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征途》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的征途》作者:薇景【完结】 文案: a: 顾悠努力了八年时间,只为接近一个人。 一个在任何血雨腥风中,都能毫髮无伤、力挫群雄的男人。 b: 薛璨东生平第一次困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满腔赤诚追回来的娇妻—— 竟然不爱他。 小贴士: 1.女建筑师vs资本大鳄,he。 2.女主冷漠心机多,男主冷血巨傲慢。 3.另类復仇。情感主线,剧情为辅。 4.背景架空,通篇都在很认真地瞎编。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悠,薛璨东 ┃ 配角: ┃ 其它:he 第1章 夜晚,狂风唿啸。 凌晨两点的街道,人影绝迹,不胜凄凉。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黑色高级轿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或许,也不能说静静。车灯亮着,引擎开着,排气筒里还有序的出着热气。 它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又或者只是没想好要去哪。 黑色玻璃隔绝着两个世界,外头的寒风彻骨,丝毫影响不到里面的恆温舒暖。 然而尽管身处这个温暖舒适的环境里,司机刘小强还是有些忍不住打颤。已经二十分钟了,是不是该开口提醒一下呢?他轻轻挪了下身子,悄悄从后视镜里偷瞄。 后座的薛璨东,此刻正侧身望着窗外。英俊硬冷的面容,明明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却让人莫名得害怕。不敢靠近,更不敢吱声。 平日里那个讲究到连扣子掉了,都得把义大利师傅空运过来的薛璨东,这会儿只穿了件黑色毛衣配家居裤就出来了,而且就连往日无一例外的背头,此刻竟然也散了下来。 刘小强有点害怕,也有些担心。他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老闆,今天太不对劲了。 半夜三更毫无预兆地把他叫过来不提,更可怕的是,老闆手里竟然还抱着睡得迷迷煳煳的小老闆。这太不寻常了,他隐约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一路寂静无比,他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到达目的地时他已经汇报过了,可这会儿已经有了一阵,他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次。于是挠挠头,坐正身子,深吸口气,勇敢地虚声叫道:“老闆……” 薛璨东看着外头,丝毫没有反映。 刘小强咽了口唾沫,声音越来越虚,可依旧称职地提醒道:“已、已经二十分钟了老闆。这么、这么开着暖风,恐怕对婴儿不太好。” 不过可惜他一口气说完,换来的依旧不是回应,而是越发寂静的沉默。 刘小强更加坐立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老闆,眼神带着恳求。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扛不住的时候,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传进了耳朵。 薛璨东缓缓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儿子。发现小傢伙大眼圆熘熘地睁着,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换了个环境也不害怕,盯着昏暗的车厢顶灯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璨东下意识地扬起唇角,但下一秒却再次被心头的灰暗给吞没了。他默默吸了口气,轻轻地解开椅扣。一边把儿子抱起来,一边低头亲吻着他的小脸。 只有八个月大的薛靖祺宝宝,还没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爸爸拿毛毯裹了个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露出来。 接着车门被勐地一下推开,冷风瞬间灌满车厢。 前排的刘小强被冻得一激灵,反应过来后,立刻飞奔去后座帮老闆拿外套。不过可惜动作太慢,等他准备就绪后,再扭头发现那父子俩已经消失在了路边。 薛璨东单手抱着乖巧的儿子拐进小巷,没几步便来到一栋破烂不堪的家属楼前。 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门牌号,确定无误后抬腿迈了进去。 八栋,四楼东户。 他驻足在此,盯着房门突然有些敲不下去。就在今晚的电话前,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有家人。 薛璨东低头,再次默默地深吸了口气。他必须承认,她还是有本事左右自己的情绪,让他愤怒到甚至没听那个结结巴巴的男人要说些什么,就把电话挂断了。 不过幸好,对方是个挺固执的人。直到第十一通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才按下接听键。 这次那个结结巴巴的男人说清了来意,然而这个来意,却彻底把他打晕了。 从愤怒到难以置信,又从难以置信到困惑,刺痛,这一路他都在消化着对方的话。 此刻,他心跳加速,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恐惧。 “唔……” 怀里的乖宝宝,被捂得太严实了,微微发出挣扎声。 薛璨东迅速敛神,把孩子身上的毛毯稍微松了松,露出圆乎乎的小胖脸。这会儿他有些不敢直视孩子的眼睛,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这一切。 忽然,一阵寒风窜进楼道,刺骨的滋味让他清醒了些,原本犹豫不决的手,直接落到了门上。 寂静的深夜,任何响动都十分突兀。 敲下门没多久,薛璨东就听到里面的回应,匆忙的脚步声更说明了屋内人的心绪。 破旧的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圆脸男人出现在门口,眼眶泛红,神情痛苦。 一见到薛璨东,眼睛立刻冒出了泪花,一边推着眼镜,一边呜咽道:“你……你可算来了!快进去看看她吧!……嗯……呜,这……这是我外甥吗?” 薛璨东看着这个说话就要伸手来自己儿子的男人,侧身躲开来,冷声问道:“人呢?” 顾墨身子一僵,被对方硬冷的眼神给冻着了,蔫蔫地收回手,转身过前面领路。 二室一厅的老房,顾悠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呜……呜……我姐她太苦了!”顾墨边走边哭,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小声抱怨道:“你也太狠心了!” 薛璨东根本没注意这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每靠近一步,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一下,砰砰震耳。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儿子,手心有些冒汗。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房间内传出,薛璨东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反应,顾墨就已经一把掀开布帘,边哭边骂道:“妈!我说了多少次让你吃点药!就是不听!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想气死我啊!姐已经这样了!你难道也不想活了?你们一个个都是自私鬼!” “……你……咳咳……” 顾母回了些什么,薛璨东无暇顾及,原本因为知道那咳嗽声另有其人而得到的稍许安慰,在他踏进房间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脑袋轰隆一声巨响,血液急速流窜全身,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 这不是她,她不是这个模样。 六个多月前,她明明还生龙活虎地让他想掐死她。这会儿床上这个像干尸一样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她。 第2页 “医生……医生说就这一两天了。我姐……呜呜……她,她现在连80斤都不到……”顾墨呜咽着说完,走到床边去轻摇顾悠:“姐,姐夫来了……姐,你醒醒啊,小外甥也来了!你快看看他们……” 薛璨东伸手拦他。顾墨每摇一下,他的心就颤一下,生怕她被碰散了。 “……你们出去一下。”薛璨东深吸口气,一边望着床上的顾悠,一边对旁边的两人开口。 顾妈妈呆坐着无动于衷,倒是顾墨抹了把鼻涕,拉起凳子上的母亲,生把她拽了出去,临了还懂事的把门也关上了。 窄小的房间毫无陈设可言,薛璨东顺着床边坐了下去,乖巧的宝宝这会儿像是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小嘴一撇一撇的,泪花也蹦了出来。 八个月大的孩子,哭声已经很响亮了。可就是这样,床上的人依旧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薛璨东喉咙发紧,眼睛酸涩,他秉着唿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感受她的鼻息。短短的两三秒钟,漫长得让他折寿,在终于感受到她温热又微弱的唿吸时,他突然一阵虚脱,眼眶爆红。 “你是要折磨死我吗?”顾不得哄哭泣的孩子,他紧紧握住了她瘦成骨头的手,低声问她。 “你就算不爱我,对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你捨得孩子?”他把哭泣的儿子放到她身边,想让她睁眼看看这个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小生命。 可等了很久,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真狠。” 他颓然地低头控诉,嗓音哑得不能成声。 孩子的哭声依旧持续着,床上人的眼角,突然淌下了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新年快乐~ 新故事新开始,以后都早8点更,欢迎捧场啊~^-^~ 第2章 三年前。 …… 烈日当头,黄沙似火。 大漠宛如一片火海。空旷,不善。 在这起伏不断的沙丘深处,矗立着一片石林。深邃的峡谷和鬼斧神工般的绝壁,好似一座座由砂岩石柱构筑成的迷宫。神秘,奇特。 这里,是塔西里。撒哈拉沙漠的中部。 行进至此,冒险之旅算是一个节点。 薛璨东的这次沙漠穿越之行,非常任性。没有车队,更没有护卫队。只孤身一人,带着齐全的设备,开着辆性能极佳的吉普,就要贯穿这四千八百多公里的沙漠。 塔西里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之所以会被人知道,正是因为这前方的石林里,保存着五千余幅新石器时期的岩画。不过即便如此,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人参观。这方圆几十里的寂寥,足矣说明一切。 薛璨东对岩画不感兴趣,他要去的是位于东南部的一个营地。加点油,洗个澡,再吃上顿饭,接着继续前进。 土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偶尔有那个一两株耐旱的植物孤独挺立。车不断前行,景色始终如一,唯有变化莫测的天气,来不时增加些气氛。 刚刚还烈日当头,转瞬间就邪风肆起,乌云成群飞了过来。天空开始轰隆作响,暴风雨又要来了。 薛璨东正算着还有多久开到营地,前方一个起伏的沙丘过后,突然露出辆车,旁边还站着两个人。这种情形他一路遇见过几次,探险之旅,意外重重,互相帮助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所以他慢慢把车开了过去,两人立刻上前。 一男一女,男人着当地服装,面色黝黑,眼神明亮。女人多半是来旅行的,她穿着防风服,从帽子手套,再到面罩眼镜,全副武装到生化危机的地步。看见车过来,她立刻把墨镜取了下来,满眼的喜悦。 薛璨东只带了墨镜和帽子,那女人一看他是亚洲人,所以还没等当地男人开口,她上来就先用英语问道:“请问是中国人吗?” 薛璨东点了下头,这种地方遇到老乡,任他平时再冷淡,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来。 女人很高兴,原本轻柔的语调多了些雀跃,直接用中文对他说:“我们的车抛锚了,风暴来之前救援是赶不到了,您能先捎上我们去前面的aquac营地吗?大概七十多公里。” “上来吧。” “谢谢谢谢,真得非常感谢。”她感激不尽的说完,扭头对一直保持尴尬微笑的当地男人解释了一遍。 接着两人回车上拿完自己的东西,又用防风罩把抛锚车辆罩好之后,坐上了薛璨东的吉普。 当地男人坐前方副驾,女人坐后座。 薛璨东用英语跟男人简单交流着,问他营地的情况,以及风暴的影响范围。 当地男人一一作答,非常友好健谈。 女人除了又再次道谢之后,一路都保持安静,直到他们安全抵达营地。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跟路上的狂风暴雨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灯火通明,星空璀璨。营地上的人们围着篝火欢声笑语,把酒言欢。 薛璨东要了间房,好好把自己整理了一番后,十几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噹噹当”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闭目养神,门一打开,发现个陌生的女人站在房门前,手里拿着瓶红酒,微笑中带着些羞涩。 这陌生女人……有些不好形容。因为这种级别的容貌和气质,跟沙漠极不匹配。 所以薛璨东有那么一剎那的怔愣。不过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立刻认出了她。 “这个当做搭车的谢礼。”顾悠面带微笑,双手把红酒递了过去,白皙无暇的脸蛋上,诚意满满。眼睛像是会出水一样,晶莹透亮,给人无限好感。 “不用这么客气。”薛璨东把酒接了过去,垂眼看她。这会儿他有些明白她那套生化武装服是为什么了,水灵灵的美人确实不容易。 “那……祝--” “一起喝吧。”他突然开口。 正准备离开的顾悠顿住脚,仰头看他。 薛璨东神色轻松,唇角微微上扬,低头看着她那双会讲故事的眼睛,等着答案。其实他刚才脱口的时候,没别的意思,但看见她脸上那抹短暂的紧张后,竟然有了点玩性。想看她如何作答。 顾悠僵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接着很大方地开口道:“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待会儿会在外面烧烤,一起来吧?” 薛璨东眉头微扬,注视着她那双一直含笑的眼睛,过了会儿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沙漠里的烧烤,很是原始。野火,勐肉,还有少不了的美酒。各色人种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交换着彼此的人生故事。 送他酒的姑娘很受欢迎,周围的男人都想跟她答话。她很有礼貌,但不那么健谈,大多数时候都在笑着摆手装听不懂。 沙漠里女人少,更何况她这样的。 薛璨东低头喝了口酒,刚要收回视线,却对上了她投来的目光。接着就见她拿手指了指他,成功脱离人群朝他走来。 第3页 “你不再吃点?” “你很受欢迎。”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摇头。 顾悠笑了笑,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开口道:“这几个考察员是今天新来的。对女人的好奇,要多过对世界的好奇。” 薛璨东扬了下眉,心想:不笨就好。漂亮的笨女人总特别容易吃亏。 不过看着远处那两个白种男人的噁心眼神,他还是淡淡地提醒了她一句:“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 顾悠笑着点点头,用眼神感谢了他。 薛璨东低声问她:“你来看壁画?” 顾悠摇摇头:“我是来盖房子的。” 薛璨东对这答案到是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她。 顾悠笑了,很有自知之名地说:“我知道看上去不像,但我确实不是来玩的。” 薛璨东也乐了。看着面前这个眼睛弯弯的年轻姑娘,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挑不出她的毛病。 他看女人,主要看气质和骨相。 眼前这个在沙漠里头仍然白嫩得耀眼的姑娘,确实有点特别。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坐着,竟然任谁也没办法忽视她。一个简单的整理碎发,流露的都是韵味。不做作,不扭捏,十分优美。 那双眼睛简直顾盼生辉,清纯到极致的境界,其实是性感。 轻飘飘一个眼神过来,就能让人心口发紧。偏偏既不露骨,更不低俗。饶是他见多识广,口味刁钻,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确实挺有魅力的。 不过可惜,拈花惹草向来不是他的作风。说句话逗闷无妨,实质性的举动就算了。 “最近气象很不稳定,一个人穿越还是要多注意安全。”顾悠被他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打破沉默。 “你来多久了?”他‘嗯’了一声后,问她。 顾悠慢悠悠地回道:“出来两年了,不过来塔西里只有三个多月。” “还去过哪儿?” 她笑了笑,仰头看天:“你知道吗?据说塔西里这地方是观察月亮的绝佳圣地,你看。” 薛璨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眼的只有这漫天繁星,丝毫不见月亮的半点踪影。怔愣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 顾悠笑盈盈地看着他,突然文绉绉起来:“壮士,你我萍水相逢,只需把酒共饮,不问来路与归途,可好?” 薛璨东点点头,被她逗笑了,忽然觉得眼前这姑娘很是得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好热情啊,非常感谢~ 第3章 一场沙漠中的偶遇,并没有化成薛璨东人生中的风花雪月。 几杯酒过后,他们便结束了共饮。 她说:“有缘再会。” 他点点头,笑着送她回屋。 第二天,他启程上路,她则继续盖房。 一晃半年后,命运突然调皮起来。 …… 十月是天海市最美的季节。气候适宜,绿植葱葱。 北郊的一片建筑工地上,工人们正三两结伴地坐在一起,享用着难得午餐时间。这是一天中最为闲散的时候,饱餐之后再打个盹儿,堪比活神仙。 然而今天的祥和,并没持续多久。 一声惊叫忽然间响彻工地,一位红髮少年,指着空中高脚架上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惊魂未定地喊:“有人--!有人--!有人跳楼啊!” “啊--?!” “哪呢?!哪呢?!” “天啊!天啊!这谁啊!” 工友们立刻围了过来,集体朝上看,整个工地迅速嘈杂起来。 接着,从工头到负责人,再到消防公安救护,一一迅速赶来,现场瞬间水泄不通。 薛璨东坐在路边的车子里,若无其事地看着书,浑然不被外面发生的一切所干扰。而与他产生鲜明对比的,是坐在旁边的原森。 原森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师,实在淡定不起来。 今天他原本是要带老友,来参观自己回国后的第一个项目的,结果还没到现场,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虽然这不是什么设计结构或工程质量之类的大危机,但死个人总归是晦气的。 “哎……”原森唉声嘆气。 薛璨东眼皮都没抬,淡淡地提议:“掉头吧,下回参观也一样。” “不行!”原森瞪他,犹豫半秒,“……我得下去看看!”说罢也不荣反驳,戴好墨镜就冲下了车。 薛璨东瞥了眼窗外,瞧着老友一身黑色麻衣‘道服’,脚踩皮质凉拖,头顶草蓆编帽,风风火火地朝人群走去。不过还没等他挤进去,一个从人堆里出来的女人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显然是认识的,一碰面就开始交谈。跟老友焦躁的比比划划相比,她看起来淡定多了。简单说了两句后,就一直静静地听对方讲。 原本这普通的工作画面,根本留不住薛璨东的视线,可这会儿他偏偏就是丝毫没有要继续看书的意愿。 因为他忽然发觉,这姑娘有些面熟。 而巧合的是,她也像有什么感应似的,忽然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黑色车玻璃隔绝了一切,却唯独没挡住她的视线,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瞬间,薛璨东.突然想起来了。 又纯又欲,就是这双眼睛。 不过很可惜,对方没给他时间反映,只略略瞟了一眼,就带着原森朝现场走去。 薛璨东心里想着还挺有缘,这时外头竟然又传来一声尖叫。他略微转移了下目光,就见人群纷纷仰着脖子开始后退。 形势不太妙,劝说半晌,当事人越来越激动,俨然一副分分钟跳下去的架势。气垫充好了,消防也在寻找着各种角度寻求突破。 薛璨东放下手里的书,开门走了出去。等来到原森身边,刚准备叫他,目光却被高脚架上突然出现的身影给摄住了。 白衬衫牛仔裤,高挑纤细,只比之前多了个红色工程帽,就敢这么出现在半空中,而且离当事人只有两米远。虽然她站在消防战士的身后,但薛璨东还是不明白让一个姑娘上去做什么。 “薛总!”眼尖老道的孔工第一个发现薛璨东,模样立刻恭敬起来。 少东家他要是不认识,岂不白混。其他人没他资深,虽然不明白这人是谁,但听见姓薛,又能让领导这副模样,必定是大人物,所以各个显得礼貌又谨慎。 倒是原森只瞥了他一眼,就立刻把视线定回了高脚架上,紧绷又专注。 善解人意的孔工,立刻为薛璨东解释道:“上面的是小顾,她是驻场设计,那个跳楼的老张她认识,上去说说,给老张几个钱,让他好下来,咱们也省的晦气。” 薛璨东注视着上头的一举一动,没看一眼低头哈腰的孔工。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利字当头,见人见鬼切换自如,原则大义一概不屑。这会儿也显然没觉出自己说出嘴的话有多无耻。 工地上这种久站不跳的,基本都是为钱。这老张的需求显然不是什么情感牌,他只需要个管事儿的出面,明确的向他保证钱一定会到位而已。 第4页 他就不信整个工地只有一个女人跟那个老张认识。一群缩头龟。不是欺负她资歷浅,就是欺负她背后没人。 自觉挺善解人意的孔工,汗流浃背地解释完,不但没落个好,还得了张更冷的脸。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薛璨东望着高脚架上的女人,沉默不语。她看上去并不害怕,站在那种一米来宽并且到处是陷阱的薄板上,她依然腰背直挺,毫不慌乱。这会儿她正在说着什么,隔得远,他看不清更听不到。那个叫老张的工友倒是显得没刚才那么激动了,身形也渐渐放松下来。 消防战士站在两人中间,经验老道的一起劝说老张,前方有人吸引注意,后方的战士早已经埋伏妥当。终于在一个绝妙的时机出现时,伸手矫健的后方战士瞬间一个飞扑,勐地一下把老张给扑到了安全地带。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闹剧,被和平解决。 原森心里的石头落地,兴致立刻高昂起来,拉着薛璨东就要前去参观自己的杰作。 “改天吧。”薛璨东摇头。本来拨了三个小时给老友,没想到出了个意外就占去一半。四点之后他的行程满满当当,没时间继续耽搁。 “你可真冷血。”原森控诉他。 薛璨东笑了下,一副‘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模样。 两人说着朝路边走去,原森却突然跑了起来,三两步来到刚从高脚架上下来的顾悠面前,问东问西。薛璨东本来没多大意愿上演‘再会’,可当看到她破了皮的胳膊时,竟然也鬼使神差地跟着转了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荀玉、榛子婧、summer投雷,破费了啊~ 第4章 原森对上面的一切好奇无比,问题一个接一个。 顾悠一边回答他,一边注意到一个身影也走了过来。 薛璨东迈着步子来到原森旁边,视线却一直定在她身上,虽然依旧是那张‘闲人勿近’的面孔,可眼神却比以往多了些东西。 顾悠回答问题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看着他,表情精彩极了。先是好奇,接着是短暂的困惑,最后才换成惊讶和微笑。 “你们认识?”原森敏感得很,来回打量两人,发觉气氛不同寻常。 薛璨东看着顾悠,不言语。顾悠看看他,又看看原森。一时间有那么稍许尴尬,刚要开口解释,薛璨东却简单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原森站在中间,一会儿瞅瞅‘目光如狼’的老友,一会儿瞄瞄‘满脸羞涩’的小顾,慢悠悠地点着头,一副我全懂的模样。 薛璨东懒得理他,问顾悠:“胳膊没事吧?” 顾悠摇摇头,看了眼伤口,“擦破点皮。” 他说:“去处理去一下。” 她回:“嗯。” 两人:“……” 对话就此结束,一阵意外的尴尬突然蹿起。 顾悠不明白为什么。薛璨东经验老道,打破沉默道:“你先去处理伤口。” “……好。”顾悠看了眼原森,虽然他不是她的领导,但毕竟刚才正在问话中。 原森一愣,“啊啊,对,处理伤口要紧。” 顾悠这才点点头,露出些礼貌性地微笑,致谢离开。 不过脚才刚迈出两步,她身子就顿了一下。 因为身后的薛璨东,突然来了一句:“有缘再会。” 顾悠微愣,缓缓地转身,视线刚好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她想起这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所以低笑着‘嗯’了一声,朝他拜了拜手。 薛璨东站在原地,看着她朝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原森瞥了眼老友,笑道:“你是不是很久没追女人,所以功力下降啊?连个话都不会搭?”刚才那个说两句就尬在那儿的场面是个什么情况啊? 薛璨东懒得理他,收回视线朝车子迈去。 原森赶紧跟了上来,很是兴奋:“喂,我跟你说,这追女孩子啊,得浪漫。你要是对她有意思,就得……”浪漫主义至上的原森,开始了分享自己的恋爱经之旅。直到两人回到城区,他都还没闭嘴。 薛璨东一路都听乐了,最后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问出了灵魂之问:“你这么行,怎么还单着呢?” 原森一顿,随即辩驳道:“我这是在恢復期。” 薛璨东点点头,“莫非你这个恢復期,跟上个月你痛哭买醉的原因是同一个?” 一提这个,原森立刻面如死灰,握住心口,单手指他:“你怎么这么残忍!” 薛璨东低头笑了,拍了他肩膀两下,算作安慰。 原森推开他的胳膊,正准备继续控诉,可事务所已然达到。满腔怨恨只能化作一句‘你等着’。 薛璨东看着他那身黑袍消失在视线后,让司机重新出发,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刚才那个短暂的‘再会’会不会变成些别的,他根本没时间去想。 都市里的薛璨东,跟沙漠中的那个不一样。那点风花雪月,真得只是他生活中的零星点点。好感这东西出现在他心里虽然很难得,但要进一步行动,还是需要些天时地利人和的。 不然,好感也只能是好感。 …… 三天后,突然出了岔子。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薛璨东的爱犬巴顿丢了。 巴顿是一只纯种的捷克狼犬,多数情况下它都是温顺活泼,聪明又忠诚的。但如果受到攻击,它就会立刻爆发出体内的狼性,瞬间将敌人歼灭。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成年犬,在原森的照看下,竟然丢了! 此刻,薛璨东的住宅内,气氛异常凝重。 从私助付磊,到管家、律师,再从保镖到司机、清洁,没有一个不是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大气不敢喘一声。而罪魁祸首原森,更是一脸的懊悔痛心,眼泪都出来了,就差没给薛璨东下跪。 “我再去找找巴顿,这么大的雨,我……怕它受苦。”原森性情中人,此刻说话的语调十分哽咽。有时候他也痛恨自己专注起一件事情时的无知愚蠢,要不是傍晚为了看那颗枯树开花,怎么会连巴顿消失了他都没发现! 薛璨东冷着张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不是个感性的人,出了事第一时间是想对策,根本没空理原森。巴顿极其聪明,根本不可能迷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掳走了。他现在只盼着对方是个识货的人,不是为了狗肉,又或者是什么泄愤的变态。如果目的只在倒卖名贵犬的话,那巴顿就有很大的机率活着。 巴顿训练有素,非常勇勐。一般人想掳走它,极其困难。警也报了,监控也没看出什么来,他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去了,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外加祈求点好运了。 万幸,没多久好运降临。 警局打电话来,说狗找到了,受了点皮外伤。 薛璨东立即带上兽医和律师,前往警局。原森也哭哭啼啼地跟着。 第5页 在他踏进办公室的一瞬间,巴顿就开始高兴地狂叫,可谁知还没等他上前去查看它的伤势,原森就一下扑了上去,痛哭流涕。 “巴顿啊……我的巴顿!都是叔叔不好啊!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啊?!”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这种戏码一闹,瞬间有些诡异,负责案件的陈警官目瞪口呆。 薛璨东揪住原森的衣领,把他扔到一边,接着让兽医检查巴顿。巴顿兴奋地舔着薛璨东的手,他则安抚地揉揉它的脑袋,奖励它。 这时陈警官走向角落寻人,薛璨东下意识地一瞥,眉头缓缓地扬了起来。 角落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悠。 她看起来十分狼狈,从头到脚湿了个透,身上披着个毯子保暖,脸上有几道擦伤,胳膊成一种僵硬的弯曲状。 薛璨东走了过去,来到她面前站定,深邃的眼睛中藏着股不容易被发觉的审视。 他低声问她:“你救了巴顿?” “我刚好--” 顾悠刚要开口,陈警官就热切地替薛璨东解释道:“是的,薛先生。是这位顾小姐救了您的狗。她在世纪公园西门口的弄堂里,遇见了那两个偷狗的傢伙,她觉得情况不对,赶紧上前阻拦,幸好这狗厉害,再加上警方及时赶到,才不至于酿成大祸。人都抓到了,监控我们也调出来了。” 第5章 陈警官说着,把薛璨东请到了电脑前。 薛璨东看着这清晰度不高的画面,一时间有些语塞。 为自己刚才心里闪过的那抹怀疑,有些惭愧。 不是他多疑,但故意制造机会接近他的人太多了,而且不分男女。想着两人这接二连三的偶遇,如果不是所谓的缘分作祟,那就只能是刻意了。刚才他心里确实也更倾向后者。 但监控却清楚地显示着,她的确是恰巧出现在那个路口的,手里除了伞之外,还提着袋类似水果的东西。而且已经走过去一些距离了,突然发觉从面包车下来的两个人行踪诡异,这才扭头又转了回来。 她很聪明,在跟偷狗贼交涉前,先是观察了下四周的监控设备,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他想她是在报警,接着才上去拦那两个偷狗贼,中间两人对她来回推搡,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水果和伞也跟着落地,接着她对那两个人指了指监控,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一个偷袭把套在狗头上的白色袋子给取了下来。 巴顿被绑住了嘴,四肢也被控制。她眼疾手快地拍了照片,闪光灯在黑夜极其明亮。 接着她又说了些什么,趁偷狗贼犹豫的时候,一把上前抱住巴顿。两个偷狗贼这时开始频繁地击打她,抢她的手机和怀里的狗,正准备继续行兇的时候,弄堂里突然出现几个街坊,这才阻止了犯罪进一步发生。 薛璨东收回视线,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内心一点都不平静。除去为自己刚才的复杂心思而抱歉外,她的勇敢机智和不计后果,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 于是他走回她面前,直视着她,眼神中多了些炙热,“谢谢你救了巴顿。” 顾悠有点不适应他这种真诚,过了两秒才回道:“当作沙漠回礼了。” 薛璨东轻声笑了,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可爱,他说:“去医院吧。” 顾悠指了指警官,“签完字就去。” “我送你。” “不用客气了。”她笑着拒绝。 “你需要的,剩下的我让律师处理。你先检查一下身体要紧。”薛璨东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坚持。 “我自己--” “天啊!你是顾悠?哎!你怎么在这儿啊?”原森的惊唿声响彻屋子,也打断了谈话。原来他趁薛璨东看监控的时候,搂着巴顿跟兽医唠叨不停,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情况,等再三确定巴顿没什么大碍后,人才活了过来,跟着眼睛一瞟,竟然发现自己认识的人也惊现警局内。 “原老师。”顾悠从椅子上起身,礼貌地回应他。 “你怎么了?脸伤了?胳膊怎么了?”原森立刻围过去,上下扫描顾悠,满脸的震惊困惑。 “她救了巴顿。” 薛璨东简短地解释完,走到兽医那边,摸了摸它的脑袋之后,把陈警官叫了过去。等他处理完一切事物,再重新回到顾悠面前的时候,原森还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后续律师会处理。”他站定之后,望着顾悠的眼睛开口道。 原森这会儿觉得顾悠简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搭腔道:“是啊,快走快走,身体要紧,别真伤到什么重要部位了!” 说罢也不等顾悠反驳,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只不过虽然原森心是好的,但力道恰巧用在顾悠磕伤了的那条胳膊上,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冒出些冷汗。 “你轻点。”薛璨东看出了异样,拉开原森的胳膊后,自己护到了她身边,低声问:“骨折了?” “应该没有。” 薛璨东看着她惨兮兮的脸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善良、单纯这样的字眼,落到了他心里。 抵达医院后,他让医生给她做了个全面详细的检查,一根头髮丝都没放过。 虽然初步检查结果她胳膊脱臼,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没伤到什么要害,但在检查期间,她突然发起了高烧。受伤免疫力下降,又被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也难怪身体会扛不住。 薛璨东留了下来,丝毫没理会原森临走前那个‘你就是有鬼’的眼神。 病房内,安静舒适,灯光也点缀得很惬意。 打完点滴之后的她,睡得非常熟,像是累了很久似的。 她很耐看,连脚趾都长得这么乖巧,白白嫩嫩的露在外头,很让人心情愉悦。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很久,才把视线转回到手里的文件上。 薛璨东知道自己对她好奇了,而且不是那种仅仅出于皮囊的好奇。 单身久了,情愫这东西已经开始陌生了,可这会儿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脏好像又有了种想要胡乱跳跃的冲动。 顾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接近清晨了。 她迷迷煳煳地环顾四周,直至视线落到旁边睡着的男人身上后,才彻底清醒。出现在病房她不意外,可他会留下来,就真有些出乎意料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久久不语。空气,像瞬间凝结住了一般。 直到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一缕淡淡的迷茫突然浮现出来,她才缓缓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朝他靠近。然而在几乎碰到他的时候,她却停了下来。 这么近,又这么远。 停顿半晌,她露出抹浅浅的苦笑,待静静收回手臂的同时,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里,已然毫无波澜。 而薛璨东也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渐渐转醒。 他一睁眼,就见她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不自觉地唇角上扬,清清嗓后,低声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第6页 “刚醒。” 薛璨东点点头,见她虽然面带微笑,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肾上腺素和药效一过,她一定会觉得各种酸疼。看着她白皙的脸蛋,他突然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顾悠有些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躲,但还是没他的大手快。感觉着这张温热的大掌贴在自己脑门上,她很确定现在不烫了。 “嗯,没再烧。”他满意地收回手,见她一副‘被坏人劫持,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的可怜模样,低低地笑了。 “怎么了?” 顾悠不解。 薛璨东笑而不语,黑色深眸望着她,眼神暖暖的。直到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脸蛋开始泛红的时候,他突然脱口而出:“做我女朋友吧。” 第6章 顾悠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张英俊的男人,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巨响后,出现幻听。 她眨眨眼睛,缓缓地起身,暗吸口气,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刚才是说--” “做我女朋友。”薛璨东好心地替她说完,耐心等待回应。 顾悠瞬间脸蛋爆红,眼睛湿漉漉的,浑身开始发烫,声音也有些颤抖:“那,那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薛璨东乐了,“不需要。” “那,那谢谢你,不过我--” “你要拒绝?” “呃,是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不过--” “我很高兴。” 顾悠察觉出他不让自己说完话的意图,小声抗议道:“先听我说。” “好。”薛璨东不再逗她,靠近椅背预备洗耳恭听。 顾悠清了下嗓子,很是认真地开口道:“我觉得,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 “好。”薛璨东有些想笑,不明白这是什么拒绝人的套路。 顾悠继续认真道:“我两个多月前才考进华坤建设。那天工地上遇见你之后,我就从别人嘴里知道你是谁了。” “嗯。” 她停顿了下,组织了会儿语言,才重新开口:“反正我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珍惜,所以不想跟大老闆家的儿子有什么瓜葛。” 薛璨东点点头,觉得她的担忧很合情合理。 顾悠继续:“而且,我这个人比较一根筋,估计谈起恋爱来也差不多。现在流行的那种你好我好,然后睡来睡去不求结果的恋爱,不适合我。所以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很好的人选。” 薛璨东见她一脸诚恳地分析完,忍不住笑了,眉头微扬,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一根筋?” 顾悠一愣,接着说:“这个,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我不希望分手以后还要面对闲言碎语。我这方面的承受能力很一般。” 薛璨东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伸手摸一下,看看这触感是不是跟想像中的一样。不过他还是稍稍按捺住手心的躁动,对她刚才的话进行总结:“你是怕跟我交往失败后,被人说三道四。” “呃……倒是也可以这么理解。” 薛璨东点点头,笑得很是诱惑人,“所以,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对吗?” “……”顾悠一时语塞,觉得他那双眼睛像是要把人吞了似的,让她紧张得口干舌燥。 薛璨东很满意她再次爆红的双颊,这次他倒是没有按捺手心的冲动,而是直接抚上了她的小脸。 顾悠着实被他这动作惊着了,呆呆地望着他,心脏狂跳,浑身僵硬。 薛璨东笑得非常温柔,低声诱惑她:“放松点,我们不一定会分手。” 顾悠张张嘴,却没能成功找到自己的声音,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她右手下意识地一挡,成功捂住了他的俊脸。 不过,这也没好到哪去。手心里那股温润感,弄得她心里发毛,心跳简直不能再快了。 薛璨东轻轻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又靠近她一些,鼻子几乎快贴到她脸颊时才停下,他低声逗她:“我没想亲你。” 顾悠大眼圆睁,羞窘到极点,正准备爆发时,只听‘喯儿’的一声,一种热乎乎的感觉从她脑门传了出来。 他亲了她额头一下,还故意弄出些响声,完了看着她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满脸宠溺。 半晌,顾悠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都是这么勾引女生的?” 薛璨东笑了,一边把她掉下来的头髮拨到耳后,一边轻飘飘地来了句:“我用不着。” 顾悠瞪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薛璨东轻轻替她抚平眉心,耐心劝道:“我又不差,你也不是不喜欢我。不交往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 顾悠小声哼了一下。 薛璨东乐出声来,她那个小表情,有在指责他花言巧语的嫌疑。 两人一来一回,一个出招,一个拆招。三言两语间,气氛就这么暧昧起来。等天彻底亮时,薛璨东虽然还没得到肯定的答覆,但有些东西已经说不清了。 暧昧不清,恋人将满。 两人随后一起用了早餐,薛璨东因为工作要飞往纽约。一早的专机,私助付磊催了三回,他这才跟顾悠道了别。 顾悠送走他之后,没听话的继续在医院休养,而是早早地办了出院手续回了家中。 今天是周日,倒是连请假都省了。 世纪公园西侧,有一排老公房。顾悠住在一楼,带个小院子,除了花花草草外,还养了只叫妞妞的橘猫。 妞妞老了,腿脚不太好,听见她转动门锁,却还是努力地站了起来,来到门边,蹲坐在地上乖巧的等她。 顾悠一夜未归,心里很惦记妞妞,虽然装了自动投食机,可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门才刚一打开,她鞋子都没换,就立刻冲上去,一把抱起妞妞,将她搂在怀里爱抚。 妞妞特别乖,对主人也十分想念,窝在顾悠怀里撒着娇,要她摸自己的头。 顾悠非常配合,眼睛都笑眯了,愣是陪妞妞在门口站着玩了好大一会儿后,才顾得上自己。 一夜未归,左臂绑着固定,浑身酸疼得要死,就算洗了个热水澡也没能让她觉得好点。这会儿她坐在椅子上,一边擦着头髮,一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神情有些疲惫。 三十平米的客厅里,没有沙发电视。特意打造的大型书架充当了背景墙,上面摆满了书籍。厚实的伊朗地毯上,放着一张特别定制的牛皮椅,旁边则是个做旧的圆木桌,上面摆着个小花瓶。整个屋子呈莫兰迪色调,简洁雅静,带着些艺术气息,跟这栋破旧的老楼,有着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瀰漫的,是香薰蜡烛的芬芳。她喜欢玫瑰,所以只用跟玫瑰有关的香氛。优雅的爵士乐,通过小音箱轻轻地舞动着,是她最喜欢的那首‘迷失’,百听不厌。 浅薄荷色的真丝睡裙,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更加耀眼,修长的双腿翘在脚凳上,形成一种完美的弧度,再配上那张绝美的脸蛋,堪称极品。 第7页 擦完头髮,她放松地靠在椅子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復古小吊灯,有些悲喜难辨。 独处的时候,人容易恍惚,尤其是秘密多的人。 直到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她才收回视线,低头查看手机。 “最近怎么样?”--何昔。 顾悠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眸色渐渐暖了起来,唇角也微微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谢谢书荒ing投雷~~~ 第7章 前两天才吹鬍子瞪眼说一辈子不理她的人,没两天就又忍不住了。 “改天请你吃饭。”顾悠打了几个字,给他些台阶下,不然这位少爷又该发脾气了。 “不用改天,晚上请,我今天有空。”他回得很快。 顾悠笑了,回復到“你如果愿意自备食材兼自己动手,完了还要帮我洗好碗筷的话,那晚上我请你,地点我家。” 何昔发了两个吐血的表情过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过了两秒还是回到“几点?” 顾悠告诉他时间后,把手机扔回了桌子上。起身把该吃的药灌进肚子里后,走进卧室睡觉去了。 何昔是六点钟到的。黑色体恤牛仔裤,难掩一身健硕的肌肉,怎么看都是型男,但如果非要顾悠挑出些毛病的话,那就是他异常白皙的肤色。跟她这种白炽灯人都快有一拼了。 “没见过你这种请客--”何昔大包小包地进屋,刚觉得被冷气解救,却在看见顾悠受伤的脸颊后,顿了一下。 “你怎么了这是?”他惊讶地盯着她,放下食材,三两下来到她面前,啧啧两声后,风言风语道:“胳膊也包上了?!您这三天两头受伤,上次是有人跳楼,这次是什么?有人跳海啊?” 顾悠提起一个袋子,配合地回道:“嗯,是跳海。” 何昔瞪她一眼,把袋子夺了过来,边往厨房里放,边骂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说你鲁莽吧,有时候比谁都精。可说你聪明吧,偏偏干尽傻事!” “头疼了,你小点声。”顾悠眯眼警告他。 何昔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倒是听话的没再说什么,蹙眉道:“没什么大碍吧?” “皮外伤。”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我说你也小心点,怎么说也算貌美如花,真留下个什么难看的疤,看谁还要你?”何昔一边从袋子里掏着菜,一边忍不住刺她。 “救了条狗。”顾悠随口说完,倒了杯冰水给他。 何昔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喊了声‘女侠’后,接过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可真行啊!”他一边开始洗菜,一边不忘唠叨。从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说到上礼拜不欢而散的那件事。 顾悠充耳不闻,靠在房门上,看着他不停地洗菜切菜的。 何昔今晚做的是鸳鸯火锅,只需要抄下辣锅底料,备齐食材涮料就行了。 晚餐很快就绪,两人就着地毯席地而坐。 何昔又忍不住吐槽:“买个大餐桌,再买几张椅子好吗?每次来你家吃饭我都觉得自己像野人。” 顾悠敷衍地‘嗯’了一声,开始涮菜。她不吃辣锅,只吃清淡的东西。 何昔再次忍不住问她:“你小时候可是辣椒小公主,现在吃这么清淡,就为了保养皮肤?” “嗯。”顾悠懒得跟他解释自己不是不能吃辣,而是不吃重油重辣的东西。 何昔佩服,继续享用自己的美食,他健身的目的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地吃。 “有个事,我觉得告诉你一声。”他嚼完嘴里的毛肚,开口道:“你妈好像进医院了。” 顾悠夹着香菇的手连顿一下都没有,‘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何昔皱眉,看着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不理解:“喂,我说顾悠,你能痛痛快快告诉我为什么吗?” 顾悠放下筷子,抬眼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累什么了?” 顾悠摇摇头,说他:“你这种非要知道个为什么的性格,需要改改。” 何昔气得脑子疼。想他何家小霸王,一路备受宠爱,谁不喜欢他。偏偏这死丫头总爱气他! “不说拉倒,反正我告诉你了。”他气唿唿地涮起牛肉,化愤怒为食量。不过虽然他面上没再提这事,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琢磨。 四年前顾叔叔的葬礼一结束,顾悠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家。一件衣服也没带走,走得静悄悄。而且奇怪的是,她母亲和弟弟也丝毫没有要去找她的意思,顾家从此就跟没了她这个人似的。 他问过顾伯母和顾墨,他们两人的口吻很一致,到现在都对顾悠的离开存着气,一副她多不孝,多邪恶的模样。他这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但心里老觉得不对劲。可顾悠总保持沉默,他即使想弄清为什么,也只能是徒劳。 “来,喝点汤。”顾悠支着条胳膊,替他盛了碗点汤。 何昔接过汤碗,忍不住瞪她一眼:“收买我?” 顾悠笑了笑,用眼神警告他闭嘴快喝。 何昔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故意翘起手指开始品汤。 顾悠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 何昔看着低头涮菜的她,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喜欢一个熟人是悲催的。进一步如同珠峰登顶,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既不敢冒险,怕失去现有的关系,又不甘回归到纯粹的朋友关系,从此渐行渐远。 八年前他对她表白过,结局非常惨烈。她哭着对他说了声谢谢,接着一连好几天都不理他。青春期的孩子总特别娇嫩,所以他恼羞成怒到,立刻远走异国他乡求学去了。 直到几年后她父亲去世,他才又开始联繫她。不过从那时候起,那颗喜欢她的心,也就一直被藏到了心底。而她则装作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过告白,也没有过决裂。 “你想过结婚吗?”何昔假装无意地问她。 顾悠点点头:“要结的。” 何昔对这点倒是挺惊讶:“这么多年见你一直单着,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婚主义者,决定为建筑事业奉献终身呢。” 顾悠微微扬了下眉毛,笑而不语。 何昔倒是挺高兴她有结婚的打算,于是继续试探道:“你不会还想过生孩子吧?以后做个贤妻良母什么的?” “孩子就算了。”顾悠笑着摇了下头,慢慢地喝起汤来。 何昔盯着她漂亮的额头,回味着她刚才这抹笑,总觉得这中间带着些别的什么东西,他没读懂。 他张了张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怔愣之后也只好低头继续吃肉。不过说到底,对于她不是不婚主义者这点,他还是挺开心的。 第8章 次日一早,顾悠准时上班。 华坤建设位于城东商务区。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它占地面积之大,令人咂舌。 第8页 设计院的设计一所,在副楼的七层,顾悠就在这个地方工作。一所大约七十几个人,她目前都还没认全。 “哎呦……” 顾悠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就听东南角就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哎呦。 设计师王辉,睁着那两颗绿豆芝麻眼,瞥着顾悠那条挂着的胳膊,开腔道:“哟,小顾这是怎么了啊?又伤了?” “出了点小意外。”顾悠无视他那张看好戏的脸,礼貌地回应完后,坐入自己的位置。 这王辉看着也四五十岁的人了,心眼却窄得可怜。平时爱以她上司的身份自居,但其实两人根本就是平级。仗着是一所所长刘新华的徒弟,整天自觉高人一等。 今天他这副面孔,恐怕还是在对前几天领导表扬她的那番话泛酸吧。 那天工地的事刘所知道后,顾悠被当众表扬了一番。当然这表扬过后,他也暗暗点了点某些管事的不作为问题。明眼人都知道这与她无关,独独这小心眼王辉脑构造独特。 公司和原森的ys建筑事务所合作的这个项目,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之前的驻场设计是王辉,不过他嫌累装病推掉了,这才换成顾悠。驻场这种活,别人嫌东嫌西,但她只会感激。 将近三个月前,她才通过几近苛刻的选拔,进入了华坤集团旗下的华坤建设。 华坤建设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建设集团,设施一体,非大型项目不做。目前的负责人是大老闆兼创始人--薛国瑞的胞弟,薛国梁在负责。 而昨天清晨那个让她做他女朋友的薛璨东,正是薛国瑞的独子。 薛国瑞创建的华坤集团,是集商业、建筑、文化、网络、金融为一体的五大产业集团。尽管他为人低调,但跟财富榜上年年更换的首富名单相比,他常年永保前三甲的实力,无人能及。 像这种庞然大物,一般都有背景。 薛家是典型的一代政要,二代商贾,三代精英的显赫人家。 这样的人家,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基本代代衣食无忧。 薛璨东是第三代,精英中的精英。他创建的凯银资本,如今享誉全球资本界。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她顾悠呢,目前只是他叔叔薛国梁管辖内的,一个设计院的设计一所的小设计师。 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虽然她t大博士毕业,设算两专,也有能被署名的作品,但在这种庞大的机构内,或许有比能力还重要的东西。比如关系。 “你没事吧?”牛凯文端了杯草本茶给顾悠,一边看着她挂彩的脸,一边小声问她。 顾悠摇摇头,表情有些尴尬:“我没事。不过,你能不能别再帮我倒茶了?” “应该的应该的。”牛凯文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看着很兇勐,笑起来却十分憨厚。 他虽然比顾悠还大几岁,但目前也只是助理设计师。尽管他名义上的师傅是经验老道的孔工,可其实这么多年人家也没教他什么真东西。倒是新来的小顾设计师,毫不藏私,才跟她共事了两个多月,就已经学到不少东西。 “奥兰机场的项目下来了,你知道吗?”牛凯文看看周围,压低声音偷偷问她,言语间有些藏不住的喜气。 “也差不多该公布了。”顾悠很沉得住气。 “有你!”牛凯文十分高兴,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意思。要知道他师傅孔工都没在名单里头! 顾悠笑了笑,对他说了声谢谢。 没想到牛凯文还是没走,而是偷偷又加了句:“我也有份。” 顾悠惊讶地看着他。 牛凯文呵呵道:“还是小助理,给你们打杂的。” “很不错了,继续加油。”顾悠鼓励了他两句,端起茶杯扬了扬:“谢谢你的茶。” “呵呵,呵呵,不客气不客气。”牛凯文乐滋滋地说完,满意地退回了自己位置上。 顾悠跟着收回视线,按下电脑开关,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坚定无比。即使这地方需要关系人脉,也总要有些懂得干活的人。目前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但愿光阴不负。 果然,十点大会上,奥兰项目正式启动。由刘新华所长任负责人,顾悠和另外五名设计师都在队伍之中。由于其他几位都有助手,刘所随手一指,直接把牛凯文派给了顾悠。接着宣布两周后队伍将启程飞往阿尔及利亚的奥兰,进行实地考察,之后需各自拿出套方案出来进行参考。 当然在去之前免不了大会小会开个不断,跟集团驻阿公司人员,也要进行充分沟通。 顾悠接下来的日子异常忙碌,忙到薛璨东的几次电话,都是匆匆几句结束。 此时,纽约市。 薛璨东站在玻璃窗前面通着电话。 “……所以最近特别忙。薛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待会儿还要去开会。” “嗯。” “那……再见。” 薛璨东视线定格在远处的夜景,任凭电话那头的人挂断。刚才那略显疲惫和客气的声音,正是顾悠的。 她那几句‘薛先生’叫的还真是熟练,完全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这让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瞬间挺怀疑自己交女朋友的能力是不是弱了。 趁热打铁的道理很简单,毕竟任何事情一凉,就不好再下手了。但时间不允许,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儿才刚签完合约,明天一早就得飞西班牙。 虽然在纽约这些天,有空闲的时候他也会跟她通个电话,但似乎美人已经没了想跟他沟通下去的意思。 想起她红扑扑的脸蛋,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噹噹当” 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传来响声,薛璨东闻声转身。 两个漂亮的姑娘,此刻正站在门外,沖他招手笑着。两人都穿着裙装,一白一紫,一个俏皮可爱,一个性感大方。 薛璨东扬了扬眉,点头示意两人进来。 第9章 “哥,你很不够意思啊!”白裙女孩薛乔瑾,一进门就开始控诉,浑身上下叮叮噹噹地响个不停。 虽然她穿了条白裙子,但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素雅的味道。浅栗色头髮,编成法式小盘发,两边还俏皮的插上朵小花。脖子里一条白色细丝带,随意飘在肩头,手里带着好几个手镯叮噹作响,白色品牌包上面除了繫着条丝巾外,还有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只要她一走动,同样响个不停。加上她大眼圆熘熘,精緻的粉嫩妆容,整个人俏皮可爱、古灵精怪。 薛璨东闻着她扑鼻而来的香水味,看着她手里的大包小包,不答反问:“今天收穫不小?” 薛乔瑾丝毫没听出任何调侃的意味,脆生生地回道:“是啊!跟青青姐跑了好多个地方呢!哥,你回纽约也不说一声,害我差点又没见到你!” 薛璨东低头笑了,说她:“你啊,多用功读书,知道吗?” 薛乔瑾最怕提读书的事,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闷声道:“知道啦,我今年肯定能毕业!” 第9页 一旁的温青青看她这样,也忍不住笑道:“她最近挺乖的。” 薛璨东看了温青青一眼,点点头,算放过薛乔瑾了。 温青青笑着拨了下波浪捲髮,小麦肤色在灯光下趁的更加明亮。她是典型的abc,不太会拐弯抹角,直接表明来意:“我们是来约你吃饭的,有空吗?” “没空也得抽空,陪妹妹吃顿饭都不行吗?”薛乔瑾插话进来,丝毫不给薛璨东拒绝的机会。 薛璨东无奈地笑了,指了指门外,“看见那两个人了?” “嗯。” “这次没空陪你,下回吧。” 薛乔瑾撇撇嘴,抱怨道:“他们能等!难道我不重要吗?” “下次吧。”薛璨东看了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不行,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不管,今天你就得跟我吃饭!”薛乔瑾见说不动,干脆耍起赖来。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坐,一副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薛璨东扬了下眉,问温青青:“她又闯祸了?” 这丫头不敢这么跟他无理取闹,通常只要他拒绝,她就会噘着嘴乖乖走人,最多把门给重重地甩上一下而已。她现在这个模样,那绝对是有事了,不然没必要这么坚持。 薛乔瑾眉头皱成小山,对他怀疑自己又闯祸了这点,非常不满。 温青青笑着摇摇头,实话实说:“她今天是来跟你谈合作的,我是陪客。” “合作?”薛璨东转过去看那丫头。 薛乔瑾赶紧一改不满、耍赖的姿态,迅速挺直腰板,做出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 薛璨东乐了,走过去坐到她对面,预备洗耳恭听:“说吧,要跟我谈什么?” 薛乔瑾清了下嗓子,略微有些紧张,看了眼一旁的温青青,得到些温暖的鼓励,于是她深吸口气,认真地看向她哥,说:“我想做个属于我自己的化妆品线,你能投钱吗?” “哈--” 薛璨东还没开口,温青青却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着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呃……”薛乔瑾被她这么一说,自觉也好像是有那么一丝直接,于立刻挤出点笑容,换了个软甜的声音,对薛璨东说:“哥哥,你能帮我吗?” 薛璨东瞥她一眼:“你正常点。如果五分钟之内能说服我的话,投钱的事可以考虑。” 薛乔瑾前一秒还在为五分钟皱眉,下一秒在听到有被投钱的机会时,眼睛瞬间一亮,立刻正常道:“哥,第一呢,我各种社交软体上的粉丝加起来,已经三百多万了。每天都在问我穿什么,用什么,怎么过每一天的生活。连gg商都来找我,虽然我没接过那些东西,但是这说明我很有商业价值的,对吧?” 薛璨东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啊,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自己做个品牌呢?我对化妆品是非常了解的。”薛乔瑾自信地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家哥哥。 “说完了?” “嗯。” 薛璨东点点头,很是遗憾:“你刚才的表述,只是在告诉我你是个有些商业价值网红,市价估算一个gg也就五万左右。这跟自己做生产线是两回事。” 薛乔瑾不服:“可是我真得特别了解化妆品!不信我给你看!” 她说着就要掏出手机,薛璨东伸手制止了,笑着问她:“计划书呢?” “啊?” “谈合作就要有点诚意。” 薛乔瑾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愤道:“我是你妹妹!” “我知道。” “你唯一的妹妹!我爸爸是你亲叔叔!” “嗯。” “那既然我这么有商业价值,又是自己人,你为什么还不跟我合作?!我不懂那些计划书有什么关系?你帮帮我就好了啊,不然你给我请个经理人!”薛乔瑾一改刚才的大人作风,又蛮横起来,赖在沙发上硬着个脑袋,娇怒道:“我不管,你给冉嫣都投了钱!那我的事业你也得支持一下!” 薛璨东一怔,抬眼看向温青青。 温青青耸耸肩,满脸的不关我的事。 薛璨东收回视线,淡淡地对薛乔瑾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一个画了这么久都不出名的画家,凭什么开美术馆?!”她不屑地说着,还在说到‘画家’二字的时候,用手加了个引号。 “五分钟到了。”薛璨东没意愿继续跟她扯这些,干脆结束对话。 薛乔瑾彻底怒了,眉头一皱,面红耳赤道:“哥!你不会还喜欢她吧?!她有什么好的啊!你干嘛一直对她这么好!!我就不明白了,青青姐哪点不如她啊?!!你是不是眼瞎啦?!” “咳咳咳--”突然被点名的温青青正在喝口水,闻言差点被呛死。她尴尬地看向薛璨东,笑得有些无奈。虽然她喜欢薛璨东这事不是秘密,但被这么当面点出来,还是很尴尬的好吗?! 薛璨东没了耐性,冷着声对薛乔瑾说:“你这种炮仗脾气,不适合创业。”说完从沙发上起身,站到门口预备送客。 “我!我那根本就是--”薛乔瑾又气又急,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温青青给搂住打断了。 “好了,好了,回去再准备一下,等准备充分之后再来。”温青青一边哄着薛乔瑾,一边对薛璨东告辞:“今天就不打扰了,下回再来找你吃饭啊。” 薛璨东点了下头,看着她把沙发上的薛乔瑾拽了起来,硬是带离了办公室。 “我讨厌冉嫣!我烦死她啦!”薛乔瑾临被拉出大门前,仍然不甘地心地沖他大吼。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路过恰好刚回公司的私助付磊时,还附带瞪了人家一眼。 薛璨东靠在门边,看着她这副样子,是又气又想笑,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回办公室。 第10章 送走了薛乔瑾,又听门外两位自信满满的创业者,滔滔不绝地叙述完商业大计之后,薛璨东的一天才算结束。 此刻已经夜深,他又再一次忙到路上不见人影才坐上车子回家。 后座上,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付磊讲着明天一早飞往西班牙之后的行程安排。 付磊做薛璨东的私人助理已经八年了,对自己老闆的习惯可谓非常清楚,这会儿他虽然看着跟以往一样闭目仰着神,但付磊就是能感觉出来,老闆的情绪不高。 只不过他这个人非常不善言辞,而且老闆的自愈能力又极强,所以他也只能忽略自己感觉到的气氛,继续汇报日程。 其实这八年来,他感受最深的,就是老闆那种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的能力。也让他明白,原来牛人跟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不在出身背景,而在于不同的脑神经迴路。 “重新申请航线吧。”薛璨东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开口。 付磊一顿,很是不解。 第10页 “先回国,西班牙的事推迟两天。” “……是。” 薛璨东淡淡地吩咐完,继续闭目养神。 付磊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称职地开始一番忙活。 次日一早,飞机按时起飞。在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顺利抵达天海。 时差的原因,此时的天海正是周六上午,薛璨东把一切杂事都交给付磊之后,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去了一个地方。 坦白说,世纪公园西门这片的老公房,他还真是第一次来。不过找到目标地点,倒是也没费什么力气。 没打电话就前来制造所谓的惊喜,这种事情他没做过。