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3》 第1页 《我爱你第三部》作者:连城雪【完结+番外】 第一章 你以为故事已尘埃落定,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题记 思想家们通常只会考虑两件事,一是及外参悟世界的本源,一是及内体会人类的内在。但是千年尽逝谁又曾给过后人准确的答案呢? 大概,真的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存在,婴儿会降生,经歷那么多悲欢离合,然后重归尘土。 有人说,我们的生命,不过是宇宙的一次唿吸。 人类终归是渺小的,只是爱,让它变得很伟大。 五年的时间能够改变许许多多的东西:熟悉的杂志渐渐退市了,不远处又盖起了新的购物中心,前不久还恩爱的夫妻已经形同陌路,那亲手种下的树苗,已经有孩子手臂般粗壮。 但是这样的变更对于一个城市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北京不断的发展进步,但仔细看去,却和记忆中那古朴中透着现代的样子没有太多的不同。 依然是伴着夜色降临霓虹渐起,彰显着璀璨的繁华。 今日今夜,在城北某个新落成的的五星酒店里又上演着富人的集会与表演。 几乎已经要脱离实现的高大天花板下,水晶吊灯像精心雕刻的钻石,闪耀出醉人的光芒。 侍者与宾客们同样高傲,抬头挺胸的拿着银色的托盘在那写阿曼尼香奈儿之间优雅的穿梭,脚步像擦着正在演奏的音乐的节奏,看上去没有半丝不妥。 高脚杯的酒液空了又满,透露出了大家的愉悦甚至热情。 但惟独今天这酒店的主人,那被团团围住的英俊男人显得并不快乐。 他深邃的眼晴显得有些犀利,但消瘦的脸颊透着丝忧郁,嘴唇紧紧地抿着,让人感觉性格坚毅而不好接近。 其实柏幕原这样已经有好几年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憔悴虚弱,但后来再渐渐露了面,却仅仅带着股与世无争的淡漠,看不出是伤心还是难过。 酒席仍在继续,觥筹交错中的笑容已经让大家分辨不出虚情假意。 但外面本来晴朗的秋日夜空中,却忽然下起了急促而剧烈的冷雨,雷声伴着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不过这样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群温室里的鸟儿。 倒是有个低着头走过大厅的瘦高背影,因为湿透了黑色万套而显得狼狈与格格不入。 他的步履跌跌撞撞的,而且透着股急促,令人不得不在意。 值班的警卫见状拦下他道:“先生,你有请帖吗?” 闻言年轻男人似乎吓了一跳,好一会他才诧异的抬起了头了。 警卫凝视,顿时呆住了双眼。 这真的是张毫无瑕疵的美丽脸庞,雪色细腻的皮肤,流畅精緻的线条,特别是双墨黑的大眼睛,像闪着星辰的光辉似的,却又被长长地羽睫遮住了半分。 他很累似的,过了片刻才回答:“我找柏慕原。” 警卫有些为难:“董事长不会随便见客的。” 一千多天的时光,身份已经再不如从前。 男人愣了愣,而后道:“那你替我问问他行么,你说...我是苏杭。” 警卫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那你在这儿等着吧。” 中国社会似乎永远都摆脱不了那种功利世俗,位置越高的人便越不可侵犯,仿佛他的一言半字都是圣旨。 柏慕原静静地站在地毯上听着几个老闆交谈,时不时的回答几乎,完全没有殷勤,但大家的话题仍旧在围绕着他打转。 警卫很紧张的走过去,挤过两步道:“董事长,有个人在外面想见你。” 柏慕原看了看表说:“我要回家,女儿该睡了,今天没有时间。” 警卫点头,又补充了句:“他说他叫苏杭...” 还未等话音落下,柏慕原手里的酒杯就已经落地。 哗啦—— 清脆的响声惹得无数人回头。 这叫做失态么?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又该如何保持冷静。 不到两秒大家的注意力又被门口硬是闯进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苏杭奋力的挣扎开警卫的阻拦,全身湿透到不停颤抖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柏慕原,眼神几乎空掉了。 而柏慕原也好不到哪里,他完全懵住了,好半天才在耳畔的小声议论中回神,很突然的推开面前的男人大步朝门口走去。 苏杭被雨淋湿的衣袖上滴下水来,瞬时就被地毯吸干。 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颤颤的小声叫了句:“小原哥哥...” 就连记忆中都已经模煳了的人和称唿,忽然道出,刺痛的人心都在滴血。 柏慕原终于走到了他面前,轻声问:“真的是你吗?” 明明已过而立之年,竟然腔调里有些哭音。 苏杭先掉下泪来,他努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发出声音,泪水瞬时就模煳了视线。 下一秒,便被温暖入怀。 这里充斥这朋友与竞争对手,但柏慕原没有半点在乎。 他的肆意就和当年一样,来的突然而剧烈。 明明有太多的话想说,明明有无数疑问难以解答。 但他的选择仍旧是扶着苏杭的脖颈深吻了上去。 用他们熟悉的姿势,去证明那生死相隔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场梦幻。 一场残忍到极致的梦。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註:。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gg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二章 在旅馆换下了cháo湿冰冷的衣服,苏杭还是抱着膝盖蹲在床角瑟瑟发抖,他纤细的手腕露在睡袍外面,有些青紫的痕迹,而原本美丽的身体上,伤口更多,这些印记仿佛是五年逃亡过后的日记,谁说身体上的痛就可以轻易遗忘? 柏慕原急的从外面亲自端了热汤回来,走进屋子连门都没来的及关,就捧到苏杭面前,紧锁的眉头仿佛是为了防止泪水掉落才那么那么用力。 苏杭咬着嘴唇深吸了口气,才轻声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柏幕原没有回答,这样生死之后的重逢使所有语言都显得格外轻浮,他只是用勺子盛了热汤送到苏杭嘴边。 苏杭慢慢含下,那些液体犹如直接走过泪腺,从苍白的脸上静静地滑下。 没过半晌,他就痛苦的侧过头:“我吃不下。” 柏慕原迟疑了片刻才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了哪里?” 苏杭把头埋进臂弯里,气若游丝的说:“前天,哪都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 至少我守约了。 五年前飞机场的送别还像是昨日的事情,那个礼盒里的项鍊已经在流亡中消失无踪,卡片更是早已丢失。 但柏慕原写的五年之后北京再见的诺言还深深的住在他已经被恐惧占满的心里。 空气里充满了凝固的压抑,苏杭喘息了片刻才道:“我到了加拿大以后,就被那个男人抓住了,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他说他是周景的朋友,叫老七,他在那里关了我两年,后来我逃出去,他就每天都追我,我想报警,可是...可是我...我杀了人,我不想坐一辈子的牢,我不想死,我想见你...” 他漆黑的眼睛里充斥着太多复杂的脆弱情绪,柏慕原知道有太多的事情要说,三言片语真的难以解释,于是便握住了苏杭的手,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苏杭哭的气息凌乱,他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的结巴道:“我不是杀人犯,他们关着我,欺负我,我不能永远受折磨,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推他,他就自己自己摔到桌脚了,我,我...” 柏慕原根本不知道苏杭说的他是谁,便静静地拍着他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 苏杭顿时放声大哭,涕泪模煳狼狈不堪,完全不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或者说他不过是个已经崩溃的可怜人。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用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想见我妈...” 柏慕原垂下已经湿润的眼睫,轻声道:“她...” 苏杭说:“我知道,她和周景都...死了。” 五年前机场的堕楼惨案,夺走了两个生命,让很多人的生活就此改变。 当柏慕原跑到候机厅时,只看到地面上躺在血泊中的苏灵和周景,他们的身体都以十分诡异的姿势蜷缩着,还有被鲜红液体浸染的一条项鍊。 尸首未来的及处理,身在国外的苏杭又失去了联繫。 柏慕原得知他根本没有去学校报到根本遍寻不着,整个人几乎崩溃。 两年后,有人送回了具被毁了容的血肉模煳的尸体,只是在那个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刺着只有他们知道的一个小字。 原。 生活朝彼此开了大大的玩笑,冰冷入骨。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其实我们不过是被情感蒙住双眼的白痴。 没有谁可以操控一切。 但是每个时间,都有每个时间的赢家。 柏慕原轻轻扶正苏杭的脸,用指尖拂去他的泪水。 这些日子的流逝让彼此的容颜都渐渐改变,可仍旧有什么存在于那脆弱的皮肉之下,依旧保留着他们灵魂最深处的烙印。 苏杭看着他那像是雕塑家最精心的杰作的脸庞,颤抖的说:“你像假的...” 柏慕原很勉强的微笑:“我是真的。” 苏杭又说:“别再让我走了。” 柏慕原嘴角的弧度又少了一些:“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杭这才稍微舒缓了自己疯狂的颤抖,如同掉了线的木偶似的松了所有力气。 柏慕原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道:“睡吧,我不走。” 而后便关好门,熄灭灯光。 谁知苏杭又勐地坐起来叫道:“不要关灯,不要关灯!” 语气急促的很不正常。 柏慕原什么都不敢问,又拉开了檯灯,而后合衣躺在他身边。 苏杭重新躺下,空洞的眼睛眨了眨,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睡,便是足足七天。 他满是伤口的身体很快就发起了烧。 医生来了又去,药水混着营养液流进那所剩不多的血液,挽回生机的过程如此缓慢。 这些日夜,华丽的房间里充斥着柏慕原焦躁而痛苦的身影。 第2页 或站在窗前走神,或坐在床边发呆。 憔悴渐渐趴遍了他肌肤的每一个纹路。 待到苏杭再睁眼,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到床边满眼血丝的柏慕原,情绪渐渐涌上了种空茫的停滞,和很多很多的温暖。 嗓子干裂的充血,苏杭苦笑了下废力的说:“我没事。” 这句全天下最大谎言格外令人心酸。 柏慕原犹如面临着无数散乱的拼图,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拯救自己深爱的人。 他只好轻轻的抚摸着苏杭的脸颊:“饿了吗,喝点粥?” 这里有柏慕原,有保镖,有警卫,苏杭再也不用像狗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吃着有一顿没一顿的剩饭,他被突如其来的自由弄的有了些力气,坚持说道:“我想去外面吃,我不要躲在这里。” 柏慕原无奈,只好慢慢扶起他虚弱的身体说:“好。” 话毕便默不作声的给苏杭套上刚刚拆下标籤的外套。 苏杭眼神迷茫的看着他问:“小原哥哥,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 柏慕原怔住:“怎么可能?” 苏杭说:“你看起来,根本不高兴...” 柏慕原忽然把手放在他头上,停滞片刻才揉乱了苏杭的短髮:“我心痛。” 虽然只是到楼下的餐厅去点了份蟹肉粥,苏杭的心情却像是忽然好了起来。 柏慕原很难去体会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坐在对面表情忧郁。 而窗外的阳光洒进,却有些没心没肺的温暖。 很意外的喝掉了半碗粥,苏杭才放下勺子,朝柏慕原微笑:“我觉得,即使我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柏慕原面色一沉:“别胡说。” 苏杭还是笑:“其实死亡离我们,真的很近。” 柏慕原还想说什么,却有个意外的小身影忽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是位漂亮的小姑娘,还没上小学的模样,长着天使一样的面孔,留着长长地头髮,欢乐地跑过来便扑在柏慕原的腿上叫道:“爸爸!” 柏慕原扶住她的后背,而后才紧张的看了苏杭一眼。 女人的声音从旁边继而响起:“你不回家,小雪吵着要见你。” 苏杭侧头看向这位贵妇,两三秒后才认出是言菡的脸。 只是被金钱调养的那么精緻,很陌生很遥远。 柏慕原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的头说:“先和妈妈去等我好吗,爸爸还有事。” 小姑娘很听话的点头,好奇的看了眼苏杭,才颠颠的被言菡牵走。 多么好的家庭,像是闪着完美的光圈。 苏杭静静地看着那对母女的背影,笑容还残留在嘴角。 柏慕原不只是解释还是单纯的承认:“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来的很突然,她还是该有个幸福的家。” 苏杭问:“她叫什么名字?” 柏慕原说:“柏瑞雪。” 苏杭弯起嘴角:“生在冬天吗,她看起来不小了。” 柏慕原说:“...五岁。” “五岁...”苏杭轻轻的重复,而后又笑:“我不在,也五年了...” 柏慕原似乎有太多的话说,却又被沉重的心情压的过于沉默。 苏杭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我以为你会等我的,没想到从开始就不是那个结局。” 柏慕原以为他会哭。 可是没有。 似乎这样的事情对于苏杭而言,已经不再是值得流眼泪的伤害。 第三章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北京灿烂的阳光,也挡住了外面的喧譁和温暖。 苏杭喝了粥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两眼空茫的看着天花板走神,表情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柏慕原似乎在外面和言菡讲话。 至于内容,满身满心都是伤的苏杭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过问了。 如果过去那黑暗恐怖的追杀,那一次一次的侮辱囚禁的歷程还给他带来些什么的话,那就是淡然。 人失去所有之后,才会明白本来就不应该求的太多。 正在空气都稀薄的接近消失之后,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嗒嗒的脚步声。 片刻,就有个带着花香的小身影趴在了床边,童音甜甜的说:“哥哥,你生病了吗?” 苏杭缓慢的侧头看向小雪,孩子特有的细滑肌肤和大而明亮的眼睛令她可爱如同天使,真的是天真无邪。 呆滞了片刻之后他才轻声回答:“恩...” 柏瑞雪小心翼翼的用小手碰了下他颈部的伤痕,而后从兜里拿出个奶糖来塞给苏杭:“那你要赶快好起来,那样爸爸才会回家。” 毫无心机的直白的话语,最伤人。 苏杭侧头不看她,淡淡的说:“他很快就会回家的。” 小女孩还是不走,张着大眼睛瞅了他片刻道:“哥哥你真好看,你好像苏灵阿姨。” 这个已经被压在灵魂最深处不敢提及的名字另苏杭全身一颤,他勐地回头问:“你见过她?” 柏瑞雪被吓道:“没,没有,但是爸爸经常带我去扫墓...” 这个词彙另苏杭僵直了身体,他转而苦笑无言。 小雪还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柏慕原的神色显得有些严肃:“谁让你进来的,现在和妈妈回家。” 平时总是最温柔的人忽然这样令小姑娘有点委屈,她撅起嘴来说:“可是我想爸爸。” 柏慕原愣了片刻,走到她旁边蹲下来道:“那你听不听话?” 小雪点点头。 柏慕原微笑:“先回家,等爸爸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带你去玩。” 柏瑞雪还是不情不愿。 言菡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小雪过来,不要给你爸添麻烦。” 听到这个小姑娘才慢腾腾的走出去。 言菡的脸在黑暗中有些模煳不清,她似有似无的看了眼苏杭,而后便拉着女儿关上了门。 房间又陷入静谧。 苏杭愣了许久才道:“真是可爱的孩子。” 柏慕原走到床边落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说:“给我时间,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向你解释。” 苏杭看向柏慕原的眼睛:“解释吧。” 柏慕原说:“现在不行。” 闻言苏杭立即笑了,美丽的脸全是苦涩。 柏慕原很难过的擦去他眼角涌出的泪水,低声嘆息:“为什么不试着联繫我,为什么这样消失了五年...” 苏杭似乎不再想谈这个话题,他深吸了口气道:“我要见我妈。” 柏慕原说:“等你身体好些我就带你去...” 苏杭道:“我现在就想见。” 柏慕原说:“那明天去。” 苏杭终于没再讲话。 柏慕原看着他在阴暗中满是死寂的眼睛,终于忍不住说:“我不爱她,我只是不想小雪太可怜。” 苏杭哽咽了下,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但他仍旧坚持着很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和周景变得很像,所以我不该再打扰你的生活,我终究不是他。” 柏慕原轻轻的摇着头说:“你们不一样,你对我,和别人的意义不一样。” 苏杭问:“我们还有爱情吗?” 柏慕原沉默。 苏杭微笑:“我们有过爱情吗? 曾经那童话一样的邂逅与相处,曾经那因嫉妒而发狂的错过。 曾经那些眼泪,曾经那些欢笑。 无数的诺言,数不清的牵手拥抱亲吻。 都像是巧克力外镶嵌的砂糖,随着时间渐渐融化之后,才令我们发觉一切梦想所编织的东西都是那么单纯幼稚的。 原来最初尝到的味道太表面。 我说过永远。 可生死,背叛,改变,就真的摧毁不了那个永远吗? 谁知道答案,谁知道“我爱你”这三个字,究竟是不是一场太残忍的谎言。 秋天的气温已经很凉了。 苏杭裹着厚厚的围巾坐进车里,依旧保持着从昨日就开始的沉默。 他消瘦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暗,曾经令人目眩神迷的生命的身材在这些年他不肯提起的漂泊中,已经只剩下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了。 而昨日,似乎所有的明亮全熄。 令人从这个精緻瘦弱的男人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小小苏的影子了。 柏慕原对此感到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知道危险还在未来也看不太明白,可每个人肩膀所背负的重量都是有限的,何时何月我们终于失败崩溃,那也是命运使然罢了。 车子飞般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外面的景色熟悉中透着陌生。 树叶都黄了,融在目光中便是满眼的金色。 苏杭静静地看着,忽然问:“这条路是新修的吗?” 柏慕原侧头,愣了愣才道:“恩,去年才通的。” 苏杭半晌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柏慕原察觉到自己手上的婚戒,有些不太想提起似的:“两年前。” 说着便把戒指拿了下来。 苏杭见状又扳住他的手,坚持重新带了回去,而后才弯起嘴角:“这是你对言菡姐和小雪的承诺,不要这样,不要谁都辜负。” 柏慕原很痛苦的皱起眉头,勐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杭坚定地说道:“小原哥哥,如果我们还有生命,就该好好地对待它,好好地去生活,不要想得太多了,至少...我累了,我说过,能够再见到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遗憾。” 车子依旧飞快的朝着山上奔去,而里面的空间,似乎除了唿吸声便也不剩下什么了。 行驶所带来的微小震动忽然停止,令走神的苏杭如梦初醒。 他抬头道:“我想自己进去。” 柏慕原点点头便没有动地方,但随着苏杭下车,后面的车子里还是跟出了几个保镖。 当初给周景的巨款已经落入了老七的手里,没有人可以担保谁的安全。 苏杭慢慢的路过那些牌位和墓碑。 不知谁挂的风铃在叮噹作响,使空气更显得冷清寂寞。 黑白的照片似乎都有着同样的表情,那就是对生的留恋,令路过者惘然。 第3页 他很容易就找到苏灵的葬处,那是最安静美丽的角落,平整的糙皮上是洁白的碑石,随着秋风落下的树叶也被人清扫的很干净,墓碑上大美女的笑容,和记忆中不差分毫。 苏杭停滞了脚步呆呆的看着,眼眶里并没有立刻涌出泪水。 他该哭的,在五年前那个黑暗的小屋里已经哭完了。 今日所做之事,更像是重聚。 生死离别之后的再相见。 苏杭慢慢的走过去,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轻声说:“妈,我回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风的声音。 苏杭的头髮变得有些凌乱,他温柔的蹲在墓前又说:“我没想到我能活着回北京,没想到我还能来给你送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杭转而又笑:“好了,我知道,我不会再抱怨,我会好好待自己。” 正在此时,天空中忽然飞过一群鸽子。 他们不知为何忽然在陵园纷纷降落,洁白的羽毛和金黄的落叶混在一起非常壮观。 苏杭有些诧异的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忽然一声枪响,顿时便有只鸽子带着血落了下来。 不远处的保镖们立刻骚动了起来。 苏杭脸色惨白的瞅着面前的死鸽子,那鸽子的腿上,竟然绑着个信封。 他颤抖着捡起打开。 是寥寥数语。 “别以为你没事儿了,我会接着陪你玩。” 并不优雅的字体,很普通的一句话,令恐怖顷刻蔓延。 苏杭抖的连纸都沙沙作响,正要崩溃之时,忽然有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抱住,而后便是柏慕原带着喘息的温柔声音:“不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苏杭的牙有些格格作响,他把脸靠在柏慕原的黑风衣上不停地深深唿吸。 保镖们很快就抓住个衣着邋遢的人,带过来说:“董事长,是他放的气枪。” 柏慕原刚刚皱眉低头,那个男人就紧张的软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说我把那鸽子打下来,就给我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杭侧头不想看,低声道:“算了,老七经常这样做。” 像只信心满满的猎豹躲在暗处,一次又一次的惊吓自己的猎物,从中获得满满的愉悦,和报復的快感。 柏慕原摆了摆手道:“一会儿再说。”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把那人带走了。 苏杭蹲下去拿起那只可怜的鸽子,亲了亲它的小脑袋,血就从指间一点一点的滴落了下来。 第四章 人没有权利去决定自己的幸福与否,但命运在大多时候,似乎更在于选择。 我们这生而为人的几十年,就如同走在充满岔口的荆棘路上。 东西南北,南北东西。 从墓地回到城里后,柏慕原特地带苏杭去吃了他从前最喜欢的海鲜餐厅。 面对着秋日肥美的大闸蟹和温热的花雕酒,苏杭忧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 他拿起一只很仔细的慢慢拨开,放进柏慕原的盘子里,半点都没有浪费。 这是从前苏灵教给她的。 生命存在是个很奇妙的过程,总有些痕迹难以褪去。 柏慕原心疼的看着失而復得的小杭,轻声说:“你自己吃吧,但不要吃太多,对伤口不好。” 苏杭吸吮了下自己白皙的手指,忽然微笑:“小原哥哥,我们分手吧。” 柏慕原微怔,而后垂下眸子说:“等小雪大一点,我可以离婚。” 苏杭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道:“为什么要积累新的仇恨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大概所有的痛苦,都是我们不肯放手才种下的恶果。” 柏慕原说:“这是本能。” 苏杭弯起嘴角,眼神里渐渐泛起从前没有过的犀利,他唇角不易察觉的颤抖了片刻才道:“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不了解现在的我,也太让人失望,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他便起身,头脑翁然空白的想要离开。 柏慕原拉住他道:“不要生气好吗,至少我可以保护你。” 苏杭甩开他激动的说:“我不怕死,我只是想回来见你,回来和你说再见!” 而后,便疯狂的冲出了餐厅,仿佛刚才的淡定和温柔都是一场假象。 柏慕原着急的追上去再门口拦住他道:“小杭,你听我说...” 苏杭深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柏慕原:“你还想说什么,你连孩子都有了...” 柏慕原欲言又止,片刻竟然抬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每个人的目光。 苏杭脸色惨白的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质问:“你这是干什么,言情剧?” 柏慕原低着头,用沉默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苏杭弯起嘴角笑的有些无奈:“我...不是十年前那个我了。” 话音未落,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柏慕原没有再追,只是让几个保镖跟上了他。 疗养院依旧是与世隔绝般的安宁。 阳光铺在干燥的落叶上,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苏杭全身空无一物的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达这里,他四下看了看,而后拉高衣领挡住伤口问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你好,梅夕医生还在这里吗?” 那女人愣了愣道:“在,你上三楼左拐问一下吧,他可能在查房。” 苏杭点头:“谢谢。” 时光是如何改变人的,我们谁也不知道。 苏杭第一次看到梅夕,他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 保养良好的脸显得精緻而平和,气色也不错,高高的身材穿着白色的医生服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苏杭打听好了后,慢慢的走到病房门口叫了声:“梅医生。” 梅夕侧头,诧异一闪而过,但还是从苏杭那于大美女越来越相似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你是...” 苏杭说:“我是苏灵的儿子。” 梅夕当然还记得当年的惨祸,他的身体也是很久才復原,伤痛记忆犹新。 因此他安慰了几句病人,便快步走出来轻声问:“我听说你...” 苏杭摇头:“我还活着。” 梅夕不知道问什么才好,只能微笑。 苏杭低声说:“我想和你聊聊,可是我没有钱。” 梅夕愣了下,而后指着旁边的办公室说:“你跟我来。” 很利落的沏了杯绿茶,梅夕让苏杭坐下,才很诚恳的说:“当年是我的失误让周景跑了出去,对不起。” 苏杭淡淡的说:“你是被无辜牵连的,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听柏慕原讲,你当时也受伤了?” 梅夕低头:“我的失误是...我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病人,更没有去治疗甚至治好他。” 苏杭看着雪白的墙壁轻声道:“我不懂心理学,谁又知道周竟是真的疯了,还是很冷静的做出了那些事呢?” 梅夕不愿意再令苏杭难过,他温和的问:“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苏杭犹豫了一阵,才简短的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但和面对柏幕原一样,描述...都是有保留的。 梅夕静静的听着,而后微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情绪内控能力很好的人,不是谁都能承受这些事情。” 苏杭苦笑:“我...很普通,只是好像憋着口气,每次被老七抓住都会告诉自己,我要回来,我想回来见柏幕原,回来给我妈送束花。” 梅夕问:“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你说你杀了人,可你才是受害者。” 苏杭神色空茫的想了很久才淡淡的回答:“有些东西对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此时此刻,在他的脸上终于找不到当年那种对于生的坚持与理所当然。 梅夕不太明白的看着他。 苏杭痛苦的闭上眼睛:“其实我只是想看柏幕原一眼,我希望我现在出门就会被老七杀了,我不想再承受更多了,我很懦弱真的很懦弱...” 梅夕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按住苏杭的肩膀:“你很勇敢,也应该继续勇敢下去。” 苏杭着摇头否定:“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梅夕轻声安慰:“生命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能让我们捨弃生命的应该是比它更美好的理由,当你没有做错事情时,就不要惧怕命运给你的一切锤鍊,所有事情的结果...都是公平的。” 苏杭从颤抖中渐渐回过神来,他小声嘆息:“我总是做噩梦,我总是在担忧中心情沉重,我甚至想自杀,我是不是也疯了...” 梅夕拍了拍他道:“你能来面对这些,就不用怕。” 说着便从柜子里找出了两盒带子说:“这有一个助于休息的催眠录音,你可以先拿去试试,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来找我聊天,还有...这个是...” 他显得有点犹豫,但还是把它们都交给了苏杭:“这是你妈妈来和我看病时的录音,把它拿出去不符合医德,可是...她也没什么留给你的,这就算是纪念吧。” 苏杭痛苦的接过来说:“...谢谢你。” 卡带上用钢笔写着日期和姓名,虽然遥远,可对于受尽苦难的苏杭,却和昨日的时光没有什么区别。 刚刚走出疗养院的大门,苏杭就被两个黑衣男人拦住。 其中一个对他说:“先生,这是董事长让我们交给你的。” 苏杭别扭的不愿接受,保镖又道:“董事长还说,您至少还是个社会人,想要发脾气也要考虑现实。” 什么叫做囊中羞涩居无定所,苏杭自然明白。 他脸色非常差的接过袋子,保镖们便自动退走了。 当然,只是不在视线内了而已。 袋子里放着身份证,户口本,毕业证书,信用卡,房钥匙和车钥匙。 细心的安排很是柏慕原的作风。 苏杭拿起夹着的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就算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吧,我知道你恨我,但请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苏杭把这四个字在心中苦涩的品味了下,看着身边北京的秋景,泛起了无穷无尽的压抑与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是会梦到那个小孩子,梦很恐怖...” 苏灵的声音在带子里显得甜美动听。 第4页 苏杭坐在崭新的洋房里面,趴在桌上听着母亲的话语,眼角终于在独处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苏灵接着说道:“生活的压力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承受,但每次看到小杭的笑容时,我都觉得我所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值得的,包括我的婚姻,包括面对周景...小杭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个孩子那么简单,他是当年我在绝望中唯一坚持下去的力量,我希望小杭幸福,只要他能每天微笑,那么一切痛苦都值得...” 第五章 重新生活这四个字说出来有多容易,做出来就有多难。 毕竟我们不是计算机,可以格式化掉自己崭新如初。 过去的伤口依旧在腐烂着隐隐作痛,不管你看与不看,触觉都在。 苏杭第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黑着眼圈走到镜子前面表情空洞。 他心底犹如装着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触动,毁灭掉一切。 桌子上的简歷写了很多天也没有完成,毕竟打起精神工作还是相当遥远的事情。 苏杭实在受不了独处压抑,便套上薄棉服走到街上闲逛。 这些年的经歷让他对于人多的地方感觉十分安全,沿着长安街慢慢行走,让无数行人从自己视线中进入又消失,是极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秋日的北方是忽然间冷下来的,苏杭感觉自己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渐渐的有些僵硬,恍然回神,竟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有几个电视台的人在摄像。 女记者背靠某大楼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滔滔不绝,可是当她完全不经意的看到路过的苏杭后,声音却截然而止。 虽然剪着利落的短髮,西服革履显得很是干练。 但她是美丽的郭洁没错。 匆匆的告别同事,郭洁满脸震惊的跑到苏杭面前问:“你...你...” 似乎这些年的起起落落,并不只是那么一两个人知道。 苏杭苦笑了下,不知第几次的重复:“是我。” 郭洁激动地根本难以言喻,她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手抬起落下,最后还是一把抱住了他。 苏杭嗅着女孩子那股特有的清香,心中的情绪一言难尽。 郭洁颤抖半晌,再抬起脸来已经有些泪痕,她不太好意思的擦了擦脸而后说:“我们换个地方讲话吧。” 碧绿的茶在紫砂杯中荡漾,有种很古朴的气息。 苏杭轻轻的抿了口,不经意的问道:“你现在在北京台?” 他看见了刚才话筒上的标志。 郭洁点了点头,美丽的眼睛里有些哀愁的投来注视。 苏杭微笑:“结婚了还是恋爱了?” 郭洁摇头,而后问:“你去哪了,他们都说...你死了。” 苏杭已经不在想提起他的遭遇,可是面对朋友,总不能用谎言隐瞒。 于是无奈,只得说起。 郭洁眼含热泪的听着,忽然间便抓住苏杭的手说:“这不公平,你根本没有错。” 苏杭弯起嘴角:“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呢,我得到过柏慕原,所以这都是报应吧。” 郭洁擦了下眼泪:“可是不值得。” 苏杭没有回答,依旧年轻英俊的脸显得很平静。 郭洁尴尬的吸了吸鼻子,很无奈的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那个老七再找你的麻烦我们就去报警,我舅舅在朝阳的警察局上班,他会保护你的。” 许多事情苏杭无法跟这个善良的女孩子讲,便点头微笑:“不用担心。” 郭洁又小声道:“柏慕原...太过分了。” 久别重逢之后似乎真的会依依不捨。 郭洁陪着苏杭吃了晚饭,又带他到城里新开的酒吧散心。 女生温柔的态度和琐碎的经歷令人感觉无比轻松,苏杭不用再去想那些能把他压垮的黑暗记忆,僵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髮自肺腑的愉悦。 谁知道酒喝到一半,酒吧忽然进来个醉醺醺的男人。 苏杭抬眼便心底微沉,等着柏慕原步履不稳的走到自己面前,嘴角早已垂下。 柏慕原真的是喝了不少的样子,抬首就搂住苏杭的脖子把他往怀里带,三十多岁的人了,这样的动作让人感觉有些悲哀。 苏杭会神挣扎道:“你干什么,我说我们不要再...” 柏慕原眯着眼睛打断他:“和我回去吧小杭,我很想你,很担心你。” 苏杭愤怒的抽出胳膊,抑郁的连话也讲不出。 郭洁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她起身想拉开柏慕原,劝道:“有话好好讲,你别这样啊。” 柏慕原的眼神已经失焦,确切的说现在苏杭在他眼里已经模煳一片。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很想讲出来,但是秘密到了嘴边又变得不知所踪。 苏杭心情艰难的看着柏慕原,争执没再发生,这个高大的男人竟然便倒了下来。 完全是本能的把他扶住,而后苏杭才四下去看。 平时总是阴魂不散的保镖们这时却不在朝面儿了。 郭洁背着包帮他搀扶着醉倒的柏慕原,轻声问道:“你有他家电话吗?” 苏杭摇摇头。 郭洁问:“那怎么办?” 苏杭把柏慕原的手架在肩上轻声道:“交给我吧,可惜我不能送你回家了。” 温热的湿毛巾慢慢的擦过那张依旧英俊依旧完美的脸,可是苏杭再做这样的动作时心里所感觉到的,却是一片凄凉。 此时此刻,蹲在这个柏慕原施捨的洋房的卧室里,苏杭勐然间清晰地意识到,曾经属于自己的童话似乎已经不在了。 学成回国,然后骄傲的站在他身边,共同拥有幸福的生活。 这样的梦想已经不在了。 柏慕原躺在床边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没有太多力气,只是凭直觉握住了苏杭的手。 眼泪瞬间就从苏杭眼眶中低落。 他不愿令自己显得过于脆弱,也不愿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就努力把眼睛张的大大的,任水迹划过面颊。 第二日柏慕原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 他扶着额头坐起,愣了片刻才发觉苏杭竟然蜷缩在地毯上熟睡。 他唿吸平缓,动作如同孩子般缺乏安全感。 柏慕原赶快起身抱起他。 尽管动作仔细,还是惊醒了睡眠质量极其不好的苏杭。 他被盖上被子后费力的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便道:“小原哥哥...你昨天喝多了,我不知道把你送哪里去。” 柏慕原回想起自己昨天跟着苏杭和郭洁约会,后来郁闷的事情便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有点...” 苏杭疲惫的闭眼,几乎把身体都盖了起来:“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柏慕原静静地坐了片刻,转而就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杭以为他真的离开,便压抑着躺着发呆。 谁知道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卧房里便起了脚步声。 苏杭侧脸发现柏慕原已经梳洗干净,还端着碗热汤面走过来说:“小杭,你吃点东西吧,看你已经瘦得不行了。” 多么温馨的日常对话,令人哑然。 苏杭侧头完全没有办法回应。 柏慕原把面放在床头,捲起衬衫的袖子而后就要扶起他。 愤怒和委屈令苏杭像触了电似的勐然甩开柏慕原。 谁知柏幕原却又以更大的力气按住了他。 苏杭没有力气,只好气喘吁吁的问:“你到底要干什么,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 柏慕原低声道:“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苏杭悲伤地和他对视:“所以呢,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吗,我可以傻兮兮的等着你离婚吗,真的谢谢你给了我这个资格。” 柏慕原说:“不要这样。” 而后吻就轻柔的落在了苏杭的唇间。 旁人湿热的气息所带来的刺激感令已经很脆弱的苏杭立时崩溃,他疯狂的挣扎起来,纠缠却在其间越陷越深。 苏杭感觉柏慕原伸手拉下了自己的内裤,顷刻就惨叫了起来。 柏慕原猝不及防,被他狠狠的踢到。 苏杭唿吸凌乱的看着他,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湿了。 柏慕原渐渐清醒过来,说道:“对不起。” 苏杭哽咽了一下,颤抖的分开了腿,他眼神像是刀子般直对着柏慕原:“你还想怎么欺负啊,随便你啊!” 柏慕原惊愕的看着他的私密部分,眼睛渐渐睁大。 那曾经被刺上原的细緻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烙上了菸蒂的烫伤。 想必当时是血肉模煳。 因为此时此刻,就连字也模煳了。 第六章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唿吸的声音。 许久,柏慕原才慢慢的俯下身紧抱住了苏杭。 他感到痛,是种虚拟的却比事实上的鲜血淋漓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苏杭的眼底平静到近乎空茫,他轻轻的拍了拍柏慕原的肩膀说:“没什么,这不算什么。” 受伤的人反而要付出安慰。 柏慕原轻声说:“小杭你需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离婚可以,一直陪着你也可以,永远的离开这里也可以...” 承诺的话忽然如同洪水般倾泻了出来,那绷了许久的理智蓦然消失。 可是曾经那么信仰爱情的苏杭,只是淡淡的说:“我想要平静的生活,你可以给我吗?” 柏慕原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可以。” 惧怕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见到他就全身战慄?只要想到就嵴樑发冷? 其实这怕,是来源于自己。 这世上并没有谁能够完全压倒谁一辈子。 只是我们的怯懦,没有把法提供抬起头来的勇气。 自从那日柏幕原离开以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只是偶尔派人来给苏杭送一些需要的东西。 待到苏杭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可以自己开车去超市和商场,柏慕原便连这些事情也没有再为他做了。 生活是件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的事情。 能够时常去看心理医生,拥有了规律的作息,苏杭的睡眠质量渐渐改善,气色也终于好了许多。 只是心底对于过去的担忧和对于今日的恐惧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这个下午他正在超级市场的货架前挑饮料,犹豫片刻拿下了几瓶午后红茶后忽然看到了那背后有双漆黑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蓦然间脑子就翁的一声凝固了。 第5页 他呆滞片刻,转而就神经质的跑了过去。 结果刚刚转弯,眼睛的主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他带着鸭舌帽,只不过回首瞟了眼苏杭留下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已,就令人全身发冷。 虽然化了妆让保镖们无法认出来那是谁,但苏杭永远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他是老七。 再没有心情买吃买喝,苏杭脸色苍白的走出了超市,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脚还是不听使唤的往柏慕原的公司的行进。 可走着走着,他又感觉自己可笑的厉害。 明明不要见人家,害怕了又去找。 这种行为只能用悲哀形容。 苏杭失力的坐在街边,抬头看着城市头顶灰色的天空,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 谁知第二天早晨,他就收到了柏慕原的简讯。 “小杭,我给你找了个人保护你,他中午过去,不要太担心,我和蓝都在尽最大努力寻找老七,你很快就会安全的。” 苏杭呆呆的看了阵子,才起身梳洗干净。 而后便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的等着这个看的见的新保镖。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人的陪伴了,现在的心情就像个怕鬼的孩子,看到房间的任何角落都会觉得颤抖恐惧。 很准时,十二点的时候,门铃忽然被按响。 苏杭立刻起身沖了过去,他从监视器看到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在低头看表,极端的利落髮型高高的鼻樑,一身黑衣显出了他健硕劲瘦的身材,像是很称职的模样。 “...谁啊?”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 男人抬起酷酷的脸回答:“苏先生,我是柏先生派来保护你安全的。” 苏杭这才打开门,贫血似的摇了摇昨夜又失眠的身子,眼神对上便陷入呆滞。 这个男人甚至比他还要高,表情不多,五官都是酷酷的模样。 他瞅见苏杭也愣住,半晌才道:“...真的是你...” 苏杭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出他的名字:“封帆?”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似的微笑:“你还记得我,原来你就是苏杭。” 当然记得。 那个在长沙遇见的大男孩,那个把他当做奶奶家向日葵的大男孩,那个亲一下都会脸红的大男孩。 曾经的苏杭的心情多么简单。 只是因为爱而失落,而后又因为爱而快乐。 连带着多年前的回忆也是明媚多光的温暖。 有点慌乱的请人家入座,苏杭走来走去的泡了点茶,而后才坐回了沙发上问:“你怎么在北京?” 封帆十指交叉的搭在膝盖上,淡淡的回答:“来了好多年,开始做保安,后来做私人保镖,前两年才到柏幕原的公司,我认得他,可没想到你不在了。” 苏杭点点头,忽然笑了下:“所以你听说我回来了,故意来看我的?” 封帆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上面只是说要选个人保护董事长的朋友,同事议论说其实是旧情人,我想可能就是你吧。” 苏杭靠在沙发上嘆了口气,无力的微笑道:“旧情人...” 封帆自然见过柏太太,只好老实的劝慰:“你不要太难过。” 苏杭弯起嘴角:“我没有啊。” 封帆正色道:“我听说了那个坏人威胁你的事,我是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明明成熟了不少,人也看起来洋气多了。 可是,原来他还是那个傻兮兮的过度单纯的傢伙。 苏杭的心忽然松了一下,有些开玩笑似的说:“我能不能活,可全指望你了。” 这时,他只当自己说的是句玩笑话。 大约是旧识的缘故,苏杭也没有芥蒂的给封帆收拾个屋子让他住了下来。 敏感如柏慕原也能容忍一个男人这样出现,只能说他的朴实是真的,完全没有可能去做过格的事。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封帆很能守自己的本份,每天都不声不响的。 只要苏杭出门,他便寸步不离的跟着。 会煮饭,会开车,几乎什么事情都替他做了。 倒是苏杭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有天他用餐之前忽然说:“柏慕原可没有给你当保姆的钱吧?” 封帆给他盛上饭,很简单的回答:“你身体不好,反正我也没事可以做,就怕你吃不习惯这种家常菜。” 苏杭呵呵的笑了出来:“我又不是贵族。” 封帆愣着没吭声。 苏杭问:“你怎么了?” 封帆说道:“你每天都那么犹豫,还是让自己开心点好,人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苏杭耸耸肩:“开不开心谁在乎。” 他等着封帆说我在乎,然后再恶趣味的调侃几句。 可是封帆老实的过分了:“柏先生挺在乎的,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连你吃了什么睡了几个小时都要问。” 苏杭脸上的笑勐的僵了下来:“下回你告诉他,关你什么事。” 封帆却是微笑:“你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发脾气。” 苏杭闷不吭声。 封帆说:“我知道他结婚了你不开心,可是他毕竟最在乎的还是你,地球不是围着任何一个人转的,只要有所得,就该珍惜才是。” 苏杭闷闷的扒饭:“我没有你这么好说话。” 封帆点头:“恩,你是比我宝贵很多,他们不该伤害你。” 苏杭扔下筷子瞪着他道:“什么啊,你哪就比别人贱了?” 封帆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担忧:“对不起你生气了?我不该说那么多。” 苏杭瞅了他好几秒,又忽然喷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柏慕原要是有一根头髮像你这样,我也就不这么郁闷了。” 封帆又坐下来,有些闷的说:“别这样,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苏杭问:“关你什么事儿啊。” 封帆回答:“我挺希望你能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 苏杭又问:“你现在和我住一起,天天看着我是不是特高兴啊。” 封帆点头道:“恩。” 苏杭说:“你可别爱上我。” 封帆反应淡淡的:“我在北京也没有别的朋友,看到你现在活的好好地我就挺庆幸的,就是你整天这么郁闷,让别人看了也心疼,没有别的你别多想。” 苏杭因为这种质朴终于收起了自己的不正经与强颜欢笑,他捡起筷子扒了口饭说:“明天我去找个工作,不闲呆着了,天天瞅你都瞅烦了。” 为什么我们的生命里需要旁人的存在? 有个理由就是,他们会给我们新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欢乐与痛苦。 因为孤独而被放大的喜怒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忽然间有句质疑,或者有句安慰。 才能让我们蓦然警醒道:其实把人压垮的,大约不过是场自我编织的噩梦而已。 第七章 简歷寄出去以后异常顺利,大约是清华毕业生的缘故,找了个小工作室去开发网页游戏还是能够胜任的。 苏杭接到回復电话后便再隔日去参加了面世。 剪短了头髮穿上整洁的休闲西服,看起来并不像太憔悴的模样。 封帆自然是随时都跟着,苏杭进去办公室后他便站在走廊抽菸,黑色的皮衣,五官俊酷,恐怕谁也想不出他其实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苏杭才满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封帆赶快直起身子问道:“怎么样,顺利吗?” 苏杭弯起嘴角:“当然了,这点小事儿怎么难得倒我。” 若是别人恐怕得笑话他,可是封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恩。” 逗得苏杭又笑了:“我请你吃饭吧,都有工作了。” 封帆不好意思的说:“还是我请你好了,你想吃什么?” 苏杭毫不客气的回答道:“炒肝儿,走吧。” 说完就拉扯着封帆走出了这做商业大厦。 他们两个人正闲聊着走出大门时,苏杭勐的抬头却忽然凝固住了表情。 不远处停着辆黑色的奔驰,柏慕原西服革履的站在旁边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讲着什么,精緻的侧脸有种很成熟的魅力。 封帆察觉到柏幕原也发现了他们,便想很尴尬的和老闆问声好。 可是回过神来的苏杭理都没理,拉着他的手就飞快的上了自己的车,一字不发的飞快离去。 封帆边开车边问:“这样好吗?” 苏杭再度冷着脸靠在座位背上说:“有什么好不好的。” 封帆道:“柏先生那么关心你,他会伤心的。” 苏杭沉默了半晌道:“你把别人打的半死再说自己手疼,有这个道理吗?” 封帆说:“他结婚是以为你死了吧,听同事讲,原来给你办葬礼的时候,柏先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哭了。” 闻言苏杭把头扭向窗外,好半天才淡淡的说:“哭...算什么难事呢?” 封帆又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嘆了口气没有提,只一心握着方向盘看向前方。 苏杭想了想忽然拍了他一下道:“喂,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总帮他说什么话?” 封帆说:“我只是希望你快乐,其实你只有跟柏先生在一起才会快乐吧。” 苏杭没回答,转移了话题道:“喂,炒肝在那头,开过了。” 爱,不是无法承认。 而是承认了,也不过是为彼此带来伤害而已。 罗密欧朱丽叶的故事并不是绝版。 有的时候,我们会恍然发现,大概真的只有死亡的时刻,才能永远在一起。 当晚回去苏杭又受到了柏慕原的简讯。 果然不出意料的是这样的内容:“和保镖没必要走得太近,他只是要保证你安全而已。” 苏杭洗了澡躺在床上旧伤隐隐作痛,他想了好久才回覆说:“看我和别人手拉手不舒服了,这算什么难受啊,你知道什么叫难受吗?” 