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抢夫?嫡女重生换嫁覆王朝》 第1章 榻前偷奸 二皇子府。 宴霜清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已是濒死之相。 重病之人房中本应保持安静,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喘息声和低语声: “姐,姐夫,别碰这儿……” “好妹妹……” 宴霜清眉头微皱,努力睁开眼睛。 却惊愕地发现: 在她病榻旁厮混的,不是按捺不住的小厮丫鬟,她以为的野鸳鸯—— 竟是她的相公,二皇子周珲! 和她的继妹宴婷婷! 宴婷婷欲迎还拒,声音是宴霜清从未听到过的娇媚放荡: “姐夫,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这不是更刺激吗?”周珲低声道,向来温和的脸上满是迫切,“乖,该叫什么……” “姐夫……珲郎,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姐姐吗?她如今重病在床,你却在这里和我……” “姐姐她虽然病重,面容有损,性情也古怪了些……到底曾被明媒正娶啊!” 宴婷婷哽咽着回应,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得意。 “哼,这个黄脸婆,可配不上朕的皇后之位。” 周珲冷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婷婷,朕的意思,你可清楚?” 听到皇后二字,宴婷婷顿时又羞又喜:“珲郎……” 皇后。 世上哪个女人不想成为呢。 而眼前的周珲,就是板上钉钉登上皇位的那个人! 想到成为皇后之后的风光无限,宴婷婷心里便一阵兴奋的雀跃。 她故作娇羞地抬头,轻轻凑上前去,亲吻着男人的嘴唇。 而重病躺在床上的宴霜清看到这一切,心中一阵剧痛。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真心相待的丈夫…… 还有她视若珍宝的继妹…… 宴霜清心中的愤懑几乎无法压抑,她强撑这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你们……” 听到她的声音,相拥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哎呀,姐姐醒了?” 宴婷婷捂着嘴。 “你们……” 宴霜清看着两人,气得浑身发抖。 宴婷婷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被得意的笑容所掩盖。 她笑着对她的嫡姐道:“姐姐……我们怎么了?” 语气温柔婉转,带着一丝嘲讽。 “狗男女!”宴霜清用尽全力喊道。 “什么狗男女?”周珲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背叛,“宴霜清,你一个病秧子,哪配元后之位!” “看看你那面黄肌瘦,说话都费劲的样子!简直倒人胃口,丢尽脸面!” 宴霜清闻言,心如刀绞。 她未曾料到,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君,竟会如此无情地对待她。 “病秧子?”她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周珲,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为了府上的未来,我……何至于此?” 周珲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宴婷婷见状,不急不徐地挽上周珲的手臂: “姐姐,操持家事,掌管中馈,是宗妇的本分。” “若连王府小事都做不好,还弄垮了身子,岂不坏了……珲郎的名声?” 说着,她举起帕子:“怪我说的狠了,只是,只是我实在心疼珲郎……” “婷婷,不怪你,你说得对。”周珲连忙回握住宴婷婷的手: “何况她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自己欲壑难填,什么都想插手,这才遭了报应!” “报应?”宴霜清瞪大了眼睛,惨淡一笑: “是啊,报应!” 这些年来,宴霜清深知周珲的雄心抱负,作为他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她自然是鼎力相助。 为了他,她耗尽百里红妆,甚至不惜去将宴家和早逝母亲的资源也拿来用上, 还殚精竭虑,为他操持后院之事: 刻薄儿媳的贵妃…… 猜忌心重的老皇帝…… 表面单纯但全是心机的皇子皇女…… 还有那一群八百个心眼子的妯娌…… 从曾经空壳子的二皇子府,到现在财权滔天的太子府,背后全是她的汗水和血泪! 宴霜清的脸色愈发苍白,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湿润。 她声嘶力竭地说:“是我眼瞎,嫁给你,为你付出一切的报应!” “付出一切?”周珲冷笑更甚,“你也不过是为了当皇后罢了!谁还不知道谁?” “这些年你从来只知道掌控王府,可曾把我当成夫君?” “我堂堂皇子,吃穿用度皆你做主,连纳个妾室还需要你点头!” “也就是为了大业,不得已忍你一时罢了,你怎配与我夫妻一世!” “论起共富贵,还得是婷婷这样的!柔情似水,在外,能给男人面子,在里嘛……” 他说着,轻佻地捏了捏宴婷婷的腰: “能给男人里子!” 宴婷婷闻言眼中喜色更深,嘴上却嘤咛一声,顺势倒在周珲身上,换来对方愈发猖狂的笑声: “朕的皇后,好好劝劝你姐姐。朕也不是无情的,便让你姐姐做个淑妃,在宫里养着便是!” “让你姐姐务必记得,领旨谢恩!” 宴婷婷一愣,抿着嘴行礼:“是,陛下。” “哈哈哈!婷婷,还是你……最懂事!”周珲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拍了拍宴婷婷,转身离开。 宴霜清被那句“领旨谢恩”气得脸色愈发白了。 可宴婷婷的表情却比她更难看,看着宴霜清的眼里带着恨意。 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亲人和丈夫联手背叛的可怜原配一般: “妃位封号以贵淑德贤为最优。没想到啊,珲郎竟还给了姐姐这般好福气!” “他心中……竟还有你?” 见宴婷婷表情阴狠,全无刚才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宴霜清稍稍冷静下来。 她冷笑一声:“贬妻为妾,倒反天罡,你竟还有脸面说是福气?” 她怒视对方。 这个平日里看似温婉可人的妹妹,此刻在她眼中却是如此面目可憎。 “我为何没有脸面?姐姐,你才是横插一脚的恶人啊!” 宴婷婷咬牙切齿,脸上露出一阵凶狠,跟她周身故作姿态的温柔格格不入: “明明我比你更爱珲郎,明明我才最懂珲郎,可家里竟然把王妃之位许给了你。” “凭什么,就凭你是原配生的嫡长女,而我是继室生的次女?!” “我不服!” 宴霜清听到宴婷婷的话,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她声音微弱却坚定:“王妃之位,是皇家钦定,并非仅看出身。” 她嫁给周珲,从来无关情爱,都是为了家族考量—— “你是宴家的嫡长女,你的婚姻关系到宴家家族的兴衰荣辱。” 这句话,自她懂事起便如影随形,成为她生命中无法回避的使命。 她身为相府嫡长女,自幼苦读管家之术。 在宴婷婷与母亲肆意撒娇,弹琴跳舞的时候,她咬着牙颤着手练书法、看账本。 她从来是被当成未来皇家主母培养的。 只为有朝一日,嫁入皇家,带着宴家赢得从龙之功。 皇家无情爱,她从未奢望过多,只盼着夫妻有一分恩义,家族多一丝荣光。 而现在,她的丈夫和妹妹却一起背叛了她! “我身上这病,是那个香囊,对吧?”宴霜清望向宴婷婷,苍白着脸,声音微弱地说。 而宴婷婷听到宴霜清这句指控,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那是一种胜利者独有的、近乎疯狂的笑容。 她缓缓走近宴霜清,眼神中闪烁着冷酷与得意。 “姐姐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宴婷婷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没错,是我做的。” 她不紧不慢地说:“这可是妹妹亲手做的香囊!” “一针一线浸饱了药汁,配上让姐夫特意准备的香……” “两个物件本来无毒,可混在一起,便是神仙难救!” 说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姐姐你说王妃之位不是仅凭身份就能决定,我看也对。” 宴婷婷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你看,我现在不就靠着自己的努力要成为珲郎的妻子……元后了吗?” 宴霜清苦涩一笑:“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般狠毒,背叛亲姐,背弃家族?” “我让宴家成了后族,何来背弃?”宴婷婷肆意一笑。 “仔细想来,这淑妃的封号也不错。”她贴近宴霜清的耳朵,“费尽心思徒劳无功,可不就是个输吗?” 她看着宴霜清怒极却因为病重无力反抗的样子,笑得愈发猖狂: “宴霜清,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不错吧!” “冷宫里的输家,便好好看着我和珲郎恩爱白首,尽享荣华吧!” 宴霜清颤抖着举起手,“我,我做鬼都——你——” 下一秒,她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她面白如纸,鲜血却不住地从嘴角流下,有种白雪红梅的凄美。 宴婷婷却是无动于衷。 她做作地偏过头:“诶呀,看来姐姐是没这福气做皇妃了。” “至于鬼魂……姐姐放心,珲郎即将登基,我这个皇后,必不能让什么晦气的存在糟蹋了日子。” “糟糠覆尸,黄符镇压……姐姐身后,必有好日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宴婷婷大笑离开的背影,宴霜清瞪大了眼睛,刚想张口,鲜血便不断地从嘴角涌出。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生命的气息也在迅速消散。 临死前,她的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未散尽的恨意与不甘…… 等到宴霜清重新有了意识,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第2章 渣男亡国 夜幕低垂,皇宫灯火辉煌。 庆典的钟声回响在空旷的宫宇间,庆祝着周珲登基为大明皇朝的皇帝。 宴霜清的灵魂穿梭于欢庆的人群之外。 她的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愤怒。 她看着周珲身着龙袍,高高在上,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很快,转眼间,宴婷婷也披上了皇后的凤冠霞帔,成为了这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或许是嫌弃她死得晦气,又或者担心她化为厉鬼报复,周珲更是下令将她这个原配妻子糟糠覆面,草席裹尸葬入荒岭。 宴霜清的灵魂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姐姐,这个位置,我坐得可舒服了。” 宴婷婷刺耳的声音似乎穿透了阴阳两界,直刺宴霜清的心扉。 但她已无法回应,只能看着宴婷婷在皇宫中得意的模样。 而宴家上下,为了自保与荣华,明知二人的荒唐,却依旧选择了沉默与遗忘。 他们害怕得罪周珲与宴婷婷,更不愿揭开那层遮羞布,让宴霜清的冤屈重见天日。 宴霜清看着她自以为血浓于水的亲人们,全都遗忘了她,依旧歌舞升平,享受着大家族的荣耀。 然而,作为一缕怨鬼,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做。 只有日复一日的怨念。 宴霜清在人间飘荡了很久。 没了她的约束,周珲身处权力的巅峰,很快只知沉迷享乐,忘却了身为帝王的本分与责任。 宴婷婷自也不会扫兴劝诫,反倒帮着一起胡闹,从上到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 街道上,曾经繁华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满面愁容的百姓。 他们或肩扛重担,步履蹒跚;或手捧破碗,沿街乞讨。 宴霜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却无能为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日复一日的在这破败的皇城中痛苦地飘荡,永无超度之日,受尽折磨。 就在她以为自己因为怨念而永受折磨时,却有一日,在皇宫里看见了那个人—— 定北侯祁泽霆。 他出身将门,战无不胜,收复北疆,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曾经,他一度即将打入敌国首都,却被叛徒出卖,下落不明。 而这位曾经忠心为国的定北侯,却带着手下直奔后宫,剑指皇帝: “昏君,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祁泽霆,你竟敢造反!朕是天子,你怎敢如此无礼!”周珲色厉内荏,试图用皇权压人。 “天子?你不过是个祸国殃民的昏君!”祁泽霆冷笑,“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祁泽霆身形一动。 长剑已出鞘,周珲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中剑,鲜血喷涌而出。 “昏君已除,尔等若愿归顺,可保性命。”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祁泽霆环视四周,威严的声音让宫人们瑟瑟发抖。 而宴婷婷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昔日皇后的尊贵荡然无存。 见祁泽霆放下剑,她立刻冲上前,发髻散乱,衣衫凌乱,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与绝望交织的哀求: “祁将军……本宫……妾身求您,饶妾身一命吧!”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要哭出来。 祁泽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目光如炬,没有丝毫动容:“饶你?宴皇后,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饶你?” 宴婷婷颤抖着,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我和你的婚事,我不是故意退掉的,全是因为家中……姐姐所迫……才无奈……” 祁泽霆冷笑,语气中满是嘲讽:“我下落不明,退婚之事倒也情有可原。” “可你竟和周珲狼狈为奸,残害忠良!” “还有我祁府……满门忠烈,却为了你的名声,全家惨死,仅剩我那可怜的侄子祁安,逃出生天!” 宴婷婷双手紧紧抓着祁泽霆的裤脚,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生机: “祁将军,我真的没有……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都是周珲逼我的!” “还有姐姐,是她不想祁家名声被害,才……我后来都为祁府平反了……啊!” 宴婷婷一声凄厉的痛呼,却见她的手,被祁泽霆身旁的小将一刀斩断。 “这一刀,是我祁安替祁府上下,赏你这个厚颜无耻毒妇的!” 祁安抓着淌血的刀,尚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恨意: “明明自己贪慕荣华,还攀扯到已故之人身上!霜清夫人自知为你退婚有悖信义,做主替我家祖母祖父请来隐居多年的名医,更为我寻了南方大儒为师!” “若不是你……我家本可全家团聚!” 宴婷婷跌坐在地上,期期艾艾:“我……我没有……我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祁泽霆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你可曾见过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他们何尝有过选择?他们何尝不想活?” 他缓缓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宴婷婷的心口: “宴婷婷,今日,我便要替那些无辜之人讨回公道。你的罪行,唯有鲜血才能偿还。” 宴婷婷花容失色,还想开口再辩驳两句。 剑光一闪,她呆愣愣地看了眼被捅穿的身体: “我……呃……” 宴霜清看着祁泽霆毫无动容地抽出剑,拿了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 仿佛在擦去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待剑光亮如初,他将帕子随手丢在宴婷婷还在冒着血的尸体上,转身离开。 宴霜清注视着这一切。 那些长久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怨恨、不甘、痛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是解脱。 她总算可以离开了。 宴霜清的灵魂在空中轻轻摇曳。 她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牵引,随着祁泽霆缓缓来到太和殿的中央。 只见男人从衣衫内缓缓掏出一件物品,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庄重。 而当这件物品被轻轻放置在宫殿中央那庄严的龙椅之上时,宴霜清的心中猛地一震—— 那竟然是她自己的牌位! 牌位上刻着她的名字,字迹清晰可辨。 紧接着,她隐约听到了祁泽霆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不知人死后,是否还能看见阳世?但不论如何,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 “你的尸首,我已重新收殓,葬在你亡母墓旁。” “那个昏君,便让他与那妖女一同入荒岭吧!想来你也不愿与他同葬……” 宴霜清印象里,他一直是冷厉低沉的性子。 可对着她牌位说话时,却是难得地话多起来。 甚至,似乎有隐约的一丝温情。 停顿了一下,他衷心地祝福: “望你安息,来世……寻个好人家吧。” 宴霜清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这一切都看清楚,但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着一切在她眼前消失。 只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若真有来世…… 第3章 重生换嫁 平昌五年。 宴霜清坐在雕花木窗前的梳妆台前。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明艳细腻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丫鬟凝翠在一旁忙活着,手里拿着一件件精致的饰品,满脸喜色地说道: “小姐,您可真是咱们府上的福星啊!听说二皇子特意请了圣旨,亲自携礼登府提亲,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宴霜清轻轻一笑。 但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让人猜不透。 她抿了抿朱唇,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是吗?” “可不是嘛!皇子携雁,圣旨钦定,相爷府除了小姐您这位嫡长女,谁能有这般体面!” 凝翠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宴霜清成为皇子妃的辉煌未来。 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听说祁府那边……也让人来提亲了。” “祁府……定北侯祁泽霆?”宴霜清突然话锋一转。 言语中,带着些微妙。 “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宴霜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凝翠。 “不过,祁府那边提亲的……应该是二小姐宴婷婷。”凝翠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触怒了宴霜清。 宴霜清闻言,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原来如此。” 凝翠见状,连忙补充道:“小姐,您向来疼爱二小姐,可您大婚在即,万不能替她出头,坏了名声!” “二皇子乃天皇贵胄,温文尔雅,对您又是真心实意,实在是难得的好姻缘!” 听到二皇子这几个字,宴霜清微微抿唇,不说话。 凝翠观察着宴霜清,见她提到祁泽霆时神情微妙。 尤其是联想到他此时向宴婷婷提亲,而二皇子又刚巧为宴霜清提亲。 她轻声细语地试探道:“小姐,您是不是觉得祁将军在这个时候向二小姐提亲,有些……有些不合时宜?” 而宴霜清此时,神色恍惚,还沉浸在上一辈子的种种之中。 尤其是想起祁泽霆…… 那人将她的牌位放在龙椅之上,对她说:“宴霜清,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 她虽帮了祁府不少,但到底曾帮继妹退亲,让他丢了脸面。 为何祁泽霆会帮她? 她那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他毫无好处…… 她皱着眉,丝毫不解那个人为何要那样做。 凝翠见宴霜清沉默不语,神色间似乎真的带着几分不悦,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为宴霜清抱不平,于是继续说道: “小姐,祁家固然不如往日,可到底也是将门之家,又与府上有着婚约,配二小姐绰绰有余了!” “还有那二小姐,您平日里那般体谅她,偏得她就爱装模作样,外人面前成日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好像您苛待了她似的!要我说,她就活该配那么个……” 凝翠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宴霜清也慢慢被凝翠的话拉回了现实。 她轻轻皱眉:“凝翠,少说两句。” 凝翠脸上有些委屈,却还是低着头道歉: “奴婢知错了,小姐您别生气。只是奴婢实在看不惯,二小姐她……”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凝翠的话:“凝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关心我。” 凝翠闻言,愣了一下:自家小姐,竟没有怪她说二小姐坏话? 她眼眶顿时红了:“小姐……是不是二小姐使什么坏了?不然,您怎么……” 宴霜清用团扇轻轻捂住凝翠的嘴,微微一笑,有些苦涩:“我只是看清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她顿了顿,又问起:“祁泽……定北侯不是传了马上要出征,为何如此着急?” 凝翠想了想,回答道:“听说是祁老夫人着急定北侯年过二十仍无妻子,盼着早日定下呢。” 她一边帮忙将发饰戴到宴霜清的头上,一边说: “毕竟战场无情,倘若一朝不慎,留个后也是好的。何况,祁府家中也需要个主母当家。” “当家?”宴霜清疑惑。 凝翠点点头:“是啊。定北侯家中祁老将军病重,兄长战死,长嫂疯了,府中还有不知事的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 “一个长兄的遗孤,一个父亲的幼子,还有两个他自己收来的养子。呵,也不知道是养子还是私生子。” “欸,祁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这老老小小的,哪里照顾得及呢!” 宴霜清闻言,眉头微蹙,又问:“那他这回来提亲,可有指名道姓是为府中哪位小姐提亲?” 凝翠先是一愣,不知自家小姐为何会如此询问。 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回答道:“指名道姓……这个…奴婢确实并未亲耳听祁将军提及。” “但府中上下都揣测,是为了二小姐宴婷婷。毕竟,大小姐您与二皇子的婚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说着,她很是幸灾乐祸地添补:“侯府虽然事多,若是找个如小姐这般稳重知事的主母,倒也不失安稳。” “可二小姐平日里只知歌舞,未曾学过半点管家,却是可惜了这桩好姻缘!” 宴霜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 想起前世呕心沥血却被嫌弃管太多, 又想起祁泽霆那句“来世找个好人家”…… 宴霜清望着窗外,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 既然白眼狼对她的付出不屑一顾,那她不如找一个知恩的,谁家的主母不是当呢? 何况,既然周珲上辈子换了她这个妻子…… 这辈子,她总得换了他这个尊贵的皇子,未来的皇上,才公平不是? 第4章 再见故人 宴府厅内,祖母宴老夫人端坐于红木太师椅上。 她身着一袭绣有繁复牡丹图案的锦缎衣裳,银发高挽,面容慈祥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亲宴忠淮则坐在一旁,面上神色亦是一派凝重。 他贵为丞相,身着精致的官服,袍袖飘飘,显得既威严又庄重。 而此时,宴霜清的继母,也就是宴忠淮的继室——魏采岑,正坐在下席处苦苦向宴忠淮控诉。 “老爷,妾身求您了,您就再想想办法吧!”凄零的女声响起。 阳光从窗柩处透了进来,光影错杂,映照着魏采岑苍白而焦急的脸庞。 她双手紧绞着衣角,眼中满是不甘与乞求: “婷婷她也是您的嫡女,自小聪明伶俐,深得您喜爱,怎能让她嫁入祁家?” “定北侯即将出征前途未卜,祁夫人性格出了名的不好相处,侯府里那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听,听说更是有那等不清不楚的通房女子,这……这如何是好啊!” 魏采岑的声音颤抖,几乎带上了哭腔。 她哭诉道:“老爷,婷婷自幼娇宠长大,要是嫁去祁家,日后可……可怎么办啊!” 宴忠淮见魏采岑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叹了口气,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但终究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夫人,祁家与宴家乃是祖上定下的婚约,岂能背信弃义?” “婷婷的婚事,确实委屈了她,但这也是命数使然。” 魏采岑听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大声控诉: “那为何姐姐就能嫁入皇室,享受无上荣耀!同样是嫡女,婷婷哪里比她差了?” “妾身也不强求婷婷也能有这等福分,只是,这天壤之别,未免太过不公!” 宴忠淮一听这话,登时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继室娇柔貌美,对他知冷知热,单纯真挚。 唯独有个致命的缺点—— 情绪上来了便口无遮拦。 之前就已经多次跟他私下求情,让他取消婚约,而他早已对她说过多次这婚约来历,也解释过不能取消的缘由。 可她偏偏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在老太太跟前,竟然还说些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敢置喙皇室的决定,这不招人嫌么。 “夫人,你怎可如此比较?” 宴忠淮冷起一张面孔时也是怪冷酷无情的,他声音越来越冷,毫不留情地指责道: “皇家之事,岂是你我所能置喙?霜清能入皇室,自有她的福分与造化。” “而婷婷的婚事,虽非尽如人意,但也是我们能为她争取的最好结果。” “你身为继室,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当以大局为重,切勿再言此等妄语。” 魏采岑闻言,身子一颤,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继室。 嫁入宴家这么多年了,她不过是想为女儿争取点权利,却依然被自己的相公苛责,要认清楚自己的继室身份。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女儿要嫁给破落户,而宴霜清却可以嫁入皇室,就因为原配所出,嫡长身份吗! 她咬紧下唇,强忍住泪水,正想开口:“可是老爷——” 可话还没说上,就被宴忠淮立刻凌厉打断: “好了!” 此话一出,魏采岑更是浑身一僵。 本来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红紫色,那是愤怒与哀伤的交织。 她的双手紧绞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无奈都发泄在这不起眼的布料之上。 但为了可怜的女儿,她还是忍下内心的屈辱,挤出一抹笑容: “老爷,我也并非只是心疼女儿,也是担心咱们府上啊。这门婚事要是成了,可就是府上的祸根了!” 见宴忠淮并未打断,她心下冷笑,嘴上却依旧凄婉: “祁府已经不如往昔,可偏又是将门,万一哪日遭机会,起了杀鸡儆猴的心思,圣——” “——继母怕是欢喜疯了,竟说起了胡话!” 却是宴霜清步入大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清儿,我好歹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无礼!” 魏采岑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家丈夫,却见宴忠淮眉头紧锁: “霜清说得没错,若是病了便去请大夫换些好药,免得祸从口出!” 而一直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的宴老夫人,一看到宴霜清的出现,却是马上露出了笑容: “清儿啊,你可总算是来了,让祖母好好看看。” 宴霜清缓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她一袭粉蓝色长裙,裙摆随着轻盈的步伐翩翩起舞,发髻上的步摇却几无波动。 见到宴霜清这般大气端方的模样,宴老夫人和宴忠淮不住地满意点头。 宴老夫人一把拉着宴霜清的手,语调中满是关切: “你这孩子就是要强,前几日为了学双面绣竟累昏了,现在可曾大好了?” 宴霜清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多谢祖母挂念,让您费心,实在是孙女不该了。” 而宴忠淮看着长女明艳中带着一丝苍白的面孔,想到其即将嫁入皇室,本来冷酷严厉的神色不免缓了几分。 听老太太说起,他也不免唠叨两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不小心着身子?若是伤着病着了,误了良辰吉日岂不可惜?” 宴霜清飞快地掠过一眼坐在一旁被忽略了个彻底,面色难看的继母,对着宴忠淮躬了躬身,温言道: “父亲教训得是,女儿记下了。以后定会更加小心,不让您和祖母担心。” “只是祖母生辰在即,太后圣诞已近,霜清想着亲自以双面绣技献上百寿图,方能尽些忠孝之心。” 祖母闻言,笑容更盛。 她慈爱地拉过宴霜清的手,轻拍了几下:“你这孩子,就是孝顺!” “既然你下了这般苦功夫,自然不能辜负……” 宴霜清面露难色:“只是因着前两日昏迷误了时间,怕是只来得及绣上一副……” “无妨,先着太后那边便是!百寿图由百种字体寿字构成,本就罕见,还是双面绣……清儿孝心,定能感动上天!” 宴忠淮迫不及待地开口。 只是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替母亲做了主,忙不迭地冲着老夫人讨好一笑。 宴老夫人瞪了宴忠淮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宴霜清:“你父亲说的没错,自是太后重要些的。” “但清儿的孝心,祖母心里清楚,自是这府上独一份的。” 一通阴阳怪气,让宴忠淮有苦难言,只得尴尬地弯着腰连连赔罪。 老太太没有纠结很久,很快换了个话题,拉着她的手说:“霜清啊,你快看看,这二皇子让人给你送来的聘礼,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宴霜清目光掠过那些华贵的礼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宴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霜清啊,你可知这婚事对我们宴家意味着什么?” 闻言,宴霜清的眸色先是沉了沉。 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从她的眼底飞快掠过。 想起前尘往事,心里虽有万分波澜,但面上依旧是一派从容冷静。 她微微低头,温婉回答道:“孙女明白,二皇子文……文质彬彬,母亲为圣上贵妃,自是大有前程。” 宴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如此。大皇子常年征战,而当前中宫无子,剩余皇子或是尚未成年,或是母族不显。” “只剩二皇子殿下乃贵妃之子,温文尔雅,若得宴家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想来咱们清儿,未来还有更大的造化呢!” 宴霜清闻言,轻抿朱唇,不急不缓道:“祖母的教诲,霜清铭记于心。” 她语气微微一顿,没有马上接着说下去。 反倒话锋一转:“只是——” 宴老夫人被她的微顿所疑惑,拉着她的手连忙询问:“只是什么?” 宴霜清故作为难,佯装不安道:“只是,有些位置责任重大,霜清担心自己难以胜任……” 一听这番不安的话语,宴老夫人却是笑了。 她轻抚宴霜清的发丝,安慰道:“傻孩子,你自幼得家族倾力培养,家世容貌才情无一不是顶尖,什么位置配不得?” 老太太出身豪门,又嫁入相府,一生养尊处优,说话自有一番与生俱来的底气和自信。 她毫不犹豫地说:“况且,你背后有整个宴家作为支撑,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倾尽所有资源,成就这条成龙路。” “只望清儿初心如旧,莫忘了家族恩惠,日后……对家中这些不成器的,照拂一二。” 而此时一旁的宴忠淮也含笑点头,眼中充满了期望。 宴霜清坐在一侧,听着这番豪言壮语,不经意地瞥过已然无法维持表情的继母,嘴角不免勾起一抹淡笑。 她轻启朱唇,有意地显出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既如此,霜清定牢记祖母和父亲的嘱托,有朝一日光耀门楣,照顾好庶弟和……” “婷婷妹妹。” 魏采岑登时站起身子,向来温柔的脸上满是狰狞。 第5章 同日出嫁 宴老夫人吓了一跳:“魏氏,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也是做母亲的人,这般不稳重!” 她转过头,对着宴霜清柔声道:“还是清儿向来贴心,不愧是宴家的好孩子。” 宴忠淮也瞪了魏采岑一眼,转头摸着胡子,缓缓道:“宴家有霜清,是宴家之幸。” “霜清你入王府后,宴家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宴霜清笑了笑,轻轻颔首:“那霜清就在此先谢过祖母和父亲了。” 而三人这番畅快的对话,落在了一旁魏采岑的耳中,如同针刺一般。 她紧握着手中的绣帕,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难耐之下,魏采岑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清儿真是好福气,能得家族如此看重。”她的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和嫉妒, “只是,我这为人母亲的,也盼着婷婷能有好的归宿。” “清儿,你若愿意又何需有朝一日?不若现在便帮着劝劝吧!你向来是个好姐姐的。” 这话一出,瞬间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宴婷婷的婚事上。 原本温情脉脉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而宴霜清的目光轻轻掠过魏采岑,似笑非笑。 这继母,终究还是养气功夫差了些,按捺不住了啊。 也是,毕竟宴婷婷可是亲生女儿呢。 但面上还是语气平和地对继母说道:“妹妹亦是聪慧可人,相信定能觅得良缘,继母无需太过担忧。” 魏采岑看向继女,只觉得平日里乖巧大方的宴霜清,今天像是有些许不同。 乍一听仿佛只是单纯礼貌回应,但那张明艳的面孔里却又似乎藏着几分冷然的深意,让人阵阵发寒。 不过她此时也没空想那么多,想着自己女儿那糟糕的婚事,便气恼地抢白道: “清儿啊,你有所不知了,婷婷的婚事有些下落了,是定北侯府。跟你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宴霜清轻轻抿了口茶,佯装不解:“哦,何出此言?祁家乃是开朝便有的将门,定北侯更是少年英豪。” “妹妹嫁入祁家,应当福气不少才是。” 魏采岑摇了摇头,很是不满: “什么百年显赫家族,那祁家如今除了定北侯,连个成年男丁都没有!” “定北侯又只知杀敌不懂疼人的,婷婷嫁过去,怕是要受不少委屈。这样的婚事,哪里能算是好姻缘啊!” 这话一出,宴老夫人的神色马上又冷了下来。 老太太拍了拍桌沿,厉声道:“魏氏,你这是什么话?婚姻大事,岂能只看家世财富?” “皇室公主都有和亲敌国的,婷婷再苦,能苦过他国为质?” “婷婷若有其姐半分孝心,便应当体谅家族,不因一时之困而心生怨言。” “日后清儿得了造化,还怕委屈了婷婷不成?我朝也不是没有改嫁的世家女!” 魏采岑见宴老夫人动怒,心中虽惧,但那份不满仍如潮水般涌动。 她咬了咬牙,试图再争一争:“老夫人,您说的是,可未来遥遥无期,何如过好当下?婷婷她自小锦衣玉食,若是嫁到祁家,那清贫的日子,她如何能受得了?” 宴老夫人尚未开口,宴忠淮却先跳起了脚:“什么遥遥无期,胡说八道!” 宴老夫人猛地站起身,眼神如炬,直视魏采岑,怒斥道:“孺子不可教也!你身为长辈,又是宴家主母,当以家族大业为重,怎可如此短视!” 魏采岑却低声低声嘟囔:“可……可我也只是担心婷婷会受苦啊。” 宴老夫人却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冷笑一声,话锋一转:“魏采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婷婷,可你扪心自问,这其中是否也掺杂了你的私心?” “你担心的是婷婷的未来,还是担心你自己在宴家的地位因此动摇?” 魏采岑被宴老夫人一语道破心思,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了是吧。”宴老夫人冷冷一个蔑视,继续道,“魏采岑,你记住,作为宴家的一员,你的首要任务是维护家族的荣耀。” “婷婷的婚事,已经决定,不容更改。你若再敢多言,便是置家族颜面于不顾,到时,我宴家自有家法处置!” 宴老夫人虽年岁已高,但到底是宴家的核心,说话掷地有声。 而此番话一出,魏采岑便知事情是毫无转圜之地。 自己在这场争论中已经彻底败下阵来,心有不甘,但此刻的她,已经别无选择。 魏采岑无力地垂下头,声音低沉而憋屈:“老夫人,我…我明白了。我…我答应便是。” 宴霜清看着继母魏采岑吃瘪的样子,心里只觉得爽快不已。 上辈子她将宴婷婷当作亲妹妹,听了继母几句挑拨,便一门心思帮着退婚。 以至于哪怕她后来尽力弥补,仍难免在京城里落着个仗势欺人的坏名声。 既如此,这辈子她绝不多管闲事。 但想让这两人火急跳墙,这把火还不够旺…… 宴霜清眼波流转,面上如同春日暖阳,温和而不失风度地朝魏采岑恭贺: “继母,那霜清先恭喜您了,妹妹能找到如此良缘,实在是宴家之福。” 魏采岑此时已觉得继女是假意逢迎,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勉强道: “…多谢清儿。” 宴霜清看向祖母: “祖母,妹妹婚事已定,双喜临门,何不讨个好彩头,同日完婚?” “祁将军出征在即,若是这喜事能带给前线一些好运,便是再好不过了!” 第6章 煽风点火 同日出嫁?! 此言一出,宴家大厅里的人都震住了。 尤其是魏采岑,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而宴忠淮亦是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着这突如其来的提议。 他摸了摸胡子,才缓缓开口道:“霜清,你可知同日出嫁,这其中的复杂与非同小可?毕竟,婚事非同儿戏。” 宴霜清却是温婉而坚决地解释自己的提议:“父亲,女儿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但试想,若是我们姐妹二人同日出嫁,不仅彰显了宴家的团结与和睦,更能在京城中传为佳话,对宴家的声望大有裨益。” 宴忠淮却还是犹豫:“霜清你毕竟是要嫁入皇室,这同日出嫁,怕是会抢了皇室的风头,二皇子那边……” “父亲您多虑了。”宴霜清微笑。 她不急不缓地解释: “定北侯年过二十仍无妻室,不仅遭他国嘲笑,民间亦有言论,更与本朝善待军眷的传统相悖。若能同日完婚,也是免了皇室一宗心事。” “至于二皇子那边……婚后,二皇子便与定北侯有了联系,二皇子得父亲文官魁首相助,又有定北侯这等将星辅佐,怎会责怪?” “而妹妹在大军出征前嫁入祁府,不论定北侯此去结果,宴府守诺重义的好名声,总是少不了的。” 一番话顾及多方,合情合理。 一旁的宴老夫人听到这里,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许: “清儿果然是我宴家骄女,总是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她微微一笑,看向宴忠淮,“忠淮啊,我觉得霜清说得有道理。本就是喜事,二皇子那儿哪会有什么不满。双喜临门,何乐而不为呢?” 魏采岑见着在场所有人似有定下来的意思,脸色骤变,急步上前,双手微颤地抓住了宴忠淮的衣袖: “老爷,这……这如何使得?婷婷她…怎能与霜清同日出嫁……” 这桩婚事本就丢人。 现在还要一起出嫁,这对比起来,一个嫁入皇室,一个嫁入破落户,这让人看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何况,若是挑这般显眼的日子出嫁,万一祁泽霆真的回不来了,就是冲着名声,她的婷婷怕也只能守寡一辈子了!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宴忠淮却轻轻抽回衣袖,冷声冷气地说:“夫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权利。宴家向来以大局为重,你应当明白。” 魏采岑眼眶微红,正欲再辩。 却见宴忠淮沉吟片刻后,语气稍缓: “既然母亲与霜清你都这般认为,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依你们所言,让婷婷与你同日出嫁。” 他转而望向门外,仿佛已看到未来的景象:“祁家夫人着急定北侯婚事已久,只怕听了更是欢喜。” 宴老夫人手中轻轻摩挲着佛珠,笑着道:“同日出嫁,此计甚妙。” “这样一来,定能让宴家之名更加显赫,也让城中百姓一睹我宴家之风采。” 老夫人越想就越觉得妙,她笑意吟吟地说着:“妙哉妙哉啊。” 而魏采岑则根本无法接受事实。 她跌坐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同日出嫁、同日出嫁、同日出嫁……”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同日出嫁,未曾不是坏事! 那不就意味着,可以换…… 魏采岑的眼睛瞬间变幻莫测。 她强压下心中的苦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后的光亮: “既然如此…那便依老爷和母亲的意思吧。” 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婷婷虽委屈,但为了霜清,为了宴家,她也会愿意的。” “这就对了!”宴老夫人安抚着说,“采岑啊,你且放宽心。我们宴家的女儿,个个都是金枝玉叶,各有各的福分。”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全力支持霜清,让她能顺利踏上那条荣耀之路!” 魏采岑想着心里的大计,虽有千般不愿,却也渐渐平静下来。 而就在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嘈杂。 宴婷婷气冲冲地闯入大厅,脸色如她的衣衫一般青绿交加: “什么?!要我与霜……姐姐同日出嫁?还要我嫁给祁家……那个只剩孤儿寡母的破落户?!” 宴婷婷的声音尖锐而愤怒。 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不顾一切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宴忠淮瞬间黑了脸。 他严厉地瞪着刚进门的宴婷婷,试图用父亲的威严压制住她的情绪。 “婷婷,不得无礼!” 宴婷婷却不依不饶,坚决反对这个决定:“这桩婚事,我宴婷婷就算是死,也绝不答应!”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祁家虽遭变故,但终归是名门之后,哪有你说不嫁就不嫁?”宴忠淮厉声呵斥。 宴婷婷被父亲的话噎得一时语塞,但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却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无法平息: “父亲,女儿宁愿终身不嫁,也绝不愿嫁给那样的人家!” “您难道不知道,那祁家就是个晦气的,祖传的战死沙场,好不容易有个活到老的,还昏床上了……” “——够了!”宴忠淮猛地打断宴婷婷的话,“婷婷,你身为宴家之女,应当知书达理,怎能说话如此轻狂?” 宴婷婷的眼眶已经泛红,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父亲,女儿并非无的放矢。话虽难听,但没错!”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可毕竟是女儿一辈子的事,岂能儿戏?祁家近况如何,您心里也清楚。” “祁泽霆此去生死未卜,若他真已不幸,我难道便要呆在那破烂地方,蹉跎一生?” 宴忠淮的脸色愈发怒了起来。 他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质疑他的权威,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婷婷,你既然知道父母之命,便无需多言!” “祁家也是名门望族,且自知亏欠,你嫁过去,自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地位。” “我只知恩大成仇,恩将仇报!”宴婷婷尖锐道。 宴霜清在一旁煽风点火:“婷婷,你怎能这般对父亲说话?” “何况祁家满门忠义,你说的那些,只有狼心狗肺,牲畜不如的物什才会如此!” “要是谁做了,必定是天打五雷轰,难得善终!” 魏采岑看了宴霜清一眼:“清儿,毕竟是要出嫁的姑娘,说话还是留点分寸的好。” 宴婷婷听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毛,嘴上也忍不住认同:“确实,姐姐这话,瘆人了些。” “瘆人?!”宴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婷婷,我知道你天真烂漫,说话却要注意些!你姐姐好心安慰,还有错了?” 宴霜清故作难过地低下头,掩住嘴角的冷笑。 可不是吗,一个白眼狼,怎么知道为人应有的德行操守? 宴婷婷见向来疼爱她的祖母也不站在她这边,神色愈发委屈,忍不住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 “她说得好听,她去嫁啊!” “我要是能嫁给珲……二皇子,我能说得更好听!” 宴忠淮闻言,怒不可遏。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宴婷婷:“你!你简直是在胡闹!” “宴婷婷!你以为自己是谁,能随意决定自己的婚事?宴家的女儿,就必须以家族利益为重!” “来人!请二小姐回房静心抄书,大婚前,便不要随意出流云阁了!” 第7章 挖坑看戏 “父亲,您竟要将我禁足?还要抄书!”宴婷婷不敢置信。 明明不是她的错,凭什么惩罚她! 这让自幼被宠大的宴婷婷怎么受得了。 宴忠淮看着这二女儿不懂事的样子,简直气到不行。 他指着宴婷婷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魏采岑从未见过自己丈夫如此盛怒的样子,心下也发颤。 她连忙上前一步,双手轻轻环住宴婷婷的肩头,将女儿往后带了带,声音颤抖:“婷婷,你别说话,不要惹你父亲生气了。 宴婷婷倔强地扭过头:“我不!凭什么我的婚事就要低人一等?这不公平!” 魏采岑心中一紧,连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 她急得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对宴忠淮说: “老爷,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婷婷她还小,不懂事。您消消气,我这就带她回去。” 说着,她悄悄在宴婷婷耳边低语:“婷婷,你先别急,母亲会有办法的,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宴婷婷却不愿,用力甩开了母亲的手,狠狠说道:“我不走…凭什么我要走!” 魏采岑被女儿甩得手臂狠狠一痛,却是无可奈何。 偏偏宴婷婷还在嚷嚷:“我不嫁!我死也不嫁!他祁家是什么破烂地方,凭什么要我去受罪……”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遗传其母的狐狸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宴忠淮和宴老夫人,泪花不住地打转: “祖母、父亲……我,我知道要为家族付出,也愿意暂时吃苦。” “可我也是您们娇宠着长大的,便是不如姐姐……” “……好歹换个人家,也让我有个奔头吧?” 一番话,说得宴忠淮脸上有了些愧色。 宴老夫人更是红了眼眶。 她连忙上前将宴婷婷拉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但语气依旧坚决而掷地有声: “婷丫头,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大局为重。” “为了补偿你,我便将压箱底的几车珍宝作为你的嫁妆。” “霜清那边嫁入王府需要银钱打点,银票元宝不可少了,但身为皇子妃,自当力行节俭,端方庄重,其他的便不需要了。”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香料妆粉一类,还有府上所有好地段铺子的地契,我便做主都允了你。” “咱们婷丫头出嫁自然是风风光光,绝不会让任何人小瞧了!” 她转过头,看着宴霜清:“霜清,你怎么说?” 怎么说? 说她知道老太太偏心,不知道能这么偏心? 亏她上辈子被人嘲笑毫无底蕴的土财主时,还自以为是宴府不喜奢华,才没有珍宝傍身! 但也无妨。 既然知道了,自然便是她的了。 宴霜清笑容不变,看着妆容凌乱的宴婷婷,朱唇轻抿。 她适时上前,握住了宴婷婷的手。 明艳的脸庞,此时是一派疼爱之情。 宴霜清缓缓温柔说道:“妹妹嫁入祁家,当然需要更多的嫁妆。” “你嫁去祁府后,若有不顺便使人通禀王府,我定会好好照料……” “还是霜清识大体,懂得顾全大局。”老太太满意地看着宴霜清。 宴父闻言,也点头附和,目光中带着几分严厉地看向宴婷婷:“婷婷,你听到了吗?你要多向你姐姐学习,家族的未来,需要你们姐妹俩携手共进。” 宴婷婷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但眼眶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打转。 她抬起头,看向宴霜清。 只见对方依旧保持着那温婉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让她更加愤恨。 但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宴婷婷再也无法忍受,她猛地一跺脚,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然后,她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宴家大厅,留下一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魏采岑见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她试图缓和气氛:“老夫人,老爷,婷婷她还年轻,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时间去理解和接受。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说完,她顾不得许多,急忙跟上宴婷婷的步伐,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喊道:“婷婷,等等我!你别冲动!” 而宴老夫人和宴忠淮,显然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也没有去拦。 宴老夫人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冲动了。” 宴父则沉声道:“罢了,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此时他的气还没消下来,又看向长女,嘱咐道:“不过,霜清,你也要多留意一下婷婷的情绪,毕竟你们是姐妹。” 宴霜清微微一笑,温柔地应道:“是,父亲。我会的。” 在两人注意到的地方,那双从容淡然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冷意,阵阵发寒,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婉与贤淑。 * 稍作片刻,没过多久,宴霜清便也带着凝翠从宴家大厅离开。 清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正是舒舒服服的时候。 凝翠跟在宴霜清身后,想起刚刚说起的嫁妆之事,又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忿: “小姐,老夫人实在是太偏心了!明明您自幼懂事孝顺,到头来什么好的,全落在二小姐手里!” “好不容易有了门好婚事,偏还要来这一出添堵!奴婢实在是替您感到不值!” 凝翠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明明是您要嫁入皇室,何况皇家形势复杂,更需要有足够嫁妆傍身!” “何况要是您身为长姐,又入皇室,嫁妆还不如继妹,岂不让人轻看!” “要我说啊,那与祁家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来说要取消啊,我看啊,不过是那两母女想多骗点嫁妆!” 凝翠话里话外的酸意都快溢了出来。 宴霜清却没有丝毫愤怒。 她停下脚步,轻轻转身,目光柔和却带着一丝深邃地看着凝翠:“凝翠,你可知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是口说无凭。” 凝翠一愣,似乎有些不解,但又隐约觉得小姐的话里有深意。 “小姐,您的意思是……” 宴霜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自信与狡黠: “口头上的话啊,说得再好听也是假的。有本事开口要,还得有本事拿到手才行!” “笑到最后,才是真有本事!” 凝翠闻言,还是似懂非懂。 但看着宴霜清直视前方的自信眼神,她忽然又像是悟到了什么,便说道: “小姐,奴婢虽然不太明白您话中的深意,但奴婢相信,您一定有您的打算。” 小姑娘轻声说着,声音里满是信任与忠诚。 宴霜清闻言,侧头看了凝翠一眼,浅浅一笑,说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语罢,便重新迈起脚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凝翠也连忙跟上,两人的身影在庭院里渐行渐远,只留下坚定而有力的脚步声。 第8章 梦中情媳 七日后。 宴府内,张灯结彩,花香袭人,宴老夫人的生辰宴会正热闹非凡。 宾客们多为京城中的贵妇与千金小姐,她们身着华服,笑语盈盈,缓缓步入宴府。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一个尤为引人注目的消息在宾客间悄然传开—— 宴家的两位千金,皆已觅得佳偶,双双许下了婚约,更是计划同日出嫁! 对象分别是二皇子和定北侯。 皆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老夫人,真是福泽深厚,双喜临门啊!”礼部尚书的赵夫人率先起身,向宴老夫人致意。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宴家两位小姐,不仅才貌双全,更是温婉贤淑,未来定能夫妻和乐,成就佳话!” …… 宴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身着华丽的寿服,头戴珠翠,面容慈祥而庄重。 她听着宾客们的恭维与祝福,心中自是满心欢喜,但面上仍旧不失谦逊地微笑回应: “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的缘分。” “哎呀,宴老夫人您就别谦虚了。听说宴家的两位千金,一个即将成为二皇子妃,另一个则是祁家的少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徐太傅家的徐夫人接过话茬,语气中满是羡慕。 “对对对,也就是宴家,满门清贵,更有着老夫人和宴相,才能有这般好福气!”另一夫人也忍不住赞叹。 宴老夫人笑得嘴都停不下来了,便说:“诸位谬赞了,小女们能得此良缘,也是她们的福气。 众人看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自然知道她是极高兴的。 说实话,定北侯倒还在其次。 虽然战功赫赫,到底无父兄扶持,家中糟心事更是不少。 可这二皇子本就在文官里有些名声,其母王贵妃也不像其他皇子生母一般位分低微。 未来加上宴家这个岳家……怕不是贵不可言啊! 说不得,这宴家女儿,便是未来的皇后,乃至皇太后! 这等荣耀,在座夫人没有不羡慕的。 毕竟谁不想自家能成为后族呢。 只是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能有这般福分? 而就在众人好奇和谈笑间,忽然一道高亢的通报响起—— “报老夫人!长公主殿下驾到!” 一听这来人,众人纷纷起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平昌皇朝的大长公主身着大红色的华服,步态优雅地步入大厅,引得一阵赞叹声。 大长公主周姳—— 说是皇室之中最为尊贵的明珠也不为过。 她比二皇子周珲大五岁,乃皇后独女,居嫡居长,身份尊贵无匹。 难得的是,她端正守礼,严格约束自身,管教弟妹。 驸马坠崖失踪多年,她仍不改嫁,替丈夫照顾家中老人,朝中尽是赞叹,深得当今圣上及皇后怜爱。 长公主发髻高挽,一袭素色宫装,配上她不苟言笑的面庞,尽显皇家威严。 “宴老夫人,本宫来给您祝寿了。” 周姳上前几步,向宴老夫人行了一礼,声音傲然尊贵。 宴老夫人连忙起身,笑容满面地回礼道:“长公主殿下能亲临寒舍,真是老身的荣幸。快请上座。” 周姳淡淡一笑说:“来得匆忙,只备了份薄礼,望宴老夫人见谅。本宫在此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就让人把带来的翡翠珊瑚树送了上来。 珊瑚树一亮相,瞬间耀眼非凡。 满室蓬荜生辉。 众人纷纷夸赞。 宴老夫人见状,又是惊喜又是惶恐,连忙道:“长公主您人来就行,还送什么礼啊。” 她边说边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翡翠珊瑚树,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赞叹。 “这珊瑚树,色泽温润,形态自然,真是世间罕有之物,长公主的心意老身真是感激不尽。” 周姳见状,轻轻抬手,示意对方不必拘礼: “老夫人言重了,本宫今日前来,一则是为老夫人贺寿,二则也是久闻宴府家宴之名,特地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三来……” 周姳笑容里带了一丝亲近:“也想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给未来弟妹讨个欢喜。” 宴老夫人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请周姳落座。 她眸中闪过一丝骄傲,连忙应允:“长公主所言极是,能得您赏识,是我那孙女儿的福气。” 她吩咐下人几句,不多时,便见宴霜清在丫鬟的陪同下,款步而来。 众人一看,只见走来的女子身着淡雅的碧色罗裙,发间仅插了一支白玉簪,却更显得她肤如凝脂,气质出尘。 虽因着长辈催促而步履匆匆,却依旧仪态端方,不见慌乱。 再走近一看,只见她生得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细腻如瓷,透着淡淡的自然光泽,仿佛盛放的牡丹,雍容典雅,又不失娇艳之色。 眉宇间,一对远山眉轻轻扬起,宛如黛色烟云,为她平添了几分仙气脱俗的气质。 她行至宴老夫人与长公主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个标准的礼仪,声音清脆悦耳: “霜清见过祖母,见过长公主殿下。” 饶是见多了京城贵女,宴霜清的气质和仪容仍旧让在座的夫人暗暗赞叹: 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姑娘。 想来这位便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了。不愧是皇家,倒是好眼光。 长公主周姳望着宴霜清,眼中满是赞赏与喜爱。 她轻轻抬手,示意宴霜清起身:“宴家霜清,真真是人中龙凤,这气质、这风姿,怕是京城里也难寻其二。” 又转头对宴老夫人说:“宴老夫人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孙女。” 宴老夫人闻言,自然是与有荣焉。 她那富态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对长公主道:“长公主谬赞了,霜清这孩子,自幼被府上宠爱,今日能得您如此夸赞,实属她的荣幸。” 长公主周姳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认真: “我从不打诳语。妻者齐也,若皇家子弟能得霜清这般贤内助,定能齐家室,亦是他的幸事。” 此言一出,席间皆是面露惊色。 长公主虽未直言,但话语中谁听不出,她对宴霜清的满意? 宴霜清有长公主相助,圣上及皇后那里好印象自是少不了的。 这婚后,可不就是一帆风顺,皇室荣宠唾手可得? 可真真是有福气啊! 于是众多人随即又纷纷附和,称赞宴霜清与皇子的确是天作之合,不仅家世相当,更兼才貌双全,实乃佳话一桩。 宴霜清听着众人赞誉,面上不见局促,反而落落大方向众人道谢,并吩咐下人招待。 一言一行有条不紊,将一众事务安排的妥当周全。 众人见着,原本赞誉更多是为了讨好长公主,现在也难免多了几分真心。 “长公主所言极是,宴家小姐确是京城闺秀中的翘楚,若能入皇家,将来定能福泽万民。”一位夫人率先开口,其余人亦纷纷点头称是。 而在这一片赞誉声中,一位妇人对着另一位眉目凌厉,看着就不好惹的贵妇小声调笑: “祁夫人,怎的直勾勾地盯着你儿子未来的大姨子?” “不若让宴家二小姐一并出来便是,这般含蓄,倒不像你平日的作风了! “胡咧咧什么?还不让人安静一会儿了!” 祁母没好气地瞪了那妇人一眼。 她的语气熟稔,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成功让那妇人笑得更欢。 祁母无奈地轻哼一声,只是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宴霜清: 宴家大小姐如此端庄大气,举止间尽显大家风范。 活脱脱她的梦中情媳成真啊! 说起来,这婚约也未指明是姐姐还是妹妹,若是…… 奈何另一方是皇家,不然,纵是耍些脸皮子,也得把这好儿媳带回自家去! 第9章 撞破奸情 想着,她叹了口气,自我安慰: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未来儿媳是宴家二小姐,想来也能有其姐几分风采。 婷婷类清,也是不错的。 祁泽霆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这回不论如何,他出征前,这亲非定下不可! 如果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便再使些手段! 说不得,还能抱上孙子…… 这样一想,她心下不免愉悦起来,又多看了几眼正低头浅笑的宴霜清。 越看,心中的不舍如痒挠一般,越发难耐: 若能求得姐姐…… 宴霜清感受到来自某处传来格外炽热的目光,不免多留意了两眼。 原来那便是祁泽霆的母亲。 面上看着很是亲切,倒不似传闻中的泼辣可怖。 只是…… 为何祁母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是喜爱的样子? 虽不知为何,但到底是件好事。 虽然她不惧婆媳纠纷,可若能得婆母支持,日子也省心得多。 宴霜清心中想着,面上仍保持着温婉的笑容与长公主交谈。 因着上辈子打交道多年,对于长公主的好恶,宴霜清心中十分清楚。 不然,也不能成功说服向来在夺嫡之战中立的长公主,最后旗帜鲜明地支持周珲。 而长公主周姳却自觉与宴霜清相谈甚欢,只觉相见恨晚。 又见宴家花园景致优美,花香袭人,不禁起身挽住宴霜清的手,提议道: “霜清妹妹,听闻宴家园景乃是京城一绝。今日宾朋满座,不如一齐游览一番如何?” “虽然出嫁后自有更好的景致,但到底是家中景色,多见见也是好的。” 众人一愣: 知道长公主向来直言不讳,却也少见这般直白欢喜的模样! 这若是嫁过去,先天便有着大姑子撑腰啊! 宴老夫人听言,心中更是高兴,连忙点头应允:“霜清,你便带着长公主与各位夫人小姐们四处走走,看看春色。” 宴霜清微微一笑,竟也毫不避讳地揽着长公主的手,一同缓步走出正厅。 长公主见着哈哈大笑,对宴霜清大方不做作的样子更是喜爱几分。 其余贵妇们则纷纷跟随其后。 花园中。 宴霜清轻移莲步,穿梭于花丛小径之间。 她一边带着众人前行,一边优雅地介绍着园中的每一处景致。 “诸位夫人,这处名为‘碧泉流芳’,乃是园中最为清幽之地,泉水自山间潺潺而下,汇聚于此,清澈见底,夏日里尤为凉爽宜人。” “再往前,便是‘百花争艳’了,此处种植了各色花卉,四季不绝,如今正值春日,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 宴霜清不仅人长得漂亮,说话的声音也柔和舒缓,不紧不慢,衬得景色愈发清新。 众贵妇们听着她的讲解,觉得一点儿也不枯燥,反而津津有味。 甚至不时发出阵阵赞叹,对宴霜清的学识与才情更是赞不绝口。 而祁母则跟在队伍之中,默默观察着宴霜清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对没了梦中情媳的酸楚之感更深,但对即将嫁入祁家的宴婷婷的期待亦更强了。 行至梅花园前,宴霜清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她的目光温柔地从星点绽放的梅花中掠过,望向宴婷婷居住的流云阁方向。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灯。 日光明媚,若不是眼明心细的,也看不出灯芯还在缓慢燃烧着。 她眼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一道锐利而复杂的光芒: 就是这里了。 她想。 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 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的微笑,转过身来,对众贵妇们说道: “诸位夫人,此园乃长辈厚爱,知道霜清素爱梅花,特意选了珍贵的树种,打造的梅园,春日亦可见梅花。” “我取名此园为——‘报春’” 有小姐看着园中傲然绽放的梅花,惊叹: “已入春的时候,不想竟仍有梅花坚守枝头!” 宴霜清目光温和:“是啊,我甚是喜爱此处梅花。” 她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 “却是比许多人……耐得住,有风骨呢。” 说着,宴霜清轻轻走近一株盛开的梅花,伸出纤纤玉手,轻轻触碰那娇嫩的花瓣: “霜清也望效仿这春梅,能守得住寒冬,亦能享得了春光,自有一番气节在。” 长公主周姳随正漫步于梅花园中。 此时听到这里,不禁点头: “倒是人如此花,甚是贴切。这报春园,可是取怀抱春光之意?” 宴霜清微微摇头:“是回报的报字,既指梅花春到时开放更盛,报送冬去春来。亦是……” “亦是什么?”长公主有些好奇。 “……亦是感念长辈厚爱,取回报春晖之意。” 宴霜清说着,脸色微红,似是吐露心声,有些羞涩。 却听得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们脸上更是赞叹。 毕竟,谁不希望自家的后辈,聪慧有礼,重孝知恩呢? 周姳更是不住点头:“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是不错!” 转身之后,她的嘴角更是露出了一抹笑容,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此女能堪大任。她想。 而其他夫人亦是对她忍不住赞叹: “宴小姐真是才情出众,不仅园中美景令人陶醉,解说更是让人受益匪浅。” 宴霜清微微一笑,谦逊地回应: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些浅显的感悟罢了。” “能与诸位夫人共享这梅香雪海的美景,实乃霜清之幸。” 众夫人又是一阵谈笑。 而就在此时,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忽然小声道: “长公主,那远处山石后,似乎有人。” 第10章 捉奸在场 “有人?” 周姳的脸色微微一凝,随即吩咐,“那你去看看。” “是。” 宫女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山石,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不被察觉。 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透过石缝间透出的微弱光线,她清晰地看见了一对男女相拥的身影。 偷情的轮廓在光影交错格外亲昵。 “珲郎……” 女子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如同春风中摇曳的柳枝,既挑逗又迷乱。 朱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挑选的蜜糖: “只愿君心……似妾心。” 男子闻言,先是轻笑一声:“这话,着实蜜人心扉。” 很快,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与放纵:“如此嘴甜,若是不身体力行,倒是有负美人恩重……” 说着,他便低头向女子凑去。 “哎呀,珲郎,不可……”女子故作娇羞地推开他。 她继续用那矫揉造作的声音说道:“今日宴会人多眼杂,不如……” “放心吧,这儿隐蔽得很,不会有人来的。” 男子不以为意地笑道,“乖,爷就喜欢你柔顺的模样……” “可这……这里是姐姐最爱的梅园,她若知道了……” 男子听罢动作一停,旋即更加激动了起来。 他手上的动作愈发狂野。 很快,阵阵吟哦响起: “唔……珲郎……不要……不要咬……” 宫女听到这里简直一阵面红耳赤。 谁能想到, 光天化日下,这山石后竟有人在偷情! 这女子,居然还是和姐姐的心上人…… 简直就是道德沦丧! 宫女正想回去向长公主禀报,忽然脚下一麻,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 她脚一崴,发出刺耳的一阵摩擦声。 而山石后的两人猛地惊起,惊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是谁在那里?”男子低喝一声,声音中满是戒备。 宫女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大喊: “快…快来人啊!” “这儿有对狗男女在偷情!” 