可谁让他最近想谈恋爱了呢?对于一个难得让他有好感的女性,花些时间和诚意都是应该的。 敲下房门后,他安静地等待着。 屋内没人响应,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就在他以为没人的时候,房门突然‘咔’的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了。 顾悠出现在门口,眼圈通红,手里还抱着只猫。看见他站在门外,惊讶地开口:“你怎么--” “你怎么了?”薛璨东很难忽视她红肿的眼睛,和略显沙哑的声音。这显然是哭了很久的模样。 “……我的猫病了。”顾悠低声回答他,神色憔悴。 薛璨东把视线转向她怀里这只吃得不算瘦的猫,轻声问:“去过医院了?” “嗯。”顾悠点点头,错开门让他走了进来。 薛璨东走进屋子,环顾四周一圈,眼睛重新定在她身上。 “需要换个医生吗?” 顾悠抬头看她,脸上写着犹豫。 “它怎么了?”薛璨东问。 顾悠摸着妞妞,低声回道:“乳腺肿瘤。” “没绝育?” “捡回来之后就做了,不过它之前是生过孩子的。” “转移了?” “嗯。” 薛璨东也是养动物的人,这方面的情感是相通的,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他也不舒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顾悠仰头看他,过了会儿才缓慢地点了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薛璨东对她笑了下,没忍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錶示安慰。 接着他把这一人一猫带上车,来到了宠物医院。 董医生医术高明,常年负责巴顿的健康事宜。见老闆带了警局里见过的那位顾小姐过来,心里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系列检查完成后,他拿着片子分析道:“确实转移了,不过好在不是瀰漫性的,发现得也不算太晚。” “可以做手术吗?”顾悠听他跟之前的医生说的不一样,立刻燃起些希望。 董医生嘆了口气:“手术是能做,但它年纪大了,身体承受不住。” “不做手术还有多久?”薛璨东开口。 “几个月不等。” “做手术呢?”他接着问。 董医生很实在地回道:“如果手术顺利,它也坚强,而且之后不再转移的话,那也不是没机会活下去的。但它真不小了,就算没得病,本来也就这一两年内的功夫。” 薛璨东点点头,看向顾悠。 顾悠低着头抱着妞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对董医生说:“您能尽快为它安排手术吗?” “呃……”董医生看看顾悠又看看薛璨东,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可以。” 回去的路上,薛璨东保持着沉默,顾悠倒是开口了。 “妞妞特别坚强。”她摸着猫咪的脸,低声说。 薛璨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她接着道:“我它捡回来的时候,它也浑身都是伤,医生也说恐怕活不了了。可它却好了,而且陪了我四年多。 薛璨东摸了下妞妞的背,“它确实坚强。” 顾悠抬头看他,眼神非常坚定:“所以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尽管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我就是看不得它就这么一天天的等死。这在我看来是最残忍的惩罚。” 薛璨东点点头,看着她再次泛红的眼圈,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脸。他没什么语言能去安慰她,养动物的人早有接受生死的准备,可尽管这样,他心里还是不希望看到她难受。 不过,碍于第三者司机刘小强在前方,所以这种密闭空间内,不好再多说什么。 等回了她家,顾悠用针管餵了妞妞些营养膏和葡萄糖后,拍着它的背看着它慢慢入睡。 薛璨东被顾悠安排在家里唯一的椅子上,而她自己则坐在地毯上,抚摸着妞妞。 “真不好意思。”半晌她才顾得上他,抬头注视他的目光添了许多歉意。 薛璨东摇了下头,起身坐到她对面,看着她憔悴的脸,轻声开口:“昨天查出来的?” “嗯,它这几天胃口不好,我以为是口腔溃疡,还带它去诊所看了看,结果医生也没看出什么,只给它开了些药。是我昨天摸它肚子的时候,觉得有硬块,这才带去了医院。都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多注意它。不然早点发现也许就不会转移了。”顾悠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薛璨东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好在她忍住了没落泪,不然他还真是有些蹩脚。 “我让人去叫些饭菜,你饿了吧?”他提议。 顾悠感激地看向他,有些尴尬地小声道:“能让他叫些素的吗?” “素菜?” “是,我决定为妞妞吃素。希望老天爷开开眼,对它好一些。”顾悠很是坚定地说完,见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表情,低声补充道:“还是说,你想吃肉?你要实在想吃的话,也没关系。” 薛璨东瞧着她明明不想他吃荤,还非要故作没事的模样,低头笑了。 “我跟你吃素。”他觉得自己要真吃了肉,她恐怕能立刻掉出眼泪来。之前觉得挺有个性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又有点像孩子了。 顾悠很是感激他:“谢谢你……” 薛璨东扬了下眉,淡淡地来了句:“不用谢,追姑娘追到跟着吃素,对我来说也挺新鲜的。” 顾悠被他略带戏嚯的眼神,看得有些羞窘,脸蛋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薛璨东唇角上翘,知道她不是不喜欢自己,于是开门见山:“下回我要是再出差,没时间跟你见面的话,能不能别再称唿我薛先生了?” 顾悠没想到他提起这个,尴尬地笑了笑,把他放在小桌上的水杯端了起来:“喝点水。” 薛璨东乐了,“你真这么害怕跟我交往?” 顾悠放下水杯,抬眼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老实道:“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谨慎了一些。毕竟你离我的生活太远了。人们对未知的人和事,总是会有那么点恐惧吧。” 第11页 “那我怎么才能打消你的顾虑?”薛璨东一边低声问她,一边靠了过去。耐心用尽,他决定来点实际的。 顾悠感觉到危险,刚要伸手去拦,却被一下捧住了脸,唇畔……也紧跟着失去自由。 第11章 许久之后。 “喵……” 上面的人吻得忘乎所以,下面原本要睡着的妞妞,突然抗议起来。它以为主人发出的轻吟是正在被欺负,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还是挣扎着起身。 顾悠瞬间清醒,侧头躲开了薛璨东,手也伸出来挡他。 她气喘吁吁地抗议道:“你……你克制点。” 薛璨东笑出了声,连她带猫一併抱进了怀里,她低头安抚着猫,他也低着头,不过却是在亲吻她的脖颈。 顾悠扭了扭身子抗议,他又把她搂得更紧,低声在她耳朵边小声说了句话。 她跟着脸蛋爆红,一动不敢动。 薛璨东见她这副样子,哈哈笑了,声音低沉好听,很是开心。 顾悠听着他的快乐,突然觉得耳朵有些痒,彻底明白什么叫低音炮的威力了。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饭菜到位,薛璨东才离开她。 素食餐馆的私房菜,色香味俱全,两人席地而坐,祭奠着五脏庙。 薛璨东替她夹菜,顾悠为他倒茶,合作得天.衣无缝,就连一旁的妞妞也睡着了。 顾悠看了妞妞一眼,问他:“你的狗多大了?” “四岁。” “那还好。” 薛璨东点点头,“巴顿得谢谢你救了它。” “应该的。” “一直这么善良?”他笑着问她,语调里有逗趣的意味。 顾悠听得出来,瞥他一眼,故意摇头道:“不,我一向只救有钱人的狗。” 薛璨东笑了,掐了下她的脸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悠皱着鼻头瞪他一眼,用来抗议这种举动。 薛璨东很久没恋爱了,倒是挺怀念这种你来我往的小情调。一顿饭下来,很是过足了瘾。要不是碍于她的爱猫病重,她没什么心情,他还真想再做点别的。 “我有些话想说。”顾悠喝了口水后,轻轻地开口。 “你说。”薛璨东摸了下她额前的头髮,眼神很温柔。 顾悠顺着他的手也整理了下,清了清嗓子后,开始认真地剖析自己:“我之前呢,其实是想冷处理跟你的关系的,除了因为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之外,还有就是我确实非常忙。现在妞妞也病了,我真得没什么心思再去想别的事了。它对我很重要,我把它当我的家人。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我没办法好好做人家的女朋友。这对你不太公平。” 薛璨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细细地看着她,眉眼带笑。他其实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多数时候那种笑意未达眼睛的唇角上扬,对他来说只是种习惯性的礼节。 他确实喜欢她,而且几乎是一见钟情。更难得的,是多次见面后,他仍然不烦,不但没能找出她讨人厌的地方,而且还越看越喜欢,她不但从头到脚都符合他的审美,就连尝起来的滋味也格外迷人。 “没关系,我等你。”他一边善解人意地对她笑着,一边伸手抚摸她粉嫩的脸颊。内心的愉悦指数,一直呈现一种上升的趋势。 顾悠不太习惯他这种类似宠溺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小声嘀咕道:“一个大男人,眼睛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薛璨东很难听不到,低低地笑了,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一口,接着在她耳朵边低声说:“忙不是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只要乖乖地存在着,别退缩,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他说得非常温柔,顾悠却听得十分无语。 “什么叫乖乖地存在着?” 薛璨东笑了,没有回答她,而是把人搂进怀里,又是一番甜蜜的亲热。 “我能留下来吗?”他气息不稳地问她。 “不能。”她同样气喘吁吁地拒绝。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顾悠摇摇头,很是绝情。薛璨东逗她逗得也挺上瘾。两人你来我往,一个下午都没闲着,直到薛璨东因为时差原因实在熬不住了,才被顾悠赶回了家。 送走了存在感极强的新上任男友后,顾悠挂在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了。虽然不至于快到变脸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她缓缓地坐进沙发里,低头看了看旁边又睡着了的妞妞。 屋里安静极了,就连平时总会叮噹作响的楼上小胖子,这会儿也没再蹦跶了。 顾悠拿起旁边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键入密码后,打开了一个隐秘文件夹。 文件名为‘x’,大小27g。 x里面,有着八个小文件夹。四个按时间命名,四个按类别命名。时间文件夹里的无数文档,记录着薛璨东从小到大的一切事宜。而在类别文档这一栏里,则记录着他完整的分析报告。从心理特徵、到性格特点,再到喜好偏爱和取向癖好,一应俱全。 顾悠点开时间档案里的最新一个,轻轻敲下‘阶段一完成’后,按下了保存键。 这个时间文档记录的第一行文字,是简单的撒哈拉三个字。但在这三个字下面,确是一张极其完整的沙漠穿越路线图。上面勾勾画画,备註了很多东西。 四套完整的方案,呈现在地图下面。每一套都浪漫无比,只可惜全被她画上了叉号。 毕竟设想再完美,意外却总会出其不意间打乱一切。比如他毫无徵兆地提前抵达,风暴的忽然来袭,还有那意外抛锚的烂车。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任务下方被她记录了个小小的done。完成就是完成了,管他如何完成。 接下来的,是游乐场工地。 重逢的确是设定在此,但老张跳楼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再一次,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完成了。 而这个之后,其实应该是十一月的慈善马拉松再次重逢。她为此已经训练了很久。但或许他们真的有缘吧,她偏偏救了他的狗。接着一切就偏离了预设轨道。 不过既然偏了,而且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在发展,那么那些所谓的原定方案就可以省略了。 他这人喜欢独一无二的人和事,对得不到的东西格外执着。喜欢女人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不能话多,更不能无趣。不能庸俗,也不能假纯。外形上,他喜欢白皙高挑的,五官精緻,韵味十足的,所幸她先天都符合,不然也不会开启这种心思。 生活在这种真假交织之间,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常常觉得像被巨石压着一样。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她几乎累到喘息都觉得疲乏。 虽然是在面对一个几乎透明的人,但其实,也还是不一样的。比如他比她预料的更真实,也比她预料的体贴。掌心的温度,炙热的亲吻,宠溺的眼神,一切,都过于真实了。她不是没有慌乱的,也不是全部都是假的。 第12页 不过这些似乎也并不重要,毕竟她内心真正想要的,是绝对不可能被撼动的。 第12章 被女友撵回家的薛璨东,并没有去补觉,而是陪着特意登门的父母,吃起了晚餐。 薛国瑞和丁文秀平时各有自己的事要忙,跟儿子见面的机会一个月都不到一次。今天难得三个人都有时间,谈谈近况是免不了的了。 夫妻俩对薛璨东的管教方式很灵活。小的时候严格到苛刻,成人之后则给予足够的空间和尊重,任其自由发挥。涉及到个人的隐私问题,基本都不过问。 丁文秀替儿子添了个蟹,看着他的脸色担忧道:“最近太累了?” 薛璨东摇头:“就是时差没调过来。” 丁文秀却是不怎么信:“跟你爸一样,工作起来没个够。” 薛国瑞笑道:“怎么还扯上我了。”说着也替自己老伴加了些菜。 丁文秀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儿子,一副‘你们两个什么样我还不知道’的架势。 父子俩赔笑认错,非常有默契地一同端起杯子,扯开话题。 丁文秀虽然也参与了碰杯,但却‘恶狠狠’地命令道:“把体检给我增加到三个月一次,你们两个听见没有?” 薛国瑞首先笑着称是,薛璨东紧随其后。 丁文秀这才气顺了些,扭头对儿子说:“多吃点,妈特地给你做的。” “好。”薛璨东夹起碗里的蟹,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那双非让他跟着吃素的眼神,一时竟然有些迟疑。但对上母亲充满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把蟹肉放进了嘴里。 蟹还是老味道,家的味道。 “人间至味,您宝刀未老啊!”他忍不住夸自己母亲。 “哪那么夸张。”丁文秀嘴里着说,但笑得那是极其满意,随手也替自己老公夹了一个。 薛国瑞赶紧接了过去,看向妻子的眼神非常温柔。 这是对恩爱了将近四十年的老夫妻,心里自然也会期待自己的儿子也娶妻生子、生活美满。况且他现在岁数也不算小了,再加上薛乔瑾昨天还告了一状,提到那个他们不是很喜欢的人物,所以丁文秀决定破例询问一下。 “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单身生活啊?”她故意问得很随意,弄得一旁的薛国瑞都笑了。 薛璨东大概猜得出怎么回事,笑道:“我尽快。” 薛国瑞很敏锐,立刻觉察出些异样,低声问儿子:“怎么,有目标了?” “是。”薛璨东承认得很大方,也从来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他虽然比较注重隐私,但面对自己的父母,这方面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丁文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也跟着小声问道:“有眉目了?认真的那种?” 薛国瑞笑她:“他什么时候跟人玩儿过?” “也是,我儿子的品性没得说。”丁文秀颇有几分骄傲地点点头,心里原本的担忧也稍微散了些。只要不是还想着那个冉嫣,就都好办。 最担心的得到解答,她紧跟着也想起了答应薛乔瑾的事,于是问道:“乔瑾那个什么化妆品的事,是玩玩的?” 薛璨东笑了,“她没觉得自己是在玩。” 丁文秀明白了,嘆息道:“这孩子啊……没管好。” 薛国瑞虽然也这么想,但毕竟是胞弟家的女儿,轮不到他一个做大爷的操心。再说想起自家弟弟和弟妹那个宠起孩子来没个原则的样子,他也只能在心里摇头了。 “璨东啊……”丁文秀的注意点到底还是在自己儿子身上,而且既然已经破例了,索性一次就婚恋问题说个明白。“其实我跟你爸啊,对你找什么样的姑娘都没有意见。这次这个要是不行,再谈一个试试也没什么,时间上我们不急,只要你开心你喜欢,我们都无所谓。只不过有一点呢……” “您说。” “不能再跟那个冉嫣有任何情感方面的瓜葛了。这点……能做到吧。”丁文秀神色严肃,虽然语调佯装得十分的坚定,但眼神中还是能看出那么一丝的不确定。 一旁的薛国瑞听她这么直接,也有些惊讶。看着这母子俩,决定持观望态度。 薛璨东见父母这样,忍不住笑了,耐心解释道:“我跟她早没瓜葛了,而且很多事也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现在这姑娘……挺好的。您二位就别担心了。” 丁文秀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立刻敞亮如明镜。她太知道自己的孩子的脾气了,说谎那是绝对不会,也不屑的行为。虽然对现在这姑娘非常好奇,但她还是决定充分的尊重儿子,按捺住自己的窥探欲,耐心等待着好消息。 薛国瑞虽然原本就不担心这些事,不过听到这话也还是觉得舒坦,看向儿子的眼神难掩骄傲。对他薛国瑞来说,毕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建立了华坤集团,而是一段和美的婚姻和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 于是一顿晚餐下来,一家三口既了解了彼此的近况,又讲了些各自遇到的新鲜趣事。可谓其乐融融。 经过一晚的调整后,薛璨东生龙活虎。 次日一健身完,便自己开着车去了顾悠那,他‘强行’答应她今天要去帮妞妞做手术,于是一早就到了。 顾悠看着门口这个会发光的男人,眉眼含笑地轻声告诉他:“我做了早餐。” “我闻到了。”薛璨东笑了,一边上前搂住她的腰,一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顾悠不习惯这种亲密,轻轻推了他一下后,跑进厨房端出了两份早餐。水煮鸡蛋和豆浆,外加些蓝莓草莓和木瓜。 “我查了下,吃没受精的鸡蛋不算杀生。”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桌上的书挪开。 薛璨东笑了笑,把盘子接住了。 两人再次席地而坐,一旁的妞妞趴在自己的小窝内,无精打采的。 薛璨东看了它一眼,“餵完了?” “嗯,还是拿针管餵了些营养膏和葡萄糖,它这两天瘦了不少,原来胖嘟嘟的。”顾悠满脸心疼,轻轻地抚摸了下妞妞的头。 “谢谢你特地抽时间陪我去医院。”她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感激。 薛璨东摇头,一边抚摸她的脸,一边轻声告诉她:“应该的,你别想那么多,快点吃饭。” 顾悠沖他笑了一下,神情温柔极了。 薛璨东喜欢她这种神态,没忍住俯身上前,一下吻住了她的唇畔。直到很久之后,两人才开始用餐。 第13章 妞妞的手术很成功。 董医生仁心仁术。虽然手术后妞妞可以回去修养,但顾悠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还是替它办了住院手续。 这会儿病房内,顾悠正询问着一些注意事项。董医生回答得仔细,她记录的也很全面。 “妞妞真不错。”董医生忍不住夸道。 顾悠露出抹笑,再次对他道谢:“真得非常感谢您。” 第13页 “千万别客气,这都是应该的。”董医生连连摆手,下意识地看了眼薛璨东。 薛璨东也点点头:“改天送你块匾。” 董医生一脸黑线地笑了笑,转而对顾悠说:“该注意的我都说了,它最近会需要你多关心一下。” “是,谢谢您。” “客气客气。” 董医生摆摆手离开病房,顾悠看着病床上的妞妞,轻轻地嘆了口气。虽然她已经决定把妞妞先交给医院护理,但还是担心。 “嘆什么气呢?”薛璨东倒了杯水给她,坐到了对面。 顾悠道完谢,说:“我下礼拜三得出差去阿尔及利亚,我怕它有什么意外。” “我让人帮你看着,巴顿平时也是他照顾。再说医院也很专业,别太担心了。”薛璨东握住她的手,三两下解决问题。 顾悠看了他一会儿,感慨道:“幸亏这时候遇见你了。” 薛璨东掐掐她的脸蛋:“别的时候遇见也一样。” 顾悠沖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看着十分美好。 薛璨东把她拉近自己怀里,就这么搂着,闻着她身上的玫瑰味,心情很愉悦。不过想到一会儿就得跟她告别,还是有一些扫兴。 “晚上得飞西班牙,这几天不能陪你了。”他吻着她的头髮,低声说道。 顾悠点点头,看着他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髮,笑道:“你忙吧,工作要紧。” 薛璨东眉头微扬,抗议道:“你这不是女朋友该有的态度。” “那我应该什么态度?”顾悠笑了,一边掏出唇膏来,替自己擦了擦,正准备替他也抹些润润唇的时候,薛璨东摇了下头,“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就自动地凑过去,对准她的唇畔吻了下去。 顾悠笑着推他,心里却有些纳闷为什么他现在变得这么喜欢吻人。不但在私人场合喜欢,而且刚才在大门口他也毫不避讳地亲了她一下。以前他恋爱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亲密接触吧。至少跟冉嫣的那段,以她掌握的资料来说,他们在公众场合连手都很少牵。 她虽然困惑,但也多了些安心。至少目前他很受自己吸引,不然谈着那种不咸不淡,有你没你都无所谓的恋爱,就纯属浪费时间了。她要的是婚姻,他得有意愿给她这个才行。 看一个男人,首先看他的出身背景。如果他的原始家庭不幸,童年遭受过很多心灵创伤的话,那就别指望他能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这种人,连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都困难。虽然有些绝对,但那例外出来的一两个人物,也必定都经歷过脱胎换骨般得疼痛矫正,不然人生就註定是场恶性轮迴。 薛璨东的原始家庭,可谓幸福美满。从精神到物质,什么都不缺少。尽管他的择偶标准非常苛刻,但其实这也非常符合他的成长背景,和骨子里隐藏着的高傲。所以他看似难琢磨,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容易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当他爱了,很自然的就会给你一切。因为在他不苟言笑的外衣下面,其实是颗宝贵的赤子之心。 这一切看着似乎挺容易,实则却非常难把控。因为这颗赤子心,见多识广,智商极高。你多一分少一厘,他都不会心动。不然也不会在她做预备功课的这八年时间,才只有一个冉嫣出现过。 冉嫣那样的女人,顾悠都得称声好。美,有品,堪称绝色。可又怎么样呢?结局不照样是‘曾经拥有’。 心动是万事的第一步,目前看来,她已经做到了。接着,就应该是喜爱了。喜欢过渡到爱,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很多情侣就死在了这个环节。她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他的喜欢,变成不可分割的爱。 亲吻结束后,她窝在他怀里,小声问他:“喜欢我什么呢?” 薛璨东笑着逗她:“喜欢你的美。” “美的多了,答案不合格。”顾悠不买帐。 薛璨东搂着她,继续笑道:“那就是喜欢你的可爱。” “可爱也不对,况且我这个身高和长相,跟可爱也不沾边啊。”顾悠笑着挑理,眼神亮晶晶的。 薛璨东看着她眉宇间露出调皮的神色,笑着捏了下她的脸颊,“你这长相很有欺骗性。” “哦,怎么说?”顾悠扬扬眉头。 薛璨东乐道:“单看外表像温柔无比的画中人,实则却是个有些调皮的小丫头。” 顾悠乐了,眨眨眼:“那你口味的跨度还挺大。” 薛璨东郎朗地笑出声来,摸摸她的脑袋,吻了一下脸颊,算是默认她这句话了。谁让她就是对他的味呢? 从头到脚都精緻细腻,找不出一丝毛病,连没涂指甲油这点也极其符合他的喜好。头髮柔顺,长短合适,颜色自然,没有瑕疵和飞扬的髮根。 而且不仅把自己打理的好,家里打造的也颇有品味,从一些细节上就能看出她对生活的用心。他喜欢细腻精緻的女人,排斥浓妆艷抹。尤其是那种外表光鲜靓丽,但家里乱成一团的女性,实在敬谢不敏。 顾悠就像是天生为他打造的一般,刚好符合他的审美。淡妆精美典雅,被他看到的素颜也完全没差,反而更显小,有种少女般的可爱。 身上的味道总保持一种特别好闻的玫瑰花香,很淡,但持久力很强。只要一靠近她,就能闻到。他喜欢这种天然感,甚至觉得只有她才能把普通的玫瑰衬托得这么迷人。 现阶段虽然谈不上为她着迷,可他必须承认自己确实很喜欢跟她肢体接触。她的味道触感,以及敏感的反应和略显生涩的技巧,没有一点不让他觉得舒服。这个,对他来说才是最惊人的。 他心里甚至有了种预感,怀里这个女人,以后恐怕会出现在他生命里很长时间。 第14章 阿尔及利亚,奥兰。 十一月底的北非,气候非常适宜,不至于太热,早晚温差也不会太大。 顾悠对非洲非常熟悉,阿尔及利亚更是研究了个透彻。华坤建设在非洲有很多工程,她自然做足了功课。这次这个设计方案,她必须拿下。 来奥兰的这几天内,她把机场这块地方都快逛烂了,就连这座城市,她也快成半个小达人了。每天奔波,记录,测量,晚上回到酒店还要进行计算和绘图。 除了跟薛璨东约定好的视频时间外,基本没有任何的私人活动。 这点,跟一同前来的同事们非常不同。所以这两天她体会到一丝被排斥的滋味。 此时晚上九点钟,明天一早他们一行人会乘飞机回国。之后就是真正要命的时刻了。 这会儿屋里温度适宜,她才刚洗完澡,正站在镜子前,一边往脸上涂着精华油,一边用美容仪做着吸收和提升。粉嫩白皙的脸蛋映衬在镜子里,晶莹剔透,出水芙蓉。 精华油吸收之后,又是一番保湿。直至最后一道面部工序完毕,她才拿起众多瓶瓶罐罐中的两瓶走出了洗手间。 身体护理这部分需要坐着进行,不过她才刚坐到床上,门铃却突然响了。 第14页 顾悠扣好睡衣扣子,走到门前用英文问了句谁。 对方来了句“room service”后,她扬眉笑了,将包着头髮的头巾取了下来之后,接着把门打开。 薛璨东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束粉色芍药。他目光含笑地低头看着她,双臂张开,神采飞扬。 顾悠听话的走进他怀里,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欣喜地小声耳语:“谢谢你的惊喜,我很喜欢。” 薛璨东笑意浓浓,满意地抱住她,一边低头吻着佳人,一边进屋。 热吻结束,顾悠接过芍药花,笑脸嫣然,“花很漂亮。”边说,还边主动吻了他一下。真是有心了,不但刻意制造惊喜,而且连她喜欢什么花都发现了。 “这么开心?”薛璨东头一回享受她的主动,忍不住把人捞进怀里,细细品味她的红唇。她身上很香,头髮还有些潮湿,整个人软绵绵地靠着他,乖巧又美好。让他觉得这几天的连轴转都值了。 “昨天不是还在新加坡?”她轻声问他。昨天晚上视频的时候,他还在新加坡的酒店里。两人扯了很久的闲天,才把电话挂了。 薛璨东点了下头,笑得很是诱惑人。 顾悠抚上他眼睛下的黑影,心疼地看着他。 薛璨东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这边今天就彻底结束了,对吗?” “是啊。” “请两天假,我带你去个地方。” “带我去哪啊?” “暂时保密。” 接着,这暂时保密的地方在哪她还没问出来,就连夜被打包带去了他入住的酒店。假请好,又跟主管简单说了下情况后,便完全脱离了组织。 深夜,酒店套房内。灯光好,气氛佳。 顾悠靠在床头,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认真地画着图。 薛璨东洗完澡进来,见她一副认真投入的工作模样,忍不住笑了。普通女孩遇见这种时候,不是该多少有些娇羞地躺着,等着他来吗? 她就一点都不期待,或者轻微紧张? “做什么呢,这么投入。”他上了床,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忽然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哦,奥兰机场的设计图,我在键入数据。”顾悠一边说,一边阖上了电脑。 薛璨东笑她:“你不会以为我说的一起睡,就是纯睡觉吧?” 顾悠被他这么一逗,脸颊微烫,忍不住瞪他一眼,嗔道:“我又不傻。” 薛璨东满眼笑意,一边把她那电脑拿了下去,一边把人拽了过来,接着附身便压了上去。 他抚摸着她的脸,深情款款。 顾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清了下嗓子后,小声提醒他:“把灯关了吧。” “不行。”薛璨东无情地拒绝完,伸手把灯光调弱了些,昏暗的色调更增添了几分暧昧感。 顾悠捂住他侵略感十足的眼睛,喃喃道:“你最好听我的。” 他乐了,拿下她的手,“不然呢?” “不然乐趣会减少很多。” 薛璨东笑出声来,捏了捏太阳穴,不解道:“怎么个减少法?” “我不好好配合,当然就会少很多乐趣啊。”顾悠懒洋洋地回答着,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髮。这触感比他平时精心打理之后一丝不苟的感觉好多了。光着的上身,肌肉线条十分漂亮,肤色也是她喜欢的小麦色,整个人就这么把她困在下面,那种原始的压迫感,实在过于强烈了。她得使劲佯装淡定,才能保证自己的脸不那么红。 薛璨东十分宠溺地看着她,眼神别提多温柔了,一只手帅气地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则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走着。 “有没有什么要提前告诉我的?”他压低嗓音在她耳朵边发问。 顾悠润了润喉,笑得非常魅惑,学他哑着声回道:“你自己发掘好咯~” 薛璨东喜欢极了她这种样子,原本的笑意一扫而光,眼神瞬间变得炙热又认真,视线紧紧地锁着她,一副下一秒就要把人吞进肚子里的架势。 “你--” 顾悠根本来不及说话,他已经完全压了过来,一瞬间就把她的紧张全部吞噬干净。接着,一场梦幻般的亲密接触正式上演。 许久之后,房间才恢復平静。 他抱着她,两人汗津津的,气息仍然不稳。 “喝水吗?”他轻声问她。 顾悠摇摇头,累得不想动弹。侧身看着旁边这个男人,笑得极其温柔。 “笑什么呢?”薛璨东抚摸着她的脸蛋,轻声问。 顾悠笑而不答,仰着脸,抱着他的腰,娇柔又妩媚。 薛璨东俯身吻住她的唇,一边吻,一边说:“你再这么笑下去,我没办法保证不会再来几次。” 顾悠呵呵乐了,抚摸着他后背的肌肉,呢喃道:“你不会的,你心疼我。” “谁说的?”薛璨东被她逗笑了,一边亲她,一边感受着她丝滑的肌肤。 顾悠再次笑而不语,心里对他刚才的表现是真心觉得感激。 那种感觉没办法形容,一个人在不在乎,珍不珍视你,当事人是最清楚的。虽然这是早已经知道会发生的事,但说实话在跟他坦诚相见的那一瞬间,内心是非常紧张的,毕竟……她不是真的在恋爱。 可是,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却让她非常的有安全感。温柔细緻的开端,疯狂炙热的过程,以及体贴入微的后续,他没有让她分一点点神,更没有产生任何一丝心理上的不适感。 所以此刻的温存,并不全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谢谢榛子婧投雷,明天见~ 第15章 “我怎么样?”顾悠突然小声问他,决定让蜜里再调些油。 薛璨东乐出声来,捏捏她的小脸,逗她:“您经验值为零,我不想太苛刻。” 顾悠嗔他一眼,不满道:“我已经够配合了,你没感觉到吗?” 薛璨东摇头,想故意惹她发嗲。 顾悠如他所愿,点了点头,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唉声嘆气道:“那谁让你感觉强烈,你就去找她好了。” 薛璨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着评价道:“你这吃醋的样子,做的有点假了。不专业。” 顾悠笑弯了眼睛,伸手去揉他的头髮,一边撒娇道:“我不管,现在在你心里,只能我是最好的!” 薛璨东呵呵乐了,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拿到嘴边来吻了吻,宠溺地答应她:“好,只有你是最好的。” “……嗯。”顾悠轻轻窝进他怀里,双手抱紧了他的腰。突然有些后悔惹他,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疼爱,让她不太好处理。 薛璨东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娇羞,温柔地笑了笑,也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经歷过成功的亲密接触的男女,关系必然更上一层楼。 第二天,两人乘坐薛璨东的私机,飞往了他嘴里的保密地点格陵兰。极光,是他预备送给她的惊喜。 第15页 顾悠确实没看过极光,内心还是很期待的,虽然有些担心去太久会影响工作,但什么东西更重要,她心里非常有谱。而且住院修养的妞妞也表现得非常好,董医生还会经常让人拍些它的视频传过来。 所以这次的旅行,她心情很不错。只不过就是在刚才登机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了那么一些恍惚感。熟悉又陌生,毕竟这架飞机的飞行记录,她可没少查阅。 两人一路上都在亲密地闲聊,虽然有付磊和保镖在后面坐着,但丝毫不影响兴致。 格陵兰东岸的kulusuk机场非常简陋,降落之后,他们又乘坐了二十分钟的直升机才来到着名的tasiq小镇。 tasiq虽然是东格陵兰最大的小镇,但其实就是个村庄,是因纽特人的居住地。在位于北极圈以南六十英里的地方,冻土带气候,让它每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寒冷的冬季度过。 随着直升机缓缓降落,顾悠有了种即将到达仙境的错觉。 洁白,纯净,一座座小房屋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美好的就像是人世间的最后一块净土。 薛璨东吻了下她吃惊的小脸,笑道:“全球最佳极光观测点之一。” “好美……”顾悠忍不住发出感嘆,知道自己会十分享受接下来的旅行。 薛璨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满意地笑了笑,提醒她待会儿再多穿些衣服后,飞机正式落地。 他对这地方非常熟悉,虽然不到每年都来上一次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他倒不是为极光来的,他喜欢的是这里的纯净和安逸。钓钓鱼,滑滑雪,闲来无事在去北边看看冰川,感觉身心都能放松。 入住的酒店环境不错,各种设置都很齐全。老闆是个丹麦人,对薛璨东非常熟悉。老早已经站在酒店门口等着了,一见他们下车,立即热情地前来打招唿帮忙搬行李。 一行人入住后,薛璨东拉着顾悠去了家当地的餐馆。放着上好的鹿肉鱼肉没吃,两人只简单吃了些素菜了事,之后便带着帐篷和保暖设施,驱车前往极光的最佳观测点。 今天天气很好,看见极光的机率非常高。 观测点不远,驱车十多分钟就到了,不远处就是雪山和冰河。来看极光的人不少,但不会像国内那种下饺子似的人多,十几顶帐篷四处分散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隐私。 顾悠坐在便携椅子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薛璨东生火。他显然对这种东西毫不陌生,姿势帅气,动作利索,没几下火就燃了起来,木头堆叠的非常有型,火势恰到好处。 “喝点水。”她起身把茶杯端到他面前,笑得非常甜。 薛璨东喝了口茶,问她:“笑什么呢?” “你太帅了。” 薛璨东乐了,把棉质手套取下来之后,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先烤火,我把帐篷搭了。” 顾悠点点头,听话地坐了下去,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他拆帐篷,穿杆。 again,又是三两下就顺利解决了。 铺好内铺,又挂上小照明灯之后,他拍了拍垫子,说:“冷就过来这儿坐。” 顾悠摇摇头,一边伸手要跟他相握,一边说:“我不冷,外头好美。” 薛璨东在她旁边坐好,替她把帽子戴严实之后,把人搂紧了怀里。两人一边依偎在一起,一边看着美丽的夜空。 “特别喜欢户外运动吗?怎么感觉什么都难不倒你。”她仰头一脸崇拜地问他。 薛璨东笑笑:“玩儿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人在穿越沙漠。为什么这么喜欢冒险?” “不想让自己太.安逸,不然人会变傻,胆子也会变小。” “嗯。”顾悠点点头,总结道:“人容易被安逸的生活所累。不过,我以为资本行业每天都血雨腥风的,你应该不需要什么额外刺激了。没想到那些刺激对你来说还是不够。” 薛璨东吻了下她唇,笑着说:“习惯了的东西,再怎么变都不算刺激。而且任何事一但吃透了规律,也没什么过于惊讶的东西会出现了。” “所以你的资本运作这么成功。”顾悠低声感嘆。 薛璨东淡淡一笑,转而问她:“为什么要做设计师?” “为了争口气。”顾悠半真半假地笑着开口。 见他扬了扬眉头,她又笑着补充道:“我开玩笑的,其实就是兴趣使然。有的人喜欢吹吹空调看看报,我呢,偏偏喜欢在建筑物里窜来窜去。” 薛璨东被她这么一提,突然想起她那天在工地上的行为,一时有些无语。想让她稍微别那么英勇,可也知道人的性格不会随随便便改变的。 顾悠善解人意,读出了他的关怀,笑着说:“我以后会试着不那么勇敢的。” 薛璨东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无奈道:“你啊,聪明都没用到点上。” 顾悠不以为意地笑笑,摆摆手,改聊起巴顿来转换话题。 薛璨东由着她,一边搂着佳人,一边回答着她各种各样的问题,满是宠溺和温柔。 两人尽情享受着浪漫的二人时光,直到一声略带疑惑的“璨东”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 第16章 “璨东?” 薛璨东和顾悠闻声转过身去,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反映大不相同。虽然看着都是在淡淡地微笑,但心境,只有自己知道。 “真是巧了。”薛璨东说着起身,顾悠自然跟着站了起来。 “我本来还不确定是你,没想到你也会来看极光!”冉嫣真诚地笑着,看上去是真得非常高兴他乡遇故知。 薛璨东微笑颔首,问她:“跟老公来的?” 冉嫣明显一僵 ,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摇头道:“跟朋友一起来的,在那边。”她说着还伸手指了一下。 三人一同看了过去,她指的那个小帐篷就在斜前方,另外还有两个女生,此刻正在举着手机拍照。 薛璨东点点头,开始介绍旁边的顾悠:“我女朋友。” 冉嫣想必也早猜出了,大方地笑着对顾悠说:“你好,我是冉嫣,很高兴认识你。” “顾悠,我也是。”顾悠礼貌地回握她,送上完美的笑容。绝佳的视力让她注意到冉嫣嘴角和眼眶周围的不自然乌青。虽然已经极力用粉底遮盖了,但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好漂亮的姑娘!”冉嫣惊讶地对薛璨东说,好像才刚看清楚顾悠的长相似的。 薛璨东笑而不语,而是低头看向顾悠。 顾悠大方地回视着他,眼神带着些意味深长。 冉嫣似乎有些尴尬,清清嗓子:“呃……那你们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薛璨东点点头,看着她走远,两人又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奇怪的沉默却突然间泛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他问。 第16页 顾悠略带忧伤地感嘆道:“这么漂亮的美人,竟然有人捨得动手。” 薛璨东捏她的小脸,若有所思。 顾悠哎哎低叫着,瞪他一眼之后,慢悠悠地说:“我不信你没看见。” 薛璨东扬扬眉,不否定自己也看见了冉嫣刻意掩饰的淤青和憔悴。但碍于顾悠在场,所以选择了暂时视而不见。这种涉及他人隐私的话题,不方便牵扯到第三人。 顾悠垂眼喝茶,一时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冉嫣的过去她了解,但出局之后,她就没在关注她了。如果排除了真实的意外,又没带老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家庭暴力。同样身为女性,她为她的遭遇感到遗憾。 而且以薛璨东的性格,应该不会置之不理。据她所知,在两人分开后,他仍然照顾了人家很长时间。 “你们俩以前是男女朋友吧?”顾悠开始演戏。 薛璨东笑而不语,眼神玩味。 顾悠点点头,极其平淡地总结道:“前女友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他乡遇到了曾经的挚爱。但可惜,此时早已物是人非,人家有了女友,而且非常美。” 薛璨东被她逗笑了,“有这么夸自己的么?” 顾悠也学他笑而不语。 薛璨东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觉得眼前这姑娘,不能再可爱了。 顾悠又靠回他的怀里,放下茶杯,低头玩着他的手指,边玩,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不会以前也带她来看过极光吧?如果知道自己的体验全是二手的,那会让我对此次旅行的感受大打折扣。” 薛璨东低头看她,很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是在耍小性子?” 顾悠哼了一声,“我是个很理性的人,就事论事而已。” 薛璨东捏了下她的脸蛋,笑道:“放心,你所有的体验都是新鲜出炉的。” 顾悠眼睛立刻一亮,微笑也瞬间光彩照人,主动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后,轻声道:“那她一定很伤心。” “……为什么?” “你对这地方这么熟悉,而且有这么好看的景色,你竟然不带她来。本来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么巧碰到你,而且你身边还有个我。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顾悠善解人意的说着,心里却渐渐产生了一丝困惑。 格陵兰是他喜欢的地方,这点她知道。虽然没有亲自来过,但她却非常清楚他每次都是孤身一人来的,助理保镖通通都不带。 但这次他愿意带自己来,而且还是看极光。她内心深处是惊讶的。虽然他有很大的比例不知道极光代表永恆的爱。可也侧面显示了他对自己的喜欢程度。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困惑。现在得到的这一切,总感觉比想像中要容易。 “你想多了。”薛璨东停顿了一两秒,才对她的话作出回应。 顾悠笑笑,随他高兴。他这个人有个特点,过去的人和事,绝不会再提。不管询问者跟他关系有多亲密。这是种极佳的修养,但对于想挖掘秘密的人来说,却非常难办。如果说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大概就是他跟冉嫣当年分手的原因。 不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冉嫣分手不到一周就下嫁他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薛家人是厌恶冉嫣的。觉得她对不起薛璨东,中途出轨,被他发现后,闪电般地嫁给了别人。 然而尽管他家人都这么觉得,可顾悠总觉得不对劲。因为冉嫣结婚的对象,并不是当初号称出轨的那个人。而且薛璨东这样的人,骨子里侵略性十足,一点都不圣人。绝对不是做那种‘你虐我千百遍,我还待你如初恋’的蠢货。 其实根据对他的了解,顾悠心里也有些自己的猜测。 “饿不饿?”薛璨东.突然问她。 “有点。”顾悠摸摸肚子,略带可怜地看着他。 “你啊……”薛璨东笑了,拿出些袋巧克力给她,“先垫一下,回去再吃点别的。” 顾悠开心地接过巧克力,一边撕着包装,一边夸奖他:“你想的真周到,连这个都带了。” 薛璨东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吃着巧克力,笑得十分温柔。觉得她性格真是不错,聪明敏感,却一点不纠结。识趣又有趣。 “来。”她突然拿了块巧克力餵到他嘴边。 薛璨东笑着吃进嘴里,伸手捧住眼前这张美丽动人的小脸,俯身吻了下去。 美好的二人世界再次回归,极光似乎也在悄悄赶来。不过很可惜,不久之后等来的不是极光群舞,而是冉嫣那顶帐篷那里发出的惊唿。 第17章 惊唿的理由很有戏剧性。 冉嫣昏了。 大概她原本就身体不适,再加上又受了‘前任有爱人’的刺激,所以精神肉体一下就撑不住了。迷迷煳煳地在两个女孩子面前昏倒了。 其实如果要按顾悠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判断的话,连这‘巧遇’根本就是场故意。但她不想以己度人,所以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薛璨东帮忙。 那两个女伴见冉嫣昏倒后,自然先来找他们帮忙。 薛璨东的帮人技巧……非常专业。 昏迷的病人不能随便乱动,他也不确定她是因为什么昏迷的,查看唿吸脉搏都挺正常,所以他叫了救护车后,接着让姑娘们等着,并且主意好冉嫣的保暖,然后就领着顾悠回来了。 “……”顾悠很不厚道地笑了。 薛璨东睨了她一眼,唇角也有些上扬。 两人都心知肚明,也就没把话说开。顾悠看着正在添木头的薛璨东,突然说:“咱们也收拾一下回去吧,没准真有什么病呢。那两个两个女生好像不太靠谱。” 薛璨东去掉手套,坐回她旁边,悄声问:“不看极光了?” “不看了,再怎么说也是人要紧。”顾悠说着,故意上下扫了扫他,“而且,你也不好太置身事外了。不是吗?” 薛璨东乐了,“这么聪明?” 顾悠摇摇头,纠正道:“这叫善解人意。” 她看得出他刚才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这个现女友充分的尊重,她很感激这点。但谁让她太了解他了呢,这么多年一直在帮助人家,现在也不可能会袖手旁观。所以与其让他私下去关心佳人,倒不如直接体现出自己的信任和理解。 薛璨东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冰凉的小脸,认真保证道:“明天再来,以后带你去更美的地方。” 顾悠嗯了一声,带着些小醋意地说:“约法三章啊,不能靠得太近,也不能太晚回来。” 薛璨东乐道:“你不陪我去?” “我就不去了,免得人家再受点什么刺激,病情加重怎么办?” “你啊……” 薛璨东把她整个人都抱到自己腿上,一边吻着她小脸,一边低语道:“放心,我捨不得让你独守空房。” 顾悠笑着掐了下他的结实的大腿,送了他一眼娇嗔。 第17页 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小镇,薛璨东把顾悠安置好后,前往当地的医院,与他同行的,还有好不容易自由了一天的付磊。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冉嫣已经奇蹟般的甦醒了。 她安安静静靠在病房上,那两个半路结识的女性同伴也早已经被她劝说走了。一副早知道薛璨东会来照顾她的模样。 付磊去负责询问医生和缴费等事宜了,病房内只剩下这一对昔日情侣。 “脸怎么回事?”薛璨东开门见山。 冉嫣看着他,眼圈瞬间就红了,悲伤一大股一大股地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薛璨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静静哭了会儿后,才淡淡地问道:“不是leo弄得吧。” 冉嫣哭花的脸蛋瞬间僵住,哀怨地看着他。 薛璨东无奈地嘆了口气,“他这么老实,除非你要杀他,不然他不可能动你一指头。” 冉嫣哭出声来,哽咽道:“就是他弄得。” 薛璨东扬起眉头:“意外?” 冉嫣这回倒是没有否认,擦擦眼泪,感嘆道:“我算是明白了,他根本没有那么爱我。” 薛璨东捏捏眉心,有点累了,“你这些年变化不小。” 冉嫣苦笑道:“我变这么多是因为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我以为你好了。” “没有。”冉嫣一脸死灰地看着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木然地说:“这地方永远都不会好了。” 薛璨东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告知她:“你需要继续看医生。” “我没病!!”冉嫣突然间暴怒,两眼红得充血,青筋四起,狠狠地瞪着他,痛苦万分。 薛璨东平静地回视着她,等待着她恢復,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在脑子里上演。 冉嫣痛哭失声,悲伤得难以唿吸。哭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嗓子干哑起来,她才渐渐恢復了些冷静。虚弱地靠在床头,气声问他:“这个顾悠……就不让你觉得无聊了?” 薛璨东置若罔闻,毫无波澜地坐在那,没有一点要回答她的意思。 冉嫣不管这些,一边落泪,一边点头继续道:“也是,这才刚开始。一切都美好的不像真的。她现在一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带她满世界玩,给她想要的一切,宠爱她,保护她。她现在一定觉得你爱惨了她吧?……呵呵!”她冷笑两声,仰头留下两行泪,恶狠狠地感嘆道:“可怜的姑娘啊!” 薛璨东微微蹙眉,耐心有些不足了,低声道:“你好好休息。” “你要走?!”她慌乱地坐直身子,抹抹眼泪,一脸的难以置信。 薛璨东站起身来,刚要迈腿,她忽然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腰,死死地抱住不放开。 “放开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声音冷漠无比,脸色也沉了下来。 冉嫣身子一僵,突然服了软,哭得可怜兮兮:“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薛璨东见她不放手,只得自己掰开,力量本来就悬殊,他根本没用几分力,她就被迫松开了胳膊。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冉嫣立即跳下床来,光着脚噔噔蹬地堵到门口,神情极其慌乱。 薛璨东站定,垂眼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骗了我。” 冉嫣绝望地摇着头,边哭边不停地否认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好自为之吧。”薛璨东淡淡的留下句这样的话,大步越过她,走出了病房。 冉嫣虚弱地滑倒在地,眼泪也流干了,只剩下满腔的绝望和悲伤。 原本她也以为自己痊癒了,嫁了人,远赴异国他乡开启了新的人生。这么多年一直安好,内心深处的那个无底黑洞,也一直没有再发出刺痛。她甚至觉得只要他能这么关心自己,照顾自己,其实也挺好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好,直到薛乔瑾跑到美术馆来告诉她,他好像有人了。 接着,就像毒瘾患者再次碰到毒品一样。她神经里的某种东西爆发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路以旅行的名义一直悄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他带她来了格陵兰,还去看了极光。 强刺激,就这样彻底地产生了。 第18章 薛璨东回到酒店的时候,顾悠正对着电脑在画图。 长发被她简单束在脑后,脖颈的线条特别勾人,在柔和光线的映衬下,她就像约翰·柯林的画中女人一样,流光溢彩,美艷迷人。 房间内散发着她的玫瑰香,温暖甜蜜。 他走了进来,她笑着起身。显然是注意到他的情绪不高,她收敛了下笑意,小声问他:“怎么了?” 薛璨东脱掉外套,一边摇头,一边俯身吻了她一下。 “我先去洗澡。” “……好。” 顾悠接过他的外套,放到衣柜里,接着倒了杯热水放到桌上,坐回桌前。 保存好图纸之后,她把电脑关了,盯着前面的墙壁出神思考。 洗过澡之后的薛璨东心情好了不少,一出来见她在发呆,从后把人抱住,开始一点一点地亲吻她。从脸蛋到脖子,他吻得非常细緻。 “你表现的很好。” “哦?” “回来的这么早。” 薛璨东轻笑了一下,把她转了过来,望着她含笑的眼睛若有所思。 顾悠踮起脚,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手指不老实地抚摸着他的头髮,一边摸,一边说:“最好不要看着我想别人。” 他笑了,“我在想你。” “我就在你面前,你想我什么啊?” 薛璨东笑而不语,却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即使他心智再成熟,人再沉稳,面对那种局面,内心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一丝波动。看着这么美好的姑娘,他在想,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样……歇斯底里,偏执疯狂。 顾悠不深究,抓住他的头髮,懒洋洋地说:“早点休息吧,我有点困了。” “好,都听你的。” 薛璨东立刻敛神把人抱了起来,顾悠顺势把腿圈在他的腰上,一边笑,一边被他抱回了卧室。 两人重重地倒在床上,他跟着覆上她的身体。 “我还不累。”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顾悠皱皱鼻子,笑闹道:“但是我累了。” “那也由不得你。”他一边霸道地说着,一边动手解开她的睡衣。 薛璨东的吻特别温柔,一边吻还一边看着她,他享受她的敏感,为她的反映着迷,特别是她情动时刻的轻吟娇喘,总让他浑身像着了火似的燥热难耐。 亲密接触很快便激烈地上演起来,这个没看到极光的多事夜晚,瞬间变得暧昧缠绵。 一切归于平静后,两人相拥入眠。 薛璨东很快便进入了深度睡眠中,顾悠却假寐了一会儿后悄悄睁开了眼睛。 第18页 他今天晚上的异常表现,让她更加确认了内心的猜测。 他跟冉嫣那段维持了将近三年的恋爱关系,之所以会结束,恐怕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出轨,而是他骨子里那种永远在追求刺激新鲜的血液在作祟吧。 简而言之,就是他厌倦了。 像他这种出身的男人,要什么没有?就连一般权贵人家很罕见的父母恩爱,他都幸运地拥有了。人生起点实在不能比这个更好了。世俗的名利,根本不可能是他在追求的东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我的成长。那种叫卓越的东西,才是他真正想握在手里的。 几近苛刻的自律习惯,时刻让自己处于非舒适区的思考学习模式,以及敢于任何时刻放下一切的果断勇勐,都在说明着他的优秀。他对自己兇狠的程度,几乎无人能及。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不断追求卓越的男人,他的思考模式,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恋爱模式。 刺激新鲜这样的东西,很重要。即使他清楚地明白那些不长久,也不会长久,但当单纯的性吸引过去之后,内心的躁动会时刻折磨着他,直到他下意识的冷漠把对方逼疯逼崩溃,关系顺利解除。她甚至觉得,要不是他良好的家庭教育在起作用,跟冉嫣那段恋情根本就维持不了三年。 他一定非常清楚自己这方面的弱点,而且应该也试着努力过。结果自然不必多言。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一直心怀愧疚吧。 其实……说到底,也是冉嫣驾驭不了他而已。 爱情如果是简单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然后咱们就一起白头到老的话,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冉嫣这种模样漂亮,家境小康,性格温顺的姑娘,根本就不适合他。 他不可能被她骨子里的东西吸引,就像人不会爱上鱼一样。可爱归可爱,喜欢归喜欢,但那都不是爱。 虽然相爱结婚对他来说是很自然的逻辑,婚姻这件事也一定在他的人生规划之中,可怎么才能让这样一个人爱上你,是非常值得思考的。 所以,顾悠此刻有些难以入眠。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扫过他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樑,性感的薄唇,最后,又落回到眼睛上。 很久之后,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或许换个思路更容易些吧。 得到他的爱情太难了,但婚姻并不意味着一定拥有爱情。有时候,也可能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又或者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想想东又想想西,心里来回做着排除法,时间滴答流逝间,她坚强的眼皮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次日,阴。 看极光是希望不大了,而且冉嫣这么一闹,两人游玩的兴致多少受到些影响。既然玩不痛快,干脆认真做事,所以他的daniel号私人飞机,当天下去就载着原班人马启程回国了。 顾悠本以为落地后能好好歇歇,但她前脚才刚踏进自家门,同事牛凯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快消假吧,王辉正四处使劲要把你弄出设计组呢!” 第19章 顾悠瘫在牛皮沙发椅上通着电话,一边感谢着牛凯文,一边根据穴位点,来回捏着疲惫的眼眶。 天气凉了,房子老,一楼又阴又潮。就算点着香薰蜡烛,关了这么久的屋子,也还是有味道。窗户被打开通风透气,她有些冷,在身上盖了个毯子。 这会儿才下午四点钟,就算困得要死也不能睡。倒时差真是要命。 电话那头的牛凯文,磕磕绊绊地讲着这两天公司发生的事,他口齿不伶俐,喘气又粗,好半天才说明白。 “好的,谢谢你。我明天正式回去上班。”顾悠为他的好意表示感谢。 牛凯文却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吱吱呜呜半天,“呃……这个……” 顾悠笑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牛凯文扭捏地‘嗯’了一下,谨慎又小声地问她:“那个……那天,就、就是在奥兰的最后一天晚上,在你房间门口的,是、是大老闆家的公子吗?” “……”公子?顾悠被他的用词逗笑了,意味深长地回道:“要帮我保密啊。” “啊?真是啊!……哦!哦!那一定一定!你放心!你放心!”那头的牛凯文像个神经病似的,窝在座位上勐点头。 自从那天在酒店走廊上,不小心目睹了顾悠跟男友的亲密画面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这个侧脸和背影十分熟悉。直到今天在公司见到难得一遇的大老闆时,他才恍然大悟,顿时差点吓得惊掉大牙。 回去犹豫半天之后,他还是决定试着问问,结果没想到小顾设计师竟然这么轻易就承认了。他擦擦脑门子上的虚汗,一时间有些紧张。提醒她王辉搞小动作的事,自然只是个开场白而已。 “那谢谢了,明天早上请你喝咖啡。”顾悠一边回答着他,一边伸直腿,揉了揉脖子。 “不用不用!都是应该的!明天我会帮你泡好茶的!草本茶可以吧?”牛凯文连声拒绝着,态度诚恳,语调略显紧张。 顾悠无奈地笑了,礼貌性地说了两句后,结束通话。希望这个牛凯文不会真这么傻,死守着秘密不说。至少,也要对他表舅舅说上一句。他表舅舅不是别人,正是一所的负责人刘新华。这点关系孔工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以他精明的程度,是绝对不会收牛凯文这种不开窍的徒弟的。 ‘咣当’一声,手机被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小桌上。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就跟喜欢坐在牛皮沙发里发呆一样,有治癒性。沙髮带来的那种熟悉的舒适感,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接连的奔波,让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可薛璨东竟然还能一下飞机就去跟人谈合作。 这点上,她需要向他学习。 她闭着眼,盖着毯子,长腿跷在脚凳上,准备边冥想边等待妞妞回家。 宠物医院的上门服务实在太贴心了,掏点钱就能让人拥有懒到静止地步的权利。妞妞情况稳定,虽然进食还是受到些影响,但已经可以回家了。 在顾悠想着要不要做晚饭的时候,门铃响了。 立即分奔去迎接妞妞的她,却在开门后大失所望。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何昔非常不满,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粗声抗议。 顾悠笑着让他进门,解释道:“我在等妞妞。” “妞妞不是在医院吗?”何昔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 前两天两人聊微信的时候,顾悠才把妞妞的情况告诉了何昔。自然,又是惹得他一阵吐糟,说她不够意思,什么都不跟他说。 “她可以出院了。” “真是幸运啊……”何昔感嘆了一句,环顾四周一圈,突然皱起眉头,嫌弃道:“这房子也太老了,霉味真重。” “嗯。” “换个房子呗,你缺钱?”何昔随口问着,盘腿坐到了地板上。 “嗯。”顾悠敷衍哼声,从冰箱里拿了瓶水给他。 第19页 何昔瞪她,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发牢骚:“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哎!怎么总感觉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似的,我还是不是你的髮小了?” 顾悠坐回沙发椅上,半真半假地回道:“或许……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髮小都需要一直保持联繫的。” “……”何昔傻眼,满脸受伤地捂住胸口,愤怒道:“真没良心啊!” 顾悠干巴巴地笑了,把腿跷回脚凳上,突然很严肃地问他:“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忘吧?” “你!”何昔窒息,气得不想理她,可又实在憋不住,于是面红耳赤地嚷道:“顾悠啊顾悠!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这个人--” “谢谢。”顾悠真诚无比地打断他,又补充道:“这对我很重要。” “你--”何昔‘你’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对她的诚恳视若无睹,忍不住抱怨道:“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整天在搞什么鬼。你住哪,在干些什么,有必要弄得这么神秘吗?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中情局的?还谁都不能告诉?你家人和我爸妈都是外人吗?” 顾悠瞅着他愤怒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在何昔快受不了的时候,她才缓缓地开口道:“……总之,谢谢你了。” 何昔嘆气,情绪十分低落。 顾悠转了话题:“你找我有事?” 何昔瞥着她,没好气地冷哼:“你不是说今天回来,我来看看你呗。顺便再把你只没良心的小猪给餵饱咯。” 顾悠笑了,眼神也暖了许多,故意问他:“那怎么空手上门呢?” “你视力有问题啊?”何昔一边瞪她,一边恶狠狠地把自己带来的手提袋扯开,扔出各种各样的保鲜盒来,“我在家都预备好了,怕你这儿傢伙不全。” 他一边扔,一边气唿唿地:“红烧海参,加热就行!银耳莲子羹,再炖一会儿就能喝!各种山芋紫薯玉米粗粮,蒸蒸就美极了!只有沙拉还没拌,不过酱汁我已经调好带来了!水果也没忘咯!草莓蓝莓无花果,都是你喜欢吃的!你个没良心的!” 顾悠看着他像变戏法似的,把保鲜盒挨个铺得满地都是,瞬间觉得胸腔这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的,眼眶有些发热。实在不习惯处理这种情感,所以她垂着眼,故意跟他唱反调:“可惜,我现在吃素。” “……”何昔瞬间石化。上下x光扫视她,在确定她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立即暴怒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顾悠哈哈哈地乐了。正准备跟他解释原因,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妞妞回来了! 她再次以最快速度奔向门口,倏地一下把门打开。 外面的人让她十分意外。 “……董医生?” 送妞妞来的,竟然不是服务人员,而是西装革履的董医生。 第20章 董医生四十岁左右,自来卷,戴金丝边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前来开门的顾悠,开口道:“我顺路,就给你送过来了。” “……哦,好!麻烦您了!”顾悠慢半拍地接过宠物笼,视线一下就定格在了妞妞身上。 “喵--”宠物笼内的妞妞躁动不安,抓着铁栏拼命地往外挤脑袋。 “妞妞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呢?想姐姐没有啊?”顾悠轻轻地叫着爱猫,满脸的思念和担忧。一边迅速把笼门打开,一边蹑着手小心翼翼地把大宝贝,一点一点地挪进自己怀里。 妞妞圆熘熘的大眼,此刻水汪汪的,看上去感动极了。把头窝在顾悠的怀里,不停地蹭着她撒娇。 一人一猫,画面十分煽情。 一旁的董医生笑得十分可亲,爱动物的他最喜欢这种场景了。不过……这位悄无声息遛到门口,险些吓他一跳的壮汉,是哪位啊?董医生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无数个猜测。 “妞妞回来了?”看了一会儿后,壮汉自己主动索要起关注度来。 顾悠被他这一声叫回了理智,连忙抬起头对董医生道谢,邀人入座喝茶。 “我就不进去了。妞妞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跟我联繫。最好一周带它到我那去复查一下。”董医生很是和善地说完,礼貌地朝顾悠和壮汉笑了笑。 “……那好,您慢走。真的谢谢您了!” 董医生笑着挥了挥手,大步离开。一边朝向自己的车走着,一边忍不住琢磨:这人不能是顾小姐的男朋友吧。不然老闆怎么办呢? 屋内的顾悠,此刻已经把薛老闆完全放在一边了。妞妞妞妞地叫着,一人一猫在地毯上尽情地诉说衷肠。 厨房里忙活的何昔,脸色阴晴不定的。健壮的胸口起起伏伏,心里不满极了。合着他还比不上一只老猫! 