发完他就按下了关机键,用被子蒙住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自那以后苏杭就勤勤恳恳的每日上班,除了工作便是跑跑健身房,或者开车兜风。 就连独自看书看电影的时间都少了。 好像是在极力不让自己多想似的,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房子外面。 第6页 毕竟这个城市这么大,想要每天遇见,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大约还是缘分吧,苏杭想过一切,却没想到自己会遇见她。 那日中午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破天荒的带着封帆到大厦的自助餐厅吃饭。 谁知还没坐定,就有个小身影跑过来甜甜的叫道:“哥哥。” 苏杭诧异的低头,看到天使一样的柏瑞雪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头脑顿时空白的应声:“你怎么在这里呢?” 小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小朋友和个年轻姑娘说:“我在这里学画画,哥哥你呢?” 苏杭不知道如何跟孩子讲话,只好照实道:“我在这儿上班。” 柏瑞雪立刻笑道:“真的吗,那我以后能找哥哥玩吗,我每个礼拜四都会来哦。” 苏杭艰难点头,这个热情的小女孩才又颠颠的跑回去继续吃饭。 她的穿戴是所有小孩子中最精緻的,生活应该也很幸福。 一直默默的看着的封帆忽然说:“真可爱啊。” 苏杭苦笑:“恩,要不你也生一个?” 封帆立刻红着脸摇摇头。 苏杭这才心情转好的笑了出来。 谁知道年纪小小的孩子真的是说什么干什么。 过了七天以后苏杭还没下班,就被同事喊出了走廊。 柏瑞雪正穿着漂亮的洋装站在封帆旁边,端着个小盒子说:“哥哥,我下课了。” 真的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就连画夹都要让佣人拿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感觉。 苏杭根本没有办法和她平静的对话,只能说:“可是我还有事要做,小雪乖,快回家吧。” 小姑娘顿时失望了:“哦...那,那这个点心要送给哥哥,是爸爸带来让我们吃的。” 苏杭看着她举起来的蛋糕盒,立刻皱眉:“你爸?” 柏瑞雪又笑:“是啊,我和爸爸说我在这里遇见了哥哥,他很高兴呢。” 苏杭恩了声,再度无话可讲。 柏瑞雪渐渐的把蛋糕盒拿下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苏杭说:“没有,我很忙的,有时间在和你一起玩吧。” 柏瑞雪皱着小眉头说:“可是...爸爸总是说你和苏灵阿姨的事情,我想有个哥哥。” 从来没遇见过小孩儿的苏杭忽然面对这么倔强的,真是有些傻眼,他希望自己能粗鲁的走开,可是柏瑞雪纯洁的眼睛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令她忍不住心软:“好吧,下个礼拜我再陪你玩。” 小姑娘很高兴的点头,再被哄了几句就跟着佣人颠颠的坐车回家了。 苏杭愤怒的拿出手机给柏慕原发了条简讯:“是不是你让你女儿来找我的?!我说了不要打扰我的生活,真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柏慕原没有回覆,沉默的令人愤怒。 说起来很奇怪,这夜苏杭神经质的梦见了柏瑞雪。 在梦里这个孩子也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那么纯洁美好。 醒来时,苏杭躺在那久久不能回神。 他藉此回想了很多回来以后的纷扰事情,而后忽然发觉,自己这样痛恨一个孩子是没有必要的。 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大约言菡也没错。 那么柏慕原错了吗? 还是说,其实错的是命运。 没有人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谁能够让破镜重圆。 苏杭知道,自己并不是小雪想要的好朋友好哥哥,相反,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去伤害她的那个存在。 无论自己正确与否,谁也没有权利去毁灭一个孩子美好的家。 说再见不是如今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既然没有缘分在一起,大概就该彻底的分开吧? 苏杭不似从前对人情世故那么懵懂无知,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打定主意以后,苏杭拿出抽屉里买了却一直没动的烟,终于点燃默默地吸了一口。 门外有走动的声音,大约封帆已经起床做早饭了。 苏杭朝着空气笑了下,而后缓缓地吐出烟雾,缓慢缭绕。 第八章 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我们真的可以不说一个字吗? 书上写过,爱情是自己的事。 可是,也许事实上谁也做不到,不闻不问不关心。 夜幕微微的降临。 苏杭下了班去健身房炮了两个小时,等到走出来外面的街道已经华灯初上了。 封帆照旧在门口等着他,见了人就拉起他外衣上的帽子给他带好道:“怎么不把头髮吹干,这么冷会生病的。” 苏杭笑了笑,摸着肚子说:“我饿了。” 美玉似的脸庞,水眸微弯,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闻言封帆立刻东瞅西看:“你想去哪里吃饭,还是回家吃?” 苏杭毫无预兆的搂上他的胳膊:“我请你吧,我又想吃螃蟹了。” 每天除了风范还有很多其它的保镖保护苏杭的安全,当然他们也会把各种细节告诉柏慕原,所以封帆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潜意识里立即想甩开他:“不要这样。” 苏杭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封帆,刚才还带着的笑意立刻消失了:“是不是柏慕原不给你钱,你就不愿意来陪我?” 封帆摇头:“不是。” 苏杭的脸色又渐渐的缓和下来,强拉着他说:“走吧,离这儿不远,我们吃完再来取车。” 封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心里有事儿的时候,酒在身体里总是积的特别深。 苏杭虽然一直在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是随着整瓶红酒渐渐消失,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情绪。 封帆看着心里难受,半拖半拉的给他弄回了家,结果苏杭沾到沙发就倒了下去。 没什么怨言的给他脱了鞋,又打来温水给他擦脸,谁知擦着擦着苏杭就醒了,醉眼朦胧的看着封帆说:“喂,你辞职吧。” 封帆抬头愣住:“恩?” 苏杭微笑:“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对你的,我知道你喜欢我。” 封帆僵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苏杭把手搭在额头上,轻声道:“我没醉,我很清醒。” 封帆没再说话。 苏杭忽然就拉住了他的肩膀道:“我是认真的,除了柏幕原我没对谁认真过,你给点反应好不好啊。” 封帆有点疲倦的弄开他的手回答:“不知道说什么,我去睡了。” 可瞬间苏杭就扑上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温暖的唿吸散在彼此的面颊上,封帆很紧张的想推开他,可是苏杭越抱越紧,莫名其妙的就搂着他趴在地毯上面哭了起来。 封帆茫然的看着高高的天花板,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这个比女孩更细腻的男人。 正在此时,洋房的大门忽然被突兀的打开。 片刻柏幕原就带着一身寒意沖了进来,冷声喊道:“苏杭!” 而后,他垂眸看见地毯上面衣衫凌乱的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便摔门走了。 离开的比来的更快。 封帆很尴尬的起身想追上去解释,可苏杭趴在那越哭越厉害,搞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从前宿醉带来的只是头痛噁心,而这次却是心烦意乱。 苏杭在第二天早晨醒来以后就蹲在床上发呆,短髮乱七八糟的动也不动。 他没想昨晚柏慕原会气的找来,但他的确是打算和封帆在一起然后再和平的摆脱那一切,可是忽然面对面的撞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这个决定不是短时间的义气,因为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他不能与柏慕原重聚,那么如果不再坚持,很多人就可以从中解脱了。 况且封帆是个好人,苏杭不是不懂怎么善待别人。 但是现在,他又有些迷茫,有些心痛。 等到十点的时候卧室的门终于被敲响。 他换了衣服神清气慡,但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别难过了,吃点东西吧。” 苏杭呆呆的看了眼他托盘里的早餐,没什么反应。 封帆把吃的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回去和柏先生说清楚的。” 闻言苏杭勐的抱住他:“别去,我没有开玩笑。” 封帆不回答,只是硬生生的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苏杭听到楼下大门巨响了一声,便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您不要太生气,昨晚我喝多酒了,看苏杭太好看了就没忍住,这个事情不怪他,况且以后我也不干这个活了,您就不要和他发火了。” 封帆挺老实的说了几句话,伸手把连夜写好的辞职信递给了柏慕原。 柏慕原正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工作,闻言才抬眸,眼神很锐利的盯着封帆没有回答。 毕竟是两个年代的人,阅歷又查差那么多。 封帆忍不住又说:“我说的是真的。” 柏慕原的眼神渐渐由可怕转成了悲哀,他好半天才语速缓慢的回答:“我比你了解苏杭。” 封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慕原想了想抬手写了张支票递给他说:“让小杭开心就好。” 看到上面的数字封帆有些发愣,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没有接住,只是把辞职信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那日之后苏杭再也没有见过封帆,他请了两天病假之后照旧回去工作,新的保镖也来了,只是不言不语的,和没有那个人也没多大区别。 其实这些年伤害的人不少了,可不知为什么,对于朴实简单的封帆,苏杭非常于心不忍。 他忽然间意识到没有谁可以沦为自己安排人生的工具。 封帆不说,不是他不明白。 尽管苏杭很想好好地对他,但是那个决定依旧是自私的。 因为没有爱的恋爱,根本就只是友谊。 第无数次打通了封帆的电话却没有人接,苏杭很泄气的躺倒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后来他忽然想出了个坏主意,七手八脚的给他打了条简讯:我胃很痛,你在哪里? 发完便起身拎着衣服跑出了房间。 深秋的夜晚冷的出奇,路灯照着别墅区的树,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这样的地方也许是生活幸福的象徵,而实际上却冷清的可怕。 所以忽然出现的高挑身影在如此的夜色中就分外的显眼。 第7页 他犹豫的走到个大房子前,徘徊来徘徊去就是不肯敲门。 苏杭有些忍不住的忽然从树丛里跳出来说:“喂,你再不去我就死了。” 魂不守舍封帆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他讲不出话来。 苏杭走过来给了封帆一拳:“还当保镖呢,我都瞅你半天了也没发现。” 封帆这才回神:“你没事啊……” 苏杭瞪他:“我死了你才肯来?” 封帆有些面露难色的说:“苏杭,你能回来已经很幸运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你和柏慕原终究还是会……” 苏杭打断他的话:“我是我,我是我自己,我有权利选择我的人生!” 封帆紧闭着嘴角。 苏杭接着说:“而你也是,你有权利选择我。” 第九章 路灯的光静静地洒在封帆还那么年轻的脸上,他怔了好久才轻笑:“你不要发孩子脾气了,我和柏慕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没有他那么成功...” 苏杭说:“世界上没有谁和谁是一样的,我不需要第二个他。” 封帆摇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苏杭忽然就拉住他的手:“你为什么总是替别人考虑,你自己呢,你怎么想?” 封帆没有说话。 苏杭看了他好几秒钟,而后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话毕便低着头往屋里走去。 封帆眼中的苏杭像是忽然便远了似的,犹如不再能动,只是呆呆的目视他越来远的身影。 也许我们都有冲动战胜理智的时刻。 封帆发觉他真的要开门进去了,也不知怎么便忽然喊了声:“苏杭。” 苏杭表情带笑的回首。 这次封帆终于没有犹豫的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转瞬便是温暖拥抱。 苏杭唿吸着他身上淡淡的陌生又熟悉的干净气息,好久才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封帆嘴角的笑有点苦涩,他保持沉默,只是用脸颊贴着苏杭柔软的短髮,显露出了一种男生特有的隐约温柔。 片刻苏杭抬头笑:“我们走吧。” 封帆微怔。 苏杭理所当然的说:“我会离开柏慕原,自然不能要他的东西,现在先到你那借住吧,不方便我再想别的办法。” 封帆有些侷促道:“可是我家条件不是很好...” 苏杭说:“天啊,别啰嗦了快走吧。” 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室一厅,虽然没有奢侈的装饰,但是看起来也很舒适。 苏杭走了一路有些疲惫的坐到了沙发上,插着兜嘆了口气说:“我可什么都没有,你先借我套睡衣。” 封帆赶快给他把东西找全,一边拆着新的牙缸包装一边说:“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 苏杭怔了下,而后道:“我睡沙发,你不让我就去外面过夜。” 封帆有点没办法的看着他。 苏杭笑:“别傻站着了,我饿了你给我煮碗面吧。” 封帆这才嘆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苏杭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打开钱包,一张一张抽出柏慕原给自己的信用卡,极黑的眼仁儿空空荡荡的。 厨房里向起电磁炉的启动声。 苏杭勐的一用力,生生的把那些卡都胡乱的掰弯了。 他知道自己面对柏慕原的家庭之后去选择了另一场生活,他必须认真起来。 之后几天的日子莫名的安宁,每日都按时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关于封帆的性格苏杭太明白,那样一个好人是不会对待感情随随便便的,想要安全的过日子的默契,并非一天就能积累足够。 周末傍晚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边从办公室走出来边给封帆打电话:“喂,你干什么呢?” 封帆心情倒是不错:“刚做完事回来。” 苏杭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封帆很吃惊:“你会吗?” 苏杭顿时哼道:“当然了,我做的比你好吃多了。” 封帆笑:“恩,算了我都到家了,我去买菜吧。” 苏杭说:“不行,你等我回去,你要敢先做我跟你每完...” 他话音还没落,抬眼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声音顿时梗在喉咙里。 封帆感到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苏杭清了下嗓子:“没事儿,等我买菜回去,拜拜。” 而后挂了电话才抬眸瞪着来者:“你干嘛,我和你说清楚了吧?” 柏慕原穿着黑色的高领风衣,用墨镜挡住了那双美丽眼眸,可是仍旧投来了冰冷的目光。 两个人在办公楼的走廊上面对面的尴尬着,苏杭片刻就绷不住了,低走想走道:“没什么好讲的,别再来找我了。” 柏慕原重重的拉住他的手,轻声问:“你以为你给我一通电话留言就没事了?” 苏杭勐的抬头瞪眼:“所以呢,我给你家打电话?我去你家找你啊?当着你女儿的面说吗?” 柏慕原道:“小杭,你不要发脾气了。” 苏杭说:“我没有。” 柏慕原见场面立刻就僵了起来,冷静两秒才问:“你住在那个男的家里?” 苏杭道:“恩,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要打扰我们。” 柏慕原说:“你这不是在害别人吗,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就算你认真了又能过多久?能过一辈子吗?” 苏杭反问:“喜欢有什么用?喜欢了就可以过一辈子?” 柏慕原欲言又止。 苏杭甩开他的手道:“别烦了,回去好好对你女儿,我和你再没有什么关系。” 柏慕原追着说:“小杭,你别这样,情绪化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苏杭勐的回头大喊:“我就情绪化,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说完全走廊的人都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苏杭气喘吁吁的站了片刻之后,飞快的就跑掉了。 “恩,味道真好。” 封帆尝了口鲫鱼豆腐煲,抬头对苏杭露出笑容。 苏杭给他盛了米饭放在面前,弯弯嘴角就算回答。 平时苏杭的话还算多,所以封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是不是遇见柏幕原了?” 苏杭坐下后说:“有时候你还挺聪明的。” 封帆拿着勺子僵了片刻道:“因为别的事,好像影响不到你的情绪。” 苏杭抬眉,像是有些不在乎了:“因为别人也没像他一样折磨我。” 封帆说:“所以你...什么时候后悔了,都可以跟我说。” 苏杭真的拿他没有办法,若是再换一个男的,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谦逊有礼。 “我不后悔,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苏杭问。 封帆微笑:“没什么相不相信的,你开心就好了,我就希望你活的开心。” 两人虽然住在一起,却始终是分开睡的。 苏杭洗了澡以后坐在沙发床上无聊的翻看杂志,他把檯灯开得很暗,窗帘的fèng隙外还能透过秋末冬初清冷而皎洁的月光。 依旧是时尚政治明星美食,好像永远没有多少新鲜内容。 苏杭没多久就走神,回味起今天傍晚柏慕原那受伤了一样的表情。 可是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他没有什么地位去安慰去原谅了。 忽然间有了个小孩儿的存在,别的事情都显得不伦不类似的。 苏杭烦闷的放下杂志,拿过封帆的笔记本想打打游戏。 他随手开了自己的msn,见有新的邮件便点开来看了。 没想道目光刚刚接触,人就像是陷入冰封的国度,冷到没有知觉。 “苏杭:你休息够了吧?呵呵。。。” 就这么一句话,没有落款。 可是除了那个恐怖的男人,没有谁会做这种恶作剧。 苏杭呆呆的看着自己申请没有多少天的邮箱,又抬头看了看封帆半掩着的还亮着灯光的门。 他真不的明白,难道自己放弃柏慕原,老七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和他们吗?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十章 人小的时候,对生活的期望是一百分。 随着渐渐长大的过程,这期望会越变越小。 也许到最后,只要能及格就好。 但是即使在这坎坷的日日夜夜中失去了所有,至少有一个梦,是如何也不能忘怀的。 那就是拥有真挚的感情。 不幸的是,这是最最抢手的奢侈品。 最难得到,最易失去。 周末的时候苏杭拉着封帆去超市买东西。 他们推着车随意挑了些日用品,而后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其实两个人的生活真的交际不多,所能说的东西仅限于晚饭后看的电视节目,或者最近一起玩的游戏。 但苏杭年纪大了很多,他知道生活不容易,他已经懂得了包容。 “要不你去读个夜校然后换份工作吧。”苏杭忽然说。 封帆拿着货架上的牛奶盒看了看,而后才回答:“怎么了,现在收入也不少。” 苏杭说:“不是收入的问题,你不能总干这个吧,再说我能不担心吗?” 封帆抬眼和他对视片刻,微笑道:“好。” 苏杭有些习惯了他什么都依着自己的态度,只好道:“我喝光明,买光明吧,深蓝色那个。” 正当封帆挑的时候,苏杭恍然看到个自己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的心微沉,轻声说:“我上厕所,一会结帐那见。” 说完就松开车急匆匆的跑了。 封帆满俩诧异。 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迎头而上。 逃避,只会让人越发的怯懦。 苏杭几乎是凭着本能朝那个身影沖了过去,无奈超市里人满为患,在他推推搡搡的越过别人之际两人已经越离越远了。 苏杭着急的垫脚喊道:“老七,老七!” 男人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苏杭最后急了,撞倒了半边货架在慌乱之中推开大家勐冲上去抓住了那男人的肩。 可蓦然回首,却是张陌生的脸。 身后已经乱成一团了。 苏杭气喘吁吁的看着那个不认识的男人,有些尴尬的说:“对,对不起。” 第8页 男人反感的拨开他的手:“神经。” 而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结帐去了。 苏杭很无力的站在原地,他发誓自己的确看到了老七,可转眼间,又跟丢了。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根本就像只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兔子,等到他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便会忽然间毫无预兆的落入灾难。 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手间忽然一暖。 苏杭从恍惚中抬起头来,看到封帆那双关切的眼睛。 “你怎么了?”封帆问道。 苏杭摇摇头,伸手便拥抱住了他。 真的需要些支撑,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封帆轻声道:“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吗,不要一个人苦撑着。” 苏杭说:“老七给我发了邮件,他又快出现了,我很担心...” 封帆怔了下,而后摸了摸他的头说:“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苏杭抬头苦笑。 还没等他们有什么温馨的举动,闻讯赶来的超市经理便在旁边大叫大嚷了起来。 回到封帆的家后苏杭左右思量,最后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自从他到了北京,已经被联繫很多次了。 可就是不想见。 因为他和他之间,似乎也只有那么一个无人想谈及的话题。 “小杭?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电话里蓝予凡的声音依旧温和,就像有些东西,从来没有改变。 苏杭坐在沙发上迟疑了下,才轻声说道:“恩,一直心情都不太好。” 蓝予凡说:“我想见见你。” 苏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你有老七的消息吗?” 蓝予凡道:“我现在只知道他叫左丹,是退伍的特种兵,周景的钱似乎早已经汇到了他的户头上,但是因为数额巨大,真的不好查。” 苏杭每次想到老七花着柏慕原的钱来折磨自己,就感觉很可笑。 谁知道,究竟仁慈是对是错。 的确为人要有善心,但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谁不知道呢? 苏杭对着话筒嘆气说:“恩,他现在住在哪?” 蓝予凡道:“他很狡猾。” 苏杭哦了声,感觉有点绝望。 蓝予凡说:“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一趟,我想和你聊聊。” 苏杭想了想回答道:“下礼拜吧,周末我有时间。” 蓝予凡说:”好,我会派人去接你。” 苏杭闻言便想说再见,可蓝予凡又补充了一句:“别和柏慕原闹脾气,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没有柏慕原,谁能保证你的安全?” 苏杭道:“他再了不起,也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便摔上了电话。 封帆坐在旁边很小心的看着苏杭的脸色,而后只是沉默的握上了他的手。 苏杭心里有种阴暗的苦涩,伸出双臂紧紧的拥抱住了他说:“我感觉很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事情,爱一个人有错吗,那样全世界的人不都错了吗?” 封帆语速缓慢的回答他:“上帝给我们什么样的命,都是有他的用意的,就算吃苦也是有意义的,不管活了多少岁,都是有意义的。” 很朴实的话,却让苏杭很动容,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说:“你有种很特别的聪明。” 封帆回答:“我没有上过多少学,我只知道,活的再苦我们都不该抱怨,因为那样没用。” 苏杭抬起头微弯着嘴角:“恩,没用。” 说完他就轻吻了封帆一下。 柔软的嘴唇相触让这个不谙情事的男生又红了耳尖。 封帆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看着苏杭讲不出话来。 苏杭没再多做动作,眼神里带了些温柔,带了些哀伤,只是那样静静地凝视。 本来每天出门去都很忐忑不安,但是行踪诡异的老七却没有再出现过。 终于等到了周末,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可苏杭还是依照约好的时间换上了干净衣服,站在封帆家楼下等着蓝予凡的司机来接他。 封帆有点儿不放心,跟在旁边说:“我陪你去吧。” 苏杭微笑摇头:“没事儿。” 而后又轻声补充:“我在干什么也许对老七而言都不是秘密了。” 封帆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算是鼓励。 苏杭忽然说:“别总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好吗?” 封帆反问:“对你好也不行?” 苏杭说:“可也不能把我当小孩一样,好像拿不好我就碎了似的。” 封帆愣了下,而后点头:“就是这样。” 苏杭忍不住笑出来:“边去。”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了小区。 片刻,蓝予凡日渐成熟的脸就从窗户中露了出来。 苏杭朝封帆摆摆手:“我走了啊。” 说着就转身上车。 封帆看着他被奔驰吞没的身影,心里莫名一阵绞痛。 就像诀别一般悲伤。 第十一章 奢华的酒店,漫长的走廊。 苏杭跟着蓝予凡一行人走过,停在扇门前时心忽然停了下。 推开,果然柏慕原身着黑色衬衫坐在主席,闻声眼神锐利的看向他们。 抛开心里的情绪不言,苏杭再看到他那张美丽的脸庞,心里绝不是平静的。 蓝予凡自然知道这有些尴尬,他扶着苏杭的肩膀说:“小杭别站着了,进去坐。” 苏杭反感的扶开他的手:“你没和我说过他也在,这饭我不想吃了。” 话毕就脾气有些急的往外走。 柏慕原忽然发声:“站住。” 并不严厉甚至温柔的声音,但仍就如同有魔力般,令苏杭停住了脚步。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头脑有些缺氧的晕眩。 可笑,竟然太紧张了。 柏慕原默默的看了眼蓝予凡,而后起身拉住这个依旧别扭着却已经不再是小男生的爱人。 蓝予凡什么都没说,就摆摆手带人关住了门。 苏杭不想和柏慕原对视,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你还想干什么,利用别人把我骗来有意思吗?” 柏慕原松手,转而却拥抱住了他:“我想你。” 不知是谁说过,爱了的人都敌不过这句话的力量。 苏杭顷刻觉得眼眶发酸,可是他内心更多的是无力的愤怒。 带着颤抖硬生生的掰开柏慕原的手,苏杭坚定地说:“我想最后和你说一次,不要烦我了,你现在连尊严都可以不要了吗,一次又一次的找我又有什么意义?” 柏慕原扶正他的肩,把苏杭的脸转向自己:“因为...我在乎你。” 苏杭想着小雪那只能用稚嫩形容的生命,只是没有味道的轻笑了下。 柏慕原道:“你也在乎我,不然你不会这样坚持到回来见我,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能再让你受苦了。” 苏杭皱起眉头:“对,我是拼了命想见你,你就是我能够熬下来的原因,可你知道吗柏慕原,有的花朵只在风雨中娇艷,若是阳光普照,它反而暗淡无光。” 就如同我们的爱情,只分享的起痛苦,却从来无缘分享幸福与平静。 柏慕原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苏杭的巨大变化,如果说很久以前他坚持分手的态度还是少年的傲气,那么如今,他剩下的却是清醒的无奈。 苏杭移开了柏慕原扶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原来爱也不过如此。” 话毕就后退半步:“别和我再有什么关系,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需要你的施捨不需要你所谓的关心,关心,关心!” 喊完他就拉开了门冷着脸往外走,走了两步还回头朝着那群保镖喊:“别再跟着我,滚开!” 苏杭情绪微微激动的看着他们后退。 就好像抛开了这一切,也就能抛开自己的不舍,抛开所有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自己的回忆。 就好像,真的能放弃他,毫不在意的大步离去。 冬日算是淡季,酒店的人并没有天气温暖时多。 站在拐弯处冷静了一阵子,苏杭想要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忽然有只大力的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真的被吓到了,苏杭吃惊的回头看清来者,立即瞪大了双眼。 却说柏慕原有些沉默的在酒店餐厅的房间里闷坐了几分钟,还是照常下命令道:“你们去跟着苏杭,别让他出意外,蓝予凡在楼下呢,应该吧他截住了吧。” 保镖们应声出动。 可是房间没有安静多久,就被一片纷乱的脚步声打乱。 蓝予凡有些着急的进来问:“小杭走了?我没有看到他啊。” 柏慕原就是怕有什么事,便让他在那等人,所以闻言不由吃惊。 这个酒店本来就是他名下的,更何况四处都有保安和监视器,怎么会一个活人转眼就没了。 ”快去找。”片刻之后柏慕原回过了神,起身说道。 他的心,完全不受控制的不安了起来。 很着急的闯进了仓库的门,苏杭四下看了看放着无数床单的冰冷铁柜,而后才转身问:“你怎么来了,还神经兮兮的。” 封帆小心的关上门,而后才道:“我不放心你,刚才看到好几个陌生的保卫,可能是老七来了。” 苏杭愣了下而后笑:“怎么可能,蓝予凡和柏慕原会认不出?” 封帆说:“你知道保卫处有多少人,他们才记不清楚。” 苏杭并没有当回事,只是不想和他继续辩解下去:“那现在怎么办?” 封帆靠着门道:“你给柏慕原打电话,让他来找你。” 苏杭侧头:“我才不,我刚和他绝交。” 封帆年轻的脸上有着很平静的坚毅:“别闹脾气了,安全第一。” 苏杭不是不知道老七的变态,可是他随手打开放置创举的铁柜看了看后仍旧道:“我不想。” 封帆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说:“苏杭...” 苏杭皱眉甩开:“别说了,我为什么非要靠着他才能活着啊。” 封帆正想说什么,仓库的门忽然传来了转动钥匙的声音。 苏杭这才有点紧张,投出了疑惑的眼神。 封帆皱了眉,当机立断把铁柜里的被单胡乱的扯出来道:“快进去。” 第9页 苏杭慌乱的左右看:“没事儿吧,那你呢...” 封帆说:“你别废话了,这酒店没那么安全。” 说着就把苏杭按着塞了进去,又匆忙把旁边挂着的锁头扣住。 黑暗一下就降临眼前。 虽然苏杭很瘦,可这柜子的下层完全容不得一个大男人左右动换,他手有些抖的贴上了冰冷的柜门,使劲从fèng隙里往外看去。 可除了隐约中封帆的牛仔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声音,却变得格外清晰。 没有过多久,仓库的铁门终于带着细小的声音开启。 几乎是于此同时,三四声声凌乱的枪响就充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苏杭几乎是条件反she的想惨叫,但嗓子却像失了声,只发出了若不可闻的嘶哑动静。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 那外面阴冷的两声轻笑近在咫尺。 真的是老七。 苏杭吓得拼命往后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片刻之内。 转眼又有两枪打中柜门,而后老七像是就立即逃窜了,他受过专业的训练,脚步完全听不到声响。 苏杭吓的大口大口的喘息。 枪洞透进两束微光,好在并没有真的打中他。 犹如恐吓般,横在头上几厘米的地方。 受惊过度后的空白与颤抖终于在苏杭身上渐渐的起了反应。 他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叫道:“封帆...封帆...你在哪啊...” 没有回答。 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苏杭抖的不行,嘴唇哆嗦着在黑暗中重复着:“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追他去了,你说话啊....封帆...” 发生了什么,已经见过老七残忍的苏杭不会不知道。 只是他没有办法承认,没有办法接受。 声音在胸腔混合着恐惧不停地鼓动着。 终于,一声惨叫冲破了喉咙。 苏杭捂住脸,用最大最声嘶力竭的嗓音大喊了声:“封帆——!!!!!” 几乎用尽所有力气。 因为他知道,恐怕真的没有人会回答自己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快渐行渐近。 第一句话,竟然是柏慕原喊出来的:“小杭,你在哪呢小杭?!” 苏杭完全回答不了,只是蜷缩着痛哭流涕。 外面柏慕原着急的说:“钥匙呢,给我找钥匙!” 保镖们也显得有些慌乱,后来不知是谁一枪就打坏了锁。 随着柜门的打开,苏杭四肢发软的就摔了出来。 他是凭着本能爬到了血泊中的那具身体前,哭着抱住,却再也喊不出完整的名字。 老七是特种军人,一枪毙命没有任何问题。 封帆的枪摔在地上,证明了他有反抗过。 苏杭哭的眼前一片模煳,其实他想问:为什么你这样不接受我,却为了我失去生命。 其实,他也知道答案。 因为爱,并不公平。 但是封帆也说过,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该抱怨,因为那样,根本没用。 第十二章 哭是人的本能反应吗? 好像哭了,就可以躲避痛似的。 其实,流过眼泪之后,大约什么没有改变。 唯一能够变的事情,就是我们不再那么容易弄湿眼眶了。 封帆出殡的那天,北京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苏杭还发着严重的高烧,便从医院出来送他最后一程。 尽管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仍旧冷的手脚冰凉。 他没有再吭声,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只是默默地看着封帆被推进火化炉,然后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除了尘埃什么都不曾剩下。 风颳得越发的大了。 陪着封帆长沙的老父母把骨灰盒送走后,苏杭也疲惫的面如死灰。 柏慕原特地打了把黑色的伞,不让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站在后面轻声说:“回医院吧,你今天的药还没有输。” 苏杭头晕的轻飘飘,半睁着眼睛问:“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柏慕原回答:“这是我公司的事。” 苏杭说:“他早不是你公司的人了。” 柏慕原没回答,只是嘴角有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苏杭感觉更晕眩,他不想知道封帆究竟是自愿的陪着自己,还是由于柏慕原给他的不能说的任务,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这世上的秘密太多,而我们能承载的太少。 在床上躺到傍晚,点滴都输完了,被风雪冻僵的身体才有甦醒的感觉。 苏杭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坐在床边轻声说:“你不用回家吗,天都黑了。” 柏慕原道:“家里没人,她们去香港玩了。” 苏杭哦了声,看向窗外的暮光渐渐的陷入了沉默。 柏慕原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下说:“没那么热了,再躺会儿吧,等会儿我让人送饭来。” 苏杭听话的盖好了被子,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憋出了自己想说已久的话:“你现在...好像黑社会...你在做什么生意?” 柏慕原没正面回答:“小杭,我开始明白人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杭无力的笑了下,握着被角说:“我有点能体会到...你当初对于周景的感觉了,他为了你失去所有,你会觉得很歉疚很歉疚,歉疚到想把全世界都还给他做补偿。” 柏慕原知道他在说封帆,但是讨论死人又有什么价值,所以只是说:“现在不想看不见我了?” 苏杭问:“我不想看见你,你就会不见吗?” 柏慕原说:“不会,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要保护你。” 苏杭冷声问:“是不是你故意让封帆死的,你不想看我们在一起。” 柏慕原坚定的回答:“我可以发誓,我没有。” 苏杭呆滞了半晌,才软下口气:“我想看电影,躺都躺烦了。” 柏慕原说:“你还生着病呢。” 苏杭黑黑的大眼睛无声的看着他,柏慕原顷刻又说:“好吧,我带你去。” 因为时间很晚了,电影院里并不拥挤。 苏杭扶着围巾站在影片海报前默默地发着呆,好半天也没选好。 柏慕原给他买了杯温热的红茶,走过来说:“你要看什么?” 苏杭嘆息:“都不知道是什么,看老片吧。” 电影院正在做展播,王家卫的专题,恰好播到了《2046》。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苏杭坐在后排,几乎能听见自己衣物摩擦的声音。 很小的时候他陪苏灵看过这部电影,那时候只觉得无聊,最后都靠在旁边没出息的睡了过去。 可这次不知为什么,却如同第一次见到似的,让电影弄得想哭。 因为柏慕原在旁边坐着,苏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拼命的张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但看到后来,视线还是模煳了。 “2046年,我们会在哪里?” 苏杭走出来的时候,忽然问道。 冰冷的空气让他的话变做了一团团的白气。 柏慕原站在台阶上回答:“不知道,大约还在北京呢。” 苏杭想了想说:“那时候,我都五十五岁了,你呢?” 柏慕原低着头微笑,黑色的风衣立领,尖尖的下巴,让他显得有些神秘。 苏杭算明白了之后感嘆:“你都六十多了,老头子。” 说完就朝着浩瀚的星海嘆了口气,忽然念出王菲在电影里的台词:“那天,他问我,如果他多买一张票,我是不是愿意跟他走,我拒绝了。事实上,我是多么想跟他一起走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的晶片却对我发出了拒绝的指令……” 而后,他又说起另外一句:“你愿意带我走吗?” 用的是日语,所以令人一时间反应过来。 苏杭看着柏慕原僵住的脸,又道:“真有意思,大学时怎么没想再学一门外语呢?” 话必就想走下台阶。 谁知柏慕原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那么用力,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把苏杭压在电影院的玻璃门上深吻了起来。 寒冷的冬夜这样的接触显得格外温暖。 苏杭在惊愕之中就已经被停阻了唿吸,他感觉到他的力量,他的气味。 和他沉重的压抑。 其实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的太早或者太晚,结果都不行。如果我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先认识他,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可能不一样。 2046。 这样的电影,这样的至理名言。 苏杭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去工作,大病了一场,加上封帆的死,使身体显得很是沉重。 他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坚持的回到了原来封帆住的地方,每天除了上网,睡觉,叫外卖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正常生活已经毁了,但是接受起来的感觉,还是有些难过。 这天苏杭正对着连放了十二个小时的电视剧走神,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神经顿时紧张,生怕是老七杀了回来。 但听说那日封帆已经击中了他,而且这些日子北京大大小小的医院又没有就诊的纪录,恐怕他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快恢復。 正在迟疑之际,外面就已经童音响起:“苏杭哥哥。” 苏杭心里一怔,有些愕然的去开门。 果然柏慕原带着他那个漂亮女儿站在外面,有些尴尬的笑笑:“言菡不在,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 苏杭小声说:“其实你也不用来看我。” 柏瑞雪古灵精怪,知道气氛不对,便立刻举起手中的礼盒说:“哥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说完却咳了两声。 苏杭这才让开路:“生病了?” 柏慕原说:“她有点感冒,你好些了没?” 苏杭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屋子——衣物和食品包装袋扔的到处都是,就连窗帘都已经好久没有拉开,使一切显得骯脏凌乱——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十三章 苏杭有些发怔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柏慕原给自己收拾屋子。 先是拉开窗帘,然后把散乱的东西都放回原处,再慢慢的擦干净桌子地板。 这些都是小事情,但却是曾经柏慕原绝对不会做的小事情。 第10页 苏杭不清楚,这是种讨好,是种关心,还是种改变。 柏慕原弄的差不多了,便站在桌前整理他拎过来的满满两大袋的蔬菜:“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点菜,还是我们到外面去吃?” 苏杭有些不习惯他会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倒是老实的在一旁写作业的柏瑞雪高兴道:“我要吃爸爸做的茄子。” 苏杭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柏慕园就转身进了厨房。 苏杭看着茶几前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忍不住问道:“他经常给你们做饭吗?” 小雪抬头回答:“不,爸爸很忙,只有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才会陪我,给我做好吃的东西。” 苏杭哦了声:“他以前做饭很难吃。” 柏瑞雪立刻像个小捍卫者一样坐直身子:“不,我爸爸做的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苏杭看着她认真地表情,忍不住浅淡的笑了笑,靠在沙发旁边发呆。 小雪有点好奇的打量他几眼,而后好心的说:“哥哥,你病好了吗,爸爸说你发烧了。” 苏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与她交流,但无疑这个小朋友是善良的,单纯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曾经如晴天霹雳的事实已经可以被慢慢的接受了,苏杭暗自喘了口气才道:“早就好了,你呢?” 柏瑞雪笑嘻嘻:“一到冬天我就会感冒,我习惯啦。” 苏杭说:“要好好锻鍊身体。” 柏瑞雪皱起小眉头:“我有锻鍊,可是...我还是小朋友里面跑的最慢的那一个...” 苏杭问道:“你上小学了?” 小雪摇头:“明年才上呢。” 苏杭说:“那你写什么作业。” 小女孩乖乖的把本子给他看,苏杭瞅了瞅有点犯愣:“你爸教你的?” 柏瑞雪点点头。 苏杭说:“有病啊...” 哪有教五岁小朋友一元方程的家长。 谁知道柏瑞雪立刻强调:“爸爸说只有好好学习,才可以到最好的学校念书,才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这套熟悉的说辞苏杭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他也曾认真过,可最后似乎并没有变的多么了不起。 他默默地看着小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背影,眼眶有些酸痛,却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小女孩很容易就变得疲倦,柏瑞雪吃了饭没多久就去睡她香甜的午觉了。 苏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就站在客厅整理那堆他抑郁中买来的零食。 柏慕原收拾好餐具忽然走过来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苏杭回首,又渐渐的不看他,冷笑说:“我还能有什么指望,没打算。” 柏慕原的眼底闪过了丝歉疚,而后又道:“还是没能找到老七的行踪,可是他受了重伤又没有去医治,也许已经...况且我会让人保护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完成。” 苏杭手里拿着膨化食品的袋子,讲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要自立的生活,你给得了吗?” 柏慕原无语。 苏杭放下零食,很厌倦的回答:“不要再对我许诺,不要拿对待周景的方式对待我,我要什么也不要你的怜悯。” 说完就抓起外套,有些不客气地冲出了家门。 柏瑞雪被声音吓醒,迷迷煳煳的从卧室跑出来说:“爸爸,你们吵架了吗?” 柏慕原难过得弯起嘴角:“没有,没事儿。” 冬风在这个午后变得异常凛冽。 苏杭缩着脖子沿着街道慢慢的向前走,虽然阳光仍旧明媚,但他身体里的冷,还是很快就占据了其他的感觉。 人真的有绝望的时刻,那是种在漫长的痛苦之后突如其来的感觉,犹如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毫无热度可言。 其实苏杭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生活与爱情,全都结束了。 只是柏慕原一次又一次无心的提醒,真的比失去本身更难以承受。 苏杭呆滞的走到个路口,远远的看到了公安局的大门。 他泛起了欲望,想要冲进去,想要了却这一切。 可是...没有谁有义务去和他共同承受。 那日柏慕原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苏杭也以为此事不过到此而已。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通意外的电话。 苏杭正躺在被窝里睡的七荤八素,因而声音也有些沙哑:“喂,您好。” 一个女人温柔的声调传了过来:“是小杭吗,我是小姨啊。” 苏杭怔了怔,才回忆起这位远方的亲戚,他有些紧张的坐起身来说:“您好,好久不见了。” 苏盈嘆息:“是啊,姐姐除了那个意外以后,我一直想见你,可你到现在才回国来,还是柏先生告诉我的。” 苏杭尴尬的轻笑,不知道柏慕原又扯了什么谎言。 苏盈高兴的说:“不过现在好了,等过阵子,和安阳一起回长沙过年吧。” 苏杭问:“他上大学了吧,在哪呢?” 苏盈说道:“就在北外啊,我让他去看看你吧,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那个表弟在苏杭的记忆里仍旧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他随口应允说:“我去找他吧。” 苏盈道:“好,你记下电话。” 一番寒暄之后,苏杭放下话筒有些呆滞的坐在床边。 过了好半天,他才决定去洗个澡,像个正常人一样出门去。 大概柏慕原去联繫他们,是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 大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生机盎然的,苏杭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从校门口走出来的男孩儿女孩儿,不禁回想起了以前的时光。 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走入社会,开始和异性确立关系,时不时参加些同学聚会之类的。 可是,真的没有任何勇气再去寻回曾经那些碎片。 因为苏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自己。 正当他发着呆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有力的一拍,外加声愉快的唿唤:“哥。” 苏杭回头,有些意外的走神。 这样高挑俊秀的年轻人,就是好多年前他那个任性的小表弟吗? 即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安阳也穿的修长有型,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你没怎么变嘛,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苏杭有些应酬不过来:“还没怎么变呢...” 十几岁的少年,和二十几岁受尽苦难的男人,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安阳到时不介意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阴沉,很不见外的扶着苏杭的肩膀道:“我今天没课了,我们去吃饭吧。” 苏杭这才微笑:“你想吃什么?” 安阳想了想,无所谓的耸肩:“都好。” 苏杭点头后便想伸手打车——他的精神状况差到已经令柏慕原不放心的将跑车没收了。 没想到安阳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哥,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呢?” 苏杭勐地回首,在这个陌生的亲人眼里惊异的发现了种熟悉的神色。 几乎想都没想,他便脱口而出:“没有,他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 以现在这种可笑的生活,再去耽误任何人,都是罪过。 安阳有些不相信的哼道:“是吗,哪天让我见见啊。” 苏杭点头,而后坐进了停在面前的计程车。 第十四章 不同的人,对感情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很多时候并不能用好坏判断一切。 我们的经验,往往决定了我们的阅歷。 联繫上了在北京读书的小表弟的确使苏杭的孤寂心情有所好转,可是他于此并不热忱。 本来差了那么多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且安阳对他不正常的感觉很明显,令苏杭异常害怕再度毁了别人好好的生活——事已至此,他几乎视自己为不幸的源泉。 工作日商场里有些冷清,来来往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苏杭低着头陪安阳挑衣服,心不在焉的样子。 安阳拿起条牛仔裤问:“哥,这个好看吗?” 苏杭恍然回神:“啊?啊...你去试试。” 安阳审视似的看了他几眼,而后皱眉认真道:“你不喜欢和我出来。” 苏杭摸了下酸痛的眼角,微笑说:“我没有休息好,你为什么不约朋友?” 安阳道:“你又没工作,我怕你闷的难受。” 苏杭回答:“我没事,你去试裤子吧。” “哥,你是不是病了?”安阳没有理睬他的建议,忍不住问道。 苏杭对视上他那双明亮而青春的眼睛,尴尬的笑:“什么?” 安阳放下裤子,抱着手很肯定地说:“看你脸色这么差,又不工作整天闷在屋里,奇奇怪怪的,你肯定得了严重的病。” 苏杭微怔之后只能用谎言弥补:“我刚回国太累了,再说也要花时间陪陪我女朋友。” 