宫女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喊,如同惊雷划破夜空,让那对男女瞬间从柔情蜜意中惊醒。 女子更是被吓破了胆子。 她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措。 慌乱中试图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却越弄越乱。 最终只能衣衫不整地捂着脸冲出山石,却正好暴露在众人面前。 长公主周姳本正与夫人们谈笑风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话语。 她顺着宫女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冲了出来。 “这是……”周姳的眉头紧皱。 她虽然未曾言语,但那股气场已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长公主殿下,这……”一名夫人欲言又止,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了。 所有人都注视着眼前突然的景象。 女子看不清模样,衣衫凌乱不堪,簪子卡在松垮的发髻上,将落不落。 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都露了出来,透着点点绯红,好一片春色荡漾。 在场有不少都是过来人。 这番景象,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微妙。 就在这时,一位见过宴家女儿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仔细辨认后,不由得低呼出声: “这……是宴家二小姐,宴婷婷?” 此言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甚。 宴婷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抓着衣襟,试图遮挡住更多的春光,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周姳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宴婷婷。 她缓缓上前几步,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质问:“宴二小姐,你这是……” 宴婷婷慌乱抬起头。 一瞬间对上长公主那审视的目光,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般。 她颤抖着声音,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助地跪倒在地。 周姳见宴婷婷如此失态,心中已是不悦。 她猛地转身,厉声喝道:“山石之后的人,还不速速出来!” 这一声呵斥,仿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山石后静默片刻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随着那人影逐渐清晰,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大变—— 那男人,竟是当朝二皇子! 周珲! 周珲一身便装,神色复杂地走出山石,目光与周姳交汇。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缓缓上前,先是对着周姳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无奈: “见过皇姐。” 周姳闻言,脸色瞬间铁青。 她万万没想到,与宴家二小姐纠缠不清的竟是自己的二皇弟。 而一直在一旁观察的宴霜清,却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得益于上辈子的经历,她猜测到,宴婷婷早就对周珲有所钦慕。 加上此前她一番同日出嫁的火上浇油之语,宴婷婷和继母定然无法安坐,定会出些“奇招”。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 这一出提前生米煮成熟饭,很是精彩。 周珲也确实就吃这一套,估计心里还得意相府嫡女,为了他如此不顾颜面吧。 若如她们二人预料,接下来估计就是软磨硬泡,让周珲配合,逼得她不得不同意,当日换亲? 这桩“好姻缘”,她宴霜清自然是要成全的。 可要怎么成就,这两个毒妇可说了不算。 宴霜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夫人。 只见她们皆是大惊失色。 有的低头不敢直视,有的则是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手足无措。 宴霜清的目光在众夫人与周姳之间流转,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随即眼波一转。 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丫鬟凝翠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她: “小姐,您没事吧?” 宴霜清借助凝翠的力量站稳。 她眼中带着水光,说话断断续续的,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怎……怎会如此……” 第11章 继妹被打 众女眷见状,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宴大小姐,你…你还好吧?” 有的还想要上前搀扶,但宴霜清已经轻轻摇了摇头。 她示意自己无碍,只是需要休息片刻。 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后,宴霜清走向诸位贵妇千金,行了一个大礼: “各位夫人、小姐……今日之事事出突然,此处人多嘈杂,且毕竟早春时节,春寒料峭,还请各位回正厅小憩,我已令下人备好姜汤并暖身的糕点。” “招待不周之处,霜清代宴家,向各位赔罪。”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 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宴家的尊严和体面。 众夫人面面相觑,但眼前这样一出大戏,个个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她抬头望向周姳,面色有些发白,眼中却满是坚毅: “长公主殿下,此事关乎皇室与宴家颜面,您看……” 周姳望着面前女子那脆弱又坚强的模样, 心中怒火虽然未消,但也不得不赞叹宴霜清此刻展现出的宗妇风范。 毕竟当众撞破自己的妹妹与未婚夫苟且,还能迅速回神收拾残局,实非寻常女子所能及。 周姳冷冷地瞥了周珲一眼,那眼神中的责备与失望不言而喻。 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诸位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我自会处理。” 随着长公主周姳的一声令下。 众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缓缓移动脚步,准备散去。 “宴婷婷!你这个不要脸的淫娃!” 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众人纷纷望向传来的方向。 只见祁母犹如一头愤怒的母狮,猛然从人群中冲出,目标直指宴婷婷。 宴婷婷惊愕地抬头。 只见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扑面而来,瞬间便从脸上传来阵阵痛意。 “啪——” 祁母的手掌如同铁钳般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甩出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你凭什么打我?”宴婷婷捂住脸颊。 祁母怒目圆睁,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凭什么?就凭你竟婚前不顾名节,和二皇子厮混!大庭广众之下,你可曾想过……” “你让我祁家颜面何存?让我儿如何自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被世人唾弃!” 一边说着,她手上动作不停,又是几记响亮的巴掌。 不多时,宴婷婷本来清丽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青红交杂,微微肿起。 如同她爱痕遍布的身上一般, 但祁母并不满足于此。 她手上用力,猛地一拽,将宴婷婷拉近自己,几乎是贴面而语: “我祁家世代清白,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个偷情的贱人?” “怎么!就这般饥渴难耐,离了男人便一刻都活不得?” 她边说边用力地摇晃着宴婷婷,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而出。 宴婷婷被晃得头晕目眩,只能无助地抓住祁母的衣袖,试图解释: “我还不是……不对!我就不是祁家妇!你不能打我!” 但祁母根本不听她的辩解,继续唾沫横飞地唾骂道: “你当然不是!这样水性杨花,贪慕虚荣,自甘下贱的,有何资格做我祁家妇?” “可怜宴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令祖上蒙羞的烂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浪蹄子的心思!怎么?知道二皇子有权有势,为了攀高枝,便自荐枕席了!” “哦不对,幕天遮地的,枕席都不用了呢!” “你这种女人,寡廉鲜耻,按我老家的规矩,便是该沉塘,浸猪笼伺候!”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在宴婷婷的心上。 而这番举动一出,原本准备离开的众夫人纷纷停下脚步,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再次聚拢过来。 他们脸上写满了好奇。 甚至还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 “哎呀,其实祁夫人说得也对,谁能想到这宴婷婷看着挺文静的,私下里竟然这么放荡。” “宴二小姐应该就是祁府定的新妇吧?难怪祁夫人这副气疯了的样子!” “祁夫人本就不是什么温良的性子,可这状若泼妇的样子亦是闻所未闻,不过,也能理解便是了……” “可怜啊祁家将军,新妇还没娶进门呢,就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原本我心里还替这宴家二小姐可惜,婚事差了其姐太多。可现在看看,真正可怜的是定北侯呢!” …… 众夫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对宴婷婷的指责、对祁母的同情以及对这场风波的八卦之心。 而众目睽睽之下,宴婷婷被祁母这番打骂,根本招架不住。 她只能向周珲哭诉。 “珲郎……我……”宴婷婷哽咽着。 奈何周珲是自身难保,看着情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即便想过去帮忙,也被长公主周姳凌厉喝止: “站住!” “皇姐……”周珲无奈。 周姳看向弟弟,眼中既有失望也有严厉。 这弟弟还真是的。 明明贵妃娘娘赐了那么多貌美的婢女。 偏偏要到外面来偷人,还偷到了未来妻子家里。 甚至还是人家的亲妹妹! 要真是喜欢,请旨换亲便是。 反正当初皇父和宴相约定的是嫡女,继室也是嫡出。 偏要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偷情! 现在想兜也兜不住了。 再一看那宴婷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姑娘,把自己弟弟勾得三魂五魄都丢了。 实在是生气,周姳忍不住指责他: “珲弟,你身为皇子,怎可如此荒唐行事?于皇家颜面何存?还有宴家女儿……你可真是!” 周珲本就自小被长姐管教,加上心知不占理,脚也不动了,干脆低头不语。 而此时,继母魏采岑匆匆领着宴老夫人与宴忠淮丞相步入梅花园。 三人一入场,便看到了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二皇子周珲与宴婷婷两人衣衫略显凌乱,一副不清不白的样子。 而宴霜清苍白着脸,沉默不语。 长公主周姳则是一脸严肃,目露凶光。 祁母则一脸凶狠地坐在地上,扯着宴婷婷的衣衫,大有要撒泼打人之势。 一众女眷团团围着几人,气氛尴尬至极。 宴老夫人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婷婷,你……” 祁母见状,本就心中不满,此刻更是火上浇油。 她尖酸刻薄地插话道:“老夫人年迈眼花可能不知道,你家的婷婷跟二皇子在这儿偷情呢!” “也对,这衣衫半解媚意横生的,哪像丞相千金啊,京城花魁都比不上!” 此言一出,登时让在场不少人笑出了声。 魏采岑被这一番话气得头上步摇乱晃:“你……你怎可如此无礼!婷婷她……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宴老妇人也沉下了脸,她挡在宴老夫人与祁母之间,冷声道: “祁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此事尚未查明真相,你怎可妄下结论,败坏我孙女的名声!” “什么叫败坏你孙女的名声,不用我说话,你那孙女的名声早就坏了!不知廉耻的下贱玩意儿!”祁母泼辣道。 而宴忠淮作为丞相,显然要稳重得体得多。 他先是对着长公主周姳和二皇子周珲行了礼,才稳住声音问道: “长公主殿下,二皇子殿下,老臣斗胆,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自请换嫁 周姳见众目睽睽之下,瞒也是瞒不住,干脆把事情摊开了说。 但毕竟事关弟弟的声誉,措辞也不能太过,只得小心斟酌着开口: “方才在花园之中,本宫偶遇了皇弟与宴相家的二女儿。两人似乎……有一番际遇。” “想来是事发突然,这位婷婷……小姐,匆乱了些。” 宴父这一听就沉默了。 这不就是自己的女儿跟别人私通嘛。 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加上早已人尽皆知的婚约…… 也难怪祁母这么大反应,长公主更是提到宴婷婷的名字就皱眉头,好像沾了什么腌臜的物事。 可他作为父亲,又是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 看了一眼宴老夫人,也是一副有些无语凝噎的样子。 思来想去,他只得踢了魏采岑一脚:“你养的好女儿!” 魏采岑却是趁机一下子瘫倒在宴婷婷旁边,哭声突然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高亢: “我的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命苦啊!” 魏采岑边哭边嚷,引来众人侧目:“想来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竟……你的清白,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啊!” “你可是丞相府的嫡出千金,这一出,让宴家其他女子如何自处,让宴家列祖列宗如何瞑目!” 一番不要脸的抢白和攀扯,直接把众人震住了。 宴婷婷在一旁,脸上满是泪痕,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尴尬与无措。 她轻轻扯了扯魏采岑的衣袖。 但魏采岑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着她的表演: “婷婷,跟我去祠堂,咱们在祖宗牌位前撞死,也好过受这污糟的谣言!” 宴忠淮被这话说得眼皮直跳,只得上前安抚: “夫人,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此事。” 然而,魏采岑的情绪似乎遏制不住似的。 她话锋一转,对着二皇子周珲跪了下去,既无助又期待地说: “二皇子殿下,您身为皇家贵胄,自然是明辨是非的。我家婷婷虽然被咱们丞相府娇惯大了,但也是要脸面的。” “如今出了这等事,您总得给宴家个说法吧!” “总不能逼得婷婷这般可怜的姑娘,在老夫人的生辰日上吊,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周珲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没想到魏采岑会如此要挟。 男女偷情,世人总是偏帮男子些的,他大不了就是被调侃个“风流多情”。 可要是宴婷婷在宴老夫人生辰日死了,那他在朝野的名声,怕不也是臭不可闻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魏夫人,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魏采岑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让更多的人听到她的话: “婷婷啊,你可千万别寻死啊!今天是老太太的生辰,你这可是大不忠,大不孝啊!” 周姳听到这里,却是眉头紧皱,十分不爽。 这丞相家的魏夫人当真狡猾,一番唱念做打,竟逼得皇家非得当场给个说法不可了! 这哪里是说她女儿不忠不孝,分明挤兑二皇弟呢! 可偏偏她那不懂女人手段的皇弟,在魏采岑持续不断的哭嚷声中,烦不胜烦,没经过多少思考,便干脆脱口而出: “婷……宴二小姐与本皇子男未婚,女未嫁,宴夫人何必如此激动!” ??!! 在场的人听言都惊呆了。 长公主周姳更是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一把将周珲拉到角落处。 她目光凛冽如冰,声音低微却字字带着怒气: “皇弟,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想清楚,父皇和母后给你定下的正妃到底是谁?贵妃娘娘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在她眼里,宴婷婷这样的货色,别说正妃了,根本就不配进皇家的门。 当个妾都不配。 更不要提和宴霜清相比了。 更何况周珲乃最受看重的储君人选,要是宴婷婷当了皇后…… 那简直就是拿整个平昌,拿天下开玩笑! 不要说父皇母后,单就是她,就绝对不会让宴婷婷当二皇子妃! 而周珲被长公主的怒斥吓得一愣。 但随即又想起宴霜清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得意之情。 他定了定神,朝着周姳嘴角微扬:“皇姐,我何时说过要宴婷婷做正妃了?纳个侧妃而已,父皇、母后和母妃不会不同意的。” 周姳闻言眉毛一挑,打量着周珲:“如此……霜清能甘愿?” 周珲闻言,毫不在意地笑道:“她向来懂事,心慕于我,又和婷婷姐妹情深,自然也不会有所怨言,令我不悦。” 说到这里,周珲不由自主看向宴霜清。 那张端方又明媚的脸庞,好似雍容的牡丹。 他又看了眼宴婷婷,娇懦温顺,是柔弱的荼蘼。 想到两姐妹共侍一夫的场面—— 美滋滋啊。 周珲心中愈发觉得这个决定好,更是得意不已: 他可是未来的尧舜,既如此,娥皇女英便应都是他的所有物! 只是,此时宴霜清应该是因为受到惊吓,有些面无表情。 这向来端方的美人儿露出难得冰冷的一面,自然是让周珲有些新奇和怜惜,又更是自得: 看啊,宴霜清在外向来大方得体,可到底还是在意他的宠爱! 他刚想上前几步,对美人哄几句话。 只是那些温柔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宴霜清后退两步。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冷酷,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很快,她朱唇轻启,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二皇子殿下,请恕臣女无礼。” 说着,她朝后退了几步,像是故意避开他似的。 随后她接着开口:“身为未嫁之女,我需与未来妹夫保持距离,以免落人口实,也免得让妹妹心中生隙。” 周珲一听这话,简直一脸懵。 什么? 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 宴霜清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周珲心头的得意之火。 “霜清……” “请殿下自重。男子之中,只有父兄和未来夫君方可直呼臣女之名。” 宴霜清恭敬一礼,随后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周珲还不死心,接着说:“霜……宴大小姐,你大概是误会了。我虽应了你妹妹,可……” 宴霜清的表情却十分冷漠,她说话冷冰冰的,一字一顿地打断对方: “——殿下,莫忘了您刚才的金口玉言!”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魏采岑却是眼睛一亮。 一个条件反射,就被她抓住这番混乱不堪的时机,开始表演。 她提高音量,仿佛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大声呼喊: “清儿说得没错,婷婷和二殿下,早有婚约!” “两人情投意合,此间种种,亦是人之常情!” 第13章 祁母护媳 因魏采岑的一番话,宾客间顿时议论纷纷。 如同炸了锅一般: “所以……咱们误会了,宴家二小姐才是二皇子妃?” “不大对吧,若如此,刚才为何祁母如此激动,这宴婷婷如此心虚?” “就是啊,更何况宴家大小姐珠玉在前,皇家眼光向来好,怎会无故求次?” “总不能是二皇子深情若斯吧?” …… “魏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与皇室的婚约非同小可……”宴忠淮眉头紧锁。 魏采岑却是一改平日的作风,很是强势地嚷嚷: “我哪里说错了!婷婷与二皇子殿下本就是未婚夫妇,婚前儿女情长纵是出格了些,也情有可原!” “总不能是两人无媒苟合吧!皇家规矩森严,宴府亦有家规,怎会容忍这等事情发生,败坏名声?”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魏采岑言下之意。 见众人沉默,魏采岑愈发得意,看向宴霜清:“清儿,还得谢过你爱惜妹妹!” “日后你妹妹和夫婿,自当对你好生照料!” 宴霜清尚未开口,长公主便已是忍无可忍:“放肆!宴夫人,你在这张口就来,可曾想过本宫在场!” 一句话说的,吓得众人纷纷不语。 宴霜清对长公主恭敬行礼,虽未开口,在场之人却均能感受到她的真挚感激。 她没有理会魏采岑,只是走到宴父和宴老夫人旁边,脸上再无一丝脆弱: “长公主殿下,祖母,父亲。木已成舟,便成全了他二人的心意吧。” 宴婷婷顿时笑容大盛,周珲亦是心满意足地开口:“懂事大方,霜清,你放心,未来——” “——殿下慎言!”宴霜清直接打断: “我宴家诗书传家,霜清纵自轻,亦断不可能姐妹共侍一夫,令家族蒙羞!” 周珲顿时眉头皱起,他看了宴忠淮一眼,眼神中尽是不悦。 宴忠淮见此,目光微动:“其实……” 宴老夫人见状,冷哼一声,目光逼退蠢蠢欲动的宴父。 她转过头,老怀大慰地开口:“清儿说得甚是。我年纪大了,只盼着,家和万事兴!” 一番话让宴忠淮瞬间清醒: 是啊!若当真应了二皇子所说,未来二人姐妹相争,可如何是好? 何况,宴家的婚约,可不只有一桩…… 想到此,他再无动作。 周姳看着这些人在她面前一番动作,心中更是厌烦。 她看着宴霜清,有些赞赏,亦有些叹息。 她没想到宴霜清会深明大义至此。 明明自身才是苦主,却为了皇家威严,为了家族名声,硬生生地咽下委屈。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可偏偏弟弟这样不成器,竟然将这等好姑娘给弄丢了。 周姳沉默片刻,目光在宴霜清坚定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宴小姐言之有理。只是,珲弟婚事如何,到底还需禀明父皇及母后。” “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还得看宴丞相及老夫人的意思。” 周姳这话,其实有点打太极的意思。 毕竟作为长公主,在父皇母后面前,她的话语权还是极大的。 只不过,她实在不能容忍弟弟娶了这么个妖艳贱俗的宴婷婷进门。 便待回宫禀告后,再看如何吧…… 见周姳始终不愿给个准话,魏采岑眼珠转动,难掩眼底的一丝算计: “清儿,都怪婷婷行事不慎,惹得祁夫人担心误了你的名声,为你打抱不平。” “想来有这般好的婆母,你嫁入祁府后,日子定是如蜜一般!” 她眼中带着得意:只要当众把宴霜清定给那没前途的定北侯府,二皇子妃之位,舍婷婷其谁? 魏采岑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 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宾客们面面相觑,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议论声再起: “难道真是误会了?宴大小姐是要嫁给定北侯?” “祁母是为儿媳出头?我怎么看她的架势不大像呢,分明就是——” “——就是!我就是在替清儿出头!”祁母立刻打断了议论,一双眼睛灿若繁星。 原本还在撒泼状态的祁夫人,听到魏采岑的话,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嫁入祁家的…… 是霜清? 天啊! 这是真的吗? 本以为丢了坨鱼目都不如的,结果……变珍珠了?! 她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自是听不得半点可能引发变动的话,迫不及待地就想将此事尘埃落定。 祁母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转头对着宴老夫人,笑容满面。 她甚至顾不得笑不露齿的规矩,露出一口大牙,声音里满是真诚与感激: “老夫人啊,婚约换……哦不,婚约是霜清这丫头,我这心里头啊,真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真是多谢宴家成全,赠予真正的明珠!您放心,霜清日后在祁家,便是当家主母,谁也越不了去!” 一番话说得宴老夫人心情很是复杂。 可对方笑脸相迎,她只能不尴不尬地说了句: “祁夫人言重了,孩子们的婚事,讲究的是缘分。霜清能得您青睐,也是她的福气。” 而祁夫人此刻的心情仿佛飞上了云端。 她朝向长公主,双手交叠,便要弯腰跪下。 祁夫人到底是一品诰命,祁府亦是世代忠烈,周姳自然不可能让她行此大礼,连忙扶住。 祁夫人顺势起身,声音中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臣妇感谢皇家恩典!感激不尽,这真是祁家之大幸,也是臣妇梦寐以求之事!” 周姳看着她那乐开了花的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话也没应,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周珲一眼: 看啊,所有人都知道好赖,偏就这傻子犯浑! 祁夫人一把拉着宴霜清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边,满是骄傲地向在场的众位夫人炫耀道: “各位夫人,你们可都听好了!嫁入我祁家的,可不是那什么见不得光的,而是宴家大小姐,宴霜清!这可是我祁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刚刚有些个只有狗嘴的,到底还能吐出点象牙!” “霜清啊,你日后入了祁府,若有谁敢让你不痛快,我第一个不答应!” 宴婷婷与魏采岑站在一旁,听到祁夫人说出“见不得光”、“狗嘴”等词,本来的高兴一扫而光。 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是在说谁。 宴婷婷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魏采岑则是紧咬下唇。 两人心中虽怒火中烧。 但自知已经占了甜头,为避免惹众怒,只能强行压下怒火,不敢有所动作。 而祁夫人仿佛还嫌不够,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晶莹剔透、温润如玉的镯子。 那镯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显然不是凡品。 她握住宴霜清的手,直接将玉镯套在了她的腕上,继续说道: “这玉镯,是我们祁家传承多代的宝物,乃高祖亲赐,意义非凡。” “今日,我代表祁家,将它赠予霜清,以示我祁家态度。” “待霜清日后……她的态度,便是我祁家的态度!” 祁夫人这番认儿媳的做派,很快引来众夫人的一阵笑意。 毕竟与她之前对宴婷婷的撒泼态度前后对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有眼的人都看得出。 她对宴霜清,是极喜爱的。 而长公主周姳看着祁夫人这番举动,虽觉得无语,却也只得保持风度。 只是轻轻摇头,未置一词。 至于宴老夫人与宴忠淮,则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宴霜清一直安静地被祁夫人握住手,又看着祁夫人将手镯戴在自己的手上,明艳白皙的脸庞上却没有半点轻浮。 相反,是超越以往的认真。 她感受到祁夫人手心的温度,以及那沉甸甸的玉镯带来的重量,心潮涌动。 想起上辈子,祁泽霆为她报仇…… 而眼前这位,正是他的母亲。 于是她抬眼直视祁夫人,眼中满是真诚,轻声说道: “祁夫人,蒙您的厚爱,实在是让霜清受宠若惊。” 祁夫人被宴霜清的柔和目光所触动,她先是一愣,很快便笑道: “傻孩子,说什么谢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祁家就是你的后盾。” 宴霜清看着那双慈爱的眼睛,只觉得心头一暖。 她再次点了点头,应声道:“是,霜清记下了。” 第14章 娥皇女英 在宾客们复杂的目光中,一位好事的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轻声向宴忠淮问道: “丞相大人,这婚事当真,是姐姐入祁府,妹妹进皇家吗?” 宴忠淮闻言,身形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在宴会厅内游离,最终落在了远处静静站立的宴霜清与宴婷婷姐妹俩身上。 今日之事,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可事已至此,若仍旧按原来婚约…… 次女为了家族名声,青灯古佛已是最好结局。 长女就算入了王府,因着此事,怕也抬不起头。何况,二皇子似乎对婷婷情意不浅…… 细思之下,换亲虽惊世骇俗,却也合乎情理。 何况虽然在场之人应能猜到实情,可到底此前儿女婚约之说模糊,又牵扯皇家,想来也不敢深究。 只可惜了他这大女儿了,自幼当成凤凰教养…… 宴忠淮看着宴霜清,满是失了好用棋子的可惜。面上却依旧慈和,笑着点了点头。 宴老夫人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缓缓闭上那满是浑浊的眼睛,不断思索着。 等再睁开眼时。 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缓缓站起身,矍铄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微微躬身: “诸位今日莅临,老身感激不尽。只可惜宴府招待不周,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人连连摆手。 见场面平静下来,她转了个身,最终定格在长公主与二皇子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长公主殿下,宴家世代忠良,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之举。” “老身斗胆,想请长公主殿下代为向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阐明宴家心意。” “非宴家有意……实在此间种种均为阴差阳错。宴家幼女宴婷婷,虽年幼无知,但心性纯良,又对殿下情深一片。” “若能得皇室垂怜,宴家定日夜叩首,不忘君恩。” 说罢,她又转向二皇子,微微欠身,以示尊重:“二皇子殿下,老身知您对婷婷的心意。此等恩典,宴家感激不尽。” “此后,婷婷入皇家,而老身之长孙女宴霜清,则如约许配给定北侯。二女皆得好归宿,老身纵是长眠地下,也对得起逝去的夫君了。” 周姳忍不住看了宴霜清一眼。 祁母见状,一双手将宴霜清拉得更紧,倒像是一对亲母女。 周姳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也罢。” 到底还是她的皇弟不惜福,又能怪谁呢? “什么也罢?皇姐,宴老夫人,霜……宴大小姐的婚事,绝非如此!” 慌乱的男声响起,正是周珲。 周珲原本满心的得意,在宴老夫人宣布换亲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目光紧紧锁住宴霜清那明艳的脸庞,华贵的身姿,心中犹如被巨石击中。 宴霜清…不嫁给他了? 这…这怎么能行?! 这绝对不行! 宴霜清不应该成为他的妻子吗? 她的美丽和才情,不都是为他所准备的吗? 现在却告诉他,她要嫁给别人? 这简直是个笑话! 一时间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周珲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黑着脸,气势汹汹,倒显出了几分皇室威严: “霜清这般气度,怎是一般人家承受得起的!” “何况,霜清心意如何,宴老夫人心中清楚,怎能因些许波折,横生枝节!” 虽然刚刚宴霜清自己表示不愿再入皇室,但在周珲眼里看来,这不过是小姑娘吃醋了,闹了点别扭,哄哄便是了。 眼下竟然说这婚事不作数了,这绝对不行。 他是要享齐人之福之人,现在宴霜清说不嫁了,就只有宴婷婷嫁过来,那算什么? 还不如维持原状呢! 毕竟,若是未来大局已定了,他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若是妻子不顺心意,换了便是。 可现在,诚如亲娘王贵妃所说,他到底尚未定下储君之位,母族也不算强势。 正是夺嫡困难,需要外力的时候,自然是宴霜清这般家世、容貌、智慧、风度样样完美的妻子,更为合适! 宴婷婷这样的,可无法送他上青云! 不过,既然众人眼里宴婷婷已是他的人,他也不是个无情的,自然是要负责的! 周珲心中满是得陇望蜀,两全其美的念头,可面上愈发大义凛然。 好似他在英雄救美,仗义执言一般: “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皇子虽不是贪色的,但也不愿辜负了宴家两位千金的心意。” “长幼有序,元继分明,便一正一侧,本王定会端水齐平!” 周姳闻言,秀眉微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珲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周珲似乎并未察觉到姐姐情绪的微妙变化,依旧道:“皇姐,我自然是认真的。她二人各有千秋,我实难割舍。” 周姳脸色愈发阴沉。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缓缓站起身,裙摆轻拂地面,走到周珲面前: “珲弟!” 她贴着周珲的耳朵,小声警告: “若你能说服宴家也就罢了,可你看看晏家人,哪里是同意你同娶姐妹的样子?” “再看看那祁夫人,人家可是把传家玉镯都送给宴家大小姐了!那可是祁家主母的信物!” “你再多说两句,信不信她真能不管不顾,穿着诰命服,去敲登闻鼓?” “若真如此,父皇眼里,珲弟,你可知你会是个什么形象?” 周珲本来还有些不甘,可听到“主母信物”一词,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圈,眼神在宴霜清皓白手腕上的玉镯处停留了好几秒。 露出如往日一般,温文尔雅的笑容。 第15章 难登台面 随即,周珲恢复了向来彬彬有礼的模样,向众人抱拳道: “抱歉诸位,珲来参加老夫人生辰宴,酒足正酣……刚刚说话,口无遮拦了些!” 周围人见状自然是纷纷摇头,又帮着解围。 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 见状,周姳冰冷的脸色才略化了些,朝着周珲微微颔首: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就带着珲弟先行告退。至于婚约之事,请宴府静待圣意便是。” “是,皇姐。”周珲微笑应下,却径自走到宴霜清面前,眼神脉脉含情: “霜……宴大小姐,珲自知今日之事,问心有愧,若有日后,必定有所行动,不负佳人!” 宴霜清一愣,有些古怪地看了周珲一眼: “殿下此话,对家妹说更合适些。” 她后退一步,掩去眼中的思索: 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在想什么花招? “珲弟!”周姳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周珲朝着宴霜清无奈又可怜地叹了口气,走到周姳身旁。 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宴霜清不放。 周姳见状,也只是以为对方还不死心,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心中很是恨铁不成钢,但为了皇家威严,只得绷着一张脸,替异母的弟弟扫尾: “本宫知道法不责众,可亦有古语,祸从口出,枪打出头鸟。望诸位共勉!” 众人自是应下。 好好的生辰宴,因着这桩事,自然也只能草草收场。 只是离场前,议论声仍旧不绝于耳。 “欸,就说定有古怪,若真早早定下的是二小姐,何至如此!” “真是难为她了,为了维护皇室与宴家的颜面,竟然要承受这样的委屈。” “也不知为何,放着这般好的姐姐,那位,居然会看上妹妹?” “人家可不是看上了,只是这小的手段不凡,一时迷了眼。看看,后来可不就是舍不得吗?” “是啊,但不论如何,终究这端方的,还是不如妖娆的惹爷们喜爱!” 有资格赴宴的自然都是正室,提及宴霜清和宴婷婷姐妹二人,语气不免偏着姐姐些。 可眼见这妹妹的做派更胜一筹,又想起家中不省心的妾室们,夫人们自然也是心中戚戚,对宴婷婷的恶感更甚。 * 而角落里,宴婷婷与继母魏采岑的身影显得格外激动。 宴婷婷一身衣物略显凌乱,但她此刻的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紧紧抓着母亲魏采岑的手,声音虽低却难掩兴奋:“娘,您听到了吗?我真的要嫁入皇室了,成为皇子妃了!” 魏采岑也是一脸喜色,她轻轻拍着宴婷婷的背,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是啊,我的女儿,你终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宴婷婷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头戴后冠,与二皇子并肩而立的将来。 她紧紧依偎在魏采岑的怀里:“娘,待我成为二皇子妃,乃至……之后,看谁还敢小瞧我!” “宴霜清,只配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魏采岑轻轻抚摸着宴婷婷的脸庞:“婷儿,你一定可以的。嫁入皇室,不仅是你的荣耀,更是娘的骄傲,宴家的骄傲!” “骄傲?特意留你二人在此,便是希望你们有所反省,未曾想,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靠着宴家先祖和亡夫攒下的脸面,便因着你这个骄傲,损失殆尽!”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正是礼送宾客后归来的宴老夫人。 回想起…… 为了这场生辰宴,宴家上上下下精心准备了多久。 开场后,自己对着宗妇千金吹捧有多么得意,想着宴家未来的好风光有多么期待, 见着二孙女偷情现场,迎着所有人嘲讽感叹的目光,就有多难堪,多失望! 宴家因着这两人,大好局面一朝沦丧, 她们竟还有脸面在此母女情深?! 想到这里, 宴老夫人只觉得胸口怒火有了宣泄之处, 鸠头杖朝着地面狠狠一砸: “忠淮吾儿,去开祠堂,请家法!”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愣了。 宴忠淮看着老母亲手中的鸠杖,想着儿时自己被请的那一次次“家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手臂粗的木头棍子打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多硬的嘴,多歪的心思,都得给打顺服了! 毕竟,脑子里只剩下痛了,哪里还能想得着其他? 宴婷婷更是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肩膀,眼眶泛红:“祖母,您平时可是最疼爱婷婷了,怎么舍得……“ 向来在孙辈面前慈爱的宴老夫人,此刻脸上却满是无动于衷: “却是老身平日对你太过娇惯了。今日,便要好好管教,免得你日后行事无矩,败坏家风!” 宴婷婷闻言抬头,望向老夫人的眼中满是委屈与乞求: “祖母,您听婷婷解释!孙女,孙女也是迫不得已……” “当时,殿下拽着我,说心中真正恋慕的是孙女,只是不知为何,传成了姐姐……” “那二皇子毕竟是天皇贵胄,皇权在上,孙女能得青睐便只能谢恩。纵是对姐姐心有不忍,又如何能够拒绝?” 一番无辜的话,便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试图用无辜来博取同情。 宴忠淮听了更是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但宴老夫人人老成精,又怎会这种娇柔的小女子手段蛊惑。 她不怒反笑:“你也说了,二皇子乃皇室骄子,见惯了美色,怎会轻易对一个女子一往情深,甚至不顾场合?” “更何况,二皇子原本钟意的正妃是谁,又是否仅是传闻,外人总是不清楚,我宴家上下,难道还能误会不成?” “今日之事,若不是你长姐相让,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宴霜清在一旁扶着宴老夫人,闻言微微敛目,好不委屈的模样。 宴老夫人见状更是感叹:“终归还是霜清这个嫡长女懂事!这小门小户,继室所出的,虽撒娇卖痴有一套,可到底上不得场面!” 第16章 圣旨赐下 一番话说得魏采岑面色登时变了: “老太太,您这话……不是在剜我的心吗?” “便是您心里不高兴,到底婷婷即将嫁入皇室,成为二皇子的妃子,是我宴家的希望,怎能如此苛责?” 老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宴婷婷:“你……你竟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你为媳不孝顺婆母,为母不教好亲女,纵着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敢多言!” “老身看,这家法,怕是一人还不够!” 她扭头看向宴父,老眼一瞪: “宴忠淮,还愣着做什么!莫是想以身相替?” 宴父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想答应。 可听到刚刚魏采岑的话, 又看着宴婷婷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再想想已成事实的换亲…… 他大着胆子开口:“母亲,婷婷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家,若是打坏了身子,如何嫁去二皇子府?” “正如霜清此前所言,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将错就错……依我看,便让婷婷禁足一段时日,为您抄经祈福如何?” 宴婷婷跪在地上,刚刚听着老夫人这一拉一踩,心中本来万分不甘。 本想开口为亲母搭腔,却被对方眼神制止。 她开头还有些疑惑,可旋即便听到宴父这一番话,不禁恍然: 是啊,尘埃落定的事情,祖母便是再生气,又能如何? 不捧着她这个未来皇后,难道还向着嫁去守活寡的宴霜清不成? 这样想着,她面上不由得带了一丝得意:“是,父亲,婷婷出嫁前,必定为祖母日夜祈福,不堕了皇妃和宴家嫡女的身份!”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待得花开富贵之日,必不忘家族,衷心弥补!” 魏采岑亦是破涕为笑:“是啊老太太,便饶了婷婷这回吧!要是请了家法,婷婷日后在皇子府上如何能抬得起头?” “您放心,我必定好好教导婷婷,日后报效家族。” 宴老夫人见状,倒是有些迟疑了。 她拍了拍宴霜清的手:“清儿,你的意思呢?” 魏采岑故作亲热地凑到宴霜清身边: “清儿,你昔日所说同日出嫁,母亲觉得主意不错。” “可惜定北侯出征在即,怕是无法亲临。若是因此日后在侯府有所困苦,必会让婷婷,好好照料一二……” 宴霜清看到魏采岑眼底的笑意,宴婷婷不怀好意又得意洋洋的目光,眉头不由得一挑: 怎的,这是想回敬她此前的话? 这对母女还真是得意忘形。 以为当众和周珲有了首尾,便能尘埃落定,高枕无忧了? 以她对长公主的认知,周姳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宴婷婷的。 等周姳和周珲回宫,皇上皇后,是信向来心疼骄傲的嫡长女,还是坏了名声的宴婷婷? 若是周珲求情就更妙了,皇室子弟,最忌讳的便是为情所困,为女昏头…… 这正妃之位必不可能,顶多是个侧妃,说不得更糟! “祖母,便应了父亲所言吧。” 宴霜清叹息一声,看着二人,眼神看似怜悯,实则嘲讽:“至于其他,还是等圣旨赐下再说……” 一番话,收获了宴老夫人和宴父满意的目光。 魏采岑和宴婷婷只当她在嘴硬,脸上兴色难掩,甚至开始小声计划着出嫁事宜。 宴霜清嘲讽地看着这一大家子,目光里带了些期待: 不知等到旨意下来,这些人想起今日蹦跶的模样,会是何等滋味呢? 几日后。 “儿啊,你看看,这绣样可还合心意?” “这凤未免太过单薄,不若加些南珠玉片装饰翎羽,才能显出些尊贵!” “我儿所言甚是。还有这冠上的翡翠,到底是浮了些,我去让你父亲将府上库里珍藏的玻璃种紫玉拿来,紫气东来,大红大紫!” “祖母,父亲!皇子正妃按规制可抬妆百抬,之前大皇子妃的嫁妆可是绕了京城两条街呢,咱们可是相府,若是势头低了,婷婷可不依~~” “清儿,快来看看这团扇上的牡丹龙凤纹绣得是否老气了些?欸,奈何这按规制,皇子正妃方可用,不可更易……” 因着宫里早早传来今日要下旨的消息,宴家上下一大早便开始忙碌。 她的继母继妹自不用说,上蹿下跳的,巴不得将事情昭告到天下皆知。 看着两人挑衅的目光,宴霜清微微含笑:“依霜清所见,这纹饰,确实是不大合适。” “与婷婷妹妹通身的气质,不大相符。” 宴婷婷闻言,柳眉一皱,刚想开口。 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 “圣旨到——” 混乱的局面被这道声音打破。 却见一众黑衣侍卫中间,一名身着华丽太监服饰的男子步入厅堂。 他手持明黄色的圣旨,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众人。 而此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隋公公。 宴忠淮见状,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上前: “却是劳烦隋公公大驾光临,代传圣旨了。” 太监咧开嘴,笑得像是一朵菊花:“宴相多礼了。” 他的嘴角虽在上扬,却总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阴恻感,让人发渗: “咱家此行,乃是为了贵府小姐的婚事而来。”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宴婷婷和魏采岑母女俩对视一眼,难掩脸上的激动与得意。 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荣耀。 宴丞相毕竟在朝野沉浮多年,纵是心中激动,面上依旧稳重。 他朝着皇宫方向一拱手:“小女得皇家青睐,实乃我宴家荣幸。” 微微一停顿,又试探道:“宴某愚钝,不知圣意……” 隋公公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丞相大人一听便知。”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宴父身为丞相,按礼不必跪下,但也长作一揖。 其余人也纷纷跪下,静待圣旨的宣读。 即便是年迈又有着一品诰命的宴老妇人,此时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行礼。 只听隋公公轻咳一声,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咨尔丞相长女宴霜清,淑德端方,温慧秉心,德行悉备,毓质名门,值定北侯英姿勃发,为成佳人之美,特此赐婚,一众礼仪,着礼部按亲王规制操办,于三月十五完婚。” “另,次女宴婷婷,秀丽佳美,柔顺勤勉,着封为二皇子良娣,赐号慎,于同日入二皇子府,钦此!” 第17章 仅为良娣 太监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宴霜清的婚事自是不提,本就应有之义。 最多不过感叹两句皇恩浩荡,厚待即将出征的将领及其妻子罢了。 可宴婷婷的“良娣”—— 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的众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魏采岑和宴婷婷两母女,眼睛圆瞪,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什么? 良娣?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皇子的妻妾有正妃、侧妃、庶妃之分,而再往下,则是贵嫔、昭仪、昭容…… 而良娣,已经几乎是最末等,堪堪比侍妾高那么一等。 至于侍妾,那就是皇子一时兴起的宠物! 宴家世代诗书传家,祖上更是开国功臣,朝野民间名声在外。 宴婷婷虽是继室所出,可到底也是丞相嫡女。 自然嫁出去只有当正室的,纵是嫁入皇子府,正妃之位也是当得的。 再差再差,一个有封号的侧妃位,也是少不了的。 如何只得了个良娣的位分? 这若是入了府,岂不是还得向那些素来瞧不起的小官出身,或是大族庶女屈膝行礼,自称妹妹? 想到这里,魏采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猛地抬头,盯着太监,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公公,您……您是不是念错了?我家婷婷,可是宴家的嫡女,怎会……” 而宴婷婷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良娣……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个词。 她紧紧抓着魏采岑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声音颤抖地问道: “娘,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被封为正妃吗?” 太监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阴恻恻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 “二位怕是有所误会,圣上的旨意,岂能有错?宴家两位小姐,得皇上亲旨赐婚,实在是有福气。” 魏采岑仍是不肯罢休。 她紧紧抓着宴婷婷的手,再次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万分不甘: “隋公公,劳您再确认一遍,这圣旨上写的,真的是良娣吗?婷婷可是宴家的嫡女,这……这怎么可能?” 宴婷婷也是满脸泪痕,她抽泣着,目光中满是不解: “对啊,怎么会这样呢?隋公公,是不是您看错了?” “婷婷自问行事端正,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举,况且,二皇子对我情根深种,怜惜不已,又怎会是这个位分呢?” “想来是外面光线太猛,不若公公进屋来,再看看?” 两母女心急之下,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这番言辞,隐有责怪隋公公老眼昏花,办事不力的意思。 而隋公公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向来是自傲的。 更何况,宫中内侍早已对着大总管之位虎视眈眈,若是今日圣旨在上,他却连几个小女子也压不下…… 想到这里,隋公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扫了魏采岑和宴婷婷一眼,尖锐的声线愈发显得阴鸷: “有司专门拟旨,圣上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再者,圣旨已下,二位未谢恩便起身,莫不是,想抗旨?” “那咱家倒要问问宴相了,这是否,亦是您的意思?”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大变。 虽然都知道是隋公公的气急之语,难免上纲上线。 可魏采岑和宴婷婷的举止却着实落人口实。 见一旁的黑衣侍卫似有拔刀之意, 底下的丫鬟小厮们纷纷投来惶恐的目光。 毕竟,抗旨不尊,可是足以被当场处置的啊! 宴丞相也是脸色铁青,连忙上前拉住两人,低声喝道: “你们两人,够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向隋公公道歉!” 魏采岑和宴婷婷被隋公公的话吓得一哆嗦。 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可能已经触怒了这位宣旨的大太监。 魏采岑脸色一白,连忙拉着宴婷婷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向隋公公道歉: “公公息怒,是我们失言了。我们没有要抗旨,呸呸呸。” 说着,还扇了几下自己的嘴巴,然后才哆嗦道:“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我们……我们这就领旨谢恩。” 隋公公冷哼一声。 没有理会魏采岑的道歉。 他记着临行前皇帝的嘱咐,冷冷说道: “这位婷婷小姐胆大妄为,做出了这等有损皇家颜面之事……良娣之位,已然是皇恩浩荡了。” “这几日皇城流言纷纷,什么妹夺姐夫,饥不择食的,难听得很。” “圣上因此龙颜大怒,若非长公主和二皇子为宴二小姐求情,你家二小姐,按宫规便是该被赐死的命!” 按宫规……赐死?! 此言一出,魏采岑和宴婷婷母女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明明只是不愿入侯府的无奈之举,到头来—— 竟是差点连命都要没了! 宴婷婷惊恐地瞪大眼睛,再不敢多说两句。 不由得,心里有些悔意。 可想到嫁去定北侯府以后,被婆母磋磨,操劳家中老小,丈夫还出征的苦日子, 又觉得良娣也还可以了。 而隋公公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瞥了宴婷婷一眼,转头对宴丞相不冷不热地道: “圣旨已宣,请丞相大人速速接旨!” 见对方似乎有些发愣,皱着眉头开口: “丞相大人,皇爷让我给您也带一句话:莫忘了你这位子,来自于谁!” 话音落下,宴忠淮脸色青白交加。 他微微地低头: “臣……宴家,领旨谢恩!” 心中虽有对家声被害的愤怒, 但更多的,却是对自身前途的担忧, 和对圣意何属的猜测。 “既已接旨,那咱家告辞了。” 隋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见着龙凤纹团扇和亲王妃规制的嫁衣,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 “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不过……相府倒是与圣上不谋而合了,竟知道宴大小姐得了圣上青睐,早早准备起来?” “只是,未来的定北侯夫人可以由此福分,可慎良娣……皇家,可没有贪图相府嫁妆的意思!” “想来二皇子正妃和侧妃也要定下来了,皇爷可不愿又有什么污糟的名声脏了他的眼,特别是,宠妾灭妻……” 宴父听得脸色愈发难看,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公公放心,宴家定当按规制送婷婷入二皇子府,出嫁前亦会好好教导,不让她没了规矩。” “也谢过圣上对霜清的厚爱……” 隋公公闻言一笑,一甩拂尘,朝着黑衣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眼看着隋公公一行人就要离开,跪在地上的宴霜清站起身来,适时地迈出一步。 清凌凌的声音如雨后春风般响起,清晰而又冷静,拦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隋公公: “隋公公,远道而来,劳您费心了。” 第18章 倒打一耙 隋公公身形一顿,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寒意,心中暗自嘀咕: 又是宴家哪个不长眼的,此刻来打扰他。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宴霜清那张明艳而冷静的脸庞时,心中的怒意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这女子… 似乎是宴家大小姐—— 宴霜清。 想起圣上对此女顾全大局,自请还嫁的赞赏, 还有长公主殿下当着帝后,对其多有美言…… 他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才不冷不热地开口: “你有何事?” 宴霜清微微一笑,举止从容不迫: “无特别之事,只是想跟隋公公您道个歉罢了。” 她看了眼一旁发懵的两母女,才对着隋公公轻声细语道: “刚才实在是抱歉,因为家宅之事,继母与妹妹一时惊讶,失了应有的礼仪。” “令公公为难之处,我代她们向您赔个不是。” “还望公公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于她们,更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知道公公急着回去复命,宴家不好留您,只得备了些茶水糕点,让您填填肚子。比不得御膳珍味,劳您体谅。” 她的言辞恳切,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让人听了舒坦不少。 隋公公的脸上的冷意也收敛了许多。 特别是,接过宴霜清的贴身丫鬟凝翠递上的包裹以后…… 蜀锦的裹布,沉香木做的盒子, 轻轻掂了掂, 那清脆的声响,让这个在宫里混迹多年的老手一下就听出来了—— 金叶子,起码数十片! 不得不说,这份礼够贵重,却也不会太过奢靡,惹圣上不悦。 礼物更是贴心。要知道这金叶子轻盈却价高,易于流通,又难以辨认来路,却是宫内最好的流通物。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明媚温婉的女子,脸上不由得带了些满意。 随后,他又看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宴忠淮。 只见平日机敏的丞相大人,此时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神态。 宴霜清又是一抬手,周围的丫鬟小厮会意退下,又给随行的黑衣侍卫也递了些热茶。 分量不多,都用些羊皮壶装着,边上还穿了绳,很是方便携带。 这些皮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胜在实用。 看的隋公公有些感叹: 不得不说,难怪原本定了这宴大小姐为二皇子妃, 行事妥帖又大方, 拉拢人的手段亦是春风化雨,还不曾坏了规矩。 又瞄了一眼相拥而泣的魏采岑和宴婷婷: 真是天壤之别。 果然是圣上,目光如炬。 收好包裹,隋公公深知拿人办事的道理,缓缓开口: “对了,贵府二小姐入府之日,便是二皇子殿下封王之时。圣上拟赐下谨郡王的名号,与慎良娣……封号倒是天造一双呢。” “喜得贵妃娘娘领旨后,一直盼着丞相家二小姐入府呢!” 寥寥数语,意味深长。 宴忠淮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一沉,心情更是郁闷了几分。 他忍不住瞪了魏采岑和宴婷婷一眼。 宴婷婷本来因为这“天造一双”有些得意,可见着父亲失望凌厉的目光,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而魏采岑此时则是哭丧着脸: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 二皇子身为太子之位的有利竞争者,却只得了郡王位, 想来这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不至于此,怕是二皇子其他地方犯了圣上的忌讳。 可贵妃身为二皇子亲母,又知道些许缘故, 怎会不对婷婷,有所迁怒? 只有宴霜清依然保持着冷静理智。 她迅速反应过来,向隋公公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隋公公告知此事,我们宴家日后定会谨慎行事,不给皇家添麻烦。” 隋公公知道这宴家大小姐是个明白人,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 * 隋公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继母魏采岑便又开始为宴婷婷的婚事哭哭啼啼起来。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我的婷婷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慎良娣……甚至入不了皇家玉碟!” 宴婷婷听了,心中也是一阵委屈。 她转头看向宴霜清,骂骂咧咧地指责道: “姐姐,那日祖母生辰宴后,你说等圣旨赐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以为与姐姐是姐妹情深,未曾想,这等大事,姐姐也不与我分说一二?” 魏采岑闻言,也大声表示认同: “清儿,你怎能如此善妒短视!” “婷婷也是宴家嫡女,她的婚事糟蹋成了这样,难道宴家会有什么好名声吗?” “明明只是侯府夫人,却得了亲王妃出嫁的待遇,莫不是,你抢了婷婷……” “我的婷婷啊,你向来对长姐恭敬,未曾想,竟落得这般苦命的下场!” 她越说声音越大,竟是倒打一耙起来。 然而,宴霜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表演,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根本不屑于跟这两个蠢货争吵。 只是,她不开口反驳,不代表周围人不想。 她身旁的丫鬟凝翠便受不了了,率先出声为自家小姐辩驳: “夫人,二小姐,你们知道小姐心善,便如此冤枉欺负于她?” 凝翠简直愤怒到了极致: “耍手段,抢东西的人到底是谁,全府上下,乃至京城老少,皆是清清楚楚!” “我只是个丫鬟,也知道宫规森严,容不得私相授受之事!有些苦果,不过是种果得果,自酿而成罢了!” “更何况,长公主殿下那日离开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为此,我们小姐一路没少替二小姐说好话,不然殿下凭什么求情?” “两位不知道,老太太和老爷可是亲眼见着的。哼,好心没好报,狗咬吕洞宾!” 凝翠的话,让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宴婷婷本就心中不忿,现在却被个丫鬟冷嘲热讽。 更气的是,对方话糙理不糙,竟然无法反驳! 一时之间,她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凝翠: “你一个奴婢,竟敢指责主子?口无遮拦,我发卖了你也是理所应当!” 魏采岑见状,也连忙出声厉喝: “你一个丫鬟,怎敢这样和主子说话?清儿,你未免太过纵容了些,竟生了这等奴大欺主之事!” 宴霜清见状,迅速挡在了凝翠面前: “凝翠是先母留下的人,仆契不属于宴家,若她有不当,自有舅家和我处置,却是不劳继母大人费心了。” 但两母女却依旧不依不饶。 尤其是宴婷婷,她瞪大眼睛怒斥道:“既然她不是宴家的下人,凭什么站在这!今日便赶她出府!” 魏采岑也附和道:“对!清儿,你嫉妒婷婷得了皇子青睐,竟纵容丫鬟这般欺负我们母女俩,真是欺人太甚!” “来人!把这贱婢赶出去!” 她们两人说着,示意家丁动手。 “我看谁敢!” 宴霜清紧紧护着凝翠,声音冷厉,震得家丁们不敢上前。 宴家大厅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宛如风暴来临般混乱不堪。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时,宴丞相终于大喝一声: “都给我闭嘴!” 第19章 收回嫁妆 一声令下。 声音洪亮,威严极致。 如同当头棒喝,让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宴婷婷和魏采岑停下了嚷嚷,只是怒视着宴霜清和凝翠。 但碍于宴丞相的威严,不敢再轻举妄动。 宴霜清也移开视线,看向宴忠辉。 大厅中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宴丞相沉稳有力的呼吸声。 他环视了一周混乱不堪的场面,沉声道:“吵什么吵?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像话!” 他继续对两个女儿道: “尤其是婷婷,你被封为良娣,心有不甘,为父理解,可不能冤枉到霜清头上!” “当日你姐姐为你向长公主殿下求情,她宽厚大度,你怎可如此猜疑?” 宴婷婷听言,眼眶发红,楚楚可怜道: “父亲,您怎可如此待我?你怎知,怎知她不是故做好人,火上添油……” 宴丞相打断了宴婷婷的话:“婷婷,你身为我宴家之女,怎可如此无状?今日之事,本来你就自当反省!” 宴婷婷被一番痛骂,委屈地跺了跺脚。 她控诉道:“父亲,女儿心中……着实苦楚!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是您的嫡女,怎会仅为良娣……” “便是有封号又如何?与二皇子天造一双又如何?到底不是正妻……” “够了!” 宴老夫人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宴婷婷的哭诉: “今日之事,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可怜我宴家正直清明的好名声,便要因为这个慎良娣,毁于一旦了!” “府上能话事的人都在,便都说说吧,事已至此,日后何如?” 她转身,目光严厉地投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宴霜清:“清丫头,你先说。” 宴霜清此时自然不再沉默。 她轻轻福了福身,平静道: “祖母,父亲,我明白今日之事让宴家蒙羞,妹妹心中愤懑,情有可原。但她将责任推到我身上,确实让我深感失望。” “妹妹, 你说我不顾姐妹之情,我倒想问一句,你当日与二皇子行事……甚至特意挑在报春园,可曾有半点孝悌之义?” “更何况,皇家威严,属意谁为王妃,岂是我这个深闺女子可以左右的?” “凝翠虽直白了些,到底说的也没错。咎由自取,怨人无尤,只恨我未曾教好妹妹,竟让你连累家族蒙羞!” “可这些都在其次。当务之急,是如何消了圣上对府上的不满……” 此话石破天惊一般,瞬间让宴老夫人和宴忠淮齐齐变了脸色。 宴忠淮心下亦有同感,但仍有侥幸心理:“霜清,这话过了吧?” 宴霜清面色不变:“按常理,纵是妹妹行事不端,惹怒皇家,念及祖上,一个侧妃之位也还是当得的。可如今……” “清丫头,圣上也特意为你赐婚,还许了越规制的待遇,想来纵有不满,也只对罪魁祸首,未曾祸及家族吧?” 宴老夫人忍不住开口。 只是话里话外,对宴婷婷的不满溢于言表。 对着昔日宠爱的孙女,竟是连名字也不愿提了。 宴霜清心中顿觉讽刺,面上却依旧淡定解释: “祖母,定北侯出征在即,按旧例,必是要有所封赏,以慰军心的,可他已是侯爵,武德充沛,他日得胜还朝……” “因此,这赏只能是给其家室的。正巧定北侯婚事未定……” “这些好待遇,说到底,是给定北侯夫人,而非宴家女的。我,也只是沾了光罢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彻底打消了两人的侥幸心理。 “那……清儿,为父可如何是好啊!” “可恨!都怪家门不孝!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心软,早早将其嫁了,也免得惹上今日祸事!” 宴霜清看着宴老夫人和宴父慌张的样子,犹嫌不够: “祖母,父亲,也不要太过迁怒婷婷。想来她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导火索,归根结底,是宴家名声太盛,惹了忌讳!” 明面上给宴婷婷找补,实则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宴父似乎怒火有了宣泄之处,立刻毫不留情地踹了宴婷婷一脚。 见魏采岑试图阻拦,一把将其推开,用力之大,直接让对方撞上了柱子。 “老,老爷……清,宴霜清她就是胡说的,小儿女的事,怎会如此严重?” “妇人之见!”宴忠淮咆哮,“朝野之事最是凶险。多少世家便是因着这些细枝末节未曾留意,一朝满门尽丧!” “真真丧门星!今日,我便将这逆女,打死了事!” 宴婷婷揉着被踹的地方,见宴父如此神色,情绪瞬间失控。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宴婷婷指着宴霜清,大声骂道,“更何况,若当真如此,便更为我备好一切,让我安心嫁给二皇子!” “是啊!二皇子是当今最宠爱的皇子,有婷婷这个枕头风,必能让二皇子帮忙辩白一二!”魏采岑连忙帮着搭腔。 宴霜清扶着大喘气的宴父:“父亲,婷婷是皇家圣旨定的人,她的生死,只有皇家能定。” “算你识相!”宴婷婷面露得意,“怎么样,见着妹妹得入皇家,很嫉妒吧?” 她目光平静地与宴婷婷对视: “妹妹,你错了。我从未嫉妒过你。” 宴婷婷不信:“呵!我不相信!你就是嘴硬,嫉妒我得了二皇子的宠爱!” 宴霜清却轻飘飘地说: “不入皇家玉碟,还名声尽丧……受宠不受宠,自也是不打紧的。毕竟人嘛,哪有嫉妒个物件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让宴婷婷再一次破防。 她仿佛被触到了最敏感的神经,情绪再次失控:“你……你胡说!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得了圣上赐的封号,嫉妒我能有机会嫁给二皇子!” 宴霜清一笑:“妹妹慎言。嫁娶成婚,只有正妃侧妃方能用得……良娣,该说是,入府。” “还有这封号……谨郡王,慎良娣,圣上之意昭然若揭,妹妹莫不是在装傻?” 宴婷婷大声叫嚷:“我自然知道,圣上是夸我——” “——夸你不知廉耻,今后当谨言慎行,静思己过!” 宴忠淮忍无可忍地咆哮。 本来因着宴婷婷的话还有些希冀,可见她连这么明显的意思都猜测不出,心中顿觉失望: 宴婷婷愚钝至此,入了勾心斗角的皇室,能有什么出息? 说不得又得连累家族! “如此,老夫倒还庆幸你只是个良娣,地位卑微,无权向外交际,便是日后犯了错,打死你一人便也就罢了!”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老了几十岁: “家中庶子才疏学浅,小女儿也不成器。大女儿虽是懂事,却被连累,没了好前途!” “大难临头,家中竟无人依持!” 说着,他想起什么,勉强打起精神,拉着宴霜清的手: “霜清,不,清儿,你自幼聪慧,可还有主意?” “定北侯府上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还需得宴家,做你的依靠!” “你放心,若宴家能过了这关,你的嫁妆,为父……” 宴霜清本来正在开小差,懒得听这群人狗咬狗。 但当她捕捉到宴父话语中“嫁妆”二字,注意力一下子就回来了。 她直接对上宴忠淮,说道: “霜清刚才思索许久,正有一计。” “你快说!”宴忠淮眼睛一亮。 宴霜清轻步上前: “父亲,刚刚隋公公已经说了,良娣位分,只得带一箱体几,随小轿入府,不能越了宫里的规矩。” “既如此,这原本定给妹妹的嫁妆,自然也是给不了了。” “——宴霜清!你果然是心怀叵测!竟敢贪了我的嫁妆!” “清儿,婷婷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如此贪心!” 宴婷婷和魏采岑立刻跳了起来。 第20章 快意恩仇 见着宴父似乎也有些不悦,宴霜清敛目: “继母和妹妹误会了,霜清的意思是,不若将这嫁妆直接献给圣上,以替太后祈福为名捐去西北。” “一来,圣上知道我宴家甘愿让嫡女为妾,又献出大半家财,定会有所感念。” “二来,当前太后病重,皇家重孝,如此也能稍稍挽回女眷中对宴家家风的不利流言……” “三来,得个爱民如子的名声,以免朝中因着今日之事,苛责父亲媚上……” 一番话说得宴老夫人和宴父不住点头,特别听到“媚上”一词, 宴父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立刻应了下来: “清儿说得对!