饭菜上桌后,他见顾悠连吃个饭都不捨得把妞妞从自己身上抱下来,忍不住啧啧道:“差不多行了,吃个饭也这么夸张。这老妞也是会演戏,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爱撒娇!” 顾悠放下手里的羹勺,抬眼瞪他,另外一只手还不忘替妞妞挠着痒痒。 “行行行,我不说了。”何昔脱拱手求饶,认输了,转而开始进攻肉类。 顾悠看着他愤愤吃肉的模样,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任何事计划的再周密,也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情况发生。如果说她的整个计划有什么明显bug的话,那一定是何昔。 原本,他这个人是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从她离开江城的那天开始,那里的一切人和事,就不应该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了。可何昔还是凭藉着,他那股‘不屈不挠非得弄个明白’的傻气劲头,生生把她找到了。 突然出现在她工作的地方,然后开始不容辩驳地对她好。 她对任何人都狠得下心来,却独独没办法不在乎他。儿时仅有的快乐时光,基本都跟他有关系。八年多前她已经用过‘让他死心’这一招了,结果他记吃不记打,兜兜转转还是死不悔改。 她当然知道何昔现在还喜欢着自己。可如今的她,早已经面目全非,千疮百孔了。给不起的东西,最好也不要受。否则就是一笔无限轮迴的烂帐。 “你还没女朋友吗?”她决定下点药,让他清醒一下。就算清醒不了,也至少让他再稍微消失一段时间。 何昔身子一僵,支吾道:“……我不急。” “那个老缠着你的小学妹,没联繫了?” 何昔放下筷子,运了运气。在心里做着自我调节:别急别急,消消气,稳一点稳一点,她只不过是关心你而已!他一边劝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该点点她了呢?老这么拖着,万一真看上别人怎么办啊! 于是他态度一转,扯出点笑容:“别说我了,你呢?就不打算找个人?”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何昔吓坏了,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缓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怎么?有人了?” 第20页 “嗯。”顾悠点点头,笑容漂亮、残酷。 何昔傻愣愣地看着她,喉头髮紧,一时间有些捏不准她是不是认真的。 顾悠视若无睹,佯装甜蜜幸福地继续补刀:“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对我……特别好。” “……”何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失态,声音像怎么也发不出来似的,瞬间哑巴了。她笑得太刺眼了,那种眯成一条缝,跟见到妞妞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半晌,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呃,真,真有对象了?” “真的。”顾悠轻而易举地摧毁他最后一丝希望。 何昔看着她一脸的认真幸福,只觉得心如刀割。使出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微笑,不死心道:“他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认识的?靠谱吗?” 顾悠笑了,“绝对靠谱,我在非洲盖房子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又接二连三地遇见,上次我救得那条狗就是他的。” “……这么喜欢他?”瞧这满眼的爱心,真是无比碍眼!扎得他心肝脾肺肾,处处都疼得要死! 顾悠娇羞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妈的。何昔差点掀桌,真想含泪问苍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非得这么折磨我! “哪天……介绍认识一下。”他使劲地佯装没事。 顾悠却为难道:“他特别忙,等有时间再说吧。” 何昔愤怒:“能忙到什么地步?见女朋友发小的时间都没有吗?他要是连这个诚意都没有的话,干脆分手!立刻分手!” “唉……”顾悠解释道:“他……比较特殊。每天满世界飞,是真的很忙。” “哼!” “我尽量吧。” 何昔收回视线,发现自己不能看她了。越看越心酸,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替护着那个狗男人,替人家辩解了?真想死! 垂眼看着这满桌子饭菜,他瞬间什么胃口都没了。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我有件事先跟你说。”顾悠可没打算这么放过他。 “什么?” “你以后来我家的频率,能不能稍微降一降?” 何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扣到桌上,脸色铁青,口气也阴阳怪气起来:“怎么?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怕他吃醋了?!那男的就那么好?迷得你神魂颠倒,连脑子都没了?你行不行啊?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啊?!” 顾悠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他发脾气。等他说完,她缓缓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妞妞。 空气瞬间冷得不像话,两人都沉默着,一个瞪着人,一个看着猫。 很久之后,瞪人的认输了,苦涩地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起身拿起外套便不告而辞了。 跟着门‘咣当’一闷响,看猫的彻底如愿以偿。 屋内,寂静的阴冷再次蹿起。顾悠望着这一桌子的晚餐,呆坐了很久。妞妞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担忧地望着她,一直不停地舔她拍她,还把脸贴在她身上哄她。 可任凭它怎么安抚,主人似乎都没有快乐一些些。 第21章 要拿下奥兰机场的项目,主要看三点。 虽然名义上的控制权掌握在奥方政府的手里,但其实作为方案提出者和施工方的华坤建设,才是最终决策人。像这种双方都特别想成的买卖当中,基本都是你给我什么,只要不太离谱,我都照单全收。谁让你我关系亲密,你好我也好呢。更可况华坤的品质,全球基本上也没谁能挑的出毛病来。 所以内部运作是极为重要的一环。顾悠虽然能凭实力进入设计组,但想拿下方案,基本没戏。当然了,即便最后是她获胜,那负责人也得是刘所。但她至少可以做个副手,一同参与一个大项目。以后……也才能有以后。 牛凯文果然没让顾悠失望。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哼哼唧唧的跟自己表舅说了。他虽然笨,可一点都不傻。这种事不说,万一以后小顾设计师真成了老闆娘,那可不得了了。 刘所是个有才干的人,更是个明白人,就算顾悠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为老闆娘,他也得好好对待。这种对待,既不能让其他人明白你的意图,却还得让受益方明确感受到你的照顾。分寸之间,都是学问。点滴都不能添减。 所以,在平静了一周后,宣布最终中标方案的那天早上,顾悠如愿以偿。她的设计主题是科技与环保,又充分结合了当地的宗教习俗和气候特点,单凭实力拿出去也相当硬气。 虽然是项目的副手,但在华坤建设,她也即将成为有作品的人了。这点很重要。 工作正在按预想的趋势发展着,情感那方面……就有些止步不前了。亲密甜蜜对一般姑娘来说,或许是最重要的,但顾悠要的不是这个。她要他的婚姻,可至今都没找到突破口。 而且先不提婚姻,她目前连他的住处都还没去过,他倒是很喜欢一有空就上门来找她。 对成熟男人来说,去酒店,去你家,带你去他家,带你见朋友,带你见家人,这是有着鲜明的先后顺序的。就算他们心里没有这么明确的标准,可行动也往往是这样的规律。基本没有例外。 今天是薛璨东的生日,希望能有所突破。 这几天他一直在新加坡,上午才到回国内,一下飞机就打电话让她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顾悠心里有数,知道晚上是他多年不变的慈善生日会。 能被他带去这个生日会,不算是什么标志性事件。虽然他所有亲近的朋友都会天南海北地飞来捧场,但他的家人并不会出席。至于他们家人之间怎么庆祝,她就不得而知了。 顾悠走出公司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停在侧前方的那辆黑色轿车。正值晚高峰期,它没挡别人的路,却总惹得的人驻足回头。除了它价值千万的标志外,更引人注目的,恐怕是车门旁站着的那位吧。 高大健硕的身形极为抢眼,但奇怪的是,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却无心留意其他,第一感觉是紧张,他周身那种说不出是什么来的强大气场,才是所有注意力的源泉。 顾悠远远地走来,对上他眼睛的时候,温柔地笑了。永远的三件式西服,从头到脚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精緻疏离。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一步步靠近。暗红色职业套装,剪裁非常合理,同色系细跟皮鞋和公文包,搭配得恰到好处,脖子上那条用来点睛的那条银色小丝巾,简直不能更美。 薛璨东看着她身姿轻盈地朝自己走了过来,眼神同样温柔至极。 他上前两步迎接她,极其自然地把人搂进怀里,拍拍脑袋亲亲脸颊,松开的瞬间顺势握住她的手,接过公文包后,让佳人先上车。 “没睡好?”他注意到她的黑眼圈。 “熬夜工作。”顾悠入座后,整理好裙子,侧身看着他,笑盈盈的。 薛璨东一边按下隔离挡板,一边伸手把人楼进怀里,捧住她的脸蛋,狠狠地吻了下来。几天不见很是想念,虽然每天至少一个视频电话,但人在跟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第21页 浓浓的相思吻很亲密的上演着,热吻转为啄吻,两人还是搂在一起。 他摸着她的脸,说:“今天很漂亮。” “只有今天吗?” “嗯。” 他故意逗她。 她也很配合地笑了,捏捏他的耳朵,非常不满:“真不会说话。” 薛璨东笑而不语,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顾悠假装懵懂:“让我空开时间这是要去哪啊?” “慈善宴会。” “现在就去啊?” “嗯。” “不行,我得打扮一下,换件衣服。” 薛璨东摇摇头,“都是自己的朋友,不需要盛装出席。” 顾悠将信将疑,临下车前,还是当着他的面,神奇地变了装。卸掉扎起来的头髮,三两下就变成了波浪捲髮女郎。脱掉外套,露出同色丝质衬衫,再解开一颗扣子,典雅又性感,更别提她特意加艷了一号的口红颜色了。 还没人在薛璨东面前展示过这种本领,所以他看得嘆为观止。 直到她笑盈盈地推他下车,他眼里都还是她极为性感的红唇。 “不想去了。”他小声逗她。 顾悠嗔他一眼,神情妩媚极了。 慈善生日会在华坤旗下的顶级酒店举行,随着大门推开的那一瞬间,顾悠有种闯入异世界的感觉。灯光,音乐,人群。陌生至极。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可见识过,和跻身为世面中的一份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门开启,头顶的气球星撒和花瓣降临的同时,一声“生日快乐”震耳欲聋。 顾悠在朦胧闪神中忘了演戏,惊讶地看着这一屋子人,没能适时地做出反应来。 薛璨东倒是很熟悉这套把戏,淡笑着抖掉身上的星片,又伸手替顾悠清理着。 “谢谢了。”他对着惊讶十分地众人,笑得十分潇洒。 有人乐道:“可以啊璨东!这到底是谁送给谁惊喜哪?!” “可不!禁慾男神竟然有伴了?!” “完了,我大侄女没戏了。” “哎哎哎,东哥,介绍一下天仙呗!” 薛璨东温柔看向顾悠,大大方方地对众人道:“我女朋友,顾悠。” 回神后的顾悠,再次影后附体。恰如其分的羞窘,脸颊的红晕,水汪汪的眼睛,举手投足间地优雅和对旁边男人下意识的依靠,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得出毛病。 在座的,有消息灵通的,私下窃窃私语:“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是啊,难怪能让铁树开花咯。” 在众人的欢乐起闹中,戏剧性的入场仪式很快结束。顾悠把薛璨东拉到一边,嗔道:“场面太大了吧?我还准备给你来个生日惊喜呢,就咱们两个人。” “现在也不妨碍两人世界,你打算给我什么惊喜?”他搂着她,低头髮问。 顾悠拧了他腰一下,“不告诉你!” 薛璨东低笑一声,正准备俯身吻她,一只非常不长眼色的胳膊,直直地挡道了两人中间。叮叮噹噹。 “哥……”薛乔瑾探出个脑袋,成功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内。 薛璨东一见她,下意识地微微蹙眉,站直身子低声质问:“你怎么来了?” “这叫什么话呀?!年底了,我早放假了好吗?”薛乔瑾笑嘻嘻地回答着她哥,眼神却一直在顾悠身上打转。 嗯,确实比冉嫣强。 脸蛋无懈可击,晶莹透亮,没有人工痕迹。妆容自然干净,眼妆很淡,眼睛天生长得好。中式弯眉嘛这个年代很少见,但是很有特色,也很适合她。口红正红色,唇形堪称完美,牙齿又白又齐,脖子上也没有任何纹路,看来是天生凝脂。耳朵很漂亮,白钻耳钉不大不小,看着极其舒服。手指细长白皙,没做美甲,却修剪整齐,细嫩无暇。一只她都难买到的腕錶,安静地系在手腕处,低调得很。衣服看得出是正装风格,搭配的很讲究,暗红色穿不好就是暗沉。妆容配不好,也会非常突兀。这个女人呢,一定懂配色,有些艺术修养。 难道又找了个‘艺术家’?心里忍不住悄悄翻个白眼,她哥的品味真是如出一辙! 不过,这个女人为什么看着有些面熟呢? “看什么呢?”薛璨东没办法忽视自己妹妹这种明目张胆的打量。 “啊?……哦!顾小姐你好呀!我是我哥的妹妹,我叫薛乔瑾,你叫我乔瑾就好啦!”薛乔瑾伸出一只手来,叮噹作响,她首饰多,非常不甘寂寞地奏着音符。 “乔瑾你好,叫我顾悠就行。”顾悠回握住这位大小姐,脸上的笑意非常可亲。 薛乔瑾眨眨眼,“姐姐你很美哦。” 顾悠扬眉,跟薛璨东默契地对视了一下。他用眼神表示着对自己的堂妹无奈,顾悠被他弄笑了。 “你也很美。”她礼貌地回应。 薛乔瑾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个,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薛璨东和顾悠再次不约而同地对视着。他很无奈,她则有些‘意外’。 薛乔瑾美滋滋地笑笑,拨拨头髮,貌似无意地突然来了句:“你们会结婚吗?” 第22章 这种无理的问题,正常人谁会问呢。 好在顾悠也不是一般人,意味深长地笑睨着薛乔瑾,并不言语。一旁的薛璨东更加不是凡胎,直接指指门口:“回家去。” “哇……!”薛乔瑾显然是把硬骨头,即使心里再怕他哥,也还要硬着头皮哼唧道:“没打算结婚吗?!为什么呢?!你们不相爱吗?哥,你是不是还想着冉嫣姐姐啊?这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的!顾悠姐姐,你知道吗?我哥他还有一个--哎!哎!谁?混蛋!付磊?!付磊!你疯了!你敢拎我--?!!” 付磊称职地把人拎到了走廊外,薛大小姐的抗议声也跟着淹没在人群里头。 顾悠和薛璨东亲密地站在一起,各自若有所思。 “她被惯坏了。”薛璨东变相的道着歉。 顾悠笑笑不言语。 薛璨东知道她的情绪受到些影响,把人搂进怀里,低语:“别胡思乱想。” 顾悠仰头看着他,笑容有些复杂,本来想问他点什么,但还是决定等慈善拍卖结束后再提,让他担心自己一会儿也好。 薛璨东盯着她看,正准备开口解释,音响里出现了主持人的声音。慈善生日会,怎么能少得了慈善拍卖这一个环节呢? 他想说的话没出口,只好把人搂了搂,亲了下脸颊作为安抚。 拍卖会的形式比较随性,薛璨东每年在生日上得到的善款,会全数捐给他建立的慈善基金会,用来解决贫困儿童的温饱学业问题。 台上一件件儿童作品展示着,竞拍的群众,正此起彼伏地展现着自己的爱心。 顾悠突然问他:“我不拍合适吗?” “我帮你拍。”薛璨东握住她的手,体贴入微。 第22页 “……谢谢。”顾悠嘆了口气,淡淡地对他说:“我充分体会到了‘阶级’这两个字。” 薛璨东笑了,“用词不当。” 顾悠扬扬眉毛,一副‘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这么想’的表情。 薛璨东被她这模样弄得心痒痒,要不是碍着公众场合,一定把人抱到腿上,一起气喘吁吁才行。 拍卖间,各种朋友来回打着招唿,她一直落落大方,不管面对他什么样的人,她都没有丝毫的侷促。只有在被人打趣到两人之间的亲密时,她才会表现出些许羞涩。这点,他很满意。 他喜欢心里稳的人,从容是种特别优雅的品质。这种来自心底的骨气,通常跟学经歷离不开关系。越跟她接触,他就越觉得她身上的谜团挺多。别的不提,至少当初她用来拒绝自己追求的理由,应该不是真的。 相差太远,两个世界的人? 真觉得是两个世界的话,她不可能在他的世界里如此自在。面对这里面的所有物质世界,她不自卑,说明书读得透,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和不适,就很难解释了。至少小康家庭的姑娘,不会一点都不惊讶于他的物质观和生活方式。 她越来越像本看不透的书,越翻越疑惑,越看越有趣。正对他的胃口。 “我喜欢那副画。”顾悠指着台上的一副水彩画,小声对他说。 薛璨东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副颜色鲜艷的房子小树加太阳的儿童画作。他笑着对她点点头,把桌上的牌子放进她手里。 顾悠握住牌子,看了他一会儿,在他扬眉询问她的时候,胳膊一挥,正式开启了慈善之路。 四十几个人的宴会,最终善款数额为七千六百二十五万多。薛璨东补了零头,八千万元正式落入慈善基金会,为困难儿童贡献出一份微薄之力。 拍卖完成后,就是正式的派对时间。喝酒,跳舞,热聊,嬉笑。 顾悠整场生日会都陪在薛璨东的身边,看着这帮所谓的名流,展现出自己最为普通的一面。在研究了数年他的私人生日会后,她终于亲身参与了进来。滋味,一言难尽。 这种私下场合的薛璨东,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放纵。蛋糕不吃,连酒都没喝。当然,他的朋友圈里也不会存在那种没品的劝酒行为。他只是挑选了一些简单的素食,跟着她坐在柱子旁边的桌子上,一同共进晚餐。期间有过来打招唿的,谈事的,他也毫不避讳地让人直接就座,当着顾悠的面畅所欲言。 这一场宴会下来,人人都知道了顾悠,一个让薛璨东在适婚年龄段铁树开花的人。 宴会在十一点多散的,这帮人就算玩,也玩得很有节制。 晚上风大,薛璨东把外套照在顾悠身上,搂着她走出酒店,“回我家吧。”他抱着她,一边掖着衣服一边提议。 顾悠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说:“我不放心妞妞,你来我家好了。” “好。”薛璨东宠溺地掐掐她的脸,跟她回了家。 老弄堂没了白日的喧嚣,刘小强把车开走后,两人沿着街道走着,老公房门口竖着一排云柜。顾悠走了过去,“我取个快递。” 薛璨东帮她拿着包,看着她输码开箱,一个柜子打开后,她从里抱出来一个冷鲜配送箱。 薛璨东连忙接了过去。 “哎,小心点。”顾悠叮嘱着他。 “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 顾悠笑得可爱,薛璨东的眼神也温柔到了一定境界。 两人回到家,妞妞照旧乖巧地蹲在门口等主人。不过今天的顾悠,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它亲亲我我玩上一大会儿,而是一边换鞋一边轻拍了下爱猫,看看表,飞速把地上的配送箱打开,拆掉冰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蛋糕,点上蜡烛。 “来来来,快点!快点许愿!差两分钟就十二点了!”她跳着脚拍着手,急躁地催促着刚换完鞋的男人,整个人可爱极了。跟刚才宴会上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判若两人。 薛璨东笑了,赶紧配合起她的急躁来。对着她放在小桌上的迷你生日蛋糕,闭了下眼,假装许了个愿,然后把那根小蜡烛给吹灭了。 顾悠高兴地蹦进他怀里,胳膊勾着他的后颈,柔情四射地望着他,用最美妙的声音说:“生日快乐,亲爱的。” “……谢谢。”薛璨东觉得自己被她爱抚了一下,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在心里。 “这家店的蛋糕很有好吃,特别难买,我定了很久的,今天晚上八点才送到!”她邀功似的指着蛋糕,又安慰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一人一小口,不会胖的。” 薛璨东笑得十分宠溺,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就是一个长达半个世纪的热吻。 接着…… 她吃蛋糕的心情淡了很多,迷迷煳煳地抱着他,仰着脸,神情诱人。 薛璨东想直接就抱起她去做别的,但又不忍心糟蹋她的心意,所以他脱掉外套走进厨房,拿了把叉子,对着小蛋糕颳了一块后,放到她嘴边。 顾悠笑眯眯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地吃了。美味进入口腔内,她笑得更甜了。 薛璨东不吃甜食,但看这么开心,也就着吃了一口,点点头,把可爱的她捞进怀里。 “你等等!”顾悠突然挣脱怀抱,跑向阳台。他跟着走了过去,只见她抱起个小花盆,沖他一笑:“塔塔--生日礼物!” “……” 顾悠见他没多大反映,笑着娇声解释:“这可不是我随便从阳台上拿出来的盆栽!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 “里头是什么?” “草莓。” “草莓?”薛璨东看着这一根小苗似的绿色小植物,很是惊讶。 “你要亲自负责养它,去哪儿都带着,等结了小草莓,第一时间就要拿来跟我分享,好吗?”顾悠搂着他的腰,说着自己无理的要求。 薛璨东乐了,“我没养过植物。” “我知道,所以你养一个试试嘛。为我养,好不好?……”顾悠撒娇的本领实在高端,根本不用做那些初级的噘嘴,只要声音一软,楚楚可怜地瞟他一眼,薛璨东立刻没辙。 “花样怎么这么多?你这是送我礼物,还是折磨我呢?”他坐进沙发椅里,把人抱到腿上,亲着她可爱的小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当你答应了哦。”她嫣然一笑,把头埋进他脖子里,柔声说:“你经常出差,我也这么忙,你养着它,带着它满世界飞,就好像带着我一样。不好吗?” 薛璨东彻底折服,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笑道:“好,都答应你。” 顾悠仰头望着他,满脸的欣喜和感动,伸手抚摸着他的胸口,轻声对他表白:“我对你是认真的,你是吗?” “当然。”薛璨东想都没想地开口。 顾悠‘嗯’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第23页 薛璨东笑了,“怎么了这是?” 顾悠嘆口气,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用极小的声音问他:“你的认真,是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谢谢书荒ing投雷~~ 第23章 薛璨东眉头一扬,深深地看着顾悠。 她睫毛颤巍巍的,亮晶晶的眼睛里,期待和不安相互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一是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拥有一件宝贝礼物的小女孩,害怕又憧憬。 他心软了,没办法告诉她自己其实没想那么远。 婚姻肯定会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但相关于此的具体规划,却还没出现在脑子里过。他是个跟资本打交道的人,思维非常严谨。风投一直被外界误以为是冒着风险去赚大钱,这完全是一种无知的认识。这种说辞无疑是来形容赌博的。而投资恰恰相反。投资的第一条准则,就是迴避风险。也可以片面的理解成,永远不要压上全部。 他如果是个不在乎婚姻的人,那结婚离婚就是个吃饭一样的小事,怎么都无所谓。但他是个正统教育下出来的人,相信爱情和婚姻,更期待自己的未来。所以这种关乎幸福的人生选择,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他是不会随便踏入的。 他现在是喜欢她,而且是处处喜欢。但他毕竟是个有见识的成年人,知道这个时期的所有喜欢,绝大部分都产自大脑最内层的,那个在爬行动物时期就发育好的大脑。俗称本能。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冷却思考后,做出最佳判断。但这种心里话只要说出口,一定伤人。 所以他只能搂着她,轻声说:“我不是不婚主义者。” 怀里的人明显一僵,眼神里的期待迅速消失,灰濛濛的错开目光,拒绝再跟他对视。 “别这样。”薛璨东握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朵边哄着。 顾悠笑了一下,那笑容十分牵强,赤.裸裸的受伤全部写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了。他不忍心看她这样,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顾悠没有躲开,只是像个洋娃娃似的,被他抱在怀来,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亲了半晌,她突然问他:“你知道你刚才的回答像什么吗?” 他不吭声。 顾悠淡淡地继续:“就有点像,我问你‘妈妈,我配拥有那个玩具吗?’你思索了半天,回了句‘那个玩具确实不错。’” “婚姻不是玩具。” “不要挑刺。”顾悠看他一眼,很平静地叙述着:“最伤人的回答就是这种善意的答非所问。哪怕你回答一个‘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都比这种低级的无视要强。” “我没有无视你。”薛璨东低声向她解释。 顾悠不吭声,垂着眼低着头,神情沮丧。他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替自己辩解,而是静静地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任凭时间蒸发。 “我渴望婚姻……也马上二十七了,所以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沉默很久之后,她看着前方睡着的妞妞,来了这么一句。 薛璨东眉头微蹙:“不要做这种事。” “什么事?让你讨厌的事?逼婚?”顾悠当然听懂了他的警告,却丝毫没觉得不该碰触这条线。不破不立,照现在这样继续甜蜜腻歪下去,直到彼此的荷尔蒙无感之后再分手?她不吃这种亏。不想做他训练短板和修復爱情之路上的试验品。她顾悠不是冉嫣。那个失败了,想来她身上更正自己、修復错误的想法,不允许存在一点点。 薛璨东低头看着她,脸色不好看。 顾悠回视着他,突然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爸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家人了。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希望你能理解这点。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但两个价值观不同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不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擦掉她掉出来的眼泪。 顾悠握住他的手,梨花带雨:“你对我非常好,是我自己在情感方面既传统又偏执。如果我们这段感情不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话,我是走不下去的。” 薛璨东抹着她的泪,嘆了口气:“非要把婚姻摆在终点,然后两个人一起朝着它跑吗?不能认认真真地相处着,然后顺其自然?” “……不能。”她拒绝得痛苦却干脆,“我最讨厌的一个词就是‘顺其自然’。我习惯什么事都有个目标,然后很努力地朝着它去奋斗,成功失败我都认。” 薛璨东沉默不语。 顾悠苦笑道:“这就是价值观的差异,都觉得自己对,没人愿意妥协。” 薛璨东没办法否认她的话。他习惯先观察,一步步分析了解,等判断出好坏之后再做出行动。她则习惯先定下一个目标,一头栽进去,不管好坏。难说谁好谁坏,孰对孰错,只是不同而已。 “先不谈这个了,行吗?”他准备先度过今晚。 顾悠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薛璨东拍拍她的脑袋,吻了下额头,“时间不早了,洗澡睡觉。” 顾悠听话地从他身上站起来,仰头望着他,虽然已经没在哭了,可眼睛里的惆怅,看得他极其不舒服。 “对不起……”她突然对他道起歉来。 薛璨东默默看着她。 顾悠挤出些笑容,“好好的生日,闹成这样。” 薛璨东摇摇头,又把她搂进怀里。他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这种个性鲜明又软硬得当的女孩子,他只觉得无计可施。如果她再软一分或硬一分,他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可她偏偏总在界限上下徘徊,搞得他有些不舒服。 “先睡觉。”他抱着她,感受着她此刻的乖巧和脆弱。 “嗯。”她反手回抱住他的腰,向他展现出心底的不舍。 两人洗完澡,来到床上。刚才的不愉快散了些,他抱着她,却也没了做点别的什么的兴致。 一觉到天明,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毕了。想必付磊来过了,他换了衣服,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见她从屋里出来,对她温柔一笑。那笑容……跟以往有些不同。 西装革履,高大英俊,乍一看还是那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可她却读懂了他骨子里的冷酷。 不替自己解释,也不劝解别人。合则交往,不合则散。他决定的事,就真的不会再改变了。即使他捨不得,也就只是捨不得。 成年人之间的分手,多数是没有戏剧性的。一个疏离的眼神就明白了。你要走,我又为什么要留你呢。内心的感受都是彼此自己的事,与任何人都不相干。 顾悠回以他淡淡的一笑后,走进了洗手间。 望着镜子里这个一早醒来就已经足够美丽的姑娘,她疲惫地笑了。时机没捏准吗?她不这么认为。浓情蜜意的时候,来上一击,成与不成在此一举了。以退为进是常用的战术,除了分寸火候不太好拿捏之外,也需要点额外的运气。 第24页 昨晚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挑明,他们还会‘恩恩爱爱’的浪费很多时间,最后得到他一个‘maybe’。挑明的话,就必定要承担他不玩了的风险,但好歹有个结果。此路不通,她再走别的路就好。反正他也只是一颗子。青春有限,她从来不是那种犹豫不前的人。 她昨晚判断他最终会屈服的可能性是超过60%的,毕竟他处处都表现出对自己不一样的喜爱,不过从今天早上他眼神中隐藏的疏远来看,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 分就分吧,这是种测试。让他看看自己的心,也让她更认清他一点。如果他真要是毫无留恋,清醒到残酷地步的话,那趁早撤退也是好事。 说到底,任何事情计划的再周详,也不会照着想像逐一发生。人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变化,没谁能百分百确定一样东西的。 洗漱完毕后的顾悠,清新佳人一枚。 走出洗手间后,端了杯薛璨东煮好的咖啡喝了起来。 “吃早餐吗?”她问他。 薛璨东整理袖口的手停了下来,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赶飞机。” 顾悠点点头表示理解,放下手里的咖啡陪他走到门口。 “谢谢你。”她笑得美极了,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水光,以及深不见底的温暖和无奈。 薛璨东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深深地看着她。 太聪明真的不是好事,敏感到这种地步,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顾悠的笑容十分善意,用轻轻的柔声对他说:“至少这段时间是快乐的……” 薛璨东眉头微蹙,张口要说点什么。 顾悠摇摇头,伸出根手指按到他的唇部,“别破坏美感,好吗?” 接着也不等他回答,倏地一下打开房门,礼貌地送客。 只不过她的送客之旅并未开始,就被门前这个早早就站在此地的女人给吓傻了。这人红着眼发着狂,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一看到顾悠,一个挥洒的动作,迅速而兇勐地扑面而来。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榛子婧stairwell、不知道起啥名儿投雷~ 第24章 人类有很多种应急机制。 阴森的目光,刺鼻的气味,这些都会激发出本能的警觉。可就算背后的男人警觉得再迅速,被他抱进怀里的顾悠,也还是感觉到胳膊上有种凉凉的触感,接着发烫,越来越烫,蚀骨般得灼烫。 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道自己被强酸泼了。 那种惊恐和发木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显得非常笨拙。 她傻乎乎地看着他关门,脱外套,一边替她擦着露出来的皮肤,一边拉着她狂奔进洗手间。水流一直在她身上冲着,不强不弱,让她发懵。 他问她什么,她好像都听不到似的。呆呆地看着他替自己脱着睡衣,不断地检查着各处。 直到确认她身上没有其他痕迹之后,他才掏出电话,吩咐了一大堆人,有警察,有医生,有律师。当然还有助理和司机。 救护车进来的时候,她愣愣地看向他,“我……没事的。你的背……你的背!” “我没事,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薛璨东带着她上了救护车,路过付磊的时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付磊一个哆嗦,简直想死。这种严重的失职行为,实在是不应该。不用老闆看他,他已经自责到快崩溃了。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大门口赶过来,也还是让人跑了。后怕和愤怒交织在胸口,只能留在原地配合着警方处理后续工作。 医院里。 全身都检查了一遍之后的顾悠,只有小臂被硫酸溅到,灼伤了一处1x1.5厘米的伤口。倒是用嵴樑挡着她的薛璨东,后背出现了很大面积的轻度灼伤。虽然他穿着西服,硫酸没有直接接触到皮肤,可还是透过纤维造成了伤害。还好不算严重,痊癒后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单人病房里,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无语。 伤口已经处理完了,现在纯属在缓解情绪。 本来是已经要分手的人了,突然出了这种恐怖的意外,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顾悠就算心机再重,演技再高,这会儿也没了别的任何心思。 “没事了……”薛璨东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悠僵坐在那里,下意识地握着他的手。不能否认他确实可以带给她安全感,即使她根本没打算喜欢他爱他,潜意识里也还是知道他是安全可靠的。尤其这会儿理智渐渐恢復,刚才那被泼的一幕,以及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拽进怀里,用后背挡住硫酸的那一幕,一直不停地在脑子里重复着。 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忘了那些目的和计划,不再演戏之后的她,有些迷茫和慌乱。 “都过去了。”薛璨东低声安慰着她,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不停轻吻她的额头。 顾悠把头埋进他怀里,决定给自己片刻的安宁。不想明天,不想过去,好好感受这一刻。 薛璨东默默地嘆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后怕,愤怒,懊悔,以及那种隐隐的说不清的解脱感,在他心里绕成一团,乱闹闹的。 “她为什么发疯?”半晌之后,顾悠又变成了顾悠。她微微挣脱他的怀抱,直视着他的眼睛。 薛璨东静静地回视着,并不作答。 “她有病吗?”顾悠越问越大声。 薛璨东没有跟任何人谈论自己过往感情的习惯,即使这个人是顾悠,即使她刚刚还差点因为自己的前任而身负重伤。 顾悠见他这样,突然红了眼眶,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直直地望着他,神情委屈极了。 薛璨东感到不妙。 果然,顾悠勐的一下扑了过来,伸手捶向他的胸口,边捶边哭:“你就这么爱她吗?!啊?……呜呜呜--” “……”薛璨东愣在原地,不明白她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可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怀里的人哭得这么悽惨,他只能拍着她哄道:“别哭,别哭……” 顾悠把脸埋进他怀里,越哭越痛,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即使听见了,也假装聋了。就在刚才他沉默的一瞬间,她决定改变玩法。按照他习惯的路数去交往的话,效果显而易见。他能接受她的小打小闹,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他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宁可不玩了,也不轻易改变规则。 现在出了这种事,是危机也是转机。不管他那种关键时刻的英雄行为,是出自对她的喜欢,还是一种对谁都一样的本能。 既然之前那条路已经出现了bug,而且即将分手。那就干脆换个玩法。换个她不屑的玩法:让你狠狠地感受到我的爱,我的真心,我的无助,以及我为爱抛下的自尊。换言之,就是类似冉嫣的玩法。 不过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在于他知道她骨子里的高傲,以及她为他放下的一切。而对冉嫣,他不会有那么多感受的,毕竟那个女人没病之前,一向柔软听话。 第25页 所以她痛苦又委屈地靠着他,哽咽地问:“你是不是、呜呜--还爱她?” 薛璨东后知后觉,品出了她的醋意和对自己的真实情感,一边吻着她脸上的泪,一边低声解释:“没有的事,我跟她早完了,我只喜欢你,你别哭……别哭好吗?乖……” 顾悠哭着抬头,胸口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看着惨兮兮的,一对上他的眼睛,泪水更止不住了,痛苦地控诉他:“你、呜呜--根本不喜欢我!你还要……跟我分手!呜呜--!” 薛璨东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既心疼,又觉得这情况有些莫名的滑稽。她哭得这么惨,眼睛都快肿了,可他还觉得她此刻可爱极了。 一把将人抱到腿上,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眼泪,“别哭了,我没说要跟你分手,别瞎想了,好吗?”他不断地哄着她,毫无障碍地把自己之前的绝情抵赖了个彻底。 顾悠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胸口还在一抽一抽的,他越看越觉得她可爱坏了,又想起这个傻姑娘差点因为自己就出了意外,这美丽的脸蛋很可能差一点就没了,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和后怕。 “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我心疼。”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畔,宠溺又温柔。跟早上那个坐在沙发椅里喝咖啡的混蛋,完全判若两人。 顾悠恨恨地揉着他的头髮,嗔怒道:“你以后不能欺负我,你比我大!”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别哭了宝贝。”薛璨东搂着她不停地吻着,宝贝这种他从来没说过的词彙,轻易间就脱口而出。而且说完之后,他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反而觉得她很适合被称为宝贝。 作为宝贝本身的顾悠,根本不知道这个词有什么好特殊的,大哭过一场之后,有些虚脱,柔柔弱弱地靠在他怀里,坦然地享受着他的安抚。 而就在此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明天入v,更新时间往后挪一下,大概在上午11点左右。谢谢大家~ 第25章 “璨东!璨--”丁文秀顿住脚步, 戛然失声, 看着沙发上搂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瞬间没了反应。 顾悠连忙起身, 惊讶万分地看向门口这位贵妇装束的太太。 “您怎么来了?”薛璨东跟着站了起来,越过自己的母亲,视线投向缩在后头付磊, 眼里的责备不言而喻。 丁文秀原本的慌乱, 在看到进门那一幕之后就平息了。“让我检查看看。”她快步绕到薛璨东面前,仔仔细细地确认着。虽然付磊说两人没事,但做母亲的, 不亲眼看过是绝对不会放心的。待确认儿子无碍之后,她转身看向顾悠,慈祥地问她:“吓着了吧?” “呃……还好。”顾悠尴尬地笑笑,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薛璨东。 薛璨东立即会意, 轻声对她说:“这是我母亲。”完了又替自己母亲介绍顾悠,“我女朋友。” “伯母好……”顾悠礼貌地问候。 “好好好……”丁文秀笑着连贊三声,上下看着顾悠, 越看越满意,视线扫到在她胳膊上的纱布时, 拧眉道:“不是说你也没事吗?怎么伤到胳膊了?” “……一点点,我不严重。倒是他, 背上都是。”顾悠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拽着薛璨东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心疼。 “你伤着背了?!”丁文秀瞪大眼睛, 说着就要去掀自家儿子的衬衫看。 薛璨东按住母亲的手,轻声解释道:“就退了层皮,已经擦好药了。没大碍,也不会留疤。” 丁文秀看他的表情不像说假的,而且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应该确实没大碍,顿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呵斥道:“你以后小心点,那个冉嫣是疯了吗?!” 薛璨东沉默不语,脸色不怎么好看。 丁文秀看了眼顾悠,念在场合不对,也只好适可而止。重重嘆了口气之后,一脸心疼地看向他们,慈祥地说:“咱们回家,我炖汤给你们喝。今天都不许工作了,在家好好歇着。” “……不用了伯母,我真的没事。”顾悠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看向薛璨东,等着他替自己说话。 薛璨东会意,搂住她的肩膀,低头却来了句:“走吧,喝汤去。” 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院,又浩浩荡荡地抵达住宅。 幸亏丁文秀女士嘴里的回家,指的是回她儿子家。不然顾悠还真不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那个真正的薛家了。 薛璨东的这栋房子,就位于世纪公园东侧的中央别墅区。一个公园,隔绝着两个世界,东边是天堂滋味,西边是人间烟火。 说是喝汤,但正值午餐时间,所以实际是一大桌子菜。荤素搭配,清淡中式。丁伯母这亲手熬的汤,其实也就只是在一旁站着,吩咐着厨师什么时候加什么东西。 顾悠猜想她大概这辈子也没有真正下过厨房。名医世家的掌上明珠,个人在基因研究领域里又有着响噹噹的名号,而且老公孩子还个顶个的优秀。上辈子一定烧了高香。 顾悠因为妞妞,目前还在吃素。丁女士虽然不养动物,不信轮迴,但还是对她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叮嘱道:“吃素的话,要更注意营养搭配,不然很容易失衡。” “是,我会注意的,谢谢伯母。”顾悠礼貌地回应着,尽量让自己笑得自在一点。她预计的丁女士,跟此时这个慈爱的长辈有些出入。 单看丁女士的长相,看不出实际年龄,保养得简直可以用逆天来形容,自然又年轻。体态也毫无老相,不是年轻时学过舞蹈,就是极好的家教养成的。浑身散发的知性气质很浓,眼神也很利落,给人种严肃不好惹的感觉。 顾悠原先也预测她不是凡人,可丁女士自从闯进医院病房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没有按套路来。她温暖,体贴,又善解人意。这让一向不擅长跟年长女性相处的顾悠,有些不在状态。 三个人在这种场合下的见面,不可能谈到什么很深刻的话题。丁女士格外明白,更不会东问西问,整个午餐时间,都只是表现出对两个人的关心,以及就这件事情带来的安全问题,提供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一顿饭下来,顾悠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位让人非常舒服的长辈。很难不喜欢。 两人送走丁女士后,从庭院往回走。今天阳光明媚,一点都不冷。薛璨东看着这个沐浴在阳光下,一身米色家居服的白嫩姑娘,胸口这地方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舒服感。 “我母亲很喜欢你。”他笑着说。 顾悠望着他,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了?” “……我表现得像个傻子,呆死了。”她闷闷地憋出这么一句。 薛璨东被逗乐了,把人搂进怀里往屋里走着,“不呆,大方得体。” 顾悠重重地‘唉’了一声,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 第26页 “下午回去收拾一下,这段时间先跟我住。”薛璨东摸摸她的脸蛋,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顾悠惊讶地看向他。 薛璨东解释道:“这种事不好处理。毕竟你跟我都没受伤,走不了刑事。她这种状况,又极具危险性,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再回去住了。” 顾悠垂眼沉默,想了会儿,摇头道:“我得上班,她查得到我在哪住,就不可能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我不是那种一直躲着的性格。” 薛璨东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耐心劝道:“华坤的安保很健全,外人进不去,出入我会派人跟着,先麻烦这一段时间,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之后,一定还你自由,可以吗?” 顾悠不吭声,抬眼看着他,神情有些哀怨。 “怎么了这是,这么委屈。”薛璨东笑了,发觉她今天很爱撒娇。再次把人抱到腿上,预备低头吻她。 “哎。”顾悠扭头拒绝,还伸出食指来左右摇摆着,“不要使用美男计哦……” 薛璨东一口轻咬住她的食指,把人压倒在了沙发上。 “餵!”顾悠吓得四处张望,小声叫唤:“疯了?大白天的!”住所搞了那么多工作人员,虽然这会儿都自动隐身了,但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薛璨东本来也只是吓吓她,看着她绯红的小脸,挺陶醉的,笑着揶揄道:“女英雄害怕了?” 顾悠挣扎着坐直身子,理理衣服,不看他。有些斗气的意思,却可爱无比。至少在薛璨东眼里,她此刻的模样,要远远可爱过今天早上那种什么都能看透的淡然。 女人是变色龙。他忘了在哪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过此刻却深以为然。怀里的这个小丫头,他有些看不透,但不能否认,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刻都没有觉得无聊过。或许她真正的魅力,就在于那一点点的看不透。 “走!”薛璨东倏地起身,腰身一弯,给顾悠来了个公主抱。 她惊讶地小声‘餵’他。 薛璨东笑望着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笑容有几分坏,角度又有点帅,让怀里的顾悠,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他互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圈住他的脖颈,被送入了卧房。 欲望这个事情,不太好解释。明明心里有很多事,但在他压上自己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无比激动和快乐。格陵兰的亲密之后,两人一直没有机会腻在一起,昨晚本来是个时机,却被现实话题扫了兴。此刻,在经歷了一上午戏剧性事件后,急需要一场勐烈的性来舒缓神经,表达对彼此的喜爱。 她今天很配合,他也有些发疯,来了好几次。直到天色渐渐昏暗,两人才餍足地抱在一起歇息。 顾悠搂着他的腰,很好奇。 “笑什么?”他感觉到了她的笑意。 “唔……”她笑着摇头,不承认。 薛璨东抚摸着她滑嫩的背嵴,慢慢向下,捏住弹性绝佳的翘臀,恐吓她:“还不说?” 顾悠嘻嘻一笑,揉着他的腰窝,老实交代道:“人家说……你这种腰,叫公狗腰。是不是啊?” “……”薛璨东根本不了解这种无聊的网络用语,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无奈地掐掐她的小脸蛋,被她眼睛里那一丝促狭给逗笑了,“以后少看些不该看的。” 顾悠可爱地笑笑,有些羞涩,又有些调皮。摸着他的腰腹,爱不释手。 薛璨东低低地乐出声来,这种类似被调戏的感觉,绝对是生平第一次,既新鲜又有些牙痒痒。 “你睡不睡,不睡再来一回?”他轻咬着她的耳朵低语。 “睡睡睡。”顾悠一头扎进他怀里,迅速假寐起来。 薛璨东搂着她,低头又笑了,揉揉脑袋,亲亲额头,也跟着闭目养神。 第26章 硫酸事件薛璨东具体会怎么处理, 顾悠不知道。但她猜想, 他大概是准备私了的。而这个私了,想必也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覆。他不煳涂, 也知道轻重,所以她相信他。 周末是个艷阳天。 顾悠看着工人把自己收拾好的六个大箱子,搬进薛璨东家里的时候, 内心不能算得上是毫无波澜。 不管怎么进来的, 但至少进来了。 这会儿安顿好一切,抱着亲爱的妞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时间有些恍惚。脚下的巴顿, 正在试图用爪子够着妞妞,想要和它一起玩耍。 可妞妞又老又病,怎么会理它。蔫蔫地撒着娇,一副又困了的模样。巴顿喜欢顾悠, 还记得她救了自己,一天到晚跟着她,连带着把妞妞也喜欢上了。 此时的阳光, 透过硕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屋内,工人们井然有序的忙活着。厨房里隐约传来准备饭菜的声音, 外头庭院里有人浇花修草坪,书房里的薛璨东还在进行着什么视频会议, 她有点感冒,吃了药,这会儿看起来跟妞妞一样困。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即使她平时再能撑, 也容易在这个时间情绪低落。 如果还像往年那样窝在自己的小地方,或许会轻松些。可她现在进入了他的生活里,势必要比以往更累。 “好点儿了没?”薛璨东一出来,见她昏昏欲睡的,忍不住把手放到她的额头测试温度。 “好多了。”顾悠娇弱地看向他,放下妞妞,转而抱住他的胳膊,一副很需要他来安慰的模样。 薛璨东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免疫力有些低,不能再吃素了。” “……好。” 薛璨东见她乖巧得很,一时还有点不适应,觉得她眉间那点愁云,也充满了艺术感,忍不住轻声问道:“有心事?” 顾悠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看着他,“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薛璨东期待的不是这样的回答,他也从来没有过多询问过她的家庭状况,只知道她家里没人了。现在她开了口,他就不能不接话,于是提议道:“下午去上束花?” 顾悠笑了,那笑容很淡,也未及眼睛,“我是江城人,他埋在那了。” 薛璨东点点头,亲吻着她的脸颊,“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 “嗯。”她望着他,又笑了。是的,谁都逃不过。 薛璨东看着她的笑脸,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还是这么美,却有种摸不透看不穿的滋味,跟以前的那种猜不透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她,像是个被塑料薄膜罩住的活人,外面的人摸不到她,里面的她也出不来。有些不自然。 “你跟父亲感情更好?”他换了话题,试图开导她。 顾悠收回视线,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缠,姿势亲密,她轻声回答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忠厚老实,人很善良。” “生病走的?” “……是。” “我祖父可能也快了,咽喉癌。”他主动跟她分享着自己家里的事。 第27页 顾悠当然知道这位老爷子,她还知道薛璨东跟老爷子阴历同一天生日。而且薛家唯一的年度聚会,就是这天。谁都得到,天大的事也不能耽搁。反而是端午、新年这一类的假期,对他们家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薛璨东的阴历生日,就在后天。而目前,他还没对她提出邀约。 “你跟爷爷很亲近吗?”她轻声问着,一边摸着他的头髮传达着自己的爱意。 薛璨东已经习惯了被她这么亲近的碰触着,温柔地回答道:“很亲近。这么多人里,他最喜欢我。而且是那种毫无原则的喜欢。” “……真好。”顾悠羡慕地看着他,低声说:“我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我妈妈……很冷漠。总也看不见我,不管我做得有多好,考了多少次一百分,评了多少回三好生,她的眼睛里就是永远没有我。” 薛璨东沉默了,他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童年。也深刻地明白了,她骨子里的好强是从哪来的。他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吻着她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的。你特别棒,而且非常招我喜欢。” 顾悠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时间有些语塞。她明白他在安慰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耍心机,想让他心软,好更进一步。可当他说着这种温暖的话,用这种温柔蚀骨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心脏那个地方……软软的。 “我长大了。”她虚声说着,不自觉间有些哽咽。 薛璨东心疼地抱紧她,低声哄道:“是的宝贝,你长得大了,而且既聪明又漂亮。” 顾悠羞涩地笑了,被他连说带哄地安抚成功,转而开始自责起来:“我想跟你说句对不起” “什么意思?”薛璨东靠在沙发里,把她又往自己身上拉了拉。 顾悠仰着脑袋,亮亮的眼睛温柔含笑,神情十分诚恳,她轻声说:“那天,我不该逼着你回答关于结婚的问题。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这么问不恰当,对你也不公平。我不能把我没有治癒的心理问题,强加到你身上,逼着你去配合我。我总想让任何事按照我的想法进行,不然我会觉得慌乱不安,这是自私,也很自大。我不该这么做的,对不起……” 薛璨东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剖析自己,她越这么说,他反而越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更自大的人。那晚的争论,其实是场地位的较量,他们都想让这段关系按照自己的路子来发展,她不过是指明彼此有矛盾,他却直接松手了。傲慢固执,更甚于她。他有些愧疚,清了下嗓子,说:“我也有不对。” 顾悠摇摇头,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轻声替他讲话:“你只是在做自己而已,我却要求你要做我心里的那个理想伴侣。是我不好,跟我在一起其实很累的。对不起…… 如果说有什么对薛璨东来说是陌生的,那必定是现在这种情形。一个你很喜欢,甚至还处于性迷恋阶段的女人,柔声细语地向你展现着她的脆弱,把对你的理解和依赖,用一种非常可爱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任何男人都只能对她更加沉迷。 至少他此刻就很后悔自己那天的决绝和傲慢。又不是不喜欢,而且是那种难得的喜欢,僵持所谓的路线干什么呢? “悠悠。” “嗯?” “后天我祖父生日,你跟我回去看看他吧。”薛璨东温柔地向她发出邀请。 顾悠听着这句天籁之音,强压着内心的起伏,惊讶道:“我也去啊?” “我跟怹老人家一天阴历生日,你跟我回去,他一定开心。”薛璨东一边替她捋着耳朵后的头髮,一边耐心解释着。 顾悠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我……我现在有点困惑了。” 薛璨东瞧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温柔地笑了,“我对你是认真的,你明白吗?” 顾悠傻傻地点着头,“可是,你不是说--” “顺其自然?” 她又点点头。 薛璨东揉揉她的脑袋,“我这就是在顺其自然啊,让你住进来,带你回家,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默默地回视着。她在确认着他的话,他也在向她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很久之后,她的唇角渐渐上扬,真诚的笑意露了出来,神情有些羞涩,却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用最温柔的声音做着表白:“谢谢你喜欢我……” 薛璨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僵了一下,觉得心脏这地方,被一种东西击到了。很柔,却极其迅速。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疼惜她,而且心甘情愿。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抱娃娃似的,安抚她,疼爱她。 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的顾悠,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明明又近了一步,可她却有了种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谈不上迷失,只是有种恍惚,有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类似于不忍的滋味。 她下意识地把他抱得更紧,这一刻不愿意再去想些别的了,只想安安静静地体会他怀里的温暖,以及他身上那种渐渐让她有些上瘾的味道。 第27章 把恋爱对象带回家, 实际上是种很重要的行为语言。 它意味着你想让亲近的人, 看看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极有可能会重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人。至少, 在中国是这样的。 薛家的家宴,规矩多多。这没有礼物,按时抵达, 不能饱腹前来, 是其中最重要的准则。 顾悠用了两天时间,让自己做足了心里准备。 晚上八点整,月朗星稀。当薛璨东带着顾悠走进这座戒备森严的院子时, 一切才要正式开始。 十二月的天海,已经感受到了冬日的严寒。因为是家宴,没有人会盛装。薛璨东这种一年四季都要穿西服的人,今天也换上了羊绒衫配休闲裤。顾悠同样穿得毫无侵略性, 米色羊绒衫搭配牛仔裤,外套是简单的粗花呢小香。 两人站在一起,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连身高都如此般配。 木门缓缓开启,里头的欢声笑语迎面扑来。 顾悠精神一振, 强压住骨子里反射出来的冷意,换上一种天然无害, 清新羞涩,又透着种难见的极其温柔的笑容。 “放轻松。”薛璨东沖她一笑,拉着人直接朝人群走去。 新中式风格的大厅, 正位坐着的便是薛老爷子。他年事已高又身患癌症,虽然没了早年间新闻中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但人架子仍在,又高又瘦,眼神坚毅。顾悠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薛璨东长得其实最像他祖父。 薛国瑞和薛国梁两兄弟,分别带着自己的夫人,左右两侧坐着。薛乔瑾站在老爷子身后,正说着些什么俏皮话,逗得众人都很欢乐。 老爷子一看到薛璨东和顾悠进来,表情立刻不一样了,眼神中的那种慈爱根本掩盖不住,直接颤颤巍巍地沖他伸出手来。 薛璨东立即上前,握住了老爷子的手。老爷子看看他,又看看顾悠,满意地直点头。 第28页 “您今天怎么样?”薛璨东凑到老人耳朵边大声问他。 老爷子已经没办法发声了,只能点头示意。 薛璨东笑着握住顾悠的手,对他,也对众人介绍道:“这是顾悠,我女朋友。” 顾悠先是回应老爷子,接着对屋子里的人笑了一圈。虽然这是薛璨东第一回 带女孩子回家,但因为之前丁文秀已经见过她了,所以该好奇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老爷子看样子很爱屋及乌,又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顾悠,然后把她的手和自己孙子的手握在了一起。 “爷爷好。”顾悠很乖地开口打招唿。 薛老爷子点着头,笑得满脸褶,想必是越看越喜欢,手也握得紧紧的。 有了这种温暖的开场,接下里的一切就容易多了。 薛国瑞非常随和,跟丁文秀一样,对顾悠嘘寒问暖,俨然一副她已经嫁入薛家的状态。薛国梁和他太太王珺,作为叔婶,自然跟着大哥大嫂的态度走了。 薛国梁笑道:“没想璨东倒在自家企业里找到缘分了!你在一所当设计师?” “是的。”顾悠笑得很大方。 薛国梁点点头,一副非常满意的模样,他夫人王珺也全程微笑。就连站在他们旁边的薛乔瑾,都十分乖巧地沖她打着招唿,那声‘姐姐’叫得比什么都甜。 场面过后,丁文秀拉着顾悠,轻声问她:“璨东说你开始吃荤了?” 顾悠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的,免疫力有点下降。” “那好,家里的红烧肉做得一绝,肥而不腻,连璨东不爱吃肥的都能吃上两块。”丁文秀很喜欢顾悠,拉着她说着小话。一会儿介绍着家里的情况,一会儿又小声说着这爷孙俩多亲密,进门时间也不短了,老爷子还拉着薛璨东聊呢。 “就喜欢璨东,一见面就不让走了,没法子。”丁文秀说完,跟顾悠一起看向这爷孙俩,得了薛璨东一个挑眉的动作。 “这小子主意大,你多担待点。”丁文秀言语间满是真诚。 顾悠却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强撑着迴避的冲动,微笑着道:“您客气了,他比我成熟,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 丁文秀笑了。 顾悠看了看还在跟老爷子聊天的薛璨东,回过头来握住丁女士的手,丝毫不掺杂假意的告诉她:“谢谢您和叔叔培养出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能遇见他是我的幸运。” 丁文秀拍拍顾悠的肩膀,慈爱地对她说:“你也是好孩子,你们俩好好地处,不要担心家里。我们百分百支持你们。” 顾悠点点头,满眼的感激和真诚。能被这样的家庭,毫无障碍地接受,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的。不仅薛璨东比她想像中要好,就连他的家人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嫌弃她的背景出身,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信任感都没有过。 她当然知道这绝大部分的理由,是来自对薛璨东本人的信任,相信他最终领进门的姑娘一定是好的。可即便是这样,顾悠也还是感受到了很浓的被尊重感。 他们一家人都很尊重她,包括她真正的目标。那个人……竟然跟想像中有些出入。这会儿他跟自己的哥哥坐在一起,不知道正谈论着些什么。六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还是一副极其听话的学生模样,跟那个在公司年会上拿腔讲话的负责人,实在相距甚远。 顾悠逼自己收回思绪,加入丁文秀和王珺之间的谈话。此时她们几个女人坐在一起,一边等着餐点上齐,一边叙着闲话。 “听说姐姐是t大的建筑学博士,那你跟我哥一样都是学霸咯?”薛乔瑾非常识时务,一改那天想作乱试探的招数,变得无比亲切。冉嫣出局,温青青也基本没戏了,所以她当然希望,跟这个未来很有可能跟她哥哥结婚的女人攀攀交情。 “我不如你哥,他是真学霸。”顾悠笑着接话。 “哎呦……你们这些学霸真讨厌。”薛乔瑾一脸哀怨撒着娇,两个长辈都无奈地笑了。 “你别哎呦,也用点心读书啊。”王珺细声细语地说着自己姑娘,看样子倒也像是确实为她的学业担心。 “我没有学习方面的天赋嘛!人各有志的,我对化妆品就很感兴趣啊。姐姐你有微博、instgram和推特吧?我跟你说哦,我人气可高了。好几百万粉丝的!”薛乔瑾的创业之心,仍然没有死。她预备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先打通未来嫂子这条路,以后慢慢攻下她哥。 “是吗?”顾悠很配合地惊讶着,夸奖道:“那真得很厉害了。很多特别努力经营的自媒体,都没有你的影响力大。” 薛乔瑾看她说得认真,也有些真得意,笑着对妈妈说:“听到没有,就跟你们说我很厉害了!” “是,你最厉害。”王珺十分温柔,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别提多宠溺了。就是刚才说让她用功读书的时候,语气也十分柔和,完全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一看就是个宠孩子的人,性子十分软绵。 顾悠不由得陷入沉思,太多东西都跟手里的资料不一样了。 