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想起我》 第1页 [现代情感] 《若你想起我》作者：弈安【完结】 文案： 有没有一个人，会让你在想起ta的时候，安静片刻…… 十六岁那年，蒋雨霃跟罗伊说起了一个人。自此，那个人从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秘密。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那年秋天 “伊伊，你到哪儿了？” “快到了，刚出地铁站，大概还要十分钟。” 罗伊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从包里拿出伞，撑开。 这已经是罗伊出门后，表哥的第三个电话了。脚上八厘米的细高跟踏在湿漉漉的地铁站台阶上，有些吃力。 罗伊个子比较高，平时极少穿高跟鞋，上班也多以平底和低跟为主。只有年会和见客户才会换上高跟鞋。 “好，好……”表哥在电话里连答了两声，“不着急，雨天路滑。一会儿到了，做自己就好。” “知道了。”罗伊浅笑，有些无奈。 挂上电话，罗伊看了一眼腕錶，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这段路，就算她以小碎步移动，也不会迟。因此，她放慢了些脚步。 罗伊，女，二十七岁，现在s市一家外资投行担任vp一职。 一个月前，罗伊接到了一通来自妈妈的电话。 “伊伊啊，你看，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当然草率不得。但若不草率，至少得谈上三五年。事事不是一促即就的。找到那个对的人，就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了。爸妈也不是催你恋爱结婚。本来这个时代，年轻人结婚成家也晚。但是可以先接触接触嘛。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不喜欢，爸妈自然不会勉强的。” 罗父罗母向来开明达理。从小便尊重罗伊的意志，因此也养成了罗伊独立明理的性格。万事相辅相成，罗伊自小也从未让父母操过心。即便在叛逆的青春期，也是长辈、老师口中懂事又聪明的孩子。 成年以来，罗父罗母从未干涉过罗伊的私生活。难得母亲第一次开口，且在情在理，罗伊又怎好拒绝。 罗伊知道妈妈不是担心她晚嫁，而是担心二十七岁的她还毫无感情经验。罗妈妈当然不希望罗伊有几段失败的感情经歷。只是二十七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怎能让人不担心呢。何况身边喜事将近，也确实有点撩拨罗妈妈心绪。罗妈妈不是圣人，总是无法完全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 明明是罗妈妈一个人的主意，被捆绑的罗爸爸有点不乐意了，在一旁将手中的报纸翻得哗哗响，以示抗议，“你的主意，别老扯我。” 罗伊知父母又要槓起来了，便忍俊不禁。 罗父罗母婚姻三十年来，嘴上从不相让，大矛盾却从未有过。吵吵闹闹一来为平淡的婚姻生活增添了一丝生气，二来冷不丁地秀一次恩爱，便是塞得人满嘴狗粮。 “难道你就不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罗妈妈怼回去。 “我当然关心女儿了。但结婚并不等于幸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独身主义多了。只要她开心，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你养一辈子？你养得了一辈子吗？” 罗爸爸不服气地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搁，“我怎么养不了了？老太婆，你这是在咒我短命吗？” “我哪敢咒您啊！您寿比南山行了吧？” 说完罗妈妈摔上门，到卧室讲电话去了。 虽然有老爸“撑腰”，罗伊还是答应了妈妈的相亲提议。 只是没想到，家母这边电话一挂，表哥那边电话就打进来了。 罗伊哭笑不得地按了接听键，开始了追悔莫及的相亲生涯。 一个月不到，表哥表嫂为罗伊安排了三次相亲，几乎平均一周一次。 第一次是表哥的大学同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那次吃饭还算愉快。只是公务员同志有点大男子主义，希望罗伊婚后可以做个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 第二次是表嫂的从医亲戚。医生先生为人彬彬，可能出于职业习惯，第一次见面便悉心照顾罗伊的饮食习惯，告诉她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该怎么吃…… 两顿饭吃得和和气气，也仅此而已。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表哥所在银行的行长次子，表哥表嫂的重视程度也远超前两次。 相亲前一日，表嫂便亲自来到罗伊家中，为她精心搭配今天的穿着和配饰。 看着玻璃门中妆容精緻，衣裙优雅的自己，罗伊都定了一会儿。圆领收腰连衣裙搭配休闲西装和简约钻石项鍊，将脖颈修饰得优雅修长。休闲西装由细腰带繫着，纤腰盈盈一握，即凸显了身材又增加了时尚度。挽到小臂中央的西装衣袖，露出纤细骨感的手腕。连衣裙长度适中，不致太保守，又不致太出格，白皙修长的小腿和骨感的脚踝在浅口细高跟鞋的衬托下略显性感。 不愧是设计师，对于色彩和单品的感触的确非常人能及。 罗伊落座约十五分钟后，行长公子也到了。 面前的人身材颀长，五官端正。罗伊大致猜到一二。若对方身高低于一米八，表嫂也不会让她穿高跟鞋。 第2页 法餐是一个两极分化的约会选择。餐点精緻繁多，优雅的用餐礼仪也会为彼此加分不少，顺则有充足的时间相互了解，不顺则会被尴尬凌迟至死。优点也变了缺点。 有前两次相亲加持，席间的罗伊上不致游刃有余，下也不遑仪容有失了。 所幸的是行长公子风趣幽默。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 临别，两人还互留了联繫方式。 “我送你回去吧。” 得知罗伊是乘地铁来的，行长公子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她只身而返。 罗伊也不是扭捏的女生，便微笑应承了。 餐厅外，急雨已过，人行道旁的花草树木鲜翠欲滴。放晴的天空看起来也清爽了许多。 “雨停了，你想去兜兜风吗？” “好啊。” 行长公子问得随意，罗伊似乎也没有不坦荡的理由。只是来到停车场，罗伊有些楞住了。眼前的红色法拉利醒目而张扬。 “你平时都开这个吗？”怕行长公子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罗伊补充道，“我是说，上班的时候。” “当然不是了。” 听行长公子如是说，罗伊如释重负。 罗伊其实不太喜欢跑车，因为她先天贫血，容易晕车。 “你可以开慢一点吗？我有点晕车。”上车时，罗伊问。 “好吧。”行长公子若有所失。 蜿蜒的沿海公路上，红色的法拉利宛如一道醒目的红色闪电。 市内急停急行的红绿灯让罗伊有些不适，来到通畅的沿海公路，罗伊才明白那并不是技术问题。 ==== “谢谢你送我回来。” 公寓楼下，罗伊礼貌浅笑。 “举手之劳。” 见罗伊进了公寓大门，行长公子便驱车离开了。 “伊伊，见面还顺利吗？” 罗伊还没来得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表哥的问候电话已到。难不成表哥在她家安了摄像头？罗伊不禁怀疑。 “嗯，还好。” 罗伊光脚走到沙发前坐下，用没拿手机的手揉着酸痛的脚趾和脚掌。 “留了联繫方式……嗯，我知道……” 罗伊有一双典型的芭蕾舞者的脚。罗伊学了十五年芭蕾，从三岁到十八岁。虽然停舞多年，加上悉心保养，比起练舞时期，皮肤已白皙了许多，但趾上的伤疤依旧一一在目。在密密麻麻的伤痕中，最明显的莫过于右脚大拇指的指盖。凸月形的指盖缺了一块，露出左侧的指床，这也是罗伊从不穿漏趾鞋的原因。 然而，这道最明显的伤却不是因为芭蕾。抑或说，不完全因为芭蕾。 故事还得从十一年前说起。 凉爽的初秋下午，天高云淡，罗伊正坐在座位上算一道数学题，教室门外传来了蒋雨霃急切的唿喊，“伊伊，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要迟到啦！” 蒋雨霃和罗伊是最好的朋友。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一见如故。 “知道啦！马上来。” 罗伊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最后一步演算，一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 罗伊和蒋雨霃所在的高中每两周会换一次座位——为了保护视力也为了彰显公平。学业重的高三则是每月一次。 罗伊和蒋雨霃自军训后便一直是邻座。每次换座位，如果两人分开了，都会和周围的同学协商调换。不是同桌便是前后桌——若换到单列的座位。 蒋雨霃是校礼仪队队长，也是校花。黛眉杏眼，温婉有加。甜美的长相和produce 48时期的宫胁咲良很像。 “嗙——”地一声，走道拐角最后一排的座位在冲击下旋转了30度，一阵锥心的刺痛沿着右脚拇指的神经末梢袭来。罗伊不由皱起眉头。 跑得急，不小心踢到了桌角。 “没事吧。”蒋雨霃见势迎上来。 罗伊咬咬牙，动动右脚，疼痛感虽还未消退，但不知是麻了还是不严重，倒是没有刚才疼了，于是笑笑转向蒋雨霃，“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蒋雨霃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你看！”罗伊抬起脚，转动着脚踝活动了几下脚掌和脚趾以让蒋雨霃安心。 “好吧……” 蒋雨霃将信将疑。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罗伊没给蒋雨霃犹豫的机会，便拉着她跑了起来，“快走吧！迟到要罚跑五圈呢。” 第2章 情况紧急 虽然忍痛将课上下来，但疼痛感持续的时间未免有点过长了。直到下节自习课结束，罗伊一动脚，脚趾还是钻心的疼。看来，伤口似乎比她想像得严重。 “那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看到罗伊被血染红的袜子，蒋雨霃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不用啦，刚刚赵老师不是找你安排校庆的事吗？你赶紧去吧！” 一周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校庆了。届时，各界校友返校，场面颇为盛大，不但要鸣礼炮，还要放鸽子、气球什么的，大致为展望高飞之意。蒋雨霃初中也是在本校读的，初二加入了礼仪队，所以高一便胜任了队长一职。 除了不想耽误蒋雨霃排练，另一方面，罗伊也不想一会儿血肉模煳的场面吓到她。 第3页 学校医务室位于学生活动中心大楼的二层。当初选址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考虑到部分社团活动可能容易受伤，例如舞蹈社。 因为是上课时间，学生活动中心鸦雀无声。 当罗伊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医务室门口时，医生叮嘱了一句药柜前等待取药的学生“稍等”，便急急忙忙朝情况显然更紧急的罗伊这边走来了。 “怎么了，这是？” “踢到脚了。” 来到医务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的帆布鞋。 “你这是踢哪儿了，流这么多血？” 医生一面扶着罗伊朝医务室内间走去，一面责备。 脱下鞋和袜子，罗伊才发现原来整个拇指指盖都被掀起来了。本来踢到桌角是不会这么严重的，大致因为常年练舞的关系，加之原本的旧伤，才不堪重负。 “你这个指甲必须拔掉才行。十指连心，打了麻药也不会好太多。你要直接拔还是打麻药？” “直接拔吧。” 罗伊想拔指甲也就一瞬间的事，何必再被多扎一下。况且罗伊从小就怕打针。 校医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转身去拿药品和工具。 常年练舞，难免磕磕绊绊，戴浠早已习惯疼痛。然而拔指甲的过程还是远远超出了罗伊的预料。 拔虽是一瞬间的事，但要事先将其与指床接缝处弄松。还是很疼的。在经歷了近一分钟的煎熬后，罗伊的痛觉神经已几近麻木，因此真正到了拔的那一刻，反倒没有知觉了。直到校医告诉她指甲已经拔掉了，罗伊才知道。 原以为只要将与伤口摩擦的伤甲拔掉就好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才是噩梦的开始。不管有没有指甲，伤口就是伤口。即便上了药，包了纱布，每动一下仍是锥心刺骨的疼。罗伊曾想，用另一只脚单腿跳着走路会不会好一点？事实证明，一点帮助都没有。罗伊第一次真正地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牵一髮而动全身了。 ====== 校庆前一天，罗伊独自来到医务室换药。夜色黯淡，借着路旁的灯光，罗伊看到一楼舞蹈室门口站着一群人，看不清面孔。其中一个女生的运动校服外套上画着鲜艷的水彩画，校服裙明显改短过。罗伊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所以走近时，便装作没看到，目不斜视。 作为全日制重点高中来说，一中在某些方面还是开明的。 比如校服。一中的校服一共五套。三套正装，两套运动服。正装依次为夏季的短袖白衬衣配黑色白边百褶裙和黑色休闲西裤；春秋季是长袖白衬衣配灰色西装外套和灰色v领黑边针织衫，同夏季款百褶裙和西裤；冬季则是在春秋季的基础上，将校服外套和百褶裙改成了毛呢面料。运动服分薄厚两款，薄款是黑领短袖白上衣配黑色运动裤和黑白运动外套；厚款是白色运动卫衣配黑色运动裤和夹棉黑白运动外套。除春秋季的长袖衬衫，其余上衣左胸处均绣有校徽。 比如社团。和一般的中国应试高中不同，一中开设了丰富的社团活动，音乐社、舞蹈社、读书社、花艺社……等等。 一中的学生组织也很活跃，广播站、校电视台、学生会均设在行政主楼。学习好又博採众长的学生很是受老师、领导器重。 然而身为一所老牌名校，一中也有严明的奖罚评分制度。除了按时的例行检查，学生会还会随机抽查，每月的班级评分和班主任月薪直接挂钩。所以，大原则上，大家丝毫不敢马虎。 在学业上，竞争也极其激烈。每个年级虽固定有三个重点班，但每个月月考后，重点班的生源也会按全校排名重新洗牌。 刚下过一场秋雨，戴浠也穿了运动校服外套，但罗伊的运动外套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运动校服通常放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随时取用。一中是通宿制，考虑到上下学的负荷，学校给每个学生配置了一个储物柜。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没了课桌上垒成山的书本，上课开小差便一目了然了。 “从今天起，你可以自己换药了。但是在癒合前，每周还是要来检查，知道吗？” 医务室，校医苦口婆心。 “知道了。” 拿好药，戴浠回教室上晚自习。下楼时，舞蹈教室外已空无一人。 因脚伤不便，罗伊校庆日获得特批，留在教室自习。但校庆期间，必须待在室内，不得随意走动，以防。 此刻的学校操场是一片蓝白海洋，每个班级排列整齐，横竖划一。领导在台上念着千篇一律的发言稿，学生一如往常地在台下偷偷开着小差，有聊八卦的，有看手相的，有盯着脚尖发呆的，有吐槽领导上一句引用名言的…… 罗伊独自坐在教室里，亦不觉清冷。她一个人待惯了。罗父是检察官，罗母是医生，两人工作都很繁忙，晚归或不在家都是常事。小时候，罗伊一个人睡觉不敢关灯，也不敢翻身，害怕有妖魔鬼怪从床底下爬出来把她吃掉，所以小罗伊总是睁着眼睛睡觉，直到浓浓的睡意把眼皮压得睁不开。 礼炮齐名，预示校庆典礼结束。罗伊看着窗外的气球和白鸽，想着蒋雨霃在做什么。 校学生会，蒋雨霃看着消失在走廊的清朗背影，嘴角微扬。 第4页 ====== “伊伊……你最近去医务室换药，有没有在舞蹈室外面见过一个高高的男生？就是……那种人群中一眼就会注意到的人……” 傍晚的校园，蒋雨霃搀扶着罗伊，走在去医务室的路上。 罗伊摇摇头，“实际上……的确有几次看到舞蹈室外聚集着一批人。不过，我没敢细看。” 说来讽刺，罗伊从小就害怕跟陌生人视线接触，却常常给人留下高傲的印象。 蒋雨霃很了解罗伊，所以对她的“没敢细看”并不意外。“那一会儿要是看到他，我指给你看。” “好啊。不过……他是谁啊？” “嗯……就是高二的一个学长。不过学习特别好，还擅长钢琴、国画、街舞、篮球……” 这个学习特别好的学长，高一时便获得了全国奥林匹克竞赛数学和物理高中组的双料冠军，初中时还因荣获全国青少年国画大赛一等奖而上过本市的报纸。方才在校庆上，他还作为学生代表致辞。这些，都是罗伊后来知道的。 “而且……很帅！” 