安阳半点不信:“你是个gay,根本没有女朋友。” 苏杭无奈的说道:“那周末,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安阳这才收起自己想要逼问的小锋芒,不太高兴的拿起裤子进了试衣间。 苏杭有些头痛的站在原地,把自己手机里那几个号码翻了又翻。 真的连一页都不到。 “喂,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感冒好了?” 郭洁从电视台忙忙碌碌的下半,拿出叮噹作响的手机一看是很久没见的苏杭,立刻高兴的接起来。 苏杭的声音倒是冷清:“早好了,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郭洁停住脚步:“额...有啊,怎么?” 苏杭说:“那你来我家吃饭吧。” 郭洁很快就答应:“好啊。” 苏杭又解释:“我有个表弟总缠着我,你能不能假装我女朋友骗骗他?” 闻言郭洁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她还是说:“没问题啊...” 这回苏杭才放下心来,笑了笑道:“那打扮漂亮点,拜拜。” 而后就挂了电话。 郭洁站在走廊里想了想,又踩着高跟鞋跑回办公室问:“杨姐,我礼拜日的採访换给别人吧,我家里有急事。” 资深的主任抬起头说:“什么事,你不是争取了很久吗?又不去了。” 第11页 郭洁做了个鬼脸,双手合十道:“真的有事情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想起上次做菜,大约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苏杭从超市买了些菜,回到家在厨房生疏的弄了大半天,才赶在傍晚之前做出晚餐来。 安阳倒是早来了,把封帆的屋子参观了个遍,而后就站在他背后瞅着,时不时还看看表问:“你女朋友呢?” 苏杭说:“你去客厅坐着,着什么急?” 安阳漂亮的桃花眼瞥瞥他,懒得吭声的模样。 正在此时寂静了好久的门铃忽然响起,苏杭赶快逃之夭夭的走过去打开来。 片刻一束花和两瓶红酒就先郭洁一步进了屋门。 她本来就好看,再加上精心的妆容和崭新的衣服,美女的光环瞬时就让屋子增色不少。 郭洁毫不生疏的给了苏杭一个拥抱,而后才看向旁边陌生的年轻人说:“你就是安阳吧,你好,我是郭洁。” 安阳别扭的哦了声,立刻就转身说:“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小时候的任性与蛮不讲理又冒出头来。 苏杭无可奈何的看了郭洁一眼,郭洁也不在意,象是每天都来似的脱下风衣往厨房走去:“做什么好吃的了,让我瞧瞧。” 苏杭故意问表弟:“还行吧,您还满意吧?” 安阳哼道:“马马虎虎。” 晚餐进行的很顺利,虽然两个男的都因为不同的原因显得很是沉默,但郭洁却心情大好的样子,一直在说笑与称赞苏杭的厨艺。 红酒渐渐入腹,时间就已经不早了。 显然安阳的梦想有点破灭,他生气的也不洗碗,吃饱了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苏杭瞅了瞅窗外黑黢黢的天色便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郭洁说:“不用,我车就在楼下。” 苏杭边找外套边说:“那哪行,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走。” 说着就拉住郭洁的手出了门。 被晾在客厅的安阳更加愤怒的扭头看向被关住的铁门,却也无计可施。 刚刚走到楼下,苏杭就松开了她的手,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我这个弟弟太小孩子脾气了。” 郭洁扶着围巾微笑:“没什么,挺好的,今天我挺开心的。” 苏杭垂眼:“我只是不想让他和我走的太近,还有你也是,我不想再牵连无辜的人。” 郭洁道:“你别这么说,至少我愿意陪你承担,错的不是你啊。” 苏杭弯弯嘴角,不置可否。 郭洁轻轻的再度拉住他的指尖说:“小杭,好好过日子吧,看你过得不好,我会心疼啊。” 苏杭点头:“我知道,你也是...找个好男人,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郭洁瞅着她没说话,眼眶却已经微微发红。 苏杭苦笑:“我真的只喜欢男人,我没有办法。” 郭洁勐地拥抱住他:“别说了!” 冬日的冷风,令他们的相触也并不温暖。 苏杭感觉郭洁的长髮在自己的至间飞舞,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她身上那令他安心的熟悉的味道,而后才轻声说:“我送你回家吧。” 郭洁直起身子拍了他一下:“你保护好自己吧,我才不要和你呆在一起。” 说完就尴尬的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急匆匆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苏杭无奈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 等到苏杭回屋,安阳还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他抬眼说:“哥,我不回去了,我困了。” 苏杭哦了声:“那你睡沙发,我要休息了。” 说完就给他找了套睡衣,然后情绪低落的走进了卫生间。 安阳美丽的眼睛扫瞄着他所有的动作,直到听见喷头的水哗啦啦的撒下,才若有所思地垂了下去。 却说苏杭被自己的朋友弄得有些难过,他呆呆的沖了半天水,刚想拿起洗髮水,被锁上的门就响了几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阳已经打开门,拿着钥匙站在那瞅着他。 在亲人面前不着寸缕很让人尴尬,苏杭拿下浴巾遮着身体说:“你干吗?出去,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安阳把钥匙扔在外面的洗衣机上,竟然走进来直勾勾的看着他说:“我才不信你会有女朋友,我怎么就对女人喜欢不起来,这是不可能的。” 苏杭生气了:“你给我出去。” 安阳倔强:“我不!” 说着就冲上来压住苏杭的手腕,对他胡乱亲吻,气息急促的说:“你就是知道我喜欢你,才找人来骗我是不是,我就是喜欢你,哥你好美啊。” 苏杭差点被他气死,虽然身体上的事情并不算太原则性,但是和亲人绝对不是他能接受的,就比如安阳与梁岳,就算死了苏杭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可惜他虽然拼命挣扎,但身体还是太弱了,怎么比得上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学生。 安阳几乎没废什么劲就控制住了苏杭,一边在他光滑的皮肤上乱摸,一边急匆匆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强吻之中,已经带了点血腥的味道。 苏杭气的满脸通红,他感觉有个坚硬灼热的东西已经抵到了自己的身下,立刻就崩溃了,随手抓住个香水的玻璃瓶就打到了安阳的头上。 刚刚还凌乱的卧室,此刻安静的吓人。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苏杭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言语上却带了种他以前没有的严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对的起你爸妈吗?!他们辛辛苦苦赚钱供你上学读书,你就这么回报他们?我是你哥哥,我跟你留着一样的血!” 安阳被他得义正严词抢白的厉害,还带着幼稚情绪的眼底有了种受伤的痕迹,他嘴唇发白的轻声道:“你还不是看不起我,你就喜欢和那种有钱人在一起,那种人才是玩你呢。” 苏杭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柏慕原,更不喜欢听到这种论调。 他脑子一热抬手就甩了安阳一巴掌。 这下安阳也急了,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很潦糙的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苏杭全身还湿嗒嗒的站在浴室里。 那又不是个小姑娘,他当然不会想去追着劝慰。 所以,他也没想到,这场争吵会给彼此带来什么样的惨痛后果。 第十五章 电话是凌晨三点打来的。 苏杭本来就睡眠不好,听到铃声的剎那几乎是惊得满身冷汗。 他蜷缩在被子里面声音有些沙哑的接听:“餵?谁啊...”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的,并没有回答。 苏杭一下子就惊了。 他勐然坐起来扶着额头大声说:“谁?说话!” 安阳带着惊恐的话语忽然传了来,其中的惧意完全不加掩饰:“哥,救救我,救我!” 苏杭呆在那里,可怕的想法逐步从心底浮出。 果然,老七在话筒那面轻笑:“打扰你睡觉了。” 苏杭完全想挂了电话,躲在被子里面不回答不理睬,可是他不忍心让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那些男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简单如安阳怎么能承受? 虽然牙已经因为害怕而发颤,但苏杭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你想怎么样?” 老七笑:“不想怎么样,很久没看到你了。” 苏杭发火:“你想折磨我就折磨我,你想杀了我就杀了我,为什么总去伤害无辜的人!” 老七拖长了尾音道:“你整天躲着不见人,屋子附近那么多保镖,我也遇不见你啊。” 这样的话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杭躲在黑暗里身体发颤,根本做不出决定。 老七又道:“你不出来也好,我就陪你弟弟玩玩,原来那些事,你还没有忘吧,哈哈哈。” 当然没有忘,怎么可能忘。 苏杭抱着自己的胳膊,即使伤口已经痊癒,可他的身体深处却仍在冰与火的煎熬中尖锐地作痛。 话筒里没有多余的声音,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苏杭想起高三那年去长沙的春节,小姨幸福的家庭,还有封帆的善良朴实。 那惊鸿一瞥的美好,不能什么都剩不下。 否则,苏灵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 眼泪从苏杭的脸颊无声的滑落,他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的轻声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老七语气轻松的回答:“来外面找我,不许求救,否则你弟弟就完了。” 苏杭说:“那些保镖会自己跟着我的。” 老七道:“这没关系,只要你来我告诉你的地址就好。” 苏杭哦了声:“我怎么知道安阳没事?” 老七问:“我骗过你吗?” 苏杭沉默。 的确没有,他说怎么玩弄人,就会怎么玩弄人,他说我够了你滚回北京吧,苏杭果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说我还会来找你的,现在也做到了。 老七又笑:“不许挂电话,我等你。” 这是个北京极其混乱的大迪厅。 苏杭站在闪闪发光的照片前,凉意就已经顺着脚爬了上来。 路边脏兮兮的,还有些人们随手扔下的酒瓶和垃圾。 几个头髮染得金黄的非主流从旁边吵吵闹闹的经过,还有女生朝他投来暧昧不清的眼神。 苏杭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知道可怕之处在哪里。 老七的声音又从蓝牙耳机里面传了出来:“进来,我看到你了,到舞池里来。” 苏杭觉得腿根本不是自己的,他多么希望平时那群保镖能出现阻止,或者转身拔腿就跑。 但理智不允许他这样做。 颤抖的抱住双臂,苏杭身体极其僵硬的便往里走去。 迪厅在冬天有着很诡异的热浪。 刚刚陷入其间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 眼前的那些人,真的只能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偶尔旋转的灯光闪过,便映出了苏杭美丽干净的脸,和他眼底彻头彻尾的绝望。 一步,两步,三步。 苏杭走进胡乱扭动的人群里面,身体站的直直的,那样格格不入。 可他觉得自己没有晕倒就已经是最好的表现了。 呛人的烟味进入鼻息间,苏杭咳了两声,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一双肤色深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白皙的手指,然后替他按下了手机上的红色按钮。 第12页 苏杭立在原地,动也动不了,只能任这个强壮高大的身体搂着自己,发出了满意的轻笑:“很听话。” 苏杭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显得很文弱,可他还是挺胸抬头,面色苍白的问:“我弟弟呢?” 老七说:“我说让他走,自然就放了他。” 这话是俯在苏杭耳边说的,温热的气息顷刻散在脖颈之间。 苏杭就如同个坏掉的玩具,呆呆的站着不再出声。 老七问:“你紧张什么,好久没见了,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说着就硬生生地卡住苏杭的下巴,把他扭过身来。 尖俏美丽的脸,纯黑的眼眸显得有些空洞,还有些厌恶。 苏杭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瞅着老七。 老七那深不可测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但嘴角的冷漠却像刀锋般令人生寒。 他理着极短的头髮,蜜色的肌肤和强健的肌肉仍然维持着身为军人时期的严格状态,只是那带着邪气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个军人的正义和平静。 苏杭感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想扶开老七仍旧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可还没行动,暴力的吻就落在唇间,顷刻就让人尝到了血的气味。 苏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觉自己的手臂刺痛了下,很快四肢就诊的麻木了,而后是全身,是神志。 着混乱的舞池和黑暗的男人,都消失在一片朦胧之间。 “什么?不见了?你们怎么看的人!” 柏慕原还没清醒,愤怒就已经控制了他的神志。 一边听电话一边从他那超级大的床上坐起,柏慕原冲到走廊喊:“给我准备衣服,我要出去!” 职夜的佣人手忙脚乱的答应着,从客厅跑了上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别人。 言菡穿着睡袍从另一个卧室走出来,缕着长发问:“出什么事了?” 柏慕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朝着电话发脾气:“我不是说有情况就向我报告,他半夜三点去玩正常吗,你有没有判断能力?!” 电话里负责保护苏杭的男人此时也有点气短:“苏先生最近心情都不好,今天他好像又和人吵了架,我以为他去散心了,谁知道...” “你以为,哪儿那么多以为?”柏慕原生气的说:“现在去把他家还有迪厅附近都清查一便,都不要营业了,找人,就说我说的,我立刻到!” 说完他就把手机和上,扭头看着担忧的妻子和紧张的小女儿。 小雪都快哭了,扶着妈妈的腿问:“爸爸,你怎么了,你好可怕...” 从前柏慕原没有在家里发过脾气,他不想吓坏她,很不容易的才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没事情,去睡觉吧,乖。” 说着就给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佣人赶紧哄着柏瑞雪回去了。 倒是言菡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的问:“是苏杭出事了吗?” 柏慕原说:“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就回去换衣服走人了。 小小的屋子还和平常没有什么分别。 简单整齐的,只有被子乱了。 这说明苏杭出去时根本没顾得及收拾。 柏慕原站在卧室里,沉着脸接起又响了的电话:“有消息吗?” 保镖郁闷的说:“没有,不过我们在附近找到了他弟弟,据他说是被几个流氓绑架,威胁他给苏杭打过电话,现在这个男孩很害怕,吵着要报警。” 柏慕原道:“不行,你问清楚他从哪里待过,再去找。” 保镖答应着挂了电话。 柏慕原抬眸,发现窗外已经微微的亮了。 他走到窗边索性拉开了半掩着的窗帘,看向楼下安宁的小区。 能现在出来的,只有身着制服的清洁员,晨练的人们,还有吹着哨子的送奶工。 苏杭很喜欢这样的鲜奶,从超市买的无论多贵他总是吵着说不好。 当然...这也是很多年前才有的习惯了。 柏慕原静静的看着楼下人们的一举一动,长睫毛被清晨的微光染成了金色。 他手里拿着张字条,是从床头发现的。 字迹非常潦糙,只有六个字。 小原哥哥,再见。 第十六章 扑面而来的混合着冰块的冷水让苏杭顷刻从混沌中惊醒。 他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垂下的晃动的灯泡,好半天才发觉自己双手被绑,躺在一个木桌子上,整个室内都没有多余的光线。 老七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随后就是阵混乱的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苏杭挣扎的侧过身去,看到老七懒懒散散的坐在各沙发上,翘着腿对着电视机微笑:“醒了啊?” 苏杭没有回答,他已经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老七侧过头看了眼狼狈的他说:“这几个月过的怎么样?” 完全是闲聊的口气。 苏杭晕晕的闭上双目,用沉默面对一切。 可没过片刻,小小的地下室里就想起了别的声音。 那是中压抑着痛苦和□的呻吟,由男人发出,更令人错乱心动。 苏杭立刻愤怒的瞪向电视机,果然里面的他面色绯红,表情失神,被好几个强壮的西方男人压在床上,像个没有羞耻的男ji似的颤抖着。 虽然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但还是很容易就挑起了苏杭的怒火,他费力的背着手从桌子上摔了下去,也顾不得疼痛跌跌撞撞的就想上前关掉这个光碟。 那时候老七打他打够了,就找来好多人对他下药□,再把录下来的影像没日没夜地播放,弄得苏杭几乎是绝望想死,只要想到老七会把这个放到网上分享,就持续的失眠呕吐。 真的是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苏杭没和别人讲过,也说不出口。 他最怕柏慕原看到,最怕自己在他那里...连一点尊严都剩不下。 “够了,停下来,停下!” 苏杭靠着电视机朝老七大喊,并想试图盖住音响发出来的声音。 老七依旧慵懒的躺在那里,用阴冷的延伸打量着苏杭。 片刻之后,他反而若有所思地一笑,伸手关闭了电视机。 苏杭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水顺着髮丝慢慢滑落,冷得他全身发抖。 老七说:“反正我也看腻了。” 话毕就扔下遥控器起身朝苏杭走过来。 苏杭怕的往后蜷缩,眼睛却瞅着地板的某个角落如同失神。 ——他根本没勇气和老七对视。 老七不废吹灰之力就把苏杭从地上拎了起来,抓着他的领子低头笑了笑,随手就把苏杭扔在了沙发上,俯身对他说:“玩现实的多好啊,是吗?” 苏杭眼神中是无力掩饰的厌恶,他皱着眉歪过头,咬牙不吭声。 老七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忽然粗暴的一扯,连着破碎的声响落了满地丁丁当当。 缓慢的舔吻着苏杭淡色的□,老七轻笑:“操你总是特别的慡,我真喜欢看你这张不可侵犯的脸,还有你那想杀了我的眼神。” 苏杭感觉他粗暴的拉下了自己的裤子,忍不住大喊:“你他妈滚开!还有周景那个贱人,死了都要造孽,你是他狗吗?啊?!” 老七刚才还算得意的脸顷刻间僵了,他顿时狠狠地抽了苏杭一巴掌,力道之大竟令他嘴角泛血,细腻的皮肤顷刻红肿了起来。 苏杭喘息了几秒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绝望的恨意迴荡在这个狭窄的小屋里,格外令人心惊。 老七抬起他的臀部,没有任何徵兆忽然就挺身进入。 巨痛令苏杭嘴唇瞬时变白。 殷红的血丝缓缓滑到下巴上,像是无声的控诉。 老七在舒适的紧緻中深深的喘息了起来,他怪笑着对苏杭说:“你哭啊,我喜欢看你哭!” 苏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争吵。 他全身软软的躺在那,相信自己随时都会晕死过去。 老七看着他毫无生气的凝固的脸,又威胁:“你不听话,不如我给柏慕原打个电话吧,让他陪我一起享受享受。” 话语在苏杭的耳朵里已经很模煳了,可他仍旧听清了三个字。 像是用针刺在心里,稍稍一碰就是电击般的痛。 苏杭费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中凝视着老七。 他委屈的嘴唇颤抖,好几口气都唿吸不上来。 老七冷笑:“我没开玩笑。” 说着就拿起桌边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了几个键。 苏杭感觉自己真的被巨石压垮了,顷刻间眼泪就完全朦胧了视线,带着炙热的温度便从眼角纷纷滚落。 老七这才满意的俯身舔去他嘴角的血迹,飞快地抽动了起来。 一盘饭重重的被扔在了面前,有几粒米从盘子里掉落出来,还是温热的。 老七把它往苏杭面前踢了踢:“吃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想死吗?” 苏杭当然不想死,可是他被繫着项圈,手也被铐在身后,除了趴下来像狗一样,是不可能吃到东西的。 而做狗,不是任何人所擅长的事情。 老七抽着烟气定神闲的站在他面前,大声冷笑:“让你自由了几天,骨气又回来了?” 苏杭衣衫褴褛,全身都是伤,靠在墙角不想理睬。 老七问:“是谁跪着求我不杀他,是谁被十个男的操了都不肯自杀,现在想当烈士了?真难得啊。” 苏杭面色苍白的发呆,曾经的懦弱令他无言以对。 老七蹲下来,狠狠地扳正他的脸:“让我看看这幅倔强样儿,是不是舔老子□那个人?” 闻言苏杭朝他毫不犹豫地吐了口口水:“你吃了药,连猪的都会去舔。” 不料老七不怒反笑,他慢慢的用手指擦了下脸,说道:“吃吧,你又不是没吃过。” 苏杭疲惫的靠在墙壁上,轻声说:“你杀了我吧,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老七松开手吸了口烟:“看着你受折磨,很有意思。” 苏杭轻声道:“无所谓折磨不折磨...我妈妈死了,小原哥哥也结婚了,那我呢...怎么样其实都没有关系了...” 细声细气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老七像是在嘲笑他:“哟,前两年不是吵着要去看你那好哥哥吗,真是伟大的爱情。” 第13页 苏杭说:“我相信爱情,那个和现实没有关系。” 老七不屑的哼了哼。 苏杭半张着漆黑的眼眸说:“只是我死了,对谁都轻松,就算我死了,我们也是永远在一起的。” 老七站起身来:“随便你,那你继续做你爱情的美梦,我继续陪你玩。” 说完就站起来想走。 苏杭莫名的问:“那你不相信永远吗,你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你永远永远永远的爱着周景?你忘不了过去,只有让我生不如死,你才觉得对得起他?” 谁知老七本来平静的表情忽然就因为这句话僵住了,他恶狠狠的回头喊:“你知道什么?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舌头割下去送给柏慕原!” 说完掀了那个放满瓶瓶罐罐的破桌子,就摔门而去。 苏杭孤孤单单的坐在黑暗的墙角,看着面前那碗蛋炒饭,咽了咽口水,就又靠着墙昏睡了过去。 书上说,人三天不喝水,两个礼拜不吃饭,就会失去生命。 不知道这个准不准,可苏杭绝食的第十天,已经没有什么清醒地意识了。 他全身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像只濒死的流浪狗,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老七蹲在旁边粗鲁的给他灌着水,无奈水又顺着脸颊流到了布满灰尘的地面,弄得一片骯脏泥泞。 他烦闷的把矿泉水瓶子扔在旁边,骂了声:“操,他什么时候有这个志气了?” 一直跟在老七身边的男人道:“老大,我看死了就死了吧,现在柏慕原找他找的凶的狠,我们不如赶快跑路,这小子发着烧又不吃饭,没救了。” 老七喘着粗气,眼睛充满血丝的盯着昏睡的苏杭。 男人又问:“老大?” 老七说:“找医生来,给他治病。” 男人犹豫了片刻道:“你以前不是这么在乎他死活的,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做这事儿,反正我们已经...” 老七勐地站起来打断他说:“出去,让我冷静一下。” 男人不敢惹这个当过特种兵的傢伙,赶快开门跑了出去。 老七又看了眼垂死的苏杭,心里烦闷的厉害。 古时候有个人在集市上卖东西,他说他的矛是最好的矛,无坚不摧,他的盾是最好的盾,极致坚实。 围观者问: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当如何? 这恐怕,也是我们人生里最难解释的悖论吧。 第十七章 背叛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违背了曾经打算坚持到底的承诺吗? 若那承诺从未说出口呢,到底是该默默地走到尽头,还是肆意离开,受着心灵永恆的谴责。 卡车在高速公路上疯狂的奔驰着,与之相反,静静流入苏杭血管的药液却异常缓慢。 被威胁来的医生吓的半死,紧张的看护躺在中间病床的病人。 老七靠在墙角,抽的烟火光明明灭灭。 “他会死么?” 忽然的问句把医生吓了一跳。 医生结巴道:“还,还是送到医院里去吧,靠蛋白和液体是撑不了多久的。” 老七默默地瞥了眼已经面无人色的苏杭,忽然咳了几声,而后拿出电话播通了个电话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喂,你好。” 老七没有表情的说道:“想和苏杭说话吗,给你们五分钟。” 话必就把手机递到苏杭的耳边。 柏慕原的语气立刻就变得焦急了起来:“小杭,小杭?!你在哪,你说话!” 苏杭经过治疗还是昏迷不醒,但很神奇的,此刻他的眼皮动了动。 柏慕原顿了一秒,话语又变得轻柔:“小杭,你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出来的,你再坚持一下...” 苏杭仍旧闭着眼睛,嘶哑的喉咙模模煳煳的发出了个声音:“别...留...” 因为许多天未说话,嗓子变得很奇怪。 柏慕原问:“你说什么?” 苏杭微弱的皱了下眉头,努力的继续下去。 就连怔怔的蹲在旁边的老七,也才是好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唱歌。 苏杭表情平静真如死了一般,可他的确选择了如此:“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言不...由衷...为何你不懂...人生...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当爱已成往事》,柏慕原最喜欢的电影,柏慕原最喜欢的歌。 许多年前苏杭笑他老气,总是在ktv唱这首曲子笑他。 没想现在,他竟旧事重提。 只可惜曾经那清澈完美的嗓音,已经变得破碎而沉重。 再也没有那完美的腔调了。 但是,声嘶力竭所出来的每一个细不闻的字,都像最锋利的刀子,直直的割尽人心的最深处,深不见血。 柏慕原连唿吸都停了,直到苏杭再也发不出声音,才颤抖的说:“you...aremylife,youaremy...sunshine...” 闻言苏杭的嘴角似乎弯了下,可留下来的,却是眼泪。 他抖了抖苍白的嘴唇,奄奄一息的说:“其实,我不恨...你...我爱你...你要幸福...我...爱你...” 话音还未落地,老七忽然摔了电话,粗暴的把苏杭拎起来,毫不顾忌的扯下输液的管子把他扔到卡车的铁壁上骂道:“你不是想死吗,你还要爱谁?!其实你想活吧,你想活着占有他,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苏杭被摔得剧烈的咳起来,他痛到蜷缩,倔强的说:“我...不是你们。” 医生吓的瑟瑟发抖,躲在旁边不肯吭声。 这句话像是给了老七好大刺激一样,他忽然拾起工具箱里的改锥,跳过去抓住苏杭的手就狠狠的插进了他的指甲,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勐地便把食指的指甲残忍的掀了起来! 苏杭惨叫一声,尾音却渐渐在剧痛中变得极细。 他睁大了眼睛和嘴巴,痛苦的急促喘息,汗水顷刻就在脸颊凝聚成型,缓缓地落下来。 老七看着血淋淋的场景哈哈大笑:“你还爱吗?你还爱吗!” 苏杭跟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投向老七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轻蔑。 老七的表情有些扭曲,他打开手机录像,扔给医生说:“给我拍!” 而后就像魔鬼一般,一个又一个的翘起苏杭的指甲,那美丽而纤细的手浸在鲜血中,像是来自地狱的图景。 医生全身都抖个不停,根本难以面对这一幕,只好侧头闭眼举着手机。 如果可能,他还会捂住自己的耳朵,从而逃避苏杭惨绝人寰的叫声。 等到结束时,老七已经双眼充血,神情恍惚。 而苏杭早已晕死了过去。 老七扔下他的手,看着满地的血肉模煳,又看到他嘴角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就连嵴梁骨都冷了起来。 静默片刻,老七忽然站起来狠狠的踢了苏杭一脚,抢过手机胡乱的按了几个键,而后就骂道:“等我整死你弟弟,不信你还这么倔!” 说完竟从腰里拔出枪毫不犹豫地嘣了医生,拍拍前座的车窗说:“停车,在附近等我,我有点事!” 紧张的同伙很快就停了车。 老七打开卡车的门,跳出去窜进野地就没了影。 却说柏慕原憔悴的坐在办公室里面,放下手机就跟没了魂一样发怔。 特意为此事来陪伴他的张翔宇有点急了,窜过来问:“他说什么了,说在哪了吗,啊?” 柏慕原摇摇头,头髮微乱,胡茬泛青,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消瘦进去的脸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平时光彩照人的样子。 张翔宇见朋友跟傻了一样,赶快又追问:“那你们说什么了,别要死不活的,你已经尽力了还能怎么样,北京三千多万瞬时人口,找他哪那么容易。” 这种安慰在柏慕原听来无比刺耳,他轻声道:“小杭不行了。” 而后带着哽咽深深的喘了口气,像是在压抑眼泪。 张翔宇又着急又好笑:“你怎么知道。” 柏慕原说:“我听得出来。” 说完就满脸绝望,高大的身躯看起来也蜷缩了不少。 正在此时他手机又叮噹响了声。 张翔宇拿起来接手彩信,看着看着就手指发抖。 柏慕原听到视频里可怕的声音,怔了下就勐的抢了过来。 张翔宇看到苏杭所受的罪,很怕柏慕原现在崩溃,可是事实如此他竟无奈的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词彙。 不料柏慕原面无表情的凝视了会儿,竟然慌乱的面对电脑,用蓝牙把视频传了上去。 张翔宇皱眉凑近:“你干吗,你疯了?” 柏慕原默不作声,手指飞快地用软体调出视频,有点颤抖的调了起来。 张翔宇立在那看了会,也不由的睁大眼睛。 不知为何这段视频抖的厉害,竟然顺着前面的玻璃拍到了高速边绿色的地名牌子。 只可惜像素不够,看起来十分的模煳。 柏慕原勐的敲了下回车,起身说:“这个电脑不行,走。”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又响起来,竟然是苏杭那个不懂事的表弟。 安阳听起来很慌乱,结结巴巴的叙述道:“柏先生,那个...那个绑匪给我打电话,说,说要我去个地方,救我哥。” 柏慕原闻言立刻道:“你在哪,等我。” 说着又犹豫的看向那段血淋淋的视频。 张翔宇也知道事态有变,保证说:“交给我吧。” 柏慕原话都没再说,立刻就拿着手机跑出了门去。 看来,老七再狡猾再残忍再诡计多端,他也终究只是个人而已,总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这也许就是苏杭所能做的唯一的反抗而给自己换来的最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给你们个解脱 第十八章 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极其普通的,许多在普通人眼里的大事,也不是就是写生活质量转变的机缘而已。 这就决定了态度,一种避重就轻,自我保护,不肯相信危机存在的态度。 或许无可厚非。 安阳颤颤巍巍的出现在荒凉的火车道附近,他很不愿意来当这个诱饵,虽然受苦的是他的哥哥,也曾表示要临阵逃脱。 无奈柏慕原就是铁了心,把枪架在安阳脑袋上非要他来。 第14页 安阳也只得从命。 老七不愧是当过兵的人,他选的这个地方四野空旷,根本没有藏身之所,所以也不必太担心遭人暗算。 甚至于直到安阳都快走到了指定地点,也不见他人影。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的男生简直吓坏了,他心神不定的在冬日的荒糙处停住了脚步。 耳机里传来柏慕原的声音:“别停,继续往前走。” 安阳有些不肯听从。 柏慕原说:“你忘了苏杭是怎么为了你牺牲的?” 结果闻言安阳反而气唿唿的回答:“要不是他,我也不会遇见这种危险!” 一语坏事。 不远处的糙忽然晃荡了下,而后转瞬一枚子弹就朝安阳袭来。 直中心脏。 在他倒下的剎那,很不易察觉的黑影便朝远处流窜了去。 柏慕原在隐蔽的地方生气的关掉了对讲机,他心底泛出种悲哀,大约是替苏杭不值。 其实早就知道,亲人这种东西,并不一定留着一样的血液,就能毫无保留的相待。 世俗所谓的爱亦然,太多怦然心动只能受的住花前月下,而见不得凄风苦雨。 因为早就给那个小子穿上了防弹衣,柏慕原也并未太担心。 他静静的用望远镜看着远方。 谁知天空中竟然忽然出现了两架军用直升飞机。 近地的轰响十分刺耳。 在荒糙中狂奔的老七也知道坏了事,他晓得柏慕原这几年是很有势力的,但没想到京畿之地他也如此明目张胆。 毕竟此处权贵多如牛毛,动作太大搞不好坏的就是自己。 竟管心中浮现了忐忑,老七还是毫不迟疑的在糙地中如黑豹般狂奔。 身着迷彩服的特种兵在直升机上岿然不动。 他们手里的狙击枪在暗色的天幕下有些压抑的色彩。 瞄准镜不显声色的寻找着猎物。 除了螺旋桨的声音,几乎万籁俱寂。 忽然,两声枪响划破凝固的气息。 柏慕原收到消息就不管不顾的朝着远处跑了过去。 果然几分钟之后他们在糙地中找到了倒下的老七,除了些搀扶安阳的保镖,几乎其它男人都围了过去。 柏慕原激动地抓起老七问道:“小杭呢,你把小杭弄到哪里去了?” 老七左肩和右臂都中了枪,脸上却是神经兮兮的笑容:“他死了。” 柏慕原重重的抽了他一巴掌,声音清晰的问:“小杭在那里。” 老七呵呵的笑起来。 柏慕原气的立刻用早已拉开保险的枪抵住他的头:“你以为我不会折磨人么,你不要逼我,否则你让小杭受的罪,我都会十倍百倍的还到你身上!” 老七深深的眼眸和他对视两秒,又笑:“我会怕吗?” 柏慕原蹲下身,完全是因为愤怒才说:“我知道你现在想死,你今天就是想死,为什么呢,因为你发现自己背叛了周景,你玩不下去了,你发现这世界上不只有他一个人会让你难受会让你心悸会让你受不了!...我知道你们的那点破事,破到连小杭的一根头髮都比不上!” 老七没回答,他移开目光,忽然嘴巴微微一动。 好在柏慕原反映及时,立刻掐住了他的牙骨。 但还是咬下去了些。 大鼓的鲜血从老七嘴里冒出来。 柏慕原烦闷的站起身说:“快把他送医院,不能让他死了。” 闻言立刻有几个保镖开始行动。 冬风吹得荒糙凄迷,让人心里无限哀凉。 柏慕原愣愣的站在那看着远方,美丽而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了些平静与绝望。 糙糙的安排了些垫后的事情,一大群人正想回去时,柏慕原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兴高采烈的张翔宇,他飞快地说:“我大概处理好了图像,虽然不太清楚,但字还是能看清的,是昌平500m。” 柏慕原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快联繫人去派车追,我带人在附近找,要快!” 张翔宇问:“找到老七了吗?” 柏慕原跟本顾不上回答他,又嘱咐道:“能派多少人派多少人,还有联繫去往外省路上的加油站询问,天津,唐山...一定要把小杭找到...” 张翔宇打断他:“我知道了,你怎么跟警察似的,交给我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好几天没睡要死人的。” 柏慕原话都没回,勐的挂上了电话说:“快,跟我走。” 刚刚有些解放感的保镖们又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要知道,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当晚七点,这场搜索才见到了希望。 有个保镖在野地里找到了个男人的尸体,身上没有证件,可是致死的枪伤十分符合老七所用的子弹。 柏慕原也顾不得仔细研究,听到消息后拿着手电继续在黑夜的树林间穿梭。 他这辈子做了不少事情,却从未紧张过。 紧张是因为没把握,是因为怕失败。 是因为无法接受,也许拯救不了苏杭的事实。 “董事长,前面好像有辆车!” 柏慕原听到唿叫恍然回神,完全毫无犹豫的沖了上去。 旁边的人们赶紧追着喊:“要小心,他们有同伙!” 柏慕原像是没听见似的,举着枪跑到卡车前见没有司机,又立刻跌跌撞撞的爬进了货仓。 那在脑海中想像了无数遍的场景,忽然到了眼前,竟让他泛起阵眼前发黑的晕眩。 地上的血和带着肉的指甲已经干涸了,斑斑的痕迹散发着股cháo湿而阴暗的气息,混合着摔碎在地上的药水,十分呛人。 一个瘦弱的身影缩在角落里面,完全是纹丝不动。 柏慕原忽然吸到氧气般回神,扔下抢几乎是摔过去的,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杭连喊都喊不起来。 他颤抖的身手在他鼻息间一探,感到了微弱的温暖的气息,才有勇气发出声音:“叫医生来,救护车,快点!” 苏杭就连嘴唇都是纯粹的白色了。 他依旧完全失去了意识,很遗憾的错过了这期盼已久的重逢的时刻。 又或许,在写下那句再见之后,他根本就未曾企盼过。 因为早就准备好了抢救的人员,大家很迅速的就把苏杭抬到了高速边从附近驶来的救护车。 柏慕原见医生和护士们屯团围住了苏杭,才安排说:“快把他送医院去,还有叫翔宇回来把军队的事打理妥当,还有小杭他弟弟,要照顾...” 话没有说完,他很突然的脱力跪倒在了路边。 弄得大家又是一团忙乱。 医院在夜晚总是静悄悄的。 在这样混乱的事情之后,大家几乎都松懈了神经。 四五个在病房外看护着老七的保镖们也昏昏欲睡。 当然,谁也没想到他在大量失血之后,竟然能够当晚醒了过来。 枪伤和舌头上的伤似乎对这个铁打的男人毫无影响。 他先是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阵的呆,眼神里晃动的除了空虚,还有些自嘲。 柏慕原的话像是被重放似的,不停的在脑海中迴荡着。 老七慢慢的拔下输液的针,全身肌肉都扭曲了,却也毫不迟疑的把他戳进了大腿动脉的地方,然后不着急不着慌的一次一次的挑着自己的皮肉。 或许他已经完全失去感觉了。 殷红的血浸透了雪白的床单和被子。 像是十七岁那年,学校操场边盛开的芙蓉树。 纯洁无瑕。 篇外之三(上) 有的爱就像刺猬,明明有着温柔的内在,却总是越亲近越伤人。 十几个小时的航行旅程也是很让人疲惫的。 苏杭走到取行李处,一边等待一边很好奇地四处观望。 虽然他出过几次国,但总是匆匆忙忙的,如今一想到自己将要在加拿大生活两三年,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激动。 谁知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苏杭疑惑的侧头,见是个身材健硕高大的亚洲男人。 那男人似乎也在等行李,他俊朗的脸浮现出笑容:“你也是北京人?” 听到乡音苏杭心里感到很亲切,他点点头:“是啊。” 男人又问:“来这儿读书?” 苏杭再次应酬了几句。 没想男人很冒昧的邀请道:“我朋友一会来接我,我可以送你去学校。” 苏杭自然摇头说:“谢谢你,不过我想熟悉一下环境,自己去就好了。” 男人见状又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左丹。” 苏杭不太习惯和陌生人熟络,他只是礼貌的微笑,而后拿起自己的行李就走开了。 左丹站在原地瞅着他的干静背影,原本还温和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阴沉而恶毒的气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但并不是世界上的每一次相见都是如此可怕的。 左丹认识周景时还是在四五岁的年级,那时候他们家有七个表兄妹,他最小,那片的大人小孩都叫他小七。 而周景是独子,整天文文弱弱的上补课班学画画学写字,跟整天疯淘的左丹根本是两种生物。 可惜左丹他妈妈的口头禅多年不改:看看人家周景,哪像你整天不学习? 所以率领众多小朋友去欺负书呆子几乎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周景体育不好也不会拉拢人,但就是性格够沉默。 当小左丹发现无论自己揍他多少次他都不会跟大人去讲,倒也渐渐的生出了敬佩之意。 孩子的关系总是单纯幼稚的。 后来读小学当同桌,读初中也分在一个班,他们竟然成了最无共同点的朋友。 九十年代很简单,那时的感情似乎也很简单。 从傻傻的小朋友变成青涩的少年,貌似是转眼间的细节。 只是小七说自己该叫老七了。 只是此后周景终于凭藉努力考上了全市最优秀的中学,把自己的未来与过去之间,划上了鲜明的分界线。 “你们是谁?!” 苏杭迷迷煳煳的醒来,躺在昏暗的屋子里迷茫了好久,才惊异的坐起来问道。 他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打算打车到学校去的,可是还未走出机场就被人在熙攘中拉住,不知如何便失去了意识。 好几个衣着随便的男人围住他,有西方的,也有亚洲的,却没有谁言语。 苏杭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又遇见危险了,小心翼翼的再此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第15页 正在这时,门吱呀的开了。 男人们自动让开了个道。 一个高大的阴影挡住了苏杭的脸。 他很吃惊的发现竟是在机场和自己搭话的那个左丹。 左丹摆摆手,同伙们便都一言不发的走了除去。 苏杭条件反she的往后退,同时用力想挣脱开系住手腕的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左丹脸色十分阴沉,他蹲在苏杭面前及其突然说了句话:“周景死了。” 苏杭睁大了眼睛。 左丹说:“你妈也死了。” 这下小小苏的脸色彻底凝固。 左丹露出了冷冷的笑容:“从今天起你可以痛恨自己认识了柏慕原,还没自我介绍,我是老七。” 金秋九月,雅礼中学里却是满操场的芙蓉花香。 那样粉色细小的花,却有如此优雅的气味,真的令人心醉。 当然,这只是文静的人才会觉得。 左丹大模大样的踢了下,在篮球场旁左顾右看的说:“你们学校还挺大嘛。” 周景点点头说:“嗯,是啊。” 他总是如此闷闷的,不会多说什么。 左丹切了声,随手摸出只烟来。 吓的周景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别抽菸,我们学校不让。” 左丹不在意:“那有什么。” 周景摇摇头说:“别抽了,等你出去再...” 忽然一声招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嘿,他是谁?” 两人双双回头,原来是周景年级里几个很惹眼的男生,都穿着运动服,像是正准备玩篮球的样子。 问话的人明显是混血,稜角分明的俊脸有些坏坏的感觉。 周景说:“我朋友...我带他来参观参观。” 虽然如此,眼神却落在人群的最后面。 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天使般的容颜,高挑的身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是眼神带了种毫不做作的淡漠。 左丹不会读书,可察言观色没有问题。 他见状十分不友好的哼了一声。 周景赶紧介绍道:“他是梁岳,他是蓝予晗,他是柏慕原...我朋友叫左丹。” 混血少年梁岳像是很喜欢新鲜事物,直接朝着老七问道:“你会打篮球吗?” 而后就毫不客气地把球扔过来。 左丹也不含煳,叼着烟运球进了篮球场,就是一个三分。 梁岳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敢不敢和我单挑?” 没想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柏慕原却忽然变了脸:“无聊,那你们玩吧,反正人够了。” 说完就要走。 一直没吭声的蓝予晗赶紧阻止:“原,你又怎么了?” 他伸出去的手硬是被柏慕原的眼神冻在了半空。 而后大家也就没再敢劝。 只有弱小的毫无存在感的周景,竟然默默地跟了上去。 又是阵秋风,吹得芙蓉花纷纷落地。 粉色的雨倏尔就模煳掉他们所有人的背影。 苏杭被囚禁的第十天,他第二次见到了老七。 与沉重的丧母之痛相比,似乎失去周景之余他也并非什么稍微平和的经歷。 同样是两眼血丝,憔悴不堪,只不过被绑在桌角的苏杭根本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他们如同困兽似的四目相对。 老七忽然发了狂,狠狠地踢打着苏杭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逼死他!你不配!你不配!” 苏杭何时承受过这些,他痛苦的蜷缩着往墙角退道:“我没有,不是我的错!” 老七愤怒的抓起他,等着苏杭问:“周景那么老实,不是你欺负他,他怎么会有现在的下场?” 说着就从腰上拿出把匕首抵上那美丽的脸:“都怪你长成这样,漂亮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此时苏杭的惊慌反而变成了种奇怪的安静,他嘴角还挂着血痕,却流露出颤抖的讥笑:“他老实,怎么会害死我妈,我妈就不是人吗,我妈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全世界并不只是他最重要...” 说着,眼泪就缓缓地流出,顺着刀刃在空气中发出了晶莹的光芒。 这是属于孩子的特有的表情,这是人失去珍贵情感后的痛彻心扉。 老七微怔,而后麻木的松了手。 他的瞳孔中全是深陷噩梦不能醒来的阴影。 “你不要综合他们对着干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周景不只是第几次劝说自己这个不听话的朋友。 老七站在自己楼底下,抽着烟天不怕地不怕的说:“那有什么,玩玩罢了,再说有钱人只是装而已。” 自从高一老七在雅礼遭遇梁岳之后,他们就时不时地拼篮球,而且很不幸总是以梁岳的失败而告终。 周景的学习压力越来越重,很少有机会来看他,自然不会被随便敷衍回去:“我没有开玩笑,你总当着大家的面赢他有什么好呢,他是少爷脾气,到时候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老七懒得理他唠叨,索性闭嘴不说。 周景没办法,便低下头道:“我回学校了,你也找点正经事做吧。” 老七很突然的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柏慕原?” 周景被吓了一跳,勐的抬头说:“你乱讲什么,我们都是男的。” 老七冷笑了声,摸了摸周景的短髮,便晃晃荡盪的走进楼道回家了。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註:。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gg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篇外之三(下) 折磨别人到底是痛快的事,还是同样痛苦的负担。 谁也不知道。 因为作为理由的恨,有的时候那么彻骨,有的时候却容易伤了无辜的人。 老七地无数次推开小屋的门后,已经不压抑看到蹲在墙角满身枯骨的苏杭了。 囚禁了太多日子,真的让他对施刑对羞辱有些提不起劲来。 苏杭根本就是个思想单纯的孩子,对过去更是一无所知。 报復他,简直像把拳头打在棉花上。 如果不是因为周景的愿望,或许老七早就倦了。 他把手里的饭盘不耐烦地扔在苏杭面前:“吃吧。” 说完就翘着腿多在他面前抽菸。 苏杭眼神很呆滞,这些天的强暴羞辱几乎磨灭了他所有的意志。 可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趴下身,像只小狗似的吃进了口饭。 老七神经质的蹲过去扇了他一巴掌:“你要不要脸啊,死了算了!” 苏杭被呛的勐咳,却也不敢吃饭,又靠回了自己熟悉的墙角。 在这之前老七一直不明白生命为什么对他而言这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可此时此刻,他忽然悟到了什么。 “是想见柏慕原吗,是想让他救你吗?”老七皱眉问道。 苏杭死水似的眼睛动了动,仍旧没有回答。 老七冷笑了一下,心底忽然泛出了恶毒的主意。 其实最惨烈的报復不是给与人本身,而是用最彻底的方法,毁灭掉他的所爱。 装修极度有品味又极度奢侈的别墅里面,坐着个与其完全不搭的少年。 周景很紧张的坐在沙发上,对于此次受邀并不抱有什么好的期待。 蓝予晗让佣人端上来了茶点,微微的笑了下:“吃吧,紧张什么?” 周景问:“我们要做什么,你不是说原和梁岳也会来吗?” 能够和这几个阔少有些交情,完全是因为周景平时与柏慕原在读书和电影之类的东西上有些共同语言,但也仅限于此。 蓝予晗笑:“怎么,没有柏慕原你就不想和我说话?” 周景摇头。 蓝予晗又问:“你喜欢他吧?” 周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越来越频繁的被提起,难道自己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 没想到蓝予晗忽然变了脸,恶狠狠的说:“你少做梦,他是我的!” 周景惊的表情褪了色,可是片刻之后竟然倔强的说:“原是自由的人,不属于谁。” 蓝予晗冷笑:“你很了解他?” 周景侧头不答。 蓝予晗勐的伸手拉过他:“你算什么东西?我让你知道知道自己算什么东西!” 说着便推倒他用力扯开了周景的皮带。 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事情的少年慌了神,他恐惧的惨叫,可是刚才还殷勤的佣人们此刻却不知躲到了哪里,任凭他嗓子喊得出血,也无人回应。 整个过程都像场恐怖的噩梦。 但仅仅也是个开始而已。 苏杭目瞪口呆的瞅着进来的穿白大褂的中国男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老七,只是冷冷的笑了下,便消失在关上的门处了。 男人面露难色,拿出针筒道:“你忍一下,忍一下就好。” 苏杭吓得紧紧靠着墙壁:“你要做什么?!” 男人打开恐怖的解剖箱道:“只是从你身上取点东西送给柏慕原,忍忍吧,不然老七不会放过我的。” 谁知这句话就像给苏杭打了兴奋剂,他瞅着已经触及自己胳膊的针筒,忽然发疯一样倾身咬住了男人的耳朵! 凡人是斗不过精神崩溃的人的。 苏杭勐的用力,几乎因为他的惨叫而耳鸣,嘴里叼着的肉块晃晃荡盪。 不知是不是上帝开的玩笑,经过两年的撕扯挣扎,困住苏杭德铁链忽然在这一刻断了。 他想都没想,便满嘴是血的惨叫着从解剖箱里拿出个刀具,狠狠地插进了男人的心脏。 片刻,万籁聚集。 苏杭傻傻的坐在地上喘息,满脸满身的血不知从何而来。 他开始疯狂的大笑。 情事过后的客厅有种很一样的寂静。 周景晕眩的躺在沙发上,看着高原的天花板脑间完全空白。 倒是蓝予晗无所谓般,坐在旁边抽了支烟。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开了。 柏慕原美丽的身影出现,而后看着眼前的情况变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就有蓝予晗的钥匙,平时也随意开惯了,根本没想会发生这种事。 周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就像被电到一样,勐的跳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慌慌张张的就夺门而去。 第16页 柏慕原被撞个趔趄,脸色不好的问:“你在干什么?” 蓝予晗知道柏慕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生怕在此时惹怒了他,只好整理衣服起身撒谎道:“我看他挺可爱的,没想到这么害羞。” 柏慕原这时表情才好些了:“你喜欢人家就好好对人家,别找麻烦。” 蓝予晗尴尬的答应。 柏慕原又问:“不去道歉,还站着干什么?” 蓝予晗笑:“明天再说吧,我亦会给他发简讯,对了,我爸前天...” 他用话敷衍过去,却不知道自己因为无知而犯下的错,到底对别人有多大的伤害。 那天周景在老七家里哭了一晚上,而老七究竟有多愤怒,大约也只有他自己能知道。 可第二天一早,蓝予晗竟然表情平静的找来对周景说:“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只可惜语气里不是温柔,而是满满的威胁。 老七插着兜站在贫民窟的街道上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让他滚吧,我玩够了。” 苏杭被洗干净了身体,穿上了新的衣服。 可惜神情恍惚怎么也不像个正常人。 老七话都没再多说一句,带着那群流氓混混便走掉了。 留下苏杭独自站在那,像个傻子一样。 始终跟着老七的同伙问道:“真的放他走啊?” 老七冷笑:“边追边打才有意思,我们关着他,他像个活死人似的又有什么意思。” 同伙问:“他报警怎么办?” 老七不屑的哼:“你看不出他都快疯了吗,一个普通人还能承受多少?” 同伙无语。 果然半个月后他们找到了在街边吃着剩面包的苏杭,蓬头垢面,神经兮兮,像只遇见风都受惊的兔子。 据说北京那头柏慕原已经给他办葬礼了。 其实有的时候,还不如真的死了比较有尊严。 “蠢人。” 老七随意的扔下篮球,有意无意的骂了句。 