不过还好她没能分神过久,餐点很快就准备就绪,一场家庭生日会正式拉开帷幕。 切蛋糕吹蜡烛,庆着大寿,许愿祝福,美食美酒都是陪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很多有趣的故事要讲。 顾悠坐在其中,吃着美食,看着美景,听着他们的快乐,望着他们的热情,心一点一点在变硬。薛国梁那副微醺的快活模样,最让她觉得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榛子婧stairwell投雷~~ 第28章 晚上十二点多, 家宴正式结束。 薛璨东把体力不支的老爷子哄睡之后, 薛国梁一家三口率先离开。跟老爷子住在一起的薛国瑞夫妇,留两个晚辈多说了几句。 “姑娘不错。”薛国瑞赞许地看着儿子。 从进门那一刻, 全家人就都在暗暗地观察顾悠。她的一言一全都被看在眼里,处处得体,又透着真诚和些许羞涩。不但学经歷出色, 思想也有深度, 既有现代新女性的独立,又不失传统女性的温婉,很适合他儿子。 薛璨东笑笑, 拿起夹克套上。 薛国瑞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是认真的,就好好处。” “您放心。”薛璨东点点头,笑着看向那边还在被母亲叮嘱个没完的顾悠。她确实招人疼, 一晚上一大家子都被折服了。尤其在餐桌上她那翻对建筑设计的独特见解,让丁教授眼睛都冒光了。 回去的路上,顾悠靠在薛璨东身上, 异常沉默。 “累了?” “嗯。”她哼了一声,不想说话。 薛璨东摸摸她的额头, 蹙眉道:“有些发烫。” “嗯,刚才就不舒服了。”顾悠在他怀里小声撒娇。她这会儿确实不舒服, 不过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在感冒未痊癒的情况下,实实在在地演了场大戏,疲惫得几乎虚脱。那屋子里的坐着的, 有哪一个是简单人?十二分精神都不够用的。 第29页 她知道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尤其在薛国梁夸奖她奥兰机场的设计图很精彩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底了。然而此刻回到了她稍微熟悉的环境中,靠在这个舒适又温热的怀抱里时,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下次要告诉我。”薛璨东还在测试着她的体温,说着掏出了手机,像是又要准备吩咐谁。 顾悠瞥了眼屏幕,果不其然看见家庭医生的名字,她连忙按住他的手,“不严重,我就是有点累,别麻烦了。” “身体是大事。”薛璨东执意拨通了医生的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无语。在他沖她扬眉的那一瞬间,她抱住他的脸清脆地亲了他一下。 “……”薛璨东看着她,低低地笑了,揉揉她的脑袋,轻咬住她诱人的耳朵。 “你们家人都这么恩爱吗?”她小声问他。 “嗯?” “你父母,你叔叔一家,看着关系都非常好。” 薛璨东笑笑,“我祖父管得严。” “少骗我,爷爷会管这么宽吗?还不是因为人家夫妻感情本来就好。”顾悠捏着他的大掌提出抗议,接着道:“没想到我们薛董在家的时候,这么和蔼可亲。” “你指的是哪个薛董?”薛璨东逗她。 “当然是我们建设集团的小薛董啦!”顾悠嗔他,明知故问。 薛璨东笑了,“我叔叔这个人……犯不了大错。” “……”顾悠回望他,有些好奇他刚才的迟疑。像是在斟酌怎么选择词彙一样,她顺势道:“我以前觉得他很恐怖的,一丝不苟,超级严肃!今年年会的时候他也是讲着官腔,不怎么跟我们互动的。” 薛璨东扬扬眉,虽然不想坏自家叔叔的威风,但还是对她说:“他很随和,不用怕他。” “……哦。” 薛璨东见她答应的非常不用心,笑着问:“你这么胆小?还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 顾悠嘴巴微微噘起,不满地看着他,幽怨地说:“我只是个小员工,能有什么把柄在大老闆手里。” 薛璨东乐了,亲亲她的小脸,“别噘嘴了,现在他再板脸你也不会怕了。” “嗯,这倒也是。”顾悠靠回他怀里,喜滋滋地仰着脸望夫。 薛璨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揉了揉她这一头柔顺的长髮后,把人重新按回怀里。 一路畅通无阻,称职的家庭医生在两人进门的时候,已经等待片刻了。血压体温一堆检查之后,果然还是免疫力低,医生开了些营养剂,吩咐让好好休息后,称职地离场了。 “就跟你说没事了。”顾悠赖在薛璨东的背上,看着他给自己倒牛奶。 薛璨东扛着个人型物件,来回穿梭在厨房间。 “下来,把牛奶喝了。他拍拍她的翘臀。 顾悠摇摇头,指挥他:“背着我上去吧,牛奶也拿到楼上喝。” 薛璨东笑道:“当我是超人?” “嗯,我的超人。”顾悠讨好地贴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又捏了捏他结实的胳膊,笑道:“练得这么好,别可惜了嘛……” 薛璨东拿她没辙,只能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按住她的腿,小心翼翼地把人背到了楼上。接着又‘极不情愿’地餵她喝了牛奶,“不难受了?突然这么爱撒娇?” 顾悠躺在床上笑弯了眼,伸手把他拉过来,熟练地枕上了他的胸口。 薛璨东宠溺地笑着,舒舒服服地抱着佳人,大掌非常有节奏的在她的后背轻抚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享受着女友的乖巧和调皮。 “洗澡去吧。”她提议,妆还没卸呢。 薛璨东嗯了一声,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反而一个翻身,顺势把她压在了下头。 “忙完再洗。”低声在她耳朵边说完,立刻开始忙了。 顾悠惊讶于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吸引力,被他吻得迷迷煳煳间,小声抗议道:“是不是……太频繁了?” 薛璨东一开始没听清她说什么,等她气喘吁吁地重复了一遍后,他低低地笑了。最近确实有点频繁,她住进来那天他才买的安全用品,刚才拿的时候,发现已经快见底了。 “明天让你歇歇。”他吻住她的小嘴,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分神。 顾悠也很需要在度过了这样一个夜晚后忘掉一切,所以她热情地攀上他的背,向他展示着自己的喜欢。 确实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不可能接受他到这种程度。性是一回事,亲密的依靠又是另一回事。她现在对他的喜欢,已经上升到了可以自在撒娇的地步了。有些担忧,又有点享受。真是疯了。 疯归疯,她不但彻彻底底地享受了一次美妙的床上运动,还懒懒的被他抱进浴室清洗了个彻底。这种事前事后始终如一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这会儿两个人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她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了,他竟然还有精力指示别人工作。手机的光亮让她蹙眉,呢喃了两句挣脱出他的怀抱,把脸埋进枕头里睡了。 薛璨东笑着瞅了她一眼,关掉手机准备躺下的时候,她那边的手机屏幕竟然也突然亮了。 顾悠昏昏欲睡,埋着脑袋根本没看见,薛璨东余光一瞥,看见上头的来电显示是一个叫何昔的人。她的手机处于静音状态,他也没有半夜替她接听的打算。毕竟这个时间,她又没有家人,不可能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过这来电人倒是很执着,自动挂断一回后,竟然又打了两回。当薛璨东决定叫醒顾悠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挂断了,紧跟着屏幕弹出一条微信: 【你可真狠心!】--何昔。 第29章 次日, 阴雨濛濛。 顾悠是被难受醒的。头昏脑涨, 四肢无力,身子还隐隐地发着烫。 室内的全遮光窗帘, 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不过即使没有的任何光线,她也还是能感觉到旁边那个热乎乎的身子不见了。这男人的身体素质还真是好,雷都打不动似的, 令人羡慕。 她迷迷煳煳地摸到手机, 通过指纹锁打开了屏幕。手机上的时间进入视线的同时,那3个未接电话,以及16条未读信息的提示标, 也同时进入了眼帘。 她揉揉眼睛,一边伸手按下了窗帘按钮,一边蹙着眉头逐条往下看,当光线全部照进屋内的时候, 所有的未读也都被浏览了个彻底。 她忍不住嘆了口气,躺在床上静了好大一会儿。有些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喜欢在喝醉酒的时候,藉机发疯呢? 你狠心, 你没良心,你疯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小时候如何如何, 我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她揉揉太阳穴,把手机扔回了桌上。本来就不舒服, 一睁眼还看了一大堆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弄得她一点动弹的欲望都没有了。此时看着窗户外头的雨,躺着别人的床,回想着这几天以来经歷的所有事情,只觉得身心都充满了疲惫感。 第30页 唉…… 再疲惫,也要打电话请假。再疲惫,也要打起十万分精神。 顾悠摸回手机,翻出孔工的电话,正准备拨过去的时候,一则来电突然打了进来。她看着上头的‘何昔’二字,内心有些迟疑。思考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那头先是沉默,接着吱吱呜呜地嗯啊半天。 顾悠打断他:“你如果是为了那些电话和信息,想打来道歉的话,就不必了。” 那头沉默。 顾悠嘆气:“我没有生气。” 何昔仍旧沉默。 “我有点累,你没其他事的话,我挂了。” “我想见你。”他终于开了口。 顾悠捏捏太阳穴,看看外边的天,静了半晌后还是决定答应他,“你在哪?” “家。” “……我过去找你。” 说罢挂断电话,顾悠撑起精神洗漱化妆,穿戴整齐后,想了套说辞拒绝了薛璨东安排的司机,自己打着伞坐着地铁找人去了。 对何昔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再挑明一些东西的,不然他绝对不会死心。 何昔住的地方要过江,顾悠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他依旧傻傻地贴心,亲自做了一桌子饭菜,像个大孩子似的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副自己犯了多大错误的傻样。 “我真的没放在心上,你不用这样。”顾悠坐了下来,看着这一桌子素菜,心里酸酸的。 何昔抓抓头髮,脸上带着些讨好和难为情,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个……我昨天喝醉了。去了你家,楼上小胖子说……你好像搬走了。怎么回事?……真不在那住了?” “暂时不住了。” “……那你住哪?” 顾悠抬头,盯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轻声说:“住我男朋友家。” 何昔虽然早猜到了,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真跟别人跑了!内心一阵悲凉,又混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你跟他,是认真的?”他涩涩地问。 “是。” “……我想跟他见一面。”何昔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痛苦心碎,外加些宿醉之后的菜色。 顾悠嘆了口气,“何昔……” 何昔喉咙一紧,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他直接猝死。 “我知道你喜欢我。” 果然,他心口一紧,浑身一僵,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张嘴闭嘴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声。面对她这种一切都看透了的眼神,他没脸抵赖,更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再多撒一句谎了。 “我把你当朋友,那种一生一世的好朋友,你明白吗?”顾悠真诚地看着他,眼睛里多了一丝不忍。 何昔僵着身子,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回答她。她这种眼神,让他觉得自己非常可悲,自以为是的演了这么久的好友戏,到头来人家早看穿了一切。无地自容已经不能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他想死,却又疼地几乎死不动了。 “……我明白了。” 顾悠听着他几乎沙哑的回话,握住了他的手,眼眶渐渐地泛红,却没有办法再多说一句话来安慰他了。说清问题是道义,同情的安慰,则是把实实在在的软刀子。她喜欢他,实在不忍心这么做。 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替他倒了杯水,然后拿起筷子尝了口桌上的西兰花。 “很好吃。”她说。 何昔沉默地望着她,好大一会儿后,才有了力气去收拾自己满脸的悽惨,他扯扯嘴角,试图找回些尊严,“手艺一般般。” 顾悠笑了,深深地看着他,真心地笑了。 “我想见见他。”吃了几口菜后,何昔突然很认真地对她提出要求。 顾悠回视着他,有些犹豫。 何昔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这个人,不然我不放心。”也不甘心。 顾悠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气,问他:“不能单纯地接受我有了男朋友,然后祝福我吗?” 何昔看着她不吭声,答案不言而喻。 顾悠苦笑着回望他,真得不想再说出任何伤人的话了。她没办法告诉他,我不要你见我这个男朋友,也不想让你再参与我的人生了,你最好彻底消失不要在出现了。这样的真心话太残酷。她到底是个人,暂且还做不到这么绝情。 “他就这么神秘?” “我不是那个--”她的话没说完,门铃突然响了。 叮咚叮咚震个没完,好不含蓄地彰显着门外来人的性格特徵。 何昔挪开椅子,来到门边,一看清监控画面里的人,他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门外那位衣着花里花哨的少女,笑着对监控说:“何昔你开门啦,我知道你在家哦!” 何昔耷拉着脸吐出口气,看了看餐厅的顾悠,又瞥了瞥监控画面,像是在跟谁耍脾气似的‘砰’的一下,极不情愿地把门给扭开了。 “我就说你在的嘛!你知道--”薛乔瑾笑眯眯地蹦了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前方那个坐着的人给惊呆了,“……顾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谢谢小兰雪、不知道起啥名儿投雷,破费了~ 第30章 顾姐姐也被这个突然到访的妹妹‘惊喜’得不轻。 她优雅地起身, 笑得既意外又美丽, 对着门口的两人道:“你们两个认识啊?” 何昔也想这么问,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有交集的,“她是我学妹,你们怎么认识的?” 薛乔瑾自来熟地进门换鞋, 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笑嘻嘻地回道:“顾姐姐是我未来的嫂子啊!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认识的?” “好友加老乡。”顾悠笑笑,言简意赅地总结出两人的关系。 薛乔瑾点点头,走向餐桌, 看看顾悠,看看菜,扭头对何昔说:“我也还没吃饭呢……” “你--” “一起吃吧。”顾悠替他回答了。 薛乔瑾自动忽略何昔一脸的不情愿,立刻乐呵呵地跑去厨房, 连洗手再加上拿餐具,动作非常迅速。 她就说怎么第一次看到顾悠的时候觉得眼熟,原来何昔电脑里那张宝贝屏保就是她啊!虽然那照片又老又模煳, 但细看之下,还真就的的确确是她没错。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找到的情敌, 竟然自动献身了。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她不会浪费的。 于是, 原本的两人谈心事,瞬间变成了三人聚餐。 “姐姐,你跟何昔很熟吧?那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我呢?”薛乔瑾一脸真诚地看着顾悠, 脱口而出的话非常直接。 “咳咳咳--”郁闷的何昔被这一句给弄得险些岔气。本来还震惊于薛乔瑾的那句‘未来嫂子’里出不来,这下倒好,彻底回神了。 第31页 顾悠看看这两个人,轻轻地笑道:“这个你要问他啊。” 薛乔瑾原本就长得可爱,眼睛一弯,简直无公害,此时换上一副唉声嘆气的模样,倒是多了点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嘆道:“唉……我追他很久了呢。总说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呢?” 顾悠扬扬眉头,看向何昔,那表情很明显,是啊,人家哪里不好呢? 何昔被看得浑身别扭极了,原本就伤心得要死,这会儿还要被心上人这么虐待,他是又气又丧,耷拉个脸,反过来瞪薛乔瑾:“吃你的饭吧!” 薛乔瑾瘪嘴,委屈欲哭的模样说来就来,沖顾悠告状道:“姐姐,你看他!” 何昔拧眉瞪她,愤愤地拿起筷子夹草吃。 顾悠笑了,这姑娘真是不简单啊,分分钟就把她从一个极有可能的威胁对象,变成了两人之间的协调者,甚至是更倾向她那一方的自己人。饶是顾悠觉得自己见多识广,也对她挺另眼相看的。 “何昔读得计算机,乔瑾你学得是艺术,怎么会认识呢?”她找了个安全话题出来。 薛乔瑾圆熘熘的眼睛先是看看何昔,才笑着对顾悠说:“他那个时候好像研究生快毕业了,可能是时间很多吧,到处闲晃,我们是在一个艺术展上面认识的。他当时酷得很呢,所有人都跟我说说笑笑的,就他板着张脸,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薛乔瑾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何昔的眼神既有埋怨又充满了爱意。 何昔当自己不存在,继续低头吃草。 顾悠看在眼里,笑道:“你就是这么喜欢上他的?” 薛乔瑾瞪大眼睛,嗔道:“才不是呢!我又不是变态狂,喜欢被虐。……是后来……他救了我一次,我才觉得他这个人其实面冷心热,好帅得说呢!” 顾悠轻笑出声,笑睨着何昔。他耷拉个脑袋,被薛乔瑾那满脸的爱意和直直的告白,弄得极为不舒服。肌肉都僵硬了。 偏偏薛乔瑾像是非常了解他似的,还特别体贴地伸出玉手预备替他捏捏胳膊。 “餵!”何昔像触电似的一下弹开,先是瞪她,又转而瞪顾悠。 薛乔瑾若无其事地收回小手,整整自己的发箍,笑着问顾悠:“姐姐,你跟我哥哥什么时候结婚啊?他都带你见我爷爷了,应该快了吧?” “我们还--”顾悠刚要回答她。 只听一旁的何昔‘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到了桌子上,勐地一下起身,端起盘菜瓮声瓮气地丢下句“凉了!”就钻进厨房热菜去了。 何昔这房子不算小,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听见了他在厨房里弄出那种叮叮铛铛的发泄声。 餐桌上的两位姑娘,面面相觑。 “姐姐……”薛乔瑾小声靠近她,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嗯?” “何昔一直喜欢的人……是你吧?”她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问。 顾悠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薛乔瑾略带担忧地轻声问道:“你喜欢的是我哥,不喜欢何昔,对吧?” 顾悠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答案不言而喻。 薛乔瑾点点头,像是放心了似的,对她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那……我去哄哄他。” 顾悠嗯了一声,看着她像只小鸟似的飞去了厨房。 厨房很快传来了低语的声音,她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复杂。兜兜转转,竟然是早已经认识的人。原本已经不简单了,现在……更加得错综复杂。 她揉揉太阳穴,觉得头又疼了。 顾悠也不知道薛乔瑾使了什么本事,没多久,何昔还真是又乖乖地坐回了餐桌上。三人若无其事地吃着饭,薛乔瑾充当着话题制造者。 “你没见过我哥吧,下次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饭好吗?”她笑着对何昔提议,完了又看看顾悠。 顾悠笑而不语。 何昔倒是开口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薛乔瑾高兴极了,转眼看向顾悠,撒娇道:“姐姐,你跟我哥定时间好吗?他总不把我的话当话。” “……我试试吧,他最近比较忙。”顾悠只能这么说。 “嗯,他一定听你的!”薛乔瑾笑得甜极了,一副万事已经搞定了得开心。 何昔则一直不动声色地在观察顾悠。见她笑得勉强,他心里有些泛酸。什么大人物啊?把自己搞得这么重要!薛乔瑾什么出身他知道,早年间也经常从她嘴里听到‘我哥我哥’这样的字眼。只是没想到,跟那个哥还有这种孽缘! 吃过饭,顾悠先行告退。强撑着病体坐车回去,在进门的那一刻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然而她前脚才刚迈进去,立刻被整屋的气氛给镇住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现身在大厅,一个个都低着个脑袋,俨然又犯错了的模样。而这辐射中心站着的,是她一早就以为出去工作了的人。 薛璨东站在壁炉前,脸色不怎么好看,一看见她进门,神色更是复杂,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舍。 顾悠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想问他这是怎么了,但心里有种隐约的不祥预感,让她迟迟张不了口。 薛璨东上前握住她的手,顿了顿,接着无情地粉碎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侥倖。 “妞妞走了。” 第31章 年迈的妞妞走得安详, 却颇有些遗憾。因为它并没有跟自己心爱的主人, 进行那最后一别。 那个时候她在忙别的事,忙着跟另外一个男人说清楚某些东西。是男主人回家预备出差的行李时, 巧合间发现了它的不正常,不过可惜它走得快,董医生还没到, 猫生就已经结束了。 顾悠因此彻底病倒了。 体温起起落落, 人迷迷煳煳地睡了一天一夜,还没有清醒的徵兆。 妞妞的遗体都是薛璨东处理的。而他原本的出差行程,也因此耽搁了。你要他放着这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姑娘不管不顾, 他做不到。 人跟人之间的羁绊很奇怪。当她只是你闲来约会的对象时,你看到的那个她,只是一个相对应的侧面。美好,却有些不真实。她的七情六慾也不大会随时影响到你。可当她进入到你的日常生活之后, 她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是一个嘆息,都能对你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共同生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时间的魔力正在于此。 再一般的人,看久了也会生情。更何况是她。 薛璨东再一次替床上熟睡的人测量了下.体温, 确定已经恢復正常后,才把人叫醒了。 “起来吃点东西。” 顾悠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时间有些发懵。忘了自己在哪,也忘了眼前的男人。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父亲, 梦到了何昔,接着又梦到了妞妞。一切让她觉得美好的人,都出现了。只是,他们并没有跟她玩耍,而是在不断地质问他。父亲问她为什么还不开始,为什么要选择从一个男人下手?何昔问她为什么看不见他的好,为什么这么残忍?妞妞没有说话,而是用它那双圆熘熘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不多陪陪我? 第32页 她在梦里惊恐万分,痛哭流泪,直到快不能唿吸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望着这张英俊的面孔,怔怔地回了好久的神。 “做噩梦了?”薛璨东打开窗帘,看着她慌张的小脸,有些担忧。 顾悠稳稳心神,缓缓地问道:“几点了?” “中午了。”薛璨东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清醒。 顾悠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揉揉眼睛,傻傻地回视着他。室外的阳光洒在屋内,向她宣告着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和事,多停留一秒钟。 “……我很没用。”她虚弱地靠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温柔的目光。 “你只是身体有点虚弱。”薛璨东把人搂进了怀里,格外的想保护她。“妞妞的后事我已经处理了,你想看它我带你去。” 顾悠垂眼嘆息,轻轻地摇头道:“没了就是没了,希望它下辈子不要再受苦了。”她说着揉了揉眼睛,干涩地告诉他:“它像我的家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它都是我的精神支柱。每天不管多累,只要回家能看见它,我就觉得很幸福。” “遇见你也是它的幸福。” 顾悠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我以为它还能再陪我几年的……白白让它挨了刀子,受了那么大的罪。” 薛璨东抱紧了她,低声哄道:“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别这么对自己。” 道理都懂,可顾悠就是觉得难过,她默默地流着泪,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薛璨东一手爱抚着她的头髮,一手替她擦掉眼泪,悄声说:“你哭得我心里头难受。” 顾悠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神情既感动又痛苦,好大一会儿后,她低下了头,小声说:“那你不要看我了。” 薛璨东愣了一愣,低笑道:“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不看你看谁?” 顾悠闷不做声。 薛璨东提议:“请几天假吧,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顾悠摇头,轻声回道:“我最近请的假太多了。”不务正业太久了,就算是为了目标在做着另一番奋斗,可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一丁点的快乐。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必须加快脚步。 “身体第一,出去养养精气神。”薛璨东不以为意地说。 顾悠深深地望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你是为我留下来的?”昏睡前听他说过要出差的。 薛璨东笑而不语,只是温柔地亲了她一口。 顾悠转身回抱住他,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小声道:“谢谢你……” 薛璨东不觉得这么做有多需要感谢,身为男朋友,这么做简直微不足道。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顾悠忽然仰头看他。 “什么事?” “妞妞出事的时候,我正在跟朋友吃饭。而我那个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乔瑾喜欢的人。”顾悠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本来就是要告诉他的,可一回来就接到了妞妞的噩耗,跟着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是你那个叫何昔的朋友?” “……你知道他?”顾悠佯装惊讶地看着他。 薛璨东笑了,“他那么执着的打电话发信息,我当然看见了。” 顾悠盯着他看,沉默了一会儿后,老实道:“他喜欢我。” 薛璨东眉头一扬,“喜欢你很正常。” “……”顾悠傻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薛璨东倒是笑了,握住她的手,“行了,先去吃饭。别胡思乱想了。” “……你不吃醋吗?”顾悠拉住他的胳膊,好奇地问。 薛璨东把她抱下床,一边替她整理着衣服,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追你的人,从小到大一定不少。可你遇见我之前,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要么是开窍晚,要么就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既然是这样,那不管是何昔还是其他什么昔,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你。” 顾悠怔怔地看着他,模样傻里傻气的,半晌嘟囔了一句:“你可真自信。” 薛璨东笑了,“你不也一样?”交往以来,就没见她担心过他的节操问题。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过去那几位姑娘,即使之前有多了不起,跟他在一起之后多少还是会流露出一些缺乏自信的行为。闹得他一度以为自己有问题,给不了女人安全感。 顾悠说不过他,懒懒地瞥着他,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眼睛些微浮肿,面色又苍白无血色。 薛璨东心疼她,可偏偏又喜欢她这种脆弱的样子,俯身下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后,搂着人边下楼边说:“不能再发烧了,你这身体得练练。” “……好。”顾悠答应的乖巧,也暗自下定决心要抓紧时间行动。 不过就算她设想的巧妙,下午的时候却还是被薛璨东拉上了飞机。这次他要去的地方倒是不远,海南的三亚。他在那地方有栋房子,非常适合休闲度假。 从厚重的冬装到吊带短裙,顾悠对这一转变没有太陌生的感觉。薛璨东晚上跟人有约,她一个坐在院子里吹着热风,看着星星。旁边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特色美食。 这种休闲时光对顾悠来说是种煎熬,不来达不到目的,来了,又没办法真正地享受其中。 微信的提示音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唐欧拉。一位她非常羡慕的天才姑娘。单纯善良,充满了智慧。两人相识于非洲,回国之后仍然关系很好。这姑娘是少数让她觉得不累的人。 【我今天葬了爷爷,有些藏书要处理。请帮我看一下有谁需要,详情如下。】一条简短的信息下面,是具体的藏书名单,以及藏书图。 顾悠知道唐欧拉的爷爷病重,却不知道这么快就走了。 拿着手机这准备安慰她几句,那头又发来了信息。 【不用想词来安慰我,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顾悠愣了,收回输入界面,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理智到极点的人,就是这么酷。相依为命多年的爷爷去世,那丫头都没有失常,虽然知道欧拉心里一定很难过,可顾悠同样也明白这丫头一定不会让这些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因为欧拉向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从不困惑。这不禁让她有些惭愧。 【书的事有消息了我通知你,多多保重,有事一定要联繫我。】 【收到。(笑脸)】 顾悠笑了,正要放回手机,大门突然开了。 薛璨东没想到她在院子里,刚准备对她温柔一笑,却在扫到那满桌子没有动过的食物时,冷下了脸,他蹙眉道:“怎么不吃饭?” 顾悠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看着他像座山似的靠近自己,委屈道:“不饿嘛……” 月光下的她,美得不像话,皮肤吹弹可破,吊带裙贴在身上,曲线完美诱人,眼睛亮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红唇饱满有弹性,整个人就这么站着什么也没做,他却觉得她这是在勾引自己。 第33页 薛璨东细细地看着她,听着她撒娇似的语调,完全心猿意马。 “你喝酒了?”顾悠闻到些他身上的酒味,很是意外。他平时是不喝酒的,属于对酒精轻微过敏的那一类人,今天倒是意外,竟然跟人饮酒了。 薛璨东不答反问:“怎么又不饿?” 顾悠踮起脚尖,替他解着领带,低喃道:“我之前吃了些水果,已经饱了。” “药吃了?”薛璨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顾悠顺势用双腿圈住他的腰,“吃了。” 薛璨东满意地点点头,抱着人往屋里走。 顾悠知道他来了兴致,却不明白因为什么,只能揉着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背头髮泄。 薛璨东这会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髮型,怀里的美人香,让他心潮澎湃。 两人很快便重重地跌进大床里,他的热情非常迅勐,彼此坦诚相见,交织你我。 “……你疯了?”她娇喘着抗议。 他嗯了一声,笑得非常之坏,手掏出来之后,人挤进了她的腿间,一边俯身吻着她,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安全套。可手才刚一要碰到床头柜,就立刻颓然地压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她小声问他,人还有些发懵。刚才的那一拨开场太激烈了,她有些神魂颠倒。 薛璨东闷闷地唉了一声,极其不爽地哑声道:“没保险套。” 顾悠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也有些扫兴,夹着他腰的双腿刚要滑下来,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低低地附在耳朵边,说:“别动……我缓缓。” 他一边缓,还一边不老实地来回动弹。 “不要……这样……”顾悠敏感地浑身发颤,紧闭着眼睛,压抑着即将要脱口而出的呻吟。 薛璨东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不停地缓着自己。 “……安全期吗?”他越缓越激动,粗声问她。 “啊?”顾悠迷迷煳煳地抱着他,凭藉着最后一点理智,敏感到意识到了机遇。在是与不是之间,难以抉择。回答是,他会进来,那么就有机会设计他娶自己。如果回答不是,是不是一切就会回归到以前呢? 片刻间,她展开了一场空前的头脑风暴。 可薛璨东却是早已经等不及了,根本没等她回应,人就已经彻底进来了。 她娇喘出声,顺势抱紧了他,决定走一条险路。 薛璨东情难自禁,又过分自信,他自觉运气总站在他这一边,而且想着最后关头出来不就行了。再不济,就算真意外了,结局也不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疯狂了起来,而且要求身下的佳人,必须全新身心的配合。 夜来了,人陷了。 第32章 酒精的重要作用, 是逐渐使得脑部及神经系统反应迟钝。抑制力开始减弱, 创造力和攻击性会慢慢出来。自觉非常警醒敏锐,实则不然。 一夜毫无顾忌的暴风雨过后, 微妙的变化产生了。 三亚清晨的阳光美好得一塌煳涂,而沐浴在其中的佳人却有些心神不宁。 咖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当你真正把它送进嘴巴之后, 又会觉得味道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用肚子来求取婚姻之类的打算,也是如此。这样的机遇看似难得一遇,可当她真得抓住并且咽到肚子里之后, 箇中滋味才开始慢慢地反噬。 顾悠端着杯咖啡,眉头微蹙。她此刻思考的不是自己的任何计划,而是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她会生下来吗?会不惜为了那个目的, 而牺牲孩子吗?还是赶紧买些事后药,让他因此愧疚? “想什么呢?”从浴室出来的薛璨东,一进餐厅就看见了她这副焦虑的模样。他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从今天早上醒来,她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顾悠低低地回答, 声音无精打采的。 薛璨东替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到了她对面, 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昨天晚上的事。” 顾悠缓缓地抬起头,盯着他看。 薛璨东笑了, 握住她的双手,温柔的做出保证:“如果有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顾悠傻傻地看着他,忘了要说什么。 薛璨东宠溺地揉揉她的头髮,“傻了?” 顾悠摇摇头,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是说……有了就结婚?”他会这么简单就同意结婚?愿意为了一个责任,就赔上婚姻?她以为自己至少要再耍几个回合的心机,才能如愿以偿。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简单就提出了这种要求。 “是啊。你不再安全期,我们昨天晚上又不止一次。”薛璨东喝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补充说明。 顾悠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她眉头微蹙,“……我不同意。” “为什么?”薛璨东倒是有些意外。 “这不对。……我虽然渴望婚姻,但不想因为这个理由结婚。”顾悠说着低下了头,表情有些凝重。 薛璨东感受到了她的纠结,自然不想她难受,于是耐心地解释道:“婚姻的基础是爱情,你跟我之间又不是没有这个,只不过现在多了个契机,有了孩子就顺势结婚,不好吗?” 顾悠缓缓地抬起头,闷声道:“‘有了孩子就结婚’这样的说法,是在解决问题,解决一个意外。你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难堪,所以选择结婚,这跟相爱结婚是不一样的。” 薛璨东扬了下眉,不得不承认她脑子很清醒,但他向来是个谈判高手,很容易发现对方思路上的弊端,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反问道:“如果我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话,那让你现在吃点药,或者更混帐点,有了也让你做掉,岂不更省事?有必要非得有了孩子再去结婚?……不要只关注这一面。” 顾悠默默地听着他反击,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薛璨东笑着吻了下她的手,温柔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今天这种情况都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没为谁疯狂和信任到这种程度过。疯狂、信任到,连保险措施都不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还有,退一万步说,如果我跟别人真有了意外,那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会多到数不清。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婚姻绝对不会包含其中。……你懂吗?” “……嗯。” “你是特别的,宝贝。”薛璨东温柔至极,俯身过去捧住她迷茫的小脸,亲亲烙下一吻。 顾悠望着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睛,以及里头蕴含的柔情和宠溺,内心忽然有了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忽然想叫停这一切,不想让自己再往泥潭深处走了。她甚至开始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害怕的情绪,不太敢想像,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捅破的时候,他和她,最终会身处何处…… 第34页 “傻了?”他笑她。 顾悠逼自己回神,艰难地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薛璨东一副这还用问的帅气模样。 顾悠沉默了,只觉得鼻腔一酸,有种止也止不住愧疚,不断地往上涌,她渐渐红了眼眶,轻声哽咽道:“不要喜欢我了。” “……怎么了这是?”薛璨东立刻起身绕到她那一侧,把人搂进怀里,一边低头吻着,一边轻声安慰:“别哭啊……这也不是什么好感动的事啊。” “可是……”顾悠泪眼婆娑,哭得像个跟大人要唐果的孩子。内心没了算计,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担忧。 “可是什么?”薛璨东搂着她温柔地问。 顾悠窝在他怀里,使劲地控制自己,好几个深唿吸之后,终于崩溃地亮出底牌:“……我害怕做妈妈。我没有一个好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妈妈,我害怕小孩……” 薛璨东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不断地轻声安慰着:“别怕,有我呢……我陪着你,咱们一块儿学习做父母。你是个好学生,肯定一学就会。” 是啊,对一个年轻女孩子来说,最恐怖的,莫过于还没准备就成了妈妈吧。他自己岁数不小了,自认各种意外都能处理好,婚姻孩子也都在考虑范围内,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恐慌。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个一直努力学习奋斗,刚刚才谈了恋爱,最远的人生规划只能想到结婚的傻姑娘。 他昨天晚上的冲动,实在有些自私了。从始至终他考虑的都是自己,而对她的部分,他就只是想着要对她负责而已,并没想过她要不要和想不想。 “……对不起。”他对自己难得的鲁莽产生了歉意。 顾悠佯装不懂,懵懵地看着她,内心却期待着他不要这样子,继续傲慢、目中无人不好吗?他越体贴,她就越觉得自己混帐。 “我昨晚,确实有点忘形。”他有些惭愧地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温柔地轻吻着她。 顾悠摇摇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低喃道:“这是两个人的失误,你不要指责自己。” 薛璨东唇角上扬,眼窝也慢慢爬满笑意。他被她语调里的柔情,和肢体语言所发出的喜爱信号,给弄的心窝里暖唿唿的。他低头注视着她,感觉到血脉有些澎湃,半晌,他突然一把锁住她的身子,盯住她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脱口道:“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请假通知都在文案里,有事我会过来说一声的。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榛子婧stairwell、不知道起啥名儿、kame123投雷,破费了~ 第33章 顾悠目瞪口呆:“呃……你、你是说--” “结婚。”薛璨东好心地替她把话说完, 目光前所未有般得温柔。 “那……你这是在--” “求婚啊。”他笑得像是要把她宠到天上一样。 顾悠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千头万绪同时涌上心头,却只能傻傻地注视着他。 薛璨东毫不在意, 以为她吓到了,边亲吻她的唇畔,边笑道:“傻乎乎的。” 顾悠确实傻乎乎的, 这场景来得太快, 她还没做好任何准备。所有的心机都失去了颜色,真实的情感又过于复杂,怕一个不小心露出表情, 形势已去。 “不想嫁给我吗?”薛璨东把人搂进怀里,逗她。 顾悠侧脸仰头看他,摇头道:“我……确实被吓傻了。” 薛璨东亲吻着她的脸颊,笑道:“吓傻可以, 但还是要点个头的。” 顾悠露出腼腆的微笑,脑子也渐渐回了神,细细地望着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睛, 娇滴滴地抗议道:“求婚……连束花都没有嘛?……戒指呢?” “有!都有!”薛璨东立刻会意,真诚地向她保证:“等咱们回去, 我一定给你一场终身难忘的求婚。” 顾悠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笑眯眯地扑进他怀里, 勐点头。 薛璨东乐开了怀,反手一把抱紧她,内心满满当当的。他一边不停地吻着怀里的人, 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呵护这个可爱又美丽的姑娘。 如画的三亚,美好的梦。 顾悠如愿以偿,面上幸福的像朵小花,内心却开始觉得越来越沉重。更进一步是好,可同时也就意味着更加无法往回走了。一时间,真可谓五味杂陈。 回去的飞机上,两人十指相交,时不时神情对望,然后笑着分享一个甜蜜的轻吻。确定要建立婚姻关系的人,到底还是多了东西,类似底气,又类似幸福。顾悠不确定这种内心的柔软是什么,却只想偷偷地享受着它。 抵达天海的次日,两人就迅速地把结婚证领了。薛璨东嘴里的求婚仪式,是在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之后现补办的。鲜花钻戒一个都不少,顾悠被他弄得哭了好几次。 晚上,又是一场家宴。这回庆祝的,则是两个晚辈即将展开的新婚生活。 薛家人对他们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个个都喜气洋洋的,红包一个比一个大。餐桌上,一家人谈兴甚浓。围绕着婚礼,以及婚姻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薛老爷子虽然不能说话了,但也兴致高昂,还特地开戒喝了杯口红酒来助兴。 “必须浪漫,嫂嫂,你必须要我哥给你弄一个特别浪漫的婚礼!”薛乔瑾开心飞了。潜在情敌彻底消除不说,而且作为大嫂,顾悠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咱们找人去设计。浪漫唯美,中式西式,怎么都行。”丁文秀也很开心,连薛乔瑾的话都贊同了。她真是越看顾悠越满意,自从得到儿子结婚的消息后,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简单吃顿饭就行了,不用什么形式的。”顾悠柔声回应着,脸上满是新嫁娘所特有的羞涩和喜悦。 “啊……”薛乔瑾很是失望。 丁文秀则笑道:“按你们自己的意愿来,我们的建议仅供参考。” “好,谢谢妈。”顾悠感激地朝婆婆点头称是,然后跟薛璨东相视一笑。任谁看,都觉得这是对感情极好的恋人。画面十分美好。 薛家人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对这个新晋的家人充满了好感。 “小顾你那个奥兰的设计图,我前见天看了,非常优秀啊!”薛国梁和善地插话。他长得人高马大,有些发福,一脸的富态像。平时在外板着脸的时候,看着十分严肃,这会儿笑眯眯的,倒像个心宽体胖的和蔼长辈。 顾悠不好意思地摇头笑道:“您过奖了,我在这上面还是个小学生,以后要多跟您学习。” 薛国梁喜欢有才又谦虚的年轻人,他满意地颔首微笑着,一边又偷瞄了眼大哥,心里暗暗盘算着,是该给侄媳妇换个职位了。操劳又不得名的小设计师,实在有些不妥当。 而作为正经公公的薛国瑞,高大精瘦,眼神睿智,全程一副慈祥的笑脸,看得出内心十分喜悦,刚上桌的时候,他还跟自己的老父亲碰了杯酒。 第35页 阖家欢乐的气氛,让每个人都畅所欲言,除了不太说话的婶婶王珺,其余都挺乐意为薛璨东和顾悠分享自己的婚姻宝典。 薛国瑞:“婚姻是一门大学问,一点不比做企业简单。璨东你作为男人,要多付出一些。” “是。” 薛国梁:“璨东啊,叔叔也没什么能教你的,我总结……估摸着就是要勇敢的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再多说些软话。女人要多哄哄的!”他说着还笑眯眯地看了眼自己的老婆,惹得王珺瞪了他一眼。 “……是。” 丁文秀:“我觉得还是要有共同语言,给彼此足够的尊重,然后朝着一起创建美好婚姻的共同目标努力奋斗,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要意气用事,也不耍脾气。璨东,你要多用心。悠悠啊,你也多担待他一些,这孩子骨子里还残留着一些大男子主义的,不太好改。” “是。” “……” 薛乔瑾:“哥哥嫂嫂,你们要一直这么相亲相爱下去哦,都也都不准对不起另一半的……” “乔瑾!”王珺嫌她胡言乱语。其他人都只是笑笑,没当回事。 酒杯共举中央,大家在欢快的碰杯中纷纷送上祝福。 顾悠感动地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现在真的非常幸福,大家对我太好了……原本预想的那些忐忑和不安,在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就被各位打消了。这么大的善意,我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这世上再铁石心肠的人,大概都抵不过梨花带雨的美人,隐忍克制地向你表达着谢意吧。在座的,没有人感受不到顾悠的真诚和善良,以及那种因为没有家人,而被镶嵌进骨子里的楚楚可怜。长辈们、爱人,都心疼她,作为妹妹的薛乔瑾,也有些动容。 纷纷说了些都是一家人的暖话之后,家庭气氛达到了最佳。 薛璨东搂住顾悠的肩膀,当众侧身吻了她的脸颊一下,两人接着相视一下,那种无言的默契说明了一切。 第34章 短短的半年时间, 顾悠的名号便响彻华坤建设集团。 大老总的儿媳妇身份, 几乎惊掉了所有人的大牙。 麻雀变凤凰,一场华丽丽的人生大秀。 从集团总公司旗下的专业分公司里的建筑设计院的设计一所里的一个小设计师, 摇身一变,升任至总公司技术质量部主管副手。 听说,原本的职位还要更高, 而且是高到总经理级别的闲职。可人家推辞说自己资歷不够, 谈了一大段人生目标后,稍稍提了一嘴集团中心的技术质量部。职位也不要高的,能做个助理有认真学习和做事的机会就很够了。 听说, 董事长当时非常高兴,觉得侄媳妇谨慎又不爱虚名,于是他大笔一挥,直接给了个副手的职位。 虽然职位上来看, 依旧是小铆钉变成了大螺丝。可到底不一样啊,人家那可是家里人,根儿硬着呢。 如愿斩获新职位的顾悠, 有种一切未免过于顺利,而且顺利到她开始怀疑真实性的感觉。原以为成为薛家人之后, 她还要在奋斗个几年,周旋无数个来回才能正经地进入集团中心, 没想到她这前脚才进门,后脚薛国梁竟然就询问起了她对于未来的职业规划,显然一副要给她换个职位的架势。 顾悠当然顺势为之, 不过看着薛国梁那张无害的富态脸,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疑惑:这个人,真得是父亲嘴里那个无恶不赦,张狂到随意滥用私权,去决定他人生杀大权的恶人吗? 她头一次对父亲的话,产生了疑惑。 “想什么呢?”洗完澡的薛璨东一身清爽的踏进房间,正好看见老婆坐在梳妆檯前发呆。 顾悠被他叫回了神,转身笑道:“想你啊。” “……越来越会说话了。”薛璨东从后把人搂进怀里,望着镜子里的美人,眼神温柔极了。丝质睡衣把她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刚洗过澡后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像泉水一样滋润,脂粉未施,却美得浑然天成,韵味十足。 他最喜欢她这种毫无防备的时候,虽然化妆也美,可这种只有他能看见的轻松时刻,在他眼里才更有滋味。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实在撩人心弦。 顾悠跟他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她眉眼带笑地细细望着他,饱含深情。 薛璨东侧头吻着她的耳朵、脸颊、脖颈,一点一点,极为细緻。 顾悠靠在他身上,轻声笑着:“我很累了……” “嗯。” “真得特别累。”她软乎乎地撒着娇。晚上的婚宴十分累人,虽然都是些亲朋好友,可拿着架势每桌寒暄也是个不小的体力活。更别说伴娘还出了个小插曲,虽然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薛璨东对她的撒娇很受用,低声保证道:“不会让你累着的。” 顾悠笑睨着他,并不说话,眼神清清楚楚地写着:信你才怪。 薛璨东笑了,改口道:“不会让你太累。” 顾悠娇滴滴地‘哎呦’了一声,就被他送上了一个公主抱,趟进符合人体工学的智能的大床,她摸着悬在自己上方俊脸,舒服地嘆着气。 “有结果了吗”他看了眼她的肚子,低声问道。 顾悠拧明白他这是在问三亚那晚有没有中奖,摇摇头:“说不准,过两天才是经期。” 薛璨东‘嗯’了一声,笑着俯身,“那我温柔点……” 顾悠手脚并用地娇声抗议:“不行哦,万一那什么的话,不好的……” “怎么不好?” “就是不好,再忍忍好不好?” “不好。”薛璨东残忍地拒绝她,笑得像个充满魅力的坏蛋,同时也学着她手脚并用的把人给制服了。 本来嘛,洞房花烛夜,就该如此香艷。 这场温柔又持久的欢爱,两人都极其投入,结束之后还叠抱在一起,久久回味着余温。 “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她悄声问他,柔情四射的。 薛璨东垂眼望着她,故意捏坏做思考状,惹得怀里的娇妻拧了下他的痒痒肉,他立刻改口道:“当然,一辈子都把你捧在手心里头。” 顾悠心里软得一塌煳涂,回视着他,认真地又问:“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变心吗?” 薛璨东以为她这是突然萌生的女性类的多愁善感,笑着保证道:“永远不改初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顾悠嫣然一笑,柔柔地把脸贴到他胸膛上,紧紧地环抱住他。不管真假,也不想未来,只记住这一刻的美好,把关于他的一切,都记在心里的那个小角落里,藏好,掖好,不再碰触。 因为明天之后,一切都将上演。她和他的关系……恐怕终将不可想像。 其实她内心也不是没有困惑的,为什么他、他的父母,都比想像的好?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又都比她计划中的更加容易呢? 第36页 入职华坤建设的技术质量部只有几天时间,她就已经有机会接触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要知道,技术质量部门的职责非常之重,堪称整个集团的嵴梁骨,可谓是重兵在把守着。 顾悠之所以想进这个地方,也正是因为这里保存着华坤建设成立以来的所有工程记录。从设计图纸到最后的验收报告,一应俱全。 包括江城大桥图纸,以及当年轰动全国的事故调查报告,全部完完整整地保存其中。现在只差人力部门明天完善她的信息并获得授权后,这一切的一切,就可以全部落入她的硬碟之中了。 此刻抱着这个男人,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温度,她内心深处的迷茫是有些浓郁的。只是另一个更加强悍的自我,总在不停地鞭策着她,敦促着她,时刻要求她奋勇而战,不容退缩。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即使它是假的,刻意编造的,也请记住我有无数个真实的时刻,是实实在在地喜欢你的。 只可惜,薛璨东没有读心术,听不到她的心声,他垂眸笑望着她,温柔又宠溺,美好得……像个幸福的大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范小静投雷,谢谢大家的支持,晚上试着再加更一章,估计会很晚~ 第35章 十一年前, 江城出了件大事。 轰动全国的跨江大桥, 在建成数月之后,于夜间突然断裂坍塌。此事故造成17人死伤, 数十车辆损坏,直接经济损失高达两亿多人民币,可谓损失惨重。而这座大桥当时的承建单位, 正是华坤建设。 原本, 在正统媒体上吹嘘已久的工程,如果出现意外,是不会允许被播报出来的。但跨江大桥的纰漏过大, 掩都掩盖不过去,以致所有人都开始公事公办。 当时的华坤建设虽然有自己的工程部,但行业规矩都是业界大拿取得总工程,然后层层承包下去, 等于脏活累活都不干,纯拿钱。 这事要问责,自然需要从这条庞大的产业链上去寻找罪魁祸首。而关于选择罪人的标准, 则是太大的不能动,太小的又不可信。所以当时拥有一级资质的项目承包商顾学斌, 便顺理成章地入了贵人的眼。 很快……结果出炉。 经调查取证,事故证实为工程质量问题, 江城承包商顾学斌昨日已被收押。新闻如是说。 而实力雄厚的华坤建设为表诚意,也顺带开除了一名工程部的负责质量监管的小头目,此事就此剷平。一个星期之后, 新的新闻大事件问世,这件令人愤怒的重大事故则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生活不会为了任何人和事所停留,更何况是无关乎自己的事。 掌事的,只图个平安度过。看热闹的,除了期待结果外,更担心的是跟他们有关的工程质量问题。至于在这场事故中死伤了的人,跟他们有关系吗?除了受害者自己的家人,又有谁真得在乎呢。反正坏人进了牢笼,所有人的逻辑诉求已经得到了满足。 当然,被评为坏人的顾学斌除外。无期徒刑这件事,让他的逻辑不能说服自己。入狱以后,精神崩溃神神叨叨。熬了近两年,选择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可惜……他命不该绝。没死透,反而重度致残,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自由移动。庞大的医药费国家拒不支付,让你进来赎罪,结果还得三五个人伺候你,这事不划算。所以两年后,他被迫保外就医。 顾家,是有钱的。顾学斌虽然上不了全国财富排行榜,可在江城本地,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本来,运作一下的手段也是有的。可谁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认栽也只能憋着。 或许,也是上头的人比较仁慈吧,判他的时候财产并没有全部没收。 可即便是这样,顾学斌保外就医之后的生活,也依旧非常艰难。 没死的不甘,活着的恐惧,巨额的医药费用,妻子的唉声嘆气指桑骂槐,以及儿子的骄纵无知,如果说唯一能让他稍微感到一丝欣慰的,就是得空就往医院里跑的乖女儿。 顾悠那年高三下学期,每天学校医院两点一线。与其让她在家里充分的享受母亲一贯的重男轻女,还不如待在医院里跟父亲说说话。 恢復了语言能力的顾学斌,极其有表达欲望。以往那个豁达敦厚、积极上进的男人……变了。他变得激进偏执,暴躁易怒。常常三两句就开始破口大骂,骂天王老子,骂儿子媳妇,当然,骂得最多的还是华坤建设的薛国梁,以及他那个高贵的薛家。 “爸爸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爸爸!” “薛家太可恶了!滥用私权草菅人命!” “工程没有问题,一定是设计图纸的错!” “你学建筑吧,将来替爸爸报仇。” “一定要去华坤建设,他们的图绝对有问题。” “爸爸不行了,你要记住爸爸的话。” “爸爸爱你啊,宝贝。” 四年时间,顾悠成功的被父亲洗脑。华坤集团以及薛家,成了罪恶的代名词。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学了建筑,开始关注薛家,试着了解里面的每一个人。歷经数年,最终设定下一个最为快速的可行方案。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也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但这么多年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替父亲报仇。无论这个过程有多难,用时多久,她都必须披荆斩棘,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好像这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于是……也就有了这如今所有的于是。 周五晚上,薛璨东晚归。 顾悠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细细研究着硬碟里的跨江大桥档案。 从图纸开始,一点一滴看得极为细緻。这么大型的事故,既然他们敢放到明面上,那一定做得非常漂亮。虽然不奢望能找出什么明显的漏洞错误,可至少了解这座桥樑的设计构造是很重要的第一步。只有吃透这个,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知道了问题所在之处,也就有机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 此时夜深人静,书房的灯光显得异常明亮。可爱的巴顿趴在顾悠的脚下,打着香盹。它很爱女主人,几乎天天粘着她,即使都困得不行了,这会儿也还是不肯回自己的美窝。 顾悠从屏幕中回神,捏了捏酸疼的脖颈,端起茶杯喝口茶,视线不自觉地扫到了巴顿,瞬间就被它呆萌的睡相给吸引了。她下意识地扬起嘴角,突然觉得做只狗也挺好的。 喝够了水,她放回茶杯,目光停留在旁边的东西上,不能动弹。 两盒未拆封的早孕试纸,赫然摆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使用它的人。 顾悠的经期已经过去七天了,可好朋友还没来,十有八九是中奖了。只是这会儿她不想去测试,有些逃避的倾向。好像迟一秒知道确切答案,就能少一分纠结,多一会儿自由一样。 其实如果她心够狠,就算有了,也可以弄一个意外流产,毕竟原本想以孩子来换取婚姻的目的,已经直接提前达到了。孩子,自然也就不那么关键了。而且为了以后,她最好是做掉,跟薛家不留任何关联。甚至,她还可以在前几天就喝些药,直接消灭这个未成形的胚胎,然后告诉他她压根没有中奖。方法很多,道理也非常清晰,可她就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第37页 唉…… 忍不住默默嘆口气,她移开了视线,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的时候,薛璨东推门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谢谢小兰雪、榛子婧stairwell 投雷~ 第36章 “回来了。”顾悠笑着起身。 “等我呢?”薛璨东自恋地笑了笑, 边脱外套边朝她走过来。 顾悠笑睨了他一眼, “当然啊,老公不回来, 我怎么敢睡?” 薛璨东乐得低头吻她,视线扫到了桌上的早孕试纸,扬眉问:“还没测呢?” “……嗯。”顾悠挣开他, “这就去测。” 薛璨东颔首, 领着她回到两人的卧室。 他去洗澡,她去验孕。不一会儿,双方就都结束了。 “喏……”顾悠拿着试纸给他看, “虽然线有点弱,但基本可以确定中奖了。” 薛璨东早有心理准备,从容淡定地笑道:“以后要好好做人了。” 顾悠窝进他怀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虽然很纠结,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隐隐约约泛着些奇怪的甜。 “我能做好妈妈吗?”她怀疑自己。 薛璨东轻吻着她的额头,非常肯定地说:“一定可以。” “唉……”她有点烦,又有点心软。 薛璨东搂着她, 脑子已经思考到如何部署从孕期到孩子出生的阶段了。 “什么时候能去医院?”他问。 “再等等吧,我也不确定。” 薛璨东‘嗯’了一声, 接着掏出手机来,问了家庭医生一大堆需要注意的事项。 怀孕是大事, 尤其是前三个月。 两天后,薛家上上下下都得了这个好消息,丁文秀电话叮嘱还不够, 硬是登门一趟。 周六薛璨东和顾悠都在家,丁文秀又指挥厨师炖了一锅她最拿手的汤,三人边吃饭边聊。 “待会儿我会吩咐厨师,以后多搭配些孕妇需要的营养,忌口的东西也让他记一下。工作时间要缩减,不能太累,以后的午餐我安排人给你送过去。等下个月我带你去医院,验血检查一下。”丁文秀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内心的喜悦止都止不住,全写在脸上了。 “好,我都听您的。”顾悠答应地非常乖巧。 心里原本的纠结,经过这两天的思考,现在也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她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为薛璨东和公公婆婆也好,为自己那点不敢暴露出来的私心也好,她想,她还是需要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留下点什么。需要在人生彻底失去色彩以后,还有份念想。即使这个孩子不在她身边,至少在这世上还有着一份牵挂。总之……就是狠不下心来结束这个小生命。 “璨东你也要注意,那方面……医生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吧?”丁文秀很隐晦地提示自己的儿子。 “嗯。”薛璨东会意,有些想笑,看来丁女士是真高兴坏了,这种担忧也不忘提醒他。 “月嫂要准备两个,两班倒,不然效率低下。等人选出来之后,带过来给我看看。”丁文秀继续。 “是,一定让您满意。”薛璨东乐了。顾悠也眉眼弯弯的。 丁文秀瞪儿子:“你懂什么?男人又不会挑月嫂。” 薛璨东赶紧称是,并声明一切都由母亲做主。 丁文秀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这关系到下一代,必须小心谨慎。 顾悠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解脱,家里有个这样的长辈,实在能让人立刻有了主心骨。她对生育之类的事一窍不通,看书查资料,越看隐患越多,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忧。现在看婆婆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她简直如释重负。 “有您在我觉得好安心。”顾悠握住婆婆的手,真诚地表达着感谢。 丁文秀慈祥地笑着,也会握住她,“好孩子,以后你就辛苦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妈妈说,男人在这方面比较粗心。璨东啊……” “哎。” “这段时间你得腾出来,好好陪着悠悠。孕期情绪起伏大,各种状况都有,你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知道吗?” “您放心,工作我已经排开了,这几个月都不会出境。” 丁文秀满意地点点头,孕期该交代的暂告一个段落,转而又进行到养儿育儿的问题。