听到这儿，罗伊才回过神来，歪着脑袋看着蒋雨霃奸笑，“有情况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知不觉罗伊和蒋雨霃已来到学生活动中心楼前。无独有偶，宋楚琰正独自站在舞蹈教室门边。 “塔柏后面站着的那个男生就是他。”蒋雨霃难掩激动地在罗伊耳边低语。 越过青葱的塔柏，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灰色针织衫内的衬衣袖口自然而随意地挽到肘关节，露出紧实而修长的小臂。因为身高的缘故，校服裤脚在清瘦的脚踝处便截止了。即便远远望去，看不清容颜，塔柏后的男生仍给人一种清风霁月的帅气印象。让人忍不住多看，又不敢多看。 罗伊还没来得及看清宋楚琰的面容，便听身旁的蒋雨霃一声低呵，“快看别的地方！他好像在往这边看。” 也不知是被蒋雨霃急切的口吻吓到，还是被她的紧张感染，罗伊的心竟也莫名地狂跳起来。 罗伊和蒋雨霃就这样双手紧握、若无其事地从站在舞蹈室门口的宋楚琰身边走过。 来到二楼的医务室，蒋雨霃才松了一口气。贴到罗伊耳边，“怎么样，帅吧？” 罗伊尴尬地笑笑。 “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看脸……” 第3章 他夏了夏天 有些爱情会变成一种习惯，有些习惯也会变成一场爱情。 蒋雨霃第一次见到宋楚琰,是在初三那年的夏天。 夕阳微醺，幽静的走廊尽头，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清朗身影安静地倚在墙壁上，帽檐遮面，耳机隔绝了世界。 他和舞蹈社的成员一起来等人。她的同学，沈璐。 一瞬间，蒋雨霃的世界安静了。那日叽叽喳喳的走廊在蒋雨霃后来的记忆里，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和他耳机里听不到的音乐。 人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可能会因为责任而恋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寂寞而恋爱；只有在十几岁的时候，只会因为恋爱而恋爱。少年时代的喜欢很纯粹，没有柴米油盐，无关雪月风花，只是一瞬的悸动，一往而情深。 ====== 自从蒋雨霃向罗伊坦白了心中情愫，罗伊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原来平淡的日常并不平淡。 傍晚的远眺，原来不是缓解视疲劳，而是为了眺望篮球场中的一个身影；每次推迟十五分钟的就餐，原来不是为了避免拥挤的食堂，而是为了和他排在同一个队伍；每周三课间操的积极，原来也不是迫于记行分的压力，而是因为查记行的是他。 多一个人分享秘密的好处就是她可以帮你支招。虽然不一定是好招。 在罗伊为蒋雨霃支的众多招中，学《三只小熊》卖萌绝对是最烂的招，没有之一。性情温和的蒋雨霃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的，即便只是在假装和罗伊打闹时象徵性地比划几个动作。最后倒是急得罗伊自己示范了起来。 但每当你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时，她总不会缺席，而且能让你舒服地做自己，这种感觉，挺好的。 罗伊也有出手不凡的时刻。 那日，蒋雨霃突然小声跟罗伊说，“文清好像认识宋楚琰……” “什么？” 罗伊诧异地抬起头，草稿纸上的公式戛然而止。 “我刚刚看到他们在一起打球，好像挺熟的样子。” 临近期末，罗伊最近没有每天陪蒋雨霃去走廊远眺。 文清，罗伊的青梅竹马。两人的父亲是同僚，自小便住在同一个小区。后来两家从检察院的家属楼里搬出来，好巧不巧也搬进了同一小区。因为地域关系，罗伊和文清一直上同一所学校，偶尔也同班，比如现在。 文清身高178，持续增长中，个性阳光，容貌佼好，一张如簧巧嘴，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桃花。一向散漫惯了的文清对罗伊还是体贴的。罗伊脚伤期间，买饭、打水，连蒋雨霃的那份也不例外。 看着打完球回到教室的文清，罗伊灵机一动，对蒋雨霃说，“把你手机给我。” 蒋雨霃虽不明所以，仍乖乖照做了。 第5页 文清还没落座，罗伊便出现在眼前。 “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文清想都没想就从袋中掏出手机，放到罗伊悬空的手上，继而去拿课桌里的矿泉水喝。 待罗伊再次回到教室，蒋雨霃的手机通讯录里已经多了一个名字，“宋楚琰”。 幸福来得太突然。蒋雨霃不知道十一个数字的排列组合会让自己这么幸福。就算不联繫，只是看着，笑容也会不经意地爬上嘴角。 ====== “你不联繫他吗？”看着球场上来去如风的身影，罗伊问。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旁的蒋雨霃看着刚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的宋楚琰，眼角微弯。 拿到手机号两周了，蒋雨霃连一条简讯都没发出去过。天知道她辗转反侧了多少个夜晚，一遍遍键入又删掉。 宋楚琰打完球了。蒋雨霃和罗伊像往常一样，等待他离开球场再回教室。突然，就像发现自己被偷窥一般，宋楚琰抬头往蒋雨霃和罗伊所在的高一教学楼看了一眼。隔着近五十米的距离和三层楼的高度，蒋雨霃和罗伊仿佛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温度，吓得齐齐蹲下身，躲到走廊护栏后。难道这就是做贼心虚？这么远，根本无法确定那道目光的落点。 蒋雨霃看着罗伊，罗伊看着蒋雨霃，惊魂未定地傻笑起来。 ====== 期末的好处是近在眼前的长假，坏处是更近在眼前的期末考。 一中一点都不怕麻烦，期末考打乱班级，按年级排名分考场。这样做是为了降低作弊机率。一来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二来，如果同一考场的考生成绩相差无几，也就不在乎谁抄谁的了。监考老师只需着重考察挟私夹带。 考完数学，罗伊和唐雪一边从考室回教室，一边讨论最后的那道大题。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吸引了罗伊的视线。 想不注意都难，那个身影足足比人群高出了半个头。 宋楚琰正和他身边的一个男生聊着什么，似乎在微笑。那个男生不时回头看一眼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人群熙攘，罗伊不敢肯定，但那个方向似乎在自己附近。 罗伊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牛角扣大衣，和宋楚琰身上的灰色大衣看起来有点搭。或许是因为这个，罗伊想。如果那个男生看的真是自己的话。 ====== 新学期的第一天，一中校花转学过来的新闻已人尽皆知。蒋雨霃对于坊间热烈讨论的新校花角逐丝毫不在意，却无法不在意在宋楚琰面前谈笑自若的方漫。 身为沈璐好友，又辅修播音主持的方漫进入校广播站，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让蒋雨霃意外的是，方漫刚转学来一个月，便能和宋楚琰成为朋友。而自己在手机里存了三个月的号码，却还从未用过。 新的一年，蒋雨霃也不是豪无长进。走廊上的远眺变成了绕球场散步。但比起在球场中央加油的方漫来，仍高下立见。 “要下去打球吗？” 晚修，罗伊拿着班里新置的羽毛球拍来到蒋雨霃面前。 蒋雨霃笑笑，点头，“嗯！” 罗伊找的打球场地在宋楚琰常用的篮板旁。蒋雨霃第一次离球场上的宋楚琰这么近，难免紧张。起初，连连失误。适应一段时间后，总算能正常发挥了。 这学期，通过筛选，罗伊进入了年级奥数班。同班一同考进的女生还有唐雪。 开学第二个月，罗伊和蒋雨霃的位置换到了靠高二教学楼的窗边。窗边的座位是单列的，罗伊坐蒋雨霃后桌。 蒋雨霃发现，这个位置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高一和高二教学楼位于一条上坡路，之间有近两米的海拔差，一个青石筑成的高台填补了这个落差。班级位于一楼的宋楚琰打完球或阳光好时，常会到绿树成荫的青石台上坐着休憩。 树影下带着耳机听音乐的宋楚琰仿若一幅画，就连罗伊有几次也看得晃神。 黄金的五月，天朗气清，温度宜人，正是适合运动的时节。备受期待的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帷幕。运动会不但意味着停课，还给了女生们为喜欢的人送水的机会。但在机会面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抓得住的。例如蒋雨霃。 高一教学楼走廊上，蒋雨霃像往常一样，趴在走廊护栏上，看着方漫将水递到宋楚琰手中。 正当罗伊若有所失之际，耳边传来蒋雨霃坚定的声音，“伊伊，我决定了……” 罗伊以为蒋雨霃终于鼓起勇气，正准备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教室取课桌里准备好的矿泉水，却见蒋雨霃利落地拿出手机，“我要给他发简讯。”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流逝，蒋雨霃的“简讯工程”似乎起效不大。宋楚琰从未主动给她发过简讯。每次的回信也是点到为止，礼貌而疏离。 当然，蒋雨霃想，这可能跟自己发的简讯内容也有关。如果你发的都是“吃早餐了吗”，“明天下雨，记得带伞”，“明天降温，记得添衣”之类稀松平淡的内容，收到的自然也只有“嗯”，“谢谢”此等无关痛痒的答覆。 更让蒋雨霃失落的是，在她拒绝向宋楚琰袒露身份后，就连无关痛痒的回覆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谁？” 第6页 “我怕被他讨厌了，就连默默喜欢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罗伊当时无法体会蒋雨霃的心情。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没有人想胆怯，但胆怯就像住在心底的恶魔，不知何时会跑出来，杀你个措手不及。 ====== “你这是犯规。”篮球场边，唐雪一本正经地看着朝她吐舌头的罗伊。 小女生打羽毛球，没有网也没有分界线，自然比不得专业选手。什么扫地上的球啦……再正常不过。 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宋楚琰没有来球场。蒋雨霃打了会儿球便回教室了。 大概是被刺激到了，唐雪使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今天下午最有力的一记击球。罗伊步步紧退，仍眼看着轻盈的羽毛球义无反顾地飞过了头顶。 放弃反抗的罗伊不紧不慢地走到落在身后的羽毛球旁。 俯身。 突然，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出现在羽毛球旁的台阶上。 是他！ 三十厘米的上空，宋楚琰好看的瞳仁里映着罗伊静止的模样。 是幻觉吗？ 罗伊隐约感觉他嘴角有一丝上扬。 第4章 雨季 看着朝球场走去的宋楚琰的背影，罗伊不确定，那个短暂的使世界放明的微笑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在微笑吗？ 在对她笑吗？ 罗伊左思右想，找不到理由。或许，只是她的幻觉吧。 宁静的夏夜，蒋雨霃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今天是蒋雨霃奶奶的生日，上完下午的课，蒋雨霃就请假回家了。下了晚自习，罗伊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蒋家是本地有名的实业家，每天有车接受蒋雨霃上下学。每天蒋雨霃都会绕路和罗伊一起上下学。 刚下课人多，罗伊决定多做一道数学题再回家。 可能刚才的数学题难了一点，罗伊来到公交车站时，候车的人已寥寥无几。从书包里拿出mp3，罗伊开始听英语单词。 “叮咚——” 伴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公交车门缓缓打开。 罗伊掏出公交卡，在pos机上轻轻一贴，向后排走去。 在公交车缓缓的起步声中，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余光中掠过。罗伊抱着书包的手不由紧了一下。 车窗外的景物渐渐朝身后退去。 罗伊坐立不安地抱着放在腿上的书包，想回头确认又不敢，耳机里的单词一个也听不进去。罗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那个人影可能是他，后背就一阵滚烫。 就算是他，为什么她要紧张？ 罗伊不明白。 要确认那个人影是不是他，只有一个办法。 罗伊知道宋楚琰会和自己在同一站下车，文清说过，他们是在小区打篮球认识的。 到站的时候，罗伊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如她所愿，他走在了她前面。 不过，他今天怎么也坐公交车回家？ 宋楚琰每天上下学也有车接送。罗伊和蒋雨霃在红绿灯碰到过他。 安静的小区街道，行人无几，偶尔有几只野猫慵懒地路过。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一次次拉长，又一次次缩短。 ====== 中考过后，罗伊和蒋雨霃也迎来了那个每个即将升入高二的学生不得不面临的选择，文理分科。罗伊无疑会选择理科。蒋雨霃的数学和物理成绩一般，要以这个成绩继续待在理科重点班，明显有点吃力。 “你看，这个套入公式，然后变换一下，就得到结果了。” 罗伊细心地帮蒋雨霃讲解小考错的数学题。 “你这样一说，好像还挺简单的。”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演算步骤，蒋雨霃恍然。继而有些怅惘，“可是我总是想不到……” 上一刻还是毫无头绪的难题，下一秒就变成了几个简单的式子。蒋雨霃想，罗伊天生就是学理科的料。 和拼勤奋的文科不一样，理科拼的是悟性。看着不甚理想的数学试卷，蒋雨霃若有所思。 又到了阴雨连绵、闷热潮湿的梅雨季。温差的变化、潮湿的空气，增加了感冒的机率。今年，罗伊便不幸中招了。 满席的医务室告诉罗伊，她并不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 校医一边拍打罗伊的手背，一边讶异罗伊的血管怎么可以这么不明显。在试扎了几次后，罗伊的点滴总算流动起来了。 “你去吧，他就在下面。” 挂上电话，罗伊隔壁席的女生对她的朋友说。 这个隔壁席的女生罗伊认识。相信学校里应该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她，校电视台的主持人。她是高二的学姐。 “那……我去啦……”那个朋友紧张又羞涩地摩挲着手指。 “嗯！等你的好消息。” 在好友的鼓励下，羞涩的女生鼓起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往门外走去。 不消片刻，女生又回来了。脚步有些沉重。 “怎么了？”电视台主持人不解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女生。 “我到舞蹈教室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怎么会？我刚打的电话……” 舞蹈教室…… 如果罗伊没猜错的话，电话里的“他”应该是宋楚琰。 第7页 不知道是不是想抓住高三前的最后一点余裕，最近向宋楚琰表白的女生有点多。前几天，有小道消息说，方漫跟宋楚琰表白，被拒绝了。昨天下晚自习，罗伊和蒋雨霃还亲眼看见一个女生向宋楚琰表白。 罗伊推测那个男生是宋楚琰并不完全是因为舞蹈教室。也因为电视台主持人认识宋楚琰。罗伊在食堂见过他们一起。 罗伊对这个学姐的印象并不好。有一次，她排在罗伊前面点餐，点了一份米粉，但食堂阿姨盛错了，给她盛了一碗面，结果她毫不留情地沖食堂阿姨发脾气道，“你聋了？我要的是米粉！” 当时她只身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好，罗伊似乎感觉她在笑，当听到自己的朋友表白扑了个空。 ====== “你打高一点，我看不到路啦……” 空旷的校园里，一把红色雨伞在绿树下摇摇晃晃。蒋雨霃抓着拿在罗伊手里的伞柄，试图将伞面抬高一点。 “很低吗？”罗伊感觉还好，她习惯将伞打得低得只看得到眼前的路面。 罗伊和蒋雨霃的个子差不多。没想到蒋雨霃会觉得伞太低。 湿漉漉的校园路上行人无几。临近上课，罗伊和蒋雨霃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下午的第一二节 是阅读课，老师管得不严。更主要的是，因为有人陪，迟到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本想着罗伊个子稍高一点，没想到伞打得比自己还低，蒋雨霃终于“忍无可忍”地拿过了主导权。 “噢，你打到我了！” 蒋雨霃接过伞时没握紧，不小心打到了罗伊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蒋雨霃赶紧看向罗伊额头被敲到的地方，确定没有红肿，才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请问您拿得稳一根葱吗？” 罗伊不吐槽还好，一吐槽，蒋雨霃笑得更欢了。 安静的图书馆阅读室，罗伊和蒋雨霃蹑手蹑脚地走到座位上坐好。 一向和善的语文老师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翻开桌上摆的《平凡的世界》，蒋雨霃和罗伊相视一笑。少女各有一个衣袖被雨水打湿。 从阅读课开始，蒋雨霃便有点心不在焉。放学回家的路上，蒋雨霃看着并排等红绿灯的车内低头看书的宋楚琰，对罗伊说，“我决定学理科了。” “你真的考虑好了？” 罗伊百感交集地看着蒋雨霃。虽然她也希望能和蒋雨霃一直同班。但文理分科毕竟不是小事。她不想她为了她做勉强的决定。 “嗯。我考虑好了。你会帮我的对吧？”蒋雨霃嫣然。 “当然！” 能和蒋雨霃同班，罗伊不知道有多高兴。 “还有，伊伊……”蒋雨霃突然握住罗伊的手，“我决定向宋楚琰表白了。” 第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蒋雨霃有多喜欢宋楚琰，罗伊再清楚不过。那些无声的悸动，没来由的雀跃和失落，罗伊看得一清二楚。罗伊为蒋雨霃感到开心。可是不知为何，心底的某个角落好像空了一块。 “你还记得下午的阅读课吗？” “嗯。” “其实，我看到他了，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当时正回教室。然后……他停下来了。好像看了我们这边。” ====== 表白选在暑假的前一天。蒋雨霃不想在期末打扰宋楚琰，但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宋楚琰，如果表白被拒的话。若是有一整个暑假作为缓冲期，或许会不一样。 虽然有那个雨天驻足凝视的加持，蒋雨霃仍无确切把握。在罗伊的鼓励下，蒋雨霃才忐忑地按下了简讯发送键。 鑑于上次的失败简讯经歷，蒋雨霃在信息开头便自报了家门。五分钟后，当蒋雨霃颤抖着打开了新信息，回信里的肯定回答多少给了她些许勇气。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密密麻麻的细汗不断从冰凉的掌心冒出。 三天后，蒋雨霃为时两年的暗恋终于将有一个答案。 这学期的最后一节奥赛辅导课了。罗伊和唐雪像往常一样，在晚自习播放校园新闻的时候，收拾好纸笔，前往奥赛辅导室。 傍晚的无人校园，蝉鸣阵阵。凉亭旁的水仙花已无迹可循，路旁的迎春像一层层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新修的草坪散发着让人放松的清香。在实验楼前的槐树下，罗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全身被夕阳包裹，身后的晚霞瑰丽磅礴，白色的衬衫衣角不时被路过的微风吹起。 宋楚琰看起来像在等什么人。 罗伊不知被什么牵住了脚步，不觉落到了唐雪身后。 “怎么了？”发现落后的罗伊，唐雪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 罗伊加快脚步，跟上唐雪。 目光可以收回，思绪却总是不听话地飘向前方那棵槐树。 实验楼前有一道十来米的阶梯，目视前方的罗伊无法看到宋楚琰的视线。但每上一级台阶，罗伊的心就跳快一拍。 眼看着那双白色球鞋逐渐进入眼帘，上空突然传来了辅导班同学的声音。 第8页 “罗伊，唐雪，周老师今天临时有事，晚上的辅导课取消了。” 有那么一瞬间，罗伊感觉时间都停了。 “你们回去的时候要是碰上其他同学，帮忙转告一声。” “好的，谢谢你。”唐雪回答，继而转向罗伊，“走吧。” 看着已经转身的唐雪，罗伊似乎没有再停留的理由。余光里的白球鞋渐渐退出视线。 最后一堂期末考试在刺耳的铃声中结束了，蒋雨霃收拾好东西，心情并不轻松。这天终于到了，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一次表白。 “伊伊，我有点害怕……” 看着出现在约定地点的宋楚琰，躲在教学楼后的蒋雨霃紧紧抓着罗伊的手。 “没事，你就当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蒋雨霃的手冰凉而僵硬。罗伊希望能多给她一点勇气，却不知该怎么做，只好紧紧地回握。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蒋雨霃在脑海中想像着和宋楚琰说几句话是什么情景。 “你做得到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当作一颗大白菜。” 罗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雨霃，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想到，竟把蒋雨霃逗笑了。不过笑容总是短暂。转眼间，蒋雨霃的眉心又锁了起来。 “还是不行，我做不到……”蒋雨霃感觉空气逼仄，心脏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样。下意识地想逃，“还是算了吧。” 旁观者清，罗伊拉住准备临阵脱逃的蒋雨霃，“可是你在简讯里不是已经说了自己是谁吗？爽约更不好吧？” 是啊，比起被拒绝，被讨厌更糟吧？蒋雨霃进退两难。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罗伊的微笑，蒋雨霃的心稍稍平静一点。无论如何，她还有罗伊。 深吸一口气，蒋雨霃朝站在湘妃竹前的宋楚琰走去。 我们要走的每一步，并不会因为是必须走的而轻松一点。 蒋雨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宋楚琰面前的。过去的那几分钟仿佛不曾存在一样。 站在宋楚琰面前，蒋雨霃感觉风停了，树静了，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第6章 小王子 看见面无表情向自己走来的蒋雨霃，罗伊感觉不太好，于是她什么都没问。 罗伊和蒋雨霃说好，今天去蒋雨霃家睡。罗伊和蒋雨霃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只有空气中如影随形的低气压证明了那件事的存在。 寂静的深夜，蒋雨霃突然对着空气说，“他拒绝我了。” 蒋雨霃知道枕畔的罗伊和她同样未眠。 少顷，空气中传来罗伊的声音。 “你还好吗？” 笨拙的言辞。 “我不知道……” 蒋雨霃以为自己会伤心得嚎啕大哭，但她哭不出来。心像被挖空了一样，没什么感觉。只是偶尔莫名其妙地有一点鼻酸。好在她还有一个暑假可以弄清楚，她到底好不好？如果喜欢他用了两年，或许忘记他也需要两年，或者更多。 只是宋楚琰拒绝她之前的那个问题让蒋雨霃有些在意。 “你说你一直关注我，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有什么变化？” 当时蒋雨霃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回答“没有。” 事后想想，似乎的确有一点不一样。以前的宋楚琰总是一个人，脸上也没什么笑容。现在的他会和朋友一起打篮球，笑容也变多了。 他是想考验她吗？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关注自己？ 如果她当时能这样回答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爱情是乘法，若一方为零，即便另一方是无穷大，结果还是零。 ====== 为了给应届生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高三教学楼位于学校最清幽的一隅，隔绝了操场和篮球场的喧嚣，与之相伴的是宁静的图书馆和便利的食堂。 升入高二后，蒋雨霃和罗伊的教室也不再面向篮球场。 宋楚琰退出了舞蹈社，保留了学生会的职位。但对于他那个级别的成员，又是应届生，基本已不再出勤。一时间，在校园里见到他的概率急剧下降。但对蒋雨霃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罗伊想。 然而，他在校园里的影响力依然丝毫不减。 开学不到三周，罗伊便从高一的小妹妹那儿听到了他的名字。 米佳是罗爸爸大学同学的女儿。和罗伊不算熟络，但自小认识。那天罗伊去给米佳送笔记。 一中从高一入学的第一个月就实行月考筛选制。每个年级有一千多人，只有前一百名可以留在重点班。 “你那天看到没？他穿运动校服都那么帅！我听高三的学姐说，一下课，大家都到走廊上去看他。”米佳绘声绘色地向身旁听得入迷的女生描述。 没想到小丫头还挺活泼，开学不到一个月，连高三的学姐都认识了。 相比之下，罗伊就差多了，到现在，班里还有不少没说过话的同学。 “你们说的是宋楚琰吗？”罗伊打断少女的聊天。 米佳转过头，见是罗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对可爱的梨涡在嘴边漾开。 第9页 “对！伊伊姐，你认识他吗？” “当然。” 见米佳一脸期待，罗伊故意逗她。 “真的？！” 连米佳旁边的女生也一脸期待了。 “但是他不认识我。” 话音一落，罗伊感觉自己好像被高一的小妹妹鄙视了。 “诺，你要的笔记。” 罗伊轻拍了一下米佳的刘海，笑着离开了。 这周的值日生轮到了罗伊。吃过早餐，罗伊拿着工具，来到这学期的班级公共打扫区，行政主楼前的林荫道。 蒋雨霃想来帮罗伊，但是高二的课程比高一更难了，如果她想继续和罗伊同班，就必须不遗余力、争分夺秒地学习。 清晨的阳光透过青梅树，斑斑驳驳地洒在地上。行政主楼二楼的学生会办公室窗后，宋楚琰静静地站着，空气中有淡淡的金色粉尘漂浮。 进入高二，学业加重了不少。很多人相继退出了奥赛辅导班。比起拿奥赛一等奖，从大纲中提高二十分相对有把握得多。 罗伊和唐雪依旧留在奥赛辅导班，成为班里仅剩的两个女生。 上课之前，罗伊和唐雪提前来到辅导教室。打开练习题，罗伊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费马小定理的题。突然，一只笔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罗伊脚边。 罗伊低头看了一眼，弯腰去捡，却看到辅导教室门外，一双白球鞋倏地从视线中一闪而过。 是他吗？ 罗伊看着空空如也的辅导教室门口，忍不住想。清瘦的脚踝，截止在脚踝的黑色校服裤和干净的白球鞋。 可是，为什么…… “谢谢。” 罗伊的思绪被前座的同学打断。 反应了一会儿，罗伊将手中的笔物归原主，“不客气。” 他怎么会在那儿？ 路过？ 那为什么要躲开呢？ 看着手中不停转动的笔，罗伊陷入了沉思。 那天那双迅速消失在辅导教室门口的白球鞋却深深地刻在了罗伊的脑海。这些疑问像空气一样围绕着她，让她唿吸困难。 篮球场似有似无的微笑，公交车上的偶遇，雨天的驻足，槐树下的身影，消失的白球鞋……都只是巧合吗？这是一个罗伊不敢碰触的答案。 “我可以一起听吗？” 金色的阳光透过墨绿的树叶落在脚边，罗伊抬起头，面前的女孩儿笑容温婉，一双和善的大眼睛里有阳光在闪烁。 “也许我一直害怕有答案 也许爱静静在风里打转 离开 释怀 很短暂又重来 有时候自问自答” 那天罗伊和蒋雨霃一起听的，是孙燕姿的《逆光》。 军训的时候，罗伊总是一个人。休息时便带上耳机，去到离人群很远的地方。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蒋雨霃是唯一一个过来和她说话的人。 “伊伊……伊伊……” 远处传来蒋雨霃的声音，罗伊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啊？” “没……没什么。怎么了？” “这道题，”蒋雨霃用记号笔指着辅导书上标记出来的题，“怎么做啊？”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罗伊拾起掉在草稿纸上的笔，放入笔袋，继而接过蒋雨霃手里的笔和书，开始审题，“这道题……我看看啊。” ====== “伊伊，你能帮我借一下这本书吗？我的借阅时间到了。” 午休，罗伊和蒋雨霃一人一个耳机，一起在座位上听五月天新出的专辑。唐雪问。 “好啊。正好我也有几本书要还。” 罗伊取下耳机，递给蒋雨霃。“你先听，我很快回来。” 拿好要还的书和借阅证，罗伊和唐雪出了教室。 已经快十一月了，南方的秋天依旧郁郁葱葱。图书馆前的十字路口，唐雪突然被回教室的初中同学叫住，转过身对罗伊说，“等我一下。” “嗯。” 看着走过来的别班同学，罗伊自觉地移步到路的另一边。 等待的间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下个路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有些晃眼。 站在通往高三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罗伊不知着了什么魔，心脏竟狂跳起来。那一个瞬间，罗伊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紧躲起来。于是她想都没想，径直朝图书馆走去。 阒静的图书馆，沉敛的书香，让罗伊失控的心绪稍稍平静一点。 冷静下来，罗伊才想起被她丢在路口的唐雪。虽然抱歉，但现在折回去很可能会再次撞见宋楚琰。还是等一会儿吧。 看不到她，唐雪应该会直接来图书馆吧？罗伊希望。 还了书，罗伊来到外国文学书架，随手翻开一本《小王子》，准备等一会儿若唐雪还未找来，再出去寻她。这个书架就在还书处旁边，很容易看见。 “这世上，唯有三样越陈越好，人、书、酒。”翻着泛黄的书页，罗伊不知从哪里想起这句话。突然，身后传来了唐雪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儿啊。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第10页 “对不起，我……” 罗伊一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歉意的话语还未出口，却失了声。 瞳孔里是宋楚琰好看的面容。 她从未离他这么近，近到能闻到他衬衣领口淡淡的柔顺剂清香。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 第7章 告别 和方才一样，罗伊拉起唐雪，闷头而逃。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她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慌？ 为什么要逃？ 她在紧张什么？ 又在害怕什么？ 心脏要冲膛而出的感觉渐渐褪去，此刻的罗伊脑中一团乱麻。紊乱的思绪仿佛在她喉头打了一个结，直到唐雪的声音闯进来，将她的脑袋清空。 “伊伊，你到底怎么了？” 忽然无影无踪，又忽然莫名其妙地落荒而逃，图书馆门前，看着异常的罗伊，唐雪眉心微皱。 “我……我有点口渴了。我们先去买点喝的吧，我请你……” 罗伊很感谢唐雪什么都没问。 很明显吧？她的反应。 罗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喜怒哀乐开始牵动她的一颦一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烙下了他的名字。 ====== “咦？我明明记得我带了啊……” 六月的骄阳气势汹汹地炙烤着每一寸他的领土。微风轻轻吹动纱帘，罗伊忙碌地穿梭于房间的每个角落，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本明明放进了书包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不会真落在学校了吧？ 虽然罗伊极不愿承认这种可能，仍无奈地拿起靠在书桌旁的帆布袋出了门。 放假的校园里人烟稀少。罗伊穿过无人的校园，来到高二教学楼下。 教室里的课桌排列的比平时稀疏得多。又到了一年高考时，看着每张课桌桌角贴着的纸条，罗伊想，用不了多久，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某张课桌上。 罗伊试着转动了几下教室门柄，和她预料的一样，纹丝不动。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 罗伊深吸一口气，来到一闪窗户前，用力一推，“唿啦”一声，窗户开了，携带起微弱的气流，将罗伊耳边的鬓髮轻轻扬起。 这扇窗户不知道坏了多久。 罗伊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便双手一撑，顺利爬上了窗台。踩着窗边的凳子，罗伊顺利进入了教室。