” “行吧,这回要是再出去,你听我的话,别瞎折腾,咱玩到最后。” 李半拉子凑了过来:“小刀,你可得答应我,这回不管多大事儿,只要我没死,就别把我往医院送。” 罗老九在旁边儿笑了:“你要是死了,还送医院干啥?” “我就是这个意思,打死也不住医院了,太憋屈。” “你要是这么说,下回一定要跟麻子学学,他就跟在小刀后面,不该上绝对不上。” 听罗老九这么一说,李半拉子又往我身边挤了挤。 我们仨有一搭没一搭唠着,没过多久就天亮了,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三镖回来都没躺下,又悄悄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们估摸着,应该也是心里不踏实,搜集长白山地区的情报去了。 晌午的时候三镖才回来,愁容满面,立刻召集我们开个小会。 他默默抽完一支烟,抬头说:“本来想着大家都能歇几天,这回又得忙了。” 罗老九笑了:“忙着好,忙着心里也踏实。” “这么说吧,第一个事儿呢,是关于临石镇的。前些日子围城的胡子虽然散了,但没跑远,我估摸着还想找麻烦。上级领导的意思是,小梅,要麻烦你一下。” 曹小梅赶紧说:“需要我做什么?” “临石镇和青龙山,你都熟悉,上级领导的意思是,你抓紧回去,配合剿匪部队和公安大队,稳住局面。” “我这个身份——” “刘队长主动说了,如果你不介意,就先当公安大队的副队长,工作也方便一些。” 曹小梅点点头:“那行,我尽力。” 这事儿说完了,三镖又扭头看着我。 “小刀,长白山地区的形势很复杂,胡子多,国民党特务也多,咱们对那里的情况不了解,不能冒险。领导的意思是,先让当地的干部群众搜集情报,汇总过来,我们如果发现什么踪迹,再去调查,更保险一些。” 我点点头。 “不过,我想着还是两手准备,我在这里等情报,你去找郑如春。一是让她也帮忙查查,二是早点联系到水月,她肯定知道不少东西。” 一听这话,我立刻站了起来:“好,保证完成任务!” 曹小梅在一边说:“本来还打算,我陪着小刀一起去呢,这回也去不了了。” 我赶紧坐在她旁边:“小梅姐,放心吧,我自己能行。” 罗老九笑了:“你自己瞎跑,谁能放心?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没想到,穆云摇了摇头:“老罗,你这个岁数,不能和他们小伙子比了。别瞎跑,这两天我把送医院住住,好好做做检查,把这个腰伤治好了再说。” 李半拉子一听,当时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三镖思索片刻:“要不,先让半拉子陪你一起去吧,奉天不是咱们的地盘,你俩小心一点。” 钱麻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三镖,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觉,累迷糊了?让他俩一起去,你还能放心?” 李半拉子急眼:“咋地,我还能保护不了小刀?” “你听听,这还是奔着干架去的啊!三镖,还得是我跟着,你们才能放心。” 三镖赶紧摆摆手:“你才回来几天,这又快过年了,还往外跑?好好陪着老婆孩子吧。” “没啥,我媳妇肯定理解。” “过完年再说吧,最起码多陪陪孩子。” 钱麻子一听,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三镖扭头说:“小刀,你俩准备一下,尽早出发,我会提前联系郑如春接你们的。记住了,别惹事儿,有啥消息及时通知我。” 李半拉子已经站了起来,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刀都明白。” 我是真的迫不及待要走了,当即决定,今天准备一下,明早就走。 穆云和曹小梅也是不放心,又嘱咐我们,路上遇到敌人盘查该怎么应对,住店吃饭都要注意什么。 总之,能想到的都嘱咐了,把我俩整的还真有点儿紧张。 最后,钱麻子上来支了个招儿:“你俩记住了,多笑少说话,装傻充愣。遇到敌人盘查,叫军爷,塞两个大洋就行。” 这么一说,我们就懂了。 第571章 火车上的遭遇 原本打算第二天就走,结果三镖联系上了郑如春。 得知我们要去的消息,郑如春也很重视,让我们缓一天,她帮忙安排一下路线。 没办法,又多住了一天,等郑如春安排好,我们俩才出发的。 我俩穿着破旧的棉袄,假装去奉天投靠亲戚的穷老百姓,先挤长途汽车离开哈尔滨,找了一个小车站,和小商小贩一起买票上了火车。 没想到,火车跑了没多远,就听说前面的铁路被破坏,走不了了。 我俩没办法,改变计划,只能跟着人群下车,徒步往前走。 临走的时候,三镖就说了,虽然我们的部队在北满打得很顺利,但南满的情况不太理想。国民党四处进攻,南满民主联军丢了很多解放区。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小县城,还没进城,就遇到了敌人军警的盘查。 我俩就按照钱麻子说的,多笑少说话,一口一个军爷,连大洋都没塞,就进去了。 在这里住了一晚,打听到火车不通,干脆跟着几个倒腾山货的小贩一起,又坐上了长途汽车。 一路辗转,走走停停,五六天之后,才终于又坐上了火车。我们打听了一下,这里离奉天已经很近了,顺利的话,明早就能到地方。 临近过年,车厢里人不多,一半的座位都空着。很多旅客都是大包小包,不是做生意的,就是逃难的。 我和李半拉子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窝在车尾的一个座位上,尽量避免惹人注意。 入夜之后,我俩一人啃了半张饼,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心想着明天就能到地方,可以舒坦睡一觉了。 眯到半夜,忽然咣当一声响,我被惊醒了。 往前面一看,有三四个人推门进来了。最前面的是个老头,五十多岁的样子,瘦高个,手里拎着一个皮箱子。 他的身后是个姑娘,淡青色的高领袄衫,黑色棉长裙,外面穿着一件厚厚的皮大衣。这姑娘面目清秀,个子也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有钱人家的姑娘。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短袄的男人,都拎着行李。 他们四处看看,在车厢中间找了空位,坐下了。 刚才一直没有停车,他们可能是从前面的车厢过来的。大半夜换车厢,是因为前面人多太拥挤,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故意往外面挪了挪,歪着头眯着眼睛,假装睡觉,观察一下他们。 两个男人都把右手伸进棉袄里,先起身看了看整个车厢。发现没有几个客人之后,这才坐下,盯着前门的方向。 我轻轻推醒李半拉子,在他耳边说:“别睡了,一会儿可能有麻烦。” 他揉揉眼睛,顺着过道朝前面看了看:“咋了?” “和咱没啥关系,一会儿要是打起来,咱俩直接趴下就行。” 李半拉子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笑着问:“要干架啊?” “和咱没关系。” “行行行,你别嚷嚷,我看看也能过瘾。” 我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有啥想法别自己做主,跟我说一声。” “小刀,俩月不见,你咋这么啰嗦呢,快看热闹吧。” 我俩趴在座位后面,盯着前面,李半拉子从包里掏出一块大饼,啃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车厢的前门果然开了,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探头进来,瞅了瞅里面。看到坐在中间的那几个人,他推开门,朝后面招了招手,呼啦啦涌进来十来个穿黑夹袄的男人。 白胖子一叉腰:“江姑娘,你还真在这车上啊。” 那姑娘还没说话,旁边的老头先站了起来,抱拳拱手:“认错人了吧?” “别跟我瞎扯!顺爷要的人,还敢跑?” “何胖子,江家的实力你也知道,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那胖子急眼了:“别叫何胖子,我是草上飞!顺爷发话了,江姑娘乖乖跟着我们走,不伤你们分毫。要是不愿意,哼哼,那可就便宜我们这几个兄弟了。” 坐在老头旁边的两个人一听,立刻站起来,都从腰里掏出了匕首。 何胖子身后的打手,都拎着两尺来长的棍子,瞬间冲上来,双方打在了一起。 这两人虽然拿着匕首,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不动了。 老头上前两步,哆哆嗦嗦用手指着何胖子说:“你敢,我跟你拼了!” 何胖子连扇了他两巴掌,抓起他的衣领,踢出了前门。 这时,那个江姑娘站了起来:“何胖子,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麻烦你告诉顺爷,想娶我,下辈子吧!” 何胖子急眼了,朝着车厢里大喊:“无关人等赶紧滚出去,不然直接打死!” 其他几个旅客一听,赶紧拎着行李,点头哈腰跑了出去。 李半拉子问我:“小刀,咱俩要不要走?” 我正在犹豫,两个打手已经过来了,用棒子敲着我的脑袋说:“傻了吗?快滚!” 我俩什么家伙都没带,又答应三镖不惹麻烦,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笑着说:“马上走,我俩马上走。” 李半拉子一听,抓起两个包袱,跟着我往车厢的前面走。 路过江姑娘身边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匕首,就藏在腰后。 要不要帮忙? 这帮兔崽子欺负人家小姑娘,不动手的话,我可能得后悔一辈子。 正想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前门,李半拉子忽然转过身:“小刀,我那饼忘拿了。” 何胖子一愣,走过来抬头看着李半拉子:“啥饼啊?” “吃的饼呗,你是不是傻,还能有啥饼?” 何胖子看看身后的一群打手,哈哈大笑:“这兔崽子,敢说我傻?哈哈哈,把他那饼拿来。” 身后的一个打手赶紧跑过去,把我们桌上那半张饼拿了过来。 何胖子伸手接住,看了一眼,又闻了闻,点头说:“这饼挺不错,扔了确实可惜。” 说罢,他走到旁边的窗户前,戴上皮手套,一拳打碎玻璃,把饼扔了出去。 一冷风瞬间吹进了车厢,我浑身一哆嗦。因为冷,更因为这样会惹怒了李半拉子。 何胖子笑着说:“来,你俩赶紧跳下去吧,那饼多好,丢了太可惜了。” 李半拉子扭头问:“小刀,可以动手了不?” 第572章 过瘾了 我叹了口气,赶上了,没办法。 何胖子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这两个兔崽子,是真想死了。” 我朝着车厢中间招了招手,大声说:“江姑娘,你往里面坐坐,把身边那个皮箱拿起来,挡一下,一会儿别溅你一身血。” 这时,何胖子快速退到了后面,一个打手挥舞棒子,朝李半拉子砸了过来。 李半拉子咧嘴一笑,左手瞬间抓住的棒子,右手握拳砸了上去。 憋了这么长时间,李半拉子这一拳是铆足了劲儿,这打手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一群打手愣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李半拉子把手中的棒子递给我,笑着说:“过瘾。” 已经跑到后面的何胖子,忽然大喊:“都愣着干啥,干他们!” 火车的过道太狭窄,又上来一个矮个子打手。李半拉子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响,他嘴里的牙飞出来了,眼睛一翻,趴到旁边座椅上就开始吐。 紧跟在后面的打手见了,转身就想跑,李半拉子顺手抓住他的衣领,拖过来就打。 我跟在后面,完全被挡住了,根本上不去。 李半拉子打得过瘾,我也急了,从旁边的座椅跳过去,直奔后面的何胖子去了。 此时,何胖子已经意识到我们不太好惹,正慌慌张张从腰里掏出左轮手枪,检查里面的子弹。 火车站盘查的很严格,一般人不能把枪带上来。这个何胖子要么花了钱,要么背后有人。 我见他举起枪,摇头晃脑试图瞄准李半拉子,直接就把手里的棒子扔了过去。 没想到,何胖子很敏捷,往后面一跳,躲过了棒子,朝我的方向连打了三枪。 子弹又打碎了一面车窗,我躲在两排凳子中间,摘下帽子扔了过去。 就听砰砰又是两声枪响,我探头一看,何胖子正在检查短枪还有没有子弹。趁此机会,我一跃而起,刚想扑上去,一个打手忽然从旁边跳上来,搂住了我的腰。 何胖子大叫着上前两步,举枪就想瞄准我。 这时,旁边的江姑娘忽然站起来,拎起皮箱就甩了上去,砰的一声砸在了何胖子的脸上,将他砸倒在地。 我听到李半拉子大喊:“小刀,他开枪了,能下死手了不?” 我踢开身后的枪手:“都这时候了,就不用请示了!” 话刚说完,惨叫连连。 我爬起来,朝着身后连踹几脚。何胖子已经爬了起来,正在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子弹,我大吼一声,三两步跑上去,一脚将他的枪踢飞了。 他把手里的子弹朝我一扔,扭头就往车厢尾部跑,直接打开了后面的门。 我三两步跟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又拖了回来。 回过身,就见李半拉子拎着一个打手,直接从破碎的车窗扔了出去。 “半拉子,你干啥呢?” “他们扔我的饼!” 我点点头:“也对,扔吧。”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把地上躺着的打手一个个拎起来,从车窗扔了出去。 何胖子被我拖到车厢中间,李半拉子看看车窗外,笑着问:“你刚才说啥,雪上飞?” 何胖子连连摇头:“草上飞,是草上飞,雪上飞不了。” “试试呗。” 何胖子哆哆嗦嗦爬到车窗口,大声说:“两位大哥,飞不出去。” 李半拉子大吼:“那我帮你!” 他上去就是一脚,何胖子惨叫一声,从车窗飞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最后,我俩又把江姑娘的两个手下扶起来,见他们没死,就扶回了座位上。 我走过去抓起地上的包,扔给他,笑着说:“走走走,换一节车厢,快到地方了,不能惹麻烦。” 李半拉子赶紧点点头,打开了前面的车门,就见两个穿制服的乘警,拎着枪站在门口,示意我俩把东西放下。 我赶紧咧嘴一笑:“两位军爷,误会了,我俩是乘客,刚才躲在里面呢。” 他们都笑了,其中一个乘警上前一步:“当我们傻啊?刚才我俩就趴在这看着呢!” 李半拉子急了:“看着呢,那你俩不进来帮忙?” “匪徒斗殴,你俩把手举起来,乖乖跟我们走。” 这回算是惹了麻烦,我赶紧从贴身的兜里掏出几块大洋,递了上去。 他俩一看,笑了:“干啥?” “两位军爷,通融一下。” “我们像是能被几块大洋收买的吗?” 我赶紧说:“这是请两位军爷喝茶的。” “不爱喝!” 还真是碰上硬茬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半拉子在我身后,已经开始往前挤,我赶紧扭头说:“咱不惹事,咱是好人。”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江姑娘的声音:“两位大哥,我来跟他们说。” 我和李半拉子赶紧侧过身,她走上前,把手上的金镯子摘下来,递了上去。 “两位军爷,你们听错了,里面没人打架。刚才吧,是车窗碎了,你们看这个,够不够赔偿啊?” 站在前面的乘警赶紧接过镯子,用牙咬了一下,咧嘴笑了:“没打架,里面也没别人啊!没事儿,听错了,你们都歇着吧。” 说罢,这两人毫不犹豫,转身一路小跑离开了。 这时,刚才的那个老人从前面车厢跑回来,点头哈腰说:“两位英雄,多谢你们了。” 我赶紧摆摆手:“路见不平,举手之劳,我俩也不是英雄。” 江姑娘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点头说:“两位大哥,我叫江畔,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不要客气,换了别人,也会帮你的。” 李半拉子也说:“老妹别客气,我俩闲着也是闲着。” 江畔从怀里掏出两根“小黄鱼”,双手递过来:“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我俩赶紧摆手,转身就要走,江畔赶紧拉住我:“两位,最起码告诉我你们叫啥名吧?” 我不想惹麻烦,赶紧说:“妹子,我俩就是赶大车的,来奉天投奔亲戚,你也别问姓名住处,我们这算是积德行善了。” 江畔一听,拦在了我面前:“既然不想说,请大哥收下这个吧。” 说罢,她把手中一把精巧的小匕首递了过来。 这匕首只有一乍来长,小牛皮的刀鞘,刀柄上镶了几个漂亮的小石头。 她笑着说:“这是我平时随身带着的,不值钱,略表心意。” 我一听,怕她再纠缠,于是接过了匕首,笑着说:“姑娘保重,有缘再会!” 说罢,我俩拎着包袱,往前走了几节车厢,找个空座坐下了。 第573章 身无分文 下半夜没发生什么意外,第二天半晌午,我们终于到达了奉天。 跟着人群下了车,我俩站在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有些迷茫。 李半拉子碰了碰我的胳膊,低声说:“小刀,咱俩往哪走?” 我挠了挠头:“要不,咱们找个人问问呗。” “三镖,老钱,还有穆护士长都叮嘱了,出门在外,少说话,别让人骗了。” “那咱俩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啊。” 李半拉子叹了口气:“要不,咱俩先出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我一想,这也是个好主意,吃饱喝足,心里也踏实,慢慢找。 于是,我俩跟着人群,出了车站。 外面是条很宽阔的大马路,路两边的雪还没化,冷风一吹,我俩赶紧裹紧了棉袄。 李半拉子瞅着街对面,对我说:“咱叫辆马车吧,人家熟悉道儿。” 说着,他往棉袄里摸了摸,忽然哎呦一声。 我以为是犯病了,赶紧扶着他:“咋了,肚子疼?” “小刀,我钱丢了!” 李半拉子把十几个大洋装在一个小布袋子里,藏在了腰间,我扒开他的棉袄一看,还真没了。 “半拉子,是不是你打架的弄丢了?” “不是啊,下车的时候我还摸了一下,那时候还在呢。” 我俩瞬间明白了,肯定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人多,挤来挤去,被人摸走了。 我一摸自己的钱,果然也被偷走了。 没办法,我俩只能蹲在火车站外面,商量商量该咋办。 正说着,忽然从后面跑来一个人,蹲在了我们面前。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看打扮可能是哪家店的小伙计,他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着。 李半拉子摆了摆手:“我俩没钱,住不了店。” “我不是让你们住店的,问个事儿呗。” 我点点头:“啥事?” “你是不是叫伍六刀?”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啥意思?” “我们大老板认识你,她安排人轮流在火车站守着,就等你们呢,这都四五天了。” “是不是郑老板?” 他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吧,天儿这么冷,还蹲这儿干啥。” 我和李半拉子当即乐了,赶紧站起来,跟着他往前走几步,叫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慢慢悠悠晃荡着,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家店铺门口,这小伙计跑进去,片刻之后又跑了出来。 他上了车,笑着说:“大老板说了,直接带你们回家,她把晌午的饭局推了,马上就回去。” 马车继续前进,接近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楼前。 门口站着几个人,一看我们来了,赶紧上前,又是开门又是帮我们拿行李,恨不得扶着我们进屋。 我只能不断摆手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别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满脸堆着笑,扶着我们进去,先给我俩准备两套舒服的衣服换上。 紧接着,老管家又把我们领到楼上的一个大房间,一边往桌子上摆各种酒菜,一边给我们倒茶,还把收音机打开了。 我赶紧问:“郑老板啥时候回来?” 老管家赶紧说:“刚才打了两个电话,说是让你们先吃着,她马上就到了。” 这些天我们在路上跑,根本没吃上什么好东西。昨晚那半块大饼还被扔了,早上我俩分吃了最后的半块饼,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半拉子看看满桌子的酒肉,又看看我。 我低声说:“再等等吧,先喝水。” 他只能叹了口气,拎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李半拉子正想招呼管家再拎一壶水过来,就听到楼下传来郑如春的声音。 “小刀啊,你咋才来呢?” 说着,她推门进来,见了我俩,才脱下身上的大衣,交给后面的管家。 我赶紧上前说:“如春姐,我想死你了!” 她赶紧招呼我俩坐下,笑着说:“没想到路上这么难走,这些日子,我派出去二三十个人,火车站、汽车站,旅馆和外面的大车店,天天等着你俩,就怕错过了。” 李半拉子赶紧说:“幸好找着了,不然的话,我俩今天可能就冻死在街上了。” “咋回事啊?”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下车的时候没留神儿,钱被人摸了。” 郑如春笑了:“没事没事,来到我这里,缺啥也不缺钱。” 说着,她赶紧招呼我们吃饭。 也是熟人,我俩就不客气了,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郑如春问:“小刀,你见到念镖了吧?” 我赶紧放下筷子,点点头说:“见到了,这回伤得有点重,做完手术,暂时还不能下床。” 郑如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叹了口气:“伺候念镖的那两个人,隔两天就会向我汇报,怎么说呢,能保住性命,已经谢天谢地了。” “如春姐,我听老大说,后面还要接着治,情况肯定会更好,你就放心吧。” “好,我明白。” 我又把丁晴可能在长白山,还有我们寻找土匪滚地雷的事情,都说了说。 最后,我挪了挪凳子,靠近一些郑如春:“姐,这回我俩过来,主要还是想去找水月。” “我知道,但不瞒你说,现在我也联系不上她。” “咋回事?” “她往蒙江那边儿去了,说是会联系我,但现在还没消息,我也等着呢。” 我有些担心,赶紧说:“你知道她去蒙江找谁吗?” 郑如春犹豫片刻,才开口说:“小刀,水月一开始不让我告诉你们的。但是,这事儿又和那个丁晴扯上了,是大事儿,我就告诉你们真相吧。” 李半拉子一听,也放下了手里的肉,跟我一起,瞪着眼睛听着。 郑如春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小刀,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在临石镇,大车店有几个人打听水月的消息?” “我记得啊,那不是胡子吗?” “小刀,下面我要说的事儿,你听了千万别急,能答应我不?” 这话一说,我心里忐忑起来,只能点点头。 “水月跟你告别的那天晚上,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怎么说呢,水月这次遇到的麻烦,挺大的。” 第574章 连水月去哪了 郑如春叹了口气:“小刀,水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我知道,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她这一次回去,要办的事儿,是退婚。” 我瞬间蹦了起来:“啥,退婚?” “说好了别急,坐下,我慢慢说。” 李半拉子又把我拉到凳子上,还专门给我倒了一杯酒。 郑如春接着说:“你们应该知道吧,当年水月干爹的绺子被偷袭,连她娘都死了。后来她两年灭了十三股绺子,还和日本人、金帮打得不可开交。” 我点点头:“知道,这事儿她说过。” “但是她没告诉你,一开始她回来的时候,需要枪、粮食、情报,需要在满是仇人的山林里活下去。那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花的出去,她不得不寻求一个人的帮助。” “谁呀?” “蒙江有个女胡子,原名王李氏,匪号王老太太,今年也快六十了吧。她起局很多年了,势力很强,生了六个儿子,五个当胡子头,都拉起了一支绺子,还有一个当了官,不过前几年病死了。” 李半拉子惊叹:“一家老小胡子啊?” 郑如春笑了:“对,水月的干爹镇东洋,曾经和王老太太联合打过几次日本人,也算是有些交情。所以,水月就去找她帮忙了。” 我点点头:“然后呢?” “王老太太当年要求水月答应一个条件,才愿意帮忙的。” “啥条件?” “她六个儿子,只有当官的那个老大成了家。剩下的五兄弟,各种原因吧,都还没成亲。王老太太就说了,连水月必须嫁给她的一个儿子才行。” 我当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不是落井下石吗?!还有什么交情,太欺负人了吧?” 郑如春赶紧让我坐下,摇着头说:“水月当时也算是被人追杀的对象,而且还要去报仇,那可是会牵连到王老太太的啊!你想想,她图个啥?还不是真的喜欢水月这个姑娘,想要这个儿媳妇。” 李半拉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是这个理儿。” 我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水月答应了,王老太太也帮了她。” “对,水月当时说,自己要是报仇的时候死了,那就算了。要是不死,就嫁给王老太太的一个儿子。” “水月当年是抱了必死的想法,也不是真心想当王老太太的儿媳妇。” 郑如春连连点头:“对,水月就是这个意思。但现在她没死,而且几个月前,被她以前的一个手下认出来了。” “我知道,滚地雷。” “这消息就传到了王老太太耳朵里,她就派人循着线索,四处打听。临石镇大车店的那几个人,就是王老太太派出来的。后来,她的人找上了我,和水月一见面,我才知道这事儿。” 李半拉子笑了:“这老太太也有意思,人家水月不愿意,她能看不出来?追到这里,有啥意思。” 郑如春又点上了一支烟:“关键是,王老太太的几个儿子,是真的都喜欢水月啊!” “都喜欢?” “可不是,听说一开始他们还争呢!那年,水月随口一说,想干掉一个日本少佐。王老太太的老三儿子知道了,偷偷带几个人溜进县城,搞刺杀。后来没成功,日本少佐就是受了轻伤,王老三被抓住枪毙了。”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也算是条汉子。” 我赶紧问:“这都多少年了,不可能还这样吧?” “我听说,她现在四个儿子,老二成亲了,还有一个准备成亲。剩下两个,一听说水月还活着,都急了。” 郑如春说到这里,起身走到我后面,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我想了一会儿,抬头问:“如春姐,水月为啥非要去?不理他们就行了呗。” “这个我也问了,第一呢,毕竟王老太太帮过她,算是有恩。第二,水月当时撂地卖艺的时候,有个师姐,对她特别好。这姑娘没死,不知怎么被王老太太抓来了。” 我想起来了,水月说那个师姐把她当亲妹妹照顾,后来被金帮害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那连水月肯定要去救她了。 我叹了口气:“所以,水月这次回去,是退婚,也是救人。” “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李半拉子凑到了我跟前:“小刀,我咋觉得这个王老太太,不会这么容易让水月退婚啊。” 郑如春见我脸色不好看,忙说:“我让冰凌跟着水月,而且还带了一封我的亲笔信,告诉王老太太,水月是我的妹妹,希望她客气一点。虽然我不认识她,但提到了我的几个朋友,她应该会给些面子。” 我冷静下来,心里想着,如果连水月就在旁边,她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跟我说。 她一定会让我冷静,多动脑子。 冷静还能勉强做到,动脑子有点儿难,毕竟谁遇到这种事,都得急眼。 我站起来说:“如春姐,不耽误时间了,我俩歇歇,一会儿就出发。” 李半拉子一听,低声问:“就这么走了?” 郑如春摆摆手:“你急啥?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吧,钱麻子正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我和李半拉子一愣,他咋来了,不是要过完年吗? “还有,你俩刚来,至少要等我联系一下三镖,看他怎么说吧。” 郑如春这话也有道理,不能着急,至少要等钱麻子过来。 我俩就在这里住了下来,离奉天公园不太远,郑如春还专门带我们去逛了逛。 等了两天,钱麻子终于来了。 他身穿黑色绵绸夹袄,头戴狐皮帽子,手上拎了两个皮箱。我们李半拉子站在门口,赶紧迎上去,一人帮他拎了一个箱子。 天已经快黑了,上楼进屋,见到郑如春,钱麻子赶紧上前说:“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郑如春笑了:“他们急得呀,你要是再晚来两天,我就真按不住他俩了。” 钱麻子打开一个皮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了郑如春。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也递了过去。 “这是念镖的一些诊断治疗资料,三镖让我带过来。这封信,是念镖写给你的。” 郑如春一听,赶紧坐下,打开了信。 第575章 生意人钱麻子 看完信,郑如春掉下了眼泪。 我忙问:“如春姐,咋了?” 她赶紧擦擦眼泪,笑着说:“挺好的,念镖跟我说了些心里话,我是高兴。老钱,感谢你啊!” 钱麻子也是饿了,边吃边说:“别客气了,这一路上火车不通,汽车票也不好买,还得绕路,确实耽误了几天,要不我早就到了。” 郑如春打开牛皮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看看,又放了回去。 趁这个时候,我赶紧问:“老钱,不是说好了过完年你再来吗?” “你俩刚走第二天,媳妇就批评我了。说水月是自己人,这会儿遇到麻烦,为啥不去帮忙?这不,就把我赶出来了。” 这时,李半拉子打开了钱麻子另一个皮箱,嘴里念叨着:“你这挺沉的啊,装的啥?” 我扭头一看,里面有烟酒、糖果、药材,还有包成卷的几封大洋。 我笑了:“老钱,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钱麻子忙说:“其实来的时候,我也没带啥东西,媳妇给我二十块大洋,三镖批了三十块大洋。我也怕路上太惹眼,穿着旧棉袄狗皮帽子上了车。” “不是,你这身行头,还有箱子里这些东西,咋来的?” 钱麻子把一些药材拿出来,直接给了郑如春,笑着说:“都是好东西,我们带着也不方便,你收着吧。” 郑如春点点头:“路上做生意了?” “刚上车我就听说了,路不通,不好走。那时候我就想,既然要多耽误几天,不如路上赚点小钱。就这么,我又下了车,用五十块大洋买了不少吃的喝的,皮靴、棉袜子、厚手套,半路火车不通,都要下来走路,我这东西就能加价卖出去了。” “会做生意。” “哎呀,路上嘛,都舍得花钱。你们不知道,有不少拖家带口的地主富豪,想逃到国军的控制区,带的都是好东西。我就这么倒腾各种货,狠狠宰了他们一路,五十块大洋来的,现在我有——” 钱麻子低头瞅了一眼箱子,笑着说:“我有四百六十块大洋,还有这些烟酒药材,对了,还有三块金表。” 说罢,他撸起袖子,手腕上果然戴了三块表。 郑如春连连点头:“这要是让你来回跑几趟,能赚不少啊。” 钱麻子赶紧摆摆手:“赶上过年前后,生意好做,开春可能就不行了。哎,对了,水月现在啥情况?” 我赶紧把连水月的情况,详细说了出来。 刚说完,郑如春就补充道:“这两天我也派人查了,王老太太不在蒙江,听说这些年她一直在山里。我估摸着,水月应该也进山了。” 钱麻子看了看时间,扭头问:“小刀,你是咋打算的?” “老大说了,等你来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去打听打听。” “关键是,咱们去哪儿打听啊?” 郑如春忙说:“我提供一个线索吧,有人说王老太太前几年在柳河的一个屯子住过,那地方好像叫柳家沟。” 我立刻点头:“有线索我们就去查查,说不定就能找到水月呢。” “不过你们要小心一些,那地方还是国军的控制区。” “没啥,我们就是打听消息,也不惹麻烦。” 郑如春举起了酒杯:“好,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抓紧去,有啥麻烦可以联系我。如果我有了水月的消息,也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 李半拉子兴奋起来:“太好了,终于要出发了。” 我赶紧说:“让老钱歇歇,咱们明天再走。” 钱麻子看起来也很精神,吃完饭,还跟着郑如春出去一趟,买了一大堆东西,连带着他赚的钱,都拜托郑如春派人给他媳妇送回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简单收拾了行李,郑如春派人陪着我们上车,一路送到了柳河。 此时已经到了腊月中旬,我们辞别郑如春的人,买了三匹马,开始往东北方向的柳家沟去了。 路上打听了一下,柳家沟是山里的一个穷屯子,几十户人家,都租种大地主尤德发的地。前几年,王老太太确实在那里住过一个月,有人说是为了躲仇家,有人说是为了找延年益寿的药。 一路打听,两天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尤家烧锅的屯子。 进去一问才知道,这里有个大的烧锅坊,大老板就是地主尤德发。半个屯子都是他家的大院,外面零零星星十几户人家,都是尤家的短工长工。 我们仨一商量,干脆进去拜访一下,说不定尤德发知道王老太太的事情呢。 此时正是半晌午,进了屯子往里走,远远看到高大的院墙,炮台上还有人正背着枪抽烟唠嗑。 还没靠近,上面的炮手看见我们了,大喊:“干啥的?” 我赶紧抱拳拱手:“兄弟,麻烦通报一声,我们是从奉天来的生意人,想见见尤老板。” “哪儿来的?” 钱麻子大喊:“奉天!” “叫啥名?有啥事儿?” 我赶紧说:“在下伍六刀,想和尤老板谈谈生意。” “等一下,我去通报老爷。”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一会儿客气点儿,先混进去再说。” 等了片刻,一个须发斑白的瘦老头上了院墙,手里举着一支老套筒。 我赶紧大喊:“是尤老板吗?” 老头开口了:“你们是哪个绺子的?” “我们不是胡子,是来谈生意的。” “谈啥生意啊?” “我们是奉天来的,听说你家的烧锅酒不错,就想着能不能合作——” 老头笑了:“别瞎扯了,我自己家卖出去的酒,还能不知道啥水平?老实说吧,是不是胡子,来踩盘子了?” 钱麻子赶紧大喊:“是不是尤老爷啊?” “我就是尤德发,大大小小的绺子见多了,我劝你们别打主意。” “我们真不是胡子,就是想和你唠唠。” 砰的一声枪响,尤德发朝着我们前面的雪堆打了一枪。 钱麻子后退一步,低声说:“小刀,这老犊子肯定被抢多了,咱走吧,别惹麻烦。” 我只能一抱拳,大喊:“尤老板,误会了,我们真不是胡子。行吧,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我们三人调转马头,朝外面去了。 刚出屯子,李半拉子哼了一声:“这老犊子,看面相就干了不少坏事,敢朝咱们开枪,早晚干他……” 第576章 柳家沟 出了屯子,我们直奔柳家沟去了。 进山有一条小路,积雪覆盖,看不到几条爬犁的痕迹。 天冷,路又很难走,一直到下午,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我们才看到一条大沟,半坡上有个屯子。 此时,屯子里稀稀拉拉几道炊烟,偶尔听到狗叫声。 屯子确实不小,破落的小院子很多,但也有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就在屯子口的位置。 我们走近了才发现,院子里大部分屋子已经塌了,里面杂草丛生,好像只有两间厢房和后面的马棚还在。 这应该是个废弃的地主大院,说不定是尤德发的老宅子。 钱麻子指了指屯子西头的一个院子,有炊烟,应该有人住。 我们骑马慢慢过去,隔着木栅栏一看,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抱着柴火往屋里去。他见到我们三人,立刻大喊一声,扔了柴就往屋里跑。 我赶紧大喊:“别怕,我们不是胡子!” 这话一说,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直接往院子里一跪,双手合十朝我们拜了拜,嘴里喊着:“胡子大爷,啥也没有了,一粒儿粮食都没有了。” 我赶紧下马,大声说:“快起来,我们真不是胡子,就是路过,来打听个事儿。” 男人摇摇头:“我啥也不知道。” 李半拉子径直进了院子,嘴里嘟囔着:“话还没说清,先跪下了,起来,不然我踹死你!” 这男人一听,赶紧站起来,后退到了门边,战战兢兢看着我们。 我这才发现,他一条腿有毛病。 刚才那小男孩跑出来,抱住男人的腿,嘴里喊着:“别打我爹!别打我爹!” 我赶紧上前说:“不打你们,我们问个人。” 男人一听,稍微放松一些:“想打听谁?” “外面冷,进去说吧。” 我也不客气,推门就去了。屋里空空荡荡,靠墙一张大炕,上面堆了不少干草和破麻袋,我一进来,麻袋动了一下,干草堆里还藏着人。 我当即把短枪掏出来,低声问:“炕上是谁?” 男人赶紧跑上来,挡住了我:“是孩子娘,没棉袄也没棉裤。” 我伸头一看,一个女人从草堆中露出头,满脸漆黑,头发上全是干草,朝我嘿嘿笑了。 男人在后面说:“死了两个孩子,受刺激了,脑子一会儿好使一会儿不好使。” 我点点头,收起枪,叫李半拉子和钱麻子都进来。 屋里烧着火盆,我们坐在木头桩子上,见火上吊着一个瓦罐,里面咕咚咕咚煮着东西,发出很奇怪的味道。 钱麻子指着瓦罐问:“煮的啥啊,靰鞡鞋?” 男人笑了:“那东西早就吃完了,罐子里是鸟粪,入冬前捡来的,都存着呢。” “鸟粪也能吃?” “一看你们就是富贵人家,这个鸟啊,是吃粮食的。它们也糟蹋,肚子里存不住东西,还没消化完,就拉出来了。” 我伸头一看,黑乎乎的汤,上面翻飘着草根,看着就难以下咽。 钱麻子摇摇头:“那你也把鸟粪淘洗淘洗,这一锅是个啥,咋吃啊?” “洗过了,也不能洗的太干净,不然啥都没有了。” 我赶紧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王老太太?” 男人表情变了,低着头说:“你打听她干啥?” “我们找她有事儿。” “她是胡子头,几年前来过一次,住几天就走了,其他的我不知道。” 我接着问:“她一般在哪儿活动,你知道不?” “那谁知道?我们这地方太穷,都是小绺子过来,还有棒子手,也来抢东西。” 我叹了口气,正想起身离开,炕上的女人忽然喊:“王老太太,问柳文生啊!” 男人赶紧站起来,上前大骂:“傻老娘们儿,瞎嚷嚷啥?钻进去,别冻死了。” 钱麻子点上了一支烟,笑着问:“来来来,说说柳文生吧。” 男人一听,又坐了回来,摇头叹息。 “看见屯子口那个大院子了吧?那是柳家大院,二十年前他家老有钱了,周围的地都是他们的。”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支烟,他闻了闻,一脸满足,塞进了破棉袄里。 “那时候,尤老爷还在柳家当管家。有一天,王老太太带着绺子过来,半夜砸窑,柳家几十口子人都死了,只剩下柳文生自己,当时他才多大,有十岁吧,好像是躲粪坑里,胡子没找到他。” 钱麻子笑了:“尤德发没死?” “人家都说,是尤老爷把胡子招来的,他害了柳家,夺人家的田产,才过上了好日子。柳文生跑了好多年,说是在外面讨饭吃,日本人走了才回来,疯疯傻傻,就住在那破院子里。” “尤德发知道他回来,没弄死他啊?” “这么多年了,他就算不傻,还能翻起什么浪吗?你们也不要去问他了,问不出啥东西。想问的话,去找尤老爷吧。” 我站起身,故意对钱麻子和李半拉子说:“走吧,看来咱们还得去问尤老爷。” 出了门,李半拉子伸手就想去拿马背上的包,我明白他想留下点粮食,赶紧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不对劲,我感觉不太对。 这时,钱麻子已经翻身上了马,大声说:“走吧,我就说不来这山沟子里,咱抓紧,天黑前还能回去!” 我和李半拉子一听,也赶紧上马,往屯子外面去了。 刚走出去,钱麻子就小声说:“都别回头,一直往前走,跟着我就行。” 走出山沟一段路,钱麻子一拐弯,领着我们进了林子,又往回走了。 李半拉子忙问:“你俩发现啥了?有问题?” 钱麻子扭头说:“鸟粪这东西,闹饥荒的时候确实能吃,但肯定得淘洗干净。我没吃过,但见过,他罐子里应该不是,闻着味儿也不对,兔崽子骗咱们呢。” “为啥要骗咱们?” “不知道,小刀你觉得呢?” 我上前说:“我觉得他不想让咱们在屯子瞎问,就想让咱们觉得屯子穷,啥都不知道,问了也白问。还有,那个柳文生可能有问题。” 钱麻子回过头说:“他那个傻媳妇,说的可能是真话,柳文生知道王老太太的一些事儿。” 说着说着,我们钻出林子,把马拴起来,开始爬坡。 到了坡顶,往下一看,整个屯子尽收眼底。 也是巧了,正好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招呼了一群人,聚在屯子口说了几句,直接进了一片废墟的柳家大院…… 第577章 柳文生 钱麻子笑了:“果然有问题。” 这时,李半拉子掏出一块饼,啃了一口,嘟囔着:“你俩赶紧拿个主意,天都黑了,咱咋办?” 我和钱麻子对视一眼,他抢先说:“你拿主意。”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老钱,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咱们被困在一个屯子,人家拿土炮轰咱们。” “那还能忘了,一个屯子的人啊,大抬杆,木头炮,崩死了不少自己人。” “你说,下面这个屯子,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 “不会吧,人家不想留咱们啊。” 我摇摇头,笑着说:“说不定他们看不上咱们几个,觉得没啥油水,想等更有钱的人进去?” “瞎扯,这大过年的,除了咱们,谁还会来这种地方?” 李半拉子可能听不下去了,坐起来说:“你们俩脑子也不好使,我就问一句,下面那个兔崽子是不是知道王老太太的事儿?”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 “那不就得了,干他就行!” 钱麻子赶紧摆摆手:“冷静,咱们想想,要是水月在这里,她会咋安排。” 李半拉子笑了:“咱仨这脑子加起来,还赶不上人家水月半个吧?” 我长出一口气:“好了,按水月的脾气,这样的线索不能轻易放过。听我的,咱们等天黑,他们都散了,再下去偷偷抓了柳文生,审审他。” 他俩一听,赶紧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连水月就在身边,她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既大胆又心细,想好退路,突然袭击。 钱麻子推了推我:“咋样,想好了没?” “这样吧,老钱,这个位置很好,你就在这里负责掩护,一旦有啥情况,开枪。” “我枪法不行啊。” “我知道,天黑,你就朝天开枪,他们乱了就行。” 李半拉子忙问:“我干啥?” “咱俩吧,我枪法好一点儿。” “那确实。” “咱们下去,我放哨,你直接进屋,找到柳文生,堵上他的嘴,扛出来。” 李半拉子点点头,忽然又说:“我不认识柳文生啊。” “里面就他一个人住!要是有两个人三个人,你就喊一下柳文生的名字,看谁最先有反应,就把谁弄出来。” “明白了,放心吧。” 钱麻子似乎也不放心,拉着我说:“要真是呼啦呼啦来一大群人,长枪短炮的,把你们困住了,我该咋办?” 我抓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说:“老钱,有点儿信心,就是绑个票,我熟!” 我们仨商量好,趴在坡上等了一会儿,天黑之后,柳家大院厢房门口,还站着一些人。又等了一会儿,屋门打开,里面出来不少人。 他们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钱麻子低声说:“看到没,这群兔崽子果然有问题。” 我笑了:“再等等,不急。” 我们一人喝了几口酒,暖暖身子,等到整个屯子一片寂静,才开始行动。 钱麻子留在坡上,盯着下面的动静。 我和李半拉子扎紧裤腿,勒紧裤腰带,小心翼翼滑下坡,进了屯子。 临出发的时候,郑如春给我们每人一把撸子,说是带着防身。李半拉子又跑到郑家的厨房,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把剔骨刀带上。 有了家伙在手上,我俩也不担心啥。 从屯子前的水沟往前走,慢慢来到了柳家大院前。没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李半拉子翻身上去,我紧随其后,猫着腰来到了院墙边。 其实,柳家大院的院墙基本都倒塌了,前面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大门还立着,这会儿门还是关着的。 我俩跨过门边的废墟,慢慢进到院子里,一路来到了厢房门口。 月明星稀,满院子的脚印清晰可见,屋里有亮光,可能是烧着火盆呢。 李半拉子朝我点点头,我三两步爬上对面的废墟,掏出了枪,冲李半拉子甩了甩手。 他后退一步,一脚踹开门,直接钻了进去。 “柳文生!” 李半拉子问了一句,紧接着屋里传来两声惨叫,我一扭头,就见他两只胳膊各夹着一个人,跑了出来。 “小刀,快走!” 我也来不及多问,赶紧跟着他跑出院子,跳过水沟,绕到了山坡后面。 刚跑到树林边,钱麻子也从坡上下来了,解开拴在树上的马,招呼我们赶紧走。 李半拉子把人扔到两匹马上,我们按照原计划,出了柳家沟,在不远处找了个隐蔽的山坳停下了。 生起火堆,把这两人往地上一扔,我赶紧问:“咋回事?” “小刀,我进去一问,他俩都站起来了,还能咋办?” 我趴上去看了看,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看着三十岁出头,又瘦又黑,身上的棉袄都烂成一缕一缕的了。另外一个好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袄,脸都冻青了。 我扭头说:“半拉子,这个年龄大的是柳文生。” 李半拉子也明白过来,嘿嘿笑了:“当时没细看,反正也不能让这小的跑了。” “先把他们弄醒吧。” 李半拉子一听,上前把两个人拎起来,上下前后使劲晃悠了一阵子,直接扔到了雪地里。 他俩一醒,赶紧爬到火堆旁,跪下就给我们磕头。 我赶紧说:“别磕了,我们不是胡子。” 那孩子一听,眼泪下来了:“胡子大爷,我就是捡狗粪的,放过我吧!柳文生有钱,你们绑他吧。” 旁边的中年男人听了,一巴掌打上去:“兔崽子,刚才不还要认干爹吗,把干爹往火坑里推啊?” 我指着他问:“你就是柳文生?” 他赶紧点头:“我就是柳文生,但身上真没钱。” “我问你个事儿,王老太太在哪儿?” “啥?” “王老太太,你不知道?” 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忽然笑着抬起头问:“三位,你们是不是胡子?”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柳文生盘腿坐下了,伸手烤着火说:“你们要是胡子,帮屯子一个小忙,我就告诉你王老太太的去向。” “我们确实是胡子,你说吧,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帮我们砸窑!” 第578章 报仇计划 我一听,当即笑了。 柳文生忙说:“三位,下午你们还没进屯子,我们就都知道了。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尤德发的人,没想到真是胡子。” 我点点头:“柳文生,要是我猜得没错,你是想找尤德发报仇吧?”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屯子里的乡亲都被那老犊子害得挺惨。我已经把大家伙召集起来,都说好了,砸窑,抢了尤家!” 钱麻子在后面笑了:“尤家可是高墙大院,还有炮手,你们怎么砸窑,用烧火棍子上去捅啊?” 柳文生摇摇头,一脸严肃。 “三位,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在外面,时时刻刻都想着回来报仇。我在外地拜了一个师父,他会造火药造土炮——” 钱麻子一听,赶紧说:“等等,你那个师父叫啥名?” “江湖人称,雷二爷!我跟他学了怎么用湿柳木造炮。” 钱麻子乐了:“小刀,我还以为是西边好呢。” 柳文生站了起来:“西边好是谁啊?” 我们仨当即笑了,李半拉子说:“不认识就好,他也是个胡子,喜欢造土炮。” “我听师父说了,我还有几个师兄,早就学成出师,凭着造炮的手艺,干了不少大买卖,发了大财!” 