老夫一时也忘了,朝中本就因老夫得皇上看中,嘴碎者甚多,此次之事前朝不知内情,怕不是还以为老夫自愿献女为妾呢!” 宴老夫人亦是点头,却有些迟疑:“只是……西北苦寒已久,赈灾或是充饷皆不是小数目,若一下拿出许多,怕是让人疑心!” 宴霜清示意凝翠上前: “这是此前祖母让我整理的,我和婷婷的嫁妆单子。” “而今妹妹到二皇子府,按规矩,按道理,都是用不得这么多的。” 她将凝翠手里的单子摊开,整理一番后,递给宴老夫人和宴父: “我看,便将我二人的嫁妆并在一处。银两这些好流通的,便着人将其大半换成糙米粗粮,送往西北,施粥救济。” “珍宝田铺一类,若是倒卖,倒显得我宴家日薄西山,还是留作家用好些。” “但有一事,太珍稀的不可随了妹妹,以免犯了忌讳。” “且霜清亦有些私心。正如祖母、继母和妹妹此前所言,祁家当前势微,这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香料妆粉一类——” “——自是归了清丫头你!”宴老夫人看了单子,毫不犹豫地开口, “好孩子,你既然愿意把你的那份银两拿出来为宴家消灾,这般贴心,祖母自然没有让你吃亏的道理!” “至于婷婷,钱财壮人胆,慎良娣自当人如其名,谨慎过日,随意拿一封银两便是!” 魏采岑一听,登时不乐意了: “一封不过才五百两!这在王府,怕是打赏下人都不够!” “这银两之外的,才是真正珍贵的!不说多关照婷婷日后清苦,也断没有全部赏了宴霜清的道理!” 宴父摸了摸胡子:“什么叫赏了?那本该就是清儿的!更何况,婷婷那份献出去,也是替婷婷行善积福!” 宴婷婷听言,立刻凑到宴父身边: “父亲,哪有不问当事人,便拿去积福的道理!她愿意照顾那些穷酸玩意儿是她的事,凭什么拿我的嫁妆装好心?” “那些贱民生来就是倒霉的,饿死亦是活该,哪有福气?沾了晦气才是!” 那话说得尖酸刻薄,其他人听了纷纷皱眉。 特别是宴家的下人们,虽不敢开口,望着宴婷婷的眼神也没了昔日的尊敬。 毕竟,他们也是普通老百姓,她口中的“穷酸玩意儿”! 难道他们就天生下贱,不配活下去吗? 宴霜清听了,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她想起上一世的宴婷婷。 抢了她的位置之后,不仅纵情声色, 明知周珲草菅人命,暴行逆施,还狼狈为奸! 原本还有些纠结前世因果,可听见这样丧良心的话, 她宴霜清若是不将此人踩入深渊,便对不起上天恩赐的重生机缘! 想到这里,宴霜清毫不留情地给了宴婷婷一记耳光: “住口!祖上心怀苍生,方有我等今日富贵!自当感念,以身作则!” “平昌子民皆是爹生娘养,你有何资格肆意侮辱,大放厥词!” “圣上更是一视同仁,恩泽万民。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莫说良娣,贬为庶民,流放千里都是轻的!” 一番话下来,压得宴婷婷捂着脸,抬不起头。 宴府下人们更是感叹: 这两位小姐,明明同府出来的,却是云泥之别! 不怪乎皇家原本属意大小姐为正妃,到了二小姐,勉强给了个小妾之位! 魏采岑见势不妙,眼睛一转: “再怎么样,宴家适龄女子中也只有婷婷入了皇家,日后也只有她能担起宴家荣耀!更何况,来日方长,婷婷也不一定止步于此!” “若是二皇子有幸……说不定,凤位,亦非不可企及!” “那可没有不定。”宴霜清冷冷地嘲讽。 魏采岑不爽:“宴霜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洞察世事的清明。 她缓缓道:“良娣,距正妃之位尚且犹如天堑,何况其他?” “便是……隋公公说了,正妃侧妃已定。论位分,论资历,册封何时轮得到一个潜邸妾室?” “论宠爱更是可笑了。当今龙体康健,日久天长,皇家男儿,哪有从一而终?向来是色衰爱驰!” “更何况,不是霜清说话难听。实在是……德难配位!” “你说谁不配!”宴婷婷彻底陷入歇斯底里,“我宴婷婷,天生高贵,便是人上人的命!” 宴丞相看着,心中暗自摇头。 这次女,的确没有皇后之相。 相反,还有可能给他招致祸端。 而且长女说得不错,希望渺茫,良娣实在地位太低,根本不值得宴家投入太多。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好了,婷婷。” 众人看向宴忠淮。 宴忠淮叹了口气,说道:“日后入了二皇子府,便敬重正妃,安守本分,莫要贪心过甚了。” “至于霜清,祁家虽然势微,此战又甚是凶险,但定北侯若能得胜……这些嫁妆,倒也不算完全白费。” 宴婷婷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宴丞相,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父亲,您怎么能这样!” 魏采岑见状,也急忙上前求情。 但宴丞相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而两母女还是不甘心地还想再争取。 宴婷婷撅起嘴,委屈地退了一步: “父亲,若实在不行,好歹,好歹留一些首饰香料……” 她根本不敢想象。 自己嫁入宫中当良娣,手里只有五百两银子,这日子要怎么过。 何况皇家后院美人如云,没有那些首饰水粉装点,她拿什么争宠? 而魏采岑也上前一步:“老爷,您要相信事在人为!婷婷的未来……并非仅此而已啊!” 宴忠淮早就烦了这对母女:“够了!我已做出决定,不容更改。若你们再纠缠不休,银子也别拿了,一顶轿子离开便是!”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宴婷婷和魏采岑心中的火焰。 她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皇子妃位没了。 现在嫁妆也没了。 这可怎么活啊! 此时,宴霜清和丫鬟凝翠站在一旁,默默看戏。 凝翠难掩喜悦之情:“小姐,太好了!这下大头都归了小姐,剩下的也没便宜了某些白眼狼!” “只是……若说救济百姓,为何不在京城?这西北,山长水远的,若不是定北侯……” “——啊!我懂了,小姐,您是心疼未来姑爷,担心前线横生民乱,这才出手对吧?” “小姐,您这般苦心,可不能藏着,得让姑爷知道才行啊!” 宴霜清一愣,想到那人前世对着她的牌位,专注认真的模样。 她冲着凝翠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只是嘴上带了些弧度: 心疼?那倒没有。 只是她宴霜清向来恩怨分明,前世的仇人要踩。 前世的恩人,自然也要报答! 更何况,日后,他们也是一家人了…… 第21章 故意换亲? 自那日宴老夫人的生日宴后,宴家姐妹换亲一事便成为朝中茶余饭后的热议。 京城一隅,茶馆内人声鼎沸: “你们听说了吗?宴丞相的二千金,竟然只是封了良娣!” “看来当众有染,被迫换亲之事并非空穴来风!不然,圣上何至于如此下了丞相的颜面!” “哦?那宴家大小姐真是可怜,素有美名,却被妹妹如此背叛!没了大好姻缘!” “可不是嘛,宴家为了此事,献出大半家财至西北救济,为太后祈福,宴大小姐还亲自盯着送粮的车出京城呢,真是可惜了这么个人美心善的!” “哎,这世道,到头来,还是不要脸的占便宜!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绝了!” “哼,良娣终究是妾,哪里比得上正妻的体面?宴二小姐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得不偿失啊。” “就是,抢了姐姐的婚事,还想有好结果?良娣之位,对她来说已是恩赐。” 市井里大多都是尖酸刻薄的声音,显然对宴婷婷的行为极为不满。 …… 宴家府邸内的宴婷婷,自然也对这些流言蜚语有所耳闻。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兀自生闷气。 等到母亲魏采岑走进闺房时,看到她咬着牙浑身哆嗦的样子,忙问:“婷婷,你怎么了?” 宴婷婷终于忍不住哭诉起来:“母亲,那些话……太难听了……” 魏采岑轻拍女儿的背,安抚道; “傻孩子,别听那些闲言碎语。你是要嫁入皇室之人,外面那些人不过是嫉妒。” 宴婷婷渐渐止泪,但仍显不甘: “可……可是二皇子他,他近日频频登府,却不是来找我,而是为了宴霜清……” “明明我才是要嫁给他的人,他竟还想着姐姐?我,我实在是气……” 魏采岑自然知道女儿的难过。 她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眼见着二皇子周珲这些天来,屡次亲自上门寻宴霜清,还带着各种珍宝。 这分明是对宴霜清余情未了。 只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想到这里,魏采岑也是摇了摇头: “二皇子确实过分了。明明有了婷婷你,却不知珍惜,还对个臣妇念念不忘,这真是…唉。” 宴婷婷接过话茬:“是啊,母亲!明明他说过,最是喜欢我柔情似水,而今……说过的话,也能忘了不成?” 两人一顿愤愤。 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被辜负的那一方。 恰巧这时,听到丫鬟通报二皇子周珲又来了。 宴婷婷一听丫鬟通报二皇子周珲来访,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她狠厉道:“母亲,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这就找二皇子他问个究竟!” 宴婷婷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厅. 一路上,她的心跳如鼓,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二皇子对宴霜清那体贴细致的态度。 那等如珍似宝,显得她像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一般! 而二皇子周珲此时正在大厅内。 他儒雅平和的脸上带了一丝焦虑,又满是温情。 不知道的人看了,想来都会感动于他的一腔深情。 但当看到宴婷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 他脸上瞬间闪过巨大的失望,随即恢复了平日疏离的表情: “是你?你姐姐呢?” 宴婷婷闻言,心中一痛: 明明她就在眼前,他问的人,竟还是宴霜清! 但她强忍着情绪,直视周珲: “珲郎……你说过,不会负了我,而今却对我姐姐……让我情何以堪?” “婷婷,为了你,本王从亲王变成了郡王,还得了那么个讽刺的封号……已是仁至义尽。” 周珲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未曾流露半分,“你若还知道心疼我夫君,便该,懂事些。” 在他眼里,宴婷婷早已是唾手可得的猎物,等着抬进宫便是。 一道清粥小菜,根本不能填饱肚子。 而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宴霜清才是那道等着他汲取的佳肴盛宴。 越是得不到的。 他便也想得到。 更何况,她还是未来的祁府主母,祁府一切,都得过她的眼。 还有,祁泽霆的妻子啊…… 若是他的女人归了他,这定北侯,还能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毫无敬意的样子吗? 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更或是欲望,他都绝不允许宴霜清从他的手中跑掉! 想到这里,周珲再度开口:“你这几日,可曾向霜清,美言几句?” 宴婷婷本来还对情郎的遭遇心疼愧疚,还隐隐有些得意。 听了这话,瞬间懵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曾在山石后与她耳鬓厮磨、缱绻旖旎的男人,此刻竟对她如此冷漠无情。 美言几句?他莫不是把她当成了老鸨! “珲郎,我是你的女人,你怎能……” “什么怎能?能跟着本王的女人,自当柔顺大方,绝不能是个妒妇。”周珲随意道。 宴婷婷心知皇子三妻四妾乃寻常事,此话倒也不假。 但终究是不甘,宴婷婷又说: “可是,珲郎,我们婚期在即,她亦即将成为定北侯夫人,您不能……” “君夺臣妻,若是旁人知道了,这等寡廉鲜耻之举……” 周珲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婷婷,可别忘了,说话谨慎些。” 他靠近对方,语气亲昵中带着一丝警告,“良娣并无婚礼,何来婚期可言?” “更何况,廉耻二字,别人说得,婷婷你……” “——珲郎!你竟是如此看我的吗……” 宴婷婷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一双美眸深情中带着幽怨: “我也是相府嫡女,若不是心悦……何至于此?” “也罢,终归是我不如姐姐冷静自持,只知付出,却是……不配了。” 周珲见着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有些心软了。 毕竟宴婷婷也确实是为了自己,好好一个丞相嫡女,到头来只能做个小妾…… 虽然比不得宴霜清才貌双全,但她胜在情深,又谦卑恭顺。 很是能满足他的大男子心理。 虽然没资格做他的正妻,但一个美妾,宠宠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语气也软了些: “好了,是本王刚刚说话过了。但你也不可恃宠而骄。” “本王只是有些心急。” 他来回踱步,显然是在想着如何能够靠近宴霜清的法子。 宴婷婷站在一旁,目睹着周珲对宴霜清那紧张的态度,心中的嫉妒与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因心中的痛楚更甚。 凭什么二皇子周珲对她如此重视?! 明明她,她才是他的枕边人,未来的皇后! 终于,宴婷婷再也按捺不住。 她走上前,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宴婷婷委屈道:“不过,珲郎,我……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珲心里正烦着,便随意扔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宴婷婷低下头,声音放低:“我……我听说了一些姐姐的事情。似乎……” 周珲眉头微皱:“她怎么了?” 宴婷婷深吸一口气:“那日,你我被当众撞破一事,我后续遣人查问,似有姐姐贴身丫头,凝翠的身影。” “还有,有下人见着她去寻长公主,似是在说,助孕药的事。可长公主丧夫已久,或许,这药是给后……” “——好了!” 宴婷婷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周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当日被人抓奸本就是他心中痛处。 为着此事,他被押着跪了两个时辰的宗祠。 连早早定下,象征未来储君之位的宸王,也变成了如今的谨郡王! 不管母妃如何哭诉,父皇都无动于衷! 他本以为是阴差阳错,但若这一切是宴霜清指使的…… 还有助孕药,她想帮中宫有后不成? 若是皇后有孕,嫡庶分明,他岂不是白费苦功! 但到底还有些理智,周珲摇了摇头: “不可能!此前本王正妃之位,虽未公开,但大体都知道是属意她的。陷害未来夫君,还丢了王妃的位置,有何好处?” 宴婷婷吞吞吐吐:“珲郎……姐姐她,似乎早对定北侯情根深种。之前还为了定北侯,昧了我的嫁妆,要给西北送粮!” “这几日更是为了此事忙前忙后,备嫁都顾不上!” “要知道,她于西北无亲无故,若不是担心情郎,难不成,还是真心为了那些贱民?” 周珲脸色一凛:“她……当真如此?” “是啊!珲郎,她对您以往就是淡淡,而今更是理都不愿意理。” “可对着定北侯,她……可是说人家年少英豪,冠绝京城,无人可比呢!” “还有,当日明明身处隐蔽,我们却被外人发觉,姐姐更是借此机会提出换亲……依我看来,这根本不是无心,而是有意!” “你是说,她费尽心思,不愿做本王的正妻,跑去给祁泽霆守活寡?”周珲面色顿时黑的如墨一般。 宴婷婷见周珲似乎被说服了,连忙点头,继续添油加醋: “是啊,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 “珲郎,我不想您找她,不是善妒,实在是我心疼您一番情意!” “她对您那么冷淡残忍,不像我,我只会痛心珲郎的付出!” 周珲脸上再无刚才的自信。 宴婷婷的话说服了他: 是啊,若不是为了祁泽霆那个武夫,宴霜清一个闺阁女子,不吟诗作舞,却关心民间疾苦? 小时候,父皇就屡屡嫌弃他不如祁泽霆; 结果现在,他曾经的未婚妻,也被祁泽霆抢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周珲不怒反笑:“既然有人不识好歹,我又何必心存怜惜!” “既不愿做本王的女人,便当个玩物吧!” 第22章 暗生算计 宴婷婷看着周珲这番被激怒的样子,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但又有些疑惑:“玩物?珲郎……您的意思是?” 周珲坐下,喝了口茶:“不是孤,是你。” “我?”宴婷婷反问。 “对,你与她同日离府,人多眼杂,你找个机会……我届时会趁机入宴家……这样一来,她即便嫁入祁家,也已是我的人。” 宴婷婷震惊,连连摇头:“不,不行!” 这怎么能行。 下药给宴霜清,然后让周珲…… 她岂不真成老鸨了! 周珲面色不变: “婷婷,你是本王的良娣。要知道,这后院里,若是没有男主人护着,自然是正妃做主的。” 宴婷婷心中挣扎:“可是……可是即便这样,她最终祁家妇啊,珲郎何必——” 周珲冷笑:“——那又如何?她要了她的身子,若她不想声名狼藉,便只能自吞苦果。你若帮忙,既不会让她入府抢你位分,亦能讨得本王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宴婷婷被周珲这样一说,也静了下来,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番: 其实周珲,不过是想要宴霜清这个人罢了。 她那人说得好听守礼端庄,说的难听就是古板无趣,还爱多管闲事。 想来男人得了新鲜,很快也就厌了。 也不可能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君夺臣妻! 更何况,她也确实看不惯宴霜清得意。 若是宴霜清婚前失身,有此把柄在手,还不是只能,任她拿捏? 于是宴婷婷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最终点头:“珲郎,我答应你。” 停顿了一下,她还是加了个条件: “但珲郎你要保证,我日后地位,不会低于她,更不会低于王府中的其他女人。” 周珲笑着抚过她的发丝:“放心,婷婷。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 很快,日子便到了宴家丞相府两姐妹出嫁的一天。 傍晚将至。 天色有些暗了,府上却是灯火齐亮,一片繁忙而喜庆的景象。 仆从们身着新衣,穿梭于庭院之间,忙着最后的布置与检查。 “阿福,你看看那边灯笼挂得正不正?可别让风给吹偏了。” 李管家手持一本厚厚的礼单,边核对,边对身旁的小厮阿福说道。 阿福小跑着到灯笼下,仔细端详后回答道: “放心吧,李大管家,我亲自挂上去的,牢固得很,风再大也吹不歪!” “好,那就好。咱们丞相府的大喜事,可不能有一点马虎。”李管家满意地点点头。 他继续在府中巡视,遇到正在打扫的丫鬟小芳,思索片刻说道: “小芳啊,你去宴大小姐那边瞧瞧,看看大小姐的房间里还缺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大小姐即将嫁入祁府,那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务必得让她满意才是。” 小芳恭敬地行礼:“是,李管家,我这就去看。” 她转身欲走,李管家又唤住了她: “欸,等等。” 小芳停住脚步,用询问的视线看向他。 “还有宴二小姐那边,你也顺道过去一趟。” 他语气微变,略显随意:“禀告一声,良娣的轿子已经备好了,到时间上轿即可。” 小芳面露疑惑:“李管家,不用谢别老夫人和老爷太太吗?还有这礼节……” 李管家摆摆手: “宫里的人刚来了。说是一顶轿子小门出,小门入,没那么多规矩。” “且谨郡王为了祝贺定北侯定亲,也在府上呢!到时郡王爷离开时,轿子随在后头跟着便是!” 小芳连忙应是,转身离开,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这二小姐虽是入了王府,可面子和里子,都和大小姐差了太多! 不过,这也是自作自受了! 小芳摇头轻叹,然后加快了脚步,往两位小姐的闺房走去。 而此时的宴家大厅,正是一片人声鼎沸。 李尚书夫人慢步至宴老夫人身旁,笑容可掬: “老夫人啊,您这宴家可真是双喜临门,两位如花似玉的孙女同时出阁,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另位夫人接过话茬:“尤其是宴大小姐,还得了圣上旨意,亲王妃规制出嫁,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还有位夫人跟着凑趣:“今早来的时候,我远远地便看着了!大小姐的聘礼,绕了大半个京城呢!” “未曾想,定北侯府当今的情景,却愿为了您家大孙女……想来这嫁过去啊,必是享福的!” 明明是恭维的话,宴老夫人却强颜欢笑。 这段时间里,她想着宴婷婷的事,日夜辗转难眠,身体骨差了不少。 更是受了风寒,头风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现在也是强撑着主持大局。 她勉强开口:“都是孩子们的福气,我也跟着沾光。” 此时,赵御史夫人像是看戏似的,不经意地提到了宴二小姐。 “不过,话说回来,宴二小姐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盘着手串,故作惋惜状:“这般活泼的性子,成了良娣以后,我们也无从得见了,甚是可惜啊!” 一句话瞬间成了在场夫人们的话头: “是啊,这堂堂相府嫡女,成了慎良娣……好在谨郡王向来怜爱她,应当还是能安稳过日。” “但郡王妃和侧妃已经定下,这男主人宠爱过甚,却也易生波澜。” “宴二小姐手段高超,聪慧过人,确是不用担心……” 众夫人们这般闲言碎语,宴老夫人的脸色自然不好。 但碍于场合,只能强忍怒火。 老太太强撑着自己,声音略显僵硬道:“宫中生活自是不比寻常人家,但婷婷她心性坚韧,我相信她定能辅佐好二皇子的。” 赵御史夫人听了,却是嘲讽地笑了笑。 一个良娣而已。 好一点的玩物,但到底还是个供人取乐的。 有什么资格辅佐二皇子? 她可是听说了,本来皇家可是想赐死这个宴二小姐,不过是被二皇子和长公主拦了。 可二皇子也因此惹怒了圣上,丢了亲王的爵位。 等这宴二小姐嫁过去,就算她楚楚可怜,哄得二皇子心软。 难道贵妃娘娘不会看不惯?更别提还有长公主和皇上…… 这个没脸没皮的二小姐,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还有这位宴老夫人,仗着宴家清名,总是摆着一副爱理不理的臭模样。 现在可算让她找到一个嘲讽的机会了。 于是赵御史夫人又佯装好奇地插话:“老夫人,宴家二小姐这婚事,不知当初……到底是何考虑?” 第23章 继妹敬茶 宴老夫人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想看宴家的笑话。 但她这个老太太,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 宴老夫人眼神微冷,但表面依旧维持着客套: “宫中之事,非我等外人所能轻易揣测。婷婷入宫,首要之务是恪守宫规,侍奉皇上与皇后娘娘,至于以后,皆看个人造化。” 老人顿了顿,反过来诘问道:“御史夫人如此关心,莫不是对圣意,有些想法?” 这话一出可是不得了。 分明就是在说御史夫人大不敬。 赵御史夫人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那怎么今日如此健谈?”老夫人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赵御史夫人尴尬:“纯属好奇,纯属好奇……宴老夫人您莫要怪罪……” 王将军夫人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赵夫人可能的确是好奇了。” 她试图缓解气氛,笑着说道:“要我说啊,这大喜的日子,自然当开心才是。” 李尚书夫人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宴家的两位小姐都是出类拔萃的。咱们今天啊,就应该多说说这些高兴的事儿!” 赵御史夫人生怕自己惹了祸端,连忙赔笑:“哎呀,看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宴老夫人,您别往心里去。” 宴老夫人脸色稍缓,但依旧疏离。 她淡淡道:“多谢各位夫人抬爱。”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时,一位丫鬟匆匆走进来,附在宴老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宴老夫人,大小姐要来敬茶了。” 宴老夫人听后,点了点头道: “嗯,知道了。” 下一瞬,嫲嫲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请新娘入内,拜别长辈!” 随着话音落下,宴霜清缓缓步入大厅。 她身着金丝绣凤的大红嫁衣,头戴金玉玛瑙点缀的凤冠,手举一把牡丹龙凤团扇,步伐沉稳,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她跪下行礼,衣衫丝毫不乱。 众夫人见状,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哎呀,宴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然而,当见着只有一人,大厅内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低语与议论。 李尚书夫人低声感慨:“明明是两个小姐出家,可因着那位是良娣,并无资格当众行谢亲礼……” 言语间,似乎有些惋惜。 赵御史夫人却是无动于衷:“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好好的正妻不当,非得整那些歪门邪路。” “要我说,这大小姐大好前程被人换了,还得为了家族忍气吞声,才是当真可怜!” 李尚书夫人听着,脸上的神色淡了些:“赵夫人说得对,凭什么识大体的,便要被欺压?” 显然是想起府上不省心的妾室们了。 众人议论声中,宴霜清跪着恭敬地拜了三拜。 随后起身:“祖母,孙女霜清即将离家,特来拜别。” 她身旁,凝翠走上前:“这是小姐知道老夫人这几日头风发作,特意赶制的抹额,愿老夫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宴老夫人接过抹额,上面缝了上好的白狐皮毛,却用了特殊的针法,温暖却也透气,一看便是上了心思的。 她望着眼前明艳端庄的长孙女,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有孝心。去了祁府,当孝顺公婆,主持中馈,不让夫家烦心。” “但若是受了委屈也不必瞒着。宴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宴霜清点头应允,面上有些感动: “谢祖母,孙女记下了。” 却想起上辈子她死后,宴家人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心中冷笑。 既然她的付出不被家族认同,那当个面甜心黑的外向女又何妨? 总归也是宴家说的,他们可是她的后盾支柱! 宴老夫人不知道宴霜清心中所想,看了眼门外:“时候也不早了,便出府吧,祁家的人已早早候着了。” 宴霜清再次行礼,刚准备转身离开。 “姐姐,您大喜的日子,妹妹总是要关心的。” 娇柔的女声响起,正是宴婷婷。 她身着粉色喜服,头发简单用玉簪盘着。 只是步履匆匆,一缕发丝垂在脸侧。 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这般打扮更显得她如春花般烂漫。 但却让在场的夫人们齐齐皱起了眉头。 无他,这作派,实在和自家老爷们宠着的小妖精,一模一样! 赵夫人忍不住开口:“宴二小姐,您便这样出来了?” 宴婷婷嫣然一笑:“祖母及家姐都在此,我日后怕是难得一见,怎能不拜见?” 她给宴老夫人递了一杯茶:“这是特意为祖母泡的罗汉果野菊茯苓茶,最是清热败火。” 宴老夫人皱着眉头接过: 这丫头,到底不如霜清贴心!明知她犯了头风,忌讳寒凉!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斥责,只得喝了两口便放下。 宴婷婷满意一笑,又让贴身丫鬟绿柳端了一杯茶,她亲手接过,递给宴霜清。 宴霜清并未接过:“婷婷,你这是……” “长姐,我知道我们之间一直有些误会和矛盾,这些日子我也反复思量,后悔自己太过任性。才……有因有果。” 当着众人的面,她轻轻将茶杯递到宴霜清面前,目光诚恳: “这是我今日特意盯着熬了两个时辰的红枣姜糖茶,给姐姐暖暖身子。” “日后你我姐妹怕是无缘再见了,只希望姐姐原谅妹妹一时冲动,深宫之中,妹妹也会为姐姐日夜祈福。” 宴霜清凝视着宴婷婷。 那双平日里总是娇蛮的脸,此刻格外诚恳。 但她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疑虑。 总觉得此事有诈。 但周围人似乎已然有所感染。 毕竟,宴婷婷才刚及笄两年,又得了这般凄惨的下场,人总是同情年幼的弱者的。 哪怕那是一条稚嫩却狠毒的美人蛇。 众目睽睽之下,宴霜清不好将场面闹得太僵。 思索片刻,她才开了口。 “婷婷,你的心意我领了。” 宴霜清的声音温和而不失稳重。 她轻轻推开宴婷婷手中的茶杯,避免在众人的目光面前直接拒绝而显得过于生硬。 “不过,今日场合特殊,我怕我这手万一不稳,打翻了茶,倒是对你不敬了。” 说罢,宴霜清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凝翠。 她不慌不忙地吩咐道: “凝翠,刚巧还拿了个杯子,快端上来,我要与妹妹共饮此茶。过往云烟,尽在不言中。” 凝翠闻言,立刻从托盘上拿了个空茶杯,恭敬地递给了宴霜清。 茶杯是银质的,看着光泽亮眼。 宴霜清接过宴婷婷手中的茶杯,动作优雅地从中轻轻分出一半茶水,倒入了自己的银杯中。 银杯中的茶水,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衬得银杯亦是闪闪发光。 宴霜清的目光在茶水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抬头望向宴婷婷。 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色泽清亮,香气扑鼻,妹妹费心了。” 宴霜清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的轻松氛围。 宴婷婷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是啊,长姐,这是祖母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自然是好茶。” 宴霜清轻轻摇晃着银杯。 第24章 识破阴谋 她安静地观察着茶水与银器之间的反应,仍无异样。 想了想,心中稍安,但仍旧保持着警惕。 她正要举起银杯,准备喝下茶水。 就在宴霜清即将把银杯中的茶送到唇边的那一刻,宴婷婷突然出手,迅速而坚决地夺过了银杯。 她的动作之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长姐,还是喝我这杯吧。” 宴婷婷有些慌张道,她将手中的茶杯递向宴霜清,一脸不安又恳求地说。 宴霜清微微一愣。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在众人目光睽睽之下,她接过宴婷婷递来的茶杯,轻轻闻了闻茶香,优雅地抿了一口。 “姐姐,怎得只喝一口,是这茶不合口味吗?” 宴婷婷迫不及待地开口。 宴霜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手里的杯子,挑了挑眉。 宴婷婷有些迟疑,但见着宴霜清毫无动作的样子,还是咬牙,将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刚准备拿出手帕,却被宴霜清凑上前。 宴霜清动作轻柔地擦着她的嘴角:“还是这般淘气。” 宴婷婷一愣,卡在喉间的茶水不自觉地吞下。 她顿时变了脸色。 但似是想起什么,又开口:“姐姐,这茶我都喝完了,你看……” 宴霜清笑了笑,同样喝完了杯中茶水。 还不紧不慢地又拿了张帕子,擦拭了下嘴角: “好茶,婷婷你递的茶,很是合我心意。” 宴婷婷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帕子,确认上面除了口红印没有其他过多水渍。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松了一口气。 脸上也露出了莫名得意的笑容。 随着宴霜清与宴婷婷共饮一杯茶的画面定格,周围的夫人们也有些感叹: “到底还是姐妹情深啊!” 老夫人坐在上首,亦是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婷婷,你终于懂事了。” “虽是尘埃落定,但你有这般觉悟,也算是万幸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夫人们纷纷附和。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两位姑娘很快退下。 宴霜清身着繁复华丽的婚服,步伐略显沉重地踏入闺房。 门扉轻合。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她缓缓行至妆台前坐下,精致妆容的明艳脸庞上闪过一丝冷然。 “白嫲嫲,请您过来一下。”她轻声呼唤。 白嫲嫲是早逝的母亲留给她的奶娘。 这些年里,一直忠心耿耿,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 上辈子宴霜清听信继母所言,给白嫲嫲备了银两田契,让其归家颐养天年。 未曾料到白嫲嫲儿子好赌成性,赌光了家财,气得嫲嫲含恨而终! 也是因为没了白嫲嫲在身边,她周围都是些不经事的年轻丫头,虽然忠心,但到底不懂宫里那些腌臜的毒…… 因此这一世宴霜清痛定思痛,借着备嫁的空档说服祖母,重新将白嫲嫲接回自己身边。 此时,这位年岁已高却眼神锐利的老妇人,闻声迅速从旁侧走出,来到宴霜清身旁,关切地问: “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宴霜清从袖中取出一块被茶水浸透的海绵,递到白嫲嫲面前:“白嫲嫲,您看看这个。” 白嫲嫲接过,凑近细嗅,眉头渐渐皱起。 又挤了些汁水到指尖,舔了舔,脸色大变。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意:“这……这是颤声娇!” “……颤声娇?” “……就是那青楼里常见的春药。” 宴霜清蹙眉:“那为何,母亲留的银杯竟无反应?” 白嫲嫲解释道:“这药若是剂量不大,反而有利阴阳调和,剂量大的也不足以害人性命。春药非毒,验毒银杯自然无法测出。” 她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小姐,这是从何而来?” 宴霜清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是宴婷婷送来的茶水。众目睽睽,我不好拒绝,好在留了个心眼。” 白嫲嫲闻言,本来慈善的面庞露出凶色:“她竟敢如此大胆!” “小姐,您做得对,这种药若是入口,定北侯又不在府中……后果不堪设想!” 凝翠听了这事,先是有些羞愧,旋即满脸愤慨: “二小姐也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亏我见着她也喝了,以为无事……是了,谨郡王今日也在府上,大不了又不知廉耻一次,自然不怕!” “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事儿必须得让老夫人和丞相大人知道!” 说罢,她便想冲出门去告状。 “你是说,周珲也在?”宴霜清闻言,眉头微蹙。 凝翠脸上怒色未消:“是啊,小姐!原本我还在奇怪谨郡王为何不待在府上等二小姐进门,想来是她又不顾廉耻了!” 宴霜清听了更是心生不妙。 她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白嫲嫲抢先一步: “凝翠,且慢。” 凝翠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白嫲嫲:“白嫲嫲,您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就这样任由她欺负小姐吗?” 白嫲嫲轻轻摇了摇头,眸光宁静深邃: “我们尚无确凿证据,仅凭些许茶水,难以让老夫人和丞相大人信服。” “何况今日高朋满座,若是爆出什么姐妹失和的传闻,纵是小姐无错,名声也难免受。” “再有,颤声娇至多半个时辰便会见效,二小姐从哪找来外男,何况万一事发,此男必被宴家处置……” 凝翠登时反应过来:“若说发生此事之后,有色心色胆又不惧宴家,还能任凭二小姐吩咐的,只有魏夫人那个不成器的侄子,魏家独子了!” 凝翠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气得拳头紧握: “小姐,她们竟敢用那么个歪嘴猴腮的狂徒虐待你!” “……”宴霜清与白嫲嫲对视一眼,纷纷无语: 似乎狂徒男色如何,并不是重点吧? 宴霜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既如此,真正喝下颤声娇的是宴婷婷,那么此刻,她当比我更心急……” 凝翠会意,立刻请缨: “小姐,我这就去盯着她!” 宴霜清摇头: “别急,凝翠。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太过显眼,容易打草惊蛇。” 说着,她转向白嫲嫲,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白嫲嫲,我想劳您安排几个不显眼的,暗中盯着继母和宴婷婷的动向。” “一旦有见着她们请了外男入后院,立刻通知我。” 白嫲嫲闻言,迅速领会了宴霜清的意图,点头道: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定会让人盯紧了她们,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说罢,白嫲嫲转身欲行。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道: “小姐,您也要多加小心。这府里人心复杂,尤其是那宴婷婷,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宴霜清微微颔首。 她感激地看了白嫲嫲一眼:“白嫲嫲,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白嫲嫲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出去。 第25章 继母毒计 而流云阁内。 宴婷婷在自己闺房里,遣退了下人,趴在盥洗盆前大声干呕。 她面露痛色,双手却不住地拍打胸口。 “婷婷,婷婷!” 魏采岑破门而入,“我听说你给宴霜清端了杯茶,还一起喝了?是否无恙?” 宴婷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母亲,婷婷并无大碍,就是有些……晕。” “头晕?”魏采岑关切地凑上前, 摸了摸她的脸颊,“好烫!你这是喝了什么?” 宴婷婷犹豫片刻:“我……” 魏采岑脸色一变:“婷婷,我是你亲生母亲,不会害你。你快说,茶里你放了什么?” 宴婷婷却只是沉默。 魏采岑看着女儿脸色潮红,更觉不妙。 她一把扯起宴婷婷,声音也变得尖了:“宴婷婷,你给我说老实话!” 但宴婷婷根本无暇回答。 她大声干呕着,想方设法想把喝进肚子的茶水弄出来。 魏采岑焦急万分,又见宴婷婷不肯回答,只得帮着拍打后背,试图让她吐出来。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满头大汗不说,全是白费功夫。 宴婷婷瘫坐在地上,眼眶泛红:“母亲,已经来不及了,茶水已经到肚子里了。” 魏采岑紧盯着宴婷婷,紧张不已:“婷婷,告诉我,那茶,你到底放了什么?” 宴婷婷目光呆滞,声音细若游丝,支支吾吾:“我……我……” 魏采岑焦急的不行了:“快别藏着掖着了,事关重大,婷婷你必须说清楚!” 宴婷婷终于抵挡不住压力,低头坦白:“是……是颤声娇。” “颤声娇?”魏采岑道。 宴婷婷支支吾吾:“是。这药是用来毁了宴霜清的名节的。” 魏采岑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怒:“你怎么会有这种药?是不是我那个纨绔侄子给的!” 宴婷婷摇摇头:“我……我自己想办法拿的。” 魏采岑想了想,忽然长舒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还好,只是春药,谨郡王也在府上。你这孩子,做事情要顾及自身安危,怎能这般冲动!” 宴婷婷抬头,惊讶于魏采岑的反应,眼中满是不解:“母亲……?” 魏采岑轻叹一声,上前握住宴婷婷的手,温柔地安慰:“傻孩子,你是担心宴霜嫁入祁府后,会对你构成威胁,是吗?” 她缓缓道:“你何必如此担忧。宴霜嫁去祁府,一旦她嫁入祁府,便是祁府的人了。” “与她相争,毫无意义,还脏了自己的手。” “你眼下更紧要的,是得了郡王恩宠,快些生下子嗣,方能在王府的小妖精们面前,站稳脚跟!” 但宴婷婷却不知怎的,身体微微一震,似乎被魏采岑的话触动了某根心弦。 她低头啜泣起来:“母亲,我……” 魏采岑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但语气已缓和许多: “婷婷,别怕,我这就去找人叫谨郡王尽快带你回府。” “本就是你俩的大好日子,他又有心找借口来看你,早些回府也是好的。” 宴婷婷听到这里,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与愤怒。 她脱口而出,泪水伴随着话语滑落:“他才不想回去呢!这药……就是周珲给我的!” “你说什么?”魏采岑脸色骤变。 “他不甘心宴霜清嫁入祁府,才借今日让我……替他成就好事!” 魏采岑捏着手里的帕子:“竟是这样!” 宴婷婷点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是的,母亲。” 她苍白着脸,泣不成声:“我……我本不愿,可他要挟我若是不从,出嫁后定被王妃磋磨,又安慰说只是图个新鲜,报复宴霜清。我,我便……” 魏采岑却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的脸色依旧难看,嘴上却说得冷静: “他定的何时……去宴霜清那处?” “他……他说此药服下后,最多一个时辰,烈女也会变淫妇。”宴婷婷低头,声音细若蚊蚋,“我刚刚已差人找他。” 魏采岑看着女儿那张情欲渐起,迷离媚惑的绯红脸庞。 忍不住恨声道:“宴霜清,真是个祸害!” 宴婷婷望向魏采岑,眼中满是不安与迷茫。 她轻声问道:“母亲,那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魏采岑眸光深邃,轻蔑一笑。 好在她早就盘算好了千般计策。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一只小巧瓷瓶,那里面装着的,是她精心准备的助孕秘药。 “婷婷,你且安心。” 魏采岑缓缓将瓷瓶递到宴婷婷手中:“我来找你,本想将这珍藏已久的助孕丸子给你。现在也是巧了。” “你服下之后,便与周珲尽快行事。” 宴婷婷看着那瓶助孕秘药,原本苍白哭泣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羞红。 但随即又转为忧虑。 她问道:“可是……周珲他一心向着宴霜清,又怎会轻易与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满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魏采岑冷哼一声: “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我会让二皇子途径流云阁,届时,你只需照我说的做。” “床上的避火图多看看。记着,既然是良娣,便不要摆那副端庄的架子,身子该软就软。” “男人嘛,精虫上脑的玩意儿,我儿如此丽色,还怕他不上钩?” 说到这里,魏采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诈,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上演的好戏。 “至于宴霜清……”魏采岑说话忽然冷冽起来,“我本不想太过与她计较。可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我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第26章 且先忍着 夜幕低垂,宴府内外依旧灯火辉煌。 人声鼎沸,一派喜庆繁忙之景。 二皇子周珲换下原本华贵的衣袍,趁着前院众人寒暄之际,穿着事先准备好的小厮服饰潜入后院。 “这位小哥,你看着有些面生啊?”一位眼尖的管事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珲从容应对,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作为信物:“哦,我是城南‘云锦楼’的伙计,受我家掌柜之命,特来为宴小姐送上添妆之礼。” 他故意模糊其词,未指明是哪位宴小姐。 管事接过单子,审视片刻,也从怀中拿出一张单子,比对了片刻。 瞬间皱起眉头: “这单子里……大小姐吩咐采买的店家,云锦楼可不是这个时辰上门。” 周珲一愣,迟疑着开口:“时辰?” “未免人多眼杂,混了些不该进门的人,大小姐特意要求所有店家必须按时前来,且除了单子,还需告知具体物件比对。你……” 见周珲一脸茫然,管事面色愈发冷凝:“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那我便让人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 他微微抬起下巴,想要唤来一旁的家丁。 周珲抿紧嘴唇,刚想开口。 一旁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这是二小姐吩咐的,自然不知道时辰。” 周珲循声望去,只见宴婷婷的贴身丫鬟绿柳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 转头对向管事,见对方有些迟疑,立刻竖起眉毛: “怎么,管事是觉得我家小姐不过良娣,又要出嫁,连些许物件都不配买了?” “既如此,我便去请了夫人,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管家闻言,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绿柳姑娘误会了,我……我就是愣了一下,欸,忙昏了头,精力不济。” “那还不让开!” 绿柳轻哼一声,扯着周珲的衣袖便往里走。 管事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爽地呸了一口: “一个良娣的丫鬟,横什么横!” * 周珲被绿柳带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袅娜的背影。 两人走到人迹稀少的回廊。 绿柳连忙松开,恭敬行礼:“殿下,刚才奴婢冒犯了。” “无碍,你也是为本王解围。”周珲扶着她的手,感觉到绿柳青葱的指尖,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 他了然一笑: 这小葱豆腐,倒也有些特别。 日后收了也无妨,可今日,还有一场饕餮盛宴…… 想到宴霜清面色酡红,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火焰顿时再难压抑。 “珲郎!”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周珲下意识地扭头。 却见宴婷婷径直地向他的方向扑来。 周珲松开扶着绿柳的手,一把抓住宴婷婷: “婷婷,你怎么来了?” 宴婷婷顺势窝进他的怀里,满脸羞涩。 此刻的她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的眼角含春,神情迷离。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体还不自觉地轻颤着,显得愈发娇美诱人。 倒是像极了那个药名,颤声娇。 “珲郎,我……”她抬头望向周珲,眼中满是深情与渴望。 周珲正想着宴霜清被他予取予求的样子,却被宴婷婷打断,心中满是不耐。 但想着好歹也是自己的女人,他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婷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失态?” 宴婷婷本来满腔情意,抬头却只看见了对方冷淡的表情。 又想起刚才他和绿柳拉拉扯扯的样子,妒意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 “珲郎,我今日便要嫁给你了,你怎能如此冷漠?” “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小贱人勾引你!” “绿柳,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还勾引我的夫君?” 说着,她便想去狠狠地给绿柳一点教训。 可因为颤声娇发作,宴婷婷身上早就没了力气,挣扎的动作反倒像是在勾引,蹭得周珲本就心痒难耐的心火愈发旺盛。 周珲一把扣住她的肩膀: “好端端的胡说什么?不是你知道你姐姐谨慎,特意让你的丫头来帮我解围吗?” “绿柳,还不去帮忙看着,别让外人过来!” 他给了绿柳一个眼神,绿柳连忙退下:“是,殿下!” 宴婷婷见周珲对绿柳毫不客气地命令,心中甜蜜,正想开口说两句,却被对方捏起下巴。 周珲一脸冷漠: “慎良娣,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嘴上全是正妃的气势,还想替本王做主不成!” “不过身子倒是诚实得很……乃礼仪人也。” 突如其来的一句“礼仪人”,把宴婷婷刺得心中一痛。 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但颤声娇的药效已让她理智渐失,只能无助地将周珲抱得更紧,试图在这份亲密中寻找一丝慰藉。 她颤声细语,带着几分无奈与苦涩:“珲郎,你误会了……我是被宴霜清陷害的,她……她让我中了颤声娇。” 周珲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猛地拉开与宴婷婷的距离,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药明明是给宴霜清……你怎么会?” 宴婷婷低垂着头,哽咽着解释:“我……我原本打算将那颤声娇混在茶水里,当众人的面逼宴霜清喝下。” “可谁知她那般谨慎,非要看我喝了才肯喝下,还说是什么姐妹情深!我……我只能也喝了一半。” 说到这里,宴婷婷的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她抬头望向周珲,眼中满是委屈无助。 “你是说……也喝了一半?” 周珲听到这,却是眼前一亮: “婷婷,既然如此,宴霜清此时在何处?” 宴婷婷抬头,望着周珲,满是不解:“珲郎,你……” 周珲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她也喝了……天时地利人和,本王自然不能错过!” 宴婷婷脸色剧变:“珲郎,你……你是说你还要去找宴霜清?” 周珲点了点头,语气很是急切:“当然。” 她心中妒恨与痛楚交织,忍不住拉起周珲的手,放在她滚烫的脸颊:“珲郎,可我……我中了药啊……” 周珲的指尖被她脸上炽热的温度烫得下意识地缩了缩,本来还有些纠结。 但一想到,向来端方自持的宴霜清,也是这副含春模样…… 他迫不及待地催促:“婷婷,快告诉本王!” “我知道你馋……可暂且先忍一忍,让我先去找了你姐姐,回来定当满足你!” 第27章 梅园惊遇 “珲郎!”宴婷婷满是不甘。 她紧紧依偎在周珲的胸前,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几分恳求: “珲郎,求你……您给婷婷些宠爱,今晚,婷婷一定任您……” 周珲推开宴婷婷缠绕在他身上的双臂。 他看着宴婷婷迷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也是,你中了颤声娇,估计满脑子都是旁的,想不起来倒也正常,我便自己去寻吧。” “婷婷,本王知道你难受,但宴霜清那边机不可失,你便先忍着点,难受一会儿吧。” “本王保证,你入府后前三天,本王只会去你的院子。” 宴婷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宴婷婷为了他付出了一切,他竟然还只想去宴霜清身边? 忍着点? 从小到大,她就是姐姐的附庸。宴家人看似对宴霜清严苛,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看重! 她已经忍受这样的退而求其次十多年,好不容易终于赢了一回,抢了宴霜清的好姻缘。 可凭什么还要她忍! 宴婷婷咬紧贝齿,努力想要抓住周珲即将离去的衣角,却因为药效而不住颤抖: “珲郎,霜清姐姐心中从未有过你,可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颤声娇的药效你也是知道的,求……求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留下来陪陪我,就这一晚。” “有一就有二,姐姐那边,以后我一定还可以……” 周珲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但随即被坚定所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背对着宴婷婷,声音低沉而决绝:“婷婷,今晚本王是一定要去找宴霜清的,你不必再纠缠。” 宴婷婷望着周珲决绝的背影,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但她仍不甘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珲郎,你当真如此狠心?就这样置我于不管不顾?” 周珲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淡淡地说:“婷婷,不过是一个晚上罢了,没什么狠心不狠心的。做本王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听话。” 言罢,他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间。 只留下宴婷婷一人,瘫倒在回廊的地上。 她原本精心打扮的妆容因着泪水花成一团,很是伤心的模样。 可身上,却仿佛蚂蚁爬过般,不住地颤抖: “珲,珲郎……” * 而宴霜清正听着白嫲嫲的回话,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就是说,绿柳带着人去后廊了?” 凝翠有些兴奋地点头:“小姐,我这就差人一起过去!” “上回趁着祖母生辰偷情,这次更是在离府前就……看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 说着,她见宴霜清没有拒绝,更是高兴地急匆匆出了门,招来几个家丁就往外跑。 白嫲嫲见状,摇了摇头:“这丫头,怎么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小姐,您未免太纵着她了!” 宴霜清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怅惘:“嫲嫲,能一直天真烂漫的,未曾不是件好事……” 白嫲嫲看着宴霜清这副有些脆弱的模样,心疼地替她补了些水粉: “小姐,我知道您……可木已成舟,定北侯也未必不是个好归宿。” 宴霜清哑然失笑:“嫲嫲,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白嫲嫲的表情,自是知道对方不信。 也是,从二皇子周珲,变成了即将出征,家族势微的祁泽霆…… 不知情的人眼里,她自然是“受了大委屈”。 可重来一世,到底谁才是真正值得付出的人,她早已心知肚明。 “白嫲嫲,我想一个人走走,再看看梅园。” 也算是,告别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宴霜清的声音柔和而平静。 白嫲嫲闻言,眉头微蹙,但以为对方心伤,也不舍得拒绝:“是,小姐。” 两人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穿过小道,来到了梅园。 白嫲嫲站在园子门口:“小姐,嫲嫲在这站着,免得外人叨扰了!” 宴霜清感激地点点头,独自一人步入。 月光如水,洒落在盛放的梅花上,更添几分幽静与清冷。 她停下脚步,轻轻摇着手中团扇,正欲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不料扇子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轻轻抓住: “清儿……” 周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夜的寂静。 “谨郡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宴霜清一惊,连声质问。 周珲顺着团扇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炽热而深邃:“清儿,你真的很美。” 团扇后,一张美人芙蓉面。 周珲印象里,这是第一次见到宴霜清盛妆的模样,难得妩媚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清儿,你不想见到本王吗?” 宴霜清不知其所云,沉声斥道:“殿下,请自重!霜清是定北侯的妻子!” 她怎么会希望见到他。 见宴霜清脸色因为微怒而泛起薄红,周珲只以为是颤声娇已经发作。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自信的笑容。 他自以为得逞,轻声对宴霜清说道: “清儿,你不是他的妻子,你只会是本王的女人。” 说着,周珲低下头,缓缓贴近,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然而,宴霜清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猛地转身,眼中没有半点迷乱,只有清醒与愤怒。 “周珲,你竟敢!” 她怒斥一声,双手猛地推开周珲,力道之大,让周珲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你……你怎么可能拒绝本王?你的身子……”周珲惊愕地瞪大眼睛。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想到宴霜清根本就没中颤声娇。 宴霜清一愣,她本也不傻,自然意识到怎么回事。 原来那宴婷婷让她喝那茶水,是掺杂了颤声娇的。 目的就是让周珲对她图谋不轨! 宴霜清朱唇微抿,冷笑一声:“原来那宴婷婷耍这小把戏,我还以为想做什么,原是为了你!” “可笑!当日说得那般情投意合,不过是狼狈为奸,连逼迫臣妻的事情都做得出!” 周珲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没想到自己的诡计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宴霜清识破。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清儿,你在胡说什么?你我大好的日子,可别说这些难听的!” 他的语气轻柔,手上却死死地抓着宴霜清的手腕,指尖还若有若无地顺着光洁的皮肤,摩挲到手镯上。 带着贪婪而迫切的温度。 第28章 劝她委身 宴霜清听后,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她用力挣脱未果,索性放弃挣扎,但嘴巴却毫不留情地反击: “周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你自重!” 说着,便准备大声呼喊,借此引起他人的注意。 周珲见状,心中一急。 他连忙伸手捂住宴霜清的嘴,低声威胁道:“清儿,此处幽僻,若是真的叫来贵府下人……” “本王是愿意接你入府,可想来……怕是连你妹妹的良娣都不如了?” 宴霜清被捂住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瞪着周珲,一双秋水为神的美眸因愤怒而泛红。 周珲见状,心中也是一阵挣扎,但奈何色心还是越过了理智。 “清儿,这几日你一直不愿见本王,可知本王心中有多痛……” 他试图解释一两句,用温柔的话语安抚宴霜清,但显然效果不佳。 宴霜清非但不领情,甚至用更加激烈的眼神瞪视着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珲的脸色一变,迅速捂住宴霜清的嘴,低声道:“有人!跟我走!” 他拉着宴霜清的手,穿过稀疏的梅影,快步向梅花园深处走去。 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梅花园。 梅花园此时空无一人,寂静万分。 周珲拉着宴霜清,脚步急促慌乱,穿过一道道由梅影交织而成的天然屏障,最终来到了梅花园的深处,一片较为隐蔽的区域。 他四处环顾,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山石之后。 正是上次他与宴婷婷苟且的地方。 他迅速将宴霜清拉到山石之后,两人的身影瞬间融入了周围的暗影之中。 他紧紧捂住宴霜清的嘴,确保没有一丝声响泄露,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宴霜清被周珲拖着,虽然身体无法自由动弹,但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保持平稳。 直到周珲放开了她,她才得以喘息:“白嫲嫲呢?你是怎么避过她进来的,你……” “清儿,她是你的奶娘,本王不会伤害她。” 而周珲此时看她沉着冷静的样子,也渐渐恢复了自己的理智: “嫲嫲也是知道你我之间有些误会,才……” “——不可能!”宴霜清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语气里满是对白嫲嫲的信任,“挑拨离间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她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了,报春园离宴婷婷的流云阁不远,当日撞破也是在此,想来是有我不知道的通道了。” 她说着,心中不禁为自己的疏忽而有些懊恼,但也不觉害怕。 她朱唇轻启:“所以,谨郡王殿下,这么大费周章找臣女,所为何事?” “清儿。”他温柔地握住宴霜清的双肩,眼里满是深情,“之前……都是误会。本王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我相识数载,虽外人不知,但难道你不清楚,本王心里,谁才是本王的妻子吗?” 宴霜清看着对方深情款款的样子,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用力甩开周珲的手,冷声道:“误会?你们当日在这山石之后后的那些事情,也是误会吗?” 周珲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清儿,本王承认,那日是有些孟浪了。可婷婷毕竟也是你的妹妹,她哭诉情衷,又甘愿做小,本王便是冲着你的面子,也不好拒绝啊。” 宴霜清看着他的表演,有些奇怪: 事已至此,他何必这般作态? 想到这里,她面上不免带了些疑惑和讽刺: “那与殿下近日来寻我,有何关系?” “我宴霜清可不像某些人那般自甘下贱,无媒苟合!” 她话说得难听,周珲却只当是她在骂宴婷婷,面色不变。 他再度向宴霜清伸出手:“清儿,本王特意今晚过来,便是想给你我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祁泽霆注定早逝,待本王登基之后……皇后之位,还是你的。” 宴霜清看着对方迫切的目光,有些好笑:“殿下的意思,是让霜清放着好好的定北侯夫人不做,当您见不得人的外室?” “何况圣上龙体康健,大皇子乃亲王又武德充沛,其他皇子虽年幼但也聪颖,殿下如此自信,却是令霜清疑惑了。” 周珲原本还笑容满满,听到宴霜清这般夸赞他的“好兄弟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恼羞成怒道:“清儿,偶尔耍耍脾气也就罢了,若是一直如此,便不要怪本王不顾念旧情了!” 说着,周珲猛地抓住了她左手手腕,再次强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滚开,不要碰我!”宴霜清一惊,右手拿着团扇往周珲脸上挥去。 周珲捂住脸上被扇子砸到的红痕,不怒反笑:“也罢,清儿害羞,便让为夫主动一些好了!” “你疯了!当日之事你已在圣上面前失了体面,若今日重演,便不怕连郡王也当不得,只能做个白身皇子?” 宴霜清两只手都被对方抓住,心中慌乱,面上却依旧冷静,还不忘暗中威胁。 周珲笑了笑:“是啊,若是被人发现了,本王固然有错,可清儿,大喜之日勾引皇子还是妹夫,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还有你的奶娘,会不会被当成帮凶?” 宴霜清面色难看:“殿下的无耻,小女子领教了。” 周珲见对方不敢声张,心中不由得更加得意。 他放缓了表情,声音如平日一般温文尔雅:“清儿,你又何必拒绝呢?与其做个短命鬼的寡妇,当本王心尖上的贤内助,不好吗?” 他低下头,试图吻向对方,却被宴霜清低头躲去,只亲到了冰冷的凤冠。 周珲冷笑一声:“也罢,待你我事成……清儿,凭你的聪慧,应当能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他紧紧地将宴霜清按在石头上,完全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开始拉扯她的婚服。 宴霜清拼命挣扎,试图摆脱他的束缚。 但男女之间力量悬殊,纵是她拼命抵抗,还是不免被扯开了外袍。 “亲王妃的婚服果然隆重,近十层的衣物,倒是麻烦。”周珲皱了皱眉,旋即露出一丝笑容,“不过,这拆礼物,若是太轻易,倒也不美。” 见宴霜清还在抵抗,甚至想要大声呼喊,他笑容不改: “清儿,你若是愿意让众人欣赏,便叫吧。”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宴霜清被彻底激怒。 但她撑着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让情绪完全失控。 她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份恶心与愤怒暂时压下,面上流出一丝妥协:“殿下,你放开我吧,我从了便是。” “哦?”周珲停下动作,看着她,喜怒难辨。 宴霜清挤出一个笑容:“殿下说得对,霜清……不是愚笨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周珲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清儿,你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可口说无凭……” “清儿也别想着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便可唬退本王,今夜,你注定是本王的女人!” 见他打量着自己,宴霜清咬咬牙,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声音轻柔: “既然殿下不相信,霜清便亲自证明……”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在袖中摸索那枚绑在小臂上的簪子。 她悄悄地将簪子握紧在手心,等待着那个可以一击必杀的瞬间。 直到感受到对方彻底放松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汇聚全身之力,手中的簪子如同寒月般划出一道凛冽的光芒,直刺向周珲的后颈。 周珲汗毛直立,下意识地推开了宴霜清。虽然他反应够快,但锋利的簪尖还是在他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血痕。 周珲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面色铁青: “宴霜清,你竟敢刺伤本王?! 第29章 定北侯爷 宴霜清冷冷一笑,反问道:“我为何不敢?” 她看着那人变了脸色的模样,眼神狠厉: “谨郡王殿下,敢让圣上知道个中缘由吗?” 看着周珲再无平日那番假惺惺的模样,她心中大快: “殿下,您面上温和可亲,可真正如何,霜清早已心知肚明,何必伪装呢。” 一番话让周珲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毕竟,被他一直认定是自己的女人的人这般嘲讽,饶是他心有算计,到底还无法完全抛却自尊心。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 “清儿既然这般冥顽不灵,也罢,日后的位子也不用想了。” “便如卿所愿,做个明面上的罪臣寡妇,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外室好了!” 说罢,周珲便一手夺过她的簪子,便欲向她扑去。 然而,还没碰到她半点,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宴霜清只觉身后一股温暖的气息靠近,腰间被一只坚实的手臂牢牢揽住。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高大男子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这男子,正是她未来的夫君—— 定北侯祁泽霆。 他站在她身前,身姿挺拔,犹如松柏,月光映照着他刚毅的面庞,恍若天神降临。 他右手一挥,动作流畅而有力,仿佛是战场上无数次挥剑杀敌的反射,轻易地夺回了周珲手中那支即将落下的簪子。 “谨郡王殿下,我尚存留人世,便不劳您对我的妻子,多加关切了。”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宴霜清:“这簪子可否由我处置?” 宴霜清对上他平静而深邃的眼睛,下意识地点点头。 下一秒, 祁泽霆拿着簪子,轻轻一握,那坚硬的簪子仿佛面团般被随意拧搓成团。 随着他掌心力道加重,些许粉末断续从指尖滑落,最后手掌摊开,簪子竟已被捏成粉末! 这一幕,让周珲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恐惧。 他强行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祁……定北侯怎会在此?本王记得,父皇令你于京郊点兵备战,莫不是……抗旨?” 他声音里虽有些颤抖,却仍带着威胁之意。 祁泽霆不紧不慢地将宴霜清护在身后,才徐徐道: “殿下,此事我早已提前请奏圣上,幸得旨意,特意准了我新婚三日休沐。” 周珲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冷笑一声:“既如此,定北侯确实好运气。可未行礼便提前潜入宴府,怕是不合礼数吧?” 宴霜清忍不住开口:“我与夫君情投意合,夫君愿意新婚夜亲自上门迎接,有何不可?” “又并非是无媒无聘,趁长辈生辰,于私密之地暗中苟合!” 此话一出,祁泽霆和周珲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周珲眼神如何,宴霜清早已不在乎,不如说,他眼神越可怕,她心里越高兴。 可祁泽霆…… 看到祁泽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还有一丝惊奇的模样。 宴霜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竟当着别人的面,伪装和祁泽霆恩爱? 宴霜清有些尴尬地想松开祁泽霆搂着她腰间的手。 对方并未反抗,却在成功松开的那一瞬,转而牵起她的手: “夫人所言甚是。” 感受到自己有些冰冷的手传来的,那人炽热到滚烫的温度,宴霜清有些怔愣。 却见祁泽霆早已转过头,看着周珲,又是那副平静中带着些漠视的目光: “殿下,您今夜入宴府又是所为何事?我若是没有记错,良娣之位应当不足以让郡王亲临。” “总不可能,是郡王特意来此,为我夫妻二人庆贺新婚?记得圣上这几日,似乎特意嘱咐了殿下,在家静养?” 周珲被祁泽霆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这……”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祁泽霆已经懒得理会了。 他的目光直接掠过周珲,径直侧着身子对上宴霜清的视线,语气中带着关切: “宴大小姐,你的身体是否无恙?夜深雾重,蛇虫鼠蚁滋生,还是小心才是。” 宴霜清被祁泽霆毫不顾忌的指责弄得哑然失笑:“定……良人,霜清无恙,请安心。” 然而,祁泽霆的眼神敏锐,瞬间捕捉到了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一抹血痕。 他眉头微蹙,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询问道:“你的脚,看起来像是受伤了。” 