没想到平时的舞蹈功底还有这妙用。 “原来真忘带了啊……” 看着躺在储物柜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罗伊无语。 装好书，罗伊原路返回。离开前，不忘用湿巾擦擦踩过的凳子。 转过身，确定四下无人，罗伊抓着裙摆跳下窗，关好窗，转身离去。 “545452432……” 教学楼下，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罗伊停下脚步，驻足了片刻，缓缓朝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罗伊不需要懂古典乐，也不懂钢琴，但宛转流畅的琴音，仿佛将她带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在那座清幽的房子里，作曲家想念着少时的初恋，在黑白钢琴前，十指蹁跹。 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在音乐教室？ 透过半掩的门和透明的窗，罗伊看到一个穿蓝色衬衣的少年坐在黑白钢琴前，半挽起的袖子露出紧緻的小臂肌肉，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 清朗的背影。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戴浠还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宋楚琰。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擦肩而过，时间已经无声无息地走过了三百六十六圈。日子过得很平静，那些曾经害怕过的、悸动过的心情，都在无声无息的时间中变成遥远的画面。 听说他已经保送t大，怎么会来学校？ 罗伊蹑手蹑脚地走到草地上，放下包，又蹑手蹑脚地回到音乐教室前，双手放平，绷直脚尖，在蹁跹的乐声中旋转起来。 空气里有淡淡的夹竹桃香味，黑白琴键，白色裙摆，在阳光下为同一首曲子共舞着。 罗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正如不明白那天为什么逃跑。一切发生得太快，身体总是比心诚实。 琴声消失前，罗伊悄悄拾起地上的包，转身离开。 ====== “你真的要学摄影，叔叔阿姨同意吗？” 芭蕾舞练习室，罗伊看着鼓捣相机的文清。 “不同意能怎么办？就我这垫底的成绩，反正也考不上好大学。” 虽然文清这么说，但能保持在重点班，上一本还是没问题的。 “我答应他们，如果没被录取就乖乖参加高考，并且承诺在三十岁之前做不出名堂，就去考公务员。” 文清说得很轻松，好像真的有那么轻松一样。看着文清眼中的光，罗伊有些羡慕。 罗伊没有梦想，甚至不知道自己热爱什么。一直以来她的书都念得不错，但她和大家一样不理解在一辆车高速撞过来时，知道摩擦阻力和加速度有什么用。芭蕾也是因为舞蹈老师说她应该学下去，于是她跳到了现在。她的确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但也从未因什么心跳加速过。除了…… 第11页 梦想到底是什么？ 有梦想是什么感觉？ 罗伊真的很想知道。 “为什么女生都喜欢楚琰？”文清放在预览键上的手指停止了按动。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喜欢的女生也喜欢他？”罗伊没有在意。 “好像是……” “别泄气，喜欢你的女生也不少啊。”见文清似乎有点气馁，罗伊劝慰。 “不过，这次准备喜欢多久啊？一个月？” “不错，不错……破纪录了。” 看着调皮的罗伊，文清一脸正色，“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啊，知道挖苦人了。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在幼儿园受欺负哭得稀里哗啦，又是谁帮她报仇出气的？忘恩负义的丫头，信不信我把你拍成丑八怪！” 不知天高地厚的罗伊不但没被恫吓住，反而对着文清的镜头做起了鬼脸。 那个夏天，那段青葱岁月，在高考无坚不摧的步伐下匆匆结束了。没有一句道别，也没有任何人拿着场版记洪亮地喊一声“卡”或在幕布上打上一个“完”字，就这样毫无徵兆又意料之中地结束了。对于未来，有人期待，有人彷徨。面对结局，有些慷慨激昂，有些声嘶力竭，有些无语凝噎。而离别，是“一川菸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的忧郁，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是“凄悽惨惨戚戚”的落寞，也是“天苍苍，野茫茫”的辽远。站在人生的分叉口，我们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 高三的生活简单而粗暴。无穷无尽的考试和习题，千篇一律的动员和誓词。理科学起来比蒋雨霃想像中更吃力，好在有罗伊的帮助，总算挺过来了。秋去春来，时光如梭，又到了一年毕业季。 拍毕业照那天，阳光总是炽热，大家的神情依然慵懒，抱怨太阳灼人，嫌弃照片太丑，有人为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而烦闷，有人为了短暂的放松而开心，更有人为了站到喜欢的人身边而绞尽脑汁。 高考前夕，罗伊和蒋雨霃站在“漫天飞雪”的教学楼走廊相视而笑。这一刻，每个人都在尽情疯狂，用力狂欢，抛开即将来临的考试，忘掉近在咫尺的离别。 联欢会当晚，任课老师们从这个班串到那个班，最捣蛋的学生正抱着班主任哭个不停，最严厉的老师也笑得红了眼眶。 天知道，那个炎热的星空下消失了多少秘密，又生出了多少遗憾和欢喜。 第8章 遇见 文清如愿以偿地被摄影学院录取。蒋雨霃去了s市。而罗伊来到了p大，那所坐落在t大旁边的校园。 “伊伊，你会怪我吗？” 填完志愿的那天，蒋雨霃久久不敢面对罗伊的视线。 b市也有好的平面设计专业，她们本来可以在同一个城市继续共度四年美好的青春，可是她却主动选择了远方。但她别无他法。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她怕自己忘不了他。 “会！” 蒋雨霃的心揪了一下。 “怪你把我变成更自私的人吗？” 看着微笑的罗伊，蒋雨霃眼角渐渐盈上一层晶莹。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知道她为这件事苦恼了多久吗？！ 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伴随滑落的泪滴，蒋雨霃的嘴角渐渐上扬。 ====== 大学生活和罗伊想像得不太一样，枯燥的学业、乏善可陈的社团活动，看着忙着认识学长学姐、同学同乡的新生，罗伊想，或许她才是乏味的那一个。 大学的第一个长假，罗伊是在图书馆度过的。那天云很白，阳光很轻，罗伊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沾染着淡淡尘埃的玻璃透进来，照在温暖的桌面上。罗伊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一个久违的面孔从屏幕末端划入眼帘。 照片里，少年的白衬衣衣角在湛蓝的天空中轻轻扬起，阳光、沙滩、海岸线，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原来他们还有联繫。罗伊看着文清好友动态里的宋楚琰，思绪飞回那一年的夏天。 知了聒噪的校园，罗伊和蒋雨霃站在高考录取公告栏前，看着榜单最前面的那个名字，各怀心事。 ====== 嘀嘀嘀—— 屏幕右下角的小企鹅有节奏地闪烁着，罗伊洗漱回来，将毛巾晾好，点开对话框。 天空、海洋、森林、山峦，一一跃入眼帘。 “蓝天白云阳光美景嗯…… 就缺美女了” 罗伊按下发送键，屏幕上立即传来三个被敲脑袋的小人。 “怎么还不睡啊？” 罗伊没记错的话，墨尔本现在已是凌晨。即使隔着半个地球，季节颠倒，文清依旧习惯在第一时间和罗伊分享快门下的美好。 “想你啊” 文清素来不羁，却从来不对罗伊开这种玩笑。以致于罗伊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才不紧不慢地在输入框里键入，“又跟哪个女孩儿聊天不小心发到我这儿来了” 不出所料，不消片刻，两个晕头转向的小人就和“crap”一起跳进了对话框。 “你再这样小心哪天被女生打”罗伊揶揄。 “开玩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第12页 罗伊一个白眼“飞”过去。 短暂沉默后，一串数字冲进对话框。 “这是什么” 罗伊正准备问，敲击的手指却戛然而止。 “楚琰的手机” 对话框底端的文字像一记闪电击中罗伊的心。 他怎么知道…… 难道她访问空间的次数有那么多吗？ 她一向小心。早知这样，就隐藏足迹了…… “你怎么知道” “你这样不经别人同意就随便泄露联繫方式好吗” 聊天窗口的“正在输入……”提示断断续续。在罗伊翻来覆去的踟蹰下，对方率先结束了对话。 “睡啦 （晚安的表情）” 是晚，罗伊失眠了。 她曾无数次想像过，如果再和他相遇，会是什么光景？是在某个咖啡馆、某个转角还是某个路口？那天天气好吗？他们会微笑，还是擦肩而过？他还记得她吗？短短的一街之隔，却遥远得仿佛两个世界。 “这算遇到吗？” 罗伊望着窗外的夜空，那片他正置身于下的夜空，无论她如何否定，他从未从她心里消失过。 她该停止自欺欺人吗？ 她能坦然面对他吗？ 还有她…… 对话框里的数字像潘多拉的盒子，不断骚动着罗伊心底最深的汹涌。 如果那天在青葱的塔柏前，当蒋雨霃说出那句“那个男生就是他”时，他已经住进她的心里，或许她还有说出“我也喜欢他”的勇气。然而，她的动心从一开始就是卑鄙的。 ====== “你没看到，超搞笑的，原来偶像剧里不全是假的，她真的见人就亲。还有一个室友，各种给人打电话，最后二话不说地把喜欢的人骂了一顿。后来那男孩还找到宿舍楼下，问她昨晚到底怎么了……” 蒋雨霃兴致勃勃地和罗伊讲述着她们宿舍深夜买醉的趣闻。自习室走廊，罗伊站在窗台前侧耳倾听。 “原来红酒配雪碧还挺好喝的，我们放假回去要不要也试试？” “好啊。” “小雨……” “嗯？” “……你上次说的那个学生会同学怎么样了？” 上次部里聚会，蒋雨霃被学长灌酒，一个同级的同学帮了她。这个微小却自然的举动打动了蒋雨霃。 “就那样啊……一起组织活动，私下也没什么交集。” “这样啊……” “嗯。” 挂了电话，罗伊看着短短的通讯录出神。一次次鼓起勇气，又一次次胆怯，那句“我可以喜欢他吗”，始终如鲠在喉。 ====== “伊伊，你要去打水吗？帮我带一壶吧？” 床上看电视剧的室友见罗伊提着热水壶，顺口问。 “好啊。” 罗伊提起地上的水壶，开门出去。 冬天来了，热水房也变得异常拥挤。罗伊排队打完水，天空忽然飘下几片晶莹。 初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罗伊来北方的第一场雪。 看着眼前窸窸窣窣的晶莹，罗伊不由慢慢停下了脚步。放下手中的热水壶，罗伊从外套口袋拿出了手机。 “嘟——嘟——嘟——” 每一声都像一次爆炸那么长，罗伊的心剧烈而安静地跳着，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划破长寂。 “餵？” “餵……请问，是宋楚琰的手机吗？” “是。你哪位？” “你好，我叫罗伊，是……楚琰的学妹。请问他在吗？” “他刚刚被女朋友叫下楼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等一下啊……哎，他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在电话里传来记忆中的声音之前，罗伊连忙按下了挂断键。 “同学，不好意思，我能看一下你的学生证吗？” 周一的清晨，升旗台前，宋楚琰对隔壁班忘记戴团徽的同学说。 那是罗伊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平静而有磁性。 狗血言情害人不浅，看着天空中渐渐密集的晶莹，罗伊吸吸酸楚的鼻子，提起水壶往宿舍走去。 原来他有女朋友了啊…… 这样也好。 第9章 笑忘歌 “最怕空气 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 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 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平安夜的ktv包厢，舍友正在唱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沙发一角，罗伊看着收件箱里的信息，心神恍惚。 “小师妹，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楚琰没有女朋友。我已经帮他打一个月水了，他还是不理我……（哭哭的表情）快期末了，不给我小抄就算了，还不帮我打怪升级！小师妹，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三个拜託的表情）” 这是罗伊出门前收到的。桌上的手机任性地震动起来时，她正在围围巾。在室友的催促声中，罗伊将手机塞进口袋，匆匆出门。 第13页 那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女朋友。 所以之前为什么会说他有女朋友呢？应该也是很亲密的关系吧？ 为什么他会生气？ 她又如何能帮到他……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 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室友的高歌在慷慨激昂中意犹未尽地落幕了。罗伊握着发烫的手机，按下了锁屏键。 罗伊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在对谁生气？是气他总能轻易搅动她的心绪，还是气七上八下、心烦意乱的自己？ 人心是最灵敏的天平，一颗尘埃便可失衡。新年夜，看着屏幕里热闹的跨年演唱会倒计时，罗伊忍不住按下了发送键。 “新年快乐。” 无伤大雅的四个字，平淡而安全。 “新年快乐。” 迅速跳入对话框的气泡猝不及防。 回復这么快是因为手机正好在手边且闲来无事，还是…… 方才的无伤大雅成了此刻的不痛不痒。仅凭那句空洞的问候，窥不出任何玄机。 屏幕里，庆祝新年的人们手舞足蹈，斑斓的纸花在空中飞舞，模煳了面容，一如那年毕业，书页翻飞的教学楼。 这样帮到他了吗？那位需要打怪升级的师兄。 ====== “伊伊，这边！” 火车站前，蒋雨霃站在车边朝刚出站的罗伊挥手。 南方的假期似乎总比北方早。 “你发现没？你说话都有点带北方口音了。”车里，蒋雨霃绕有兴趣地望着罗伊。 “是吗？”罗伊笑笑。她倒真没察觉。 “这样真的好吗？大过年的。” 罗伊和蒋雨霃说好，今年要一起过除夕。吃完年夜饭，蒋雨霃来接罗伊。届时蒋父将去蒋雨霃奶奶家住。 “有什么不好的，刚好让他多陪陪奶奶。”蒋雨霃说着朝罗伊眨了眨眼。 陪奶奶是其次，真正原因是蒋父不方便在场。 “你呢？跟家里说了吗，叔叔阿姨同不同意？” “嗯。都说好了，没问题！” ====== “伊伊，这是我在家的号码。” 看着这条署名“楚琰”的信息，坐在地上整理行李的罗伊定格了。 罗伊回家没有换号码，因为联繫她的人不多。 他叫我“伊伊”…… 他特地发信息来吗？还是给每个人都发了？ 罗伊无法否认，那一瞬间，她的心底升起了一缕甜丝丝的感觉。与此同时，一个不可避免的念头也如影随形地钻进了脑海——小雨会怎么想。罗伊意识到，如果不和蒋雨霃坦白，她永远都无法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 ====== “干杯！” 有人说，酒杯相碰是梦碎的声音。而此刻罗伊和蒋雨霃碰撞的，却是对于未知的期待。 “我还没醉过呢！上次喝了两瓶红酒加四瓶啤酒都没醉，我自己都吓到了。还是要醉一次，这样才知道多少是安全区域。这种事，当然只能在信赖的人面前做。” 是出丑都不在乎的人，是愿意展示最不堪一面的人。 蒋雨霃拿着红酒杯，脸上泛着点点红晕。窗外，鞭炮声阵阵，微醺的不知是人面还是天空中的烟火。 罗伊靠在蒋雨霃肩头，明眸善睐，“我看你差不多了……” 绒绒的地毯上散落着三个空红酒瓶和六个鸡尾酒瓶，旁边立着的红酒瓶也已空了一半。今天她们要一醉方休！ “你知道吗？江洋竟然去了军队。” “不是吧？那个每天不去上厕所就为了憋屁熏人的江洋？” 罗伊一个激灵，坐直，不可思议地看着将脸放在杯壁上的蒋雨霃。 “对对对……就是他。” 自习课上，一群人扇着练习册一边往教室外面跑一边骂骂咧咧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画面太栩栩如生，蒋雨霃和罗伊都忍不住伸手在空中扇了两下。 “对了，对了……你猜郑思琪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什么专业？” 这次换蒋雨霃将头倚在罗伊肩头。鼻尖淡淡的体温柔和着沐浴露的清香，让蒋雨霃放松。 “临床医学！” “真的假的？！” 