说到这个地方,就不免要谈一下薛璨东小时候的事。 “璨东小时候,我们管他管得还是非常严格的。但是呢,他太聪明了。有坏点子和想出去乱玩的时候,专找他叔叔。他叔叔经常被他煳弄地带到沟里都不知道。实在是皮得很呢!所以啊,如果这胎是男孩子,一定要严格管教。不过啊,我看最好是女孩子,我太喜欢软乎乎的小胖丫头了!” 薛璨东笑着吃菜,不参与讨论。 顾悠也兴致高昂:“真看不出来他小时候这么皮呢?” 丁文秀点头:“可不是呢,还竟是些吓死人的皮法。玩儿火,接电源,再长大一点,就是什么赛车蹦极,还有什么跳伞之类的,总之什么危险他玩什么。真是吓死人。” 顾悠笑眯眯地看着薛璨东,神情温柔极了。她想像得出他的童年,面上被父母管教的毫无自己的时间,乖得很。但其实骨子里,全是止不住的疯狂和蔫坏。 薛璨东替两位女士加了加菜,岔开话题:“吃饭吧,不然凉了。” 顾悠和丁文秀对视一眼,接着欢笑出声。 这顿午餐吃得是相当尽兴,等母亲大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两人在客厅吃着水果喝着茶,顾悠笑他:“如果是男孩子,要是像你小时候这么皮可怎么办呀?” 薛璨东揉揉她的头髮,“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顾悠笑而不语,满脸的柔情蜜意。 薛璨东抚摸着她的小脸,问:“你小时候乖吗?” “非常乖。什么错事都不敢做,大胆的东西更是跟我绝缘。小时候我爸爸非常忙,我妈……各种看不惯我。我呢,那时候也傻,总觉得只要自己做到最好,就能让她喜欢我。”顾悠淡淡地笑着,毫无痛痒地回忆着往事。 薛璨东却听得非常心疼,轻吻着她的脸颊,温柔似水。 顾悠靠在他身上,有感而发:“冷暴力的危害程度,一点都不亚于纯暴力。我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变成我妈妈。” 薛璨东不能更贊同了,很想保护她,“小时候遇见你多好。” 顾悠笑了,苦涩之极。不要,不要小时候遇见你,你不会喜欢那个时候的我,傻乎乎的一根筋。当然,现在的我,你也不会喜欢的。因为这美丽假象的背后,其实是颗枯萎的心,不值得被任何生灵喜爱。 薛璨东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哀伤,把人紧紧地楼进怀里,讲了个极其冷的笑话给她听。顾悠乐了,仰头望着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无比。 第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其实是个披着復仇外衣的救赎文,也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很多疑问慢慢都会解答的,耐心点哦,文不长的。另外上章改动了一些细节,可以再看看。晚上还有更新,不过会很晚。~ 第37章 验血检查之后, 顾悠的怀孕彻底确认下来了。 虽然正式进入了妊娠期, 但很幸运的是,她几乎没有什么不良的反映。不吐不噁心, 情绪也挺稳定,只是偶尔会有些精神不济。 薛家对她实在照顾有加,就连在公司遇到薛国梁的时候, 都得被他询问几句今天怎么样? 新职位原本就不难上手, 再加上又成了孕妇,主管郭占雄更是几乎让她做了闲职,每天处理些事务性文件, 按时按点下班就行。 跨江大桥的档案,顾悠已经看完了。 设计师那一栏上,薛国梁的大名赫然在立。据说,当年没出事之前, 他甚至还想着要把这座桥的设计图纸,送到什么协会去参加评奖。这图纸现在来看,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不是这个地方出了错,而是如外界所说的施工有误, 那为什么之后薛国梁就不再设计任何东西了?建筑设计出身的他,就毫不留恋那种从无到有, 尽情在纸上挥洒脑力的时刻?如果没错,至于封笔吗? 这件事,只能用‘蹊跷’二字来形容。 这方一筹莫展, 那方也不安生。 周六中午,何昔约顾悠吃饭。这是他自从得知顾悠要结婚之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估计是想通了。其实不想通又能怎么样呢? 何昔照旧在家宴请她,得知她开始吃荤后,整桌几乎就都是硬菜。幸亏顾悠对肉腥鱼腥之类的没什么反应,不然可热闹了。 桌上,何昔举杯致歉:“很抱歉没去你的婚礼。” ‘因为没办法祝福你,所以这婚礼我去不了。’顾悠想起了他当时的原话,摇摇头端起水杯:“没关系,我不在意。” “……好。”他一口闷了杯红酒,表情极其认真。 顾悠满脸黑线,这傢伙搞得像江湖人士一样,至于吗? “另外……”何昔再次举杯,“我答应你的事,有一个没办到,很抱歉。” “哪个事?” “呃……你不是跟我说,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要结婚的事吗?” “……嗯。” “我爸知道了。” 顾悠立刻沉默,直勾勾地盯着何昔。 何昔哪受得了她这种目光,赶紧澄清说:“我爸是自己发现的。你也知道他原来在华坤建设干了多少年,很多人到现在都还是他的朋友。我呢,跟你道歉的原因是……是他后来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时候,我心一烦就直接告诉他了。这点,我做的有些不对。” 顾悠继续沉默,只是收回了盯着他的视线。 虽然不是母亲和弟弟知道了,但何叔叔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两个还会远吗?想想就觉得头疼。何家婶婶一向热心,她一个电话,家里那两位巨婴立刻会炸掉。 何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结婚不能被家里知道,但也已经被她的神神秘秘给弄习惯了,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让我爸保密了!我让他以他儿子未来的子嗣作担保的,差点没被他揍出毛病来!放心……” 顾悠放不了心。虽然母亲和弟弟找上门,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bug,但她就是不想见这两个人。一个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儿子外,对谁都尖酸刻薄。一个则好高骛远、不学无术,臭毛病一堆,多愁善感得像个孕期妇女。两个活生生的巨婴,认为生活必须绕着他们转,不然就立刻撒泼哭闹给你看。 “哎,你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就不能让阿姨和顾墨知道一下?”何昔小心翼翼地问她。 顾悠收回思绪,又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刚要开口说话,门铃突然响了。 何昔纳闷地去开门,心想薛乔瑾都回纽约了,这是谁啊? “……爸?” “嗯。”何金明嫌弃地看了眼自己儿子的傻样,黑着脸率先进门,准备弯腰换鞋的时候,瞥见屋里还有人。惊讶过后,他笑道:“小悠也在啊……” “好久不见了,何叔叔。”顾悠笑着起身。 何金明示意她就坐,自己也走了过来,一下坐进何昔的位置,下巴一扬指挥他添碗筷去了。何家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爸的虎头钳,立刻乖乖行动。 “最近还好吗?”何金明慈祥地问。 “很好。” “听何昔说,你嫁到薛家了?” 恰好就坐的何昔险些呛死,咳咳咳半天只惹来他父亲的冷眼。 顾悠笑道:“是,我结婚了。” 何金明颔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孩子啊,你不会是因为你爸--” “没有。”顾悠打断他,再次对何叔叔的精明能干印象深刻。 何金明显然没那么好打发,沉默了很大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婚姻是大事,幸福是第一位的。你爸爸……虽然我无意说他的坏话,但他最后那几年,确实有些偏执了。你啊,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顾悠扯出抹笑意,突然问他:“您那时候也在华坤的设计院,对吗?” 何金明一窒,“对。” 顾悠笑了,“我记得我爸当时特别兴奋,说要做大项目了,天天念叨着要特别感谢您。” 何金明嘆气:“小悠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当初谁能想到以后会发生那种事呢?你可不能因为这些旧事,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啊。”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言语。树倒猢狲散,何叔叔是唯一一个在事后还肯跟他们家有来往的人。为这份情,她才可以忍着听他劝说这么久。 “您还记得当初的大桥的设计图纸吗?”她岔开话题。 何金明明显又是一怔,“那么久的事,不记得了。” “当初很热闹的,您忘了?”顾悠不信。 何金明又嘆了口气,紧紧地盯了她好大一会儿,面色不算太好看,“……忘了。” 顾悠颔首轻笑,还要再问。 何昔插话了,“你们俩能说些明白话吗?”完全一头雾水。 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启程去纽约读预科了。后来的一切,都是只言片语从家人嘴里听来的,他只知道顾叔叔偷工减料犯错了,别的一概不知。 顾悠替他加了块红烧肉,“没什么,都是些不重要的事。” 何金明也敷衍他:“吃你的饭。” 何昔:“……” 这顿饭吃得别扭。 一个全程都在见缝插针的劝说,另一个则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突破口,还有一个自始至终都处在慢半拍的询问状态。 晚上,顾悠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第39页 一早起来后,她决定回江城一趟。不然过不了多久,两位巨婴是一定会上门的。幸好薛璨东要去海南,没跟着她回家,不然真不好脱身。 江城离天海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高铁,顾悠轻车熟路。 顾家的房子在江城的北岸,闹中取静的一块别墅区。时隔四年多再回来,丝毫没有半点近乡情却的意思。反而只想速战速决。 门铃按下后,顾悠静待着母亲。这个时间点,她一定在家。 果然门‘咔嚓’一声开启,那张熟悉的刻薄面孔,再次出现。显然毫无预料到她的出现,郭英女士惊讶地下巴颏险些脱落。 “你!你--你你怎么……” “我有话说。”顾悠直接表明来意,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越过人走了进去。 郭英后知后觉地跟上,随着房门‘咣当’一声关闭,她冷冰冰的数落声也毫不落后:“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这个家装不下您高贵的头颅了呢?不是我说,这人就是应该有些骨气的,有脸走,就永远不要再回--” “姐--?!姐!真是你啊!你回来了?!”顾墨原本睡眼惺忪地正要下楼,恰好听见母亲在底下嘀嘀咕咕,正准备让她闭嘴的时候,一个类似姐姐的身影突然进入视线,惊得他睡意彻底消失不见。 顾悠瞥了眼他花俏的家居服和鸟窝头,‘嗯’了一声,“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哇!姐--真是你啊!……你好狠的心啊!”顾墨才不管他姐姐为什么回来,他不管不顾地扑了下来,彻底忘了平时母亲是怎么叮嘱他的。 “哎,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郭英不等顾悠躲开,直接上前拦截住顾墨的去路,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 “……”顾墨这才想起母亲的叮嘱,转而搂住自己的妈妈,呵呵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忘了吗。”他边说,还不忘对站在郭女士身后的顾悠眨眼睛。 顾悠装没看见,扭头看向窗外,冷声问他们:“好了吗?我有正事。” 郭英推开儿子,眉眼立刻高傲起来,坐到沙发上,小腿一翘,“说吧,有何贵干。” “我结婚了。”顾悠开门见山。 “哇--我的天!”刚坐进沙发的顾墨,险些摔出去。瞪大眼睛看向顾悠,震惊得像个傻子 郭英也惊得不轻,只是她更多的是怀疑,侧脸看着顾悠,上下扫着顾悠,眼神既不友善,“结就结呗,要嫁妆啊?” 顾悠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能自给自足。” 郭英毫不掩饰地撇撇嘴,侧开脸阴阳怪气地说:“是啊,谁知道你那亲爹走的时候,给你留了多少钱?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吃个饭也要算算菜价的。” “姐!爸给你钱了?”顾墨内心的秩序很稳定,钱永远排在震惊前面。 顾悠脸色如常,却隐隐觉得太阳穴那地方的青筋有些暴起的冲动,她看向顾墨,平静地告诉他:“爸没给我留钱。” “……”顾墨其实是有些怕他姐的,被这种毫无温度的眼神盯着看,他有点毛毛的。 郭英倒是很硬气,她一点都不信,风凉话一套一套的,“唉……这人啊,不能太贪婪,自己一个人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够?家里人也是要看顾一点的,凡事呢,都要讲究些天地良心。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的呀。” 顾悠真想扭头就走,可到底理智还在,只能默念了会儿心经,等心绪都平稳之后,毫无起伏地开口道:“我来的目的,是希望你们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去打扰我的生活。” 顾墨傻眼。 郭英冷笑一声,彻底翻脸:“哟,你这是嫁的什么大人物头子呀?还怕我们打扰你的生活。你到时候不回来哭穷就好咯,还担心我们打扰你呢?” 顾墨精明一些,能让他姐说出不让他们去打扰的话,一定有原因,于是他小声问:“姐,我姐夫是谁啊?” 顾悠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解惑道:“薛国梁的侄子,薛国瑞的亲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更~ 第38章 “……姐, 你……”顾墨脑袋一翁, 瞬间失语。血液也不知道是沸腾还是静止了,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 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似的。 郭英同样难以置信,眼珠上下狂扫顾悠,研究了半天, 见她不想说谎, 顿时怒髮冲冠:“你疯了?!” 顾悠看着两人不说话,等他们消化这个消息。 郭英越想越怒:“你是不是疯了!还有没有点良心啊?我跟墨墨你看不惯,不管不顾也就算了!你爸爸可是从小就把你捧在手心里的!你脑子彻底坏掉了?!什么人不好找?非要找一个把你爸爸--”骂声戛然而止, 郭英惊悚地睁大眼睛,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你、你你……你不会是要替你爸爸出气吧?!”她倒抽口冷气,魂魄都要飞了,不停地摇着头, 喃喃自语:“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姐……妈说的--是真的?你不会,真要替爸报仇吧?”顾墨也稍稍缓过些神来, 内心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他爸后来跟疯了似的,天天骂这个骂那个, 他当然也听到不少内幕黑幕。只是没想到,他姐竟然真把爸爸的话听进去了, 而且还真去照做!这……这是正常人吗?报仇?这是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 顾悠把两人的震惊都收在眼里,淡淡地表明真正的来意:“他们以为我没有家人,以后不管谁跟你们说什么, 或是有什么事,都不要去找我。如果你们还念爸爸一丁点的好,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与其让他们从何金明那听到消息,然后上门问东问西,不如现在自己直接挑明。母亲多半是不会去的,她永远仰着个下巴,等着她来下跪认错。即使内心很想知道一些事,也还是会等。在母亲的意识里,她顾悠永远是需要来向她认错求饶的那一个。顾墨则不同,他一定会找她问出个水落石出,接着顺便再捞些能得到的好处。他从来就觉得你给他天经地义,不给就是不仁不义。哭嚎两嗓子,痛斥你的不对,直到想要的东西到手为止。一如小时候的每一次。 她这种要求,让母子俩面面相觑。 郭英下意识地皱着眉头,一如继往地看不上她,“你省省吧,我们是绝对不会登你家门的,搞得神秘兮兮的,还当不认识你?你以为姓薛的那么好煳弄吗?可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你爸爸疯,你比他还疯!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又怎么样?还是他自己没本事啊,有本事让人家不敢陷害你啊?还是自己没能力!整天就知道在家里骂!” 她内心满腔悽苦不甘,越说越怨,眼泪瞬间滑落,哀嚎道:“我怎么命这么苦啊,老天爷!年轻的时候那混蛋就不着家,在外边乱搞女人对不起我,岁数大了我还要经歷他入狱找死,真死了倒一了百了,偏偏他还没折磨够我,弄得个半植物人!他倒好有人伺候着吃穿,天天躺床上骂这个骂那个,最后他痛快走了,家里也生生被他熬干了!害得我大半辈子了还得担心生活!这样也就罢了,他死了我耳朵干净,不用再当牛做马了!可你倒好!一天安稳日子也不让我过!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你竟让给我闹什么离家出走!而且还是为了那个死东西离家出走!现在结了婚,你竟然告诉我说要替他报仇!你有没有脑子啊!想气死我你好称心是不是?!!” 第40页 姐弟俩默默地看着母亲唱戏似的怒骂发泄,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也无需回应。这场景太熟悉了,以前平均每天都得上演一次。 顾悠有时候都忍不住神奇,为什么母亲看到的世界,跟她经歷的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她是怎么有办法总让自己变成故事中的受害者的? 甩甩思绪,她拿起包包起身,看向郭英和顾墨,“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哎姐!你等等啊!我还没--” “顾墨你别管她!让她走!最好滚得远远的!永远别让我看见!不争气的东西!”郭英厉声打断儿子,恶狠狠地瞪向顾悠。 “妈!你又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乱吼什么!我有事问我姐!”顾墨回瞪着母亲,内心焦急无比。他可不能让她姐报仇!这么大好的资源,为什么要浪费在那些过去的恩怨上面。还有,薛国梁和薛国瑞根本是两个人好吗!更别提薛国瑞他儿子了!人家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你别给我打歪主意!”郭英对他是了如指掌,刚张嘴就知道要吐什么。 顾墨气得大口喘气,宏图大志开展得总不顺利,他的游戏公司都快揭不开锅了!家里的钱也几乎见了底,再不行就该卖房子了!他能不着急吗?! 顾悠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母子大戏,视若无睹地迈开脚步。 如果有选择,她还是会选择当这两个人不存在。可现在既然有隐患,那就得掌握主动权。 她今天本来的目的,其实是跟他们通个底。母亲这种鼻子长天上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找她的。而顾墨就算想找她,以后也一定会偷偷摸摸的跟她联繫。 有点类似无用功,却不得不防着何叔叔善心太重,太爱多管闲事。 果然,回程的路上顾悠就接到了何昔的电话,他气急败坏地说要跟她谈谈,地点还是他家。 顾悠想拒绝,他来了句“我都知道了”,让她不得不再去一趟。 一进门,何昔那阴沉的脸色,已经充分说明谈话基调了。 “你是不是疯--” “行了。”顾悠伸手制止他。听了一上午的‘你疯了’,再听下去难保不会吐。 何昔哪肯听她的,情绪激动地骂道:“你就是疯了?!脑子秀逗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利用婚姻去报仇雪恨!这是电视剧吗?!” 顾悠坐进他的沙发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要再大唿小叫了,我脑子有点疼。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也不要试着劝我了,如果这么轻易就劝得动,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何昔脸色精彩,拧眉瞪着她,完全不能消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要是不是他缠着父亲刨根问底了一夜,而他老人家又想让他劝劝顾悠。到现在恐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会儿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炸了! “你赶紧离婚!别折腾自己了!”他冷着脸命令顾悠。 顾悠嘆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告诉他:“我是真喜欢薛璨东的,而且……我也已经怀孕了。” 何昔瞬间石化,觉得自己被闪电从头顶直直地噼成了渣,心脏像碎片似的七零八落地往下掉。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震惊、苦涩、心疼,他也说不准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一时间都混在胸口让他没办法承受。 “你……你--” “谢谢你关心我。”顾悠真诚地开口,心里对他不是没有感激的。 “……没人劝得了你了?”何昔不甘心。 顾悠苦笑了一下,吸了口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的路……是要走到底的。” 何昔深深地看着她,半晌后,痛苦地告诉她:“你疯了。” 顾悠垂眼,过了很久微微点了下头,“是啊,我确实是个疯子……” 何昔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万分难受,焦躁难耐,“你打算怎么收场?嫁给人家,你就有机会知道真相了?你知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随便一查就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了!你有没有脑子啊!” 顾悠笑了,“你以为演电影吗?是个接近他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就都需要被查?其实,越是有安全感的人,越不会查人。他们觉得自己就是王法,即使你再怎么作出天大的妖来,他们都能像如来一样把你摁在手心里,随随便便就能捏死。查人做什么?任何人和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具威胁。费那个劲干什么?” 何昔拧眉:“你这是把人给算死了?” 顾悠嘆气,淡淡地说:“也不过是根据他们家以往的行事作风来推断罢了。”薛家对薛璨东充分信任,怎么会查他想娶的人。而薛璨东对他自己也是太过自信,要他去做出调查女朋友的事,简直可以视为侮辱。因为他们这些人骨子里就觉得,任何人只要他们一打眼,就知道是个什么货色。毫无例外。 “胆子真大。”何昔冷笑,苦苦地质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有孩子?!将来孩子怎么办?!你喜欢的那个薛璨东又怎么办?这些你都打算怎么收场?我看你脑子根本不清楚!还有最关键的……你以为你知道的真相,就是真正的真相吗?” 顾悠摇头,选择性地回答他:“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所以才需要把它查明白。” 何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骂道:“你脑子真是彻底秀逗了!太胡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胡乱葬送自己的人生?!我爸跟我说,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冤假错案!完全就是顾叔叔的过错,跟设计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贪心才闯了大祸,最后导致那么多人丧命!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好不好啊?” 顾悠默默地看着他,完全失去了沟通的欲望。她知道自己是片面的,所有才想一步步查清真相,给自己和父亲一个交代。可何昔这种只听一家之言的做法,又何尝不片面呢。 半晌后,她轻轻对他说:“我现在再告诉你一遍,我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也不要再试着关心我,好好过你自己的人生,给我些清静……好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她直接起身走了。 留下何昔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平静。 第39章 很久之后, 手机铃声打断了何昔所有的情绪。他看了下来电显示, 嘆了口气后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样?”何金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怎么样,她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 完全走火入魔了已经。”何昔无比得沮丧。 那头的何金明沉默了很久,脸色异常阴郁,眼睛盯着前方的窗户, 有种说不出来的狠戾从瞳孔中冒了出来。过了会儿, 他像是拿定什么主意似的,异常平静地告诉何昔:“你抽空再劝劝她,如果实在不行,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人家的人生。” 第41页 何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出那平静中暗含着的冰冷,只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你回纽约吧, 别为了个女孩子把自己的事业都耽误了。再怎么说人家也结婚了,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你妈和我想想。”何金明语重心长地说着, 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心里盘算着把这小子支走是第一步。 何昔只知道嘆气, 半晌才哼唧道:“我考虑一下。” 何金明也知道这傻小子逼不得,哼声贊成后挂断了电话。 …… 顾悠妊娠四个月的时候, 手里的跨江大桥档案已经被她研究透了。 毫无疑问,存档下来的这些没有任何问题。与此相关的工作人员,口径也都很一致, 统一认为是施工方出的错。不过虽然她不能太明目张胆地问来问去,也还是从中间发现了漏洞。比如最核心环节的负责人,消失不见,国内外都找不到人。 周五晚上,她再次晚归。 薛璨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表情不是很好。 “今天这是第几次了?”他也不想充当这种惩罚学生的教导主任角色,可这丫头最近似乎有点太忙了。明明是特地为她抽出来的陪孕时间,结果人家比他还要忙。 顾悠坐进他旁边的沙发上,讨好地笑道:“我知道错了,今天跟以前的同事聚餐,大家一高兴就有些忘记时间了。” 今天晚上她确实是跟旧同事吃饭,不过主要是想问刘所一些情况。因为他的老师徐海,是当年设计院的建筑大师,也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位重要的见证人。 只是由于吃饭的人多,她又不能问的太直接,所以着实费了些功夫。 薛璨东看着她放在自己袖子上的小手,顺着扫上去,盯着她带笑的眼睛,很严肃地告诉她:“你最近不仅忙,而且对我也很忽视。你发觉没有?” 顾悠眨眨眼,明白了,立刻钻进他怀里,撒娇道:“对不起嘛,我以后不会了。” 薛璨东审视了她两秒,“看你表现。” 顾悠笑了,点点头,疲惫地靠在他的胸口,显得乖巧又听话。 “累了?”他问她。 “有点。” “那早点睡吧,明天我让人过来给你做个按摩。”书上说孕妇可能会出现腰酸背疼的现象,薛璨东连按摩师都准备了。 顾悠摇摇头,“睡一觉就好了,我身上没有不舒服的。” 薛璨东摸着她的小脸,纳闷道:“你怎么这么好伺候?” “啊?” “mike跟我说,他太太怀孕的时候,简直比慈禧太后都难侍奉。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一会儿这儿疼,一会儿那儿痒。总之就是每天都没有舒服的时候。你怎么跟别人一点都不一样,怀得这么顺利?” 顾悠心里嘆气,表面上却笑着说:“因为我肚子里的宝宝乖啊。这孩子这么乖,我还有什么可难受的?” 薛璨东点点头,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腹部,“肚子这么小,正常吗?” “当然了,才四个月,你想多大啊?” 薛璨东笑了,“越快越好,越大越好。” 顾悠瞪他一眼,自己也摸了下稍微隆起的肚子。医生说快的话再过几天,她就能感觉到胎动了,做妈妈的感觉越来越真实,心里的不安也跟着越来越重。最近发生的事,让她产生了太多紧迫感。 “洗澡去吧。”薛璨东吻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小脸。有些纳闷为什么别人怀孕是越来越胖,她却越来越瘦,关键饮食上还没有任何问题。 “有点累,抱我上去好吗?”顾悠这阵子确实感觉到了一些怀孕的不舒服,精神一松,顿觉四肢无力。 薛璨东本来就打算抱她,见她可爱,更是先亲了亲才送上一个完美的公主抱。 接着顾悠回卧室准备洗澡,薛璨东进了书房。 由于老婆怀孕,薛璨东最近的工作安排比较轻松,今天晚上只有两份计划书要看。这会儿他端着杯茶,刚坐进办公椅,手机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付磊,他眉头一扬接了起来。 “有份文件……您看一下吧,在私人信箱里。”付磊谨慎又小心地说完,等待着回应。 薛璨东听出了他的异样,却也只是‘嗯’了一声后挂断手机,靠在椅子上品了会儿茶,才打开私人邮件。 一个无名pdf文档挂在附件,他下载到本地之后,双击打开。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眉头一扬,脸色沉了下来。 顾悠的照片赫然贴在首行,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告密内容。他一目十行,很快扫了个干净。大概意思是说,顾悠跟他结婚完全不是出自真爱,而是极其有目的的行为。她为了替父亲顾学斌,当年的跨江大桥事故的负责人报仇,不惜抛弃深爱的人,一步步地接近他,为的就是打入薛家内部,找准机会痛下杀手。 薛璨东迅速读完,面色很快恢復平静,有条不紊地把信和文档都删除之后,拨通了付磊的电话,“ip查得到吗?” “不好办,对方用的国外伺服器,还挺狡猾的。” “嗯。” 听着老闆又要挂,付磊赶紧插问:“信的内容……要不要找人查查?” “不用。”薛璨东干脆利落地拒绝。 付磊称职地闭嘴听命。 挂掉电话后,薛璨东把视线停留在空白的电脑屏幕上,坐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书房走了出去,迈向卧室。 顾悠这时洗完了澡,正在护肤,看见他进门,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薛璨东唇角勾了勾,绕到她身后,通过镜子细细地看她。 “……怎么了?”顾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薛璨东摇摇头,上前抚摸着她的头髮,轻声问她:“你父亲叫顾学斌?” 第40章 顾悠脑袋轰隆一声炸裂, 险些僵在镜子前。 不过虽然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她还是凭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抬眼望着镜子里的他, 笑着问:“是啊,怎么了?” 薛璨东静静地观察着她,平淡地开口道:“刚才有人发了封邮件给我。” “嗯。” “上面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是为了你父亲报仇。”薛璨东轻松平常问着她, 嘴角甚至还有些笑意。 顾悠回视着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薛璨东微微扬眉,手里抚摸着她头髮的动作仍然没有停, 淡淡地告诉她:“我在问你。” 顾悠哀怨地瞅着他,斩钉截铁地回道:“没有。” 薛璨东审视着她那双清澈又带着些委屈的眼睛,半晌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顾悠知道他心里的天平是向着自己的, 于是决定更进一步。她放下了手里的面霜瓶子,结束了护肤的程序,转过身来, 仰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对我来说,我父亲不是什么奸商、大恶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受过温暖的人, 对我一直宠爱有加的好爸爸。他的事……很不光彩,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也总是刻意想忘掉那些恐怖的记忆。” 第42页 薛璨东垂眼望着她,估摸着她头髮的手,挪到了脸颊上。 顾悠继续:“那封邮件上的指控, 全部是恶意的诽谤。开始的时候,到底是你接近我,还是我接近你?我有这么神,就一定知道你会喜欢我?还有……”她垂首轻轻地摸了摸肚子,接着仰头拧眉问他:“我如果真的是为了报仇,跟你生孩子干什么?最后干干净净地走掉不是更符合逻辑?” 薛璨东捧着她的脸,慢慢地低下头来,轻轻地亲吻着她的眉眼,唇畔,“我信你。”他说。 顾悠闭着眼睛接受着他的吻,被这一句轻轻的话语,重击了心脏,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鼻腔酸涩得让她疼痛,她伸出胳膊来抱住他,紧紧地贴在他胸前。久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内疚,又好心痛。 薛璨东温柔地安抚着她,内心升起浓浓的愧疚。他是有怀疑的,不然也不会问她。当然询问也不是为了听她要说什么,最重要的是想观察她最直接的反映。逻辑他自会推算,真情实感这种东西不会骗人,她到底喜欢不喜欢他,答案已经在他心里了。 “别哭了宝贝。”他温柔地吻着她,一点一点地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 顾悠乖巧地‘嗯’声答应,却一直窝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薛璨东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别哭了,我知道你的心。”如果这种极其需要他的模样都是假的,那他输得心服口服。 顾悠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梨花带雨,满眼的深情。 薛璨东搂紧她,低头轻吻着娇妻,越发确认心里的选择。如果连自己的感觉都开始怀疑,那他也就不是薛璨东了。 眼看着这一场波澜暂时化解,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分钟,顾悠却觉得经歷了生死。这会儿各种情绪渐渐趋于平稳,仍然被薛璨东抱在怀里的她,开始担心那个背后下黑手的人。 “谁发的邮件?我这么讨人厌吗?这样针对我。”她委屈地抗议。 薛璨东知道她的不满,立刻哄道:“你这么可爱,谁敢讨厌你。发邮件的人匿名,还用了手段隐藏ip位址,不好查。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顾悠听话的点点头,表情有些不甘,佯装天真地问:“是冉嫣吗?” 薛璨东笑着摇头,一边把她抱到床上,一边解释道:“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她现在没那个自由做这些事。” 顾悠惊讶地看着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璨东不想多谈那些过程,接着把话题引导孩子身上,分散她的注意力。 顾悠面上成功的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心里却还在筛选着这么做的人究竟是谁。 家里的母子俩排除,不具备动机和执行能力。何昔……也排除,他虽然精通计算机,但心不够狠。最多也只是怒气沖沖的再骂她一顿。 还有一个何叔叔……他有必要用这种手段表达关心吗?又或者,是她在公司里打探消息的时候,被有心人发现了? 心里琢磨来琢磨去,疑团越来越多,心思也越来越重。 次日下午,顾悠提前从公司早退。她拿着从刘所那得到的地址,几经周折找到了他师傅徐海所在的养老院。 老人年岁高了,行动有些不便,但精神看着还不错。 刘所应该是提前跟他打过招了,所以顾悠的出现并没有让老人家意外,而是颤颤巍巍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话歇两下地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顾悠立刻从包里掏出自己整理过的跨江大桥档案表,上面都是当时工程的时间点和负责人的名字。她说:“技术质量部现在在对所有的项目进行档案重归。这个项目需要核实一下时间表,您帮忙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或者出错的。” 徐海缓缓地抬了下眼皮,昏黄的眼睛扫了扫顾悠,接过了档案。 顾悠知道老人对她的话不怎么相信,可他的爱徒刘所拜託过的事,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徐海从旁边的桌上拿起老花镜,一晃一晃地打开文件,埋头开始研究。 顾悠细细地观察着老人,见他一直一脸严肃地看着文件,一行一行筛选地极其细緻,前面的,似乎都没有问题,不过在扫到设计师那一栏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 “有问题吗?”她赶紧追问。 老人没理她,而是缓缓地舒展开眉头,慢慢地把文件夹给阖上了。 “没问题?”顾悠不信,刚才那一瞬间的真实反映实在太明显了。 老人靠在沙发上,摘掉眼镜放回桌面,接着看向顾悠,缓缓地开口道:“研究这个……对你没有好处。” “我只想知道真相。”顾悠也不掩饰了。 老人重重地嘆气,“多少人的利益……在里头,你……会惹祸的。” 顾悠稳住心绪,望着老人的眼睛,真诚又坚定地告诉他:“已经惹了,所以您就告诉我吧。”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像是在做着什么评估,半晌之后又嘆了口气,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不过……这里头的名单,漏了一个人。” “设计栏那里漏了人,对吗?”顾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压抑住一直试图翻滚的血液,期盼地望着老人。 老人看了她好大一会儿,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弧度,轻轻点了下头。 “是谁?”顾悠激动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声音干涩得可怕。 老人垂下眼睛,看向窗外,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又像是回忆过去。最后,等顾悠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的时候,他轻飘飘,又极其沉重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何金明。” 顾悠僵在原地,险些当场倒抽一口冷气,看了老人很久,她才成功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何金明,当时是什么职位?” “他?”老人语调中带着很浓的不屑,“明面上……是总建筑师,实际……就是个狗腿子。那大桥啊……就是他画的。” 顾悠脑袋一晕,赶紧下意识地撑住椅子把手,唿吸有些困难。 老人没发觉她脸色不好,继续道:“他那时候,还拿着……那图纸……来找我看过。钢悬臂桥,主跨度弄得长的哟,贪心到了极点。” “那……为什么总设计,后来成了薛国梁?”顾悠哑着嗓子,强撑着自己艰难地开口。 老人鼻子喷气,哼声道:“还能……是什么?……名誉呗。” 顾悠将信将疑,确认道:“您,您是说……薛国梁贪图虚名?” 老人家瞥她一眼,仿佛她有多愚蠢似的,不耐道:“世界上……最长跨度的钢悬臂桥,你说……谁不想留名歷史?” 顾悠绝望地瘫软下去,脸色煞白地坐在椅子上,血液像凝固住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第43页 她努力做着深唿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后,她才涩涩地发出声音:“那……桥樑的设计,是有问题的吧?”不然何金明为什么要想尽一切办法抹掉自己在项目中的存在。 老人又瞥了她一眼,狡猾地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顾悠注视着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所以她撑着精神道了谢,跟着离开了养老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当她稍微恢復一些思考能力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坐在薛璨东的客厅里了。他这会儿还在公司,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只觉得浑身发抖,头皮发麻,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这一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的话,那她所做的一切,意义在哪? 她只能逼自己去压抑内心的恐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现在所得到的线索上来。 如果图纸是何金明画的,那薛璨东收到的那封邮件,多半也是他发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查下去。这么想,逻辑貌似没问题。可她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如果何金明是薛国梁的狗腿,那把这件事直接告诉他,岂不更好处理。何必发什么匿名邮件,做些小打小闹的动作呢。算算时间,上次在何昔家吃饭遇见他,到现在其实已经一个月了。他如果告诉了薛国梁,那他们一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可薛国梁前天在公司碰见她的时候,还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不对。这基本可以说明,他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些所有的细节堆在一起,意味着两种可能性。一,何金明没有告诉薛国梁,想自己先处理。二,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何金明一手操作的。欺上瞒下,不顾任何道义,恶劣之极。 顾悠静静地缩在沙发角落里,想控制住自己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因为她心里有了答案,而且这答案带着血。恐怖到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吞没的地步。 她一个人呆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灯光自动开启,她才如梦一般被惊醒。 接着,她艰涩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决定快刀斩乱麻。翻到薛国梁的手机号时,她轻触了一下屏幕,通话请求便立即拨打了出去。 第41章 薛国梁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有些不自在。 因为对面的侄媳妇, 实在过于严肃了。之前突然说有事要跟他谈一下,可来了之后, 这眼神……却让他觉得有些锋利啊。 “出什么事了吗?”他慈祥地问。 顾悠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试图用最平静的声音开门见山:“十一年前江城的跨江大桥,真得是您设计的?” 薛国梁眼睛瞪圆, 嘴巴微张, 浑身的血液开始乱窜,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是被这个轻轻的问句给惊呆了,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悠把他一切的反映都收进眼底,继续道:“何金明说,那大桥是他设计的。” 薛国梁轻了下喉咙, 脸色有些向猪肝红转变的趋势,他压住自己的所有疑问和情绪,粗声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悠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回道:“因为当年事故的责任人顾学斌,是我父亲。” 薛国梁又惊呆了, “你、你--” “我需要一个答案。”顾悠平静地打断他,等着他作出回答。 其实自从她有机会接触到薛国梁以来, 对他的性格已经有了些大概的了解。不然她也不会开始怀疑,父亲对这个人的描述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偏差。薛国梁大概是没有什么才能的,家庭聚会上, 看得出他举手投足间对自己大哥崇拜和模仿,当然还有他对薛老爷子的惧怕。这样一个人,结合薛璨东和全家人嘴里不经意间的描述,以及从徐海老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让她内心的倾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薛国梁消化了好久眼前接收到的这些噼头盖脸的震惊消息,半晌脸色才稍微有些好转,可仍旧有些便秘色,他再次清了下嗓子,看向顾悠的眼神有些难掩的愤怒:“你父亲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悠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你父亲实在是太贪了!偷工减料到毫无分寸的地步,不然那桥能塌吗?”薛国梁满脸的痛心,他当年是多渴望靠这个拿奖啊! “我父亲说工程没有问题。” 薛国梁气笑了,“工程怎么可能没问题,他哪个工程没有偷工减料?不然国家会判他有罪?” 顾悠也笑了,“这是何金明说?” 薛国梁嘆息:“除了他,还有我们调查组的人。整个司法体系走了一圈,他怎么可能没有问题。质量检测报告我都看了。” “我父亲坚信桥樑的设计有问题,徐海前辈也说主跨度设计的过长了。”顾悠提出自己的质疑。 薛国梁显然不相信她,拧眉道“小悠啊,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父亲……在里面怎么样了?你也多劝劝他,该放下就放下吧。犯了错就要自己承担,不要--” “我父亲已经过世了。”顾悠淡淡地打断他。 薛国梁明显没预料到这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悠接着补充:“入狱两年后他就自杀了。不过命不该绝,重度瘫痪留了口气。四年前走的。” “他,自杀?”薛国梁显然也没想到顾学斌有这个勇气,有些难以置信。 “住院的那几年,他每天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想我作为女儿,有这个义务替他把真相查清楚。原始图纸您还有吗?”顾悠平静地解释完,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此刻的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薛国梁是不知情的。整件事,他也许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吧。她这会儿一时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能刻意压抑着内心所有的情绪起伏,佯装若无其事。 薛国梁的心里却被‘顾学斌含冤自杀’这个信息,给彻底搅乱了。他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图纸公司都有,就在你们部--”说着话音一断,他恍然大悟:“小悠啊,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才进那个部门的吧?” 顾悠忽略他的问题,回道:“那份不是原始图纸,已经被修改过了。而且何金明这个人的名字,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大桥项目当中。” “哎?”薛国梁眉头紧皱,“这不对啊……” 当初何金明提出让他做主设计师的时候,他知道这是种巴结行为。可他也想扬名立万,好让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看看他不是个废物,虽然方法不对,可他当时确实动了这个心。不过他到底是个老实人,想着做人不能太过分,就让人把何金明的名字也添了上去,虽然在他的名字之后,但绝对不可能消失。 顾悠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递给他,“您看看。” 薛国梁接了过去,戴起眼镜开始详细查阅,翻动了几页文件纸后,突然‘啪’的一声把它拍在了桌子上。 第44页 “混帐东西!”就算他头脑不如他哥,也知道把自己全部抹掉意味着什么。真没问题会这么怕露脸?就算大桥最后出事了,那也是施工的问题啊!一个设计师有什么不敢把名字写到上头的!真是越想越怒,他竟然这么被人耍得团团转!这事如果真是何金明搞得鬼,那这东西欺上瞒下做得可真彻底!中间这么多环节,他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把这事结结实实地嫁祸给别人。实在是阴险之极! “原始图纸我有!”薛国梁起身踢开座椅,愤怒地走向一旁的保险箱,‘哔哔’几下之后,他从里面拿出来一打文件。摊在地上翻了一遍,从中选出了一个蓝色文件袋。 “这个就是大桥的全部图纸!”薛国梁递给顾悠,吩咐她:“比对完之后通知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老混蛋哪个地方弄错了!” 顾悠接过文件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薛国梁安慰她:“你放心,如果查出真是图纸有问题,我绝对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顾悠抬眼看他,一时没想出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她越过千山万水走到这个曾经认定了的‘罪人’面前时,会是这样一副局面。 薛国梁不在意她此刻的失态,而是嘆息着拍了拍顾悠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不会放心让别人去做比对。不过你现在怀着孕,千万要注意身体。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要过于激动啊。” 顾悠听着薛国梁长辈般的关心,僵硬地点了点头,内心五味杂陈。 “璨东他……知道吗?”薛国梁的智商稍微有些回炉,巧合太多,不由得让他胡思乱想,可谁让他在家里一向都是个和平爱好者,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啊。 顾悠顿了顿,轻声开口道:“我会告诉他的。” 薛国梁嘆了口气,打量了一下侄媳妇,蹙眉问她:“你对我家璨东……是真心的吧?” 顾悠迎着他稍显锋利的眼神,轻轻地回道:“我现在真得很喜欢他。” 薛国梁眉头一拧,艰涩地站在那,评估了她好大一会儿。 在顾悠以为他会愤怒地指责自己时,没想到他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气,缓慢又苍老地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苦涩,“对他好点。” 顾悠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第42章 两副图纸的差异, 当天晚上就找到了, 主跨度那里的原始数据自然也浮出水面。只不过这接下来的计算,生生用了顾悠两天时间才验证出结果。并且也已经完全证实整个结构设计根本支撑不住那么大的跨度, 属于致命级别的错误设计和计算。 然而当她看着眼前这份曾经梦寐以求的验证结果时,内心竟然无比的平静。 太多的事情都超出了预期,所以当真正渴望的东西到手时, 她也只能用平静去面对了。 把验证结果发给薛国梁备档之后, 顾悠约了何金明见面。地点在一家茶馆,隐蔽适合谈话。 顾悠在电话里已经直接说了要谈谈跨江大桥的事,所以何金明进门之后, 倒是也没有再上演什么我很无辜的戏码,直接靠在椅子上,满脸沧桑地问她:“想谈什么?” “原始图纸我已经拿到了,数据也测算出来了。”顾悠掏出准备好的验证结果, 递给他看,“设计缺陷无疑。” 何金明瞥了眼文件,根本没打算接过去, 而是抬眼看着顾悠,苦笑道:“所以呢?这就能证明你爸是无辜的?” 顾悠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她自己长大的叔叔, 一时也形容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能问他:“你到底把我爸当成什么了?” 何金明垂眼嘆气, “小悠啊,你真以为我是神吶?有这么大的威力去陷害你爸?” “图纸一清二楚,就不要再狡辩了。”顾悠疲惫地劝他。 何金明点点头, 沉重地开口道:“不错,图纸是有问题。可这就能证明你爸没问题?你这逻辑显然不行啊。你爸他要是真没问题,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让所有的调查人员都证实他这工程做得渣。所有的调查报告华坤都有,你就没细细地看看你爸那部分?” 顾悠淡淡地看着他,并不相信他话中的意图。 何金明像是突然累了似的,喝了口茶后,看向窗户外头,缓缓地说:“没想到薛家对你还真不错,这么相信你。” 顾悠不答腔,知道他指的是那份匿名邮件。 “孩子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最后会坏在你手里。”何金明感慨着收回视线,看向顾悠,看着像是不再做什么挣扎了,缓缓地对她说:“这事一开始,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我想做个大工程,一方面巴结一下薛国梁,一方面也顺便替自己兄弟谋些福利。本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后来光想着要设计个大的,跨度那里就大意了一些。本来呢,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断了。偏偏你爸那里……估计他也想弄得个大的,竟然把他平时做工程的水准给弄到跨江大桥上来了。平时也就只比豆腐渣稍好点,我特意叮嘱过让他小心之后,结果还做成那个德行。唉……” “我爸不觉得他自己那里出了问题。” 何金明笑了,“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因为在他看来那已经是特意往好了做的结果了。” 顾悠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一个有缺陷的设计,再加上一个类似豆腐渣的工程,合起来造成了大桥的断裂坍塌,那么多人丧命,是吗?” “你爸要是有你一半的头脑,至于这么死揪着不放吗。”何金明嘆气。 “听你这意思,桥樑的致命缺陷倒成了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顾悠完全没办法相信他的话。虽然不至于无知到以为父亲真得一分钱都没滥用,可她心底还是相信父亲的,不然也不会努力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替他讨回一个公道。分寸之间的事,她相信父亲是有自己的把握的。做工程的都是如此,之前没出过任何问题,偏偏在大桥这儿折了,根源就是设计缺陷。 何金明摇头道:“我没有辩解,只是在告诉你实情。如果你爸那没问题,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调查人员,全部都认定工程质量有问题。你去算算他在项目上花了多少钱,不就一目了然了?孩子啊……我真替你不值,你那个爹啊,真是自私透顶。” “够了!设计上的致命缺陷,才是桥樑坍塌的主因,而且你之后的种种行为更是恶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揣着这些恶毒的真相,然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你的好友痛苦挣扎的。你整个人完全没有心!” 顾悠忍不住怒斥道。想起父亲的惨死,想起他活着时候的痛苦,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更想起了他对何金明的感谢。内心一团火,烧得她想把眼前这个阴险的人给灭了。 何金明一脸平和,甚至还替她倒了杯茶,“消消气,我知道说出来你也不信,不过这么多年,我确实过得非常不安。我这两天也有些看开了,这一切都是命啊……如果当初我不贪,或者他不贪,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45页 “这算什么?垂死的挣扎吗?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捎上我爸?”顾悠觉得自己胸腔充满了淤血,气得有些唿吸不畅。 何金明苦笑道:“我已经不挣扎了,不然也不会来见你。”就算他斗得过这丫头,可她背后的薛家会饶了他?这么大岁数了,实在折腾不起了。自从让人发了匿名邮件却还是毫无动静后,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薛家是信任她的,他跑到哪儿都没用了。 “你自己喝吧。”顾悠说完起身要走。已经完全丧失了跟他谈话的欲望,就连要替父亲问声为什么的欲望也彻底消失了。 “你爸没那么无辜,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何金明看着走到门口的顾悠,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只可惜她连停顿一下都没有,直接走出了包间。 这边顾悠质问着何金明,那头的薛国梁这两天也没闲着。顾悠找完他的当天下午,他就立即派人去重新调查跨江大桥坍塌案的始末了。 结果,现在也已经正式出炉了。 这会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这两份报告,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左侧是顾悠之前做好的桥樑设计缺陷证明,右侧是刚刚两个小时之前出来的,整个事故的全面报告。 他一点一点地看完了,没放过任何一个字。 有了答案的同时,心里也陷入了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这孩子,现在这阶段她能承受的住吗?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可如果不告诉她,这怎么看都不是个随便死心的孩子,肯定没完没了地又去自己调查了。到时候不但真相被知道了,而且更费心神,岂不更糟? 想来想去,他内心还是倾向于实话实说,所以拨了内部电话,把她给叫到了办公室。 顾悠一进门,就看出薛国梁脸色不怎么好了。 “进展不顺利吗?”她问。 薛国梁摇摇头,示意她就坐,“完整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这次是我亲自监督人去重新审查的,不会有误了。” 顾悠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低头查看起来。 翻过详细的验证过程后,是一段非常清晰的鑑定结果,其中一句白纸黑字写着:因此事故主要原因为工程质量问题。 “不可能!”顾悠惊愕地抬头,瞪着薛国梁,完全不相信这种鑑定结果。 薛国梁嘆气,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孩子,“就那件倒塌事故而言,虽然设计确实存在缺陷,但根据结构数据分析,那结构不至于当时就让那桥坍塌断裂,如果是三五年后的断裂坍塌,那结构缺陷会成为主因。但当时建成不到三个月就塌了,而且根据他们对桥樑体的鑑定,和当时所有工程记录的调查,已经证实是施工方的责任了。” 顾悠僵在原地,脑袋轰鸣,浑身血液早已经不流动了,她痴痴地看着鑑定报告的最后那几行字,一动不能动。 “孩子啊,别太难过了。”薛国梁想安慰她,可在这种事面前,语言实在太无力了,他只能说:“虽然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施工方,但何金明也逃不了。掩盖致命错误,还预备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简直痴心妄想。你放心,他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警方那边我已经通知了。” 顾悠听不进任何话,呆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份击碎她所有信念的报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薛国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何金明,她此刻没办法思考,脑子里除了世界崩塌的碎片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第43章 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 薛璨东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 “小悠今天没吃晚饭。”老管家一见他进门便称职的上前告知, “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出过房间,情绪看着不怎么好。” “身体没事?”薛璨东有些担心。 老管家摇头, “我问过了,她说就是想休息一下。” “好。”薛璨东点点头,随即上了楼。 一进屋, 果然见顾悠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床上。只不过她没在睡觉, 而是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连他进门都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这是?”薛璨东笑着脱了外套,一边靠近她。 顾悠缓缓地收回视线, 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哪不舒服吗?”他坐到床边,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顾悠侧开头,没让他的手碰到自己。 薛璨东胳膊一顿, 眉头扬了起来,执意把未做完的动作做完,抚摸着她的脸颊问:“有心事?” 顾悠从床上坐了起来, 平视着他,用尽了所有的演技才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有些冷淡, 她硬着声,毫无预警地对他说:“离婚吧。” 薛璨东怔住了, 怀疑自己幻听,“再说一遍?” 顾悠嘆了口气,一脸的疲惫和不耐, 直视着他深邃诧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要跟你离婚。” 薛璨东垂眼看着她,快速地评估着眼前这个完全不正常的姑娘,很平静地问她:“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再清楚不过了。”顾悠别开眼,掀开被子想从床上起来。离他太近根本没办法狠心,脑子里都是他的好,行为动作也都是以往的习惯。因为喜欢所以碰触,以至被碰触的人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喜爱,她没办法在他爱抚自己的时候说出冰冷的话,太困难了。 “好好坐着。”薛璨东却不让她如意,把她按回床上,仍然保持着刚才的距离。 顾悠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味,感觉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心头,眼圈竟然也不争气得红了,她赶紧逼自己怒视他,冷声道:“够了,你离我远一点行吗?” 薛璨东不为所动,依旧垂眼看着她,不过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她知道他已经动气了,眼神说明了一切。 “离婚的理由是什么?”他问她。 顾悠轻笑一声,像个美丽的坏女人,原本的温柔一扫而光,眼神冷漠极了,“你真这么傻吗?” “理由。”薛璨东不为所动,像是根本看不见她所有的转变一样。 顾悠暗自掐了下掌心,努力克制着眼泪不往下掉,硬邦邦地告诉他:“前段时间那封匿名邮件里说的,全部都是真的。现在事实查清了,仇报了,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跟你在一起了。每天面对着一个不爱的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演戏,其实是很累人的。” 薛璨东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让情绪不跟着她的话起伏,但当听到她说不爱自己的时候,眼皮上的青筋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他克制住自己,直接推翻她所有的演技,轻声说:“我不信你不爱我。” 顾悠眉头一皱,逼自己露出不耐和厌恶的表情,取笑他:“早知道你自大,只是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 薛璨东刻意忽略她此刻的所有表情和言语,抓住问题的关键,反问她:“那天你用来反驳我的话,现在还给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生孩子?” 