他刚带着朋友和梁岳与蓝予晗打完篮球,还有些气喘吁吁。 正在擦汗的梁岳闻言僵住胳膊,侧头问道:“你说什么?” 老七大小就那幅流氓劲儿,哼了声就不再理睬。 柏慕原本来站在场外看热闹,见状就过来劝了句:“算了,你自己打不好总找别人麻烦干吗?” 梁岳完全是输不起的脾气,摔下毛巾愤愤地想走。 没想到老七带来这人有点缺心眼,竟然说:“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柏慕原平时是不太参与他们的活动,总是干干净净的站在旁边,因此此刻脸色立刻就有点不好看。 本来就再找茬的梁岳立刻就扑了上去,边骂边打:“操,废什么话操你大爷的!” 十几岁的男生都是血气方刚,力气过剩,蓝予晗和老七顿时也不甘示弱,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通通打成一团。 这儿毕竟是雅礼的地方,两个外面的学生能占到什么便宜。 柏慕原看到窜过来的男生越来越多,终于上去扯开梁岳,给了那个骂他的男生几脚:“别他妈没事找事,以后说话注意点,滚吧!” 谁知道那男生只是抖了抖,就再也没站起来。 鼻青脸肿的老七从傻掉的几个男生中间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几位富二代。 毕竟再怎么胆子大,还是人命关天。 后来这件事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他们没有一个人得了安宁。 但不是没法否认,这是个有钱人的世界。 梁岳跑出了国,蓝予晗在家跟没事人一样,就连家教最严的柏慕原也只不过被父母批评了顿了事。 他们该上大学的上大学,该出国的出国。 根本什么都没耽误。 就都顺顺噹噹的继续自己的人生了。 老七沈为目击证人的命运有些荒唐的可笑,他不过父母遭到威胁,拿了笔闭嘴费,又被送进北京的重点部队当兵,就只好真的闭了嘴。 谁也无力改变过去,谁也没办法预知未来。 但就像那句说烂了的虽然被无数人质疑,却仍旧一次又一次应验的话一样。 上帝是公平的,它不会给你太多,也不会夺走你的所有。 半瓶烈酒被哗啦啦的浇到伤口上,苏杭痛到把嘴角咬出了血,连气都喘不均匀。 老七扔下手里的鞭子踩住他的脸笑:“真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去报警啊,逃走啊,总落在我手里我也嫌累!。” 苏杭意识模煳的厉害,但身体却已经在这些反覆的伤害中渐渐的免疫了起来。 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老七没有听清。 “大点声!” 又是一巴掌。 苏杭在他手里摇摇晃晃,声音微弱的说:“我不是故意杀死那个人的...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你让我再看一眼小原哥哥...就一眼...然后随便你...” 老七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重重的把苏杭摔在地上骂道:“那种伪君子你也喜欢,他有什么好,你们都疯了吗?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的狗而已!” 苏杭无力的申辩:“小原哥哥...是好人。” 老七呸他:“柏慕原除了装还会什么,接触他的人都倒了霉,只有他,只有他活的比谁都好!” 苏杭闭着眼睛瘫倒在那:“小原哥哥心里是很难过的...你们不懂...” 老七冷笑:“他那么本事,他来救你了吗,你爱他什么?!” 苏杭说:“和你无关...” 老七沉默了很久,又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若是你看到他现在的生活,你就不会喜欢他了。” 苏杭嘴唇的动作已经弱到不易察觉:“无所谓的...只是我这辈子,恰巧爱了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他了...” 老七后来在部队的生活很孤独。 自从发生了那个惨剧之后,他就不再和以前的兄弟联繫了。 支持心灵全部内容的,也只剩下周景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寄回来的信而已。 再往后,那信也不知不觉中断了。 似乎没完没了的训练,那些靠着生命换来的军功章,成了老七的全部。 他想也许周景有了新的生活忘了自己,或许是怎么样。 但他完全没料到,竟是那样的结局。 又因为柏慕原,全都因为柏慕原。 许多年后回到北京的周景,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但他仍旧保留着少年时代的文静,端正的坐在眼前,就像梦境重现。 那时的老七还想像不到自己这个是朋友又超越了朋友的人经歷了什么,但是,随着成长失去了所有之时,周景真的对他珍贵无比。 “你还好么,一直挺想见你的。” 老七面对着问候有些哽咽:“嗯,你呢,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景微笑:“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老七点点头。 周景惨澹的嘴角弯的神秘:“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让一个人,也承受五年我所承受的一切?” 老七非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景说:“他叫苏杭。” 老七从未听说过,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周景又忽而握住他的手:“还有,永远...永远都不要伤害柏慕原。” 老七焦急的神色渐渐变得暗淡:“你还爱他...别做梦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周景侧着头:“爱吗?...你说,什么是爱,你爱过谁吗?” 他没有等回答,便慢慢讲起了自己所经歷的所有,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那是老七生命里,最漫长的一个下午。 是不是没有开始的故事,就没有结束。 也许我们追寻了一生的问题,恰恰最没有答案。 爱情,永远是心口抹不开的硃砂痣。 鲜艷如血,与生俱来。 只是为了保护它,我们已经付出的太多太多。 其实,比傻瓜还傻的刺猬,它的坚强,也不过全都是假象。 第十九章 一个男人高壮的男人被捆得如同粽子似的,勐然摔倒在地上,发间还沾着糙叶,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柏慕原坐在沙发上,微抬着下巴,却垂下眼睫,高高在上的动作,沉默忧郁的神色。 男人抬头看了下,而后便慌张的说:“那些坏事都是老七让我干的,我...我也不想啊!” 树倒猢狲散。 这个傢伙虽然在老七死的当天就弃车逃窜,却还是被人从荒郊野外抓了来。 柏慕原没有把怒气发在他身上,自从虚脱醒来以后,他的情绪就低沉的怪异:“是周景让他那么做的吗?” 男人见自己不是死路一条,赶紧知无不言:“是啊,但当初老七告诉我,周景让他...让他折磨苏杭五年,本来苏杭回国我以为就没事了,谁知道老七却又一错再错的不肯回头。” 柏慕原当然不会被这种混混的只言片语打动,他只是沉思了片刻,便疲惫的摆了摆手道:“带走吧,我头痛。” 男人生怕自己遭到深不测,立刻又激动的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老七把苏杭那些东西藏在哪!” 柏慕原诧异抬眸。 男人满头冷汗,朝着他谄媚的笑了笑。 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碟和带子一个小时之后就被送到了柏慕原家里。 他在书房关了自己整个下午。 谁也不知道苏杭那些充满痛苦和屈辱的曾经他是怎样阅读的,又或许,也没有第三个人再真的关心。 柏慕原站在扶梯旁看着华美漂亮的家,顺着水晶吊灯瞅到下面空荡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来的影子模煳不堪,头就止不住晕眩。 人又能承受多少呢? 这个老七曾问过的话语,此时此刻也浮现在柏慕原的心头。 “爸爸,你在干吗?” 干净的童音打断了柏慕原的沉思。 他回首,看着小雪拿着她的卡通相机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不由的勉强浅笑:“刚做完工作。” 小丫头颠颠的跑过来说:“我要给爸爸照相!” 柏慕原蹲下身,摸摸她的头说:“去自己玩,乖。” 小雪的镜头对上他的脸,又停了片刻,她歪着头问:“爸爸,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你哭了吗?” 柏慕原笑:“爸爸是大人,怎么会哭。” 第17页 小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柏慕原又道:“我有生意要忙,晚上和妈妈乖乖吃饭,知道了吗?” 小雪有点不高兴的说:“你已经好久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了...” 瞅道柏慕原的眼神,她又郁闷的改口:“哦,我知道了。” 柏慕原这才起身,换好了风衣便沉默的出了门。 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 该保护的东西,还是要尽己所能的保护。 全身伤痕累累的苏杭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已经躺在特护病房沉睡了。 等到傍晚柏慕原推开门时,他依然没有恢復意识。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斜斜的透进屋里,给所有东西都染上安静的淡金。 把手里的汤放在床头,柏慕原小心的坐在床角,低头瞅着苏杭毫无知觉的脸庞,又看到他包扎上纱布的双手。 输液针从手腕扎进去,冰凉的液体让他的皮肤也冷得像个死人。 柏慕原轻柔的抚摸上那片冰凉,嘆息了声。 他想起好几年前也是这样守着垂死的小杭,祈祷牺牲一切也要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时过境迁,失去一切的人却不是自己。 总以为还有时间慢慢的来,把所有事做到完美。 直到磕磕绊绊到如今,他才不得不承认,其实谁也无法操纵谁的人生。 正在走神之际,耳畔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声音。 柏慕原诧异的清醒,发现苏杭正眯着眼睛,费力地叫出他的名字:“小原哥哥...” 慌张的倒了温水餵他。 苏杭勉强喝了几口,躺在那喘息着,像是缓过来些。 柏慕原轻轻的抚摸过他的额头:“好好养伤,不要想别的。” 不料经受过这些的苏杭,却别样平静:“...没想到...我还能活着...” 柏慕原握不了他的手,只能痛苦低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杭似是浅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柏慕原又说:“不要放弃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苏杭没有回答他,却又费力的提起另一件事:“小原哥哥...答应我...” 柏慕原赶快道:“你说。” 苏杭说:“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你的妻子,孩子...认真地对她们...好吗?” 柏慕原久久地怔住难以回答。 苏杭咳了两声,又道:“不要想我怎么办...其实...我长这么大,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没有...你在陪的...我一样会平安的过日子...” 柏慕原皱起眉头:“你别说了。” 苏杭微笑:“我忽然明白了个道理...人生,大概就是只结果不开花的过程,就像无花果...也许我们走到最终,也没有见到自己期待的花,但那也没什么,有这个过程...是最重要的。” 柏慕原哀伤的对视着平静到过分的苏杭,脸上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苏杭说:“我想抱你一下...” 抬起被白色纱布重重包裹的手,又皱眉苦笑:“好疼。” 柏慕原真的于心不忍,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睡吧,我一会儿叫医生再给你检查。” 刚才那番话似乎已经花费掉了所有精神,苏杭很快就闭目迷煳了过去。 此后,他便是连续不断的高烧。 每天都在输液,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听不明白话。 好在伤口没有严重感染,在大家揪心之余,也渐渐的松了口气。 当然安心的人里,不会包括柏慕原。 这天他通宵陪房,早晨脸色憔悴的回到家,就看到言菡穿着睡衣坐在他的床上,抱着手像是兴师问罪。 柏慕原脱下风衣,不太在意的问:“干什么这么早不回去睡觉?” 言菡皱眉说:“又去看苏杭了?” 柏慕原道:“嗯。” 言菡盯着他解着领带的背影,沉默了阵子才道:“你想跟他复合?” 柏慕原回头:“关你什么事情,至少我没要离婚。” 言菡有些生气的说:“那你就该和他保持界限,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答应过你会给我做妻子的一切。” 柏慕原想了下问:“你还缺什么?” 的确,这世上太多女人见都没见过的奢华美好她都可以肆意享受。 但言菡还是满脸忧郁的站起来道:“你说呢?” 柏慕原的俊脸上是面对大多数人的风轻云淡:“我不知道。” 言菡紧紧地盯了他几秒,而后忽然脱下睡袍说:“抱我,这是做丈夫的义务。” 成熟美丽的胴体在昏暗的室内显得很诱惑。 可是柏慕原只是扫了一眼就道:“你别给自己难堪。” 言菡压住的情绪像是忽然爆发了出来:“谁难堪,是你难堪吧,你还是不是男人?!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别做苏杭的梦了,他已经对你失望了!他熬了五年拼了命的回来看到这一切就已经失望了,你是傻的吗?!” 喊着喊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言菡狼狈的捡起地上的睡袍,边往身上套边要跑出去。 柏慕原却冷下声音:“你说什么?” 言菡很激动,打开门锁喊:“我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柏慕原竟然勐的冲上去把她拉回来摔在墙上道:“你讲清楚。” 言菡披头散髮,雪白的肌肤在玫红的睡袍间若隐若现。 只是那清秀的脸已经沾满泪水和愤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改了那年你给苏杭的留言,我告诉他你会等他五年,所以你知道苏杭回来是什么心情了吧,白痴,大白痴!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这点小把戏都不知道——!” 柏慕原抬起手想狠狠地扇她,可是接近脸动作又硬生生地停住。 他无奈的摇头,眼神极度冰冷的对言菡说:“滚出去,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第二十章 婚姻是什么?约束婚姻的到底是情感还是法律? 仔细想来这真的是种悲哀的存在,因为但凡需要约束的东西,基本都是靠不住的。 其实我们在最开始选择婚姻往往只不过为了证明幸福,到最后,它却竟然成为摆脱不了的枷锁。 周六的晚餐是柏慕原固定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两年以来风雨无阻。 但是苏杭回来以后他的生活却渐渐变得毫无规律。 这日也是,言菡准时准点的下了楼到餐厅,再次只看到小雪孤单的身影。 “妈妈,爸爸又不回家了吗?”孩子天真的问话里掩不住失望。 言菡看着桌上精緻漂亮的饭菜,压抑住心里的愤怒说:“他可能有事在忙吧,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自从那天两人闹僵以后,他们就再没什么联繫。 即便是柏慕原回了家,也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倒头就睡。 夫妻做至如此,真的令人不敢相信,至少几个月前他们看起来还是相敬如宾的。 言菡低头走到客厅坐了会儿,才播出了那熟悉的号码。 嘟嘟的空音响了好久,柏慕原好不容易接起来,声音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漠与疲惫:“什么事?” 言菡问:“你不回来了吗?” 柏慕原说:“嗯。” 而后便是尴尬的沉默。 言菡忍不住又问:“还在医院吗,小杭好些了吗?” 柏慕原依旧恩了声,而后就说:“还有事情么,没有我挂了。” 言菡知道自己冲动之下说出了曾经犯下的错误,就已经狠狠地毁掉了柏慕原对自己的信任,但她还有别的东西。 “小雪想你了,有时间回家吃顿饭吧。” 没想到柏慕原竟然有点发火:“她是我的孩子,用不到你这么操心!不要总烦我!” 说完就勐地停止了通话。 言菡坐在客厅里面有些诧异的呆住,因为无论是出身还是教育背景都令这个男人的修养极好,从前无论再怎么生气,他也不会说出这种有些不讲道理的粗鲁的话来。 佣人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问道:“夫人,你还用餐吗?” 言菡愣愣的放下话筒,忽然感觉可笑似的弯了下嘴角。 选择至此,都是自己愿意。 忽然觉得说也没有地方说去。 言菡道:“嗯,这就过去,让小雪先吃吧。” 却说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苏杭也是很吃惊的看着无故发火的柏慕原,坐在床边愣了几秒才问:“小原哥哥,你怎么了...” 柏慕原的神情有些烦躁,他极其努力的平静了会儿回答说:“没事,你快把汤喝了。” 苏杭费力的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鱼汤,还没放到嘴边又忍不住道:“可是你最近情绪都不是很好,其实没有必要总来看我,让你太累了吧?” 自从他醒来柏慕原就一直不愿意多说话,此刻他也是靠在椅背上淡淡回答:“不累。” 苏杭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淡青,心里有些难受:“别担心了,快回家吧,我这不是挺好的...” 柏慕原忽然皱眉:“好什么好?” 苏杭看他有些要吵架的意思,立刻闭了嘴。 柏慕原的状态真的不好,他起身道:“言菡和小雪都不用你操心,以后不要和我说这些话。” 说完就拿起风衣皱着眉头走出了病房。 苏杭感觉很莫名其妙,他迟疑的喝了口汤,并未多想。 他这时只知道有的病和伤是身体上的,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人的心更容易受伤和生病。 能让苏杭释然的是善良,而不是他真的什么都明白。 包括柏慕原。 正当所有事情处在缓慢僵持的时候,北京毫无预兆的迎来了一个归客。 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随着身体的逐渐好转,冬也在肆意的寒冷中将尽了。 正月十五这日,苏杭坚持要去给苏灵扫墓。 尽管外面风大雪大,柏慕原却也没有怎么劝,而是顺从的安排了车到医院接他,只不过当苏杭走下楼时,才发现他把女儿也带上了。 苏杭有些别扭的坐进车里问:“都来了啊...” 柏慕原恩了声,眼神儿看着路边的萧瑟树木有些凝滞。 倒是小雪乖乖的和苏杭打了招唿,把白色的花束放在他手里。 第18页 这阵子苏杭简直没有办法和柏慕原多交流什么,只好勉强自己对着这个小姑娘微笑:“什么时候去上学?” 柏瑞雪咳了几声说:“秋天。” 轿车缓缓地驶出了医院。 苏杭又道:“你感冒还没好?” 小雪点点脑袋,看了眼沉默的柏慕原才轻声道:“我都有吃药,可是不管用啊...” 苏杭说:“你要多锻鍊。” 谁知这时柏慕原忽然冷冰冰的说:“她身体不好,不适合运动。” 苏杭愣了下。 小雪侧着头不让爸爸看到,对着苏杭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看来被他的坏情绪影响到的人并不少。 墓园在冬雪的衬托下格外肃穆。 苏杭裹着厚围巾低着头一路走进去,把美丽的花束放在苏灵的墓前,盯着她的旧照片心里有些难受,俯身鞠了躬便走神似的沉默。 寒风吹乱了他的短髮,冰冷的温度令皮肤生疼。 柏慕原站在后面,忽然摸了下女儿的头:“你不是给苏灵阿姨学了首歌吗?” 小雪看了看他们,而后才轻轻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唱了起来。 上天似乎对这个小姑娘特别眷顾,不仅给了她洋娃娃似的可爱外表,还给了她毫无杂质的清澈歌喉。 清亮的童音在这个地方缓慢迴旋,有些意外的悲伤。 她用她无忧的心灵,唱着那样寂寞的歌词,令闻者心伤。 长亭外,古道边,芳糙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苏杭静静的站在那里,说不清是被触动了还是如何,眼眶忽然间就发酸。 他扭头看向柏慕原的脸庞,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是种因为时光而变得格外强大的情绪,几乎让他指尖发抖。 而柏慕原只是低头瞅着女儿,依旧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了声谁也没有意料的唿唤。 “苏杭!” 应声回头之后,被叫到的主角才发现来者。 修长的身体穿着严肃的黑色礼服,因为混血而格外深邃的五官成熟了不少,雪色的皮肤几乎融进了背景之内,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吸血鬼先生。 梁岳插着兜瞅了他们几秒,而后才微笑:“不认识我了?” 小雪如同别的孩子一样,面对陌生人,情不自禁的就拉住了柏慕原的手。 苏杭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当然还记得多年前自己被枪击的事件,自从那次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就销声匿迹了,连句再见都没来的及说。 但是经歷了这么多再度相见,真有些沧桑的味道。 他轻轻微笑:“你怎么回来了?” 梁岳边走近边说:“不欢迎吗,今早到的北京,听说你们来扫墓,我等不及就找来了。” 苏杭侧身让他看到墓碑,点头道:“我来看看我妈。” 梁岳朝亡者行了礼,又似笑不笑的看向柏慕原:“干吗不和我说话?” 柏慕原脸色很冷淡生疏,抱起小雪便说:“小杭哥哥有事,我们先回家吧。” 话必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苏杭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忍不住嘆了口气。 梁岳奇怪道:“他怎么了?” 苏杭说:“心情不好吧。” 梁岳似乎也不真的关心,转而就认真地对视上苏杭的眼睛。 他摸了摸他的头:“你长大了。” 苏杭抿起嘴唇就算回答。 梁岳又道:“你受苦了。” 说着,就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第二十一章 温柔的灯光在西餐厅的角落,随着轻轻的音乐流转着。 那样暖的金色染在指尖会让人感觉舒服。 苏杭身体还没有好,饭也吃不了多少,只是慢慢的喝面前的果汁。 梁岳一直看着他不那么精神的脸,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来。 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苏杭还是跟在妈妈旁边的乖小孩,谁知道如今彼此的命运会变成这样呢? 真是奇妙而又无奈的过程。 苏杭轻咳了下,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欧洲?” 梁岳点头。 苏杭笑:“你过的...也不容易吧。” 梁岳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而后简单的说:“还好,总比你好。” 苏杭托着下巴歪头看他:“那个保镖呢?你终于不用他看管了?” 梁岳说:“我爷爷死后,他也离开了,谁都要有自己的未来。” 苏杭同意道:“是啊,所以我们就不要谈过去那些扫兴的事情了,一切都向前看吧。” 说着便举起了杯子。 梁岳端起高脚杯和他碰了一下,终于问出口:“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关于柏慕原...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杭的脸在灯光下很美丽也很平静。 他想了想说:“没有打算,我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妈妈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她已经受了够多的苦了。” 梁岳笑:“所以我可以追求你了?” 苏杭不置可否的凝视了他片刻,而后靠在椅子背上说:“我不和他在一起,并不代表我就要和别人在一起,爱情不是替换空虚的东西,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再说...你是我哥哥。” 梁岳弯起深邃的眼睛:“你真的变了很多。” 苏杭无奈的耸了下肩膀。 梁岳又道:“可我还是喜欢你,我这次回北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你。” 苏杭沉默片刻说:“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请记住句简单的话,人最重要的...是快乐。” 梁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点走神。 苏杭微笑:“我该回医院了,晚了护士会朝我发脾气,我们走吧。” 人小的时候,总会认为理性是邪恶的。 它那么残忍,生硬,不近人情。 可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当我们看够了这个世界丑陋复杂,学会接受那令我们失望的所有之后,才会蓦然发现,其实理智才是最纯净的东西。 简单正直,没有隐瞒。 所以,理智的去过日子又有什么不对呢? 无论尘埃如何喧扰,它们终会落定。 苏杭携带着寒意回到病房后,立刻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些东西。 坐在床边翻了翻,都是生活会需要的必须品,当然也有足够他过好日子的钱。 除此之外,就是夹着柏慕原信的文件袋。 似乎已经有预感这些的到来,苏杭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甚至没有犹豫,很快就打开了它。 依稀仍旧是熟悉的笔迹,干净的就如同他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说出这些抱歉的话,和他从不曾说出口的爱情。 苏杭: 我不知是在你第几个昏睡的晚上给你写这封信的,因为犹豫许久都未曾提笔,此刻反而忘言。 你就在我身边恬淡的唿吸着,檯灯的光辉照在你的睫毛上,使你仍旧像个孩子似的可爱——每每与深夜看到这个景象时,我都会感觉幸福,虽然现实于你已经如侩子手般残忍,但不能否认你还活着这个想法一旦在我脑海中出现,都会给我带来无比深刻的快乐和痛苦,或许,是这几年我已经麻木的太久了。 在你离去的日子里,我很不喜欢在北京的街上行走。 真的不知道原来我已经和你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看到街角的星巴克会想起你,看到超市外停着的购物车会想起你,看到商店里崭新的漂亮衣服会想起你,甚至看到飞快的跑过身边的小狗,也会想起你对它们笑的样子。 你觉得我愚蠢吗,我相信过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事实,并且为之痛不欲生——死亡这个沉重的打击,已经令我没有力气去质疑它的真假,没有你的日子,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傻瓜,只凭着本能在生活中苟延残喘...似乎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这个话题,就像你,也未曾真的对我讲过你痛苦的遭遇。 在认识你之前,我无论如何都足够自信坚强,可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因为毫不在乎而展露出来的匹夫之勇,我没有守护好任何一样对我来说算是珍贵的东西,也没有守护好你给予我的爱情——就算如今它已经残缺不全,但于我而言,那仍旧是我活着的时候得到的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我即将生活下去的理由,谢谢你,不记得我是否曾告诉过你,你给了我我能拥有的全部幸福。 只是对于你,我却成了负罪的小人。 无需任何人提醒,我无论是清醒着还是沉睡,无论是在你身边,还是在离你稍远一些的地方,我都从未忽略是我造成了你遇到的悲剧,而且越弄越糟,简直无法补救。 命运施与你的痛苦,未少一厘的同时也烙印在了我的身上,我没有机会去面对任何危险,反倒成了不幸的源泉,直至最近你所表现出来的大度和谅解,也未能使我有任何好过。 小杭,我终于开始考虑也许我这样的存在对你而言,并不是好事,但无论如何,我对你怀有的情感,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更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 在这个深夜里,我想恳请你认真的重新开始生活,你知道,这是对你,对我,对所有人而言,最好的解脱。 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痛恨我,人的心情终究是会复杂到就连自己也无法了解的东西,在整理老七的遗物时我发现了这些,把它们留给你,也是希望你明白:恳切求善的,就求得恩惠,惟独求恶的,恶必降临到他身。 祝好。 原 苏杭读了很多遍之后,才缓缓地把信纸放到床上。 他看到那些关于老七的文件,初觉有些诧异,但转而又懂这是情理之中。 柏慕原留给周景的钱,或者说周景留给老七的钱,他竟然一分都未曾动过,全部拿去山区里盖了小学和图书馆。 这是他们赎罪的方式么? 苏杭长长的嘆了口气,失神的坐在床边。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而曾经那期待的已久的爱情终于将永远伴随着他,只不过,不是以起初所梦想的那种幼稚的方式。 人是需要爱的动物。 可是你知道人到底是需要被爱,还是需要去爱。 我们,到底是该选择平淡的拥有,还是该选择永远也不能拥抱的奇蹟。 第19页 大概,能够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其实还没有遇见属于自己的爱。 因为爱,从都不是一件能够选择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报纸上的招聘gg字体奇小,一行一行看下去,总会感觉自己真的前途未知。 苏杭坐在床边用笔把适合的慢慢勾出来,而后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距老七的事情似乎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足够他的指甲几乎已经长好,遥远到窗外原本干枯的树枝慢慢出现了绿色的嫩芽。 他温柔的看着那窗棂透过的美丽景象,心里平静如止水。 正在发呆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 苏杭诧异的看着来者,愣了两三秒才伧俗的站起来叫道:“王阿姨。” 正是王静云,她年纪看起来大了许多,身后还带着个西服革履的青年人,脸上却仍旧是那种令人摸不透真假的笑容:“小杭啊,快坐下,你的身体还没有好。” 苏杭愣愣的瞅着他们。 王景云把手里的礼物放下后,才介绍说:“这位就是苏杭,这是我儿子莫功成,你叫他哥哥就好。” 苏杭对于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完全陌生,也只不过淡淡的说了声:“你好。” 幸而莫公子对他也不是很感冒,点点头就算回答。 王静云坐到苏杭面前说:“现在感觉怎么样,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来看你,祝愿你早日康復。” 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苏杭也并未外露:“嗯,谢谢您。” 王静云又跟着扯东扯西的寒暄了一阵,直到苏杭显得有点疲惫了,才问出此次前来的主题:“不知道出院以后,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苏杭摇摇头:“还没想好。” 王静云笑:“不如来家里公司吧,一直等着你毕业,没想到阴差阳错耽误到如今。” 苏杭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邀请,因而显得有些犹豫。 王静云劝道:“家里的公司本来就有你的一部分,回来做事是自然而然的,虽然你妈妈不在了,但是王姨是不会亏待你的,好好考虑一下。” 苏杭恩了声,依旧是不明所以。 王静云接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待够了时间,才起身道别。 原本许久没见外人的苏杭感到很累,刚想躺到床上去休息,结果还没关上多久的门又被推开了。 随着天气的转暖梁岳也换上了轻松的衣服,薄薄的皮茄克让他显得没有平时那么严肃,梁岳摆摆手暗示他别起身,而后才有些奇怪的问道:“王姨怎么来了?我刚才在走廊遇见她。” 苏杭支起上身回答:“我也不知道,她让我去她家公司上班。” “哦...”梁岳想了想,忍不住笑出来:“她被排挤的没辙,只能找你当挡剑牌。” 苏杭更不明白:“啊?” 梁岳扶着他的肩膀道:“你躺好我就告诉你。” 苏杭只得乖乖照做。 梁岳把换洗的衣服放好,又打开还暖着的保温盒,才有些事不关己的形容道:“她这两年把钱都投到房地产上面了,可是柏慕原做的比她早又会经销,搞的王静云的楼盘根本卖不动,她们公司现在财政相当吃紧,只好找你淌这个浑水。” 苏杭满脸莫名其妙:“我能干吗,我又不懂房地产。” 梁岳捏他的脸:“你傻了,只要你跟在王静云旁边,柏慕原还捨得把你们逼上死路吗?” 苏杭愣了下,又脸红了一下,没说什么。 梁岳就当没看见似的随口道:“好久没看到柏慕原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苏杭说:“我也是,自从你回来,他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梁岳笑了笑,捧着保温盒道:“先把汤喝了吧,身体好起来是最重要的。” 苏杭慢腾腾的起身,接过来搅了搅,想让它温一些。 梁岳专着的这看他,忽然说起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苏杭诧异抬头。 梁岳说:“当年...并不是我爷爷找人袭击你的,他也没有和王静云密谋什么,也许那么告诉我,是想让我赶快离开你吧,直到我爷爷去世以前,他才承认真相。” 苏杭忍不住问:“那是谁呢?” 梁岳摇摇头:“我猜想...” 谁知苏杭忽然又笑道:“算了,我不想计较这些事了,我只想平静的过日子。” 梁岳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抬手摸了摸苏杭的脸,便什么都没再提。 这些日子柏慕原在做什么,全世界大约只有言菡才清楚。 她在某个下午呆呆的站在厨房做着蛋糕,忽然抬头看到花园里的春花都开了,才觉出屋子里真的太过寂静。 纤尘不染的客厅,纤尘不染的楼梯。 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生活着似的。 可事实上,柏慕原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走出宅院了,公司的事情全部都是张翔宇和自己在打理,他根本不闻不问,似乎一切事情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言菡看着雪亮的餐刀上倒映出来的自己,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难道如今,就是她等待了那么多年所期待的生活吗? 正在这时,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有了点人气。 是刚刚从幼儿园被接回来的柏瑞雪。 她很欢乐的跑进厨房问:“妈妈你在做什么?” 言菡扭头对着她微笑了下:“巧克力蛋糕,想吃吗?” 小雪点点头,好奇的瞅着台子上的工具。 言菡说:“晚上吃过饭才可以吃哦。” 小雪又点头,而后有些郁闷的问:“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言菡愣住。 小雪皱起小眉头:“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在家,可是都不理我们,他在忙吗?” 言菡只好点头:“是啊,小雪要乖,不可以给爸爸添麻烦。” 从小这个孩子就不像别人一样整天被亲人照顾,因此她也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失落的恩了省,拎着书包默默地走了出去。 言菡难过的看着那个小背影,为难的想了想,终于转身打开了一个橱柜,拿出个药瓶忐忑的走上楼去。 书房黑压压的,厚重的窗帘完全阻挡了落地窗外春天的阳光,让这里的空气似乎仍旧停留在寒冷的冬季。 写字檯上只有装满菸蒂的菸灰缸,和一本陈旧的圣经。 但好像也是很久没有动过了。 言菡扶着门框,和瘫在沙发上的柏慕原对视片刻,问道:“你饿了吗?” 凌乱微长的头髮,消瘦的脸颊和不加打理的胡茬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很颓废,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眼神呆滞的瞅着自己的妻子,连句回答的话都没有。 言菡鼓起勇气走进去,关上门,而后慢慢的踱步到他面前问道:“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柏慕原仍旧不回答,甚至有些抗拒的侧过头去。 言菡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倒了杯水,然后把药片倒在手上,小心翼翼的递给柏慕原:“吃了好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做错过我也做错过,都不要再想了,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柏慕原漆黑的眼眸落在她的手间。 言菡又把药递的近了些。 谁知一直像个木头人似的柏慕原竟忽然把那些药片打落在地上,有些暴躁的喊道:“我没病,你不要烦我!” 言菡握住生痛的手腕气道:“你照照镜子,你觉得自己很好是吗?!” 柏慕原站起身说:“不用你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言菡顿时哭了出来:“我就是改了张卡片,我就做了这么一件事,我就罪无可赦了吗,难道你没有做错事的时候?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你不对吗?” 柏慕原眼睛里的血丝有些恐怖:“你喜欢我什么,我的钱,我的长相?你喜欢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言菡哭着说:“我知道,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和苏杭一样长,比苏杭还要长...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 哽咽的声音迴荡在空气中,终于有了些从不示人的软弱。 柏慕原态度很烦躁的回答道:“那是你的事情,我现在没有心情管。” 言菡问:“那小雪呢,小雪你也不关心了吗?” 柏慕原抬手把玻璃檯灯打碎在地上:“滚出去,别在我耳边吵!” 随着这破碎的声音,忽然门外响起了大声的哭泣。 言菡惊慌的跑过去拉开门,发现柏瑞雪正站在那里,小脸哭得扭成了一团:“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言菡擦掉脸上的泪,蹲下去心疼的抱住她低声啜泣。 柏慕原皱眉瞪了他们片刻,连话都没说,衣衫不整的就冲下楼去。 片刻之后,整个房子又恢復了一片寂静。 第二十三章 等待出院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苏杭一得到医生的许可,就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不多的行李回到了封帆的小屋——他已经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似乎只有这种朴实的透着生活气息的房子,才能给他安稳的感觉。 没有理睬梁岳的劝阻,苏杭连歇都没歇,又跑到商场里换了几件新的家具和电器,才老老实实的躲在房子里打扫起卫生来。 崭新的东西总是能给人带了新的感觉,如今的苏杭已经成熟太多,他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好过。 可是刚刚把住的地方收拾好,某个上午苏杭就迎来了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不速之客。 他刚起床没多久,还穿着家居服就开了门。 来者个子不高,甚至太矮,只能低下头才看的到。 因为哭得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 柏瑞雪抱着小书包,抽噎的抬头叫道:“小杭哥哥...” 苏杭十分惊讶,问她说:“你怎么没去幼儿园,怎么哭了?快进来。” 柏瑞雪哭哭啼啼的走进屋坐到了沙发上,还是止不住眼泪。 苏杭给她倒了杯果汁,拿着面巾纸过来道:“怎么了,是不是你爸妈骂你了?” 小雪摇摇头,满脸伤心难过的说:“爸爸病了...” 苏杭心里一沉,想到这是个孩子,又冷静下来问道:“怎么病的,什么病?” 柏瑞雪摇头轻声说:“我不知道,他都不理我,妈妈让他吃药,他们就吵架,呜呜...” 第20页 苏杭没办法的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小脑袋,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啊。” 柏瑞雪说:“我没有,我还把爸爸的药拿出来了...小杭哥哥,爸爸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说着,她就打开书包胡乱的翻起来,最后把个药瓶放在苏杭手上。 百忧解,这个现代人很熟悉的东西。 苏杭愣愣的看了看说明,而后勉强微笑:“他没有事,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担心。” 小雪问:“真的吗,那为什么要吃药呢?” 苏杭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来找我,大人知道吗?” 柏瑞雪摇摇头:“我从幼儿园偷跑出来的...” 苏杭头痛的起身道:“知不知道老师和家里的电话?” 小雪点点头,拿出个米老鼠型的小手机。 苏杭接了过来,转身就回到卧室打电话去了。 从前都是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没想到如今,却得给个毫无关系的小孩收拾烂摊子。 过了十分钟,等到苏杭和老师与柏慕原家的管家讲好,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洗了个热毛巾给柏瑞雪擦干净脸,又耐心的给她抹好强生的护肤霜,而后才眼神诚恳地说:“你爸爸的事情小杭哥哥会帮你处理,所以你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上学的时候乱跑,知道了吗?” 柏瑞雪扁着嘴巴点点头。 苏杭微笑:“今天我正好要去一个地方,你和我一起去吧,晚上送你回家。” 柏瑞雪好奇的抱着书包问道:“去哪里啊?” 苏杭故意笑:“不告诉你,跟我走就是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于这个孩子的恨已经慢慢消失不见。 没有哪个生命是错的。 如果把自己的不幸都怪在别人身上,那日子也许永远都好不起来。 人依赖他人去获得改变是个很愚蠢的想法,我们必须自救,也只能自救。 山野外竟已经春花烂漫。 看来大自然的衰落与盛开,永远和人类或欢乐或悲哀的情绪没有关系。 苏杭开着车在乡间歪歪斜斜的小路上行驶着,表情很是平静。 身为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柏瑞雪平时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这些景象,她很好奇地趴在插床上看着外面的土路,黄狗和同样好奇的看着她的孩子们,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担忧和眼泪。 苏杭扶着方向盘说:“你爸爸是不是教了你好多幼儿园小朋友都不会的算术题?” 柏瑞雪心不在焉的恩了声。 苏杭笑:“那你很聪明,以后会有很高的学歷。” 柏瑞雪对此似乎不是很关心,毕竟她年纪还小,生活条件又那么优越。 苏杭瞟了眼放在车前的老七的那些文件,淡淡的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都没有学习的机会,所以要珍惜你爸爸给你的一切。” 柏瑞雪这才回过头,大眼睛眨了眨不太明白。 也许是老七出身贫寒的关系,他对于自己生活不幸的结果,也许把大部分原因都归咎其上,所以特别不希望别人走自己的老路吧。 从军队出来肆意作恶的这些年,虽然犯下的罪孽说也说不清,可直至死后,人们才知道他也做了件好事,就是用那笔巨款捐了很多的小学。 从某种层面上讲,这是种无力的悔改。 但客观的来看,还是改变了无数孩子的命运。 苏杭上学的时候也不太懂,总是吃好的穿好的然后不停的沉浸在那些小情小调里。 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一样到渐渐明白了当初柏慕原对他所期待的成熟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杭在独处时也不停的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恨他们吗,你对于自己无辜这个事实真的可以不去在乎吗? 他也不太清楚,所以,总希望能找到什么来宽恕大家。 或许用这种方式来接近老七的内心,就是其中的一种途径。 在河北境内的这个小村经济十分落后,等到苏杭好不容易到了地址上所写的小学,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 他只是提前和校长通了电话,却没想自己会受到热情的接待。 走下车看着那些脸色黑里透红的孩子们,苏杭腼腆的手足无措。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清华的普通学生,却被看得这么珍贵。 校长高兴的带着几个孩子围上来道:“你就是苏老师吧,欢迎欢迎,同学们都等着急了。” 苏杭不好意思的笑着寒暄了两句,去后备箱把买来的书和文具一一抬出来才跟着走进学校。 新建的教学楼是白色的,小操场也很平整,五星红旗在蓝色的天空下优雅的飘扬。 柏瑞雪是个有教养的小丫头,尽管她很不解,还是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才拉了拉苏杭的手轻声问:“哥哥,为什么学校这么小啊,好可怜。” 苏杭知道她上的幼儿园是贵族式的那种,设施先进,专家众多,全部欧美教育。 要想一两句话和她解释清楚,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苏杭只好抱起柏瑞雪道:“这已经很好了,以前大家连教室都没有,还不是照样要学习?” 柏瑞雪嘟囔:“那可以让我爸爸给他们盖大大的学校。” 傻气的话里有着不加掩饰的骄傲。 苏杭捏了下她的脸:“可是中国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你爸爸不能管所有人的事。” 柏瑞雪瞅着玻璃窗透过的简易的课桌和黑板,有些没办法的皱起了眉头。 苏杭安慰道:“去和哥哥姐姐们玩会儿,过一个小时我就带你回家。” 柏瑞雪没有嫌弃大家跟她不一样,很快就听话的和几个小学生往操场上跑去了。 苏杭站在走廊看着远处欢乐的孩子们,很诚恳的问校长:“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校长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她笑:“自从新的教学楼盖起来,环境已经改变了很多,多亏了左先生的资助。” 苏杭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校长又问:“您是左先生的朋友吗,他现在在哪里呢?” 苏杭点了点头,含煳的回答:“在外地呢,他很忙。” 校长便也没多说什么。 苏杭听她讲话很有礼貌,并不像个纯粹的农村人,便问道:“您在哪上的学?” 校长说:“在北京,首都师范大学,毕业十三年了。” 苏杭问道:“那为什么不在北京找个工作,这里很辛苦。” 校长露出酒窝:“这是我的家啊,它给了我出去读书的机会,我也应该尽可能的回报它,再说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挺开心的,这样也很幸福,并不一定非要出人头地。” 苏杭表示理解,而后和她约定了些定期来讲课的事情,正聊着柏瑞雪又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说:“小杭哥哥,借我两百块钱。” 苏杭低头:“你干什么?” 柏瑞雪急得直跺脚:“你借我嘛。” 苏杭说:“你不讲清楚我就不借。” 柏瑞雪指着远处的一个小男孩说道:“他妈妈生病了,没钱去医院,我可以帮他啊。” 苏杭无奈的笑了笑,拿出几张钞票给她:“时间差不多了,去和大家说再见,不然你回家的时间就太晚了,知道吗?” 柏瑞雪答应着,又急急忙忙的跑了。 苏杭无奈的瞅着校长解释:“小孩子,呵呵。” “小雪,你怎么了?!” 言菡站在奢华的客厅,瞪大眼睛瞅着这个小公主吃惊不已。 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蘑菇头,没底气的解释:“我欠小杭哥哥钱,我要还给他...” 苏杭也很没办法,这个小姑娘说什么也要这么做,最后竟然吵着去理髮店剪掉了她漂亮的长髮,他言简意赅的和言函解释清楚,又道:“让她懂得同情心,这样也挺好的。” 言菡最近在公司和家庭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没什么心情再去管教孩子,只是拍了拍柏瑞雪道:“快进去吃饭,妈妈有话和哥哥说。” 柏瑞雪见自己没有挨骂,赶快就熘了。 苏杭看着言菡,连客套也客套不出来。 言菡苦笑了一下:“小雪是不是因为我们吵架,才去找你的?” 苏杭点头,从包里拿出那瓶药问道:“小原哥哥怎么了?” 言菡抱着手,修理的光洁无瑕的手指甲在胳膊上点了点,而后淡淡的说:“他得了抑郁症,我也没办法,只好去找医生开药。” 苏杭皱着眉说:“吃这个不好,量过了人就会躁狂,而且身体也会变差,你又不是不懂...” 言菡打断他:“我有分寸。” 苏杭坚持说道:“你不要再给小原哥哥乱吃药了。” 言菡侧过头没吭声。 苏杭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极端的认真和坚定:“你怎么样,做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但你不可以伤害他的身体。” 言菡满脸痛苦的低下头,显得并不轻松。 正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竟然是又在屋子里躲了好多天的柏慕原。 他愣愣的看着苏杭,停在拐角处不再动弹。 苏杭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等一下。”言菡小声叫道,她抬起头问:“明天上午能和我见一面吗?” 苏杭疑惑的点头,而后又抬起脑袋看着阴沉的柏慕原,露着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喊道:“别闹脾气,记得好好吃饭。”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了开。 言菡的眼眶湿湿的,完全没有力气回身。 她忽然发现,他们的世界,其实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走得进去。 第二十四章 整齐的盘起的秀髮,精緻的妆容,并无过多装饰的服装仅看面料就价值不菲。 这是有钱人的样子。 苏杭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看着自己对面的言菡,感觉无限陌生。 其实也是,她怎么可能在是从前那副老百姓的举止。 虽然都知道拜金不好,但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能改变一个人了。 言菡静静的看了苏杭好一阵子,才认真地问:“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苏杭摇摇头。 言菡又问:“你恨我吗?” 苏杭停滞了片刻,又摇摇头。 第21页 言菡忍不住笑了下:“我破坏了你的爱情,是我的存在阻碍了你和柏慕原再在一起的机会,你不恨我才不正常呢,为什么要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感觉?” 苏杭扶着杯子垂眸想了会儿,回答道:“起初我很震惊,我不能接受也不敢面对...可后来等到我渐渐的平静下来,我发现比起占有欲,我更希望小原哥哥能过他想过的日子,至于你...又有什么好恨的。” 言菡用冷静的眼神看着他说:“其实你是想用异样的宽容,通过无条件的宽恕别人来解脱自己,你在追求生活中绝对的善,去掩饰你所面对过的黑暗,小杭,这世界上的黑白少之又少,其实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灰色的。” 苏杭有些抗拒的抱住胳膊歪着头看她:“不要和我说心理,我不喜欢这样。” 言菡带着无奈微微的点头:“我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我是想和你说说我自己。” 