钱麻子点点头:“我们和西边好一起干过几票,知道他的手段,希望他不是你师兄。” 柳文生咧嘴笑了:“不管那些,反正咱们可以一起干一票,你们胡子咋说来着,里码人?” 我叹了口气,感觉不是啥好兆头。 他见我不说话,赶紧挪过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叫我小刀就行,这是老钱,李半拉子。柳文生,你都能造炮了,还要我们帮忙吗?” 柳文生可能觉得地上太冷,站起来跺了跺脚,低声说:“咱们能不能回我那个破屋,慢慢唠,这荒郊野外,再说几句,我这干儿子就冻硬了。” 我扭头一看,刚才那孩子蹲在火堆旁,全身都在抖。 钱麻子低头说:“小刀,确实冷。” 我想了想,站起身,招呼大家上马,先回屯子再说吧。 一路走到屯子口,就见黑压压一群人站在路边,也不说话,就盯着我们。 柳文生赶紧大喊:“都回去吧,没啥事儿,自己人,来帮咱们的。” 坐在我后面的孩子也大声说:“他们是真胡子,愿意帮咱们的忙!” 这话一说,人群开始挤过来,老头老太太嘟囔着什么,伸手就摸我们的腿,几个孩子也鼓起勇气跑过来,想挤进人群摸摸我们。 柳文生赶紧下马,一边驱赶人群一边说:“都干啥啊?人家是胡子,不是菩萨,瞎摸啥。二叔,你快让大家都回去,我还有大事儿要和他们商量呢。” 人群中的一个老头,赶紧招呼大家散开,见我后面的孩子还在笑,上来把他扯下马,骂道:“兔崽子,那是你能骑的玩意儿吗?小心折寿!” 我们仨穿过人群,进了院子,将马拴在门外,进了厢房。 柳文生又在外面喊了一阵子,这才抱着一堆柴火,推门进来了。 他这个厢房,屋顶还露着洞,要是不睡在火盆边,肯定得被冻死。 坐下之后,柳文生往火盆里添了些柴,笑着说:“屯子里十户有八户,都没多少存粮了。这些天一直在商量,就想着赶紧打进尤家大院,过个肥年。” 我点点头:“刚才我问你呢,都有炮了,为啥还要我们帮忙?” “我们都没砸过窑啊!先干啥,后干啥,胡子黑话也不会说,抢了东西咋分,都不懂。” “没那么多规矩,炮一轰,呼啦啦人冲进去,抢了就跑。” 柳文生笑了:“小刀兄弟——刀爷,关键是我没经验,也不知道该咋指挥,就怕人家一放枪,我们这边儿人都散了。” 我长出一口气,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太不靠谱了,就算有木炮,凭这些老百姓恐怕也很难打进尤家大院。 钱麻子在旁边问:“柳文生,我就问一句,你怎么证明自己知道王老太太在哪里?” “我也不骗你们,王老太太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但是,她家老六王顺,和尤德发关系挺好,咱们要是能打进去,审审尤德发就知道了。” “你要是骗我们呢?” “我哪有那个胆量啊?真要是骗你们,把我千刀万剐了。” 钱麻子把我叫到一边,低声说:“我觉得不像骗咱们,小刀,你好好考虑一下。” “老钱,我觉得,还是先看看他们到底有啥家伙再说吧。” “那也行,不过土炮就不指望了,别把咱们也崩了。” “我懂。” 说罢,我走回来,笑着问:“文生啊,砸窑不能光用炮,你们还准备了啥家伙?” 柳文生一听,笑着站起来,走到北墙根儿,扒开那里堆着的干草,露出了一大堆“家伙”。 他从里面拿出一支大抬杆,双手抱着走过来,放在了我们面前。 我上前一看,枪管子明显生锈了,枪身破破烂烂,几道铁箍锈成了薄薄的铁皮,肯定一掰就断。 “文生,这大抬杆子,有年头了吧?” “二叔说了,这是当年八旗兵火器营的装备,打过洋人的。” 钱麻子蹲下摸了摸:“这几十年的老家伙式儿,你们从哪儿找来的?” 柳文生笑了:“我爹年轻的时候淘换来的,打过胡子,一直埋在山里。你们瞅瞅,墙角都是,几十杆枪。” 我和钱麻子过去看了看,还真是,一堆大抬杆,还有生锈的大刀片子,红缨枪。 李半拉子也过来了,低声说:“小刀,这玩意儿不能用了吧?” “我估摸着,这要是几十杆枪一起开火,肯定先把他们自己人崩死一大群。” 钱麻子更担心:“你别忘了,他们还有土炮呢,再放两炮,全军覆没,还砸啥窑?” 柳文生在后面大声说:“三位,明天二叔会安排人,把这些火枪修一修,炮已经造了两门,就在后面马棚藏着呢。” 我们仨回头一看,他满脸笑容,看起来信心十足,可能正在幻想着,砸窑成功之后,将尤家大院洗劫一空。 摊上这事儿,还真是左右为难。 第579章 土炮 我们仨嘀咕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帮他。 钱麻子的意思是,不管能不能打下尤家大院,尤德发遇到砸窑,说不定会找王顺帮忙。只要能见到王顺,把事儿说明白,就能见到王老太太了。 我点点头,低声问李半拉子:“你觉得呢?” 他一愣:“小刀,这么费劲的事儿,我是想不出来,你看着办吧。” 这么一说,我转过身,走到火盆旁坐下了。 柳文生赶紧问:“咋样,商量好了吧。” “这样吧,乡亲们相信你,你还当老大,我们仨就当参谋,出主意。” “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刚才忘记说了。屯子里有不少人都在尤家大院干活,入冬前,他们偷偷在尤家后院的马棚挖了一个地道,可以从外面进去。” 我当即笑了:“你要这么说,就简单多了。” “就是啊,我原来打算,外面开枪放炮,吸引尤家炮手的注意力,再派一批人从地道进去,里应外合。” “想法很好啊,就应该这样。” 柳文生叹了口气:“我也是刚想起来,屯子里老弱病残傻,除了年轻人啥都有。他们平时扛个锄头都费劲,从屯子西边儿溜达到东边儿,中间都得歇两回,就算偷偷进去了也没用啊。” 钱麻子点上一支烟,也叹了口气:“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砸窑的,小刀,你真得好好想想办法。”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们也累了,随便烤了两个土豆子吃吃,铺上干草和毯子,就在火堆旁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开门一看,大院外站满了人,一见我们咧嘴就笑。 柳文生也跑了出来,大喊:“乡亲们,三位胡子大爷答应了。今天呢,咱们再准备准备,二叔你带几个人,有经验的,把那火枪收拾收拾,把能用的留着就行。”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也大声喊:“都回去吧,该忙啥忙啥。” 吃了老乡送来的高粱米粥,柳文生安排人把大抬杆都搬出去,修理去了。 我们仨围在火堆旁,满脸愁容。 尤德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砸了他家,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过,就凭着这些老百姓,难度确实太大了。 思来想去,商量了大半天,我们总算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柳文生一听说我们有了主意,赶紧跑了过来。 “小刀兄弟,啥好办法啊?” “文生,你造多少火药了?” “这些天发动全屯子的人动手,少说也有几百斤了,肯定够用。” 我点点头:“屯子里有棺材不?” 柳文生一愣:“不少家都备了棺材,咋了,还要抬棺材过去啊?” “你们挖的那地洞,棺材能推进去不?” “肯定能啊。” 我笑了:“那就行了,找一口最好的棺材,把火药一包一包的放进去,填满,箍紧了。” 柳文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把后院的通道炸了?” “不是炸通道,是把尤家大院后面的院墙炸了。一定要趁天黑,炸院墙,四处放枪,把他们吓跑了最好。” “果然是有经验的胡子,我马上就去办!” 我的想法是,围三放一,趁夜闹出大动静,让尤德发带着家人逃跑。这样的话,避免了乡亲们的伤亡,我们仨也能趁乱追上去,抓尤德发更简单一些。 闲话少说,腊月十七晚上,天刚擦黑,大家吃了饭,用爬犁拉着棺材、土炮和大抬杆,浩浩荡荡出发了。 可能要下雪了,云层时不时挡住月亮,连前面的路都很难看清。 我们仨跟在队伍后面,也不说话,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达尤家大院。 柳文生招呼大家停下,指着前面说:“尤家大院的西边那条沟,沿着沟往后面走,扒开雪就能进去了。” 我点点头,不远处的小屯子一片寂静,尤家大院的炮台上挂着煤油灯,但看不到炮手的身影。 “小刀兄弟,下面该咋办?” “兵分三路,正门,后墙,还有西边的水沟,都安排人。两门土炮都对着正门,西边安排两支大抬杆就行,剩下的一半在前面,一半在后面。” “好,还有啥要交代的?” “大抬杆子少装火药,听个响就行,别把自己崩死了。” 柳文生笑了:“光听响有啥意思?放心吧,二叔已经教了他们咋打枪,他们也不怕死。” “那行吧,找几个机灵的孩子,随时候着,传消息。” 一切交代完毕,柳文生安排起来,兵分三路,开始慢慢把尤家大院三面围住了。 我们在正对大门的小树林子里躲着,旁边就是两门土炮,我上前摸了摸,不算太大,看起来好像比西边好以前造的要结实一些。 李半拉子在我旁边低声问:“小刀,我干啥?” “等着就行,要是一会儿看到院子里人逃跑,咱们再追上去。” 钱麻子上前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嘟囔着:“半拉子,我劝你离那炮远点儿。” 等了一会儿,一切安排妥当。 我深吸一口气,对柳文生说:“把两门炮推出去,装火药!” “好嘞!” “少装点儿!” “放心吧,我跟师父学过,心里有数。” 我一听,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柳文生搂着我的肩膀,硬是拉着我走到了前面,笑着说:“东南角那个挂着灯的炮台,看到了吧,我一炮过去,保证把它崩了,信不信?” 我挣脱开,连连点头:“信,我信。” 几个老头蹲在土炮前面,用一杆老秤称着火药,用木勺子往炮管子里灌。两个大娘用包了麻布的木棒子,把火药使劲往里面压结实。 片刻之后,一个老头抬头问:“文生,十斤了,够不?” 柳文生摇摇头:“第一炮多装点儿,十五斤!” 我赶紧说:“少点儿也行。” 称火药的老头笑了,哆哆嗦嗦掏出烟袋锅子,一边压烟丝一边说:“放心吧,这土火药是自己造的,劲儿没那么大,多装点儿也行。” 我见他掏出火柴,想要点烟,一脚踹了上去,压着声音问:“你干啥?”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摇头说:“累了,抽两口。怕啥,没事儿。” 说着,他真把烟袋锅子点上了。 我慢慢往后退了三步,扭头一看,钱麻子已经拉着李半拉子,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第580章 又砸窑了 土炮这个东西,能不能打得准没人知道。 有了以前的经验,我也明白,它只要不炸膛,就是成功了。 柳文生指挥着,装好火药,压实了。然后把凿好的石头疙瘩包上麻布,塞进去,又往里面塞了不少石子,最后再用麻布和黄泥封上口,才算是准备好了。 准备火炮的同时,我身边的二三十个大爷大娘,也在互相配合着,往大抬杆里装火药,装石子。 大抬杆两米多长,装好火药之后,大娘们在前面蹲着,把枪杆子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群大爷就在后面,随时准备开枪。 我是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柳文生倒是很放松,趴在我耳边说:“放心吧,都不怕死!” 没办法,拼了。 我掏出短枪,低声说:“都听我命令,先放一炮,再打枪。打完枪装火药的时候,再打第二炮!” 话刚落音,砰的一声响,蹲在我旁边的一个大娘哎呦一声,趴在了地上。 后面的大爷把枪一扔,上来说:“手抖了,老毛病,手又抖了。” 大娘爬起来就是一巴掌:“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这一声枪响,直接惊动了炮台上的枪手,他们立刻朝着我们这边噼里啪啦打起了枪。 蹲在土炮旁边的几个老头,赶紧弯着腰往后跑,都趴在了树后面。 我急了,大喊:“开炮,快开炮!” 后面的老头一听,将火把塞到我手里,自己躲在了树后面。 子弹乱飞,旁边的人不是趴在雪堆里,就是躲在树后,我只能猫着腰,三两步走到土炮后,一狠心点燃了引线。 我原本想扔下火把赶紧跑,谁知道这引线烧得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打出去了。 柳文生在后面大喊:“都躲啥,不是不怕死吗?快出来打枪!” 我翻滚到后面,靠在树后直喘粗气,扭头问:“打中啥了?” 身边的老头看了看,大声说:“好像啥也没打着。” 这时,我们的大抬杆子都响了,我一脚把柳文生踹到了前面,他赶紧招呼两个老头过去,调整土炮的角度,又打了一炮。 这一炮还行,明显打到了院墙上。 上面的炮手估计也害怕了,赶紧躲进炮台里,胡乱朝我们的方向开枪。 我对身后的小孩说:“快告诉后面的人,趁乱抓紧时间,把棺材推进去!” 刚说完,我身旁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惨叫声,一个老头捂着脸来回翻滚。不用说了,肯定是大抬杆子火药装太多,炸膛了。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我只能大喊着让大家少装火药,别急。 柳文生带着几个人,趴在土炮前,又开始往里面装火药,还吆喝着后面的人别怕,使劲打。 大抬杆子虽然装火药麻烦,也打不准,但特别响,轰的一声,碎石子打出一个扇子面儿,也有些杀伤力。 院墙上的炮手不敢随便露头,可能也看不清我们,一样是胡乱打。 正常情况下,天黑的时候互相乱打,很难有什么伤亡。但是,我们这边儿的大抬杆不行,又有两支炸了膛,崩伤好几个人。 李半拉子跑到我旁边说:“小刀,我看这情况不对啊!” “啥?” “小刀,再打下去,他们都得把自己崩死了。” 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再撑一小会儿,后面的棺材快要炸了。” 刚说完,就听柳文生大喊:“二叔,点炮!”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就从我面前飞过去,砸进了积雪中。 炸膛了,还是炸了…… 说实话,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柳文生嗷嗷叫着扑过来,从积雪中扒出一个人,大喊:“二叔,二叔你说话啊!” 旁边有人哭嚎着:“文生,你王婶儿被崩到下面沟里了。” 他一听,嗷的一声站起来:“点炮,给二叔报仇!给王婶报仇!” 我赶紧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大喊:“别点炮,都慢点打,少放火药。” 不过,没人听我的。 柳文生嘴里的“老弱病残傻”,有些已经打急眼了,没急眼的都吓得躲在后面,捂着耳朵不敢动。 后面的棺材迟迟不炸,前面又乱成一锅粥,再这么下去,一屯子人都得死在这里。不行,必须撤了。 我把柳文生扯过来,大声说:“打不了了,后面不炸,咱们只能撤!” “不能走,今天打不下尤家大院,明天他肯定带人把屯子推平了,到时候都得死。” “到现在后面都不炸,肯定有啥情况,赶紧撤,还来得及!” 柳文生也急眼了,大骂:“后面那帮老犊子,到底咋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蹲在树后大喊:“文生叔,我爷爷走了!” 柳文生一听,愣了一下:“柴叔没了?你们也被发现了,棺材呢,怎么不炸?” “不是,是我爷爷他们都走了!” 柳文生一下子坐在了雪地里,眼泪都下来了,嘴里嘟囔着:“完了,都死了,彻底完犊子了。” 小孩急了,扭头对我说:“胡子爷,我爷爷他们不是死了,走了,回屯子了。”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 柳文生一听,更崩溃了:“啥意思,回去了,回去干啥?” “后面那个洞,里面都是雪,冻结实了,棺材根本推不进去。上面的炮手没发现我们,但是爷爷的狗皮帽子丢了,你知道,那帽子他平时都不让我碰!”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走了,说棺材炸不了,肯定打不进去,赶紧回去吧。” “棺材呢?” “爷爷说了,那是他的棺材,也不能撂这儿,就拉走了。” 我是哭笑不得,赶紧说:“小崽子,快去通知西边儿的人,赶紧撤,我们马上也走。”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西边的人都往回走呢。” 这下好了,兵分三路,偷偷跑了两路,那还打个啥? 柳文生一听,起身就想跑,我一把拉住他:“安排一下,炮不要了,死的伤的都抬上爬犁再撤。” “行,那明天咋办啊?” 我站起来往后走,也没回答他,还能咋办,只能赶紧收拾东西跑。 这时,钱麻子已经骑上了马,冲我使劲招手:“小刀,快撤,咱不跟他们扯了!” 柳文生一听,飞奔过来抱住我的腿:“刀爷,救救屯子吧!” 第581章 深夜绑票 柳文生这么一喊,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两个孩子,也抱住了我的腿。 钱麻子急了,下马过来说:“我们也尽力了,你这大半屯子的人都跑了,不怪我们。” 柳文生赶紧说:“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这时,李半拉子走了过来:“小刀,我有个想法。” 我赶紧甩开其他人,低声问:“啥想法,你说。” “上午咱们过来的时候,这老犊子就开枪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再说了,他勾结胡子,把自己主子一家人都害死,这样不忠不义的人,老天爷让我碰到了,缘分啊。” 我赶紧摆摆手:“我也想干他,但是今天不行,咱们先撤——” “小刀,刚才这小崽子说,后面的那个洞棺材过不去,人也过不去吗?” 李半拉子一说,自己先笑了。 我招呼钱麻子下来,把他们俩拉到一边,低声说:“老钱,半拉子这个想法不错,只要前面还在打着,炮手都会在院墙上,里面没啥人。要是能偷偷摸进去,确实有机会绑了尤德发。” “小刀,太冒险了,不划算。” “这条线索要是断了,想找到水月,就更麻烦了。” 李半拉子赶紧点头:“老钱,放心吧,咱这是替天行道,积德行善。” “积个屁德,我从来不信这一套!我是怕你俩有点啥事儿,没法跟三镖和水月交代啊。”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伸着头凑过来:“胡子爷,我常年在尤老爷家干活,能给你们领路。” 钱麻子一看这女孩,瞬间叹了口气,蹲下说:“小丫头,你叫啥名?” “没名儿,就叫丫头。” 我们低头一看,丫头脚上没鞋,好像就是用麻袋片子包着干草,裹在脚上的。她穿得也很单薄,冻得直发抖,只能不断跺脚取暖。 钱麻子赶紧把里面的小夹袄脱下来,给丫头穿上,嘴里嘟囔着:“这大冷天的,你跟着来干啥,别冻坏了。” 我估摸着,钱麻子是想起自己家的闺女了。 他低声说:“小刀,我也管不住你俩,这样吧,咱们先过去瞅瞅,能进就进,不行的话赶紧跑,行不?” 我点点头,回头对柳文生说:“你记住了,带着人继续在这里打枪,少放火药,我就要听个响!等我们把尤德发弄出来,咱们再一起撤。” 他点点头:“好,能把尤德发绑回去也好,让他们送钱送粮,咱们再放人。” 我也懒得跟他啰嗦,抱起丫头放在马上,招呼李半拉子和钱麻子一起,绕到后面去了。 尤家大院的地基比较高,后面是个深沟,里面都是积雪。我们躲在一个破院子里,扒着塌了一半的土墙看了看。 对面沟里的积雪已经被扒开一大片,露出一个洞口,看着并不大。 院墙上有个炮手,来回查看了两趟,又跑回了前院。 我扭头说:“老钱,你在这里守着,我俩去去就回。” “千万要小心,情况不对赶紧跑。” 我点点头,低声问丫头:“尤德发是住正房吧?” “也不一定,他每隔两天要在西耳房睡一晚上。” “西耳房?” “他在那里养了两个姐姐,比我大几岁,陪他睡觉。” 李半拉子一听,低声骂道:“畜生!” 前面还能听到大抬杆的声音,后院墙这会儿没有人,我低声说:“丫头,带路,咱们进去看看。” 她一听,直接跑出去,滑进沟里,一下子就钻进了洞中。 我和李半拉子赶紧跳下去,也跟着钻了进去。洞很狭窄,入口处的积雪已经冻硬了,棺材确实推不进来。 往前爬了三四米远,上面就是一个洞口,我露出头一看,这是马棚的角落里,两个草料堆的中间。 后院很大,周围的院墙上挂着不少马灯,穿堂口站着两个炮手,正靠在墙边抽烟。 他们肯定也意识到了,外面砸窑的人不够专业,对他们没啥威胁,所以没有丝毫慌乱。 那两个炮手一直盯着后院,我们想过去,难度有点大。我上前几步,见马都在吃夜草,于是解开缰绳,一连把四五匹马推了出去。 这几匹马走到院子中间,院墙上忽然一声枪响,马惊了,开始围着院子转圈。 两个炮手一看,赶紧扔掉手里的烟,背着枪跑过来,赶紧抓住缰绳往马棚里牵。 我和李半拉子躲在暗处,等他们骂骂咧咧进来,我俩一起扑了上去。 江姑娘送给我的匕首,看起来很精致,我以为就是有钱小姑娘的玩物。没想到,这匕首用起来十分顺手,从后背一刀捅上去,非常顺滑,就像切豆腐一样。 李半拉子的剔骨刀,也算是见了血,他简单擦擦,冲我笑了。 我赶紧朝丫头摆摆手,示意她带路。 我们紧挨着东院墙,快速跑过穿堂,就见正屋里一片漆黑,远处的西耳房倒是隐约发出了亮光。 这老犊子,肯定在那里! 趁着院墙上的炮手没发现,我们快速跑过正屋,来到西墙根儿,蹲在了耳房门口。 我试着推推门,里面闩住了,推不开。 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缝处,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有女孩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说的啥。这时,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怕啥,肯定是柳家沟那些穷鬼,进不来的!” “别哭了,晦气!你俩能跟着我,是上辈子修的福分,天大的福分。明天,我带人把柳家沟烧了,这帮兔崽子是自己找死!” “你俩把脸蒙上,别让我看见耷拉着脸的样子!” 趁着院墙上有枪声,我朝着李半拉子点了点头。 他早就摆好了架势,一脚就把门踹开钻进去,举着刀子,压着声音说:“谁敢吱声,一刀捅死!” 耳房很小,一张大炕占了半个屋。就见尤德发躺在被窝里,两个小姑娘用红绸子布盖着头,只穿着肚兜,披着棉袄坐在床尾的被窝里。她们一人抱着尤德发的一只脚,塞进了自己的肚兜里。 这老犊子,就这么让人家小姑娘给他暖脚?! 尤德发慌忙坐起来,一看到我们,似乎想起什么,刚要大喊,李半拉子上去就是两巴掌。尤德发两眼一翻,歪倒在了炕上。 李半拉子扭头对两个小姑娘说:“别把红盖头揭下来,也别吭声!” 第582章 地主尤德发 两个小姑娘已经吓傻了,也不敢揭盖头,一直哭着。 没时间理她们了,我从炕上扯下一床被子。李半拉子将尤德发拖下来扔到被子上,直接裹住,再用旁边搭着的几条裤腰带一缠,夹在胳膊下就往外面走。 外面的枪声好像停了,我能听到远处炮台旁发出的笑声。 我们趁着院子里没人,赶紧溜着墙根儿跑到后院,又从马棚钻了出去。 刚钻出洞,头顶的院墙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干啥的?” 我回身就是一枪,直接把他打了下来,然后上前捡起他手边的长枪,取下子弹盒,大喊:“快跑!” 钱麻子已经把马牵了出来,李半拉子三两步爬上水沟,把尤德发扔到马背上。我抱着丫头上了马,赶紧钻进林子,又绕回了前面。 此时,柳文生正带着一群人上爬犁,见我们来了,他赶紧跑上来解释:“不行了,又崩了三杆枪,只能跑——你们就抢了一床被子出来?” 我们赶紧下马,李半拉子把棉被往爬犁上一扔,扯开一个角说:“看看吧,里面是啥?” 爬犁上坐着几个老太太,一看里面包着尤德发,立刻握拳捶了上去,边骂边打,乱成一团。 我赶紧上前阻止:“别打,打死就不值钱了!” 柳文生赶紧抱着丫头也上了爬犁,护住被子里的尤德发,大声说:“这是肉票,换粮食的,先别打!” 院子里已经乱了,喊声枪声到处都是,他们肯定发现尤德发丢了,可能会追出来。 我赶紧一声令下,让爬犁先走,我们三人骑马在后面跟着。 天太黑,后面虽然有枪声,但尤家的炮手没有追出来。 等我们回到柳家沟,已经过了午夜,屯子里乱成一团,好像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往山里跑。 不过,一听说我们把尤德发绑来了,大家又都围了上来。 爬犁刚停下,柳文生就跳下去,直奔人群,把前面的一个老头扑倒在地,大骂:“柴叔你个老犊子,一声不吭就跑,太不仗义了吧!” 柴叔虽然年龄大了,但人高马大,一个翻身把柳文生压在下面,也骂了起来:“兔崽子,你还敢教训我了!打不进去,不跑干啥,等死啊!” 爬犁上的人,和围观的人也开始对骂,互相推搡,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我朝天就是一枪,大喊:“都吃饱了没事干啊?想跑的抓紧跑,不想跑的赶紧回家,上炕等消息!” 众人一听,都不吭声,扭头往家里去了。 我们仨把尤德发带进屋里,让柳文生赶紧把火盆烧起来,连灌了几口酒,才感觉暖和一些。 钱麻子上前解开绑在被子上的裤腰带,打开一看,尤德发只穿着贴身的绸子睡衣,幸好棉被够厚,不然肯定会被冻死。 柳文生乐了,蹲在一边,盯着尤德发看了一会儿,抬头问:“现在咋办?” “我要先问问王老太太的事儿,问完了,就把他交给你。” “好,多谢刀爷!” 可能解开棉被太冷,尤德发身子哆嗦一下,醒了。 他扯过被子裹住自己,露出头一看,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是你们,你们还真是胡子,我就说半晌午是来踩盘子的!” 我笑了:“这个事儿呢,不跟你解释了,我就问问,王老太太在哪儿?” “你们胆子是真大啊,绑了我,知不知道啥后果?柳文生,我没弄死你,放你一马,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钱麻子上去就是一巴掌:“小刀问你话呢,耳朵不好使啊?” “现在把我送回去,赶紧跑,说不定你们还能活命。” “小刀,这老犊子还没弄清楚状况,听不懂咱们说话。” 李半拉子凑了过来,低声说:“还得我来吧,先让他清醒清醒。” 我赶紧摇摇头:“别急,好不容易弄醒了,你再一巴掌扇晕了,又得等半天。” “我稳着劲儿。” “能不能别扇他,也别捶他?” 李半拉子笑了:“那行吧。” 说罢,他挪到尤德发身边,左手抓住他的头顶,嘴里嚷嚷着:“别动啊,敢乱动我扇死你!” 尤德发挣脱不开,明显有些怕了,嘴里念叨着:“你想干啥?不要命了!” 李半拉子也不理他,用右手薅住他的胡子,使劲一拽。 尤德发一声惨叫,修整得漂漂亮亮的山羊胡子,被薅下来一大半,只剩下寥寥几根,下巴瞬间红了。 我们三人一看,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李半拉子笑了:“这个手段,你看着简单,但是得用巧劲儿。下巴上的胡子不算最疼,上面这两撇,才是真疼。” 尤德发一听,赶紧捂住了嘴,使劲摇头。 我赶紧问:“尤老爷,说说吧,王老太太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 “王老太太那个儿子王顺,不是说跟你关系好吗,他在哪儿?” “王顺忙着成亲的事儿呢,也是好久没来了。” 我一听,立刻想起了连水月,板着脸上前问:“成什么亲?” “不知道,听说是王老太太安排的,马上就成亲了。” 我的脑袋嗡得一下,当即站了起来,一巴掌扇上去,把尤德发打得往后滚了一圈。 钱麻子赶紧拦住我,低声说:“小刀,小刀,还有时间,别把他打死了,先问话!” 尤德发已经嗷嗷哭了起来,钱麻子大吼:“别嚎了!” 哭声立刻停了。 “怎么联系王顺?” “你们刚才一开炮,王顺留在我家的小崽子,已经偷偷出去了。明天,最迟后天,他肯定会派人过来,把柳家沟全烧了!” 钱麻子一听,扭头说:“小刀,咱们等着就行了。” 我上前问:“你怎么确定王顺会派人来?” 尤德发擦了擦嘴角的血:“因为我是窝主,他有不少东西都藏在我家呢!你们敢动我,就是动王顺,就是惹了王老太太,跑不掉的!” 一直蹲在后面的柳文生听了,两眼放光,上前问:“你刚才说啥?王顺抢来的东西,放在你家院子里?” 尤德发点了点头。 柳文生回头看着我们,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刚才要是能打进去,咱们就赚大了!” 第583章 疯了 尤德发摇着头说:“你们现在把我送回去,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我笑了:“你现在闭嘴,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他不说话了,裹紧被子,躲在火盆旁,低下了头。 李半拉子走到我旁边,低声问:“小刀,这老犊子糟蹋小姑娘啊。” “你别把他弄死就行。” 李半拉子一听,点点头,一把扯掉尤德发身上的棉被,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 “老犊子,我李半拉子也不算好人,但我不糟蹋粮食,不糟蹋人家姑娘。记住了,有些事儿你干了,算畜生,我看着就不舒坦。” 说罢,他一脚踹向了尤德发的裤裆。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柳家沟…… 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这毕竟是李半拉子的一脚。尤德发本来年纪就大,当即翻白眼儿不动了。 柳文生赶紧跑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嘴里嘟囔着:“可千万别死,死了就不值钱了。” 李半拉子笑了:“放心吧,我下手心里有数,死不了。” 这时,钱麻子忽然问:“柳文生,你到底是想报仇,还是想拿报仇当借口,忽悠屯子里的人跟你去捞钱?” 这话一问,柳文生愣了一下,赶紧给尤德发盖上被子:“当然要报仇,但也要给乡亲们弄些钱吧?” 说罢,他回到火盆旁,低头烤火了。 钱麻子坐在了我的旁边,笑着说:“小刀,我怎么看着这个柳文生,不太恨他的仇人啊?” 我听明白了什么意思,扭头问:“兔崽子,你不是柳文生吧?” 他一愣,赶紧说:“我就是柳文生,这还能有假?” 钱麻子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 “小刀,我编个故事吧。二十年前,尤德发勾结王老太太,里应外合打下了柳家大院。柳家就只有一个柳文生活下来,逃亡外地,讨饭过日子。也不知道那一年,他意外死了,常年和他一起讨饭的兄弟,假扮柳文生回到柳家大院,也不知道许下了什么好处,他劝说屯子里的人和他一起,去打尤德发——” 柳文生赶紧摇头:“瞎说啥,哪有这回事儿。” 我明白,如果他咬死了说自己就是柳文生,我们也无法考证。再说,这事儿确实和我们关系不太大。 于是,我笑着说:“这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吧,老钱就是编个故事。不过,我劝你一句,真捞到什么好处,一定得分给屯子里的人。你要是弄了钱,自己撒腿就跑,可能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连连摇头:“不跑,有啥都是大家分。” 我和钱麻子都叹了口气,这个事儿我们追究不了,也没那个闲工夫。更关键的是,连水月不在,我们还是少惹麻烦。 尤德发确实没死,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嗷嗷惨叫几声,又晕了过去。 这时,李半拉子也紧张起来,蹲在旁边嘟囔着:“这回下脚太狠了?不会呀,难道住院时间长,生疏了?” 我和钱麻子一起,正在给柳文生布置任务。以目前的情况,尤家来报复是必然的,就算我们有尤德发当肉票,也要防着他们“鱼死网破”。 所以,首先要安排屯子里的人撤走。 这一点难度不大,因为半夜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走了。据说山里有几个隐蔽的深洞,屯子里的人也习惯了,日本人在的时候,就经常进去避难。 天亮之后,柳文生去说了说,整个屯子瞬间空了。 柳文生回来之后,凑到我旁边,低声说:“刀爷,刚才乡亲们都说,不敢和尤家斗了,都想跑。” 我也不愿看着屯子里的人无路可走,于是说:“听我一句劝,还是别想着弄尤家的钱了。现在最好的办法,你们往蒙江去,那里有民主联军,能保你们的性命。” 柳文生显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如果尤德发没有骗我们,王顺的人很快就到,我和钱麻子商量了,先和他们周旋,最好弄些粮食,再让乡亲们走。 之后,我们想办法脱身,偷偷跟上这些胡子,找到王顺,自然就能找到王老太太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尤德发的情况不太好。 李半拉子这一脚,没把他踹死,也是丢了半条命。他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到晌午的时候,尤德发披着被子,绕着院子奔跑,大声唱着《长坂坡》。 我们仨站在一起看着,钱麻子笑了:“这老犊子没死,疯了。” 李半拉子骂道:“老东西,唱的是个啥,糟蹋常胜将军!” 我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都这个时候了,尤家还不来人,会不会不想救他了?” 我们仨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尤德发累趴下。 最后,钱麻子问:“小刀,昨晚尤德发炕上有两个小姑娘,看见你们没?” 我摇摇头:“没看见,她们盖着红盖头,当时也吓傻了。” “昨晚没人看见你们,尤德发又傻了,谁知道咱们干了啥事儿啊?” 李半拉子没弄明白,摇摇头:“老钱,你啥意思?” “你俩想想,咱们又不是屯子里的人,和尤德发无冤无仇,谁会想到是咱们干的?如果说,咱们把尤德发救了回去,他们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摆上一桌酒席?” 我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仔细一想,我们要真成了尤德发的“救命恩人”,岂不是更容易接近王顺了? 李半拉子也想明白了,连连点头。 柳文生走了以后,屯子已经空了。尤家的人还没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我让李半拉子牵着马,把装满火药的棺材拉到村口,直接引爆了。 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一团巨大的黑烟飘浮在半空,到处都是呛人的火药味儿。 我们三人揉了揉耳朵,尤德发又被震晕了,躺在地上手脚发抖。 钱麻子上前看了看,摇头说:“抓紧吧,趁他还活着。” 李半拉子上前用棉被裹着尤德发,还用裤腰带系上,扔到了马背上。 我们翻身上马,钱麻子嘱咐说:“半拉子,绑尤德发的时候,你说话了。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哑巴,别吭声,免得被人家认出来。” 李半拉子双手比划了一阵子,我俩都没看懂,钱麻子只能问:“不是,你啥意思啊?” 第584章 靠窑 李半拉子急了:“我就是想问问,瞎比划,你俩看不懂咋办?” 我赶紧说:“在别人面前你别说话,咱仨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说。” 趁着棺材刚炸了,我们抓紧赶路,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尤家烧锅了。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注意看着,情况不对,扔下这老犊子咱赶紧跑。” 远处的尤家大院十分安静,隐约可以看到院墙上有炮手来回走动。 继续往前走,旁边的小树林就是我们昨晚的主战场,此时一片狼藉,还剩一门土炮孤零零摆在那里。 尤家刚刚被绑了票,肯定十分警惕,离得远远的,我就高举双手,大喊:“请尤家人出来说话!” 炮台上的人一边举枪对准我,一边朝着院子里打招呼。 片刻之后,一个腰里插着匣子枪的男人上来了,他仔细瞅瞅我们,大声问:“来说票的?” 所谓“说票”,就是绺子派人过来,和肉票的家人商量赎金的事情。 我赶紧说:“兄弟误会了,我们是从林口来的,奉大当家的命令,找王老太太商量‘靠窑’!” “扯什么犊子,林口?大老远的,跑这里来干啥?” 我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行了个匪礼。 “兄弟,我们绺子被共军追了半年,早就听说王老太太为人仗义,局红管直。大当家说了,派我们仨先过来,看看王老太太的意思。” “你们大当家是哪位啊?” “活阎王!” 上面的人一听,点点头:“这是尤家大院,靠窑来这里干啥?” 我赶紧指了指后面,大声说:“前两天我们来过一次,见到了尤老爷子。也是巧了,昨天晚上我们去柳家沟打听消息,正好碰到那群兔崽子折磨他呢,这不,我们把人救回来了。” “你说啥?” “尤家老爷子,我们给救回来了!” 那男人一听,赶紧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很快,大门打开,出来两个女人。 我赶紧招呼李半拉子,把被子抱过来,放在了地上。之后,我们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女人战战兢兢过来,掀开被子角一看,当即哭喊起来。 我赶紧说:“我们把柳家沟的人打跑的时候,他们把火药点了,尤老爷没被崩着,可能吓着了。” 上面的男人大声喊:“你俩别嚎了,啥情况,死了没?” 一个女人擦擦眼泪,伸手摸了摸被子里面,站起来回答:“还有气儿,没死。” 男人一听,赶紧带着几个人出了大门,慢慢走上来。 他蹲下检查了一下尤德发,摇头叹气,很快又站起来,对我们说:“三位,在下车福,大当家王顺,尤德发也是我们的人,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这是王顺的人,那就好办了,我心中窃喜,赶紧说:“外面冷,赶紧把尤老爷子抬进去吧,找郎中看看。” 车福摆摆手,让后面的人把尤德发抬进去,冲我一抱拳:“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伍六刀,后面是我的两个兄弟,钱麻子、李半拉子。” “三位,我们老当家和大当家,最近都太忙,估计年前是没时间见你们了。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先在这尤家大院住些日子,等过完年,我再安排你们见大当家。” 我知道他还不太信任我们,于是笑着说:“那行,我们也不急。” 他一听,笑着招呼我们进院子。 尤德发回来了,大院里乱成一团,车福一脸嫌弃,径直带着我们来到后院,找个清净的房间坐下了。 聊了一会儿,我们才知道,尤德发只有两个闺女,都嫁人了。临近过年,旁边院子的烧锅酒坊,工人也都走了。 前些日子,院子里只有十来个炮手,今天晌午车福又带来十多个人。他们正商量着,明天一大早带人去柳家沟,没想到我们把尤德发送来了。 说着说着,外面的小崽子送进了一些酒菜,我们正好坐在一起,边吃边唠。 车福笑道:“都是里码人,不瞒你们说,这老犊子也不小心,自家后院被挖开这么大一个洞,他都不知道。幸好这回是一帮穷老百姓,但凡遇到个像样的绺子,麻烦就大了。” 听他这个态度,和尤德发关系也没那么好,怪不得磨磨蹭蹭,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人。 我赶紧说:“就是嘛,大过年的,还要折腾着让你跑一趟。” 车福喝了杯酒:“关键是最近太忙了,大当家要成亲,我们忙前忙后,哪有时间管这个老犊子。” “哎哟,这是大喜事儿啊!” “所以我得赶紧回去,明天到柳家沟瞅一眼,也不追了。尤德发没死,东西没被抢,就不耽误啥,你们在这歇着,等忙完了,我抽空请大当家过来一趟,和你们唠唠。” 我一听,这样不行,必须赶在连水月嫁给那小犊子之前,把她救出来。 于是,我笑着说:“车福兄弟,我们兄弟仨能不能去沾沾喜气?” “这个真不行,老太太说了,现在世道乱,那姑娘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不能出差错。” 钱麻子递了一支烟上去:“老太太想的周全,现在共军追得紧,确实要小心一些。” 车福摆摆手:“共军倒还没打到我们的地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我问一句,大当家这成亲的日子,是哪天啊?我们心里有个数,也知道等多久。” “腊月二十六,老太太选的日子。今儿已经是腊月十八,眼瞅着就到日子了。” 我一听,心里更着急了,但现在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喝一碗酒,点头应付了几句话。 当天晚上,我们三人躺在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辗转反侧,都睡不着了。 钱麻子低声说:“日子都定了,水月这是答应了?” 李半拉子忙说:“肯定是他们拿枪逼着水月答应的。” “这事儿闹的,小刀,你是咋打算的?” 我摇摇头:“正想着呢。” 李半拉子侧过身,低声说:“小刀,不能耽误时间,再等等就洞房了。” 我翻过身,趴在炕上,点上了一支烟:“老钱,半拉子,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他俩立刻翻身趴在了我旁边,点点头。 “那好,王老太太敢逼着水月成亲,咱们就闹个天翻地覆,让她喜庆不起来!” 第585章 乱套了 李半拉子听我这么一说,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钱麻子赶紧招呼:“先躺下,咱们商量商量怎么闹腾。光是这个大院里,就三十多个炮手,咱们就三个人,不好闹啊。” 我也坐了起来,刚想下炕穿鞋,忽然然听到院子里一声枪响。 我们三人立刻跳下炕,躲在了墙后面。 又是一声枪响,还有大喊大叫的声音。很快,院子里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又是哭喊声,又是惨叫声,还有子弹打进了我们的屋里。 钱麻子蹲在我旁边,抱着头说:“小刀,啥情况,柳文生又来砸窑了?” “肯定不是他,说不定是别的绺子。” “不对啊,咋没听到动静,就打进院子了?” 我一想也是,什么绺子这么厉害,能悄无声息钻进尤家大院? 李半拉子拎着刀,大声问我:“咱们要不要出去?” 钱麻子赶紧拉住他:“出去干啥,让他们先打,打完再说。” 我已经穿上了鞋,又把夹袄套上,抓起长枪对他们说:“你俩在屋里等着,我先出去看看。” 这俩人听了,同时扯住了我的胳膊,连连摇头。 “行行行,等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去。” 枪声、骂声、哭声,我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零星的喊声中判断,应该不是遇到了胡子砸窑。 等了一会儿,院子的枪声逐渐转移到院墙上,而且稀疏了一些。 我扭头说:“走,咱们到前院看看。” 李半拉子早就按捺不住,直接打开门,猫着腰走在了前面。 还没走到穿堂,就看到两具尸体躺在地上,都中了枪。 我又捡起一支长枪,扔给了李半拉子,继续往前走。 穿堂里靠墙坐着一个人,正低头捂着肚子,不断呻吟着。 李半拉子弯腰看了看,扭头说:“这家伙不行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几声尖叫,两个女人从前面跑过来,一看到我和李半拉子端着枪,又喊叫着扭头往前面去了。 我赶紧走在前面,往正屋方向一拐,才发现二进院子里都是尸体,看穿着是尤家的炮手和车福带来的小崽子。 正屋的门开着,里面还有女人的哭声。 我听枪声还在前院,于是一猫腰过去,伸头看了一眼正屋。 屋里一片狼藉,门口趴着两个人,看着像是尤家的下人。 对面八仙桌的下面,两个女孩哆哆嗦嗦抱在一起,正在小声哭着。 我抬腿进去,往里面一看,墙角靠着一个人,低着头,捂着肚子,手上的枪也掉了。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扭过头,我才发现是车福。 “小刀兄弟,来……” 我赶紧跑上去,低声问:“咋回事?” “那老犊子,打我。”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床上。 我站起来一看,尤德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二十响的匣子枪,右胸中了一枪,看来也快不行了。 “他为啥要打你?” “我咋知道?听说他醒了,我就带着几个人来看看,谁知道他从枕头底下抽出枪就打。他身边儿的炮手,和我带来的小崽子,就这么打起来了。” 我赶紧问:“你说啥他不爱听的话了?” “没说啊,这老犊子一定是疯了!” 我扭过头,尽量憋住笑,确实,尤德发是疯了。 但是我没想到,他能疯到开枪把车福给崩了。 忽然间,我心生一计,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了尤德发的匣子枪,俯下身大喊:“尤老爷子,你想干什么?” 尤德发已经只有进的气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也不知道说的啥。 不过,我还是把耳朵贴过去,嘴里念叨着:“啥?为啥呀——你糊涂,这样怎么对得起王老太太——谁呀?我没听清!” 说完,我把他手中的匣子枪夺过来,插在腰间,又回到了车福身边。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咳嗽两声:“啥意思,他说的啥?” “兄弟,我得先救你的命!” 车福摇摇头,低声说:“大当家本来就不相信这个老犊子,觉得他可能吃里扒外,又和别的绺子有联系。来前儿还嘱咐我们这些兄弟,要小心,不行就动手——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先下手了。” “兄弟,你大当家猜对了。昨晚的砸窑是假的,演给你们看,就想把你们大当家骗过来,然后干掉。” 车福摇摇晃晃举起枪,又朝着床上乱打了两枪,嘴里骂着:“这老犊子!” “他刚才说,见王顺没来,以为露馅儿,才动手的。而且,他说幕后指使的人,是你们的那个对头,叫什么来着——” “曹傻子还是许文山?” 我一听,赶紧说:“许文山,他没说清,听着好像是许文山。” 车福长叹一口气,我见他中计了,赶紧说:“刚才他还说,你们来不及了,许文山已经派人去抢亲了!” 蹲在后面的钱麻子一听,眼睛瞪圆了,右手偷偷在下面竖起了大拇指。 正儿八经说,我就这么睁眼说瞎话,是真心虚啊! 但是,现在没有三镖在身边,连水月更是需要我的帮助,还能咋办? 钱麻子忽然说:“小刀,咱们拼了,一定要把车福兄弟救出去!” “老钱,你俩先跑吧,回去告诉大当家,伍六刀下辈子还跟着他!” 李半拉子愣了,看着我俩,一摊手,着急也不敢说话。 钱麻子一把抓住车福的手:“小刀文武双全,我钱麻子也是义薄云天。兄弟,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把你救出去!” 车福喷了一口血,眼泪流了下来。 “小刀,我是不行了,不知道外面还有几个兄弟活着,求你一件事儿!” 我握紧他的手,赶紧说:“兄弟,别说话——老钱,咱们给他包扎一下,冲出去!” 车福摇摇头:“小刀兄弟,听我的!别耽误时间救我了,许文山不是一般人物,他要抢亲,肯定早就计划好了。” “那行,你说吧,我们该咋办?” “让你们现在去找大当家,太耽误时间,可能来不及。这样吧,你们去一趟柳河北郊的王家菜园子,大当家的新媳妇还在那里呢。” 我内心一阵欣喜,但还是面露愁容:“车福兄弟,我就算赶在了许文山前面,你们的人不相信咋办?” 他摇摇头:“说是我让你们来的,告诉他们,立刻进山!” 第586章 王家菜园子 我点点头:“好,放心吧。” 就在这时,忽然冲进来两个小崽子,他们上前说:“大哥,冲不开前门,咱们从后面走吧!” 车福长出一口气:“还有几个兄弟?” “就我们俩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也只剩下三个人,只能守着前门。” 我一听,抬手就是两枪,把这两个小崽子打死了。 车福瞪大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抓枪,我站起身,把他的枪踢开,摇头说:“不好意思了兄弟,我得去救媳妇!” 他翻过身,摇头说:“你到底想干啥?” 我抬手又是一枪,干掉了他。 李半拉子终于开口了,低声问:“小刀,许文山是谁啊?” 钱麻子冲他招了招手:“他也不知道!咱们赶紧走,小刀刚才是水月附体,半辈子的聪明都用完了!” 我这会儿才出了一身冷汗,扭头问:“老钱,咱们咋办?” “你现在是聪慧的巅峰期,脑子比我灵光。” 我揉了揉脸:“不行,这会儿有点儿懵,要不,咱们赶紧去柳河吧?” 钱麻子站起身,低声说:“看你这样子,先歇歇,我和半拉子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我点点头,往墙角一坐,点上了烟。 钱麻子嘱咐了两句,李半拉子点点头,朝桌子底下的小姑娘喊:“出来一个,带我去厨房,整点吃的。” 钱麻子则走到床边,在尤德发身边摸索了一阵子,似乎找到了一个玉扳指。