第46页 顾悠早知道他会问这种问题,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想跟我结婚,之前我们还因为这个差点分手,要不是冉嫣用硫酸泼我,恐怕我们现在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三亚的时候,你好不容易有些冲动,我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薛璨东强压着跳跃的青筋,低声质问她:“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报仇,爱情婚姻甚至是孩子,都是你可以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 “是。”顾悠迎着他犀利的眼神,内心疯狂地颤抖着。 薛璨东看了她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那天我问你匿名信的时候,你什么样子,自己还记得吗?” 顾悠冷冷地回视着他,默不作声。 薛璨东也不为难她,换了问题:“所以你所谓的仇报了,指的是……我小叔陷害了你父亲?你将他绳之以法了?” “不是他,是另外的人。”顾悠把预先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薛璨东点点头,更明白了,上下扫了扫她,“那就是说你这一出,是觉得利用了我和我家人,内心感到内疚,所以要跟我分手?” 顾悠知道他一向敏锐,但是没想到在得知自己当了傻子的情况下,他还能这么冷静,她没准备这个问题,只能冷笑着望着他,试图尽最大的努力让他难堪,“别那么自大了,已经说了是不想再对着你演戏了,还没听明白吗?” 薛璨东不接话,淡淡地看着她。虽然他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却像射线一样,杀伤力极强。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暗自较量着。 半天,他收回视线,突然捧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一下,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已经结束了动作,轻抚着她的头髮,缓缓地告诉她:“很遗憾,随便你怎么说,我还是不相信你不爱我。你大概不知道,生理反应永远比人的嘴巴,要老实得多。你如果真跟你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我,你的身体姿态就不会对我呈现一种敞开的姿势,而且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下意识的反映是闭眼,而不是把我推开。” “我那是--” “别狡辩了,”他打断她,继续道:“匿名邮件里的事,我不在乎,但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骗了我,这个我很在意。可在意归在意,更不能让我接受的,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你这是在干什么?分手赎罪?什么逻辑?你想过孩子没有?” 顾悠垂眼不去看他,默默吸了口气,不能看他的眼睛,不能听他的声音,不能闻他身上的味道,更不能贪恋他的体温,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泛红的眼眶,很久才缓缓地抬起头,绝望地对他说:“……我真不爱你。”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操作了几下之后,冷着脸摊到他面前:“看看吧,别再骗自己了。” 薛璨东看看她,接着把视线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叫‘x’的隐秘文档。 他双击打开,一行一行地看着。 顾悠下意识地秉着唿吸,实在不忍看他现在的模样,僵硬的肢体,难看的脸色,以及震惊的瞳孔。但她必须看,还要毫无表情,不知死活地冷声补充:“我不可能对你没有感情,毕竟努力了这么多年。就算研究一个小动物,也会有些感情的,何况你对我又不差。但这个,真的不能算作爱情。” 见他青筋四起,她鼻腔倏地发酸,眼泪拼命地想往外飙,她赶紧掐住自己的手心,狠狠地掐着,恨不得掐出血来。她不断地在心里命令自己冷静,直到很久之后才成功发出声来,只是这声音更加残酷。 “撒哈拉的时候,我其实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提前在那地方呆了很久,心想如果那个月再不来的话,我就要换方案了,结果没想到还真给我遇到了。还有工地上那次,那个跳楼的老张实在太意外了,不过幸好你没掉头就走,不然那个月就又白忙活了。……巴顿那个,真的是个意外,不过那也是因为我租房地址选的好,跟你相隔一个公园。看到哪了?” 见他还停留在自己对他和他家人性格分析的部分,她别过去脸,暗暗做了几个深唿吸,逼回自己的那不争气的眼泪,扭回头,硬邦邦地对他说:“性格这块,我读了很多心理书。不知道准不准确,我只是照这个分析,大致的打造了自己一下,你喜欢的我,其实根本不是真实的我。对不起,我这点--” “咣当”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的残忍。 笔记本电脑被砸到墙上,撞裂了装饰灯,电脑屏幕碎裂,金属角落严重凹陷,玻璃灯完全炸开,一个银片擦过薛璨东的侧额,鲜血瞬间流淌下来。 顾悠僵在原地,盯着他流着血的额头,像被人封了喉一样,痛苦到窒息。 薛璨东缓缓地从床上起身,整个人像被罩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冷到了极致,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直地走出了卧室,只留下房门被缓冲吸力‘碰’的一声轻轻阖上。 这一刻,所有的残忍停止了,同样的,所有的幸福也随之被埋葬了。 第44章 我们的人生观, 其实就像搭积木一样。 在岁月的长河中, 一块一块地被堆积上去,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结实壮观如城堡, 有的则歪七扭八四不像。 顾悠的积木,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便轰然崩塌了。谎言不是谎言, 真相也不是真相。这不仅仅是目标消失所以怅然若失那么简单, 这是种毁灭。近十年的青春岁月,多少的血泪和隐忍,为的……其实就是证明一个‘正确’。 证明父亲是对的, 清白的。证明他的人生,甚至是证明她的人生,是有意义的,是不需要被人诟病的。 正是这种强大的信念, 驱使着她在黑暗中前行,而且坚韧无比。 在薛国梁的办公室里,看到那封最终调查报告之前, 她一直深信自己是正确的,光明的那一方。不然她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立足, 至少她没办法在自己的人生观里立足。 正是顶着那个‘正确的,有意义的’帽子, 她才能说服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中,违背自己的本能去前行, 伤害一个又一个的好人。甚至到后来,即便深信自己是正确的,她还是会对自己的自私残忍,深深地厌恶和唾弃着。当别人越好的时候,恰恰显现出她的可悲和可耻。 可这些她能忍,因为心中有个强大的信念:我这是在替我的父亲洗冤。 然而当薛国梁那份白纸黑色,记载得清清楚楚,且毫无作假可能的调查报告,摆在她面前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被毁灭得彻彻底底。 目标消失、世界崩塌,父亲和她……并不是饱含冤屈、忍辱负重的受害方。他们,只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一场凄凉,愚蠢,可恶,又可悲的笑话。 作为一个笑话,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在这个笑话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资格为人妻,为人母? 这段由谎言堆砌起来的情感关系,即便开了花结了果,也是虚幻的假象。因为这背后的丑陋和算计,她歷歷在目。而且化成毒液浸在她的骨髓里,随时随地地折磨着她。他越好,他勾画的未来越美好诱人,那毒液就越发得疼痛。 第47页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面对无辜的薛国瑞一家,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不忍心,也没脸再去残害他这一家了。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资格谈论幸福。 别的宽容是仁慈,她却不能让自己无耻地接受这份仁慈。薛国梁或许为了侄子的幸福,能闭只眼装什么都没发生。可薛国瑞夫妇和薛璨东,这三个彻底无辜的人,却让她无颜面对。在人格上,她低他们一等。尤其是两位长辈。 薛璨东…… 能让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喜欢上自己,甚至结婚生子,而且最后无条件地相信她……其实,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一无是处,全面破碎的顾悠来说,那些曾经的甜蜜假象,已然够她去回忆了。 什么样的人怕失去?……没有活过的人。 她活过,也短暂地拥有过,足矣。 昨晚他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倒是特地吩咐管家看牢她,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这种做法让她有点意外,却也明白他需要些时间来查一些事,做一些决定。她愿意等他。 …… 【爱刺激,厌恶无聊,切记要时刻勾着他,不能一味顺从。】 【冉嫣,失败的纯恋爱患者。要吸取教训。】 【上一秒坐在沙发椅上,喝着咖啡说分手。下一秒又因为安全问题,提出同居。这男人的确很善变,却有责任心。划重点。】 【成功进入薛家,但薛国梁跟预期有误差,需再做观察。其他人……友善。】 【三亚机会好,孩子?】 【太过轻而易举了,要谨慎些。】 夜里两点半,薛璨东一个人躺在公寓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他这会儿有些痛恨自己的记忆力,只看了那么一遍,一些被她备註下的语句就彻底进入了脑子,一有空就出来骚扰他。 活了三十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也算经歷了不少,但像这种戏剧到滑稽的戏码,还真没碰到过。只不过虽然戏码异常俗套,甚至愚蠢,但她造成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种像利器刺入心脏一般的窒息感,就是她那晚带给他的。那些一下一下敲出来的字句,更是像无数毒针一样,折磨得他千疮百孔。骄傲自负这种东西,在那一瞬间被她毁得彻彻底底。 她家里的事,昨晚从住宅出来之后,他就查清了。叔叔把报告都发给了他,付磊也很称职的做了自己的功课。别人的故事,总格外容易看完,当他阖上文件的时候,内心多了份唏嘘和无奈。可她带给他的疼痛,却没有因此减少一分。 他想大概是他太自负了,以为自己能把一切都看得透彻明了,所以当黑天鹅来临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是蒙的,暴怒的,疼痛的。 他想相信这一切不是演技,她是爱自己的。可她那份x档案,实在太过细緻清楚了。那种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客观,在他眼里都是赤.裸裸的冷漠和无情。 她当然不爱他,或者,她根本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不管真相是哪个,都足够让他难受。毕竟,他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他对她的喜欢,也是真真切切的。即使没到电影里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已经足够深刻和特殊了。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跟她结婚生子,这已经是种难得的情感了。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然而不但这一切是假的,而且最可悲的是她復仇的目标,竟然还不是他。生平头一次做了颗旗子,而且还不是那种必不可少的旗子。因为她那份档案里,明确地写着他只是a计划而已。 a计划……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拨头髮,却不小心触碰到了额头的伤痕。是了,为女人流血,也是头一遭。虽然那是个意外。 坦白说,他其实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只是心里的情绪关还没度过,所以他需要再冷静一下,好让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不会冲动行事。 这个决定不好做。可再困难,也是该走的路、正确的路。 因为此刻的他扪心自问,对她仍然有喜爱,有愤怒,甚至有同情,却独独没有了他最看重的……信任。 没了这个,谈什么未来呢。 他可以说服自己不计较她的出发点,却接受不了她在这过程中的算计和冷漠,他不喜欢那样的人,更不允许自己低贱到那个地步。即便他们有了孩子。 第45章 第四天清晨, 阴雨濛濛。 薛璨东回来得悄无声息。卧室门被他推开的时候, 引入眼帘的是顾悠躺在床上的身影。她没有拉窗帘,被子也没盖, 背对着他躺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 薛璨东站在门口, 默默地看着她。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 像是那天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她还是他那个可爱的娇妻,正在孕育着他们可爱的孩子。 管家说她这几天一切正常, 只除了没有离开过房间。 他平息住内心的起伏,关上房门弄出了些响声。 床上的人跟着动了动,翻了个身,有转醒的趋势。 薛璨东静静地看着, 等着她睁开眼睛。 顾悠凌晨三点钟才艰难入睡,迷迷煳煳地睁开眼时,脑迴路有些慢。潜意识先于意识, 看清眼前这张面孔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温柔, 都没来得及收回。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两三秒,直到她彻底甦醒, 眼神特意开始犯冷,他才转身坐到了沙发上,默默提醒自己别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无声的沉默飘荡在屋内, 两人都沉默着。 顾悠明白他出现的用意,即使他不那么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她也明白。洗了把脸,又换了件衣服后,来到他对面的沙发入座。 “说吧。”她轻声开口。 薛璨东把手里的文件放到茶几上,像谈一件普通的合作案似的,淡淡地看着她,“孩子归我。” 顾悠静静地回视着他,没有伸手去拿文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缓缓地告诉他:“孩子可以归你……” 薛璨东等着她的‘但是’,同时也清楚地感觉到,心底隐藏的那最后一点小火苗灭了。如果她对孩子有留恋,或许……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顾悠感觉到了他散发出来的冷意,比刚才更甚,也更加直接。她默默在心底做着深唿吸,暗暗地告诫自己要挺住,不能哭。 “但是呢?”他催促她,彻底丧失了跟她交谈的欲望。 顾悠收敛心神,错开些目光,不敢直视他那双慑人的眼睛,低声又迅速地告诉他:“不要给我钱。” 薛璨东毫无反应,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解释清楚。 顾悠直视着他,深吸了口气,“我想要探视权。” “不可能。”薛璨东想都不想地拒绝。虽然他心里有过片刻的矛盾,希望她乖乖听自己安排的同时,又希望她还有些真情实感,但矛盾只能是一瞬间的事,不会左右他的任何决定。 孩子是不可能再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这个人以后都不可能出现在孩子的生命里。她这种人格不健全的人,出现在孩子的生命里只能是种伤害。 第48页 顾悠沉默地看着他,强撑和伪装被他眼里的决绝击打得粉碎。在鼻腔发酸的那一瞬间,她赶紧垂下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早知道共同监护权,他不可能给她,所以根本没有抗争。只是没想到退而求其次的探视权,他也不给。这么决绝,这么干脆,跟当初别人口中的那个冷酷无情资本大鳄,毫无两样。兜兜转转,他还是那个他,她却早已经面目全非。 “我是孩子的母亲。”她轻声做着无谓的挣扎。 薛璨东看着她,连话都没回,表情一清二楚地写着‘所以呢?’。 “我可以走法律程序。”她无力地继续。 薛璨东照旧一副‘所以呢’的表情,淡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她的笑话,又像是在欣赏她的无助。 “这天底下可不都姓薛。”她有些恼怒。 薛璨东这次开口了,可也只是轻轻地送了她一个‘嗯’。 顾悠直直地注视着他,眼圈红了几次,都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愤怒、难过充斥在胸腔,渐渐地开始被理智给吸收。有什么资格愤怒,有什么资格难过?难道这一切不是咎由自取吗? “看看吧。”薛璨东把文件推到她面前,对她强烈的情绪起伏视而不见。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泛红的眼眶让他内心动了一动。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她以往无数次在他怀里的眼红时刻。那些让他心疼的,心跳的温馨时刻,原来都是虚假的,刻意的,充满了算计的。心寒至此,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顾悠看着送到眼前的这份‘离婚协议书’,犹豫了两秒后,拿了起来。既然这是她想要的结局,这时候再矫情显然是不道德的。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 黑色的字体赫然在目,她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觉得他实在是细緻之极。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只为了来防止她出现在孩子的生命里。 她必须得承认,男人就是厉害。 即便她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而且还是那个扣动扳机的人,可她也没办法像他那样,切断地如此迅速又干净。这里面的字字句句,实在是狠到极致,像是在回击她那份x档案一样,虽然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因为这份协议书很明确地告诉她,她根本不重要,犯不着他做出任何报復的举动。 她是他生命中的污点,而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把她清除掉了。干净、整洁地清除掉。 拿下他这笔够花几辈子的钱之后,她就连告诉别人自己是谁的资格都没了。更别提出现在孩子的生活里了。 她一字一句地看着,极其认真。厚重的十二页纸,让她彻底地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她,等同于他世界里的一笔生意,一笔物质交换。不是唯一,甚至不具备任何的特殊性。 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超级庞大的自我,让她觉得婚姻、乃至人生是围绕着她的价值观崩塌与否而存在着的。其实她报不报仇,煳不煳涂,又跟他有着什么关系呢? 你不好,我再找一个就是。如此简单的道理,却一直被她这个睁眼瞎,下意识地拒绝接受着。 原来她所有的挣扎痛苦,在他眼里其实都只是愚蠢。他无法感同身受,更不可能理解她,因为他骨子里,根本就看不上她这样的人。 就像明白人,永远也看不上煳涂蛋一样。 看到最后,她缓缓地阖上文件,抬起头看他,淡淡地说:“里面说的内容……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钱,真的没必要。” 薛璨东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顾悠苦笑了一下,嘆气道:“算是最后的一点尊严也好,就成全我吧。” 薛璨东沉默着,像是在做考量。 顾悠别开眼睛,看向窗外那颗巨大的梧桐,幽幽地飘出一句:“不要让孩子以为我卖了他……”紧接着她又苦笑了一下,说:“虽然你不大可能会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就当我在自欺欺人好了。成全我,行吗?” 薛璨东默默地看着她,身体莫名其妙地开始僵硬,心脏那地方也隐隐刺疼起来。因为他忽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个曾经散发着各种生命气息的个体,正在渐渐的失去它所有的灵性。像一朵花心溃烂了的玫瑰,正在由内向外地一点一点地凋零着。 竟然有些触目惊心。 第46章 片刻后, 他沖她点了下头。 这种成全他没理由拒绝, 不过还是补充道:“收下房子,你不能没有落脚的地方。” 顾悠轻轻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些积蓄。” “不要跟我争执这些。”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悠沉默不语。 薛璨东不是没看懂她的坚持,但让自己视而不见, 继续道:“你留在这待产, 其他按照协议书的内容进行。” 顾悠一言不发,视线始终看着窗户外头,温顺清冷。 “协议书我让付磊修改一下, 待会到书房来签一下字。证件提前准备好,上午把手续办完。”薛璨东就事论事地安排着,眼神一直停在她身上。 顾悠静静地听着,貌似对他安排的一切都没有异议。 “下午我要出差。”末了, 他突然补充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绝情。 顾悠仍然没什么反应,姿势没有变, 目光也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安静地坐在那,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璨东缓缓地收回视线,一时间也弄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斩断了胸口那一团乱麻, 却又在心口添上了一道伤疤。 他倏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必须离开这个空间,因为再跟她这么待下去,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性的决定出来。 微弱的关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顾悠的身子下意识地震了一下,跟着缓缓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门口。明明看上去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无所谓悲伤的模样,可下一秒眼皮轻轻一垂,眼泪便毫无徵兆地奔流直下。急促,又无声。 她默默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落泪了。 薛璨东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一如结婚时一样,离婚时也照旧迅速干脆。 仅仅一个上午,两人便解除了夫妻关系,自此人财两清。 当然,孩子生下来之前,还不能算两清。她不能搬离他的住宅,甚至寸步都不能离开他安排的人。协议书上美其名曰是防止意外,其实自然是为了预防她带着孩子落跑罢了。 不过虽然需要留在他家里待产,但原来的房间,她是再也住不下去了。尽管并没有多久,可不知道为什么,属于这栋屋子的回忆却那么多。 她只能选了个平时不太会进入的一楼客房搬了进去,好好打起精神来孕育自己的孩子。 住宅里的工作人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称唿照旧,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任何不同。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而且不但如此,她最担心的薛家二老,好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对她一切如旧。似乎还以为她的突然辞职,只是身体疲惫而已。 第49页 甚至就连薛璨东,也仍然跟她住在一起,同屋不同房。她搬出原本的卧室,他则仍然住在那。好像那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一样。 不过不得不说,这场离婚他处理得非常体面,给彼此都留够了尊严。就像他以往的任何关系一样,都结束得很有节制。隐私就是隐私,连爹妈都可以不告诉。她想,应该只是暂时不告诉吧。毕竟等孩子生下来,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父亲的事,薛国梁已经让人处理了,何金明的责任也一併追究了。从何昔各种疯狂地寻找她的行为来看,那边的世界想必也是一场血雨腥风。不过这些,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对错与否,都随意吧。她目前一心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快乐或许无法保证,但至少要是个健康的宝宝。 …… 清晨阳光明媚,今天是顾悠产检的日子。 刚靠近餐厅,她就闻到了浓郁的咖啡味。她现在不喝咖啡,所以享用它的人只有薛璨东。 前进的步伐因为这个认知顿了顿,她站在拐角做了两下深唿吸,才迈步进入餐厅。 薛璨东一身休闲装束地坐在主位上,一边享用着早餐,一边看着pad。听见声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视线划过她的眼睛,直接落到了肚子上。 像是没预料到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他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顾悠沖他点了下头,解释道:“八个月了。” 这几个月来薛璨东非常忙碌,两个人的时差很大,通常他回来,她已经睡了。等她醒过来,他不是在休息,就是已经离开了。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只碰过两次面。 薛璨东稍显僵硬地点了下头,放下了手里的pad,“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今天要去产检。”顾悠倒了温水,端起自己那份营养早餐,坐到了另一端。 薛璨东看着她缓慢地入座,有些不适应。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她所有的情况他都了如指掌,可这种真实的震撼,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两个多月前在楼梯口看见她,可能也是衣服的关系吧,看着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会儿看着她稍显丰腴的身体,和些微惨白的面色,即将为人父的感觉一下就浓郁了起来。 “我陪你去。”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顾悠意外地抬起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两秒过后才垂眼说:“没关系,只是例行检查。” 薛璨东注视着她的侧脸,沉默不语。不是没看出她的不自在,吃个饭离他十万八千里,如果可以,他相信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她会选择掉头离开。 虽然没指望离婚后还能做朋友,可现在这种尴尬的状态,确实也令人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她那种冷淡中隐约流露出来的脆弱,会让他有种自己是个混蛋的错觉。可明明她才是那个破坏这一切关系的人吧? 薛璨东有些头疼,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几点?”他语气不大好地问她。 顾悠喝水的手一顿,朝他看了过去,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来的,她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回话。 两人的视线就此相交,不知名的情绪迅速飘散在半空中。 薛璨东忽然意识到,这是她从离婚以来,第一次这么看他。从那天开始,她的视线似乎就没放在他身上过。就连刚才跟他打招唿的时候,也只是虚瞟了他这边一眼,表示礼貌。而且细想想,那天晚上在楼梯口,她也只是垂着眼,说了句‘回来了’就进房间去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突然的认知让他有些在意,以至于看向她的目光也带出了些不悦。 眼睛还是当初那双让他心动眼睛,却再也没了让他心跳的温度。她说的没错,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不在演戏的,也丝毫不爱他的女人。 顾悠没有读心术,却也能看出他面色不好,只是如今她早没了关心他的权利,所以只能视而不见,低声告诉他:“十点。” 薛璨东被她冷淡的眼神和回答弄回了理智,收回视线后,‘嗯’了一声算作响应。 顾悠不知道这是不是还要跟着她去产检的意思,但如果他非要去,她其实也不能说些什么。虽然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出跟他相处的方法来,但毕竟演了这么久的戏,‘视而不见’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第47章 薛璨东上一次陪顾悠去做产检, 还是五个多月前的事。 那时候她看着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肚子也只是微微起伏,跟眼前这个看着一不小心就要炸开的肚子, 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仪器探头隔着凝胶,在她光洁的大肚皮来回移动着,画面中孩子的雏形已经完全显现了出来, 不但器官看的清清楚楚, 连面部的小表情也赫然在目,伴随着砰砰砰的心跳声,让一直凝视着屏幕的薛璨东, 失神很久。 “一切正常哦。”柳医生笑眯眯地打破沉默,敏感地察觉出这小两口……有些微妙。以往顾小姐来的时候,虽然也话不多,但没像今天这么沉默, 而且心跳也比平常快了些。 旁边这位传说中的薛先生,即使之前只见过一次,却也记忆犹新。这会儿见他盯着孩子一脸出神, 突然觉得少了些距离感,多了些亲切。 “预备自然分娩还是剖腹产呢?”柳医生继续闲聊。 顾悠礼貌地回应道:“如果情况允许, 我希望可以自然分娩。” 柳医生点点头,笑呵呵地接话:“一个是人类的正常生殖行为, 一个是外力介入的手术,我个人呢,也是比倾向自然分娩的。” 顾悠颔首称是, 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薛璨东收回放在屏幕上的视线,目光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了过去。他没见过她这种表情,温柔得……有些悲伤。很柔弱,却又透着种异样的坚定。他静静地看着她垂眸的侧脸,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今天不该陪她来产检,果然参与得越多,心就越乱。 忍住触摸她肚皮的冲动,他暗自吸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医生,开始询问起一些具体情况。 柳医生心细医术高,回答得尽心尽责。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顾悠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肚子大行动不便,摸了几下,愣是没把鞋从底下勾出来。 薛璨东看在眼里,一声不响地蹲了下来,把她隐藏在床底的单鞋拿出来后,犹豫了一剎,便伸手替她往脚上套。 顾悠僵着身子坐在床沿,瞬间有些发傻,过了两秒才硬着声对他说:“……谢谢。” 薛璨东沉默不语,脑子被手里的触感分了神。他很难把这双略微浮肿的脚,跟之前那双纤细白皙的玉足联想到一起。心里感慨的同时,也有些困惑,为什么四肢这么瘦,脚却肿了起来。他有心问医生几句,又觉得似乎过于关心她了,再说医生已经表示了一切正常,所以他压住疑问,起身搀扶着她从床上站起来。 淡淡的玫瑰香气,窜进他的鼻尖,又害他开了一秒的小差。几乎要怀疑她有毒,一靠近准心神不宁。 第50页 “好了么?”他硬着声问她。 顾悠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用最快的速度站直身子。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她还做不到毫无反应。原本也以为那层屏障已经建立的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功力还是不够。 薛璨东看着她像逃瘟疫似的从自己身边挪开,脸色瞬间铁青,再想起清晨餐桌上她一系列的举动,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尴尬的柳医生,假装没看见这对夫妻之间的不正常,一边出声让身边的小护士手收仪器,一边微笑着送两人离开。 回程的车里,两人一路沉默。 薛璨东心情不佳,一边看着窗外,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检讨着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不能再靠近她了,同样的错误犯两次,那就真得是愚蠢了。 汽车驶进大门,他缓缓地收回视线,注意到身旁异样的沉默,一扭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白净的脸蛋靠朝靠窗一侧倾斜,眉眼弯弯,有种特殊的弧度,总让她在睡着的时候显得特别乖巧。薛璨东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从眉眼,看到双脚,再从双脚看回眉眼。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他记得她的味道,她的触感,同样也没忘了她的笑容,和她的眼泪。这会儿一种浓郁的情感堆积在胸口,让他有些恍惚,手心突然有些发痒,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右手已经朝她伸了过去。 一点,几乎只差一点点,他就碰到了她的脸颊。 突然一个惊醒,让他生生停住自己的动作,缓缓地收回手臂,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可悲。接着深唿吸,解安全带,随着车门被他勐地推开的一瞬间,外人眼里那个刀枪不入的狠角色,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车内睡着的顾悠,则被那‘砰’的一声闷响,惊得立刻睁开了双眼。 之后的薛璨东,没再失常。 他忙碌得几乎天天连轴转,根本没在家里再见到过顾悠一次,直到预产期前两天,付磊闯进会议室通知他立即去医院,他这才又再次见到了她。 产房内,薛家二老和两位月嫂都在。 一见薛璨东进来,丁文秀立刻批评起他来:“怎么搞的?!都发动了还联繫不上你!你这个做丈夫的也太不称职了!” 薛璨东顾不上平息母亲的愤怒,因为他从一进门,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床上的顾悠给吸走了。 她汗津津地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看上去极其虚弱,浑身隐约在发抖,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肚子大得,跟她都不像是一体的,瘦弱的躯干完全撑不住那份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突然有些紧张,大脑稍微短路,“这种疼是正常的?” 顾悠闭着眼,被一阵一阵的剧痛抽空了力气,根本顾不上他。 丁文秀瞪了他一眼,“阵痛!疼起来特别要命的那种疼!小悠真能忍,隔壁屋那丫头鬼哭狼嚎,直嚷着让给她剖掉的,没听见吗?” 薛璨东被自己母亲,和隔壁那隐约的嚎叫,弄得有些不自在,看着还在拼命忍痛的顾悠,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 “无痛分娩还来得及么?”他扭头问母亲。 丁文秀无奈地摇摇头,“她不肯,我让她无痛分娩,她非说怕影响孩子。其实那个很安全的。” 薛璨东眉头皱了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缩在床头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姑娘。 “放宽心,目前一切正常。”薛国瑞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璨东点点头,丢下句“我去找一下医生”后,奔出产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的晚,更晚了些。本来想写完生产的,但实在不能再熬夜了。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书荒ing、小兰雪投雷,以后不要破费了,订阅已经足够了~ 第48章 柳医生见多了焦虑的家属, 对于薛璨东这种一进门就沉着脸的类型, 也很有办法。 清晰准确地讲述了自然分娩的全过程之后,笑着安抚他:“这是必要过程, 急不来的。” 薛璨东僵硬地点点头,虽然被人类的极限震惊到了的同时,还理解了一大窜女性身体知识, 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剖腹比较安全?”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柳医生笑着说完, 跟他来到产房,让人迴避到客厅后,再次检查着顾悠的情况。 “还是三指……”一向乐观开朗的柳医生, 面色稍微有些凝重。 “那怎么办?”这会儿按时没有宫缩的顾悠,虚弱地问她。 “打催产素吧。”柳医生一边去掉手套按下叫铃,一边说:“放宽心,不过如果催产素不起作用, 就只能剖了。” “……是。” “安全第一。”柳医生安慰她。 顾悠明白这个道理,还没来得及对医生礼貌的一笑,阵痛就又来了。 对客厅的家属们解释完情况后, 催产素很快就打上了,只可惜等了又等, 还是毫无效果。 薛璨东看着趟在床上忍痛忍到一身汗,却始终一声不吭配合着医生检查的顾悠, 焦虑和无力感疯狂上升。直到他几乎快要开口以一个不专业的角度,让医生快做决定时,专家自己开口了。 “还是三指, 胎位成了左枕横位,孩子弄不好快要产瘤了,尽快手术吧。”柳医生简短地说明情况后,有些心疼地看着顾悠:“要受两茬罪了。” 顾悠点点头,疼得完全没法做多余的反映,满脑子想得就是一定要把宝宝平安地生出来。 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后,手术就绪。薛璨东要求参与,所以也全副武装地跟了进去。 顾悠被注入麻药后,已经体会不到疼痛了,整个人安静地躺在手术床上,闭着眼,在心里默念平安。薛璨东站在她头顶一侧的位置,默默注视着她,心里其实也捏着把汗。如果一切顺顺利利的,他是不至于这样的。可先是疼,后是催产素,再后来又胎位不正,产瘤什么的,确实让他产生了不安。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跟着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安慰她的作用都起不到,但是如果要让他干坐在外头等消息,那不可能。他宁可进来看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也不愿意什么都不知道。 血腥的场面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他虽然没有盯着看,却也不时查看着情况。医护人员熟练地操作着手术,一直跟顾悠有着沟通,不时告诉她着进展情况。 薛璨东发觉只要医生一挤压肚皮,她眉头就紧缩起来。 “弄疼你了?”他担心麻醉是不是不够剂量。 顾悠微微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前方的手术布,过了会儿才小声回答他:“没有。” 薛璨东虽然得到了答案,却也没觉得踏实。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让人进行着血腥的剖腹,脸色白成那样,头上还汗津津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想蹲下去靠近她一些,哪怕替她擦擦汗,或者拨拨旁边的碎发,可也知道她大概根本就不稀罕他的安慰或陪伴。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哪怕不是那种求助的眼神,其实只要她看他一眼,他也会握住她的手,陪她度过这种时候。 第51页 既然她选择了闭着眼睛,让他还能怎么去靠近她? “左腿绕了一圈,怪不得小傢伙不出来呢。”柳医生的话,打断了薛璨东的思绪,顺利的把注意力都吸收到了该集中的地方。 跟着不多久,一个黏煳煳的婴儿便被捧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哇哇叫的哭声。 很嫩,却很急促。 “一切正常。”护士抱着婴儿来给顾悠看。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哭成一团的丑小子,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几近贪婪地看着他,似乎要记住他来到这世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薛璨东在一旁站着,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木木地看着这个母子相依偎的场景,动弹不得。 之后的清洗、剪脐带,称重,他都有些迟钝,直到医生把顾悠的伤口缝合完毕,手术宣告结束,这才收敛好自己的心神,出了手术室。 母子平安,3.4千克的健康宝宝,让薛家二老高兴得守在孩子身边不肯离开。而处于术后观察期的顾悠,因为麻醉和药物的作用,终于算是睡着了。 薛璨东坐在床头,一边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一边想着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 旁边的丁文秀抽空看了眼儿子,捅捅老公,小声说:“这两个孩子,八成就是出问题了。” 薛国瑞看也不看地摇头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丁文秀瞪他一眼,看了看发呆的儿子,又看了看顾悠,虽然有些担心,可也明白夫妻之间的矛盾,他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所以只能轻轻地嘆了口气,收回视线来看孙子了。 凌晨的时候,顾悠被噩梦惊醒。 害怕孩子被突然抱走的恐惧,让她即使有药物上身,也没能睡个安稳觉。一睁眼便惊慌地看向旁边的婴儿床,确认孩子还乖乖地躺在里面后,她才稍稍喘了口气,看着宝宝睡着的模样,为人母的幸福,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薛璨东在她醒来的一瞬间,就跟着转醒了,他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视线久久都不能离开。她眼里的幸福,眉宇间的悲伤,还有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神情,没有一样不让他心悸。心脏那地方,扑通扑通地乱跳,毫无规律,异常兇勐得抽疼着。 “渴不渴?”半晌之后,他暗吸口气轻声问她。 顾悠身子一颤,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他在自己另一侧坐着,可她还以为他睡着了。缓缓地躺好身子,改问他:“阿姨呢?” “在外面休息,需要什么跟我说。”薛璨东说着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压根不相信她不渴。这可是医生吩咐过的。这个时间段麻药刚过,刀口疼痛,容易出现併发症,而且又渴又饿,是十分难熬的阶段。 “喝点水。”薛璨东把水杯递给她。 顾悠支起身子,接过水杯对他道谢。 薛璨东已经习惯了她从离婚之后就突然冒出来的礼貌,看着她喝完半杯水后,接过来坐回了椅子上。 跟着,她扭头看着孩子,他则看着她,屋子恢復宁静,宁静得有些出奇。就这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后,她突然哑着嗓子,低声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抱走孩子?” 第49章 薛璨东被她问得一怔, 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先养身体。” 顾悠僵着身子, 感觉所有的情绪突然沖向顶点。协议书里清楚地写着生完孩子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权利在跟宝宝接触了。不确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会给她几天时间?还是趁她睡着的时候, 悄无声息地抱孩子抱走? “给我个日期吧。”她压住满腔的苦涩,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薛璨东目光如炬,直直地看着她, 内心泛起一阵失望。果然是个硬骨头,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撑。不但撑,还要逼他跟着一块狠。为了什么?所谓的尊严?还是根本不屑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助。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一个期盼着回话,一个却无话可说。 顾悠默默地嘆了口气,一边忍受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一边看着自己睡着的孩子。她知道他大概是不会给自己个痛快了。不懂这是他所谓的仁慈, 还是想折磨她。所有焦虑纠结的根源,都源自那个叫未知的东西。明确告诉她几月几号,或许她还能好好享受几天跟孩子在一起的日子。不说, 就像是要她时刻生活在恐惧中一样,分分钟都不敢合眼。 有什么办法呢, 这或许就是她该承受的吧。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情感, 输得彻彻底底。 无言,大概是所有关系结束的开端吧。 接下来的四五天,两人都处于基本无交流的状态中。薛璨东每天会固定一个时间来医院看孩子, 接着又会在三十分钟后离开。直到她出院入住月子中心,他还是保持这样一种状态。 顾悠的母乳始终下不来,无论医生和专业人士用什么方法,就是毫无反应。这让原本就每天提心弔胆的顾悠,更加焦虑,吃什么都难以下咽。将近两个月的超长月子做完之后,人反而比怀孕前更瘦了。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身体无碍,孩子又不用她餵奶。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那天很快要来了。 抱着软乎乎的宝宝,心像在流血一样。没有做妈妈之前,她不觉得自己会这么爱这个小生命。直到一天天的孕育着他,看着他各种各样的小模样,伺候着他所有的生理活动,她才发觉这世界上,真得没有什么能比他更美好了。 这会儿已经入夜,她安排阿姨们去休息,自己守在婴儿房里,怕孩子因为新环境而哭闹。可小傢伙吃饱喝足之后,睡得非常香甜。她一边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孔,一边研读着那本厚厚的育儿圣经。 薛璨东今晚回来得特别晚,按简单卫生要求洗了洗手后,推开了婴儿房的门,准备看看小傢伙。 温馨舒适的房间内,一盏小檯灯昏暗地亮着,顾悠坐在沙发上垂首睡着,手里还拿着一本育儿书。这场景对薛璨东很陌生。她在月子中心的时候,他都是简单看上两眼孩子就离开了。跟她没有交集,更没有交谈。 此刻看着沙发上这个即使很憔悴,却依然有办法让人挪不开眼球的女人,他突然觉得非常疲惫。甚至开始有些理解那些因为孩子而勉强维持婚姻的人了。 顾悠感觉到了异样,跟着转醒,在看清眼前来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薛璨东捕捉到了她剎那间的恐慌,同样也没办法忽视她惊人的镇定天分,不到短暂的一秒钟,她就能从毫无防备,转变为钢铁战士。 “回来了。”她客气地坐直身子,把手边的书收好。 薛璨东点了下头,先去看了看儿子,然后坐到她对面,决定跟她谈谈。 “时间差不多了。”他低声开口。 “是。” “房子钥匙过两天我让人给你。” “不需要的,我不会留在天海。”顾悠淡淡地拒绝。 薛璨东看着她又是一副连眼神都不愿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阵苦涩。是啊,她这种人,大概会因为跟孩子离别而难受个几天,然后就会整装待发,抛开天海所有的一切远走他乡。毕竟论意志力,他认识的人里,还有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第52页 十年,谁能像她一样不计一切后果地煳涂十年。 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薛璨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那你准备准备,周五之前完事。” “好。”顾悠点点头,正要开口.交代些孩子的细节,小傢伙突然转醒,嗷嗷得哭叫起来,大概肚子又饿了。 顾悠反射性地站起身子,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失衡了。 薛璨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顾悠硬撑着稳住站姿,一边挣脱开他的胳膊,一边等着头不再晕眩。他身上那股陌生的香味,让她非常不舒服。跟以往的清淡薄荷味不同,参杂着一些女人香氛。 这香味她不是第一次闻到了,实际上从她住院生产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发觉了。 这种事意味着什么,她不愿意去深究,只是单纯地生理上不适应,不想靠近他。 薛璨东僵着胳膊,看着这个宁愿跌倒,也不愿意被自己碰一下的女人,怒火彻底烧到了眼头。他怒视着她,内心有多愤怒,同样的就有多心寒。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控制力,才能不口出恶言。他就这么让她噁心吗? 看这个曾经喜爱过的女人,明白自此之后,心里恐怕真得就只剩下疲倦了。 顾悠顾不得他疲倦不疲倦,眼里只有哭泣的孩子。 薛璨东看了眼她哄孩子的背影,带着一身冷气消失在了那个温暖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做各种检查,明天还要再次入院,身心疲惫。更新没办法保证,真得很抱歉。这几章的内容很重要,我又不敢在自己精力不济的时候乱写。说实话,在现实生活中很痛苦,整天躺着昏睡的时候,实在没心思写些情情爱爱的。虽然我不用上班,但也真得很忙,分分钟要操心的事巨多。有时候是没空,有时候是真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写书本来就是个小爱好,大家看书也是个消遣。别因为这个影响心情。我建议大家还是等我写完之后再来看吧,这样舒心些。最后再次向各位抱歉,我会抓紧写完这个故事的。 第50章 顾悠走得干净, 走得决绝。 只用了一天时间, 她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事,七个大箱扫光了她在这个地方存在过的痕迹, 除了那个可爱的小生命 ,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当然,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孩子的一切衣食起居, 还有从书上学来的婴儿医学知识, 通通以笔记的形式交给了两位月嫂阿姨。 两位虽然都很专业,却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做母亲的用心。 傍晚时分,当搬家车把箱子全数拉走之后, 她来到了婴儿房,抱起正在熟睡的孩子,无声地亲吻着他。 什么都不知道的宝宝迷迷煳煳地睡着,因为感受到了妈妈的味道, 所以睡得格外香甜。 顾悠用几乎贪婪的目光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对不起宝贝……以后妈妈不能陪着你了。”她擦着泪水,低声对睡着的孩子低语, 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胸口死命地撕裂。看着宝宝毫无察觉的小脸, 她再次升起了要把他偷走的冲动。理智和本能在体内疯狂地对抗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怕吵醒孩子,更怕吓到他。 站在门口的两位月嫂, 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她们身后的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站在一列,神情伤感。作为工作人员的他们,没什么立场去平价老闆的生活,只是人是有感情的,他们对顾悠的不舍和怜惜,藏都藏不住。 再长的告别都有结束的时刻,当顾悠狠着心把孩子交给月嫂,快速朝门口迈步的时候,宝宝像突然有了心灵感应似的,哇哇大哭起来。跟以往所有的哭声都不同,惨烈洪亮。 顾悠顿住脚步,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逼自己不能回头,不能看他,不能留恋。这是最好的安排,跟着她这个心理有问题的妈妈对他不好。她拼命捂住嘴,狠心地狂奔起来,泪水止都止不住地浸湿她的手背,鼻涕眼泪混乱不堪,整个人抽噎到崩溃边缘,每跑出一步,灵魂被多抽走一分,直到奔出了薛家大宅,那个叫顾悠的人,便彻底丢失了灵魂。 计程车穿越了大半个城,把顾悠载到了租住地,那栋破旧不堪的老楼。眼泪流了一路,等她上到四楼的时候,已经干枯了。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得开门、进屋,接着滑落在门边,蹲在地上望着这满屋的纸箱发呆。 这一呆,便呆了很久。 直到她的腿彻底麻木,才踉踉跄跄地试着站起来挪到卧室,接着对着还没有任何铺设的床板躺了上去,开始了另一番的失魂。 一整夜,她都昏昏沉沉的。眼泪流了干,干了再流。想着孩子还有没有再哭,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姨们有没有按照她那本笔记的内容在做事。空落落的屋子,空落落的心,让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她头一次觉得,或许熬不过去了。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起伏极强的痛,而是像被人抽走了唿吸一般的痛,不起伏,不戏剧,却极度致命。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好了,除非她的宝贝再次回到她的怀抱里,不然这一辈子都会活在窒息当中,直至生命完全被黑暗淹没。 同样窒息的,还有薛家。 平静的夜晚,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薛璨东照常归家,孩子也睡得很安稳,除了客房里少了个人之外,一切看着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只除了空气中那隐隐流露出来的伤感和禁忌。 薛璨东失眠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过往的日子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折磨他。没想到她最后就连走,也走得这么硬。他让她周五之前弄完,她却只用了一天,周一就彻底离开了。迅速、干净,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也就是这份‘挑不出任何毛病’,让他极其不是滋味。 房子里没了她,不应该有什么不同的,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不习惯,甚至是不舒服。虽然这段时间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可他知道她是在的,知道那个紧闭的房门里,住着一个人。住着她。 无声的嘆息从胸口发出,他彻底感受到这一切真得结束了。 他的婚姻、爱情,全都成了悲剧。虽然不足以让人落泪,却也难免伤感。 这份伤感持续了整晚,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才被薛家二老给打断。 薛国瑞和丁文秀坐在客厅的主沙发上,脸色不怎么好。薛璨东坐在侧边,同样冷着脸。 丁文秀看了儿子半晌后,突然红了眼眶,哽咽着问他:“孩子就不是她的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心狠了?” 薛璨东默默地听着,无法回应。 薛国瑞替妻子抽了张纸巾,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丁文秀摇头,一边擦着泪,一边万分不解:“就算你们感情破裂了,没办法挽回,可是你这种决定,有想过孩子吗?让他妈妈彻底离开他的人生,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薛璨东虽然早准备好了会有今天这么一次摊牌,可这会儿听着母亲的控诉,还是让他有种焦虑的感觉。 第53页 丁文秀失望地看着儿子,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好了,你先别动气。”薛国瑞心疼妻子,同样也心疼儿子。看了一会儿这个从小到大都没让他失望过的小子之后,缓缓地问他:“确定不会后悔?” 薛璨东身子一僵,突然有些无法直视父亲,生生顿了两秒才简短地‘嗯’了一声。 丁文秀气得想揍他,眼眶又红了起来。 薛国瑞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可人在执迷不悟的时候,是听不进劝的,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奈的嘆了口气后,他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有些事或许可以挽回,但有些事……最后只能沦为一辈子的遗憾。你好好斟酌。” 薛璨东垂首聆听着,明白父亲的劝诫。他没办法对他们解释清楚这中间的原因,那太过丢脸。所以感情不和这个万能的理由,就被他用了出来。 叔叔显然也没有对父亲说过任何事,不然他们不会不提。既然不知道,那就继续下去吧。恶人由他来当,也好过真相大白。好媳妇变成坏女人,他们心里也不会好受。 薛家二老就算再不舍,再难受,也懂婚姻是儿子的,他们能怎么办呢?当事人同意的事,即使是亲生父母也无权干涉。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彻底画上了句号。没有吵闹,没有戏剧,安静冷漠地画上了句号。 夜深人静的时候,薛璨东总会想起两年半前的沙漠一见,那个时候的她……确实美得惊人。只可惜那份美,从一开始就是特地为他打造的。刻意,又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51章 六个月, 转瞬即逝。 原本只会哭闹吃睡的婴儿, 如今会认人,微笑, 翻身,要东西,生气。 薛璨东依旧忙碌, 儿子由他和父母共同抚养。胖胖的小傢伙有了大名--薛靖祺。可爱至极, 性情极好,见人就笑,是一家人的小心肝。 薛家大宅的一切仅仅有条, 人人也各司其职。半年前的那场别离,早已经被风吹散了。那种压抑的气氛,也完全被小傢伙每日的生长趣闻给冲散了。 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薛璨东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想起曾经住在这个卧室的女人之外,没人再提起过她,甚至也没有谁再知道她是谁了。 六个月的时光, 对薛家还算友善。而对于城那头的顾悠,可谓残酷之极。 180多天, 足矣让一个身高1米72,体重48公斤的健康女人, 化成一堆皮包骨。 忧郁加厌食症的摧残下,她根本没能扛过那分别后的第一个礼拜。如果不是管道漏水,邻居动静闹得大, 房东被迫把门开门的话,她可能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对薛璨东的忏悔,遗憾而别。 老天很显然不想这么就饶恕她,非让她活在这个世上,好好吃下自己种的苦果。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一睁眼,眼前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平生最不想看见的‘家人’。顾家母子唠唠叨叨抱怨个没完,分分钟都在数落她的愚蠢和无知。 生存斗志丧尽,她消瘦得速度明显加快,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最后只能靠输入营养物质来维持生命。 医生的意思很明确,病人没有生存欲望,我们也无力回天,待在医院也是消耗心力财力。就这样,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静静等死。 顾家母子在说什么,她似乎也全都听不见了。因为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属于昏睡的状态。 今晚,有些不同。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的儿子,具体来说是梦到了他的哭声,在她耳边生动地响着,让她的心怦怦跳,仿佛活了过来。梦里,她很想去碰触他,很想去捕捉那个声音。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无论她用多大的力气,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睁开眼,没办法让自己动弹。 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又在耳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让她心悸的声音。 他……好像在控诉她,控诉她狠心?控诉她折磨他?控诉她不爱他,控诉她不爱孩子。 她急得哭了出来,想告诉他不是的,她爱孩子,……也爱他,她没有折磨任何人,她只是……蠢。 可她开不了口,无法发声,心急如焚,眼泪越流越涌。 他听起来好悲伤,话语中……还有着脆弱和恐惧。这让她迷惑,这不是他,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薛璨东,她想问问他怎么了?可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她使劲了浑身力气,最后回应她的却也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 “好好活下去……” 她又听见了他说话了,声音那么哑,那么得绝望。 “你活下去,孩子让你养……活下来……好吗?”他沙哑地低语着,把脸埋到了她的手里,根本没留意到,这具快化成白骨的身子,早已泪流成河。 他绝望,心痛,恐惧,后悔。六个月前还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为什么这么狠,对儿子、对他、对自己,她永远这么狠心! 他沉浸在悲伤里,没发觉原本那双怎么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那个叫做希望的东西,从那条裂缝里微弱地流露了出来。 她木木躺着,眼前模煳不清。可她已经知道这是真的了,不是她以为的梦。 她渐渐地闻到了他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还有最重要的--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听到了宝宝的哭声。 那是真的,不是她的幻想,可惜她没办法转动脑袋,只能闻着声虚望着那个模煳的小肉团。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噗通噗通,几乎要冲出她的皮囊,震耳欲聋。她小心翼翼地唿吸着,望着这团越来越清晰的肉球,泪水在两颊彻底决堤。 薛璨东感觉到手中一丝震动,身子一僵,他缓缓地抬起头。这是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即便多少年后,他想起来仍然会觉得心痛。 瘦到脱相的脸上,眼窝深深凹陷,眼球大得惊人,好像分分钟就会掉落。干燥褪皮的嘴唇,像在沙漠里干渴了近一个月的旅人,一碰就能出血。她眼睛微微张开,怔怔地看着孩子,任泪水浸湿衣衫。红肿不堪的眼睛,配上苍白的皮包骨,模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时候的她,是鲜活的,美丽的。 她僵在一动不能动,眼里却闪出一抹奇异的光彩。那种微弱的光彩,类似幸福。 他握着她的手,心惊胆战,怕稍微动一下就摧毁了她的幸福,惊动了她这具脆弱不堪的身体。 嗷嗷大哭的薛靖祺,有些茫然,为什么我哭了这么久,爸爸还不来抱我?他挣扎着扯动身上的束缚,想自己爬起来。 薛璨东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低头解开他的包裹,把他抱到顾悠的眼前。 粉嫩白皙的胖宝宝,充满了好奇,对这个干枯成这样的人,竟然丝毫没有恐惧感,大眼圆熘熘地盯着她看,好奇和探究写满了眼眶。 这是她的孩子。 即便他大了这么多,跟当初那团几乎都在睡觉的小肉球已经没什么相似之处了,可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勇敢的小傢伙,是她的骨肉。那些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想像着孩子的模样,如今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抱一下他,亲亲他,都做不到了。