郑思琪，那个被男生的恶作剧气哭的柔弱女孩儿，有一天竟然会拿起手术刀？简直难以置信…… 这个世界在以想像不到的速度变化着，不知是成长太快，还是伪装太好。蒋雨霃庆幸，她和罗伊始终如一。 那个黄昏，她们在洒满阳光的公园盪鞦韆，聊喜欢的音乐、聊喜欢的电影、聊喜欢的小说，时间过得那样快，转眼间已灯火阑珊。那天起，她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总能为别人理解不了的小事发笑。她们就像一对双子星，因为质量相近而互相吸引，绕着彼此旋转不停。别人闯不进她们的小小世界，她们也不想走出去。 “屋顶的天空是我们的放学后夕阳也都会是我们的 不会再让步更多了 唱一首属于我们的歌让我们的伤都慢慢慢的癒合 第14页 明天我又会是全新的 oh 青春是手牵手坐上了永不回头的火车 总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不会遗憾就ok了 伤心的都忘记了只记得这首笑忘歌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快乐 我和你都约好了要再唱这首笑忘歌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第10章 战术 安静的宿舍，罗伊窝在被子里看电影。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罗伊漫不经心地拾起，却被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惊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在短暂的怔愣后，罗伊勐地掀开被子，一边爬下床，一边按下接听键，朝阳台走去。 “餵？” 电话里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浑厚而有磁性，又比记忆中的更柔和一点。 “餵……” 直到第二声疑惑的问候传来，指尖发白的罗伊才缓缓张口。 “……餵” 罗伊觉得喉头有些发涩。 “伊伊？” “嗯。” 窗外有风声，楼下熙熙攘攘，罗伊的世界却静谧无声。 “我是宋楚琰。” “我知道！” 三个字冲口而出后，罗伊才傻傻地呆在原地，原本苍白的指尖变得更白了。 生怕他不知道你存了号码吗？ 罗伊懊恼地咬着不知分寸的干燥嘴唇，电话那头的人却笑了。 宿舍楼下，一支英勇的玉兰在早春的寒风中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蕾。 “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p大……” “那很近啊。” …… “我在听五月天的《知足》。” “我的列表里也有这首歌……” “这么说，你也喜欢？” 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开心。 …… 在那之后，罗伊和宋楚琰又通过几次电话。通话内容却没有因为日渐频繁的次数而变得亲密。每次罗伊都像得了失语症，心中纵有万语千言，来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空气。罗伊算不上能言善辩，也不致于笨嘴拙舌。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所有词彙都变成了零散的拼图，分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拼凑到一起。 终于，罗伊担心的那天还是来了。 “伊伊，和你通话好累啊……” 电话那头的嗓音略显疲态。 虽然理解，感情却没办法控制。不知不觉，干涩的眼角有一丝温热跑上来。这样无趣的自己，不要说他了，连罗伊自己也讨厌。 罗伊耐心地等待着那句话的到来，却听到他说，“我们见面吧。” ======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在书桌上撒下一片金粉。椅背上、桌子上、床头，衣服随处散落着。 罗伊今天要和室友去t大听一场讲座。也要见宋楚琰。 站在凌乱的衣柜前，罗伊垂头丧气、心灰意冷。要穿什么呢？她已经磨蹭一个多小时了。 最后，罗伊还是选了最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长长的黑髮束成清爽的马尾，整洁干净。 讲座提前二十分钟结束了，室友们如预料中一样无心逗留。 罗伊和宋楚琰约在讲座原定结束时间的半小时后，并不是不想让室友见宋楚琰，而是不想回去被“审问”。然而，一出大楼，罗伊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宋楚琰。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那么耀眼。 自行车前，宋楚琰穿一件白色衬衣和驼色针织开衫，静静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流。在和罗伊视线交汇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忽然之间，时空回到了喧闹的球场，少女手里拿着羽毛球，头顶是温暖的阳光和少年若有似无的微笑。 要不是旁边的室友杵了罗伊一下，说不定她会呆站到宋楚琰来到身边。 走到宋楚琰面前，木讷的罗伊还在想该怎么介绍，活泼的室友们已纷纷自报了家门。 “你们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占用伊伊一段时间吗？有机会再正式认识。” “没关系，没关系……请便，请便……” 外貌协会的会员们就这样将罗伊“拱手相让”了。 不过……他怎么能这样从容自若？ 她都要紧张死了！ 尤其……当他说“占用”的时候。 鸟语花香的校园，眼前是近在咫尺的熟悉背影，空中有杨絮飘落，宛如四月飞雪。罗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眺望着那张造访过记忆无数次的侧脸，无心参观。 路上几个小颠簸，罗伊紧紧抓着微凉后座，安稳度过了。近在手边的他柔软的衣角却是她不敢触碰的温暖。 “你想吃什么？” “都好。” “烤肉怎么样？” “嗯。” 整洁的韩式烤肉店，罗伊侷促地坐在宋楚琰对面。看着不紧不慢翻烤、剪肉的宋楚琰，罗伊不禁好奇，世上怎么会有做什么都像一幅画的人…… “学院最近在办篮球赛。你要来看吗？” 篮球赛…… 罗伊想起高一的运动会，想起那瓶留在课桌里的矿泉水。 第15页 “嗯。”她笑着点头。 他的微笑，化解了一切忐忑。 ====== 篮球赛当天，罗伊早早便提着饮料来到约定地点。罗伊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雪纺连衣裙，和宋楚琰的蓝色衬衣有点搭。乍一看，还以为两人穿了情侣装。 宋楚琰的两个室友也参加了篮球赛。因此水、功能饮料和一次性毛巾都备了三人份的。虽然只是一般的校园赛，气氛却不输专业比赛。 宋楚琰带罗伊来到看台预留的位置，将她託付给朋友后，便去休息室换衣服了。 眼前的女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黑t配牛仔裙，看起来酷酷的，笑起来率性洒脱。 “交给我，放心吧。”宋楚琰离开前，初晓豪迈地搂过罗伊的肩膀。 初次见面，礼貌一点一定不会有错。有些人不喜欢自来熟。反之，若对方认为你太拘谨，一定会主动释放一些信号让你放轻，到时再随性一点就好。自然的肢体接触是快速而有效的破冰方式。只是……初晓“亲切”的笑容看得罗伊脸有些发烫。 “之前就听说楚琰骑车带一个女生逛校园，今天总算一睹庐山真面目了。你再不出现，我都要跑到p大去了！” 罗伊讪讪地笑，“大概是他乡遇故知，所以比较亲切吧……” “是吗？连同乡会都不参加的人原来这么思乡情切啊……”看着面色红润的罗伊，初晓笑得更深了。 比赛开始的哨声适时拯救了罗伊。忙着帮男友加油助威的初晓终于没时间打趣罗伊了，让罗伊不由松口气。 罗伊的目光毋庸置疑全程围绕着宋楚琰。早已不是第一次看他打球了，但他的一举一动仍是那么牵动人心。奇怪的是，宋楚琰和其他球员在第一场配合还很好。从第二场开始，却唯独对一个队友视而不见。好几次那个队友示意宋楚琰传球给他，宋楚琰都当作没看见。 中场哨一响，那个被“无视”的队友立刻黏到了宋楚琰身边，直至看到宋楚琰从罗伊手里接过水，才勐地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她。 宋楚琰似乎只告诉了初晓他要带朋友来。这一点，从初晓身边喝水喝到一半的男生讶异的眼里也能看出来。起初看到初晓和罗伊说话，他们还以为罗伊是初晓的朋友。第一节 休息，时间紧迫，他们仓促地从地上拿起一瓶饮料便去商量战略了，也没有发现。 黏着宋楚琰说个不停的男生停下来，他才有机会开口介绍，“韩志逸，孟子浩。” 两个男生仍处于震惊中，宋楚琰介绍完罗伊，依旧一言不发地呆站着。 罗伊只好“迎难而上”了。“你们好。叫我伊伊就好了。” 叫韩志逸的男生还没太回过神，但下意识地在球衣上擦擦手，露出和善的笑容，伸手道，“你好，你好……” 罗伊尚未来得及伸出手，面前的那只礼貌手便被初晓一记嫌弃的霹雳手打飞了。 “谁要握你满是汗臭的手啊！”初晓转向罗伊，俏皮一笑，“别理他，学生会会长当傻了，一身老干部风气。” 罗伊被那句”老干部风气“逗笑了，简直不能更贴切。 而宋楚琰身边的孟子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前一亮，一个箭步跳到罗伊跟前，言神恳切，“弟妹，你快在楚琰面前帮我说说好话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老是针对我！” 罗伊被那声“弟妹”惊得七魂掉了六魄，赶紧用不安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宋楚琰。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周围确实很吵。 暖场的音乐，嘈杂的吶喊…… 大概，他是真的没有听到吧。 不愧是胡说师兄，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就目前经验来看，初次见面的人都可以是弟妹，“女朋友”应该也不是那么亲密？ 在孟子浩前言不搭后语的倾诉中，罗伊大致理清了目前的状况——孟子浩心仪的女生也在比赛现场，楚琰却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的罗伊看着一脸委屈的孟子浩，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宋楚琰，也只有无奈，“解铃还需系铃人。师兄，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孟子浩仿佛大彻大悟似的退了两步，看着视线里的宋楚琰和罗伊，哀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刚刚跟我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说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擦！还能不能好好说人话了？” 生气归生气，饮料还是要喝的。恩怨要分明。孟子浩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饮料，一边不忘提点罗伊，“弟妹，你可要小心吶，现场不知有多少人想给楚琰送饮料呢！” 说到送饮料，罗伊心血来潮。“师兄，你不是帮楚琰打了一个月水吗？看来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咯？” “你怎么知道我给楚琰打了一个月水？” 孟子浩一脸懵，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这倒把罗伊问住了……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难道…… 他没认出她来？ 罗伊正欲给“贵人多忘事”的孟子浩一点暗示，却被宋楚琰掷地有声的号令打断。 第16页 “集合！调整一下战术。” 第11章 约会 下半场孟子浩表现不错。特别是第四节 最后那个压哨球，众目共睹。 下场后，孟子浩高兴地吵着要请大家吃饭。大好周末，初晓和韩志逸自然早有安排，直接回绝了。至于宋楚琰嘛，丢下一句“你还是趁热打铁比较好”，便转身去更衣室了。 一头雾水的孟子浩转头看向罗伊。 罗伊暗戳戳地往观众席上一指，也笑着跟在宋楚琰身后出了体育馆。 孟子浩这才恍然大悟地看着观众席里正要起身离开的心上人，不由折服。 不愧是有家室的人…… 等宋楚琰的间隙，罗伊靠在体育馆走廊看电子书。伴随着眼前戛然而止的脚步声，罗伊慢慢抬起头。一个女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你和楚琰学长是什么关系？” 面对来势汹汹的女生，罗伊礼貌地微笑，“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罗伊客客气气的，女生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字里行间的傲慢却不减。 “我想我也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吧？”罗伊不卑不亢。 “我是楚琰学长的朋友。”女生不耐烦地说。 罗伊茅塞顿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觉得你还是直接问楚琰学长比较好。” “你——” 意识到被耍，女生正想还以颜色，却被身侧传来的低沉声线打断。 “伊伊，”宋楚琰停在罗伊面前，目不斜视地说，“走吧。” “嗯。” 走廊拐角处，罗伊注意到一个身着洋装的长捲髮女生在她和宋楚琰一起离开时，向前迈了一小步。 骄阳下，粼粼的波光似落入凡尘的繁星，璀璨而耀眼。罗伊和宋楚琰在安静的校园里并肩走着，如夏天的云、如春天的雨雾、如冬日的暖阳，他的气息轻轻缚在她的心上，将她层层包裹，温暖而悸动。 比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宿舍，罗伊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但偶尔仍觉得空气有点稀薄。 “等我一下。” 宋楚琰的声音打破了罗伊缥缈的思绪。没有给罗伊询问的机会，那个清朗的背影已渐行渐远。 罗伊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宋楚琰回来。 趁他不在，罗伊小心地脱下右脚的鞋，让发炎的脚趾透透气。那次踢伤脚趾的后遗症，每到炎热的夏天，罗伊的脚趾便会发炎。早知如此，当初伤后就好好护理了。然而有些道理非亲身尝过苦头才会明白。 听到身后有动静，罗伊忙不迭穿好鞋。看到面前的宋楚琰，罗伊暗自庆幸。“幸好，还差一点点……” 宋楚琰的手里拎着一个塑胶袋，隐隐透出里面的物件，一双拖鞋、一瓶看起来像医务用品的东西、和一些无从窥探的小物什。 “换上这个吧。” 宋楚琰拿出塑胶袋里的拖鞋，半蹲下身，放在罗伊脚边。 “不……不用了……” 罗伊的心跳在宋楚琰的注视下极速加剧。同时，伴随着一丝丝恐惧，不自觉地将脚往后缩了缩。 他的笑容温暖，眼神却坚定。 不安中参杂着羞愧与挣扎，罗伊踌躇着脱下了脚上的芭蕾平底鞋，缓缓将满布伤疤和厚茧的脚放入舒适宽松的拖鞋里，暗自留意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神色变化。 金色的阳光洒在宋楚琰宽阔的肩膀，而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发炎的脚趾上。那一刻，罗伊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同时有一丝暖意直达心底。看着一丝不苟帮自己清理伤口、上药的宋楚琰，罗伊紧锁的唇角不禁缓缓上扬。 ====== 宋楚琰赶到海洋馆的时候，罗伊正站在一片蓝色汪洋前。碧蓝的玻璃上倒映着罗伊白净的脸庞和红色连衣裙，不时有斑斓的鱼群从她的剪影里游过。 浓烈的颜色，却意外地适合她。简洁娴静的款式，亮眼但不过分。 今天是宋楚琰的生日。他们约好一起逛海洋馆、看电影，晚上还有和大家的聚餐。 说好上午十点海洋馆碰头。宋楚琰一出宿舍，却接到了教授的“求助”电话。向来晚点的航班竟然提前降落了，刚参加完研讨会的教授还堵在路上，只好请信赖的学生先去实验室接待外籍来宾。 “老师……” 宋楚琰本想推荐一位同学替代自己。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已匆匆挂断。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跟罗伊说要晚一点。 宋楚琰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洋馆，却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还好罗伊没有不耐烦。 