之后,他在屋子里四处扒拉,又出门到旁边的耳房搜寻一圈,看来是弄了一些好东西。 等他俩准备好,我们三人到后院给马喂了点精饲料,这才打开后门,翻身上马离开了。 这会儿正是半夜,我们挂上马灯,离开了尤家大院。 天气极冷,一路走到天蒙蒙亮,人和马都受不了了,我们在路边找了个破院子,进去烧了一堆火,暖和暖和,弄点东西吃。 李半拉子确实弄来了不少好东西,除了卤肉,还有血肠、冻豆腐、粉条子,竟然还有酸菜。 他还带了一口小铁皮锅,几双筷子。 从这一刻起,我确定李半拉子绝对也是个讲究人,至少在吃方面。 我们吊起铁皮锅,李半拉子把这些东西切一切,扔进锅里,又从怀里掏出调料放了一些。锅不大,很快咕嘟咕嘟煮起来,香味四散飘来。 酸菜是个好东西,配着肉一炖,人人都爱吃。 我们三人围住小铁锅,边吃边炖,身上很快就暖和起来。 吃着吃着,天也亮了,我们简单收拾一下,上马接着前进。说实话,折腾大半夜,都很疲惫,但没时间休息了。 我们边打盹儿边骑马,临近过年,路上也没什么人,埋头赶路。 钱麻子判断,如果王顺真是腊月二十六成亲,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在县城郊外,太危险了。 所以,这个王家菜园子可能是临时关押连水月的地方,临近婚期,他们随时可能将她转移进山。我们时间有限,必须抓紧了。 路上几乎没有休息,腊月二十天擦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柳河城外。 在路边的窝棚打听了一下,王家菜园子离得不远,而且今晚正好有商会办宴会,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要去。 钱麻子让我们先找个窝棚休息,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咋办。 我是急得要命,钱麻子递过来一支烟,笑着说:“小刀,水月要真在王家菜园子,那肯定还没走。” 李半拉子烤着火,抬头问:“没走,不是说县城商会在那里办宴会吗?” “办宴会那是幌子,这都啥时候了,商会那些掌柜的又不傻,大晚上出来受罪啊?肯定是王顺这个土匪头子,趁着成亲的机会,勒索他们一把。” 我一想,确实有道理,于是问:“难道王顺也会来?” 钱麻子笑了:“当然不会,正儿八经成亲肯定是在山里,只有自己人参加。这会儿在县城办几桌,也就是收收礼,我估摸着王顺不会来。” “不管王顺来不来,咱们先把水月救出来。” “小刀,咱们就仨人,不能硬来,最起码要先确定水月在里面。” 我一听他这个语气,似乎已经有了办法:“老钱,别卖关子,有啥直接说。” “咱们假扮来县城做大生意的,先混进去瞅瞅,怎么样?” “直接说车福拜托咱们来报信的,不就行了吗?” 钱麻子嘿嘿一笑:“那不行,就算他们相信,也是给几块大洋把咱们打发走,然后带着水月连夜进山,咱们还能见着她吗?”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也有道理,但是这事儿挺危险,兄弟我谢谢你了!” “瞎扯啥?我是为了救水月,和你没多大关系。要是真想谢我,这一趟来来回回的花销,都是你负责啊!” “好说,多少钱都行!” 钱麻子摇摇头:“行,钱的事儿先不提了。小刀,我就问问你,万一咱们混进去了,也见到水月了,接下来该咋办?” 李半拉子一听,抽出刀,捡块石头磨起来:“只要找到了,就赶紧抢回来。咋地,还要等着人家洞房啊?” 我和钱麻子一听,都笑了。 李半拉子话糙理不糙,都这个时候,没时间确保“万无一失”,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把长枪埋在路边的积雪中,短枪塞进马鞍下,朝着王家菜园子去了。 走了大约一袋烟工夫,忽然看到前面的矮树上挂着马灯,四五个炮手站在那里。 钱麻子赶紧上前问:“几位兄弟,王老板请客,是在前面吧?” 他们端起了枪,其中一人大喊:“都下来!” 钱麻子赶紧下马,我和李半拉子举了举双手,也下来了。两个炮手板着脸过来,把我们身上搜了一遍,没发现枪,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干啥的?” “我们是奉天来的,刚在县城盘了个铺子,准备开个钱庄。听说王老板宴请城里的生意人,也想来凑凑热闹。” 最前面的炮手摆了摆手:“没请你们,别来凑热闹。” 钱麻子当即捋起袖子,摘下一块金表,递了上去:“兄弟,听说要想在这县城做生意,必须认识王老板,通融一下。” 那炮手接过金表,凑到眼前看了看。 趁此机会,钱麻子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金镏子,一个个塞给了其他的炮手。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其中一人上来低声说:“进去找个桌子坐,别乱吭声。” 第587章 宴会 钱麻子一听,赶紧点点头,领着我们进去了。 旁边是一大片菜园子,沿着小路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几间平房。平房的旁边,像是一个大仓库,此时门口点着火盆,还有一群背枪的人守着。 我们一路牵着马过去,钱麻子上前就说:“哎呀,出门办事,来晚了。” 一个黑脸汉子走上前问:“这是哪位老板啊?” “我姓钱,奉天来的,在城里开钱庄。” 说着,钱麻子塞给了他一个金镯子,黑脸大汉低头瞅瞅,脸色立刻变了:“天冷,赶紧进去吧。” 我和李半拉子赶紧把马拴在旁边,顺手抽出枪塞进了怀里。 推门进去,里面十分热闹,十几张大圆桌几乎都坐满了人,正在上菜。 正中间烧着几个火炉子,烟囱直通屋顶,看起来应该是临时改造的。不过,一进屋确实暖和,里面的人都把大衣脱了,挂在墙上。 我四处瞅了瞅,见对面角落里有一张桌子,只坐了四五个人,于是轻轻碰了碰钱麻子。 他点点头,冲着周围的人抱拳拱手,嘴里说着:“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我们快速走到那张桌子旁,朝坐着的几个人抱拳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坐下了。 这大屋子坐北朝南,东侧墙边搭了一个木台子,上面一张小桌子,也摆了一些点心酒菜,但还没有人。 钱麻子坐下之后,给桌上的其他几个人递了烟,开始小声唠起来。 我喝着茶,仔细观察了一圈。来的应该都是“贵客”,除了进门口有两个土匪小崽子,里面好像没有枪手。 这两个小崽子,也是穿着黑夹袄,短枪插在腰间,还用棉袄遮挡了一下。 这样的“喜事儿”,尽量不动刀兵。 又上了两个菜,就见有个白白净净的男子掀开帘子进来了,他一边冲着大家抱拳拱手,一边快步走到了木台上。 “各位,大冷的天儿,感谢大家的到来!咱们商会,这么多年来全靠我干爹照顾着,才能生意兴隆。现在,干爹要成亲,是大喜事儿!” 下面人纷纷附和,我们也赶紧跟着叫好。 这兔崽子是王顺的干儿子?看他那样子,笑里藏刀,句句客气,但句句都透露着傲慢。 钱麻子凑到我耳边说:“我刚打听的,这是王小福,王顺的干儿子,是县城商会的理事,专门收保护费。” 我点点头:“这是快过年了,想再收点大项。” 这时,台上的王小福又开口说:“我这个未来干娘,这几天一直住在县城。干爹说了,就把县城当成干娘的家,你们就是娘家人!” “大家都知道,现在形势复杂,生意不好做。干爹成亲,本来想邀请大家一起进山的,但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算了。干爹虽然不能来,但未来干娘来了,一会儿呢,她就在这上面坐着,陪大家喝两杯。然后,就坐上八抬大轿进山了!” 一听这句话,我瞬间激动起来,赶上了,幸好赶上了。 李半拉子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一会儿你带着水月跑,我掩护你们。” 我点点头:“别激动,先看看再说。” “我准备好了,一会儿上去先把门口两个捅了,里面一乱,你们跟着人群冲出去。” 李半拉子也是一天一夜没睡了,此时两眼通红,盯着台上的王小福,嘴里咯吱咯吱嚼着油炸花生米,就像想要吃了他一样。 我赶紧说:“要是不能趁乱混出去,就抓住这个王小服当人质。” 刚说到这里,门口忽然有了动静,台上的王小福一边往下走一边大喊:“都安静一下,我未来干娘来了!” 说罢,他跑上前掀开了棉帘子,一个穿着蓝布棉袄的中年女人笑呵呵进来了。 紧跟在她身后,一个穿着大红棉裙,头上顶着红盖头的姑娘进来了。 李半拉子低声说:“水月这一身,还真是漂亮。” 前面的中年女人扶着连水月,慢慢走上台,让她坐在了小桌子旁。 王小福又跑到台下站着,大声喊:“各位,该吃吃,该喝喝!” 众人一听,开始吃喝起来。 我盯着台上,发现连水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一点儿想要逃走的意思。难道说,她中了什么迷药? 这时,王小福已经挨个桌子敬酒,我低声对李半拉子说:“等他来了,看我眼色行事!” 他撕下两个鸡腿,正啃得满嘴流油,笑着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儿,王小福喝得脸都红了,慢慢悠悠走了过来。 “几位老板,吃好喝好啊!” 我们赶紧站起来,都举起了杯。 这时,他忽然说:“这三位,生面孔啊。” 钱麻子赶紧说:“奉天来的,盘了一家店,正准备开钱庄。” “老板贵姓?” “免贵姓钱。” 王小福笑了:“姓钱,来开钱庄,确实挺合适。你那铺子是什么地方,改天我去看看。” “我们刚来,也不太熟,就在城南,那个什么旅馆旁边儿。” “好,回头我去看看。” 说罢,王小福扭头看着我,表情有些疑惑。 钱麻子赶紧说:“我表弟,跟着来学学做生意。” “你这个表弟,两眼通红,杀气有点儿重啊。” “不是,主要是赶了一天路,没休息好。” 王小福点点头,伸出手说:“小兄弟,交个朋友。” 平日里都是抱拳拱手,这握手礼还真是不常见,我犹豫一下,伸出了手。 他握住我的手,忽然笑了:“兄弟,你这右手的茧子,是常年拿枪的人吧?” 我心里一惊,赶紧摇摇头:“常年赶大车。”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愿松开:“胡子吧,来这里干啥呀?” 这话一说,他身后的两个人,都把手伸进了腰里,随时准备掏枪。 我知道瞒不过去,笑了:“有点儿小事儿,你要是不找麻烦,我可以饶你一命。” “好大的口气!那行,你先说说,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指着台上,大声喊:“你的未来干娘,我要带走!” 那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王小福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凭什么?” 我大喊:“就凭她是我媳妇!” 第588章 一片混乱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我话刚落音,忽然从门口方向传来一声大吼:“谁他娘的敢闹事儿!” 众人立刻看向了门口,就见帘子被撩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进来了。他头上缠着绷带,肿着半边脸,左胳膊还上了夹板,吊在脖子上。 冤家路窄,何胖子! 王小福一看何胖子带着两个人进来了,立刻大喊:“老何,干死他们!” 李半拉子迅速捅死王小福身后的小崽子,挥刀指着门口大喊:“雪上飞!” 何胖子一声大叫,转身就想跑,李半拉子立刻追了上去。 我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快步跑到木台上,抓起连水月的手大喊:“快走!” 她正好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扭头盯着我:“你干啥?” 定睛一看,这不是连水月,是江畔! 我俩都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李半拉子已经捅翻了门口的两个枪手,将何胖子踢了进来。钱麻子正骑在王小福身上,和他撕扯在一起。 满屋的客人都乱了,不少人都站起来,想走但不敢靠近门口。 我赶紧掏出匣子枪,朝着想从门口进来的枪手连打两枪,大喊:“都快跑吧!” 江畔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又是你,你想干啥?” “不好意思,我来救媳妇的。” “我又不是你媳妇!” “我救错了!”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要是被他们堵住门,我们只能等死。要赶紧让大家冲出去,我们才能趁乱逃跑。 客人开始往门口方向挤,一片混乱。 这时,钱麻子从人群中钻出来,嘴里喊着:“水月,咋办,快拿主意!” 他走近一看,愣了一下:“这谁呀?” 我赶紧说:“江畔。” “你俩认识?” “来不及多说了,咱们准备跑!” 钱麻子摇摇头:“小刀,水月呢?” 这时,何胖子翻滚了过来,李半拉子也拎着刀走过来,大喊:“水月,咱们赶紧——哎,江姑娘?” 钱麻子更懵了:“半拉子,你也认识这姑娘?什么个情况?” 正说着,屋外枪声大作,门口惨叫连连,门外也是鬼哭狼嚎。 李半拉子上前拎起何胖子:“小刀,这个雪上飞,要不要弄死?” “先等等,留着说不定有用。” 何胖子吓得浑身发抖,嘟囔着说:“大哥,我是草上飞,不是雪上飞。” 李半拉子一脚将他踹翻:“再啰嗦我让你人头天上飞!” 门口枪声太激烈,想冲出去有点困难,我看后面有扇窗户,赶紧指了指那边。 这时,江畔忽然在后面喊:“小刀,别急,外面是我的人,你等等,一会儿就完事了。” 说罢,她招呼我们蹲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的枪声。 钱麻子来回瞅着我们,低声问:“小刀,救错了?” 我点了点头。 他瞬间明白了,扭头说:“江姑娘,我们小刀是来救他媳妇的,搞错了。他媳妇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杀人不眨眼,扔脑袋唱小曲儿,我是真不骗你——” 江畔摇摇头:“你们是来捣乱的,我好好的计划,这下全完了。” 李半拉子把何胖子坐在身下,也是不断摇头叹息。 说实话,不仅是钱麻子,大家都有点懵。要不是外面枪声阵阵,我们肯定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门口已经倒下了一大堆人,其他人四处躲避,都趴在了桌子下面。 李半拉子从桌子上拿下了几盘菜,直接放在地上,招呼我接着吃点儿。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反正也没事,我伸手从旁边桌上拿下一壶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撕下一个鸡腿吃起来。 钱麻子还在那里解释:“江姑娘,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我们仨都不想惹麻烦。不瞒你说,我们是从林口方向过来的,就是帮小刀救媳妇的。” 江畔笑了:“这位老板贵姓?” “免贵姓钱,人称钱麻子,小刀的兄弟。” “钱老板,小刀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用担心。” 钱麻子扭头看着我:“咋就成了救命恩人,你们到底干啥了?” 听着外面还有枪声,我也闲着,就把火车上的事儿,都告诉了他。 钱麻子听了,竖起大拇指:“你个兔崽子啊,水月就这几天没跟着,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不跟着来,你俩能把长白山捅个大窟窿。” 我还没回答,外面的枪声已经听不到了,门口传来一声大喊:“江姑娘,你没事吧?” 江畔立刻大喊:“我没事,外面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放心吧。” 江畔一听,大喊:“别开枪了,让掌柜们先走。” “好嘞。” 江畔上前几步,轻轻一行礼,对躲起来的人说:“各位老板,外面已经安全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众人一听,似乎有些不相信,但听到外面枪声停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呼啦啦全部跑了。 屋里就剩下我们几人,我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就见王小福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已经不动了。 从他身上的脚印可以判断,这兔崽子是被人群活活踩死的。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撩开门帘子进来,大喊:“江姑娘,咋回事啊?” 见我们这么多人,他迅速把手放在腰间,摸着枪柄,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江畔赶紧上前说:“当家的,出了点意外,这几位是——”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上前说:“在下伍六刀,这是我两位兄弟,钱麻子,李半拉子。” 男人赶紧行了个匪礼:“在下曹傻子,看样子,你们也是耍混钱的兄弟。” “早就听说曹当家的大名,这回总算是见到了。” 曹傻子哈哈大笑:“小刀兄弟,你们从哪里来?怎么在这啊?” “不瞒曹当家的,我们从林口方向来,是找我媳妇的。” 曹傻子指了指江畔:“你媳妇是——” 我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和江姑娘没什么关系,我媳妇名叫连水月——” “谁?” “连水月。” 曹傻子后退两步,江畔也转过身,后退一步,盯着我。 看他俩这表情,似乎认识连水月,我赶紧问:“你们认识她?” 曹傻子嘿嘿笑了,扭头对江畔说:“他好像不知道连水月是什么人物,会不会说的不是一个人?” 第589章 曹傻子 大家都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钱麻子站了出来,笑着说:“咱们现在也算是一伙的,我提议先坐下,简单把事儿说清楚。”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圆桌。 大家一听,也有道理,都拉开凳子坐下了。 曹傻子安排两个小崽子进来,先把何胖子绑了,又找了些干净的碗筷过来。 他笑着说:“咱们边吃边唠,这样吧,先弄清楚,咱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点点头,一字一句说:“水月他干爹姓吴,绰号镇东洋。” 曹傻子立刻站起来,冲我抱拳鞠躬:“你真是连大当家的男人,请受我曹傻子一拜!” 我赶紧过去扶着他:“别别别,不至于。” “不瞒你们说,连大当家是我的救命恩人!几年前,我带着几十号兄弟,从老黑山避难,来到了这长白山。那一次,我们被牛大棒的人围了,只剩下十来号人,子弹都打完了。本来想着必死无疑,没想到连大当家带人来了,一仗就把牛大棒的人打干净了!这样,我才活了下来。” 钱麻子在旁边说:“水月说过,当年他带人在长白山,灭了十三股绺子。” 曹傻子敬了我们一杯酒,摇头说:“十三股绺子,那都是有名有姓的大绺子,她灭的小绺子更多!反正啊,连大当家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一百块大洋,救命恩人!” 说罢,他上下瞅了瞅我:“小刀兄弟,兄弟冒昧问一句,连大当家咋就看上你了呢?” 这话一问,我瞬间满脸发烫,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钱麻子赶紧在旁边说:“小刀可是兴安岭第一狠人,智勇双全。有一次啊,他一手锤子一手柴刀,干死了一车厢的日本兵,你敢相信?” “那咋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 曹傻子一听,又向我敬酒:“这么一说,连大当家确实有眼光。” 这时,江畔开口了:“连大当家,到底出了啥事儿?” 我长叹一口气,低声说:“被王老太太骗过来了,说是要给她当儿媳妇,我们几个过来,就是想救她的。刚才,确实冲动了。” “怪不得,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这时,李半拉子开口了:“江姑娘,我们在火车上不是把你救了吗?你咋又被抓来了?” 江畔往我旁边坐了坐,给我倒一杯酒,叹气说:“我爹被他们抓了,没办法,我只能回来,求助曹当家的。原本的计划,我跟着他们进山,曹当家带绺子在后面跟着,找机会救我爹。”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又是找爹的。” 我赶紧举起了杯:“好,既然这么说,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那就是朋友了。” 钱麻子笑了:“江姑娘,我问一句啊,你是什么来头,王顺非要娶你,曹当家也愿意帮你?” “我爹原来在新京当官,后来被排挤,索性辞官回乡,做生意。” 曹傻子补充说:“江家和日本人有关系,附近几个县城都有生意,暗地里还搞军火。” 江畔扭头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两年我爹没了靠山,生意一落千丈,王老太太也趁机欺负我们,非要我嫁给他儿子王顺。我没有水月姐的本事,也不如她命好……” 我明白了,江畔肯定是答应了曹傻子,给他不少好处。 这时,江畔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既然走到这一步,我觉得,咱们一起行动吧。” 一旁的曹傻子忽然问:“小刀兄弟,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把尤家大院的事儿简单一说,他的眼睛当即亮了,侧头和江畔商量了几句。 之后,他笑着说:“尤德发那个老犊子,家里藏着不少王顺的东西,既然他们自相残杀,咱们趁机捞一把,不过分吧?” 我们三人势单力薄,如果有了曹傻子的帮忙,确实有很大好处。他想去捞一把,只要不耽误大事儿,无所谓了。 我点头说:“行,不过咱们最好先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找王顺?” 话刚落音,大家都扭头看向了绑在旁边的何胖子。 他刚才还在侧着耳朵听我们说话,现在吓得不断往后挪。 李半拉子吃饱喝足,走上前在何胖子身上擦了擦手,笑着问:“怎么样,雪上飞,说不说?” 何胖子连连点头:“我给你们带路,进山七拐八绕的,我知道近道儿。” 曹傻子一听,站了起来:“行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先去尤家大院,然后进山。小刀兄弟,江姑娘,你们看行不行?” 我们都急着找到王顺,当然没意见。 大家赶紧出了门,就见菜园里到处都是曹傻子的人马,至少一百多号人。 我们三人翻身上马,江畔上了暖爬犁,跟着曹傻子的大队伍,连夜出发。 第二天晌午休息了一个时辰,一直走到半夜,远远看到尤家大院的方向火光冲天,喊声阵阵。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赶紧挥舞马鞭,快速赶了过去。 还没进屯子,就见尤家大院已经烧起大火,门口人影晃动。 曹傻子大喊:“不好,让人抢先了!兄弟,快!” 枪声一响,尤家大院里的人纷纷逃窜。 我刚往前跑了几步,正好看到柳文生扛着一个大包跑出来,跳上了爬犁。 他大喊:“乡亲们快跑!” 这兔崽子,竟然带着屯子里的人又回来了! 枪声不断,柳文生带人往后面山里跑,曹傻子也不追赶,让人赶紧灭火。 忙活到天亮,尤家大院还是烧成了废墟,曹傻子在后院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窖,从里面扒拉出一些东西。不算太多,但也是有了收获。 他们在抢东西的时候,江畔从暖爬犁里出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小刀,我找曹傻子帮忙,也是迫于无奈,他是个狠角色,你要小心一点。”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要是冷的话,到暖爬犁里休息一会儿吧。” 我赶紧摆摆手:“没事儿,外面冷,你赶紧进去歇着吧。放心,咱一会儿就出发。” 爬犁里还有一个伺候江畔的小丫头,赶紧跑出来,扶着江畔进去了。 第590章 七不抢八不夺 尤家大院已经被烧成了废墟,我们没有停留,抓紧上路了。 何胖子坐在最前面的爬犁上,领着我们一路前进,两天后,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山。 从民国初年开始,长白山就成了土匪窝,大大小小的绺子,至少上千个。 比如我们要去的临江县,就在长白山腹地,鸭绿江畔。这里遍地土匪,山林里有,木营子有,屯子有,连县城都有不少。 狼多肉少,绺子的地盘意识特别强,火拼的情况也很多。 总之,我们现在进山风险确实很大。 当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废弃的屯子扎营休息。 大家在还没倒塌的土墙边扎了帐篷,挡一挡寒风。烧起篝火,吊上铁锅,边吃东西边聊。 曹傻子对连水月这两年的经历很感兴趣,但钱麻子一顿忽悠,一句真九句假,没透露太多事情。 聊着聊着,江畔忽然坐过来,低声说:“按原计划,我明天应该到王顺的身边儿。他要是知道出了事,肯定会气疯了,到时候可能会对我爹下手。” 我一听,摇摇头:“应该不会吧。按理说,他应该先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是路上耽误了?毕竟他要是真和你成亲了,你爹也是他爹。” “你不了解王顺,你们当家的是活阎王,他在这一带,也被称为阎王爷。” 曹傻子一听,赶紧点了点头。 李半拉子立刻有了兴趣,忙问:“这个阎王爷,有啥手段?” 曹傻子笑了:“他的手段,那可是多了,穿花挂甲,背毛活埋,挖心抽肠,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 李半拉子点点头:“嗯,有机会见识见识。” “别瞎扯了,躲还来不及呢,你要是真见识了他的手段,恐怕腿都得吓软了。” “好,到时候看看谁的腿软。” 我一听,笑着问:“当家的,按你这个说法,王老太太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听说,王老太太这人还是挺不错的,讲究‘七不抢八不夺’,她手里的那些屯子,每年按收成交钱,也不会也有多大麻烦。” 这个我还真知道,罗老九以前说过,民国初年的那些胡子,都是按绿林规矩来的,有些“劫富济贫”的意思。 所谓“七不抢八不夺”,就是虚指,意思是绺子对于一些特定的人和地方,不能动手。 比如,送亲送葬不抢。这是人这辈子的大喜和大悲,但凡有些良心,都不能碰。 送信的不抢。信不值钱,但对于收信的人来说,可能就是朝夕盼望的消息,没必要抢。还有一点,土匪也要传递书信,也就是“飞海叶子”,坏了规矩大家都没有好处。 走村行医的郎中不抢。因为土匪是刀尖上讨生活的,受伤十分常见。不敢去医院,这些江湖游医才是土匪的救命恩人。 挖参渡河,打猎采药的也不抢。这个和上面差不多,土匪常年在林子里行动,要和经常在林子活动的人搞好关系,官兵进山追捕,才能放心。 赌局和窑子不抢。土匪有了钱,最喜欢花天酒地。所以,抢了赌局和窑子,就是断了自己的快活。 棺材铺不抢。只要是人,难免一死,死了有副棺材,算是最起码的尊严。就算是心狠手辣的土匪头子,也不会对棺材铺动手。 和尚道士不抢。土匪都信佛,也信风水,遇到和尚道士,都是以礼相待,不能动刀枪…… 当然,还有其他规矩,比如算命摇卦的不抢、鳏寡孤独不抢、货郎小贩不抢……天道人伦,绿林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但是,后来就不行了,绺子多了,总会有不讲规矩的。 我接着问:“王老太太几个儿子,还都不一样的脾气?” 曹傻子点点头:“我也是听说的,王老太太六个儿子,分别取名福寿安康和顺。老大最聪慧,早年病死。老二没脑子,连大当家一句话,他就进城去刺杀日本军官,结果被抓住毙了。” “剩下几个呢?” “老太太分了地盘,让四个儿子各自拉起绺子,自己发展,免得内斗。王安是个厉害人物,我听说他和日本人关系特别好,前年娶了个日本媳妇。王康王和两兄弟,没什么主见,老太太十分疼爱,啥事都帮忙安排着。” 这时,江畔开口了:“王顺从小心肠最狠,贪财好色,也是最张扬的。他要娶我,也是为了我家的财产。” 曹傻子笑了:“江姑娘家,那可真是大户!我再告诉你们一点,她爷爷是前清的进士,喜欢古董,家里就是不缺值钱的玩意儿。” 我们一听,都点了点头。 曹傻子接着说:“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咱们不知道王顺躲在了哪里。要是这个何胖子不说实话,领着咱们在山里瞎转悠,那就麻烦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曹傻子这一百多号人,要是半个月找不到王顺,就必须出山,否则粮食就不够吃了。 我想了一会儿,低声说:“何胖子也不傻,怎么会老老实实带咱们去找王顺?我有一个想法,你们考虑一下。” “好,你说,我这一百多号人,听你调遣也行。” 我摇了摇头:“咱们要给何胖子一个机会逃跑。他只要能跑掉,肯定要去找王顺报告情况,邀功请赏。” 曹傻子笑了:“然后咱们在后面跟着?何胖子也不傻,肯定会确定咱们没跟着他,再去找王顺。” “所以,你要带着大部队,往别的方向追,故意让他看到。等他放松警惕,我们几个再悄悄跟在后面。” “不愧是连大当家的男人,确实有脑子。” 这时,江畔忽然说:“我也要跟着你们。” 钱麻子赶紧摇头:“江姑娘,在山里跟踪一个人,你坐着那暖爬犁,真不方便。” “我也可以骑马,没问题的。” “你真不用跟着,放心吧,我们一路留下记号,回头你们绕半天,再跟上我们就行了。” 江畔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抓了何胖子,我可不放心。” 第591章 欲擒故纵 江畔非要跟着,我也能理解。 毕竟,她和我们并不熟悉,不能完全信任我们。 王傻子一听,低声问:“江姑娘,我多带几个人,也跟着你们?” 钱麻子赶紧摇头:“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咱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冒险。” “那这样吧,我安排两个机灵的小崽子跟着你们,有事儿也能帮个忙。” 我知道,他肯定也不放心我们,更不愿意让江畔这个摇钱树离开他的视线。 大家又低声商量一些细节,最终决定明天晚上执行计划。 第二天一早,何胖子领着我们继续前进,半晌午的时候,天气突变,开始刮风。下午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了。 这样更好,正适合何胖子逃跑。 天黑以后,见雪下大了,我们在一片林子边缘扎了营。 按照计划,曹傻子把我们几个叫到最大的帐篷里,炖了一大锅骨头,好好吃一顿,何胖子也被带来了。 曹傻子笑着问:“何胖子,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最多两三天。” “这两天你表现不错!记住了,跟着谁混不一样,有钱就行。你看,咱们这里有江姑娘,你把他伺候好了,还差钱吗?” 何胖子赶紧朝着江畔鞠躬:“就是就是,我以前是糊涂了。” “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以后好好表现!来,吃肉!” 我们说说笑笑,也没有多搭理何胖子,就让他坐在角落里慢慢吃。 这一大铁锅的骨头,也没有什么调料,就是东北大酱和盐,炖了半个多时辰之后,香味四溢。 我们故意喝着兑了水的酒,天南海北瞎扯,时不时给何胖子几块骨头。 他那小眼睛滴溜滴溜转着,一边啃骨头,一边观察着我们。见我们没注意,他故意把割肉的小刀子藏在了身上。 等我们喝得“迷迷糊糊”,曹傻子一挥手,把帐篷外面的小崽子叫了进来:“何胖子也吃饱了,把他扔小帐篷里吧。” 小崽子低声问:“大当家,还是绑住他?” “绑住吧,也别绑太紧,荒郊野外的,他也没地方跑。” 两个小崽子一听,架起何胖子就出去了。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这酒兑水太厉害,越喝身上越冷。 在帐篷里等了一会儿,我们三人带上江畔,再加上曹傻子安排的两个小崽子,悄悄出了帐篷,牵上马,到对面的缓坡躲了起来。 又等了一袋烟工夫,曹傻子从帐篷里探出头,假装喝醉,大声喊:“放哨的那两个,回去睡吧,这大雪天,别冻死了!” 在火盆旁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崽子,立刻钻进了旁边的帐篷。 我们蹲在缓坡的矮树林子里,一声不吭,盯着下面。 火光映照下,大大小小的帐篷上都落满了雪。何胖子睡在中间的一顶小帐篷里,此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畔趴在我耳边,轻声问:“小刀,他要是不上当,咱们该咋办?” 我笑了:“放心吧,他把那把刀藏起来,肯定会割断绳子逃跑的。” 她点头笑了,把抱在怀里的小暖炉塞给我,低声说:“天冷,你也暖和暖和,别冻坏了。” 我赶紧还给她,摆了摆手。 就这么一直等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崽子都出来添了一次柴火,小帐篷还是没有动静。 钱麻子也有些急了:“这兔崽子,不会睡着了吧?”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也有些着急:“应该不会吧,多好的逃命机会。” “万一他想明白了,不想冻死在外面,那肯定就不跑了。” 就在这时,李半拉子示意我们不要说话,下面有动静。 果然,小帐篷的帘子动了两下,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四处瞅了瞅。 何胖子确实很谨慎,他见外面没人,悄悄走出来,到旁边解开一匹马的缰绳,牵到外面。但是,他没有上马,只是轻轻甩了一下马鞭,让这匹马朝着不远处的大沟去了。 等马走远了,何胖子从旁边的爬犁上抽出一条毯子,披到身上,走到拴马的地方,借助一根绳子,爬上了大松树。 这胖子,确实挺灵活的,而且,他比我想象中更有脑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计划是成功了,现在就等着曹傻子的表演了。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小崽子出了帐篷,撒个尿,顺道看了一眼小帐篷。 发现何胖子跑了,他立刻大喊:“当家的,那个胖子跑了!” 曹傻子披着棉袄,急匆匆钻出帐篷,大骂:“兔崽子,他怎么跑了的?往哪跑了?” 又跑出来几个小崽子,在周围搜索一圈,发现了还没被大雪覆盖的马蹄印。 曹傻子骂骂咧咧,又踢又打,大喊:“快收拾东西,追,这兔崽子肯定回县城了!” 下面热闹起来,众人都慌慌张张收拾东西,赶着爬犁骑着马,吆喝着朝大沟的方向去了。 我们还躲在矮树林子里,此时快要冻僵了。 片刻之后,何胖子从大松树上跳下来,连滚带爬进了后面的林子。 不得不说,他还真配得上“草上飞”的名号,别看很胖,跑起来一点也不慢。 等了一会儿,我们几人翻身上马,顺着他的脚印,也进了林子。 一路追到天亮,何胖子在林子边缘点火休息了一会儿,又钻进了一条小山沟。 雪下的不大,慢慢跟在后面就行,他跑不掉。 钱麻子笑着说:“这兔崽子,腿脚倒是挺灵活的。” 李半拉子笑了:“人家是雪上飞嘛。” 江畔不适应山里的寒冷,哆嗦着问:“小刀,这个方向,何胖子会不会往县城跑啊?” 我摇摇头:“不可能,他逃跑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撑不了两天。我估摸着,要么王顺就在附近,要么有何胖子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钱麻子追上来,走在我俩中间,笑着说:“这就叫欲擒故纵。” 我们跟着脚印一直往前走,接近晌午,终于走出了这个山沟。 前面有一片山坳,大雪中隐约有个小屯子,脚印就是朝着那边延伸的。 钱麻子笑了:“他果然有个落脚的地方!” 深山里的孤屯,十有八九和土匪关系密切。 第592章 孤屯 此时,屯子里不少院子都冒着炊烟,肯定有人。 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是冻得够呛,尤其是江畔,浑身发抖。 钱麻子上来问:“小刀,接下来咋办?” “咱们也得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吃点东西,不然熬不住的。” 环顾四周,到处白茫茫一片,一阵冷风卷起雪花,直往我的脖子里钻。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闷响,就见屯子后面升起一个红色的东西,直冲天空去了。 钱麻子上前说:“小刀,信号弹?” “肯定是何胖子在通知王顺。” “那咱们怎么办?” 我扭头看了看,指着旁边的几棵松树说:“老钱,你们先在这里搭个小帐篷,点火休息一下,我去屯子里探探。”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上前说:“小刀,我也去。” “大白天的,人多了容易被发现,我就在外围晃悠一圈,你等着就行。” 李半拉子耷拉着脸,点了点头。 他们几人到旁边搭帐篷生火,我放下长枪,拎着匣子枪钻进了风雪中。 屯子不小,应该有三四十户人家,走近了才看清,大概有十来个院子没有冒炊烟,可能没人住。 我翻进一个无人院子,躲在墙角,踩着石头探头看了看外面。 刚才打出一颗信号弹,屯子里的人肯定都听到了。这会儿,不少院子门口都站着人,有老有少,互相询问着,都是满脸担忧。 这时,从里面的一个大院子走出一个人,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棉袄,戴着狗皮帽子,手里还拎着一个破锣。 就听他铛铛铛打着锣,嘴里大喊:“都听着,何爷刚才进屯子了!” 众人一听,纷纷后退了一步。 “老规矩了,咱们家家户户轮流供应吃喝,何爷每顿都要吃一个鸡蛋,没有的话,想办法找别家借!这事儿我早就说过了,家家都要养鸡,指不定哪天何爷就来了。” “还有一个,你们商量着,看轮到谁家的姑娘了,赶紧烧水洗干净,晚上伺候何爷。” “对了,从现在开始,只要在屯子里见到陌生人,抓紧报告!” 这人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把几句话重复几遍,着急忙慌跑回去了。 看来,王顺的绺子常来这个屯子。 院子里的人纷纷走出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断摇头叹息。 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也是个穷屯子,何胖子一来,他们算是倒了霉了。 我缩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个院子。虽然不太大,但干干净净,马棚里堆着草料,旁边还有一大堆木柈子,码得整整齐齐。 房子没有塌,门窗都有,我轻轻推门进屋,里面空空荡荡,桌子上落了一层灰,确实很久没人住了。 里面一张大炕,我打开炕头的木柜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被褥。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王顺的绺子可能经常来,屯子里那些没人住的院子,都是为土匪预备的,也包括这个院子。 想到这里,我悄悄翻出院子,快速跑了回去。 他们已经在两棵松树间搭了个小帐篷,江畔坐在里面,裹着厚厚的毯子,正在小口喝着热水。 钱麻子见我回来,赶紧招呼我坐下,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烤土豆子递了过来。 我把土豆子掰开,趁热三两口吃完,喝了口酒,这才把刚才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 李半拉子猛然一拍大腿:“这兔崽子,每顿一个鸡蛋,还想糟蹋人家姑娘。小刀,你说吧,咱们该咋办?” 钱麻子赶紧摆摆手:“你先别急,我估摸着,附近有王顺的哨卡,刚才那信号弹就是通知他们的。王顺本来要娶亲的,现在媳妇丢了,你说他急不急?他知道这里发了信号弹,会不会亲自过来?” “啥意思,王顺要来?” “我就是猜猜,小刀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所以啊,两位小兄弟,你们要马上回去,告诉曹当家的往这边来。” 两个小崽子一听,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 江畔立刻说:“让你俩回去就抓紧,别耽误事儿,放跑了王顺,你俩能负责不?” 这两人一听,赶紧站起来,简单收拾一下,翻身上马就走了。 我们在这里等到天黑,屯子里忽然又朝天放了两颗信号弹,因为是晚上,格外显眼。 舍得放三颗信号弹,肯定是联系王顺呢。 这会儿雪更大了,我站起身,看了看远处的屯子,扭头说:“走,咱们进屯子!” 钱麻子赶紧上来说:“太危险了吧?” “没事儿,那些没住人的院子,咱们先将就一晚上,不然得冻死在外面。” 李半拉子笑了:“就是嘛,一个何胖子,没啥可担心的。” 外面确实太冷,我们赶紧灭了火堆,收拾收拾,趁着夜色靠近屯子,进了白天我发现的那个院子。 拴好马,喂上料,我们四人赶紧进屋,先把炕烧上了。 钱麻子扯出来一大堆被褥,我们脱了大衣,裹上被子,先坐在炕上暖和了一会儿。 感觉缓过来了,我才下了炕,回头说:“半拉子,你去抱点柴生炉子,老钱四处扒拉扒拉,看这几个屋有没有藏着啥好东西。江姑娘,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你要是暖和了,下来给咱们几个整点吃的。” 江畔一听,脸瞬间红了,低声说:“小刀,我,不太会做饭。” “对对对,差点忘了,那这样吧,一会儿等我回来弄。” 她一听,赶紧下了炕:“我试试吧,总要学着做的。”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世道乱,指不定啥时候就遇到难处了,啥都得学学。你是没见过水月,她可是做饭打仗样样精通,就没有她不会的!” 江畔一听,低下了头,默默走到一边,去扒拉我们包里的干粮了。 钱麻子走过来,冲我点点头,低声说:“抓紧出去看看,小心点儿啊!” 我放下长枪,推门出去,走到墙角,踩着石头扒上了墙头。 屯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人。按照惯例,老百姓太穷,一天能喝上一顿高粱米粥就不错了。稀汤寡水的,太容易饿,早早都睡了。 我正想回去,忽然听到一阵哭喊声…… 第593章 好人难做 我在屯子东头,这哭声好像来自屯子西头。 哭声越来越近,应该是个小姑娘,她大喊着:“我不想去,爹你别让我去!” 紧接着就是男人的声音:“天天在家白吃饭,养你还不如养头驴。” “爹,我以后少吃饭,我只喝汤行不行,别让我去了。” 我明白了,这姑娘肯定要被送去伺候何胖子。 这时,李半拉子忽然从我旁边探出了头,低声问:“咋回事啊?” “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要被他爹送去伺候何胖子。” “啥?” 我赶紧示意他不要激动,先看看再说。 一盏马灯出现在对面,好像是个中年男人,拉着小姑娘的胳膊,骂骂咧咧。 小姑娘直接坐在了雪地中,大哭起来。 男人上去就是一脚,大骂:“你爹我还没死,哭丧呢!好好伺候何爷,过年说不定赏咱们一头驴。” 听到这里,我一扭头,就见李半拉子瞪着我,一字一句说:“小刀,我小时候家里也穷,两个妹妹都被爹卖了,忍不了。” 说实话,这种男人我也忍不了,于是点了点头。 李半拉子当即翻墙而出,上前两步,一拳上去,那男人凌空飞起来,直接砸在对面的土墙上,晕了过去。 我赶紧跳下去,左右看了看,幸好没什么人。 李半拉子蹲下来,看着已经吓懵的小姑娘,低声说:“妹子,没事儿,我不是好人——不对,我不是坏人,是来救你的。” 我赶紧上前拖起这个男人,低声说:“快,把他们弄进去。” 李半拉子一把抱起小姑娘,直接进了院子,我也紧跟其后进去了。 回到屋里,江畔愣了,钱麻子摇摇头:“你俩,真是不让人省心,咋地,又当好人了?” 李半拉子把小姑娘放在火炉边,嘿嘿一笑:“她爹要把她送给何胖子!麻子,你看看这姑娘才多大?” 我们这才注意,小姑娘头发凌乱,但应该是刚洗过澡,皮肤没那么黑,她埋着头,蜷缩成一团,看样子十分瘦弱。 钱麻子蹲下来,低声问:“姑娘,我们不是坏人,你多大了?” 小姑娘一听,把头埋得更深了。 我给江畔使个眼色,她愣了一下,慢慢走过来,蹲下问:“姑娘,姐问你,多大年纪了?” 小姑娘又哭了起来,还是不说话。 这时,李半拉子把男人拎了起来,啪啪啪朝着他的脸扇了几巴掌,把他扇醒了。 他一看我们几人,赶紧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我错了,我错了!”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你哪错了?” “你们说哪错了,我就哪错了!” “我问你,这是你的姑娘不?” 他头都没抬,赶紧说:“是,是我姑娘。” “多大了?” “过年就十五了。” “你要把他送给何胖子?” 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何爷是什么人,我们咋敢不伺候?再说了,养个姑娘有啥用,何爷要是看上她,赏给我们家一头驴也好啊。” 我也是真急眼了,上去就是一脚:“你抬起头看看我们!” 他往墙角躲了躲,眯着眼睛瞅瞅我们,笑着说:“你们要是看上我这姑娘了,给十斤高粱米也行。” 李半拉子一听,直接抽出了刀。 没想到,小姑娘忽然过去,抱住了李半拉子的腿:“饶了我爹吧,别杀他!” 李半拉子完全愣住了。 钱麻子上前说:“姑娘,你爹想用你换十斤高粱米。” 小姑娘眼泪又下来了:“我爹要是死了,我娘,还有三个妹妹都得饿死。” 男人好像有了底气,揣着手坐在地上,看着我们。 李半拉子无奈,扭头问我:“小刀,咋办?” 钱麻子往炕上一坐,笑了:“坏人好当,好人难做。” 这情况确实难住大家了,小姑娘还抱着李半拉子的腿,我瞅瞅江畔,她这才反应过来,过去劝说小姑娘几句,拉着她坐在了炕上。 坐在火炉边的男人又开口了:“你们这锅里煮的啥,糊了吧?” 江畔哎呦一声,赶紧下来,揭开锅盖搅动两下,赶紧往里面添水。 钱麻子也下来帮忙,同时对我说:“小刀,一会儿何胖子没人陪着,肯定得急眼,你想想该咋办吧。” 男人站起来,靠在门口嘟囔着:“几位也是胡子爷吧?我们是穷苦老百姓,惹不起何胖子,他要是急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 我把钱麻子拉到门外,低声说:“老钱,拿个主意呗。” 钱麻子点上了一支烟:“反正何胖子也把咱们带到了这里,就算水月在,也不会让他祸害老百姓的。干脆啊,你就把他抓来算了。” 我点点头:“屋里这俩咋办?” “还能咋办,咱又不能养着这姑娘。你这样吧,把他俩带回去,当着媳妇孩子的面,把这男人揍一顿,别伤筋动骨就行,让他以后老实一点。” “那行,算是个好主意。” 我推开门,冲着里面喊:“半拉子,走走走,咱把他俩送回家。” 李半拉子气得哼了一声,拎起男人的衣领,一脚将他踹了出来。他又挥手招呼了一声,让小姑娘出来给我们带路。 我俩刚出院子,江畔忽然追上来,低声说:“小刀,帽子没戴。” 我接过她手中的狗皮帽子,赶紧摆摆手:“先回去,这里危险。” 雪还在下,小姑娘拎着马灯在前面带路,我俩拖着男人跟在后面,一路走到屯子西边儿,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屋里还有哭声,小姑娘推门进去,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立刻扑上来抱住她,嘴里嘟囔着:“娘对不起你,娘错了。” 这女人的身后,跟着三个小姑娘,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她抬头见我们跟在后面,吓得连连后退,把几个女儿都护在了身后。 李半拉子将男人扔进屋里,抬腿进去,低声说:“别怕,小刀给你们做主!” 我跟着进屋,四处看了看,屋里很暗,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炕上只有两床破棉絮,床边一个木箱子,里面有针线和一些碎布头。 女人和几个孩子穿得都很单薄,我挥挥手:“屋里这么冷,赶紧带孩子上炕暖和着。” 她一听,赶紧领着几个孩子上了炕,互相依靠着坐在了角落里。 我扭头对李半拉子说:“这回我动手!” 第594章 活路 李半拉子点点头,站在了门口。 我走上前,先踹了这男人两脚,他双手抱着头,也不反抗,好像习惯了挨打。 炕上的女人欲言又止,看起来很着急。 我叹了口气:“大姐,你这个男人太废物了,我帮你教训一下他。” 男人一听,嘟囔了一句:“我还能咋办?要是不伺候何爷,我这一家还有活路吗?” 我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他惨叫连连。 “记住了,大老爷们儿要护着媳妇孩子,有人欺负她们,你就得上去拼命!