她彻底成了个废人,就连声嘶力竭地痛哭一场都做不到了。 第54页 “八个多月了。”薛璨东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可声音依旧低哑得吓人。 顾悠试着扯出一抹笑,干枯的脸却因此有些变形,看上去苍老可怕。 薛靖祺好奇地伸出小手,想摸摸她。 薛璨东一把抓住他,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没忍住泛红起来,他别开脸做了个深唿吸,接着扭过头来对儿子说:“叫妈妈……” 薛靖祺对‘妈妈’这个词,极度陌生。 听爸爸这么说,他本能地重复着,mama的音,虽然有些不清不楚,四不像,可听在顾悠耳朵里,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音符。 她努力笑着,幸福的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拼命地使出浑身力气动着手指,想去触摸这个可爱的生命。 薛璨东会意,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到了孩子的脸上。 干燥僵硬的触感,让薛靖祺小朋友觉得不舒服,他胡乱晃着脑袋,想把脸上的异样挥掉,不料却被爸爸束缚住了胳膊,只能睁着大眼,委屈地让人摸他。 顾悠把他可爱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虽然明白他的意图,可还是捨不得把手收回来,她渴望自己的孩子,也想牢牢记住他的一切。 “你好起来,那份合约就作废……”薛璨东再次刺激她,突然怕极了她刚才那份一闪而过的满足。 顾悠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 薛璨东拒绝接受,“你不会有事,打起精神,医生我来安排。你只要知道--” 顾悠突然笑了,温柔地看向他,像是要把他的一切也都记在脑子里一样。 薛璨东忽然觉得像被人封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一点声响,怔怔地回望着她,完全动弹不得。他拒绝接受这种告别,更拒绝接受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信息。 好久,他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眶血一般殷红。 对不起。顾悠悲伤地望着他。 遇到我,是你的不幸。 以后请好好照顾孩子,也要多多爱惜自己。如果有下辈子,我会离你远远的,看着你结婚生子,充实地过完一生。 薛璨东看懂了她的眼神,也读出了她的意思。他摇着头,哑声告诉她:“我不接受,你给我好好活着,用一生来补偿我。” 顾悠怔怔地、温柔地、充满爱意地看着他,眼泪再次决堤。 ……太晚了。 第52章 薛璨东摇着头, 拒绝接受她的悲观, 可还没等说话,顾悠便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咯噔一下, 身子瞬间僵直,无数个恐怖的想法在脑子里疯狂奔涌,他颤着的手背, 轻轻放在她的鼻子下, 直到她微弱的唿吸打在上面,胸口那被堵住的气脉这才算重新通了起来。 薛璨东几乎虚脱地把头靠在床上,紧握住她的手, 迟迟没有力气动弹。 “啊,唔--”可怜的宝宝被爸爸压在身下,抗议地发出叫声。 薛璨东这才强打起精神,深吸口气, 直起身子。摸了摸儿子可爱的脸蛋之后,他把他放到了顾悠身边,接着拿出手机开始联繫医院。 门外偷听的顾墨, 呜呜哭着。一边扯着眼镜,张着大嘴, 满脸的哀愁与感动,嘴里叨叨念着:“姐啊--你可要好好坚持下去啊!我姐夫对你也不是那么绝情啊!你千万不要就这么走掉啊!我求求你了!!” 一旁的顾母冷眼看了看他, 又转而看了两眼关着的门板,接着继续低头坐在角落,浑身上下透着阴郁。 凌晨三点的破屋, 充斥着压抑和悲伤。 不过没等多久,这份黑暗,便被唿啸而来的救护车给惊散了。 紧急送医,全面检查,专家会诊。 这一系列的忙碌,让顾悠的等死之路出现了变数。 病房内,各种检测仪器嘀嘀作响。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此时再度入夜。孩子被送回了家,她的家人也被安排去吃饭。这会儿薛璨东坐在顾悠的身侧,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她。 医生的话在脑子里不断反覆,让他心力交瘁的同时,又稍稍喘上口气来。 会诊结果显示,她的状况极度危险,脏器衰竭,严重骨质疏松,基本处于使劲一碰就会粉身碎骨的阶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大脑皮质没有出现减少的迹象。治疗方案採取药物和心理相结合的方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她的积极配合。不然一切都是徒劳。 薛璨东悬着的心,在得知不是绝症的那一刻,稍微放下一点,不然就是他做得再多,恐怕也无力回天。现在这种情况,最危险的就是随时会出现的併发症,以及她严重的抑郁。 併发症有医院随时监控治疗,抑郁有用药和心理干预。治疗方案不那么复杂,单看她的意志和配合度如何。 对于她的意志,他不担心。为一个错误而努力了十年的人,没人比她更有意志力了。至于配合度……他有儿子,除非她对孩子没有任何留恋,不然不可能找不到她活着的理由。 这一切他都想得清清楚楚,该怎么做也异常明了,可这会儿内心的情绪,依旧非常低落和悲伤。 抗拒、震惊、恐惧消失之后,悲伤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回想着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他没办法不去责备自己的自负。如果他愿意在这半年内关心她一下,甚至是稍微看上她一眼,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那种异样的,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触感,让他悲伤。 他对她的身体,仍然是有记忆的,甚至以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不争气地想起她的味道和触感。尽管她后来很可恶,可他潜意识中的她,其实一直就是那个抱着他的腰,仰着脸,目光充满着爱意和幸福的姑娘。 “你快点好起来。”他亲吻着她的手,低声说给她听。 睡着的顾悠没有反应,今天她被推着做了各项检查,早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薛璨东也没期待她会醒,改而抚摸起她变得稀疏的头髮,一下一下,抚了很久。 吃饭归来的顾家母子俩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顾墨偷偷对母亲郭英说:“姐夫也不是不喜欢姐啊,干嘛非得折磨她呢?” 郭英不答腔,黑着脸看着窗户里头,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先是被人通知女儿病重,接着眼睁睁看着这死丫头一天天得不想活,等认命地把她接回来准备等死的时候,传说中的前女婿却突然冒出来了。接着又是送医院,又是叫专家的,病房还弄得的是高级套房,护理人员也请了一大堆。 这会儿坐在屋里,看着也挺深情。可如果真这么深情,何必把她女儿逼到这个地步?! 他这一番忙活,是把他的深情都显出来了,但是同时也弄得他们母子俩特别混蛋。 可要不是医院说让他们回去,她会眼睁睁看着那丫头死吗?就算再不喜欢那丫头的脾气,可当妈的又有哪个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开人世? 第55页 郭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越想越堵心,一如既往地觉得别人都自私。 顾墨则在一旁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心里默念着:姐你可一定得好好活下去啊,家里现在太需要人的帮助了,我的事业也还没起步呢! 母子俩各怀心事,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突然被开启,两人齐齐看了过去。 薛家二老风尘僕僕地出现在门口,看见这对站在客厅的母子,一时间还以为找错了门,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付磊。 付磊赶忙上前解释了两句,薛国瑞没什么大的反应,丁文秀却大大地扬起了眉头,用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成功的消化了这一信息。原本以为的孤苦伶仃的前儿媳,不但有母亲,而且还有个弟弟? 这让她有些懵,下意识地看向屋内,正好薛璨东闻声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 “小悠怎么样了?”丁文秀上前问他。 “目前还算比较稳定。”薛璨东简短地说着,一併把左侧的顾家母子介绍了一下。 顾墨很客气地对着薛家二老打招唿,郭英则淡淡地点头示意。 薛家二老自然是礼貌地回应着,对于初次见面的前任亲家,自然心存打量。只不过这个状态下他们也顾不得多费这些心思,一心都担心着顾悠的状况。 两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日本,一下飞机就匆匆赶来了。一路上的各种难以置信,简直不能言语。 薛国瑞还好,丁文秀却是红了好几次眼眶的。 “我们去看看她。”丁文秀开口。 薛璨东颔首推开病房门,众人纷纷走了进去。 薛家二老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顾悠,不仅丁文秀一看她便哭了出来,就连薛国瑞也定在那好几秒,难以置信。 顾家母子在一旁看着,又是各有心思。 顾墨面上悲伤,心里却有点兴奋。这薛家二老,跟传闻不一样啊,姐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公婆这么喜欢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郭英绷着张脸,比刚才还要臭,觉得丁文秀是在故意做样子,她这个做亲妈的还没哭,她哭什么?真这么痛,当初干嘛让他们离婚?还把孩子给把抱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丁文秀一边抹着泪,一边低语。 薛国瑞也有同感,虽然他后来从自己弟弟嘴里了解到了实情,可也只有唏嘘和同情,觉得这孩子苦。现在又弄成这样,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医生怎么说?”他问儿子。 薛璨东把专家意见和治疗方案一一告诉了他们,薛国瑞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除却她的家人,最难过的,就是这小子了。 “你好好对她。”丁文秀叮嘱道。 因为没人告诉她实情,所以她从头到尾都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错。可当她准备责备他的时候,看到他这副落寞的疲惫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只能改为叮嘱。 薛璨东自然颔首答应。 因为有外人在场,薛家二老也不能跟儿子深谈,薛璨东也体谅他们旅途劳顿,所以没多久就送他们回去了。 临告别时,丁文秀小声问他:“没听说小悠有家人啊,怎么回事?” 薛璨东早想好了说辞,“她没有跟母亲生活,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丁文秀点点头,心里对刚才顾妈妈脸上的那种阴阳怪气,有了解释。 她嘆了口气,忍不住再次说儿子:“好好一个人,都熬成什么样了,你对她好点,知道吗?” “是。”薛璨东颔首。 薛家二老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感慨和嘆息离开。 薛璨东站在医院门口,一边目送车子走远,一边任寒风吹透了整个身躯。 第53章 清晨, 房间内嘀嘀作响的仪器, 把顾悠叫醒了。 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屋子, 一时间有些迷茫。她上一个清晰的认识,是薛璨东抱着儿子来跟她告别。接着发生了什么,就有些模煳不清了。 不过手腕处传来阵阵的疼痛感, 以及氧气罩和浑身布满的贴片, 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死,不但没死,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 她缓缓地抬起没打点滴的左手, 正准备按下叫人键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薛璨东一边收着手机,一边转身把门轻轻掩上。 顾悠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血液冲到喉咙, 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打了通商务电话,又重新回到病房的薛璨东,以为顾悠还在睡, 所以照旧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里,看了眼仪器上的各项数据是否正常后, 才把目光挪到她的脸上。 这一挪,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心上都是一震, 生生呆了好几秒才恢復正常。 “醒了。”他清了下喉咙,离她更近一些。 顾悠轻轻地嗯了一声,透过氧气罩传到薛璨东耳朵里, 却让他喉咙有些发紧。如果说她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还能找出一点曾经的模样,恐怕就只有这副嗓子了。他一向喜欢她的声音,任何时候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让他觉得悦耳。之前她不能发声,他也顾不得这些,这会儿听到她熟悉的音调,一时间五味杂陈。 顾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安抚自己的情绪上。他身上的味道,让她非常不舒服。自从两个人决裂之后,他每靠近一次,她都会有这种类似生理上的不适反映,从上到下血液翻滚,心脏刺疼,连唿吸都不大顺畅。 上次弥留之际,顾不得心里那些多余的情绪,这会儿她清醒着,体力也好了些,大脑自然活泛起来。他靠得这么近,言语又这么温柔,实在让她不知所措,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哪儿疼了?”薛璨东见她这样,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 顾悠摇摇头,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火热滚烫,极为不舒服。她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即使不照镜子,也明白这身皮包骨,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了,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他靠得这么近,离她的尿袋这么近,让她难受难堪至极。 “真没有不舒服?”他确认着。 顾悠再次摇头,僵直地收回自己的手。 薛璨东手里一空,凝视着她迴避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空气中的气氛虽然不到凝结成冰的地步,却也没了刚才的和谐温暖,他满腔关心地担心她,只得到了个软钉子,怎么也有些不舒服。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实在不忍心说她什么。 “孩子呢?”顾悠透过氧气面罩,虚弱又不安地问他。 薛璨东默默嘆了口气,回道:“在家,待会儿司机会把他送过来。” “……谢谢。”顾悠悄声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虽然那晚联繫他,是顾墨背着她的偷偷行为,可弥留之际她内心最渴望的,其实也是见他们一面。只是没想到她没那么容易死。他……竟然还愿意救她。这背后的原因,以及那晚他说过的话,她不敢去触碰。那种特殊时刻发生的一切,是不能做数的。她不敢问他。 第56页 只是对孩子的思念,还是让她开了口。而他,竟然还真得愿意让宝宝跟自己接触…… 愧疚不安,感激心痛,各种情绪瞬间在体内狂奔,不断地刺疼着她,眼泪自然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薛璨东的心里,不断刺痛着。虽然她侧着脸,但他还是看到了她那两行泪。他想抱着她,好好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可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副抗拒,不愿意让他看见脆弱面的模样,他一点都不陌生。 “我给你弄点水。”半晌后,他起身去拿水杯。 不热不冷的温水,被他插上根吸管,接着拿到她嘴边,摘下氧气面罩,餵她喝水。 顾悠不觉得渴,可还是配合地张开嘴巴,对着吸管吸了起来。她怕他离得太近,闻到自己头上的味道。也怕她稀疏到可见头皮的发顶,被他发现。只能匆匆喝了几口,甚至都呛着了。 薛璨东像是没看见她的异样似的,轻声说:“慢点喝。”见她喝够了,才把水杯挪开,末了不忘替她把氧气罩重新戴上。 顾悠僵着身子,努力佯装无事,等他坐回沙发后,虚弱地问起母亲和弟弟。 “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薛璨东解释。 顾悠‘嗯’了一声,心里万分纠结。她想洗个澡,至少要洗个头,虽然知道身体可能支撑不住,可不洗,她完全没有办法面对他。她可以不去在乎自己的丑、老,可至少不能脏、臭。这算是最后的一点尊严,最后一点在这个闪闪发光的男人面前的尊严。 她没办法在他一丝不苟、精緻高级的装束面前,扯着尿管,臭气熏天。 她了解他,更了解自己。 以前的她,连用牙线都要避开他,更不用提那些更不雅观的其他举动了。 很多时候,难堪要比死亡更可怕。 “护工……在吗?”她低声问他。 薛璨东点点头,“怎么了?” 顾悠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洗个头。” 薛璨东没想到她会要求这个,怔愣片刻后,耐心劝她:“再等等吧,你现在不稳定,用药也很勐,还需要在观察几天,你太虚了,不能随便动。” 顾悠微微颔首,内心的羞窘却到达了极致,只希望他尽快离开这里。 “你……不用一直在这。” 薛璨东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嘆气道:“别说这种话,好好休息。” 顾悠红着眼,望着天花板,觉得再没有哪一刻比这个时候更糟糕了。 死了多好。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体会不到。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原本的自信倔强,隐忍好强,早已经被杀的片甲不留。那个年轻的,美丽的,执拗的,甚至是邪恶的顾悠,彻底得灰飞烟灭了。 也就是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是多么纯粹地喜欢着他。 喜欢到,即使明白不可能了,也依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丑陋不堪的一面。 第54章 我们都是怀揣着庞大的‘我执’, 在一点一点认识着整个世界的。 从婴儿时期的‘我最大, 我就是世界’的全能自恋,到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不因我的意志而转移’的道理。唯一的区别, 大概就是有些人明白得快,有些却要稍微慢一点罢了。 顾悠的种种情绪,在前任公婆抱着儿子进门的那一刻, 变得更为复杂。 可爱的薛靖祺好奇地打量着屋子, 最后目光落到爸爸身上,伸出手来要他抱。薛璨东把儿子接了过去,跟着抱到顾悠身边。 顾悠看看孩子, 又看看两位长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顾哪一头。 “总算醒了,精神好些没有?”丁文秀心疼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满脸的关爱。一旁的薛国瑞也含笑望着她, 慈祥至极。 “……好多了。”顾悠一边回答,一边按下病床的按钮,想让自己靠起来。 面对这两位长辈, 她是绝对的愧疚。看着他们像以前一样,一进门就对自己表达着担心和关爱, 她实在无地自容。 丁文秀赶忙过去扶稳她,心疼道:“好了好了, 别乱动。好好配合医生,把身体养好要紧,知道吗?” “……是。”顾悠点点头, 即使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啊--唔--” 薛靖祺宝宝被爸爸抱得不舒服,抗议地哼唧了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他身上, 丁文秀笑着说:“这小子可聪明了,跟璨东小时候一模一样。前几天打预防针的时候,刚进到医院的楼道就扯着阿姨要往回走。小机灵鬼一个!祺祺,来,让妈妈抱。” 薛靖祺宝宝被点了名,好奇地看着奶奶。 薛璨东捏了把儿子的脸蛋,把他递到顾悠面前,不过不敢让她抱,一边还束缚着小傢伙的胳膊,怕他胡乱抓。 薛靖祺宝宝白白胖胖,特别招人喜欢。看着顾悠,圆熘熘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奇极了。 所有人都被他的可爱给逗笑了,作为母亲的顾悠更是戳不开眼珠地盯着他看,那天她昏昏沉沉,没有现在看得真切,这个奶奶的,香香的,嫩得能冒出水的孩子,是她的宝宝。而且……真得好像他。看着看着,她的眼眶再次不争气得红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来,抚摸孩子的头髮,软软的,绒绒的。 “别哭了,现在都好了。”丁文秀这么说着,却也红了眼,安慰完她,自己先控制住情绪,看着可爱的小孙子,把话题往孩子身上引,她笑道:“别看祺祺长得像璨东,可我觉得眼睛不像他,像你。黑漆漆的,干净透彻,看着就让人喜欢。璨东眼睛不行,太老谋深算了,跟他爸爸一样!” 一旁的薛家父子,面面相觑。 顾悠有些怔愣,被这一打岔,情绪却得到了稍微的控制,她静静地看向儿子,眼神温柔得能把人融化掉。 “叫琪琪吗?”她问。月子的时候,他们叫孩子‘宝宝’。 丁文秀笑道:“薛靖祺,老爷子取的,希望他平安吉祥。” 顾悠点点头,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别看小傢伙现在才八个多月,结实得很呢,整天慌着学走路,有时候你扶着他,还能走上一两步呢!说话也早,现在都会叫爸爸,奶奶之类的简单词彙都会说了。”丁文秀说起孙子来,滔滔不绝,见顾悠听得开心,又说:“当然,他最爱说的还是‘不’。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多‘不’,整天‘不不不’的叫。” 顾悠笑得更深了,手不自觉地抚到了儿子胖乎乎的脸颊。薛靖祺宝宝被爸爸束缚得太久了,这时也配合地喊出了好几个‘不不不’来。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顾悠也笑弯了眼。只不过因为暴瘦,脂肪和肌肉流失,让她就算笑起来,也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可爱又纯真的模样。眼角甚至也有了皱纹,整个人苍老不堪。 第57页 丁文秀看着这对母子,突然又红了眼,心里一阵难过。好好一朵花一样的人,活生生地熬成了这样。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分手,可看儿子现在这样,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原则性的矛盾,不然这小子是死也不会回头的。那既然不是原则性的矛盾,却非得这样折腾人家姑娘。让她越想越气,忍不住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可惜,薛璨东正专注地看着顾悠和孩子之间的互动,完全没有留意到母亲的眼神。 反而是一旁的薛国瑞看进了眼里,轻轻拍了拍老伴的肩膀。丁文秀点点头,给了他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顾悠沉浸在跟孩子的一举一动中,完全没办法自拔。即使精力已经有些不济了,却还是硬撑着,并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可爱的瞬间。 “歇会儿吧。”薛璨东看出了她的疲惫,忍不住开口。 顾悠摇摇头,改而去握儿子的小手,小傢伙下意识地回握,让她心里像开了花一样,瞬间美得忘了疼痛和疲倦。 只可惜她没能美很久,医生就进来了。接着各种检查和监测,外加换药,一场忙活下来,薛家二老的探视只能结束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个人。 顾悠静静地望着门口,眼里的不舍和难过,让薛璨东心疼,他靠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抗拒地想抽回来,但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用了几分力道,紧紧地握着她,轻声说:“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顾悠闭上眼静,任由他握着自己,心脏那地方不争气地砰砰乱跳。 他的声音里蕴藏着太多的情绪,她没办法装不懂,那个那么骄傲的他,竟然愿意为了一个这样的她,妥协、心疼、甚至是恳求? 对长辈们一如既往的疼爱,她完全无地自容。孩子的可爱纯真,让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唯独待在她身边,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的他,让她不知所措。 薛璨东看着她从眼角落下的泪,沉默了一会儿后,伸手替她擦干了。在感觉到她明显因为自己这一举动,身躯瞬间僵硬的同时,他笑了。悲伤、自嘲的苦笑,是这个什么都拥有的男人,从来没出现过的表情。 沉默了很久,找不到一句话来。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答案。 到底喜欢她什么呢?他答不上来。 不否认一开始吸引他的,是她的外在,以及她特地为他打造出来的性格。 那么现在呢? 在经歷了得知真相,离婚、生子,以及她病重将死之后,他喜欢她什么呢? 想不通,却只知道捨不得。 深深地捨不得。 第55章 希望, 是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下, 明天会更好。希望,也是人之所以活着的重要原因。 顾悠明白自己想活下去的动力, 绝大部分来自于儿子,却也不能否认有那么一个角落,是因为他而在活跃。 生的希望, 再配上精心的治疗跟呵护, 让她脱离了危险期。虽然照样不能正常吃喝,又瘦又虚,但至少不用时时刻刻带着些仪器来监测生命体徵了。 每天上午孩子仍然会被抱过来, 跟她相处。薛璨东虽然恢復了工作,但每天晚上仍然会在医院陪她过夜。 顾家母子也是每天医院酒店两头跑,即使顾悠表示自己好多了,也退散不了他们的关心。 晚上吃了点医生调配的流食后, 顾悠被看护扶着,好好洗了个澡。不管面容恐不恐怖,但至少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了。 清清爽爽地出了洗手间, 见这母子俩还坐在沙发上,一个玩手机, 一个看电视。 “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她忍不住开口。 顾墨收起手机, 冲着她笑笑:“姐,我姐夫还没来,我们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呢?” “我没事。”顾悠坐回病床, 看着嬉皮笑脸的弟弟,又看看被真人秀节目吸引住全部注意力的母亲,心头一阵烦躁。 “姐……我姐夫,他没跟你透露什么吗?”顾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姐的脸色。 “没有。”顾悠懒得理他,更没精力再次纠正他的用词,整个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洗个澡就跟虚脱了一样,实在是太没用了。 顾墨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好像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收回视线,忍不住心里泛着嘀咕。他每天磨蹭到最后,就是为了等姐夫回来。跟他说上几句话,培养培养感情。前天抽空跟姐夫说了个好项目,也不知道有消息没有。正想着今天晚上用什么方式再问一问的时候,被电视里突如其来的叫喊声给吓着了。 他没好气地吼:“妈!你把声音关小一点!这是医院,我姐要休息了!” 投入在电视里的郭英也被他吓了一跳,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张嘴骂道:“你个死小子,想吓死我啊?好不容易活了一个,现在想再吓死一个是不是?”边骂,还不忘边瞥了顾悠两眼。见死丫头一副闭着眼的模样,心里就烦。好像谁稀罕在这里伺候她一样,她还不耐烦了? “这么早睡什么睡?吃完饭多走走才好!” “你没看到我姐累了吗?别嘟嘟囔囔没完没了了,好不好啊?真是烦!” “我烦?!我哪里烦?!……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嫌我烦,我一把你年纪了,还要天天在医院熬,我是为了谁呀?!我就是命苦我跟你说,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爸,然后又生了你们两个小畜生的!?” “谁知道你是怎么瞎了眼的!”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啊--?” “我可没--” “行了。”顾悠实在听不下去了,每天这种无聊的争吵都要上演几回。她睁开眼,看着这母子俩,有气无力地说:“回家吧,你们想的那些,根本不可能。” 母子俩相互看看,都有些吃不准什么意思,郭英哼道:“什么不可能,你讲明白点!” 顾悠忽略郭英,强撑着精神对顾墨说:“薛璨东是不可能投你那个所谓的‘大项目’的。好好回去找份工作,你不适合创业。” 顾墨哪是肯听劝的人,脸耷拉着,闷闷不乐,可他又不敢对顾悠大唿小叫,只能委屈道:“我怎么能去给别人打工,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我跟薛璨东的关系,不会影响他的商业判断,攀交情没有用的。你还是把精力用在别的地方上吧。” “怎么没有用?姐夫那么爱你,你帮我说几句话,他还不听你的吗?你就是看不起我,从小到大你都看不起我!是,我学习不好,还老爱闯祸,可……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姐,你就帮帮我吧……”顾墨说哭就哭,从小到大的委屈翻涌而至。 “哭也没用。”顾悠从不吃他这一套。 郭英却看不过去了,气唿唿地骂道:“你能耐了是吧?把你弟弟逼成这样?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别人家都是互帮互助的,你倒好,什么话戳嵴梁骨你说什么!真是白生你了!有本事一辈子不要跟我们联繫啊,自己作成那样,到最后还不是得叫我们来收拾烂摊子?你真有本事自己静悄悄得死掉呀!一天天的耷拉个脸,对我们爱答不的,你到底有什么可烦的?你有什么资格不耐烦?我看就是惯得你!” 第58页 顾悠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撑着身子,虚弱地苦笑道:“实在是对不起,下次我死之前,一定先把户籍改了,免得警察又让你们来收拾烂摊子。” “姐!你说什么气话啊!才刚好一点,又死啊活啊的!妈,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吗?再说……”他悄悄在郭英耳朵边嘀咕:“再说我姐的银行卡不都给咱们了吗?!你就别添乱了!” 郭英撇撇嘴,非常不甘心,虽然她是拿了那死丫头一张卡,钱……也不少。可那又怎么样?女儿照顾妈妈不是应该的吗?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说得是她的态度!对咱们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就算了,对人家薛璨东也是这个德行。虽然他之前做的不对,不过这段时间我可都看见了,人家天天陪着你,对你嘘寒问暖,什么都替你考虑周到了,你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的?你还有没有点脑子啊?非让你人家恼了你,到时候孩子孩子没有,老公老公跑掉,什么都拿不到你就开心了是吧? 顾墨本来还想拦着母亲,可一听她说到这个,他也忍不住立刻附和道:“是啊,姐,你确实不该这样。说到底……也是你对不起姐夫啊。怎么你还用这种态度对待人家?人家都放下脸原谅你了,你还有什么可拿乔的啊?我看得出来姐夫是真喜欢你,不然……你现在这个模样,人家早撤了。还理你干什么?” “就是!脑子坏掉了,天天想着报仇报仇,现在怎么样?老何是进去了,可你爸还是不清白啊!倒是闹得我跟跟何昔妈妈没得做朋友,半辈子的邻居了,现在见了面还要装作不认识的!你可真行!搭进去婚姻,还生了孩子,最后又给我闹什么绝食自杀?!我拜託拜託你,一件事一件事做好,行不行?弄得这一团糟,简直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模一样!气死人!”郭英越说越起劲,哼哼两声,又命令道:“我告诉你,等会儿人家薛璨东来了,你给我热情点,听到没有!不是为你好我还才懒得说你!我一天天--” 房门突然被打开,郭英没说完的话,瞬间都咽进了肚子里。 薛璨东以飞快的速度径直走向顾悠,迅速按下她头边的唿叫器,连看一眼这母子俩都没有。 “深唿吸……”他看着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的顾悠,轻声安慰着。 母子俩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郭英阴着脸僵在原地,顾墨倒是立刻奔到床边,大叫:“怎么了?怎么了?刚才好好好的!” 薛璨东用胳膊隔开他,只抚摸着顾悠的脸,让她深唿吸冷静。 顾墨小心翼翼地看着薛璨东,见他黑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吓得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莫名的心虚。 医护很快就位,对顾悠好一通急救和检查。 等好不容易让她稳定一些之后,医生出了一身汗,忍不住再次叮嘱家属:“顾小姐才刚好转,请不要再刺激她了。对待病人要多点耐心。” “我们也没说--” 郭英下意识地张口反驳,却被顾墨连忙打断了,“好好好,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他笑眯眯地承认着错误,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薛璨东的表情。 薛璨东全程的注意力都在顾悠身上,看着她僵成一块地瘫在病床上魂不守舍,他的愤怒值接近破表。刚才顾家母子跟她的对话,他听了个尾巴。明明短短几句话,却字字都能扎在她身上,而且刀刀都见血。这不是母亲,没有人会这么刺伤自己的孩子。 虽然打从第一天见面,他就发现这是对巨婴似的母子。可他念在他们通知了他,又在医院照顾过顾悠,所以一直以礼相待。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阴阳怪气的妇人,除了会小嘟囔和给人脸色外,还具备这种发散犀利语言的能力。 好不容易她才脱离了危险期,流食也能咽下去了,今天就上演这么一出。 送走了医生,又替顾悠掖了掖被子之后,薛璨东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这对母子,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回去吧。”他随意地开口。 顾墨却吓得缩在一角,脸上写着冤枉和胆怯,“姐、姐夫……我们,真没说什么。” 郭英也有些不敢说话,站在角落看看儿子,瞄瞄薛璨东,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视线丢到顾悠身上。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写着:又是你这个‘惹事精’闯的祸。 薛璨东把这母子俩的各种动作神情尽收眼底,对顾墨还好,但对这个号称她母亲的人,却是厌恶了个彻底。 “项目的事,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个人来。”他淡淡地对顾墨说。 “啊!你--你是说我的项目……真的可以投?!”顾墨一改满脸的委屈害怕,立刻激动地看着薛璨东,眼睛都放光了。 薛璨东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一眼房门。 顾墨立即会意,一边扭头对郭英说:“走啦走啦!不早了我姐该休息了!”一边不忘拉着她往门口撤,到门口出忍不住再次确认:“是、是明天对吗?我早上去可以吗?” 薛璨东点了下头,顾墨大叫一声‘呦呵’接着欣喜若狂地把门带上了。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只除了顾悠身上突然又响得剧烈的监测仪器。 薛璨东立刻起身去看她,正准备按下唿救键的时候,顾悠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没事。”她低低地开口,声音里难掩哽咽。 薛璨东松开按键,转而握住她的手,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哭什么?为这样的亲戚,值得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擦掉眼角落下来的泪水。感觉到她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他无奈地嘆了口气。不是察觉不出每次只要自己一靠近,她总是一副全身戒备的状态,只是他也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她这么反感自己的碰触。 “你不想跟我沟通,对吗?”他低声问她。 顾悠缓缓地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无所适从。她下意识地想收回目光,薛璨东却突然开口了。 “看着我。”他低沉的,轻轻地命令她。 顾悠僵在那里。 薛璨东嘆气:“真的这么厌恶我?” 顾悠泪眼婆娑,望着他那双受伤的眼睛,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能成功地说出一个字来。 薛璨东忽然笑了,读懂了她的眼神,看出了她的纠结,他捧着她的手,亲吻了一下,温柔地说:“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地接受我?就因为你曾经做错过事?” 顾悠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又酸又疼,还有种窒息感,逼得眼泪越流越多。 薛璨东再次替她擦着泪水,像是在随意安慰她,又像是在承诺着,他说:“以后不会让你哭了。” 这句话像把利剑一样,明明轻而易举,却又异常迅勐的,戳破了顾悠的防线,让她所有的情绪有了出口,不但不能不哭,反而哭到不能自己。她哭着,抽噎着,却始终望着他,半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开口道:“……对不起。” 第59页 薛璨东捧住她的脸,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接着深深地凝视着她,用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对她低语:“不用对不起,宝贝。我只需要你好起来,我和孩子都在等着你回家。” 顾悠泪如雨下。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把利剑,那么现在这句就是颗威力极强的炮弹,让她所有的防御支离破碎,眼泪自然也跟着彻底决堤,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不要哭啊,你应该明白的。”他担心地看向监测仪器,真怕她再哭过去。下午才摘掉仪器,晚上就又带回来了。 顾悠摇摇头,没有办法告诉他,她不明白,也不敢去奢求。那晚弥留之际他说的话,她不敢厚着脸皮当真。清醒之后,他也没有再跟她提过这些。原本就愧疚羞愧,对自己有着深度的怀疑,再加上如今这个恐怖的模样,让她一方面明白他在对自己好,另一方面又惶惶不安,陷入深深的折磨当中,久久都不能出来。 “我……我--”她想控制住泪水,却根本没有能力。 薛璨东察觉到了她的转变,即使哭成这样,也明白她再往好的方向走,至少她现在肯跟他交流了。他笑了,笑得有些疲惫和心痛,“慢慢来,别再哭了,好么?” “我……配不上你。”她哽咽着,抽搐着,终于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薛璨东心疼地抱住她,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嘴唇,以及她最深层的脆弱。 “我需要你。”他低低地在她耳朵边,表达着自己的心声,“我需要的人,就一定配得上。” “……你,我……”她泣不成声,没办法表达自己,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回抱住了他。 薛璨东身子一震,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虽然她的力道传来的,是轻到不能再轻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了起来,还伴着隐隐的刺痛。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回应对他而言是这么得重要。 “以后只准笑……明白吗?”他温柔地轻吻着她,深情地叮嘱。 顾悠用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你很久都没有这么看我了。”他笑着感慨。 她却再次泪如雨下。 “说了不能再哭了。”他捏捏她的鼻头,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眉宇间那抹自从离婚以来就存在着的阴霾,也被消散了。 两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拥抱了很久。 她哭,他哄。 第56章 爱, 是深深的理解和接纳。--卡尔·兰塞姆·罗杰斯 …… 薛璨东的办公室内, 顾墨神采飞扬地讲解着自己的创业大计。从一进门到现在,他连口水都顾不上, 一直拿着自己准备好的文件,勾勾画画,口若悬河, 眉飞色舞, 说没说动薛璨东不清楚,倒是先把自己给说激动了。 “……所以,趁着区块链是下一个风口的节点, 一定要抓紧投入!”他铿锵有力地说完,望向坐在对面的薛璨东,见他还跟刚才保持着一样的表情,有些捏不准, “呃……姐夫……你觉得怎么样?” 薛璨东扬了下眉,再次确定这是个十足的小草包。肚子里没东西也就算了,如果习性好, 也可以培养。偏偏脑子还被污染成了这个模样。从做游戏公司跨到区块链投资,就差人工智慧了, 如果不是因为门槛高些,他估计也不会放过的。真是什么热他做什么。 “创业和暴富, 哪个对你来说更有吸引力?”薛璨东慢条斯理地问。 “啊?”顾墨一愣,“嗯……这个,肯定是创业了。” “实话?” “呃……那、那也是创业!暴富……虽然也不错, 可是总比不上创业牛啊!看看人家双马!那才是真正的牛人啊!为世界人民做出了多少贡献!”顾墨稍作犹豫,眼神便坚定了起来。他满心的宏图伟业,就等待大展拳脚了。 薛璨东:“创业要吃很多苦。你行吗?” 顾墨一听这么问,可能真得有戏,眼神放光,满脸憧憬地立刻保证道:“我行啊!我什么苦都不怕,真的!姐夫!” 薛璨东勾勾唇角,点点头,“那好。任何做大事的人,都要吃得苦中苦。” “是是是!这是必须的!” “那这样……” “是!” 薛璨东看看他,徐徐开口:“投人,首先得观察一下人品和能力。你的游戏公司,不能算什么很惊艷的履歷。” “呃……是,我……我也知道那个,嗯……不怎么好。不过、不过我确实是有能力的。”顾墨心虚地打着马虎眼,他可不敢告诉姐夫,他现在还欠着人家工资没给完呢。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来考量你的能力?” “嗯……这个嘛……其实……”顾墨吞吞吐吐,想说咱们都是亲戚,干嘛分这么清楚呢? “不确认能力,钱不能放。”薛璨东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顾墨的念想。 他开始坐立不安,面露难色和委屈,眼睛飘来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点子。 “这样……你也不是外人。”薛璨东提了个话头。 顾墨立刻看了过来,神情难掩激动,“是!是!您说。” “阿尔及利亚有个项目,如果你能做好……”薛璨东一顿,笑道:“我就投你。” “呃……你是说--让我去非洲做项目?”顾墨有些发懵,不明白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薛璨东却只是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不愿意也不勉强。” “啊?!”顾墨一激灵,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没有弄明白,没有说不去!一点也不勉强的!” 薛璨东看着他不言语。 顾墨觉手心都冒汗了,吭哧半天,小声问:“嗯,那……去多久呢?” “一年。” “啊?!”顾墨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又赶紧憋回去,小心翼翼地瞅瞅薛璨东,又看看自己那份计划书,坐在原地左右为难。 “不用为难。”薛璨东善解人意地扫了他一眼。 顾墨立刻精神一震,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深吸口气,点点头,“好!我去!不就是一年嘛!不吃苦中苦,怎么能成为双马那样的人物呢?!我去!” 薛璨东点点头,“具体的细节,付磊跟你谈。” “好!……呃……不过--我妈她……她恐怕会……”顾墨一副便秘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薛璨东淡淡地回他:“一个合格的创业者,不会连这点事都搞不定。” “……”顾墨立刻噤声,坐在那心事重重的。 第60页 薛璨东达到了目的,才不会管他是不是满心欢喜,直接把付磊叫进来,让两人去详谈细节。 顾墨慢吞吞地跟在后头,临了,还不忘把住门口再次确认:“真得去一年之后,就给我投资?” “做得好,自然投你。”薛璨东靠在椅背上,话说得滴水不漏。 顾墨沉思片刻,重重地‘嗯’了声音,又来了个深唿吸,“好!那我先走了啊姐夫!” 薛璨东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会把他母亲带上的,连体婴似的母子,是分不开的。这结果……恰好也是他要的。 收回视线后,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拨通了顾悠的电话。 那头传来一声微弱的‘餵’,他眉眼立刻柔软了起来,轻声问:“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她哭了太久,最后不得不又输了些营养液。今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她才入睡没多久。 “挺好的。” “好好配合治疗,我今天早点去医院。” “……嗯。” 听着她柔顺的声音,薛璨东只觉得以前堵了很久的胸口,越来越舒畅了,忍不住笑道:“不要哭了。” “……” “薛总,您父亲来了。”秘书进门汇报。 薛璨东点头示意后,跟对顾悠结束通话:“不说了,晚上见。” “……好。” 薛国瑞一进门就见自己儿子心情似乎不错,他好奇道:“怎么了?看你精神抖擞的。” “没事,刚跟小悠通了电话。您有事?” 薛国瑞瞭然地点了点头,“我恰好路过,上来来看看你。小悠稳定了?” “是。” 薛国瑞细细地端详了儿子一会儿,突然问他:“心里那个疙瘩,过去了?” “嗯。” “过去就好……”薛国瑞轻嘆了口气,感慨道:“你们两个也算幸运,还有机会补救。” “是。” “你爷爷最近老念叨你,抽空回家一趟吧。他知道小悠住院了,不问问你不放心。” “好,我下午回去一趟。” 薛国瑞‘嗯’了一声,看着儿子,既心疼他,又替他高兴。 其实如果不是后来小孙子需要他们帮忙照顾,这小子估计连离婚的事都不打算告诉他们。至今圈子里,根本没人知道他家庭出了变故。瞒这么深,除了他本来就注重隐私外,也不排除心里是有些念想的,想留些余地。至少在家里,是想要给小悠留一些余地的。 “刚才遇到小悠的弟弟了。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她母亲对她,算得上精神虐待了。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完全无药可救。她弟弟……有些愚笨和坏习惯,但比她母亲像个人。”也就是因为这样,薛璨东才决定给这小子一个锻鍊的机会,好好引导他一下学些本事,不至于饿死。没能力却想一步登天的人,活得最苦。 薛国瑞嘆气,“可怜的孩子啊。” 薛璨东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脑子里想得都是顾悠从小到大生活的画面,幼小的年纪,每天面对着这样一个母亲,实在称得上残忍。就是她父亲对她再好,但以他忙碌的程度,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没有变成冷漠无情的反社会分子,已经是万幸了。 薛国瑞说:“那我跟你妈知道该怎么做了。她那天还说在医院里匆忙,要跟亲家母他们好好吃顿饭,认识一下。” “没有必要。”薛璨东说完,翻了翻日程表,见不是什么推不了的事情。再加上这会儿已经中午了,父子俩难得相聚,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回家吃午饭了。 医院里,顾悠吃完特殊配置的煳状营养午餐后,稍事休息,便开始了復健课程。因为刚脱离危险期没多久,所以復健也只是些简单的行走和关节训练。 她做得极其认真。虚汗不断地从额头往下冒,整个人又抖又颤,狼狈不堪。看着镜子中那个穿着病号服的骷髅女,她紧紧地握着拳头,目光如炬,硬撑着多做了好几组动作,直到医生出来制止,才算罢休。 毅力,她是有的。越困难,越不怕。哪里越疼,越是要多练哪个地方。 长达三个小时的康復训练结束的时候,顾悠浑身都湿透了,虽然需要医生搀扶着回去,可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尽管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需要被惩罚。 可他说……他需要她,他和孩子都需要她。 这就够了。足以支撑她面对所有的困难和痛苦,不问未来。 洗过澡,又吃过煳状营养餐,正准备躺着看会儿书休息一下的时候,护工突然推门进来,后头还领着一个人--何昔。 顾悠上次见到何昔的场面,并不愉快。她让他离自己远些,给她些清静。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也没再能成功地找到她。 何昔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健壮白皙,只是眉宇间再怎么也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干净了。他在认出她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怀疑、震惊、呆滞、痛苦,最后……竟然眼眶都红了。 “你……你……”他‘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呆呆地来到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顾悠让他就坐,护工也很体贴地离开了房间。 “你还好吗?”她主动问他。 何昔深吸了口气,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床边,闷闷地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悠笑了。他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把自己成这个模样的?你妈他们说你病了,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病。你真的没事吗?”何昔细细地看着她,眼眶依旧红着,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过去似的,让他连话都不敢大声。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何昔怎么会信,他太震惊了!这不是他的好友,发小,知己。这……这是个--反正这不是她!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万分心痛和不解,声音哽咽起来。 “你哭什么哭啊?我已经没事了。”顾悠哭笑不得,这么大个块头,竟然说哭就哭。 “没事?!”何昔下意识地瞪眼反驳她:“你听听你这说两句话就需要大喘气的声音,虚死了,模样也快跟女鬼差不多了!还没事?!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顾悠服了,“有些厌食,现在已经慢慢在恢復调整了。” 何昔没想到是这个,“厌食?!不是绝症?” “不是。” 何昔研究着她的脸色,上下扫描她,半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因为……那件事,觉得对不起那个姓薛的?所以吃不下去饭吗?” 顾悠没准备回答他,换了个姿势靠好。 何昔赶紧上来帮她挪动枕头,勐然瞥见她头顶几乎可见的头皮,眼泪都下来了,“顾悠……” 第61页 “嗯?” “我对不起你--!”他突然情绪失控地抱住顾悠的胳膊,整个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了进去,呜呜大哭:“我对不起你--我们何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顾家!我们有罪啊--!” 顾悠看着这个曾经像哥哥一样总想保护她照顾她的男人,哭得像个小孩一般,心里也非常难受,出了那样的事,没有人会好过,她伤感地拍着他的后背,静静地安慰他。 房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启,两人慢半拍地齐齐看了过去。 薛璨东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眉头微微上扬,神色难辨。 第57章 戏剧化的短暂对视后, 一切回到正常。 “你来了。”顾悠率先开口。 何昔自觉在外人面前丢了人, 悄悄背过去擦了擦眼泪鼻涕之后,才重新扭了过来, 面带客套的扯唇角微笑。 “何昔,薛璨东。”顾悠介绍着。 两人看看对方,互相点了点头。不尴尬, 不冷场。 “训练吃得消吗?”薛璨东一边脱掉外套, 一边朝顾悠走过来,像是完全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似的,还替她捋了捋头髮。 “没问题。”顾悠说完, 瞥见何昔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问他:“你吃饭了吗?” “啊?”何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哦……我吃过了。” 薛璨东挑了下眉, 觉得内心有个小傢伙突然顽皮地蹦了一句:她这段时间,可还没有问过你一句‘吃饭了没有’? 瞥了眼这个沉浸在不明情绪中的何昔,想起他之前那些疯了似的简讯, 又想起了顾悠摊牌时候撂下的话,对这个竹马, 多了几分认识。 “小悠说你们很小就认识了。”他主动找了个话题,问何昔。 何昔回了回神, ‘嗯’了一声,不是很想跟这个傢伙对话,但出于礼貌, 还是回道:“青梅竹马。” 薛璨东笑了,感受到了这小子的恶意,却没心思跟他耍嘴皮功夫,手下败将一枚,不足为惧。 “小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刚才问她,她就只会跟我说没事没事。这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何昔忍不住怨了顾悠一眼,转而发问。 薛璨东表示理解,接着把病情和治疗方案细细说了。 何昔消化了很久,才慢吞吞把头扭向顾悠,几乎又快哽咽了,“你这叫没事?!都病危好几次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顾悠对他这种脾气很熟悉,一向也只是任由他发泄,何况他也是真的担心自己。 薛璨东虽然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暴脾气似的关心,但也静静地看他表演。 何昔怨够了顾悠,转而扭头面向薛璨东:“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些话,我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你说。”薛璨东点头示意他继续。 何昔先是嘆了口气,接着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顾小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她,也很想照顾她,但是现在你既然承担了这责任,就要好好做!你不能欺负她,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我其实弄不太懂,不过……既然你们现在决定还在一起,我就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忘记以前的那些不愉快,让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好。”薛璨东点点头,神情认真无比。 何昔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个简单的‘好’字,可不可靠。半晌,他突然又嘆了口气,像是确认了,又像是不甘心,扭头看向顾悠,又是心疼又是歉意,当然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委屈。 “你快点儿好起来!丑死了现在!”他嘴里骂着顾悠,眼眶却忍不住再次红了。 顾悠也红了眼眶,想起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对自己的呵护和包容,难免动容。她对他,一直心存着一份深深的歉意。还不起,也不能还。 “好了!”何昔一抹脸,暂时斩断所有情绪,瓮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今天时机不妙,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姓薛的打断了,只好改天再来,他一肚子话要问、要说。更何况她现在惨到这个样子,不看着她健健康康的痊癒,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薛璨东起身把人送到门外。 临别时,何昔主动伸出友谊之手来,低声说:“照顾好小悠。” 薛璨东回握住他,严肃认真地承诺道:“一定。” 何昔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病房,接着才迈着大步朝大门走去。 薛璨东转身回了病房,顾悠坐在床沿,正静静地看他。 他对她笑了笑,“累不累?” “还好。你呢?”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就得去处理工作上的事。 薛璨东笑意加深,对她的关心很受用,轻声回了一个字,“累。” “那赶快休息吧。”顾悠心疼,想起今天还早,突然问他:“你吃饭了吗?” 薛璨东笑而不语,慢慢地靠近她,来到床边跟她并排坐,对她问自己吃饭了没有,很是满意。他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背。闻着她爱用的玫瑰味沐浴乳液散发的香味,整个人身心放松。 “你回去睡吧,这里休息不好。”虽然病房是个套房,有他休息的地方,可再怎么也不会太舒服。 薛璨东摇摇头,说了句情话,“再舒服的地方,也比不上能这么抱着你。” 顾悠沉默了,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顿了两秒后,她才伸手回抱住他。闻着他熟悉的味道,鼻子突然酸了起来,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流。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被他这么抱着了。思念在心里开了花,就算相拥着,也还是想。 “以后不要让别的男人靠你这么近。”抱着抱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顾悠一怔,竟然有些想笑。他怎么会在意何昔呢?当初她可是问过他的,他也明确地说了不会吃醋,相信她。这会儿,她成了这副模样了,他还会介意这个。 “何昔像个长不大的……哥哥。” “你没有哥哥。就算有,也不能这么扑在你怀里。” “……好。” 顾悠低低地笑了,又哭又笑,活像个疯子。 薛璨东感觉到她的轻颤,稍稍松开些胳膊,低头看她,“怎么哭了?这么想看我失信啊?”昨天晚上才保证了以后都不让她哭了,结果自那开始就越哭越厉害。 顾悠摇摇头不说话,看着他一下一下地吻着自己的泪水,整个人慢慢慢慢地活了起来,心口还生出一朵美丽的花。 这头破镜重圆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修復着情感。 那头离开医院的何昔,却无精打采地回了家。他心里一苦闷,就喜欢做菜。各个都是大菜,繁琐之极。在厨房里一阵霹雳忙碌之后,对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独自啄饮。 两瓶红酒进肚之后,他哭了,想想自己,想想顾悠,再想想父亲和母亲,简直痛苦得不能再痛苦了。直到门铃大响,他才擦了把鼻涕,晃晃悠悠地挪到门边,‘咔嚓’一下打开。 第62页 “surprise!”薛乔瑾一身粉衣粉裙粉裤袜的出现在门口,笑脸盈盈、甜美可爱,只可惜这甜笑没在脸上停留两秒,就立刻变成惊讶,“你怎么了啊?!” 何昔看清是她后,立刻扭头回屋。 薛乔瑾赶紧跟在后头,把行李箱拖进了屋内,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围着他团团转,“你喝多了?!” “你哭了?!” “哇!这么多菜啊?!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连饭都没吃,饿死了!”她快速跑进厨房,拿了副碗筷自动入席。吃了两口佛跳墙里的干贝之后,再次发问:“你哭什么呢?出事了吗?你不要吓我哦!” 何昔早习惯她这种问法,始终不回应,不过倒是也不哭了,闷头喝着酒,嘴里嘀嘀咕咕的。 “不要喝了!”她伸手把酒瓶夺了过来,瞪他两眼,“真是的!借酒消愁的男子最笨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嘛!你说给我听,我一定替你保密的。自言自语多没有意思啊!” 何昔早就喝高了,听见她这么说,先是呵呵笑了两下,接着讽刺道:“你懂什么?” 薛乔瑾跳脚:“我怎么不懂了!我的新香水卖得可好了呢!现在怎么也算半个成功人士啦!以后不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何昔瞥她一眼,见她脸蛋红红的,美瞳灰不熘秋的,奇装异服也能捯饬得挺不赖,想想现在也没个亲近的人能好好说说话了,于是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话匣子就此打开了。 两人说到半夜,何昔说尽了话,吐干了胃之后,一头栽到桌上唿唿唿地睡着了。与此同时,他也彻底没了任何秘密。 而坐在他旁边的薛乔瑾,此刻却确实异常清醒,不但清醒,还很震撼,呆了很久才把所有的事拼了个全部。 半晌,她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 怪不得呢! 虽然爷爷过完生日之后她就回了纽约,不经常回来,可细想也确实奇怪,好几次家庭聚餐,总不见顾悠,不仅不见顾悠,连她哥也没出现。 合着是离婚了!而且是那么个原因离的! 真是可怕啊!看着挺善良的一个人,竟然一肚子阴谋诡计,心机真重啊!她比电视剧里演得那些坏女人可厉害多了! 真是恐怖死了!枉费他们一家人对她这么好!爷爷大伯大妈那么喜欢她!简直太没有良心啦!好黑心的心!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受到了伤害,最后连心爱的男人都顾不上了,气唿唿地拖着箱子出了门,连夜赶回了薛家大宅。 第58章 连夜杀回大宅的薛乔瑾, 虽然非常想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的大戏, 但她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爷爷年事高身体不适, 所以特意绕开一楼,直接把薛国瑞和丁文秀夫妇给吵醒了。 二楼客厅内,薛乔瑾绘声绘色地说着听来的一切, 末了还不忘加上自己的分析。 “她可真是黑心!怎么能为了报仇就设计对我哥呢?这种人也太恐怖了吧!大伯母!您说什么样的人会为了这种荒谬的理由, 把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搭上啊?而且连生孩子都无所谓!这是个什么人吶?!实在是太可怕啦!” 丁文秀三更半夜被吵醒,本来就有些头疼,再听这丫头一通轰炸, 脑袋更疼了,“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我朋友啊!他跟顾悠是髮小!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您可一定要相信我,绝对不能再被她给骗了!我怀疑她现在生病住院什么的,也全部都是手段啦!”薛乔瑾焦急万分, 眼珠瞪得圆圆大大,唯恐自己的话不被相信,贡献完大伯母, 转而又对大伯说:“您要是不信,就去查查好了!我说的绝对千真万确就是事实!您可一定要把我哥劝住啊!别让他被人利用啦!” 薛国瑞点点头, 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对薛乔瑾说:“你先别急, 这件事我跟你大伯母会查清的。什么时候回国的?通知你爸妈没有?” 薛乔瑾被这种平和的语气给弄得有些怔愣,却还是下意识地回道:“没通知爸妈。……不过现在--” “吃饭没有?”这次换成丁文秀问她。 “……吃了。” “那我让刘姐准备一下客房,你早点休息, 熬夜对身体不好。” “呃……可是我哥他--” “天大的事都能等到明天,乖。”丁文秀笑着拍了拍薛乔瑾,起身下楼去吩咐刘姐了。 等薛乔瑾洗完澡护完肤,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人还有些发懵。怎么跟她预期的不一样呢?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相信她的话嘛?!哼!总是这样,她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 气唿唿的薛乔瑾,翻来覆去地折腾床铺。