宴霜清低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哦,那个啊,可能是刚才被不小心绊到,擦了一下,不碍事的。” 祁泽霆却不由分说,直接蹲下身子,想要更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势。 宴霜清见状,连忙后退一步,脸颊微红,连忙摆手:“真的没事,祁将军,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此时,周珲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两人完全忽略了他,只顾亲密无间,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定北侯,你当着本王的面如此孟浪,莫非是蔑视皇室吗?” 祁泽霆站起身。 他缓缓走到周珲面前,步伐不紧不慢,却压迫力十足:“伉俪情深,便是蔑视皇室?” 说着,他看着周珲下意识后退的样子,面容冷漠: “祁某不善言辞,若殿下执意,演武场领教一二便是。” 祁泽霆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让周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还是强撑着面子,故意挺直了胸膛,试图来增添自己的气势: “祁……定北侯,当着本王的面,竟如此失礼!” 祁泽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失礼?我自幼与父兄征战沙场,只知穷寇必追,对京城的礼节,熟悉的只有一种。” “也请谨郡王,亲自指点一二。” 祁泽霆向周珲躬身行礼,正是京城子弟决斗前的礼仪! 周珲愣住了。 明明眼前的祁泽霆并未拿起刀剑,未着兵甲,还弯着腰。 可只他孤身一人,可却仿佛千军万马咆哮而来一般。 那双眼睛恍若虎狼盯住了猎物一般,令人震怖。 周珲感受到祁泽霆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不禁心中一凛。 说实话,他自幼和贵族子弟打交道。 明嘲暗讽,暗地害人的勾当,他习以为常。 可祁泽霆这样的…… 别人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可这人,什么都敢干啊! 毕竟祁泽霆常年跟那群泥腿子们打交道,只知打打杀杀,身上半点没有京城世家子弟的优雅矜持,学来那些粗鄙的做派也不奇怪。 更别说,父皇封的封号向来贴切…… 定北侯,这是杀了北疆多少异族! 周珲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你……不过一些小误会,何止如此?” 祁泽霆闻言,眼中冷厉之色更甚: “将士前方征战,所为不过家国。现在有人趁我备战,辱我妻子清名,咒此国战落败,自当执剑,有仇报仇!” 第30章 冬衣作偿 “殿下今日未带刀刃,便用我的吧。” 祁泽霆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右手放在剑鞘之上。 白光一闪,祁泽霆拔剑出鞘,将剑柄指向周珲: “请!” 周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周珲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连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虽然懂些刀剑功夫,可跟这杀人如麻的煞星比起来…… 就算对方手无寸铁,他拿着宝剑又如何?怕不是三两下就被夺剑,命丧黄泉了! “定,定北侯……刚刚是本王说话过了些,别在意。” “请教就免了吧,本王还有要事……对!宴家二小姐今日入府,于情于理,本王也该离开了!” 他试图后退,却发现已被祁泽霆那威严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定北侯,你这是何意?”周珲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祁泽霆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射向周珲: “殿下离去前,似乎忘了还有一事。” 周珲一愣:“什么事?” “向宴大小姐道歉。” 周珲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祁泽霆,你别太过分了!本王乃皇室血脉,岂能向一个女子低头?” 然而,祁泽霆却不为所动,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殿下,皇族受万民供养,理应为天下表率。宴大小姐无辜受辱,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周珲后退一步,脸色铁青,手指紧握成拳: “你……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祁泽霆轻轻一笑,但那笑容中并无丝毫温度。 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月光下剑刃微微反光,泛着冰冷刻骨的锋芒: “威胁?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殿下若不愿以礼相待,那么,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敬请殿下!” 周珲咬咬牙,转头看向宴霜清:“清……宴大小姐,你今日……要本王道歉?” “须知,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饶是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但宴霜清也能听出周珲语气中的威胁之意。 见祁泽霆似有反应,她下意识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周珲一笑:“你果然还是懂事——” “——谨郡王,今日之事,我宴霜清必要个交代!” 宴霜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此地乃我宴家府邸,殿下,想来也不愿愈发,臭名远扬吧?” “……” 周珲看着态度坚决的两人,心中虽有万般不愿,最终还是选择屈服。 他低下头,勉强道: “……好,宴霜清,是本王失言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礼。” 祁泽霆见状,长剑入鞘,脸上终于稍稍缓了些许。 只是,他似乎对周珲的道歉还不满意: “殿下乃万金之躯,区区一句道歉,未免太过轻描淡写。” “我认为,您应该给予更实际的补偿,以彰显皇室的诚意与公正。” 周珲怒视祁泽霆:“祁泽霆,你!你不要以为凭借手脚功夫,便可如此辱没本王!” 祁泽霆不为所动:“与殿下此前举动相比,我何来辱没?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宴霜清看着据理力争的祁泽霆,一时犹豫。 她轻声开口:“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祁泽霆转向宴霜清,冷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暖意: “宴大小姐,不必担忧……我身为丈夫,维护妻子,理所应当。” 祁泽霆的语气并不温柔,但却让宴霜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那么……” 宴霜清沉思片刻,目光中闪过一抹决绝:“殿下,便请用您的俸禄,为前线的将士们备足冬衣吧。” 祁泽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赞赏: “冬衣?” 宴霜清神色凝重,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在那些未曾谋面的将士身上: “是的,前线苦寒,有了冬衣,想来也能少些受冻而死的将士。” 周珲亦是有些惊讶,旋即不禁哑然失笑: “宴……大小姐,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冬衣岂不是多此一举?本王知你心善,却更应知,盲目仁善却是画蛇添足。” “何况,按本王年俸折算,便是夜明珠也不是不可予你,你确定,要给一帮……士兵送无用的冬衣?” 宴霜清目光锐利地扫向周珲,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郡王殿下此言差矣。前线地域辽阔,地势高寒,与京城气候大不相同。” “据霜清所知,铺子里收的皮草亦是价格攀升,且大多为旧年陈货。” “加之北部异族今年南下异动远早于以往,若非当地有政变,便是他们已预见气候之变,提前行动。” “不然,入夏前正是草长水美时节,异族不思放牧,却孤注一掷,倾巢而出?” “便是霜清估算错了,趁此时节,棉麻价低,多备些冬衣也是好的。毕竟,将士们的安危,岂能儿戏?” 宴霜清嘴上说着退而求其次的话,但心里知道,这冬衣,是必定用得上的。 毕竟上辈子,前线的大雪,足足下了大半月。 将士前往北地本就容易水土不服,又突遇降温,加之朝廷并未预料到此事,完全措手不及。 何况,平昌朝自上到下,贪腐盛行,更有奸商趁机囤积居奇,虽然后续备了些衣物,可也只是聊胜于无。 大军因着大雪,伤病冻死无数。 虽然祁泽霆战谋无双,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之有叛徒…… 纵然知道祁泽霆多半是因为此事才对朝廷失望,可宴霜清心中自有沟壑: 报仇是自家的事,若有能力,怎能不挽救将士们无辜的性命? 祁泽霆点头附和,目光中满是赞同:“宴大小姐高义。” 周珲明白宴霜清的意思,心中觉得荒谬。 可比起那些珍宝,一些粗布麻衣他还是出得起,也不觉肉疼。 何况,也能因此理直气壮收买前线人心……虽然那些泥腿子并无大用,可博个好名声还是好的。 再有,宴霜清虽然之前态度冷硬。可问起赔偿就要这些不痛不痒的,是不是还对他……心存不舍? 沉默片刻后,他露出平日那般温和的笑容:“既然是你的心愿……本王总归是愿意满足的。” 宴霜清无视了对方似乎又蠢蠢欲动撩拨得语气。 她思索片刻,又说:“还有一点,冬衣最重要是内里厚实,外表选些边角的粗布麻衣拼补即可,更无需任何印染或是绣样。” 周珲一愣:“宴大小姐,你是相府嫡长女,这些琐事,让手下人看着办便是,何必如此计较?” “本王知道你是想为本……本次捐赠省些钱财,可本王倒也不需要如此俭省!” 第31章 只觉幸运 宴霜清面容不变:“殿下既然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殿下不耐烦听这些,让府中下人来询便是。” 周珲看了看宴霜清坚定的神色,又看了眼祁泽霆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行,我总归是无法拒绝你的。后续,我会让下人来找你。” “只是,清……大小姐,你生来高贵,谈笑尽是贵胄,有些事,多说多做,却是徒增烦恼罢了。” 声音不大,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梅花园内,还是清晰地传入了祁泽霆的耳中。 “殿下,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您刚才还说,有要事要办。” 祁泽霆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周珲一愣,被他的眼神所惊。 生怕这个混不吝的野蛮人再逼迫些什么,他干咳两声,眼神闪烁: “咳,定北侯此言甚是,本王便先告辞了。” 说着,目光在祁泽霆和宴霜清之间快速游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安全撤退的时机。 祁泽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下有急事,我也不好留您。不过,关于冬衣之事,还请殿下务必上心,莫要让将士们寒了心。” 周珲心中有些发虚,但嘴上还是硬着: “放心,本王一言九鼎。只是本王日理万机,这些小事自是无暇处理,若定北侯担心,去找本王下人便是!” 说完,他飞快地离开了。 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随着周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报春园的曲径之中,园中便只剩宴霜清与祁泽霆二人。 寂静中,四目相望。 随即,两人间便是相视一笑。 那笑容中传递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祁泽霆双手作揖,轻声说道:“宴大小姐,请受祁某一拜。” “这是为何?”宴霜清疑惑。 祁泽霆徐徐而言:“宴大小姐此举,舍了自己利益,帮助前线将士,祁某身为其中一员,自当拜谢。” 宴霜清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开口,温柔而坚定:“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看了看天边那一轮清冷的弯月,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只是京城在北地千里之外,来往损耗不少,还需得想些法子,省去这些额外开支,多送去些冬衣才是。” 闻言,祁泽霆先是一愣。 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他看着宴霜清为将士们苦思冥想,秀眉微蹙的样子。 月光如水般轻轻洒在她的发梢与肩头。 虽然因着刚才的事情,她的衣衫发冠均有些凌乱,看在祁泽霆的眼里,心中却莫名地涌动着一股复杂而柔软的感觉。 良久,他才轻声道:“宴大小姐这般女子,实乃祁某,生平罕见。” 宴霜清淡淡一笑:“祁将军过奖了。” 似乎想起什么,她开口问道:“对了,您来时,可曾见到园子门口有一身着蓝衣的中年嫲嫲?她是我的奶妈,白嫲嫲。” 祁泽霆点点头:“按礼,我本想至前厅等候。途经小径时听到园内有异常声响,正好遇上宴大小姐所说的白嫲嫲。” “她开始不愿告知,见我执意进园,才告知我似是贼人入园,她正欲找家丁相助。这才有了后续之事。” 宴霜清长舒一口气:“嫲嫲无事,我便放心了。” 祁泽霆看着她,目不转睛:“只是,夜深露重,宴大小姐为何独自入园?” 宴霜清收回视线,对上祁泽霆的目光,平静地说:“实不相瞒,今日心中确有些烦闷,便想着来园里,散散心。怎知竟碰上周珲,白白惹来一场祸端。” 祁泽霆眉头皱起:“烦闷?” 想到明天即将到来的婚事,他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可是为了……今晚?” “宴大小姐请放心,祁某不会强人所难,若是——” “——您误会了。”宴霜清闻言,连忙摇头。 她笑了笑,但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若是不愿,我不会答应。” 又说:“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琐碎心事,不值一提。” 祁泽霆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见她不愿多言,他缓缓道: “人人皆有私密,祁某了解。但若日后宴大小姐希望有人倾诉,祁某乐当奉陪。” “只是,这春夜虽美,却也带着几分寒意,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说着,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宴霜清的肩上,动作自然而体贴: “还是多添些衣物,这婚服太过轻薄。” 宴霜清感受到肩上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抬头望向祁泽霆,恰好对上了他那双充满关怀的眼眸—— 眸光深邃,却十分温柔。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弯了弯眼睛,轻声致谢道: “多谢……祁将军。” 祁泽霆沉默了一会儿:“若是不介意,唤我泽霆便是。” “宴大小姐……可有小字?” 宴霜清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未曾取字,只是长辈习惯,唤我清儿。” 祁泽霆从善如流:“清儿。” 听着他磁性的声音唤她小名,宴霜清脸上不自觉也泛起了点红:“……泽霆。”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两人并肩走着。 明明并未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却莫名的,有种默契而微妙的感觉。 梅花园的小径上,周围是淡淡的梅香与偶尔飘落的花瓣。 宴霜清看着身旁人,他没了外袍,身上却依然仿佛火炉一般,带着炽热的温度。 行走间看似随意,却一直隐隐将她护在安全的位置。 想起前世,看着周珲背影,亦步亦趋的时候…… 宴霜清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莫名的颤动。 她想说些什么,想了许久,才咬着下唇开口:“泽……泽霆。” 她的声音虽细若蚊蚋,却被祁泽霆尽入耳中。 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微微停下脚步,身体不自觉地偏转了个小小的角度。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嗯?” 宴霜清迟疑着开口:“我今日之举,是否觉得太过直接,啰嗦小气了些?” “有些丢了……脸面?” 听了宴霜清的话语,祁泽霆微微一愣,随即轻轻一笑。 那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温柔的涟漪: “清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比起那些无用的装饰,多购置些冬衣才是要紧。” “更何况,若能因此让那些虫蠡少伸些爪子,便是最好。” “能有如此心思细腻,又面面俱到的女子相助,我只觉幸运,又怎会横加指责?” 他说着,语气中满是真诚与敬意。 宴霜清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梅园的小径上万籁俱寂。 月光透过稀疏的梅枝,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洒在他冷峻的面庞上。 也悄然,洒在她的心里。 不自觉,她也悄悄开口:“幸运么……” 或许不幸了一次,第二次,上天终于重新赋予了她幸运? 第32章 合我心意 “泽霆说的幸运……此话,该是我说才是。”宴霜清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祁泽霆。 “哦?”祁泽霆表情不变,“谨郡王是贵妃之子,前途无量……” “——不,霜清心里,他远不及你。” 宴霜清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眼神里满是真挚。 回想起上辈子,是他化身为复仇的使者,以雷霆万钧之势,覆灭了那对肮脏卑劣的昏君妖妇,替她,替万千百姓报了仇。 她当初对祁家的好不过是做错事的小小弥补,却被他一直记在了心里。 若不是他,她或许只能一直当个死不瞑目的怨鬼,难以超脱。 然而,此时的祁泽霆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波涛汹涌。 他随口回了两句,似是不信,或是只是以为她说的话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宴霜清自然是察觉到祁泽霆眼中的那一丝不以为意。 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但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 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去证明。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完全相信的。 她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夜深了,我们走吧。” 说着,她轻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试图掩饰心中的微妙情绪。 祁泽霆见状,点点头,刻意挡着风吹的方向: “好。”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小径上,脚步轻盈,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节奏。 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宴霜清的闺房前。 宴霜清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我到了。” 祁泽霆也停下了脚步,目光望了眼她的住处:“我就在正厅等你。”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祁府虽无梅花,却有一棵老银杏,到了秋冬,甚是美丽。” “若你愿意,日后……我们也可在旁同种一棵红梅。” 宴霜清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期待。 她轻轻点头,应声道: “好。” 见她点头,祁泽霆脸上不自觉地也带了些暖意。 宴霜清看着他即将融入夜色中的高大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住了祁泽霆: “泽霆,等等!” 祁泽霆闻声回头。 宴霜清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披风,轻声道:“你的披风,我……我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她便动手去解披风上的系带,动作既认真又略显笨拙,显然是不想弄皱了他的衣物。 祁泽霆见状,连忙上前一步。 他看了一眼宴霜清身上还披着自己的披风,轻声说道: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清儿,你留着吧。” 话是这么说,但宴霜清却不愿意: 当前离她出府还需大半个时辰,若是把披风给了自己,那他等待时岂不寒风侵骨? 那可不行。 于是宴霜清轻轻摇头,推拒着祁泽霆手中的披风:“我在房中有暖炉,亦有其他衣物,无妨的。但泽霆,当心着凉。” 祁泽霆坚持道:“无妨,我乃习武众人,何况京城比起北地温暖许多。你穿得单薄,更需保暖。” 看着他略显强势的样子,宴霜清心知他性格坚韧,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但她灵机一动,很快想到了一个借口。 她佯装挑剔地说:“大人,这披风虽好,但于我而言,似乎过于宽大,穿在身上反而不伦不类,显得有些……嗯,笨拙。” “何况今日……嫲嫲定会觉得不妥。” 祁泽霆闻言,目光微凝,仔细审视了一番披风在宴霜清身上的效果。 确实如她所说,硕大的外披包裹着清瘦的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懊恼自己未能考虑周全,便顺从地将披风收回,温声道: “抱歉,是我疏忽了。” 男人低垂着眼,眉宇间似乎有些懊恼。 宴霜清看着向来冷硬的定北侯低眉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她故作轻松地在对方面前转了个圈:“泽霆,我的这身衣服,是否格外轻盈飘逸,合你心意?” 祁泽霆闻言,目光再次细细扫过宴霜清。 只见她身姿曼妙,动作间,婚服的层层细纱如花朵绽放般盛开。 不愧为亲王妃规制,确实是精雕细琢,华贵非凡。 可祁泽霆的眼里,宴霜清那张容颜清丽,宜笑宜嗔的脸,才是世间最动人的颜色。 祁泽霆沉吟着,小心开口:“清儿,这婚服你若喜欢便是最好,若其实一般,不妨加件厚些的外袍。” 他以一种淡然却充满真诚的语气继续:“合我心意的,从不是什么华衣。” 他没有接着说是为了什么,可宴霜清看着他的眼神,双目对视间,脸颊不自觉泛起红晕。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心中却如同被春日暖阳照耀,温暖而明媚。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悄然生根发芽。 * 宴霜清轻踏过门槛,步入闺房,一阵夜风似乎还携带着外界的凉意。 白嬷嬷与丫鬟凝翠闻声而动,连忙迎上前来。 白嬷嬷关切地握住宴霜清的手,眉头微蹙:“小姐,你可还好?我本想瞒着姑爷找人帮忙,可……”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嬷嬷,我并无大碍。您身子可还好?” “小姐放心,老婆子我好着呢。” 白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原本见宴霜清面容含笑,白嬷嬷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可心念一转,想起祁泽霆径直入园,又有些担忧: “小姐,你可曾遇见姑爷?” 宴霜清听到“姑爷”二字,嘴唇不自在地抿了抿,略低下头:“是他……救了我。” 白嬷嬷有些担心,欲言又止:“这……那贼人对小姐?” 宴霜清恍然,摇摇头:“泽霆及时出手,那人并未得逞。” 凝翠在一旁恨恨咬牙:“可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贼人,定是二小姐诡计!” 她有些愧疚地向宴霜清道歉:“小姐,对不起,白嬷嬷吩咐的人来通告时,说是见着外男直接去了流云阁,一直未离开,我便没有在意。” 凝翠说着,又歉疚又郁闷:“可谁知……二小姐难道还在流云阁修了暗道不成?” 宴霜清秀眉微蹙:“流云阁并无暗道,暗中修建更是不可能。” 外男不可能是周珲。 毕竟,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地,便不是宴婷婷在的流云阁。 那么,那位一直未曾离开的男子…… 想到这里,宴霜清沉声开口:“白嬷嬷,凝翠,麻烦你们再去联系盯梢的人,是否见着外男离开?” “若是没有,给多些酬劳,让人一直盯着,直到宴婷婷离开流云阁!” “是!”凝翠兴奋地答应。 白嬷嬷却是想着宴霜清刚刚脱口而出的“泽霆”,若有所思。 第33章 螳螂捕蝉 宴霜清一行人在闺房里自是一片祥和,而流云阁内,却颇有些刺激。 “谁?” 听到门外的异常声响,宴婷婷略带警惕地开口。 “是本王。”周珲压低声音。“婷婷,刚才说好的,今夜,本王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嘴上说的好听,眼神里却满是不甘: 想起自己在祁泽霆和宴清清落荒而逃的模样…… 也罢,貌美却眼瞎的姐姐看不上他,好在还有眼光好,身子软的妹妹。 先凑合着用便是!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珲……珲郎,你怎……怎能过来?” 宴婷婷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些慌乱和惊讶。 周珲揽着她的腰便进了房间,闻言眉毛一挑: “怎的?刚才还哭着喊着不放人,现在竟熬过去了不成?” 他上下打量着宴婷婷,见对方面上虽红潮未退,但眼底却恢复了几分清醒,心下生疑: “你这是……解了药?” “没有!” 宴婷婷脱口而出,见周珲眼中的怀疑更深,迟疑着开口:“我,我当时喝得不多,药性还浅。” 她顿了顿,小臂抬起,衣袖滑落,露出其上青紫遍布的痕迹: “珲郎,为了你……我忍尽了苦楚,你竟疑我!” 宴婷婷泪盈于睫,好不可怜的模样。 看得周珲心下一软,将她拥入怀中:“是本王误会了。” 感受到怀中佳人因着他的拥抱而颤抖的模样,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宴婷婷纤若无骨的腰肢,声音低沉而沙哑:“婷婷,便让本王亲自,好好赔罪一番吧。” 宴婷婷顺着周珲的动作软倒在他身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颤抖着开口: “珲,珲郎……” 她的声音中还带着些慵懒和颤意,勾得人心间发痒。 “婷婷,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周珲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抱起,按倒在床上。 他勾起宴婷婷的下巴,语气温柔却轻佻: “好孩子,你想要什么?” 宴婷婷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探向对方的腰带…… 夜色渐深,房间内传出了男子低沉的喘息声,和女子柔美的娇吟泣诉。 ……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旖旎气息。 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人略显疲惫却满足的面容。 周珲轻轻抚摸着宴婷婷的发丝,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婷婷,你这床上的本事,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他随手指了指床上的血红:“若不是这个,本王真不敢相信,你还是初次……” 宴婷婷下意识地捂住对方的嘴: “你别乱说!” 因着心虚,她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周珲眉头一皱,但想到对方毕竟成了自己的女人,心中也多了几分宽容: “婷婷,只此一次。” 看见周珲警告的眼神,宴婷婷身子一缩,轻轻点头: “我……我就是害羞,珲郎,你别那么说我……” 周珲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本王哪里说错了?这颤声娇确实厉害,婷婷昨日的表现,花魁都不及你!” 宴婷婷听着心中困窘极了,几乎要淌下泪来。 周珲见状,笑声更甚,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宴婷婷的鼻尖,宠溺地说: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样的你,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宴婷婷闻言,脸颊更是红得快要滴血,她连忙岔开话题,催促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离开吧,免得被人发现。” 周珲坐起身来,开始整理衣物。 等一身穿戴完毕,他对宴婷婷道:“过了今晚,你便是本王的慎良娣,本王期待着,良娣的表现!” 宴婷婷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假意露出一抹笑意,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轻声道:“珲郎,我知道了,你…你还是快些走吧。” 周珲见她如此乖巧,心中满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好好休息,明日,再好好伺候本王。” 随后,他转身走向房门。 宴婷婷紧跟其后。 她小心地打开房门,探出头去,确认四周无人后,迅速回到周珲身边,压低声音催促道:“珲郎,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珲点点头,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之中。 宴婷婷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才关上门。 随着周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 宴婷婷背靠在门板上,正欲松一口气。 却听得一阵粗犷的喘息声从衣柜传来。 紧接着,衣柜里一个男子缓缓走出,正是她那令人头疼的纨绔歪嘴表哥—— 魏赫荀。 “表妹啊表妹,你这声音……可真是妖媚。听得表哥我,难受得紧啊!” 魏赫荀的声音低沉而油腻,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 宴婷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慌乱显露出来。 只能心虚地避开魏赫荀的目光,低声喝道:“表哥,你怎可如此无礼!” 魏赫荀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斥责,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表妹何必一副正经人的样子。我刚刚可都见着听着了,那勾人的细腰长腿,缠得二殿下停不下来……” “这可不公平。你对着我,可没这么放浪。是表哥还没满足表妹吗?” “是了,表妹这样饥渴的身子,只是几次……不满足也正常。” 说着,他还故意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仿佛回味着刚才的“好戏”。 宴婷婷羞愤交加。 她没想到魏赫荀这个无耻的表哥趁人之危强占了她,竟还不愿离开,甚至敢在这里,对她和二皇子的私密时刻多加品评! 她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歪嘴表哥魏赫荀见宴婷婷不敢反驳,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表妹啊表妹,你可真是让我吃了好大一惊!” “原本姑姑让我占了宴霜清那冰美人已是惊喜,谁知道半路上,竟还能遇着个小狐狸精!” “你也别在这里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是谁刚才一直抱着表哥不放手,纠缠了几次都不罢休……” 第34章 黄雀在后 宴婷婷脸色苍白:“表哥,我,我是当时身体不适,没有主动……” “——身体不适?” 魏赫荀打断她的话,嘴巴笑得更歪了: “症状是不是少了男人,深闺寂寞?也罢,虽然我更喜欢清冷烈性的,可这妖娆主动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嘛,表哥辛苦一番,总得得些苦劳。” 宴婷婷心中一紧,知道魏赫荀要提出条件了。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应对。 “表妹啊,你既然这么‘热情’,那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魏赫荀说着,眼神在宴婷婷身上游走,充满了贪婪与欲望。 “听说你不过良娣,原本手上的嫁妆都不能带进王府。不如尽数给了我,也算是成全你我夫妻一场!” 宴婷婷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手头的嫁妆,都被宴霜清捐出去了。你若不信,便去向母亲或是府上其他人求证。” 她转头从梳妆盒里拿了一叠银票:“表哥,这是我手头仅剩的钱了。你收下了以后,必须答应我,日后不得再以此事要挟我,更不得在外人面前提及。” 魏赫荀眼睛一亮,连忙收下银票。 但随即,又露出一副不满足的表情: “表妹,我自然信你。可原本就这区区一千多两……表妹,总得从别的地方补偿我吧……” “你还想要什么?”宴婷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魏赫荀嘿嘿一笑,凑近宴婷婷耳边,亲了一口: “表妹,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便不想,日后多品尝几次?” 宴婷婷捂着脸后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魏赫荀会如此无耻。 “你是家中独子,母亲又一直贴补着,何苦来为难我?” 她咬着牙,勉强语气放缓:“我可以让母亲,给你多找几个美貌的良家女……” “——不不不,那些良家女甚是乏味,哪及表妹的风情万种,勾人堕落?” 魏赫荀用那张歪嘴努了努床上的血迹: “不知那二殿下若是知道,这痕迹是你与我……” “——够了!”宴婷婷大声打断,“此事若是暴露,你我皆没有好下场!” 魏赫荀却是毫不在意:“所以啊表妹,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可这公的母的放一条船上,该做些什么,表妹你也是过来人了,也该知道……” “好,我可以答应你。” 宴婷婷强忍着恶心,抿着嘴, “但你不许……在里面。皇家自有验证血脉的办法,绝不容许混淆。” “表妹,你果然识趣!” 魏赫荀笑容更甚: “你放心吧。魏家世代单传,到我这里便是天生有疾,难有子嗣。” “不然姑姑他们为何对我流连花丛毫不在意?” “此事,不会有任何隐患。” 宴婷婷闻言,心中虽有疑虑。 但见魏赫荀说得信誓旦旦,且此刻也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 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淡淡道:“既然已经谈妥,表哥,是否该告辞了?” 魏赫荀却抓着她的小臂:“别急啊表妹。时候还早,不如咱们,再来一场?” “刚才听着表妹拿你我厮混的痕迹胡说八道的样子,听得我难受得很!” “想来多留下几道印子,凭表妹的聪慧,也足以应付!” 宴婷婷咬着牙:“再过半个时辰我便要上轿,你别乱来!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起!” 魏赫荀闻言,有些遗憾地放下手:“那此次便先饶了表妹。作为弥补,下次见面,表妹需全听我的。” 宴婷婷不愿再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魏赫荀的条件。 魏赫荀满意地又亲了她一口,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宴婷婷一人站在原地。 她整理了一会儿衣服和妆容。 看着镜子,她轻揉着太阳穴,眼眸中满是昨夜欢愉后的疲惫与未消的潮红。 “婷婷,可还好?”门外传来母亲魏采岑关切的声音。 宴婷婷起身开门,见着魏采岑,心里有难以言喻的酸涩。 “母亲,我……难受。”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却掩不住内心的波澜。 魏采岑摸了摸她的头发:“婷婷,苦了你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要泄气。” 缓步至榻边,见着床上的痕迹,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你既已得了王爷宠爱,日后定会风风光光的,再无人敢小觑!” 宴婷婷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昨夜的种种,不禁咬牙切齿: “母亲,可我到底不甘心!凭什么宴霜清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而我,只能一顶小轿,为了争宠婚前失贞……” 魏采岑闻言,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冷意: “婷婷,你无须与她相比。她虽风光一时,却也是命途多舛。祁家乃将门之后,世出名将,历来为皇家忌惮。” “更何况,那定北侯出征在即,此战听闻甚是凶险,她嫁去便是守活寡,还要抚养毫无血脉关联的娃子!” “更何况,那个祁夫人的性子……做媳妇的,能有什么好日子?” 宴婷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与安慰。 “母亲,您说的是。她宴霜清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轻抚着衣襟上的绣花,心中的嫉妒稍减,转而生出几分幸灾乐祸。 而贴身丫鬟绿柳见状,也连忙上前安慰道: “小姐,您无需介怀,能入宫侍奉谨郡王,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魏采岑轻轻拍了拍宴婷婷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 “婷婷,记住,人生如棋,步步为营。我们不必急于一时之胜,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耐心。你的未来,母亲自会为你筹谋。” 宴婷婷听了二人的劝慰,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 府门外。 随着一声高亢的“吉时到”,宴家正门大开,一顶华贵的轿子几被八个身着锦衣的壮汉抬出宴府大门,鞭鼓齐鸣。 随后跟着一抬又一抬嫁妆,好似看不到尽头。 而小门边上,一顶粉红小轿被两个太监抬着,悄无声息地抄小道离开。 百姓们围观,议论声四起: “快看,那顶正红的大轿,一定是宴家大小姐的。” “对啊,听说她兰心蕙质,还得了圣上赞誉,与定北侯真是郎才女貌啊!” “亲王妃规制礼仪,十里红妆作嫁……这阵仗,京城贵女里也就只有当年长公主能与其相提并论了吧!” “欸,那走得飞快的粉红小轿,莫非是……” “哦,那是宴家二小姐,入宫为良娣的。” “同为丞相嫡女,宴家大小姐风光无限,二小姐却这般……也是世事无常啊!” “就是自作自受罢了,我听说啊,这二小姐婚前便有了首尾,圣上不喜,才只得了个良娣!” “若是如此,也确实是活该了!”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英峻高大的男子骑着白马—— 正是定北侯祁泽霆。 第35章 新婚出府 他身着婚服,以深邃的暗红色为主调,绣着繁复而华丽的金色图腾。 发髻高束,以一根镶嵌着宝石的玉簪固定。 因着婚服的映衬,向来冷峻铁血的将军身上也多了一丝柔情。 他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哎呀,那不是定北侯祁泽霆吗?他不是在京郊备战吗,怎么亲自来了?” 一位夫人惊讶地掩口轻呼。 “听说是他特意求了圣上恩典休沐呢。没想到……定北侯倒是有心了!” 另一位夫人羡慕地感叹。 众人自是知道她的意思。 毕竟,平昌朝男子除非入赘,并无娶妻迎亲的规矩。 若是尊重妻子的,在自家府邸前候着已是难得。 亲自上女方家门口等着的……开国以来便是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 毕竟大家看来,这在哪迎亲也是婚后夫妻话语权的重要依据。 若是上门迎了,这便落实了矮人一头的意思。 果不其然,人群中不乏有好事者,故意提高音量调侃: “看来咱们定北侯也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要娶新娘进门了呢!” “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日后怕是,夫纲不振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本以为祁泽霆会面露不悦,毕竟他素以不近女色、沉默寡言着称。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反驳。 反而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虽浅,却足以让在场的女子们心跳加速。 “定北侯这是……笑了?” 有人难以置信地低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哎呀,真是难得一见!祁侯爷与宴大小姐,当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 一位老者抚须赞叹,话语间满是赞许。 这时,宴府内的管家匆匆迎上前来。 他恭敬地行礼道:“侯爷来了,老夫人和老爷已在内堂。” 祁泽霆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眼神却异常柔和,仿佛能融化寒冰。 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对此次联姻的满意与重视。 随后,他迈开大步,跟随管家向内堂走去,留下一众宾客在原地议论纷纷: “看来,咱们宴大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还颇得侯爷欢心呢!” “可惜啊,若不是侯爷出征在即……想来也是场好姻缘!” …… 祁泽霆步履沉稳地踏入宴府大门。 一进门,他便停下脚步,目光首先落在手执团扇,身着霞帔的宴霜清身上。 宴霜清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灼人目光,不自在地将扇子往上挪了挪。 这副小儿女的模样,看得宴老夫人欣慰不已,宴丞相亦是抚着胡子,颇为高兴。 祁泽霆上前几步,深深一揖: “祁泽霆拜见宴老夫人,宴丞相,今日特来迎娶贵府大小姐。” 宴老夫人,连忙起身,亲手扶起祁泽霆,眼中满是慈爱与满意: “定北侯亲自上门,您的诚意我宴家已经感受到了。我们家清丫头啊,自幼娇养着,也望你日后多担。” 随后,她看着宴霜清,目光和蔼: “清丫头,你日后嫁到了祁家,需孝顺公婆,善待后辈,与定北侯夫妻和美,早日开枝散叶!” “是,祖母。”祁泽霆和宴霜清同时开口。 一番异口同声,逗得在场人忍不住笑意更深。 宴丞相拍了拍祁泽霆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泽霆,你与霜清的婚约,是我们两家自幼定下的,此番也算是不负前人诺言了。” 祁泽霆闻言,眉毛皱了皱,随后恢复了正常。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丞相放心,泽霆定当珍惜霜清,护她一世周全,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一番寒暄后,门外传来一声呼喊:“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祁泽霆走到宴霜清面前。 因着身高的差距,透过团扇,他将新娘子端方秀丽的面容尽入眼底。 祁泽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伸出手,声音低沉却温柔: “宴大小姐。” 宴霜清有些迟疑。 祁泽霆转头看向宴丞相:“岳丈大人,霜清服饰较多,未免行走不便,不若由我带路吧。” 宴丞相一愣:“这……似是于礼……” “——老身觉得甚好!”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清丫头,既然定北侯好心关爱,你便应了吧!” 宴霜清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紧张,他伸出手,用温热的手掌温柔地包裹住宴霜清略显冰凉的手: “别怕。” 温热的触感传来,心中的紧张似乎减轻了几分,她回以一抹安心的微笑。 “走吧。”祁泽霆轻轻拉起宴霜清的手说。 “好。” 就在两人即将迈出大堂门槛的那一刻,宴霜清许是紧张,脚下微微一滑,身形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祁泽霆见状,眼疾手快,迅速伸出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腰肢,同时贴心地低声在她耳边提醒: “小心,慢慢来,不急。” 宴霜清自然是感受到祁泽霆的细心与呵护:“谢谢。” “和我,无需谈谢。” 祁泽霆引着宴霜清,一步步走出大堂。 宴霜清一手拿着团扇,一手被牵着向前,莫名的,有种安心感。 步入花轿前,他停下脚步,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且先在里面坐会,很快便到。” 宴霜清点点头:“好。” 随着花轿的帘幕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在这喜庆的鼓乐声中。 花轿起轿的那一刻,宴霜清透过轿帘的缝隙,最后望了一眼这熟悉的家,心中感叹—— 总算又一次离开了这里。 往后的日子,都是她自己的了。 第36章 婚房交心 不多时,花桥外传来一阵更为热闹的声响。 侍从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兴奋:“侯爷,小姐,我们到侯府门口了!” “好,准备下轿。”祁泽霆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庄重。 随着侍从们的动作,花桥的门帘被缓缓掀起。 宴霜清在祁泽霆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花桥。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宴霜清被祁泽霆紧紧护在身旁,如同护着一件稀世珍宝,缓缓步入了庄严的祁府大门。 很快,婚嫁仪式开始。 “一拜天地,愿天地为证,情缘永结!” 两人躬身行礼。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愿福寿安康!” 两人再次深深鞠躬,向祁夫人行礼。 “夫妻对拜,愿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随着声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完成了这最后的一拜。 “礼成,请将新娘送入洞房!” 终于,繁琐的礼仪告一段落,宴霜清被送入了新房。 “新娘子请入内歇息,待会儿侯爷便会过来。” 喜娘笑盈盈地扶着宴霜清跨过门槛,语气温和而恭敬。 宴霜清点头致谢,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涟漪。 她坐在床边,抓着团扇的手微微颤抖。 不久,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我。”祁泽霆的声音响起。 嬷嬷们开了门,两人行了最后的礼仪,手下人恭敬退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两人。 祁泽霆走到她面前,询问道:“可是等久了?” 宴霜清摇了摇头:“还好,不算太久。” 两人之间,虽已结为夫妻,但那份初识的羞涩与陌生感还未完全消散。 祁泽霆站在宴霜清面前,神情略显拘谨,似乎是在斟酌着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清儿,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宴霜清闻言,轻轻抬头,目光中满是疑惑:“泽霆何出此言?” 祁泽霆缓缓道: “我父亲近日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母亲日夜守候在旁,已是心力交瘁。长嫂亦是因为大哥去世,神志不清。” “这场婚礼,着实委屈了你。” 宴霜清闻言,摇了摇头:“泽霆,你我之间,岂是一场婚礼的繁简所能衡量?何况,事出有因。” 说到这里,她又嫣然一笑:“我所求的,不过用心二字。” 这话实在是不假。 不论是祁泽霆主动上府迎亲, 还是一路唱喜, 以及入祁府后的种种…… 虽不及上辈子封皇子妃的奢华,但无处不显着用心。 装潢摆设均贴合她的喜好,祁府上上下下更是对她对她极为友善,处处尊重,处处照料。 这桩婚事,是她的福气。 而祁泽霆见宴霜清笑容明媚,有些愣怔。 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低低地说:“清儿,你如此深明大义,我祁泽霆何德何能,能得你相伴?” 说着,祁泽霆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纸和离书,双手捧着,递到了宴霜清面前。 宴霜清的笑容瞬间凝固,满是惊愕。 她声音有些颤抖:“这……这是何意?” 祁泽霆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清儿,朝廷此前召我远征北地,虽外人疑心,可我自信并无大碍。可……” “将军马革裹尸本是应当。可清儿……我不愿拖累你。” “这份和离书,是给你的一条退路。另外,我还为你准备了些别的,望你……日后无忧安乐。” 宴霜清此刻终于领悟了祁泽霆的意图,望着他一脸严肃的神情,她不禁笑了出来。 祁泽霆感到困惑,不解她为何发笑。 “清儿,你为何这般笑?”他询问道。 宴霜清轻笑道:“我笑你太傻了。” 祁泽霆疑惑地问:“我傻?” 宴霜清点头确认:“对。” 她接着说:“哪有人因为即将出征,就急着和刚成婚的妻子提和离的。” 祁泽霆轻唤她的名字:“清儿……” 宴霜清却收起笑容,端正坐姿,反问道:“祁大侯爷,你莫非是看不起我宴霜清?” 祁泽霆摇头:“当然不是,我怎会看不起你。” 宴霜清故作严肃:“那你又为何将我视为大难临头各自飞之人?” “再者说,战无不胜的定北侯,也会未战先怯,认定此战不利?” 他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追问:“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泽霆被她这般连续追问,有些说不出话,耳朵不禁微微泛红。 他有些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是……出了些变故,想来此战凶险异常,生死未卜。” “因为知道得太晚,已来不及取消婚礼,我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弥补。” 宴霜清听了一愣:难不成,祁泽霆在出征前便知道有叛徒…… 那为何……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宴霜清面上却十分坚定:“不会。” 祁泽霆疑惑:“什么?” 她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此战,将军定能凯旋。” 祁泽霆连忙扶着不让她弯腰:“你怎知——” 宴霜清温柔而坚决地打断了他: “——便当是女儿家的第六感吧。不论如何,清儿,永远支持,永远相信泽霆。” 祁泽霆听了,瞬间愣在原地。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听到的,从来都是: “北地异族凶狠,此前胜利不过侥幸” “为将终是小道,惟有读书高” “你要是做不到,家国之仇如何报” “定北侯承担祁家荣耀,必须战无不胜”…… 但从未听过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坚定地支持他。 仿佛对他有万分的笃定。 和几乎盲目的信任。 不经意间,她的话轻而易举地就触动了祁泽霆的心弦,让他心潮涌动。 宴霜清见他面容严肃,故作轻松地笑道: “更何况,我乃祁家定北侯夫人,未犯七出便敢抛弃,怕是婆母会先将你逐出家门哦!” 祁泽霆闻言,眉头微蹙,似是在挣扎。 宴霜清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她轻轻走近祁泽霆,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轻声说道:“泽霆,我心里,你我已成夫妻,便应共担风雨,同享阳光。” “我信你不会有事,也请你相信我,足可应付过后的风浪。” 说着, 她果断地伸出手,从他手中夺过了那份和离书,毫不犹豫地撕成了碎片。 祁泽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望着宴霜清那决绝的模样,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感动与歉意: “清儿……你这是何苦呢?” 宴霜清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祁泽霆对视: “我心如石,千锤万凿,不可动摇。” 祁泽霆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宴霜清的手: “好,既如此,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做到一个夫君该做的。也请清儿日后,多加担待。” 宴霜清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清儿日后,也定会竭尽全力,做好妻子的职责。” 两人目光对视,眼里皆是对方诚挚的模样,忍不住相视一笑。 随后,又都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 祁泽霆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大红色的床榻上,交颈鸳鸯的绣样,散落的花生……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自在。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清儿,时……时辰不早了,我明早再来见你。” 还没等宴霜清有何反应,他便立刻走向门边,伸出手—— 房门纹丝不动。 “少爷,夫人有令,今夜您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第37章 真正夫妻 门外,小厮的声音带着几分敬畏与坚决。 宴霜清端坐他身后,眉毛一挑: “母亲确有先见之明。新婚夜,新妇独守空房……” 她故作哀婉地叹了口气。 “这……是我考虑不周了。” 祁泽霆略带歉意地转过身,走到宴霜清身旁,伸出手,一把抱起宴霜清—— 身旁的被褥。 ??? 宴霜清眼神里流露出不解。 那人却只自顾自地铺开到地面: “清儿,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无耻之人。” “今夜,你便安心在床上——” “——安心?无耻?” 宴霜清抓住他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夫妻新婚夜,亲密些,怎是无耻?” “何况,泽霆,为了所谓的安心,你便甘心吗?” 祁泽霆看着宴霜清那双坚定而明亮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见宴霜清似乎因为他未回复,有些失落转身的样子,他下意识地一把揽住她的腰,拥入怀中。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清儿,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曾后悔?” “若只是为了与二皇子置气,大可不必搭上你的一生。” 宴霜清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隐隐的羞涩。 她突然踮起脚尖,樱唇轻启,准确无误地覆上了祁泽霆的唇。 祁泽霆的嘴唇冰冷而僵硬,宴霜清只觉得自己亲上了一座岩山。 她有些失落地准备松开,却被一双大手按住后脑。 下一秒, 岩山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带着炽热到霸道的温度,强横地夺走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 迷糊间,她被一把公主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 隐约间,她听到祁泽霆喑哑的声音: “既如此,清儿,我不会放过你……” 宴霜清将双手环在他的脖颈,轻轻闭上了眼。 月光如水,房内却是火一般的热辣滚烫。 …… 晨光熹微,零星光线越过纱窗,洒在屋内。 宴霜清缓缓睁开眼,意识逐渐回笼,却发现自己腰酸背痛。 她缓缓坐起身来。 浑身上下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印记,脸颊不禁又是一阵发烫。 “小姐,您醒了?”凝翠一脸关切。 她一早就守在了门外,听到屋内有动静便立刻推门而入。 只见宴霜清坐起身来,神色中带着几分与疲惫。 凝翠快步走到床边,伺候着宴霜清更衣洗漱。 她看到宴霜清身上的红紫交加的痕迹,眼角更是残留着泪痕…… 脸色顿时一沉,凝翠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愤怒: “小姐,您这是……侯爷他怎能如此待您?真是欺人太甚!” “昨晚听到您那般伤心,凝翠的心都要碎了!” “不行,我去找人做主!” “咳咳!”跟在后面的白嬷嬷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凝翠,停下!” 看着凝翠清澈的目光,白嬷嬷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尴尬: “夫妻之间……嗯,很正常。说明姑爷疼爱小姐。” “疼爱?”凝翠将信将疑,小声地嘀咕,“嬷嬷你别把我当傻子,有这么疼人的吗?是存心让人疼吧!” “反正,要是我的男人以后这么对我,我肯定当场给他两耳光清醒清醒!” “……” 宴霜清与白嬷嬷面面相觑,眼里皆是无措。 凝翠见宴霜清并未反驳,也知道白嬷嬷此言非虚。 她叹了口气:“小姐,既然你也乐意,那凝翠也无话可说了。” “只能希望侯爷能如您所愿,真心待您吧。” 说着,她又看了眼宴霜清身上的痕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会儿您还得拜见长辈……也罢,我去拿更白些的珍珠粉遮遮吧。” 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饶是两世为人,听了这话,宴霜清脸上还是不自觉地红晕密布。 她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无语:凝翠这个小丫头,真把她当成软包子一样训…… 她下意识地想抱怨一下罪魁祸首,可打量了一下周围,却不见祁泽霆踪影。 心里刚升起一丝异样,却听见几声轻轻的脚步声: “清儿,你可还好?” 祁泽霆看见宴霜清,眼睛一亮。 可宴霜清却是白了他一眼:“侯爷觉得呢?” 祁泽霆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歉疚。 他快步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罐药膏。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青青紫紫的痕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对不起,昨夜我太过忘情,孟浪了。” “清儿,这是我家祖传方子的药膏,消肿止痛、祛疤消痕功效颇好……我替你上些吧。” 宴霜清听着,脸色缓了些。 但随后摇摇头:“不了,时候不早了,还未向公公和婆母请安呢。” “若是误了时辰,我去和母亲说。” 祁泽霆执意伸出手,却被宴霜清抓住手腕: “上药的事,晚些再说吧。” 见祁泽霆表情仍是不赞同,宴霜清秀眉微蹙,软了声音: “那……不若揉揉腰吧。” 她将祁泽霆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低下了声音:“夫君,这里……有点酸。” “……好。”祁泽霆看着新婚妻子低着头,露出纤长而微红的脖颈,喉咙有些干涩。 他顺着姿势,缓着力道慢慢揉了起来。 宴霜清却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想笑。 无他,太过僵硬,又太过轻柔了。 “夫君,你可以再用力些的,我受得住。” 话刚落下,她就被腰间传来的大力弄得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吓得祁泽霆顿时停下了:“清儿,还好吧?” 宴霜清暗暗咬牙,倔强道:“我没事!” 毕竟刚开的口,自己吹得牛,跪着也要吹完! 她开始还咬着下唇忍耐,却很快发现,腰间的力道愈发合适,且每每都能触及最酸软的地方。 她的表情不自觉放松下来,身后传来祁泽霆关心的询问: “清儿,还难受吗?” “这样的力道,是否妥当?” 宴霜清点点头,调笑道:“侯爷不愧是天生将才,果然天赋异禀。” “只是这等伺候人的功夫,做多了,怕是会被外人笑话,夫纲不振哦。” 她本以为对方会不好意思,却听见祁泽霆一本正经地回复: “我不大懂这些,可若清儿需要,我可以学。” “而且,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不是笑话。” 宴霜清眼里一下子有了些热意。 其实上辈子她也曾经历过这些。 只是当时的周珲,从未有过这样温柔待她的时刻。 若是早上匆匆走了还好些。 若是还在房里,她还得强撑着酸痛的身子,替他洗脸换衣,再躬身送他离开…… 她本对这些习以为常:妻子以夫为天,天经地义。 可面前的祁泽霆,却告诉她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实在太好,也着实体贴。 就像是昨晚,虽然他着实不愧将军之名,体力实在是好。 可只要她一说不,他便停了下来。 哪怕自己忍得颤抖。 虽然那时候,她倒也不想对方那么体贴…… 咳咳,但无论如何, 这是个极好的人。 这确实是门极好的婚事。 宴霜清目光游移地胡思乱想着。 而此时的祁泽霆,正低垂着眉眼,眸光专注, 格外认真地按揉着宴霜清腰间的每一寸角落,生怕有一丝遗漏。 而凝翠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慢慢对这位姑爷有了改观。 “姑爷,小姐,到时辰出门请安了。” 白嬷嬷看了看窗外,提醒道。 第38章 敬茶公婆 宴霜清回过神:“好的白嬷嬷,我这边起身。” 她刚准备起身,祁泽霆一手托着她的腰,好像是对待刚出生的婴孩。 宴霜清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地摇摇头,但还是顺从地牵着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携手步入祁府大厅,准备向祁母请安。 祁府身为将门,厅堂之内,并无过多繁复的装饰,或是文人字画装点。 但每一件家具都选料上乘,雕刻精细,大方典雅。 而端坐在中央的祁母见着两人,尤其是看到宴霜清时。 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以泼辣着称的妇人,眉眼却是极为舒展的,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母亲,儿子与清儿来给您请安了。”祁泽霆率先开口。 “好说好说。” 祁夫人摆摆手,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宴霜清。 尤其是见着宴霜清在一旁,行走缓慢却又难掩风姿的仪态。 又看了看自家儿子向来无趣的脸上浅浅的弧度。 她也是过来人,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霜清啊,快来,让为娘好好看看!”她招手示意,语气中满是疼爱。 宴霜清轻移莲步,缓缓上前。 她福身行礼,声音温婉如水:“儿媳宴霜清,给母亲请安,愿母亲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随后,从一旁丫鬟的端盘上捧起一杯茶:“母亲,请用茶。” 祁夫人迫不及待地接过茶杯,还微烫的茶水被她三两口一饮而尽,然后立刻上前扶起宴霜清。 她拉着宴霜清的手,仔细端详,眼中满是赞赏:“好孩子,真是端庄得体,姿色出众,我儿真是好福气。” “我刚刚听着,清儿,可是你的小名?” 宴霜清有些不好意思,却仍带着笑容点点头:“是的,母亲。” 祁母笑得愈发开怀:“清儿啊,昨夜可还安好?” 宴霜清轻声细语道:“多谢母亲关心,一切都好。” 祁夫人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 随即这位风风火火的妇人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大大咧咧地埋怨: “泽霆啊,你这孩子,娶了这么个好媳妇,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看把霜清累的,我看着都心疼!” 宴霜清听得,热意顿时上了脸。 祁泽霆却是镇定,脸上还带着些受教之意: “母亲此言甚至。儿子日后定当小心,不再……” 说到这里,祁泽霆罕见地停住嘴。 原因是—— 宴霜清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 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下去。 祁泽霆自然也领会了她的意思。 闺中密事,自是不便在外人面前多言。 思索片刻,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一眼脸已经红透了的宴霜清,才躬了躬身对母亲说: “母亲您放心,日后孩儿自会珍惜霜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祁母看着两人的互动,更是开心不已:“好好好,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为娘的就放心了!” 彻底放心下来,祁母又板起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大厅内侍立的仆从们正色道: “今日我要在此宣布,从今往后,宴霜清便是我祁家的当家主母。” “府上你们所有人,都要对她敬爱有加,不得有丝毫怠慢。若有谁胆敢不敬,我定不轻饶!” 仆从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应道:“是,夫人!奴婢、奴才定当遵从夫人教诲,尊重主母。” 宴霜清见状,感激地看向祁夫人,轻声说道:“多谢母亲厚爱,霜清定当尽心尽力,辅佐夫君,管理家务,不负母亲所望。” 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宴霜清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聊了一会儿,宴霜清适时开口:“母亲,初入家门,诸多规矩尚需学习,但儿媳斗胆,想先去拜见公公,以表孝心。” 祁母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动容,却又带着几分心疼与无奈: “霜清啊,你有这份孝心,实为难得。” “只是你公公他……身体抱恙已久,现下更是昏迷不醒,怕是无法与你交谈了。” 宴霜清抬头:“母亲,清儿身为儿媳,亦是祁家的一员,理当亲自前往,以表敬意。” 祁泽霆亦在一旁开口:“母亲,既然霜清有这份心,那就一起去吧。” 祁母望着宴霜清,心中不禁感叹其懂事与执着。 遂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随我和泽霆一同前去吧。” 一行人缓缓步入祁父的寝居。 室内药香缭绕,气氛凝重。 祁父,也就是定国大将军—— 祁振武。 昔日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头发微白,久病的面容瘦削不堪、苍白如纸。 唇色几近透明,甚至连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看样子,已是昏迷已久了。 祁振武乃一品镇国将军,以其非凡的军事才能和无畏的英勇,在无数次战役中屡建奇功。 军队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百姓则欢呼雀跃,视其为救星。 但一次,祁振武得知敌军即将对附近村庄的百姓进行屠杀的消息,亲自率领少数精锐骑兵,冲入敌阵,只为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虽成功歼灭了敌人,可自己却因重伤昏迷,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而在庄重而略带压抑的寝居内,祁母突然打破了沉默。 她径直走到床边,嘴角挂着泼辣的笑容,对着昏迷不醒的祁父喋喋不休: “你这糟老头子!平日里总爱念叨泽霆不争气,让你喝不上媳妇茶,现在可算是遂了你的愿了!” “你这儿子啊,真就给你娶了个顶好的媳妇回来!不过也不是他的本事,是他娘我,眼疾手快,丢了鱼目,拿了珍珠!” 说到这里,祁母难得多了几分骄傲,她拨了拨祁父额前长长的碎发: “你儿媳妇是宴家的大女儿,叫霜清。” “这孩子不仅人长得标致,心眼儿也好。这不,来给你请安了!” “你要是听见了,就睁开眼瞧瞧,看看这好儿媳,别再整天这么躺着了!” “你可是堂堂大将军,要是躺久了,功夫弱了,看你到时怎么哭!” 她嘴上说得厉害,眼底的泪意却愈发明显。 宴霜清连忙上前扶着她,递上一方绣帕。 祁母接过帕子,却是没擦。 她下巴一扬,硬生生把眼底的泪意收回去,才平复了心情,拍了拍宴霜清的手。 而这段时间里,祁泽霆一直看着父亲躺在床上的样子。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开口:“父亲,我带清儿来见你了。” “清儿,这便是家父,你……你也给父亲说几句话吧。” 而此时的宴霜清站在床边,望着这位曾经驰骋沙场的英雄,心中五味杂陈。 想了想,终究开了口。 “公爹,儿媳宴霜清来给您请安了。”她轻声道。 话是说了,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一动不动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 宴霜清看着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想起这位公公为百姓们做的事,心下触动不已。 她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父亲,您为家国付出了太多,是平昌朝当之无愧的柱石。” “如今儿媳嫁入祁家,定当好好孝顺母亲,与夫君一同好好守护这个家。” 