咱活着要像个人,不是畜生。” 他抱着头蜷成一团,也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以后不要打媳妇孩子。你要是再敢把闺女往外送,我知道了,肯定回来弄死你!” 他点了点头,低声说:“不敢了,不敢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有人大喊:“干啥呢,何爷都等急了!” 我一听,这声音好像白天敲锣的那个男人。刚才没打过瘾,我朝李半拉子笑笑,打开门冲了出去。 外面的男人拎着马灯,嘴里叼着一支烟,见我俩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俩谁呀,哪院儿的?” 我上去就是一脚,先把他踹趴下了。 李半拉子跑上去,掐着脖子把他拎起来,低声问:“何胖子在哪儿?” 他吓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远处:“后——屯子后面,大院里。” “带路!” 李半拉子拎着他的衣领,我也跟在后面,直奔屯子后面去了。 一路走到屯子最北头,男人指了指旁边的大院。 李半拉子拖着他过去,一脚踹开门:“哪个屋?” “正屋!” “去敲门!” 男人一听,跌跌撞撞走过去,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何胖子的声音:“啥时辰了,怎么才来!” 听到他的声音,李半拉子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发,用他的脑袋撞开门,进去了。 我紧随其后,一进屋就听到何胖子的叫声。 李半拉子一刀捅死手里的男人,三两步走到炕边,笑着说:“雪上飞,等小姑娘呢!” 何胖子眼睛都直了:“咋回事,你俩阴魂不散啊,又来了!” 李半拉子收起刀,双手抓起何胖子的前臂,使劲一掰,咔嚓一声。这胳膊,应该刚去了夹板没两天,还没好透,又断了。 何胖子惨叫起来,只穿着短裤在炕上来回翻滚。 李半拉子跳上炕,笑着说:“兔崽子,挺白的啊!” 说罢,他挥起大巴掌使劲拍了上去,前胸后背还有大腿,一巴掌一个红手印儿,把何胖子打得都抽抽了。 李半拉子还不过瘾,又铆足了劲儿,一脚踹向了他的裤裆。 这声惨叫,估计整个屯子都听到了。 何胖子四仰八叉躺在炕上,翻着白眼,一抽一抽的。 李半拉子回头问:“小刀,我稳着劲儿呢,你说吧,要不要弄死他?” 我摇摇头:“算了,先留着吧,万一王顺不来,留着他可能还有点儿用。” 李半拉子无奈,只能下了炕,拆掉两条桌板,又把何胖子的断胳膊上了夹板。我也上前帮忙,给何胖子套上衣服,将他绑在了火炉旁的桌子腿上。 “半拉子,去把他俩都叫来吧,这个院子大,屋里也暖和!” 李半拉子点点头:“好,放心吧。” 他一出门,我就把整个院子搜寻了一遍,没发现其他人,但在厨房找到了大半锅的炖菜。 于是,我重新烧上火,又扒拉一些土豆白菜粉条子,收拾一下放进去一起炖。 等他们来了,李半拉子直接把锅端过来,往火炉子上一放,我们四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吃起来。 吃着吃着,江畔的眼泪忽然掉下来了。 我赶紧问:“咋了,吃不惯这味儿?” 她赶紧擦擦眼泪,摇头说:“我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个饭都不会做。” “别瞎想,你从小有人伺候着,不会做饭也正常。没事儿,等找到你爹,回去让你家的厨子指点指点,做饭不难。” 江畔破涕为笑:“行,我明白了。“ 钱麻子忽然问:“小刀,要是曹傻子先来了,咱们不用担心。要是王顺的绺子先来了,该咋办?” “咱们和王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拉倒吧,你把人家新媳妇都抢了,这仇大了。” 我看看江畔,她低头笑了。 李半拉子忽然举起了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不是?” 钱麻子点点头:“你看,连半拉子都知道,你抢他媳妇和杀他爹,差不多的意思。” 李半拉子接着说:“就是嘛,咱们这趟来,不就是因为人家抢你媳妇了。”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思考片刻,我对江畔说:“江姑娘,我会想办法把你爹救出来,但是你不能瞎跑,不能自作主张,要听我的话,行不行?” 江畔立刻点了点头。 “反正你记住了,别瞎跑!”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连水月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处境,不能耽误时间了。王顺要是真来了,能谈就谈,实在谈不拢,只能打。 这天晚上,我们轮流站岗,在大院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有人在外面拍门,我拎着匣子枪上前问:“干啥的?” 外面的人大喊:“几位胡子爷,你们的事儿,大家伙都听说了,我是来送饭的。” 我开门看了看外面,只有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他拎着一个破篮子,上面用棉布盖着。见我出来了,他掀开给我看,里面是烙饼、萝卜干和一个鸡蛋。 我摆摆手:“我们不是何胖子,不吃你们的东西,赶紧回去吧,天冷。” 他一听,当即跪下了:“吃了吧,你们不吃,我们心里都不踏实。”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走上前,拿起了篮子里的一块饼。 “回去吧,我们有肉,就不吃你们的了。告诉乡亲们,这两天没事别乱跑,别凑热闹。” 老头站了起来,弯腰鞠躬说:“明白,我们不瞎跑。” 送走了老头,我回到屋里,把饼递给了李半拉子。 这时,何胖子醒了,疼得嗷嗷叫,一睁眼看到我们,又立刻闭了嘴。 我上前问:“王顺什么时候能到?” 第595章 王顺来了 何胖子双手捂着裤裆,脸都疼变形了。 听我这么一问,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李半拉子走过来,眼睛一瞪,何胖子赶紧说:“早了就是今天晚上,最迟也是明早。” 江畔过来问:“王顺一定会来吗?” “那信号枪藏几年了,不是大事儿不能用。只要用了,大当家肯定会来。江姑娘啊,你真是糊涂,老老实实跟了我们大当家,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李半拉子笑了:“江姑娘,你先歇着,我来跟他唠唠。” 何胖子一听,立刻闭嘴,转身缩成一团,低声哼哼着,听起来很痛苦。 李半拉子低声问:“雪上飞,你多大了,有孩子没?” “我看着老相,其实才二十出头,还没孩子呢。” “哎呦,你咋不早说?还有其他兄弟没?” 何胖子扭过头:“我还有俩哥呢,咋地?” 李半拉子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你啥意思?” 李半拉子也没理他,站起来嘿嘿笑了。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拎起枪说:“老钱,半拉子,你俩再歇歇,我上炮台瞅瞅曹傻子来了没。” 说罢,我推门出去,从院墙的梯子爬上去,站在了炮台旁边。 屯子外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谷、山沟,还有后面的缓坡和林子,都没有动静。 我仔细观察了地形,在屯子里躲着肯定不行。最好先占据后面的缓坡,居高临下,又有松树林子可以隐蔽,打起来应该不会吃亏。 不过,这里是王顺的一个重要窝点,他更加熟悉这里,很有可能会从缓坡过来。 这样的话,在斜对面的山沟布置一些人埋伏着,把他们引过去,也能打王顺一个措手不及。 但愿,曹傻子早一点过来吧。 事与愿违,一直过了晌午,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开始商量,万一曹傻子不能及时赶过来,我们是逃走,还是死守大院。 钱麻子坐在炕上,抽着烟说:“小刀,要我说,咱们在这屋里给王顺留一封信,说说好话。他要是愿意谈,就按照咱们说的地方,不带人过来谈。” “你这想法挺好,但王顺也不傻,他凭啥呀?” “那咱们抓紧撤,先回那个山沟里,一会儿他真的带着大部队来了,咱们也来得及跑。” 我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见何胖子还在哼唧,于是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 “刀爷,有啥你就问吧。” “何胖子,你们大当家有脑子没?” 他点点头:“那当然有,他那脑瓜子成天也琢磨事儿,不算太好使,但也够用。” “那他是更贪财还是更好色?” “当然是更喜欢钱,胡子哪有不喜欢钱的?大当家经常说,爹亲娘亲不如大洋亲,军长师长不如一车枪。” 钱麻子笑了:“啥叫军长师长,不如一车枪?” “我们当家的说,这两年委任状满天飞,就是一张纸,不值钱。真要是想拉拢我们,还不如送一大车长枪过来。” 钱麻子点点头:“小刀,他确实有点儿脑子的。” “老钱,只要贪,啥事儿都好谈了。” “你这脑子,比以前好用多了啊!” 我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李半拉子的大喊声。 刚才,李半拉子到炮台放哨,江畔非要帮点忙,于是去后院喂马了。 我和钱麻子迅速冲了出去,就见李半拉子从炮台猫着腰出来了,大声说:“小刀,后面坡上有人!” 我拎起旁边的长枪就往上面跑,同时大喊:“老钱,去找江畔,你俩藏屋里!” 钱麻子往后院去了,我爬上院墙,也开始往后面的炮台跑。还没跑到地方,又是一声枪响,但好像是在朝天开枪。 我蹲在炮台旁,就见后面的缓坡上,松树林子里面人影晃动,虽然离得远,但可以肯定人不少。 又是一声枪响,肯定是王顺来了,正在试探。 我扭头喊:“半拉子,你去西边儿炮台,听我命令再开枪。” 钱麻子带着江畔从马棚跑出来,抬头说:“小刀,咋样?” “可能是王顺来了,老钱抓紧堵门!” 江畔大声说:“我也帮忙!” 他俩往前面去了,我举枪瞄准后面的林子,就见十多个土匪端着枪,快速从林子里冲出来,滑下缓坡,朝这个大院过来了。 我朝天打了两枪,大喊:“王顺兄弟,让你的人离远点儿,咱们先唠唠。” 对面林子里没有回应,已经下来的十多个土匪,趴在了院子后面的沟里,举枪瞄准上方。 我继续朝下面喊:“在下伍六刀,请王大当家出来说话,都是误会!”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炮台上,很明显不是瞄准我,但肯定是一种警告。 下面有人喊:“谁打的信号?” 我赶紧说:“何胖子!” “让他出来说话。” 我赶紧朝旁边喊:“半拉子,把何胖子弄上来。” 他一听,立刻从炮台里钻出来,顺着楼梯爬下去,没多久就把何胖子拎了上来。 我抓着何胖子的后衣领,躲在他后面,低声说:“告诉王顺,都是误会,我想唠唠。” 何胖子清清嗓子,朝下面大喊:“我是何胖子,告诉大当家,院子里没啥人,可以出来唠唠。” 下面的人听到了,立刻吹了几声口哨。 上面很快就有了回应,何胖子又大喊:“告诉大当家,他们不是冲咱们来的,可以谈。” 他们又交流了一会儿,一大群人从林子里出来了,牵着马,拉着爬犁,把大院后面围住了。我大概数了数,五六十人,比想象中少多了。 不仅如此,他们当中有些人还带着伤,爬犁上似乎还躺着人。 我立刻意识到,王顺的绺子可能不久前刚打了一仗,情况不太妙。 这时,一个男人躲在爬犁后面,朝我大喊:“我是王顺,上面是哪里的兄弟?” 我赶紧回答:“在下伍六刀,从兴安岭过来,可能和大当家有些误会,能不能唠唠?” 他大喊:“何胖子,他们有多少人?” “大当家,他们现在一共就四个人,其中还有你媳妇。” “能不能唠?” 何胖子大喊:“可以唠唠。” 王顺似乎有了底气,挥挥双手,慢慢站起来,笑着说:“兄弟,咱们唠唠。” 我把何胖子踹到一边,靠在炮台旁,露出半个身子,大喊:“让兄弟们压着腕儿。” 第596章 谈判成功 他一听,赶紧挥挥手:“都放下枪,省点儿柴火。” 话刚落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我回头一看,屯子前面忽然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端着枪。 片刻之后,这群人已经来到了大院前,走到前面的正是曹傻子。 这兔崽子,赶得真是时候。 他大喊:“小刀,我晌午就来了,一直在后面藏着呢,这会儿出来的是时候吧?” 明白了,他肯定是发现王顺的人很少,这才有了信心。 我只能大喊:“曹当家的,闭着火儿,我要和王大当家唠唠。” 王顺在后面喊:“曹傻子,你还真会挑时候,咋地,想干一仗啊?” “不干仗,我就是来凑热闹的,你们先唠唠吧。” 曹傻子一来,我瞬间放松了不少。至少从人数上看,我们还占了一些便宜,王顺不会轻易动手。 这时,何胖子忽然大喊:“大当家,他是连水月的男人!” 王顺愣了一下:“你是连水月的男人,那为啥要抢我媳妇?” “我说抢错了,你信不?” “你说我信不?抢我媳妇,还在这装犊子,怎么着,这是可劲儿埋汰我呢?” “王顺兄弟,我是真抢错了。” “这都抱上了,你他娘的还跟我说抢错了?” 我回头一看,江畔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她双手抱住我的胳膊,在我身后露出半个脸,看着王顺。 我赶紧让她躲在身后,大声喊:“当家的,误会了,我和江姑娘没啥关系。” “你是连水月的男人,你们两口子真是,能折腾,比我还能折腾!” 我低声对江畔说:“你赶紧下去,躲屋里,听话。” 她一听,乖乖下了院墙。 王顺在下面喊:“要是能把事儿说清楚,我就饶你一命,不然的话,你走不出这屯子了。” 我心中暗喜,这话里的意思,是愿意听我解释,那就好办了。 “王顺兄弟,咱们这样一上一下说话,也不合适。这样吧,曹傻子带人往后面走走,你手下的兄弟也往后撤撤。我下去,咱们单独唠唠。” 说罢,我朝后面的曹傻子挥了挥手。 他哈哈大笑:“王顺,兄弟我先撤为敬!” 等曹傻子的人撤到了屯子外面,王顺也挥挥手,让小崽子们撤到了屯子西边的沟里。 我这才下了院墙,开门出去,快速走到后面,行了个匪礼。 走近了才看清,王顺个子挺高,浓眉大眼,棉大衣靰鞡鞋,头上戴着一顶狐狸皮的帽子。 他立刻回礼,忽然上前朝我左肩打了一拳,同时低声说:“兄弟,不好意思了,后面的小崽子都看着呢,我要是不打你一拳,面子实在挂不住。” 我心里明白,确实是抢了人家的媳妇,算了,给他个面子吧。 “打也打了,唠唠吧。” 王顺点点头:“你确实是连水月的男人?” “真是。”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 “对,听说她被你娘骗来了,要嫁给你的一个哥哥,我不能忍啊。” 王顺递给了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一支,笑着说:“我这个娘啊,脑子越老越糊涂,净惹麻烦。” “听你这么说,也不同意这事儿?” 他笑了:“伍六刀兄弟——” “叫我小刀就行。” “小刀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吧。” “好,大当家请说。” “我帮你把媳妇抢回来,你帮我干掉两个人。” 我一听,这话有些意思,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干掉谁?” “我四哥和五哥,干掉他俩。” “为啥啊?” 王顺搂住我的肩膀,往前走几步,笑了。 “兄弟,不瞒你说,去年我就和三个哥哥,还有我娘闹翻了。因为啥呢,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老太太不待见我,亲口说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哪有娘不认儿子的?” “所以我说这老太太糊涂了!她就宠着老四老五,把你媳妇骗来,就是想给他俩当媳妇的。” 我一瞪眼:“他俩?” “具体的我不知道,可能是他俩其中一个吧。反正,老四老五没脑子,要不是老太太护着,早就被人家灭了。老太太知道这两个傻儿子不行,已经和他们合成一股绺子了。” “然后呢?” “老太太的心思是,自己死了之后,要是能有连姑娘这样的儿媳妇,绺子还能生存下去,你懂吧?” 我点点头,这是想让连水月去护着她的两个傻儿子啊。 “王顺兄弟,那你的想法是啥?” “你媳妇当然还是你媳妇,老四老五那熊样,配得上吗?老太太这么大一个绺子,他们也配不上!” 我笑了:“哦,明白了,你帮我找到媳妇,我帮你干掉两个哥哥。媳妇是我的,绺子是你的。” 他也笑了:“就是这个意思。” “行,我答应你,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兄弟爽快!但这会儿不能走,再过些天吧,我要先去收拢点以前的兄弟。不瞒你说,前两天和许文山干一仗,折了不少兄弟。” 我赶紧说:“我这事儿也不能耽误啊。” “不耽误,相信我,老太太喜欢连姑娘,也敬重连姑娘,不会逼她成亲的,最多软禁她。再说了,老太太狡猾,不止一个窝,我也要查一查,她到底躲哪里去了。” 我忽然想起了江畔,忙问:“兄弟,江姑娘她爹,在你手上?” 王顺点头:“这事儿啊——这样吧,我也不逼她成亲了。你告诉她,回柳河给我预备三百条长枪,每条枪配一百发子弹,大年初五我派人去取,到时候把他爹送回去。” “说话算话?” 王顺朝天抱拳,大喊:“关二爷在上,王顺说话算数!” 我也赶紧抱拳:“关二爷在上,伍六刀说话算数!” 他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你是连水月的男人,这可是一块金字招牌,会有很多人愿意跟着咱们的!放心吧,我很快会回来找你。”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这时,院墙上一声大喊:“大当家,带上我呗!” 我俩抬头一看,何胖子趴在院墙上,嗷嗷哭着,十分可怜。 王顺低声问:“兄弟,这兔崽子你留着有用没?” 我赶紧摇头,朝着上面大喊:“何胖子,快下来,你大当家要走了。” 第597章 回到江家 王顺一走,钱麻子他们就跑了过来。 江畔很着急:“小刀,我爹呢?” “江姑娘,王顺提了个条件,他可以不娶你,但你要准备三百条长枪,每条枪一百发子弹。只要能给他这些,他就把你爹送回来。” “能相信他吗?” 我点点头:“他现在最上心的,不是你家的财产,放心吧。” 钱麻子低声问:“小刀,水月呢,咋说的?” “谈好了,他愿意帮咱们一起找。” “你小子,到底答应他啥了?” 我笑了:“说来话长,我答应他,把他两个哥哥干掉。” 钱麻子一愣,还想问,我赶紧说:“路上再说吧,咱们抓紧时间,先送江姑娘回柳河。大年初五之前,凑不齐三百条枪,啥都免谈。” 这时,曹傻子也骑马飞奔过来了。 我赶紧上前说:“当家的,我们要先回柳河,你怎么走?” 他一听,对后面的江畔说:“江姑娘,你说呢?” 江畔往前走了两步:“请当家的派几个人跟着我,到县城去取这一趟的酬劳!” 曹傻子立刻笑了:“好,以后还有这样的买卖,江姑娘记得要找我。” 曹傻子留下四五个人,两辆爬犁,带着大队伍离开了。 我们也不耽误时间,边走边说,一路朝柳河县城去了。 紧赶慢赶,腊月二十八晚上,我们来到了县城。江畔告诉我们,他家在这里有三个铺子,一个大宅子,平日里也经常过来住。 我们来的晚,江家大院的管家都已经睡了,一听说江畔回来了,棉袄都没穿就跑出来迎接我们。 曹傻子的几个小崽子也不愿在城里过夜,江畔就让人抬出来一箱子大洋,派人把他们送出了城。 我们三人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新衣裳,被领到了正屋。 屋里特别暖和,一桌子酒菜也摆上了,江畔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短褂长裙,招呼我们赶紧坐下吃东西。 这管家老头就是火车上的那个,他也认出了我和李半拉子,老泪纵横给我们敬酒。 江畔忙说:“袁叔,麻烦你跑一跑,想办法弄三百条长枪,每条枪一百发子弹。” 老头一愣:“这么多?不太好弄啊。” “想想办法,年初五之前要弄到,救我爹的命。” “好,我明白了,现在就去跑。” 说罢,老头朝我们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钱麻子低声问:“江姑娘,三百条长枪,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真能弄到?” “钱大哥,家里的生意其实我不太懂,但应该没有太大的难度。” “厉害,太厉害了。” 江畔摇摇头:“你们可能不知道,民国初年,长白山地区就遍地都是胡子了。那时候,日本人希望东北乱起来,就通过朝鲜偷偷往长白山地区卖武器。我爹说,以前蒙江有个张大当家的,一次就从日本人手里买了一千条快枪,两门小炮。” 钱麻子叹了口气:“对,枪多了,胡子也会多,自然就乱了。” 江畔招呼我们赶紧吃,我开口问:“江姑娘,咱们县城有没有电报局?” “有啊。”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还开门不?” “你要真有急事儿,还有电话局,日本人修的线路,可以打到新京、奉天,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安排。” 我高兴坏了,赶紧说:“那行,一会儿麻烦你安排一下,我要联系一个奉天的熟人。” 江畔也没有多问,当即答应了。 我们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跟着江畔出了门,大过年的,把电话局的人从家里叫出来,陪着我们去打电话。 也是运气好,当晚就联系上了郑如春,我把目前的情况说了说,让她抓紧联系三镖。郑如春又是一番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要太冲动,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千万不要动手。 聊完已经到了深夜,回到江家,我们就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很晚才起来,洗漱完毕,管家耷拉着脸,嘴里嘟囔着什么,领着我们去前面吃饭。 我们跟在后面,钱麻子低声说:“咋了这是,给咱们甩脸子呢?” 我赶紧说:“别乱想,可能是枪的事儿。” 推开正屋的门,就见桌子上摆着一盆粥,我们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丝焦糊味。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盘子葱油饼,钱麻子上前看了看,扭头说:“可能是饼糊了,不是粥。” 李半拉子凑到跟前,两样都闻了闻:“都有点儿糊。” 旁边还有一盆炖菜,两个炒菜,看起来还不错。 就在这时,江畔急匆匆端着一个大盆进来了,旁边的管家一看,赶紧上去接,江畔一瞪眼:“说了我自己来!” 老管家耷拉着脸看我一眼,气得哼一声,扭头走了。 我赶紧上前接过盆,摆在了桌子上。掀开盖一看,里面都是饺子,虽然形状不太好看,有大有小,但没有破口的,挺好。 “江畔,这都是你做的?” 她笑了:“我让两个厨子指导着,但是没让他们上手!” 钱麻子点点头:“看出来了。” “第一次正儿八经做饭,连饺子馅儿都是我自己剁的,你们不要笑话。” 我赶紧说:“昨天忙到大半夜,你是起得多早,才整出这么一桌子菜?” “天没亮我就起了,睡不着,你们快尝尝,别凉了。” 钱麻子笑着说:“麻烦江姑娘了,你这一桌饭,比龙肝凤髓都要贵重。” 李半拉子也不客气,抓起一块饼,夹起菜吃了几口,嘟囔着说:“有点儿咸,但是对我的口味,好吃!” 江畔笑了:“快,钱大哥,小刀哥,你俩也赶紧吃。” 这时,李半拉子又夹起了一块肉:“江姑娘,你这个刀工,以后还是要多练练,切得太厚了。” “后厨的两位师傅说,我没切着手,谢天谢地了。” 我们一听,都笑了。 钱麻子大口吃着饺子,对江畔说:“江姑娘,你从小锦衣玉食的,其实不用折腾着学做饭。等你爹回来,别往林子里去就行了。” 江畔举起了酒杯:“我这是要感谢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以后,我什么都要学,洗衣服做饭,骑马打枪,我也想变成连水月那样的人物!” 第598章 江老爷子 这个年,我们是在江家大院过的。 大年三十早上,县城就热闹起来,噼里啪啦鞭炮声络绎不绝。 我们三人也起个大早,江畔已经招呼下人忙起来了。我们也没事儿,就跟着帮忙,也算热闹。 过年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不过,我们也没有太多心情玩,毕竟江畔担心她爹,我担心连水月。 管家几乎天天往外跑,他说临时凑这么多枪,确实有些困难。 闲话少说,这个年我们过得很不踏实。尤其是我,虽然和连水月分开只有一个月,但过了个年,就好像真的过了一整年,时间太漫长。 大年初四下午,一个陌生孩子敲开江家的大门,递上了一封信。 我们一看,是王顺送来的。他让我们明天晌午,把枪和子弹装上大车,运到城外的菜园子,那里有人等着呢。 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也已经装了车,一直在等着消息。 这下好了,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至少说明王顺没有骗我们。江老爷子应该没事,明天要是能见到王顺,我再问问他什么时候去找连水月。 年初五一大早,我们吃完饭,检查了两辆大车,熬到半晌午就出发了。 天气太冷,城里人也不多,出了城门之后,路上更是见不到什么行人了。 我们三人骑马走在前面,按照王顺的要求,后面除了赶车的两人,就只有江畔跟着。 大家都没说话,一路走到王家菜园子,把车赶到路边,下马等待。 我们三人把一包烟都抽完了,时辰也到了,就是不见人来。江畔很着急,走到我身边,欲言又止,眼圈都红了。 我赶紧安慰说:“路上不好走,早半个时辰晚半个时辰,都正常。” 她点点头,也不说话了。 又等了一袋烟功夫,就见一支马队远远过来了。 我立刻上前几步,高高举起双手,等他们走到跟前,我大喊:“我是伍六刀,按约定送货来了。” 马队中没有王顺,一个小崽子跳下马,上前说:“大当家说,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请刀爷做好准备,这两天随时可能进山。” 我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后面:“兄弟,验验货吧。” 他招呼两个人下马,走到大车旁,撬开几个箱子,试了试枪,确认无误。 我抱拳说:“江老爷子呢?” 小崽子大声说:“江姑娘,西城门附近那家当铺,你知道吧?” 江畔赶紧跑过来,点了点头。 “当铺后巷子里,第一个小院,门口有个石墩子。你们过去之后,使劲拍门,就说王掌柜捎话来了,开门大吉。” “我爹就在城里?” “一直在城里,有吃有喝,放心吧。” 我忙问:“你们大当家什么时候联系我?” “应该就是这两天,等着吧!” 说罢,他招呼手下赶着两辆大车离开了。 我们几人赶紧上马,快速朝着县城去了。江畔在前面领路,很快就找到那个巷子,第一个小院的门口,确实摆着一个石墩子。 我赶紧下马,把江畔拦在身后,示意李半拉子做好准备,然后掏出枪,上前拍了拍门。 等了片刻,里面有人喊:“干啥的?” “王掌柜捎话,开门大吉!” 门吱扭一声开了,两个身穿破棉袄的人冲我笑了笑:“这位爷,要不要放鞭啊?” 有些人把肉票赎回来,会放鞭炮,除除身上的“晦气”。我赶紧掏出几块大洋,递到他们手里,摇头说:“多谢两位兄弟,家里备好了鞭,到门口再放。” 他俩一听,也不再多说,背起小包袱直接走了。 我赶紧进了屋,一把推开门,就见炕上躺着一个人,正探着头,往门口看。 江畔一进门,就哭喊着扑了过去。 没错,那就是江老爷子,还好没啥事儿。 他们父女俩抱头痛哭,我怕再生波折,只能劝住两人,先把他们送回了家。 当天晚上,江老爷子缓了过来,也知道我们这些天的经历,于是设宴款待,要好好陪我们喝几杯。 上了桌之后,我才发现江畔他爹年龄挺大,应该有五十多,不过看起来挺精神。 江老爷子留着长胡子,修得很漂亮,一上来就说:“伍六刀,这个名字有些怪啊!” 我只能解释说:“老爷子,我小时候名叫伍斌,文武斌,后来因为生病,改了叫六刀。” “伍斌好啊,文武双全,前途无量。” 我笑了:“不求前途,安稳过日子就行。” 江老爷子举起酒杯:“洒脱,我敬你一个!” 我赶紧站起来,一饮而尽。 这时,江畔开口了:“爹,小刀是来救连水月的。” “哦,连水月,我听说过,早几年确实是个人物。不过啊,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当胡子不是长久之计,小伙子还是要早做打算。” 我心想,这老头酒量不咋地,这才两杯下肚,就开始啰嗦了,只能点点头:“好好好,我会打算的。” 他摆摆手:“日本人走了,北满共军得势,但依我看,以后天下还是国军的。小伙子,你要是有想法,我给你弄一个委任状,团长怎么样?” 我一听,笑了,点头说:“我考虑考虑,来,先喝酒。” 江畔摇头说:“爹,你瞎说啥呢,小刀哥是来找媳妇的,没心思考虑这个。人家算是咱的救命恩人,你赶紧想想怎么帮忙。” 江老爷子笑了,对我说:“伍六刀,不瞒你说,我就这一个姑娘,惯坏了,这也没大没小的。你看吧,有啥我能帮上的,尽管说。” 李半拉子一直在喝酒吃肉,也不说话,钱麻子一看这情况,笑着说:“老爷子,我们这两天就要进山了,你也别忙活,在家好好歇着。真要是想帮个忙,给我们备点儿吃的喝的用的。” “好好好,放心吧,一样都不会缺。” 我赶紧摆摆手,举杯招呼大家喝酒。 就在这时,老管家忽然推门进来,低声说:“老爷,外面有人来了。” 江老爷子眼睛一瞪:“我今天刚回来,又在招待贵客,谁也不见。” “老爷,外面的人,不是来见您的。” “啥意思?” “他们说,来找伍六刀。” 第599章 离别 我一听,忙说:“老钱,不会是——” 钱麻子站了起来:“还能有谁?快快快,咱去迎迎他们。” 江畔赶紧站起来,陪着我们一起来到大门口。 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戴着狗皮帽子,一见我们就笑了。 三镖,罗老九。 我赶紧上前抱住三镖,嘴里念叨着:“老大啊,你咋来了?”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没错过就好。” 我点点头:“挺好,正好赶上了。” 后面的江畔问:“小刀,这两位是?” 我赶紧说:“这是我大哥,三镖,绺子的炮头。这一位呢,是老罗,搬舵先生。” 她赶紧上前行礼,笑着说:“外面冷,赶紧进来吧。” 三镖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点头笑笑,跟着我们进去了。 江老爷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抱拳拱手,招呼三镖和罗老九赶紧入席。 我介绍说:“三镖是我们绺子的炮头,我大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罗老九是搬舵先生,有学问,这回他们俩来,一是帮我找水月,二是了解一下长白山的情况。” 江老爷子点点头:“几位都是绿林中人,一看就是侠义心肠。” 三镖举起了酒杯:“老先生,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多谢关心。” “我们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打扰了!” “不要客气,伍六刀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盼着你们多住几天呢。” 这时,江畔又给三镖倒了酒,招呼我们赶紧吃饭,边吃边唠。 江老爷子可能被绑了这么多天,憋得难受,吃得不多,嘴没停着,一直在谈天说地。话里话外,都是劝我们趁着“好时候”,弄几张国军的委任状。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点头附和着。 江畔一看,瞪着眼说:“爹,你喝多了。” 江老爷子赶紧说:“我是老来得女,宠坏了,让大家见笑了。” 我们几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好不容易吃完,随便洗漱一下,都钻进了西厢房。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盘腿往炕上一坐,笑着说:“你们仨还挺能折腾的。” 我赶紧摆摆手:“都是赶上了,谁也想不到会这样。” 三镖脱了外衣,坐在那里用热水烫脚,他长出一口气,看起来很舒坦。 罗老九接着说:“你们是不知道,接到郑如春的电话,他们都急了。我说大初一不能出远门,初二天还没亮,三镖就把我薅起来扔车上了。” 三镖嘿嘿笑了:“咋地,舍不得医院的小护士啊?” “瞎扯,我能像你一样。” 钱麻子一听,赶紧上手摸了摸老罗的腰:“咋样,没事儿了吧?” “没事,好了。” 三镖用毛巾擦了擦脚,点上一支烟,让我们把这些日子的遭遇,赶紧告诉他。 我和钱麻子你一句我一句,把情况都说了。 最后,李半拉子补充了一句:“三镖,这回我听话啊,不管干啥,都先问问小刀。” 三镖笑了:“挺好,以后都要这样——小刀,要是这么说,咱们这两天就能跟着王顺进山?” “对,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长白山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咱们这一趟要小心。”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水月现在咋样了。” 罗老九笑了:“小刀子,水月那姑娘脑子好使,咱们真不用担心。” “主要是听了王顺的意思,感觉王老太太没那么容易放水月出来。” “凭水月的本事,吃不了亏,放心吧。” 三镖上了炕,往被窝里一钻:“水月那姑娘,其实我不担心,这回过来,是怕你们仨应付不了。”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钻进被窝,开始闲扯我们“抢亲”的细节,听得他们俩也笑了。 第二天一早,又是江畔做的早饭,这回她熟练多了,最起码粥和饼都没糊。最让我们惊喜的是,她蒸的大包子味道还不错。 吃了饭,我们还在闲聊,管家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低声说:“几位,何胖子来了。” 我一听,赶紧站起来,出门迎接。 就见何胖子还吊着上了夹板的胳膊,脸上挤着笑容,上前说:“刀爷,大当家说了,让我来接你们。” 我点点头:“你进来吧,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出发。” 他看到我身后的李半拉子,连连摇头:“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凉快凉快就行。” 我们也不管他,赶紧进去与江老爷子告别,牵着马出了院子。 江畔跟了出来,走到我们旁边,低声问:“小刀哥,我能跟着你们不?” “你跟着干啥?天冷,赶紧回屋吧。” 她一听,眼圈红了,我赶紧说:“你爹刚回来,好好伺候伺候他,别瞎跑。我办完事儿,要是有空,带着水月回来看你。” 她点点头:“我那刀,还在你身上吧?” 我赶紧把那小匕首掏了出来:“挺好用,就是有点小。” “快收好,别弄丢了。” 我想了想,又把匕首塞到了她手里,笑着说:“我要进山救媳妇,肯定还要打打杀杀的,这东西金贵,别弄丢了,还是你先拿着吧。” 她双手握着匕首,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何胖子和两个小崽子已经上了马,招呼我们赶紧出发。我翻身上马,朝江老爷子和江畔摆了摆手,扭头跟上他们走了。 出了县城,一路飞奔,很快就进了山。 第二天晌午,何胖子领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木营子。 王顺带着一群人在门口迎接,我翻身下马,上前说:“王顺兄弟,总算是见到你了!” 王顺上前抱了抱我,看见后面的三镖和罗老九,低声问:“这两位是?” “我大哥三镖,还有搬舵先生罗老九。” 他点点头,对着后面的几个人说:“几位当家的,这就是我说的伍六刀兄弟,连水月的男人!”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的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四个人腰间都插着匣子枪,正在上下打量着我。 这应该是王顺找来的帮手,我赶紧行了个匪礼:“几位当家的好!” “这四位是压东边、五龙、海山、海乐,手底下都有六七十人,听说要跟着你去救连大当家的,把家底子都带上了。” 这四位当家的都笑了,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家伙说:“都是自家人,这回有伍六刀兄弟领着,咱们也干一票大的!” 我回头看看三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600章 招兵买马 王顺招呼我们赶紧进去,到屋里说。 木营子很大,不少小崽子都从屋里出来,围观我们几人。看来这些天,王顺招兵买马,还真叫来了不少人。 进了一间大木屋,里面很暖和,大家有些盘腿上炕,有些坐在了火炉边。 王顺招呼着我们几人上炕,在炕桌上摆上了烟酒和瓜子,笑着说:“咱们现在差不多四百号人,枪、子弹还有粮食,都很充足。” 我点点头:“那下一步,怎么打算?” “小刀兄弟,咱们现在人手还是不够,需要再拉一个绺子入伙,才能去找老太太。” “哪个绺子?” “石黑子。这个人原本是二鬼子,日本人走了以后,他带着两个连进山起局,因为装备好,又心狠手辣,扩张很快。据说,他手底下已经有三百多号人了,能拉他入伙,咱们把握就大了。” 其他几个当家的听了,纷纷点头。 三镖给王顺递了一支烟,笑着问:“大当家,非要拉他入伙吗?” 王顺赶紧说:“三镖兄弟,我家老太太手底下,现在没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人,装备也好。咱们就这么过去,一言不合打起来,救不了连姑娘,说不定大家都要丢了性命。” “也对,打不打先不说,人多了,咱们心里也都踏实嘛。” “我已经给石黑子飞了海叶子,你们歇一天,咱们明早出发,去会会他。” 这时,坐在火炉边抽烟的一个瘦高个站了起来。 “小刀兄弟,在下压东边,有个事儿还是要现在问明白。” 我看了一眼王顺,他赶紧摆摆手:“兄弟,坐下说。” “王大当家的最近吃了亏,我们几个绺子最近走的也不太顺。这次去王老太太的地盘,确实把家底子都搬出来了。我就想问问,真要是捞了些油水,在座的该怎么分,是不是要提前讲清楚?” 王顺笑了:“兄弟,这不是人还没凑齐嘛,等石黑子也谈好了,再说这个也不迟。还有,我王顺有好处,还能亏待了你们?” “大过年的出来,几位当家的心里都犯嘀咕。王大当家,石黑子什么人,我们都知道,要是等他开口,大家啥都没有了。现在说好了,他同意,咱们一起干,他不同意,大家麻溜的各自回家。” 王顺脸色有些变了,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我。 土匪分赃这种事儿,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只能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三镖。 三镖笑了:“王大当家既然召集了大家,他心里肯定有了盘算,趁这个机会说说也行,大家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我赶紧说:“对,大当家,这事儿还得你来说。” 王顺站起来,给大家一人发了一支烟,笑着说:“都是自己兄弟,谁也不能亏待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一趟老太太的东西我都要,到时候再论功行赏,每个绺子都是一万大洋打底,怎么样?” 几个当家的一听,低头议论起来。 这时,罗老九开口了:“王大当家的,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老先生请说。” “听小刀说,你和老四老五不对付,我就是问一句,要是在座几位当家的,谁不小心崩了老四老五,怎么算啊?” 王顺哈哈大笑:“崩一个,两万大洋——不,三万!外加一百条长枪!” 几个当家的一听,立刻笑了,都点头同意,高高兴兴唠了起来。 解决了钱的问题,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第二天一早,王顺领着我们离开木营子,往深山里去了。 走了整整一天,天擦黑的时候,前面的山谷中忽然跑来两匹马,王顺赶紧招呼大家停下。 骑马的人跑过来大喊:“我们当家的说,天晚了,先在山下的马架子歇着吧,明早再唠。” 王顺回答:“好,麻烦兄弟告诉你们大当家,连水月的男人,伍六刀兄弟也来了!” 骑马的两个小崽子一听,立刻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王顺指了指我:“这位就是。” 小崽子立刻冲我抱拳,大声说:“刀爷先歇着,我们去禀告大当家。” 他们一走,王顺就带着大部队往旁边的沟里一拐,缓坡上确实有不少马架子,看起来上面的积雪都被清理过了。 我们人多,马架子也不够,就开始搭帐篷,生火煮饭。 王顺正在找几个当家的商量明天的安排,我们几个人没啥事,围坐在马架子外的篝火旁,唠了起来。 三镖问钱麻子:“老钱,我怎么看着,那个叫江畔的小姑娘,看小刀的眼神不太对啊。” 钱麻子立刻来劲了,伸着头说:“可不是嘛,这小姑娘是看上小刀了。” 我赶紧摇摇头:“瞎扯啥,我咋没看出来?半拉子,你看出来了?” 李半拉子一愣:“啊,你指望我看出来啥?” 三镖嘿嘿笑了:“老钱,我猜他俩都没看出来,悟性太低了,对吧?” “对对对,江畔这小姑娘,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娇生惯养,也没吃过苦。我估摸着,小刀出手把她救了,这姑娘就动心了。” 我赶紧摆摆手:“不能,你俩别瞎说,我跟她说得明明白白,我是来找媳妇的,找水月的。” 罗老九挤到了我旁边,抽着烟,低声问:“临走的时候,我瞅着你把啥东西给人家了?” “刀啊!上回救了她,非要送我一把刀,那玩意儿有点儿小,我使着不得劲,又怕丢了,就还给她了。” 他一听,笑得都咳嗽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啥意思?” 钱麻子在旁边说:“夸你脑子好使呢。” 三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先不提她了,说说咱们现在的情况吧。” 罗老九看了看周围,低声说:“王顺这个兔崽子,现在是利用小刀的影响力,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钱麻子笑了:“小刀,你现在的名号是‘连水月的男人’,一定得稳住了,别给水月丢人。” 三镖也说:“对,先配合王顺吧,找到水月再说。我总觉得,凭水月的脑子和本事,要是真想走,王老太太拦不住。说不定,她发现了丁晴的重要线索,故意留下的。” 大家一听,都点点头。 对,这么就能说通了。 第601章 连水月的男人 马架子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就在里面睡了一宿。 五个大老爷们儿挤在一起,人多,也不算太冷,就是呼噜声此起彼伏,半夜起床撒个尿,听着就跟戏台上打仗一样。 早上起来,天气还不错。 吃过早饭之后,大家也没事儿,都坐在缓坡上晒太阳。 王顺就在坡下,还在和几个当家的说说笑笑,时不时瞅瞅远处。 一直等到半晌午,不远处的山沟里冲出一支马队,至少有上百人,我们旁边的林子里也有动静,可能是石黑子安排的人。 大家赶紧迎上去,双方在山谷中见了面。 相隔十多米远,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男人大喊:“王顺,你还真敢来啊?” 王顺上前说:“石黑子,咱俩无冤无仇的,我为啥不敢来?”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吞了?” “你要是真有这个胃口,动手吧。” 石黑子个子不算高,也确实有些黑,身穿大皮衣,手里紧握着马鞭。 他大笑几声,忽然问:“哪位是连水月的男人?” 我上前两步:“石大当家的,在下伍六刀。” 石黑子伸头瞅了瞅我,忽然甩着马鞭说:“王顺你个瞎眼货,这肯定是个假的!” “大当家,你这眼神儿有点问题吧,我怎么就成假的了?” 石黑子骑马走了两圈,大声说:“连大当家的是什么人物,怎么就能看得上这个小兔崽子?王顺,用你那猪脑子想想。” 王顺赶紧上前,笑着说:“老石,你也想想,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敢假扮连水月的男人?” “你们谁能证明他说的话?” 这么一问,后面的土匪开始低声议论,也慢慢离我们几人远了一些。 王顺扭头说:“小刀兄弟,能不能想办法证明一下?” 我笑了:“见了水月,自然能证明!” 石黑子一挥手,骑马的人都端起了枪,他大喊:“放屁!咱们是打着帮你解救连水月的旗号,只要一出发,就是向王老太太宣战!兄弟们敢冒这个险吗?” 这时,三镖走上前来,抱拳说:“大当家,在下三镖,小刀的大哥。你就直说吧,是不是要看我们的本事?” “入冬前我灭了一个绺子,没想到抓了个日本少佐,这兔崽子应该藏了一些枪,我是软的硬的都用了,他就是不开口。” 说着,他朝后面挥挥手,爬犁上下来两个小崽子,推着一个穿黄色棉大衣的人过来了。 “这兔崽子日本刀耍得贼溜,他说谁能把他打服了,就开口,你们敢不敢跟他玩玩刀?” 这话一说,李半拉子上前两步,转身看着我和三镖,两眼放光。 钱麻子也上来了:“别急,我先跟这日本人唠两句,说不定能套出啥话来。” 说罢,他转身走了过去。 这时,石黑子冲日本少佐点点头,扔给他一把日本刀。钱麻子一看,赶紧上去说了几句日本话。 日本少佐一听,嗷嗷叫着回几句,抽出了刀。 钱麻子转身就跑了回来:“这兔崽子说的是日本方言,我听不懂,半拉子,剁了他!” 李半拉子拎着刀往前走,嘴里嘟囔着:“日本也有方言,麻子你不会是怂了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飞一般扑了上去。 我听到何胖子在后面说:“大爷的,这胖子比我还快,草上飞,这才是草上飞……” 不过,李半拉子确实显得生疏了,刚跑了两步,他脚下不稳,竟然栽倒在了雪地中。幸好,手上的功夫没生疏,铛的一声,两把刀碰在了一起。 李半拉子一个侧滑挡住了一刀,虽然是失误,但反应迅速,动作也很快,惹得众人纷纷叫好。 日本少佐赶紧后退两步,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刀刃,朝着李半拉子摆了摆手。 就见他收刀入鞘,插在雪地里,脱了棉大衣,又解开里面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又将日本刀拿在了手中。 趁这个时候,李半拉子也退到我们身边,紧了紧靴子和绑腿。 两人同时往前几步,互相盯着对方。 日本少佐左手握住刀鞘,右手在腰间反握刀柄,扎了一个有点半蹲的马步姿势。 王顺在我旁边笑着说:“还反手握刀,日本人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三镖摇摇头:“这兔崽子好像身上有点儿功夫。” 刚说完,李半拉子拎着刀就扑了上去,日本少佐没有躲避,忽然反手拔刀顺势横扫。 李半拉子立刻停下脚步,肚子猛然往后一缩,棉大衣被瞬间被刀刃划开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棉絮。 好险。 李半拉子没有后退,拎着刀趁势上前,但日本少佐已经后退两步,高举长刀劈砍了下来,李半拉子赶紧举刀抵挡。 没想到,刀还没落到李半拉子肩部,日本少佐忽然上前一步,变劈砍为前刺。这几乎是一瞬间的变化,李半拉子嗷的一声,赶紧侧身一躲,摔在了雪地上。 日本少佐没有继续追砍,而是立刻收刀,后退一步,紧盯着李半拉子。 周围鸦雀无声,两边的小崽子都放下枪,悄悄找了好位置,围观这场打斗。 李半拉子站起来,一看自己棉大衣的肩膀位置也破了,于是摆摆手,大声说:“等一下,我也脱了打。” 他走回来,把刀塞给钱麻子,直接脱了棉大衣和夹袄,只穿着贴身的单衣,挽起了袖子。 三镖从腰间拔出三八大盖的刺刀,上前说:“半拉子,要不要使这个?” 李半拉子摇摇头:“刺刀用不上劲儿。” 他探头看了看周围,忽然指着树下的一个小崽子说:“来来来,把你那大刀片子给我。” 那小崽子斜靠在树上,抱着老套筒,背着大刀,一看李半拉子指着自己,当即咧嘴笑了:“我?” “就是你!” 他赶紧取下大刀,上前两步说:“这刀多少年没用过了,都是锈,我找块石头磨两下。” 李半拉子上前抢了过来:“别磨,我就喜欢这铁锈!” 他把大刀举起一看,不仅刀身都是锈,刀刃上还都是豁口…… 第602章 刀法 李半拉子一看这大刀,当即笑了。 他扭头喊:“小兔崽子,这么好一把刀,咋祸祸成这样,进山劈柴火了?” 小崽子已经跑回了树下,揣着手说:“我二叔从关内带来的,说这刀砍过两个日本兵。” 李半拉子举起来看看,拎着就上去了。 日本少佐哇啦哇啦说了几句话,钱麻子赶紧告诉我们:“这几句我听懂了,他说自己的是铳剑道教官。” 我没听清,扭头问:“啥道道?” “铳剑道,就是拼刺刀。” 我一听,赶紧大声说:“半拉子,他是拼刺刀的教官。” 