苏杭沉默了片刻,很坚决地说:“我不想听。” 似乎这也在言菡的意料之中,她从自己昂贵的手袋里面拿出个文件慢慢的推到他面前问:“现在呢?” 如果还有什么事是出乎苏杭意料的,那么眼前发生的绝对要算做其中之一。 他目瞪口呆的盯了那离婚协议书半晌,又似瞅到陌生人似的对视上言菡的眼睛。 言菡尝了尝拿铁,而后轻微的皱起眉头,嗓音即平和又疲倦:“我的家算是小康,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医生,我在上海交大读的本科,后来又被保送研究生,算是有过良好的教育背景,毕业以后我到了北京,找到份自己满意的工作,就是在柏慕原的公司当程式设计师...” 苏杭手里扶着文件,不知道她讲这些做什么。 言菡微笑:“真的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柏慕原的感觉,你知道,他有才华又富有,帅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完美男主角,几乎可以满足所有女孩对于爱情的想像...那时候我真的很迷他,把他的每句话都当作圣旨,只要他对我笑一次,我就会高兴的半宿睡不着觉,只不过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有什么机会,特别是他遇见你之后,我看着你们恋爱,争吵,分分合合...像个局外人似的犯傻...” 苏杭点了点下巴:“我能理解你,我知道喜欢他是什么感觉,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婚姻。” 言菡摇头:“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你去加拿大时那个卡片上,其实是两年,完全是我利用柏慕原的信任自作主张的改变...我承认我错了,我知道他是个很理性的人,不会太宠着你不会多和你联繫,我奢望你能因为时间的漫长而做出别的打算,我希望你因为年轻而改变自己的感情...真的很傻是么,那时我也很绝望,甚至做好了事情败露后辞职离开的准备——暗恋他太苦了,我不能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苏杭很惊讶的说:“可是...这样的改动能骗的了谁...?” 言菡扶住额头很伤感的苦笑:“我知道,我承认那时候自己被情感折磨得根本没有大脑,可是谁想到你会出那个意外呢?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上帝施捨给我的,你失踪了,你死了...那些绝望的日子我一直陪着柏慕原,和他求婚他会答应,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但是,你又回来了,他没有要抛弃我,他作了更过分的事...把自己逼疯了。” 苏杭的脑子还停留在自己与柏慕原的误会中难以回过神,他一直以为是柏慕原失了五年的约,却没想到这些纷繁芜杂的事情搅在一起,完全是上帝开的大玩笑。 言菡嘆息:“无论我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妻子,他爱的人都不是我,这几个月我真的受够了,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精神病呆在一起,小杭,我现在才明白,柏慕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他只是个普通人,像我一样的普通人。” 苏杭勐的把离婚协议书推回到她面前说:“你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婚姻,再说你们还有孩子,他本来就该娶你!” “你知道么...”言菡想说什么,又失力的结束了话题:“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个并不高尚的决定,我还想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大约你也是,但毕竟你们那样相爱过...回不回去找他是你的自由,我还是要离婚的,我父母也不会接受我把生活葬送在一个随时会自杀的人的手里。” 苏杭不敢置信的看着言菡:“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言菡站起身来收好文件,淡淡地说:“我讲那你多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个人类,会趋利避害,会让自己好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你们这样的爱情英雄,我就是大街上那么多人中不起眼的一个,只不过...我现在很富有。” 说完,她就飘扬着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店。 抑郁症是种常见的情绪性心理障碍,发病率很高,几乎每五个成年人就有一个患有该病。 在所有自杀患者中有百分之八十是抑郁症患者。 它被认为是除心脏病外对人类威胁最大疾病。 亦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21世纪三种重大疾病和预防重点之一。 苏杭在疗养院听完梅夕言简意赅的介绍之后,脸上的担忧更甚。 他抬手摸了摸路边的迎春花,轻声问:“小原哥哥会死么,我以为,他心情好点就没什么事了。” 梅夕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无奈的说:“如果病情得不到控制,当然有可能会自杀,特别是他在离异之后没有亲人的照顾,很容易就趁人不备选择轻生,小杭,这不是心情问题,他得病了,而且是很危险的病,你要正确面对。” 苏杭很愁闷:“言菡真的是太过分了...她怎么能不照顾小原哥哥。” 梅夕浅笑:“和精神病人相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许他们本来就不亲密,只会越弄越糟,柏慕原肯定是阴郁忧虑,时不时毫无理由的大发脾气,道理讲不通,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他不再能满足她对于异性和家庭的要求,她选择离开也无可厚非。” 苏杭皱眉:“可是,他们是夫妻...” 梅夕笑:“亲疏和这个没有关系。” 苏杭深深的嘆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很乱...本来真的打算退出这段关系的,我连工作都找好了,我有自己新的生活,我...” 梅夕扶住他的肩膀:“别激动,没有人逼你一定要做选择。” 苏杭抬起依旧清澈的眼睛:“我怎么能扔下他不管,我从十七岁起就...” 梅夕的态度依旧平和睿智:“问题是,你还爱他吗,如果爱,你还愿意接受这种爱吗?” 苏杭犹豫的瞅着绿地和迎春花,说不出话来。 梅夕似是瞭然:“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明白,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什么之于你是对的是安全的是问心无愧的,别人给不了你答案。” 苏杭没办法的笑了笑,已经成熟的干净脸庞渐渐平静。 梅夕弯起嘴角:“当然也要考虑具体的事情,抑郁症对于病人是场灾难,对于身边的人也是,就算你回去了,你确定不会越搞越糟,恕我直言,你不是个能够承受生活压力和委屈的人,再说,你们的隔阂已经太多了...身为你的医生,我不建议你再去面对多余的刺激。” 苏杭揪下朵花来,对着阳光瞅了瞅。 金黄的花瓣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阴影,他没有再答话。 这个早晨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宁静美好。 言菡陪着女儿吃了早餐,等待司机送她上学去之后,打包好自己的行李。 换了新衣服,画好淡妆,她优雅的敲开了柏慕原的门走进去说:“吃饭吗?” 柏慕原正坐在躺椅上瞅着外面发呆,没有理睬。 言菡把他曾经爱吃的东西都放在桌上,拿着离婚协议书和钢笔走过去又道:“我都准备好了,虽然你做过财产公证,但这也大约也是我应得的。” 柏慕原默默地结过了文件,只随便瞟了两眼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还到她手里。 言菡拿着那几张纸,百感交集:“何苦呢...本来,我们不用这样的...” 柏慕原闭上眼睛道:“我不该娶你,对不起。” 言菡苦笑:“我真的喜欢过你。” 柏慕原的侧脸纹丝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能否认上帝对他的偏爱,虽然已经憔悴至此,但是那流畅的线条还高贵的气质,还是美的像是雕塑。 言菡轻声道:“你是个好上司,但不是个好丈夫...我伤害过你,现在把他找回来,是希望能偿还你...” 说完就瞅着门口满眼悲哀。 柏慕原已经很久不对别人的言语有反应了,可是身后那奇异的安静,还有而后轻轻响起的脚步声,却不得不驱使他又睁开双眸。 苏杭站在卧室的木地板中央,轻声唤了句:“小原哥哥,你还好吗?” 第二十五章 言菡离开屋子以后,就连空气都不会流动了似的。 柏慕原一直僵在沙发上发怔,最后还是苏杭放下手里的包,走到他身边说:“你看你不吃东西,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话毕他就蹲在柏慕原面前,轻轻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谁知道柏慕原却用力的挣脱开,声音清冷的问:“你来做什么?我没事,不用探望。” 苏杭微笑:“我不是来看你的,我不会走的。” 柏慕原面无表情的与其对视。 苏杭扶着他的肩膀嘆息道:“我看了你的信,看了不止一遍,我甚至都能背诵下来...可是小原哥哥,我离开你是因为你有妻子,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既然言菡选择退出,那我就不会不要你了。” 柏慕原轻声问:“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苏杭愣了几秒钟,而后又释怀的起身笑了笑:“我才不管你呢,我死缠烂打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管你怎么觉得我不合格怎么觉得我不该在你身边,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全世界只有我能让你快乐。” 柏慕原有些疲惫的错开目光:“别再重蹈覆辙了,你走吧。” 苏杭弯弯嘴角:“我知道我也令你痛苦,但我会努力改变着一切的。” 讲完他就拎起包大模大样的走出了屋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我去看看你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这也是我家了,好像花园很漂亮的...” 柏慕原没有太多的反应,他没勇气去看苏杭的笑容,自然也看不到他转身之后将要哭出来的表情。 第22页 谁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中学生陷入罗曼蒂克之后的任性了。 这是沉甸甸的真实的生活。 “小杭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妈妈呢?” 柏瑞雪一放学,看到客厅里新换的百合花和从未见过的水绿色落地窗帘,就扔下书包找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新房客。 她巴掌大的脸上透露着不安于着急,因为跑了几步而气喘吁吁。 苏杭正在做芝士培根卷,闻言尴尬的关掉火转身说:“你妈妈...出差了,我来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他还是不善于谎言。 虽然柏瑞雪只是个孩子,可她听了这话还是撅起嘴巴,连回答都没有就落寞的走了。 苏杭紧张的皮肤发凉。 梅夕早就警告过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除了要面对柏慕原的病症外,更难的就是面对这个孩子的想法了。 此时此刻身临其境,苏杭忽然觉得自己的勇气和耐心都显得有些单薄。 他扭头重新打开了炉子,仔仔细细的把肉卷,蔬菜浓汤和米饭都做好,装进盘子,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笑着让佣人给柏慕原送了一份。 而另一份,则是亟需他解决的首要问题。 端着饭在柏瑞雪的房门前敲了很久,苏杭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没有办法,只好示意管家把门打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果然,这个小姑娘坐在床角,抱着娃娃哭的眼睛都快肿了起来。 苏杭暗自咬牙,表情却平静的说:“吃饭吧,吃完饭有什么话和哥哥说好吗?” 小雪不理睬,低着头哽咽个不停。 苏杭很怕她会觉得是自己逼走了言菡,而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去许诺事实不是如此。 谁知道过了两分钟,小雪却忽然喉咙沙哑的说:“她不再喜欢我和爸爸了是吗,她不要我们了...” 苏杭不太理解这个孩子的逻辑,却条件反she的微笑:“当然不是。” 小雪咬着嘴唇含煳的发声:“就是的,我听佣人说爸爸疯了,她拿着钱跑掉了。” 苏杭完全不知道是谁在传播这种谣言,他无奈的走到床边轻声劝慰:“你不可以相信这种话,你妈妈是爱你们的,只是大人很多时候...也不是那么坚强。” 柏瑞雪呆呆的瞅着空气,眼睛里透出了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尖锐:“反正...爸爸不会不要我。” 苏杭犹豫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当然了,你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 柏瑞雪哽咽的问:“爸爸真的疯了吗,我和他说话,他不理我,还总在家里摔东西...” 苏杭坚定回答:“没有,他只是生病了,小雪,我们的心和身体一样都是会生病的,可是只要耐心的治好了,一切还和原来没有什么不同,你爸爸很快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柏瑞雪满是眼泪的大眼睛终于瞅向了他:“真的吗,可是他们说...?” 苏杭握着她的小手说:“你要相信你爸爸,相信哥哥,以后谁再乱讲话你就告诉我们,不能去人云亦云,这样不是聪明的小孩。” 柏瑞雪似懂非懂的有些发呆,没再吭声。 苏杭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就不再多问言菡的事情,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没处讲,只得陪在旁边帮她擦眼泪。 不料柏瑞雪却忽然问:“为什么她走了,你就住到我家?” 苏杭紧张的说:“因,因为你爸爸病了,我又没有工作,我可以照顾他,还可以陪你啊...” 柏瑞雪问:“爸爸雇你来当管家了?” 苏杭心虚的点头。 这小孩儿却湿着脸低头道:“骗人,爸爸喜欢你,你们,你们...” 苏杭不知道柏瑞雪又偷听那些人八卦了什么,冷汗都快慌出来了。 可是小雪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声道:“爸爸在书房藏了好多你的照片,他总是坐在那发呆,我从小就见过了...可是他却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 苏杭感觉自己真的招架不住,他没有对待小孩子的经验,更没遇见过这么聪明又奇怪的孩子,一直在这天以前,柏瑞雪在他心里都是单纯懵懂的,可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就在时间都快凝固了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 柏慕原眼神带了些严厉的瞅着女儿,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的问:“你闹什么?” 小雪低头,抱住大娃娃不回答。 柏慕原道:“我早告诉你她会走了,没有她我一样能照顾你,不许哭了,吃完饭早点睡觉。” 小雪沾着眼泪的嘴唇抖了抖,依旧闷不吭声。 苏杭见他把愤怒波及到孩子身上,赶快拍了拍小雪的后背,夹起个肉卷餵给她说:“别哭了,吃东西吧,你妈妈会来看你的。” 柏瑞雪大约还是有点慑于老爸最近的脾气,不清不愿的张开嘴巴。 她把吃的咽下去,嚼了嚼,又用漂亮的大眼睛看向苏杭:“那你每天都会给我们做饭吗,你也会走吗?” 苏杭含煳的答应着:“嗯,不会。” 柏瑞雪眼神复杂的拿起了自己的小饭碗,终于默默地吃起了饭。 苏杭失神。 他不懂这个孩子对柏慕原是怎样的感情,也不懂她对言菡是怎样的感情,可是他却非常明晰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种始料未及而又奇异的亲近。 苏杭忐忑的跟着柏慕原走到走廊,也想不出什么话题。 梅夕告诉他要耐心温柔的谈话,可是...事到临头却没那么容易。 柏慕原感觉依旧不那么正常,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小雪从小是和我一起生活的,她对言菡没那么深的感情,你不用去安慰。” 苏杭无奈的说:“可那是她妈,血浓于水,孩子这么小要多关心她啊,你本来...本来对她那么好,刚才干什么凶她。” 柏慕原有点厌倦的说:“该明白的事总会明白,现在骗她就是以后后悔。” 说完就态度不好的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苏杭愣了会儿,担忧的追过去,却听到了他的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有点苦涩的再次回到走廊。 苏杭从衬衫里拿出张梅夕给他列的抑郁症行为表现,在生活自理上打了个勾,才郁闷的走到客厅吃面包去了。 佣人们训练有素,偌大的别墅里又没有开灯,黑暗的宁静给人种空房子的错觉。 苏杭很乏力的抱着他买来的关于幼儿教育还有抑郁症危机干预的书嚼着面包,从心里泛出沉重的无力感。 再怎么去准备,其实现实都和书本里写的不一样。 人是那样复杂的动物,要怎么去像爱护花糙似的照顾安慰呢? 可是他同时又深深的明白,如果自己走出去不再回来,那这个家恐怕真的没有太美好的希望了。 莫名的想起了苏灵,十多年前,她身无长物的照顾着一个可怜的小孩时,又是如何坚持的呢? 苏杭不仅希望自己能继承母亲的美丽和聪明,也能继承她的韧性。 因为那样,就像大美女仍然活着似的。 光芒闪闪天下无敌,有着什么事都难不倒的坚强。 第二十六章 苏杭死了,你清醒一点吧。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无数交叠混乱的声音又出现在梦境最黑暗的地方,像是割肉的钝锯,令人血流不止,痛苦难当。 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现自己站在停尸房里。 柏慕原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掀看冰凉的白布。 可是还未等他动作,鲜血就染红了那片洁净。 柏慕原慌忙想抓住些什么,瞬间捏起尸体的手就忽然感觉到了温度。 而后指甲便从那已经模煳的血肉上一片一片剥落。 柏慕原睁大眼睛急促喘息,止不住阵阵的晕眩。 他起初不敢看苏杭那恐怖的身体,终于攒足了力气抬起头来,却对视上了双满是泪水的双眼。 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渐渐的,渐渐的,也变成了深浓的红色。 是时隔已久的温柔触觉将柏慕原从噩梦中带出来的。 他满头冷汗,恍然睁开眼睛,看到半躺在身边的苏杭,恍了好半天神才道:“做什么不睡觉?” 苏杭轻轻的擦了下他的额头,抱着枕头微笑:“睡啊,在这里睡不行吗?” 柏慕原还没从刚才的梦里平静下来,他很抗拒很冷淡的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苏杭没生气,只是看着他。 柏慕原索性转身。 苏杭这才道:“早晨我会走的,我不会让小雪撞见。” 华丽而空荡的卧室在半夜显得很寒冷,柏慕原显然又出现了牴触的情绪,理都不理睬。 苏杭眼睛都熬红了,明明也很需要休息,却无比担心没有人照顾睡不好觉的他。 人啊,越被保护就越脆弱。 受些苦反而对委屈没有那么敏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房间只有床前的檯灯发出了微弱的光。 苏杭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倦意,不知不觉就平缓了唿吸,合上了清澈的眼睛。 而这一刻,柏慕原才转过身来,静静的凝视了他很久很久。 万籁俱寂。 他最后,似乎是情不自禁的在苏杭的额头上吻了下,又伸手给他盖好被子。 至此,语言竟已经成为最不能表达感情的东西。 很显然柏瑞雪已经把言菡的离去看成了背叛。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吃火腿煎蛋的时候,佣人忽然送来了言菡给孩子的礼物。 可是小姑娘盯着那个大盒子瞅了两分钟,却摸都不摸就跟着司机去幼儿园了。 苏杭在旁边显得有些惊异。 他知道小雪的智商很高,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担心她的情商太低。 低到还没理解爱,就试图去恨。 柏慕原白天不去公司上班,也不出屋走动,闷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苏杭听说自己去聊天的频率太高也许会适得其反,便给忙到焦头烂额的张翔宇打了个慰问电话,而后就开始收拾这个交由设计师和佣人比主人更多的家。 换洗了色调阴暗的窗帘床具,给柏瑞雪订了新的儿童地毯,洗净那些从未招待过客人的盘子刀叉,最后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来到了言菡的房间。 苏杭不会有勇气和柏慕原聊起她,但对于夫妇两个分居的状况,他还是很吃惊。 言菡已经託运走了自己的衣物首饰,只留下空荡的柜橱,还有奢华的大床。 第23页 苏杭站在木地板上呆了呆,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整个屋子里最引人注目也是最美丽的装饰上——她的结婚照。 照片明显是婚礼那天的实录。 优雅美丽的教堂,身穿白纱的言菡,当然还有高挑英俊的男主人公。 在神父的注视下,他正在把戒指带在她的手上。 多么美好的一幕。 苏杭想到自己曾和柏慕原买重了戒指,却谁也没带的事情,不仅觉得有些心酸。 是的,他在照柏慕原的话去做,他试图让自己不去羡慕异性恋的生活。 但伤害横在眼前,冲击力却比想像中打的多。 苏杭没勇气触碰什么,他低下头打算不着痕迹的离开,转身竟撞上了个肩膀。 柏慕原刮净了鬍子,穿着新衬衫,显得精神了一些。 他因为消瘦更加深邃的眼窝里有些恼怒和痛苦的味道。 苏杭尴尬对视片刻,立刻道歉说:“我,我只是看看,我没动什么。” 不料柏慕原竟然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摘下照片。 苏杭阻止说:“小原哥哥,你别这样,我没有多想,挂在这儿挺好的。” 柏慕原不理他,抬手举着画把它从钉子上拿掉。 苏杭走过去扶过他的手想让他不那么激动,可是肌肤相触却一下子使柏慕原发了脾气,他甩开苏杭勐的就把相框摔到地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么尖锐刺耳。 苏杭被吓到,傻站着没敢再吭声。 柏慕原瞪着他从相片上踩了过去,一言不发就摔门出去了。 苏杭深唿吸了几下,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的难受是没办法控制的。 果然和病人不要去讲道理,也不要奢求他能够体谅人。 如果真的能把心绪调节平稳,生活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杭咬着最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几片比较大的玻璃,想把它们收拾干净。 可还没安宁多久,柏慕原又风风火火的回来,把苏杭的行李往地板上一扔,大声说道:“你走,不要待在我家里!” 苏杭捏着玻璃碎片,被他喊的眼泪又在眼圈打转,可是却没再像小时候那样负气到夺门而去。 柏慕原见他的背景僵着不动,便接着说:“没有人说过需要你,我已经和你讲的那么清楚了,你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待在这儿让你自己不快乐,你痛苦了谁会高兴,你又能帮的了谁?!” 苏杭抿着嘴唇,遗憾的没有忍住眼泪。 他这时的脑子有些空白,心里不断重复的话只有不许哭不要哭你长大了你是个男人你要坚强。 虽然知道柏慕原生病了冲动了说的并不全是经过大脑的话,可真的...还是有被刺到的感觉。 “我...捨不得你孤单没人管,我不知道什么是新的生活,我不知道没有你什么才叫幸福,我可以走出去找份稳定的工作找个优秀的爱人,我可以...但我不想,我想待在你身边,只有你给我的那一切,才是我选择的生活。”苏杭声音颤抖的说。 柏慕原迟缓而又压抑的说:“我没办法让你幸福。” 苏杭苦笑:“好像每个人都说,因为爱情我们要一同分享喜悦痛苦,可是世人分享的只是喜悦,谁可以痛了还不改变初衷...这个世界上一切分离,放弃,改变都是有理由的,那些理由其实都一样,只是不够好,没有想像的好。可是小原哥哥,只接受完美不接受缺陷和伤害的爱还叫什么爱,那充其量不过就是喜欢罢了,我说我爱你,就是代表我可以接受你背叛我,伤害我,抛弃我,我可以接受所有不梦幻的事,因为我相信希望,相信未来,我也相信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小原哥哥,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更没有怀疑过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柏慕原没再说话。 苏杭擦了下脸,轻声坚决道:“我不会走的,在你好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不管你怎么样,就算你把警察叫来我也是不会走的。” 柏慕原说:“我没病,没什么好不好可言。” 苏杭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 说的是后他真想把身上带着的那个写满病症的纸扔出来,可是他手划到衣兜,却又停住了动作。 柏慕原缓慢的走到苏杭旁边蹲下来,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说:“你把手指弄破了,傻瓜。” 苏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玻璃划了下,殷红的血珠已经渗了出来。 柏慕原愣愣的盯着他淡色干净的指甲,喃喃道:“已经长好了...” 苏杭再也忍不住,勐的用力抱住了柏慕原。 满腔哽咽,临言无语。 柏慕原犹豫了很久,终于也抬起手臂。 他们就在这破碎的结婚照前拥抱着。 说不出是太讽刺,还是太辛酸。 第二十七章 下午总是很适合谈心的,人在此时既没有早晨急欲成事的心情,也没有晚上的疲惫不堪。 更何况窗外春光正好,室内茶气飘香。 只可惜苏杭完全无意去欣赏这些,他低着头,脸上是渐渐流露忘记加以掩饰的躁郁:“我已经在他家待了快一个月了,可是小原哥哥也没有什么好转,他每天都在屋子里看报发呆,若是同他讲话他也会回答,可是没人理他,他也不会理别人,这样我很难受...” 梅夕挂着心理医生惯有的平和微笑:“所以,后悔了?” 苏杭摇头:“只是...只是很担心他永远都这个样子。” 梅夕道:“精神障碍不像身体上的伤口能够有看的见的癒合,你不妨安排他看下医生。” 苏杭苦闷的握住双手:“他那么骄傲,会很牴触的。” 梅夕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道:“其实选择离开也没什么错误,你没有义务去承担任何人的苦难。” 苏杭抬头问:“我是这种人吗,你为什么给我这样的建议。” 梅夕直起身子说:“因为我要以你的健康为第一要务,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压抑扭曲自己。” 苏杭摇头:“我没有...” 梅夕说:“可是绝大部分人遇到你的情况都会有别的选择,小杭,你在要求自己有神一样的宽容和耐心,而这种堆砌起来的善良假象迟早都会崩坏的。” 苏杭沉思片刻,认真道:“如果我说这样也是在保护自己呢,你懂吗?” 梅夕微笑,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苏杭苦笑:“如果非要比喻,小原哥哥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这不是少年的幻想也不是我情深之刻的冲动,这是实实在在的爱,我可以离开他去独自生活,可那样我便不再完整,我觉得那样的我,已经变成了其他的人。” 梅夕点头:“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已经经歷了那么多。” 苏杭咬了下嘴唇:“小原哥哥的病不好,就像有件事在我心里永远没有结束,我不可能真的忘记过去,我害怕曾经的噩梦再度捲土重来,大概...拯救了他也是拯救了我自己吧,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帮助小原哥哥的建议,而不是一味的消极的保护我。” 梅夕拿着钢笔转了几圈,浅笑:“听你的叙述,柏慕原的压抑多半来自恐惧和愧疚,那你不妨让他产生赎罪感。” 苏杭不明白。 梅夕说:“对他有要求,让他满足你,在我看来这么做比你低三下四的去包容要好的多,同时你还给他的应该是幸福感,而不是小心翼翼的担忧。” 苏杭有些明白了似的眨了眨眼睛。 梅夕忽然又笑:“你们的性生活怎么样?” 闻言苏杭立即有些尴尬:“我们没有...” 梅夕问:“是最近没有?” 苏杭摇头:“从我回来后就没有过。” 梅夕弯了弯嘴唇:“所以距离你们上一次□,至少有六年了?” 提起这个苏杭渐渐侷促,他明显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对不起,我没办法...” 被欺辱的日子对于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伤疤那么简单了。 梅夕自然能体会,他认真的建议道:“这是不正常的,你也应该克服自己的障碍,既然不能像从前一样,为什么不换种方法?” 苏杭满脸困惑的瞪着黑眼睛。 抑郁症这种病症除非亲身经歷,否则很难靠想像体味期间绝望。 这大概是上帝在人类身体里埋下的痛苦之源——不知何时会发生,却要在发生时被毁灭一切。 着名的作曲家,剧作家和导演elizabethswados同时也是名着名的抑郁症患者,她为之付出了三十年的时光,经歷了无数痛苦,同时留给了病友一本充满力量的画册。 她写道:每一刻都像永恆那么长,每一步都像登山,越爬越累。 大约也只有病人自己能知道,黑洞似的黑暗,还有没有供人唿吸的氧气。 此时此刻,柏慕原就站在客厅里捧着那本画册,盯着那句话发呆。 书是苏杭买的,和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起放在茶几上没有收拾,他大约以为柏慕原不会下楼,所以未加防范。 又或许,是这段日子令他太疲惫了。 柏慕原垂着迷人的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 正在此时,客厅的大门忽然被打开,苏杭拎着几个超市的袋子走进来,看到他愣了愣,才走过来问道:“小原哥哥,你怎么...” 柏慕原嗯了声,伸手示意要帮他拎东西。 本来苏杭打算拒绝的,但他想到梅夕的劝告,又迟疑的把袋子递了出去。 柏慕原接过转身就向厨房走去,还轻声的说道:“这些事可以让佣人做。” 苏杭忐忑的跟在后面道:“反正我也没事...” 他见好不容易有聊天的机会,想赶快讲些什么,可大脑却没出息的完全空白。 哪个牌子有了新款的商品,那条街开了新的餐厅,哪个明星结婚了哪个运动员自杀了...这些琐事好像一下子和柏慕原的世界完全没有关系。 愣愣的走到书房,反倒是柏慕原又说:“外面的花...都开了。” 苏杭瞅了瞅白色的窗框外那满枝的他也不认识的粉色花朵,赶紧说:“是啊。” 柏慕原把菜放到桌上,而后说:“这些天都是你做的饭吗?” 苏杭回答:“嗯,你喜欢吃哪个?” 柏慕原含煳的道:“都很好。” 第24页 而事实上,他却是不怎么动筷子的。 苏杭边把买来来的东西归类,边考虑怎么去让柏慕原好受点,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不如医生能够随机应变。 柏慕原就站在旁边看着苏杭因为紧张而不自然的忙碌,想到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毛病,心里说不出的就很哀伤,他竟然突兀的提起:“把梅夕的电话给我吧。” 他命人跟踪过小小苏,自然了解他和什么人接触过,但此时提起来,却只有一个意思。 苏杭呆滞了两三秒,才高兴的笑道:“好,好啊,我可以请他到这儿。” 柏慕原忧郁的伸手,想去触碰苏杭脸上的酒窝。 还未触及到肌肤的温度,外面又想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小雪抱着小书包兴奋的跑进来喊:“小杭哥哥,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柏慕原立刻突兀的缩回了胳膊。 苏杭回神微笑:“还没做呢,你想吃什么。” 柏瑞雪见到久不露面的爸爸,立刻老实了下来:“爸...” 柏慕原点头。 小雪转了转大眼睛,才不安的说:“周末幼儿园要开家长会。” 苏杭在旁怕尴尬,立刻表态:“我,我可以陪你去的。” 小雪却也不是很在意,笑道:“真的吗?” 苏杭点点头。 小姑娘又乖巧的凑到柏慕原腿边问:“爸爸,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柏慕原俯身抱起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算是答应了下来。 苏杭把要用的菜拿出来,心里渐渐平静。 这样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好转,其实之余他已经足够补充力气了。 不管现实再怎么让人疲惫,我们也不应该放弃希望。 而事实上,没了希望,就是一无所有。 一直知道这个小姑娘过的是贵族生活,可是直到苏杭跟着她来到她的幼儿园,才真正体会到有钱这个条件对生活的影响是多么巨大。 可爱的建筑,高级的玩具,可以媲美明星的老师,在阳光下摇曳的花糙,大概哪一样都价格不菲,漂亮到真的不像是在北京了。 苏杭拉着小雪路过走廊说:“唉,你这么幸福啊,这儿真好。” 柏瑞雪皱起小眉头:“那我也想呆在家里,可是爸爸非要我和别人多相处。” 苏杭笑:“对啊。” 柏瑞雪歪着头:“可我不喜欢,他们都是爱巴结我的笨蛋。” 闻言苏杭的眼神里立刻出现了批评的意味。 柏瑞雪聪明,赶紧乖乖的吐舌头:“对不起。” 苏杭没办法的按了下她的头,跟着走进教室。 再怎么骄傲小雪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她刚迈进门立刻就拉住正在讲话的幼教喊:“小杭哥哥,你看我的老师漂亮吗?” 苏杭尴尬的朝人家姑娘点头,被满屋的目光搞的如坐针毡。 老师也是很不好意思,对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红着脸笑:“你就是小雪的哥哥吗,她真调皮。” 苏杭寒暄着回答,一边瞪柏瑞雪一边找到座位。 柏瑞雪跑过来坐到旁边,小声却很严肃的:“嗯,小杭哥哥是家长里最帅的。” 天知道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家长”这个概念,苏杭勉强弯起嘴角。 幸而老师拍了拍手:“请小朋友和家长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人到齐了,班会马上开始。” 事实上冒充柏瑞雪的监护人实在是很愉快。 她无论是艺术,手工还是数学英文,都比别的小孩子强的太多,长的可爱嘴巴又甜,老师除了夸奖还能说什么呢? 苏杭无奈地坐在那,任别的爸爸妈妈羡慕的要死。 两个小时说快也快,总体来说问题没找着,自信心倒是增强了不少。 “不可以看不起别的小朋友知道吗,孔子说三人行——”苏杭边往外走边说。 柏瑞雪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必有我师!” 苏杭无语。 柏瑞雪皱眉:“可是他们都不是真的喜欢我,不喜欢还夸我,好讨厌啊...” 苏杭问:“为什么不喜欢你?” 柏瑞雪说:“因为我比他们厉害!” 苏杭又无语。 随后这小姑娘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说起昨晚看的动画片,听的苏杭直走神。 正在大脑空茫之际,柏瑞雪忽然大叫:“爸爸!” 苏杭诧异的抬头。 一辆白色的跑车停在路边的花丛对面,柏慕原穿着简约,轻轻的靠在旁边,表情平静的看着他们。 自从得了抑郁症,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苏杭面对着如此突然的进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微风吹起衣角,花瓣悄然下落。 好像许多年前的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这样靠在车旁,高贵优雅像是王子,很容易就完全占据了小小苏懵懂的心。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第二十八章 随着一片花瓣被吹落到脸庞,苏杭才回神走上前去微笑:“你怎么来了?” 柏慕原淡淡回答:“来接你们吃饭。” 小雪眨巴眨巴眼睛,讨好的说:“爸爸,我得了奖品。” 说完就把手里的文具礼盒举起来。 柏慕原摸摸她的头问:“那你想吃什么?” 小雪想了想说:“小杭哥哥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柏慕原对于她的表现没有太惊讶,毕竟这些日子苏杭能够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个孩子,已经突破了好心善良的极限,所以得到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欲望说太多的似的,柏慕原拉开车门让他们上去,而后和司机报了个新开的海鲜酒店的名字,便扭头瞅着窗外发呆。 苏杭忐忑的左看右看,想不出话题。 倒是柏瑞雪没负担,打开礼盒拿出对橡皮娃娃说:“这个小女孩给小杭哥哥,这个小男孩给爸爸,嘿嘿。” 苏杭愣愣的接过来,瞅瞅自己的,又看看柏慕原手里蓝色的小男生,心里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第无数次告诉自己,至少此时此刻你是陪在他身边的,而且在最近的地方。 最近的地方。 “阳、澄、湖、大、闸、蟹。”柏瑞雪坐在桌前像模像样的的念出了菜单上的字,想了想扭头问道:“爸爸,阳澄胡在哪里啊?” 柏慕原打开藏进,轻声说:“苏州。” 小雪想了想便哈哈笑:“苏州,杭州,合起来就是小杭哥哥的名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柏慕原瞅了女儿愣了好几秒,没话可接。 苏杭轻笑了下,把包好的螃蟹放在小雪的盘子立说:“快吃吧,早点回家早点休息。” 孩子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很快就沉浸到了盘中的世界。 柏慕原没什么胃口,随便动了动筷子,忽然说道:“明天你去上班吧,找翔宇联繫。” 闻言苏杭十分吃惊,但还未等他有反应,柏瑞雪就大叫:“不要,小杭哥哥走了谁给我做好吃的!” 柏慕原看她一眼:“家里有厨师。” 柏瑞雪撅起嘴巴小声抗议:“我不吃...” 柏慕原说:“那就别吃。” 眼看他们要发生矛盾,苏杭赶紧安慰小孩:“别急,回去再商量,好好吃饭。” 小雪看到老爸表情不是很好,讪讪的闭了嘴。 用完晚餐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苏杭耐心的给柏瑞雪穿好外套,三个人才从雅间走出来。 谁知好死不死,竟然迎面来了个熟人。 苏杭感觉柏瑞雪拉住自己的小手开始用力,便带着尴尬停在原地。 言菡这些日子不仅没有憔悴,甚至还容光焕发了些,她做了新的髮型,穿着漂亮的衣服,挽着个男人有说有笑。 直到足够近的也发现他们。 柏慕原平静的表情依旧平静,漠视般的瞅了眼自己的前妻。 言菡慢慢的放开了自己身边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道:“小雪,过来让妈妈看看。” 柏瑞雪死命的拉住苏杭,咬住嘴唇不动换。 苏杭催她:“去啊,别任性了。” 接过小雪忽然就大喊了声:“你都不要我们了,你才不是我妈妈,谁都比你好!” 话毕就迈开小步子疯跑出去。 苏杭愣过之后,便给柏慕原使个眼神。 本来柏慕原就不想说话,连招唿都没打便离开了。 苏杭等着言菡的同伴识趣退出,才轻声问:“为什么不去看小雪,她那么小,不能说抛弃就抛弃。” 言菡抱着胳膊沉默了会儿才道:“我不想回去,我为那个家牺牲的够多了,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苏杭无奈:“不管你几岁,不管你牺牲了什么,她也是你的孩子。” 言菡盯着苏杭诚恳的脸欲言又止,转而又嘆息:“你知道吗,我不肯再牺牲是因为我明知道柏慕原不爱我,你肯为他牺牲,是因为你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你,这两种牺牲所要付出的,差的实在太远了。” 苏杭皱起眉头,没再劝话。 言菡笑:“怎么,生气了?” 苏杭想起柏瑞雪在床上紧紧抱着大熊的样子,很突兀的扭头迈步,冷冰冰的扔下句话:“再见。” 其实并不是为了言菡,只不过,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样的年纪,却在做着更多全无回报的事情,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在小丫头睡前给她讲了好半天故事,苏杭才从自己一天的忙碌中脱身。 他茫然的徘徊在走廊,想起梅夕说的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几乎是无意识的走进柏慕原的房间,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脚步便随着犹豫暂停。 在所有的不快乐过后,似乎他们之间也有了致使看不清彼此的薄雾。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可以克服这层隔阂。 空气因为水雾变得很朦胧,附着在洁净的墙壁和柜子的玻璃门上,再缓缓滑落。 柏慕原又坐在浴缸里走着神,他总是这样打发晚上的时间,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不去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谁知,几声突兀的锁的响声忽然打破了寂静。 柏慕原勐地侧头,看到苏杭穿着睡衣从门口走进来,脸上不禁浮现了诧异。 第25页 苏杭合上门笑:“自己待的无聊,我们一起洗吧。” 说完便走到柜前,慢慢的脱下了衣服。 随着手指滑落,他白皙的肌肤便融入了水雾,因为纤瘦的曲线,看起来即温柔又美丽。 苏杭低下头,用垂下的留海挡住眼神,也挡住自己的紧张。 虽然身体上的伤痕已经渐渐消失,但心里的记忆,却没有丝毫褪色。 柏慕原靠在浴缸里僵直了嵴背,他侧过脸故意不看,难过的说:“小杭,你不用这样。” 苏杭失笑了下,反而平静了许些。 他站到花洒前沖干净身体,才小心翼翼的蹲进浴缸,瞅着柏慕原弯起眼睛:“这有什么,以前我们总在一起泡澡。” 尽管浴缸很宽敞,但也两个大男人还是将它变的拥挤。 腿部无意相触的肌肤显得很烫,让柏慕原顷刻错开。 苏杭抱住膝盖,淡淡的说:“医生要我们不时恢復一下从前的习惯,省得...那么生疏。” 生疏,这个最遥远的词,却要在此时此刻来形容这对离得最近的人。 柏慕原抬起脸对视上苏杭的眼睛。 苏杭问他:“小原哥哥,我变了么?” 柏慕原的目光很宁静:“没有。” 苏杭摇着头笑:“你骗我,我再也不像以前了,原来同志的青春真的那么短暂。” 柏慕原隔着水握住他的手说:“你长大了,变得更成熟,更精緻,仅此而已。” 苏杭半晌没吭声,一会儿又瞪他:“骗人,从前你总是搂着我抱着我,现在却不想动我一下。” 柏慕原没吭声。 苏杭回国后,他强要他,他向他展示自己恐怖伤痕的夜,依旧在彼此的记忆里那么清晰。 浴室里一时间静的有些可怕。 苏杭感觉自己的指尖不停地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从嵴樑上压下去,让整个人都透不气来,柏慕原的脸忽远忽近,即熟悉又陌生。 忽然之间,他直起身子勐地扑过去重重的吻上了柏慕原,嘴唇碰到嘴唇,牙齿碰到牙齿,触觉生疼。 手臂就在颤抖中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好似放弃一切就会垮掉再也回不去美好的时光。 柏慕原开始没动,但是他感觉到流到脸上那不属于他的湿凉液体,还是渐渐抬起了手,安慰似的抚摸上苏杭光滑的后背。 这个吻在哭泣中显得狼狈不堪,不知过了多久,苏杭才喘息着松手,红红的眼睛凝视柏慕原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柏慕原温柔的擦了下他的脸颊:“想哭就哭吧。” 苏杭用笑掩饰自己的失态,扭头挪开被溢出去的水弄湿的圣经。 可是柏慕原却把那本他总是拿着的书一下子打掉在地上,轻轻的附上了苏杭的唇,说出小雪那句玩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温热的气息扩散在脸颊的皮肤上,苏杭再也憋不住酸楚的眼泪,他搂着柏慕原的脖颈,用脸庞贴着他的脸庞,哆嗦着说:“我想你,我想我妈,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你要赶快好起来...” 柏慕原用力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再想说。 死后,才听上帝指引。 而活着,一切便是为他所有。 这是我们自私的爱情,这是我们任性的爱情,这是我们无力的爱情,这是我们,从未想过要放弃的爱情。 第二十九章 眼前的世界是属于大部分平凡生物的,而他们却总是嚮往有钱人的生活。 行为举止上强调着小幸福却永远改不掉追名逐利的毛病,对流行偶尔嗤之以鼻其实生怕自己被落在一旁,哪位巨富娶了平凡的女性,哪位美人离开娱乐圈去往欧洲,好像都值得大书特书仿佛其间包含着什么神秘的真谛。 其实谁都是在过自己的日子,人拥有了什么就会忽视了什么,反而觉得越遥远的美好就越值得珍惜,就好像我们的生活,一直“在别处”。 真单纯,真愚蠢。 这些道理是苏杭从柏慕原身上渐渐体味到的。 似乎那个男人总是随意穿着,对生活的细枝末节也不是太过于在乎,他从未等着任何新商品的上市而去急急购得,也未以与哪位了不起的人为友而洋洋自傲。 但毫无疑问,柏慕原总是干净的,高贵的,时尚的,值得被追逐的。 远远超过很多而出人头地而费尽心思的同性。 苏杭在开始也很不懂其中的道理,直到他读到书中的一句话才恍然明了。 消除欲望最好的方式,就是满足它。 在这个清晨,他站在属于柏慕原众多酒店中的一个的空旷大厅时,便忽然又有了这些想法。 难怪他每天躲在家里面不出来,排除因为抑郁症而无精打采以外,柏慕原其实也不再急着赚钱做生意,至少现在他所拥有的资产,就已经足够挥霍致死了。 而且苏杭也明白,自己喜欢的男人在骨子里实际上嚮往的是自由和浪漫,这些为金钱兢兢业业的生活是柏慕原从小就避之不及的,可是谁又知道,许多年的磕磕绊绊会让彼此走到现在的境况呢? 张翔宇从电梯里大步走出来,打断了苏杭的神游,高兴的说:“你来的挺早嘛,我还在准备给你看的资料呢。” 苏杭微笑:“嗯,送小雪去上幼儿园以后就往这儿走了。” 张翔宇依旧是调侃着没正经:“哟,贤妻良母。” 苏杭再如何大度,心底对此仍旧是别扭的。 张翔宇审时度势的没再挑事儿,转而认真的说:“正好这个酒店的经理转职了,你就先试试看吧,我给你找了几名有经验的助理,先上楼。” 苏杭犹豫的说:“我学的是计算机,不懂管理。” 张翔宇抱着手无奈:“你不是想去当科学家吧,柏慕原把it的公司都卖的七七八八了,现在除了房地产就是酒店服务业,难道你想去做售楼小姐?” 苏杭没理他,解释道:“我怕自己做的不好...他为什么要干这行?” 张翔宇一摊手:“赚钱,赚到钱才有别的。” 苏杭还是不懂:“然后呢?” 张翔宇似乎不太想和他谈论这些问题,按住苏杭的肩膀就把他往电梯那里推:“别啰嗦了,我还有的是事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都快受不了了。” 苏杭皱眉:“不知道,我不想让小原哥哥一个人在家。” 张翔宇不管不顾的拖走苏杭:“没事,他要想死早死了,干嘛等到现在。” 苏杭极不愿意听这些话,僵住表情。 张翔宇松开手嘆息:“他是想让你有事做心情好啊,你现在回家,不是让他更难受吗?” 经过整日的谘询和参观,苏杭凭藉自己聪明的头脑很快就对在酒店的工作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张翔宇也并未指望苏杭能赶紧做出什么成绩来,所以压力不大,倒显得很有意思。 和两位助理小姐与酒店的大厨们见面之后,苏杭便忍不住看着表想回家了——自从照看柏慕原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 很礼貌的微笑了片刻,苏杭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也早点下班休息。” 虽然对这位新经理的好说话感到惊奇,但是谁还愿意非要干活,大家再度寒暄了几句,便纷纷离开了。 这是苏杭才站在走廊上长舒了一口气,松松领带低头走进电梯。 谁知道独自走到地下车库,苏杭很突兀了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那种应该伴随着老七的死亡离开这个世界的恐惧感。 他犹豫的停下脚步,在众多的轿车中间回身四下看去。 除了灰暗的水泥地和吊顶,便没有其他东西。 苏杭皱了皱眉头,重新往自己的车行进。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很紧张的扭头一看,恍神了两秒,才认出来者十分熟悉。 梁岳的气色很好,休闲的打扮显然是不在工作状态,他朝苏杭笑了笑走近道:“你紧张什么?” 苏杭渐渐平静,对自己有些无奈:“我以为有人跟踪我。” 梁岳往周围扫视几眼,而后安慰道:“不要太神经过敏,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别人。” 苏杭说:“那就是你跟踪我。” 梁岳无所谓的怂了下肩膀,又露出了那副公子派头:“我请你吃晚餐好吗?” 苏杭拿出车钥匙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要回家了,再说吧。” 没想到梁岳伸手就把钥匙抢走说:“他才离婚多久,你就把那儿当家了,犯傻犯不够是吗?” 苏杭愣了下,而后试图心平气和的伸手:“小原哥哥身体不好,我不想和你争执,拿来。” 梁岳故意侧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他抑郁症又犯了,所以这段日子才没找你,现在他不是好多了吗?” 苏杭忍不住问:“小原哥哥原来就有这个病吗?” 梁岳不在乎的透露出别人的隐私:“上中学的时候有过…他外婆就是抑郁症自杀死的,柏慕原他弟弟从小就自闭,这东西会遗传你知道么,今天好了明天就反覆。” 苏杭思考了片刻,又勐地想把车钥匙拿过来。 不料梁岳反应很快,反而乘势把他拥抱住,低声说:“你别傻了,难道要为他把所有都牺牲掉才罢休吗?” 苏杭嗅到陌生男性的味道有剎那的恍神,但他很快就推开梁岳皱眉道:“我们的事情我不想和你说,也说不清楚,总之我没有什么委屈遗憾。” 梁岳拉住他的手:“可你有更好的选择。” 苏杭知道梁岳说的是自己,他黑亮的眼睛在这位依旧任性的大少爷英俊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浅浅的笑了下,完全是不屑解释的态度。 梁岳的自尊有些受不住,大声质问苏杭:“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我不信你遭受了那些还能够面对柏慕原,还能够幸福?” 苏杭甩开他的手,勐地转过身,盯着车窗倒映出的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我应该痛不欲生才对,我应该见了柏慕原就崩溃才显得有尊严?!” 梁岳没说话。 苏杭扭头愤愤的盯着他:“我不用你提醒我过去,我不用别人教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幸福!” 梁岳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软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第26页 苏杭带着气愤打开车门,扔下句话就坐了进去:“总之我和小原哥哥无论未来如何,我也不会去接受别人。” 梁岳见车毫不留情的启动,只好让开了路。 但他又很不甘心的朝苏杭喊道:“我会追到你的,不信走着瞧!” 苏杭没理睬,皱着眉头就把车开走了。 “小杭哥哥,你回来的好晚啊。” 刚刚进门没有多久,柏瑞雪就跟小兔子似的跑过来撒娇。 苏杭摸摸她的头把手里的点心盒给她说:“我要工作嘛,今天有没有听爸爸话。” 柏瑞雪接过礼物,点点脑袋。 苏杭又问:“吃饭了吗?” 小雪说:“我在等你一起吃。” 苏杭笑:“去洗手,我叫你爸下来,马上开饭。” 其实能和父亲坐在同一个饭桌上对于柏瑞雪而言,从小就是件快乐的事,更不要说经歷了这些遭遇以后。 闻言她高兴的点点头,抱着点心就跑掉了。 苏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他摘下领带走进了柏慕原的书房,见他竟然在电脑前看网页,这才心情稍好的上前道:“小原哥哥,我回来了?“ 柏慕原抬头,轻声问他:“怎么样,还习惯吗?” 苏杭走到他身边说:“嗯,但我什么都不会啊。” 柏慕原拉住他的手道:“和别人多学学就好了,做生意是学校教不了的东西。” 剎那间苏杭产生了股错觉,就好像一切还跟很久以前一模一样似的,他依旧在做那个幸福的孩子,躲在他身边去拥有全世界。 忍住鼻尖的酸涩,苏杭触上柏慕原的脸问:“你想我了吗?” 柏慕原没回答,深深的抱住苏杭,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眸。 