她想了想,从茶桌上倒了一杯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母亲说,您期待这杯媳妇茶很久了,儿媳日后便每天为您备着。” “只要您醒来,这杯茶一定第一时间喝到!” 祁泽霆站在一旁,望着妻子虔诚的模样,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第39章 自闭小叔 他虽一心兵事,但也不是无心之人。 京城对他,对祁家是什么样的传闻,他心知肚明。 多少贵女因着家况都对他避而不及,宴家二小姐那日被当众撞破和二皇子的私情,固然两人早有勾连是事实。 可这般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祁家与宴家婚期将近,狗急跳墙,不择手段了吗? 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在被亲妹妹和曾经的未婚夫背叛, 在得知自己从皇室正妃变成要嫁入祁家时, 没有抗拒和厌恶,反而真心实意地待他和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祁泽霆暗下决心: 一定要对她好。 他能混出什么名头,他的妻子,便也要拿到什么甜头! 祁泽霆虽是肃着脸,但眉眼处却难掩他的触动。 他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肩膀,又握住她的小手,低声道:“霜清,谢谢你。” 顿了顿又说:“父亲他一定会听到的。” 宴霜清看着老人,又看了看她的夫君,想到自己夫君身上的重担,心下一软。 她回握住他的大手:“希望公公能早日醒来。” 而祁母显然是早已失去了信心,叹了口气: “算了,这老头儿都躺了好几年了,怕不是上半辈子太劳累,下半辈子想歇歇……” “罢了罢了,就让他继续躺吧。” 说着又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瞪着床上的祁父: “你这没良心的,家里老老小小也不管了就在这躺着!” “算了,我没谁不能过啊,现在又有了好儿媳,以后还有大孙子大孙女!” “不过就是少了一双筷子……” 房间内,气氛因祁母的怒斥而更显紧张。 却也在这一瞬间,一道细弱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嘶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扫向房间一隅。 那里,小小的身影正犹豫不决地反复磨蹭着地板。 这个孩子,正是祁家最年幼的公子,祁泽霆的幼弟—— 祁泽宥。 宴霜清嫁入祁家就有所耳闻,祁老将军与祁夫人共育三子。 长子乃祁泽钧,次子乃祁泽霆,而幼子乃祁泽宥。 而这位幼子据说从小自闭懦弱,不敢见生人。 此时一看,只见他约莫八九岁的年纪,身形略显单薄,面色苍白,五官清秀却带着几分怯懦。 他的发丝细软,被编成两条小辫子垂在肩上,额前还留着一排整齐的刘海。 他长相与兄长祁泽霆有几分相似,但因为性格不同,导致气质大不相同。 祁泽霆是冷峻,而祁泽宥则是秀气。 见到众人都看着他,小小的少年更是吓得一个趔趄,躲到了柱子后面。 只弱弱探出半个头,小心地打量着众人,特别是陌生的宴霜清。 见一不小心与宴霜清的目光对上,他吓得眼睛立刻垂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小鹿般清澈而无辜的眼睛里,有些对新嫂子的好奇,但更多的对未知的恐慌。 祁母此时本就心情不好,看着幼子胆小怯懦的样子,和自己爽利的脾性毫不相同,更是不爽。 她语气严厉地开口:“宥哥儿,还不快过来,给你嫂嫂行礼!” “……”祁泽宥被吓得直接整个身子躲在了柱子,恨不得与那柱子融为一体。 祁母看着他这不争气的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语气更阴沉了些:“祁泽宥!” 竟是直接叫了全名,显然是生气了。 “嗯……” 有些稚嫩的声音意味不明地哼唧了一声。 祁泽宥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一步一挪地离开柱子。 祁泽霆大概也知道幼弟的性子,肃着脸稍稍缓了缓,介绍道: “宥弟,这是你嫂嫂,宴霜清。” 看着母亲泼辣的脸庞,还有兄长严肃的神情,他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很是惶恐不安的样子。 但在看到宴霜清明艳大方的脸庞,和看着他温和关切的目光时,他似乎又好了些许。 在众人的目光下,终于,他鼓起勇气,细若蚊蚋地唤了一声: “嫂,嫂嫂……好” 他的声音很小,最后一个好字更是几若无声。 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他的双手仍是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服着内心的恐惧。 见状,祁母眉头紧锁,眼里更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她刚想开口训斥两句,宴霜清扶住了她,小声劝慰: “母亲莫着急,骤然多了个生人,小叔一时不习惯也是正常。” “他年岁尚小,慢慢来,不着急。” 说着,她走到祁泽宥面前,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语气柔和得如同春日暖阳: “没事的,宥哥儿,你不必害怕。我是嫂嫂。” “日后,我们好好相处。来,先和嫂嫂握个手,好吗?” 说着,她缓缓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与温暖。 祁泽宥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将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宴霜清的手心。 那一刻,两人之间仿佛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联系,让祁泽宥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真乖,宥哥儿。” 宴霜清用力地握了握柔软的小手,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以后有什么话,或者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告诉嫂嫂。” “不想说也无妨,画出来写出来便是。” “可若是嫂嫂笨笨的,领会错了宥哥儿的意思,可别和嫂嫂生气哦……” 她语气亲昵而轻松,娓娓道来,听得人心情舒畅。 祁泽宥点了点头,虽然依旧羞涩,但眼中已多了几分信任与依赖。 周围的气氛也因这一幕而逐渐缓和。 下方的丫鬟们,目光紧紧跟随着宴霜清与祁泽宥之间的互动。 她们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惊奇: “哎呀,你们瞧,小公子竟然这么亲近这位新夫人,可真是出奇啊!” “可不是嘛,平时咱们小公子见着人就躲,更别说与人身体接触了,现在却能和新夫人握手,真是难得一见。” “说起来,新夫人好像确实有股子特别的魅力,能让小公子这么喜欢,看来咱们以后的日子要热闹不少了。” “对对对,我也觉得新夫人挺好的,温柔又体贴,对下人也是和和气气的,真是咱们祁府的福气啊。” …… 而祁夫人与祁泽霆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之间的温馨互动,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笑容。 祁夫人先是戏谑道:“瞧瞧我们宥哥儿,平日里胆子比老鼠还小,今儿个倒是让霜清给哄得开了窍。” 祁泽霆目光深邃,望着宴霜清与祁泽宥,那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 他低声回应道:“清儿温婉贤淑,能得她相伴,是祁家之福,亦是,泽霆之幸。” 祁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这臭小子!当初还对着这门婚事推三阻四,现在脸疼不?” “不过也是,要还是宴婷婷那个不要脸的,那确实闹心。还是你母亲我机灵,借机换了!” 祁泽霆闻言,却是一本正经地向祁母行了一礼:“全赖母亲英明。” 祁母有些惊讶,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啊,却是难见这般促狭的时候,竟拿母亲说笑了。” “母亲,我并非玩笑。” 祁泽霆的目光落在宴霜清身上。 那眼神中既有对妻子的感激,也有作为兄长的关怀与期许。 第40章 痴心大嫂 此时,宴霜清正耐心地引导着祁泽宥。 “小叔,这是嫂嫂送你的礼物。” 她微笑着,将小盒子轻轻递到祁泽宥面前, “初次见面,嫂嫂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了这个,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祁泽宥声若蚊蝇,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盒子。 “要打开看看吗?”她鼓励道。 祁泽宥点了点可爱的小脑袋。 宴霜清忍着想揉的冲动,帮着祁泽宥揭开木盒的盖子。 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木鸟模型。 木鸟不仅雕刻得栩栩如生。 更令人惊奇的是,它的翅膀似乎能随着微风轻轻扇动,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声响。 而在木鸟的胸口,嵌着一颗小巧精致的白玉珠。 “这只木鸟,是嫂嫂特意找工匠师傅定制的,它代表着自由与勇气。” “咱们的宥哥儿啊,就像这只小木鸟,心怀璞玉,有朝一日定能翱翔天际。” 宴霜清边说边向他展示。 祁泽宥的眼中闪烁着惊喜与好奇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木盒里的木鸟,木鸟忽地一动。 他有些害怕地收回手,却见木鸟的翅膀舞动了起来。 祁泽宥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看向宴霜清,水汪汪的眼睛里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会……会动!” “是哦,宥哥儿看,它还可以……” 两人把玩了一会儿后,祁泽宥抬头,望着宴霜清。 他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谢谢……嫂嫂,礼物很好,嫂嫂……最好。” 这话一出,不仅宴霜清笑了,连祁夫人和祁泽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平日里泼辣不已的祁夫人此时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你这小子,今天嘴巴可真甜。母亲可从没听过这种撒娇的话!” 她嘴上说着吃醋,她的表情却满是笑意: “来,给你老娘也说两句!” 听得本就因为刚才的话害羞不已的祁泽宥,更恨不得当个缩头鹌鹑: “……” 他有些无措地低垂着眼,想开口,又有些犹豫。 宴霜清察觉到了他的纠结,蹲在他面前,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正当祁母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时,却听见向来内向的小儿子稚嫩的声音: “喜欢……母亲。” 祁母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抱起祁泽宥,一口一个“心肝儿”、“宝贝儿”。 还在他小脸蛋儿上落下无数个亲亲。 羞得祁泽宥捂着脸,左闪右避。 虽然没开口,可他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家老母亲控诉: 不许乱亲! 反倒激得祁母动作愈发热情。 宴霜清在一旁看着,满是欣慰。 祁泽霆在一旁,默默牵上她的手: “清儿,宥弟能有你这位嫂嫂,是他的福气。” 宴霜清感受到手上的温度,笑着回应: “我不过是尽了些微薄之力,能全家和乐,便是最大的满足。” “宝贝儿,你可算是大好了!” “过些日子,咱们府上便开个宴会,让你也露露脸!” “还有读书习武的事儿……” 祁母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可祁泽宥却越听,越是害怕,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宥哥儿,你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祁母看向怀中的小儿子,可对方早已恢复成平日木讷寡言的模样。 看得祁母脸上也没了笑容,眼里带了些不悦。 祁泽宥被母亲的目光所震慑,又有点怯懦地将礼物紧紧握住,仿佛把木鸟当成了可以依托的存在。 宴霜清见状,自然是明白过来。 有个性子急的母亲,还有个严肃的兄长,也难怪小叔是个怯懦的性子。 于是她轻步上前,语气柔和,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母亲,时候不早了,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不如先用膳吧。” 祁母听言脸色稍缓,但语气仍有些冲: “也罢,既然你嫂嫂开口了,便先用早饭吧。晚些再说。” 祁泽宥小小地松了口气,便听见祁母又道: “清儿,后续一众事宜,也劳你多提点宥哥儿了。” “母亲放心,我会的。”宴霜清恭敬应承。 但心中却暗自思量如何私下与祁母聊聊,给宥哥儿些缓和的空间。 一行人步入膳厅。 为首的老管家见着众人,连忙让丫鬟们端上茶水。 他躬着腰:“夫人,我让厨房把东西都端上来?” 祁母朝他点点头,老管家应声而退。 祁母率先坐在主位,示意大家入座。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都坐吧。” 又拉着宴霜清说:“来,清儿,你是新嫁娘,坐我旁边。” 宴霜清依言落座于为她备好的位置,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整个膳厅。 就在此时,她看见一位妇人缓缓步入。 她步履颇有些飘忽,好像随时要跌倒的样子,踉跄着坐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妇人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总锁着些愁苦和悲伤,生生损了几分好颜色。 她身形消瘦,衣裳虽是精致的绸缎所制,却似乎总也挂不满她的身子,空荡荡的,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她的眼神空茫,行为迟缓,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祁母见状,拉了拉宴霜清的手,声音小了些: “那便是你大嫂,徐茗兰。” 宴霜清这才了然:“原来是大嫂。” 祁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自从你大哥战死后,精神便大不如前,时常陷入自己的世界,难以自拔。” 宴霜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疼惜:“那这些年大嫂定是过得很辛苦。” 祁母轻轻点头,眼眶微红: “是啊,她无数次想要随泽钧而去,幸好我们及时发现,才将她拉了回来。” “但她心中的伤,却是怎么也愈合不了,所以才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宴霜清看着祁大嫂郁郁寡欢的样子,怜惜不已。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随后,一位少年步入厅中,他便是祁安。 他看着十岁左右,眉宇间英气十足,却又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他步伐稳健,走到祁母跟前,先是对着祁母深深一揖,少年的音色,语气却恍若成人一般: “见过祖母。” 祁母见了大孙子,点了点头说:“安哥儿,不必多礼,快些入座吧。” 说完又转头对宴霜清说:“这是我大儿子留下的遗腹子,祁安。” 宴霜清点头,然后打量了祁安一番: 他身着一袭淡蓝长衫,裁剪得合体大方,显得他身形修长而挺拔。 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布带,上面挂着一块小巧的玉佩。 再看他的脸,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察世事,眼神中常含着一抹深思。 明明是黄发垂髫的年纪,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的眉眼与祁泽霆只像了三分,可气质却十分相似。 难怪上辈子…… 想起那个刚成年的小将军前世干脆利落的一刀,宴霜清心下一动。 她正欲与祁安对话,一阵急促而略显混乱的脚步声忽然而来。 紧接着,祁大嫂便跑过来哭哭啼啼道: “泽……泽钧?” 她的声音颤抖,目光直直地落在祁安身上。 祁安闻言,面色微变,迅速上前几步握住祁大嫂的手,轻声唤道: “母亲,是我,祁安。” 祁大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是深深的失落。 她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挣开祁安的手,连连后退几步,喃喃自语: “不,你不是他……泽钧,我的泽钧……” “母亲,您记错了,我是祁安,父亲他已经……”祁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安抚。 祁大嫂闻言,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她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不可能!”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对着祁安挥手,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绝: “你走,你走!是你,都怪你!” “我不要看见你,我要我的泽钧回来!” 第41章 稳重大侄 祁夫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对祁大嫂说: “茗兰,你在胡说什么?安儿,那是你的亲儿子啊!” 可祁大嫂像是没听见似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祁泽均的名字。 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半点将门长媳的端庄。 祁夫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过去,又是对祁大嫂一顿数落: “茗兰,你醒醒吧!泽均他已经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是当娘的,得给祁安做个榜样,坚强起来,别整天这么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 祁安站在一旁,抿着嘴,一言不发,眼里满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可就在这时,祁大嫂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一把抱住了祁安。 她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里,划出几道痕迹: “安儿!安儿!别怪娘……” “你爹……离开了太久,娘实在太痛了……” 祁安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绷直,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意。 他没有喊疼,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稚嫩的双手。 迟疑着,轻轻拍了拍徐茗兰的后背: “母亲,不疼,我会替父亲……照顾好你的。” 他小小的身躯站在那里,试图为伤心的母亲遮风挡雨。 太懂事了。 让人看了就心疼。 祁母连忙上前,用力把祁大嫂的手从祁安身上掰开。 她看着对祁大嫂,目光伶俐: “泽均家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担起你的责任来!我祁家,没有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 祁大嫂听了祁夫人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但随即又被痛苦和愤怒淹没。 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嘴里还是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 “泽均……夫君……” 这场面,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的心酸和无奈。 而祁夫人见状,脸色非常不好看,她大声喝道:“来人,还不快扶人回房间去!” 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道:“是,老夫人。” 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祁大嫂,轻声细语地说: “大夫人,我们先回房间吧。” 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祁大嫂终于被带离了现场,场面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而祁安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有些许不舍的泪光。 宴霜清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她心疼祁大嫂的失态,也担忧着祁安。 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祁泽霆,只见他也是一脸凝重。 宴霜清轻轻扯了扯祁泽霆的衣袖。 祁泽霆立刻回望她,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背,以示安慰。 他凑近宴霜清的耳边,声音低沉中,带了些感叹: “大嫂她……曾经也是个爱娇爱笑的,可因为太过思念大哥,才……” 说着,他用力地捏了捏宴霜清的小手: “清儿,若我有朝一日步了大哥后尘,望你能坚强,莫要——” 话说一半,便被宴霜清捂住了嘴。 宴霜清目光郑重:“你若有愿望,应当鞭策自己,怎能要求我?” 她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一字一顿:“夫君,你必须好好的。” 祁泽霆闻言愣了一下,见宴霜清眼神坚定,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好啦好啦,私密话回房小两口自个儿慢慢讲,先干正事。” 祁母拉着祁安的手,笑眯眯地打断两人: “安儿,来,见过你二婶婶。这是你二叔新娶的夫人,宴霜清。” 祁安闻言,这才抬头望向宴霜清。 他板着张小脸,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喊道: “二婶婶好。” 宴霜清见祁安小大人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喜爱。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回应道: “你好,祁安。我是你二婶婶,初次见面,二婶婶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说着,她将手中的木盒子递给了祁安。 祁安接过礼物,没有急于拆开,而是放到了一边,再次郑重向宴霜清行礼道谢: “谢谢二婶婶,您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宴霜清静静地看了祁安一会儿,转头对身旁的丫鬟凝翠说: “凝翠,刚刚泽霆给的东西?” 凝翠听到小姐吩咐,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圆盒。 宴霜清拿了张帕子裹着,递给祁安,小声地在他耳边叮嘱: “安儿,手上的伤还是要擦药的。婶婶不知你是否愿意旁人碰触伤口,先把药给你。” “但安儿年纪小,若不嫌弃,一会儿散了宴,便让婶婶替你上药吧。” “婶婶,我……我无事的。”祁安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什么无事?”宴霜清揉了揉祁安毛茸茸的脑袋,“婶婶知你懂事要强,可在婶婶这儿啊,安儿永远是个孩子。” 她把药膏放在祁安手心,目光温柔却不容拒绝: “安儿要听话哦,婶婶明天会检查,要是没好好涂药……” 她眼神落在了祁安的身后:“安儿,没被揍过小屁股的幼年,可是不完整的。” 祁安听着宴霜清的“威胁”,下意识地低下头,掩去目光中的震动。 “谢谢二婶婶,我会记住的。”他闷着声音,“安儿过得很好,不会让婶婶有机会的。” 听得宴霜清忍不住嫣然一笑:“那安儿,打算何时让婶婶断了念想?” 他犹豫了一下,伸露出有些破皮还泛着血丝的小臂:“现在可以吗,婶婶。” 还没等宴霜清回复,又立刻接着补了几句:“若是不方便,安儿自己来也可以的,安儿——” “——傻孩子,跟婶婶还这么客气。” 宴霜清心中对这个沉稳的侄子十分怜惜,接过药膏,小心翼翼地帮他涂上。 嘴上还不住叮嘱着祁安“莫要沾水”,又要求下人给祁安备的菜需以清淡为主,不可浓油赤酱。 祁母看着宴霜清,眼中满是赞许: “霜清啊,你这孩子,真是难得,对泽宥和安儿都那么好,我这心里头啊,暖洋洋的。” 宴霜清闻言,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温婉地笑道: “母亲言重了,孩子们都可爱得紧,我自然是要多疼他们一些的。” 顿了顿,她又温言询问道: “对了,我听闻……泽霆还有两位养子,怎的不见他们一同用膳呢?” “小孩子长身体,莫要饿坏了。” 祁泽霆在一旁,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原本还担心宴霜清会对孩子们不喜,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他沉声道: “祁义年纪小,性子娇,听嬷嬷说昨夜因着府上热闹,闹腾到子时才上榻。” “祁仁昨日被武师傅加了些功课,多半是睡过头,误了早膳。” “算算时辰,他俩也差不多该是时候过来了。” 说罢,祁泽霆转头吩咐身旁候着的小厮: “你去后院找找两位少爷,看看是否出门了。” “见着了,便替我传句话:竟让长辈等着,不像话!” 祁母制止了他:“泽霆,两个孩子在安儿请安时便已过来了。” “是我见刚才你大嫂的样子不对劲,让嬷嬷带着他俩先去一旁候着。” 说着,她有些歉意地看向宴霜清:“清儿,你别多想,两个孩子没有轻慢你的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母亲这么说,可是羞煞清儿了。”宴霜清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清儿也是几个孩子的亲长,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母亲待我,怕是亲生母女也不过如此了,我心中只有感激。” “若说考虑,也该是清儿为这家子多考虑才是。” 哄得祁母眉开眼笑,笑眯眯地冲着小厮吩咐: “快让两个孩子进来,也看看他们的母亲,是个多贴心慈爱的!” 小厮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走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两个略显急促却又不失礼节的小奶音: “祖母!父亲!还有新母亲!我们来了!” 第42章 调皮二宝 祁仁和祁义一前一后,小脚丫哒哒哒地踏着步子,小脑袋更是一晃一晃的。 两人皆是身着款式简单却舒适的衣裳,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扑闪着看向众人。 身后跟着的嬷嬷喘着粗气:“小,小祖宗们可慢点儿……别摔着……” 祁泽霆看着,皱起剑眉: “什么新的旧的?好好说话,你们的义母就只这一位!“ “还有,怎么又甩开嬷嬷自己跑了?” 说得两个兴冲冲的小娃娃顿时蔫巴了。 宴霜清拍了拍他的手:“好好说话,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 祁母认同地点点头:“清儿说得不错,哪有这么教孩子的?” “就是!”祁仁见有了靠山,立刻直起了身子。 祁义没说话,只是朝祁母给了个甜甜的笑容。 祁泽霆:“……母亲,您是怎么教宥哥儿的,您忘了?” “好啊,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了是不!” 祁母顿时恼羞成怒,邦邦在儿子身上捶了两下。 结果自己的手反而被捶痛了。 她更是生气:“岂有此理,翅膀硬了,便要欺负老娘了!” 祁泽霆无奈地放松了身上的肌肉,让老母亲捶个痛快。 祁仁和祁义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戏看得很是开心。 一番混乱过后,祁仁和祁义向祁母和祁泽霆行了礼。 随后目光好奇地投向了宴霜清,眼中闪烁着对这位新面孔的好奇。 祁泽霆整理了一下衣服,沉声开口:“好了,祁仁,祁义,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你们的母亲,宴霜清。以后也要像对我和祖母一样,对她恭敬有礼。”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祁仁和祁义闻言,立刻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向宴霜清行礼:“见过母亲。” 宴霜清连忙起身,温柔地扶起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快起来!快起来!” “以后我们便是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谢谢母亲。”两人又是同时应答。 宴霜清目光温柔地扫过面前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 她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是可爱得紧。快告诉母亲,哪个是祁仁,哪个是祁义呀?”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顽皮。 随后年纪稍大一些的,大约四岁的那个,率先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些桀骜: “母亲,我是祁仁,今年四岁了!我喜欢舞剑,将来要像祖父和父亲一样,保家卫国,做个大将军!” 说着,他还摆出了一个模仿剑招的姿势,逗得宴霜清忍俊不禁。 紧接着,那个三岁的小家伙也不甘示弱。 他拉着宴霜清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 “漂亮的母亲~我是祁义哦,我比这个傻哥哥小一岁,但我比他厉害!” 祁仁气得眼睛一瞪:“祁义,你胡说什么?来,我们打一架,看到底谁厉害!” 祁义立刻躲在宴霜清背后:“母亲,看,他欺负我!” “我……我虽然不像哥哥四肢发达,但我贴心又机灵!” “我会背好多诗哦,还会帮祖母捶背,大家最喜欢我了!” 说完,他还仰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宴霜清,仿佛在等待着夸奖。 祁仁立刻也凑到宴霜清面前,拍着小胸脯:“母亲,我剑使得可好了,武师傅都说我天才呢!” 宴霜清被这两个小家伙逗得心都要化了,她蹲下身子,一手拉着一个,温柔地说: “哎呀,祁仁勇敢又率真,祁义聪明又孝顺,都是最厉害的,是母亲心中最好的小英雄!” “但小英雄们,懂得竞争是好事,但团结更重要!” “你们的父亲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也是靠着他的好弟兄们互相支持!” “来,我们三个一起握握手,以后啊,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母亲也会像你们的祖母和父亲一样,疼你们、爱你们,好不好?” 两个孩子听了,都高兴得连连点头,伸出小手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祁仁更是兴奋地说:“真的吗?母亲,你也喜欢我和祁义吗?” “当然,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宴霜清笑着回答,眼中满是宠溺。 她早有耳闻夫君有两个养子。 他们都是祁泽霆手下将领所留下来的骨血,但却因父亲战死沙场,无人照料。 于是祁泽霆便将两人收养了回来,作为养子。 因着祁泽霆一直未曾娶妻纳妾,只有个名声不大清楚的美貌婢女,京城多有传言,这两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 可两世为人,她自然清楚这些完全是无稽之谈。 有人笑她替人养娃,可不用经历生育之苦,便能有几个如此贴心可爱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呢? 她心里想着,看着祁仁和祁义的眼神更是柔得能滴出水来。 见着宴霜清与两个小不点其乐融融的场景,小叔祁泽宥悄悄躬着身子。 他抿住嘴,稚嫩的小手模仿着宴霜清哄孩子的动作,笨拙却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木鸟。 而长房长子祁安则在一旁身子笔直,目不斜视。 他的眼里却流露出几分深思,似乎对这位新进门的婶婶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祁母见状,对宴霜清更加满意,她适时拍了拍手,高声道: “好啦好啦,祁仁祁义你们两个,还有泽宥、安儿,都别愣着了。” “今天是霜清嫁到我们祁家的第一天,咱们一家人得热热闹闹地吃顿早饭,让霜清感受到家的温暖才是。” 祁泽宥闻言,偷偷瞄了宴霜清一眼。 见她正温柔地对着自己微笑,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不少。 于是他也跟着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祁安则带着两个堂弟落座,恭敬拱手: “是,祖母。日后,安儿定当带着两位弟弟孝顺婶母,不让她多生烦忧。” 宴霜清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笑着回应:“谢谢安哥儿。” 祁母满意地点点头,招呼着众人动筷: “对对对,咱们快些用膳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别让热气散了。” 饭桌上,菜肴丰盛,香气四溢,一家人围坐一堂,其乐融融。 宴霜清细心地观察着每一个孩子的喜好。 给不敢转桌的祁泽宥夹了几筷远处的菜肴。 用帕子给吃得满嘴是油的祁仁擦嘴。 亲自手把手地教着祁义用勺子喝粥…… 她的动作轻柔而自然,透露出对新家的热爱与对孩子们的疼爱。 想到祁安刚才手臂刚上了药,担心他行动不便,更是直接拿了饭菜,想亲自喂饭。 祁安看着近在嘴边的勺子,听着宴霜清温柔的细哄,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窘迫: “婶……婶婶,不用了,安儿可以自己来!” “你的手臂上了药,多动不利于康复。来,安儿,乖乖张口——” “……谢谢婶婶。” 祁安有些难为情地吃了一口,便再也不肯继续了。 本来沉稳的小大人因为羞涩而红着一张脸,嘴上却难得地扬起。 毕竟,以往家里祖父卧病在床,祖母强打着精神撑着,二叔长年征战不在家,母亲又是那般样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 而自亲父去世以后,他早早地逼自己成熟起来,他的母亲对他又爱又恨,已经很久没有人把他当成孩子了…… 他继承了祁家恩怨分明的性子,婶母待他真心,他自然要以真心回报。 他正想开口劝说这位漂亮的婶婶多顾及些自己,祁泽霆却先他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了宴霜清的手腕。 “霜清,你辛苦了,这些让他们自己来吧。” 祁泽霆的语气里满是心疼,他转头对几个孩子说:“你们也是,自己夹菜吃,别光顾着玩。” “安儿,你的伤可还好?若是不舒服便开口,二叔让嬷嬷帮你。” “二叔,我可以自己来的。” 祁安点点头,在一旁,亲手给宴霜清递了杯茶: “二婶婶,您也多顾惜些自己。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祁仁和祁义也是赞同地点头,小手笨拙地拿起筷子,努力地去夹远处的菜肴。 然后不约而同地把菜放到宴霜清碗里:“母亲,您也吃!这个最好吃!” 结果两双筷子碰到一起,又是一番奶声奶气的异口同声: “你不许学我!” “你选的,没我选的好吃!” 两人被对方“模仿”自己的行为气得撅着嘴,哒哒地跑到宴霜清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抱着宴霜清的大腿: “母亲,更喜欢哪个?” 第43章 萌宝争宠 这恍若妃子争宠的一幕,引得场上阵阵笑声。 宴霜清听了,心里暖洋洋的,她笑着摸了摸两个圆圆的小脑袋: “母亲啊,都喜欢。” 祁仁不甘心地开口:“母亲,您得尝尝,吃了才知道哪个真的好!” “母亲,我夹的这个肉丸又香又弹,可好吃了,我一顿能吃仨!” 祁义小脸蛋不屑地撇撇嘴:“现在是早上,肉丸子多油腻?” “当然是我选的桂花拉糕更好,母亲您吃一口,一定能甜到心里头!” 只是宴霜清看着他眼巴巴的小眼神,只觉得这个小娃娃才是真正甜到人心里头。 “我的好!” “我的才好!” “……” 两个小家伙争执了一番,齐刷刷看向宴霜清,心急的祁仁还想学着父亲的样子,给她喂菜。 宴霜清好笑又无奈,在两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下,她默默把两道菜各吃了一口: “都好吃,母亲确实是都很喜欢呢。” 两个小娃娃听着,嘴巴嘟得好像能挂油瓶。 但还是勉强装作懂事地开口: “那好叭,既然母亲喜欢,我就勉强当他选的还行吧叭。” 说着,两人脸上又扬起了笑容:“母亲,您对我们真好~~” 宴霜清笑容明媚:“我是母亲,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祁泽霆见状,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炸春卷,直接递到她嘴边: “什么应该?清儿,你最应该的,是学会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学不会,只能我代劳了。” “你是我相伴一生的妻子,是祁家的女主人,不是来当照顾人的丫鬟的。” “我常年在外已是对不起你,怎能让你受累呢?” “听白嬷嬷说你最爱三丝素馅儿的早点,我嘱咐了厨房备了这春卷,快尝尝。” 宴霜清脸颊微红,感受到了如祁安一样的窘迫。 可是心里因为祁泽霆的体贴而甜蜜不已。 她羞涩地看了祁泽霆一眼,轻声说:“谢谢夫君。” 祁母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她笑着对自己院里最得脸的王嬷嬷嘀咕: “看看,祁泽霆这个臭小子,以前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也有学着关心人的一天!虽然这手法还是糙了些。” “诶,若不是清儿是我亲自定的儿媳妇,我这当母亲的都要不高兴了!” 王嬷嬷在一旁恭维:“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夫人您喜欢的,二少爷自然也是喜欢的!” “何况这夫妻恩爱是好事啊,想来很快,夫人就可以抱上孙子孙女了!” “你啊,这张嘴可真是巧!” 祁母冲着王嬷嬷笑骂了两句,转头对着宴霜清道: “清儿啊,泽霆他说得对,以后你就是咱们祁家的女主人了,有什么事,让几个孩子自己去做!” “咱们祁家都是些舞枪弄棍的大老粗,就算是小的,也是几个小糙汉,该是他们护着清儿你,没有倒过来的道理!” “若是以后有别的琐碎事,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别客气。” “清儿啊,你来咱们家,就是来享福的,可不是来受苦的!” 听到这样暖心的话,宴霜清甜甜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母亲。” 祁母转过头看着傻愣愣还举着筷子的二儿子,眼里满是挑剔。 她摇着头开口:“泽霆啊,你这布菜的功夫,可真得好好学学。” “快先把你手上的放下,也不嫌累。” 祁泽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目光温柔地扫过宴霜清。 见她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尴尬与甜蜜交织的光芒,心中更是柔软了几分。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确实疏忽了。” 他站起身,躬身行礼,态度诚恳至极: “母亲,劳您教导儿子,该如何做才算得上贴心?” 他转身面向祁母,礼仪端正,仿佛一个虚心受教的学生。 祁母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满是欣慰。 “你学会先了解你媳妇的喜好,这很好。” “只是清儿喜欢三丝素馅,应是喜欢清甜爽脆的口味。” “可你偏用了香腻的炸春卷做法,说不得便是弄巧成拙。” “另外,布菜时,不仅要考虑口味,更要顾及人家的感受。比如刚出锅的春卷内陷最是烫舌,不合适直接喂到嘴边。” “你便该切开吹凉再喂,或是直接放清儿碗里,再选其他菜式……” 宴霜清听着自己的婆母,叨叨地教导自己的儿子怎么“讨好”她的媳妇。 而祁泽霆也毫无怒色,反而细心听着。 若是一旁有纸笔,他怕不是还想做些笔记。 再想起上辈子。 第一次到宫里请安,便被王贵妃找由头罚跪了大半个时辰…… 而周珲见着她膝盖的伤口,只嘴上哄了两句,却连御医都不敢请,生怕坏了他母子俩的名声…… 她不由得再一次,对允她从头来过的上苍,和眼前的一家生出由衷的感激。 重生换嫁后,倒真的如祁泽霆前世所言,她终于嫁入了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也不禁多了几分暖意。 而一旁认真学习的祁泽霆,也随着这堂布菜课结束,再次认真地向祁母行了一礼: “母亲说的是,儿子记下了。” 祁泽霆随即转向宴霜清,温柔道: “清儿,日后我定会更加细心,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你多多指点。” 宴霜清闻言,脸颊更添了几分绯红。 她轻轻点了点头:“婆母慈爱,夫君有心,我……我很是感激。” 祁母见状,满意地笑了。 她轻轻拍了拍祁泽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夫妻之间,本就应相互扶持,相互体谅。泽霆,你能有此心,我甚感欣慰。” “清儿,你也是个好孩子,日后你们二人定要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随着祁母的话语落下,宴席间弥漫着更加温馨和谐的氛围。 祁泽霆与宴霜清相视一笑,无需多言,那份默契与温情已尽在眼底。 * 饭后,一众人没有马上散去,而是坐在厅堂里继续喝茶说话。 宴霜清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两个养子身旁。 最终落在了那位名为铃蓝的绝色丫鬟身上。 她心中暗自思量: 这位应该便是外人口中与祁泽霆有些不清不楚的美貌丫鬟。 传说中的,被金屋藏娇的那位“娇”了。 第44章 萌宝敬茶 平心而论,对方确实有被宠爱的资本。 这位铃蓝姑娘生得绝美,眉眼秀丽,令人见之难忘。 尤其是走动之间身姿袅娜,脚步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通身的气质更是独特,全无半点寻常丫鬟的卑怯。 只可惜那双美眸却是毫无半点灵动,有些呆滞木然,让她漂亮的脸蛋逊色了三分。 一个木头美人,和祁泽霆这个不苟言笑的冰坨子倒有些相似。 想到了什么,宴霜清忽然若有所思。 此时的铃蓝正细声细气地哄着两位小少爷坐好喝茶: “仁少爷,义少爷,茶热,凉些再喝。” 祁义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那袅袅上升的茶香,兴奋地说: “哇,好香啊!” 祁仁对茶叶漠不关心,小屁股左右晃着,好像觉得凳子烫人一般: “应该差不多了吧?还没好啊……” 祁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瞪了两个傻弟弟一眼。 见两人终于乖顺了些,他才抬头看向主位的几位大人,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认真: “祖母、二叔、二婶、小叔,请先用茶。” 祁仁和祁义听到祁安的话,眨巴着大眼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附和: “对对,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小叔叔先喝!” 祁母被孩子们的纯真话语逗笑了,难得乐呵说道:“还是安哥儿懂事,行,祖母这就喝茶。” 祁泽霆见状,看着两个养子亦温和道: “仁儿,义儿都长大了,懂得孝顺为先了,不错。日后也要多向你们祁安哥哥学习。” 祁仁和祁义难得听到父亲这般温和地表扬,两个小团子兴奋得恨不得原地蹦哒起来。 他们纷纷用力点头:“是,父亲!我们会向安哥哥学习的。” 祁泽宥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祁母看着祁泽宥这副模样不大高兴,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了脸色高声道: “说起来,安哥儿,还有仁哥儿和义哥儿,还没向霜清敬茶呢。” “还有泽宥,霜清虽不是长嫂,但也是你长辈,日后府上的话事人,你也敬杯茶吧。” 宴霜清听了,有点意外。 她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推辞,却被祁母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清儿啊,这是我们祁家的规矩,也是对你的尊重和认可。” “你们几个,赶紧的,给霜清敬茶。” 按理来说,祁泽宥作为小叔,本应第一个站出来。 可见他揪着衣角的样子,祁安暗暗叹了一口气,在祁母发火之前,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走到宴霜清面前,双手恭敬地捧着茶杯,眼神中满是认真与尊敬: “二婶婶,请用茶。” 宴霜清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轻声说道:“安哥儿,谢谢你。” 祁母脸色缓了缓,只是语气仍然带着些不满:“泽宥?” 祁泽宥抿着嘴,虽然有些怯懦。 但在宴霜清温柔的眼神中,他鼓起勇气,走到宴霜清面前,声音虽小却坚定: “二嫂嫂,请喝茶。” 宴霜清温柔地笑了笑,接过茶杯,又是抿了一口,轻声鼓励道:“谢谢泽宥。” 祁泽宥看着她笑,紧绷的小脸也放松了下来,飞快地缩回到自己的位置,恨不得被所有人忽略。 祁母看得眉头紧皱。 但想到今日毕竟这内向的小儿子表现较往常大有进步,又是小辈在场,还是没有开口。 只专心地看着接下来的祁仁和祁义。 这两个小不丁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却有了些许出人意料。 祁仁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嘻嘻哈哈地说: “母亲,这茶注入了我的满满心意,保证喝了之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说完,他夸张地鞠了一躬,把茶杯递给了宴霜清。 宴霜清被他逗乐了,接过茶杯:“谢谢仁哥儿,仁哥儿可真会哄人开心。” 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最后是三岁半的祁义。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拒绝一旁铃蓝和嬷嬷的帮忙,一双小手费力地捧着茶杯。 他把茶举到头顶,奶声奶气地说:“母亲,请喝茶。我会快快长大,保护你的!” 宴霜清蹲下身子,接过茶杯,用手揉了揉祁义的小脸蛋:“义儿,谢谢你。” 两个敬完茶也不走,而是一左一右地站在宴霜清旁边,仿佛对她极为喜爱似的。 宴霜清轻轻啜饮着杯中的香茗,眼神里满是温柔,她看向站在身旁两侧的祁仁和祁义,笑道: “你们两个小家伙,敬完茶还舍不得走呢?是不是想和母亲多聊会儿天?” 祁仁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那当然啦,母亲长得好看,话也说得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祁义则显得更为腼腆,他轻轻地扯了扯宴霜清的衣袖,小声说:“母亲,我喜欢和您在一起。” 宴霜清听了,心里暖洋洋的。 她伸手摸了摸祁义的头,又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祁安。 祁安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小不点儿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不知是羡慕他们还可以撒娇,还是羡慕他们多了一个母亲疼爱他们。 宴霜清若有所思,随即心领神会。 她微笑着从盘中拿起一块甜糕,递到祁安面前: “安哥儿,来,尝尝这个甜糕。” 一贯大大咧咧、有话直说的祁仁站在宴霜清身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母亲,哥哥他不爱吃甜……的。” 他话说到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他口中不爱吃甜的祁安,此时却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闷不做声地将宴霜清递来的甜糕送入口中,并迅速咀嚼吞咽。 这一系列动作之快,让祁仁不禁瞪大了眼睛。 更让祁仁没想到的是,祁安在吃完甜糕后,非但没有露出一丝嫌弃或不适的表情,反而转头看向宴霜清,轻声说道: “谢谢二婶婶,甜糕很好吃。”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祁仁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认知: 难道祁安哥哥其实爱吃甜,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不可能吧,他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情绪遮掩得这么好? 要知道,他这个未来的祁大将军,见到爱吃的肉丸子,可从来忍不住! 估计是担心母亲尴尬,对他不喜伪装的吧…… 安哥哥也是,哪里都好,就是太谨慎了些! 不爱吃就直说嘛,何必委屈自己呢? 最终,他只是挠了挠头,端了杯茶递给祁安:“安哥,喝点茶轻轻口。” 祁安看着祁仁夹杂着怜悯和可怜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喝了一口。 祁仁捅了捅他,小声问:“这甜糕……甜吧?” 祁安听着,看了眼对着他温柔浅笑的二婶,嘴角却缓缓勾起: “嗯,甜。” 第45章 新婚出征 祁仁听了,更觉得自家的哥哥可怜了。 他又给祁安递了杯茶。 “……” 祁安也不知道这傻弟弟在想什么,许是觉得他很口渴? 而祁母望着其乐融融的一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开口调侃道: “瞧瞧,咱们家的这几个皮猴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到霜清这儿,就乖得跟小猫似的。” “霜清啊,你可真是有本事,把这几个小捣蛋鬼治得服服帖帖的。” 宴霜清闻言,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她轻抚着身旁祁义的头,说道: “哪里是我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孩子们天性纯良,愿意亲近罢了。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也是欢喜得紧。” 祁泽霆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心中却是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宴霜清乃是丞相府的嫡长女,但嫁过来,却要面对这么多个孩子。 大的两个还好说,可这两个最小的,也这表面的乖巧也不知能演上几日。 若这几个臭小子恢复本性了,按宴霜清温柔体贴的性子,怕是孩子们调皮了也不舍得打骂。 那不是又委屈了她? 于是,他放轻了声音:“清儿,你……若是他们日后淘气,该打该罚的,你只管去做。” 宴霜清摇了摇头:“怎么会?夫君,你无需担忧。孩子们活泼可爱,不至于此。” 祁泽霆见宴霜清如此说,心中更是焦虑。 他想了想,刚准备对着孩子们警告两句,却被宴霜清握住了手。 宴霜清冲他微微一笑:“夫君,放心吧,慈不掌家,我心中自有杆秤。” 祁泽霆看着妻子自信的笑容,想了想,转头看了眼铃蓝。 铃蓝本是侧对着祁泽霆,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意思,瞬间从屋内离开。 宴霜清看着两人,眼神里意味不明,有些深思。 不一会儿,铃蓝双手捧着一根竹杖,跪在宴霜清面前:“主母,这是主君给您的。” 宴霜清有些迟疑。 “清儿,这个你收下。若他们不争气,便用这个,请家法!” 祁泽霆一脸肃然地扫视着几个娃娃:“这根竹杖代表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宴霜清眨了眨眼,看了眼手中的竹杖:“这是……祖传的?” 除了质地硬些,格外笔直些,好像也并无特别? 祁夫人闻言笑得开怀,声音洪亮: “这啊……可是祁家代代人的宝贝呢!” “他太爷爷,爷爷,父亲,大哥,他自己……可都是爱不释手!” “你只管放心,祁家的男儿,没一个在这根竹杖面前,走得动道的!” 宴霜清表情愈发古怪:总觉得不对劲,但也不好说…… “不过啊,我看泽霆你是白操心了。” 祁母拍了拍站在一旁的祁泽宥。 那孩子正看着宴霜清的方向,听着大人们的对话,目不转睛。 祁夫人继续道:“看看这些小家伙,一个个跟霜清亲得跟什么似的。” “别说欺负她了,我看啊,该是担心日后哪个不长心的招惹了霜清,被这几个小的打上门才是!。” 宴霜清被祁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语气里带着嗔意: “母亲……” 祁泽霆在一旁看着妻子与母亲相处融洽,心中满是欣慰。 就在此时,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进来通报:“祁夫人、祁将军,这门外…门外,有宫里的公公来了。” “公公来了?”祁泽霆面色一凛,随即将目光投向门外。 很快,太监尖细的嗓音已经传来: “圣旨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倒在地。 祁安也领着几个小孩子,跟着大人的样子,跪倒在地上。 祁泽霆亦是身形一凛,迅速整理衣襟,准备接旨。 太监步入厅中,手持黄绢,神色庄严:“祁将军接旨!” 祁泽霆上前一步,双膝跪地,沉声道:“臣祁泽霆接旨。” 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关告急,特命祁泽霆将军即刻启程,领兵出征,以保疆土安宁,钦此!” “臣领旨谢恩!”祁泽霆声音坚定,接过圣旨,起身之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太监见已经领旨,很快便离开了。 等太监一走,祁夫人便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与心疼: “这才刚安生了几日?平日里也没见给多少好脸色,一到要打仗了,就使唤起来了!” 祁泽霆闻言,转过身来,温声安抚道: “母亲,戍守边疆,保家卫国,是我祁家世代相传的职责。” “父亲常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们是武将之家。” 祁夫人听了,眼眶微红,嘴里依旧不饶人: “什么职责不职责的,你看看你父亲,为了这国家,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还有你大哥,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刚过三十,人便没了……尸骨都找不到了!” “可怜你大嫂,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疯疯癫癫的,我看着都心疼!” “而今竟连新婚三日休沐都不得!若泽霆你,你……为娘干脆装死在宫墙前算了!” 说到这里,祁夫人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祁泽霆连忙上前几步,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温柔地劝慰: “母亲,孩儿知道您心中苦楚,但请您放心,孩儿定会小心行事。” “只望您保重身体,孩儿不孝,不能陪伴左右了。” 祁夫人望着儿子坚毅的脸庞,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知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 她轻轻叹了口气,勉强道:“好了,娘知道拦不住你。” “但霜清才刚刚嫁与你,你这又要征战,不知何时能回,苦了她了。” 祁泽霆想到宴霜清,心里也的确不好受。 刚娶她,却又让她独守在家。 这确实不像话。 他的走到宴霜清面前,绷着脸,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 宴霜清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纤长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他的额头,抚平他紧锁的眉: “夫君,你不必为了出征之事烦忧,霜清虽为女子,但也知国家大义。你身为祁家子孙,自当以国事为重。” “你只管保重自身就好。至于家中老小,霜清会打点照顾好的。” “对了,这个你拿着。” 她从腰间解下一枚平安扣。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幼时技艺不佳,编绳甚是潦草,练了许久才有了些模样。” “算不得贵重,却是我最珍惜之物,愿它能给你带些福气。” “清儿……这太宝贵了,我不能收。”祁泽霆闻言,十分动容地拒绝,“战场无眼,万一我不慎……遗失……” 宴霜清摇摇头,打断了他: “夫君,我并非赠予,只是将它暂借于你,望你出征归来后,归还于我。”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你……算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 “若是局势凶险,切莫为了外物误了自身。即使丢失了……” “多杀几个北蛮便是。母亲祖家在北地,若见着你替乡亲们报了仇,定比什么玉环,更觉欢喜。” 祁泽霆听着宴霜清犹豫矛盾的叮嘱,喉咙有些沙哑:“好。” 他郑重地接过平安扣,更加觉得自己对不住宴霜清。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清儿……” “保重自身。” 宴霜清轻轻点头,面上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坚定: “夫君,放心。” 她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仿佛一股暖流,温暖了祁泽霆的心房。 第46章 做主和离 祁泽霆忍不住上前,直接在众人面前紧紧抱住宴霜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清儿……” 他没有多说别的话,但莫名的,宴霜清仿佛能感觉到祁泽霆内心的感激和珍惜。 宴霜清抿了抿唇,但还是双手缓缓环上他的腰背,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温柔与坚定: “泽霆,你我之间,一切在不言中。只盼你此去能平安归来,家中一切有我,勿念。” 祁泽霆低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宴霜清的额间。 他声音低沉:“清儿,好好保重自己。” 此时,一旁的祁仁和祁义两个小家伙,见父母如此亲密,不由得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随即两个小娃娃假装不好意思地用小手半捂着眼,奶声奶气地开始起哄: “爹爹抱娘亲,羞羞脸!” 说完,两人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祁泽霆闻言,松开宴霜清,转身蹲下身来,一手一个将祁仁和祁义揽入怀中,严肃地说: “你们两个,不许淘气,让大人操心。” 又转头看着祁安和祁泽宥: “安儿,泽宥,担起我祁家男儿的责任!” 祁安和祁泽宥尚未有何反应,却见祁仁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爹爹,还有我!我祁安,未来的大将军,一定会保护好咱们家所有人,不让坏人欺负我们!” 祁义也不甘示弱,紧紧抱住祁泽霆的脖子,糯糯地说: “我也会听话,还会给祖母和娘亲捶背,等爹爹回来~~” 祁安郑重地拱手:“二叔,放心。” 就连向来怕生的祁泽宥,虽还是不敢开口,可也用力地点点头。 宴霜清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温暖与不舍。 她轻轻上前,轻声细语:“我们都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祁泽霆感受着她的力量,最终化为一句坚定的话语: “好,等我。” 言罢,他又对祁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目光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宴霜清之上: “保重。” 话音刚落,一个轻盈而绝美的身影便倏然凑到祁泽霆身侧: “主君,此去是否还是如过往一般?” 正是铃蓝。 祁泽霆随口吩咐道:“不必多带,时间仓促,挑些紧要的即可。” 铃兰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听见祁泽霆道:“这次你不必随我同去,铃蓝,你留下,听夫人的安排。” 铃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恭敬,福身道:“是,将军。” 说罢,她缓缓退至一旁。 宴霜清在一旁,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外人都以为铃蓝是他的通房,但她这一番观察下来,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看这两人的架势,与其说是外人传言的霸道将军俏女婢,不如说是冷脸将军和冰块下属。 宴霜清温柔地说:“夫君,你尽管放心去吧,有铃蓝留在身边,我更是放心了许多。” 祁泽霆望着宴霜清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正要开口。 却见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已经洞察了他的心思。 她轻声在他耳边说:“夫君,你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得一二。” 不等祁泽霆说话,她又继续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铃兰表面身份是通房,实则是你的下属,对吧。” 祁泽霆闻言点点头,心中对宴霜清的聪慧更是赞叹几分。 铃蓝跟随他多年,是他最看重的手下。 更难得的,她生来貌美又武艺高强,带在身边既掩人耳目,也方便护住他的家人。 两人相视一笑。 “主君,行囊已备好。”铃蓝将包裹递给祁泽霆。 祁泽霆接过:“我该走了。” 祁母见状,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又往他身上塞了一大包肉干:“泽霆啊,这些你拿着。” 又打发几个小孩子说,“还有你们几个萝卜丁,吃完点心就下去吧,你们爹爹要去做大事了!” 几个小孩子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祁母严肃的表情,也乖乖地跟着嫲嫲们离开了。 “爹爹,你要好好的,我们等你们回来。”祁义挥着小小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喊道。 祁泽霆应了声:“好,义哥儿。爹爹会平安回来的。” 看着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厅堂里,祁泽霆换上一身盔甲,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家中的妻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宴霜清目送着祁泽霆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之后,轻轻转过身,发现祁夫人正站在不远处。 她目光苍凉地望着门外,仿佛在透过祁泽霆,看着其他人的身影。 她连忙上前几步,轻挽住祁夫人的手臂: “母亲,可还好?” 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中却难掩疲惫与愁绪: “清儿啊,你可知,当年你父亲,你大哥,也是这样……” 她刚说两句,又急忙恨恨地呸呸两声:“我说的这什么胡话!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宴霜清轻声安慰:“母亲,夫……泽霆他向来勇武,定当无恙。” 祁母愣愣地看着门外: “大概,这就是祁家人的命吧……” “一代代地上战场,为了这个国,这个家……” 宴霜清闻言,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楚。 特别是想到前世。 因祁泽霆此战下落不明,朝中有人污蔑他通敌叛国,老皇帝怒极下令满门抄斩,最后只有祁安逃跑成功…… 她心中同情却也无力反抗皇权,只得悄悄着人将祁家人的尸首从乱葬岗挪至一处偏远地方安葬。 也是死后她才知道,那背后,竟是周珲搞的鬼! 想到这里,她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狠厉:祁家人真心待她,这辈子,她绝不容许那些魑魅魍魉逞凶!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语气柔和地转移话题,试图让祁母缓解几分悲伤: “母亲,祁家的男儿代代征战前线,承应百姓期盼,定能得到先祖英魂护佑。” “霜清定会打点好里外事项,不负祁家人的名声!” 祁夫人望着宴霜清,眉头松了松:“霜清,现在有你在,我是放心多了。只是……” 她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藏在心底。 宴霜清见状,温柔地握紧了祁夫人的手:“母亲,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之间无需隐瞒。” 祁夫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是我自私,把清儿你拉到我们家这个漩涡里。” 说到这里,她又拉着宴霜清的手,语气真诚:“霜清,你嫁进来,真是委屈了。” “若是泽霆此去……我会做主让你二人和离,但即便如此,以后祁府也是你的娘家。” “你放心,但凡有人敢说三道四,或是……那个新人家待你不好,母亲定替你讨个公道!” 第47章 掌管家财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宴霜清听了,立刻就不同意了。 到底是母子连心,祁母和祁泽霆这方面倒是默契。 都觉得她嫁过来委屈了。 都想若有不测,让她和离。 可这门亲事,虽有继妹和继母推波助澜,可到底是她宴霜清特意选的。 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直视着祁母,一本正经地说:“我已是祁家妇,自当与祁家同甘共苦。” “他此去虽凶险,但我相信他定能平安归来。至于和离之事,我从未想过,也绝不会让它发生。” 宴霜清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决。 见祁母仍有些犹豫,她放软了声音,故作委屈:“让婆母新婚便这般嫌弃,竟要逐清儿出家门,应是清儿不是了……” “也是,祁家原本心仪的,当是我妹妹吧,不过阴差阳错……” 祁母急忙安抚:“清儿,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母亲对你再满意不过了!” “那个宴婷婷与你便是一个天一个地,她连在你身边做个浣洗的女仆,母亲都嫌脏了清儿的好衣服!” 宴霜清被祁母这刻薄又刁钻的话弄得差点笑出声,勉强憋着,闷声道:“那母亲……有些话便莫要再说了,何况,您真舍得清儿离开吗?” “便是母亲舍得,清儿……也是不舍得的。” 祁母原本还有些慌乱,听着听着,倒是平静了下来。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宴霜清的额头,笑骂道:“好你个丫头!连母亲都敢这般促狭,刚才母亲还真以为……” 宴霜清捂着自己额头,假装委屈:“母亲……” 声音又软又甜。 听得祁母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感叹:“你啊……难怪我那木头似的傻儿子老树开花,真真是,我一个老婆子都被哄得软了心肠!” 宴霜清脸颊微红,却是声音更甜:“母亲正当盛年,哪里显老?” 哄得祁母眉开眼笑,脸上的悲伤之意也少了许多。 祁母定了定神:“霜清啊,你的心意,母亲知道。但话虽如此,世事无常,若真有那一天……我怎能忍心看你孤苦无依?” 见宴霜清还想开口,她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愿,母亲便不再提了。” “可你要答应母亲:若事有不测……你要多顾着自己些。” “我当日在宴家亲眼见着,你那继母和继妹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宴相嘛……到底是个男子,顾不上家中,也性子更硬。 “还有谨郡王,怕不是还对你念念不忘……祁家眼下就靠着泽霆撑着,若他不在,与其让你被强掳进宫中当个妾室,还是再寻个护得住你的人家好些!” “母亲……”宴霜清被祁母一番掏心掏肺,全心为她的话弄得眼眶微红。 她不是冷血之人. 祁母对她这般好,她内心也难免触动。 于是,她也想为祁家做些什么。 “母亲,您待我的恩情,清儿铭记于心。您放心,泽霆不在,清儿会替他撑起这个家。” 说着,宴霜清让凝翠将她的账簿拿来。 凝翠匆匆跑向寝居,又迅速返回,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簿,上面记录着宴霜清的全部嫁妆。 宴霜清将账簿递给祁夫人:“母亲,这些您拿着,想来能填补些府上的空缺。” 祁母闻言,脸色骤变,连忙摆手拒绝:“霜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的嫁妆是你将来的依靠,怎能轻易动用?” “只有那丧了良心的人家,才会贪昧儿媳的东西!” “清儿,你放心,我们祁家虽非大富大贵,但绝不会短了你的去!” 宴霜清看到祁母如此坚决的态度,心中更是充满了暖意。 特别是联想到周珲…… 花光了她的嫁妆,耗尽了她的心血,还趁她病重跟继妹搞在一起…… 她拥有的东西,不给真心待她的好人家,难道还便宜这种猪狗不如的牲畜吗! 想到这里,宴霜清摇头坚持道: “母亲,嫁入祁家,我便是祁家的人。祁家的兴衰荣辱自然与我息息相关。” “我一个小女子也用不了这么多,若能用来帮助家里,那才是它们应有的价值。” 祁母望着宴霜清真挚诚恳的眼睛,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早就知道宴霜清是个好的,可实在没想到,竟是这么好! 这姑娘,直心肠又傻乎乎,一门心思为祁家着想。 竟然还把自己的全部嫁妆拿出来贴补夫家。 也不怕真拿了又待她不好,未来可怎么办! 可祁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忘恩负义得事情呢? 