蓝色汪洋里，一只好奇的河豚宝宝游到了罗伊面前，贴着玻璃看她。 罗伊一愣，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少顷，倏地敲了一下玻璃。 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河豚宝宝扑棱着小小的双鳍往后退了一点，气鼓鼓地看着罗伊，仿佛在指责她没礼貌。 “谁知道你那么胆小……你好啊！不打不相识。我叫罗伊。”罗伊也笑着鼓起腮帮子赔罪。 注意到玻璃上的倒影，罗伊才发现站在身边的宋楚琰，高兴地转过身。 第17页 “你来啦！她是不是很可爱？”罗伊指着玻璃后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原谅她的小河豚，眉眼弯弯。 “很可爱。”宋楚琰看着专心逗弄小河豚的罗伊，长长的睫毛下目光温柔。 宋楚琰喜欢海洋，喜欢海洋的辽阔和宁静。小时候爸爸带他海钓，在海上一飘就是一天，阳光很暖，海风很轻。 海洋隧道里，琳琅满目的鱼群悠闲地从头顶游过。罗伊悄咪咪地望一眼身边的宋楚琰，嘴角不禁上扬。几个月前，这样的场景她想都不敢想。 罗伊和宋楚琰没去看鲸鱼或动物表演。听说鲸鱼一天能游数十公里，将它们圈养在海洋馆里，不亚于将一个人关在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卫生间里过一生。 从海洋馆出来，罗伊和宋楚琰决定去下午看电影的商场里吃午餐。 小而精緻的日料店里，罗伊将拉面嗦得哗哗响。两个月前，烤肉店里的罗伊还局促不安。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演习三遍，每吃一口都恨不得用餐巾纸擦擦可能弄脏的嘴角。 “想喝什么？” “嗯……雪碧吧。” 电影院柜檯前，罗伊看着选择丰富的电子屏。 “一杯雪碧，一杯可乐，大份爆米花，谢谢。” 宋楚琰喝什么都无所谓。点两份，罗伊的选择就能多一点，万一。 罗伊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来电影院约会了。坐在安静黑暗的空间里，她的心里总一个角落想靠宋楚琰近一点。 为什么她有一点点想靠在他的肩头？可是……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时间就这样在犹豫中一点点熘走，直到电影结束。 第12章 生日快乐 从电影院出来，宋楚琰和罗伊直接打车去晚上庆生的地方。 站在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前，罗伊茫然。难道要吃自助？总不能六个人一起吃烛光晚餐吧？ 当宋楚琰按下22层的电梯，罗伊更是一头雾水。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套房门外，孟子浩的叫嚣闯进耳蜗。 “哈哈，小样！这次老子赢定了！” “等一下，有人按门铃。” 初晓的声音。 “哪有人？我怎么没听见？我看你是想藉机开熘！” 门开了，初晓喜上眉梢，“快进来！” 客厅里，韩志逸、孟子浩和一个面生的男生围案而坐。桌上反扣着一副没有主人的牌。 一看到宋楚琰和罗伊，孟子浩便用他那北方人特有的耿直大嗓门惊唿，“弟妹，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你们要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呢！” 罗伊先是被那声弟妹吓得一哆嗦，继而紧张地偷瞄宋楚琰。这次他一定听到了。 见宋楚琰久久没有解释，罗伊抿了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尽力不让喜悦表现得太明显。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饭菜！” 初晓一把夺过孟子浩手中的牌，扔到茶几上，惹得他一阵鬼哭狼嚎。 “你丫早有预谋！操，爷一手好牌，铁定让你们输个屁滚尿流！” 掌勺竟是粗枝大叶的孟子浩，这倒出乎罗伊意料。罗伊简直不敢想像孟子浩穿上围裙的贤惠模样。 无视发飙的孟子浩，宋楚琰向罗伊介绍她没见过的室友，周翰。 上次篮球赛正好撞上周翰实习面试。 “百闻不如一见。弟妹好。” 胡说师兄就算了，“弟妹”一词从文质彬彬的周翰口中说出来，罗伊都手足无措了。 “一定是听子浩师兄说的吧。他没说我坏话吧？”罗伊讪讪。宋楚琰却若无其事地袖手旁观。 “谁叫我？” 听到自己名字，孟子浩举着刀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吓”得罗伊赶紧躲到宋楚琰身后。 “师兄，刀剑无眼，你冷静一点。” “弟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孟子浩看着罗伊，不解地挥舞着菜刀，“不过弟妹，空调很冷吗？你躲到楚琰身后干什么？” 宋楚琰什么都不缺，大家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于是决定一起做一顿饭，礼轻情意重嘛。 罗伊和宋楚琰到的时候，饮料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兵分两路，初晓、韩志逸、周翰去买饮料，罗伊和宋楚琰则留在房间帮孟子浩。 其实也没什么可帮的，食材都备得差不多了。炒菜罗伊也帮不上什么。宋楚琰承担了淘米的任务。罗伊实在没什么可做，但她也不好意思吃闲饭。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把那边的虾给我。”孟子浩一边往油锅里加蒜末一边回答。 收到指令的罗伊二话不说便转向料理台，在众多食材中拿起解冻好的鸡尾虾，递到主厨手中。 “呲啦——”一声，伴随着下锅的鲜虾，火热的油星顿时失控，四下飞溅。 迅雷不及掩耳。 罗伊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一道宽阔的臂膀揽入怀中。骤然，世界静得只剩耳旁他的脉搏。 为了防止冷水入热油锅，孟子浩特地在鸡尾虾下垫了厨房纸吸水。没想到室内温度太高，盘底还凝结了水珠。 “没事吧？” 宋楚琰担心地看着罗伊，语气温柔。 第18页 “没事……” 罗伊摇摇头，髮丝上还停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有事！” 位于重灾区的孟子浩忿忿不平。 油焖大虾，水煮牛肉，可乐鸡翅，宫保鸡丁，豆瓣鱼，醋熘土豆丝，西红柿鸡蛋，鱼香肉丝，清炒豆苗，满满一桌，让人垂涎三尺。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孟子浩粗中有细，竟做得这样一手好菜。要是能多向心上人展示这样的一面，何愁找不到女朋友。吃人嘴短，罗伊忍不住提点孟子浩一下。 “这主意不错！”孟子浩醍醐灌顶。继而眉心微蹙，“不过，弟妹你为什么只叫我一个人师兄啊？” 初晓、韩志逸、周翰，罗伊都是直唿其名，唯独在孟子浩的名字后面加上师兄二字。孟子浩不由好奇。 其实，最初罗伊也是叫初晓学姐的。但初晓说，“什么姐啊妹的，把人都叫老了，你就叫我初晓吧！”所以罗伊就一律改口了。至于为什么唯独称唿孟子浩师兄，自然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特殊羁绊。不是他先叫她“小师妹”的吗？ 不过，罗伊不打算告诉他。等他自己想起来似乎也挺好玩的。 “因为……你最有师兄气质啊！” 不知是不是眼花，罗伊感觉宋楚琰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是嘛……”孟子浩被夸，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正准备有师兄气质地发几句言，却被初晓打断了。 “二师兄气质！” “老韩，管管你媳妇儿！” 看着炸毛的孟子浩，罗伊不禁嫣然。 “管什么？我觉得都挺好的啊。”韩志逸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这把狗粮，猝不及防。 “不吃了，不吃了……”单身狗纷纷摔筷抗议。 朋友聚会，饭后娱乐自然少不了各种小游戏。几轮过七游戏热身后，大家又玩了经典的狼人杀和最近时兴的抢数报名游戏。报名游戏的最后一轮，主题是四大名着，孟子浩的名字成功引起了众愤。 “谁说没有？你自己上网查，奔波儿灞，《西游记》第一集 里的小妖！” “管你有没有，换一个！” “不带这么玩儿的，输不起啊！”面对“舆论”压力，孟子浩义愤填膺。 在大家的声讨浪潮中，罗伊很狡猾地在心里将那个绕口的名字默默念了好几遍，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嘛。 “行行行，我换一个。那就……灞波儿奔！” “灞你大爷！” 和孟子浩话音一起降落的还有噼头盖脸的“花生雨”。 不知不觉，夜已渐深，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孟子浩突然“灵光一闪”，看着宋楚琰和罗伊，脱口而出，“房间订到明天上午了，你们……” 话还没说完，孟子浩便被一颗天外飞来的花生打到喉咙，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师兄，你没事吧？” 看孟子浩咳得面红耳赤，罗伊有点于心不忍。其他人都一副“no zuono die why you try”的表情。 韩志逸和初晓都是本地人，周末不住校。为了让宋楚琰和罗伊单独相处，开车来的韩志逸履行了送室友回学校的义务。 “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 快到学校的时候，罗伊突然对司机师傅说。 此处虽离学校不远，但步行仍需一段距离。看着好奇的宋楚琰，罗伊嫣然一笑，“秘密。” 一进咖啡店，罗伊就让宋楚琰先找座位。宋楚琰也没有多问，径直走到窗边的吧檯坐下。 短暂等待后，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和旋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宋楚琰慢慢转过身，罗伊拿着一个小小的慕斯蛋糕缓缓走来，羞涩的脸庞被烛光映得红红的。 罗伊觉得生日还是要有蛋糕。 “太临时了，有点简陋。” 看着手里的简易小蛋糕，罗伊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宋楚琰目光如水。 在蜡烛熄灭前，宋楚琰许了愿，希望大家能健康快乐。 “生日礼物。” 罗伊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缎带包好的小盒子。 “我可以打开吗？” “嗯！” 宋楚琰拆包装的时候，罗伊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正如大家所说，宋楚琰什么都不缺，因此在挑礼物的时候，罗伊绞尽脑汁。签字笔，不太实用；领带、袖扣、方巾，这些似乎有点早，毕业的时候送更合适；手錶倒是不错，但罗伊目前的经济状况还负担不起。这个礼物是她陪室友逛街时偶然看到的，当下便感觉很适合他。希望他也喜欢。 盒子里是一副墨镜。宋楚琰暑假要去美国西海岸参加一个暑期交流项目。加州阳光充足，应该用得到。 “我会随身携带的。” 宋楚琰抬起头，笑容宠溺地揉了揉罗伊的头。他毫不掩饰的温柔让罗伊顿时红了脸颊。 第13章 错过 “小雨，你明天有空吗？我有话对你说。” 第19页 炎热的仲夏，窗外知了阵阵。罗伊拿起冒汗的手机，按下了发送键。 一边期待着蒋雨霃和那位学生会的同学有一个好结果，一边说服着自己和宋楚琰不一定会发生什么，罗伊就这样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说出心底早该坦白的秘密。 五月的早些时候，那位学生会的同学成为了别人的男朋友。听说是女生表白的。直到毕业聚会上的真心话大冒险，蒋雨霃才知道那个男生的确喜欢过自己。蒋雨霃对他有过好感，虽然没到喜欢的程度。喜欢会心痛，好感却只会在听到那句“我喜欢过你”时，在心中默默唏嘘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然而唏嘘可以变成心痛。心痛也会被时间癒合。或许所有的爱都是一场时间与勇气的竞赛。 熟悉的饮料店里，罗伊点了常点的西瓜奶昔。偷听邻座女生聊宋楚琰的悠悠夏日仿佛就在昨日。不知不觉，时光已经走过三个春夏秋冬。如今邻座的校服女孩儿又在聊着那个人，把哪个名字时常挂在嘴边？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罗伊吸一口清甜的奶昔，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如果小雨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大概会笑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罗伊知道蒋雨霃不会怪她。但她放下他了吗？如果没有，还是会痛吧？即便笑着。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蒋雨霃打来的。 “小雨……” 电话里传来蒋雨霃的抽噎声。 “怎么了？”罗伊眉心微蹙。 “伊伊，我爸……爸爸他……”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罗伊一边说一边抓起椅子上的包往外跑。 单人病房里，蒋雨霃陷在偌大的沙发里，弱小而无助。罗伊轻轻走到蒋雨霃旁边坐下，握着她僵硬而苍白的手。原本已经停止哭泣的蒋雨霃，一见到罗伊，又忍不住在她怀里颤抖起来。 下午，蒋雨霃正准备出门，却发现昏倒在书房的父亲。医生说蒋父的脑中有一个肿瘤。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罗伊不知道能为蒋雨霃做什么，只能紧紧抱着颤抖的蒋雨霃，求她从不相信的上帝让蒋父无恙。 大约傍晚时分，蒋父醒了。罗伊见过很多不一样的蒋叔叔，慈祥的、肃穆的、威严的……却未见过如此脆弱的。 看到蒋父勉强的微笑，罗伊和蒋雨霃再一次忍不住鼻酸。只是这次蒋雨霃和罗伊一样，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手术前的夜晚，罗伊一直在医院陪着蒋雨霃。病痛像阴云一样包裹着每个人的心。蒋昊霃——蒋雨霃的哥哥——在手术当天从英国赶了回来。 万幸的是，肿瘤是良性的，手术也很顺利。但医生仍再三责令蒋父术后一定要好好静养。脑袋里的不速之客就是长期操劳过度带来的。 剩下的暑假，蒋雨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罗伊一有时间就去医院陪蒋雨霃。 蒋父一病，公司里的一切事物都落到了蒋昊霃肩上。 蒋昊霃比蒋雨霃大三岁。蒋雨霃升入高中后，他便去英国留学了。毕业后的蒋昊霃留在英国，一边工作一边进修mba。罗伊只在寒暑假断断续续见过他几次。熟稔起来是在高三的毕业旅行。罗伊和蒋雨霃在欧洲待了一个月，而蒋昊霃给她们当了一个月的司机。 蒋昊霃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会带蒋雨霃和罗伊出去打牙祭。偶尔也会“不孝”地点一堆色香味俱全的外卖，让只能吃医院餐的蒋父眼馋不已。 “对了，你那天要跟我说什么啊？” 送罗伊回家的路上，蒋雨霃想起那天未赴的约定。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听五月天的演唱会。”罗伊笑笑，“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那时罗伊不懂，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 “伊伊……伊伊你快来看啊！” 阳台上忽而传来室友的唿唤，罗伊摘下耳机，暂停了电脑里的电影，起身。 “怎么了？” “你看！” 罗伊顺着室友激动的手指望去，只见宿舍楼下一个用蜡烛摆成的心形在七月的夏夜灼灼摇曳。捧花的男生站在“心”的旁边，白玫瑰在他脚边盛放。 看着用白玫瑰摆出的名字，罗伊心口骤然一紧。那不是她的名字吗？难道有和自己同名的女生…… 罗伊依稀觉得事件的男主角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你发什么呆呢？在喊你名字呢！” 室友们期待地看着罗伊，想知道她打不打算下去。 “……我吗？” 罗伊仍有些难以置信。 她似乎认识那个男生，又似乎不认识。真的不是和她同名的女生吗？ 看罗伊一脸疑惑，室友们集体无语。 “你该不会不认识吧？三班的xxx啊！和咱们一起上大班课的。” 面对白眼快翻上天的室友们，罗伊讪讪地挤出一丝笑容，不由后退了几寸。 真的是她……这下如何是好？ 罗伊小心地觑了一眼楼下的阵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未开学，许是七夕的缘故，学校已熙攘起来。 