苏杭抚摸着柏慕原的头髮,站在那里逐渐平静,他知道这个人能给自己外面世界没有的那种安宁和归属感,如果幸福有定义的话,这就是其中的一种解释吧。 工作,生活,感情,危险,未来。 其实都可以有力气去面对。 只要有他。 第三十章 面对生活我们或许可以随心所欲的过,面对感情我们可以任性怠慢的谈,但是面对工作,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具有效率而且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的。 苏杭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习惯了酒店的工作之后,刚开始的迁就似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商洽,接待,会议,文件审批,意外事故,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他变得有点手忙脚乱甚至精神紧张。 从前总是任柏慕原极度大方的给自己买这买那,总是没有在意过太多。 身临其境才知道,其实他赚的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这日下午和几位主管在会议室耗了两个小时,苏杭再走出来也是一身疲惫,想到晚上又有不喜欢的应酬,头更是微痛。 谁知刚回到办公室,助理小姐就神神秘秘的抱着一大捧蓝色的玫瑰走了进来,笑着说:“经理,有您的礼物。” 苏杭蛮差异,完全出乎意料。 助理把花放到他面前,带着好奇问道:“是董事长送给您的吗?” 苏杭看了眼贺卡里的名字,脸上立刻消失了刚露出来的微微的喜悦,无精打采的说:“不是,我不认识。” 助理都是会察言观色的,立刻正形道:“那您忙,有事再叫我。”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苏杭瞅着卡片上露出来的“梁岳”二字,几乎是没办法的嘆了口气。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谓的追求,所谓的示爱,在苏杭心里变得毫无分量可言,他不再如小时候一般期待这些浪漫和关心,也很难从中再获得快乐。 就目前而言,柏慕原能够好转,会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吧。 比起梁岳的温柔攻势,其实在最近的日子里更能引起苏杭注意的还是写细枝末节的诡异。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没有能从曾经的阴影中走出来,以至于总是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因为毕竟老七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想伤害他。 这个晚上在酒店陪客人吃饭的时候,苏杭抽空去了下洗手间。 当他独自处在那个有限的空间时,心里再次隐隐的感觉到不安。 笼头里的水还哗啦啦的流着,苏杭勐然抬头,在巨大的镜子里面却只发现了自己。 他愣了两秒,忽然关了水迅速的走进里面,一扇门一扇门飞快的推开。 男洗手间本来就没有几个隔间,他走到尽头,终于遇到了有人的格子。 尽管觉得尴尬,苏杭还是抬手敲了敲。 里面竟然诡异的没回音。 苏杭皱眉,抬高声音问:“有人吗?” 这下才传来回答:“有。” 苏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讲了句道歉,才惴惴的走了出去。 但他留了心眼,并未直接回屋而是在走廊徘徊了一阵子。 果然十分钟以后有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出了来,尽管也穿着商务西服,却并不得体的样子。 他瞅到苏杭的脸,面无表情的就要擦肩而过。 苏杭却勐的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先生,你住在这吗?” 男人有些不满,瞪他道:“你是谁?” 苏杭接着问:“你住在这还是在这里吃饭?” 男人被他抓得手腕生疼,不耐烦的说:“吃饭。” 苏杭追问:“是吗,在那个房间,和谁?” 男人甩开他道:“你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苏杭瞪着眼睛质问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男人怪怪的看了他一眼说:“神经病。” 苏杭试图拦住他:“那你说你再哪吃饭,没人作证我就报警了,餵——” 他话音还未落,那男的竟然勐地就推开他顺着楼梯就跑了下去。 苏杭立刻开追,无奈餐厅的就在二楼,等他到了大门,那不知名的人早就没了影。 很会讨巧的门卫跟上来问:“苏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苏杭气喘吁吁,看着漆黑的夜色,茫然地摇了摇头。 等到回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柏瑞雪那么小,早早便已经等不及的睡下,但苏杭走到二楼时,还是看到了柏慕原房间里的柔柔灯光。 金色的细腻质地洒在昏暗的走廊上,顷刻间便瓦解了苏杭所有的不安和疲惫。 他挺直了背推门进去,对着正坐在床边看书的柏慕原微笑:“还没睡啊。” 柏慕原抬头,朝着他伸出了手。 苏杭走近轻轻的拉住,又问:“吃饭了吗,别不我在你就绝食。” 柏慕原没回答,只是说:“以后不要去喝酒了,下了班就回来休息吧。” 苏杭原本积在心底的烦闷和抱怨再也说不出口,反而无所谓的笑笑:“没什么,长个见识,哈哈。” 柏慕原平静的脸庞闪过丝不忍,便嘱咐道:“去泡个澡然后睡觉吧,明天可以休假。” 苏杭边解领带边说:“那哪行,我还有事呢。” 柏慕原道:“我只是想让你充实些,不要太累。” 苏杭弯起嘴角:“我倒是发现,以前自己太不懂事了,总是缠着你买这买那,原来真的赚起钱来这么不容易。” 柏慕原说:“赚钱本来就是想让你过的好,不然呢?” 苏杭问:“可是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不仍然是在做生意。” 柏慕原道:“也许那样...把周景救出来以后,我会去做一些普通的事情吧。” 苏杭垂下眼眸:“大概那样你也会很快乐....你后悔么?” 柏慕原看他:“后悔什么?” 苏杭说:“遇见我...还有这一切。” 柏慕原道:“不仅不后悔,也是值得的。” 苏杭忍不住俯下身问了他一下,而后又不好意思的笑:“嘿嘿,都是酒气。” 柏慕原抚摸着他的脸:像个男人了。” 苏杭嘴角的笑意更浓,也隐隐的透露了释然。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要做些什么,那就是保护他,排除未来所有可能会带来伤害的不安与危险,奋力争取一切可能的美好。 与其抱怨没有被善待好,还不如争取主动的成长与强大。 这是人最终可能会幸福的唯一选择。 次日上班之后,苏杭便联繫了几位保安来关注身边的可疑人员,而后又在午餐时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梁岳曾经向他提起过的那个伤害自己的人,便立刻给他打了电话。 梁岳很快接起,语调显得很悠然:“终于肯理我了?” 苏杭朝餐厅里过往的同事打了个招唿,而后才走到角落问道:“你在哪呢?” 梁岳说:“小汤山泡温泉呢,你也不和我出来,我好不容易有了假期还不享受一下?” 苏杭哦了声,开门见山道:“那次你说不是你爷爷找人枪击我的,那你知道到底是谁么?” 梁岳笑:“你来找我我就告诉你。” 苏杭不大高兴:“我没有开玩笑,昨天我还发现有人跟踪我,小原哥哥本来就生着病,我不愿意再出别的事端。” 闻言梁岳才收起了悠闲的语气,冷声问:“谁跟踪你?” 苏杭说:“我不知道,跑了,所以我才问你嘛。” 梁岳道:“我要知道我早告诉你了,我爷爷也没说,我估计他也不知道。” 苏杭顿时无奈,皱眉问:“那你觉得呢?” 梁岳想了想,略有暗示的说:“你自己想呢?” 苏杭没有头绪。 梁岳道:“算了,我也不挑拨关系了,我帮你查查吧,有消息再告诉你。” 苏杭挺认真的说:“谢谢你。” 梁岳笑:“所以你来陪我吗?” 苏杭连骂他都没有,立刻就把电话合上无精打采的转身。 谁知道眼神刚看到前方,顺时就愣住了。 他这才发觉餐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许多。 “小...柏慕原,你怎么来了?” 苏杭习惯性的脱口,却因为自己的年龄与场合变了称唿。 柏慕原穿着笔挺的西服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干净的脸庞已经比几个月前看着健康了许多,春深夏近,就连人也冰融甦醒了似的。 第27页 他没有理会大家好奇的目光,只是走近问道:“和谁打电话呢?” 苏杭脱口而出:“梁岳。” 而后又结巴的改口:“有...有点事,我没聊天。” 柏慕原依旧是情绪不高的样子,沉默的拉起他的手道:“和我走。” 苏杭还没从柏慕原出现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疑惑地问:“干什么去,我下午还有工作呢。” 柏慕原说:“就是工作。” 而后便拉着他大步走进了电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第三十一章 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飞快。 苏杭看着窗外渐渐荒凉的城市和不那么熟悉的景致,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柏慕原问道:“我们到底是去哪里,你就告诉我吧,神神秘秘的。” 柏慕原轻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杭很疑惑的瞅他一眼:“真的是工作上的事?” 柏慕原点头。 因为极度放心苏杭便也没有再问什么,互握着手默默的看向不断路过的树木走神。 柏慕原能够走出来、有些事情想做,这本身就已经是种进步的了。 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司机才下了高速,慢慢的驶进了一个建筑工地。 苏杭看着那挂着的牌子和圈地用的栅栏,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柏慕原与他对视片刻,刚想说什么,便被忽然拉开的车门打断了。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朴素的工作服坐到副驾驶座上说:“柏先生,你好。” 柏慕原点了下头,倒是苏杭看着这个人英俊秀气的脸更加好奇的问道:“请问...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男人这才回身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亦霖,是周益凡老师的学生,今天就由我带你们去展示一下游乐园的设计构想。” 苏杭更惊奇:“游乐园?” 柏慕原这才解释道:“这片林区要修建成中国最大的游乐园,是公司的新项目,这位林先生是美国来的设计师之一,他会告诉你最初的构想的,你要多和他交流。” 苏杭说:“我?” 柏慕原道:“恩,这是你的游乐园,你把他建起来,以后也是你管理。” 苏杭不敢置信的愣了好几秒,才捂住嘴巴看向窗外的树林。 林亦霖见状笑了笑,调了调车上的gps对司机说到:“按着这个路线走。” 说完就展开手里的大图开始解说:“这个部分是游乐场的北门,除了一些服务机构以外,我们计划联繫日本的动画公司买到版权,做一个整体的地标,再往前...” 苏杭傻傻的听着,眼神有点闪烁。 他总是喜欢在过生日的时候去游乐场,也在拉斯维加斯对柏慕原说过要他把迪斯尼给自己搬回来。 但是真的,他从来没想到这些都会变成现实。 就如同你长大了,你不再期待圣诞老人会来看自已了一样。 设计师源源不断的讲了很久,虽然他们车开过的不过是那么广大的为开发过的山地,但是在苏杭眼里那已经和梦幻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车忽然停在片美丽的湖泊旁边时,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林亦霖边说边下了车:“这个就是占总面积四分之一的湖,除了兴建水上游乐项目以外,未来还要修建人工岛,那样景致的可观性和吸纳客人总量都会有大幅度提升,至于我们现在所在的湖畔应该是风景最好的地方,现在设计团也有分歧,一部分认为应该和游乐场整体的卡通形象配合,一部分...包括我,觉得应该保留住风景最美好的部分,毕竟如今到游乐场的客人除了孩子,也包括年轻情侣,建出个浪漫的约会圣地也很好,柏先生你觉得呢?” 柏慕原仔细欣赏了一番附近的湖光山色,而后淡淡的说:“让苏杭决定就好。” 林亦霖显然是不太信任眼前这个并没有太成熟的老闆,但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朝他微笑了下。 苏杭并未参加讨论,他愣愣的走到湖边,眯着眼睛看着平静的水面。 暖暖的风吹拂着发梢,也平復了人的思绪。 苏杭低下身,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眼角眉梢真的像极了一个人。 他低声说:“妈,你看到了么,我有自己的游乐场了。” 说完,就伸出细长的手指,点出了圈圈的涟漪。 柏慕原慢慢的走到他身后,扶起苏杭说到:“别摸水了,小心着凉。” 苏杭站直后,忽然抱住柏慕原说:“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柏慕原拍了拍他的后背,沉默不语。 晚上回到家苏杭坐在客厅里对着游乐场的初建图大肆研究,不停的和柏慕原问东问西,毕竟他对这些一窍不通,赶鸭子上架也会力不从心。 弄了好半天之后,他才郁闷的嘆气道:“小原哥哥,我没有信心啊,大脑一片空白,你说这是你对大的投资项目,搞砸了怎么办。” 柏慕原靠在旁边读杂志,闻言淡淡的说:“没关系的。” 苏杭说:“那怎么没关系啊,我受不了。” 柏慕原看了他两秒,而后把杂志封面举到他面前说:“认得这是谁吗?” 苏杭瞅了瞅,发现是个美国大财团的公子的生意经访谈,因为那人曾经在中国大陆做过艺人,所以最近回来的消息被炒得火热,他疑惑的说:“知道,怎么了?” 柏慕原道:“他是今天来见我们的设计师的partner,那个设计师也是刚刚步入工作,他怎么会让他失败?” 苏杭哦了声,稍微放心。 柏慕原帮他收起建筑图又道:“我也不会让你失败,这些日子熟悉经营累到你了,明天投入新工作,要好好的休息。” 苏杭直起腰,刚刚放松了下,柏瑞雪就抱着小电脑急急忙忙的下楼来叫道:“爸爸,它没有声音了。” 苏杭在旁好奇的看着说到:“你这么小看这些干什么?” 小雪挡着柏慕原手里的屏幕上的偶像剧嘿嘿笑:“好看。” 苏杭做个个无奈的表情。 小雪立即又凑上来说:“小杭哥哥你放心,你是最帅的~” 柏慕原边帮他检查边问:“那我呢?” 柏瑞雪忍不住说了句:“可是爸爸年纪大。” 说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苏杭隔了会儿,便憋着笑扭过了头。 所有的人都有经歷,过去曾发生的事情也许有幸福,有快乐,但绝对不会太完美。 之于伤痛几乎有上百种应对方法,可最好也是最终的:我们都会选择向前走。 能够超越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新的景色。 第二日苏杭联繫好了各位设计师后,便驱车到往个他从前没有打算再来的地方。 依旧唯美精緻的庭院,因为这些年的岁月,倒隐隐的透露出了股平和的氛围。 他被女佣一路领到大厅,很快女主人就笑语盈盈的前来接待。 王静云亲手给苏杭斟了茶以后,坐在他面前透露出了股如释重负:“没想到你忽然决定会接受你父亲的遗产,我刚刚才联繫律师,要等一会儿才到呢。” 从前明明都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情,等到生意出现了危机,才千方百计的联繫他,想要苏杭不反感是不可能的,但那些也毕竟是他应得的东西,没有理由说不要就不要,做生意与其拼得你死我活,倒不如双赢来的好些。 苏杭微微的笑说:“其实并不着急,只想先和您商量一下,这些日子过的很忙乱,终于找到了时间。” 王静云也笑:“听说最近柏慕原新投资了大型的游乐场,这个工程可不小。” 苏杭点头:“所以我也想在未来争取把我的股份投资进去,我相信一定会盈利的。” 这这件事上他仿佛成了小小的连结环,虽然想要赚钱靠的不是苏杭,但是能够讨好他仍然是个便捷的方法。 王静云是什么年纪的人,能和善起来便觉不令人有距离感,她拉住苏杭的手说:“这个事情是可行的,只要日后交由董事会讨论,能够说服他们便好。” 苏杭有些别扭的坐远了些,他不经意的看到小时候便见过的那些家具,还有王静云脸上细微末节的小皱纹,曾经因为感觉不公而想讲出来的苛刻的话,在脑海中疏忽间便没了踪影。 大家都不容易,或许这个女人为了守护这个家,也曾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代价。 他忽然不觉得她对自己做过什么恶毒的事情。 “什么?”柏慕原听到苏杭所做的决定,在卧室极度惊讶的看着他。 苏杭刚洗完澡,一边擦着头髮一边说道:“我签下了文件,拿到了我爸留给我的股份。” 柏慕原站起身来愣了会儿才说:“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呢?” 苏杭笑:“因为你一定不答应。” 柏慕原有些忧虑的说:“我是不能答应,他们...” 苏杭放下浴巾抱住他轻声道:“你怕他们害我是不是,不会的...小原哥哥,虽然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我很高兴,但我不能一味的从你这里得到,我要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是个男人。” 柏慕原眼神专注的看着他,没有言语。 苏杭微笑,抬头轻吻了他一下,转而忽然就把他推做在床上,而后态度极其暧昧的搂着他的肩膀俯下身深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被闹得乱七八糟,希望读者们不要再理睬任何说脏话的人,文下的评论能投诉则投诉,我会处理的,还有不要跟论坛的帖子,没有任何意义的~ 第三十二章 室内渐渐被喘息充溢。 隔了很久柏慕原才轻轻的推开他,微带抗拒的说:“别这样。” 苏杭扶着他的脸微笑:“小原哥哥,走到今天其实我们都应该坚定同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会与你在一起的,所以你要重新接受我,接受我的全部。” 柏慕原深邃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庞。 苏杭又温柔的说:“而且我也需要你啊...” 不知是迟疑了一秒还是更为漫长的时间,柏慕原忽然伸手把他抱住,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歷,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有没有身体关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第28页 苏杭笑:“这话,等我们都老了再说。” 而后他就主动的再次吻上了柏慕原,炙热的气息混乱而急促,他们很快倒在了床铺上面。 似乎一样的事情,在过去的岁月里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似乎此时此刻这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同一种体验:原来要人这样做的,并不仅仅是欲望,而是情感的表达。 回头看到那走过来的路已经过于漫长,语言所能叙述的实在寥寥无几。 而紧紧的拥抱,忘情的深吻,则成了无声的告白。 第二日,苏杭醒来时外面已经阳光灿烂。 他动了动酸痛的身体,才看到柏慕原穿着白色的睡衣,正半靠在身边的枕头上安静的凝视他。 床边,是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只玫瑰,一盒巧克力,一杯还温热的咖啡。 多么熟悉的景致。 苏杭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按着被角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看到了希望,他知道所有都会便好。 不是事实如何。 而是心境已变,爱已沉淀。 特:防止跟贴骂人,不要评论,怕写下面你们看不到^^这句话是补的,不收费 作者有话要说:接着把昨天的那段写完了,其实主要是想和读者们说一些话,又不知道放在哪,后来思索能一直坚持看到这里的,不就是我的读者吗? 最近我在网上发生了些事情,大家看到文下面那些负分和谩骂便已经应该了解了,真是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了大家看文的心情。 我记得我和晋江签约是一年多前的事情,那时候只是无意间写了个耽美(《笙歌》),便浑浑噩噩的闯了进来,没有想太多关于未来的东西。 再后来,开始写《地狱一季》,我承认这个故事被我搞得一波三折,逻辑混乱,至今最后一部还没有完成。也因为这个文,我对自己的耽美网文创作产生了怀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走到哪里,什么样的东西大家爱看,什么样的东西大家不爱看,完全没有头绪。 那个夏天是奥运期间,我在北京四处飘荡胡思乱想,最后于旅馆的床上记录下了《亲爱的人》的提纲。大概是渐渐明白了其实上网看文的人,要的是休闲娱乐,要的是感动,要的是剔除现实琐碎细节的梦。所以我开始尝试着用一种简单的偶像剧似的叙述方式来讲故事,不得不承认这个文章直到现在都是我最受欢迎的耽美作品,记得当时有些读者天天给我写大段大段的评论,我更起来也特带劲。 《胆小鬼》是我现在的编辑鼓励着我完成的,也许没有她我早就结束了自己网文的创作,后来的故事也就不会诞生了。这是我最累的一篇小说,那段日子似乎总在赶稿子啊赶稿子啊,记得有三天我都没有出门,一直吃着一包饼干喝着凉白开,等到完成字数时,人已经面色惨白如同大病一场(同样悲惨的是《亲爱的人》下部那段时间我发了烧,因为没去上课,竟然煳里煳涂的抱着电脑写了两万余字,算是精神可嘉。) 等到《胆小鬼》完结以后,我陷入了对耽美第二次迷茫,因为写它占去了我生活中很大一部分时间,而我不得不去思考自己为了什么。几乎每次说不要写了之后,都会被劝阻,于是我乐观的想,如果大家还喜欢看我为什么不写,能让读者高兴,能让更多的人认识我,能赚到零食钱,总比闲着好吧。 似乎真正压垮我的是你们现在正在看的《我爱你》,我在写它的过程中,深深的感受到了种束缚,所有语言和灵感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cp,变成了萌点,变成了许多已经模式化的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时再翻阅从前写的东西,终于清醒的看到了种因为急于表达和仓促而就所表现出来的幼稚,所以我对写耽美和自己的水平,都产生了种自卑和唾弃,大概你们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日记,也能有类似的感受吧。 我尝试着换种内容写作,可是每次我把普通的小说给人看时,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写的还行,但请把女主角换成男的。我也因此而产生了怀疑,持续的写一种性象的东西究竟是对是错,难道两个男人牵手真的比一男一女更高贵?人的情感和公平都是平等的,耽美的价值观似乎与恐同症站到了两个极端。 我是个情商很低的人,一旦情绪不稳定就没有能力去进行别的事情,所以我急于去寻找答案,我去看别人写的问,我开始在网上闲逛,我瞅瞅论坛,我赖着大神聊聊...但是没有答案,仿佛最多的就是因为喜欢所以写耽美。 但问题是,我不喜欢耽美,我只是不像大多数人看到觉得受不了罢了,同志之间的情感和同志的生活和普通人一样值得被描绘,但可惜如今的耽美没能描绘出太多,我的作品也没能做的比其他更好。 那个博客是我在发泄,现在想来,我那样讽刺别人抬高自己其实并不理智,反而因此伤害到了许多无辜的人的感受,被许多有理由或无理由的人谩骂时,我也受到了教训:以后会在做事之前问自己一句,何必呢?你惹别人生气,不代表你就会好过。 比较愧疚的是有很多同学似乎特别迷耽美,我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今晚以后的选择是尊重你,因为即便有这么多我讨厌的突破伦理极限和正确道德观的东西存在,它仍然有好的方面,因为我们都被耽美感动过。如果未来耽美这个奇特的文化现象能够进步,那也必然是这些好的方面所带来的力量。祝福你们。 我在受到教训的同时,也终于做出了一直以来惦念的决定:不要想依靠写网文实现自己任何梦想,你可以有更理智的选择。所以说,我可能在完成我爱你之后便不这么飞快的更新了,我的本意是想离开,但是一些关心我的人告诉我这叫逃避,另一些关心我的人还是想看我把系列文完成——那么即使更新,我也不再打榜不再vip了,算是我因为耽美而认识大家的关于友谊的礼物吧。 另外,再一次恳请亲爱的读者朋友能够稍微理解我的想法和我的幼稚与过分,还有最好不要留言,也不要回復在文下骂人的人,能投诉则投诉之,吵架无意义,总之一切都会过去的。祝好。 有话可以发到我的邮箱:[emailprotected] 第三十三章 两年后的初夏依旧是阳光灿烂,细密的金色从晴空慢慢的铺满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也在不知不觉中点缀了人们的眼角眉梢,仿佛在春日还慵懒着的感觉一下子甦醒,就连情绪的色彩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几乎每处地方都生机盎然,特别是坐落于北京东郊的大型游乐场的开幕日,在五一节吸引了无数游人,孩子们被家长与老师带着把那些崭新的卡通城堡与雕塑围的水泄不通,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快乐的笑声和欢叫。 牵着气球的小丑,贩卖者甜点和冰淇淋的机器猫,牵着手头带兔耳的情侣…就连那可爱的石板路都能使心境变得简单。 大概无论何时,人们都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释放现实所带来的压力吧,只有孩子,游戏和美食的环绕也许才是都市人梦想中的生活。 刚刚开完记者招待会的舞台一被空出来,就又开始了舞蹈和魔术的表演,吸引来了大批的观众,孩子们兴奋的脸上全是开心。 苏杭站在后面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为工作所付出的所有勤劳都是值得的。 这六百多天从确定设计图,到施工,到联繫业务,培训人员,似乎所有边边角角的地方都要照顾到,虽然柏慕原帮了他很多,但更多时候苏杭仍旧顾不得休息顾不得吃饭,也落下了譬如胃疼之类的白领特有的毛病。 但是能够开始好好的体会到这些成人世界的正常生活,何尝不是幸福。 现在的苏杭穿着帅气利落的西服,短髮整齐得体,精緻的脸上已经开始透露出了沉稳淡然,如果大美女能够看到如今的他,那应该是非常欣慰与自豪的。 也许受的打磨越多,人所能呈现的光芒就越灿烂。 “经理,我先走了,刚才联繫了几个记者要给咱们写稿子。” 同事收拾好了包,经过时和苏杭友好的打了个招唿。 苏杭侧头笑道:“恩,好好招待。” 正目送其远去时,整天响个不停的手机又发出了动静,他拿出来看是柏慕原,便接了:“餵?你说不来还真不来啊,害我紧张的要死…” 柏慕原的声音还是那样缓和清晰:“这是你的荣誉,你应该享受它。” 苏杭失笑:“恩,享受得我都心跳加速了,你在哪儿呢,上班呢吗?” 柏慕原回答道:“没有,小雪要来玩,我就陪她来了。” 苏杭说:“这样啊,那你们好好玩,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柏慕原说:“有人陪她进去了,我在游乐场后门外,等你,做完事情就过来吧。” 说完不听到回答便挂了电话。 苏杭无奈的看着电话弯起嘴角,这两年来柏慕原的精神状况好转了很多,除却偶尔会低落不见人外,就没有什么其他担忧的了。 人们在最初总是给予爱情太多的想像与期望,可是走到最后,也不过这么简单。 就是相濡以沫,平安度日。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摆上桌子,完了整天的小雪立刻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除了童真之外也渐渐的懂些事了,依旧聪明可爱的让人无可奈何。 苏杭看着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不住说:“慢点,女孩子要细嚼慢咽。” 柏瑞雪的被食物塞的鼓鼓的,抬头含煳不清的申辩:“小杭哥哥饿了也是这样的。” 苏杭顿时无语。 柏慕原瞅了瞅他们,对女儿说:“他是为你好。” 小雪没回答,费力的把吃的咽下去而后宣布道:“暑假的时候我要和老师去夏令营,你们也可以休假了。” 柏慕原问:“去哪里?” 小雪说:“学校还没决定呢,但是老师说只要考年级前二十名的同学都可以去,我每次都是前二十名。” 柏慕原斯文的吃着东西点头:“恩,但是要注意安全。” 小雪得到许可后,转而又嘿嘿笑:“那你们会去哪里度假呢?” 对于父亲和苏杭的关系,虽然她从来没有问过,但好像也很明白似的。 柏慕原摸摸她的头:“关心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快吃饭吧,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虽然吃饭的时候苏杭没有聊,但是睡觉前他却还是憋不住的趴在枕头上问柏慕原:“我们真的去度假吗?” 第29页 柏慕原查了查手机上的简讯而后关机,温柔的说道:“你想去就去。” 苏杭又问:“那你有时间吗,我看你挺忙的。” 柏慕原说:“再忙也要休息,你想去哪里?” 苏杭想了想,而后呵呵笑着抱住他道:“其实哪里也不想去,那你在家陪我吧。“ 柏慕原轻轻的摸了下他的脸说:“还是找个地方玩玩吧,看你都累瘦了。” 苏杭挡开他的手道:“我才没瘦呢,你总瞎说,跟我妈似的。” 柏慕原说:“我没有她对你好。” 苏杭怕柏慕原再胡思乱想,立刻结束话题:“我说了好多次了,别总做这种无意义的比较,她是我妈当然对我好了,可是你对我也不差啊。” 柏慕原没办法的揉了揉他的短髮:“睡觉吧,想好要去哪里,再告诉我,我安排时间。” 苏杭松开手,侧躺着看向他微笑道:“你知道吗,我们离2046越来越近了。” 灯光洒在他带着笑意的平静的脸庞上,使得所有心情都变得简单。 长大了的苏杭总带给柏慕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这些年这些事情都是梦境,迅速的从脑海中渐行渐远,什么都模煳,什么都值得。 夏日的巴黎仿佛把它的美丽发挥到了极致,古典的建筑现代的设施,在碧绿的树木点缀之下显得十分优雅从容,无论是罗浮宫外的糙坪上三三两两的情侣,还是opentour巴士所路过的繁华街道,都和艺术相片上的记录别无二致,在这样陌生的可爱国度,人所要做的全部事情几乎就只剩下了放松。 虽然工作忙的让人压力很大,但因为小雪不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苏杭和柏慕原最后还是决定来欧洲散心几日。 虽然这里好玩,但他们似乎也没有特别需要做的事情。 白天沿着街边的店随意逛逛,晚上在餐厅吃了地道的法国菜后,便特意来到香榭丽舍大道欣赏夜景。 高大挺拔的梧桐被无数璀璨的小灯照亮映着远处的凯旋门,行走在其间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苏杭拎着自己吃饭时穿的正式外套,抬头看了会儿说道:“这里其实和高中那个时候来看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柏慕原走在旁边说:“经典只需要保护就够了。” 苏杭笑:“也是,不像北京好些地方,拆了建,建了拆。” 柏慕原问:“那你更喜欢呆在欧洲?” 苏杭耸肩:“看看罢了,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 柏慕原便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苏杭的电话忽然莫名的响了起来,他也没几个朋友,犹豫的看了看这个当地的号码而后才犹豫的接起来说:“你好…” 没想到梁岳的声音顿时从里面传出来:“听说你在巴黎?” 苏杭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拒绝这个总是不死心的大少爷了,而且梁岳也因为事业的原因离开了北京不短的时间,所以这个电话还是很让人诧异的。 苏杭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梁岳笑:“那你别管了,明天请你吃饭?” 苏杭说:“我不去…我和小原哥哥在一起呢。” 梁岳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关系,让他也来啊…” 结果还未等苏杭回答,柏慕原竟忽然抢过手机不讲礼仪的挂掉了电话。 苏杭目瞪口呆的愣了几秒,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柏慕原刚才还平静的脸色此刻变得不太高兴,把电话还给他说:“我们说好了出门以后谁也不管别人。” 苏杭失笑着把手机关上:“我忘了。” 柏慕原沉默着又继续往前走。 苏杭追上去问:“嘿,你吃醋啦,真稀奇。” 柏慕原说:“有什么稀奇?” 苏杭想到他这两三年好像在逃避整个世界的态度,又大咧咧的摇头:“没什么,这就说明你呢~特别在乎我,所以我很高兴。” 话毕又挡住柏慕原,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停住脚步,勇敢的问:“说,你是不是足够爱我了?” 柏慕原定定的看着苏杭被路灯照亮的脸,没有很快回答。 苏杭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爱说这些话,可是我依然像从前那么爱你,所以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快乐,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懂吗?” 柏慕原仍旧没有回答,但是过了几秒,他的嘴角却微微的翘起,伸手给了苏杭一个很深情的拥抱。 可是苏杭却跟发生了多大的事似的,推开他差点跳起来:“小原哥哥!” 柏慕原很惊讶。 苏杭兴奋的扶着他的胳膊一阵乱摇:“小原哥哥,你笑了,你刚才笑了你知道吗?” 柏慕原愣愣的看着苏杭,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从兴奋变成了更复杂的样子。 苏杭的眼泪疏忽间就掉了下来:“你知道…我多少年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添了麻烦,我还是会认真的写的。 第三十四章 能毫无压力的睡到自然醒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特别是你所关怀的人就在身边,能够同享这安恬和悠然升起的朝阳。 这是第几次,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柏慕原的脸,看到他温柔无声的目光? 苏杭已经记不清楚了。 可就是如此每日小小的感动,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力量,能够去面对生活中所有疲惫和绝望。 轻轻抬起手臂,苏杭摸了下柏慕原的脸,懒懒的笑道:“为什么每次你都比我醒的早,不睡的吗?” 柏慕原靠在枕头上轻声说:“喜欢每天这样看看你,很幸福。” 因为昨夜缠绵,所以苏杭没穿衣服,闻言便还带着困意的拉了拉被子转身又闭上眼睛:“哎哟…大早上就甜言蜜语的。” 柏慕原无奈道:“我说的是真的。” 苏杭嘿嘿笑了几声,大有再睡过去的架势。 柏慕原给他盖好被子,随手从床头柜上拿了只香菸,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圈,却没有吸,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他们住的酒店窗外风景十分迷人,昨夜忘记拉上窗帘,此时此刻最新鲜的阳光伴着巴黎优雅古老的的景色都慢慢的铺展到了远方。 躺了几分钟,苏杭忽然又翻过身来趴到他的腿上问:“今天几号了。” 柏慕原看着他短髮乱乱的迷煳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回答说:“五号,怎么了?” 苏杭眨了眨墨黑透亮的眼睛,弯起嘴角道:“我们过生日吧。” 柏慕原疑惑。 苏杭解释道:“我的生日是十号,你的生日是一号,以后干脆每年我们都在八月五号一起过吧,嘿嘿。 柏慕原又拿起香菸,没表示态度。 苏杭缠着他:“我知道你不愿意过生日,可是我也想祝福你…” 这时柏慕原才点上烟,淡淡的笑了片刻:“好,怎么过?” 苏杭趴着想了想:“那倒无所谓,买个蛋糕,然后吃好吃的,然后…” 柏慕原吸了两口便把烟掐灭在菸灰缸里,随手抚摸上他光裸的嵴背:“然后再这样?那可以把程序反过来吗?” 苏杭立刻拉起薄被躲开:“不是程序,唉呀,怎么被你一说就这样了…” 柏慕原反问:“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苏杭郁闷的坐起来强调:“我没不好意思。” 一不小心被单掉了下去,他在柏慕原的目光之下立刻又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茧,只露出表示不满意的脑袋。 柏慕原不再逗他,淡淡的说:“小雪不在,你就像个孩子。” 纸板和彩色的布做成的墙壁,彩陶捏成的家具,在条纹的壁纸面和圆圆胖胖的桌子的组合下,这个很稚气的手工艺品倒很像个温暖的小客厅。一个男人在沙发上看报,另一个男人穿着围裙翻菜谱,然后抱着狗狗的小女孩坐在中间穿着红裙子,就是所有的家庭成员。 苏杭看着地板上那行“wearefamily”的小字,忽然觉得餐厅的钢琴演奏都悦耳了很多。 他高兴的拿着这个礼物左看又看问道:“真的是小雪给我做的吗?” 柏慕原点头,熨帖三件式的西装在烛光下将他衬托的更加成熟:“她去夏令营之前要我在你生日时送给你。” 苏杭开心的笑了笑,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不敢相信的说道:“我没想过她会这样,我以为她还是…” 柏慕原轻声说:“因为你对她好,小孩子最明白谁的关心是真的,谁的关心是假的。” 苏杭慢慢的回答:“我只是觉得,她妈妈不在身边照顾她,她挺可怜的,再说小雪本来也很让人喜欢。 柏慕原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道:“言菡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你。” 苏杭脸上的愉悦渐渐消失:“别这么说…” 柏慕原表情很凝重:“其实结婚这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和你说对不起,还是…” 苏杭隔着餐桌扶上他的手:“小原哥哥,我不用你抱着歉疚对待我,我也不会因为你没给我什么而恨你,虽然当时我承认我真的接受不了,但现在想来,其实不是大事,我依然相信你从始至终只对我是认真的,我依然信任你。” 柏慕原慢慢的和他十指相交,语气温柔:“我宁愿你和从前一样和我任性,和我发脾气,在我面前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把什么都怨到我身上,那样…我也会好过一些。” 苏杭看了他几秒,带着心疼微笑:“我长大了,再说…我知道你的抑郁症是因为谁得的…每个人生活的都不容易,要互相体谅吧。” 正巧这时侍者抬头挺胸的端着红酒从远处走过来,苏杭见了立刻松手,倒是侍者露出个理解的笑容,给他们的高脚杯优雅的倒上了宝石融化般的红色液体。 苏杭慢慢举杯:“生日快乐,祝你幸福。” 柏慕原也举起了被子,露出了他那让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微笑:“生日快乐,祝我们幸福。” 酒杯轻柔相碰,所发出的透彻的响声,使一切都无需言语的点缀。 打开阳台走进去,夏日的暖风一下子吹到了脸上。 苏杭的头髮刚洗完还湿湿,脸也因醉酒而泛红,扶着酒店古老的护栏石柱抱怨道:“都怪你让我喝那么多,我现在啊…天,旋,地,转。” 第30页 柏慕原头疼的想把他拉回去:“那就去休息,小心生病。” 苏杭笑嘻嘻抽回了被握住的手,含煳不清的说:“我不,好不容易来巴黎,我要看夜景。” 柏慕原哭笑不得:“以后有时间再来。” 苏杭不理他,张开双臂大喊:“啊——!巴——黎——!” 惊得上下左右的阳台都传来了拉门的声音。 柏慕原索性把苏杭拦腰抱起,不管他怎么叫也是硬弄回了卧室,将其放到床上说:“听话,休息吧。” 苏杭还是笑,侧身抱住枕头小声道:“我好晕…” 柏慕原安抚着给他轻按着太阳穴,无奈道:“谁让你把酒都喝了。” 苏杭说:“你让我喝的。” 柏慕原没办法的嘆气,摸了摸苏杭滚烫的脸说:“一会儿叫份醒酒的汤,你先躺着,恩?” 说着就要起身去打电话。 谁知苏杭又死命的抱住他嘟囔:“不许走,在这儿陪着我。” 柏慕原只好说:“恩,不走,别折腾了。” 苏杭果然又安静了下来,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很专注的看着柏慕原,美丽的眼睛在灯光下水色粼粼。 柏慕原温声说:“这几年,你辛苦了。” 苏杭傻笑:“我不辛苦,你辛苦,梅夕说啊…没有几个人能战胜抑郁症的,我都做好一辈子陪着你的打算了,现在你这么好,这么好…我觉得特别奢侈…” 听到这话柏慕原心里很难受,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微微的侧过头去。 苏杭瞅了他几秒,又挣扎着起身跪在柔软的床上,跟个浣熊似的从旁边抱住柏慕原:“我以前好多时候,都害怕过,可是有你的话,我什么都不怕,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害我。” 支离破碎的醉话,却是满腹心酸。 柏慕原看向已经接近而立之年的苏杭,脑海间的画面从他小时候哭着吃冰淇淋,到中学时他站在走廊罚站,从他大学时渐渐的成长,到他如今一步一步迈向完美,那连续不断的回忆比暴风骤雨更迅速的充斥了所有思绪。 纯情的,激烈的,悲痛的,缓慢的。 五味俱全,心却是一片平静。 如果人真的会在生命中的某时某刻感觉自己活得已经值得,那么现在的柏慕原所面临的,就是他的这个时候。 苏杭依旧醉兮兮的抱着柏慕原:“小原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我没有醉啊。” 柏慕原轻柔的扶正苏杭,他忽然很想和他说那句话,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又渐渐消失。 等待了太久的告白,也许值得更清醒的情境吧。 柏慕原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温情的吻上了苏杭的嘴唇,慢慢拉下了他的睡袍。 酒精的迷惑和爱情的催化让苏杭的神志犹如失重般漂浮了起来,他很顺从的躺在他怀里,任柏慕原煽情的吻过自己滚烫的肌肤。 苏杭脸庞细腻的白玉般的颜色透着暧昧的绯红,他难耐的闭上了眼睛,湿润的睫毛微微颤抖,化作了黑夜中的蝴蝶,美丽到夺人心智,也忠诚到令人心痛。 为期半个月的度假很快就飞逝般的结束。 等到苏杭跟着柏慕原降落到北京机场的时候,曾因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而憔悴的状态已经不见了很多。 他们行李简单,只拉着自己的衣物和给小雪的礼物,一前一后的从机场走了出来。 特意来接两人的张翔羽在车边看到人影,立刻高兴的抬手打招唿:“这里,这里!” 没想三个人还未能凑到一起,便忽然有两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礼貌的拦住了柏慕原。 其中一个男人问道:“请问是柏先生吗?” 柏慕原点头。 男人从身上掏出证件道:“对不起,可能您需要和我们走一趟。” 苏杭满脸诧异,张翔羽也跑了过来问:“怎么了?” 这位警察没有回答,也不会回答。 倒是柏慕原冷静,把手里的行李交给苏杭道:“没关系的,不要告诉小雪。” 说完就看了张翔羽一眼,顺从的要跟着警察离去。 苏杭顿时开始着急,想要冲上去,情不自禁的喊:“这是怎么了,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抓人啊。” 张翔宇拉住他道:“小杭,别惹麻烦,律师团会处理的。” 苏杭完全不知道状况,只能慌乱无措的看着柏慕原渐行渐远。 生活中的事件也许从未有过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它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在那里。 在起伏不停的遭遇和事件之中,变得只是人的心境:更勇敢,更坚强。 这也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全部。 第三十五章 长夜无边。 苏杭呆呆的坐在空荡的家里,连旅行回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一直坐在沙发边上等待着柏慕原的消息。 其实他心里早就忐忑着怕出意外,这几年虽然事事小心,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所爱的人和原来不同的地方。 更冷漠,更复杂,也更有势力。 生意场上本来就是黑白兼有,想说没有任何问题是不可能的。 现在任何诉委屈都没意义,唯一可以做的,也只剩下冷静的应对。 苏杭实在无法想像,如果柏慕原有差池了自己会怎样。 时针缓缓滑过凌晨两点时,楼下忽然有了动静。 苏杭直起腰,片刻过后值夜的佣人就敲了敲门进来道:“张先生来了。” 转而张翔宇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旁边。 苏杭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小原哥哥在哪里?” 张翔宇拎着几盒饭菜走进来,给他放在桌子上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吃不睡,扣押了,没事儿,过几天就能出来。 苏杭起身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知道事实的权利。” 张翔宇盯住他足足五六秒钟,而后才开口道:“原不想让你操心,但我也觉得应该告诉你,你先坐下。” 苏杭愣愣的坐了回去。 张翔宇说:“你被老七抓去的时候,柏慕原动用了很多不该用的力量去找你,现在有人给他告到了上面,还有些其他财务上的问题,事实上,很麻烦,涉及到一些官员和商人,上面对这事也很重视。” 苏杭不太明白:“什么不该用的...” 张翔宇道:“主要是黑社会,这个罪名倒算暧昧,可是后来他通过关系动用了军队和一些特种兵,老七还死的不明不白,问题说严重那是很严重的。” 苏杭自小长在皇城根,他虽然涉世不深,也知道涉及到政治轻重,柏慕原这样因为私情去犯错误,令他非常震惊:“这...小原哥哥怎么能这么做呢,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张翔宇苦笑:“那时的情况,就算要他死他也肯的,怎么管的了太多。” 苏杭不知道如何去上下通融,他很绝望的呆坐着陷入沉默。 张翔宇接着说:“其实你也应该去理解他一下,曾经你的离去已经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怎么能忍受再失去一次,我明白你受了很多苦...可柏慕原从来也没做错过什么,他这一生都太被动了。” 苏杭轻声道:“我和小原哥哥从来不去谈论以前的事情,也许就是太亲近了,怕对方难过吧。” 张翔宇皱着眉安慰:“不要怪他疏忽脆弱,不要怪他选择结婚...我作为旁观者,只能说太多事都是绝望之为。” 苏杭勉强笑了下,点点头。 张翔宇扶着苏杭的肩道:“你该明白,他也是普通人,内心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完美,他也会犯错,会伤害你...但是作为柏慕原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真的很爱你,从来也没变过。” 苏杭难过的说:“我不怪他,也不想去逼问他为什么结婚为什么忘了我...我现在只希望他没事,我怎么才能救他....” 张翔宇道:“这个你交给我,我保证尽最大的可能把柏慕原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苏杭郁闷的不吭声。 张翔宇没辙了,问道:“你这样,那孩子回来了怎么办,陪着你一起哭?小杭,哥说你长大了就得有大人的样子。” 苏杭费力的点点头。 张翔宇失笑:“好了,吃饱了就睡觉,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次日下午,苏杭刚刚调整好状态,去青岛参加完夏令营的柏瑞雪就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这孩子晒黑了不少,精神却依旧高涨,进门就扑过来叫道:“哥哥!你想我了没?!” 苏杭正在客厅预习明天上班的工作资料,并且等着张翔宇的电话,见到她不自然的楞了一秒才笑:“当然想了,看你瘦得,暑假好玩吗?” 柏瑞雪笑:“当然啦,我参观了好多地方,还天天和同学去游泳,哈哈哈。” 说着就抬起小胳膊以示自己强壮了。 苏杭拍拍她:“没生病就好。” 柏瑞雪刚想说什么,忽然四下看了看:“恩?爸爸没在家吗?他这么快就上班了?” 苏杭欺骗到:“上海有急事,他赶过去了,过阵子才能回来。” 柏瑞雪失落的哦了声:“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苏杭语重心长:“你爸爸很忙...” 柏瑞雪接话:“不要给他添麻烦!我知道了嘛....阿嫂!把我给哥哥的礼物找出来,在那个红袋子里。” 苏杭听着她童音里透露出的对于使唤人毫无负担的优越感,无奈的笑了笑。 有的孩子就是命好,出世便意味着此生无忧。 他捏了下柏瑞雪的脸:“别急着献宝了,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脏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小雪还是不离开,缠着他问:“哥哥,那你去法国给我带礼物了吗?” 苏杭笑:“去你房间找,找到了都是你的。” 柏瑞雪高兴的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说了句谢谢就风风火火的跑到楼上去了。 明明身体比谁都弱,却整天都会小宇宙爆发。 也不知道像哪个人。 苏杭因为心事重重,只是嘆了口气,便又把注意力都投到了工作上面。 次日在公司忙碌的处理着这些日子积压的工作,还要阻止风言风语的流传,苏杭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他听张翔宇说柏慕原动用军队的案子正在“协调”中,北京最好的律师也都过去了,便打算下了班再看看,毕竟自己真的帮不到什么忙。 第31页 谁知道刚刚随意吃了两口午饭,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苏杭站在办公室,有些发愣的盯着风尘僕僕的来者道:“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北京?” 梁岳的外表出落得更加成熟,可举止上依旧是那个说什么是什么的大少爷,他有点紧张的拉住苏杭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跟我走!” 苏杭被吓到,边挣扎边疑惑的说:“怎,怎么了,你别拉我啊。” 梁岳的眉宇间也尽是疲惫,他深喘了两口气说道:“我听说柏慕原出事了,刚坐飞机回来,现在是你有危险,不要在这儿待着了。” 苏杭哭笑不得的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束缚中抽出来:“就是因为小原哥哥出事了,我才不会随便离开,再说我能有什么危险,我什么都没做过。” 梁岳这会儿看似冷静了不少,没有了刚刚见面的冲动,他像是头绪很乱,皱眉说道:“我觉得这次告发他的人和当初袭击你的人是同一个,要靠这个事绊倒柏慕原不太可能,那人想做的无非是让他不在你身边,我怕…” 苏杭问道:“你以前不是告诉我枪击我的那个人死在监狱里了吗,现在又没有对证…还是你由知道了什么?” 梁岳说:“我是没有证据,但我有直觉!” 苏杭无奈的笑:“那你告诉我,你的直觉在说是谁要伤害我,伤害我干什么?” 梁岳反问:“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旁人惦记?” 苏杭摇头:“什么都没有。” 梁岳说:“不,你有,你一直都有,你有你爸爸留给你的遗产,你有柏慕原对你的牵肠挂肚,这难道不能给旁人吸引力吗?” 苏杭不明白:“那就算要我消失,要我死,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谁会这么恨我,又是喜欢小原哥哥的人?” 梁岳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啊,这世上除了爱和恨还有别的东西,比如利益,利益!它的魅力才是最大的,它才是让人相互背叛相互伤害的罪魁祸首!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不在了,谁是受益者!” 苏杭很茫然。 梁岳轻声说道:“没有遗嘱的遗产都是直系亲属继承的,不管是血缘上的还是法律上的。” 苏杭颤抖了一下,而后不敢相信的说:“你的意思是…蓝予凡,不可能的,他那么富有,再说他是和我妈妈结婚的人,他是喜欢我妈妈的…” 梁岳拿这个依旧孩子心性的男人真的没办法,嘆息道:“想要避免灾祸,就等柏慕原出来以后,找律师,把你的股份都赠予他,你懂了吗?王姨放了这笔钱,现在是你做主了。” 苏杭从来没想过有钱也是罪过,更不能做到把这份旁人觊觎的危险品送给自己所爱的人,他脑子被梁岳说的非常混乱,站在那面色苍白的没了主意。 梁岳轻声道:“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我不想挑拨你和蓝予凡的关系,但是我不能不怀疑他,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快乐的和柏慕原在一起,但是我不能接受你这么无辜却被伤害…” 苏杭默默的找到椅子坐下去,轻声问:“这两年,你都在关注我的事情吗?” 梁岳道:“不只是这两年,可我能做的也有限。” 苏杭长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挤出微笑道:“谢谢你,我想我有能力面对自己的生活。” 梁岳的神情很复杂,他垂眸看着苏杭说:“我也有能力保护你,先和我走吧。” 