她虽泼辣,但也是个是非分明之人。 儿媳的一番心意,她心领了,日后也定会护着这个傻姑娘。 可拿儿媳嫁妆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况且—— 他们祁家,也不是个穷的。 别人都以为他们祁家的男人都战死了,以为他们祁家都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可…… 祁母心下触动,她拍了拍宴霜清的手,眼睛已经稍稍有了点泪意: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我祁家何幸!你这份心我收到了。” “不过,你的嫁妆还是由你自己保管,至于家中账目与管家之事,我本就想着要交给你来打理。” 说着,祁母拉着宴霜清走到一旁,让王嫲嫲取出一个木箱子,郑重地交到宴霜清手中。 “来,给你。” 宴霜清疑惑:“母亲,这是?” 祁夫人解释给她听:“这些是我们祁家的账簿和管家凭证,以后家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你来操持了。我相信,有你在,祁家定能更加兴旺。” 宴霜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串又一串的钥匙,还有一本厚厚的账簿。 翻开账簿,一行行清晰的账目映入宴霜清的眼帘。 只是,她越看就越惊。 手中的纸张仿佛承载着祁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抬头望向祁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敬佩。 “母亲,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宴霜清小声惊呼。 祁母轻叹一口气,眼神难得怅然:“霜清,你看到的只是表层的。” “毕竟祁家在太祖开国前便已是富贵之家,代代打理下来,更是惊人。” “但这些田地店铺和财宝,更多是为了让那些为国征战的伤兵和遗孀老小有个着落。” “朝廷抚恤金本就不多,又有那些个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可我祁家本就名声在外遭人猜忌,这善举私下做得,若是大张旗鼓却有收买人心之嫌。” “更何况,财不露白。咱们祁家历来行事低调,钱财嘛,够用就好,多了反而是个累赘。” 宴霜清闻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烁着恍然大悟的光芒:“原来如此……” 难怪前世祁泽霆揭竿起义的时候能够一呼百应,无数无名英雄纷纷成为他的部下,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便从边境一路打到了京城。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般肆意妄为猜忌功臣的,哪能比得上世代从善心系苍生疾苦的呢? 祁母不知道表面乖顺的宴霜清心里在想着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轻叹一口气,目光深邃而温柔:“如今,我年事已高,这府中的大小事务,还有那些祖上传下来的田产、铺子,终归是要交到下一代手上的。” 说着,她便把账簿钥匙都一并给了宴霜清:“霜清,你是祁家主母。从今往后,便都交给你了。” 宴霜清闻言,心中一震,抬头望向母亲,眼中闪烁着惊讶:“母亲,这……” 祁母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无需多言,我知你心中有丘壑,更有大爱。” “清儿你尽管放手去做,我啊,早就想过过放手不管的老主君生活了。” “仅有一点,那些资助和救济不能停下。毕竟平昌朝……都难啊。” 宴霜清知道这位表面看似不好相处的祁夫人,实际上是个再善良不过的。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她。 宴霜清眼眶微湿,用力点了点头:“母亲放心,霜清定不负所托。我会继续和泽霆一起,资助那些英勇作战却生活困苦的军士及家属,也让祁家的善行得以延续。” 祁母欣慰地点点头,摸了摸宴霜清的头发:“我就知道,清儿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站起身来,说:“刚嫁过来,估计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顿了顿又说,“未来的路还很长,咱们一家人好好过。好日子啊,更在后头呢。” 随着祁母的轻声叮咛,厅堂内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宴霜清深深地行了一礼:“是,母亲。” 她带着凝翠转身走出祁家大厅,步伐坚定。 而祁母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随即翘起嘴唇。 王嫲嫲看着自家女主人,笑呵呵地开口:“夫人,您可真是选了个好儿媳啊!” 祁母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尽是满意: 她这个儿媳,真是太合心意了! 第48章 回门之事 回到寝居,丫鬟凝翠轻轻关上房门,满是感慨: “小姐,您看这府里,虽说姑爷不在,但咱们的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心,没外面人说得那么艰难。” 宴霜清目光温柔地看向凝翠,嘴角挂着一丝淡笑,没有直接回应,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暗暗想着: 是啊,比起上一世那无尽的纷争与算计。 这辈子,着实是幸运了。 凝翠见宴霜清没有搭话,以为她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触,给她倒了一杯茶后,又继续说道: “而且啊,祁夫人待小姐如同亲女,几个小少爷也不像外人说的那般离谱,就是姑爷粗鲁了些,不过武人也没办法。” “小姐您聪明伶俐,咱们只要守着这份安宁,日子定能越过越好。” 白嬷嬷微红着眼:“只盼着姑爷凯旋,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比在天家勾心斗角来得轻松。” “您的母亲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了,也定然是欢喜的。” 凝翠听了,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前两天我还因着二小姐抢了您的好亲事生气,可现在看来,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过两日回门,看那个白眼狼的二小姐怎么嫉妒您!” 白嬷嬷不赞同地摇摇头:“凝翠,你这话就不对了。” 还未等凝翠反驳,她便接着继续:“皇子只有正妃和侧妃才有资格回门,二小姐啊……” “是了!是了!”凝翠恍然大悟,幸灾乐祸地拍着手。 宴霜清端着茶杯,笑呵呵地看着白嬷嬷和凝翠,目光深远地看着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似乎也在为这份宁静与和谐增添了几分温馨与美好。 * 回门日。 宴府府邸外,晨光微露,大门敞开,下人们衣着鲜艳,好不喜庆的模样。 众人议论纷纷,抬头望向那缓缓驶近的华丽马车: “哎呀,快看快看,那不是宴家大小姐宴霜清吗?今儿个是她回门的日子呢!” “可不是嘛,听说她嫁的是定北侯,瞧瞧这排场,真是风光无限啊!” “定北侯?前两日不是已接旨到北疆打仗了吗?” “这新婚回门,新娘子就只能一个人回家,可怜的哟……” “今年北疆的蛮子南下这么早?那蛮子凶得很,万一……” “胡说些什么呢?这仗必须打赢!不然咱们辛辛苦苦种的地赚的钱,全给那群混账抢了去!” 马车内,宴霜清听着车外褒贬不一的言论,面容不变。 她身着锦绣华服,头戴金翠步摇,面若桃花,嘴角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 “小姐,我们准备下马车了。”凝翠在轿外喊道。 “知道了。”宴霜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随后,凝翠对外面的侍从轻声吩咐:“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侍从们迅速而有序地搬下早已准备好的各式礼品。 一时间,府邸前更添了几分热闹。 “大小姐回来了!”门房的小厮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宴霜清,连忙高声通报。 宴霜清莲步微移,不急不缓地下了马车。 而凝翠则恭恭敬敬地跟在她身旁,下了车又替她整理了下衣裙。 一下车,便惊艳了周围人的目光。 她身上的华服以娇艳的绯色为底,其上绣着繁复细腻的牡丹图案,花瓣层层叠叠,仿佛随风轻摇,栩栩如生。 而花蕊间镶嵌的细小珍珠与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加之她的面容明媚妍丽,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 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倒。 在众人的注视下,宴霜清轻盈地踏过门槛,莲步微移,从容不迫。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在门口的,竟是她的继母—— 魏采岑。 魏采岑本是在门口等着二皇子周珲,可谁料到,她先等来的,竟是继女宴霜清。 再一看到宴霜清那副光彩照人的样子,她心里就来气,手中的帕子都不由自主地攥得紧紧的。 魏采岑前后打量着宴霜清一行人,笑容温柔,眼里却满是恶意: “哎呀,这不是我们霜清吗?怎么一个人回门啊?这……” 宴霜清淡淡回应:“继母,泽霆他应旨出征在外,不能前来。” “诶呀,是了是了,怪我事多,竟忘了。” 魏采岑假装懊恼地拍了拍手,随即又故作惊讶和惋惜地捂住嘴: “这新郎新婚第二天就上战场,留下新娘一个人……诶,霜清啊,母亲实在是心疼啊。” “你说说,若是……那可如何是好啊!万幸还有你妹妹和谨郡王,可以帮衬着。” 宴霜清正欲开口,却听到一个高亢激昂的声音响起: “魏采岑,你这不,莫不是诅咒我儿,诅咒此战不利不成?” “若是如此,我倒要拉着宴相一块,到圣上面前评评理了!” 宴霜清回头—— 只见祁母身着华丽,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她面容不怒自威,说话更是铿锵有力,让人不容小看。 魏采岑一愣,没想到祁夫人这泼妇也来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来了?” 祁母给了她一个白眼,亲热地挽着宴霜清的手: “我儿上战场,我身为母亲的,自当替他好好护着他的媳妇儿。” “断不让那些狗屁腌臜的东西,欺负了去!” “你……你!”魏采岑脸色难看,“好歹也是诰命夫人,说话怎这般粗鲁?” 祁母冷笑一声:“我夫唱妇随,夫家是将门出身,不懂那些伪君子的弯弯绕绕!” “我只知道,碰到那阴阳怪气,故意犯贱的,就当一巴掌扇过去,免得在那哔哔赖赖恶心人!” 魏采岑向来习惯了被人奉承,哪听过祁母这般指桑骂槐的话,一张脸气得发白。 她剧烈地呼吸了好几次,勉强平静下来:“这回门向来是姑爷带着小姐,哪有——” “——怎么,平昌朝哪条律法说了,我来不得?”祁母不耐烦地打断,“若是亲家不欢迎,或是缺我这口饭吃便直说,我自是通情达理的。” 魏采岑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就你还通情达理? 怕是全京城的贵妇都是好性子了! 魏采岑见祁母气势汹汹,很是担心她若当着大家的面撒泼,自己下不来台。 她只得讪笑道:“我刚刚只是有些惊讶,开个玩笑,祁夫人您别介意。” \"玩笑?\"祁母冷笑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我儿媳,还是在嘲笑我祁家无人?\" 祁母面带怒色,目光如炬: “还有,玩笑也要分场合,宴家世代诗书传家,你身为女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会不懂?” 说着,她又环视四周一圈,冷冷说道: “哼,宴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个回门宴都办得如此寒酸。” “看来是前两日老夫人生辰宴上耗光了家财?好歹咱们两家也是亲家,不若我回府拿些银两接济?” 说完,还不屑地冷哼一声。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魏采岑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她没想到祁母会当众讽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魏采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什么意思?”祁母冷笑一声,\"宴家好歹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日回门宴规格简单也便罢了,怎只有你在场,宴丞相呢?” “难道我祁家,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了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祁夫人,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了。”魏采岑强压着怒火,“今日的回门宴是按照传统来的,至于母亲和相公,都已在内堂等候。您这样说,岂不是在质疑宴家的家教吗?” “家教?”祁母不屑地瞥了魏采岑一眼,\"宴家的家教如何,我不敢妄加评论。但某些人的教导水平嘛,当日老夫人生辰宴我早已领会。” “也难怪,有个在回门宴讽刺元妻之女,诅咒将士的母亲,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有个慕天遮地,情难自已的小女儿了!” 魏采岑被祁母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祁母会如此直接。 更是毫无顾忌地把当日之事当众说破! 虽然周围的下人们并未言语,但魏采岑总感觉他们在用指指点点的目光看着她,讽刺她和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魏采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49章 打脸继母 祁母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魏采岑,嘴角得意上扬。 她就知道,儿子出去打仗,儿媳一个人回门,这个恶毒继母肯定要搞鬼。 她作为婆母,怎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京城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 于是祁母也不理睬魏采岑,下巴上扬:\"清儿,我们进去吧。” 宴霜清点了点头,与祁母一同走进正堂。 宴府的大厅内。 宴老夫人和宴丞相坐在主位,等着家中女儿回门。 宴丞相看到宴霜清和祁母,有些摸不着头脑:“亲家母,你也来了?” 祁母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回应: “宴丞相,我儿子出征了,我这个老母亲代替儿子,来陪我的儿媳回门,您不会……不欢迎吧?” 宴丞相连忙摇头:“您说笑了,亲家母过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而宴老夫人也附和道:“是啊,祁夫人您能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咱们是亲家,就应该多多走动才是,您这来一趟啊,我们宴府也添光不少。” 说着,又赶紧招呼着:“来来来,咱们坐下聊。” 可祁夫人却没有半点坐下的意思,反而抱着手臂,一副告状的样子: “宴老夫人、宴丞相,可这门外的宴小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门外当着我的面,对霜清好一通冷嘲热讽,还说些诅咒的话。” “要不是我知道魏氏乃京城人士,还以为……是那北疆草原来的呢。” 祁母这一通阴阳怪气,可比魏采岑来得高级多了。 瞬间让在场的宴老夫人和宴丞相齐齐将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宴丞相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祁夫人,此事当真?” 祁母脸色更难看地反问:“怎么,宴相的意思,我是那等背着人撒谎污蔑的不成?” 她故作小声地嘀咕:“我又不是魏采岑,一介小人。” 祁母的嗓门向来不小,何况又是假装小声,这番蛐蛐自然是被在场所有人听了个完全。 宴霜清低下头,努力掩藏住嘴角的笑意。 “祁夫人,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在门口的魏采岑只听到“小人”二字,气得大声喝道。 宴丞相听了,目光投向魏采岑,沉声道:“夫人,这么说,祁夫人所言非虚?” 魏采岑站在角落里,面色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心虚不已。 “我……夫君,我刚进来,祁夫人说了什么,我实在不知啊。” 她结结巴巴,无法成句。 祁母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她继续逼问:“儿媳,你真在外面对清儿说了些不该说的,还对前朝兵事妄加评论?” 此时的魏采岑低着头,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人:“母亲,我也是见霜清一个人回来,关心了两句而已。” “谁曾想,祁夫人也在……” “——好啊!还说欢迎我?”祁母重重地拍了拍一旁的小桌,“看看,这就是你们宴家对待亲家的态度!” “我今儿个,真是长见识了!” “也罢,清儿,既然人家不欢迎咱娘俩,我们走就是了!” 宴老夫人与宴丞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毕竟是自己不占理,祁夫人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大咧咧,不好相处的性子。 若是让她在京城人家里面大肆宣扬今日之事…… 宴家的脸面岂不是都丢尽了! 想到这里,宴老夫人和宴相对视一眼。 宴丞相指着魏采岑,咆哮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魏采岑,你竟敢如此胡作非为,可还有把母亲和我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指魏采岑。 而后者在这样锐利的目光下,不禁颤抖起来,面色更加苍白。 宴老夫人则是看着宴霜清和祁母,声音苍老而无奈: “祁夫人,今日之事,是我宴家招待不周,你放心,我们定给你个交代!” “清儿,你是宴家的女儿,我们待你心意如何,你是清楚的。宴家,一直是你的后盾。” 宴霜清敏锐地感觉到宴老夫人言语之下的威胁之意: 毕竟在他们看来,祁泽霆已然出征,生死未卜。 对于大多数京城贵女而言,若是没了相公,想在夫家安心住着不被赶出来,强硬的家族后盾必不可少。 可……她偏偏不是这个大多数。 宴霜清低垂着眼,挽着祁母的手:“母亲,是走是留,清儿都听您的。” “毕竟,霜清自幼被教导,新妇,自当出嫁随夫。” 宴老夫人一张老脸顿时黑如锅底: 当时想着霜清乃宴家嫡长女,自是要入皇室做未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 既如此,自然是忠贞最得皇家青睐。 为了这个位置,宴家早已做好了牺牲大半的准备。 可这祁家……哪里配得上他们家嫡长女,将胳膊肘往外拐?! 宴老夫人又多劝了几句,见宴霜清俨然一副好媳妇,听婆母的样子,气得只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更是恨把这好端端的嫡长女,教的太过方正! 祁母看着几人气呼呼的样子,倒是高兴了起来: “行吧,今日本夫人高兴,便不多做追究了。” 还未等宴家人松口气,她又紧接着刁难: “只是,刚刚宴小夫人道歉太过委婉,我一个武将妇,确实听不懂呢!”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采岑的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宴老夫人和宴丞相显然是想让魏采岑道歉消灾的。 可魏采岑却低着头不说话: 毕竟,当着一家老小,还有所有下人的面向同辈人道歉…… 饶是魏采岑的厚脸皮,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那人居然还叫她小夫人! 别以为她魏采岑不知道,这祁夫人就是在讽刺她不过区区继室! 宴老夫人将木杖往地上一砸:“魏氏?” 竟是连儿媳的称呼都不愿说了。 魏采岑吓得身子一抖,她只得小步挪到祁夫人身侧,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楚: “我……我一时失言,对不住了。” 祁母揉了揉耳朵:“哦?贵府下人可是怠惰了?好端端的大厅怎有苍蝇在叫?声音虽小,可吵人的慌!” 魏采岑气得捏紧手中的帕子,求助地看着宴丞相。 却见宴父目光冷漠:“夫人,声音大些。” 魏采岑深吸一口气,大声咆哮:“我说祁夫人,我错了!” “我魏采岑失言,对不住你!” “可以了吧?” 她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在借此试图宣泄内心的愤懑。 可祁母却是犹不满足的样子。 “你可不只是对不起我。”祁母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还有我的儿媳呢,她就活该受那等无谓的刁难?” “祁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霜清,她可是我的女儿……” 魏采岑已然有些咬牙切齿。 祁母不为所动,拉着宴霜清的手就要往门口走:“清儿啊,有些人家知道泽霆上了战场,就对咱们家不屑一顾了!” “咱们可得找些懂事理的人家,诉诉苦……” “——好了!”魏采岑忍无可忍地打断。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一字一顿地开口:“霜清,是母亲不对。母亲向你道歉。” 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 只觉得自己今日,丢尽了脸面。 当着全府的面向女儿道歉,她日后,还哪有颜面主持中馈,管教下人? 第50章 继母被打 “您言重了,继母。” 听了魏采岑的道歉,宴霜清没有半点惶恐,淡定应下。 还不忘在“继母”二字上,用力加重语气。 宴老夫人和宴丞相见状,也纷纷上前打圆场。 “祁夫人,内子行为不当,我日后自当好好管教,也望您见谅些个。” 宴丞相向祁母拱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宴老夫人则是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到祁母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祁夫人,老身倚老卖老一回。看在宴家的面子上,能否老身儿子糊涂的继室一个改过的机会?” 只是,两人说着,却从头到尾没看过魏采岑一眼。 显然是对她的表现失望透顶。 “……好,我便原谅她这一回,但仅此一次。” 祁母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宴老夫人的面子不能不给。 何况,前面趾高气昂也算事出有因,人家现在架子摆这么低,若仍旧不依不饶。 倒是祁家不占理了。 宴霜清看出祁母内心的想法。 她站在一旁,微微欠身行礼后,方才开口: “祖母、父亲,今日之事,霜清却有一言,不吐不快。” 见两人目光看向她,宴霜清目光淡然: “今日回门,我观继母精神似有不济,处理家事时显然力不从心,说话亦是欠了些分寸。” “家中事务繁多,关乎家族兴衰,不容有失。今日万幸是霜清的婆母大度,看在亲戚的份上原谅了。” “可若日后招待京中其他贵人,继母一时被情绪冲昏了头,说或是做了些不该的事……宴家,可便危险了啊!” 祁母闻言眼睛一亮:“清儿所言甚是啊。” “依我看,这宴小夫人到底比不上宴相元妻,为人处世还是差了些,还是找个人分担为好。” 宴老夫人闻言,眉头微蹙,目光在宴霜清与魏采岑之间流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宴丞相则是沉默片刻,似是想起了某个合适的对象,嘴角挂起了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而魏采岑,原本只想装作不存在,听到宴霜清和祁母的提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猛地冲上去来,怒视着两人: “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只是外人,怎好意思在主人家面前,夺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权柄?” “还有,霜清,便是你外嫁了,我也是你的母亲!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宴霜清面对魏采岑的怒斥,并未退缩,而是更加镇定地回应: “继母误会了,女儿绝无此意。只是,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和谐与稳定。” “为了家族繁荣稳定,宴家人自当甘愿奉献。” “母亲既然不足以担起重担,不妨暂退一步,让姨娘们帮忙分担,待您身体康健,自然能重掌大局。” 宴老夫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沉声说道:“我看清儿说得不错。身为我宴家的当家主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若是不懂,自当退位让贤。” 宴丞相也适时点头附和: “母亲说的是,儿子有个不错的人选。温姨娘虽出身寒微可到底也是读书识礼的,又生了我唯一的儿子,这个体面该给她的。” “依儿子看来,日后这府中之事,让温姨娘分担着来便是。” “至于夫人你……你也在这段时间好好反省吧。” “老爷……我可是您的妻子啊!哪有正室健在,反让妾室掌家的道理!” “这可是宠妾灭妻!若让御史知道了,定会闻风奏事!” 宴霜清见宴丞相有些迟疑,微笑着补充:“继母言重了。父亲并无断绝您的管家权的意思,对外,自然还是您出面的。” “姨娘不过是处理些管账管人的小事罢了。” “你!宴霜清,你好狠毒的心肠!”魏采岑的脸色由青转白,再转为赤红: 毕竟,自古以来,钱和人便是权力最重要的部分。 宴霜清轻描淡写两三句,让她堂堂丞相夫人,竟成了空架子! 更可恶的是,因为对外仍是她出面,若是办得好了,府上不会有人认她的好。 可若是出了差错,自然传出去都是她的过错! 想到这里,魏采岑颤抖着手,指着宴霜清,嘴唇哆嗦着: “你……霜清,我好歹是你母亲,不过一时口误,你竟如此不孝!” 她抓着宴丞相的衣袖,满是可怜和哀求:“老爷,这些年来我打点府中事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忍心这般待我吗?” 宴老妇人的眉头深深皱起。 她眼神瞥了眼已然准备撒泼的祁母,沉声道: “采岑,注意你的言辞!霜清是为了家族,为了你着想,这是大孝!” 宴丞相也是面色一沉。 他深知魏采岑的性格,见她这般凄凉的模样也心生不忍。 若是私底下他哄哄也便罢了,可当着祁母的面,魏采岑的表现实在太过失态,不禁让他感到颜面尽失。 他衣袖一挥,将魏采岑甩倒在地上:“采岑,好了!” 宴丞相思索了一下,对着下人吩咐:“让温姨娘到这里来。” 有个丫鬟眼睛一转,主动请缨地往外跑去。 不多时,温姨娘便被丫鬟引至大堂。 她身着朴素,面容温婉,显然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性子。可在她身旁亲亲热热地挽着手的,却是一双狐狸眼勾魂夺魄,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那个妖娆的女子娇俏地看了一眼宴丞相,故作委屈地开口:“相爷……你请温姐姐来,怎么不叫上我呢?” 声音又柔又媚,直让人酥软了身子。 宴丞相有些尴尬,却更是受用地摸了摸美髯:“自是有要事。” “温姨娘,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便劳你帮她一起管家。若有不懂的,去询母亲身边的王嫲嫲便是。” “这……”温姨娘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姨娘竟然也能越过主母魏采岑的头,掌管管家大权。 可她向来怯懦,又因为生了府上唯一的儿子而被一直魏采岑“重点关照”,此时也是下意识地缩回去:“这差事太过要紧,我——” “——我和温姐姐定会竭尽全力,不负老夫人、老爷和主母所托!”徐姨娘娇媚的声音响起。 宴丞相一愣:他原本只想让温姨娘协助。 毕竟,她是自己儿子的生母,有些体面也是理所应当。 可若是把徐姨娘也拉进来……魏采岑这个正室的脸面可就真是彻底踩在地板下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犹豫。 魏采岑与他相处多年,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努力按下内心的愤懑,声音愈发楚楚可怜:“老爷,我身体还好,让温姨娘一人帮忙便足够了……” 宴霜清在一旁看了一阵,好整以暇地开口:“继母此言差矣。既然病了,便彻底地放手,享享清闲才是正道。” “清儿看来,徐姨娘办事利落,为人伶俐,温姨娘温和端方,待人以善,两人风格与继母大不相同,正好互为补充呢。” 徐姨娘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过往从来偏帮魏采岑的宴霜清,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和深思。 可面上却仍然笑靥如花,愣是撒着娇,让宴丞相完全顾不上一旁“梨花带雨”的魏采岑。 又对着宴老夫人和王嬷嬷说了些日后的规划,听得两人齐齐点头。 宴老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两位姨娘:“既如此,便让温姨娘和徐姨娘一起吧。” 徐姨娘拉着温姨娘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妾身谢过老夫人信任。” 魏采岑闻言,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她看了看宴丞相,又转头看向宴老夫人。 却发现两人一个看似不忍实则无所谓地偏过头,另一个更是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动摇。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一时间,难堪和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 “宴忠淮!你宠妾灭妻,圣上若是知道了,你必定相位不——” “——闭嘴!”宴丞相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见魏采岑面露不服,捂着左脸还想开口。 他又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右脸一个耳光! “清醒了吗?”宴丞相声音冰冷。 第51章 继妹上门 “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你竟如此对我……”魏采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回显然比刚才真情实感得多。 可宴丞相却是无动于衷,只挥了挥手:“来人,将夫人扶回房间梳洗,若今日无事便不要出房门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则架住魏采岑。 魏采岑此时已近乎疯狂,但她的话语被怒气和绝望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吼声,怒目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敢!放开我!宴忠淮,你这个混蛋!你竟敢这么对我!” 魏采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终究抵不过嬷嬷们的力量,只能被一步步往外拖去。 宴霜清看着,眼眸低垂: 是啊,这便是她的父亲……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官声和利益重要! 也多亏了他这样的性子,不然,今日她还怎能看到这般有趣的戏码! 她的好继母,此时此刻,心情不知如何呢? 她宴霜清此刻却是开心极了! 毕竟,剥夺魏氏管家权,正是她今日回门的目的所在。 若说还有嘛…… 她看了眼在一旁谈笑风生的徐姨娘,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却还有个意外惊喜呢。 正在宴霜清沉思之际,一道儒雅而响亮的声音响起: “宴老夫人,宴丞相,今日本王特带婷婷,前来拜会。” 宴霜清抬头,正好看到周珲与宴婷婷一前一后而来。 宴婷婷站在稍后的位置,眉目含情地看着周珲,柔情似水的模样。 而周珲却是衣冠楚楚,目视前方,很是斯文。 若不是他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神,宴霜清还真以为这人的伪装功夫,有长进了呢。 宴霜清嘴角忍不住笑容更盛:这惊喜,看来还在后头啊! 周珲携着宴婷婷,满面春风地步入宴府厅堂,先是一番郑重其事地拜见宴老夫人与宴丞相。 宴老夫人连忙说道:“殿下您能亲自来,真是有心了。” 而宴丞相亦是点头道:“好,好,回来就好。不知殿下近来可还繁忙?” 顿了顿,又不忘殷切道:“早就听闻殿下书法一绝,日后可要多走动,交流一二啊!” 周珲恭敬而不失矜贵地行了一礼:“本王才疏学浅,交流二字愧不敢当,日后当是多向岳父请教。” 听得宴丞相高兴地连连点头:“殿下谦逊有礼,才华过人,实乃我平昌之福啊!” 宴婷婷在一旁,乖巧地依偎在周珲身旁,适时地插话道: “父亲果然慧眼识英雄。珲郎着实不同寻常,更可贵的是怜香惜玉。” 她笑容明媚:“祖母,父亲,婷婷这些日子在宫中,虽是衣食无忧,享受天家富贵。可心里却着实想念家中的一切。今日回来,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宴老夫人笑了笑,客气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寒暄间,厅堂内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丫鬟们穿梭其间,忙着上茶递果,一派温馨和谐的景象。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宴霜清与祁母那略显冷清的对坐时,气氛又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宴婷婷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坐在一旁的宴霜清,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轻飘飘地说:“哎呀,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嘛,怎么没见到姐夫?” 宴丞相闻言,轻轻皱了皱眉,他知道宴婷婷与宴霜清之间一直有些微妙的恩怨,轻声提醒:“婷婷。” 宴婷婷嘟起嘴巴,但眼中依旧闪烁着几分挑衅的光芒,她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 “大姐姐,看你一人独坐,倒是清静得很。” “只是这大好的日子……还是得夫妻同行,成双成对的为好。” 宴霜清闻言,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她轻轻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回应道: “婷婷说笑了,夫君他确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但家人之间的情分,岂是这些外在形式所能衡量的?” “倒是你当了良娣以后,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做姐姐的,也是由衷地替你高兴。” 宴婷婷被宴霜清一番话挤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刚想开口,却听见宴老夫人重重的咳嗽声,只得讪讪地闭嘴。 她下意识地想让自己的夫君帮忙找回面子,可却见周珲正打量着宴霜清,目光隐忍却炽热。 周珲眼里,只见宴霜清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宛如春日里绽放的牡丹,雍容高雅,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怪不得……连祁泽霆这般冷淡的性子,也被勾了去。 他心中思绪万千,就连握住宴婷婷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宴婷婷看着身边人的异样,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 但碍于此刻的场合,她只能紧咬牙关,强颜欢笑:“祖母,怎的不见母亲?” 宴老夫人淡淡回复:“你母亲啊,她正在房中静养呢。你也知道,她那张嘴……总是祸从口出。” 宴婷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急忙追问:“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她……她怎么了?” 宴老夫人喝了口茶:“婷婷,静养是什么意思,不用祖母再重复了吧?” 宴婷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怎……怎么会这样?那家中事务怎么办?谁来管?” 宴老夫人眼神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 “你父亲已经决定,让徐姨娘和温姨娘帮衬着管理府中事务。两个姨娘也算聪明识大体的,正好让你那身体不适的母亲多些时间修养自身。” 宴婷婷忍不住为母亲抱屈:“这……这怎么可能!凭什么!区区妾室,不认清身份安守本分,竟敢谋夺主母的管家权,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祖母,父亲,算是婷婷求你们了,收回成命吧!” 话音刚落,祁母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如同利刃般刺向宴婷婷。 第52章 继妹为婢 “哎呀呀,这位良娣,也知道妾室不配啊!”祁母故意拖长了声调,满是讽刺。 宴婷婷闻言,怒火中烧:“祁夫人,你毕竟是个外人,怎好意思在这里插嘴!” 祁母却是不屑地笑了笑,语气更加刻薄: “所以,你一个继室出的女儿,便敢当着大家伙的面,质疑你的父亲和祖母的命令?” 还未等宴婷婷开口,她便冷笑着继续: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敢站在这里,质问我这位一品诰命夫人的?谨郡王的良娣吗?” “是谁刚才说的,妾室,便应认清身份,安守本分?” 这话一出,宴婷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万万没想到祁母会如此羞辱她。 她咬紧牙关,试图从牙缝中挤出反驳的话语,但祁母却已经无视了她。 祁母看着周珲,目光隐含深意: “殿下,您带着身边这位,莫不是今个儿来回门的吧?这位良娣,倒是好大的脸面!” “好歹也是我家儿媳的继妹,不如,我找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说说,也涨涨她的位分?” “可按我朝礼法,只有王妃和侧妃才有资格回门。好在没入府前挪个位置,也是可以的。” 周珲听了顿觉不妙,心下一紧。 这祁夫人生性泼辣,向母后和母妃告状这种事,她还真的做得出来。母后或许还好说,可母妃……怕不是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更何况,宴婷婷已经是吃到肚子里的肉了,可正妃和侧妃还没入府呢! 母妃为了夺嫡大计,一正一侧均是选的顶好的人家,剩的那个,自然是价高者得,待价而沽。 给了宴婷婷岂不是浪费! 周珲生怕她去告状,于是连忙上前一步,打断了紧张的气氛,脸上挂着几分尴尬又不失礼节的笑: “哎,祁夫人您误会了。” 他稍稍挪开步子,远离了几分宴婷婷,缓缓说道: “其实,婷婷今日只是随我来府上拜会。她是……是暂作我的贴身丫鬟,协助打理些琐事罢了。” 宴婷婷被周珲的话惊得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珲: “珲郎……” 祁母看着宴婷婷大受打击的模样,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同样学着刚才宴婷婷假惺惺的模样,故意提高了嗓音:“哦?丫鬟啊。都怪我胡思乱想了。殿下饱读诗书,怎会做出那等于理不合之事呢!“ “只是这拜访的好日子……还是得夫妻同行,成双成对的,才好呢!” 宴婷婷难堪地低下了头:这个刁钻刻薄的泼妇,竟将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祁母却是愈发得瑟起来: “这位婷婷丫鬟啊。做奴婢的,该懂得些规矩。别仗着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说着,祁母还故意上下打量了宴婷婷一番,那眼神仿佛是在审视一件商品,满是挑剔与不屑。 她饶有深意地环视了周围人一圈:“既然不是逾制回门的良娣,一个丫鬟罢了,我还是有资格管教一二的吧?” 宴老夫人和宴丞相两张脸铁青着,没说话。 周珲也是有些尴尬,但到底明白祁母语气中的威胁,同样没有开口。 见众人“默认”,祁母随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命令道:“婷婷,你便给本夫人奉茶吧。也好让殿下看看,你这丫鬟当得是否称职。” 宴婷婷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求救般地看向周珲: “珲郎,我……” 虽然宴婷婷全心依赖于他的模样甚是满足了周珲的大男子心理,可到底他心里,避免祁母借题发挥影响宫中观感更为紧要些。 更何况,宴霜清一双美眸亦是紧紧地盯着他. 想来要是他求情了,这大美人儿吃不到嘴里了,多难受! 想到这里,周珲随意道:“婷婷,祁夫人乃一品诰命夫人,给她奉茶也不算辱没了你。” 宴婷婷听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见周珲就这样冷淡,她只好转过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父亲宴丞相。 可宴丞相此时哪有心情管她,只觉得宴婷婷让他丢尽了脸面。 带着一丝惩戒心理,他竟反过头来帮腔: “是啊,婷婷,你的身份,做这些伺候人的也合适。” 听到父亲也是这般,宴婷婷想死的心都有了: 身份? 她不过是棋差一招罢了,原本,她这正妃也当得的! 可现在…… 她费尽心机抢来的夫君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连父亲也是这般冷漠无情,更不要从头到尾没开口的宴老夫人了。 而唯一会心疼自己的母亲却早早被禁足,自己孤立无援。 她的眼神几乎空洞而绝望。 但宴婷婷也知道,此刻发作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于是她强忍着泪水,默默地走到桌边,颤抖着手端起了茶杯,弓着腰,递给了祁母。 “祁夫人……喝茶。” “腰不够弯,递茶要双手捧着杯托边缘……”祁母挑了挑眉,“还有,对着主子,该怎么说话?” “敬语不会吗?” “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吗?!” 见宴婷婷没有动静,祁母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我也不怕跟你耗着。” “你什么时候表现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起来。” 宴婷婷只觉得快要忍不住当场痛哭流涕了。 她弓着酸痛的腰,一次又一次: “祁夫人,请喝茶……” “祁夫人,请您喝茶……” “祁夫人,奴婢请您喝茶!” “祁夫人,奴婢婷婷,请您喝茶!” 直到她的声音都快沙哑,祁母才慢悠悠地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故意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真是,这茶和人一样,哪哪都不行,得多练。” “记住了,回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祁母便不再理会宴婷婷,转而与宴老夫人和宴丞相继续交谈,仿佛宴婷婷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宴婷婷被这样一番辱骂,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如同烈火般燃烧。 但她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这一切。 在场的人都没有人再理会宴婷婷。 尤其是宴老夫人,拉着祁夫人和宴霜清的手,聊得热火朝天。 “瞧瞧,祁夫人这心细如发的,把咱们霜清照顾得跟朵花儿似的。”宴老夫人眼神里满是赞许。 宴丞相点头附和:“是啊,祁夫人待霜清真是没得说,咱们都看在眼里。” 祁夫人听了,连忙摆手,难得谦逊:“哪里哪里,霜清这孩子乖巧懂事,端庄大方,我疼她还来不及呢,自然是要把她当自家闺女一样。” 宴霜清闻言,连忙起身行礼:“多谢母亲厚爱,霜清感激不尽。” 这一番话,温馨而真挚,却让一旁的宴婷婷觉得格外刺眼。 她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开口: “哼——假惺惺,谁知道是真的,还是演的呢。” 第53章 继妹被训 宴婷婷的声音不算大,算是自言自语。 可偏偏这就让祁夫人听到了。 祁夫人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主子们说话,一个奴婢插什么嘴?” 宴婷婷一滞,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直接发作,面上带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祁夫人,婷婷好歹也是霜清姐姐的亲妹妹,难免关心则乱。” “毕竟……姐姐这桩婚事不易,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盼着她好的。“ “若是摊上个面恶心更恶的,指不定如何磋磨呢……” “不用这么指桑骂槐的,我自己什么性子,我自己清楚!” 祁夫人轻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对你,我只有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对付骚浪贱的卑劣玩意儿,那肯定是得厉害点,才压得住这股子歪风邪气!” “而像清儿这样顺心意的好媳妇,自然是再怎么娇宠着也不为过的。我又不是个傻的,舍好求次!” 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目光暗含深意地看着周珲。 宴婷婷听了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更可怕的,她看到周珲也似乎是有些若有所思…… 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她只能暗暗咬牙,心想: 这个祁母,这么个泼妇的样子,当婆母怎么可能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是在人前装模作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给宴霜清请规矩呢! 更何况,有这么个不顾形象,说话难听的土包子婆婆,看她宴霜清日后出门怎么抬得起头! 哪像她宴婷婷,正经婆母可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 听说可是美艳动人,如解语花般温柔体贴,前几日更是特意传了话,邀她到宫中见见! 自古以来可没有良娣无子便能面见皇子生母的道理,虽然她宴婷婷没把自己当成区区一个良娣,可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厚爱! 待日后宫车晏驾,贵妃娘娘成了太后,又对她这般偏爱…… 想到这里,宴婷婷只觉得心气顺了许多。 她得意洋洋地看了宴霜清一眼,目光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怜悯:“也罢,是婷婷多话了。总盼着天下的女子,都能遇到贵妃娘娘这般温和慈爱的婆婆……” “……”祁母却是没有接话了。毕竟,虽然她不惧宫里的后妃,可到底没必要因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得罪对方。 她的泼辣更多是为了保护家族的掩饰,却不是肆意妄为。 宴霜清却是有些懂了。 她努力压抑住嘴角的笑意,故作赞同地点点头:“婷婷说的是,能遇到贵妃娘娘,自然是婷婷你的好福气。” 说着,她亲昵地挽上祁母的手臂,两人不像婆媳,倒更像亲生母女: “只是……清儿已得幸遇着沧海,纵是有更浩瀚的,在清儿心里,也是无可比拟的!” 祁母被宴霜清温柔诚挚的赞美逗得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啊,就是嘴甜!” 看的宴婷婷心里难受万分: “假的,都是假的……” “贵妃娘娘见了我,定会待我如珠似宝……” 只是她的自言自语,除了宴霜清,根本没有人理会。 依旧把她当做不存在似的。 便是宴霜清,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开口,只是回想起前世的遭遇。 她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期待:不知这面慈心毒的婆婆,遇着儿子的绿茶妾室,会有什么动静? 是前者被气到七窍生烟,还是后者被罚跪到行走困难?亦或是,二者皆有? 只可惜了,她最多只能在日后的宴会找机会碰见宴婷婷,看她的情况猜测一二…… 却是不能当场得见了。 想到这里,宴霜清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 而见周围似乎有些沉默,宴丞相作为男主人,很快便出来打圆场: “谨郡王和祁夫人能来,宴家深感荣幸。天色也不早了,若不嫌弃,便在宴家吃些便饭吧。” “是啊,府上早早备了些新奇菜式,便随意用些吧。”宴老夫人也说道。 宴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起身,跟随宴丞相的步伐朝宴会厅走去。 然而,宴婷婷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父亲。 “父亲大人……”宴婷婷终于忍不住开口,“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 宴丞相回头,目光严厉:“婷婷,有何事待宴后再议。” “可是……父亲,”宴婷婷咬了咬唇,“不如把娘放……请出来一起吧。她一个人在房里……多难受啊!” 宴丞相闻言,脸色微沉,想到刚才之事,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婷婷,莫要胡闹了。” “可是父亲……爹!”宴婷婷的眼眶红了,声音里满是哀求,“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很想见见她。” 但宴丞相依旧是沉着脸,拒绝道:“不可。” 顿了顿又说,“婷婷你要是想见,日后肯定有机会相见,不必急在此时。” 说罢,他便挥了挥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宴丞相的冷酷无情,让宴婷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回到周珲身旁,轻轻扯了扯周珲的衣袖,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珲郎……您帮帮我,让我娘出来参宴吧……” “婷婷求您了……” 周珲的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他本欲快步追上宴霜清的背影,说些找补的话,弥补此前的不当言行。 却未曾想会被宴婷婷如此拉住。 被打断了好兴致的他自然心中满是不耐。 周珲没有回头,只口头敷衍了两句:“婷婷,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是宴家家事,我不好开口。” “要不你去找宴老夫人求求情,或能有些效果。我听说,她最是宠溺你这个小孙女。” 宴婷婷听了更是难受:“珲郎,那都是以前了……自从那日生辰宴上,你我……祖母已经好久没给过我好脸色了。” 她继续恳求道:“珲郎,您身份尊贵,若您开口,我爹定会考虑的。求您……帮帮我吧……” 说着,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周珲的衣袖上。 周珲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着宴婷婷泪眼盈盈的可怜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毕竟,这宴婷婷好歹是自己的良娣。 又待自己那般深情,一个丞相嫡女,甘愿为了他做个无名无份的妾室。 他周珲自幼被生母和长姐训斥管教,冷不丁碰着个对他千依百顺的,他虽不说,但心里到底还是受用的。 更何况…… 他低头看着宴婷婷,那双含泪的眼眸仿佛能说话,秀丽清纯的容貌更是让人怜爱万分。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帮宴婷婷这个忙。 于是他抬起脚,走近宴丞相,喊住了他:“岳父大人。” “婷婷毕竟也是本王的女人,若岳母大人身体还可允许,还是让她也一同入席吧。” 第54章 又生阴谋 宴丞相听了,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本来他是不想让魏采岑出现在宴会上了,但现在二皇子殿下都已经开口,他也乐得退一步。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点头:“既然殿下都开口了,老夫便破例一次。但此事还需向老夫人和祁夫人说明。” 说罢,宴丞相转身向宴老夫人和祁夫人走去,将情况简要说明了一番。 宴老夫人听后,虽然对魏采岑有些不满,但也不想在这个场合下驳了二皇子的面子,便点头应允。 祁夫人虽心有不甘,但碍于二皇子殿下的面子,也只能勉强同意。 得到首肯后,宴丞相小声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后院将夫人请来,告诉她,老夫特许她参加这回门宴,但宴会结束后,禁足之罚依旧。” 丫鬟领命而去。 宴婷婷知道母亲可以参加回门宴后,擦干眼泪,感激地看向周珲,福了福身说: “珲郎……谢谢……” 她的声音百转千回,语气又柔又娇,周珲看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了。 可这朵清丽可人的水莲花早已被他采下,此刻,他心中更在意的是前方那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更何况,那朵牡丹现在并不属于他,这更让周珲激动了。 周珲随便应付了宴婷婷两句,便急不可耐地继续追寻宴霜清的身影。 而宴婷婷见状,也只好跟上他的步伐,往宴会厅走去。 然而,这场回门宴的座位早有安排。 刚一踏入厅内,便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上前,分别引领周珲与宴婷婷至各自的座位。 “二皇子殿下,二小姐,你们的座位在此,请落座。奴婢去给二位倒茶。” 令人意外的是,周珲的座位竟被安排在了距离宴霜清最远的一端。 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却又无处发泄。 毕竟名义上他是宴霜清的妹夫、 总不能硬凑到宴霜清旁边坐。 更何况,长辈们都在场,他即便有心,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借口。 于是,周珲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坐下,但目光不时地偷偷望向宴霜清的方向。 而宴婷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周珲对她漠不关心,却总是看着她的姐姐,心中愤懑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不一会儿,丫鬟轻步上前,引着被禁足的魏采岑缓缓步入。 魏采岑面色如霜,对丫鬟说:“你且先退下吧。” 步入厅内,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或好奇或淡漠的目光,魏采岑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懑。 她目光掠过宴老夫人与宴丞相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转向二皇子周珲,款步上前,行了一礼,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殿下安好。” 周珲闻声抬头,目光在魏采岑身上停留片刻,回应:“岳母客气了。” 魏采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按道理,一个良娣的母亲,可做不得皇子的岳母。 看来,女儿很是得宠呢…… 魏采岑心下大定,视线落在一旁的女儿宴婷婷身上,两人目光交汇,皆是心照不宣。 宴婷婷迅速起身,朝魏采岑走来: “母亲……” 魏采岑轻抚宴婷婷的手背,两人默契地挤出几滴眼泪,作势抽泣起来:“我的儿啊,可总算是让我见到你了,我真是苦……” “哭什么?大喜的日子,若是非要找晦气,就下去!”宴老夫人将木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砸。 ”……“ 魏采岑假哭到一半,被这话吓得立刻止住,差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 见到宴老夫人望着她和宴婷婷愈发嫌弃的目光,母女二人也只得尴尬地停止了这无意义的哭泣。 魏采岑在宴婷婷旁边坐了下来。 落座后,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宴霜清身上。 只见宴霜清身着华服,祁夫人在一旁笑容温暖,宴老夫人和宴丞相看着她满脸欣慰。 就连二皇子周珲,也一直在关注着宴霜清,目光中满是痴迷。 再看看自己和宴婷婷在一旁无人关注的冷清样子…… “母亲,您看那宴霜清,何等风光无限,我们怎能让她如此逍遥?”宴婷婷不甘地压低声音。 魏采岑轻抚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咬牙切齿道: “这宴霜清,毁了你的好婚事,夺了我的管家权,简直欺人太甚!我定要拿她好看!” “母亲,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宴婷婷急切地问。 魏采岑想了想,趁着几人说话的空档开口: “霜清啊,你既与泽霆成亲了,身为祁家媳妇,这开枝散叶之事,可得上心啊!” 宴霜清微微一怔:她的这位好继母,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心里想着,宴霜清面上笑容不减:“母亲,此事我与泽霆自有打算,子嗣缘分乃天定,急不得。” 魏采岑轻笑一声,仿佛听出了宴霜清的言外之意,却又故意装作未觉: “是啊,确是我心急了些。不过,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毕竟这聚少离多的,你们俩也不小了,加上泽霆……是得急迫些了。” 说着,魏采岑朝她的丫鬟看了眼,丫鬟适时递上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纸张。 她将纸张递给宴霜清: “这是母亲我为你多方打听来的秘方,对女子调养身子大有裨益,你且试试。” 魏采岑说着,声音里满是诚恳: “霜清,母亲之前是说错话了,可母亲也是关心则乱,为了你好啊。” “这大姑爷出征在外……身为女子的,总得有一儿半女,有个念想不是?何况,这也是作为祁家儿媳的责任啊!” “霜清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到底你是宴家出去的,母亲心里,也是盼着你的好的!” “这也算是,母亲给你的赔罪礼吧!” 此言一出,宴老夫人与宴父面面相觑。 虽觉魏采岑言语过于直接,但细想之下,确有几分道理。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料想魏采岑也不敢搞事情。 一时之间,竟无人出声反驳,宴厅内气氛略显尴尬。 就在这时,祁母喝了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宴继夫人,我看你这病啊,不只是因着这把嘴,你这心,也未免操太宽了!” “祁家的事,自有我们自家人操心,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第55章 催生被呛 听着祁母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魏采岑只感觉一阵熟悉的心梗感油然而生。 她脸色微变,却仍试图辩解:“我这也是为了霜清好……” “——只是好意?”祁母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宴继夫人,这可就有假仁假义之嫌了!” “毕竟,你的母家魏家,世代人丁稀薄,到了你侄子这一代,更是独苗一根。” “二十好几的人了,日日流连花丛,却一个孩子的消息也没有。” 你母家延续香火的问题可不小啊!结果得了这么好的方子,还对母家遮遮掩掩?” 被祁母这番指责一通,魏采岑先是心虚。 随后她又演起了戏。 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亲家母,您怎能如此误会我呢?我不过是真心为霜清好,想让她早日为祁家开枝散叶罢了。” “明明我是为你家着想,可你偏偏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刚刚在门外,我也不过是一番无心之语,却被你误读,我……我何其无辜啊……” 说着,魏采岑便掉下眼泪来。 宴霜清看着魏采岑又故作姿态地演起戏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她缓缓上前,接过丫鬟递来的助孕偏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母亲息怒,继母她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方式欠妥罢了。” “不过,我看急需这助孕方子的,倒是另有其人。” 言罢,宴霜清转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宴婷婷身上,轻声细语道: “婷婷妹妹,你看这方子,说是对女子调养身子大有裨益。” “你身为二皇子殿下的良娣,自当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宫中的日子,不比家里,更需要好生照顾自己。” 宴霜清此举,表面上看似是在关心宴婷婷,实则暗含讽刺。 “说句心里话,你如今虽得殿下宠爱,但毕竟女子青春易逝,以色求宠能得几时好?” “你既然对内无需主持中馈,亦无法对外交际往来,唯一能为殿下立的功,便是子嗣了。” 而宴婷婷闻言,脸色微变,她自然听出了宴霜清话中的深意,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多谢霜清姐姐关心,我自有打算。” 宴霜清微微一笑,仿佛并未察觉宴婷婷的尴尬,略带恍然地点点头: “妹妹若是觉得药材昂贵,不必担忧。你我姐妹情深,这点小事,我自当尽力相助。” 说罢,宴霜清故意加重了“姐妹情深”四字。 锐利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魏采岑,仿佛在无声地讽刺她的算计与虚伪。 听到这里,魏采岑脸色铁青,却也无话可说。 明明是给宴霜清的方子,却竟然又被她反将一军。 这宴霜清,还真是油盐不进! 宴婷婷更是恼怒: 她又不是宴霜清这个守活寡的倒霉鬼。 虽然二皇子周珲府中美人如云,虽然周珲待她粗鲁得很,一点不如面上那般温和。 每每见了她,就是床上一倒,像野兽一般…… 可这不正说明了她得宠吗! 对她来说,子嗣就是这两年的事! 更何况,她就算没了嫁妆,也可以找宴家和二皇子贴补,谁会让这个假惺惺的宴霜清帮忙? 说不得给她暗中下什么药,使什么坏呢! 毕竟,她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这时,祁母也突然插话: “清儿所言甚是!宴二姑娘,你确实该好好打算。” “你这妖妖娆娆,娇娇柔柔的做派,作个良娣虽也合适,可你母亲也说了,传宗接代才是头等大事啊!” “毕竟,那日之事过后,皇室还肯让你入二皇子府上,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可得报恩啊!” 而宴老夫人和宴丞相更是眼睛一亮: 毕竟,祁泽霆不知何时回京,有方子也是无济于事。 可眼下,若是宴婷婷率先生下二皇子的长子,就算是庶出,可也大有可为啊! 立嫡立长,这后面可有的纠缠呢…… 想到这里,宴丞相迫不及待地开口:“婷婷,你姐姐说得有道理。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宴老夫人也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婷婷,我看你穿得这般清凉,腰肢也过于纤细了些,还是得养好身子啊!” “……” 宴婷婷听着宴霜清三言两语,便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又气又急,手一挥,就把那张助孕方子撕成了纸屑,满天飞。 周珲此时却很高兴: 宴霜清嘴上说着拒绝,可其实,心里还有他! 不然,为何要关心他的子嗣一事? 只有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才会如此啊! 更何况,宴霜清这虽然大方,可也掩盖不住阴阳怪气的语气。 不正是因为心仪于他,希望他过得好,可又不甘心让给别人的醋意吗? 不过,宴霜清催的也没错。 毕竟大皇子那边都添丁进口了,他下边也有几个弟弟有了庶出的儿女,可他还光杆司令一个呢! 要知道,夺嫡不止看自己的本事,是否后继有人,也很重要啊! 他越想越觉得宴霜清此举体贴,但也越想越觉得宴婷婷还是小女孩性子,太过娇纵了。 于是,他直接冲着宴婷婷开腔了: “婷婷,你这是干嘛呢?你姐姐好心好意,可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呢?” 宴婷婷被周珲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了。 她急火攻心之下,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 “我不需要这劳什子助孕方子!我一定会有孩子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跟看大戏似的,眼神里全是惊讶: 迟早都会有孩子。 这在宫中可不是容易事啊。 这宴婷婷还真敢说。 于是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则是面露深思,有的则是看着宴婷婷皱眉,觉得她当众大放厥词,失了沉稳。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微妙。 此时宴婷婷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往回找补,眼泪说来就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 “你自己还没个一儿半女呢,怎么就懂我的难处了?” 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偷瞄众人的反应,心里头盼着能赶紧翻过这一篇。 第56章 暗中布局 宴老夫人看这闹腾不停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又窜起来了: “成天的就知道闹,没完没了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若非要来给老身添堵,那不如别来!” 宴丞相见老母亲发怒了,也觉得很是丢人,板着脸直接对魏采岑开了腔: “夫人,你教的好女儿啊!刚刚是这样,现在又这样,大的小的都不消停,是为夫太过宽容了吗?” 魏采岑面色一白,慌忙低头认错: “夫君息怒,是妾身一时失言,未曾考虑周全。” 说完魏采岑,宴丞相又转头对着宴婷婷,语重心长地说: “婷婷,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 “若是心里有委屈,大可以私底下说嘛,你看看,当着大家的面,当着殿下的面,你啊……” 魏采岑连忙帮忙说情:“夫君,婷婷只是心地纯了些,一时没想那么多,她也是太过在意她姐姐了,才会乱了手脚。” 说着,她拍了拍宴婷婷的手背。 宴婷婷心中也自知理亏,也懂魏采岑希望她见好就收的道理。 但她到底心有不甘,虽是止住了哭声,却还是小声嘟囔:“这不都怪姐姐……”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在宴老夫人的严厉眼神示意下,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四周微微欠身: “是婷婷鲁莽了。” 祁夫人见状冷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却见魏采岑向她投来一个求饶的眼神。 接着,一个小丫鬟端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了她。 祁夫人打开看了眼,虽脸色还不算好看,但到底是闭上了嘴。 就这样,在宴丞相的极力维持下,宴席总算是勉强进行到了尾声。 随着最后一道菜被撤下,众人也陆续起身告辞,这场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回门宴,最终在一片微妙而压抑的氛围中草草收场。 * 宴会的喧嚣渐渐远去,马车内只剩下白嬷嬷、宴霜清和凝翠相对而坐。 白嫲嫲眉头紧锁,率先开口:“小姐啊,这魏氏送方子必然是心怀不轨,可二小姐把那助孕方子给撕了,又是何道理?” 凝翠皱着鼻子附和:“是啊,谁知道那母女俩这一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白嬷嬷有些可惜:“要是知道那助孕方子具体如何就好了。” 宴霜清闻言,目光微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白嬷嬷,您别担心。我接过那方子的时候,心里就有数,已经悄悄记下了。” “什么?都记下了?”白嬷嬷瞪大了眼睛,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小姐真是聪慧过人!” “这样一来,咱们也可以从方子的情况,推敲一二。” 宴霜清微微一笑,轻启朱唇: “覆盆子、菟丝子、茺蔚子各四分之一两、当归、枸杞子、熟地各五分之一两……” 随着她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白嬷嬷听得愈发认真。 待宴霜清一字不落地背完,白嬷嬷才斟酌道:“这方子听起来确实精妙,对女子调养身子大有裨益,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哦?白嫲嫲您有何看法?”宴霜清看着白嬷嬷。 “看法谈不上,只是我这心里头啊,总有个疙瘩。”白嫲嫲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方子听起来不错,可魏氏却不像是那般好心的。” “还有,婷婷小姐为何听了助孕二字便大动干戈?话里话外似乎还对自己有孕十分自信?这里面怕是有咱们不知道的算计。” “我想,还是得找个信得过的名医,好好研究研究这方子才行。” 宴霜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思。