李半拉子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后面摆了摆手。 钱麻子急了:“咋办?这回是遇上硬茬了,小刀快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看了一眼旁边的三镖,他已经点上了烟,低声对我说:“相信半拉子,他已经看出了门道。” “啥门道?” “我也不知道,但半拉子肯定知道了。” 我松了一口气,再往前一看,李半拉子将大刀扛在肩上,冲日本少佐招了招手。 围观的人知道会有一场大战,自觉往后退了退,让出一个大圈。 日本少佐慢慢挪动步子,逐渐靠近,李半拉子忽然大叫一声,挥刀斜劈了下来。日本少佐侧身躲过,反手握刀忽然向李半拉子的腰间冲了过去。 没想到,李半拉子早有准备,大刀还没劈下来,他就快速翻转两圈,正好来到了日本少佐的背后。 众人一阵惊呼,李半拉子刚才那是虚晃一刀,诱骗敌人冲过来,他翻身绕到后面才是目的。 日本少佐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立刻正手握刀,转身一个横砍。 他手中的日本刀很长,刀刃闪着寒光,这样“回马一刀”,李半拉子如果靠得太近,极容易受伤。 我没想到,李半拉子没有上前,只是把手中的大刀迎了上去,两把刀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日本少佐赶紧后退几步,双手握刀收回胸前,用眼睛瞟了瞟刀刃,低声骂了一句。 钱麻子凑到我耳边说:“这兔崽子骂娘了。”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把刀插进雪地里,冲着周围的人抱了抱拳。 这时,石黑子也下了马,他点上一支烟,朝后面招了招手。很快,两个小崽子搬了凳子过来,他舒舒服服坐下了。 等李半拉子再拔出大刀,日本少佐谨慎多了,双手握刀,举到面前,又扎起了马步。 李半拉子哈哈大笑,把大刀扛在肩头,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歪头看着日本少佐,开始围着他绕圈走。 就这么走着走着,刚好绕到侧面,他忽然挥刀扑了上去,日本少佐瞅准时机,猫腰上前一步,横着刀扫了过来。 没想到,李半拉子又是虚招,他快速收住步子,身子往后一拱躲过日本刀,同时猛然一砍,两把刀又碰在了一起。 砍下这一刀,他迅速跳到后面,哈哈大笑。日本少佐看看自己的刀,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我赶紧扭头看着钱麻子,他摇摇头:“口音太重,没咋听懂,应该是骂街呢。” 这时,何胖子挤上来,笑着说:“我服了,这位爷才是真的草上飞。” 钱麻子指了指他的裤裆:“还能用不?” “万幸,还能用。” 钱麻子叹了口气:“半拉子住院俩月,真是生疏了。” 这时,周围的小崽子又是一阵欢呼,原来李半拉子又试探了一次。 日本少佐的话越来越多,明显有些急眼了。 李半拉子反而越来越沉稳,不断试探着进攻,但是很少近身,只是在外围劈砍日本刀,两把刀不断碰撞。 几个回合之后,日本少佐忽然后退几步,一边摆手一边大喊:“麻袋,麻袋,麻袋……” 喊完,他捧着刀从上看到下,眼圈都红了。 李半拉子愣了一下,扭头对石黑子说:“大当家的,这兔崽子可能冷了,你给他找个麻袋套上。” 石黑子哈哈大笑,站起来招了招手,日本少佐赶紧跑了回去。 两人低声嘀咕几句,石黑子大喊:“他说你干仗不讲规矩,光砍刀不砍人。” 李半拉子笑了:“好好好,你让他再来,这次我肯定砍他。” 石黑子和日本少佐一说,他笑着走了过来,刚想拔刀,李半拉子忽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挥刀连续劈砍。 日本少佐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举刀抵挡。李半拉子这次刀刀都用全力,两把刀都砍出了火星子,日本少佐倒在雪地中,一边后退一边抵挡。 再看李半拉子,双手握刀,就像剁饺子馅儿一样,铛铛铛铛,速度极快。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最后,李半拉子嗷的一声叫,用尽全力砍下一刀,铛的一声脆响,大刀崩掉了一块,日本刀断成了两截。 日本少佐哇哇叫了两声,翻身就往回爬。 李半拉子上前抓住他的一只脚,直接往后拖几步,用刀背朝他脑袋上猛地敲了一下。 这时,他抬头问我:“小刀,能不能干死他?”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步,大声问:“石大当家的,你想问这个日本人啥东西?” 石黑子一愣,站起来说:“行了,把他打怂了就行,回去我问。” 李半拉子扭头看看我,我点点头,他用刀在日本少佐背后划了一道口子,扭头就回来了。 周围的小崽子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就连石黑子的手下,也不由得鼓起了掌。 李半拉子走过来,冲着树下的小崽子招招手,把刀还给了他,笑着说:“好刀,抽空磨磨,你看都锈成啥了。” 何胖子上前说:“李爷,我服了,你是真本事。” 李半拉子还没回话,石黑子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喊:“这位兄弟有点儿功夫,但他又不是连水月的男人!伍六刀,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胆量?” 三镖一听,立刻走上前:“石大当家的,我们也不是猴,想耍就耍。你想看小刀有没有胆量,我们也想看看你怂不怂?” “我会怂?我是石黑子,啥场面没见过?” “那好,小刀和你一起,看看谁‘顶硬’吧?” 第603章 顶硬 一般人想找个绺子入伙,叫做“挂柱”。 进山挂柱,如果不是大当家特别信任的人,必须要“过堂”,证明确实有胆量有本事当胡子。 这其中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给这人一个葫芦或者酒壶,顶在头上,朝前走不能回头。百步左右,大当家抬手一枪,把头上的东西打碎了。 这时,小崽子上前摸摸这人的裤裆,要是湿了,或者人懵了,就是怂。绺子里认为是“扒子”,一般不会留,留下也是干杂活。 要是一摸裤裆没湿,还能谈笑风生,就是“顶硬”,绺子里从上到下都会敬重他。 三镖这话一说,后面的小崽子发出阵阵欢呼声。 石黑子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大喊:“二虎!” 人群中挤出一个汉子,个头不高,看样子四十岁左右,背着一支辽十三,腰间还插着一把匣子枪。 石黑子把自己的匣子枪递给他,笑着说:“我这条命,交给你了。” 说罢,他站起来,朝我招了招手。 我冲三镖点点头,笑着迎了上去。石黑子一把抓住我的手,指了指北边的缓坡:“咱俩往那边儿走吧?” 这时,两个小崽子跑过来,给我们一人一个粗陶小酒壶。我和石黑子互相点点头,小心翼翼把酒壶顶在了狗皮帽子上。 之后,我们分开三四步的距离,分别朝着三镖和二虎点点头。 石黑子笑着说:“伍六刀,我见过连水月一面,那时候我跟着日本人进山剿匪,在一个小屯子里,中了连水月的埋伏。那天她骑着一匹黑马,忽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一枪就干掉了日本小队长。她就从我眼前儿过去的,太潇洒了。” “水月还有一招‘回头望月’,骑在马上回手一枪,天上飞的鸟都能打下来,你没见过吧?” “我当然见过,亲眼见过!” 我点点头:“大当家,咱们走吧?” 他朝着周围大喊:“兄弟们,看着吧。” 我俩转过身,相距不到三米,开始一步步朝着北面走。 头上顶着酒壶,也不能随便扭头,只有挺直腰杆往前走。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子,一脚一个坑,万一踩空摔倒,酒壶掉下来,就丢人了。 按照规矩,要走出一百步。但稍有经验的都知道,这么远的距离,枪法再好的人,也有可能失误。所以,大家都是走小步,要是周围有小崽子嚷嚷,就说走快了酒壶容易掉。 我俩大概走了十多步,石黑子竟然比我领先了一点儿,他走的是大步。 这要是走一百步,我俩差距太远,没打枪我都算输了。想到这里,我也开始走大步,三五步就追了上去。 石黑子听到声音,低声说:“真不怕死啊?” 我笑了:“怕冷怕热怕饿着,就是不怕死。” 他一听,步子又迈得大了一些,想把我甩掉。我听到了后面人群的惊叹,也不甘示弱,大跨步追了上去。 走了四五十步,石黑子忽然说:“伍六刀,再往前走,神枪手也得凭运气了。” “对,要是平常时候,也该停下等开枪了。” “你要怕的话,假装摔了,我过去扶你,然后跟大家说,咱俩打个平手,怎么样?” 我笑了:“为啥不是你假装摔了?” “我是大当家,不能丢了面子。” “我是连水月的男人,更不能丢了面子。” 嘴里说着,我们还继续往前走,但步子明显小了很多。 这时,后面传来王顺的喊声:“两位,换长枪打行不行?” 我俩同时停了下来,石黑子慢慢扭头看向我,低声问:“这是给咱俩找活路呢,怎么样?” 我点点头,大喊:“可以!” 说罢,我们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八十来步,石黑子又停下了。 “小刀兄弟,年纪轻轻,有些胆量啊。” 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赶上来,又开口了:“差不多了,就这里吧。” “那可不行,按规矩是一百步,还差十步呢。” “咱们步子迈得有点大,不差这十步。” 我停了下来,笑着说:“石黑子,咱俩在这说话,他们也听不见。我问问你,杀人放火的事儿,干过不少吧?” “这话问的,都是胡子,还能天天吃斋念佛?” “我听说,有些胡子,杀人多了,反而更怕死,是不是?” 他慢慢扭过头,轻轻摆了摆手:“人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哪有不怕死的?” “那好,我让你看看,啥是不怕死。” 说着,我继续往前走,同时高举手臂朝后面招了招手。 这是在告诉后面的人,可以开枪了。 石黑子见我还在往前走,急了:“咋地,还要走着开枪啊?你疯了?”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屏住呼吸,让脚下尽量平稳。 忽然,砰的一声枪响,头顶哗啦一声,酒壶碎了。 我这才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后面爆发出一阵阵欢呼,石黑子看着我,腿开始哆嗦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于是说:“你得相信自己人。” 这时,又是一声枪响,石黑子头顶的酒壶碎裂的同时,他蹲下了。 那一瞬间,他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朝着后面招了招手。我上前说:“平手,都是顶硬!” 石黑子当即搂着我,一路往回走,嘴里念叨着:“假不了,绝对假不了。” 一路走回去,石黑子缓了过来,大声喊:“平手,咱们都是英雄好汉!” 我也对周围的人说:“石大当家的说了,这一票,咱们一起干!” 石黑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赶紧冲大家笑了。 这时,二虎走上来,把匣子枪还给石黑子,笑着说:“大当家,没事吧。” 石黑子接过枪,朝周围看了看,忽然抬手一枪,把二虎打死了。 众人大惊,石黑子把枪插进腰间,大声说:“我早就在绺子里定了规矩,谁敢在我背后开枪,死路一条!” 王顺一听,赶紧走上来:“兄弟,这一票咱们一起干,保证不会亏待你。” 石黑子哈哈大笑:“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咱们呢,主要是帮着小刀兄弟,把连大当家的解救出来!” 这时,两个小崽子悄悄过来,把二虎的尸体拖走了。 其他人都围过来,互相“嘘寒问暖”,一下子又成了好兄弟…… 第604章 大掌柜 石黑子带着三百多人,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王顺领路,我们继续往深山里去。路上,又有几股小绺子加入进来,队伍越来越庞大了。 土匪火并是常有的事情,但这种多股绺子联合,攻打一个大绺子的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这天晚上,王顺告诉我们,过年前他打听到了,王老太太要在山里的石头屯过节。 我笑着问:“就是山里的一个小屯子?” 王顺摇摇头:“小刀兄弟有所不知,当年日本人搞归屯并户,把附近几十里的老百姓都迁到了那里。日本人叫‘集团部落’,还有编号,老百姓见这个屯子有高高的一圈石头墙,就叫它石头屯了。” “这么说,屯子还挺大的?” 石黑子抽着烟,哈哈大笑:“我听说能住七八百户人,当年屯子里的人,还要进山给日本人干活,日本军队也驻扎在屯子里。说是个屯子,其实是个大军营,炮台、铁丝网、了望塔,一样都不少。” 三镖一直没怎么吭声,听到石黑子的话,终于开口了。 “兄弟,你这意思,那屯子不太好打啊!” 石黑子点点头,看着王顺。 王顺点上一支烟:“日本人走了之后,老太太占了那个地方,改造一番当据点。一般人想打进去,确实不容易,但我不是一般人啊!” “兄弟的意思是,知道屯子的弱点?” “当年修屯子围墙的活,老太太是交给我负责的。我安排人偷偷挖了个地道,他们都不知道。只要能有几个人进去,里应外合,轻松就能打下来!” 众位当家的一听,纷纷点头。 三镖笑着说:“有没有备用计划?” 王顺一愣:“啥玩意儿?” 我赶紧解释说:“就是咱得想好其他方案,万一你那个地道被冻上了,进不去,该咋办?万一地道早就被发现了,人家埋伏着呢,又该咋办?” 王顺看了看石黑子,石黑子挠挠头,又看了看其他当家的。 其中一个当家的问:“你们牡丹江的胡子都这么高级吗?还要想几套方案,打不过就跑呗。” 王顺赶紧摆摆手:“他们常年在兴安岭活动,可能是那边儿的习惯。” 钱麻子一听,笑着说:“主要是水月姑娘想得细致,小刀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智勇双全。” 众人一听,纷纷竖起大拇指:“就是,就是。” 他们低头商量了一会儿,王顺低声说:“明天就能到地方,我们干仗没那么多心眼子,还要辛苦小刀兄弟多出出主意。” 罗老九一路上话不多,刚才一直在抽烟,这会儿忽然咳嗽了两声。 石黑子似乎看出了什么,忙问:“老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罗老九微微一笑:“名不正言不顺嘛。” 众人明白了什么意思,又交头接耳商量一阵子,似乎个个都很为难。 三镖长出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小刀,咱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时,石黑子摆了摆手:“小刀兄弟,稍等一会儿,我说说吧。”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各位当家的,咱们这个仗要是打得顺利,三下两下解决了,啥都好说。要是稍微有点不顺利,到时候怎么打,总要有个人说的算吧?” 王顺直起了腰杆。 石黑子摇摇头:“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么多绺子一起干事儿,按惯例来说,应该是谁召集起来的,谁说的算。” 王顺点点头:“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不过,咱们还有一个惯例,那就是谁的绺子最强大,谁说的算,对不对?” 大家互相看看,又点了点头。 “所以,王顺兄弟,真要是打起来,你说的算,我手底下的小崽子可能会不服气。” 王顺笑了。 “我的想法是,咱们临时推选一个大掌柜,打仗的时候由他指挥。我觉得,小刀兄弟最合适。” 王顺见大家都点头,也笑着说:“对,咱们这一趟是来救连大当家的,小刀当这个临时大掌柜,确实合适。” 我一听,赶紧抱拳拱手。 “各位当家的,我太年轻,怎么敢当这个大掌柜呢?” 钱麻子立刻在旁边说:“老话说,英雄不问出处,当家不问年龄。” 石黑子笑了:“对,再说了,小刀兄弟——不对,是大掌柜,你脑子肯定比我们好使。” 众人立刻站起来,冲我抱拳,嘴里喊着大掌柜。 我赶紧起来,摆了摆手:“好,咱们说好了,临时的,打仗的时候大家听我的就行。” 稀里糊涂,就这么当上了大掌柜。 我回头一看,三镖和罗老九抽着烟,看着我笑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继续出发,绕过一个小山头,王顺指着不远的几个山头,说山后面的一片山谷,就是石头屯的位置。 这样看的话,我们加快速度,过了晌午就能到地方。 三镖来到我身边,低声问:“小刀,你想怎么安排?” 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王顺和石黑子:“老大,我觉得,应该先救出水月。” “对,先稳住阵脚,想办法进去救出水月再说。不然的话,打起来水月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枪声。 前面的队伍瞬间有些慌乱,我和三镖赶紧策马上前,让大家立刻进旁边的林子。 石黑子已经下了马,跌跌撞撞跑过来:“大掌柜,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我摇摇头,对聚集过来的几个土匪头子说:“听枪声是在山后面,离咱们远着呢,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王顺骂骂咧咧走过来:“这还没看见屯子呢,可能是老太太的暗哨吧。” 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急,先让兄弟们进林子,安排几个探子过去看看再说。” 他点点头,又和石黑子商量几句,安排四个小崽子骑着快马朝那边去了。 枪声还在持续,肯定是山谷里面传来的,偶尔还有小炮的声音。 三镖低声说:“听这个动静,里面好像打起来了。” 王顺取下牛皮酒囊喝了一口:“啥情况啊,还有别人打老太太的主意?” 第605章 许文山 我们在一片松树林子里,距离前面的矮山头并不远。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晌午,枪声才停,派出去的几个探子也回来了。 我赶紧把几个当家的都召集在一起,听听探子怎么说。 石黑子指着一个瘦高个问:“啥情况?” “大掌柜,各位当家的,是许文山。” 众人一听,似乎都很惊讶,低声议论起来。 我赶紧问:“许文山是谁?” 王顺气得直跺脚:“这个兔崽子,前些日子,我两百多号人被他偷袭,打得只剩下五六十人。” 石黑子也说:“过年前他也打进了我的地盘,抢走了十几大车的粮食。” 其他人纷纷点头,好像都对这个许文山恨之入骨。 王顺见我不太明白,忙说:“大掌柜,许文山原来是警佐,跟着日本人吃香的喝辣的。后来共军来了,他这样的二鬼子肯定要算算账,就这么他急眼了,直接进山起局,拉起了一个大绺子。” 石黑子笑了:“和我差不多,但是他比我狠,敢和共军干仗。我听说,他拦火车,抢了不少枪和子弹,报复乡公所,打死不少屯子的民兵。” 我点点头。 王顺接着说:“去年开春的时候,他拿了委任状,加入国军东北先遣队第十军,当了个上校团长,装备也好了,手里实打实有四个营的兵力。” “那他打你们的目的是啥?” “他就是扩大地盘,收编队伍。我们一旦犹豫了,不愿意跟着他,他就开始动手。” 我抬头问刚才的探子:“确定是许文山?” “确定是,他们还有迫击炮,现在已经把石头屯团团围住,正在打。” 这个情况,还真是出乎我们的预料。 石黑子在旁边说:“大掌柜,咱们不是许文山的对手,要不先撤远一点儿,可以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回来捡便宜。” 其他人一听,纷纷点头。 我心里想,这群兔崽子,只想着捞便宜。 王顺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大掌柜,许文山有炮,而且这一两年没闲着,天天干仗,咱们恐怕真不是对手。” 我扭头看看三镖,他轻轻摇了摇头。 见大家都盯着我,等待命令,我只能说:“这样吧,就地扎营,先不要出林子。派些机灵的人出去,把周围十里都探一探,看有没有许文山的营地、援兵或者补给。” 王顺和石黑子一听,赶紧安排起来。 趁这个机会,我把三镖他们拉到一边,低声问:“你们咋想?” 罗老九赶紧说:“咱们是来救人的,只要把水月救出来,胡子火拼咱们不管,他们死绝了最好。” 钱麻子连连点头:“小刀,咱们肯定不能撤。” 我扭头看着三镖:“老大,你觉得该咋办?” “小刀,听王顺的说法,许文山可不是一般的胡子,他专门和咱们民主联军对着干。要想想办法,既能把水月救出来,又能把这个国军上校团长干掉!” 三镖提醒的对,不能让许文山的队伍越来越强大。 我长出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山头,思考了一会儿。 这时,罗老九上前说:“小刀你想想,咱们这里有千把人,屯子里的王老太太,最少也得有千把人——” 我瞬间明白了:“要是能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还真有可能干掉许文山。” “对呀,咱们只要能把水月救出来,看热闹就行。” 我立刻扭头说:“老大,咱们到山头上看看吧。” 李半拉子一听,立刻跑过去牵来了三匹马,我跟王顺说了说,他非要再派两个人跟着。 就这样,我们五匹马从林子里钻过去,悄悄来到了山脚下。拴好马,我们顺着缓坡往上爬,很快就到了坡顶。 下面是个狭长的大山谷,屯子方方正正,就在山谷中间,确实很大。 此时,许文山的人马已经把屯子团团围住,用圆木和冰墙构建了不少临时工事。 屯子的城墙很高,也浇了水,冻成冰墙。四面城墙上都有炮台,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弯腰在炮台间穿梭。 屯子里的房屋街道整整齐齐,好像也有人活动。 许文山的营地,就在屯子对面一里远的地方,也是四四方方,外面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里面除了帐篷,还有不少木屋,应该是临时搭建起来的。 而且,营地里还有人正在锯木头,搭建新的木屋。 我低声说:“这是要长期打下去啊。” 三镖点点头:“看来打了不止三五天了。” 李半拉子在旁边喷了碰我:“小刀,怎么干?” “先别急,咱们把地形记清楚,回去商量一下。” 我们看了一会儿,大概记住了山谷的地形,以及许文山在屯子周围安排的工事,这才回去了。 回来以后,天快黑了,何胖子跑过来,说大家都在大帐篷里等着呢。 我们三人进了帐篷,就见钱麻子正在和一群当家的唠嗑,罗老九眯着眼睛靠在角落里,好像睡着了。 王顺赶紧拉着我坐下,低声问:“咋样,怎么安排?” 我清了清嗓子,帐篷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我。 “各位兄弟,我先问一句,咱们来这里,到底是干啥的?” 王顺一愣:“那还用说,打下老太太的绺子,我就能——不对,首先是要救出连大当家的。” 大家赶紧嘿嘿笑着点头。 我摆摆手:“大家想法其实很简单,帮着王顺打下他娘的绺子——” 王顺赶紧碰了碰我。 我笑了:“反正就是打下王老太太的绺子,都捞点好处,对不对?” 大家点头了。 “那好,咱们要是这么等着,许文山先把石头屯打下来,你们还能捞个啥?我刚才去看了,许文山兵强马壮,机枪迫击炮都有,确实厉害。” 石黑子叹了口气:“大掌柜,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只能撤了?” 我摇摇头:“不用撤,我寻思着,还有一条路咱们可以走。” 他们一听,都围了上来。 “王顺兄弟,王老太太被围困这么多天,无路可走。要是你能神兵天降,救了她的性命,是不是就成了最孝顺、最有本事的儿子,要啥给啥?” 王顺一听,眼珠子转了两圈,低声说:“你的意思是,和老太太联络,里应外合,打退许文山?” “到时候老太太会不会对你另眼相看,把绺子都留给你?” 第606章 石头屯地道 我这么一说,王顺点上了一支烟。 其他人开始低声议论,石黑子摸着下巴,可能觉得胡茬子有些多,掏出匕首刮了起来。 帐篷里一片沉默,烟雾缭绕。 这时,钱麻子挤到了前面:“王大当家的,各位当家的,老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王顺点点头,递给了钱麻子一支烟。 “王大当家的,咱们一开始的计划,是通过地道进入屯子,打开门,里应外合攻下这个石头屯,对不对?各位想一想,就算能进去,王老太太手下的人,难道都是纸糊的泥捏的?不死伤一些兄弟,你们能打得进去?” 三镖赶紧说:“屯子的情况,刚才我也看了,防守严密,里面院子多,巷子也多,进去也不好打。” 钱麻子点点头:“王大当家的,就算打下来了,王老太太会把藏着的金银财宝都心甘情愿拿出来?现在,小刀的计划是让你当英雄,各位当家的都是英雄,名声也有了,钱也有了!” 王顺摆摆手:“你这个意思我懂,只不过,里应外合,能说通老太太配合吗?里应外合,真能打得过许文山?” “这个,这个问题,小刀你给他解释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键时刻,罗老九又开口了:“所以,要先把水月姑娘请回来,有她在,你们还担心打不过许文山吗?” 众人同时坐直了腰杆,都点了点头。 王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道理,要是连大当家的在,咱们还会怕许文山?就算干不掉他,把他打跑了,老太太都要哭着迎我进去,不错,很不错。” 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想象到,王老太太痛哭流涕,把绺子交给他的场景。 石黑子忙问:“那行,大掌柜你说吧,下面咋办?” 我心里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于是回头看了看三镖。 他正坐在角落里的木墩子上,翘着腿抽烟,见大家都看了过来,赶紧扔掉烟头站起来。 “计划呢,也有,刚才我和小刀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通过地道进屯子,先把水月救出来。” 石黑子刮干净了胡子,收起匕首说:“好,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挑二十个胆大枪法好的兄弟,跟着掩护我们。” 王顺抢先说:“那好办,我来安排,晚上我让何胖子跟着你们,他知道地道的位置,对屯子里的情况也熟悉。” 三镖点点头:“其他人也做好准备,万一行动不顺利,就撤到后面的那个山沟,千万不能乱。” 石黑子笑了:“有我在,不会乱!” 我赶紧上前告诉大家,先安排吃饭,挑选人员,其他的事儿一会儿再说。 他们一听,三三两两商量着出去了。 我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李半拉子上来问:“咱啥时候商量的晚上要进屯子?” 三镖摇摇头,笑了。 钱麻子探头看看外面,又快速走回来,低声说:“真去啊?” 三镖点点头:“趁夜混进去,能说通老太太最好,说不通,就绑了她当人质,救出水月。” “那也行,能把水月救出来最重要。” “老钱,今晚我和小刀、半拉子一起去,你和老罗就在这里等着吧。有情况,你们就撤。” “行,这个不用你嘱咐,我熟。” 我们五人又聊了一会儿,王顺派人送来吃的。大家随便扒拉几口,我和三镖就开始擦枪,做好准备。 将要到午夜的时候,我们大约一百多人的队伍,离开营地,悄悄爬上了坡。 王顺把人安排在山坡上,低声对我们说:“我和石黑子带人在这守着,有情况也能接应你们。” 我点点头:“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消息。” “明白,放心吧。” 屯子的城墙四周已经点起了火盆,里面也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许文山的营地中也有火光,此时一片寂静,白天打累了,晚上太冷,应该都睡了。 我们二十多人都裹上白床单,在何胖子的带领下,慢慢穿过矮树林子,从西北侧的坡顶滑了下去。 来到坡底之后,不远处就是敌人的工事,每隔二三十米一个,现在都烧着火盆,但看不清里面有多少人。 我们在何胖子的带领下,又往前走了十多米,来到一个半人高的土坡旁。 几个小崽子轮番动手,把厚厚的积雪挖开,露出了已经冻硬的黑土。何胖子半躺在地上,找准位置,连踹几脚,没动静。 来之前王顺已经说了,洞口是用烂泥拌上乌拉草糊上的,薄薄一层,冻硬了也不怕。 李半拉子急了,拉着何胖子的衣领,将他拖到后面,上去就是一脚。没想到,一脚就踹开了,他整条右腿都进去了,后面的左脚一滑,直接摔倒了。 李半拉子赶紧捂住嘴,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和三镖赶紧上前,把李半拉子拔出来,比划着问他怎么样。 他揉着大腿,使劲摇摇头,赶紧站了起来。 几个小崽子赶紧上来,手脚并用,把洞口开得更大一些。按照计划,我们留下五个人,守在了这里。 钻进洞里之后,我打开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迅速往前爬。 李半拉子就在我身后,他轻声嘀咕一句:“好久没钻洞了。” 前面的何胖子慢了下来,扭头问:“你们兴安岭的胡子,还要经常钻洞?”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李半拉子笑了:“那时候,主要是追耗子。” 何胖子哦了一声,往前爬几步,叹气说:“都要吃耗子了?那确实被共军追得挺惨,也难怪你们想往这边来。” 李半拉子还想解释,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耗子的事儿就先不说了,一会儿咱们上去,何胖子你可千万别带错了路。” “放心吧,这里我熟,你就说吧,咱们是先去牢房,还是先去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不会把水月关牢房的。” “哦,那咱们就直接去找老太太。” 又往前爬了一阵子,最后推开一道暗门,来到一个地窖,何胖子指指上面,示意我们到出口了。 三镖挤到前面,顺着梯子爬上去,轻轻把地窖门推开了一条缝…… 第607章 猪圈 上面刚打开一条缝,我们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来之前王顺说了,这是个废弃的仓库,平时堆放破旧大车之类的。但是这股味道,明显不太对。 三镖只看了一眼,就慢慢下来,弯下腰低声说:“改猪圈了,咱们在草堆后面。” 何胖子一愣:“不对啊,明明是仓库。” “养猪了,我都听到猪哼哼了。” 何胖子揉揉脸,上前闻了闻:“嗯,还真是。” 我赶紧说:“老大,咱上去不?” 三镖摇摇头:“上面好像有人。” 何胖子有点儿懵:“大冷天的,谁蹲猪圈干啥?” 这话一说,李半拉子挤过来,低声说:“等一下,我听听声儿。” 说罢,他走上前,顺着梯子上去,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李半拉子下来,招呼我们蹲下,低声说:“有头母猪要下崽了,必须有人看着才行。” 我们都愣住了,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李半拉子赶紧说:“我小时候养过猪,也有母猪赶不巧冬天下崽。反正啊,只要是母猪下崽,就得天天有人看着。” 何胖子低声问:“整夜守着?” “那还用说,白天黑夜守着,老母猪没脑子,下了崽,一翻身就能压死。它要是急眼了,踩死、咬死小猪崽儿,也正常。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万一冻死了猪崽子咋办?” “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李半拉子点点头:“那不是废话吗,生崽养崽哪有那么容易?” 三镖赶紧拍了拍他:“别激动,咱们现在要想办法上去才行。” “等一下,我上去。” 说罢,李半拉子蹲在角落里,嘟嘟囔囔说了一阵子,也不知道干啥呢。 紧接着,他慢慢爬上梯子,推开门板爬了上去。 我和三镖一看,赶紧也爬上去,挤到缝隙处听着上面的声音。 很快,就听到一个小崽子的声音:“你干啥的?” 李半拉子答道:“不是让我过来看看嘛。” “让你看啥,谁让你来的?” “我在炕上睡着呢,咣咣咣砸门,说母猪要下崽儿,非让我过来,我咋知道是谁?咋地,不让我看,那我回去了。” “等等,小队长让你来的啊?” “我咋知道是谁?让不让看,不让我回去睡了,这大半夜的,折腾人啊。” 两个小崽子商量了两句,赶紧喊:“来来来,快瞅瞅,这直哼哼也不睡,火盆也点着,草也不少,咋回事?” 等了一会儿,传来李半拉子的声音:“老母猪大冬天下崽儿,遭罪着呢!该喂水就喂水,该喂料就喂料,别懒。好好瞅着,下了崽儿,赶紧抱走,别被咬死了。” 紧接着,李半拉子唠叨了几句,两个小崽子不断答应着。 最后,就听他说:“行了,我估摸着也快生了,你俩想办法整点儿豆饼去,我守着。” 片刻之后,上面传来两声闷叫。 我和三镖赶紧推开门上去,从草堆中钻出去一看,李半拉子正拖着两具尸体往草堆后面扔。 三镖上前帮忙,低声说:“你咋跟他俩啰嗦这么长时间?” “我就想趁他俩转身的时候动手,免得动静太大。” “你是不是说起养猪,没忍住唠多了?” 李半拉子一听,嘿嘿笑了。 我们都爬了上来,三镖对后面的两个小崽子说:“守着这里,等我们回来,躲好了,能不开枪就不开枪。” 李半拉子上前嘱咐说:“看着点儿母猪,真要是下崽儿了,抱到旁边,别压死了。” 两个小崽子愣一下,赶紧点了点头。 猪圈是改造过的,比较低矮,里面铺满了干草,烧着火炉子,也很暖和。 我们拉开门看了看外面,一条空荡荡的小巷子,积雪堆在路两边。远处的巷子拐角挂着一盏马灯,不算太亮。 门口铺了煤渣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我们轻手轻脚出去,溜着对面的雪堆走。 一路走到拐角处,何胖子探头瞅了瞅,忽然转过头,示意我们不要吭声。 我隐约听到咔嚓咔嚓的脚步声,应该是巡逻队。 片刻之后,何胖子又看了看,朝我们招招手,拐了出去。 走过一条很短的巷子,前面是一条主路。巡逻队刚过去,但每隔十多米都有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有些火盆旁站着人。 何胖子指了指对面的巷子,一猫腰跑了过去。我们一群人也跟了上去。 小巷子里没什么人,何胖子带着我们绕来绕去,尽量避开主路和巡逻队,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大院子的后面。 一看这就是王老太太的院子,四个大炮台,双层夹墙。院墙上挂着油灯,炮台里隐约也有亮光。 我们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爬墙进去肯定不可能,要想想办法才行。 三镖低声说:“走,绕到前面看看。” 何胖子一听,又带着我们钻小巷子,费了一番功夫,才来到大院的正门外。 我们躲在对面巷子的雪堆后面,仔细看了看,门外挂着灯,但大门紧闭。 王顺告诉我们,为了安全,这大院两旁的小院子都没有住人,当仓库用了。 我们的计划,是在西边的院子放火,这样大院肯定会乱,我们就可以趁乱进去救人。 等了一会儿,巡逻队过去之后,三镖他们等在这里,我和李半拉子快速跑到了西边院子的门口。 门是锁着的,但用的是老式铜锁。李半拉子从包里掏出小锤子,用麻布包住锤头,稳住劲儿砸了几下。 门锁轻松被打开,我俩快速钻进去,一看这个院子果然没有住人。 时间紧张,我俩也来不及查探,直接进了正屋,把桌椅窗户浇上煤油,点燃了。 火瞬间烧了起来,我冲着李半拉子招招手,赶紧跑出院子,猫着腰快速跑了回来。 等了片刻,西边院子开始冒出浓烟,之后出现了火光。 炮台上的小崽子首先发现了情况,开始大声喊叫。 火烧得很快,大门打开,出来一群人拎着水桶灭火。还有几个手拿短枪的人出来,大喊着让巡逻队守住前后门。 趁着乱,我们决定动手了。 第608章 救出连水月 周围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一看着火,也纷纷过来帮忙。 三镖让小崽子们留在巷子里,等里面有了枪声,他们再从大门往里面打。 我们四人赶紧跟在人群中,也跑了上去。 院子里跑出一个人,大声指挥着人群赶紧灭火。远处还有巡逻队着急忙慌跑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趁着乱,我们从别人手中抢过木桶和木盆,猫着腰就往大院里钻。 门口站着的一个小崽子赶紧阻拦,大喊着:“不能进,找死啊!” 我和三镖已经开始摸刀,准备硬闯进去。 正巧从里面跑出一个穿大褂的老头,指着我们几个说:“先别灭火了,跟我过来搬东西!” 我们一听,赶紧扔掉手里的桶,点头哈腰跟着他进去了。 火势太大,住在院子西侧屋里的人,都披着棉袄跑了出来。其中有一个矮胖子,跳着脚喊:“快进去,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 那老头赶紧上前说:“四爷,先搬啥?” “箱子,先搬小的再搬大的!” 老头转身呵斥我们:“聋了吗?赶紧进去搬!” 刚才起风了,大火已经烧到屋顶,院子里的人惊慌失措,喊叫声到处都是。 这个胖子大喊大叫,我们见他身后的小崽子拎着枪要过来,只能猫着腰钻进了西厢房。 屋里亮着灯,但还是有些昏暗,进去一看,炕下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只穿着肚兜,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三镖赶紧上去,扯下棉被裹在她身上:“妹子,咋了?” 小姑娘嘴唇一直在哆嗦,可能吓住了,听三镖这么一问,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别怕别怕,没烧到屋里呢,来,套上棉裤出去吧。” 外面传来了催促声,我们三人一看墙边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赶紧过去搬。 箱子有些沉,我打开一个看了看,有大洋,还有金镏子和金表。这时,那小姑娘已经穿上棉裤和棉鞋,三镖用被子裹着她,送出了门。 李半拉子问:“小刀,咱不能这么给他干活啊,咋办?” 何胖子的左胳膊还没好,只能用右手和我一起抬箱子,他也说:“不能耽误时间了。” 这时,三镖跑了进来,低声说:“点火,趁乱跑!”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往大箱子上倒了煤油,把桌上的煤油灯扔了上去。 轰的一声,火瞬间烧了起来,我们四人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踹门冲了出来。 刚才的胖子还站在院子里,看到厢房起了火,嗷嗷叫着要往里面冲,旁边几个人赶紧上去拦住他,大喊赶紧灭火。 正屋的门大开着,要是王老太太住在里面,这会儿应该也跑到后院去了。 趁着乱,我们立刻进了穿堂,想往后院去。 刚到穿堂口,两个背枪的小崽子迎面而来,伸手就要阻拦我们。 三镖和李半拉子冲上去,一人一个,用匕首迅速割断了他们的脖子。 我拉着何胖子进了后院,北侧一排房子的门口站着七八个人,都背着枪,已经注意到了我们。 何胖子立刻走上前,嘴里说着:“你们干啥呢,前院有人混进来了,快去看看!” 其中两个小崽子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上前两步,有些疑惑。 “看啥,我是何胖子啊,快去忙活!”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腿已经软了,小崽子可能看出了破绽,慌慌张张就要拉枪栓,我抬手就是一枪,把他打死了。 三镖和李半拉子也上来了,一个用枪,一个用刀,和这群人混战在一起。 院子里枪声一响,大门口也打了起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打死面前的一个家伙,我踹开面前的房门,炕边坐着一个姑娘,不是连水月。 我转身正想出去,她忽然开口说:“伍六刀?” 她走上来问:“伍六刀,我是冰凌!” 我立刻认了出来,她是郑如春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水月呢?” “西边儿屋!” 说着,她领着我冲了出去。 后院的小崽子都干掉了,前院枪声阵阵,我们的人也冲进了后院。 我快速来到西屋门口,又是一脚踹开了门。 一个小崽子就堵在门口,砰砰砰朝着外面连打了几枪,我猫着腰撞上去,一手抓住他的枪,一手用匕首朝他的肚子捅了几刀。 他身后好像还有个小崽子,我大喊一句:“水月!” 屋里传来一声回应:“小刀!” 我瞬间热血沸腾,一个侧身闪进去,勒住后面人的脖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割了他的喉咙。 屏风后传来连水月的声音:“都别开枪,小刀是来救我的!” 我一脚踹倒了屏风,就见连水月站在一个红木小圆桌的后面,她旁边有个白白胖胖的老太太,还有一群人举枪围住了她们。 我收起刀,掏枪指着老太太,大喊:“水月,你没事吧?” 连水月的眼圈红了,赶紧摇头说:“小刀,我没事,你咋来了?” “你是我媳妇,我来救你的。” 她一听,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王老太太手里好像握着枪,在桌下指着连水月。 我推开身前的尸体,从怀里掏出用麻绳绑成一串的几颗手榴弹,一个一个把保险都抽掉了。 “王老太太,我既然杀进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老太太板着脸问:“你就是伍六刀?” “我就是伍六刀。” “你真不怕死?” 我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了,大声喊:“我数十个数,你们再不放下枪,咱们一起死。十,九,八,七,六——” 这时,一个瘦高个忽然从后面的柜子下钻出来,大喊:“娘,我要娶水月,不能放她走!” 我抬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正中眉心,他当即倒在了桌下。 老太太愣住了,扔下枪,扑上去哭喊着:“老五,我的儿啊!” 连水月扫视了一圈身边的枪手,一字一句说:“五,四,三……” “二”还没说出口,他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枪。 连水月立刻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这时,王老太太站起来,往桌子旁一坐,叹了口气:“都别开枪,告诉外面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开枪!” 两个小崽子放下手里的枪,高举双手,从我身边慢慢绕过去,跑了出去。 我紧紧搂住连水月,不愿意松手了…… 第609章 谈妥了 王老太太命令外面先别开枪,然后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打死我儿,出不去了!” 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了,估计我们的人已经控制后院,三镖和李半拉子也进了屋。 连水月也没搭理王老太太,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泥水,笑了。 三镖站在门口,举枪看了看外面,回头说:“水月,你没事吧?” “哥,我没事。” 没人理她,王老太太有些生气,想去抓桌上的枪。李半拉子见了,大喊一声,一刀劈在了桌子上。 连水月转过身,叹了口气:“老当家,我跟你说过,把我骗来,不让我走,你会后悔的。” “我也没亏待你,好吃好喝供着呢。” “你死了个儿子,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这个老五,脑子确实不好使,留着他只会给你惹麻烦。” 王老太太听了,一拍桌子站起来:“老二因为你死了,老五也因为你死了——” 李半拉子可能看她太嚣张,又用刀狠狠砍了一下桌子。 王老太太身子一抖,又坐下了。 “水月,我招你当儿媳妇,以后把整个绺子都给你,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连水月从我手中轻轻拿过那一串手榴弹,慢慢放在了桌子上,坐在王老太太对面说:“说实话,你这绺子我是真不稀罕。还有,小刀现在正气头上,别提你儿子的事儿,小心再死一个。” 王老太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点点头:“我死了个儿子,总要有个说法吧,不然不可能放你们走。” 我走上前,站在连水月身边,笑着说:“老太太,我把你家老六带来了!” 她一听,两眼一瞪:“啥,他在哪呢?带他来干啥,催我命呢!” “这回,你家老六带来了千把人——” “兔崽子,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这么干!” 看来,不用多说,王老太太就知道王顺的目的。 我笑了:“不瞒你说,我和王顺已经谈好了,他现在愿意当个孝顺的儿子,和你里应外合,一起消灭许文山。” 王老太太摇摇头:“谈好了?这个混账儿子我知道,他就惦记着我的棺材本儿,惦记着我的绺子。我宁愿被许文山灭了,也不会把绺子留给他!”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王顺是没少气她。 我正想接着说,门外忽然有人大喊:“娘,娘!” 紧接着,刚才前院那个胖子冲了进来,李半拉子上去就是一脚,他一骨碌又滚出去了。 王老太太大喊:“老四,别进来!” 外面传来哎哟哎哟的叫声:“娘啊,他们说老五死了!” “你到前院去,别进来。” “娘,老五死了,水月姑娘只能是我的了,你没啥话说了吧?” 王老太太一拍桌子:“滚犊子!” 外面传来兴奋的喊声:“水月姑娘,你们跑不掉的!听话,和我成亲,吃香的喝辣的,咱生一群崽儿!” 王老太太嗷的一嗓子站起来,对身后的几个人说:“快出去,把老四拉走,关起来!” 几个小崽子一听,赶紧跑了出去。 我是看出来了,王老太太并不想和我们拼命,可以谈。 于是,我朝着门外大喊:“何胖子,进来!” 何胖子咧着嘴,点头哈腰进来,大声说:“老当家,我来看您了!” 王老太太一见何胖子,瞬间明白我刚才没骗她,王顺确实就在外面。她点点头,示意何胖子站在一边。 她坐下来说:“水月,这里的情况,这些日子你也很清楚了。我这个年纪,早就该走了,多吃一口都觉得浪费粮食。但是,这么多人指望我活着呢,能咋办?” 连水月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咱们能不能先把许文山打退了,其他的事儿慢慢说?” 王老太太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忙说:“答应我,今天放你出去,你不能一走了之,我不相信老六。” 连水月抬头看了看我,我赶紧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小刀也答应了。” 王老太太朝着门外喊:“来两个人!” 就见两个小崽子探头进来:“老当家,您说。” “水月,你们要是想走,现在就走吧。有什么计划,派人通知我就行,我就不送你们了。” 连水月站了起来:“好,有消息我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你。” 王老太太又坐在地上,费了很大力气抱起老五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 我们转身刚要走,她忽然说:“水月,好歹,你最难的时候,是我帮了你。” 连水月没有说话,推开门出去了。 我们刚出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 前面还在灭火,后院站满了人。有两个小崽子带路,连水月带上了冰凌,招呼我们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路上我们没说话,又从旁边院子里放出了四个郑如春派来的枪手,大家还是让何胖子领路,一路畅通无阻,又回到了那个猪圈外。 连水月回头嘱咐两个带路的小崽子:“回去告诉老当家,不要急,也别让老四再惹麻烦。等着吧,我会再安排人过来的。” 说罢,何胖子在前面领路,我们一个个往地窖里去了。 这时,李半拉子扭头说:“你俩过来,一会儿再派两个人看着猪圈,我寻思着今天晚上不生,那明天肯定生。” 这俩人可能没明白过来,李半拉子赶紧指了指躺在草堆里的老母猪,他俩才恍然大悟。 我赶紧拍拍李半拉子,催促他下去,确定我们的人都撤了之后,我也进了地窖。 就这么,我们一路爬行,从山谷中出来了。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守在洞口的小崽子见我们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屯子里为了救火,一片大乱,外面许文山的人也加强了巡逻,但没有开枪。趁着他们没发现,我们掩埋洞口,扫除脚印,沿着山坡爬了回去。 一路回到营地,首先迎上来就是罗老九和钱麻子。 见到连水月,钱麻子乐得蹦起来,一下子抱起了我。罗老九上前抓住连水月的手,嘟嘟囔囔说着什么,还抹了抹眼泪。 