苏杭摇头:“我要在这儿等小原哥哥,我哪也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啥意见就留言,快结局了,希望结局大家都满意 第三十六章 无论梁岳如何劝告,苏杭就是不肯离开北京。 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得陪着苏杭去看柏慕原,但是因为案件特殊的关系,最后也没能见到人,两人带着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他一切都好”疲惫的又回到家里。 随着秋的临近,天黑得也越发的早了。 苏杭沉默把车停好,一路从花园走进客厅,风雨潇潇的心里头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了时光飞逝的力量,太多的事情在心里此起彼伏,衬托得他越发幼稚无措。 梁岳陪在他身边,好心劝了句:“其实不用担心,我觉得多半没事。” “多半?”苏杭侧头反问,而后又难过的说:“必须没事,我承受不了他有事。” 梁岳很想再劝劝这个总是不开窍的小表弟,却欲言又止。 也是,如果就连苏杭也变得世故老练,那么这个世界上值得期待的东西,也真的算不上太多了。 正在楼上忙碌的佣人听到他们的声音,赶忙从柏瑞雪的房间里着急的走出来说:“苏先生,小姐哭个不停,你快劝劝她吧。” 苏杭诧异的问:“为什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佣人很无奈:“我也不清楚,电话打了好几个,您都没接。” 苏杭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满满的各路未接电话,才想起自己刚才在下班时调到了静音,只得抱歉的说:“没注意到,交给我吧。” 话毕就朝着梁岳嘆了口气,而后大步朝最里面的卧室走去。 这个平日里总是眉开眼笑的小姑娘连校服都没来得及脱,此时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抽噎,听到唿唤也不给反应。 苏杭想起当初言菡走了后,她也是这副模样,便苦笑着坐到床边问:“小雪,你怎么了,哭什么?” 柏瑞雪哭泣的特别难过,她抬头红着大眼睛看了眼苏杭,泪水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哥哥,我爸爸没去上海对不对…他被警察抓走了,呜呜…” 苏杭也料到事情露了馅,毫不意外的微笑着擦了擦她的脸:“你怎么知道的?” 柏瑞雪颤着嘴唇道:“我去爸爸房间里听了给你的电话录音,张叔叔说的…你们都骗我,我爸爸要坐牢了…” 苏杭把她抱起来,接过佣人送来的毛巾帮她抹掉眼泪,耐心的说:“你想太多了,你爸是有些事情要和警察说清楚,但是不会坐牢的,他很快就能回家。” 柏瑞雪不信,低着头抽抽嗒嗒。 苏杭捧起她的脸问:“你觉得你爸爸是坏人吗?” 柏瑞雪大声说:“不是!” 苏杭笑:“所以他怎么会坐牢?” 柏瑞雪说:“有人冤枉他。” 苏杭又问:“你相不相信我?” 柏瑞雪点了点头。 苏杭保证道:“所以我会去找到冤枉他的人,把他救出来,一定会的,不要再哭了,不然你爸回家该心疼了,恩?” 柏瑞雪皱着眉说:“爸爸真的会没事吗?” 苏杭道:“真的。” 这回柏瑞雪的情绪才好了一些,揪着校服的衣角又垂下脑袋小声抽泣了几下。 苏杭摸摸她的头:“等哥哥做饭给你吃,快去洗个澡,哭得跟小花猫似的,都不漂亮了。” 柏瑞雪在这方面很听话,从来不会无理取闹,所以尽管她忧心忡忡,还是缓慢的下了床走进了自己的浴室。 苏杭坐在原处微微的嘆息,也起身走了出去。 梁岳正在走廊等待,见了苏杭便问:“怎么,劝好了吗?” 苏杭点头:“嗯,我做饭去,你也吃了再走吧。” 梁岳弯起眼睛轻轻的笑:“上次你给我做饭,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苏杭也笑,摇着头边脱下西服外套边走向楼下。 梁岳跟在后面说:“难得你对这个小丫头这么好,其实心里是不是很烦?” 苏杭回答:“不,她很可爱。” 梁岳说:“那可不是你的孩子…” 苏杭道:“我连言菡都不恨,怎么会恨小雪?” 梁岳哼了声:“难道你就不愤怒为什么柏慕原会结婚?” 苏杭勐地回头,害得这位话带醋意的大少爷差点撞在他身上。 两人对视了片刻,苏杭才清楚明白的说:“我不想用过去的错误惩罚彼此,人要向前看才能越过越好,你少煽风点火。” 梁岳不在乎的笑:“好,你伟大,就当我没说。” 苏杭这才继续向厨房走去。 梁岳莫名嘆息:“最初对你最深的印象是你的脸,现在才明白,长的好也许是你最小的优点而已,真后悔没早点把你占上。” 苏杭不理他:“不管早晚,我都不会去喜欢第二个人。” 梁岳弯了弯嘴角,终于停止说话。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半个小时后之后,正在苏杭拿着锅铲在厨房忙活时,一位比梁岳更令他意外的客人也前来拜访。 佣人与此也很不自然,走到门口报告道:“苏先生,柏…”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唿。 苏杭瞪了眼在旁边偷吃捣乱的梁岳,然后才和善的问:“怎么了?” 清冷的男声代替了女佣的犹豫,突然响在她身后:“我哥让我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陌生的男人便出现在眼前。 冰冷美丽的容颜,生者勿近的气质,加上他考究的衣物和举手投足的贵气不能不带来巨大的气场,但令苏杭顷刻走神的,还是他眉眼间那与生俱来的和柏慕原的相似。 男人的眼底充满了漠不关心的神色,但还是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柏亦然,你好,梁岳你好。” 苏杭这才回神,放下做饭的东西关掉火迎上来,紧张的说:“你好…难得见面。” 他知道柏慕原有个性格诡异的弟弟,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联繫,这么突兀的出现,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梁岳在旁边坏笑了下,不准备讲话的样子。 柏亦然却也不在意,接着用他那不带感情的声音说:“今天我去看了我哥,他挺好的,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顿时苏杭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他着急的问:“真的吗,所以事情怎么样了?” 柏亦然道:“我外公会尽快保他出来的。” 苏杭更急:“那尽快是什么时候?” 柏亦然似乎还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而后回答:“人际关系中充满变量,我不知道确切时间。” 苏杭被他搞得有点煳涂。 没想神秘的弟弟很快就不想再谈下去似的,又道:“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告辞了,打扰。” 第32页 说完就皱着眉头瞟了眼热闹的厨房,满身骄傲的扭头离开。 苏杭看向梁岳:“他怎么这样…” 梁岳懒洋洋的说:“他本来就这样,不过现在的重点是,柏慕原的事摆平了。” 苏杭有点忐忑:“真的吗?” 梁岳说:“他外公可不是简单人物,你知道什么。” 苏杭的衬衫袖子还随意卷着,也不管手上沾了油烟,无意识的就抬起手臂擦了下脸上的汗,而后才露出笑容。 很开心,但让人看了心里涌上的却是满怀心酸。 清晨的阳光还很稀薄,只把万物都蒙上了层微暖的亮。 街道上,除了环卫便是晨练的老人,但凡树上的鸟儿发出鸣叫,透彻的声音就能迴荡在空气的每个角落。 苏杭前日中午接到了柏亦然的电话,这天便起了个大早便跑到拘留所外等着柏慕原出来。 因为走得匆忙,衣服穿得很单薄。 他站在路边微微颤抖着,生怕晚看到一秒,车就停在旁边也没想起要进去躲一躲。 可是表上的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偶尔从里面出进的却都是陌生人。 苏杭几乎是整晚都睡不着,眼底还有着疲倦的色彩。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忐忑的低着头不知原地晃了几个来回。 正当头脑走神到空空如也时,那紧闭的铁门便再次传来了拉开的声音。 苏杭神经质的抬头,顿时便看到柏慕原被两个警察陪着走了出来,依旧是干净优雅的模样,但脸颊还是憔悴了不少,看来是很努力用气质去维护尊严,身体却吃不消了。 苏杭不敢在执法人员面前放肆,只大叫了声:“柏慕原!” 然后便步履凌乱的跑到他面前傻站着,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激动。 警察懒得和这种特权人士说话,把他放了出来便又没表情的走了回去。 柏慕原看着苏杭都快哭了的脸庞,微微的笑道:“傻样,才几天没见。” 苏杭有一肚子的话想讲,可嘴唇哆嗦了由哆嗦,最终却只勐然用力的抱住了他,用力的生怕眼前的人再消失一样。 柏慕原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对不起,要你担心了。” 苏杭顿时直起身子,不轻不重的给了他肩膀一拳:“以后不许做违法的事,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你要是坐牢了,我怎么办啊,那你得受多少苦啊!还有小雪怎么办,你…” 柏慕原打断他说:“我知道了。” 苏杭这才又轻轻地拥抱住他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柏慕原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眼神里流露出了种复杂的犀利。 但很快他又嘆了口气,柔软下表情,专心的抱着苏杭。 太阳在远方缓缓地升起。 光芒万丈。 第三十七章 报復和其他无意识行为一样,是人类从幼时就埋进血液的本能,那是种避免灾害的亡羊补牢,谈不上聪明与否。 如同每个早晨,蓝予凡的轿车准时准点的开进了家族驻北京分公司的地下车场。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后座,西服熨帖,领口纤尘不染,远远的看去仍旧像是从前那个斯文优雅的大少爷,但其实于不为人知的细小部位,他的肌肤和心灵都开始因疲惫而衰老。 司机刚刚把车停稳,苏杭便从旁边的柱子后面大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车窗。 蓝予凡怔了片刻,打开门出来问道:“小杭,你怎么来了?” 苏杭愤怒的揪住他的领口,大声说:“是不是你害小原哥哥的,骗子,是不是你?!” 旁边的保镖见状立刻想把他拉开。 蓝予凡却摆了摆手,扶着苏杭的胳膊坚定的说道:“不是。” 苏杭重重的把他推开,咬牙切齿:“我不相信你了,你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吗,我明天就把它们全捐了,看你还能干吗!” 蓝予凡轻笑:“小杭,我并不缺金钱,你怎么能这么诬衊我?” 苏杭反问:“你不需要,你的公司不需要吗?你敢说你在中国的生意没有赔!你敢说你再失败你家的董事会不会把你换掉,你敢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从来不觊觎别人东西的男人!” 蓝予凡的脸被他吼的有点僵,顿时就不如刚才和善了,他皱眉道:“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你还敢说我妈,你还敢说我妈!”苏杭的眼眶有些红,愤怒的说:“我妈怎么会死的,你以为我不想吗?” 蓝予凡淡淡回答:“当初那也是意外,我没有办法控制全局。” 苏杭冷笑了声,指着旁边虎视眈眈的保镖道:“那他们是干什么的,成天在你旁边形影不离,你娶了我妈,难道她不该被保护吗?还是说她以为她被保护着?” 蓝予凡侧头:“我不想再和你谈这些问题,你什么都不懂。” 苏杭说:“至少我现在懂了要保护我爱的人,你爱怎么害我怎么害我,但你若要碰柏慕原一个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死都死过了,还会怕什么!” 蓝予凡隐约傲慢的眯起眼睛。 下一秒,苏杭便抬拳重重的击在他那总是没有弱点的脸上。 停车场顿时乱作一团。 的确,没有谁做到可以真的对伤害置之不理。 就连性格如此的苏杭,也会做出最单纯最浅薄的表现。 也许捍卫的冲动,早在文明降临之前,就已经深深地埋进了我们的灵魂深处吧。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去打人,再说他也是你法律上的父亲,在社交场合该选择尊重。”王静云一边让助理给苏杭找冰块敷手,一边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苏杭还没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皱着眉头不吭声。 他虽然心情极端不好,但还是应邀来开父亲公司的董事会。 其实接受了这份遗产之后,苏杭除了偶尔需要签订几分投资合同之外便没有再管其它的事情,毕竟他从本质上说还是个外人,现在莫氏需要人脉才会放长线钓大鱼让他加入,这个道理还是很好理解的。 王静云姿势端庄的仔细看着苏杭的样子,忽然微笑:“你长得,真是像你妈妈,越来越像了。” 苏杭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是吗?” 王静云似笑非笑的说:“不必心有疑虑,我是不会和已故的人计较的,莫言也好,苏灵也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即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合作者,就是这么简单。” 苏杭垂下头道:“可是你不讨厌我吗,更何况,我并不懂如何做生意,帮不到你什么忙。” 王静云问:“孩子,难道你考虑事情都是从喜恶为出发点吗?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年少人的所为,你也该长大了。” 苏杭耸了下肩:“我就是这样。” 王静云又道:“我先生死时,我也不懂如何运营一个公司,所有的事情都是慢慢学的,如今虽然并不算成功,但我没有让莫氏的每个员工饿到肚子。” 苏杭抬头,看着她诚恳的说:“我知道您不容易,很抱歉我从前那样对待您。” 王静云并不想多谈这些,她只是拍了拍苏杭的肩膀道:“你没有错,我也不对,以后还是向前看吧,生活成了什么样子,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 说完就起身道:“我先去主持会议,你休息好了就过来,我们准时开始。” 苏杭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她走出去,那贵妇人的背影不知何时已经显得苍老,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年过半百,这个他恨过,讨厌过,嘲笑过,鄙视过的女人,已经把自己的人生完成大半了。 晚上回到家,本来苏杭轼很忐忑的担心柏慕原问起他打蓝予凡的事情——毕竟自己什么作为都瞒不过他,但是谈话照常,吃饭照常,并未等来什么批评和教育。 直到晚上沐浴过后靠在床上闲聊时,柏慕原才不经意的提起:“心里不郁闷了?” 苏杭德目光从杂志移到他的脸庞,又移到自己手背泛青的关节,讪讪的说:“对不起,我上班时越想越气,冲动了…” 柏慕原垂眸温柔的笑道:“梁岳启发你的,让你这样跑去和蓝对质?你有证据吗?” 苏杭嘟囔:“没有证据…还不能发脾气了?” 柏慕原说道:“当然不能,更何况去打骂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苏杭愤愤地起身,跪在他面前问:“那你说,是不是蓝予凡害你的?” 柏慕原回答:“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就好。” 闻言苏杭立刻摔书:“你总把我当外人,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 柏慕原弯起嘴角:“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不要总惦记着这些可有可无的骯脏事。” 苏杭说:“我不知道事实我就快乐,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快乐!” 柏慕原盯着他有些任性的表情,两秒之后才道:“是。” 苏杭愣了下,而后泄气的说:“那我打他又有什么不对?” 柏慕原拉起他的手说:“没有不对,但是打他你太痛了,他又不会很难受。” 苏杭问:“那怎么办?” 柏慕原轻轻的吻了下他的伤处,笑得有些坏:“你等着看就好了。” 现在的苏杭很喜欢看到他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立刻就把这些破事抛之脑后,乐颠颠的赖了上去。 谁知正要亲昵之时,他们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柏慕原皱眉问道:“谁?” 小雪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我要和你一起睡。” 屋里的两位大男人立刻无奈的对视了一番,然后苏杭很无奈的下了床,开门把小姑娘放了进来。 柏瑞雪抱着枕头兴奋的跳到床上,高兴得说:“爸爸,你终于回来啦!我都担心死了。” 柏慕原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么晚了还乱跑。” 小雪抱着他的胳膊说:“可是人家想你了。” 苏杭不好意思去打扰这份天伦之乐,只想拿着自己的杂志去客房找地方休息。 谁知柏瑞雪又说:“哥哥不许走!” 小孩子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苏杭在躺在床上,瞅着漆黑的天花板这样想。 第33页 柏瑞雪非要闹着和两个人一起睡觉,此时此刻正老老实实的躺在他们中间,唿吸恬淡。 只可怜了陪睡者恐怕都要失眠。 苏杭不自觉地嘆了口气,想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他本来以为柏瑞雪已经睡着了,不料此刻她忽然轻声说道:“谢谢小杭哥哥,让爸爸回家了…” 苏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拍拍她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小雪侧身在黑暗中看着他问:“哥哥,你会永远在这里保护我们吗?” 这个问题,让苏杭愣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救世主的面孔,即便是他在这个孩子父母离异后,不辞劳苦的到这里来照顾这两个人,陪着柏慕原治好了抑郁症,还给他们幸福的生活,即便在这件意外时也同样信誓旦旦的朝着柏瑞雪许诺,但其间有多少私心,多少欺骗,再聪明的孩子也是不会懂得。 苏杭忽然感觉很感动,他开始后悔自己从前对这个小生命的芥蒂与反感,他终于体会到,只要自己付出爱,终有一日会在不加预料的地点与时间收回,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 柏瑞雪见他不回答,又追问:“会吗?” 还未等苏杭说话,一直沉默的柏慕原忽然说:“会的,睡觉吧。” 说完就伸出手抱住了女儿和苏杭。 三个人在这小小的空间和不为人知的时刻,都陷入了终安全的恬静。 万事无忧。 第三十八章 一群穿着西服的男男女女从会议室蜂拥而出,手里还夹着notebook和资料夹,脸上掺杂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睡眠不足的倦怠,仿佛这就是现代人共同的样子。 即便和老闆关系菲浅的苏杭也不例外。 他边看着下个月的营业目标边低头走路,丝毫没注意总是时不时便出现的浪漫礼物再一次迎面而来。 穿着花店制服的姑娘看到他便笑着拦住道:“苏先生,您的玫瑰。” 整束纯正的殷红花朵还沾着水珠,几乎枝枝完美。 苏杭感觉很头痛,碍于周围同事的眼神又不好为难人家,只得决定不情不愿的接下。 没想手还没碰到包装纸,玫瑰花就忽然被人粗鲁的抢过去。 苏杭回首对视上柏慕原微微愤怒的眼眸,一时哑口无言。 柏慕原也没说话,只是冷冷的哼了声,而后便不客气地拎着花往电梯走去。 苏杭怕他因为冲动做错事,刚要追上去,却因为捡花束掉落的卡片耽误了时间,等到再直起身来,电梯早下去了。 他无奈的瞅着卡片上樑岳的签名,尴尬而目不斜视的顺着楼梯便走向办公室。 还是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剑道馆里也没多少人,空旷的空间只偶尔迴荡起练习者的唿喝声。 梁岳正在专心致志地和对手周旋,却被周围忽然发出的骚乱影响了注意力。 忍不住侧头一看,竟然是柏慕原完全无视服务人员的阻拦,阴着张俊脸渐渐走近,很不高兴的把手里的玫瑰花扔在梁岳脚边,大声说道:“我不理你不代表我没办法,以后少做这种无聊的事!” 梁岳脱下头盔,满不在乎的笑笑:“我追求我喜欢的人,怎么无聊了,我有我的自由。” 柏慕原毫不迟疑的说:“小杭是我的,你趁早回欧洲去。” 话毕就冷住表情想要离开。 没想到梁岳却放下剑跟上去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个女人结婚了,你和他结婚了吗?” 柏慕原停了脚步,沉默两秒才道:“他想结便结,用不着你操心。” 梁岳又笑:“对啊,所以他想接受谁就接受谁,你凭什么操纵别人的生活?” 面对这种挑衅柏慕原不再如年轻时一样至少可以表面上装得不在乎,他勐地转身眼神阴凉的说:“你不要惹我生气,你会后悔的。” 梁岳依旧是那副调调:“最近不是忙着整蓝予凡,有功夫管我啊?” 柏慕原不想和他说这个,便没回答。 梁岳这才不满的挑眉道:“就算你想和全世界当敌人,也得先问问自己行不行,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你转吗,苏杭被你蒙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柏慕原狠狠地纠住剑道服。 眼看将要打起来,梁岳又露出了笑容:“换个地方,有话说清楚。” 柏慕原确实是很憋气,强压住怒火才松了手。 但毕竟他也不想上明天的报纸,无用的新闻还是越少越好。 梁岳慢腾腾的抚平衣服,漫不经心地便朝自己的休息室迈开了步子。 柏慕原不管保镖的劝阻,沉默的跟在后面。 很舒适的房间,衣柜整洁,白色的沙发和浴室纤尘不染。 梁岳晃进来用浴巾擦了擦脸,连话都没讲,很突然的便回身给了柏慕原一拳。 柏慕原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扶住柜子才站稳。 他的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抬眸愤怒的瞅了眼梁岳,立刻便冲上去和他打了起来。 如此精緻的屋子怎么禁得起两个大男人的破坏,很快摆设便东倒西歪,就连茶几都被踢翻磕出了裂痕。 许多年来的宿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令他们都失去了理智,等到彼此都陷入疲惫靠着墙角气喘吁吁,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挂满了伤痕,衣冠不整。 梁岳擦了下青肿的面颊,费力地喘息道:“这么恨我啊,你还想弄死谁才甘心?” 柏慕原不喜欢他含沙she影,靠着墙慢慢的坐了下去说:“我害了谁,还是你害了谁,彼此心里明白就好。” 梁岳冷笑:“至少你害了苏杭,你害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你害他受了那么多苦,我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原谅你的,你也配,我呸!” 柏慕原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欠他的我会用下辈子弥补,这和你无关,你没有资格去评论。” 梁岳说:“至少他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像你一样左摇右摆伤他的!我会保护好他!” 柏慕原反问:“是吗,那他当初为什么会受伤差点死掉!” 梁岳哼:“蓝予凡不知是谁惹来的,他弟弟不知是因为谁死的!” 柏慕原说:“你用不着把这些错误怪到我头上,我没杀他,谁喜欢我谁恨我不是我自己选的。” 梁岳感觉自己满口铁锈味,吐出口水才发现都是血丝,他缓了缓而后愤怒的说:“你还看不清自己的本质吗,你就是祸害,谁碰到你谁倒霉,别再拖累小杭了,他这么不容易的过到现在不是给你看孩子用的!” 柏慕原没有力气再去进行这种无谓的争吵,他的头很晕,缓缓地眯起眼眸道:“他爱我,他给我的快乐,我给他的快乐,你们这些外人都看不到,不要像白痴一样说爱,对于那些从来没有影响过你生命的人,欲望再多就连喜欢也谈不上。” 梁岳语塞,不甘心的发脾气:“你以为只有你能爱他爱到死,我也可以!” 柏慕原不屑的笑:“我可以为他死,我也可以为他好好活着,现在的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他渴望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 人做起事情来都很潇洒,可是收拾起烂摊子却一个比一个麻烦。 傍晚苏杭正在医院给小雪拿感冒药,便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柏慕原的电话。 那磁性的嗓音说起谎言依旧显得坦荡:“小杭,我得去日本开一个会,很紧急的,这几天就不在家了。” 苏杭和医生说了再见,才疑惑的问:“什么会?” 两人每天工作在一起,自然不能随便矇混过关,幸好柏慕原说的都是实情:“东京那个酒店出了严重的财务问题,我必须去处理好。” 苏杭不想拖累他的正事,只好失落的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柏慕原说:“四五天…或者一个礼拜。” 苏杭奇怪他干吗含煳其辞,但是没有细问,而是说:“那好吧,我回去给你准备行李。” 柏慕原说:“不用了,我今晚就走。” 苏杭道:“这么着急啊…” 他本想再说一会儿,但是抬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便有转而说:“那好吧,到了告诉我一声。” 柏慕原答应后,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 苏杭也顾不得他,往前跑了几步喊道:“梁岳!” 正被人陪着郁闷下楼的大少爷听到这话,诧异的回过鼻青脸肿的脑袋:“小杭,你病了?” “没有,我给小雪开点药…”苏杭吃惊的瞅着他:“你怎么了,遇到抢劫犯了?” 梁岳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愤怒的说:“多亏了柏慕原,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 苏杭奇异的张大眼睛:“啊?” 这个晚上柏慕原相当的郁闷,他躲在酒店房间对着镜子哪也不想去,完美主义者的好面子毛病彻底犯了。 也是,原本特别端庄讲究的人忽然青一块紫一块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引起议论才怪。 特别是对苏杭,真是解释不出口。 他正皱着眉头仔细观察脸上的瘀青,房间的门铃却被按响。 柏慕原以为是送晚餐的服务员,也没理睬,等着他自己放好离开。 谁知道来者却风风火火的走到内室,震惊加无奈的大声问:“小原哥哥,你还好吧?!” 柏慕原瞅着苏杭,顿时讲不出话来。 苏杭拎着给他买的药走过来,看来看伤口便很生气地说:“梁岳怎么这么狠啊,他有病吧!” 说完又重重的拍了柏慕原一下:“还有你,骗我去日本!” 柏慕原不知道他打哪知道真相,见无可抵赖,只得轻声说:“对不起,不想你担心。” 苏杭哭笑不得:“还教训我孩子气呢,你才是小孩子,打什么架啊,又不是十七八岁的。” 柏慕原尴尬的侧过头,过了会才回答:“看到他总缠着你不舒服。” 苏杭拖长调子哦了声:“你吃醋啊,我也没理他,行了,快回家吧。” 柏慕原依旧坐在镜子前不动换。 苏杭对此人脾气心知肚明,立刻保证道:“以后我再看到梁岳的礼物绝对碰都不碰,不管什么场合,看到就让人砸了,毫不留情,行了吧?” 不知道柏慕原心里怎么想,但他却像平时一样:“这倒不用…” 第34页 苏杭搂住他的脖颈,忍不住笑出来:“小原哥哥,我发现你越活越可爱了,走,跟我回家。” 柏慕原的态度还是如初:“不,我要去日本办事。” 苏杭憋笑:“你怕小雪问是不是?” 柏慕原沉默。 苏杭说:“我就告诉她,我遇到小偷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最后将坏人绳之以法,怎么样?” 柏慕原没热情:“她不会信。” 苏杭呵呵的乐道:“那也是你教的,快回去面对吧,你可真行。” 第三十九章 我们生活中的痛苦,有很多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负担,如果能够懂得释怀,那么总是躲藏起来的幸福也会不期而至也说不定。 就比如苏杭对于柏瑞雪的感情,就是这样一种转化。 女性在他心里一直是很复杂的存在,但不管怎么说,藏得最深的还是爱。 苏灵的恩情已经无以报答,能够拥有同样美丽聪明的小生命,又何尝不是对于那份爱的延续? 因为苏杭明白,仅仅有爱人对于生命是不足够的。 他还需要事业梦想,他还需要亲情友爱。 他还需要自我。 这晚柏瑞雪又在缠着苏杭问数学题,显然比起会时不时教育她几句的父亲,苏杭这个永远都微笑可亲的哥哥更适合用来撒娇。 虽然白天的工作已经很累了,但苏杭还是尽职尽责,因为他同样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学业有成非常优秀,况且教天才的感觉说不好是不可能的,他根本不需要把话说第二遍小雪便能恍然顿悟不再发问。 “所以,这三个方程式都是同一种解法,你再自己试试看。”苏杭说完后把笔递给柏瑞雪。 小雪点点头,又认真的对着本子算了起来。 正当苏杭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拿起看了看,竟然是梁岳。 苏杭犹豫片刻,走到书房的角落轻声接起来说:“餵?怎么现在打电话来了?” 梁岳的语调不再像平时那样玩世不恭,他回答道:“我想你了。” 苏杭说:“你没事我就挂了。” 梁岳赶紧问:“明天周末,你有时间吗,能出来见我吗?” 苏杭说:“当然不行——” 梁岳补充道:“我公司有事,只能在北京再待这么一天,而且…我也不打算再回来了,所以这是最后一面…” 听到这个苏杭犹豫了:“可是,我本来要陪小原哥哥去看画展的,我都约好了…” 梁岳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既然不方便就算了。” 苏杭本来就有些话想和他说清楚,这会儿顿时又改变主意:“好吧,我去见你。” 梁岳说不上高兴不高兴,恩了声便把电话挂了。 结果苏杭刚转身,就对上了小雪愤怒的大眼睛:“哥哥,你要和别人出去对不对!” 苏杭尴尬道:“我有事…” 小雪毕竟还是孩子,她立刻就委屈了:“可是你说你要和我们去看画,还要请我吃冰淇淋…你不许和别人出去。” 苏杭俯身摸摸她的头:“周日再去啊,就迟一天嘛,明天你在家里陪爸爸,乖。” 柏瑞雪撅着嘴巴瞪他:“你是不是和男的出去?” 苏杭讪笑。 柏瑞雪说:“我要告诉爸爸。” 苏杭实在是拿她没辙,举手投降道:“我自己去坦白行了吗?小公主,做完题就赶快睡觉,我去自首。” 与此同时,梁岳正失魂落魄的窝在酒店的角落里抽菸,他这么多年认识的男人不少,情债也不缺,但难受的时候却不多,也许人们说的对,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只有遗憾才会在心里停滞的最长久。 淡薄的烟雾模煳了他英俊的脸,空气也有些扭曲变形。 可坐在他对面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从前那副万事与己无关的冰山样。 等到梁岳把整枝烟都吸完,将菸蒂按熄在菸灰缸后,他才说道:“没想到你突然来,其实我并不想见他,我不想说再见。” “你必须说再见。”何思成没有表情:“我听说你又扔下公司跑回北京,才过来看看的。” 梁岳无所谓的笑:“你也不为我家工作了,干什么管我的事情。” 何思成没回答,一脸懒的回答的样子。 梁岳抬眸瞅向这个可以说是全世界唯一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呆了两三秒,忽然伸出手道:“过来。” 何思成依旧像当初一般,对每个命令都没有犹豫,闻言便直直的站起来,走到梁岳身前。 没想到梁岳竟然忽然伸手将他抱住,把脸埋在何思成身上唿吸,显得特别用力,也特别可怜。 何思成迟疑着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梁岳的短髮:“你长大了,好好面对自己的人生,好好做那些值得你付出的事情,对爱情…既然是幻想,就留在心底当做回忆好了。” 他从来不说这样感性的话,但想到生命里第一次见到梁岳时看到的那个骄傲的少年,再瞅着眼前这个徒劳的满世界东奔西跑的男人,却没有其他语言能够表达心情。 不管其他人经歷了什么,不管他们对爱的定义如何。 那都不是真理。 因为我们都会心动,都有感情。 仅仅记住而后默默离开,难道就更卑微一些吗? 不完满的爱,也是爱。 “小原哥哥,你干嘛呢?” 忐忑的洗了澡,苏杭才偷偷摸摸的晃到书房门口,伸着脖子问道。 柏慕原手里拿着很长的话费查询单,抬头说:“看看小雪都和谁联繫,你有什么事吗?” 苏杭顿时无奈的跑进来:“你怎么看人家隐私啊。” 柏慕原说:“她才这么小,这是我的责任。” 苏杭对此不满:“那手机也是你给她的。” 柏慕原抬眸:“你有什么事?” 苏杭也顾不得拯救那个小丫头,脸上立刻堆出了讨好的笑容说:“小原哥哥,明天我们的安排改到后天吧…” 柏慕原还是看着他。 苏杭只好全盘拖出:“梁岳要回去了,他找我出去我答应了。” 柏慕原并不像是意外,反而淡淡的说:“随便你。” 苏杭当然知道他不高兴了——反正柏慕原从始至终在这方面的胸怀也不大,于是只得笑兮兮的帮他捏肩膀:“我保证只是说说话,不然你派人监督我,真的!” 柏慕原这才反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苏杭认真回答:“电话里不正式啊,比如我希望他去过自己的日子,我希望他不再打扰我们,我希望他能想明白我是不会对他动心的,还是面对面讲清楚的好。” 柏慕原说:“那你干脆就不要理他。” 苏杭无奈:“没有人这样办事情的,小原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柏慕原虽然十分不情愿,也只得说:“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苏杭顿时如释重负,亲了他一下:“嘿嘿,你对我最好了。” 没想到柏慕原伸手就把他搂进怀里,深深的吻了上去,苏杭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只能在慌乱中搂住他的脖颈,摔坐在柏慕原身上。 柏慕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趁着苏杭唿吸紊乱头晕目眩之际,伸手就拉下了他的浴袍,煽情的抚摸着他光滑而结实的身体。 他们在一起,就像是会发生化学反应,从理智到失去自控,几乎成了短的不能再短的过程。 可是正当空气都变得cháo湿之际,走廊里忽然传来小丫头慌里慌张的喊声:“爸爸,小杭哥哥,狗狗怎么不理我啦,它是不是生病啦!” 吓得苏杭立刻推开柏慕原,胡乱的套上滑落到腰间的浴袍,捂着自己的生理反应紧张的满脸通红。 joshua软软的躺在自己的窝里,原本黑亮的眼睛显得有些干涩,明明都没什么力气了,却仍旧忠心的一下一下的舔着苏杭伸过来的手——这就是狗值得人疼爱的地方,不管过了多久,它都会记得你,永远对你好。 这些日子joshua都没有什么精神,没想到今天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苏杭蹲在那嘆了口气,把它抱在怀里。 柏慕原拉着满脸担忧的女儿,实话实说道:“狗狗年纪大了,它的一生也要过完了。” 听到这话小雪的眼睛立刻涌出了泪水,她难过的哭了起来:“不会的,joshua还是只小小狗,它不会死的。” 柏慕原说:“它只是长得小,但是在宠物狗的世界里,他已经是老爷爷了。” 小雪边抹着眼泪边说:“我不要它死,爸爸去找医生救救它,我不要它死,呜呜呜呜…” 毕竟这些年柏瑞雪都是在狗狗的陪伴下过来的,自从她有记忆就有这只小狗,那种感情和对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柏慕原拿过面巾纸给女儿擦脸安慰道:“它已经活的很久了,别的小狗都不能活的这么久,而且我们现在都在这里陪着它,这是对小狗来说最幸福的事情,不要难过了,每个生命都会死亡的,你从前对它很好,就已经足够了,懂吗?” 小雪的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她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懂,我不要它死…” 柏慕原心里也很难受,他无奈的嘆息,拉着女儿的手陷入沉默。 “我从来没想到,它也会离开我…”一直没吭声的苏杭忽然说了句,声音里带着哽咽,抚摸着小狗的手有些颤抖。 原本就已经很悲伤地房间里,又哭了一个人。 柏慕原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柏瑞雪却忽然间挣脱了他的手,凑到苏杭旁边哭着说:“哥哥不要哭,小雪还会陪着你的。” 结果话毕,她自己却哭的更大声。 柏慕原安慰他们说:“好了,安静的陪着它就好,你们这样,小狗会不放心的。” 闻言苏杭似乎是嘲笑自己,胡乱的擦了擦脸,接着便吻了下奄奄一息的小狗。 柏瑞雪使劲憋着,一张可爱的小脸已经颤抖的不像样子。 苏杭开玩笑道:“你们知道吗,我妈很怕狗的,她看到joshua都快跳到床上去了,恐怕今晚睡不好的不只是我们了。” 第35页 曾经的事情,柏慕原还歷歷在目,他忽然摸了摸苏杭的头,在他满是眼泪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亲吻自己所爱的人,他并不感到忐忑。 第二天梁岳很早就到了咖啡馆,可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苏杭。 本来还有点抱怨的,但看到苏杭微肿的眼睛和憔悴苍白的美脸,却又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因为我和柏慕原吵架了?” 苏杭放下包,坐在他对面情绪低落的点好咖啡,才小声说:“昨晚狗狗死了。” 梁岳虽然不喜欢小动物,但是他在欧洲待得久了,也很理解现代人之于宠物的深厚感情,所以即便不完全懂得那条狗对于苏杭特殊的意义,还是很诚恳的安慰说:“你想开一点,养狗总是这样,总比你死了没人照顾它来的好。” 苏杭点点头,还是很难过的模样。 梁岳微笑了下,瞅着他没再说话。 苏杭没有忘记自己所行的目的,他对梁岳说:“你回去了,就好好工作,别再…” 梁岳阻止他:“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别说了,陪我一天就好,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苏杭哦了声,便又垂着眼睛无精打采。 原本对彼此生活并不熟悉的两个人,就算安静的在一起,也不知道到那里去,梁岳想到以前苏杭在校时,总是喜欢逛书店,便建议去买几本书。 苏杭也无所谓,便答应了。 可是原本就很安静的文学区,让他们变得更沉默。 苏杭呆呆的翻阅了几本新书,而后便拎着包随便的走来走去,他见梁岳一直不吭声,便问:“明早的飞机?” 梁岳嗯了声。 苏杭随口回道:“那一路顺风。” 梁岳忽然想和他说点什么,却被苏杭又一句话打断:“诶,这不是小原哥哥想要的书吗,我上次来还没有呢。” 说完他就够着书柜拿下一本诗集。 梁岳默默地旁观。 苏杭满意的确认了一番,而后才侧头:“你刚才说什么?” 梁岳摇摇头。 是啊,即便柏慕原辜负过他,伤害过他,可是那些仍旧改变不了苏杭深爱他的事实,他可以为他按时回家报到,他能够知道他读什么书,有怎样的喜好,他可以心无旁骛对并不完美的情感专心致志,这些都不仅仅是原谅能够拥有的力量。 梁岳忽然觉得何思成说的都是对的。 既然是幻想,干脆就留在心里当做回忆算了。 该褪色就褪色,该遗忘就遗忘。 这些都是人生本该有的过程。 他知道苏杭如果选择自己会更幸福,他知道自己并不比柏慕原差了什么。 但他更知道苏杭爱谁。 所以,再说别的条件都没用。 西方有句话叫做loveisblind。 其实爱情本身并不盲目。 但人为了爱,可以大智若愚,也可以视而不见,完全不需要旁观者所谓聪明的提醒。 除了书店苏杭本来打算请梁岳吃了晚饭,却不料这位大少爷却主动告别。 他笑了笑道:“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谢谢你今天肯陪我。” 苏杭摇头,拎着书店的袋子也微笑了一下。 梁岳见他没有开车来,便指着远处何思成驾驶的车说:“我送你回去吧。” 苏杭说:“不用了,我还要去超市买点菜,自己打车去就好。” 梁岳耸了下肩:“那好,再见。” 下午的阳光给他穿着黑色西服的挺拔背影度上了层美丽的金色,苏杭以为梁岳至少会拥抱自己一下,没想到竟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因而显得欲言又止:“餵…” 闻声梁岳回头,潇洒的朝苏杭打了个再见的手势,便大步朝前走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 苏杭也终于释然的摇了摇头,随着人流过了马路。 他在西单图书大厦的马路对边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忽然很怀念当初坐公车的感觉。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便随意的搭上了曾经熟悉的线路。 虽然车上还有很多空位,苏杭还是拉着柱子站在车里,呆呆的凝望着车窗外午后美丽的北京。 阳光的温暖在不知不觉温暖了身体。 苏杭在那里抱着诗集,内心很平静。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确定过,就算所有事情都从头开始,他依旧会选择相同的结局。 原来自己从未后悔。 第四十章 上大学时苏杭并没有修过经济学,他这方面的知识全部都是工作时得来,所以平时的补充是很重要的,因而即便不喜欢,空闲时也会多看些这方面的报刊和书籍。 这日午休时,他吃饱了饭就又喝着咖啡读财经报纸,但是瞅着瞅着,就淡定不下来了。 原本还很奇怪柏慕原怎么能对蓝予凡那么冷静,现在总算知道了答案。 因为报纸上用了大量篇幅报导其企业股票的连日大跌,损失惨重,这对蓝予凡来说无疑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虽然苏杭原来就知道他在中国大陆的经营方式有问题,但是如此突然的事件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为,所以始作俑者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看到这样的消息,苏杭涌上心头的并不是轻松感,反而有些担忧,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柏慕原的电话,等到接通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原哥哥,是不是你对蓝予凡做了什么手脚,他们的股票怎么跌成了这样。” 柏慕原说:“是他自己的问题。” 苏杭不信:“少骗我了,你敢保证你什么都没干?” 柏慕原坦然道:“我没有他卑鄙,他是咎由自取。” 苏杭发愁了:“小原哥哥,你不能这样做,就算他害过我们,我们小心提防就是了,为甚一定要冤冤相报呢,把他逼急了,又要惹出麻烦。” 柏慕原说:“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苏杭皱眉道:“不是我怎么样,我是不想他再破坏我们的生活了。” 柏慕原说:“不想他破坏,就要剥夺他破坏的能力。” 苏杭说不过他,只是坚持自己的态度道:“我不同意你这样,以后不要再害别人了,听到了吗,答应我!” 柏慕原恩了声,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诚:“知道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小雪说要去同学家做客,不用管她了。” 苏杭皱着眉头合上报纸,平復下心情说:“那你安排吧,我下了班就上楼找你。” 柏慕原回答:“嗯,我还有事情,不说了。” 苏杭听着电话那头轻轻地挂上,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比谁都清楚,人被逼急了会如何丧心病狂。 他比谁都明白,仇恨这样东西,究竟有怎样可怕的巨大力量。 没有办法说柏慕原这样做不对,苏杭也恨蓝予凡所做的那些事情,但是他不明白,这样你死我活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精美的菜餚在柔熙的灯光下犹如艺术品一样漂亮,银色的刀叉也熠熠生辉。 苏杭看着旁边座椅上美丽的鲜花,忽然说:“以后不要准备这样的东西,和你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柏慕原优雅的吃着东西,闻言抬眸看着他微笑:“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吗?” 苏杭说:“对啊,现在也喜欢,可是没有什么必要嘛。” 柏慕原说:“我是你的男人,让你快乐就是最必要的事情。” 听到这话苏杭反问他:“那我也是你的男人,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呢?” 柏慕原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苏杭道:“那你为我做的也已经够多了。” 柏慕原顿了一下,无奈的说:“你今天是非要和我比出个所以然来吗,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苏杭道:“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不要对我有秘密,比如蓝予凡这个事情,你就该告诉我。” 柏慕原说:“告诉你…你就会阻止我。” 苏杭道:“当然了,没人管你你什么都敢干,害人就是不对的,不管害好人还是害坏人。” 柏慕原无奈的放下餐具,喝了口酒逃避着苏杭特黑白分明的眼睛。 苏杭问:“如果我告诉你蓝予凡倒霉并不能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快乐,你还有别的理由做这样的事吗?” 柏慕原犹豫了一会,回答道:“没有。” 苏杭说:“所以,以后你…” 柏慕原微笑:“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瞒着你了,吃饭吧,其实商场的事也不仅仅是私人恩怨,本来就会弱肉强食。” 苏杭说:“那你就该光明磊落的。” 柏慕原笑:“我也没苟且,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苏杭不懂,也说不出,只得语结。 柏慕原隔着桌子捏了下他满是不高兴的脸:“好了,吃饭吧。” 苏杭嘆口气,无奈的拿起刀叉开始进食。 果然用感情去扭转对方的性格是不现实的事情,柏慕原绝对不会因为喜欢就随着自己的价值观行事。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是连装的光明磊落都没工夫的。 待到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了。 柏慕原搂着苏杭进到大宅里,便问开门的佣人道:“小雪回来了吗?” 佣人摇头:“没有。” 柏慕原看了看表皱眉道:“保镖也没打电话来?” 佣人还是摇头。 柏慕原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你们不知道看看时间吗,怎么不去问问。” 苏杭不喜欢看这些有钱人发脾气的样子,立刻说道:“去哪个同学家了?号码是多少?” 佣人立刻带着苏杭来到电话机前,躲开老闆的训斥。 苏杭也不放心小丫头玩到这么晚,飞快的播出了号码,那头却迟迟的没有人接起。 他一边听着忙音,一边不安的看向柏慕原。 不用说话柏慕原就想到是怎样的情况,虽然安排很多人保护女儿了,他还是立刻担忧起来,对佣人说:“把地址找来,我去接她。” 苏杭立刻放下听筒说:“我也去,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柏慕原说:“不用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第36页 苏杭不答应:“那哪行啊,反正我也睡不着,快走吧。” 说着便接过佣人拿出来的纸条,拉着他又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一路上柏慕原联繫所有女儿的保镖都没能成功,才知道果然出了事,所以把车开得飞快还不停的打电话,等到二十分钟后感到柏瑞雪同学家外时,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他们看到柏慕原立刻凑过来报告:“老闆,里面好像没有人,但是亮着灯。” 柏慕原问:“小雪的保镖呢?” 立刻又有人报告说:“刚才在花园找到两个,被打了麻醉枪晕了,别的还在寻找。” 柏慕原顿时管不了那么多,指着门说:“撬开,我要进去。” 苏杭阻拦:“还是报警吧,而且这种房子笨啦就又自动报警系统,引来人就说不清楚了。” 柏慕原问道:“小雪的安全重要还是我们的清白重要!” 苏杭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慕原不管它,立刻带人把房门撬开,弄坏了报警器,毫不犹豫的沖了进去。 苏杭也是满怀担忧,见状也着急的跟上。 结果一看到屋子里的状况他们就傻了眼。 看起来像是主人的一对男女被双双捆到了一起,旁边还绑着佣人和孩子,都被塞住了嘴,脸憋得通红满目惊恐。 柏慕原冲过去扯掉男主人嘴里的布,问道:“我女儿呢?!” 男主人看来吓的不清,结巴这说:“柏…柏董事长…” 柏慕原着急道:“小雪呢!” 男人说不清楚,指了指茶几。 苏杭马上走到旁边一看,这竟然留了张纸条。 字迹是列印的,内容很简单。 “今晚十二点以前,给这个帐户汇入2亿美元,否则孩子不保。” 接着就是一串英文和数字。 他目瞪口呆。 柏慕原抢过去一看,脸色立刻更加阴沉。 苏杭问:“十二点…我们去哪找这么多现金…” 柏慕原看似在飞快的想办法,屋内正完全寂静时,忽然有个保镖从外面冲进来说:“董事长,有消息了,小张说他跟到了小姐的所在处,让我们立刻过去!” 柏慕原拉其苏杭马上往外冲去。 跑车正在高速上飞驰,柏慕原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是陌生的号码,想了想才接起,没想到竟然是蓝予凡。 去说此刻蓝予凡带着人躲在城郊的别墅里,瞅着角落里哭成一团的小女孩,对着电话轻声说:“我劝你最好不好过来也不要报警,不然你女儿的安全就没准了。” 柏慕原的声音里有种掩饰不住的焦急,他说:“你不可以伤害小雪,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时间太短了,你再给我些时间。” 蓝予凡笑:“给你时间?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十二点,钱,或者你女儿的命,还有一个小时,你自己想吧。” 柏慕原说:“你冷静点!” 蓝予凡冷笑:“我本来很冷静的,是你逼我的,明天救不了市,我就失去一切了,我和你一样努力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一无所有!” 柏慕原一字一句的说:“我保证,会帮你把股价升回去。” 蓝予凡说:“你的保证现在一文不值,明天美国董事会就要处理我的事情,你以为你是神吗?” 那头柏慕原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一直缩在墙角哭的柏瑞雪却忽然叫喊着沖了过来:“坏人,不许威胁我爸爸,不许威胁我爸爸!坏人!” 她手被绑着,旁边的保镖们没有预料也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就要撞到蓝予凡身上,他也是条件反she,抬脚就把看不顺眼的小孩子狠狠地踹倒在了地上。 柏瑞雪瘦弱的身体横飞着摔倒,头撞到茶几边缘,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苏杭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柏慕原瞬间惨白的脸,担心的问:“小原哥哥,怎么了,要我和他说吗?” 不料柏慕原忽然朝电话失态大喊:“你不能伤害她!你看不出她长的像谁吗,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伤害她!” 闻言,苏杭的目光完全凝固。 蓝予凡站在客厅拿着电话,满脸呆滞和震惊。 他渐渐地移下目光,看到柏瑞雪蜷缩的没有反应的身体,看到她额发间涌出的鲜红的血,慢慢的浸染了那秀气翘挺的小鼻子,长长的睫毛,没有血色的薄唇,和弧度可爱的尖下巴… 脑海中的记忆顷刻疯狂到混乱。 电话勐然便从手中掉落下去。 第四十一章 “柏慕原: 从前,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给你写信,但是孤独的在房间里辗转了整个下午,我着实想不到自己还能信任谁,或许我并不是信任你的人,是信任你对小杭的爱,我相信你会因为他而包容他无能的母亲所犯下的过错——这样说,也许太突然了,我需要冷静一下。 直话直说,我是想请求你,如果我不在了,请帮助我照顾我的女儿,确切的说是我和蓝予凡的女儿。或许你也怀疑过,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如何因为早产而死亡,事实就是她还完整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样稚嫩,那样美好,只是我不能将她的生命与她不负责任的父亲的分享,唯有选择另外的照顾她的方式。 大概就如你从前警告我的,我不该和蓝予凡结婚,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找到可以保护小杭的人,恕我直言,现在的你没有这样的能力,你没有办法和王静云在商场上抗衡,或者在生活中防备。从小杭很小的时候就困扰着我的忧虑已经越来沉重——正如你所见,随信附带的便是小杭父亲留给他的遗产,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小杭,因为我答应过王静云,只要她不伤害我儿子,我们就不要这笔钱,但是随着小杭成年,我的保证不再有效力,所有人都在担心尚且不懂事的苏杭会去争夺这份本该属于他的灾难。 