一会儿想想从童年开始,自己是怎么委屈的,一会儿又想想可恶的顾悠,竟然敢玩弄他们一家人!折腾到天亮才有了困意。 当然失眠的也不仅有她,丁文秀一回到房间就跟丈夫商量了起来。 “乔瑾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薛国瑞刚躺回床上,一边盖上被子,一边说:“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来龙去脉。” “什么来龙去脉?难道还真是真的?!”丁文秀惊讶地坐直身子。 薛国瑞拍了拍她,示意她别激动,接着把自己从弟弟薛国梁那听来的,以及后来了解到的一些事,都说给了妻子听。 “跨江大桥真是国梁冒名的?” “是啊。”想起弟弟那种心虚又委屈,战战兢兢跟他解释全过程的模样,真是又失望又无奈。 “那、那这么说,那丫头做了这么多,就为查明一个真相?”丁文秀慢慢消化着自己听到的一切。 薛国瑞嘆气:“璨东说那丫头过得很苦,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丁点母爱和认同。可能也是这样才跟父亲更亲近吧。被灌输了不少观念和所谓的事实,也不足为奇。” 丁文秀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璨东是因为知道了实情离的婚?” “这些我就不清楚了,那小子你也知道,涉及到隐私的事绝口不提。不过从老管家嘴里的透露出来的细节,我推测应该是那丫头跟他坦白的,也更可能是人家提出的离婚。” 丁文秀点点头,“我说这小子那时候为什么气性这么大,就算感情不再了,也不至于连孩子都彻底分割啊。唉……”她有些无语,又有些唏嘘,更多的是种极为复杂的,类似于受伤的情绪在心头绞在一起,让她不舒服。 “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薛国瑞揽住了妻子的肩膀,感慨道:“其实说句闲话。如果不是这一出,我倒觉得璨东跟小悠的婚姻,也不见得能长久。” “什么意思?”丁文秀疲惫地靠在了丈夫肩膀上,准备听他的高见。 薛国瑞反问她:“你觉得小悠跟其他女孩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丁文秀被他问着了,小悠的漂亮、学识以及待人处事,都很好。可这不能成为她跟其他女孩子之间最大的区别。毕竟优秀的人很多。 第63页 薛国瑞笑了,自动解答:“硬气。” “啊?” “人跟人之间最根本的区别,不在于社会地位,贫富差距,文化水平的高低,甚至不在于教养的好坏。” 丁文秀不怎么认同,反问他:“在于硬不硬啊?” 薛国瑞笑道:“确切的说,也不是硬,而是心智。有些人即使一辈子没出过山,也照样比你所能看到的最光鲜亮丽的人优秀。活得明白,敢于承担,尊重事实,同时更愿意为此严格克己。” “你说的我懂,可是照我看小悠那孩子,并没有活明白。” 薛国瑞笑了,有些感慨又有些认真地说:“别说她了,就是你跟我,谁敢说自己能活得足够明白?能做到后面那几点,就已经超越这世界上九成的人了。她还小,又有那样的家庭,煳涂得时间长点也是正常的。我看她真正能吸引儿子的点,可能还就是那股狠劲儿。十年的时光啊,换成你,你敢说你行吗?” 丁文秀看了丈夫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有些认同。那丫头,确实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虽然这本事对他们家来讲不是好事,却也不能否认,她确实不能算是个普通人。 “你跟我都是做事的人,知道照计划执行一件事的难度。有些自制力弱小的人,甚至连一天都计划都完不成。那丫头,却做了十年。而且虽然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最后的选择也是尊重这个事实,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敢做,敢当,敢认错。有这种气质的男人都很少,更何况女孩子。”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说我不介意,她对我儿子和我们情感上的欺骗,一般人做不出这种事。”丁文秀虽然也明白儿子感情上的事她做不了主,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薛国瑞抚了抚妻子沮丧的脸,劝她:“是,但谁让你儿子眼高于顶,心里真正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一般人呢。受到欺骗谁都会不舒服,他会比你受的伤小吗?可是气性和自尊心过了之后,他还不是得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意。” “你说的都没错,但是感情上我还是有些过不去,也拿不定主意以后该怎么对待那丫头。”信任一旦被破坏之后,人甚至会开始怀疑一切。 薛国瑞点头表示理解,又劝导她:“那丫头一定是爱儿子的,不然生什么孩子,用那么狠的方式惩罚自己做什么。整个过程中最煎熬的一定是她。毕竟你对她这么好,儿子对她也肯定不差,她对你们的内疚,可想而知。依我看,那丫头的人品没有问题。” “你说得头头是道,这么理性,我就不信你一点不受伤。”丁文秀瞪他。 薛国瑞笑了,“我不重要,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喜欢。他幸福,他们的孩子幸福,这就够了。” 丁文秀没办法反驳这种话,跟丈夫对视了一会儿,又靠回了他怀里,心里那种不舒服只能自己慢慢化解,毕竟那不是她的人生。 薛国瑞搂着妻子,继续安慰她,一会儿谈谈小孙子,一会儿又谈谈未来还可能有的小孙女,画了一幅又一幅美好的蓝图出来,直到两人的困意再次来袭才算作罢。 第二天清晨,丁文秀带着孩子去看顾悠。而在客房唿唿大睡的薛乔瑾根本没来得及醒。 她到的时候,顾悠刚打完点滴,一见他们进来,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 “您也来了。” 丁文秀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和快乐,以及那具依旧恐怖的身子,内心一阵混乱唏嘘,最后还是选择若无其事地对她回以笑脸:“今天怎么样?” “好很多了。”顾悠笑笑,挪出些位置。 丁文秀把孩子放到了床上,薛靖祺宝宝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看妈妈,又看看奶奶,最后还是朝阿姨伸出了手,啊啊啊的叫着,阿姨心领神会,立刻把他的一堆玩具都拿了出来,摆在病床上让他玩耍。 有了玩具的薛靖祺宝宝很是称心,一会儿玩一会儿咬,几个软绵绵的小卡通,被他弄得唧唧作响。 顾悠温柔地看着,眼里都是笑,忍不住俯身过去亲他。 丁文秀看着这母子俩,心里嘆了口气,把两个阿姨都支出去后,还是决定跟她谈谈。 “您有事要跟我说吗?”顾悠察觉到她神色突然有了些变化。 丁文秀点点头,直视着顾悠的眼睛,轻声告诉她:“我知道了一些事,跟你父亲有关的事。” 顾悠原本的笑容僵在脸上,虽然本来她就没有打算隐瞒,但面对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要再次叙述自己对对方造成的伤害,实在是五味杂陈,如鲠在喉。不堪和难过冲上心头,让她埋藏在心底的愧疚更是喷涌而出。 “我为了替我父亲报仇,确实故意接近了璨东。这期间我的一切做法都非常不道德,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现在……也仍然没办法宽恕自己。”她艰涩地说着,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哽咽不流泪,她是非常渴望得到到原谅,但却不是这种用眼泪的方式获得的原谅。 “这些我知道。”丁文秀轻声嘆息,“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 “你爱我儿子吗?”虽然昨晚老伴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不亲耳听到,亲眼作出判断,她还是不放心。 顾悠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瞬间滑落。因为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了。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家庭,她真得配不上。 “孩子,你别哭啊……告诉妈妈实话,我只要你一句话。”丁文秀也红了眼眶,知道这种痛苦内疚,甚至是感动的样子是做不出来的,演技再高,也不会让人这么动容。 “妈……”顾悠哽咽着开口,但怕吓到儿子,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憋得几乎满眼通红,唿吸困难,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我爱他,我非常爱他!” 丁文秀点点头,垂首抹了把眼泪,又拍了拍顾悠,“好,好,……你们以后好好过。” 顾悠捂住嘴,眼泪彻底决堤,身体抽噎颤抖得几乎要散了架子。 丁文秀很难不动容,流着泪伸手抱住了顾悠,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好过就行了,不哭了,你这身体受不了的。” “……嗯……唔……”顾悠勐点头,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要不要--!”薛靖祺宝宝脆生生的童音,突然从两人中间钻了出来,打段了婆媳俩的哭泣。 两人一怔,同时看向一脸天真可爱的孩子,心里都化成了温泉。 “不要什么啊?”丁文秀先反应了过来,轻声问小孙子。 薛靖祺不吭声,一边玩着小飞机,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 顾悠忍不住抱住了儿子,狠狠地吻了他脸蛋一下。 薛靖祺大概是平时被袭击惯了,被妈妈这一吻,竟然毫无反应,继续低头玩耍。 丁文秀看着这母子俩,心里嘆了口气,放下的放不下的,都要放下。有什么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呢。 第64页 顾悠的情绪被儿子这一打岔,也稳定了一些,半晌后她突然开口:“妈。” “嗯。” “我对不起很多人,尤其对不起璨东,您跟我爸,还有爷爷。您对我好,选择原谅我,是因为您心善,爱我们。我却不能这么心安理得接受。我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不堪和愧疚,之前它们让我没办法唿吸,让我想死……,可是兜兜转转死了一圈又活了过来,竟然还有了璨东和孩子,以及您和爸爸……虽然那些愧疚和不堪还是深深地堆在心里,但是现在,它们却让我想变得更好,变得更善良。我弥补不了造成的伤害,更没有资格求原谅,但是……我会努力的,为了璨东,为了孩子,为了您、爸爸和爷爷,我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请您相信我。” 丁文秀看着这个把自己熬成这个模样的丫头,用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自己,向自己做着保证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儿子到底爱她什么了。 那是种顽强的,不屈服的,坚韧的……生命力。很美,很珍贵。虽然有时候可能会伤人,但却足够吸引。 “好,好孩子,慢慢来。”丁文秀拍拍她的肩膀,内心感慨万千。 顾悠强感激感动,一时间再度哽咽。 第59章 一觉睡到中午的薛乔瑾, 又气又恼。 午餐做的都是她爱吃的又怎么样?!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害得她还得强颜欢笑地陪爷爷吃饭。一顿饭吃得她筋疲力尽,快要把一年的功力都用上了。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家, 在爸爸妈妈一通嘘寒问暖间,她撒着娇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 原以为会迎来父母的惊讶和捍卫,结果竟然被教训了一顿。 “别胡说八道, 你少掺和这些事, 学业完成了?为什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又为了那个姓何的小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不行!听不明白吗?”薛国梁难得对女儿说话大声。 妻子王珺赶紧在一旁安抚他,“别发火, 别发火,你有高血压的,想吓死我吗?” 薛国梁自然也不捨得对宝贝女儿大小声,可这事她不能掺和, 而他这个做丈夫、父亲的,也不想让妻女知道在自己冒名顶替的事。 薛乔瑾委屈巴拉地撇着嘴,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这么说话, 内心一阵悲痛,从下飞机到现在积贊起来的委屈, 滔滔不绝地疯狂喷涌,张着大嘴就开始哇哇大哭。 王珺急坏了, 哎呀哎呀地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又怕老公再生气,可努力了好半天工夫, 也没能让父女俩和好。薛乔瑾哼哼唧唧地回了屋,带着哭腔地宣布要跟爸爸冷战。薛国梁虽然也很伤心女儿不理他了,可还是得坚持自己想做伟岸父亲的原则,到底还是不让她再掺和这些事。 这边父女俩不欢而散,开始冷战不提。那头的顾悠正大汗淋漓地坚持着自己的每日训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平静、安详。 两个月的时间,从72斤到83斤,她成功的让自己有了些血色,不再那么恐怖了。虽然还是虚弱,月经也还没有来,但医生宣告可以出院慢慢调养了,只要按时来院检查,注意服药就好。 车子缓缓驶入大宅,望着这栋越靠越近的洋房,顾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累,复杂,却也不乏幸福。 一旁的薛璨东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抓回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 她摇头,“我想祺祺。” 薛璨东笑了,“半天没见就想了?” 顾悠也笑,回握住他的手,垂眸不语。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所有工作人员都迎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搞得这么隆重,顾悠虽然也有一些不自在,却还是跟大家都打了招唿。 之后她被薛璨东牵着,穿过熟悉的厅堂,来到用餐区。可爱的薛靖祺宝宝此刻正坐在儿童椅里,认认真真地用着早餐。两个阿姨一个负责替他添饭,一个负责安全。他胖乎乎的小手正握着个勺子,对着小碗捣来捣去,绿色的辅食被他弄得到处都是,活像个小花猫。 一看见爸爸妈妈进来,他更是高兴地乱叫。 “妈、妈--”前几天才过完一岁时生日的薛靖祺,已经学会了叫妈妈,和简单表达自己不满和喜好的技能。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被抱到医院跟妈妈相处,自然对她不陌生,甚至相比较起爸爸来,似乎更喜欢妈妈。 “哎,宝宝在吃饭吗?”顾悠笑着上前亲吻他脏乎乎的小脸,“好吃吗?妈妈也饿了。” 薛靖祺宝宝听得懵懵懂懂,但他向来是个大方的孩子,拿着勺子就要往顾悠脸上送,顾悠笑着尝了一口,忍不住又吻了他脸颊一下,“好好吃饭,待会儿妈妈带你去玩。” 薛靖祺宝宝听得懂‘玩’是什么意思,立刻点点头,把勺子收了回来,胡乱往自己嘴里填。 薛璨东在一旁看得满脸笑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 正在努力用餐的薛靖祺宝宝‘啊’地抗议了一声,小眉毛还皱了起来,看得大家更是一阵欢乐。 把孩子交给阿姨后,薛璨东领着顾悠上了二楼,来到两人曾经的卧室门前,轻轻把门推开。 “累吗?先睡一会儿。”薛璨东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问她。 顾悠摇摇头,跟着他走了进去,望着这熟悉的屋子,一时间酸楚又心颤。竟然跟原来一模一样。 “我的东西……” “我让人搬回来了。” 卧室连着衣帽间,她的那一半被填得满满的,梳妆檯是他们结婚后加的,没想到还在,上面的东西也都是她用惯了的。 他那一侧的床头,竟然还摆放着他们的合影,那是在三亚的海边,那时候他求了婚,她答应了他,他们正蜜里调油的时候,请服务人拍的照。 他很喜欢,她却觉得照得自己不好看,一直不让他拿出来。她以为这些都会被他清理掉,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眼圈忍不住泛红,她赶紧控制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扫到墙上的装饰灯时,那天他愤怒到摔电脑的画面赫然进入脑子里。她怔怔地转过身来,凝视着他,凝视着他额上那道长长的疤。血痕消失,伤疤却永远留了下来。 她轻轻抚上那道痕迹,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她好心疼,也好恨自己的残忍。 “疼吗?”她泪眼婆娑,温柔地一塌煳涂。 薛璨东知道她在问什么。那点伤不疼,可那道心里的口子,却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碎的滋味。但他不会这么告诉她,捨不得她再哭了,他微微一笑,把她圈进怀里,柔声道:“不疼。”跟失去你比起来,那些早已经不算什么了。 顾悠抚摸着他的脸,突然发觉他也有些沧桑了。当初那个满脸写着‘一切都在我掌控中’的男人,那个时刻光鲜亮丽精緻讲究的男人,变了好多。 更沉稳,也更低调了。 “对不起……”她又哭了,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 第65页 薛璨东摇着头,俯身亲吻她,一点一点吻得极其细緻,极其温柔。旧屋旧人,各种感慨涌上心头,以前的种种很难不冒出来干扰人心。他感恩那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命运,感恩她还活着,还能让他这么抱着,亲着。 半晌,他在她耳朵边低语:“我们之间早已经不存在‘对不起’了。明白吗,小傻瓜。” “……我要让你很幸福。”她搂紧他的腰,仰头对他承诺着。泪水在脸颊滑落,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得明亮过。 他回视着她,深深地望了好久,在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中,他读懂了她想说的一切,他低低地笑了,点点头,再次轻轻地吻住了她唇。 她还是这么瘦,这么轻,但他却看到了生命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进入收尾阶段,再处理些小摩擦,写写美好生活就完结了,可能还有不到2万字,争取月底前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0章 清晨的阳光总特别诱人, 即使天气渐渐转热了, 也依然让人心情愉悦。 六点,顾悠准时起床, 旁边的薛璨东也跟着转醒。 “又这么早?”他闭着眼,哑着声,伸手把人搂了回去, 昨天睡得晚, 脑袋还有些疼。 顾悠被迫躺回床上,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声音也没有完全清醒,有些懒洋洋的味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又去看那小子?”薛璨东颇为不满,吃起儿子的醋来了。 顾悠笑了, 摸着他的头髮,一下又一下的捋着,“他生物钟很准时的, 这会儿应该饿了。” “这些事有阿姨去做。” “我是妈妈啊,我想做。” “只顾儿子不顾老公?”薛璨东把头埋进她的脖子, 闻了闻,亲了亲, 有些沉迷。早上的时候容易激动,但他知道不行,她还是太虚弱了。 “对不起嘛, 你最近辛苦了。”顾悠仰起头,亲吻了他脸颊一下。自从回了家,她的情况也稳定之后,他就恢復了正常工作进度,每天早出晚归,下礼拜还要出差。 “可以不这么累吗?”她不想他这么辛苦。 薛璨东搂着她,感嘆:“前段时间压了很多项目,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之后我会把工作量减少一些。” “嗯,身体第一。” “这句话你也要给我牢记在心里。回家两个月了,还没养到九十斤,不要让我操心,知道吗?”薛璨东摸着她仍然像排骨似的身子,忍不住叮嘱她。 “差一点点九十斤,我最近很努力了,昨天体测显示肌肉含量已经上来了。” 每天按时按量吃饭,康復和运动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在那么多专业人士的帮助下,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凹陷干枯的面容有了血色和滋润度,头髮渐渐浓密起来,嘴唇不再干燥蜕皮,指甲也硬了起来,虽然月经还是没来,整个人也仍然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时刻红润亮泽,可至少现在的她已经不恐怖了。 薛璨东揉了揉她的脑袋,嘆道:“我是嫌你太努力了……起早贪黑的,每天训练量也不小,还要照顾孩子,你身体才刚好一点,不能这么操劳。以后晚上不要等我回来了,知道吗?” “……好。”顾悠最近很听话,只要他说的,她几乎从来没有反驳过。 薛璨东对她的乖巧很受用,抬起头,稍微把人松开些,借着透过窗帘缝隙进来的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对,就是小丫头。 “把头髮留长吧。”他摸着她俏皮的齐耳短髮,说了这么一句。 顾悠一愣,摸着自己的头髮,“不好看吗?”头顶新长出来的头髮和其他的长度差距太多,不伦不类的顶在脑袋上,太难看了,还不如剪掉重新留。 薛璨东摇头,“像个孩子,我下不去手。” 顾悠笑了,抚上他的脸,温柔地说:“好。” 薛璨东心口暖乎乎的,忍不住吻着她的小脸,轻声说:“慢慢来,等你好了,我带你跟孩子出去散散心。” “好啊。” “最近很乖啊你。”他又忍不住笑了。 顾悠也笑眯眯的,“嗯。” 薛璨东笑出声来,把人拉到身上,换了个姿势抱她,两人十指交叉的相握着。 顾悠被他这么抱着,握着,内心十分幸福,只不过想到儿子应该已经开始吵着要喝奶粉了,心就有些不定。 “……我去看看孩子吧。”她亲了他一下,小声提议。 薛璨东乐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尖,“我还会真吃他的醋?” 顾悠笑眯眯地望着他,缓缓地起身,薛璨东按了按钮把窗帘打开,室内瞬间一片明亮。 “你也不睡了?” “我也去看看小傢伙,感觉最近他对我都生疏了。” 于是就这样,可爱的薛靖祺宝宝一大早就得到了爸爸妈妈的亲自照料。不但喝奶、吃饭、玩耍要看着他,就连在儿童坐便器上便便都在一旁不舍的离开。 他捏捏小鼻子,口齿不清地喊着:“臭、臭!” 薛璨东开怀大笑:“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顾悠也呵呵乐:“这么可爱,性格还这么好,像谁呢?”平心而论,她跟薛璨东都不属于好脾气的人。 薛璨东笑:“应该是结合你我的优点吧。” “……嗯。” “你那什么表情?”薛璨东把顾悠搂进怀里,捏着她笑嘻嘻的小脸,故意质问她。 顾悠小声求饶:“好啦,你说得对。” 薛璨东瞧着她可爱,最近人活泼了,眼神也活了,过去那股让他喜欢着迷的劲儿也重新回来了,忍不住亲了她一口。顾悠窝在他怀里,正要回应他的时候,儿子发声了。 “妈妈!不要不要!我、亲亲!” 薛靖祺宝宝最近学会了占有,知道妈妈是自己的,绝对不能让给爸爸。 顾悠一怔,随即笑开了花。薛璨东自然也乐了,臭小子,这么大点儿就学会抢人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直到薛璨东接了通电话,才打断了这欢乐的气氛。 顾悠见他面色一下变得凝重,她也紧张起来,等电话挂断,小声问:“怎么了?” 薛璨东看着眼前的妻儿,声音干涩至极,“爷爷走了。” …… 薛老爷子的葬礼,庄严肃穆。 薛家人的悲伤,也非常有节制。没有大哭大闹的场面,只有安安静静的缅怀。 灵堂很大,身份年龄到了,有些事想低调也没有办法。前来弔唁的人络绎不绝,各界人士纷纷表达着自己对逝者的尊重和怀念。 家属们在一旁守候着,清一色的黑衣白花。做着最后一点可以尽到的心意和责任。 第三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弔唁者后,全家人齐聚老宅。悲伤总是会在热闹之后显得更加落寞,薛家人自然不例外。 第66页 草草用过晚餐后,一家人齐坐客厅,虽然各个疲惫又悲伤,但仍然需要大家长薛国瑞讲几句话来安心、释放。 “父亲生前的教诲,大家都要记住。行的正,坐得端。短短有限的几十年生命,好好利用起来,除了实现个人价值之外,还要多为社会做些贡献。不然枉费此生。父亲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确实称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作为他的后人,自然要做得更好,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人走了,精神能留下,这比什么都宝贵。”薛国瑞虽然不擅长感性说辞,却字字真心实意。 大家一致点头,内心非常认同。 薛国梁眼眶一直红着,他一辈子都在求得父亲和哥哥的认同,这个时候是何等的伤感。父亲熬了这几年,还是走了,他怅然若失,老泪纵横。 王珺擦擦眼泪,搂着丈夫的肩膀安慰他。一旁的薛乔瑾也抹抹泪,把脸贴到了父亲身上,早忘了父女间的冷战。一家三口悲伤成一团,跟坐在旁边的薛国瑞家形成鲜明对比。 薛璨东自始至终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薛国瑞更不是会哭的性子。丁文秀和顾悠眼眶红肿,却也没有掉泪。 作为老爷子生前最疼爱的孙子,薛璨东的悲伤,众人都明白。顾悠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默默地陪着他。 这两天他憔悴了很多,一直很沉默。顾悠经歷过父亲离开,明白那种痛苦的滋味。除了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去安慰他。 “以后我们还是每年都回来给爷爷过生日,好不好?”薛乔瑾哭着对大伯提议。 “……好。”薛国瑞自然不会反对。 薛乔瑾抽搐着,突然又嚎:“我好想爷爷做得饺子啊--!” 她这种最真切的哭喊,顿时把大家心里的悲伤都勾了出来。薛国梁一家三口的情感比较外放,哭得稀里哗啦。这几天来在外人面前强装的坚强,瞬间化成了灰。 纵使薛国瑞比较内敛,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丁文秀不用说,也留下了眼泪。顾悠虽然对薛老爷子的感情没有很深,可看着薛璨东微红的眼眶,再想起老爷子对她的好,一时也难过的哭了出来。 薛乔瑾更是哽咽着大哭:“爸爸,大伯……你们、好、好可怜啊!呜呜……爸爸妈妈都没了,呜呜……以后……以后我会对你们好的!啊呜呜……” 薛国梁看看自己的哥哥,两个老兄弟相互对视了一下,悲伤顿时加剧。再老的人,只要有父母在,就还能装装小辈。如今彻底的失去双亲,一种几乎快要轮到我的原始伤感骤然而生。 全家人悲伤成河,每个人都在怀念爸爸、爷爷对自己的好。这一怀念,时间飞逝,草草吃下的食物早已经消化掉了,薛国瑞吩咐厨师上了汤,大家默默喝着。 门铃这时响起,顷刻后老管家带着风尘僕僕赶回国的温青青出现在餐厅。 “青青姐!”薛乔瑾看清来人后,起身去跟她拥抱。 温青青一把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很抱歉我来晚了。” 薛乔瑾抹抹泪,“温妈妈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不用担心。你还好吗?” “不好……” 温青青环住她的肩膀安慰着,薛乔瑾一边哭,一边把人拉到大家面前,一一问候。 温家跟薛家交好,她个人也跟薛璨东和薛乔瑾的关系很好,如果不是母亲刚好要做手术,她也不会现在才从纽约飞来。 “晚饭吃了吗?一起喝点汤吧。”丁文秀对温青青也不陌生,对待小辈她一向和蔼。 “吃了,谢谢大伯母。”温青青被安排入座,对面恰好是薛璨东和顾悠。 顾悠不记得自己见过温青青,接收到她投过来的视线,自然礼貌回应。大捲髮、小麦肤,搭配着电眼妆,身材也前凸后翘,衣着更是十分得体,浑身上下写着‘性感’二字,却没有一分低俗。不过,这都不是引起顾悠注意的原因。引起她注意的,是这位温青青小姐投到薛璨东身上的那两眼,实在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很难不明白怎么回事。难怪嘴巴说刚下飞机,整个妆容却完美得跟预备上镜一样。 顾悠扬扬眉,无心继续想这些,而身边的薛璨东显然也没工夫显示礼仪,他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又冷又静。 温青青也很体贴,知道今天这种场合适合做什么,一边说着自己的歉意和对老爷子离去的悲痛,一边不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这对夫妻。不,应该说是前任夫妻。照乔瑾前阵子的话来看,他们应该还没有復婚。这会儿两个人左手那光秃秃的无名指,也说明了一切。她心里明了,面上却也不能显出什么来,毕竟这种场合,分寸很重要。 诉说够了情谊,安慰了许久薛乔瑾之后,温青青就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了,虽然她算不上是陌生人,可也离家人的身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临别时,她一一送上拥抱给薛乔瑾和两位伯母,轮到薛璨东这里的时候,他却无动于衷地坐在那,沖她点了下头算作示意。看样子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接受任何人的慰藉,也没心思奉上自己的风度。虽然他没有面露不耐和冷漠,却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温青青有些尴尬,却也知道他现在正难受,所以看了看薛璨东后,转向顾悠。 “保重。”温青青主动伸出手来。 顾悠礼貌地回握,嘴里不忘道谢,心里却忽然觉得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温青青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拨动几下大捲髮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这一动作使得更多的香气进入鼻尖,顾悠脑袋轰隆一下,瞬间僵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回不了神。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因为这股无意间留下来的香味,剧烈颤动了起来。 就是这股味道。 跟她怀孕期间曾经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一模一样。 第61章 深夜, 当一切喧嚣消失后, 人往往能面对更真实的自己。 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唿吸声和胸膛的起伏,顾悠有些难眠。不能否认她内心确实受到了那股味道的困扰。只不过她也明白, 自己没理由没立场去询问些什么。 如果是在婚姻存续期间,发现这种问题,她一定会问清楚。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离了婚, 即使现在又和好了, 也不意味着询问那时候的问题是合适的。 不能问,却在意着。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爱情和婚姻,这种课题该怎么做才能达到高分。以往不需要思考这些, 只朝着那个设定好的,围绕着以讨好他为最终目的的目标前进就行。现在的她其实是迷茫的,甚至是有些怯懦的。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人在恋爱时总会做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因为或许就连亲歷者本身也无法明白吧。 悄悄嘆了口气, 忍不住握紧了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的。不然这兜兜转转一大圈,是为了什么呢。 第67页 一边开导着自己, 一边在生物钟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她也入睡了。 次日, 新的一天。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二字,即使亲人去世, 悲伤也有着时间限制,该做什么,终归还是要继续去做什么的。 薛璨东照旧早出晚归, 忙于处理压后的项目。顾悠依然每天做着康復,目标是恢復健康。 日子日復一日,孩子一天天长大。 慢慢的,三个月过去了。顾悠恢復了健康,体重也跟原来相差无几,肌肤白皙水嫩,整个人透着亮光。一切都很美好了,只除了迟迟没来的月经。 谘询过各种中西医专家,给出的意见都是要慢慢调理。只不过除了这件事外,更让顾悠放在心上的,其实是跟薛璨东的关系。 两个人的感情没有问题,只是虽然很好,却也没有更进一步。 当初离婚的时候,顾悠想把婚戒还给薛璨东。可他拒收,还让她扔了。她当然不会这么做。而他的婚戒,应该也还在。毕竟没道理不扔掉跟他们有关的其他东西,却独独扔掉那枚婚戒。只不过现在他也没有拿出来戴就是了。 如果认定了彼此,应该不会介意再进一步。之前她觉得他可能是在等她恢復健康,可现在她明明都已经活蹦乱跳了,他似乎也没有要更进一步的意思。虽然感情仍然很好,一家人在一起也很快乐,可是摸着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她还是有些疑惑和不踏实的。 下午游完泳,正陪着儿子在客厅玩耍的时候,薛乔瑾登门了。 最近她常来,似乎从失去爷爷的悲伤中走出来之后,忽然开始关心起家人了。不过顾悠明白,薛乔瑾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经常冷不丁地刺上她几句,接着又不咸不淡的在她耳朵边提起温青青女士,以及人家是多么得优秀,跟薛璨东的感情是多么得好。 顾悠自认是个理智的人,而且不容易被挑拨,可耳朵边经常有这么股声音存在,也让她心情挺不好的。 “以前我们在纽约的时候啊,还真是玩得疯呢!我哥虽然每次都说忙,可是该有的聚会都不会少呢,青青姐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我们更是玩到天亮呢!呵呵呵……”薛乔瑾一边捏着宝宝的小胖手,一边喜滋滋地说着,两眼还不忘时不时地瞟着顾悠。 顾悠正拿着玩具,跟儿子做着游戏,听着薛乔瑾又耍着那些不着调的小手段,内心确实有些烦躁,只不过她也不是善茬,毕竟演了很久的戏,表演起天真懵懂来,手到擒来。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声音透着几分欢快,道:“那很好啊,你一个人在纽约,有人照顾家里也会放心一些。” “……”薛乔瑾的笑脸僵了僵,总觉得拳头老是打在棉花上面,莫名的不爽。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悠,她发现这女人还真是有几把刷子,前阵子憔悴的跟个女鬼似的,她觉得那应该确实是真病了。没想到还没过多久,竟然就又养回来了,这容光焕发的,看着竟然比以前还多了些女人味。 偷偷撇撇嘴,薛乔瑾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父母不让她掺和这些事,可是她心里委屈不甘,毕竟她原本就不喜欢顾悠,再加上何昔的事,和知道这女人心这么黑,人这么阴险,就更不可能喜欢了。不过她也不是真煳涂,知道自己的话在哥哥这儿没什么分量。可如果你让她把这口气吞下去,她根本也做不到。所以只能这么小打小闹的,一有空就来噁心顾悠。当然,也顺便看看她可爱的大侄子。 “哎,你的婚戒哪去了呢?”薛乔瑾脑筋一转,带着些明知故问的笑意,娇声开口。她现在连‘嫂子’‘姐’都不叫了,直唿‘你’,或者‘餵’。 顾悠扬了下眉,笑道:“抽屉里。” “哦……怎么不戴了呢?”她佯装不解地歪着脑袋,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娇声道:“哎,细想想,我哥好像也没有戴着婚戒哦,你们俩……该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顾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眉眼始终带着笑,轻松又随意地告诉她:“离了一次婚,现在又和好了。这算不算出问题呢?” “……”薛乔瑾张着小嘴,瞪着大眼,显然是被意外到了。她原来以为家里遮遮掩掩,是因为她哥或者顾悠怕离婚的事被人知道,可现在被人家当事人这么坦白随意地说了出来,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招,只能‘嗯啊’了两下,强行镇定地演到,“啊?真的吗?!为什么离婚啊?” 顾悠笑而不答,只是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直视着薛乔瑾,看了她半天。 半晌,等薛乔瑾快熬不住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嘆了口气,直接捅破窗户纸,“既然都知道了,也就别演了。” 薛乔瑾像来善于变脸,反正脸已经撕破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索性小嘴一张,噼里啪啦把内心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反正,你就是对不为我们家!我讨厌你!一点都不希望你跟我哥好,你配不上他!你太阴险啦!你太--” “……哇……啊……”正玩耍着的薛靖祺,被姑姑的吼叫给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哽咽地找着妈妈“妈妈,妈妈……” “哎哎,不哭不哭。”顾悠赶紧一把抱住儿子,心疼地又亲又搂,温柔地安慰着他:“乖,别怕别怕,姑姑没有生气哦,姑姑最爱你了,没事的……” 薛乔瑾傻眼,看着面前这对抱在一起的母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大坏蛋,尤其侄子的那个小眼神,简直不能更精确了,就好像她是个大巫婆一样。呜呜。 薛乔瑾不自觉地噘起嘴巴,内心一阵疯狂的委屈。 顾悠好不容易哄好了宝宝,原本要跟薛乔瑾撕破脸的心,也因为这场哭闹给沖淡了不少。她把儿子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原本就已经到了困点的宝宝,眼皮彻底支撑不住了,只留下一条缝,要睡不睡的,小身子还因为刚刚的大哭,一抽一抽的。说不出的可爱,让人心都能化了。 薛乔瑾被小侄子这么一闹,整个人蔫蔫的,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说不出话来。 顾悠瞥了她一眼,心里默默嘆了口气,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对待薛家人,她的确心怀愧疚。可这愧疚的对象里,并不包含薛乔瑾,她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茬行为,更没有必要无限包容。 没达成目的,反而弄得满肚子委屈的薛乔瑾,根本待不下去了,人家母子俩好好地搂在一块儿,她傻乎乎地待在这里也是没意思。再说为了怕她哥随时回来,也只好不情愿地走掉了。步子一沉一沉的,跟来时的轻快步伐完全相反。 顾悠抱着熟睡的儿子回房,让他躺在自己身侧,突然挪了地方的宝宝因为有妈妈在,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又唿唿睡了起来。每次看着儿子可爱的睡颜,她都会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烦心事都消失不见了,毕竟能再次拥有这种拥抱他,抚育他的机会,已经是上天仁慈了。 第68页 晚上,等薛璨东下班回家,引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好的画面。老婆和孩子甜美的睡着,一个比一个可爱。顿时就让他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他脱了西服外套,轻轻地坐到床沿。微弱的震动让顾悠微微转醒,迷迷煳煳地睁开眼,还没彻底迷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搂住亲了一口。 她笑着想问候他,可到嘴边的话,却因为他身上那股迎面扑来的香水味而断在了喉咙间,脸上的笑意也因此僵掉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简直难以置信。 第62章 “怎么了?”薛璨东见她脸色难看, 还以为是哪不舒服了, 正想抚摸她的脸蛋,却被她一下给拍开了。 “你别碰我……让我冷静一下。”顾悠坐直身子, 靠在床头,浑身上下都在拒绝着他的接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难受, 让她唿吸加速, 虚弱至极。 “你怎么了这是?”薛璨东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见她脸色不好,又担心她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悠直直地望着他, 努力让自己冷静,拒绝闻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味道。 “难受了?”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她的额头,即使她又出来阻挡,却还是抵不过他的力道, 他一边确认着温度,一边蹙着眉问:“怎么了这是,什么事需要冷静啊?头也没有发烧, 真是哪儿不舒服了?” 顾悠看着他,即使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却还是控制不住,半晌, 她才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问他:“你身上的香味,为什么跟温青青的味道一样?” “……什么?”薛璨东一愣, 完全懵了。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地衬衫,有心闻一闻,却觉得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见过她了,她身上什么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悠见他不明白,索性把话说得更直接,声音又低又气:“上次在爷爷家,她的香水味跟你今天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有我怀孕的时候,好几次你身上都是这种香味!” 薛璨东气笑了,温青青用什么香水他怎么知道,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哪有那种闲工夫去注意别的女人什么味儿!他气得想抬高声音,但顾忌正睡得香甜的儿子,只得低声解释道:“你想多了。我身上用的香水是乔瑾那小公司,之前研发的,她非逼着我用,硬塞在办公室的。我今天上午去了趟北郊工地,出了些汗,在办公室沖完凉,随手就喷了这瓶。你说你怀孕期间闻到过几次这个味道,那也很正常,你应该记得我那时候经常熬夜工作吧。最后,至于温青青为什么也是这个味,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我不用就是了。” 顾悠看着他明明愤怒,却还要耐着性子跟自己解释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发懵。她怀孕的时候,他确实是个工作狂,经常晚上不回来。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是这样的。而且薛乔瑾研发香水的事,她那时候也听过一两耳朵。或许……真的是巧合。这么想着,再看着他一脸坦坦荡荡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安全感作祟,彻底没了脑子,才会怀疑他会做出这种事。 薛璨东一直盯着她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脸上的动摇。可偏偏她好了,他却越想越气。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他低声问她,一副寒心的模样。觉得自己一片痴心都白费了,竟然这么怀疑他! 顾悠有些紧张,原本的愤怒和伤心,渐渐的被歉意和愧疚代替,弄得她傻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璨东见她还不赶紧说几句好话来安慰自己,心里头更气,忍不住质问她:“我是那种会出轨的人?你把我研究的这么透彻,这么了解我,真不知道我如果不喜欢你了,会怎么做吗?你真觉得我屑于去做那种出轨的低级事?” “……我……”顾悠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再听他直接挑明自己把他研究得这么透彻,脸色变得煞白,像是被揭开了一层明明没有刻意掩盖,却被下意识藏在心里的遮羞布,整个人瞬间无地自容。 “你什么?”薛璨东就是要逼她把话说出来。他一直以为她这段时间很幸福,没想到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事。 顾悠根本没办法开口,喉咙干涩,整个脑子当机,只能木木地看着他,除了惨澹的脸色,让人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薛璨东气得倏地起身,觉得自己要是不离开房间,下一秒就得对她大小声。 顾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要失去他的感觉,这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瞬间划过心头,让她勐地惊醒,接着什么也不顾地撩起被子,鞋都没穿地朝他奔了过去。 “你别走……”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把脸贴在他身上,心跳加速,紧张又慌乱,“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好不好?” 薛璨东站在门口,感受着她起起伏伏的身子,听着她哽咽的话语,心已经软得一塌煳涂了,但他还是要忍着,他想听她内心的话。 “我……”顾悠做了几下深唿吸,让自己试着冷静下来,她要跟他说清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想说什么?”薛璨东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毫无起伏。 顾悠把他搂得更紧,用着轻柔却无比真诚的哽咽音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我……我其实……是因为心里不踏实,所以才胡思乱想的……” 薛璨东听她这么说着,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心软至极,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不踏实,我对你还不够好?” 顾悠摇头,“不是,你对我很好。……可是,你一直没有提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婚戒你也不带,而且……你还一直不、不碰我,所以……我觉得--” “觉得我有别的想法了?”薛璨东替她接了下去。 顾悠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薛璨东感觉到她的震动,忍不住嘆了口气,握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整个人转过身来面对她。 “看着我。”他说。 顾悠听话地抬头,眼泪早已经流满了面颊。 薛璨东望着她,感受着她的脆弱,轻轻地把她的泪水擦掉,温柔地嘆着气,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不戴婚戒,是因为我想给再你一个正式的求婚和婚礼,不然你以为我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为了腾出些时间来好好策划。” “你要给再我一个婚礼?”顾悠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眼里的温柔和真诚,却又切切实实地在向她表明他的认真。 “不只有婚礼,这次连求婚都要更认真,更浪漫。……傻丫头,怎么又哭了呢?”他忍不住俯身吻住了她,把人搂得紧紧的,吻也火热得像扑不灭一样,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半晌,他捧着她的脸,哑声问她:“我怎么可能不想碰你呢?我是在等你恢復健康啊。你前两天不是还觉得头有些晕?再说这段时间我回来的时候,你早已经睡着了。我不忍心把你吵醒。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第69页 “……对不起。”她惭愧又感动,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薛璨东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髮,安慰道:“傻丫头,不哭了,你心里有疑问,应该直接问我。为什么都压在心里?” “我……脑袋煳涂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薛璨东笑了,把她又重新搂进怀里。他知道不是煳涂了,而是真的动情了,学会吃醋了。 “头髮长长了。”他说。 “嗯。” “真美。” 他赞嘆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窝在他怀里,真觉得自己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床上的宝宝睡得香甜,门口的爸爸妈妈搂得温馨,幸福生活的本真面貌,大概就是如此了。 第63章 东格陵兰, 十一月。 美丽的tasiq的小镇, 银装素裹,仙境一般洁白纯净。 忙完了这一阵的薛璨东, 终于有时间带着老婆孩子出来旅行了。 此刻正是午餐时间,一家三口坐在酒店的房间内,吃着老闆精心准备的鹿肉大餐。当然, 年龄还小的薛靖祺宝宝, 只能吃着妈妈特地为他烹制的营养辅食。 “他真乖。”顾悠满脸笑意地看着儿子,见他努力地拿着小勺子吃着五彩缤纷的蔬菜软面,认真美味的劲头实在惹人喜爱。 薛璨东捏了下儿子的脸蛋, “小吃货,吃什么都香。” 顾悠一手托着腮,笑得像朵花,眼里都是这父子俩。 “别光顾着看他, 你也吃点。”薛璨东叉起一块鹿肉餵到她嘴边。 顾悠乖乖吃了下去,看到他眼里的关爱,忍不住轻声说:“你不用再担心我的身体了, 我现在身强体壮,没准可以去跑马拉松的。”而且她的月经也已经恢復了正常, 各项身体指标都好得不能更好了。 薛璨东笑着点头,担心她都成习惯了。 顾悠望着他, 眉眼间柔情四射。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好,即使每天很忙碌,却也从来没有忽略过她。而且为了安抚她内心的不安, 两个月前他们已经重新领取了结婚证。这次的旅行,她有预感他会实现要重新求婚的承诺。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得更甜了。其实形式对她来说真的无所谓,可他有心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她当然不会拒绝。 “下午要干什么啊?”她忍不住试探。 薛璨东摇摇头,笑得神神秘秘,“跟着我就行了,别问那么多。吃完饭歇一会儿,调一下时差。” “好。”顾悠温柔地应着,看着薛璨东的时候,眼里几乎都能冒出红心来,“你喜欢这个沙拉吗?我可以学着做。” “最近迷上料理了?” “是啊,要把你们餵饱啊。” “以后别这么可爱。”薛璨东忍不住把人往怀里带,又亲又捏脸蛋的。 “不要把我当孩子。”顾悠摸着被他捏过的脸颊,笑着抗议。 “啊--!爸爸!不!”薛靖祺宝宝刚把头从碗里抬起来,就看见爸爸在捏妈妈,立刻面也不吃了,浑身都表达着自己强烈的反对。 “臭小子。”薛璨东被他逗乐了,故意把顾悠搂在怀里,假装要咬她似的,亲着她的脸颊。 薛靖祺见状更是哇哇大叫,直接想从婴儿椅里冲出来阻止爸爸。 “你逗他干什么嘛?”顾悠推开薛璨东,一边嗔他,一边把儿子给抱进了怀里。 “这是谁家的小花猫?”薛璨东忍不住笑着逗儿子,接着还用勺子盛了些软面,送到他嘴边。 小花猫现在正气着呢,嘟着脸蛋气唿唿的,可看见爱吃的面条,还是忍不住张开了小口,吃得极其可爱。小眉头皱着,小嘴嚼着,让人心都醉了。 “可爱吧?”顾悠看自己儿子真是哪儿都好。 薛璨东乐道:“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小孩子胖乎乎的才可爱,你小时候的照片妈妈都给我看过了,也很可爱啊。不过你为什么总是一脸严肃呢?”顾悠歪着脑袋看他,眼里都是柔情。 薛璨东挨个亲了这母子俩一口,才慢悠悠地回道:“我小时候的日程排得比现在还满,而且家里有个规矩,任何课程只要开始了就不准放弃,你说我能快乐的起来吗?” 顾悠点点头,一边把儿子放回婴儿椅让他吃饭,一边问着老公:“那你现在感谢他们吗?” 薛璨东不能否认地‘嗯’了一声。对于有野心和报復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的能力和野心相匹配,不然这孩子註定一辈子郁郁寡欢,憎恨自己无能。 顾悠也深谙这个道理,看着儿子纯真的小脸,感嘆道:“就看小傢伙以后的性格了。” 薛璨东点点头,又餵了些沙拉到顾悠的嘴里,“好了,吃完休息一会儿。” 顾悠听话地‘嗯’了一声,对他的任何安排都没有意见。 一家三口欢欢乐乐地吃完午饭后,便去歇息了。顾悠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五点多,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儿子竟然也还在睡,只有薛璨东没有了人影。 “你去哪里了?”她拨通了他的手机。 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他说:“你醒早了。” 顾悠笑了,忍不住撒娇:“你在哪里嘛?” “儿子醒了吗?” “没有。” “那你让阿姨去房间看着,付磊在门口,让他带你过来。” “好……”她甜甜地说完,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不但特地挑了件新买的白色大衣,还重新上了些妆。 正预备出门叫人的时候,小傢伙醒了,顾悠笑了笑,只得先顾起儿子来,替小傢伙穿好了厚厚的外出服,带好帽子手套之后,才出门找到了付磊。 十一月中旬的格陵兰,日落时间在四点半左右。顾悠一出酒店大门,就被外头那片特地用灯光铺出来的小路给吸引了眼球。因为前天那场大雪的关系,映衬的整个小镇,宛如人间天堂,美得一点都不真实。今天天气很好,因为毫无光害,朗朗夜空笼罩着这个雪镇,让人如痴如醉。 顾悠抱着儿子沿着小路走着,很好奇这两排可爱的黄色小灯会把他们引到什么地方。薛靖祺宝宝兴奋地嗷嗷乱叫,一会儿指指天上,一会儿想下去摸摸小灯,顾悠被他逗得呵呵乐,母子俩欢快地走着,走着,走过了拐角,最终到达了那片让她惊呆在原地的仙境。 那里不仅有他,有西装革履满脸笑意的他。还有村民,篝火,以及数也数不清的红色玫瑰。 她知道自己很俗,只喜欢玫瑰。他竟然也懂,玫瑰小路,玫瑰小亭,玫瑰花桥,配上这一路的黄色小灯,以及两旁手持火把和满脸祝福的村民。 火红火红,就像她内心对爱情的认知那样,炙热又温暖。 他……实在是太懂她了。 顾悠忍不住红了眼眶,望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心潮澎湃。 “你来早了,我还没弄完。”他站定,一边把儿子接到怀里,一边煞风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70页 顾悠立刻破涕而笑,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你从哪里找来的牧师啊?”她看了看亭子里那位身着白袍,佩戴着巨星十字架的老先生,低声问他。要知道在这种几乎全部都是因纽特人,而且极度崇尚原始和自然的小村庄里,找到一位牧师还真是有些难度的。 薛璨东笑道:“我自然有办法。” “你是打算求婚和婚礼一起举行吗?这时候也不忘记效率啊?”顾悠忍不住笑着揶揄他。 薛璨东心情愉悦,俯身吻了她一下,替自己解释道:“我本来准备晚上求婚,明天再举办婚礼,但是村长告诉我明天极有可能会下暴雪,所以只有加快步伐了。” 顾悠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笑着靠近他怀里,幸福的像个小孩子。 “来,把他抱走。”薛璨东对路边的付磊和阿姨说了一句,两人立刻上前接走了孩子,自动站到小路两旁准备观礼。 薛靖祺宝宝咯咯笑,对周围的一切好奇得不能行,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火把,小脑袋左右摇摆,忙得都快顾不过来了,根本没注意到爸爸妈妈这时候正在干什么。 怀里没了孩子,薛璨东和顾悠站定,深情地望着彼此,接着他一边掏着婚戒,一边单膝下跪。 顾悠原来不觉得自己会紧张,尤其他还总是破坏气氛,可当她望着他的眼睛时,一切都不对劲了。她看到了真挚,看到了爱意,看到了温柔,甚至看到了永远。 “……嫁给我,然后跟我一起生活到老,不离不弃,好吗?”薛璨东深情地问着她,用这种质朴的语言表达着自己内心的声音。 顾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也就是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的用意,原来真心实意的求婚,真得不一样。心脏会痛,那种类似于幸福的痛,让她再次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得幸运。 “好……”她哽咽着答应他。 旁边的围观群众,立刻欢唿起来,他们或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那哭得惨烈无比,还不忘勐点头的可爱举动,他们都看懂了。 薛璨东温柔地笑着,替她把戒指戴好,接着亲吻她的手,起身,把人捞入怀里,送上最真挚,最温情的热吻。 众人笑的叫的更加疯狂,火把燃烧着,七扭八晃地乱舞。 薛靖祺宝宝被这种阵仗吓到了,瞬间张开小嘴哭了起来。 幸亏有阿姨和付磊一起闹着他,这才没能破坏了接下来的行程。 顾悠看着他拿起白白的面纱替她自己带上,简直呆了,“这个你也准备了?” 薛璨东笑:“虽然天冷你没办法穿婚纱,但必要的程序不能少。” “不要在害我哭了好吗……”她撒着娇,抹着泪,就差借个小镜子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妆花了。 薛璨东替她解了疑惑,他一边隔着面纱吻她,一边耳语道:“你放心,你现在美呆了。”美得就像我第一次沙漠里见到你的时候一样。 顾悠娇嗔了他一眼,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薛璨东又拿出束红玫瑰,放进她手里,白色的面纱,白色的毛呢冬装,虽然是临时搭配出来的新娘装束,却美得让人嚮往。 两人缓缓地朝牧师走去,旁边调皮的人们还自动用嘴哼起了那首着名的婚礼进行曲。 年迈的牧师笑得像尊弥勒佛,可爱、欢喜。 三人站定,歌声也自动结束。 老牧师清了下嗓子,用口音浓重的英文说着开场白:“无比美丽的天,无比美丽的人,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一起来参加薛先生和顾小姐的婚礼。婚姻是爱情和相互信任的升华。它不仅需要双方一生一世的相爱,更需要一生一世的相互信赖。今天薛先生和顾小姐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向对方的爱情和信任的承诺。薛先生和顾小姐,现在请你们向在座的宣告你们结婚的心愿。” 薛璨东望着顾悠,深深的,顾悠也望着他,温柔的。 两人没有说任何话,却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愿。 “牧师先生,我们已经说完了。”薛璨东笑着表示。 老牧师‘哦’了一下,还挑了挑眉毛,笑眯眯地说:“好吧,这样……也可以。那么,顾小姐,你感受到了他的心愿吗?” 顾悠点点头:“是的,感受到了。” “那好,既然你们都感受到了,那么……薛璨东先生。”老牧师艰难地说着薛璨东的名字。 “是。” “你是否愿意迎娶顾悠小姐作为你的合法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薛璨东望着顾悠,毫无疑问地回答:“我愿意。” 顾悠泪奔,群众们笑得笑,感动得感动,老牧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顾悠:“顾悠小姐。” “是。” “你是否愿意嫁给薛璨东先生,接受他作为你的合法丈夫。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顾悠同样深深地望着薛璨东,一边流着泪,一边无比真诚地告诉他:“我愿意。” “好!”老牧师很是兴奋,声音不自觉地升高了几分,笑望着一对新人,说:“下面请跟着我来宣誓。” 两人望着彼此,准备就绪。 接着老牧师说一句,两人重复一句。 等英文宣誓完毕,薛璨东突然伸出手示意牧师稍停一下。接着他望向顾悠,温柔地对她承诺:“我会做个称职的好丈夫,让一辈子幸福。” 顾悠接收着他的爱意,泪眼婆娑地点头:“我也是……我也会做个称职的好老婆,让你一辈子幸福。” “我爱你。”他忍不住掀开面纱傻吻住了她。 “我也爱你。”她哭着回吻他。 “咳咳--”老牧师先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笑眯眯地打断两人,示意薛璨东把面纱重新放下来之后,才从旁边的小孩手里拿出戒指:“这里有两枚戒指,它们是婚姻的象徵,它们完美的圆环代表着生命与爱,象徵永恆的爱情。” 顾悠见状,赶紧把刚才他求婚时带上的钻戒给取了下来,换到了中指上。 众人见状,立刻哈哈大笑,连薛璨东也笑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怎么这么可爱?’。 “呃……现在请新郎把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老牧师假装没看见地开口。 薛璨东取出婚戒,替顾悠戴上。接着没等老牧师开口,顾悠便主动地取出另一枚婚戒,替薛璨东戴了上去。 老牧师:“……嗯,现在按照程序来说,你应该掀起面纱亲吻你的新娘了,不过刚才你们已经掀起面纱吻过了,所以这个程序……随意吧。” 众人哈哈大笑。 薛璨东把顾悠搂在怀里,这次没有撩开面纱,而是钻了进去,给了她一个世纪之吻。 第71页 人们欢笑,羡慕,感动。 老牧师突然嗓门大开:“现在我宣布,薛璨东先生和顾悠小姐,正式结为夫妻。”接着一大串背了一晚上的串词脱口而出,混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 “……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的雨水所淋,因为你们成为彼此遮蔽的保障。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有孤单寂寞。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唯愿你们的日子,天天美好直到地久天长。” 热闹的婚礼在欢笑声中落幕,接着便是美味的婚宴。不过虽然薛璨东在酒店安排了很多美食供村民们共用,可他却在开宴没多久之后,带着亲爱的老婆和儿子,赶往了六十英里意外的北极圈。 今晚天气好,极光出现的可能性极高。 帐篷内,玩了一天的孩子又唿唿睡着了。外头的篝火旁,一对刚举办完婚礼的夫妻,相依偎在一起,望着天空,喝着热汤。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她娇滴滴地问。 “是啊,最近天气多变,最好今天来。等明天一下雪,就不一定能看见了。” “哦。”她窝在他怀里,幸福地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知道极光代表着什么意思吗?”他低声问她。 顾悠笑了,“永恆的爱。”第一次他们来看极光的时候,他一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懂了这些,怪不得非要带她来看。 “你知道?” “嗯。” 薛璨东点点头,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惊不惊喜无所谓,只要明白他的心意就好。 “璨东……” “嗯?” “其实,以前不全是假的。”她抬头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想把这些都告诉他,“虽然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么?” “我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你的,所以才会接近你,讨好你,跟你发生一切,甚至生下孩子。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是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调查那个事的。……我以前觉得何昔不错,可是尽管这样,我也接受不了他跟我有任何情人之间的接触,甚至想一下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可是你却不一样,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不舒服的感觉。生理上的信号,也是一种讯息。可惜我那时候整个人非常偏执,完全拒绝接受这些东西背后的意义。后来等我真正喜欢上你,爱上你的时候,又突然发现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所以……我就更没有脸来告诉你,我内心的感受了。” “……我都知道,小傻子。”薛璨东轻抚着她的头髮,低头吻了吻她,“我只庆幸可以重新把你找回来。不然……”他没有说完,可那个结局谁都明白。 她放下汤杯,忍不住侧身抱住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低低地告白:“我那个时候,每天都在偷偷的想孩子,想你。” “……傻丫头。” “我不全是假的。” “我知道。” “我爱你。” “我也知道。” “那再生个孩子好吗?我想要女孩。” “你身体可以吗?” “可以的。” “那我们努力看看,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 “好。” 情话闲话继续着,美丽的极光骤然出现,自此永恆的爱进驻了他们的心间,甜美,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 不知不觉跟晋江的合约竟然快到期了。真快,跟别人比起来这五年的时间我写得很少。可如果没有晋江,没有你们,我估计连这几本书也不会写的。虽然谈不上收穫很多,可回头看看写的那些故事,也能从中体会到自己这几年的心境变化。足矣。 《她的征途》有点累,新文想写个轻松的。类似都市种田,写几个有趣的人,不重生,不穿越,欢欢乐乐的,暂定名《就想做主妇》。 先开放文案收藏,看有多少人想看,再决定开坑时间。如果人数可以,我会全文存稿后再发。 谢谢,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