这时,王顺、石黑子和其他当家的围上来,抱拳拱手大喊:“连大当家的!” 第610章 回归 寒风彻骨,但大家都有些激动。 连水月赶紧挥手说:“多谢各位关心,我没事,天太冷了,先回去歇着吧。” 还是不断有人过来,都在低声议论着。 见众人还不散去,她对王顺说:“老六,让大家先散了吧。” 王顺赶紧转身:“兄弟们,连大当家刚回来,这大半夜的也累了,明早再说吧。” 说着,他和几个当家的一起,把小崽子都赶走了。 紧接着,我们钻进了最大的帐篷,把火炉子烧旺一些,又弄了些吃的喝的进来。 从回到营地开始,我就一直抓着连水月的手,不愿意松开。这会儿她坐在我旁边,笑着说:“小刀,手都疼了,撒开吧,我不走了。” 我这才松开手,嘿嘿笑了。 王顺招呼着大家坐下,笑着说:“连大当家,我们这些绺子听说你被老太太扣住了,都着急,一千来号人,都想着帮忙你把救出来。” 连水月抱着一杯热茶,喝了两口才说:“多谢各位,以后不要叫我大当家了,叫水月就行。” “那可不行,你永远是连大当家。” 石黑子也抱拳说:“连大当家,你还记得我不?” “这位当家的是?” “我是石黑子,以前跟过日本人,那一回亲眼看见你骑马打枪……” 连水月摇摇头:“真不好意思,确实忘了。” 王顺在旁边笑了:“石黑子,连大当家不记得你,说明你当时躲得好。”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 石黑子自然有些尴尬,赶紧岔开话题:“这一回,大掌柜领着这么多绺子,旗开得胜——” 连水月一听,看了看王顺,又看看三镖:“大掌柜?” 三镖赶紧摇头,指了指我。 王顺解释说:“小刀兄弟智勇双全,大家伙推选他当大掌柜。这一路啊,半个长白山的绺子都知道,连水月的男人来了——” 我赶紧说:“王顺兄弟,夸张了。” 连水月扭头看着我,忍不住笑了。 三镖、罗老九和钱麻子三人,坐在角落里都不说话,抽着烟,翘着腿,面带微笑看着我俩。 连水月忙说:“具体的事儿呢,我也不太清楚,小刀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王顺挥了挥手:“这个事儿,要先从小刀兄弟抢我的媳妇说起。” “抢你媳妇?” 听到这句话,钱麻子赶紧说:“误会,完全是误会,水月,回头我好好给你解释。” 我也有点慌:“水月,你听我解释——” “小刀,不用解释,我看中的男人,我有信心。” 钱麻子走了过来,抱拳说:“各位当家的,这都大半夜了,大家肯定也累,咱是不是该歇着了?” 大家一听,都笑着站了起来。 这时,何胖子在王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王顺一听,当即大喊:“啥?小刀兄弟,你把老五一枪崩了?” 我点点头。 他立刻过来握住了我的手:“真够兄弟!” 我赶紧摆摆手:“明天再说,歇着吧,歇着吧。” 众人听说老五被杀,都小声议论着离开了。 李半拉子从回来就坐在角落里吃,见大家都走了,他才抹抹嘴过来,笑着问:“睡不?” 三镖哈哈大笑,站起来说:“睡,当然睡。老罗,走吧,让他们小两口唠唠。” 连水月站起来,正想说话,钱麻子赶紧摆手:“水月,小刀这些日子是整宿整宿睡不着,一想起你就急眼,偷偷掉了好几次眼泪了。那没出息的样儿,我都看不下去,一会儿你说说他啊!” 说着,他们四人互相招呼着,掀开帐篷帘子走了。 连水月送到门口,转身走过来,盯着我问:“掉眼泪了?” “就一回,我以为老钱睡着了……” 确实有一次,半夜睡不着,越想越难过,我捂在被窝里掉了几滴泪。没想到还被发现了,挺丢人的。 连水月从火炉子上拎起小水壶,往木盆里倒了热水,把毛巾湿一湿,小心翼翼给我擦脸擦手,嘴里说着:“我也想你。” 火炉子的后面摆了个大坐榻,垫了厚厚的乌拉草,上面又铺了兽皮。连水月擦洗一下,脱了厚棉袄,坐在上面裹着棉被,听我讲述了这些日子的遭遇。 听到“菜园子抢亲”那一段儿,她忍不住笑了。 等我说到告别江畔,把小匕首还给她时,连水月摇摇头:“人家小姑娘送你个定情信物,你咋又还给人家了?” 我坐在炉子边烤着火,赶紧摇头说:“啥定情信物,我要是知道她的意思,当时就不能要。幸好还给她了,不然还真说不清楚。” “你把刀还给她的时候,她哭了吗?” “没注意,好像没哭。” “那麻烦了,她会错意了。” 我一愣:“啥意思,不是还给她了吗?” 连水月笑了:“你给她的是啥,小刀。你叫啥,小刀!他这样的小姑娘,情窦初开,胡思乱想,肯定觉得你想让她记住‘小刀’。” “不会吧,正常人咋会想这么多?” “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恐怕很容易这么想。” “那完犊子了,我打死都不会再回去了。” 连水月捂嘴一笑:“小姑娘深宅大院出来的,容易想不开,要是因为你,相思成病了咋办?” “爱病病,和我没关系了!等她这回病好了,就长大了。” 我俩都笑了,又唠了一会儿,我起身说:“你也累了,早点儿睡,我去找老钱。” 连水月冲我招招手:“别去找他了,晚上就在这里睡吧,我也觉得冷。” 我愣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快到晌午,我们才起来。 洗漱一番,撩开帐篷帘子出去,就见阳光正好,三镖带着他们几人,正在远处的帐篷旁烤火唠嗑。 见我们来了,钱麻子赶紧过来搂住我,嘿嘿笑了。 三镖招招手,示意连水月坐在旁边,笑着说:“小刀把这些天的事儿,都告诉你了吧?” “差不多都说了,哥,我确实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咱不是自家人嘛!穆云、如春、小梅,还有老钱的媳妇,也都着急。这回找到你,我们也都放心了。” 罗老九揣着手,咧嘴笑着:“挺好,都在一起了,多好。” 三镖长出一口气,又低声问:“水月,你是真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还是查到了丁晴的线索?” 第611章 王老太太的困境 连水月叹了口气:“王老太太这边,一言难尽啊!” 原来,连水月带着几个人去往蒙江县的路上,就被王老太太的人拦住,直接往山里去了。 来到石头屯之后,王老太太立刻把他们软禁了起来,不让离开。 那个师姐的事儿是假的,就是为了把连水月骗过来。 王顺之前说的也很对,王老太太就是想把连水月留下,不仅是当儿媳妇,最重要的是靠连水月的能力和名气,保住绺子,保住两个儿子的命。 三镖点头问:“这个老太太,是遇到了啥麻烦?” “老太太六个儿子,老大老二死得早,就不说了。老二死了以后,老三也被日本特务抓了,不过他很快又被放回来了。从那以后,老三就和日本人走的很近。” 钱麻子笑了:“老二被日本人害了,老三成了二鬼子,老太太心里该咋想?” 连水月点点头:“还能怎么想?母子决裂,兄弟不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老三的消息了。老三走的时候,带走了不少精兵强将,应该还弄走了不少钱。然后就是老六王顺,觉得老太太不公平,吵闹了一段时间,也拐走了一批人。” “这老太太,众叛亲离啊!” “老四老五俩人,老太太从小就宠着,也是没脑子。老太太觉得她死了以后,这俩儿子肯定撑不下去,这才想起了我。” 三镖挠了挠头:“也就是说,四个儿子一个都指望不上,老太太只能靠你了?” 连水月笑了:“对啊,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劝我,给我开各种条件。当然,她的条件我不在乎,我就是对她的老三儿子感兴趣!” “你发现啥了?” “老三王安,据说去年开春娶了个日本媳妇。” 钱麻子上来说:“为啥我想到了丁晴,不会这么巧吧?” “我也觉得不会这么巧,但感觉老太太有所隐瞒,所以想查查。” “这么说的话,咱们确实要让老太太活下去。” 三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刀,愣啥,你有啥想法?” 我刚想说话,就见王顺领着一群当家的过来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 大家都挤坐在一起,王顺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不断朝我和连水月点头。 这帮人的情况,今早我已经告诉了连水月,尤其是王顺的目的,就是为了抢财产抢绺子,干死自己的兄弟。 连水月笑着对大家说:“各位当家的冒险来救我,小刀都告诉我了,多谢。具体下一步该怎么办,小刀也有了想法,我觉得挺不错的。” 说罢,她微笑着朝我点点头。 我赶紧说:“各位,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要先把许文山赶走。不过,大家也都看到了,许文山营地建好了,他的装备也比咱们的好,就算里应外合,前后夹击,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我的想法是,打他的补给。” 王顺与石黑子低头商量了几句,摆摆手说:“也派人探过了,附近没有许文山的营地,说不定,他们来的时候就把补给带够了。” 我按照连水月交代的,赶紧反问:“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寒地冻,又是大过年的,许文山脑子有病啊,非要这时候围攻石头屯?” 他们一群人听了,互相议论几句,都摇了摇头。 “许文山不缺钱,不缺枪,他连炮都有。所以,他缺的是粮!” 王顺似乎恍然大悟:“老太太在石头屯确实屯了不少粮食。” 石黑子在旁边问:“不少是多少?” “日本人当年在屯子下面修了两个大粮仓,装满了。” 这话一说,众人立刻瞪圆了眼睛。 这时,连水月开口了:“王老太太也说,许文山之所以没有猛攻,就是害怕王老太太一气之下,把粮食烧了。所以我猜,许文山现在缺粮。” 王顺赶紧问:“连大当家的意思是,许文山一定有运粮队,咱们劫了它就行?” 石黑子摆了摆手:“就算有运粮队,咱们知道它啥时候来?难道就这么等着?” 连水月轻轻碰碰我的胳膊,我笑着说:“不用等,咱们给他安排一个运粮队。” “大掌柜,啥意思啊?” “我们要派一个绺子,假装投降许文山,给他送粮。” 他们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派人去找许文山,就说愿意投降,为表诚意,先送二十爬犁粮食。然后呢,运粮队遭到埋伏,正在苦战,让他派兵救援。” 石黑子低声问:“他能相信?” 连水月笑了:“想办法让他相信。” 王顺忙问:“连大当家,你的意思是?” “老六,我问你,你和老太太决裂,许文山知道不?” “他当然知道,在座的各位,早都知道了。” “你去投降,告诉许文山,只要他帮你灭了老太太,什么都是他的,他会相信吗?” 王顺思考片刻,摇头说:“那还真说不准。” 连水月笑了:“他可能不会相信你,但他一定会想,趁此机会,把你和你娘一起灭掉。” 这话一说,王顺还没反应过来,石黑子先拍起了手:“厉害,佩服!许文山肯定会想——王老六这个兔崽子,想借我的手灭掉亲娘,我就骗骗他,先把粮食弄到手再说。” 王顺摇摇头:“我这么去,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你要是亲自去,许文山反而会怀疑。你不去,派一个贴身的人去,更合常理。” 王顺松了一口气:“哦,我还以为——那好办,让何胖子去。” 其他人一听,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立刻站了起来:“各位,既然相信我,让我当这个大掌柜,就要听指挥。接下来,别问太多,我会给大家分配任务。泄露机密,违抗命令,在兄弟们背后捅刀子的,我不会客气!” 大家立刻站了起来,抱拳拱手:“大掌柜说的算!” 吃过午饭,我们六人正在帐篷里闲扯,王顺在外面喊:“大掌柜,连大当家,我把何胖子带来了!” 我赶紧回应:“来吧,进来唠唠。” 王顺笑着进来了,何胖子跟在后面,耷拉着脸,似乎预感到事情不太妙。 第612章 压力巨大 李半拉子一见何胖子进来,笑着招了招手。 “雪上飞,过来,有事儿跟你说。” 何胖子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摇摇头。 王顺坐在火炉边,点上一支烟说:“何胖子,大掌柜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他一听,想了片刻,走上前冲我笑了。 “大掌柜,这立功的机会,好歹也分给其他兄弟一次,他们都对我有意见了。” 我招呼他坐下,让钱麻子递了一支烟上去。 王顺开口说:“这次的任务,还真的只有你能去。” “啥事儿啊?” “你要代表我,去找许文山,谈咱们绺子投降的事儿。” 何胖子刚坐下,顺势跪下了,连连摇头。 王顺赶紧把他扶起来,安慰说:“何胖子,你跟着我的时间最长,啥事儿可都没有亏待过你,关键时刻,不能怂啊。” “大当家,许文山是什么人?我要是去,十有八九会被崩了,能不怂吗?” 连水月笑着说:“何胖子,你听我的话,肯定能活着回来。” 何胖子一听,抬头看了看我们几人,可能也知道非去不可,只能点了点头。 “好,你听我说,去见许文山,就说王顺走投无路,愿意帮着许文山打下石头屯。要是许文山答应,王顺愿意先送二十爬犁粮食过来。” 何胖子愣了一下。 王顺赶紧说:“假的,就是演戏。” “哦,那我明白了。” 连水月接着说:“具体该怎么说,回头我细致教教你,一定要演得像,不能被看出来。” “我能提个要求不?” 王顺笑了:“哎,事儿没干成呢,你想要啥?” “大当家,你误会了,我是觉得自己去,可能到时候吓得说不出话,能不能安排两个人给我壮胆?” “那好办,我一会儿挑俩人。” 这时,三镖站了起来:“我也跟你一起去。” 我赶紧说:“老大——” 三镖摆摆手:“不用劝,我去一趟,首先是给何胖子壮胆,第二呢,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许文山。” 何胖子瞬间有了信心,忙说:“三镖大哥,那我就跟着你了。” “不对,是我跟着你,我就假装你身边的小崽子。” 王顺一拍大腿:“好,这样更好,大掌柜你说吧,接下来还要安排什么。” 我也站了起来:“暂时没什么了,你先去歇着吧。” “好,有事儿叫我。” 王顺一走,连水月把何胖子和三镖叫到身边,开始交代见了许文山要注意的细节。 我和钱麻子则出了帐篷,刚才吃饭的时候大家就商量好了,抓紧安排郑如春的几个人出山,回去报平安。 我俩给他们几人安排了一辆爬犁,准备足够的粮食,送出了营地。 这时,李半拉子忽然过来了:“小刀,给我找个事儿干呗!” “这会儿也没啥事儿干啊。” “我也跟着三镖去吧,保护他。” 钱麻子笑了:“他还需要你保护啊?” 李半拉子低声说:“主要是太闲了。” 我赶紧说:“吃饱喝足,休息好,很快有大行动!” “行,老钱,走,咱俩再去整点吃的。” 他俩一走,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忙碌的营地,忽然觉得压力巨大。 行动有些冒险,万一不成功,许文山打过来,死得可就不是一百两百人了。 正想着,连水月走过来,用肩膀轻轻碰了我一下:“想啥呢?” “没啥,我就是把你说的计划,在脑子里过几遍。你也知道,我这脑子不好使,你这种计谋,我能理解就不错了。” “瞎说,前些日子你也挺厉害的啊!” “那都是碰巧,现在这种事儿,我还不行。” 连水月笑了,低声说:“小刀,我告诉你,权谋就是人性。你懂别人的心思和脾气,就知道怎么打败他们了。” 这个确实有点深奥,我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忙了一阵子,眼瞅着天就黑了。 吃完饭,何胖子、三镖两人上了爬犁,从林子后面绕过去,走远路往许文山的营地去了。 他们一走,连水月安排几个人,又悄悄回石头屯找王老太太了。 我们这边也已经准备好,按照计划,兵分三路。 王顺带着一部分人,趁夜绕到山谷东面,在坡后扎营,等待命令。 石黑子带领另一部分人,留在这里。剩下的人由我们带领,直奔远处的山沟去了。 今晚没有什么月光,天气极冷,我们只能慢慢前进。到达山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连水月安排小崽子在半坡的林子里扎营生火,我带着一些人把爬犁赶到山沟里面,用空麻袋装满积雪,堆在爬犁上假装是粮食。 二十多辆爬犁,只有最前面的两辆装的是真粮食。 一切准备好,就等三镖何胖子回来了。 天蒙蒙亮时,我刚眯了一小会儿,连水月忽然推醒我,低声说:“有人过来了。” 钻出帐篷,连水月已经安排人把火堆全部灭掉,我朝远处一看,六七匹马。看来,何胖子成功了,许文山也派人过来了。 山沟里,我们挑选好的一群小崽子,已经横七竖八躺在爬犁旁,假装死尸。 远处的马队进了山沟,立刻发现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李半拉子带着二十多人,从山沟的另一侧冲了过来,一边胡乱开枪,一边大喊:“别让他们跑了,这是咱们的粮食!” 就见三镖假装惊慌,赶紧带着何胖子开枪反击,同时招呼许文山的人上爬犁。 一阵枪声之后,他们赶着最前面的两辆爬犁“逃走”了。 我当即松了一口气,连水月笑着说:“做好准备,许文山要来抢粮食了!”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让许文山相信王顺真的带着粮食来投降了。接下来的第二步,也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消灭许文山派来抢粮的队伍。 连水月在山坡上安排小崽子埋伏好,我和李半拉子带人下到山沟里,趴在雪地中,假装被打死的小崽子。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旁边的李半拉子忽然翻个身,低声说:“这一面儿冻透了,我换个面儿缓缓。” 确实,趴在雪地里,身子都快冻麻木了。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正想也翻个身,忽然听到远处几声枪响。 来了,许文山的人来了。 第613章 消灭抢粮队 一听到枪声,李半拉子慌了:“小刀,来了吗?” 我赶紧说:“来了,你就这么躺着吧,先别动。” “装死,要不要闭上眼睛?” “不用,离得这么远,你睁着眼他们也看不清。” 李半拉子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眯着眼睛盯着远处,大概有三十多匹马,四辆爬犁,上面坐满了人。 他们停在山沟外,下马商量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进来。 等了一会儿,就见两个人端着枪慢慢过来了,是三镖和何胖子。 我们距离沟口大约一百多米,他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我身边。李半拉子是仰面躺着的,还睁着大眼,何胖子低头一看,吓得跳了起来。 后面沟口的人立刻举起枪大喊:“咋回事?” 何胖子赶紧大喊:“没事儿,我看见亲哥了,他被人打死了!” 说着,何胖子跪下来,双手拍着李半拉子,假装大哭起来。 我忍住笑,往沟口一看,敌人好像还在犹豫。这时,三镖放下枪,回身大喊:“兄弟们,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快进来运粮食!” 说罢,三镖背起枪,走到身边的爬犁上,搬起了地上的一个麻袋。 后面的人一看,终于放松警惕,背着枪快速朝爬犁这边来了。 何胖子还在嗷嗷哭着,他一手拍着李半拉子的胸口,一手捂着他的脸,应该是不想看那瞪大的眼睛。 李半拉子可能是急了,又不敢乱动,一口咬住了何胖子的手,他哭得更惨了。 这时,山沟入口的位置,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连水月动手了。 这次伏击的关键,就是不能放跑任何一个敌人。两侧山坡的枪声也响了,六七十个敌人瞬间成了瓮中之鳖。 一部分敌人想往外面冲,但很快就被打得抬不起头,只能回头往山沟里跑,想借助爬犁当掩体反击。 当他们跑到距离我们这些“死尸”还有七八米远时,我瞄准最前面的人一个扣动了扳机。 “都起来,动手!” 已经在雪地中趴了很久的小崽子,赶紧举枪射击。 李半拉子终于听到了我的命令,嗷的一声把何胖子踹出两米远,滚到爬犁旁,抓起一支长枪就打。 距离我们太近,敌人措手不及,纷纷被打倒在地。 这时,两边山坡上的小崽子也挥舞着大刀匕首冲了下来,要尽快解决战斗。 先猛打一阵子枪,占了优势,立刻冲出来白刃战,不仅是连水月的意思,三镖也跟我反复强调过。 原因很简单,最重要的就是省子弹。别看居高临下,敌人也不多,但绝大多数小崽子枪法很烂,和我两年前一样,打枪全凭感觉,命中都靠运气。 这样打,多少子弹也不够祸祸的。 更关键的,一大群人拎着刀,嗷嗷叫着冲过来,刀刀见血,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傻了。胆子稍大一些的,肯定撒腿就跑。 那些还能抵抗的,要么受过训练,要么经常遇到这样的场面,非常少。 比如许文山派过来的这支抢粮队,刚才还想垂死挣扎,现在迅速溃败,四散而逃。 李半拉子兴奋极了,一手短枪一手杀猪刀,也冲进了敌群。 战斗比预料中轻松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多打几枪,山沟里已经到处都是欢呼声了。 李半拉子领着几个人,给地上的敌人挨个补刀。 连水月走过来,对我和三镖说:“赶紧歇一会儿,最迟半晌午出发!” 许文山的抢粮队,都穿着黄色棉大衣,背着三八式马枪。连水月已经安排人,开始从尸体上扒衣服。 我们吃了点东西,赶紧带着精挑细选的几十个小崽子,都换上了敌人的棉大衣。 装了积雪的麻袋都已经清空,其他人躲在爬犁里,上面盖着麻袋,从远处看不出来。 罗老九和钱麻子,则跟着剩下的一百多人,作为后备队远远跟在我们后面。 现在,我们成了许文山的抢粮队,拉着二三十辆爬犁回去了。 连水月说,这次计划能不能成功,配合最重要。 刚才我们的战斗一结束,四个小崽子就骑马飞奔而去,通知另外两支队伍了。现在,我们的队伍往回走的路上,王老太太应该也得到消息,做好了准备。 我、三镖和李半拉子,带着马队走在前面,连水月跟着爬犁在后面。 一路浩浩荡荡,迎着刺眼的阳光朝石头屯的方向去了。 石头屯四面都是矮山,西边有一条大约十米宽的谷口,是进出的要道。按照连水月的要求,我们故意放慢速度,眼瞅着快要晌午,太阳当头,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谷口处有一辆小爬犁,三四个敌人正站在一起,朝我们招手。 三镖带着何胖子快马飞奔而去,嘴里喊着:“快快快,通知许团长,粮食抢回来了,还有胡子在后面追着呢!” 那几人瞅着后面隐约还有队伍,赶紧上爬犁,朝里面去了。 等我们的马队到达谷口,就见远处许文山的营地大门已经打开,十几匹马朝我们过来了。 我尽量压低帽子,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枪。 说实话,这样规模的战斗,这样复杂的计划,我是第一次经历,不可能不紧张。 连水月告诉我,计划是一环扣一环,任何一环失误,就必须马上撤退。 选择正晌午进山谷,一是大白天容易打消许文山的顾虑,二是从敌人的位置看我们,正好阳光刺眼,不容易看清。 按照计划,王老太太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派人在了望塔看着,我们一进山谷,她要立刻发起一次两百人以上的攻击。 眼看着敌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我们随时可能暴露,后面的枪声还没响。 此时,三镖扭头说:“小刀,沉住气!” 他的话刚落音,许文山营寨的后方,石头屯的方向忽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距离我们仅有十多米的敌人骑兵,立刻勒住马缰绳,回头看着营寨的了望塔。 三镖面不改色,示意我们停下脚步,嘴里低声说着:“小刀,稳住,稳住……” 很快,许文山营寨的了望塔上,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哨音。 三镖立刻朝后面招了招手,同时低声说:“小刀,要是打起来,往前冲,不要停!” 第614章 冲寨 哨音一停,一个骑马的敌人冲我们招手,大喊:“运粮队,快进营地!” 说罢,敌人马队往营寨里冲,三镖大喊:“进营!” 我们迅速把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条绑在右臂上,一甩马鞭,快速朝着许文山营地的入口冲了进去。 我意识到,这才是打仗。 在三镖的带领下,我们先头的三十多匹马,飞一般冲进营寨。等敌人发现不对劲,我们的枪声已经响了。 打败许文山的关键,就是一个“乱”字。 趁绝大多数敌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迅速从前寨冲到后寨,然后兵分两路,左右绕着营寨穿行,一边大喊一边开枪。 后面的爬犁也进来了,一路冲到营寨中间,迅速开枪射击。 王老太太的人,也是右臂绑着白布条,从后门打了过来。 这种子弹满天飞的场景,事后想一想,确实后怕。但是当时跟着三镖,骑马四处乱冲,见人就打,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许文山的营寨很大,虽然乱,但他们立刻组织起来,开始从前门往外冲。 我们没有去阻拦,而是故意往营寨的后面去,让他们逃走。 三镖带着我们,开始从营寨的后面往前攻,许文山的大部队一边反击,一边冲出营寨,朝山谷口方向去了。 这时,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王顺和石黑子,动手了。 那一刻,看着许文山的队伍逃出营寨,我们三面包围,枪声震天,还是很震撼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去哈尔滨,见识到了什么是大城市。 现在,我见识到了什么是打大仗。 一般的胡子砸窑,确实没有什么技术,把地主大院一围,放枪挖墙脚。打进去就抢,打不进去就跑。 但是这一次,连水月和三镖调动这么多人,兵分四路,环环相扣,我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凭我们的实力,不可能把许文山完全消灭,打走他就是最大的胜利。所以,王顺和石黑子只是追了两里地,就撤了回来。 收拾完战场,我把所有队伍都安排在了许文山的营寨,布置好明哨暗卡,已经快要天黑了。 石头屯的人已经撤回去,大门也关上了。 虽然打跑了许文山,剩下的事儿,也不简单。 王老太太关了屯子大门,也不派人来说话,不知道什么意思。 王顺和石黑子带着一群当家的,在营寨的正厅门口转悠了半天,就等着我让他们进去说话。 我们几人都坐在长条桌旁,商量接下来该咋办。 钱麻子摆了摆手:“你们都是想太多,老罗不是也说过了,让他们自己打吧!咱们来这一趟是干啥的,救水月啊,人都救出来了,赶紧撤。” 罗老九正在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丝,叹口气说:“王顺想干什么,你们都知道。石黑子也不是善茬儿,一星半点儿的好处,打发不了他。还有其他那些绺子,就是狼群。小刀,名声都是虚的,你们控制不了这些饿狼的。”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让这些胡子自己火拼,我们隔岸观火,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三镖开口问:“水月,你担心啥?” 连水月用双手捋了捋头发,摇头说:“我总感觉,老太太隐瞒了一些东西,和他家老三有关系,和日本人有关系。” “你在屯子的这些天,她啥也没说?” “没说,一个字都没提老三,所以我觉得有问题。” 三镖摸了摸下巴:“咱们不能走,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先问问再说。” 连水月摇摇头:“老太太恐怕不想说。” 罗老九给烟袋锅子点上火,赶紧吧嗒吧嗒抽两口,这才开口说:“这老太太,要么我对付吧!” 连水月点点头:“那行,咱们先进一趟屯子,和老太太见见面,回来再说。” 说到这里,我打开门,对外面的人说:“各位,刚才我和水月商量了一下,我俩要进一趟屯子。” 王顺走上前,低声说:“大掌柜,我们打跑了许文山,老太太要是知恩不图报,兄弟们都不会答应。” “放心吧,我就是要把大家的意思,进去和老太太说说。” “那行,我们等着就是了。” 连水月走上来说:“各位当家的,都忙了一整天,好好歇歇。要我说,打了胜仗,也给兄弟们炖点儿肉,弄点儿酒,庆祝庆祝。” 大家一听,纷纷点头。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小崽子跑过来,说王老太太派人过来,请连水月进屯子唠唠。 连水月笑了:“正好,我们也刚想去呢。你告诉他,回去通报,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过去了。” 说罢,她扭头和罗老九商量着什么,王顺忽然把我拉到角落里,递上了一支烟。 “小刀兄弟,你答应我的事儿,别忘了。” “啥事儿?” “不是还有个老四嘛!” 我明白了,赶紧点点头:“别急,我总得找机会吧?” “不急不急,我就是怕你忘了。放心吧,你要是再帮我把老四干掉,六万大洋,我说话算数。” 我见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低声问:“那老太太呢?” “老太太不能死,先让她活着,我得把绺子拿到手再弄死她。” “她是你娘。” “她早就说了,没有我这个儿子,恩断义绝。小刀兄弟,这以后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点点头:“行,明白了。” 王顺很满意,高高兴兴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抽烟的石黑子,又凑了过来。 “大掌柜,王顺跟你唠的啥啊?” 我笑了:“也没啥。” “哦,不瞒你说,我有点儿不放心他。” “不放心啥啊?” “这个兔崽子,亲兄弟都不放过,我们这些‘嘴上的兄弟’,能指望他啥?” 我四处看了看,低声说:“其他当家的,也是这么想的?” “大掌柜,刚才我们还商量着,万一王顺嘴上说得好,到时候一毛不拔,该咋办啊?” “你们商量着,该咋办?” 石黑子踩灭烟头,笑着说:“你是大掌柜,要给我们做主才行。最起码,屯子的大门开了,不能只让王顺的人进去吧?” 我点点头:“行,这事儿我记住了,这两天要是能进屯子,大家都进去!” 石黑子一听,搂着我笑了。 第615章 三言两语 石头屯这块大肥肉,让土匪们流口水了。 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几人又商量几句,最后决定,我和连水月带着罗老九进屯子。他们三个人留下,盯着这些土匪。 天已经黑了,我们稍作准备,骑着三匹马出了营寨,来到石头屯大门口。 城墙上的人用手电筒照了照,赶紧让人打开了大门。两个骑马的小崽子领着我们,直奔王老太太的大院子去了。 许文山跑了,又刚刚入夜,屯子里的人肯定都没睡。但是,这一路十分安静,街道巷子中除了巡逻队,看不到人影。 来到大院门口,有人帮我们把马牵到后院,一个小姑娘领着我们往正屋去了。 院墙上有不少站岗的人,但院子里没什么人,空空荡荡,要不是正屋亮着灯,真会让人觉得这是空宅子。 我们三人一进正屋,身后的门就被关住了。 就见大圆桌上摆了酒菜,老四扶着王老太太站在旁边,见我们进来,赶紧打招呼。 连水月笑着说:“老当家,小刀你认识了,这位是罗老九,前些日子我跟你说过的。” 王老太太赶紧招招手:“快坐下说,外面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说罢,老四端起酒壶,给我们都倒了一杯酒。王老太太举起杯,一饮而尽。 我们三人一看,也赶紧喝了。 “水月,赶走了许文山,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啊!” 连水月忙说:“老当家,你对我有恩,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老太太两眼通红,十分憔悴,看来这两天也没休息好。 旁边的王老四瞪眼看着我,似乎有些怒气。王老太太瞥了一眼,他赶紧低下了头。 连水月接着说:“许文山走了,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走了恶虎,来了狼群,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看来,对于王老太太来说,王顺那些人,和许文山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罗老九开口了:“大妹子,外面那个老六,也是你儿子呀。” “罗大哥,我命苦啊!” “妹子,刚才第一眼瞧见你,我就看出来了,你心里有苦。” 王老太太摆摆手:“唉,多大年龄了,不说也罢。” 连水月忙说:“老罗是个知心的人儿,我以前心里不舒坦,找老罗唠唠就好了。” 旁边的老四憋不住了,嘟囔一句:“我娘心里不舒坦,还不是因为老五——” 王老太太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兔崽子,不是说了嘛,别吭气!” “娘,我就是——” “再吭声还把你关起来啊!” 老四一听,低头不说话了。 罗老九笑着举起了杯:“大妹子,我敬你一个。” 王老太太举杯一饮而尽,摇头说:“六个儿子,三个走在了我前头,两个不孝子。就这一个留在我身边的,脑子还不好使。” 老四一听,嘟囔了一句:“娘,瞎说啥,我又不傻。” 王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孩子,别犟。” 我一听,差点没憋住笑。 罗老九忙说:“大妹子,你家老六我也见了,这些天确实想不明白,到底是咋回事,你们娘俩就闹成了这样?” “这事儿,说来也怪我。从小惯着老六,啥都给他最好的,偏着他。没想到,他为了多分家产,偷偷派人想害死老四老五!” 罗老九叹了口气:“唉,惯儿如杀儿。” “虽然老四老五两个太废物,我也不能看着他们兄弟相残。” 王老四抬头哼了一声,老太太又是一巴掌甩上去:“滚!回屋睡觉去!” 他一听,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开门出去了。 这时,罗老九抽着烟说:“大妹子,咱们当胡子,就不是行善积德的行当,你肯定也明白。儿孙自有儿孙命,好命歹命,咱都得看开了。” “罗大哥,你说说,我咋才能看开啊?” “人这辈子,吃多少苦,享多少福,都是有定数的。有些人,前半辈子吃苦,后半辈子享福。有些人正好相反,前半辈子锦衣玉食,后半辈子啥都没有,老遭罪了。” 王老太太点点头:“就是。” “所以你看,要是孩子从小享福,到日子该遭罪了,眼一闭走了。大妹子你说,这也不算啥坏事儿吧?” 王老太太愣一下,叹了口气。 罗老九接着说:“大脚马皇后,妹子还记得吧?” 一听这个,王老太太笑了:“我就喜欢这个马皇后,小时候一听说要唱她的戏,饭都不顾上吃,爬到树上听。” “马皇后的大儿子朱标,那可是皇太子的富贵命,眼瞅着要当皇帝,死了。” “那是命,谁也管不了。” “对喽,就是命。人再大的本事,管不了自己的命,更管不了别人的命。妹子,听我一句劝,这样的乱世,活着不一定是好事儿,死了不一定是坏事儿。” 王老太太思索一会儿,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连水月赶紧问:“老当家,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呢?” 王老太太扭头看着罗老九:“老哥,你给出个主意呗?” “你守不住这个屯子的,要我说,不如放下这些东西,投奔你家老三去吧。” “投奔老三?” “王顺要的是啥,不是你的命,也不是你家老四的命,他要那干啥?他要钱,要枪,要绺子。你就给他吧,带着老四去投奔你家老三。” 王老太太招呼我们吃饭,低头思索了片刻。 连水月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们只是慢慢吃喝,等着王老太太自己考虑清楚。 吃了一会儿,王老太太忽然点点头,笑了。 “水月,我心里也清楚,老六这次来到底想干什么。我在别的地方藏了一些棺材本儿,勉强也够我和老四过个小日子。事到如今,我愿意把这里的一切都给他。” 连水月点点头。 “不过,你确定老六会放过我们娘俩?他肯定会担心,有一天老四也会带人过来,再从他手里把东西抢回去。” 我笑了:“老四没这个本事吧?” “总要斩草除根,才能睡得着觉嘛。” 罗老九开口说:“大妹子,那你的意思是?” 王老太太坐过来,握住了连水月的手:“水月,我也只能相信你了,咱俩商量商量,怎么让我们娘俩活着离开。” 第616章 得偿所愿 王老太太这么一说,连水月立刻点头答应。 她笑着问:“老当家,我问一句,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实话实说吧,能打仗的不到三百人。” “为啥这么少?” 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入冬之前,我借给了老三几百人,还有很多粮食。” “你不是早就和老三——” “我们娘俩没有决裂,那是演给外人看的。” 我一听,连水月还真猜对了,老三肯定有问题。 王老太太又摆了摆手:“这个事儿,有机会再说吧。水月,你看着安排一下,我相信你。” 我们没有追问,连水月和王老太太直接到了屏风后面,单独商量一些细节。 等她们说完,天色已晚,我们直接起身,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刚出屯子,还没走多远,罗老九回头看了看,低声说:“水月,这老太太有问题。” “我看出来了,说不定她最心疼的,是老三。” “我不是说这个,你就没觉得,她不像个正常老太太?” 连水月扭头看了看:“老罗,你看出啥问题了?” “我第一眼就觉得,这老太太白白胖胖,不像是常年在林子里走动的人。” 我笑了:“老罗,人家有钱有势,吃得好睡得好嘛。” “你俩年轻,见识的老太太,太少了。” 我和连水月一听,都扑哧一声笑了。 罗老九赶紧说:“你俩别瞎想!” 我赶紧说:“行行行,那你说。” “这老太太看着白白胖胖,细皮嫩肉,按理说应该是养尊处优,吃得好睡得好。但是,你们注意看她那眼神,又虚又散,魂不守舍。” 连水月忙说:“她的老五儿子,刚被小刀一枪崩了,精神头不好也正常吧。” “水月,你脑子好使,但经验还是不够。我觉得,她这个不是正常的伤心难过。” “那你的意思是?” “看着像大烟瘾犯了,但她这体态,又不像抽大烟的人。我猜,她肯定用着什么药呢。” 我一听,立刻想到了柳家沟。 当初我们在路上打听的时候,听说王老太太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什么延年益寿的神药。 我低声说:“听人说,王老太太正在找什么神药。” 连水月点点头:“小刀来救我的时候,老太太就显得特别怕死,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么一说,她确实有些问题。” 罗老九笑了:“小刀打死了她儿子,是当着她的面,对不对?” “对,当时小刀也是急了。” “这老太太,不是最疼老四老五吗?儿子被人打死在面前,她当时的反应,你俩觉得正常吗?” 我点点头,确实,当时也觉得她太容易就把我们放了。 我们已经到达了营寨门口,罗老九叹了口气:“当时,她这么简单就放了你们,可能是怕死。但我觉得,她也许用了药,对脑子影响太大。” 连水月下了马:“老罗,刚才这么一唠,我估摸着她会去找老三了。” “对,你刚才跟她唠得咋样,她会不会带着咱们去找老三?” 连水月见周围有人,低声说:“回去再说吧。” 我扶着罗老九下了马,他笑着说:“小刀,一会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酱肘子。刚才没放开吃,我这动脑子太厉害,馋了。” 我笑了:“放心吧,就算没有酱肘子,也给你弄点东西解解馋。” 已经是深夜,我们进了营寨,才发现帐篷和木屋里都有吵闹声,还有人探出头,盯着我们看。 何胖子急匆匆跑过来,笑着说:“大掌柜,几位当家的还都在等着你们呢。” 我摆摆手,让他领路,我们三人跟着过去了。 正厅门口的两个火盆熊熊燃烧,两个小崽子揣着手站在旁边,朝我们点了点头。 何胖子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王顺的喊声:“大掌柜回来了?” “回来了,刚回来!” 我们三人赶紧进了屋,就见长条桌上杯盘狼藉,三镖、钱麻子和李半拉子三人,正在陪着这些大当家吃喝唠嗑。 王顺上前说:“小刀兄弟,怎么样?” 我点点头:“谈妥了。” “咋说的?” “先弄点热乎酒肉,外面太冷了。” 王顺立刻踹了何胖子一脚:“天这么冷,不知道给大掌柜弄点吃的喝的?” 何胖子满脸委屈,也不敢说,只能跑出去安排了。 石黑子坐在三镖旁边,就见他满脸通红,挥着手说:“王顺,大掌柜辛辛苦苦跑出去一趟,是为了咱们,你好歹让人家先坐下歇歇。” 王顺一听,瞥了石黑子一眼,又笑着招呼我们坐下了。 众人都盯着我们,三镖点上烟,笑着说:“小刀,啥情况跟他们说说吧,都着急了。” 我见何胖子带人端上来两大盆狍子肉,还有几坛子酒,于是把其中一盆肉推给了罗老九,这才开口。 “各位,王老太太答应了,明天晌午大家就能进屯子。” 王顺刚想说话,石黑子忽然一拍桌子,笑着说:“好事儿,大家喝一个!” 就见王顺脸色一变:“急啥,先让大掌柜把话说完。” 我赶紧点点头:“喝吧,先喝一个再说。” 众人举起杯,笑着一饮而尽。 “更好的消息是,王老太太决定,把啥都留给王顺,她离开屯子。” 王顺听了,忍不住拍起巴掌,又灌了一碗酒,才开口说:“小刀兄弟,这次真要感谢你!放心吧,你要啥,我给啥!” 石黑子哼了一声:“小刀兄弟要你的命,你也给啊?” “你这不是抬杠吗?小刀兄弟是自家人,他抢我媳妇我都没说啥,真想要我的命,我也给!” 看来王顺喝得有点多了。 石黑子也不理他,又问我:“小刀兄弟,王老太太就这么好说话,啥要求都没有?” 我摇摇头:“王老太太的要求是,让她带着老四,还有几个贴身的下人,安全离开这里。” 王顺立刻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太太可以走,老四不行!” “为啥啊?” “因为只要他活着,就会回来找我麻烦。” “你要是不答应这一点,王老太太是不会让大家进去的。想硬闯,免不了一场恶战。” 王顺连连摆手:“这个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第617章 内乱 王顺这话一说,大家都安静了。 等了片刻,连水月笑着说:“小刀,咱们也把话传到了,让几位当家的商量一下吧——各位,我们先躺会儿。” 石黑子掏出匕首扎在狍子肉上,笑着说:“几位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我们和王顺兄弟商量商量!” 我起身抱拳,转身就带着大家离开了。 正厅后面有两间小木屋,是专门留给我们的。我见很多小崽子都在往正厅方向走,赶紧推开一间屋门,招呼大家进来了。 一进屋,三镖就问:“小刀,王老太太真答应了?” 我点点头。 “她一走,王顺和石黑子必然会打一仗。其他的小绺子,也不知道会站在谁那一边,要乱了。” 钱麻子趴在门缝看了看外面,低声说:“王顺不一定会放她娘走,我觉得这里太凶险,咱要不要先撤?” 罗老九摇摇头:“这会儿,他们是不会让咱走的。” “那就完犊子了,明天王顺进屯子,把他娘和他哥崩了,留着咱们也没啥用,对不?” 连水月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招呼钱麻子坐下。 “老钱,放心吧,老太太跟我商量了,她要提前走。” 钱麻子坐过来,低声问:“她要半夜跑啊?那也不行,她要是跑了,咱们怎么找丁晴?” 连水月低声说:“刚才我旁敲侧击问了,他那个儿媳妇虽然是日本人,但应该不是丁晴。” 三镖忙问:“能确定不?” “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老太太说,老三夫妻俩从入冬就开始忙活,两三个月了,这中间他们还偷偷来见过老太太两次。” “那确实不对,前段时间丁晴还在兴安岭呢。” 钱麻子往炕上一躺:“既然这样,咱们也别管她了,明天找机会跑。” 连水月摇摇头:“老太太说,等咱们出去了,去找她,有一份大礼,要谢谢咱们。” 钱麻子立刻坐了起来:“我觉得,老三夫妻俩神神秘秘的,最好还是查一查。” 大家一听,都笑了。 第二天,天刚亮,外面喧闹起来。 我和三镖赶紧开门出去,就见王顺和石黑子勾肩搭背,笑着朝大门口的方向去了。 何胖子一路小跑过来:“大掌柜,屯子里的人真来传消息了。” 我点点头:“啥消息啊?” “不知道,他们正在门口说着呢。” 连水月他们也出来了,就听门口方向传来欢呼声,何胖子赶紧跑过去了。 等了一会儿,王顺和石黑子大踏步走过来,满脸笑容。 我上前问:“两位当家的,怎么样?” 王顺摆摆手:“再等会儿,老太太要盘盘账,一个时辰。” “我是问,你们几位当家的,都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先进去再说吧。” 石黑子也点点头:“和气生财,我们答应老太太。” 说罢,他俩相视一笑。 我趁机说:“既然能进去了,我们几个也算是把事儿办完了,两位当家的,我准备走了。” 王顺赶紧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大掌柜——” “咱们说好的,为了打仗我才当这个大掌柜,现在打完了,我就是小刀,别叫大掌柜了。” “小刀兄弟,你也别急着走,我还欠你三万块大洋呢!” 我摆了摆手:“兄弟们帮我救出媳妇,大恩大德!这些钱就分给几位当家的了,感谢大家!” 王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石黑子反而哈哈大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怎么好意思要呢。” 我上前一步,凑到他们跟前说:“以后我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说不定还要请大家帮忙呢!” “小刀兄弟爽快!放心吧,以后有需要的地方,言语一声就行,兄弟我给你挡枪都行!” 后面的一群大当家,也纷纷表态。 王顺只好说:“小刀兄弟,最起码也要等进了屯子,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好,那就等吃了饭,我们再离开。” 吃了早饭,等到半晌午,屯子的大门真开了。 王老太太的大管家领着几个人,都没带枪,站在外面迎接我们。 王顺和石黑子领头,我们跟在最后面,浩浩荡荡进了屯子。 屯子里十分安静,老百姓都在院子站着,伸头朝外张望,但没有吭声。 王老太太的小崽子都站在路边,长枪架在前面,也不吭声。 大管家走在马队前面,大声说:“老当家说了,我们以后都听六爷的话,屯子现在是六爷的了。” 走到屯子中间,我们都下了马。 王顺朝着周围的人大喊:“愿意跟着我的,现在背起枪,以后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不想跟着我的,现在转身回家,我不追究!” 路边的小崽一听,赶紧抓起枪背了起来。 这时,王顺朝着石黑子点了点头。 就见石黑子朝着后面招招手,大喊:“把王老太太的大院围了,谁敢往外跑,当场打死!” 后面的人哗啦啦跑上去,很快就把院子团团围住了。 石黑子继续大喊:“听我命令,进去搜,把王老太太和王老四找出来!” 众人正想进去,就听管家大喊:“别进去了,老当家已经走了!” 王顺大惊:“走了,啥意思?” “昨天晚上,老当家把事儿交代完,就趁夜带着四爷从后面走了。” “去哪了?!” 管家摇摇头:“我不知道。” 王顺气得哇哇叫,石黑子扭头过来问:“小刀兄弟,王老太太半夜逃走,你不知道吗?” 王顺也走过来说:“小刀兄弟,我们可是很信任你的!” 我盯着他俩,一字一句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们还在一起商量着呢!” 我一下贴到他面前,大声说:“咱们说好的,王老太太把屯子给你们,给他们娘俩留条活路!” “我就问你一句,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我拔枪顶住了他的脑门:“别他娘的冲我吼,伍六刀不是吓大的!” 周围的人都举起了枪,石黑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王顺,昨天晚上你答应我,只要进了屯子,我干掉老太太和老四,你就把所有东西分给我一半。现在,该怎么说啊?” 石黑子身后的人也举起了枪,但瞄准的是王顺的人。 王顺突然变了脸,笑着拨开我的枪:“小刀兄弟,误会!先让大家放下枪吧。” 第618章 盘账 场面有些乱,有些小崽子举着枪,都不知道往哪里指了。 我知道,王顺看似嚣张,但他心里最不踏实。真要是乱了,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别人的了。 他整了整衣领,大喊:“兄弟们都把枪放下,有话咱们好好说。” 石黑子哈哈大笑:“王顺,刚才不是你先急眼的吗?” “误会,误会,各位当家的,咱们不能伤了和气!” 我收起枪,大声喊:“一文钱都没拿到手呢,就要朝自己兄弟开枪,说出去不好听吧?放下枪,让几位当家的先坐在一起唠唠。” 众人一听,都放下了枪。 我们只带来了两百多号人,其他小崽子还都留在外面的营地。王顺赶紧让管家安排一下,杀猪炖肉,晌午弄一顿好的。 小崽子们安排好之后,王顺领着我们进了大院。 现在,这群人最关心的,就是怎么瓜分王老太太的钱和粮食。 管家用托盘送来了厚厚一摞账本,一点点解释给王顺听。 