本来我觉得自己的婚姻并没有错误,但是从蓝予凡当着王静云的面告诉小杭要拿到遗产开始,我便动摇了,我后悔自己竟然给了蓝得到更多利益的机会,这也是我给你写这封信的原因,因为我知道派人向小杭开枪的兇手就是他,因为我知道,我也会在某个意外中性命不保。 但愿一切都是我的杞人忧天。可如果不是,我希望你能保护我的儿子和女儿,你有权不答应,但我知道你不会选择拒绝,因为你和我一样关怀苏杭。 还有,如果我不在了,请替我告诉苏杭,我很爱他,他和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深爱的两个人。 请给他幸福。 打扰了。 另附遗嘱和女儿的地址。 苏灵” 苏杭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把这并不长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他没有流泪,因为上面熟悉到令人心痛的开始褪色的字迹已经夺去了他所有的思绪。 渐渐回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苏灵给自己收拾着出国的行李,没完没了的说着嘱咐的话语的情景,谁又能想到,生活的表象之下,竟然藏着如此沉重的真实。 从这天以前苏杭都相信自己已经承受太多了,可是现在,面对苏灵,面对柏慕原,他感到愧疚,他后悔自己憎恶过母亲和柏慕原结婚生子抛弃自己,他后悔自己因为单纯和自怜而没能为他们分担更多的东西,他甚至后悔…值得后悔的实在是太多了。 难怪小雪个子会在小朋友里那么高,因为她本来就比所谓的同龄人大了一岁,难怪小雪的身体这样不好,因为她是孱弱的早产儿,难怪柏慕原对言菡很关心有限,却对这个孩子尽心尽力,因为…因为… 苏杭不愿自己再想下去,他抬头难过的问道:“我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陪着她保护她的,为什么一定要一个这样的结果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曾经那样质问你,你都不告诉我…” 柏慕原握住他在温暖的气温中完全冰冷的手,轻声道:“因为我们都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一切,我们都太自信了。” 苏杭皱着眉头失神的说:“不,因为你们都不想让我承受痛苦。” 柏慕原疲惫的笑了一下 苏杭难过:“我真的很傻,看不出小雪那样像我妈妈。” 柏慕原说道:“她还小,还是个孩子。” 苏杭问:“可是等到她长大了呢,你还要怎么隐瞒?” 柏慕原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有些失神的说:“可是我不能说,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只是当时苏灵收买了医院才瞒天过海,一旦真相暴露,她终究会被蓝予凡带走的...所以我才想要变强,我想有力气去毁灭所有会伤害你的人,可是...我没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先是你...然后是小雪...我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击败蓝予凡,为什么不早一点看清周景,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老七...” 苏杭呆呆的看着柏慕原的眼眶变得湿润,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你为什么要把错误都怪在自己身上呢,你已经为我们改变了你全部的人生,你过得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生活,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不想经商,根本就不想结婚,这都是你从十八岁起就拼命逃离开的东西,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才是真的,你想要在一个美丽的热带岛屿上拥有一个小酒吧,你只想过那样简单的日子...为什么我曾经不懂呢...” 柏慕原伸手搂过他,泪水却静静地从脸上滑落:“以前真的以为你死了...我只是想让言菡给小雪母爱,我只是想让这个孩子的生活很幸福很完整,可她不是苏灵,她完全做不到。” 苏杭的眼前变得朦胧而模煳,他头枕着柏慕原的肩膀,呆呆的说:“但是你做到了,你比谁都爱小雪...” 柏慕原道:“如果我真的做到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杭说:“小雪会好起来的,她会回到我们身边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 柏慕原轻轻地吻了下他的额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他们就这样异常狼狈,相互依靠着呆在医院的走廊,等待着医生们给柏瑞雪地无数次的检查。 虽然很伤感,就连心都被现实弄得冷冰冰的。 但事实上,他们从未像此时这样亲近过。 那晚他们赶到时,别墅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孩子,蓝予凡早带着下属逃跑了。 虽然没有报警,这几日蓝氏企业的动盪也在媒体的报导下显得热闹非凡,那个已经令人无言的男人也未曾露面。 第37页 唯一幸运的是,柏瑞雪抢救的比较及时,只需动一系列脑部手术,便能转危为安——当然这是医生的说法,谁也不可能淡然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推进手术室。 苏杭用自己全部的力气照顾着这个小妹妹,看着她的脸,他感到自己对所有爱恨的印象都已然模煳。 透明冰凉的液体顺着管子慢慢的滴进了小雪细瘦的胳膊,让她的皮肤也变得很冷。 这是在医院的第三天,苏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睡过觉了,他完全是依本能待在这里,意识空荡的等待着。 直到这样的情况他才发觉,柏瑞雪平时真的很爱笑,以至于那可爱的小脸忽然褪去血色变得麻木僵硬,成了如此恐怖的一件事。 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了弟弟妹妹会怎样,会嫉妒,会高兴? 其实都不是。 这种血脉延续的感觉已经不能用言语概括,她真的是他无理由的牵绊。 苏杭闷闷地嘆了口气,想到这些日子和小雪的相处,心里便更加沉闷绝望。 正在走神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触到。 抬头,便看到柏慕原也很憔悴但仍充满关怀的脸,他轻声道:“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吧,我刚才去问了医生,他说孩子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会很快安排手术。” 苏杭心里沉重着:“我没胃口。” 柏慕原摸摸他的头,坐到旁边把盛着蟹肉粥的保温桶打开,舀了一勺送到苏杭嘴边。 苏杭说:“你吃,你吃了我就吃。” 柏慕原无奈,自己先咽下去一口,而后才餵苏杭吃了些。 但两人都忧心忡忡的,很快便又相顾无言的坐在旁边发呆。 苏杭看着昏迷的孩子,忽然问:“其实小雪九岁了吧...” 柏慕原回答:“差不多。” 苏杭苦笑:“九年...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柏慕原劝道:“别想了。” 苏杭很疲惫的闭目,轻嘆道:“还好有你。” 柏慕原正想对他说什么,忽然看到小雪的眼皮动了动,立刻抬高声音叫道:“小杭!” 苏杭勐的睁眼,看到后立刻扶住妹妹的肩膀着急道:“小雪,小雪,你醒醒。” 柏慕原说:“你别急,我去找医生。” 话毕便冲出了屋子,竟然慌得连按铃都忘记了。 苏杭激动地看着柏瑞雪费劲的睁眼,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小雪,你看到我了吗,你哪里难受,你还好吗?” 柏瑞雪嘴唇苍白,根本发不出声音,但她的口型仍旧慢慢的拼凑出了两个字。 爸爸。 苏杭微怔,回头看了眼敞开的门,而后说:“他马上就来。” 而后整个人便无力的滑倒在床边,扶着额头喃喃道:“感谢上帝...” 第四十二章 小雪的好转就是最好的消息,虽然她被蓝予凡害得脑部还有血块需要手术治疗,但比起那昏迷不醒的样子,她能老实的坐在床上吃进去点东西已经很值得人欣慰了。 这日苏杭特意询问了医生,给孩子炖了些滋补身体的汤来喝,却没想到开车到医院却看到言菡在楼下徘徊的身影。 前几个月听说她再婚的消息,许些日子没见,言菡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终于做成了真正的母亲。 对于她苏杭现在反而是同情居多,想了想于是便大方的下车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不上楼,柏慕原在陪着小雪呢?” 言菡扶着腰显得有些尴尬,她抬眸看向苏杭说:“你都知道了吧…” 苏杭微微笑了一下。 言菡嘆息:“本来我真的挺想告诉你实情,但是柏慕原不让,也是,万一在被更多的人知道,小雪就会被蓝予凡带走了…” 苏杭很诚恳地说:“只能谢谢你照顾过我妹妹。” 言菡道:“我何尝不是对柏慕原抱着希望,才主动要求做小雪的母亲,可是和他结婚的三年,柏慕原从来没有碰过我一下,我们有的关系,也只是张证书而已,希望你不要太介意,以后能够好好的过日子。” 苏杭怔了片刻,而后道:“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为什么不上去见小雪?” 言菡说:“我只是不放心她,但是她一直都不想见我。” 苏杭劝道:“她若不想见你,就不会到现在还留着你们的合影,她只是…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会离开她,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听到这话言菡也很难过,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她皱着眉头嘆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虽然我不是她的亲身母亲,但我在感情上,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可我知道柏慕原迟早都会和你在一起,无论我怎么选择,都是没有希望的…” 苏杭沉默了片刻,忽然眼神坦荡的说:“言菡姐,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坏人,我能理解你做的所有事情,所以,以后有机会就来看看小雪,别太在乎从前的事情。” 言菡笑了笑,捏紧了手里的水果袋,低着头便往楼上走去。 苏杭慢慢的跟在后面,说实话,他的心情很平静。 柏瑞雪的身体还很虚弱,此刻她正躺在床上悄悄地和柏慕原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倒是柏慕原听到声音,看见言菡便从床上站起身,表情复杂的说:“好久不见…” 言菡尴尬的笑了下,走到床边说:“小雪你好点了吗…我来看你了。” 柏瑞雪一直都对言菡很别扭,此刻也不例外,撅着嘴巴不吭声。 言菡无意识的用外套掩饰住自己的身材,把水果放在床边,从包里拿出礼物来道:“妈妈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漫画书…” 没想到柏瑞雪却不高兴的说:“我长大了,我才不看这么幼稚的东西。” 言菡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发白。 苏杭见状赶紧走上前来劝道:“小雪,你这样任性她该被你气跑了,你又见不到她了。” 柏瑞雪用被子蒙住了头:“反正她也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言菡毕竟是女人,看着这样的一幕声音顿时就哽咽了:“妈妈没有不要你啊,妈妈每天都会想你。” 柏瑞雪在被子里闷闷的哭起来:“你乱讲,我要死掉了你才会来看我!” 言菡犹豫了一番,而后轻轻的坐到床边:“不会的,医生叔叔很快就会把你治好,那样你就又能上学和同学们在一起了。” 柏瑞雪哽咽着不吭声。 言菡拉下她蒙着脸的被子,从包里拿出几张有些旧了的叠着的纸说:“你看,这是你的老师给我复印的成绩单,你每个学期都能考的这么好,妈妈很骄傲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柏瑞雪眼睛湿嗒嗒的,蹬着她撅起了嘴巴。 苏杭很无奈的与柏慕原对视。 面临这种情况,谁也不是处理的高手。 正在屋子里陷入令人难受的沉寂之时,走廊里忽然响起了阵很突然的骚乱。 这附近都是特护病房,平常根本连声音都没有。 几个大人相互疑惑的瞅了瞅对方,没等几秒钟,门就被几个正在撕扯得大男人撞开,吓得小雪立刻缩起了脖子。 来者竟然是蓝予凡,他满脸胡茬衣衫不整,和从前斯文的样子大相迳庭。 不知是多久没睡过觉了,蓝予凡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趁着属下和柏慕原的保镖争打之际,神神叨叨的便往床前冲来:“乖女儿,和爸爸走,和爸爸走!” 恐怖的样子吓得小雪尖叫起来。 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竟是言菡,她勐地起身阻挡着蓝予凡道:“你不许碰她!” 可是蓝予凡发起疯来力气奇大,一巴掌就把言菡抽摔在地上。 这时柏慕原才回神上前拉开蓝予凡,眼神里充满愤怒,很粗鲁的给了他一拳,而后便把他拖出门去。 苏杭生怕出什么难以挽回的惨剧,赶快慌张的跟着叫:“小原哥哥,你冷静点,你别!” 病房的门又勐地关上了,吵闹渐行渐远。 柏瑞雪满脸眼泪,吓得全身颤抖,但她依旧奋力的支撑起瘦弱的小身子跳下床,扑到言菡身上哭叫道:“妈妈,妈妈,你疼吗,你流血了!” 言菡捂着肚子艰难的擦掉嘴唇渗出的血丝,露出个并不算是美丽的笑容。 柏瑞雪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到了她的衣裙上。 闻讯赶来的医生很快就冲进了屋。 苏杭一路慌张的跟着柏慕原跑进不远处的空病房,蓝予凡的人并不多,走廊上恢復了平静,紧接着便又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对着这个全天下最可悲的父亲虎视眈眈。 柏慕原几乎把小雪受伤给他带来的痛苦全部化作了对蓝予凡的憎恨,他把他重重的打倒在地上,而后便完全不顾其性命的乱踢了上去。 苏杭吓得赶快抱住他叫道:“小原哥哥,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再在这样做了!” 柏慕原没有和苏杭动粗,站在原地急促的喘着气,几个保镖立刻冲上去把有些抽搐的蓝予凡按住。 “你竟然还敢回来,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走吗?”柏慕原垂眸蹬着他冷冰冰的问。 蓝予凡十分落魄,他咳嗽了起来:“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我的女儿,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 柏慕原嗤笑:“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你想不想要的问题。” 蓝予凡眼神涣散的说:“我对不起女儿,我以后会对她好的,她是我的孩子,你没有资格夺走他…” 柏慕原推开苏杭,蹲下身揪着蓝予凡的衣领反问:“你有资格?你的妻子命悬一线你可以不救,你自己经商失败就绑架孩子,小雪差点被打死你知不知道!跟我讲资格,下辈子再讲吧!” 苏杭在焦急地情况下感到阵阵晕眩,他扶着柏慕原的肩膀说:“小原哥哥,你不要再打他了,我们报警吧,我求求你,我们报警吧…” 柏慕原说:“我不相信警察,我不能让小雪和这种人走!” 苏杭激动的说:“可我相信!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你杀死了蓝予凡的话,如果小雪知道了该怎么面对你,该怎么面对我们,这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柏慕原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苏杭皱起眉头反问:“事已至此,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纸是包不住火的,人每做一件错事就要付出一次代价,你忍心以后还债的人是小雪吗,她是无辜的,不要再破坏她的人生了!你不能控制所有人的命运,谁也不能!” 第38页 柏慕原终于没再反驳。 苏杭用力的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从蓝予凡的衣领上掰下来,拿出手机,颤抖的按下了110。 话筒里面,很快就响起清澈的等待音。 第四十三章 秋已经深了,窗外的叶子都染上了那美丽的火红和金黄,层层叠叠之下透过温暖的阳光,闪烁出精緻的光晕。 苏杭不知何时从床上醒来,便一直远远的瞅着它们发呆。 脑海中没有浮现任何事情,想太多精神也是会累的,他太需要内心的平静了。 因为小雪的病情和与蓝予凡的官司问题,苏杭和柏慕原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忙碌,虽然蓝予凡犯下了绑架和持枪等罪过,但蓝家却不想把自己的后代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争夺这个监护权并没有最初以为的那样简单。 正眼神空茫的走着神,忽然身边床铺动了下。 苏杭侧头,原来是柏慕原从睡梦中醒来,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不多休息会儿,昨晚睡得很晚吧。”苏杭轻声说。 柏慕原伸手搂过苏杭,又闭上眼睛享受那点残存的睡意。 苏杭忽然问:“如果小雪判给了蓝予凡,那该怎么办,我开始后悔自己要报警了...” 柏慕原咬了一下他的肩膀,轻笑:“我都说了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输的。” 苏杭皱眉:“我怎么能不能担心呢?” 柏慕原的声音还带着清晨的沙哑:“蓝予凡做的坏事情多了,只要他被判无期,你是小雪的亲哥哥,她还是属于你的。” 苏杭问:“他还干什么了?” 柏慕原不回答。 苏杭推他:“你不会诬赖人吧?” 柏慕原睁开美丽的眼眸,眼神无声的在苏杭脸上停滞片刻而后道:“小杭,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事情都不是黑白分明的,至于那些灰色的东西,只要你有力量,你说它是黑就是黑,你说它是白就是白。” 苏杭不愿意再听这些话,他捂住耳朵瞪了柏慕原一眼,而后说:“后天就是一审了,可我不能去,那天小雪得做手术呢,你不许把事情搞砸了。” 柏慕原笑了笑:“遵命。” 苏杭转而嘆息:“我现在真的很乱,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不然我们走吧,离开北京,躲开这些是是非非,去过你梦想的生活...” 柏慕原问他:“可是你捨得北京吗,你又知道小雪捨得离开这里吗?” 苏杭说:“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够了。” 柏慕原抬手抚摸着苏杭的碎发:“傻瓜,你必须承认,谁也不是谁的全部,这世界上也不存在完全美好的无人岛,那些梦想的东西,还是留在梦里最真实。” 苏杭抱住他,闷闷地说:“可是我真的很累,这些日子我的心里都很沉重。” 柏慕原拍了拍他道:“过去就好了。” 苏杭点点头,缩在柏慕原的怀里不再吭声。 两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柏慕原忽然又说:“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苏杭愣了愣,而后笑:“好啊,那我下班去买菜,但是要晚点才能回来了。” 柏慕原温柔的亲了他一下,而后道:“该起来了,都七点半了。” 苏杭懒洋洋的翻身躲开,嘟囔说:“工作狂。” 能后在疲惫的生活里亲自动手准备几道美食,和自己所爱的人聚在一起何尝不是美好的事情。 可当苏杭开着车从超市满载而归时,才发现美好不仅仅是如此简单而已。 他莫名的看到熟悉大宅在远处比平时要灯火辉煌的多,心里感到很奇怪,便踩下油门急急忙忙的开近。 说真的,恐怕现在的他再也承受不住什么意外了。 但没想到就连冰冷高大的铁门上,都挂满了闪烁美丽的小灯。 苏杭吃惊的看着佣人给自己打开路,慢慢的开进去,瞅着旁边一棵一棵装扮的比圣诞树更美丽的梧桐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上面除了各种可爱的装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无数银色的星星灯了。 苏杭心里忽然跳得厉害,他傻傻的拎起装着菜的袋子下了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活动吗?” 佣人恭敬地回答说:“柏先生正在后院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 苏杭满脸忐忑和疑惑,急忙便大步走向后院。 可到了后才知道,等他的并不单是柏慕原本人,还有满院奢华的酒席与盛装的男女。 苏杭当然也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但是此时此刻他穿着衬衫领带松到一边,手里还有个大大的塑胶袋,要多楞有多楞。 随着他的到来,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就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 苏杭吃惊的看着柏慕原,还有被言菡抱着的小雪,还有郭洁,还有朝自己小跑过来一把抢过购物袋的憋着笑的张翔宇,完全傻在那:“你,你们在干吗?” 柏慕原这辈子不知应付过多少大场面了,但此刻那英俊而成熟的脸上却显出丝隐约的紧张。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端庄的朝苏杭走过来,竟于众目睽睽之中单膝跪下。 苏杭被他拉起了已经开始出汗的手,才渐渐的明白过来。 柏慕原清晰而真诚的看着他说:“小杭,我知道我已经迟到了很多年...但正是这么多年无可辩驳的时光,才让我坚信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才让我坚信你可以毫无保留的对我,我也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你,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后半生也和你在一起,和你分享我生命的全部,永远不分离,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苏杭从来,从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一分钟。 他心跳剧烈,嘴唇颤抖,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是旁观的小雪却忽然鼓起了掌,带动着张翔宇立刻打开手里的香槟,倒入了堆砌的高脚杯最上层。 音乐应声而起。 “等一下!”眼看场面再次热闹起来,苏杭忽然大喊了一声。 刚刚奏起曲子的乐手们又渐渐地停了下来。 苏杭扶起柏慕原,轻轻地替他整理着考究的西服,语气很坚决:“我不愿意。” 这下几乎所有人陷入了惊讶,只有柏慕原的脸庞依旧是平静的。 苏杭微笑:“小原哥哥,如果在我大学的时候,我一定会欢天喜地的答应,可现在...你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柏慕原静静地拉住了他的手。 苏杭接着说:“如果我们经歷了这么多,承受住了所有寂寞和痛苦,我们现在依旧在一起,依旧像第一次见到对方那样不能自己的忠于爱情,那么结婚这个结局,本身就是种讽刺。你对我说过,不要去模仿异性恋的生活,不要用那种行为去标榜自己的感情,我想我们现在比谁都懂在一起的含义,我知道,不需要任何任何承诺,任何束缚,我们在有生之年都不会离开对方,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话毕,便拿过柏慕原手里精緻美丽的钻戒,走到透着七彩光辉的高脚杯架前,对大家微笑:“我们这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现在不是我人生中最适合总结的时候,但我仍旧要说,我感激命运能够让我拥有柏慕原,我感激命运让我面对的全部,我祝福他,也祝福你们,祝福你们不管是幸福还是怎样,都能够在蓦然回首时发现自己所走过的路,所作出的选择,不存在丝毫遗憾,无愧于心。” 话毕,便伸手把戒指扔进了最上面的杯子。 金色的酒液荡漾了起来。 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他刚刚转身,便被柏慕原拥抱住。 依旧是温暖的无声的忠诚的,让人心安。 秋风吹过,金黄的叶子簌簌的飞落下来,打着旋积到街边,踩上去发出松脆的声音。 苏杭陪着柏慕原朝法院走去,随手接起一片叶子,笑了笑:”还是秋天最美。” 柏慕原也微笑,拉着他的手很安静。 苏杭忽然问:“你说实话,那晚你有没有不高兴?” 柏慕原回答:“没有不高兴,失落是有的,但我早知道你会拒绝我。” 苏杭笑:“知道还做这样的事情?” 柏慕原弯了弯嘴角。 苏杭忽然停住脚步说:“不过,昨晚我在书房看到了它们,我觉得这才是适合我们的东西。” 柏慕原微怔。 苏杭很神秘的从风衣的口袋里面拿出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鍊,虽然无数个岁月过去了,上面的宝石依旧夺目。 它们被柏慕原藏在了抽屉的最深处,一个是从周景与苏灵的事发现场捡到的,一个是收拾老七的遗物时发现的,统统不能抛弃却也算不上回忆美好。 苏杭给柏慕原带上一条,打开来看了看,眼眸明亮:“这上面还是我呢,可惜现在年纪都大了。” 话毕便把项鍊替他藏在了衬衫里面,笑道:“它会保佑我们打赢官司,永远保护好小雪,还不快替我带上?” 柏慕原却忽然伸手深深拥抱住苏杭,轻声说:“谢谢你。” 苏杭失笑:“谢我什么啊?” 柏慕原说:“谢谢你让我得到了我从来不相信的东西,谢谢你把它变得这么完美。” 苏杭愣了会儿才晚起嘴角,温柔回答:“那是因为你啊,只有你值得我如此。” 柏慕原深深地吸了口带着苏杭味道的空气。 苏杭浅笑。 柏慕原蓦然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爱你,从始至终。” 闻言苏杭的眼神凝固了好久好久,而后他才强作平静的回答:“我知道,我也是。” 柏慕原带着笑意松开手,慢慢的替苏杭把项鍊带好,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去医院陪着小雪就好,我没有问题。” 苏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我走了。” 柏慕原道:“嗯。” 苏杭抬脚轻吻了他一下,才悄然转身,大步朝着路的另一个方向迈进。 柏慕原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 金色的精灵漫天飞舞,落叶无声。 [完] 后记 能够陪伴着完成这个漫长的故事的你,我相信对待爱情和生活的坎坷,你也会有同样的坚持与耐心,而这样的人,才值得得到最美好的人生。 很多东西都不会像最初想像的那样简单与光明,但我知道,无论是对梦想还是对情感,都总会存在这么一个理由,值得我们含着泪水和辛苦走到最后,走向未来。 第39页 就像苏杭的坚强,就像柏慕原的沉默。 也请记得林亦霖的努力,陈路的坚持,程然的温柔,小宇的单纯。 二零零九年就这样过去了,我感谢你们给我的力量,也祝福你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故事是永远也讲不完的,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但是只要纯粹的精神不变,就没有什么能够改变。 这个故事令我感觉很疲惫,但也充实,虽然它有很多很多缺点,但是我知道它教会了我很多,也带给了你们一些有意义的感触。 往后的日子将要休息与自我整理。 二月我会准时回归,带着未来想要呈现给你们的故事。 祝好。 连城雪2009.12.21日于重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遗 关于无所谓的事情,也许我们都可以做到不在乎。 可是在乎的东西,即便拥有再大的把握在大的胜算,内心仍旧是忐忑的。 比如柏瑞雪的去留,已经完全成了苏杭的心病,而柏慕原只是不挂在脸上罢了,其实他何尝冷静。 蓝予凡虽然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变得神经兮兮,可是他强大的家庭还在,他急切盼望孩子的父母还在。 官司越打越难,几乎陷入僵局。 这日始终有点寂寞的大宅终于有了丝热闹的气氛,柏瑞雪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手术后的身体情况终于稳定。 她不喜欢医院的冷清,吵着要回家,柏慕原也觉得那里条件并不好,便请了医生和护士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带了回来,弄得苏杭好一阵高兴,特意请了假回来做了满桌的好菜,席间也是自己都顾不上吃,给小雪的碗里不停的夹进食物。 柏慕原看了觉得有些好笑,在旁边劝道:“她也吃不了这么多,你别忙了。” 小雪的头上还缠着纱布,露出酒窝说:“对呀,哥哥自己吃。” 苏杭道:“我不饿,你还想吃什么?” 小雪摇摇头,埋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勺饭。 其实她因为药物反应根本没什么胃口,脸色差的要命。 苏杭看了不禁嘆息,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佣却小心翼翼的走进餐厅说:“先生,有蓝家的人来了。” 小雪自己也知道打官司的事情,问言她的勺子立刻掉进碗里。 苏杭皱眉问:“谁啊?” 女佣说:“是一位叫做蓝绮杉的女士和她的律师。” 那个女人始终在出面处理这个事情,身为蓝予凡的表姐,难缠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杭很烦闷的想起身出去看看,柏慕原却冷漠的说:“告诉他们,我们在吃晚餐,一会儿再说。” 女佣知道老闆最近心情不好,只得答应着出去。 小雪担忧的问:“他们会把我带走吗…” 柏慕原回答的很干脆:“不会,吃饭吧。” 但三个人哪里还能吃得进去,最后只糙糙的夹了几口菜,便前后到达客厅。 蓝绮杉四十出头的年纪,但面相年轻,见状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柏先生,苏先生,你们好,这个就是小雪吧,快过来让三姨看看。” 柏瑞雪很害怕,拉着苏杭的裤子皱眉:“我不认识你。” 苏杭赶快把妹妹抱起来,交给女佣说:“送她去休息,让护士注意情况。” 而后才道了声你好,跟着柏慕原坐到沙发上。 蓝绮杉冷漠的笑了笑,也坐下说:“真是难得见到二位。” 柏慕原丝毫没有在商场上的斯文与友好,他淡淡地回答:“有话就直说吧。” 蓝绮杉笑:“自然是为了小雪的事情,我相信官司已经足够二位头痛了,讲实话我们也感觉很难办,所以今日前来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用其他的方法解决?” 苏杭看着他的眼睛道:“任何方法都可以,我们只要小雪。” 蓝绮杉摇了摇头,让律师拿出合同,解释说:“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争得你死我活,我相信小雪也想要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所以不如由我们共同抚养…我知道特别是柏先生对这个孩子感情很深,所以特意代表我个人送您些礼物,以补神伤。” 说着,便把合同往前推了推。 接着又从地上拿起个大大的手提箱,放到桌子上大方的朝着他们打开。 满满的绿色美钞。 其实前半句让苏杭有些心软,但面对这样肤浅的利益诱惑,他又幡然悔悟这些人其实只是想要继承者,至于亲情之类,已经不那么纯粹了。 柏慕原连看都没看,声音仍旧是波澜不惊:“我不接受,你拿回去。” 蓝绮杉还是笑:“很多东西都可以谈的。” 柏慕原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丝不耐烦:“请你离开我家。” 蓝绮杉这才把故意做出的和善慢慢收回,她轻声反问道:“你这样年轻就取得今天的成就,难免会有些看不清现实,我…” “现实是什么?”柏慕原忽然打断她的话,冷笑:“现实就是你一分钟之内不滚出去,我就不客气了。” 蓝绮杉气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柏慕原站起来,高大的身材给了她十足的压迫感:“随便你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我还没怕过谁,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伤害小雪伤害苏杭,我会让你们哭都哭出不来!” 蓝绮杉也勐然起身,咬牙切齿的说:“你算什么人,你是小雪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 柏慕原大声道:“她这辈子第一个字是朝着我说的,是我教她讲的第一句话,是我扶着她走出第一步路,是我看着她写出的第一个字,你和我讲资格?好啊,你讲!” 苏杭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拉住了他的手。 蓝绮杉被气的没辙,蹬了柏慕原一眼就拿起东西带着律师踩着高跟鞋声音刺耳的离开了。 待到柏慕原平復心情再走进小雪的房间,她的液体已经快输完了。 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听到声音,忽然睁开眼睛轻声叫道:“爸爸…” 柏慕原微笑:“睡吧,我只是看看你还难受吗。” 柏瑞雪摇摇头,胆怯的问:“那个人走了吗…” 柏慕原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脸道:“嗯,爸爸不会再让你见到她的。” 柏瑞雪已经到了开始懂事的年纪,她也听到了自己的身世,此刻听到这句话立刻就露出想哭的样子:“可是你不是我爸爸…” 柏慕原握住她的手:“我是。” 柏瑞雪还是很哀伤。 柏慕原轻声道:“小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无条件爱你的人才是你真正的亲人,血缘并不能决定什么,你长大就懂了。” 柏瑞雪点点头,又问:“爸爸,那你会离开我吗?” 柏慕原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爱的人,结了婚,带着幸福远走高飞。” 柏瑞雪笑:“那我永远都不结婚,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柏慕原捏了她一下:“傻丫头,快睡觉吧。” 柏瑞雪认真地说:“爸爸,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浴室的水声渐渐的停了,没过多一会,苏杭便关了灯披着睡袍从里面走出来,头髮还湿漉漉的就往床上一趴。 好在柏慕原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笑了笑便接着阅读官司的资料和文件。 苏杭的声音很闷,他不安的问:“我们会赢吗,我不想失去小雪…” 这件事似乎柏慕原永远都在扮演着回答的角色,坚定地一次又一次的说着不会,至于其中的压力和辛苦,大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此刻亦然,他不假思索道:“不会。” 苏杭伸手抱住柏慕原,嘟囔道:“我要是法官就好了,就判小雪和我们在一起,时期一万年,即时生效。” 柏慕原笑,抚乱了他的短髮。 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的苏杭果真很累,带着这点温暖,便迷迷煳煳的进入了梦乡。 法庭是何等庄严肃穆,大约只有到过的人才知道。 那寂静的空气,高悬的国徽,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让所有秘密和真相都无所遁形,那些平日总是可以矇混过关的小聪明,在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剩下无尽的证言和律师们的唇枪舌战。 双方都是亲人,双方都有力量,双方似乎都显得有理有据。 期间事情起落犹如乱麻,让法官们也头痛不已。 经过一轮审理,又快到了休庭时刻。 没想到这时柏慕原的律师却很意外的说:“请求允许当事人发言。” 话毕,一位女律师就抱着柏瑞雪从旁边的侧门出现。 此时无论是柏慕原还是苏杭还是蓝予凡还是其他亲人都进行过数不清的陈述,但若提到当事人,恐怕这个孩子才是最中心的问题。 虽然她才九岁又重伤未愈,可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法官还是首肯。 柏慕原在这样的场合显得很紧张,她的刀口未好,显得弱不禁风。 但是大眼睛看到很诧异的苏杭和柏慕原,却又立刻加快了前进的步履。 被放在特意降低的话筒前,小雪迫不及待的说:“法官叔叔,我要和爸爸和哥哥一起生活。”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就泛起一阵嗡嗡的讨论。 苏杭不安的看了眼柏慕原,柏慕原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柏瑞雪接着道:“虽然蓝叔叔才是给我生命的人,可是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是爸爸把我养大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我爸爸说,只有无条件爱我的人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觉得他说的对。就算你们把我判给了别人,我还是只有这么一个爸爸,法官叔叔,您有爸爸吗?” 法官在众人的耳语中很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有。” 柏瑞雪问道:“如果别人告诉你他其实不是您的亲爸爸,而这位蓝叔叔才是,您就不爱您的爸爸了吗,您就可以和蓝叔叔走吗?” 她刚说完,旁听席就有几个记者笑了出来。 大法官敲到:“肃静!” 而后他才回答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我不会,但我是个有个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柏瑞雪说:“虽然我只是个小孩,我也不懂法律,但我会长大,我不会因为自己长大了就不爱我爸爸,我长大了也要当个法官,因为我想做个给别人公平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最伟大的人。” 第40页 听到这话苏杭忍不住弯起嘴角,他从第一次见小雪就知道这个孩子有股狡黠劲,只是没料到今天她又露了出来。 如此的勇气,真的和苏灵一模一样。 结果究竟由谁决定,尘埃落定之前全是变数。 但毕竟他们努力过了,全都努力过了。 而这个,就是一家人的意义。 “嗯,时间倒是可以谈的,好,那见面再说。”苏杭一边夹着听筒跟客户联繫,一边忙碌的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他已经完全习惯这种生活,每天虽然很疲惫,却也很充实。 终于可以付出自己的才智与力量做事,在接近三十岁的年纪时不再去依靠别人生活,这样让他很平静。 本来打算出去喝个下午茶放松一下,谁知办公室的门却忽然开了。 不用想,全公司上上下下能这么做的人也只剩下一位。 苏杭看着来者露出笑容:“你今天不忙吗?” 柏慕原走到旁边俯身吻了吻他的脸,而后才说:“嗯,事情都安排好了。” 苏杭故意嘆息:“哎呀,还是当老闆好啊,哪像我这么苦命。” 柏慕原微笑:“给你放假?” 苏杭说:“我才不偷懒呢,还有个企划没写出来,现在不弄好又得熬夜了。” 柏慕原道:“可是你必须放假,晚上我帮你写。” 苏杭笑着拿文件夹拍他:“有你这样的吗,自己写了自己挑,反正我就不跟你出去,你随便约谁干点什么都行,今天不管你了。” 柏慕原捏了下他的脸:“可是小雪都在楼下等你了怎么办?” 苏杭吃惊:“啊?她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到处乱跑,外面这么冷。” 柏慕原说:“因为有礼物送给你们。” 苏杭奇怪的问:“我们?” 闻言,柏慕原从兜里拿出串繫着锻带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弯着嘴叫道:“先看再说。” 冬雪又静静的从苍穹中飘落到了人间,在高耸冰冷的建筑中犹如灵动的有生命的光芒,照亮了大都市灰濛濛的天空。 苏杭抬头看着眼今年的初雪,便大步走向了停在公司门外的车内。 因为比起美丽的景色,还有更值得他挂心的事情。 柏瑞雪的手术给了她原本就脆弱的身体很大的压力,加上最近的官司,也令这个孩子变得忧心忡忡。 厚厚的毛线帽下露出了纱布的一角,小小的巴掌脸瘦的只剩下双漆黑的大眼睛。 她坐在车后看到了苏杭与柏慕原,立刻露出笑容。 苏杭拉开车门坐进去关心的问:“今天还难受吗?” 小雪摇摇头:“不难受。” 她从来也不抱怨,总是说自己很好,反倒更令大人心疼。 苏杭握着住她的手,微微笑。 柏慕原的话依旧不多,作上驾驶座边朝着后视镜道:“系好安全带。” 话毕,黑色的轿车便驶上了公路,给地面的积雪留下了道流畅的痕迹。 松树在寒冷的温度下变得颜色深遂,衬着白色的积雪,像是油画般美丽厚重。 凝视着路边少有的都市残留下来的自然风景,苏杭已经渐渐地猜到了这份礼物的面目,只有小雪还在傻兮兮的追问:“爸爸,我们是去玩吗,这儿是哪啊?” 柏慕原稳稳地把车停在了树林深处的一座宅院面前,回头对她笑笑:“我们的新家。” 柏瑞雪惊奇:“新家?我们要搬家吗?” 苏杭捏了下她的脸蛋:“傻瓜,还不下去看看?” 闻言小雪立刻兴奋地跳下车,仿佛也来了精神似的,踩着小棉靴颠颠的走到復古的大门前,柏慕原按下开关,门立刻缓慢的打开了。 一条笔直的大路通向远处的房子,路边梧桐还带着冬意的萧索,却也有了夏至而阴翳的气质。 柏瑞雪好奇的张大眼睛看了会儿,而后回头高兴的叫道:“好漂亮的房子,好像童话书里的一样,我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啊?” 柏慕原也陪着苏杭下了车,他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问:“你想什么时候住进来?” 柏瑞雪瞅着远处那温暖的欧式城堡般的别墅,搂住柏慕原的脖子撒娇道:“今天,今天,爸爸最好啦。” 苏杭已经习惯他们的亲近,虽然有时也会觉得失落,但是他不能否认,柏慕原给他妹妹的公主式的幸福,是他和苏灵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亲情与关怀,也不差分毫。 朝着他们未来的新家缓缓地唿出一口白气,苏杭微笑,抬步向前走去。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暖了起来,柏瑞雪换了拖鞋,一边脱下棉衣一边跑到宽敞到可以开舞会的大厅正中央,抬头瞅着头顶巨大的吊灯,明亮的眼睛流光溢彩。 柏慕原说:“不要乱跑,小心伤口。” 小雪对那些锁事完全陷入了心不在焉的状态,她答应了声便又转身期待的问:“爸爸,哪个是我的房间呀?” 柏慕原笑:“自己上楼找。” 闻言小雪立刻就顺着木质的旋转楼梯激动地往楼上跑去。 苏杭隐隐的听着她胡乱开门的声音,摘下围巾走上来问:“什么时候买的房子,都不告诉我?” 柏慕原道:“想给你个惊喜。” 苏杭忍不住笑了下:“看来现在有人比我还惊喜。” 柏慕原把那串钥匙放到他的手里道:“你也去看看吧。” 苏杭迟疑了片刻,很认真的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不在意...” 柏慕原浅笑:“就当我在意吧,我不想让我们的生活里有别人的影子,属于你的,就该完完全全属于你。” 静静地想了几秒钟,苏杭侧身拥抱了他一下,而后才面露愉悦的说:“那我得好好检查一下,要是不满意,哼哼,那你就白准备了。” 柏慕原优雅的一伸手:“请。” 苏杭立刻拉住,和他一起往上楼梯。 轻轻地用手推开面前的两扇木门,苏杭抬眼就看到了他这一生拥有的最美丽的房间。 温暖的木地板,不规则却很赏心悦目的家具排放,在鲜花和绿色植物的映衬下似乎春意盎然,他慢慢的走到里间,看到了宽大干净的床铺,和头顶上巨大的他与柏慕原的合影,忽然深深的感觉道,这是真是属于他的地方。 无关奢华,无关享受。 就算是间陋室,也是他所爱的人亲自为他准备的,更何况看起来如此恬淡舒适。 苏杭知道,他再也不用像居住旅馆似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他再也不会离开了。 落地窗阻隔了空气的寒冷,只透析过北京灿烂的阳光,将白色的轻纱几乎照耀到变成透明,窗外那片还盖着积雪的平整广袤的土地,必然会在不远的将来,绿糙茵茵,鲜花盛开。 正在走神之际,柏慕原忽然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问:“喜欢吗?” 苏杭故意拖长声音:“还行——” 柏慕原笑:“还行?” 苏杭立刻拉住他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坦白道:“挺好挺好挺好...哎呀,凉死啦!” 柏慕原把苏杭推坐到床边,而后捧住他的脸庞说:“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正在这时,跑去找房间的小雪又兴沖沖的来到他们这里,怀里还抱着只小小的哈士奇,她笑的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爸爸,这条小狗是我我的吗,它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当初joshua死掉时她哭得天昏地暗,说什么都不肯再要新的狗,但如今这样可爱的动物放在眼前,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不心动。 人都会遇到难以抚平的伤痛,但是人也都会继续前行。 这就是生命。 柏慕原摸了摸她的头:“你给它起名字啊,以后你要照顾它。” 小雪满脸幸福的依偎到苏杭身上:“哥哥,我好高兴呀,你高兴吗?” 苏杭笑着点头。 柏瑞雪嘿嘿笑了几声,便说:“我去玩了。” 话毕便抱着小狗走出了屋子。 苏杭盯着柏慕原的眼睛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告诉我?” 柏慕原蹲在他面前,微笑的拉住苏杭的手说:“昨晚我外公给我打电话,说小雪的事情没有问题了...” 苏杭微怔,而后勐的抱住他,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极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离开我们的!” 柏慕原拍了拍苏杭的后背:“不要和别人讲,等着听结果吧。” 苏杭听话的点了点头,使着劲就是不松手。 柏慕原的表情很安静,或者说,他很享受这种安静。 雪越下越大,几乎要淹没北京所有的街道和建筑。 但是商业区却依旧人人闹闹,人们出来购物放松的欲望似乎并没有因为寒冷而消退。 苏杭从停车场出来,和数不清的男女擦肩而过,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看到了远处广场旁边站着的郭洁。 他露出笑意,走过去说:“怎么在这等啊,挺冷的。” 郭洁穿着利落的运动羽绒服,表情依旧生动美好,她拍了苏杭一下:“还不都怪你,也不说上那吃去。” 苏杭说:“怪我,怪我,你要吃什么我请你...马克西姆?” 郭洁哼:“你又变有钱人了吧?我不吃,我要吃东来顺。” 苏杭笑:“好啊,我们走吧。” 郭洁如同中学时依旧不见外的拉住苏杭的胳膊,边往前走边挑着细眉问:“怎么,约你出来你家那位没不高兴啊?” 苏杭回答:“他还有饭局呢,也不能什么事都管啊,再说你一女的...” 郭洁抬高声音问:“女的怎么了?” 苏杭笑了下:“没事儿,我错了。” 郭洁这才没有再说话,而是扶着他长嘆了口气。 苏杭奇怪:“干吗...” 郭洁侧头真诚的说:“看到你现在挺顺利的,我真的很高兴,这么些年你都不容易...” 苏杭怕她再伤感,立刻表态:“怎么突然矫情上了?” “我不是关心你吗?”郭洁瞪他,而后又轻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杭微笑:“彼此。” 郭洁走神了片刻,而后道:“春天我结婚,你来当伴郎吧?” 第41页 苏杭知道她妈给她介绍了个不错的对象,因而点头说:“好啊,可是伴郎不是新郎选的吗?” 郭洁大咧咧一挥手:“我让他选伴娘去了,反正没我漂亮就成。” 苏杭逗她:“谁有你漂亮啊。” 郭洁瞪眼睛道:“你那个小妹妹以后就得比我漂亮,不行,哪天我得把她拐走。” 苏杭笑:“她巴不得呢,整天在家可没意思了。”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聊着天,融入了街道上熙攘的人群。 雪花缤纷落下,掩盖住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悲喜。 谁又能从谁的脸上,看过过往种种呢? 我们都是坚强的动物。 我们都因为爱,而走过了所有的辛苦。 室内温暖的水汽朦胧了窗外的雪景。 苏杭泡在大大浴缸里面,掀开窗帘,伸手抹掉玻璃上的雾气,看到细小的雪花在夜色中飞舞的样子,脸上露初丝笑意:“整个房子我最喜欢这里了。” 透明的水珠粘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眼底的简单让他成熟的外表有了些少年似的纯净,这是不轻易示人的美好。 柏慕原在他对面,悠闲地喝了口红酒,闻言浅笑。 苏杭扭头看他:“你就不能戒酒吗,看你抽菸喝酒以后得什么病,哼。” 柏慕原放下酒杯,无奈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吃糖,像样吗?” 苏杭说:“那你看我呢,我不也什么也没干吗?” 柏慕原道:“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就剥夺我的兴趣爱好啊。” 苏杭起身过去把酒杯里的就又哗啦啦倒进瓶子,柏慕原还没来得及阻止,悲剧已经酿成,便只得嘆了口气。 苏杭明知道他讲究这个将就那个的,却满不在乎道:“反正都是你自己喝的,嫌什么?” “不嫌。”柏慕原没办法的把苏杭拉回水里,笑说:“你就放过我吧。” 苏杭挺认真:“那可不行,你必须得和我一样健康。” 柏慕原弯着嘴角看着他没回答。 苏杭放轻声音:“那天我梦见你病了,太可怕了...你必须什么时候都好好的。” 柏慕原说:“你好,我便会好。” 苏杭皱眉:“我是认真的。” 柏慕原说:“我也是认真的。” 苏杭反问:“精神能有那么大力量吗?” 柏慕原沉默了一下,而后亲了亲苏杭:“事实证明,有。” 苏杭真是无奈,推开柏慕原说:“少敷衍我了,反正你要戒菸戒酒没得商量。” 柏慕原在这方面倒像是每个男人一样,选择闷不吭声。 苏杭故意问他:“你是不是都在骗我啊,你是不是不爱我啊,怎么我对你有点小要求你就这样呢?” 听到这个柏慕原终于点头:“好,我不喝了。” 苏杭知道他是说话算数的人,立刻得意的笑了笑。 柏慕原捏了他一下:“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苏杭乐:“因为你就吃这套啊。” 说完还真哈哈的笑了起来。 柏慕原也轻笑,把胳膊放在浴缸旁边指着下巴没说话。 苏杭得了便宜卖乖,凑过来抱住他道:“我现在很幸福。” 柏慕原伸手抚摸过他的后背,抚摸过一寸淡淡的疤痕,轻声说:“是你对幸福的要求变得太少了...” 苏杭道:“没有,我的要求没有变过。” 柏慕原说:“你小的时候就总被人欺负,长大了也被人欺负,他们都那样恶毒的嫉妒你折磨你,我却总也保护不好。” 苏杭微笑:“你保护的很好,每次我难过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 柏慕原说:“不是每次。” “至少每次你都在我心里。”苏杭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幸福就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以前虽然我妈对我很好,但不懂事的我却依然觉得残缺,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的家完整了,我可以和我爱的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我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幸福,因为我学会了珍惜,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柏慕原轻轻垂头在他额上落下轻吻,说道:“如果没有你,没有小雪,我可能永远也不明白家对人能有什么价值,亲人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 苏杭忽然侧过头看着他问:“那你对我是亲情,还是爱情?” 本来只不过是人性的玩笑,柏慕原却真的认真思索过才回答:“没有定义,你就是你。” 苏杭笑,拉起他的手轻轻地写下了三个字。 三个已经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质疑的字。 而后他郑重的吻上了柏慕原的唇,从轻柔,到情深。 他们保无保留的彼此拥抱着,仿佛窗外那严酷的寒冷,真的不过就是用来欣赏的景色而已。 没有恐惧的人生,就不再有任何危险。 因为爱,无所谓得到,无所谓失去,无所谓有多深,无所谓有多浅。 一旦它真的在你的生命里降临,你便会明白。 这不是需要去定义的情感。 我爱你,这是爱把你我紧紧联繫起来的魔咒。 其实我爱的,又岂仅仅是你。 还有你的世界,你的人生,你的命运,你的全部。 那也是我的世界,人生,命运和全部。 你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註:。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gg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