第20页 到处是起闹的人群。罗伊握了握髮凉的掌心，硬着头皮拉开了宿舍门。 见到罗伊出现在人群中，男生僵硬的嘴角不觉微微动了动，牵起一丝生硬的弧度。 在心里打气是一回事，站在沸腾的人群中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罗伊已在心中练习了好几遍，面对男生期待的目光，侯在嘴边的文字仍难以启齿。 罗伊不知道当众表白究竟是勇气还是冲动。她既不想伤了他的颜面，也不想伤他的心。但她更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同学，”未免局势失控，罗伊抢在男生之前开口，“谢谢你。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在明白传达心意的前提下，罗伊尽量试着将伤害减到最小。 面前的男生和罗伊一样无措。鸦雀无声的人群中传来几声唏嘘。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人群外的那声“伊伊”打断。 人群外，宋楚琰缓步向罗伊走来，那样从容，从容得人群不约而同让出了一条道来。 罗伊诧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楚琰，他不是后天才回来吗？她不可能记错。 宋楚琰对罗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继而转向捧花的男生，抱歉却决绝地说，“对不起，我们的约会要迟到了。”然后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牵着罗伊淡然离去。 时间从他牵起她的那一刻停止了。指尖和指尖的触感，掌心和掌心的温度，此后的每一步都如漫步云端。 “吃饭了吗？” 风吹来他的声音。 罗伊痴痴地摇摇头，耳畔是他掌心温暖的脉搏。 突然意识到宋楚琰并不能听到她摇头的声音，罗伊又补充道，“还没。” “想吃什么？” “……烤串？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事情提前结束了。” 月明星稀，晚风暖得有些暧昧。 他的皮肤稍微晒黑了一点。头髮刚修剪过。polo衫上散发着熟悉的淡淡清香。 如果这是一场梦，请不要醒来。 第14章 惊喜 “嗯……我看看，等一下啊……” 罗伊用肩膀夹住手机，登录了邮箱，点开最新邮件，打开附件。 “嗯，收到了。” 电脑屏幕上的演唱会门票显示2012年1月1日。 “不过……第一个新年，你不和z君一起过吗？”罗伊看着满阶的落叶坏笑。 天凉好个秋。暮秋的傍晚，微凛的秋风裹挟着一丝冬的气息打在蒋雨霃纤细的小腿上，只穿了一条单薄连衣裙的蒋雨霃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地站在音乐厅门口。她是和朋友来看音乐会的，却不想阴差阳错地被当成了工作人员，遣到这接待演奏嘉宾。 音乐会的压轴听说是业界崭露头角的青年钢琴家，不仅开过个人音乐会，还出过古典专辑，自小便获奖无数。目前，他正在世界各地举行毕业巡演。蒋雨霃正思考自己是如何落得凄凉地在此吹冷风，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却悄然落在了肩头。 回过头，蒋雨霃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挑背影。 “哼！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不想去我就把票退了！” “别别别……我错了！承蒙蒋大小姐垂青，小女子感激涕零。” “这还差不多。那就新年见喽！” “新年见！” ====== 大二的初雪，罗伊是和宋楚琰一起度过的。回想去年的初雪，真是恍如隔世。 “呀，下雪啦！” 当窗边的女生指着第一片飘落的雪花，罗伊和宋楚琰正同时从火锅里夹起一片刚煮好的肥牛。 今天也下着鹅毛大雪，同样是火锅店，罗伊身边坐的却是嬉嬉闹闹的室友们。明天是罗伊的生日，善解人意的室友们特地提前一天为她庆祝生日，将特殊的日子留给正主。 “伊伊，明天晚上要帮你留门吗？” 罗伊差点一口麻酱呛死，看着若无其事的室友，啼笑皆非。“劳您费心了。请帮我留门。谢谢。” “伊伊，你和楚琰学长到底什么情况？”室友们好奇不已。 任谁看来，宋楚琰和罗伊都是两情相悦。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确定关系。虽说恋爱最美的就是小鹿乱撞的暧昧期。但这爱也昧得太久了吧？ “什么什么情况？”罗伊装疯卖傻。 话说……“楚琰学长”是怎么回事？私下里她们不是一直都叫人家宋神的嘛？ “像楚琰学长这种才貌双全、温柔体贴、器宇不凡的中国好男友上哪儿找啊？小说里都不一定有。虽然女孩子要矜持，但巾帼也可以不让鬚眉啊！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还在等什么啊？” 罗伊愣是被室友的三寸不烂之舌噎得送到嘴边的菜都不敢下嘴。一边帮激动到忘我的室友夹菜，一边赔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定不负众望，争取尽快将‘楚琰学长’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罗伊话音还未落，室友不知从哪掏出了罗伊的手机，温柔地狞笑，“楚琰学长，你听到了吗？” 罗伊一脸“你不是认真的吧”的表情看着室友，手中的筷子险些掉进火锅里。室友眼疾手快地关掉免提，将手机放到还在发愣的罗伊耳边。 第21页 在室友们期待的目光中，在罗伊恨不得原地爆炸的羞愧中，手机里传来了宋楚琰的声音。 “明天还要早起，别玩得太晚了。” 寒冷的冬夜，宋楚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幸好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罗伊本来打算假装手滑把手机扔火锅里的。 “嗯。知道了。” 罗伊都不记得电话是怎么挂断的，最后满脑子只剩室友们兴奋的吶喊，“surprise！生日快乐！” ====== 罗伊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宋楚琰正站在驾驶座车门边，一身藏青色大衣配浅灰毛衣，沉稳而简雅。今天他们要去滑雪。宋楚琰租了辆suv，一来便于放东西，二来大型车坐起来舒服些。罗伊则穿了件灰色大衣，配白色毛衣。二人的撞色莫名有一丝和谐感。你喜欢的歌正好在他的列表里，你讨厌的食物他也不喜欢，往往是这样没有意义的小事，让人开心不已。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低，而智商低的人容易简单快乐，是这样吗？ 罗伊第一次滑雪。穿着厚厚的滑雪服，笨手笨脚的，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滑雪服和滑雪鞋都是罗伊和宋楚琰自带的，因此只要租雪板和雪仗就好了。虽然宋楚琰建议罗伊不要用雪仗，以免慌乱之中被雪仗打到，更危险。虽然大脑想听话，心却不依。丢掉雪杖，罗伊感觉自己随时会变成“离弦之箭”。 “重心放低，稍向前倾，将雪板并成内八字可以控制速度……如果感觉控制不了了就往身侧摔倒……” 宋楚琰耐心地为罗伊讲解注意事项。如果说刚才理智还在和感性较量，一滑起来便全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罗伊实在无法理解宋楚琰怎么可以那么游刃有余。为了及时纠正和保护罗伊，宋楚琰是倒着滑的。 每次速度一快，罗伊就慌了，什么重心放低、内八减速、摔倒要往身侧倒……通通抛到了外太空。剩下的，只有四脚朝天的余悸。在一次次的摔倒和恐惧的恶性循环下，罗伊变得愈加畏手畏脚了。 好在罗伊发现摔在雪上其实一点也不疼，雪和厚厚的滑雪服都有缓冲功能，且罗伊的速度亦不太快。 面对毫无长进的自己，罗伊都快沉不住气了。宋楚琰却始终温和耐心。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陪自己爬上爬下，甚至手把手拉着自己滑，让自己感受如何控制速度。几轮练习下来，罗伊总算有点感觉了。恐惧是最大的敌人，每次速度剧增时第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不要自乱阵脚。其次是脚上要用力，控制住雪板。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和大地来个亲密拥抱，在罗伊有了这个觉悟后，她终于做到了。虽然动作笨拙而吃力，但她做到了，没有摔倒，安稳地站在了宋楚琰面前。 “我做到了……” 罗伊还没机会将将这句激动人心的话说出口，身后便传来了更惊心动魄的叫喊。 “让开……快让开——” 罗伊身后，一个如“离弦之箭”的女孩正势如破竹地朝她飞来。拖着两块大大的雪板，罗伊活动尚且不便，别说躲闪了。正在罗伊怔忡之际，一只手将她拉向了一边。一阵天旋地转，罗伊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安全地停在了宋楚琰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过来道歉时，罗伊还懵懵懂懂地没回过神来。 “没事吧？”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罗伊，宋楚琰柔声问。 罗伊摇摇头，强忍不住快要从嘴角跑出来的笑容。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没关系。”罗伊转向愧疚的女孩，礼貌地微笑答到。 晚上罗伊和宋楚琰决定去吃火锅。让罗伊和宋楚琰没想到的是，生日蛋糕和火锅竟意外的相配。 滑雪场更衣室，罗伊拿出手机，准备换装，却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显示。 蒋雨霃打来的。 罗伊回过去，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往年蒋雨霃都会准时在零点送上祝福。昨晚却迟迟没有来电。该不会总算想起来了吧？ “小雨，怎么了？”电话接通，罗伊静候着迟来的生日祝福。 “没事，刚刚和室友逛街，看上一条连衣裙，不知道该买哪个颜色，想让你帮我挑一下。” “那你挑好了吗？” “没有。所以我两件都买了。……对了，你在干嘛啊？怎么好几通电话都没接到？” “我和……朋友出来滑雪，没听到。” 说“朋友”时，罗伊迟疑了片刻。总感觉背叛了蒋雨霃，但也不算欺骗，他们现在的确只是朋友。罗伊打算这次看完演唱会就向蒋雨霃坦白一切。如今蒋雨霃的生活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她也该步入属于自己的下一段旅程了。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好吧。那你好好玩吧！回了学校记得和我报平安哦。” “嗯。” 火锅店，宋楚琰看着娴熟地舔掉嘴角蛋糕奶油的罗伊，笑容宠溺。 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光景，她像一张受惊的小猫一样缩在餐桌一角，侷促地一举一动。通过电话交流的那几个月，他真的很神经质。抓住他们之间任何细微的共鸣，暗自欢喜，逼退心底隐隐伺服的游移。 第22页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她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坚韧机敏的女孩。幸好他没有太早放弃。如今她终于对他打开了心扉，在他面前自由地做自己。 “生日快乐！” 宋楚琰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盒子，递到罗伊面前。 解开系在盒子上的白色缎带，罗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条手鍊。 “好漂亮。” 罗伊看着丝绒上简约而精緻的手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罗伊的笑容，宋楚琰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自若。 见罗伊拿起盒中的手鍊，宋楚琰体贴地帮她带上。 “我很喜欢。”罗伊专注地看着腕上的手鍊。 第15章 车水马龙 安静的校园，积雪傍道，宋楚琰帮罗伊提着行李。从远处看，路灯像一朵朵蒲公英，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 “你待会去还车，回来会不会很晚了？” 罗伊本来想先和宋楚琰去还车，再一起打车回学校。但被宋楚琰拒绝了。 “不会。租车公司不远。” 虽然宋楚琰这样说，罗伊还是担心。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让她安心呢？ 若是平常，宋楚琰就答应了。他也想和罗伊多待一会儿。但今天滑了一天雪，她累了。 罗伊还想说什么，但宋楚琰突然停下的脚步打断了她。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复杂，有一点吃惊，有一些担心，又有一丝释然。罗伊顺着宋楚琰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在宿舍门口的蒋雨霃。以及，她脚边摔碎的生日蛋糕。 “小雨……” 未等罗伊解释，蒋雨霃已转身跑进夜色里。 若不是太洋洋自得，她一定会注意到，蒋雨霃购物从来无须左右权衡；若不是太洋洋自得，她一定会注意到，她说的是回了“学校”而不是“宿舍”。 罗伊追着蒋雨霃来到校外，却在一个红绿灯弄丢了她的身影。失去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刀山火海，一个红绿灯、一个转身就迷失在茫茫人海。 罗伊给蒋雨霃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简讯，都有去无回。 演唱会那天，罗伊坐在散场已久的体育馆，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没想到小时候看过的mv里的情景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那年寒假，蒋雨霃去了欧洲，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给罗伊。 很久很久以后，罗伊才在手机里写下那三个字，“对不起”。 ====== “面试者，罗伊。” “是。” 庄严现代的写字楼走廊，一身正装的罗伊站起身，长发半扎着，素色淡妆的脸庞略显青涩。 大二下学期，大家都开始找实习、考级、考证、考研，而罗伊比任何人都努力，实习、cet8、口译、frm、cfa……图书馆几乎成了第二宿舍。日子一天天过去，如流水。偶尔吹起一阵风，吹动一片涟漪，转瞬又无迹可寻。时间无声无息地游走，看着如常的一切，有时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无情。 熟悉公司文化、价值观，准备好简歷上可能被提及的知识点和经歷，跟进市场，了解行情和趋势，摆正心态，不骄不躁，罗伊能做的都尽力了。结果如何，已经不是她的困扰了。 面试出来，罗伊接到了初晓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人名，罗伊出神了一秒，继而按下接听键 “餵……” 和宋楚琰的联繫少了，罗伊和初晓、孟子浩他们之间的来往自然而然也稀疏了。 罗伊还没想好久别重逢的开场白，电话那头的初晓已经等不急了。 “楚琰要去美国了！” 罗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偷偷跑了出来，回过神，又寻不到踪迹。 盛夏的傍晚，空气依旧炎热而逼仄。 良久，一个“哦”字才从唇间缓缓挤出。 “哦？” 仿佛始料未及，又仿佛瞭然于心，安静了片刻，初晓再次打破沉寂，“大爷的，我这爆脾气！都快被你俩气死了！” 挂上电话，罗伊走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华灯初上，络绎不绝的人涌入地铁站。 “谢谢你。”是罗伊空白的大脑在通话结束前唯一能够组织的语言。罗伊知道她没有资格哭，但眼泪从来不会乖乖听话。 回到宿舍，罗伊这学期第一次没有一有空闲就往图书馆跑。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罗伊，室友们虽好奇，但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一切如常，该吃饭的吃饭、该出门的出门、该看剧的看剧。