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 宴婷婷笃定自己能够有孕,让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上辈子宴霜清这个妻子和周珲的美妾们常年无子,为此,她没少受王贵妃苛责。 京城之中,也多有传言她好妒。 可苍天见的,她有没有出手害人,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何况,她身为正妃,只要愿意,这些庶子女养在她名下是名正言顺,周珲更是会乐见其成。 她对周珲也并无过多男女之间的情意,嫉妒更是无从谈起。 无奈之下,她只得努力寻来几位身段好,看着好生养的女子。 因为这类女子大多相貌大多只是中人之姿,她只能逼着周珲去宠爱她们。 历经近十年艰辛,流产早夭了不少,才得了一儿一女,可惜也不算康健。 她确信自己没问题,那群妾室们虽有几个骨子弱的,可也不至于个个身子都不利子嗣。 那自然,是周珲自己的问题。 所以,为何宴婷婷能笃定自己很快有孕? 她对这个妹妹还算了解,那语气和表情,不像是信口雌黄的样子…… 马车内,光影明暗交错,映照着宴霜清沉思的脸庞。 突然,车轮一顿,车外传来侍从急促的脚步声和禀报声:“小姐,有信件送达。” “是何人来信给小姐?”凝翠拉开车帘。 侍从双手将信件捧至凝翠面前:“是从宴府来的,徐姨娘所寄。” 宴霜清挑了挑眉:“徐姨娘啊……那便收下吧。” 侍从应声退下,凝翠接过信件,递给宴霜清。 宴霜清拆开信封,细细阅读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白嬷嬷见状,关切地问道:“小姐,信中说了什么?” 宴霜清顺手将信纸递给白嬷嬷:“也没什么,感谢我的仗义执言,顺便狠狠踩了一脚继母。” 白嫲嫲接过信,仔细读了一遍,点头道:“徐姨娘竟还有这等举动,也算有心了。” 坐在一旁的凝翠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那信中还有说别的吗?” 宴霜清一笑:“当然,感谢只是表面之意,实则重点在于提出要与我结盟……隐隐有表忠心的意思呢。” 白嬷嬷闻言,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说道:“徐姨娘此举,怕是有所图谋吧?小姐,咱们得小心应对。” 凝翠则是一脸兴奋:“哎呀,徐姨娘无非是为了府中大权,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小姐,您觉得呢?” 宴霜清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深邃: “我随手挑拨两句,帮她一把倒是无关紧要,可若说结盟……” “这徐姨娘心思不浅,与虎谋皮,倒是不可不防。” 白嬷嬷点头赞同:“小姐言之有理,只是我们需得好好筹划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凝翠也收敛了笑容,认真起来:“对,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定要把那两母女耍得团团转。” 宴霜清听着两人的话,脑筋飞快地思考着。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凝翠,你去寻人回了徐姨娘,告诉她,若要求人,先要求己。” “一无名分,二无子嗣……实力相近才叫结盟,现在可没看出来她的底气。” “白嬷嬷,我记得你与温姨娘身边的林嬷嬷有旧,找个机会向她吹捧暗示一番,就说她是府上唯一男丁的生母,我身为宴家嫡长女,也希望和弟弟互利互惠。” 白嬷嬷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小姐……您这是要掀起两个姨娘之间的争斗啊!那林嬷嬷的儿子可是娶了徐姨娘的表妹的。” “不只是他俩之间。”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那好继母好歹也掌家这么多年,就算是被禁足,这点消息要探听到也不难。” 凝翠恍然:“是了,到时那个毒妇知道徐姨娘求子,手上又有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古怪助孕方子,肯定会忍不住下手!” 白嬷嬷点头大赞:“小姐英明!如此一来我们暗中盯着,对这方子的情况也能有些了解和防备。” “二来徐姨娘若是因此中了她的计,按她闹腾的性子,非得闹出个天翻地覆不可!” 凝翠听了,更忍不住了:“白嬷嬷,那还等什么,您快去吧!” 白嬷嬷见宴霜清也点了点头,便先行下了马车。 等白嬷嬷退下后,宴霜清又亲手将信件撕成粉碎。 想了想,她又吩咐凝翠:“凝翠,你回府后寻个两个火盆,把这些分两份烧了。” “是,小姐。”凝翠接过应下。 等马车内重新安静下来,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祁府。 宴霜清踏入祁府那雕花木门,轻步走向后院,还未走进,耳边已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 “娘亲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母亲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让义宝给您捶捶背吧!” 第57章 萌宝撒娇 祁仁大声嚷嚷着,软乎乎的身子像个小炮弹似的,第一个冲到了宴霜清面前,手里还紧紧攥着个陀螺。 “仁哥儿,今天做了什么?”宴霜清弯腰,摸了摸祁仁毛茸茸的头发,温声问道。 “今天练了武,还有母亲送给我的陀螺!我已经学会了呢!”祁仁挺直腰板,大声回答,语气里满是骄傲。 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宴霜清,在期待她的回应。 宴霜清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配合地问道: “是吗?咱们的小将军果然很聪明呢!让母亲也看看你的陀螺绝技?” “母亲,您看!我把这招称为,天旋地转!” 祁仁说着,兴奋地展示起他的新技能。 只见他将手中的鞭子挥舞了几下,陀螺顺着力道飞速旋转,在院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祁义看着撇了撇嘴,声音稚嫩却刁钻:“不过尔尔!母亲,还是让我带您去看看我种的花草吧!它们长得可好了!” 宴霜清笑着将两个孩子一同揽入怀中,宠溺道:“我们仁儿和义儿都好棒,娘给你们带了点心,凝翠,快拿过来吧。” 凝翠应声而来,手里提着精致的食盒。 打开后,一股香甜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引得两个小家伙眼睛一亮。 祁仁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块咸口的,一口咬下:“哇,这个酥饼香得很!还是肉馅儿的!” 祁义也不甘落后,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我要那个有花的!闻着就是桂花馅!”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祁泽宥,目光愣愣地看着他们。 他身为小叔子,到底辈分在那里摆着。 何况,他的性子,也无法像祁仁和祁义那般天真烂漫地围在宴霜清身旁肆意欢笑。 宴霜清注意到了这份细微的情绪变化,她轻轻走到祁泽宥身边: “泽宥,怎么不过来一起吃呢?这些点心也是给你准备的。” “这枣泥核桃酥香甜可口,应是合你口味的。 祁泽宥抬头,对上宴霜清那温暖如春的目光,犹豫片刻后,鼓起勇气缓缓走近,轻声说: “谢……谢谢。” “一家人,不必客气。”宴霜清微笑着,将手中用丝帕拿起的一块枣泥核桃酥递给他 祁泽宥看了精致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就在这时,祁母也回来了。 看着三个小家伙这般贪吃的模样,立马便叉着腰训斥起来: “瞧瞧你们这三个贪吃鬼,点心都堵不住嘴,一会儿晚膳还怎么吃得下?” “特别是泽宥,你也不小了,成天只知道吃这些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还不懂事吗?” 她说话严厉,一下子就把三个小孩子给唬住了。 尤其是祁泽宥,连忙把刚拿到手的点心收了起来,像只鹌鹑般低着头默默挨训。 而祁仁一听,忙不迭地咽下口中的点心,小手还试图捂住自己的小嘴,生怕点心掉出来。 只有祁义大概是年纪小,而且觉得有宴霜清撑腰,奶声奶气地替自己辩解: “祖母,我们只是想尝尝母亲给的点心嘛,不会挑食的!” “祖母,您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说着还不忘朝宴霜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母亲……” 宴霜清见状,轻轻一笑,温声对祁母说道: “母亲,无妨的,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小份,又少放了许多饴糖。都是半大的小子,胃口也不小,适当吃点也无妨。” 说着,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朝着祁泽宥笑了笑:“而且,我相信小男子汉们有分寸,讲信用,尝一块就好了,不会贪吃的,对吧?” 祁仁和祁义闻言,马上大声道: “对!” “对!” 祁泽宥看了看嫂嫂,又看了看两个小侄子,然后才默默地偷看了母亲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宴霜清见状,也摸了摸他的头,弯腰鼓励他:“我们泽宥也想吃点心的,是不是?” “宥哥儿,不妨告诉母亲你的想法,母亲也是关心你的,你若开口,她必舍不得拒绝你。” 在宴霜清温柔的鼓励下,祁泽宥不知怎的,竟然真的就说出口,他细声细气地对自己母亲说: “母亲,泽宥……想吃点心的,不、不会耽误吃晚膳的,您别担心。” 祁母听了,简直是震惊了。 毕竟,平日里这个小儿子内向至极,几乎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每次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话,他就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表情更是像见了鬼似的。 她虽然在外人面前凶悍得很,可到底还是位母亲,如何能接受小儿子这般惧怕自己呢? 可不管软的硬的她也都尝试过了,还是收效甚微,久而久之她也就随心所欲了。 可现在……他终于愿意,把她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向她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祁母一时间激动得有些愣住了。 祁仁和祁义见祖母没有反应,小叔叔似乎也因此很是难受的样子,纷纷善解人意地配合道: “祖母,您向来是最心疼我们的!我们保证,绝对遵守承诺!” “祖母~~大哥也就算了,可难道您也不喜欢小叔叔和义儿了吗?我们一点点小要求,您就答应了吧……祖母~~” 祁母被一个淘气包和一个撒娇宝团团围着,只觉得本就软下来的心肠更是软得像水一般了。 别说是几块糕点,只怕这几个小宝贝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恨不得帮忙摘了去! 而此时宴霜清也凑上前,对祁母眨了眨眼睛,模仿着祁义的语气,半撒娇半哄道:“娘,我保证不让他们多吃。” 说着,她主动挑了一块芸豆馅的凑到祁母嘴边:“来,您也尝一口,刚刚回门宴上劳您为清儿费心了,也没怎么动筷……” 祁母看着宴霜清那讨喜的样子,再看看三个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配合地吃了两口。 原本皱起的眉头瞬间松开:别说,这糕点还确实挺好吃! 该给小厨房的人加点赏钱了! 宴霜清见祁母缓和了脸色,顿时露出个笑容:“怎样,母亲,是不是很好吃?如此美食若不品鉴一番,岂不辜负了?” 祁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罢了罢了,你这个促狭鬼,就宠着他们吧!我啊,说不过你们。” 宴霜清也笑了,温声回应道:“那霜清便多谢母亲了。” 然后对着两个小家伙说:“吃吧,祖母同意了。” “好耶!”两个小家伙欢呼起来。 宴霜清又看向小叔子,轻抚着祁泽宥的头,安抚地说:“泽宥你也快吃吧,没关系的。” 顿了顿,她又挑了块坚果蜜饯的糕点,悄悄趁两个小不点不注意,递到他面前,小声夸奖: “泽宥今天很棒!这是嫂嫂给的特别奖励!” “知道你偏爱坚果香气的,我让后厨炖了核桃仁老鸭汤,最近天气干燥,适当多喝些调理下身子!” 祁泽宥像得到了鼓励似的,有点害羞地笑了起来,随即才重新掏出自己的点心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宴霜清看着三个小不点的可爱模样,心下也满足。 这时她的目光在院子里轻轻掠过,却未曾捕捉到祁安的身影。 心中好奇,于是她转向祁母,轻声问道: “母亲,怎不见安哥儿?” 第58章 如此驱邪 祁母闻言,也抬头环顾四周,眉头微蹙,随即摇了摇头: “今日我也未曾见到安哥儿。他向来懂事,许是在温习功课吧。” 她转头询问周围的丫鬟和小厮:“你们可有今日可有见到安哥儿,他当前在何处?” 话音刚落,一名丫鬟开口答道:“回禀夫人,安少爷此刻正陪着大夫人呢。” 停顿一下,她又详细解释:“大夫人今日精神似乎好了些,便让少爷过去陪伴。” 祁母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感慨: “还是母子连心啊。做母亲的,即使浑浑噩噩再久,一旦稍有好转,最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孩子。” 宴霜清听了,想起此前大嫂的样子,却有些疑惑: 好转? 这似乎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目光微敛,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母亲,大嫂的情况,似乎很是复杂。为何她发病总是没有规律?又为何会在清醒时特别依赖安哥儿?” 祁母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缓缓道出过往:“你大嫂自嫁入祁家,便时常陷入混沌之中,大夫也束手无策。” “幸得你公爹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姑太太提醒了两句,说可能是中了邪。” “还特地请来京城里有名的巫师辟邪,那巫师可是入了皇家的眼的,花费金钱尚且还是小的,关键还有人情。” “不过这巫师似乎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自打请了进府中,你大嫂的癔症虽未根治,但每月总有那么几日,能清醒几分。” “清醒的日子里,她总是对安哥儿格外关怀。而安哥儿,每次见过母亲后,也似乎变得更加勤恳。” “一天天的,成日把自己关在小院子里,习武劲头更足了……” 但宴霜清一听“巫师”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巫师辟邪? 老皇帝贪恋皇权,总想着长生久视,上辈子可没少在这方面花钱。 最后可被那群巫师、道士、方士骗了个彻底! 若不是他们搞出来的“灵丹妙药”、“熏香符水”,凭老皇帝刚过四十已有了近十个孩子的身子,哪怕比不上老太后近百岁的长寿,年过古稀应还是不难的。 也不至于早早缠绵病榻,不甘不愿地在她的推波助澜下,立了周珲做太子。 要知道,就老皇帝那个疑神疑鬼的性子,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就算群臣如何逼迫,他也绝不可能妥协,册立储君,来分他这个皇帝的权柄! 而现在,母亲说这巫师得皇家青眼,那不就是…… 妥妥的骗子么! 然后这个坑蒙拐骗的,还遇上了个脑子不清楚却家有余财的大嫂……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趁着祁母说话停顿的空档,急切地开口: “母亲,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立刻去见大嫂!” 言罢,宴霜清脚步匆匆,直奔大嫂所居的院子而去。 一到大嫂徐茗兰的院子,便看到她的贴身丫鬟红豆在院子外来回踱步,像是十分焦急的样子。 一看到宴霜清,她便慌忙上前阻拦:“二少夫人,您不能这样闯进去,大夫人正在……” “让开!” 宴霜清一把推开红豆,继续前行。 红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惊呼声连连:“二少夫人,里面可是您的长嫂,您怎可这般无礼!” 宴霜清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那巫师搞什么阴谋诡计,她身为祁家人,自然是要护着自家人! 终于,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扉,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得几乎窒息。 祁安,那个平日里总是沉稳大方的少年,此刻却跪在地上,面对着父亲的牌位,眼神木然,仿佛一具毫无反应的雕塑。 原本精心为他准备的衣袍,更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 而大嫂徐茗兰,说是清醒了些,可明明亲生儿子这般凄惨地跪在一旁,她却完全像是没看到一般。 她同样面对着牌位,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眼中满是渴求。 更让宴霜清感到震惊的是,一位身着奇异服饰的巫师,身后跟着两个年纪不大的童子,正站在两人身后,随着诡异的节奏左右晃动着身体。 巫师手中的法器上下舞动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巫师将法器往祁安的身上一砸,铁杵一样的物件,撞击到小少年清瘦的骨骼,发出一声闷响。 仅凭声音,宴霜清都能感觉到有多疼! 可小小的祁安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连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 只是法器与他身体接触之处氤氲开的血色,暴露出了他并非毫无波澜。 “你们在做什么?!” 宴霜清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 巫师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节奏,仿佛并未将宴霜清的到来放在心上。 而祁安则抬头望向她,最终只是低声道:“二婶婶……” “不许开口!” 大嫂听到祁安的声音,触电一般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 她转过头,看见宴霜清,勉强压住脸上的不耐,声音微弱但十分抗拒地开口:“二弟妹,你来做什么?” “霜清听说家中来了不速之客,为避免伤了大嫂和安儿,前来拜会。” 宴霜清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试图将祁安从地上拉起。 见祁安似乎还有些迟疑,她不容置疑地看着他:“安儿,听婶婶的,让我好好看看你!有问题,婶婶兜着便是!” 祁安抿了抿唇,站起身。 宴霜清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想要碰触,又怕碰到了伤口,只得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托着他光洁的小手,焦急地打量着他: “安儿,你没事吧?这血……是怎么回事?” 祁安被宴霜清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愣怔。 他本想一如既往平静地对着长辈报平安,但她掌心的温度实在太过温暖,眼中的关切也令他动容。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沉稳,只是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二婶,我没事。这些……是鸡血,我没有受伤。” 宴霜清闻言,还是不太放心,又仔细检查他身上的每一处,确认只是衣物被鲜血染红,并未伤及肌肤后,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祁安的血…… 可旋即,她又有些恼怒: 祁安不过几岁的孩子,无缘无故对着泼鸡血,未免太过分了! 万一祁安被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吓坏了可怎么办!现在的祁安,可还不是上辈子那个砍人手脚也毫无惧色的小将军! 更何况,就算没受伤,可刚才那一下的力道,她可是亲眼见着了的! 想到这里,宴霜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猛地转身,直视徐茗兰,向来温柔的嗓音里却满是狠意: “大嫂,您若无法接受现实,一人求信鬼神也便罢了。“ “可安儿年幼,怎么能让他参与这样的危险和荒谬之事?” “还有,刚才之事……安儿可是您与大哥血脉的延续,您怎忍心看着他受伤却无动于衷?” 徐茗兰被宴霜清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住。 她眼神里有些恍惚,但迅速回过神来,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不要阻拦我们!” “弟妹,你要当祁家的主便当去,我无心与你相争。” “可大嫂如今便只有这唯一的指望,你若还有些慈悲,便不要拦我!” 说完,她又对着巫师深鞠一躬,几乎要贴到地面: “大师抱歉,府上弟妹蒙昧,望您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劳烦您继续施法,不要被无关人士打扰。” 第59章 长房陷害 见大嫂油盐不进,已然被蛊惑得不轻的样子,宴霜清愤怒极了,决定会会这个所谓的巫师。 她走上前,眼神凌厉地打量着这位巫师: “大师,许是霜清无知,可我实在不知,何等法术需要这般对待一个身子骨尚未长全的稚童?” 巫师本来一副毫不理会的样子,直到宴霜清站在他的面前,直接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这才停下舞蹈,冷冷地看了宴霜清一眼: “仙凡有别,此乃驱邪之法,大夫人病入膏肓,唯有此法或可一试。” “荒谬!”宴霜清怒极反笑,“大嫂的病,为何要在孩子身上做法?!” “我祁家家风清正,可容不得某些人,使歪门邪道,借助人之名,行害人之实!” 巫师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冷笑一声,却是用失望的眼神看了一眼徐茗兰:“夫人,心诚则灵。既然你府上不愿得这机缘,本大师离开便是!” “大师,您别走!” 徐茗兰大惊失色,连忙阻拦,“我,我是相信您的……” 见巫师仍是铁了心要离开的样子,她急得几乎要落下泪了: “别,别,别走啊!” “大师,若是没了您,我日后还有什么盼头啊!” 说着,她急忙一把拉扯着宴霜清的衣袖:“我,我让她给您道歉!” “还,还有宝物!我嫁妆里有颗极品夜明珠,通体洁白无瑕,更难得的是兼有暖玉入手温润的效果,正适合做大师法器上的通灵物!” 大师原本飞快的脚步,在听到“极品夜明珠”后,不自觉地慢了些。 他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冰冷地开口,更像是在解释: “本大师钻研术法近六十年,这鸡血乃是极阳之物,可驱邪退魔,大夫人病情特殊,需以此法配合仪式方能见效。” “至于大少爷,虽然当下只是受些小委屈,可法术过后妖魔退散,他承接了这般善事的因果,天地自会有所回馈!”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宴霜清冷笑着评价,“这腥臭的鸡血,除了污了大嫂的院子外,还能有何用途?” “肉体凡胎若有病,自有良医可治;若是心病,自然需要的是心药,是时间,绝不是什么鬼蜮伎俩!” “若世间真的有邪魔鬼怪,可正如你刚才所说,天地平衡之道,自是要将其与我等凡人隔绝。” “否则区区鸡血,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还能吓倒他们不成?” 宴霜清一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 毕竟,若说邪魔鬼怪,她上辈子当厉鬼的时日可不短了! 一个骗子,还能有她更懂这些不成? 更何况,当年若不是阴阳有隔,她纵使只是个孤魂野鬼,也定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些个东西,怎可能拦得住她? 而那些更厉害的,难道还能怕了这些不成? 巫师被宴霜清的气势所慑,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冷哼一声,一副不与无知妇人计较的样子。 而此时祁母也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徐茗兰的丫鬟红豆搀扶着祁母,见状立马大着胆子开始告状: “老夫人,二少夫人今日不知怎的,突然便闯进我家夫人院内,我本想通禀一声,可二夫人直接便把我推开,径直闯了进去!” 说着,她故作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难,难道是大师的法术受了外人惊扰,才反噬……” “二少夫人,我家夫人待您向来宽和,您如此……莫不是仗着背后有二少爷,故意欺负我家夫人,没有夫君撑腰吗!您这……” “好了!” 祁母不耐地打断红豆,她紧锁眉头,目光在大嫂与宴霜清之间来回游移,她厉声询问道: “茗兰,你且细细说来,今日之事究竟是如何起的?为何会请这巫师入府,还闹得如此阵仗?” 大嫂面色微变,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她想了好久,直到看见红豆对着她摇摇头,又悄悄指了指祁安和牌位,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母亲,我……我听说大师可沟通阴阳,想着借这巫师之力,让夫君为安哥儿护佑一二。为他驱除一切不利,让他能平安顺遂。” “我……我清醒的时间不多,深觉对不起安哥儿,这般作为,也是关心他啊!毕竟,他的父亲不在京城,只有我这个母亲替他筹谋了!” 说着,她低下头,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宴霜清闻言,只觉得徐茗兰是在撒谎。 她平日里对祁安不闻不问的,怎么可能是为了祁安呢? 更何况,刚才……可没见她对祁安有什么慈母关怀。 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这样想着,宴霜清忍不住开口:“母亲,大嫂此言差矣。世间万物皆有定律,岂能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决定人的命运?” “更何况,若是祈福,为何要将鸡血泼到安儿身上,还用那铁杵一样的法器砸安儿?” “世间即使真的有法术,这等令人徒增痛苦难受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正路!” 大嫂被宴霜清的话激得脸色一白,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 “宴霜清,你怎可如此说我?我身为安哥儿的母亲,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我已经寻不着丈夫了,你还要仗着二婶的身份,骗走我的儿子不成?你可有想过尊重我这长嫂?” “还是说,二房已经不满足于侯爵位子,得抢走一品镇国将军这个世袭的品爵才甘心?”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语,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这二少夫人也太强势了,刚来就这么不给长房留面子。” “可怜孤儿寡母的,难免被人欺负……” “二少夫人也真是的,权势迷人眼,可也不能这么害自家人啊!何况二少爷又不是没有爵位……” “你懂什么?本朝的定北侯和世袭罔替的一品公能比吗?” “诶……” 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祁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丫鬟红豆趁机跌跌撞撞地跪到宴霜清面前,带着泣音,添油加醋道: “二少夫人,我家小姐已经够苦的了!您步步紧逼,难道真要迫她和安小少爷去死才甘心吗?” “您为了自己房内的未来绸缪本无可厚非,可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啊!二少爷也是在战场上打拼的,您可得为他积福啊!” “何况,二少爷年少封侯,说不定后头自己也能挣得个世袭的位置!您,为何要如此着急呢……” “——你莫要信口雌黄,在这里诬陷我家小姐!”宴霜清尚未有反应,凝翠便已喘着粗气匆忙赶到,大声喝道。 第60章 刁奴喊冤 凝翠虽然怒极,端着托盘的手却依旧十分稳当: “我家小姐听闻此事,第一时间便一个人冲了过来,只想护着安小少爷!” “我本来跟在后头,小姐还特意令我先去备了干净的衣物和合口的清淡小食,便是担心大少夫人和安小少爷难受!” “明明是好心,真真是喂了……喂了……” 凝翠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开始愈发口无遮拦,直到被自家小姐瞪了一眼,才惊觉后面的话未免有冒犯主人的嫌疑。 她努力找补了回来,可语气里到底带了些不甘不愿: “——为了府上的安危。” 祁母面色缓和了些,安慰着旁边的宴霜清:“清儿,你的为人,母亲是清楚的。别担心。” 宴霜清闻言,心中一暖。 她知道红豆这丫鬟是在故意挑拨,也知道祁母这人心思灵巧,定不会被她蒙蔽。 可祁母竟没有一丝一毫怀疑,全心全意相信她,这是她未曾预料到的。 但她更清楚,信任是宝贵却脆弱的,若是她以为清者自清,不辩解清楚,只会辜负了祁母的一番真心。 于是,宴霜清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母亲,我来此处,完全是出于对大嫂和安哥儿的关心。这巫师之事,我实在是不能认同,所以才出言相劝。” “谋夺公爹爵位的罪名我更是担待不起。大嫂,长辈健在,绝不可能容忍心思诡谲的人。” “而红豆虽然满口胡话,可有一句没说错,泽霆并非无能之辈,我又何需枉做小人?” “再者,我乃宴家嫡长女,又有十里红妆,嫁为新妇也不过几日,如何能有,又如何需要这么多算计?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祁母看着宴霜清,又看看大嫂,心中暗自思量。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徐茗兰就已经怒视着宴霜清,声音因愤怒和心虚而颤抖: “宴霜清,你……你就是胡言乱语!心怀叵测!蛇蝎心肠!” 宴霜清却没有过多理会徐茗兰的诋毁,手上动作不停,正和凝翠一起给祁安擦拭脸上的血污,换下破损的外袍。 徐茗兰见状更是生气:“宴霜清!这便是你的家教吗?长嫂说话,你置若罔闻?” 宴霜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却凌厉:“大嫂,我无心与你争吵,当务之急,是安儿……”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嫂打断:“——安儿?别叫得那么亲热,那是我的儿!” “还有,我的儿子不是好好的吗?他自己会说话,不需要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说着,徐茗兰便一把捧着祁安擦得干净的小脸,扭向祁母的方向,语气温柔中带着迫切: “来,儿子!快告诉大家,你是不是好好的?” 祁安被徐茗兰的动作弄得脑子有些发晕。 他虽然身体明显虚弱,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 “我……我……没事……” 徐茗兰立刻松开了祁安,站起身,得意了起来:“看!让某些人在这里颠倒黑白!” 宴霜清没有关心在场人的反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祁安身上。 渐渐地,她发现祁安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眼神开始涣散。 “安哥儿!”宴霜清惊呼一声,她立刻伸出手去拍打祁安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你怎么了?别吓婶婶!” 然而,随着她的拍打,祁安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起来。 他忽然猛地推开抱着他的宴霜清,一歪头,紧接着一口乌黑的血哇地一声喷出,随后便无力地朝地上倒下。 他的一只小手,还紧紧地抓着宴霜清的衣袖…… “安哥儿!” 宴霜清眼疾手快地接住祁安小小的身躯,向来平静的脸上满是惊慌。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祁母最先反应过来,她踉跄着跑过来,声音颤抖着喊道:“快……快叫大夫!安哥儿他……” 下人们也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开来,有的去请大夫,有的则试图安抚情绪失控的祁母。 “怎么会这样……安哥儿他明明好好的……” 大嫂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丫鬟红豆目光一亮,立刻指着宴霜清,不顾一切地大声控诉道: “二少夫人,安小少爷因为您的行为吐血昏迷,请问该如何解释?” “您怎能如此狠心下此毒手?安小少爷他,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啊!” 第61章 掌掴茗兰 红豆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引来了周围人群的纷纷侧目: “安小少爷自幼习武,若不是外力作祟,怎么至于一拍就吐血了?” “莫不是二少夫人假借担心长房被骗的名义,悄悄下手了吧?” “不会吧?这二少夫人平时看着温婉,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大方有礼,怎会如此狠毒?”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大嫂则趁机假装崩溃,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她一边抽泣一边踉跄着向祁安走去。 她嘴里喃喃自语: “我的儿啊,你为何如此命苦?你的父亲不在,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我可怎么活啊……莫不如,随你爹……还有你去了好……” 她边说边试图上前从宴霜清怀中夺回儿子、 但祁安的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死死地拽着宴霜清的袖口不放。 祁母眉头紧锁,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沉声问着两人: “茗兰,脑子若是还不清醒便闭上嘴,免得坏了一家和睦!” “霜清,你快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哥儿为何会突然吐血?” 宴霜清面对众人的目光,并不理会,此刻她更担心祁安的安危。 她对祁母解释道:“母亲,您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安儿。他刚刚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呼吸急促,明显是被异物堵住了气口。” “我本想顺着替安儿疏通一二,结果安儿……就已经吐血了,我也是措手不及。” “你还在这狡辩?若不是你,我的儿子何至于此?”徐茗兰立刻大声反驳。 红豆更是夸张,几乎要哭晕过去:“我苦命的小少爷,苦命的小姐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跪着爬向宴霜清,试图掰开祁安的小手:“我便是豁出这条命来,也定然不会让小少爷……在害了他的人那里呆着!” “凝翠!”宴霜清眉头一皱,开口喊了一句。 凝翠应了一声,立刻扯着红豆的头发,往远离宴霜清和祁安的方向拖去。 她的动作用力极了,痛得红豆捂着头皮,只知道发出惨烈的哀嚎。 徐茗兰听着红豆的痛呼,嘴唇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你!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欺负我的人,还害了我儿子,我……” 宴霜清打断了徐茗兰:“——大嫂,安儿如何,马上便清楚了。” 话音刚落,霜清的另一个丫鬟映紫便带着一名面容苍老,却很是稳重的老医师匆匆赶来。 映紫喘着气,行了一礼:“小姐,我拿着您的信物快马加鞭赶去隔壁街道,幸好今日仁心馆的李大夫并未出外看诊。” 宴霜清点了点头:“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李大夫,劳您替我侄子看看。” 她此时表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可看着祁安的眼里却依旧带着担忧。 李大夫点点头,立刻上前为祁安把脉,神情专注而严肃。 宴霜清得了空,才转头看向徐茗兰,面色喜怒难辨:“大嫂,我赶来之前,担心安哥儿出了差错,特意差人请了李大夫。他的名声和口碑您也是清楚的,不会与我,同流合污。”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 惹得徐茗兰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红了。 可她也无法反驳,甚至无法质疑宴霜清别有用心。 毕竟,仁心馆的李大夫最擅长的便是小儿病症,当年不知救活了多少达官贵人的子嗣。 更难得的是他不慕权贵,面对皇室邀请的太医院首之位也毫不动心,几十年来风雨无阻,在馆中照看病人,对贫苦百姓更是不惜亏本开药。 若说李大夫会帮着宴霜清说谎,别说其他人,便是徐茗兰自己,也是不信的。 只是,李大夫向来不喜这种被权贵“请”来看病的戏码,也不知这宴霜清是使出了什么本事…… 徐茗兰心里想着众多念头,没有开口。 周围的人群也都安静下来,屏息以待李大夫的诊断结果。 李大夫把完脉,又细心地看了看祁安的面色和舌苔,仔细检查完祁安的状况后,眉头紧锁,沉声道: “这位小少爷的脉象来看,是郁结于心,悲愤难解之兆。” 徐茗兰立刻指责宴霜清:“定是安哥儿意识到婶母为了权钱不惜害他性命,才气急攻心!” “这位夫人,我不知你是何人,可胡言乱语诬陷他人,可非为人之道啊!”李大夫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我刚才说的是表症,关键在于,他似有中毒的症状,且显然至少是接触近大半年了。” 他不顾脏乱,捻了捻祁安刚刚吐出的污血,肯定地点点头:“果如老夫所言。这血中,有灰状物。” “这物什应是隐含毒性,而小少爷年纪尚幼,又身体虚弱,幸好他这小身子的底子不错,又因为处理得当及时吐出了秽物,才有惊无险。” “只是这毒若不排清,怕是后患无穷。最好是寻得这灰,我回馆中研究一番,思索个对症的方子来。” “这几日,小少爷便居家静养,可适当服用些温热的牛乳和豆浆,饮食务必清淡,且决不可再接触毒源。” 祁母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嫂,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徐茗兰,你究竟对着安哥儿做了什么?!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大嫂被祁母的质问震得后退一步。 她支吾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我……我没有……我……” 宴霜清见状,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嫂,目光如炬: “大嫂,事到如今,还要执迷不悟吗?李大夫也说了,这毒素还残留在安儿体内,若不早日寻来解药,可是后患无穷!” 大嫂被宴霜清的气势所压,终于无法再逃避。 她咬了咬牙,声音虽低却坚定:“那是我求来的符水。巫师说是可以……驱邪避凶,保护安儿不受邪祟侵扰。我……我只是想让安儿平平安安的。” “驱邪避凶?”宴霜清冷笑一声,反驳道,“那符水来历不明,仅凭巫师三言两语,也不加查验,便直接让安儿喝下?” “万一那是鹤顶红,安儿喝下去岂不是必死无疑?”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安儿好,可这样的行为,与害他又有何异?” 大嫂还在振振有词:“我……我是无心的,我也是为了他好。” “为了安儿?”宴霜清看着徐茗兰毫不知错的样子,怒极反笑。 她的声音更加严厉:“让安儿喝下符水,放任巫师对安儿胡作非为,这就是你的保护方式吗?” “还有,安儿跪在大哥牌位前双目无神的样子,回答完你的问话以后呼吸困难的样子,大嫂,您难道也没有发现吗?” “如此粗心大意,对安儿的异样无动于衷,只知道与我争吵,这便是大嫂作为母亲,作为祁家长媳的道理吗?” 徐茗兰被宴霜清一番言辞激烈的质问震得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似乎想要辩解,却又深知自己理亏。 只能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 祁母见状,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她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大嫂面前,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回荡,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你这个糊涂东西!”祁母气得手都在抖,“自从泽钧去了,你心里难受,我这个当母亲的,难道就不难受吗?可再怎么难受,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责任!” “你平日里稀里糊涂的也便罢了,可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 “你这样行事,可曾对得起我们祁家,对得起安哥儿,更可曾,对得起你自己?” 大嫂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第62章 巫师发威 徐茗兰被祁母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脚上一个趔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低声抽泣着。 宴霜清见状,心中虽对大嫂的糊涂仍有微词,但更知道此时不是争吵的时候。 她看向徐茗兰,缓和了语气问道:“大嫂,把那烧水的符灰交出来吧。” 徐茗兰捂着脸,没出声,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红豆。 红豆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低下头:“老夫人,二少夫人,那符早已都用完了……” 徐茗兰闻言大惊:“那可是五份符烧的灰!红豆,我不是说了少量多次吗?” 红豆听了,目光一闪,竟是比她还要委屈的模样:“小姐,您忘了吗?前两日,您从巫师那里又寻了几张符,说新的更有效果,但旧的也不能浪费,得尽快用完,奴婢这才……加了分量的啊!” “您若不信,大可以问问一旁的嬷嬷,当时她也在场!” 徐茗兰看见嬷嬷迟疑着点了点头,顿时有些恍惚地捂着自己的头:“是这样吗……我,我怎会如此……” “——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祁母听了,怒火更是如岩浆喷发般难以遏制,“那古里古怪的东西,你还加量喂给安哥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哥儿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呢!身为亲生母亲,竟下此等毒手!这下符灰都没了,可怎么办啊……” 祁母越想越急,恨不得在给徐茗兰一记耳光出出气。 宴霜清安抚地朝祁母摇摇头:“母亲,放心。霜清有办法。” 她对站在一旁的下人们吩咐道:“快,把安儿带回他自己的房间去。” 下人们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从宴霜清怀中接过祁安,轻手轻脚地将他抬走。 她又转头向在一旁思索药方的李大夫恭敬地行了一礼:“李大夫,劳您移步,此处嘈杂,且不免还有毒源,不利于病人休息。” 李大夫将东西收进药箱,认真提醒:“这位少夫人客气了。只是小少爷的身子拖不得,还是尽快得来那符灰为好。” 宴霜清点点头,眼神坚定:“您放心,今日,我必将之奉上。” 李大夫点点头,在下人们的带领下,也跟着离开了。 紧接着,宴霜清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位故作神秘的巫师,声音冷冽如冰: “巫师大人,您的这场戏,也该收场了。” 巫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手中的法器微微颤抖。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应: “夫人此言差矣,我乃是巫神使者,所行之事皆是顺应天意。” “天意?”宴霜清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让我看看天意在哪?” “诶,世人多蒙昧。” 巫师看着她,满脸悲悯,像是神明在看着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朝着角落处轻轻一挥长袖,那一直立在院中角落,看似稳固的石块竟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下,露出半截墙壁,上面蚂蚁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拼凑出了一个“巫”字!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引来一阵惊呼。 下人们被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倒在地,祈求神灵宽恕: “天啊,真的裂开了!” “对啊,我亲眼看到的!” “这个巫师是真的巫师!他身上真的能指明天意!” “巫神在上,请原谅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 “看,那裂开的石头,便是巫神赐予的奇迹!” 巫师手中法器高举,指着石头狂呼,面目状若癫狂。 见状,大嫂的哭声更加凄厉。 她几乎是爬着来到巫师脚下,双手紧紧抓着巫师的衣角,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苦苦哀求道: “大师,果然,果然您是真的有本事的!” “求您了,让我再见见泽钧……哪怕只是一眼……” “泽钧!茗兰,茗兰真的日思夜想,只盼君归啊!” 巫师看着大嫂悲痛欲绝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悲天悯人的姿态: “夫人,你的心情我深表理解,但欲见亡魂,非一日之功。亡魂漂泊于幽冥之间,需以诚心与法力为引,方能跨越生死之界。” “因此,我需连续施法数月,方能为你开启那扇通往彼岸的门扉。” 大嫂闻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紧紧抓着巫师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师,只要能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数月就数月,只要能让我知道他是否安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巫师用法器点了点大嫂的手背,以示安慰: “夫人情深意重,令人动容。但请放心,我必会竭尽所能,助你达成心愿。” “沟通阴阳,必须借助那血脉之力,还有……需以宝玉珍珠磨粉画符,金银丝线绣制经幡,夺得天地间那一丝造化……” “没问题!”徐茗兰连连点头,她直接从头上拆了一根簪子,指着自己的手臂:“茹素?放血?还有什么?大师,您尽管开口!” 她思考了一下,把簪子缓缓移到自己胸口:“我听闻,心尖血,最是珍贵?” 巫师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仿佛不忍地偏过头:“夫人何必如此?痴儿啊,痴儿……” 周围的人群被大嫂的深情与巫师的承诺深深打动。 他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甚至开始低声啜泣。 一旁的嬷嬷更是忍不住开口劝慰: “大少夫人,您的心意,泽钧少爷在天之灵定能感知。这数月间,您就安心等待吧,想来大师,必能令您如愿以偿。” 宴霜清见状,心中怒火更甚,她猛地一把将大嫂手中的簪子抢走,然后转身用簪子指向巫师,声音冷冽: “真是荒唐!” 她高高地扬起精致的下巴,冷声质问: “这位巫师,为人当懂得诚恳!妄想利用大嫂的一腔深情,满足你那贪婪的念头,我必不能容你!” “不过是个行骗的江湖术士罢了。你这些把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 第63章 揭穿骗局 巫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收起那副虚假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宴霜清: “巫神在上,这位夫人口出狂言,便不怕遭天谴报应吗?” “报应?”宴霜清嗤笑一声。 她冷冷道:“若这世间真有报应,那也是报应你这样的人!” “石头裂缝、蚂蚁爬字……哼,拿这些戏法来行骗,若真有巫神,比起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凡人,某些渎神之人才是最大的罪孽!” 巫师见状不妙,急忙打断道:“这位夫人,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宴霜清却没有再回答,而是来到石壁前,蹲下身,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那道裂缝。 又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巫”字的边缘,周围的蚂蚁顿时往其他地方爬去。 她两根手指捻了捻,感受到了阵阵粘腻,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自信笑容。 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好奇又紧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宴霜清,你这是何意?竟敢亵渎神迹!”大嫂怒喊。 宴霜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大嫂,有些事情,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说着,她便轻轻拨开裂缝边缘的碎石,露出了下方细微的豆芽生长痕迹。 “大家看这里,”她站起身,指着那些悄悄冒出的豆芽说道,“石壁之所以裂开,并非什么神灵之力。而是这些豆芽生长过程中顶起石头所致。”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有人惊讶,有人疑惑。 但更多的还是不相信。 甚至还小声嘀咕:“这怎么可能?几块小豆芽能顶起石头?” 大嫂更是情绪激动,她猛地站起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宴霜清,你……你心怀叵测!你根本就不想让泽钧回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 巫师更是冷笑一声:“哼,宴夫人真是能说会道,不过区区豆芽,怎能有如此力量?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法术,还是在侮辱在场所有人的智商?” 宴霜清毫不退缩,她直视巫师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有力: “事实无法扭曲,我不过是揭示真相罢了。” 上辈子,老皇帝贪恋长生,每年都有讨好上意的官员献上“祥瑞”。 她为了让周珲在老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虽然心中不喜,但也很是费心思钻研了一番这些手段。 更何况,在她死后,因周珲的残暴行径,民间起义者无数,为了号召民众,捏造所谓的“神迹”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坦白说,虽然并非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论及这方面的本事,宴霜清甚至可以自信地说自己已至化境! 便是这些方士术士,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她! 毕竟,假骗子,怎么能比得上一个既懂装神弄鬼,也当过孤魂野鬼的真怨鬼呢! 宴霜清心中,这个巫师使的手段还在下乘,但念及在场之人初次遇见难免惊慌,她还是耐心地细细开口解释: “豆芽虽小,却生命力顽强,发芽之时更有千钧之力。” “随着日复一日地在土壤中扎根生长,根系不断延伸,它们对土壤的挤压力也逐渐增强。当这股力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足以顶起上方的石块,造成我们所见的裂缝。” 她边说边蹲下身,轻轻拨开裂缝边缘的土壤,让众人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顽强生长的豆芽。 “你们看,这些豆芽的根系已经深入土壤之中,其力量难以衡量。” 听完这个解释,周围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有的开始倾向于相信宴霜清的解释,而有的则依然固执地相信巫师的说法。 而后者的典型代表,便是大嫂徐茗兰。 她依然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和对巫师“神迹”的盲目信仰中: “不,我不相信!” “你这些都是狡辩!” “巫师明明说了,这是神灵的启示,是泽钧在告诉我他还活着!” 她情绪激动地摇着头,声音尖锐到有些刺耳,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掩饰不住其中的慌乱。 宴霜清看着这位失控的妇人,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 “大嫂,您失去大哥心中悲痛,我能理解。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骗。” “这些豆芽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们渺小而容易被忽视,可却凭借自己的力量,创造了神迹。” “人同此理。幻境再美好,也不过是虚无缥缈。我们身为祁家人,更应面对现实,珍惜眼前人。想来,这也是大哥对您的心愿。” “你胡说!你与泽钧素昧平生,怎能懂我和他之间的羁绊?”大嫂的声音几乎要撕裂空气,“你根本就是想拆散我们一家人!” 凝翠实在是看不过眼,终于按捺不住。 她挺身而出,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愤慨: “大少夫人,您既然不信,何不亲自试一试?拿些豆子来,种在土里,看看它们是否有力量顶起石头!” “豆芽生长极快,想来不过半月,便能有个结果!” 宴霜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凝翠说得不错。” “何况,大嫂您想想,后院向来有下人日日打扫,怎可能在石头地下洒了那么多豆子呢?” “还有那蚂蚁爬字,无非是用了蜜糖事先留好痕迹。” “若是大嫂不信,我当场便可写几个字,看看这群蚂蚁,是否认我这个大师施法。” 大嫂闻言,愣住了片刻。 随即又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可能的,巫师已经证明了这是神灵的启示……” “我,我知道了!这豆子,定是泽钧托巫神洒下的!” “还有蚂蚁,蚂蚁也是……” 第64章 乘胜追击 凝翠被这自欺欺人的话气得小脸涨红,谩骂之语便要脱口而出:“冥……” 宴霜清拍了拍凝翠的肩膀,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她示意凝翠稍安勿躁,然后转向大嫂,语气却已经放得柔和了下来: “大嫂,正如凝翠想说的,明心静气,万万勿要一时激荡冲昏了头脑。否则到头来,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或者,我让下人搬来另一块镇石,请这位‘巫师’再施一次法,如何?” 她走到巫师身边:“俗语道事不过三,可大师法力高强,小女子只是想再欣赏一遍,于大师而言,应是易如反掌的吧?” 巫师见状,脸色骤变,支支吾吾,想要找个借口推脱: “这……这法术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不是随时都能施展的……” 宴霜清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哦?那倒是巧了,同为今天,同处此地,天时地利皆备,为何不能施法?” 巫师脱口而出:“自是缺了人和?” “哦?”宴霜清挑眉一笑,“刚刚见证您施法的人都在这里,无人离去,这缺了人和,从何谈起呢?” “还是说,您所谓的‘法术’,其实另有玄机?” “这缺了事先配合您准备的内应,所以少了……人和?” 宴霜清的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向这位巫师投来质疑的目光。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巫师额头渗出冷汗,自知无法再掩饰,终于露出马脚: “我……我只是……一腔好意……” “好意?”宴霜清冷笑一声,“伤口撒盐,坑蒙拐骗若也能是好意,这世间便再无恶意了!” 看着巫师这般支吾的样子,大家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这巫师竟真是骗子。 大嫂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欺骗,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自语: “不可能……她不会骗我……不会……” 她的声音细弱,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几乎被完全淹没。 可却被一旁的白嬷嬷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听罢,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神色若有所思。 而祁母已经完全不关心周围人的反应了。 她脸色阴沉如墨,眼神如刀般锐利,直直射向那还在故作镇定的巫师: “你这混账,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祁府内招摇撞骗,还妄图毒害我的孙儿!” 说着,她对一众下人怒喝道:“来人,给我拿下,送交官府,按律严惩!” 巫师见状不妙,心中一凛。 但他表面上仍强作镇定,大声对着一众人喊道: “慢着!” 祁母怒目瞪着他,不知道这个巫师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只见那巫师高举法杖,大声喝道: “本大师精修巫术数十年,不过心怀好意,应了邀请来你家做法,不料竟被如此污蔑!” 说着,他给了一旁焦急的小童一个眼神。 小童会意,趾高气昂地骂道: “我师傅善于成事,拙于辩白,你们家的这位夫人说话太厉害,我们是自愧不如的。” “可我师傅的真本事,那可是经过皇家认定的!妇人之见还能厉害过金口玉言不成?” “师傅乃圣上御口亲封的神道馆学士,手持的法器乃贵妃娘娘亲赐之物。你们敢动我和我师傅,那便是与皇室为敌!” 此言一出,原本蠢蠢欲动的下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对大部分尤其是普通人来说,皇权的敬畏可谓是刻入骨髓。 祁母却没有信他的鬼话,反而发出了阵阵嘲讽的笑声: “贵妃亲赐?哼,我看你是狗胆包天,竟敢捏造圣意!来人,不必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速速将他拿下!” 但其他人还是在原地踱步,犹豫着不敢上前。 祁母又是对下人一声怒喝:“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动手!” 正当气氛紧张至极时,宴霜清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祁母的手背,以安抚她的情绪。 “母亲息怒,此事关乎侯府声誉,亦不可轻举妄动。”她转向巫师,目光如炬,“不过,天家乃万民表率,自然不会包庇奸邪之徒。我们不妨换个方式处理此事。” 巫师心中一紧,但面上仍强作镇定:“你、你什么意思?” 宴霜清淡然一笑:“正好出嫁前长公主曾让我多去坐坐,此事又涉及皇家。母亲,不如若将此事交由长公主殿下处理?” 此言一出,巫师脸色骤变。 长公主周姳是他们这些人眼中的“天敌”。 她素来厌恶方士术士之流,认为他们欺君罔上,蒙骗圣听,屡次上疏圣上建议将他们流放边疆。 更可怕的是,因为皇帝对她有疼爱亦有愧疚,公主又不像皇子有继承权,不管他们怎么试图挑拨离间,皇帝对长公主的信任还是一如往常。 巫师深知长公主的手段与威严,若落入她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种种骗术也将被公之于众,名誉扫地,甚至连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想到这里,他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夫人饶命,小人知错了!今日一事,确实是小人见府上大夫人思夫心切,才斗胆动了歪心思……” 此时的徐茗兰,听到巫师亲口承认欺骗了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她猛地扑向巫师,双手紧紧抓着巫师的衣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绝望: “你怎么会骗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骗我?!我的泽钧,你把他还给我!!!” 她的声音颤抖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撕扯出来。 巫师面对徐茗兰的质问,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恐惧所取代。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才出此下策啊。” “夫人,您要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法子能让过世之人重现于世啊!” 大嫂闻言如遭雷击,眼里全是希望彻底破灭的木然。 旋即,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发疯般地捶打着巫师: “你胡说!你明明说过可以的!你害得我如此痛苦,你怎能如此狠心!” 巫师被大嫂的捶打逼得连连后退,一边求饶一边躲避: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莫要再打了……” “我,我愿意退还所有钱财,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宴霜清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心中虽有同情,但也深知不能姑息养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冷冷道,“来人,速速将这骗子押下去,听候长公主发落!” 下人得令,迅速上前将巫师制住。 巫师见状,更加惊恐地求饶:“不不不!您们还是将我驱逐京城外吧,夫人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带走的声音淹没。 第65章 私下安排 在命人送走巫师之后,宴霜清随即对协助此事的下人进行了奖赏,而对于那些方才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人则给予了惩罚。 如此赏罚分明,让人又敬又怕。 而巫师被带走后,大嫂也终于停下了捶打,瘫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丈夫的牌位,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滑落。 祁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媳,十分痛心疾首。 但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大媳妇,我看安哥儿这身子骨需要好好休养。就先让他去别院暂住一段时间,那里环境清幽,更适合养病。” 大嫂闻言,目光依旧呆滞地盯着丈夫的牌位,仿佛没有听到祁母的话。 “母亲,我……”她眼眶通红,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祁母的叹息声。 祁母心里也不好受。 她看着徐茗兰,语重心长地说:“大媳妇,我没有让他人抢走安哥儿的意思。只是念及你的心情,让你这几日与……泽钧好好说说话吧。” 顿了顿,又开口继续:“可母亲也只能给你这几日时间,安哥儿还需要你,你身为母亲,却不可这样一直消沉下去了。” 大嫂终于动了动嘴唇,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依旧没有回应。 祁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来人,把少爷安排到静雅居去,记得多派几个细心的丫鬟去照顾。” 下人应声而去,祁母又深深看了大嫂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宴霜清,还未开口,宴霜清便懂事地点点头:“母亲,您放心,静雅居那边,霜清会多照看着,绝不让人欺负了安哥儿。” “欸……那便多劳清儿费心了。”祁母有些感慨,可顾及徐茗兰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只是欣慰地拍了拍宴霜清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这时,白嬷嬷悄悄靠近宴霜清,低声说道:“小姐,方才大少夫人情绪激动时,似乎提到了‘她不会骗我’,此事,似乎还有蹊跷。” 宴霜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她秀眉微蹙,思索了一阵,低声问白嬷嬷:“你可知,公爹的妹妹是何情况?” “这……小姐您是怀疑?”白嬷嬷一愣,思索了一阵,“我对这位倒不甚了解。” “只听说她当年依着婚约嫁给了王将军,可王将军战场上贪功冒进,连同军士一并死在了北疆。前朝本欲治罪,可念及毕竟是战死沙场,又有祁家以丹书铁券求情,才草草了之。” “也因此,这位向来鲜少出门,为人低调,只一心在家中教养病怏怏的独子。” 宴霜清点点头,白嬷嬷知道的,倒与她知道的相差不大。 而在她上辈子的印象中,这位祁大将军的妹妹,因着独子病逝,在祁府覆灭前便已悲痛过度而过世了。 也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这次的请巫师……倒是不知是何用意了。 宴霜清想到这里,转头看向白嬷嬷:“嬷嬷,大嫂可还曾说些别的?” 白嬷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详情:“老奴也只是隐约听到几句,具体的恐怕得查证一番。” 宴霜清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非同小可,需派人去查一查祁大将军妹妹的动机。白嬷嬷,你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手去办这件事。” “另外,刚才大嫂的丫鬟红豆甚是可疑。虽说因为忠心为主而反应过激倒也说得过去,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大嫂也似乎对她,过于依赖信任了些。” 白嬷嬷有些担忧地提醒:“小姐,红豆到底是大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若是审问……” 宴霜清思索了一阵:“此事我随后会去禀告母亲。若红豆真是有心人派来的棋子,审问也只是无济于事。” “但若我们毫无反应,也容易引起疑心。所以,倒也不必到审问那一步,让凝翠去斥责红豆两句即可。” “便让她当成我们是信了她忠心大嫂,可因为顾及大嫂不好对她出手好了。至于后续……” 宴霜清的脑海里闪过铃蓝的身影,缓缓开口:“我自有安排。” 白嬷嬷应声道:“是,二少夫人。老奴这就去安排。” 她正欲动身离开,忽然又听到宴霜清叫住了她:“白嬷嬷,您且慢。” 白嬷嬷脚步一顿,转身望向宴霜清:“二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宴霜清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已有些陈旧泛黄,却依旧完整,一看便是被小心保管着的。 她轻轻将册子递到白嬷嬷手中,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这本册子至关重要。劳您再幸苦下,立即着手安排人去北地寻孙神医,重点是繁城一带。孙神医济世救人,知道了大概地点,找到人应是不难。” 白嬷嬷接过册子,大概看了看册子的内容,心中已明了其分量。 虽然对大门不出的小姐为何能知道孙神医的去向,又为何能有这样神奇的册子而好奇,但白嬷嬷性子沉稳。 见宴霜清未开口,也知道这其中必有不方便外说的内情。她便只是点点头: “夫人放心,老奴明白。” 宴霜清仍有些不放心,继续叮嘱道:“找到神医后,务必亲手将这本册子交予他。神医见到册子,自会明白一切,并愿意前来相见。” 白嬷嬷和她相处多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道:“是,老奴这就去筹备一切,小姐放心。” 第66章 请位先生 等宴霜清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随着丫鬟走进一旁的厢房。 一进门,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静静躺在床上的祁安身上。 看到孩子苍白的面孔,一阵疼惜。 她缓步走向床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片羽毛。 “安哥儿,他好些了吗?” 宴霜清一边小声地问着旁边的丫鬟,一边伸出手轻轻为他掖好散开的被子。 旁边的丫鬟马上回道:“二少夫人,刚才已按李大夫开的方子煎了药,让大少爷服下了,这会儿是睡下了。” 宴霜清点点头,她又摸了摸祁安的手,确实比刚刚暖和不少。 只是祁安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下的眼珠却微微颤动,显然并未完全沉睡。 她心中了然。 但也只是保持沉默,没有戳穿这份小小的伪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紧接着,祁安的大养子祁仁和二养子祁义冲了进来,叽叽喳喳像炮仗一样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哥哥!哥哥!我们来看你啦!”祁仁率先跑到床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祁安。 祁义也不甘落后,他挤到祁仁旁边,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祁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哥哥,你的伤口还好吗,义宝请你吃桂花糖,吃点甜的,好得快!” “胡说什么!当然是要多吃肉,才能长身体!” 