他们的声音很小,下面的人听不太清,都紧紧盯着王顺。很快,大家都发现,王顺的脸色变了。 他抓起账本,快速翻起来,时不时抬头问几句。 石黑子和其他当家的,都坐在下面,小声议论着。我们几人坐在角落里的书桌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钱麻子在我耳边低声说:“完犊子了,老太太临走,还要再坑老六一把。” 连水月凑过来说:“我只知道老太太要提前走,她留下多少钱,我是真不知道。” 钱麻子又递给连水月一把瓜子,笑着说:“那咱就看热闹吧。” 又等了片刻,王顺擦擦汗,笑着站了起来。 石黑子忙问:“王老六,啥情况啊?” “各位,老太太可能弄走了不少东西!” “别扯了!昨天晚上咱们也有人站岗,跑一两个人有可能,她能弄走多少东西?” 王顺点上一支烟,狠狠抽了几口:“老石说的有道理,那就是老太太提前转移走了。兄弟们,我也是看了账才知道,没有多少东西啊!” 石黑子一听,站了起来,又抽出匕首刮胡子,嘴里嘟囔着:“没有多少,那是多少啊?” “粮食还有半仓库,虽然不多,也够咱们分的了。” “钱呢?” 王顺走过来,拍拍石黑子的肩膀,让他先坐下。 之后,他又把账本拿起来,仔细瞅了瞅,才开口说:“大洋八万多,小洋二十万,还有一些钞票。” 石黑子一拍桌子:“你说啥?” “还有,一小箱金镏子,五百多斤的福寿膏。” “王老六,钞票就是废纸,别提了。这剩下的东西,好像也不够这么多兄弟分啊?” 众人一听,都开始嚷嚷起来。 王顺赶紧说:“别急,都别急,我再找找,说不定有些东西藏起来了,不在账上。” 石黑子冲着下面的人挥挥手,大喊:“各位当家的,王老六要是一年找不到,咱们难道在这里等一年?” 又有两位当家的拍案而起,叫喊起来。 王顺一看,挥舞着账本说:“各位,账上的钱,都是大家的,我一文都不要。等我再找到老太太藏起来的,也拿出来分给各位!” 这话一说,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王顺的脸色,是真害怕了。 石黑子哈哈大笑:“好,王老六爽快,各位当家的,咱们等着分钱吧。” 王顺赶紧抱拳:“各位先歇着,一会儿我让人把上好的福寿膏送来。老石,麻烦你招呼着兄弟们,我去吩咐吩咐,多杀几头猪,让所有兄弟都吃饱了!” 有人大喊:“多弄点好酒!别抠抠搜搜的。” “放心吧,今天不缺酒肉!” 说着,王顺招呼着管家一起,急匆匆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福寿膏和烟枪烟灯都送来了,石黑子招呼大家抽起来,我们几人赶紧出了门。 往前院儿逛一圈,发现门口站着一大群小崽子,都背着枪,时不时朝里面瞅瞅。我抬头一看,炮台上也站了不少人。 连水月赶紧招呼着我们往后院走,搬了几个长条凳坐在墙边儿晒太阳。 我低声问:“水月,王老太太还真把王顺坑了。” “把这群狼放进来,就给他们扔一块肉,折腾去吧。”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水月,老太太到底怎么找到你的?” “就是上次追渡边的时候,被滚地雷认出来了,他侥幸逃走,回来就告诉了老太太。” “滚地雷知道咱们的身份吗?” “不知道,咱们的部队来之前,他就跑进了山里。老太太说,滚地雷以为我在兴安岭又拉起了一股绺子。” “那这样的话,咱们可以找老太太打听一下,找到滚地雷,就能找到丁晴的线索了。” 连水月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先查查王老三什么情况,顺道也查查滚地雷。” 三镖在一旁说:“来都来了,一边走一边看吧。等出去了,先去找老太太。” 我忙问:“滚地雷这两年啥情况?” 连水月笑了:“他呀,这两年他自己拉着一个小绺子,在山里活动。据说,他的一个兄弟接了日本人的活,送货,但临时出了事儿,滚地雷就顶替着去了。” 我点点头:“那行,出去先找王老太太。” 罗老九忽然开口说:“咱们现在是步步凶险,先想着怎么出去吧。” 李半拉子一直闭着眼睛打盹,可能听到了这句话,忽然睁开眼,笑着说:“走出去呗。” 我听出了罗老九话里有话,于是坐到了他身边。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忽然开口问:“王老太太好不容易逃出这个屯子,凭啥把自己的藏身地告诉咱们,她就不怕王顺偷偷跟在后面?” “老罗,那你的意思是?” “我再问你们一句,王顺好不容易进了屯子,他真愿意把这么多东西,都分给别人?” 我摇摇头:“他现在是没有办法,石黑子领着这么多人,眼巴巴等着分钱,要是不分,王顺小命不保!” “那他就心甘情愿分了?” 这时,连水月低声说:“一会儿的饭,咱们一口都不能吃。” 第619章 心狠手辣 一听说不能吃饭,李半拉子坐直身子,扭头看着连水月。 三镖赶紧解释说:“半拉子,王顺很可能在饭菜里下药。” 李半拉子明白过来,低头想一会儿,嘟囔了一句:“这兔崽子,糟蹋粮食,该扒了他的皮!” 罗老九看了看炮台上的人,低声说:“咱们要想个招儿,赶紧跑。” 三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笑了。 “都别急,一会儿你们先在后面小屋里等着,我和小刀去看看再说!” 罗老九点点头,又开始闭上眼睛晒太阳了。 院子外面十分热闹,想一下子做出这么多人的饭,可不太容易。 反正我们也出不去,就钻进后院的小屋,火炉子烧起来。连水月带着李半拉子,到伙房扒拉一些土豆地瓜,又弄了些瓜子花生之类的。 晌午也吃不上饭,我们就围着火炉子,边烤边吃。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我们聊得正舒坦,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大掌柜,王大当家说了,请你们去前面。” 我赶紧回答:“好嘞,马上就去!” 说罢,我和三镖站起身,穿好棉袄,把匕首和短枪准备好。 钱麻子低声问:“我们就等着?” 我点点头:“等着吧,没事儿。” 三镖赶紧摆摆手:“半拉子,他们人多,要是有啥情况,别冲动。” 李半拉子一听,赶紧挪着凳子坐到门口:“放心吧,我知道!” 出了门,就见外面一个小崽子点头哈腰,冲我们笑着。 三镖上前问:“这么香,啥菜呀?” “大烩菜,酸菜猪肉,土豆萝卜粉条子,冬天就要吃这个。” “外面营地也送去了?” “正送着呢,还有酒,一人能分两碗。” 三镖笑了:“那挺好,让大家伙都吃饱喝足,等着分钱。” 刚过了穿堂,就见院子里也临时摆上桌子,坐满了人,有小崽子正在往几个大火盆里添柴火。 何胖子满脸堆笑,在几张桌子间走动,招呼大家吃喝,见我过来了,赶紧跑来打招呼。 “大掌柜,几位当家的都在里屋等着呢。” “哦,我们在后院唠嗑呢。” “哎,连大当家的呢?” 我摆摆手:“他们在后面,等一会儿才来。” 说着,何胖子已经领着我们进了正屋。 里面的家具都搬了出来,摆上四五张桌子,坐的都是各个绺子的大当家和炮头、搬舵先生,我赶紧朝大家打了招呼。 最里面有一张大圆桌,只有王顺和石黑子坐在那里。他俩见我们来了,赶紧起身招呼,拉着我往主位上坐。 我赶紧推脱,拉着王顺,让他坐下了。 他笑着问:“连大当家他们呢?” “有点事儿,等一会儿再来,咱们先开始吧。” “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这时辰大家都饿了,不讲究那些规矩。” 王顺嘿嘿一笑,站起来举起了杯:“各位当家的,这一次我和大掌柜一起,带着大家打进了石头屯,大喜事。我不太会说话,反正功劳都是大家的,这一顿必须吃好喝好!” 说罢,他示意我也说几句,我赶紧摆摆手,低声说:“都饿了,吃吧。” 王顺喝完杯里的酒,大喊:“开始吧!” 众人开始吃喝,屋里瞬间热闹起来。 石黑子举起酒杯:“大掌柜,我敬你一个!” 我摆摆手:“兄弟,酒先放下,咱们唠两句。” “边喝边唠嘛。” 三镖给他们俩递上了烟,笑着说:“这顿饭吃了,我们也该走了。” 王顺摆摆手:“急啥,天这么冷,多住几天也行。” “你们都太忙,我们也还有事儿。” 石黑子点上烟:“三镖兄弟,我听你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啊。” “你觉得有啥意思?” 石黑子笑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吃着,看了看王顺。 王顺忙说:“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 三镖拿起筷子,指着面前的菜问:“吃了这顿饭,我们还能走吗?” “这话啥意思,当然能走。” “我怎么觉得不一定呢。” 王顺脸色变了,赶紧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随便嚼几下咽了:“兄弟想多了。” 三镖站起身,到前面的桌子旁,和其他当家的说笑了几句,端来了半盘子炖鸡。 “王顺兄弟,尝尝呗。” 王顺放下筷子,双手离开桌子,想往腿上放。三镖立刻挤了上去,低声说:“手拿上来。” 我也坐到了石黑子身边,伸手把他的匕首抽了出来。 石黑子一愣:“小刀兄弟,咋回事?” 我扭头问王顺:“他还不知道吧?” 石黑子笑了:“我知道啥呀?” 王顺摇摇头:“老石,他们都知道了,别演了。” 石黑子喝了一杯酒,低声问我:“你们咋知道的?” 三镖笑了:“你俩谈妥了?” 石黑子点点头,把两个手掌都伸开,示意我们“五五分”。 “那其他的绺子呢?” 王顺又拿起了筷子,凑到三镖耳边说:“大院里的人,都得死,外面的小崽子,愿意跟着我的,能活。” 刚说到这里,就见连水月他们几人,也进了门。他们的后面,跟着几个持枪的小崽子。 三镖赶紧招招手,让他们也坐下。 李半拉子满脸怒气,低声说:“小刀,水月不让我动手。” 我赶紧拍拍他的肩膀:“别急,有动手的机会。” 刚说完,忽然咣当一声响,前面桌子旁坐着的一个人,仰面摔倒在了地上,直哼哼。 旁边的人赶紧起身,想把他扶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才喝了两杯,今天咋了?” 没想到,他还没扶起地上的人,就连续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其他桌上的人,也东倒西歪,一片混乱。 王顺朝着门外大喊:“动手!” 十多个小崽子立刻冲进来,把这些人的刀枪一收,都绑了起来。 外面的院子里,也是吵吵嚷嚷,看来同时动手了。 石黑子站起来,哈哈大笑:“王顺,你这一招是真狠!我去安排兄弟们,到外面的营地看看,先把他们的枪都收了。” 王顺赶紧招招手:“老石,别急,先坐下。” “我也闲着,去看看我的那些弟兄们。” “老石,不好意思啊,你的那些弟兄们,也都躺下了。” 第620章 人不能太贪 石黑子一听,当场愣住了。 “王顺,咱俩不是说好的,我的人吃的东西,不下药——” “石黑子,我改主意了,五五分不划算,我全要。” 说着,王顺招招手,两个小崽子扑上来,压住石黑子把他也绑了起来。 石黑子破口大骂,王顺走上前,从旁边桌上抓起一个猪肘子,朝着石黑子的嘴上猛砸了上去。 我见李半拉子想站起来,赶紧按住他,低声说:“憋住了,等会儿再说。” 李半拉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瓜子,吃了起来。 王顺连砸了十几下,肘子肉四处飞溅,石黑子的嘴也被砸得冒了血。 可能也是累了,他甩甩手,让人把绑着的人都拉出去,这才又回到了桌上。 三镖笑着说:“王老六,好手段啊!” “主要吧,老太太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们跟着来,确实帮了忙,但是怎么分钱分东西,应该我说的算吧?” “确实。” “就是嘛,人不能太贪,差不多就行了。” 我把石黑子的匕首扔在了桌子上,笑着问:“我们能走了吧?” 王顺当即笑了:“别急,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有点紧张。小刀兄弟,你们还是陪着我吧,先把这场戏演完了,明早啥都准备好再走。” “好,接下来该唱哪一出了?” “别急,咱们先吃着,半个时辰就能准备好,到时候咱们再出去。” 说罢,他给我们倒了酒,招呼大家赶紧吃。 这桌酒菜肯定没啥问题,我们也不客气,吃喝起来。 吃饱喝足,正在闲聊,何胖子急匆匆跑进来:“大当家,都准备好了。” 王顺站了起来:“几位,走吧,看热闹去。” 院子里杯盘狼藉,一片混乱,但已经没有人了。 出了门,外面更是安静,每个巷子口都有背枪的小崽子站岗,没有人出来看热闹。 我们骑着马,沿主路出了屯子大门,这才看到外面的雪地中,密密麻麻坐满了小崽子。 他们就像数百个待宰的羔羊,刚才还兴高采烈吃肉,现在浑身瘫软,站都站不起来。虽然已经清醒了,但根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满脸恐慌。 王顺的小崽子端着枪,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我们骑马走到跟前,王顺笑着说:“几位,回头看看!” 我一回头,就见屯子的城墙上,挂满了人。 王顺把那些绺子的主要头目,都拴着双手吊在了墙上。一个挨着一个,最少有六七十人。 现在,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不断挣扎,有人见到王顺来了,开始破口大骂。 王顺大喊:“都别嚷嚷了,先听我把话说完。” 等了片刻,他调转马头,对着坐在地上的数百名小崽子。这时,何胖子跑过来,递上一个白铁皮的喇叭。 王顺大喊:“兄弟们,我是王顺!大家别怕,只要听话,就能活着!” 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当胡子嘛,刀口上舔血,脑袋别裤腰带上走路,指不定哪天就躺了。都想想吧,跟着谁吃饭不是吃,我王顺的饭更好吃!” 何胖子见状,大喊:“我们大当家,是最照顾兄弟的!” 王顺笑了:“愿意跟着我的,留下就行。不愿意跟着我的,趁现在赶紧走。” 下面的小崽子们听了,开始小声议论。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石黑子的喊声:“谁敢跟着王顺,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饶过他的!” 王顺一听,扭头说:“把石黑子给我放下来!” 城墙上的人割断绳子,石黑子顺着冰墙滑了下来,何胖子赶紧带着两个人把他拖了过来。 王顺招呼我们下马,他走上前,先踹了石黑子两脚。 “兔崽子,这时候还瞎嚷嚷,有啥用?” 石黑子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嘴上的血:“王顺,你这样干,要是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 “你觉得我在乎名声吗?” 我们几人一听,在后面点了点头。确实,他连亲娘兄弟都敢下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石黑子好像也想明白了,脸色一变,弯着腰上前说:“王顺兄弟,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不至于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我认你当大哥,以后跟着你混。” 王顺哈哈大笑,回头对我说:“小刀兄弟,有些人嘴上软,卜楞盖硬。” 再回头一看,石黑子已经跪下了。 王顺上前把他扶起来:“我能在你后面开枪不?” 石黑子赶紧点头:“六哥,我把命交给你都行。” “那好,上回和小刀兄弟表演的那个,你再来一次,要是顶硬,就是我兄弟了。” 石黑子深吸一口气,知道无路可走,只好点了点头。 何胖子找来一个酒葫芦,晃了晃,把里面的酒一口喝掉,递给了石黑子。 接过酒葫芦,石黑子放在狗皮帽子上试了试,扭头说:“六哥,用长枪。” 王顺摆摆手:“好,用长枪。” “往哪儿?” “往西吧。” 石黑子摆摆手:“六哥,我还是往东走吧,往西不吉利。” 王顺从旁边小崽子手里拿过一支长枪:“行,抓紧吧,都等着看呢。” “你可得打准点儿。” “你平时也不是这么唠叨的人啊!” 石黑子叹了口气,双手把头顶的酒葫芦扶正,朝着东边山坡的方向跨出了第一步。 这两天人马践踏,雪地坑坑洼洼,也不好走。石黑子小心翼翼,走得很慢,步子也很小。 刚走了十来步,就听何胖子大喊:“走半天了,咋还在这儿呢,憋一肚子尿啊?” “这酒葫芦不稳当,走快了容易掉。” “你扶着点儿走也行,天都快黑了。” 石黑子一听,只能稍微加快步伐,但步子迈得依然不大。 走了三十米左右,他停下脚步,大喊:“六哥,打吧!” 王顺举起枪:“老石,你别晃悠!” “我没晃啊。” “我瞅着你腿在晃呢,咋回事儿,何胖子过去看看。” 何胖子一听,点头哈腰,赶紧跑过去,大声问:“石老大,咋了这是,你先别动,我给你把葫芦摆正。” 说着,他伸出双手,把有些歪的酒葫芦重新摆好,后退两步,歪头瞅了瞅:“这回好了!大当家,摆好了,可以打了!” 砰的一声枪响,何胖子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中。 第621章 枪法太臭 这一枪,所有人都懵了。 我扭头一看,王顺的表情也有些震惊,他拿着长枪仔细端详一番,问身后的小崽子:“这枪啥时候的?” 后面的小崽子挠挠头,仰面想了一会儿:“民国初年吧,我爹在关内打仗,使的就是它。” 我伸头一看,老套筒,枪托是用麻布缠起来的,好像已经裂了。 王顺点点头:“我说怎么使着不得劲呢,这枪和老太太差不多岁数吧!”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再往远处看,何胖子趴在雪地里,已经不动了。 石黑子还站在原地,叉着腿,双手微微举起来,扶着头顶的酒葫芦。 王顺大喊:“老石,刚才枪走火了,不算啊,我换一把好枪再打。” 石黑子还是没有吭声。 王顺把枪还给身后的小崽子,让他上去看一下咋回事。 小崽子脸色立刻变了,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眼泪都掉下来了。 王顺踹了他一脚,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大高个:“把枪给我,你上去看看。” 大高个背着一支三八式马枪,他把枪递给王顺,一路小跑过去了。 这时,王顺扭过头,低声对我们说:“说实话,我平时没咋练枪,尤其是这长枪,枪法有点儿臭。” 我忍住笑:“你那为啥不用短枪打?” “他不是要求用长枪吗,能怪我?” “也对。” 这时,那大高个已经跑到地方,蹲下看了看,大喊:“当家的,何队长烫了。” 在长白山土匪的黑话中,“烫了”的意思是受伤了。 王顺一听,大声问:“没死?” “打着肩膀头子了,没伤到骨头,就擦掉一小块肉,还哼哼呢。” “那他为啥趴着不动?” “吓着了。” “抬回去,找郎中看看吧。” 从旁边跑来几个小崽子,把何胖子抬着走了。 那大高个又走到石黑子旁边,蹲下摸了摸裤裆,站起来大喊:“石大当家的尿了!” 这么一喊,石黑子才算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吆喝:“六哥,不打了吧?” “你站稳了,我一枪就完事儿。” 那大高个一听,连滚带爬跑出十多米。 石黑子带着哭腔说:“六哥,我怂了还不行吗?” “真怂了?” “裤裆都湿了,还能有假?” 王顺哈哈大笑:“老石,给你个选择吧!” 他招招手,让石黑子过来,又回身指了指后面城墙上吊着的人。 石黑子慌忙跑过来:“六哥,啥意思?” “你要是愿意死,我让他们都活下来,以后你绝对有个好名声!要么,就是他们都死,你活下来!” 石黑子一听,伸出了双手。 王顺把手中的长枪递给他,石黑子上前两步,啪啪啪连打三枪,把挂在最西头的三个人打死了。 他回头笑了笑:“六哥,这枪好使,多给我一点儿子弹。” 王顺大笑,让人搬来了一个子弹箱。石黑子二话不说,瞄准上面的人就打,一个挨着一个,有些一枪没打死,还要补一枪…… 这完全就是行刑,石黑子打几枪,还要回头看看王顺,似乎想得到更多夸奖。 看到这一幕,我忽然觉得,王顺可能一开始,就是想让石黑子活下来的。 他一口气吃掉了这么多绺子,自己真有本事控制的住?他需要一个心狠手辣,有些能力的人帮着自己,石黑子最合适。 现在,王顺放心了,石黑子成了他的一条狗,够凶够坏,也够听话。 王顺一声不吭,看着石黑子把城墙上吊着的人全部打死,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石,以后咱俩就是兄弟!” 石黑子热泪盈眶,仰面大喊:“关二爷在上,我石黑子永远跟着六哥!” 王顺假装擦了擦眼泪,点头说:“兄弟,刚收下的这些绺子,劳烦你安排一下。该定的规矩要定,该提拔的,也要提拔一下。” “我懂!六哥,外面太冷,你先回去歇着,剩下的事儿我肯定给你安排好。” 王顺扭头朝我们招招手:“几位,咱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好,回去歇着,太冷了。” 大家没有多说,都骑上马,跟着王顺进了屯子。 当天晚上,王顺再一次摆上酒宴,请我们吃一顿。这一回没办法拒绝,三镖也说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酒菜确实没问题,王顺也没为难我们,只是随便唠嗑,显得很轻松。他还答应我们,明早给我们准备好马匹和爬犁,亲自送我们离开。 吃完饭,我们回到后院的小屋之后,钱麻子把门关紧,低声说:“三镖,小刀,咱要不要半夜跑啊?” 李半拉子也说:“这兔崽子,比活阎王狠多了。” 连水月反而比较轻松,往火炉子边一坐,招呼我坐下,笑着说:“放心吧,他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 钱麻子见外面没人盯着,也坐过来,叹了口气:“王老六这兔崽子,我第一见到他,就知道不好惹。太贪,只要有好处,老婆老娘兄弟都不要!” 三镖招呼大家都坐下,冲着罗老九点了点头。 罗老九笑了:“上回说到,王老太太为啥好不容易逃出去,还把藏身处告诉水月,你们知道为啥吗?” 钱麻子嘿嘿笑了:“说呗!” “因为王老太太猜到,咱们出去,王顺会偷偷跟在后面。咱们只是诱饵,老太太十有八九想把王顺往死路上引。” 我恍然大悟:“王顺猜到咱们可能去找王老太太,所以要放咱们走,他好偷偷派人跟上去——” “对,他这回没占到便宜,肯定会继续找老太太啊!这娘俩儿,儿子想坑娘,娘想设埋伏干掉儿子,咱们就是个中间人!” 钱麻子一听,瞬间放松下来,往火炉边一坐,笑了。 李半拉子好像也没听懂,往墙角一坐,嗑着瓜子开始哼小曲。 我看了看三镖和连水月,低声说:“咱们该走就走,王顺愿意跟着就跟着。她们娘俩儿,一个挖坑,一个进坑,咱们跟着看热闹就行。” 三镖看着连水月,笑着说:“水月你挺厉害,小刀现在脑子好使多了。” 连水月赶紧摆手:“哥,是你教的好。” “瞎扯,我自己啥本事还不知道吗?全靠你了。” “哥,小刀还是跟你多了,悟性高。” 罗老九笑了:“你俩就别瞎谦虚了,怎么滴,小刀还能跟我学的?学跳大神儿啊!” 我们一听,都笑了。 第622章 临走捞一把 刚聊了几句,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几位,有点小事儿唠唠。” 我一听,这是何胖子的声音,赶紧开了门。 就见他又用绷带吊起了胳膊,脸色惨白,眼神有些迷离。看这样子,为了止痛,刚抽过福寿膏。 钱麻子笑了:“你咋来了,没事儿吧?” 何胖子摆摆手:“打穿了,没伤到骨头,也是我命好。” “那你不歇着,瞎跑啥?” 何胖子冲身后的两个小崽子摆摆手,让他们别跟那么近,自己笑呵呵走进来,低声说:“大当家交代的事儿,还得我办,别人不行。” “哦,明白,你是心腹。” 我招呼他坐下,笑着问:“啥大事儿,还要你亲自过来说。” “大当家说了,小刀兄弟有功劳,既然着急要走,给人家把东西备齐了,要啥给啥。” 钱麻子一听:“这是原话?” “那还用说,一个字都不错。” “王大当家的还是太客气了,咱们这关系,随便整点儿吃的用的,再拿一点盘缠。” 何胖子赶紧站了起来:“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就想着来问问。” 钱麻子立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小刀现在太忙,我跟你一起去瞅瞅,咱俩商量着办。” “好好好,这样更好。” 这时,李半拉子也站了起来:“我也去瞅瞅,多整点吃的喝的。” 说着,他们三人出门了。 他们一走,我们又闲扯一会儿,正好说到了许文山。 三镖点上一支烟,对我说:“小刀,在哈尔滨的时候,我也调查了长白山的情况。说实话,十分复杂,除了有王老太太这样的绺子,还有大刀会,据说还有不少日本兵藏在山里。但实力最大的,还是这个东北先遣队第十军。” “许文山?” “这个第十军的老大,名叫毕兴远,人称毕老瞎子。这个人最早拿了委任状,是个上将军长,许文山只是他手下的团长。” 我一愣:“那这个毕老瞎子手里,岂不是有更多人?” “也不是,我得到的情报是,毕老瞎子这个军长太虚了,他手底下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三个团的兵力。这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许文山。南满的剿匪没有北满顺利,所以临来的时候,上级领导也交代了,让我尽量探查一些毕老瞎子和许文山的情报。” “哦,明白了,所以那天你要去见许文山。” 三镖点点头:“毕老瞎子已经很久没露面了,这回好不容易碰到许文山,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个啥人。” “老大,那你见到许文山了吧?” “见到了,这个人吧,长得还算白净,个头不高,和我们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不是一般的胡子,以后要是交手,咱们不能大意。” 罗老九忽然说:“这回许文山栽了跟头,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很快就能再见面。” 三镖踩灭烟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说了一会儿,连水月困了,就到旁边屋里睡去了。 我们仨等了一会儿,钱麻子和李半拉子忽然推门而进,满脸带着笑。 我笑着问:“咋样?” 李半拉子先开口了:“吃的喝的用的,一样都不缺,我都是捡着最好的拿。” “够咱们用十天半个月吧?” “一个月都够,两爬犁呢!” 罗老九笑了:“你还真舍得,不怕王顺心疼啊。” 钱麻子摆摆手:“那算啥,给你们看看这些!”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旧的牛皮小包,打开之后,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二三十块大洋,十几个金镏子,一块金表,还有一支金镶玉的簪子。 我们都愣了一下,三镖低声问:“啥情况?” “盘缠啊!” “拿几块大洋我理解,这金镏子金表,还有这簪子,啥情况?” 钱麻子把簪子递给我手里:“我瞅着这东西好看,搁王顺手里白瞎了,回头你给水月。” 我笑了,是钱麻子的作风。 他又说:“大半夜的,何胖子还受了伤,咋就这么热心,非要帮咱们准备这些东西?” 罗老九点点头:“也对,他想跟着捞点儿。” “对,他挑了不少好东西,反正王顺有命令,也没人敢拦着。我当场就给他分了一半,大家都高兴。” 我低声问:“王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乐意?” 钱麻子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咱们明天就走了,管他乐不乐意?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的,要说不乐意,王老太太最不乐意。” “也对。” 我们又闲扯几句,直接上炕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簪子给了连水月,把昨天的事儿都说了。她看了看,摇头说:“在山里摸爬滚打,戴着不方便。” 于是她又把簪子还给了钱麻子,让他带回家给媳妇。 等我们吃了早饭,王顺才过来。 石黑子跟在后面,嘴角还有些肿。他脸上堆着笑,略微弯着腰,跟旁边的何胖子差不多样子。 我上前说:“大当家,我们先走了。” 王顺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笑着说:“还有最后一件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 “啥事儿,你说就是了。” “现在你找到自己媳妇了,我那个媳妇,你要是不打算要了,我能再娶回来不?” 我还真没想到,王顺还惦记着江畔呢。 他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愣神儿的功夫,连水月走了上来。 “王大当家的,被抢了亲的媳妇,再讨回去,恐怕不吉利。” 王顺也是一愣:“有这说法?” “你要是不在乎,就当我没说。” “我就是觉得——” 连水月侧过身,低声说:“我听说这江姑娘,对我家小刀挺上心。我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多个伺候小刀的人也不错,你懂吧?” 王顺笑了:“懂了,我和小刀是兄弟,连大当家也开口了,我肯定成人之美。媳妇嘛,等开春我有空,再挑一个就是了。” 我一听,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说:“天儿也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 王顺抓住我的胳膊,笑着说:“走,我送你们!” 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屯子,外面已经准备好两辆爬犁,三匹高头大马。 我们又客气了几句,抱拳向王顺告别了。 三镖、连水月和我,骑马走在前面,罗老九他们赶着爬犁跟在后面,出了山谷,直奔西边去了。 走了七八里地,我们放慢速度,三镖问:“水月,咱们该往哪走?” 连水月指了指北边:“就从前面绕过去吧,咱们要去日本人的森林警察分驻所。” 第623章 跟踪者 日本人的森林警察分驻所,以前作用很大。 当年抗联还很活跃的时候,经常打完仗就往山里钻,日军不敢随便追。后来,他们开始搞森林警察队,在山里建分驻所。 日军招募一些熟悉山林的土匪和猎人,只要发现抗联的踪迹,森林警察就开始追踪,给讨伐队提供情报。 不过,日本人一投降,这些森林警察分驻所就荒废了。 连水月带着我们一路往北走,当天傍晚,我们找了一片松树林子,扎营生火。 吃上热乎东西,钱麻子开口问:“水月,老太太会不会骗咱们,她怂了,已经跑了?” 连水月在小锅里煮着血肠、酸菜、粉条子,又切一些熏肉扔进去,笑着说:“老太太虽然嘴上要逃走,但我了解她,她是真动了杀心,想除掉王顺。再说了,她现在超过一半的兵力,都在老三手里,她还能去哪儿?” “咱们要是把王顺引了过去,老太太会不会一狠心,把咱们一起干掉了?” 连水月点点头:“这个我还真说不准,毕竟小刀一枪崩了老五。” 三镖和李半拉子扎好三顶小帐篷,也坐过来了。 他笑着问:“老钱,怕了啊,你不想要老太太的大礼了?” 钱麻子摆摆手:“你还不了解我吗,钱重要,命更重要。有大礼,当然要去看看。我就是觉得,你们闲着的时候,也琢磨琢磨,留条后路。” 连水月见李半拉子饿了,先给他盛了一饭盒,尝尝味儿。 李半拉子边吃边笑,嘴里说着:“想那么多干啥?麻子,我娘临死的时候说,儿啊,以后要是能长大,别瞎琢磨事儿,先寻思着吃饱。给人家喂猪是好差事,先把猪食里边儿的好东西挑出来,留着吃。” 钱麻子笑了:“猪食里有啥好东西?” “那你就不懂了,这个猪啊,光吃猪草不长膘。地主家剩的汤汤水水,酒糟和麸子,都是好东西,经常拿来喂猪,我小时候就捞着吃。还有,趁着地主小少爷身边没人,就喜欢逗他,让他把饼扔给猪,他一转身,我就捡起来藏怀里了。” 李半拉子边说边笑,似乎回忆起了小时候的开心事儿。 钱麻子点点头:“我以前就是地主家的小少爷,爷爷心疼我,经常给我手里塞油饼。我吃不完,没少扔给猪啊狗啊。” “那不是糟蹋了?” “那时候是真不懂。” 李半拉子呼噜呼噜扒拉着菜,抹抹嘴说:“那你是真没饿过,有一次我四天没吃饭,光喝水,走道一步三晃,脚底下跟踩棉花一样。” 钱麻子似乎来了兴趣:“你不是偷吃猪食吗?” “就是偷吃猪食被发现了,不让我喂了。” “那后来呢?” “饿迷糊了,正好地主家杀猪,我混进去,一看那刚掏出来的肠子,还冒着热气儿,扑上去就啃。” “生的啊?” “饿极了谁管生的熟的?人家要打我,那杀猪匠就说了,这孩子胆子大,骨架也不小,反正也快饿死了,以后跟着我杀猪吧。就这么,我有了师父,开始学杀猪。” 钱麻子连连点头:“哦,这么一回事儿,你也挺不容易的。” 李半拉子摆摆手:“我算是不错的了,当时跟我在一起玩的,饿死了一大半。” 钱麻子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日子过得还不错,真没想过这些事儿。” “我要不是那次生啃猪肠子,也学不了杀猪,恐怕早就饿死了……” 李半拉子满脸带着笑,越唠越开心。 三镖见我也吃的差不多,于是站起身:“小刀,咱俩去看看,王顺追上来没有。” 我一听,赶紧起来,背上枪跟着三镖去了。 从林子边缘爬上旁边的缓坡,我俩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正好能看到来时的一个山沟。 山沟出口的林子边缘,隐约闪烁着火光,离得比较远,看不清旁边有多少人。但可以肯定了,王顺的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三镖点点头:“跟得挺紧。” “老大,要是王老太太和王顺打起来,咱们帮谁?” “谁也不帮,他们娘俩儿都不是善茬,早晚要和咱们的剿匪部队碰上。先让他们打,咱们再收拾残局。” 说罢,三镖招招手,转身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我忽然瞥见山沟的另一侧,小山坳中似乎也有火光。 “老大,那是啥?” 三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靠在了树边。 那是在山坳的侧面,有什么东西挡着,亮光忽隐忽现,看不太清。 “小刀,那肯定是篝火。” “是王顺派了两拨人?”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碰巧了,和咱们没关系。” “老大,要不要去看看。” 三镖摇摇头:“别折腾了,明天晚上再瞅瞅,要是还有两拨人跟着,再去看看。” 晚上天气极冷,我们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都觉得浑身发抖,赶紧回去了。 听说后面有两拨人跟着,钱麻子笑了:“肯定是王顺,这兔崽子不放心,怕咱们跑了。” 连水月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对大家说:“还是不能太大意,晚上咱们轮流站岗。” 抗联有一首歌,我不会唱,但知道里面有一句词儿: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只有在这冰天雪地中生活过,才知道这话说的多贴切。 现在这种天气,晚上比白天要冷得多,不烤火人根本受不了。前面烤着,后背冰凉,要是再刮起山风,火堆都不管用。 所以,我们除了站岗放哨的,其他人都钻进帐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才能睡着。 第二天一早,阴云密布,西北风刮了起来,好天气似乎要结束了。 我们赶紧吃点东西,继续赶路。 长白山的地形很复杂,连水月虽然认识路,但也不敢走太快。 到傍晚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飘雪,我们扎好营地,李半拉子去喂马,钱麻子帮着连水月做饭。 我和三镖收拾一下,决定趁着下雪,看看后面跟着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喝了几口酒暖暖身子,我俩往回走了一段路,爬上半山腰四处搜寻一下,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处篝火。 第624章 山谷营地 雪下的还不算大,我和三镖顺着坡滑下去,摸了过去。 穿过一片小树林,爬上山坡,下面就是跟踪我们的人。 他们有三辆爬犁,此时已经搭起了三顶帐篷,围住火堆,正在吃饭。 我俩往下走了走,躲在大松树后,想确认一下他们到底是谁。 这时,火堆旁的一个人说:“抓紧吃,一会儿雪就下大了。” 另一个人站起来,到旁边撒了个尿,回头说:“明天要是下大了,他们可能也走不了太远。” 这声音,好熟悉。 我想了想,对,那个背着民国初年老套筒的小崽子,就是他的声音。 他们又闲扯一会儿,见雪已经大了,都钻进了帐篷。 三镖拍拍我的肩膀,我俩直接爬上坡顶,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漆黑,昨天晚上的另一拨人,似乎没有了踪影。 雪越下越大,不好寻找,我们只好放弃,赶紧沿着原路回去了。 一夜大雪,早上醒来后,我钻出了帐篷。 周围白茫茫一片,连帐篷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罗老九正在往火堆里添柴,见我出来了,笑着说:“再睡会吧,还早呢。” 我坐了过去,靠近火堆烤烤双手:“水月说,今天抓紧走,下半晌就能到地方。” “这天儿,要是接着下雪,可能晚上才能到。” 这时,三镖他们也都出来了,抬头看看天上,发现雪还在下。 大家都不想耽误时间,随便吃点东西,冒着雪出发了。 一路无话,天快擦黑的时候,我们进了山谷,远远看到一个木栅栏围起来的营地,高高的了望塔十分显眼儿。 终于到地方了。 营地在山谷尽头,十几栋小木屋,比想象中要小很多。营地大门敞开着,里面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木屋的门都被堵住了。 我们趁着还没天黑,选定了两间挨在一起的木屋,赶紧分头干活。李半拉子去清扫马棚,喂马收拾东西。 三镖带着我和钱麻子,清除房前屋后和屋顶的雪。罗老九烧炕,连水月清理房间,点上炉子准备做饭。 忙活的差不多了,钱麻子又招呼李半拉子一起,把营地的几个木屋都逛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 吃饭的时候,连水月说,王老太太让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她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不过,我们猜测,她肯定在附近埋伏了人,就等着王顺追上来,才会出现。所以,我们要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唠了没多久,忽然听到铛啷啷一阵响声,我们立刻散开,拿起了枪。 刚才清扫积雪时,我和三镖用铁皮罐头盒在营地周围设置了陷阱,只要有人靠近,不小心触动绳子,绑在上面的罐头盒就会发出响声。 看来,有人来了。 我、连水月和三镖迅速出了门,躲在雪堆和木屋旁,盯着营地大门的方向。 外面亮起一道手电筒光,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刀爷,别开枪啊,里码人!” “哪个绺子的?” “老当家派我来的,我身上没家伙!” 我冲着三镖和连水月摆摆手,他们点点头,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一左一右找好位置,举枪瞄准大门的方向。 我大声说:“把手电筒灭了,手举起来。” 外面的灯光一灭,我快速走过去,侧身打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崽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冲我嘿嘿笑着。 我一边探头看着周围,一边摸了摸他身上,确实没带刀枪。 “走吧,进去说。” 我关上门,朝着三镖和连水月招招手,带着小崽子回到了屋里。 他浑身落满了雪,脸冻得发青,进屋之后赶紧蹲在火炉子边,摘下手套开始烤火。 连水月上前问:“老当家让你来的?” “老当家估摸着,你们这两天可能会来,就让我过来看看。” 我坐在旁边,仔细一瞅,这小崽子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黑黑瘦瘦,但浓眉大眼,脸上一直带着笑,也挺招人喜欢。 三镖坐在了火炉子边,点上一支烟,问道:“老当家啥时候来?” 小崽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放在火炉子边烤起来,笑着说:“我歇会儿就回去报告,但是老当家啥时候来,我不知道。” 连水月问:“你去哪儿报告啊?” “后山有哨卡,报告给队长,他再去找老当家,其他的事儿我真不知道。” “行,你告诉老当家,我们还有事儿,只能在这里住两天,她要是太忙,这次不见面也行。” 小崽子点点头:“行,我记住了。” 他烤了一会儿火,吃了半张饼,笑呵呵离开了。 钱麻子到门口瞅了瞅,回来说:“这来的也太快了。” 连水月笑了:“她怕咱们跑了,准备好的大礼咋办?” “能有啥大礼?” “有啥大礼不知道,但咱们要是把王顺引过来,算是给老太太送了一份大礼。” 钱麻子哼了一声:“就凭这一点,她又欠了咱们一个人情。” 我从窗户看着外面,回头问:“今天晚上要不要到附近看看情况?” 连水月走过来,把我拉回了火炉边。 “咱们啥都不用干,好好歇着就行。老太太的探子,还有王顺的探子,都回去报信了,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来不了。” 说的也是,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敌人,暂时还能睡个踏实觉。 雪又下了一夜,到了早上,终于小了很多。 我爬上了望塔,清理了上面的积雪,四处看了看。山谷一片寂静,四周的山坡也没什么动静。 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大树,可能都是被以前的日本警察大队砍伐了。所以站在了望塔上,视野很开阔。 没发现王老太太的人,也看不到王顺的人,但在这阴冷的空气中,我隐约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氛围。不会平静太久,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场大仗。 连水月也爬了上来,靠在我身边,笑着说:“这里还真是漂亮。” “老罗说长白山是龙兴之地,被封了几百年,不准人进来,风水好。” “等不打仗了,咱搬过来住吧?” 我笑了:“行,我听你的。” 第625章 又见王老四 晌午时分,远远来了一支马队。 我们赶紧走到大门口,端起了枪。就见几十匹马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二三十辆爬犁,上面好像坐了不少人。 马队还没跑到跟前,就见最前面的人挥舞手臂,大喊:“水月,是我,别开枪!” 这声音,是王康,王老四。 李半拉子在后面问:“这兔崽子咋这么高兴?” 连水月笑了:“小刀,他脑子有问题,你可别动手啊!” 我点点头,把枪放下了。 王老四骑马来到跟前,翻身下来,紧了紧裤腰带说:“水月,娘让我来的。” “你娘呢?” “她这两天受了寒,不舒服,让我先来。” 这时,后来十几匹马也过来了,一群穿着棉大衣的小崽子翻身下来,板着脸走了过来。 其中领头的一个,一过来就解开了棉大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日本军装,腰间还别着王八盒子。 他用略微生硬的中国话说:“几位,我是佐藤一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一听,扭头问王老四:“怎么还来了个日本人?” 他赶紧说:“这是我三哥的小舅子,以前森林警察大队的队长,和咱们一伙的,厉害着呢。” 只知道王老三娶了个日本媳妇,没想到还有个日本小舅子。 我笑了:“佐藤队长,你怎么没回日本啊?” 这日本人虽说个子不高,小眼睛,尖下巴,但满脸的轻蔑,似乎很看不起我的样子。 他摆摆手:“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们都听着,从现在开始进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跑。” 王老四赶紧跑上前说:“佐藤队长,他们是我娘的客人,除了这个伍六刀,其他人你都客气点。” 我一听,脚都差点伸出来,连水月上前挡住了我。 “老四,你娘到底怎么安排的?要是没我们什么事儿,那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佐藤一郎听了,忽然朝着后面的一群小崽子喊了几句日本话,那些人立刻冲上来,举枪瞄准了我们。 他后面这些小崽子,也都是日本兵? 三镖赶紧上前说:“老四,我们这是成肉票了?” 王老四还没说话,佐藤一郎就将他扒拉到一边,大声说:“听命令,我保证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全部枪毙!” 这个日本人不好惹,我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木屋。 佐藤一郎在外面安排手下办事,王老四跟着我们进来了。 他往火炉子边一坐,顺手拿起正在烤着的土豆子,被烫得叫了一声,又扔下了。 连水月也坐在了旁边,笑着问:“老四,你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和三哥唠的,不让我听。” “那你娘让你来干啥?” “不知道,她就说让我先过来。” “那这个佐藤过来,又是干啥的?” 王老四嘿嘿笑着:“你就别问了,他们啥时候告诉过我这些事儿?” 连水月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人才。” “水月,这几天,我被娘训得老惨了,她说你有了伍六刀,就不会要我了。我寻思着吧,这话也对也不对。” “啥意思?” “现在呢,你是从我和伍六刀中间选一个。要是伍六刀死了,那不就只剩下我了。” 我们几人一听,互相看了看,都哑口无言。 钱麻子上前拍了拍王老四的肩膀:“兄弟,你是从小就这样吗?” “咋样啊?” “就是,这么,脑子灵光。” “小时候的事儿,谁还能记得。” 连水月摇摇头,对我们说:“老太太告诉我,她怀上老四老五那两年,染上了大烟瘾,经常抽。后来遇到一个老郎中,说这个对孩子不好,她才慢慢少抽了。” 钱麻子笑了:“哦,你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 王老四还是直勾勾盯着连水月,我真想上去踹他一顿,又觉得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也不知道李半拉子是不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上去就扇了王老四一巴掌:“瞅啥?你娘不是说有什么大礼吗,老钱都盼几天了!” 王老四被抽得跌倒在地,愣了一下,起身说:“就是,这事儿差点忘了,等一下啊。” 他嘴角都肿了,但爬起来就出了门,把我们几人都看愣了。 等了一会儿,王老四抱着一个漂亮的小木盒子进来,往桌子上一放。 “几位,大礼!” 钱麻子走上前,轻轻解开上面系着的绸布带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老山参。 王老四说:“这东西是宝贝,我娘收藏了很多年。” 钱麻子叹了口气:“好是好,这年头不好出手,有价无市。” “我娘还说,罗老先生要是需要,她还能再找几颗老山参。” 我们同时扭过头,看着罗老九,他刚想下炕过来看看,又坐了回去,摆手说:“不用了,真不用。” 钱麻子盖上盒子,拿过去递给了罗老九:“人家老太太一番心意,收好了。” 三镖也说:“老罗,收着吧,这也是缘分。” 这时,佐藤一郎推门进来,他扫视了一圈木屋,脱掉棉大衣挂在墙上,坐在火炉边点上了一支烟。 “几位,王老当家说了,麻烦你们配合一下,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送你们去见她。” 三镖坐在佐藤一郎的对面,也点上了一支烟:“佐藤队长,问一句,你说的是啥事儿啊?” “你们不要多问,听我的命令就行。” 李半拉子不断搓着拳头,两眼都开始冒火了,钱麻子赶紧拉着他坐在炕上,离远一点。 佐藤一郎可能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看着连水月问:“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连大当家啊?” 连水月笑了笑:“你也知道我?” “我是森林警察大队的队长,早年配合部队讨伐抗联,后来就是围剿这方圆百里的胡子。我手底下有不少人,还是死在你手里的呢。” “那咱们算是冤家路窄了?” 他赶紧摆摆手:“都是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我是很敬佩你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漂亮。” 我笑着问:“佐藤队长,你到底为啥留在这里啊?” 第626章 佐藤一郎 这话一问,佐藤哈哈大笑。 