罗伊从来没说过，但她很感谢善解人意的室友们，总是保持适当的距离，让她可以安心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去年生日，看着桌上残破的蛋糕和躲在被子里的自己，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若无其事地叫她一起吃饭、复习，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也渐渐像没发生过一样。 也只是像而已。 这个她自己建起来的囹圄，只有她自己才能打破。 盯了屏幕两小时后，罗伊终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找出那个号码，准备按下拨话键。然而按钮在罗伊手指即将降落时消失了。画面变成了来电显示，正是那个号码。 第23页 “回宿舍了吗？” 时隔六个月，罗伊第一次听到那个久违的温润声音。 “嗯。” “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们去北戴河旅行吧。” …… “好。我周六上午来接你。” “好。” 罗伊没有放弃宋楚琰，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自己的心。她不善良，她只是懦弱。逃避比面对轻松。 到北戴河的车程要三个多小时，罗伊和宋楚琰虽然许久未见，却一点也不尴尬。快到海边的时候，罗伊将车窗降了下来。海风暖暖、咸咸的，进到肺里有一种奇妙的清爽。 吃过饭，罗伊和宋楚琰先去了湿地公园。看着自由惬意的鸟儿，人不觉也轻松了许多。滩涂错落，芳草鲜美。落霞与孤鹜齐飞，天边的霞光旖旎而绮幻。 去海边的路上，看见卖烟火的小贩，罗伊不禁童心泛滥，买了一些。 光脚踩在沙滩上，海风拂面，海浪打湿了罗伊的裙摆，宋楚琰安静地看着不时用脚尖挑起水花的罗伊，夕阳静谧而美好。 “为什么人总是在看到别人的不幸时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幸福，看着广阔的大海时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 人影稀疏的海边，罗伊和宋楚琰并排坐在沙滩上，望着海天一色的大海。或许自私和虚伪才是人的本性吧？罗伊想。 “大概是因为善良吧……” 罗伊转过头，看着平静看海的宋楚琰。 “只有善良的人才能看到自身以外的人事物。” 像是肯定一样，宋楚琰也回过头来凝视着罗伊。那一刻，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罗伊心底滑过。 第16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夜市永远是每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烧烤摊前的悉心守护，冷饮店里的体贴，拥挤的街头不小心碰到的手背……如果不是因为离别，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填饱肚子，罗伊和宋楚琰再次回到海边放烟火。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漫天星光也抵不过。 黑暗的星夜下，璀璨的烟花在指端绽放。海风很静，世界很静，静得只剩下彼此。路灯将罗伊和宋楚琰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那个温暖的夏夜，小心翼翼的女孩和放慢脚步的男孩。 “实习找好了吗？” 海风吹来他的声音。 “嗯。” “住宿呢？” “已经和另一个实习的室友租好了房子。” 宁静的夏夜，罗伊轻轻侧过头，让“女孩”倚着“男孩”的肩头。 人声鼎沸的校园，宋楚琰如往常一样，在攒动的人群中找寻着罗伊的身影。高一教学楼在高二教学楼前面，下晚自习，她们总是走在他前面，今天却不见踪影。校外，等候学生的车辆里也没有那张熟悉的车牌。 宋楚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却走到等候自己的车辆前，交待了一句，转身回到校门前。少顷，车子缓缓起步。 大概二十分钟后，罗伊孑然从空旷的校门里走出来。依旧心无旁骛，依旧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 翌日，吃过早餐，宋楚琰和罗伊启程回学校。这次他们一起退了车，然后打车回p大。 宿舍楼下，宋楚琰终于说出了那个一直没有被提及却一刻不曾消失的话题。 “出国的事，初晓都跟你说了吗？” 罗伊点点头，“一年交换生，顺利的话，会继续念硕士。” 当然会顺利。因为他是宋楚琰啊。 “如果……” 宋楚琰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个薄如蝉翼的吻盖住了。重新对焦的瞳孔里，是她努力的微笑。而他最后的希冀也化作了嘴角的一抹浅浅弧度和堵在心口的千言万语。 “一路顺风！” 太阳很大，空气很热，罗伊努力而克制地微笑着，不让眼角的湿润逃走。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该怎么收藏，该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才是真正的拥有。”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他选择尊重。 宋楚琰出国的那天，罗伊收到了一份快递，里面是一本速写本，本子的扉页右下角用好看的蓝色钢笔字署着英文名。 行动不便，去医务室换药的她；玉兰盛放的街头，去练舞的她；图书馆书架前，低头翻阅的她；海洋馆，穿着红色连衣裙仰望鱼群的她；以及，阳光下，在素描纸上翩跹“起舞”的她。 怎么会…… 那个夏日，那首钢琴曲，玻璃中的少女和钢琴前的少年，各怀心事，共谱了一曲悠扬青春。 罗伊看着一张张细緻繁复的画纸，想像着那是多少日夜的悉心描绘。那些相识或未知的场景中，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落笔，在她找寻他的日子里，在她迴避他的日子里，在她陪伴他的日子里。 这就是他眼中她的样子吗？坚强而隐忍，谦逊而活泼。不，她没有这么好。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对自己仁慈。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她不会是独一无二。当初不顾一切的勇敢，会不会成为日后耿耿于怀的遗憾？如果不能做他的帆，至少不要成为绊住他的锚。罗伊如是说服自己，冠冕而堂皇。 第24页 电影《少年时代》里说，“人们常常说要抓住当下，其实是那些当下抓住了我们。”我们每个瞬间所做的抉择都将我们的人生带向了不同的轨迹。客观的瞬间抓住了主观的我们，淡然地看着我们心底最原生的渴望与恐惧将我们的人生推向不同的方向。那些轨迹也许会重合，也许永远不会再交汇。 ====== 五年后。 “雨霃，还不下班啊？今天可是平安夜！” 安静的办公室里，蒋雨霃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对整装待发的同事笑笑，“还剩一点，你们先走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经过n版修订后，蒋雨霃只希望甲方爸爸这次不要再改变主意了。从事平面设计有些年头了，面对反覆的整改，蒋雨霃已不像刚工作时那般容易抓狂。 关上电脑，蒋雨霃看着办公楼里充满圣诞气氛的一品红，想忘记都难。圣诞节的第二天是罗伊的生日。 有些人会悄然出现在你脑海，虽然空气里没有声音，心中却满是涟漪。 蒋雨霃有点好奇，她不在的这些年里，都有谁陪罗伊一起庆祝生日？这个问题像偏头痛一样困扰着蒋雨霃。 比起看到罗伊和宋楚琰在一起，蒋雨霃更生气的，是那句“对不起”。正如我们不会为小事和重要的人说“谢谢”，也不会轻易说“对不起”。“对不起”意味着伤害和背叛，而她背叛了她。 她以为她们无话不谈，她以为她们不分彼此。自始至终，她到底可曾真心将自己当作朋友过？ 经过漫漫岁月，曾经的义愤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沉淀下来。蒋雨霃当然知道罗伊是真心将她当作好友的。正因如此，一向理性的她才会有那么多愚蠢的顾忌。只是这么久过去了，物是人非，问候似乎也在某刻变成了唐突。 毕业后蒋雨霃留在s市从事平面设计工作。她知道，罗伊毕业后也来了s市。 蒋昊霃是在一次商务宴会上碰到罗伊的。s市虽不小，但金融圈就那么大，因此蒋皓霃并不意外。再次见到罗伊，她和记忆里那个聪慧清澈的小女孩儿没多大变化，除了成熟干练的着装。 蒋昊霃不知道妹妹突然拉着行李箱出现在自己异国公寓门口的那个冬天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从蒋雨霃口中听过那个曾经总是被挂在嘴边的名字。 蒋雨霃曾不止一次想过，她是不是罗伊来到这个城市的原因。资讯时代四通八达，世界依旧很大。蒋雨霃从未遇见过罗伊。她上一秒经过的地方，你可能要下一秒才到。你常去的咖啡厅，或许也有她的一席之地。然而，天地广袤，时间无垠，人生百年不过浮尘一瞬。有些人，如果不用力抓住，就会永远湮没在时空中。 “不用了，过几天我自己定。” 玄关前，蒋雨霃一边踢掉高跟鞋，一边将装满图纸和电脑的手提包放在鞋柜上。年关将至，交通又拥挤了起来。蒋昊霃打来电话，问要不要帮蒋雨霃订回家的机票。 “等一下……”蒋昊霃挂电话前，蒋雨霃道。 “怎么了？”蒋昊霃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 “她……还好吗？” 蒋昊霃有罗伊的微信，蒋雨霃知道。 “谁？” “米饭。” 米饭是蒋昊霃养的猫。 “挺好的。” “没事了，挂了吧。” 第17章 终章 “张叔，回家前先去一个地方。” 机场路边的轿车里，蒋雨霃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 南方城市的冬天除了天空中为凛冬增添一丝萧瑟气息的阴霾，别处仍一片盎然。郁葱的桂树、香樟和洋槐一如记忆模样。 黑色的轿车在空荡的校门前停下，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放学时的热闹喧嚣依稀在耳。蒋雨霃推开车门，走进这个许久不曾回来的地方。 球场上的裂痕仍在，林荫道的香樟和迎春明媚依旧，记忆中宏伟的行政主楼和现代化的图书馆在时间的磨砺下苍老了许多。前夜的小雨在球场上留下了几片青空，水滴滴落，片片云朵荡漾了起来。 蒋雨霃将大衣裹紧了些，向高一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下的黑板上空空如也。曾几何时，上面写着一条让蒋雨霃和罗伊笑了一年的通报批评，“某某班某某同学在午休时间打哈欠。” 课间操的推搡，走廊上的嬉闹……真实得不像话。 爬上三楼的走廊，整个蓝球场尽收眼底。那些承载了一个个午后和黄昏的记忆席捲而来。少年如风的身影歷歷在目。 教室里第三排的第四、五列，自习课上，蒋雨霃激动地将署名宋楚琰的简讯拿给罗伊看。摘下藏在校服外套里的耳机，欣喜的罗伊差点和自己一起叫出了声。 那些笑过、痴过、悸动过、落寞过的心情，无论蒋雨霃多想掩埋，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刻浮上心头。比起那个远远喜欢过的男孩，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旁、分享自己所有喜乐的女孩，才是真正难以割捨的存在。 起风了，蒋雨霃的鼻头有些酸，抱紧颤抖的身体，蒋雨霃准备转身离开，却因楼梯转角的那双黑色踝靴停住了脚步。 第25页 雨过天晴，一丝金色的阳光冲破厚厚云层，洒在洁白的墙壁上。 ====== 周末清晨，罗伊揉揉被枕头拥抱了一整夜的头髮，拉开窗帘，深吸一口清爽明朗的阳光。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自然醒的早晨。 洗漱完，罗伊来到厨房，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泡了杯浓缩咖啡，开始查阅今天的邮件、股市和新闻，继而准备早午餐。 通常的周末下午，罗伊会窝在家里看书或电影。今天罗伊来到了衣橱前，取出t恤、仔裤、针织衫，准备出门。 公寓楼下，罗伊快速跑到路边打着双闪的宝马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等很久了吗？”罗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驾驶座的方向说。 “还好。”蒋雨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答。 ====== “怎么样？” 布帘拉开的一瞬间，罗伊像个老母亲一样泪眼婆娑。 相信无人会不为眼前的景象倾倒。圣洁的灯光下，身着洁白婚纱的蒋雨霃不可方物。 见罗伊动容，蒋雨霃的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哭了吗？ 罗伊自己都没察觉。摸摸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湿的。 周到的店员递来面巾纸。 “我妈可能都没你这么激动。” 蒋雨霃打趣罗伊。 “你想要我这么年轻的妈，我还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女儿呢……”罗伊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吐槽。 “哎，你要不要也试试伴娘服？” 没等罗伊心情平復，蒋雨霃便拉着她往试衣间跑。 “不用了吧？随便挑一套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可是我首席且唯一的伴娘诶，怎么能随便？顺便也试个妆……” 罗伊还没来得及拒绝，已被蒋雨霃塞给了店员。 试了伴娘服和装，罗伊又被蒋雨霃拉去做全身保养。搞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罗伊也结婚呢？ “你整天跟我腻在一起，你家z君不会有意见吗？” 烛光摇曳的餐厅里，罗伊卷了一勺意面放入口中。 “不会啊，他今天有音乐会。”蒋雨霃云淡风轻。 您的好友向您发送了一个“重色轻友”的眼神，请您自己体会。 “你昨天见的那个银行公子怎么样？”蒋雨霃放下切牛排的刀叉。 “嗯……”罗伊思索地支着下巴，“就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明白。” 蒋雨霃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银行公子没戏了。 蒋雨霃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更清楚被宠坏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罗伊笑着对蒋雨霃说，“无意冒犯。” “哈哈哈……”蒋雨霃干笑两声，对罗伊蹩脚的玩笑嗤之以鼻。 “那就下周见喽～” 地下车库，蒋雨霃对解安全带的罗伊说。 “下周见！” 罗伊关上车门，待蒋雨霃发动车子，才转身向电梯走去。 ======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万人体育馆，五迷们挥舞着蓝色萤光棒，动情跟唱。蒋雨霃和罗伊手牵手站在人群中，嫣然望向彼此。 六年了，她们终于一起去看了五月天的演唱会。 ====== 蒋雨霃的婚礼在水清沙白的宁静海岛。婚礼只邀请了家人和亲近的朋友。 蓝天碧海，鲜花锦簇。紧锣密鼓的酒店房间里，蒋雨霃坐在镜子前，化妆师在做最后的收尾。 “五分钟后新娘入场。” 门外响起工作人员的提示音，蒋雨霃紧紧握着罗伊的手，深吸一口气，调整唿吸。 仪容、捧花、婚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罗伊陪在蒋雨霃身边，让她稍稍心安。 小提琴悠扬，海风中瀰漫着鲜花的芬芳。众人瞩目中，蒋雨霃的手从父亲臂弯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戒指缓缓套上蒋雨霃手指的时候，罗伊又险些落泪。 “大家再往前站一点。”不远处的新娘再次唿吁。 丢捧花的环节似乎没什么惊喜。作为今天首席且单身的伴娘，罗伊无疑是默认的得主。 罗伊看着自己和蒋雨霃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还要再近一点吗？她知道蒋雨霃力气不大，但……这也太近了吧…… “好啦，要抛喽……”蒋雨霃将捧花举得高高的，不紧不慢地数着，“一……二……三！” 捧花和蒋雨霃的声音一起腾空，抢捧花的队伍蓄势待发。然而花束直直滑过上空，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在众人惊慌茫然的目光中，捧花安全着陆。 穿过重重人群，罗伊看到了另一端的宋楚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