我拉过长条凳,坐在了他对面:“咋回事,舍不得这长白山的天寒地冻啊?” “满洲国是我们的地盘,帝国的军队很快还会回来的。” 我笑了:“你们那个什么天皇,已经投降了,听我一句劝,差不多就行,能回家就回家吧。” 他摇摇头:“你们这些中国人,都是一样蠢,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我们足够强大,早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就是大功臣。” 连水月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激动。 我自然明白,笑着说:“对,谁拳头硬听谁的,有道理。” “你们中国人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我觉得很对。” “佐藤一郎,你也就是头狼,算不上虎。” 他笑了:“蠢货,跟你说不到一起。” 三镖一听,冲着钱麻子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唠唠。 我摇摇头,站起身,坐在了炕上。钱麻子坐过来,又递给佐藤一郎一支烟,说了句日本话。 他一听,眼神立刻亮了,和钱麻子唠起来。 王老四还想往连水月身边靠,李半拉子走过去拦住他,伸出手瞪了一眼。这回他算是明白了,只能坐在炕上,和罗老九唠了起来。 聊了片刻,外面有人汇报情况,佐藤一郎招招手,带着王老四出去了。 钱麻子把门关紧,顺着门缝看看外面,扭头说:“这兔崽子,不知道又憋了啥坏心思。” 三镖摆摆手:“过来歇着吧,看这意思,咱们算是安全的。” 佐藤一郎指挥着手下在营地里忙活,麻袋装雪,浇水冻成冰墙当掩体,又摆上了几挺歪把子,看起来是想打一仗。 我们也出不了门,只能窝在屋里闲扯,天黑之后,王老四让人送来了饭。 刚吃完,王老四在外面敲门说:“水月,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一个屋?” 连水月冷笑一声:“滚!” “好嘞,有事儿叫我就行。” 这时,钱麻子赶紧跑去开了门,探头问:“老四,我也闲着,咱俩到外面唠唠呗。” “这大冷的天,唠啥啊?” 钱麻子直接走出去,搂着王老四往前面去了。 我从门缝一看,外面已经烧起了火盆,有小崽子巡逻。钱麻子和王老四两人走到火盆边,开始抽烟唠嗑。 三镖说:“王顺也该来了。” 连水月点点头:“佐藤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怎么打。” 罗老九扯着毯子往炕上一歪:“你们唠,我眯一会儿。对了,水月,你今天就在这屋歪一会儿吧,别回那屋了。” 连水月笑了:“行,放心吧。” “听我说,闲着就吃,吃饱就躺。要真是有啥事儿,也能有劲儿跑。” 三镖连连点头:“就是,咱们轮流歇着。” 李半拉子一听,往罗老九身边一趟,很快呼噜声就起来了。 等到半夜,钱麻子终于回来了,他冻得直哆嗦,在火炉边烤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们都醒了,钱麻子喝几口热水,才开口说:“佐藤带了四五十个日本兵,剩下的都是王老太太的手下。他们在外面应该也藏了人,等着王老六呢。” 三镖忙问:“王老太太不会来了吧?” “应该不会过来了,这里是佐藤说的算。我估摸着,王老太太让老四过来,就是为了吸引王顺的。” “这个佐藤,到底什么情况?” “佐藤和王老三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日本投降之后,他带着手下的人,还有一些逃兵、开拓团的人,都躲进了山里。” 连水月低声问:“你有没有打听出来,王老三和他那日本媳妇,这几个月都在忙什么呢?” “套不出来,估计老四是真不知道。” 三镖点点头:“行,那你也赶紧歇着吧。” 钱麻子摆摆手,压低声音说:“你们看看这个!” 他掀开棉大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三镖。 我们赶紧围了上来,三镖打开一看,是个防毒面具。 钱麻子低声说:“我趁人没注意,偷偷顺一个,他们带了不少呢。” 三镖一听,笑了:“看来,这帮兔崽子想用毒气弹对付王顺。” “就是,老太太确实够狠。” 连水月叹了口气:“明天王顺要是进了这山谷,佐藤埋伏在山上的人,用迫击炮一砸毒气弹,想跑出去就难了。咱们还是做好准备,他们要是给防毒面具最好,不给的话,咱们趁乱抢了就跑。” 钱麻子一听:“不用等明天,一会儿我再出去两趟,多顺几个回来。” “算了,你这么一趟趟往外跑,太危险了。” 三镖把防毒面具收了起来,笑着说:“别担心,没啥事儿。” 我们都知道,佐藤就等着王顺了,大战一触即发。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雪已经停了,我们正想让人送点吃的东西,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很快,王老四跑过来说:“老六来了!” 我们赶紧打开门,就见佐藤站在营地门口,朝这边招了招手。 我和三镖走在前面,刚到门口,就见远处过来了两匹马一辆爬犁。他们停在营地外,爬犁上下来一个裹着大棉袄的人,挥手朝我们打招呼。 是何胖子,他上前几步,大喊:“小刀兄弟,没想到我又来了吧?” “确实没想到,你不在屯子里养伤,跑这里干啥呀?” “大当家说你们肯定会找老太太,还真让他说中了,老太太呢?” 我刚想说话,佐藤走上前:“你是王老六的人?” 何胖子笑了:“哎哟,这还是个日本人。” “你们大当家王老六呢?” “王老六是你叫的吗?赶紧让老太太出来,我带个话给她。” 佐藤摆摆手:“老当家生病了,在屋里躺着呢,你有什么话,跟王老四说吧!” 说着,他把王老四推到了前面。 何胖子一看,嘿嘿笑了:“四爷,你还真在这里啊?那行了,等着吧,我去报告大当家。” 说完,他转身上了爬犁,掉头就回去了。 王老四回头问:“咋回事,我还没说话呢!” 佐藤笑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躲屋里去吧。” “屋里太闷了,我能在这看热闹不?” 这回连佐藤都愣了一下,随即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你自己要看热闹的,好,看热闹好。” 第627章 佐藤的陷阱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山谷入口的方向,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 佐藤招招手,赶紧让我们退到了大门里,站在了麻袋工事后面。 先到营地外的是几十匹快马,为首的石黑子端着马枪,停在十多米外,大喊:“让老太太出来说话。” 佐藤大喊:“王老六呢?老当家病了,在屋里躺着,让他自己进来看吧。” “病了,死了没?” 王老四侧身探出脑袋:“你娘才死了呢!” 石黑子笑了:“老四,你还真在这里呢?好,等一下,六哥要找你唠唠。” 说着,石黑子朝天放了一枪。 又等了一会儿,远处跑来几辆爬犁,都用树枝干草浇了冰墙当掩护,王顺就躲在第一辆爬犁中。 佐藤嘴角露出了笑容,嘟囔几句日本话,钱麻子趴在我耳边说:“他说王老六死期到了。” 王顺可能没有意识到危险,就见他咧嘴笑着,停在石黑子身边,伸出铁皮喇叭大喊:“老四,来来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老四摇摇头:“娘说了,离你远点儿,你想杀我,我又不傻。” “瞎说,我为啥要杀你,咱俩亲兄弟啊!” “那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啥?” 王顺看了看身后:“大冷天儿的,不能让老太太在外面瞎跑,我这是来请老太太回家了。” 佐藤大声说:“老当家生病了,在屋里躺着,你自己进来看看吧。” 王顺和石黑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这时,石黑子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信号枪,朝天打了一发红色信号弹。 很快,周围的山坡上传来阵阵枪声,等了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 王顺笑着说:“山上才埋伏三四十人,太看不起我了吧?怎么样,现在你们埋伏的人都被干掉了,还有招儿没?” 佐藤把王老四拦在了身后,大喊:“你不要轻举妄动,等一会儿,我们去和老太太商量一下。” “我现在不会动手的,这次来,就是想把老太太接回去享福。” 佐藤也不理他,挥挥手,招呼我们往回走。 进了后面的一个大木屋之后,佐藤让人关上门,把桌子上的木箱子打开,递给我们一人一个防毒面具。 钱麻子忙问:“你埋伏的人都被干掉了,还戴这玩意儿有啥用?” 佐藤笑了:“山坡上那些人,也是诱饵,就是为了让王顺放心进来的。” 说罢,他自己也戴上了防毒面具,对身后的两个小崽子说了几句日本话。 这两人一听,赶紧戴上防毒面具,掀开木屋角落里的一块防水布,下面是一个扯出一些电线的机器,上面还有个手柄。 佐藤笑着说:“谁胆子大,可以出来看热闹。” 说着,他推开门出去了。 三镖调整了一下防毒面具,冲我招招手:“小刀,咱们去看看。” 刚出门,就见营地里的人都在戴防毒面具。 门口的王顺一看,瞬间跳上旁边的黄鬃马,从马褡裢里扯出一个日本棉口罩,大叫一声:“快跑!” 他们的马队刚跑了十多米远,就听轰轰轰的闷响,山谷中不断传来爆炸,一团团淡黄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淹没了马队。 佐藤一声令下,两挺歪把子也开枪了。 人喊马嘶,惨叫连连,王顺这回算是栽了。 佐藤扭头冲我大喊:“你们来之前,毒气弹就埋好了,就等着他们呢!” 我摇摇头:“他们的快马能跑出去!” 话刚落音,山谷入口的方向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一团黑烟冲上的半空,紧随其后响起了机枪声。 佐藤大叫:“现在他们没有退路了!” 那些毒气弥漫在山谷中间,因为没有风,所以没有快速飘散。 这时,连水月忽然拉起我,招呼大家说:“快走,跟我走!”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听这个语气,肯定有危险,赶紧跟在后面。 李半拉子扛起罗老九,紧紧跟在我们后面,钱麻子大喊:“去哪儿?” 连水月指了指马棚后面的缓坡:“先上坡,躲在那堆石头后面。” 马棚在营地右后方,我们翻过木栅栏,连滚带爬上了坡,还没来得及躲避,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大喊声。 这个位置高一些,正好能看清远处的情况。 毒气已经消散了很多,山谷中,王顺的小崽子好像都捂住了脸。虽然有些人从马上跌落下来,趴在地上剧烈咳嗽,但大多数人还没有太多反应。 王顺的马队应该有四五百人,他正在把队伍分成三部分,大喊大叫着什么。 连水月招呼我们躲在岩石后,三镖探头看着,忽然大声说:“王顺要冲营!” 我擦擦防毒面具的镜片,就见第一股马队已经叫喊着冲向了佐藤的方向。 歪把子还在咆哮,但射速并不快,冲在前面的小崽子纷纷掉下马,但后面的人端着马枪,边打边喊,已经快到营地门口了。 紧接着,第二股马队也飞奔而来。 我扭头大喊:“王顺怎么会——” 三镖摆摆手:“他原来可能不会,但是前几天刚跟咱们学的。” 我恍然大悟,再看向下面的时候,第二股马队已经冲到营寨门口,开始绕着营寨攻击。里面的佐藤也带了很多人,迅速躲在工事后反击。 李半拉子凑到我跟前,大声说:“这个毒气也不厉害嘛,你看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 三镖忙说:“这个叫什么气,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上回听哈尔滨的一个专家说,这东西一开始就是咳嗽,但后来老厉害了,身上烂,有人咳嗽到死,对,还有瞎眼。” “真他娘的狠。” “快看,王顺还真跑了!” 三镖这么一说,我们都探出头,下面枪林弹雨,一片混乱。佐藤的人被压制在营地和山谷口,打不出来,王顺带着一拨人,绕到营地后面,开始下马爬坡。 在营地周围攻击的土匪,一看王顺带着几十人跑了,本来人多势众占着优势,这会儿军心大乱,纷纷逃跑。 就见佐藤从工事后爬出来,手里握着指挥刀,大喊大叫,带领一部分手下去追王顺了。 这时,我看到王老四从马棚里拉出一匹马,慌慌张张往马背上爬…… 第628章 早有准备 我指了指下面:“王老四想干啥?” 连水月上前一看:“可能是想跑吧。” 王老四本来就有些胖,这会儿有些慌张,一连试了几次都没爬上马背。 最后,好不容易上去,一声手榴弹响,这匹高头大马受了惊,忽然一跃而起,拼命往山谷跑。 王老四被甩下马背,但一只脚被卡在了马镫子里,半个身子拖在雪地中,一路飞奔离开了营地。 我不由得站起身,低声说:“他这招儿厉害呀。” 钱麻子也看见了,在我旁边说:“小刀,你这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了。” 我点点头:“老钱,你就让我嘴上过过瘾吧。” 王顺在山谷外应该也有不少人,此时已经打退了谷口的敌人,冲了进来。但山谷中依然有毒气,他们只能骑着快马,从两侧绕过来。 山谷中也是一片大乱,就见那匹黄鬃马一路狂奔,王老四的脑袋砸在积雪上,忽上忽下,两只手胡乱扒拉。 佐藤带着人快要爬上半坡,试图追赶王顺,但速度有些慢。 就见他扯下防毒面具,大喊大叫,后面的小崽子纷纷扔掉脸上的防毒面具,快速往山坡上爬。 李半拉子一看,大声问:“咱们这东西,也能扯掉了吧?” 三镖想了想,试探着扯下防毒面具,大声说:“先收好了,一会儿要是下去,还是要戴上它。” 我们现在当然不会下去,只是挤坐在一起,仔细盯着下面的王老四。 山谷并不平坦,黄鬃马跑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中枪了,还是被积雪中的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王老四一头扎进了积雪中。 再回头看,佐藤已经爬上了西侧山坡,开始往下追,但坡后面立刻枪声大作,片刻之后,他们又快速爬回来,慌慌张张往下滑。 李半拉子可能没看懂咋回事:“小刀,啥情况啊?” 我正想说话,就听一阵阵喊叫声从西边缓坡后传来,一大群人影爬了上来,朝着佐藤他们开枪。 罗老九在后面说:“穷寇莫追,王顺开始反扑了。” 这回轮到佐藤被追着跑了。 他慌慌张张下到营地,一看更多的人从山谷两侧绕过来,可能会把他们包围了。他也急了,赶紧命令所有手下骑马上爬犁,沿着山谷一侧狂奔,朝着谷口方向冲了过去。 也是巧了,佐藤中途发现刚从雪里爬出来的王老四,让人把他拖出来,扔到了爬犁上。 看来,他已经忘了我们几人。 李半拉子忙问:“咱们要不要跑?” 我看了看三镖,他则扭头看向了连水月。连水月站起身,戴上防毒面具说:“追吧,咱必须找到王老太太。” 大家一听,赶紧戴上防毒面具,慢慢滑下缓坡,进入营地收拾东西,准备爬犁。 我们刚上了马,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大喊:“别跑!” 我扭头一看,石黑子骑马冲过来,挥舞着短枪,招呼后面的小崽子把我们的路堵住了。 他没有戴防毒面具,除了有些咳嗽,好像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我只能催马上前,大声说:“老石,你没事吧?” 他哈哈大笑:“你们把那玩意儿扯下来吧,日本人那个毒气没飘到这里,用不着。” 我当然不放心:“戴着吧,戴着心里踏实。对了,王老六呢?” “六哥在后面呢,马上就下来!” 我点点头,招呼大家都下马,直接进了木屋。 进来之后,罗老九开口问:“这东西能不戴了吧?” 三镖摘下了防毒面具:“咱们本来就离得远,应该没问题。” 大家一听,都扯下了防毒面具,深吸了几口气。 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阵咳嗽声,王顺推门进来了。 他嘴里骂着:“王老三啊王老三,你他娘的还真够狠……” 我招招手,让他坐下说。 王顺脱了棉大衣,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漱漱嘴,这才坐了过来。 “小刀兄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 我赶紧摇头:“就是啊,你咋来了?” “我就猜到你们要来见老太太,偷偷派人跟着呢!” 我一拍大腿,假装惊讶:“大当家厉害,我们真是没想到啊。我解释一下,临走的时候没告诉你,因为老太太让我们悄悄过来,要送我们一份大礼。” 王顺笑了:“我理解,你们也是被利用的。” 三镖递上了一支烟,王顺摆摆手:“这会儿抽不了,嗓子还是不舒服,日本人这个毒气,挺厉害的。” 我有了兴趣,赶紧问:“我看着,你和石黑子好像也没啥事。” 王顺一听,朝着门外大喊:“老石,进来歇会儿吧。” 石黑子推门进来,冲我们笑笑,坐在了火炉边。 “老石,你给小刀解释一下,咱们为啥不怕这个毒。” 石黑子笑了:“几位,我也跟日本人混过不少年,还能没见识过他们的毒气弹?六哥猜到了,老太太会找王老三,这个王老三娶了日本媳妇,有可能会用毒气弹埋伏我们。” 王顺笑着点点头。 石黑子接着说:“他们这个毒气,也不是说闻到就死人,别大口吸气,别让它沾到咱的皮肤上,问题不太大。我们来之前,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都抹了一层猪油。我们还把那个木炭塞进棉口罩里,据说戴上也有点用。这些,都是我以前听日本人说的。” 王顺接着说:“还有啊,他这个毒气弹是埋在雪里的,效果没那么好。” “就是,不过我们确实没想到,他们还能这样放毒气,不少小崽子慌了,大口喘气四处乱跑,也中毒了。” 王顺又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说:“吸了两口这毒气,确实不舒服。我也是大意了,以为把坡上埋伏的人干掉就行,想不到老三这么狠毒。可惜,让他们大多数人都跑了。” 这算是王老六和王老三第一次交手,都有心眼子,双方也很谨慎,损失都不算大。 我点点头:“没事儿就好,大当家,那我们几个能走了吧?” “我已经派人去追踪老三的人了,你们也别着急走,再帮我个忙吧!” “帮啥忙啊?” 王顺喝了口水,又清清嗓子,低声说:“外面这些中毒的小崽子,不少都是我的精锐。要是不治,不死也得落下病,可惜了。我想请你们帮忙,去找一个人,讨点药。” 第629章 洪瘸子 一听这个,我扭头看了看三镖和连水月。 王顺忙说:“能帮我这个忙,也有大礼要送给你们。” 三镖点上烟,笑着问:“啥大礼啊?” “你们想要啥好处?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们几个人,来长白山可能不是救连大当家这么简单。” 连水月笑了:“老六,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也了解我对日本人的态度。” “那是,我太了解了。” 连水月看了看我和三镖,我们都点了点头。 她坐在了王顺对面,低声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报仇,追一个日本人。” 王顺一愣:“报什么仇啊?”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需要找到这个日本人。” “好,你说吧,我也能帮忙打听打听。” “她叫丁晴,日本名前田晴子。” 王顺挠了挠头:“我是真没听说过,是个女人?她是干啥的?” “也是个胡子。” “哦,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理解了。你们来找老太太,肯定也是打听了,老三娶了个日本媳妇,对不对?” 连水月点了点头。 “连大当家,我可告诉你,老三身边儿的日本人,不是一个两个,多着呢。要是我能抓住他们,肯定能打听到那个什么晴子。” “好,那你说说吧,讨个药而已,多大的事儿,为啥要让我们去?” 王顺叹了口气,朝着外面大喊:“何胖子,何胖子,死哪儿去了!” 片刻之后,门开了,何胖子肿着半张脸进来了。 “大当家,我刚才正安排人算计呢,看这回折了多少兄弟,烫了多少兄弟。” 王顺点点头:“老石,你出去看看,让何胖子说说洪瘸子的事儿。” 石黑子一听,赶紧跑出去了。 何胖子笑着问:“大当家,要找洪瘸子啊?咱们去年可是刚和他干了两仗。” “都是胡子,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很正常。你跟小刀兄弟唠唠,把洪瘸子的事儿说清楚,我这嗓子不舒服。” 说罢,王顺坐在了一边。 何胖子坐下揉揉脸,也咳了几声。 连水月笑着问:“咋了这是?” “我这肩膀头子不是受伤了嘛,刚才爬坡的时候,脚底下没留神,把脸摔了。” “哦,那你说说这个洪瘸子吧。” 何胖子深吸一口气,摘掉手套,边烤火边说:“洪瘸子啊,其实不算是胡子,他是个法师。” 罗老九一听,笑着问:“啥玩意儿?” “法师。” “跳大神儿的?” “比跳大神儿高级一些,他是大刀会的大法师。” 连水月笑了:“啥时候又出来个大刀会?” “洪瘸子原来是个郎中,据说是关内来的。后来,他在蒙江给日本人喂马,有个日本军医知道他懂点医术,就让他跟着打下手。” “哦,那他咋又变成法师了?” “听人说,他偷日本人的药往外卖,被发现打断了腿。后来,他就跑到二道河附近,说自己会法术,组织了大刀会。” 罗老九点点头:“哦,懂医术,还是跳大神儿的!” “洪瘸子现在是大法师,周围十里八乡的屯子,都是他的地盘。他们枪不多,主要是用大刀,也砸窑,一出来就是十几个屯子的人。” 三镖笑了:“那不得上千人?” “何止上千?老的小的,连妇女都跟着,赶上大车跟在后面。乌央乌央的,数不清楚,谁见了心里都发怵。” “这个洪瘸子的人,是不是还相信刀枪不入?” “可不是嘛,烧香磕头喝符水,砸窑绑票抢地盘,明着说是大刀会,其实就是个大绺子。” 连水月点点头:“那你们和洪瘸子为啥干仗?” 何胖子笑了:“还能为啥?砸窑绑票抢地盘,同行是冤家。” “老六,洪瘸子是个跳大神儿的,你也打算喝他那个符水啊?” 王顺笑着摆摆手:“那符水就是骗人的,我懂。但是,洪瘸子跟着日本军医几年,这种因为毒气弹受伤的人,重的他救不了,轻一点儿的,他还是有办法的。” 连水月笑了:“那行,明白了,我们去问问就是了。” 王顺又坐了过来,低声说:“几位,你们不是想打听那个日本女人吗?找到老三就有希望。连大当家,你脑子最好使,能不能顺道劝劝洪瘸子,和我联合起来,抓老太太,抢了老三。” 这个王顺,现在连老三也想吞了,胃口真大。 “哦,不光是讨药,关键是劝和。” “老太太跑去了老三那里,我想追上去,肯定要和那些日本人干起来。有洪瘸子帮忙的话,最起码能防着点儿毒气弹。” 连水月笑了:“这个事儿,我可不敢现在就答应,确实没把握。” 王顺忙说:“放心吧,我让何胖子跟着你们,顺便给洪瘸子送点好处,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谈成。” 何胖子一愣:“大当家,我都这样了,能不能把立功的机会,交给别的兄弟?” “让别人去我不放心,你再坚持坚持,回头把你送到县城医院,好好休养半年!” “不瞒您说,我刚才也吸了两口毒气,嗓子难受。这胳膊,肩膀头子,这两天也不得劲——” “那正好去找洪瘸子,让他给你瞧瞧。” 说罢,王顺又扭头对我说:“小刀兄弟,我会跟上老三派来的人,找到他的藏身地,等你们过来。” 我点头回答:“这事儿,让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吧。” 他立刻站起身,招呼何胖子出去:“你们抓紧,我安排一下就准备走了。” 王顺一走,钱麻子立刻低声说:“先答应他,半路咱们再跑。” 三镖叹了口气:“他们一家子的事儿,就够折腾的了,这咋又弄出一个大刀会?老罗,你怎么想?” “开春长白山要是剿匪,咱们的部队早晚也会碰上这些人。甭管是王老三王老六,还是洪瘸子,许文山,包括那个佐藤队长,都是敌人。” 罗老九说完,我们都点了点头,长白山这些土匪绺子,早晚都要剿灭。 连水月忙说:“也对,既然已经乱了,就把这些胡子都扯进来,先让他们自己打。” 三镖站了起来,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先依着王顺,去见见这个洪瘸子。” 第630章 洪家沟 目前来说,这也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于是,我打开门,招呼王顺进来,告诉他我们同意了。 他自然十分高兴,赶紧问我们,需要安排多少人跟着。 我赶紧摆摆手:“人不能多,毕竟你和洪瘸子还没谈妥,人多容易惹麻烦。” 王顺点点头:“也有道理,那我让何胖子带上两个小崽子,给你们带路就行了。” 钱麻子赶紧说:“大当家,既然要和人家合作,我觉得必须有点诚意,该准备的东西,一定要备足了。” “行,没问题,何胖子先带你们回石头屯,你们看着拿吧。” 钱麻子笑了,站在门口的何胖子也笑了。 这时,王顺低声问:“你们见着老四了吗?” 我们几个一听,都笑了。 他不知道出了啥事儿,赶紧问:“咋了?王老四,刚才不是还在的嘛。” 我笑着说:“老四逃跑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不死也得半残。” 王顺一听,立刻伸开双手抱住我:“小刀兄弟,你真是福将!咱们好好合作,你再把老三给我弄死,捞到的东西,咱们五五分!” 我赶紧摆手:“太客气了,我啥也不要,你能帮忙找到那个前田晴子就行。” “好说,我马上就派人出去打听。” “那就麻烦王大当家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何胖子,他们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着!” 何胖子笑呵呵走进来:“我何胖子办事儿,您放心。” 辞别王顺,何胖子带着两个小崽子,赶着爬犁,又领着我们往石头屯去了。 这一路上,何胖子眉开眼笑,干脆和钱麻子坐一辆爬犁,两人勾着头说说笑笑,十分开心。 我问连水月,这不会又是张小信她爹那样的吧?神神乎乎,用邪门歪道骗老百姓。 对了,黄枪会也是这样的,喊着什么“刀枪不入”,其实一枪就得躺下。 连水月告诉我,但凡说自己是法师的,肯定会一些江湖骗术,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在石头屯歇了一天,何胖子领着钱麻子又去了库房,各种东西倒腾一爬犁。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也没带小崽子,直奔洪瘸子的老巢洪家沟去了。 路上跑了一天半,何胖子最终带着我们来到了一条大沟的外面。 我们的面前,两个山头很陡峭,中间约有半里宽的沟,沟口修了寨墙,七八米高,寨墙上还有两门土炮,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 何胖子坐在林子边缘,抽着烟说:“这洪家沟,是洪瘸子前两年偷偷修起来的。一开始住在里面的人不多,日本人一走,到处都乱,很多屯子里的人,就拖家带口,搬到这里面住了。” 三镖叉着腰,看着远处的寨墙,忽然问:“里面能种地不?” “也能种,但洪瘸子主要还是抢粮食。” “你以前进过寨子吧?” 何胖子点点头:“小半年了,那时候也是来谈判,肉票的事儿,洪瘸子认识我。” “你瞅瞅,寨墙上那黄旗子,是啥意思?” 很多响窑也挂旗,但据我所知,大多都是挂红色的小旗子,离屯子很远都能看到。 现在寨墙上飘着的,是桌面那么大的黄旗子,上面好像还画了啥图案。何胖子站起来看了看,摇头说:“上回来也没在意,可能是他们大刀会的旗。” 这时,罗老九走上前说:“这是黄龙旗,前清的官旗。” 何胖子扔掉烟头:“管它什么旗,走吧,咱看看能不能进去。” 说罢,他坐上爬犁,指了指寨门的方向。 寨门外有不少马架子和窝棚,估计是那些没资格进去的人,临时在外面搭建的。此时,不少衣衫褴褛的人,都聚集在寨门口。 我骑马走在前面,快要接近寨门,站岗的炮手端着枪大喊:“干啥的?” 我举起双手:“我们来见洪法师。” “这里没有洪法师!” 何胖子从后面走过来,笑着问:“兄弟,我来过,知道洪瘸子就在里面,麻烦你通报一声,我们是来——” 哗啦哗啦几声,周围的炮手都拉动枪栓,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大喊:“瞎叫啥,不要命了?” “哦,不好意思,洪法师,我们找洪法师。” “这里没有洪法师,要叫皇上!” 何胖子愣在了原地,我们也瞬间不知所措,以为是听错了。 钱麻子上前问:“兄弟,你刚才说啥?” “皇上,坐龙椅的皇上。” “这不是大刀会的地盘?” 他笑了:“以前是大刀会,正月初一皇上登基,这里现在是大洪国。” 何胖子轻轻退回来,低声对我说:“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你拿主意吧。” 守门的炮手大喊:“你们到底是干啥的?” 钱麻子忙说:“皇上登基,四方朝贺,我们是来送贺礼的。” 说罢,他跑回来,硬从何胖子怀里掏出几块大洋,塞给了几个守门的。 分了钱,几个炮手脸色好看多了,走到我们的爬犁旁四处看看。我掀开防水布,打开一个箱子,让他看了看大洋和绸子布。 “这位兄弟,麻烦通报一声。” 他从箱子里又抓了几块大洋,悄悄塞进兜里,笑着说:“等着吧。” 这炮手一走,我们几人赶紧聚在了一起。 何胖子连连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咋回事。” 三镖笑了:“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罗老九又抬头看了看寨墙上的旗子,摇头说:“三镖,咱俩当年也遇到这样的事儿,折腾啊。” “没事儿,这种想当皇上的,就是过过瘾,你夸着他点儿就行。” 我们等了一会儿,寨门打开,从里面跑出了几匹马。 领头的是个高个子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很瘦,颧骨高耸,体格还算比较壮。他手里拎着一把大关刀,立在门口,大喊:“我是皇城侍卫统领张大生,你们是什么人?” 三镖轻轻推了一下我。 我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在下伍六刀,从兴安岭来,求见皇上,想商量点事儿。” “胡子?” 我点点头:“对,兴安岭的胡子。” 他把我们几人瞅了一遍,目光停留在何胖子身上:“哎,你不是那个——” “雪上飞何胖子。” “哦,我记得,以前不是草上飞吗?” 何胖子嘿嘿笑了:“现在叫雪上飞。” 张大生挥舞了一下大关刀:“兔崽子,你是王老六的人,敢来这里,不怕死啊!” 第631章 皇宫大院 张大生一声喊,旁边的炮手又举起了枪。 何胖子吓得赶紧后退几步,躲在了我身后。此时,罗老九忽然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张大生一愣:“啥玩意儿?” “不斩来使!” “你骂谁是‘屎’呢?” 罗老九叹了口气,大声说:“王老六派何胖子过来,飞海叶子!江湖规矩,飞海叶子的不碰!” 张大生笑了:“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这位老先生,是搬舵的?” “在下罗老九,求见皇上!” “行,跟我走吧。” 说着,张大生收了大刀,冲我们招招手,走在了前面。 我们赶紧上马,跟着他进了寨子。 里面一条主路,可以三四辆大车并排通行。主路的两侧,大多都是马架子和窝棚,见我们进来了,不少人站在路边看热闹。从他们的穿着样貌来看,都是些穷苦人家。 走了约摸百十来米,前面出现第二道寨墙,这次是石头垒起来的,上面站岗的炮手明显多了。 张大生朝着上面挥挥手,大喊:“开门!” 大门打开,出来一队穿着破棉袄的人,手里都拎着红缨枪。虽然高矮胖瘦不一样,但站得还算整齐。 张大生回头说:“几位,这是中寨,按规矩不能带火器进去。” 我看了看三镖,他点点头。 又有两个人从城门内跑出来,抬着一个破旧的长条箱,放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把身上的枪都放进去,张大生一招手,箱子被盖上了。他下马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让人端来一碗浆糊,用纸条把箱子糊上了。 牵着马继续往里走,道路两侧都是木屋和土墙院子,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屯子了。 最远处有个大院子,看起来比一般的地主大院要大得多,而且院墙更高,炮台更大。 三镖低声问:“张统领,前面就是皇宫了吧?” 他点点头:“对,皇上就在里面。” “快晌午了,皇上是不是正在用膳?” “啥?” “皇上是不是正吃饭呢?” “那不知道,你们在门口等着,我通报一声。” 大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没有背枪,只是腰间挂着一把大刀,刀鞘都有些旧。 我又退后两步,假装伸懒腰,看到站在院墙上的小崽子,也没有背枪。 等了一会儿,张大生出来招呼我们:“带的啥,抬进来吧。” 李半拉子和何胖子一起,抬着一个小木箱子跟在后面,我们也紧随其后进去了。 大院里面铺了红砖,有几个穿长棉袍的人正在扫雪。每个屋的门口,都站着两个小崽子,他们也没拿枪,手中要么拿着大刀,要么就是红缨枪或者棒子。 看来,洪瘸子真不让他的“皇宫”有人用火器。 从穿堂过去,来到第二道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条黄狗围着一个木盆抢食吃,可能有些急眼了,都龇着牙,开始吠叫。 三条黄狗的旁边,两个拎着棒子的人正在看热闹。 张大生上前就是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骂道:“兔崽子,这是皇宫大院,不是早就说了嘛,喂狗到后院儿去。” 那小崽子从地上爬起来:“老大,这是太子养的狗,凶着呢,也不敢打啊!” 李半拉子一跺脚,哼了一声,三条黄狗立刻夹起尾巴,趴在了角落里。 小崽子一愣:“哎哟,张教头,今儿这是咋了,平时凶着呢!” 张大生上去又是一脚:“兔崽子,你说谁呢?” 钱麻子赶紧上前问:“张统领,你咋又是教头了?” “反正这大院的安全我负责,有人叫我侍卫统领,有人叫我禁军教头,随便吧。” 他刚说到这里,从后院方向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墩,穿着厚棉袄,小鼻子小眼睛,手里拎着一根小牛皮鞭子。 张大生赶紧上前作揖:“太子,吃了没?” “没吃,胃口不好,我先看看狗。哎,奇了怪了,今天它们咋这么老实?” “可能是吃饱了。” 洪少爷抬头瞅见我们,忙问:“他们是干啥的?” 张大生赶紧说:“送礼来了。” 这小少爷一听说送礼,立刻来了兴趣,拎着鞭子就往李半拉子身边走。 张大生赶紧拦住他,冲着后面的两个小崽子招手,示意他们把洪少爷弄走。 两人还没跑上来,洪少爷就朝着张大生抽了几鞭子,嘴里骂着:“拦我干啥?我爹的,就是我的,都是我的!” 张大生也不敢反抗,嘴里念叨着:“太子,先去吃饭,吃完我带你到后寨放枪去,好不?” 洪少爷瞪了我们一眼,甩着鞭子扭头走了。 这时,远处正屋门口有人喊:“老张,磨蹭啥呢,皇上都等急了。” 我一看,门口站着的是个老头,瘦瘦高高,穿着一套戏台上的袍子,帽子好像不太合适,向一边歪着。 张大生一看,赶紧挥手回应:“好嘞,来了来了。” 他一边吆喝着,一边领着我们走了过去。 老头招招手,拎起袍子跨过门槛,先进去了。 我们进屋才发现,里面还算宽敞,迎面就是木架子搭起来的平台,上面摆着一个套了黄布的坐榻,还真跟小人书上的朝堂有点像。 此时,上面坐着一个人,四十来岁,个头不高,皮肤黑,略微有些胖。他也是小眼睛小鼻子,嘴倒是显得比较大。 看他穿着一身黄袍,一本正经的样子,应该就是洪瘸子了。 刚才那个老头,就规规矩矩站在平台下面,旁边还站着四五个人,都盯着我们。 张大生上前磕头,大声说:“皇上,王老六派来的人,送礼来了。” 洪瘸子点点头:“起来吧,把那礼先抬过来,我看看是啥。” 张大生赶紧把手中的大关刀放在一边,招呼旁边的人一起,抬着箱子送到了洪瘸子旁边,直接打开了。 洪瘸子弯下腰,仔细扒拉了一阵子,似乎比较满意,笑了。 他拿起一个金镏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确认是真的,忽然扭头问:“你们几个,见了我,为啥不下跪?” 张大生也跟着说:“见了皇上就要下跪,你们还站着干啥,找死啊!” 第632章 下马威 何胖子刚想跪下,罗老九拉住他,笑了。 洪瘸子一瞪眼:“笑啥?” 罗老九忙说:“皇上,箱子里的东西,还满意不?” “我问你们为啥不下跪,你跟我扯箱子干啥?” 罗老九捋捋胡子:“我们又不是你大洪国的人,国不同,礼不同,老夫罗老九,搬舵先生,拜见皇上。” 说罢,罗老九抱拳拱手。 洪瘸子愣了一下,对下面的老头说:“丞相,有这说法?” 老头扶了扶帽子,上前两步,拱手说:“老夫姓王,名江山,当朝丞相,罗先生的说法,不妥。” 罗老九笑了:“怎么不妥?” “入乡随俗,来了这里,当然要守这里的规矩。” 罗老九没搭理他,对洪瘸子说:“皇上,江山是个好名儿,但是配上丞相这个姓,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洪瘸子一听,忽然扭头看着王江山,似乎醒悟了过来。 “丞相,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别扭啊!” 王江山赶紧解释:“皇上,你别听他瞎扯。” 罗老九笑着说:“皇上,我也略懂一些算命卜卦,一看就知道您是真龙之相,皇帝的命!” 洪瘸子嘿嘿笑了。 “但是,你这洪家沟,两山夹一寨,是困龙之地,施展不开啊。” “老先生,您这话啥意思,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 罗老九点点头:“这么说吧,你有皇帝的命,但身边有小人,选的地方也不好,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洪瘸子一拍桌子,指着王江山大骂:“老犊子,咱们在这山沟沟里建寨子,不就是你的主意吗?这回好了,干啥啥不方便,我早就不满意了!” 王江山赶紧解释:“皇上,咱们也是树敌太多,进山建寨子更安全,我可是忠心耿耿啊!” “我说这两年怎么啥事儿都不顺,窝在这山沟里出不去,你是真想亡我江山吧?” 王江山刚想辩解,后面一个小个子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扑上去打了几巴掌,大喊:“皇上,我就说吧,这个老犊子整天使唤这个,使唤那个,啥事都是他说的算,连我他都罚过好几次!” 洪瘸子赶紧站起来:“别打,以前就说了,别在朝堂上打架,这还有外人呢。”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赶紧去拉架。 洪瘸子又拍了几下桌子:“别打了,再打我急眼了!” 众人拉开这个小个子男人,王江山慢慢悠悠爬起来,满脸是血。 洪瘸子赶紧说:“丞相,朕刚才着急了,快来俩人,把丞相扶到后面歇着。” 张大生赶紧招呼门口的两个小崽子进来,把王江山扶了出去。 我注意到,这个洪瘸子脸色变化很快,刚才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这会儿忽然沉着脸,又看向了我们。 “几位,跪不跪无所谓,有事儿说吧。” 罗老九也不说话,后退两步,轻轻推了推何胖子。 何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皇上,我是何胖子,王顺的人——” “我记得你,送了这么多东西,王老六啥意思啊?” “我们大当家说了,都是在山里混的人,以前的恩恩怨怨,大家都能理解。现在,我们当家的有一笔大买卖,问皇上您是不是感兴趣?” 洪瘸子笑了:“说吧。” “我们大当家,准备把老太太的绺子,还有她存了这么多年的钱,都弄到手。现在呢,因为要对付王老三,你可能也听说了,和日本人有关系,想请你帮个忙。” “王老六要对他娘动手了?” “早晚的事儿。” 洪瘸子点点头:“好,是个好事儿,老太太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棺材本儿,该拿出来帮帮儿子了。王老六的意思,我帮了忙,能有个啥?” 何胖子立刻伸出了两个巴掌,大声说:“五五分!” 洪瘸子没说话,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 我忽然感觉,刚才我们一进来,他是在演戏,不是针对我们,而是想治一治那个丞相。 至少现在,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傻。 洪瘸子笑了:“王老六什么货色,我也知道,他愿意五五分,我还不敢要呢。” “我们大当家是真心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何胖子哑口无言,只能回头看向了我们。 这时,三镖上前说:“在下三镖,从兴安岭来,旁边这位是我的小兄弟伍六刀,他是啥身份,何胖子你说一下吧。” 何胖子愣了,似乎没明白三镖的意思。 钱麻子赶紧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低声说:“大掌柜。” 何胖子立刻笑了,开口说:“皇上,这位是伍六刀,刀爷。说起他,你可能还没听说,这半个长白山都闹翻天了。” 洪瘸子抓起几块大洋把玩着,点头说:“啥情况,说吧。” “您先看这位姑娘,连水月,鼎鼎大名的连大当家!” 洪瘸子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只是笑了笑。 何胖子接着说:“刀爷,是连水月的男人,长白山十八股绺子的大掌柜!” 刚才的矮个子上前两步:“呸!哪来的小兔崽子,忽悠我们,不怕死啊?” 洪瘸子摆摆手,笑着说:“几位,这是我的征南将军,常威。常将军,你信不信他们?” “信个屁!张大生,他们欺君犯上,现在就砍了!” 张大生一听,嗷的一嗓子就下来了,指着我大喊:“别跑,我先砍你这个大——”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半拉子已经抓起旁边的大关刀,手起刀落。 张大生的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常威的脚下。 众人一片惊呼,三镖和连水月瞬间干翻我们身后的两个小崽子,将他们的红缨枪抢过来,挡在了门口。 常威那几个人刚想过来,李半拉子挥刀一个横扫,将他们逼到侧面,大叫:“小刀,你先去把狗皇帝砍了!” 我大喊:“老罗躲后面!” 之后,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张大生的脑袋,跳上了高台。 洪瘸子见我拎着脑袋,赶紧躲在坐榻后,大喊:“误会了,我就是想试探你们!” 这时,从旁边小门忽然窜出一个身影,我还没看清这人的脸,他手中的刺刀就到了我的面前。 我瞬间一个侧身,打掉他的刺刀翻滚倒地,将这人压在身下,举起了手中的脑袋…… 第633章 洪家大小姐 那一瞬间我才看清,身下压着的是个姑娘。 她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龄,齐耳短发,剑眉杏眼,满脸怒气。 趁我愣神的功夫,她一巴掌甩上来,打在我的脸上。我也没有多想,反手一巴掌也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这姑娘明显一愣,伸手还要打我。 我赶紧跳开,大喊:“哪来的小丫头,赶紧滚!” 她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刺刀,怒目圆睁。可能刚才被我打疼了,她眼圈红了,但忍着没掉泪。 洪瘸子大喊:“闺女,快过来,危险啊!” 我把手中的脑袋扔到一边,搓了搓手,大声问:“洪瘸子,你刚才说啥,误会了?” 他赶紧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前面,护住那姑娘,叹了口气。 “都别打,是误会,我就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没想动手的。” 常威一听,气得大叫:“皇上,他们把张教头砍了!” “砍了就砍了呗,怪他学艺不精,常将军,张大生的人你先管着就行。” 我听着他这意思,确实是不想打了,于是抱了抱拳,三两步又回到了下面。 洪瘸子整整衣服,又坐回了坐榻上,那小姑娘站在后面,还在恶狠狠盯着我。 罗老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墙边的一个高木柜子上,见此情形,他赶紧招呼钱麻子,扶着他下来了。 我长出一口气,笑着说:“皇上,我们几个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刚才激动了。” 洪瘸子摆摆手:“我也是试探一下你们的本事,都是厉害人物,佩服佩服。” 常威他们几人一听,也只好退到了一边。 洪瘸子身后的小姑娘,还是很不满意,大声说:“爹,他扇我。” “你不扇人家,人家会扇你?这位小兄弟已经手下留情了,听话闺女,以后没事不要到朝堂上来。” 小姑娘气得把刺刀扎在旁边的柱子上,扭头就跑了。 洪瘸子笑着对我们说:“这是我大女儿洪颜,脾气大,惯坏了。” 我摆摆手:“没事,咱们可以谈了吧?” “可以可以,快来人,把尸体拖出去,设宴款待贵客!” 何胖子从桌子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土,笑着说:“我就说都是误会,来来来,吃着谈着。” 一群小崽子进来,收拾了一下,又抬上一个大长条桌,摆在了厅堂正中间。 洪瘸子坐在了主位,我们几人坐在左侧,常威他们几人坐在了右侧。 菜一样样端了上来,就是普通的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 洪瘸子想了想,大喊:“告诉后厨,把朕的熏猪头整一整吧,这回来的是贵客。” 三镖赶紧摆手:“算了算了,这些就挺好。” “别客气,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没啥好东西——” 他说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着外面大喊:“皇后包的酸菜饺子,不是说今天吃吗?快,让后面多下一点儿,给朕端过来。” 何胖子坐在我旁边,趁着等菜的功夫,把我们几人都介绍了一下。 洪瘸子一听,赶紧指着旁边说:“这是征南将军常威,以前是我的大徒弟,虽然脾气有点急,但忠心耿耿,很听话。” 常威嘿嘿一笑,冲我们一抱拳,端起酒一饮而尽。 洪瘸子指着旁边的黑汉子说:“这是镇东将军关大牛,也跟我不少年了。他呢,不爱说话,但是打仗不怂,一直都是带人冲在前面。” 我和三镖赶紧抱拳:“关将军好。” 关大牛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喝了一碗酒,笑着摆了摆手。 洪瘸子笑了:“旁边这位,是征北将军朱大才,他小时候练过武,有些本事。” 我们一看,朱大才个子不高,皮肤很黑,但身体强壮,应该也有些功夫。 紧接着,洪瘸子又介绍了另外几个“官员”,从长相上看,也是普普通通。 这时,菜上的差不多了,洪瘸子举杯招呼我们先吃饭。 喝了几杯酒之后,何胖子笑着说:“皇上,你手下精兵强将这么多,要是真能和我们大当家合作,咱们就是天下无敌。” 洪瘸子点点头:“这个好说,回头你们和丞相商量商量。” “丞相?” 洪瘸子明白了什么意思,笑着说:“丞相是越老越喜欢管闲事儿,有时候还跟我吹胡子瞪眼。刚才,我就是敲打敲打他,真有啥事儿,还是要靠他拿主意。” 这话一说,常威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洪瘸子赶紧说:“老常,回头你也给丞相赔个不是,他毕竟年龄大了。” “好,我知道了。” 这时,两大托盘的饺子上来了,还冒着热气儿。 洪瘸子赶紧招呼我们吃,又嘱咐人给皇后公主送一点儿。 吃着吃着,常威忽然开口问:“伍大掌柜,我有一件事儿不明白。” “你说。” “你和王老六是啥关系,你俩谁说的算啊?” 我笑了:“我和王大当家是朋友,就是帮帮他的忙,有事儿我们商量着办。” “哦,我就是怕这会儿啥都商量好了,见了王老六,他会不会不认账。” 何胖子赶紧说:“放心吧,来前儿,大当家说了,刀爷的话就是他的话,一样好使。” 洪瘸子点点头:“王老六这两年挺能闹腾,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他的。” “我们大当家也佩服你!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当皇上了,要是知道,肯定会亲自来庆贺。” “王老六派你们来,也是赶上了好时候,我最近收了一员大将,让我实力大增。” 何胖子忙问:“收的是哪位英雄啊?” “也是巧了,正好遇到他带着一个屯子的人来投奔我。一唠我才知道,这人有本事,就让他当了火器营营长。老常,你去把他叫来呗。” 常威一听,赶紧起身,出门去了。 洪瘸子说:“最近,我这个火器营弄起来了,攻城拔寨不在话下。” 何胖子点头笑了:“那就好办了,等找到王老三的藏身地,咱们合伙打下来,就赚大了。” 等了一会儿,就见常威进来说:“皇上,柳营长来了!” 洪瘸子大喊:“柳营长,快进来。” 门外的人刚跨步进来,忽然大喊:“刀爷,你们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