祁安大概被这两个小家伙的热情所感染,闭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眼皮一阵颤动,似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一般,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 “是你们啊,仁弟,义弟。” 祁仁看着祁安醒来,马上便是大喊:“哥哥!哥哥!你醒了吗?” 祁义又是紧随其后:“哥哥,你怎么了?我们听说你生病了,很担心你呢!” 祁安说:“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好久。” 祁仁一听,立刻紧张起来,他凑近祁安,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 祁义也拉着祁安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对啊,哥哥,你快点好起来陪我们玩嘛!我们好想你! 祁安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祁母随后跟进房间,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责备道: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吵?你们的安哥哥受伤了,需要多休息,不知道吗?” 被祖母这般责怪,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但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哥哥睡了好久了……义宝,也是担心嘛……”祁义嘟了嘟小嘴,小声嘟囔。 “对啊对啊。”祁仁附和道。 宴霜清笑着走上前,轻轻摸了摸祁仁和祁义的头,温柔地说:“好了,两个小宝贝。哥哥刚醒,确实需要休息。你们看过哥哥了,便自己出去玩吧,别吵到哥哥,好吗?” 两个孩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宴霜清温柔的眼神,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乖巧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宴霜清转回身,再次看向祁安,眼中满是关切:“安儿,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安摇了摇头:“谢谢二婶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宴霜清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那就好。记得要多休息,身体才能尽快恢复。” 祁母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安儿,你这次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对不起,祖母,我把大家吓到了。”祁安垂下脑袋,愧疚不已。 老太太看着祁安的神色,更是心痛难抑,她拍了拍祁安的背:“安儿,你母亲她啊,只是情难自禁,一时失了分寸。” 停顿了一瞬,还是叹道:“她的心,始终是向着你的。” 祁安抬头,眼眶微红。 他懂事地回应:“祖母,安儿明白。她是安儿的亲生母亲,只是因为父亲不在才……安儿怎么会怪她呢?” 他的目光诚恳,声音也很是沉稳。 若不是宴霜清看到他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怕也会以为他少年老成,真的不在意吧。 可到底祁安还只是个孩子。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哪个孩子会不难过呢? 宴霜清看着祁安的神色,心中也不好受。 思索片刻,她走到安哥儿身边,轻声细语地说: “安哥儿,你别太难过。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请了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来府中授课,或许能助你转移心思,早日恢复往日神采。” 祁仁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从一旁蹦跶过来,笑得像只偷了桃的猴子:“对对对!母亲说的没错!大哥最爱的就是那些晕乎乎的之乎者也,可不是光彩夺目的刀枪戟剑!” 这个小不点还气势汹汹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哥,你放心!等我练好了,第一个到你面前舞一把!” 宴霜清转头看着他:“不是只有安哥儿哦,在场的所有小宝贝,都要参加。” “什么?!”祁仁一听,原本灿烂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苦瓜还苦。 而祁泽宥一听有外人来,自己还要天天和他见面,更是忍不住悄悄往桌子后头挪了挪,仿佛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大家忽略他的身影。 祁母见状,瞪了祁泽宥一眼。 祁泽宥见状,又害怕地往宴霜清的方向瑟瑟地缩了过去,躲在了她的身后。 宴霜清温柔地看了祁泽宥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至于祁义,那个总是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家伙,此时也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问: “哥哥,那位先生是什么做的?可以吃吗?是不是像糖葫芦一样甜甜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忍俊不禁。 祁安也被弟弟的天真无邪逗笑了,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 他半躺在榻上,虚弱地抿了抿嘴唇,解释说:“义弟,先生不是吃的,他是来教我们学问和道理的。” 祁安耐心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对弟弟的宠溺:“学问啊,就是书里的知识,比如怎么写字,怎么算数,还有怎么懂得更多的事情。” 说着他又道:“就像你经常问我的问题,很多答案都在学问里呢。” 祁义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那,那是不是学会了学问,就能知道我种的花儿草儿叫什么名字,要怎么长得更好?” 宴霜清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啊,义儿好好学习,书本能解答你大部分的疑惑。” 小不点儿好奇地追问:“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啊,便等你长大了,自己去找答案了。”宴霜清顿了顿,“说不定,义儿也能写本书,留给以后的孩子们学习呢。” 祁义顿时受到了鼓舞般,举起了小拳头:“好!义宝决定了,以后要刻苦钻研,写一本讲花草的书!这样大家都能知道,哪些花草有毒不能碰,哪些可以救人了!” 而祁母本来听到前边,还觉得是否纵容祁义养花草是有些玩物丧志了,可听到后面,也被祁义天真却善良的愿望而感染。 她不由得开口赞叹: “好啊,那义哥儿可要记住自己的愿望,将来实现写尽天下花草的誓言!” 语气中,却难免带上了对孩童天真幻想的调侃。 第67章 读书种子 宴霜清揉了揉祁义的小脑袋: “那母亲便等着咱们义宝的大作了哦!”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哥哥好好休息,等哥哥身体好了,你们再一起跟先生学学问。” 祁义闻言,立刻乖巧地点头,小脸蛋上写满了认真:“嗯!那我不打扰哥哥了,哥哥你要快快好起来,带我一起学学问!” 而祁仁此时也大声道:“对对对,我们不打扰大哥哥了,到时候一起练武,一起学学问!” 祁安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祁母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欣慰。 她忍不住将宴霜清拉到一旁,眼眶微红,小声说道:“霜清啊,你真是我们府上的福星。为了祁安,为了整个家,你费尽了心思,我这心里真是……” 说到这里,这位饱经风霜、平时泼辣不已的老太太,竟忍不住哽咽了。 宴霜清连忙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回应: “母亲您言重了。” 她解释说:“我作为祁安的婶婶,自然也是希望祁安能有个好前程,毕竟这世道,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 祁母却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说来惭愧,我们府上啊,全都是些大老粗,使枪弄棒那是在行,可说起读书啊,那是想都不用想。” “我公爹,我那躺在床上的丈夫,还有泽钧……当年读书的时候可那叫一个折磨啊,不止折磨他们自个儿,也折磨长辈和老师啊!” “特别是你家的泽霆,那叫一个皮啊,老爷子的鞭子都抽断了两根,还梗着脖子背串了诗词。” “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雌雄’、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桃花流水鳜鱼肥’……背串了偏偏这前后句子还能圆上,都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 宴霜清听着“你家的泽霆”,脸上不由得有些羞涩。 可听着祁泽霆年少时的趣事,又难免有些好奇: 原来飒爽英姿的少年将星,年轻时是这个样子的吗…… 祁母又兴致勃勃地数落了一通,才扯回正题:“所以啊清儿。我啊,对咱们家能出个读书种子这事儿,已经是死了心了。” “你的心意母亲领了。可未免你请不到人,或是反而因为这群皮猴子得罪了先生,不如还是算了吧……” “更何况,这群孩子也不爱读书……” 祁母认为祁家的男儿都是不爱读书的。 宴霜清却并不这样想。 刚刚祁安的样子,分明是对读书感兴趣的。 而且据她观察,平日里祁安也会在练武的间隙偷偷拿出书来看。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见到其他人,他就会把书给收起来。 她轻轻拉过祁母,示意她看向一旁正低头不语的祁安: “母亲,您看安哥儿现在这样子,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您仔细瞧瞧他的眼睛。” 祁母顺着宴霜清的目光看去,只见祁安虽然低着头。 但偶尔听到祁仁和祁义两兄弟讨论跟着先生要读什么书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竟然焕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光。 与平日里他平静到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不同。 毋庸置疑,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望。 她心头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祁母的声音微微颤抖,“清儿,你是说……” 宴霜清点点头,语气中满是肯定:“是的,母亲。安哥儿他,其实是想读书的。” “只是,可能一直以来,缺了我们这些长辈的鼓励和支持,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不能学文的,又或者,是误解了些别的,才有意隐瞒了下来。” 祁母闻言,眼眶再次湿润了。 她紧紧拉住宴霜清,声音哽咽:“霜清啊,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失职。安哥儿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久,可我竟然连他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 “情何以堪啊!我真是……愧为安哥儿的祖母了。”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母亲,你别这么说,而且也不用自责,毕竟孩子们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的。” “可是,可是……”祁母哽咽。 宴霜清再次安慰:“即便是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在发现也不晚。何况安哥儿聪慧沉稳,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定能在学问上有所成就。” 听到这里,祁母才缓过劲来。 她点头,语气多了几分振奋:“清儿,你说得对,以前是我太疏忽了。今后啊,我就全力支持祁安读书!” “既然孩子愿意学,不管他学得怎么样,我都要让他试试。” 宴霜清自然应是:“母亲这番良苦用心,安哥儿肯定会明白的。” 说完又是一阵对祁母的温言劝慰,如同春日细雨,洒落在祁母的心田,熨帖不少。 然而,这番对话并未持续太久。 “老夫人,厅堂外来了田庄的管事,说是有些事急需您去处理!” 丫鬟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从门外传来。 祁母一听是田庄的事,眉头便蹙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宴霜清,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虚弱的祁安,有些顾虑:“霜清,我这厢还有些事,安哥儿这边……” 宴霜清很快反应过来:“母亲您先忙,这里有我陪着祁安便是。” 祁母点头,正欲离去,却又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祁泽宥以及两个年幼的祁仁、祁义厉声说道: “宥哥儿、仁哥儿还有义哥儿,你们随我一起去吧,就别在这儿打扰安哥儿了。” 三个小家伙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跟在祁母身后,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宴霜清和祁安,眼中满是不舍。 待一行人相继离去后,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宴霜清的目光重新落在祁安身上,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安儿啊,”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微风,“二婶婶有话想问问你。” 祁安抬头望向宴霜清,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二婶婶请问。” 宴霜清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祁安的脸色立刻苍白了下来。 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二……二婶婶,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以为,我瞒得很好……” 第68章 又生波澜 宴霜清拿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目光温柔中带着关切: “安哥儿,你见到血会有些不自在的事情……是何时开始的,可曾告诉你母亲和祖母?” 祁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他本以为对方是看出了自己刚刚在装睡,可没想到,二婶婶说的是这件事。 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竟被二婶婶如此轻易地察觉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紧张: “二婶婶,我……我没告诉任何人。” “家里已经够难了,祖母很累,母亲很痛苦,安儿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更难过,觉得安儿是个唔——”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宴霜清捂住了嘴。 她冲他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疼惜:“好了,安儿,婶婶会尊重你的意愿,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但你记着,在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心里,祁安就是那个最让人放心,最懂事大方的孩子。是祁家的骄傲!” 祁安闻言,眼眶微红。 他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二婶婶,谢谢您。” 说着,他还嗫嚅起来:“这件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听说多接触可以减轻恐惧,也一直在尝试……” “最近一段时日,母亲只要清醒了便会把我叫过去,泼我一身的血,说是为了我好。” 他看着宴霜清,面上是从未见过的脆弱,却又带着一丝希冀: “婶婶,是不是母亲也知道了这个秘密,才特意寻来巫师……” 宴霜清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璀璨的眼睛,竟有些不敢对视: 她该怎么说呢? 说他的亲生母亲,不仅没有发现孩子的恐惧,反而一心只想利用孩子,去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祁安见宴霜清没有回应,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垂下眼眸: “……也对,安儿身为武将家的孩子,怎么能怕血呢?简直是个笑话,母亲对我失望也很正常……” “安儿怎么会是笑话?就算是失望,长辈也只会对自己失望,失望自己没能顾惜到孩子。” 宴霜清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轻声安慰:“安儿,心生惧,心生怖,乃人之常情,你实在不必为此感到羞耻或是自责。” “能做到做人端正有方,做事无愧于心,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便已经足够了。” 说完,宴霜清的心里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祁安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痛楚,才克服了恐惧,从一个怕血的孩子,变成了生砍人手都毫无反应的铁面小将军? 若说此前,宴霜清对祁安的感情,更多是源自于对上辈子那个替她说话,为她报仇的将军; 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到不会埋怨他人,只会责怪自己的孩子。 宴霜清除了那份感激和钦佩,又更增添了一分长辈对子侄的疼惜。 想到这里,宴霜清轻轻握着祁安的手,话语中满是温柔与坚定: “安哥儿,听婶婶说,你无需再勉强自己了。家中的重担,自有我和你二叔祁泽霆来扛。” “你若仍是想克服恐惧,婶婶不拦你,只是行动前必须提前告知婶婶。循序渐进方是正理。” “安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经过此次也该知道,你若有恙,才是真正让大家担心难过的啊!” “何况,这事也并非必须克服不可的事。待先生来了,你好好读书,也自有一番造化。” 祁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微弱却坚定: “二婶婶,不论安儿是读书还是习武,都绝不允许自己日后,有这样容易拖累祁家的毛病……”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疼惜:“傻孩子,你的心意婶婶都懂。但记住,家人之间,是相互扶持,何来拖累一说?” 留意到祁安稚嫩的小脸上已有些控制不住地露出疲惫之色,宴霜清的声音更加轻柔:“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好了,睡吧。” 祁安乖巧地点了点头,缓缓躺下,目光仍紧紧跟随宴霜清的身影,似是不舍。 宴霜清见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为祁安掖好被角,动作中透露出母性的细腻。 她坐到榻边,轻声哼唱起了一首儿时的歌谣:“月儿弯,星儿照,阿宝入梦了……” 她的歌声舒缓而轻柔,如同春风拂面,让祁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安宁之中。 仿佛真的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在梦境的边缘,祁安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二婶婶,这首歌谣真好听,真好……” “你……你可以把安儿当成你的孩子,继续唱下去吗?” “就……一日,不,今夜就好。” 宴霜清停下哼唱的声音,轻轻俯身,在祁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傻孩子,二婶婶心里,你便是成亲生子,老到掉牙了,也是二婶婶的好孩子。” “快快睡吧,二婶婶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若喜欢这歌谣,我便一直唱下去,唱到安儿啊,一听到这首歌谣,就腻味得皱眉头!” 她轻轻用指尖揉开祁安原本紧锁的眉头,又继续哼唱着。 祁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听着。 他的嘴角,忽然多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上落了下来。 宴霜清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 “好好睡吧……” * 几日后。 宴霜清坐在院中,正端着一本书册翻看着。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凝翠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语气里满是惊慌。 宴霜清示意一旁为她捶肩的映紫先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凝翠:“凝翠,怎么了?” “小姐,刚刚我出门碰着了宴家的小厮,说是老爷要你立刻回宴家,有要事相商!”凝翠站直了身体,急忙回复。 “我问了问原因,可他支支吾吾又面露惊慌,在我反复逼问下,他说……” 宴霜清挑了挑眉:“说什么?” 凝翠急得跺脚:“说是此前小姐您将巫师交给长公主后,长公主言论过激激怒了圣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小姐您身为那个起火的由头,说不得就得受怪罪!” 第69章 逐巫后续 几日前,宫中。 宴会上觥筹交错,老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龙眸微敛,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长公主周姳瞅准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向皇帝进言:“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进言。” 皇帝微微睁开眼,看着长公主,面色喜怒难辨。 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缓缓移至嘴边:“哦?姳儿,今日宴会的日子,你有何事要谏言?” 周姳下意识地忽略了老皇帝语气中的警告,身姿挺拔如松:“父皇,近日儿臣听到一则传闻。祁家有巫师借祈福为名,让祁大将军的嫡长孙祁安中毒甚至险些丧命,幸得定北侯夫人宴霜清机警,这才识破了那巫师谋财害命的阴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个躬身,才继续道:“宫中方士法师众多,儿臣实在担忧。在此斗胆,请父皇以此为戒,保重龙体。” 皇帝听了,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没有说话。 右侧的王贵妃却是先着急了,毕竟,长公主说的巫师,当初她可是对其赞赏有加的。 她连忙开口:“姳儿,你此言差矣!”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圣上御极多年,平昌朝风调雨顺,有奇人能人、奇门异术,亦是应有之义。至于那祁家逐巫一事,内情尚不明朗,便真是那巫师一念之差,也不可因那一人之过,累及天下啊!” 长公主听了,眉毛一竖:“贵妃娘娘,你三言两语,将那害人之术说得这般轻巧,莫非娘娘也懂此等法术不成?” “何况,古来多少帝王将相为求长生不顾一切,可到头来,有哪一个求得了?” “万一中间有人心怀诡念,伤及父皇,这责任难道是您这位贵妃娘娘,担待得起的吗!” 王贵妃顿时泪盈于睫,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皇上!我不过是好心劝慰,长公主怎这般想我!” “皇上,您可是天子啊!圣上英明,那些方士纵有天大的胆子,难道敢欺君吗?” “长公主便是怀疑我,也不该怀疑您的威严啊!” 周姳闻言心中怒意大起,她刚想开口,却被老皇帝打断: “好了!都消停会儿!” 王贵妃听话地闭上嘴,只是一双狐狸般妖媚的眼睛,仍旧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 周姳忍不住再次开口:“父皇,儿臣——” “——够了!”皇帝突兀地一声咆哮,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砸,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圣上息怒。” 皇帝长呼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有暴雨将至之意:“朕说的话,没听见是吗?长公主殿下!” 周姳被父亲这句诛心之言刺得眼眶立刻红了。 她低下头,跪倒在地:“儿臣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不敢?我看长公主倒是大胆得很。” 周姳听得心里更是难过,可因为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错,只得闭着嘴,连连重重地将头磕在地面上,砸得额头快要渗出血来,也没有停下。 皇后在一旁,看着爱女受伤,心中暗急,可也不敢阻止。 她只得暗中观察着皇帝的表情,直到对方脸色缓和了些,才连忙起身,行至皇帝身侧,为皇帝夹了几筷子小菜: “陛下息怒,姳儿她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只是小女儿家冲动了些,说话有失分寸,陛下责罚她便是,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来,陛下您刚刚饮了不少酒水,还是先吃些热乎的小食,暖暖肠胃。” 皇帝虽未阻止皇后的举动,可面上却依旧冷淡:“朕看来,这担心,倒是未必。” 王贵妃眼睛一转,也跟着在旁边求情:“皇上,长公主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有时候啊,好心好意,难免会被些不怀好意的人蛊惑。” “臣妾听说,那位向来不畏直言的海谏官家的夫人,近日多次上门拜访长公主呢。”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哦,是吗?” 周姳额头触地,长跪在御前。 她知道王贵妃的意思。 无非是让她把今日触怒父皇的罪过推给海谏官。 这样,既替圣上找理由除了这个总是触怒圣上的犟骨头,又让她和母后欠了一份人情。 更重要的是,朝中文官多青睐于文质彬彬的周珲,可海谏官是其中少有,坚持礼法“无嫡立长”的高位文臣。 若能把他除去,哪怕只是贬去异地,也能大大减轻周珲夺嫡的难度。 可周姳心中自有骄傲,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推诿他人? 而且,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伤害了这样一位忠心为国的好大人! 想到这里,周姳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坚定:“父皇,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意愿,与旁人无干!” “神仙法术虚无缥缈,纯粹无稽之谈!父皇,万万不可沉迷于此啊!” 皇帝听了,却没有半点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啊,公主大了,有主见了。” 周姳面色松了些,可一旁的皇后却吓得几乎握不稳手中的筷子。 毕竟是相处数十年的枕边人,她如何不知道,只有皇上下定决心要对人下狠手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努力掩盖住心中的寒意,斟酌着,又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 “陛下,姳儿再怎么长大,终究是你我的亲生孩儿,心里也是挂念着她的父母的。” “更何况,姳儿今天虽是冲动了些,可俗语有云,话糙理不糙。” “臣妾以为,方士之术虽有其玄妙,但过犹不及,确需审慎对待。” 皇帝静静地接过热茶,看着茶水蒸腾而上的热气:“皇后,也赞同长公主之论?” 皇后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抖:“臣妾,也是关心……” 哗—— 滚烫的茶水被皇帝直接泼在了皇后的衣襟上,顺着流入她的脖颈,瞬间皮肤通红一块。 他厉声斥责道:“朕行事,何须旁人置喙?皇后,安分守己,方为后妃之德!” 此言一出,宴席上本就落针可闻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长公主看着母后当众被父皇这般责辱,急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皇后忍着脖颈处传来的刺痛,低下头请罪:“皇上,臣妾与姳儿对陛下的心意,天地可鉴!” “至于今日之事,女不教,母之过。若陛下认为姳儿或是臣妾行事不当,便请都责罚臣妾吧。” 长公主怎能接受母亲替她受过,连忙大声道: “父皇,母后是关心则乱,请您不要怪罪于她!今日若有错,便是儿臣今日说话过于直白,甘愿领受责罚,但请父皇对我所说之事,考虑一二为好啊!” 皇帝见状,怒意难平。 他一拍龙椅,震得满室皆惊:“好啊!母女情深,倒显得朕不是人!” “尔等既如此执迷不悟,朕便成全尔等!来人,将长公主与皇后即刻送回宫中,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众人皆噤若寒蝉,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目光不敢与盛怒中的皇帝相交。 长公主与皇后,虽面色惨白,眼眶通红,却也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保持着仪态。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恭敬行礼: “臣妾领旨,谢陛下恩典。” 语毕,她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随后便转身,在宫女的引领下,缓缓离去。 长公主紧随其后,临行前,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以一种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皇帝说道: “父皇,儿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大好河山。望父皇明察秋毫,勿让奸佞小人蒙蔽圣听。” 言罢,她未待皇帝回应,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宴会厅。 “贵妃,刚刚长公主说,是定北侯夫人逐了那巫师?”皇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沉声开口。 王贵妃眼见皇帝的怒火有了波及的对象,还刚好是害她儿子失了亲王位置的罪魁祸首之一,心中暗喜。 她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是啊,陛下!那巫师我也见过,年迈持重,这次也是因为祁老将军的妹妹多次邀请,又怜惜那祁家长媳徐氏因丈夫早逝而失了神智,才登门做法呢!” “本来臣妾听说啊,那徐氏因着大师作法,每月已能有几日清醒些,也不知如何惹了那位新妇,竟被这般丢脸地逐了去!” 皇上看了身旁的隋公公一眼:“明日,你去宴相府上一趟。” 隋公公低下头:“是,圣上。奴才明天一早便去宴相府上,请宴相觐见。” “恩……三日后吧。”皇上顿了顿,“说起来,宴相身为朕之肱骨,听说女儿们如花似玉,聪慧机敏……” 隋公公会意:“奴才明白。会让宴相带上他的女儿们一同入宫。” 王贵妃连忙插话:“陛下,那宴家二女儿是珲儿的良娣,是个有心思的。见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主动留在我宫里照顾,还日日到佛堂,说是愿为皇家抄经祈福呢!” “是吗?”皇帝这才把眼神落在王贵妃身上,似笑非笑,“能入了贵妃的眼,倒是她的福气。” 王贵妃被皇帝的目光刺得心里有些哆嗦: 莫非皇帝看穿了她…… 但自古婆婆给儿媳立规矩,天经地义!何况宴婷婷还不是她的正经儿媳…… 这样说来,宴婷婷能有机会被她教训,确实是福气! 想到这里,王贵妃顿时娇笑道:“陛下这么说,臣妾倒是受宠若惊了~~”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销魂的小尾音,让皇帝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 宴府。 宴霜清刚步入正厅,便听到宴丞相一声怒吼: “宴霜清,你干的好事!” 第70章 入宫觐见 宴丞相端坐于主位之上,双手交叠于膝前,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眉宇间紧锁着不悦的沟壑。 “霜清见过祖母、父亲、继母。” 面对这般架势,宴霜清却是面色不变,轻提裙摆,微微欠身行礼。 她的目光在宴丞相阴沉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继母魏采岑和面色凝重的宴老夫人。 宴丞相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宴霜清,沉声道: “霜清,你犯下大错,可曾想过宴家?” 宴霜清心中早有猜测,但面上仍保持着一派镇定。她轻轻摇头,答道: “女儿却是不知犯了何等过错,令父亲这般恼怒。还请父亲明示。” 宴丞相冷哼一声:“你行事轻率,竟敢擅自驱逐皇家青睐的巫师,还故作不知?” 宴霜清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却坚定:“父亲,那些巫师以迷信之名,在祁家行骗财害命之实,清儿驱逐他们,何错之有?” “荒谬!”宴丞相一拍扶手,怒目圆睁,“你可知,那巫师得了王贵妃称赞,你这般做法,岂不是狠狠地打了贵妃的脸!” “还有,天家如何重视方术,你难道不知吗?” 继母魏采岑在一旁适时地插话,声音柔和却暗藏锋芒: “是啊,霜清,你做事怎可如此轻率?王贵妃可是你妹夫的母妃!” “你妹妹为了家族荣誉,在宫中孝顺婆母,日夜祈福,可你却这般行事,却是大不应该啊!” “继母此言差矣。婷婷宫中伺候贵妃是孝顺,我为了夫家驱逐恶人,又何尝不是孝顺呢?”宴霜清目光冷峻,看向魏采岑,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你……” 魏采岑一时语塞。 她想说,那日渐衰微的祁家,哪有资格与未来储君二皇子相提并论? 可这话心里想想无妨,到底不能说出口。 她看了眼宴丞相的表情,了解对方贪慕权势的性情,随即换上了一副哀怨的表情: “老爷,您看霜清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她这样做,得罪了贵妃,更得罪了圣上啊!” “万一,让圣上误以为,霜清的胡闹之举,背后是有人指使……岂不是滔天大祸啊!” “继母,我并非不顾宴家安危,反而是为了宴家的长远考虑。”宴霜清声音虽平静却坚定,“若宴家因庇护这些骗子而声名狼藉,那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 此时宴老夫人坐在一旁,脸色阴沉,虽未言语,但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透露出对宴霜清的责备。 而宴丞相更是眉头紧锁,被气得不行的样子。 魏采岑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爷,不是我说,霜清这孩子她真是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她这样一意孤行,不顾家族利益,驱逐巫师,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宴家遭到皇家的责罚吗?” 说着,又怕大家听不见似的,高声说道:“听说那日宴会后,皇后和长公主便一直被禁足,不许任何人探视呢!” “老爷虽受圣上重视,但论及情分,可比不上那两位啊!” 魏采岑的添油加醋,如同烈火烹油,让宴丞相本就愤怒的心火更是熊熊燃烧。 他怒视宴霜清:“宴霜清!你现在便亲自去请回那巫师。他若不回来,你以后也别回宴家了!” 宴霜清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与宴丞相对视:“父亲,女儿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些巫师已经害了多少人?我们宴家,岂能同流合污?” “你!”宴丞相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还不认错!” 宴霜清见状,心中更加坚定:“无错之有,何来认错?父亲,您乃丞相,为百官之首,若是为了上意丢了骨气,失了官声,才是真正没了立身之本啊!” 魏采岑继续添油加醋:“老爷,您听听,霜清这孩子是在质疑您的决策,质疑您不顾家族清名,不辨是非呢!” “我宴家家规森严。当初婷婷不过一时冲动,罚没了多少嫁妆!现在霜清这般执着……老爷,玉不琢,不成器啊!” 宴丞相自然是听进去了,此时的他已经被彻底激怒:“放肆!为人女儿,你竟敢当众质疑为父?” “今日,老夫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言罢,他扬起手,掌心带风,眼看就要落在宴霜清的脸上。 宴霜清眼睛微眯,身子一动,准备避开。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 “隋公公到!” 门外传来通报声,打破了这紧绷的氛围。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整理仪容。 只见隋公公身着一袭华丽的宦官服饰,步履稳健地步入厅中,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阴恻恻的神情。 宴丞相连忙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换上一副温和的态度: “隋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他拱手行礼,心中却暗自揣测着隋公公的来意。 隋公公微微颔首,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宴霜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才不急不缓地道: “宴丞相客气了,杂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来。” 隋公公轻轻一笑,朝着宫中方向施了一礼:“圣上口谕!宣宴相与其长女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第71章 添油加醋 宣读完旨意,隋公公看向宴丞相和宴霜清,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宴丞相,祁二夫人,请随杂家入宫吧。” 宴丞相闻言,心中虽有万般疑问,却也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暂且压下: “微臣遵旨。” 宴霜清亦是点头应是:“臣妇遵旨。” 然而,厅内的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皇上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尤其是宴老夫人,一直沉默的她,此时倒是开了口:“隋公公且慢。” 隋公公回头望去,询问:“宴老夫人,何事?” 宴老夫人心中疑云密布,但面上仍保持着端庄,她再次向隋公公行礼,问道:“隋公公,老身斗胆问一句,不知皇上召见忠淮与霜清,所为何事?” 魏采岑此时心里也是好奇到了极点。 她心想,这皇上把两人召进宫中,肯定是为了这驱逐巫师一事。 指不定,是要给宴霜清点颜色看看呢! 因为宴霜清,她失了管家权,女儿婷婷也只能以良娣身份入二皇子府。 原本婷婷说贵妃让她入宫觐见,还以为是女儿得了青睐。 但婷婷一连几日都呆在宫中,她也是过来人,怎么能不知道王贵妃这个婆母在做些什么呢! 为此,她已经心焦了很久,可也不敢责怪贵妃。只能对着宴霜清这个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现在,她巴不得宴霜清赶紧进宫,最好直接被皇上赐死! 想来,贵妃也会帮忙“说情”的! 想到这里,魏采岑昂着脑袋观察着隋公公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可隋公公却只是阴恻恻地一笑: “宴老夫人,皇上之意,岂是杂家所能妄自揣度?您只需静待消息便是。” 顿了顿,他又开口:“宴丞相、祁二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吧。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呢。” 说罢,隋公公便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宴老夫人闻言,心知从隋公公这里问不出更多,只得作罢。 宴丞相与宴霜清则一并跟上,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途。 * 隋公公引领着宴丞相与宴霜清步入御花园。 园中花香四溢,鸟语啾啾,一派宁静祥和之景,却难掩宴丞相心中的忐忑。 他压低声音,对宴霜清严厉提醒:“等会你切记,在皇上面前,万不可乱说话,一切言行需谨慎。” 宴霜清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跟在宴丞相的身后。 她神色从容,像是根本没把此事放在眼里。 宴丞相见状,又是一阵怒意,但奈何此处是宫中,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宴丞相,宴小姐,请。” 随着隋公公的通报声,二人步入皇帝所在的凉亭。 皇帝端坐于主位,面色平静,喜怒难辨,二皇子的生母王贵妃则坐在一侧,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宴霜清。 而身为二皇子良娣的宴婷婷,此时正手持玉壶,为皇帝与贵妃轻斟茶水。 她伺候人的动作很是娴熟,没有半点过往相府嫡女的骄矜。 只是行走间,脚步有些踉跄,似乎是腿脚有些不便。 宴霜清暗暗观察着,一边随着宴丞相躬身向皇帝和贵妃行礼: “臣宴忠淮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臣妇宴霜清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平身吧。”皇帝淡淡开口,目光在宴霜清身上稍作停留。 “谢皇上。” 凉亭里沉默了片刻,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不温不火,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今日唤宴卿与你女儿前来,并无大事,只是朕有些琐事,却是好奇。” 宴丞相闻言,心中一紧,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道:“陛下请讲。” 皇帝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在宴霜清身上停留,似是在打量,又似是在思考。 “宴霜清,朕听闻你前几日,在宴家驱逐了贵妃称赞过的巫师?” 宴霜清上前一步,行礼后坦然回答: “回皇上,确有此事。那巫师仗着懂些民间戏法,蒙骗我家神志不清的长嫂,让我那未及冠的大侄服了有毒的符水。” “我身为祁家儿媳,断不能容忍这等恶人胡作非为!” 闻言,皇帝并没有立刻开口。 而是转头将视线投向了宴丞相。 “宴爱卿,朕问你,此事,你可知情?”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般敲击在宴忠淮的心头。 宴忠淮闻言,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颤抖着回答: “陛下,臣……臣实在不知小女宴霜清竟会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他悄悄朝着远离宴霜清的方向挪了两步,恨不得与这女儿彻底划清界限: “臣忠心耿耿,只知一心奉公。这宴……不,祁氏在臣府中时还算安分守己,哪知入了祁府,行事竟然如此孟浪!” “此事,与宴家无关,更与臣无关,还望陛下明鉴啊!” 说着,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亭亭玉立的宴婷婷,示意对方求情。 宴婷婷奉好茶水,本来老实地站在贵妃身后随侍。 她身着淡粉色绣花长裙,发间并无过多珠翠,脸色亦是涂了粉也盖不住的憔悴无神。 留意到父亲的目光,她倒是打起了精神,头一偏,故意装作视而不见。 直到对方的眼神从原本高高在上的命令,变成虚弱的求助,才大发慈悲般地,嘴角更是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轻启朱唇,声音温婉却带着几分挑衅:“父亲大人此言差矣。姐姐行事作风向来有主见,尚未出阁时,便可替了母亲当家作主,可并非父亲说的那般,胆小慎为啊!” “再者,驱逐巫师,姐姐此举,按她所说,可是有理有据呢!” 宴丞相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心中五味杂陈。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会在此时落井下石。 宴忠淮心中暗骂宴婷婷不识时务,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继续苦苦哀求: “陛下,婷婷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望陛下不要与她计较。” “至于霜清,定是受了旁人蛊惑,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我此前便已对她下了通牒,必须请回大师,不然,她便不配再为我宴家女,老夫定要将她,逐出家门!” “左右老夫,还有婷婷这个女儿!” 宴婷婷听到“逐出家门”四字,早已无法按捺内心的喜悦。 她看到宴忠淮说到最后时,有意瞥向她的眼神,也明白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了。 于是,她老实地闭上嘴,只是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 皇帝微微眯眼,目光在宴忠淮与宴婷婷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宴婷婷那张,看似无辜却又藏着几分狡黠的脸上。 宴婷婷眼见气氛紧张,皇帝眉头微蹙,心中暗喜。 她以为自己的话已奏效,便继续添油加醋道: “陛下!臣女所言,皆是有凭有据,并非空穴来风。” “霜清姐姐她,行事向来独断专行,此番驱逐巫师,更是未与任何人商议,完全未曾顾及皇家颜面。” “而且,霜清姐姐,前些时日可是频频拜见长公主呢……” 皇帝闻言,面色微沉,目光在宴婷婷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她的真意。 而这时,一旁的王贵妃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个宴婷婷,她“教导”了那么久,竟然还敢当面放肆! 区区一个良娣,竟然未经她这位婆母同意,便当着她的面擅自在皇上面前开口说话,简直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更可恶的是,她好不容易借着此事,把海谏官那个又臭又硬的家伙拉下水,想替儿子铺好路。 结果她儿子的妾室,还在这里帮倒忙? 又想起当初周珲因为这个女人才只得了个郡王位置,还被加以“谨”的封号警告…… 王贵妃更是面沉如水。她目光冰冷地给了自己的心腹嬷嬷一个眼神。 对方会意,一把将喋喋不休的宴婷婷扯到一旁。 她手上的力道之大,几乎隔着衣裳,把宴婷婷的手臂捏了个铁青: “宴婷婷,你身为侍候主子的奴才。圣上未曾开口,贵妃亦没有吩咐,你哪来的胆子说话?!” 第72章 恶婆贵妃 宴婷婷被贵妃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一颤,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她慌忙跪下,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贵妃娘娘息怒,婷婷……儿臣只是一时情急,望娘娘见谅。” 然而,贵妃并未打算轻易放过她。 她步步紧逼,厉声呵斥道: “宽恕?你一个小小良娣,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嫁入宫中也好些天了,怎么还不懂规矩?!” “只有本宫的正经儿媳才有资格叫儿臣,你哪来的胆子乱开口?!” 说罢,贵妃转而面向皇帝,一双狐狸眼熠熠生辉: “皇上,臣妾以为,长公主和定北侯夫人都不是冲动妄为的人,若非有人引导,怎会如此行事?” “更何况,将心比心,女儿家心中只有后院,驱逐巫师,违背圣意,只有前朝那些向来与圣上过不去的倔驴,才会关心这些啊!” 她举起纤纤玉手,为皇帝满上茶水,声音娇柔: “皇上,您可别听信了慎良娣的话,臣妾看来呀,她就是轻浮,嫉妒心重!” “臣妾教了这么几天,见她举止乖巧,还以为扳正了过来,可现在看来嘛……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早已跪在地上的宴婷婷一眼: “嬷嬷,一会儿便去告知珲儿府上,这丫头啊,母妃再替他,好好管教管教!” “便多待个五日……不,十日吧!” 听到再服侍贵妃十日,宴婷婷本就憔悴的小脸更是苍白如纸。 她哆嗦着,努力压抑住跪在地上膝盖传来的阵痛,连声求饶:“贵妃娘娘息怒,臣……不,妾身知错……” 说着,又转头向皇帝求情:“陛下,妾身并无他意啊!求陛下宽恕!” 她用力地磕着头,脸上的妆容也因为泪水和汗水花了大半,露出乌青的黑眼圈。 皇帝见状,有些嫌恶地移开视线。 他轻轻敲了敲茶杯,示意二人安静。 他沉吟片刻,目光在宴婷婷与贵妃之间来回扫视,最终缓缓开口: “那便如爱妃所言吧。” 王贵妃眼睛一亮,乘胜追击: “皇上,只是今日观这良娣举止,确实有违圣上期许。不如,便褫夺了那封号吧?” ?! 宴婷婷听了,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她身为丞相府嫡女,只能做良娣已经是委屈了。 好不容易得个封号,竟也要被夺了去! 更过分的是,还是贵妃开的口! 她可是她的亲婆母啊!枉她这几日忍辱负重。 天没亮就起床伺候梳洗,白天跪在佛像前抄经祈福,跪得膝盖都青紫一片。 晚上还要捡佛豆,还只让点一盏小油灯,美其名曰勤俭乃后妃之德…… 王贵妃却是没有在意宴婷婷眼中的委屈和不甘。 在她看来,这个慎良娣封号存在的本身,便是对二皇子一系最大的嘲讽! 若不是宴婷婷,她本打算软磨硬泡,就算不能正式当上储君,也能趁着大婚得封亲王。 而且必须有个尊贵的封号,比如“宸亲王”之类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谨郡王,一个慎良娣,倒显得她的皇儿,只配和个妾室成双成对一样! 想到这里,贵妃声音愈发柔了些: “皇上,珲儿的王妃即将入府,臣妾,也是慈母心肠,不忍心让未来正经儿媳,失了面子啊!” 皇帝看了她一眼:“怎么,朕给儿子赐个女人,倒是错了?” 贵妃被皇帝这样反问,本想替皇帝揉揉肩颈的手顿时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讪讪地收回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宴丞相: “宴卿,你的女儿是规矩差了些。可君臣一场,朕总该是对她多些容忍的。” “封号,便还是留着吧。只是,下不为例。” 一番话说得本来惴惴不安的宴父险些落下泪来:“圣……圣上厚爱,臣,实在是难以为报啊!” “圣明慈爱,福泽天地,古往今来,至高至圣莫过于陛下!” “臣卑贱之躯,定当日夜叩首,愿陛下长生久视,平昌万万年!” 宴霜清在一旁听得心里是感叹不已: 难怪自家的好父亲,才干平平却能当上百官之首。 虽说祖上享有盛誉,可这样毫无脸皮地将夸张到腻味的龙屁,拍得自然不做作,也是一种本事! 甚至还能利用自己刚才的慌乱,让此刻的奉承,显得更加自然三分…… 而宴婷婷留意到自己父亲的表现,她也不是个傻子,连忙磕头谢恩,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婷婷谢陛下隆恩,定当铭记在心,绝不再犯!” 皇帝点点头:“都起来吧。” “宴卿,咱们也算是儿女亲家,不必多礼。” 宴父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宴婷婷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只想离皇帝和贵妃越远越好。 见状立刻凑上前,不着痕迹地拍开宴霜清本欲伸出的手,搀扶着宴父起身。 “……”宴霜清有些无语:刚刚才犯了错,现在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搞小动作? 不过她也无意与宴婷婷争这伺候人的事,宴婷婷既然习惯了,那她去做便是。 一旁的贵妃,原本因着皇帝不冷不热的反应有些郁闷,见状,怒火顿时有了发泄之处: “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前头方大师才说了,各时令皆有所为呢!” “初春时节,万物生长,那脏东西也容易萌生。虽陛下福泽深厚,可到底不得不防啊!” “可惜了,若是那位巫师未被……离开,他的驱邪阵法,想来能有大用。” 听到这里,皇帝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宴霜清身上。 第73章 反将一军 宴婷婷跪在一旁,低垂着头,看似恭敬,实则心中暗自窃喜。 她偷偷抬眼,瞥着帝妃二人的神色,一抹得意之色悄然爬上了她的嘴角。 心中默念: 宴霜清,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然后皇帝却并未开口。 他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晃动着茶水。随着阳光渐盛,茶水泛着金黄的光泽。 宴霜清知道老皇帝的性子,是断不会先开口,丧失主动权的。 于是,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可否让臣妇辩白一二?” “宴霜清,你还敢狡辩?”贵妃却是忍不住了,看着宴霜清的眼里满是狠意。 毕竟,这也是害他儿子在夺嫡路上失了先机的仇人之一! 宴霜清面对贵妃的质问,神色自若,声音坚定而清晰: “贵妃娘娘,臣妇并非狡辩,而是澄清事实罢了。” 她挺直腰板,目光清澈,继续说道:“臣妇驱逐巫师,实乃出于对皇室安危的考虑。” “那些巫师以鬼神之名行骗,损了些钱财事小,让百姓只知求神拜佛,不思为国效力事大。更何况,那仙符丹药功效不明……” “臣妇认为,成败在人,寄心仙佛,实在容易让有心之人借机生事,甚至是,暗中谋害。” 贵妃哪里听得了这些,毕竟若是将巫术辩伪,那她作为举荐人,必定会令皇上心生芥蒂。 她连忙插嘴反驳道:“此言差矣!” “巫师德高望重,他们向来深居简出,若非圣上德高恩重,也不会出山,实在功不可没。” “何况,天人感应乃古往今来的铁律。你区区一个大门不出的小女子,只因自己未曾见过,便轻易否定他们的存在,未免有,坐井观天之嫌!” 宴丞相此时生怕惹火上身,只想早点撇清关系,便也忍不住一边落井下石,一边撇清关系: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清儿,你可知你一时无知,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我宴家的宝贵名声!” 宴霜清却是回以温和一笑:“父亲,霜清是对是错,自有上意定夺。” 宴丞相顿时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抓着这句话头不放: “圣上!此女固执不认错,臣忝为人父啊!臣,跪请请陛下明察秋毫。” “我宴家老小向来忠心君上,莫要因这逆女,断了无辜之人的前程啊!” 而面对众人的责难,宴霜清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她昂着头,缓缓道: “陛下,臣妇行事,皆出于公心。当日巫师之举,确是有意为之。而与长公主来往,正是受了她的教导。” 皇帝一直沉默着,目光在众人之间徘徊,并未开口。 当他听到长远利益时,却是挑了挑眉,询问道:“姳儿?” 显然是有些意外,这个宴家长女,竟能诓了他的嫡长女! 宴霜清点点头,解释道:“臣妇所驱逐者,非真正仙道之人,而是那些冒充方士,招摇撞骗之徒。”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疑惑:“哦?” 宴霜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真正的仙道高人,行踪飘忽不定,非凡夫俗子所能轻易寻得!” “而那些所谓的巫师,不过是一些江湖术士,借仙道之名,行欺诈之实。” “若是因为他们的过错得罪了真正的仙灵,那便是百死莫辩。” 皇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宴霜清的话,随后问道: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巫师心怀不轨?可有确凿证据?” “有。”宴霜清点点头,“是长公主殿下察觉到巫师之中似有异动,担心他们心怀不轨,意图对陛下不利。” “故而,特命令我暗中调查,以免伤了一家人。” 顿了顿,她又斟酌着开口:“圣上,那巫师在府中泼鸡血,喝符水,骗捐银,行为奇异,分明有鬼。” “特别是手一挥大嫂后院里的山石便产生迸裂,里面更是有虫蚁爬行,形成巫字样……” “这桩桩件件的手法,倒与那斗米教,有些相似……” “也不知,贵妃娘娘,可否想起些什么 皇帝闻言,神色一凛:“继续。” 宴霜清缓缓开口,将长公主如何得知裂石之术与前朝余孽关联的秘密娓娓道来。 “我记得长公主曾提过,她在西郊外游玩时,也曾遇到过这一类的巫师。” “当时,那位巫师正在一处偏僻的角落中秘密演练法术,正是那威力惊人的裂石之术。” “长公主殿下虽不懂术法,但裂石之声震耳欲聋,碎石飞溅之景触目惊心,令她印象深刻。” 宴霜清继续说道,“事后,长公主殿下心生疑虑,便暗中派人调查此巫师的来历。” “调查结果如何?”皇帝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经查实,那位巫师并非我朝之人,而是来自南蛮之地,正是前朝余孽的大本营。” 宴霜清的回答沉稳而有力。 她目光直视皇帝,神色肃穆: “说起来,臣妇亦有些好奇。这大师背景古怪,为何能如此顺利,得以侍奉皇家和京城贵人呢?” 第74章 贵妃被罚 贵妃听了,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宴霜清,你放肆!” 宴霜清故作不解地恭敬询问:“贵妃娘娘,臣妇只是心忧此事是否另有隐情,您为何如此反应?” “特别是,臣妇听说,原本这巫师,是要在太后生辰宴上,为太后和圣上表演巫术的,若是他心怀不轨,妄图借鬼神之事祸害皇家……甚是可怖啊!” 皇帝听了,将原本贴在嘴边的茶杯放回桌面。 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贵妃:“定北侯夫人此言有理。贵妃,你如何看待此事?” 王贵妃只觉得一口黑锅就要砸到她身上了,吓得花容失色:“皇上明察!臣妾是听闻那巫师擅长驱邪祈福,见太后今年来凤体有恙,才……才提议此事的啊!” 皇帝嘴角微微上扬了些,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是吗?贵妃身居后宫,倒是从何处听闻的?莫不是,珲儿?” 王贵妃虽不了解此言深意,但本能地,她不想把任何不好的事情揽到自己儿子身上。 可这巫师是她弟弟介绍的,若是说出实情,她那可怜的弟弟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是……是……” “恩?”皇帝眸色更深了些。 王贵妃在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个人名,最终选定了一个相对地位低微的替死鬼。 她吞吞吐吐地说出:“是钦天监新来的七品主簿,李闻。” “呵,李闻啊!”皇帝似乎想起了这个人,“此人年岁才将将过了二十五吧?” 一旁的嫲嫲仗着资历老,大着胆子为自家的贵妃主子找补: “是啊,那李主簿信誓旦旦,以命做保。巫师也确实身怀绝技,娘娘见了,一心为了太后和圣上安危,这才信了他的话!” “哪曾想到,这人竟如此不牢靠!” 贵妃在一旁向嫲嫲投以一个满意的眼神,在一旁拿着帕子嘤嘤哭泣:“是啊,皇上!臣妾以为他忠诚可靠,谁知……臣妾罪孽深重,请皇上……重重责罚吧!” 皇帝却是反而安慰了几句:“前朝之人大多心思诡谲,爱妃天真烂漫,应对不来,实属正常。” “爱妃无需自责,自己好生在宫中休养。万事,有朕。” 说着,他还体贴地拿过贵妃的帕子,为贵妃抹去眼角的泪痕。 惹得本来只是靠着天赋哭出来的贵妃,这下是真的有些真情流露了:“圣上……” “恩。”皇帝点点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子,看得在场之人不禁咋舌。 宴婷婷在一旁,小声地炫耀:“姐姐,贵妃可真是受宠啊!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向来是一体的,不是吗?” 宴霜清微微一笑:“妹妹所言甚是。贵妃乃谨郡王最有力的依靠,故而,身为皇子,孝字重于一切。” 宴婷婷原本还有些迷惑,见宴霜清的眼神瞥了瞥她的膝盖,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是啊……贵妃势大,又是周珲亲母,她本就弱势,这样一来,岂不是周珲登基之前,她都只能继续受磋磨,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可就算心中悲哀,她面上依旧嘴硬:“哼,日久天长,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可姐姐……” 宴霜清却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妹妹说得对,你的福气在后头。” 一句话,噎得宴婷婷说不出话来。 宴霜清也没有再理会她,眼眸低垂: 老皇帝不愧是老皇帝,果然心思深沉。 在她看来,刚才王贵妃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 不论李闻如何年轻位卑,可他终究是前朝之人,正经科举入仕,所在的还是司职解释天象的钦天监! 老皇帝本就忌讳旁人侵犯他的权柄,此事必然会让他联想到储君热门的周珲。而贵妃刚刚三言两语,正是直接坐实了二皇子一系前朝后宫有所关联! 毕竟,若无二皇子,贵妃如何能与前朝联系…… 而刚刚那番话,旁的都不是关键,最紧要的是那句“自己在宫中休养”……想来,这位贵妃今日之后,便要被禁足一段时日了! 还有周珲,本就因为当众被捉奸让皇帝丢了面子,现在又犯了忌讳…… 宴霜清压下嘴角的笑意。 留意到皇帝故作深情的戏码也演得差不多了,宴霜清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待人宽厚,臣妇得受恩泽,感激不尽!只是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 皇帝赞赏地看了宴霜清一眼,感叹:“皇后和姳儿一心为了朕,朕却因一时之怒未能理解她的深意,实乃轻率了啊。” 宴霜清连忙宽慰道:“陛下言重了。长公主殿下深明大义,必能体谅陛下的难处。如今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这巫师之事,确保皇室安宁。” 皇帝轻轻点头:“是啊,既如此,在前朝余孽之事查清之前,后宫还是由皇后一人看着些,至于京城,让卫士协助姳儿调查吧。” “贵妃,你这几日到底是受惊了,朕等会儿让太医好好帮你看看,免得过于操劳,伤了身子。” 贵妃却是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她本来仗着皇上宠爱,又生下龙子,对着吉祥物一样的皇后娘娘虽有恭敬,可也是面子情居多。 皇后也识趣,虽表面上她身为贵妃只是协理后宫之事,可实际,后宫事务皆是由她做主。 可现在…… 想到这里,王贵妃连忙想要开口。 却见皇帝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贵妃,还有何事?” 王贵妃被皇帝的眼神吓得愣了一下,可到底心有不甘,还是忍不住开口:“皇上!臣妾身子……”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打断了她:“日头高了,贵妃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皇帝高声唤来侍卫:“来人!” 侍卫们马上从凉亭两侧飞快出现,跪在地上:“卑职在!” 皇帝厉声道:“带着贵妃回她宫中好生休养,在御医诊断无恙之前,切不可放任贵妃使小性子出门。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得将其放出!” “还有,我朝孝字为先,让谨郡王这段时日便先不要上朝了,在府中好好为他的母妃抄经祈福!” “至于那李闻,便先打入天牢,正好大皇子无事,便让他审审吧!” “告诉大皇子,让他务必尽心。他乃朕之长子,这么多年也只是个没封号的郡王,着实委屈了!” 第75章 皇帝赏赐 “是!”侍卫应道。 王贵妃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圣,圣上……” 她含着泪,满脸委屈地看着刚刚还对着她嘘寒问暖的皇帝。 她想再开口说些两句。 嫲嫲连忙在旁边提醒:“娘娘,您该谢恩了!” “……是。臣妾,领旨谢恩!”贵妃明白心腹嫲嫲的意思:眼下皇帝明显在气头上,若是再有异议,结果可能更糟。 这时,她终于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了: 刚才皇帝对她的体贴,可不是什么宽恕的意思…… 而当日宴会上,皇后被禁足时,面对她得意的眼神,为何反而回以一个悲哀又同情的苦笑…… 帝王喜怒向来难以捉摸,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了。 可……这损失未免也太过惨重了! 想到自己和皇儿在圣上气消之前都只能禁足,而且那李闻还是由大皇子来审问,万一来个屈打成招…… 岂不是她一番努力,反而给死对头铺就了青云梯! 贵妃心中又是懊恼又是不甘,转头正好看到一旁的宴婷婷。对方此刻,嘴角竟还是在上扬? 她心中怒火顿时有了宣泄之处: 这个见不得人的儿媳,竟然还敢这样嘲笑她! 贵妃心里恨得不行。 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宴婷婷一眼。 宴婷婷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恨目光所震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陛下,臣妾遵旨,定会在宫中静思己过,日夜为陛下祈福!只是……可否让慎良娣陪伴臣妾,心中也有些安慰。”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皇帝,语气百转千回。 皇帝脸色缓和了些:“贵妃喜欢,自无不可。” 宴婷婷顿时瞪大了双眼,只感觉自己本就疼痛的膝盖更加酸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按着贵妃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她…… “好歹也是我儿的妾室,怎的如此失礼?嫲嫲,找人把她带走!”贵妃阴沉地开口。 嫲嫲点点头,领了几个侍卫,粗鲁地把她架起,像羁押犯人一般,把她直接拖走。 “放开,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宴婷婷试图挣扎,却只是徒劳无功。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像块破烂的抹布一般,最后的尊严也几乎荡然无存: “我是二皇子的女人,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 “我会走,不要这样对我……” 可即便是一路挣扎哭喊,也无济于事。 随着她的哭泣声渐行渐远,贵妃冷哼一声,扭着身子向皇帝行了一礼,还不忘给了宴霜清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在侍卫的跟随下离开。 宴霜清心中好笑:这是又怪上了她? 前世今生,她和这位贵妃娘娘,到底还是不对付。 但比起色厉内荏的贵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场仗要打。 她深吸一口气,思索着皇帝可能的反应。 而皇帝却没有第一时间与她说话。 他目送着贵妃离开,脸色沉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隋褐。” 一旁侍立的太监隋公公闻言,连忙上前:“老奴在。” “传朕旨意,即刻解除皇后与长公主的禁足。”皇帝说道。 隋公公躬身领命:“遵旨,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他匆匆退下,准备执行皇帝的命令。 此时,宴丞相站在一旁,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愣在原地,眼里还残留着些疑惑: 他原本以为,宴霜清驱逐巫师必然触怒贵妃和圣上,本想趁此机会与其拉开界限。 可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如此急转直下,宴霜清非但没出事,还利用圣上的忌讳反将一军。 借着前朝余孽之事,洗清了自己的罪名,让皇后重新掌管宫权,还导致贵妃和二皇子被禁足。 甚至连向来不受重视的大皇子,似乎也有机会翻身! 不得不说,不愧是他,是宴家曾经最为看重的大女儿,真是可惜了…… 宴丞相心中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是浪费资源的惋惜。 他心里想着该如何与宴霜清缓和关系,面上也难免带了些纠结之色。 “宴卿,今日之事,你可知罪?” 皇帝目光如炬,直视着宴丞相,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丞相乃朕之股肱,对此等关乎皇室安危之事,竟如此疏忽大意?” 宴丞相闻言,脸色骤变,连忙跪倒在地。 他惶恐不安地解释道:“陛下息怒,微臣确实疏忽了此事。近日前朝备战及赈灾之事牵扯较多,还有太后生辰之事……” “微臣才干平平,只得务求将最紧要的先完成!” “何况……此事,此事毕竟涉及后宫,臣,臣不好干涉啊……” 宴霜清听了倒是对自己的父亲有些改观:不愧是靠钻营拍马上位的,倒是明白皇帝最深的忌讳。 皇帝却是面色不变:“宴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还没等宴丞相松口气,他又立刻开口:“忠诚的很多,可忠但无用……丞相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他轻飘飘地看了宴丞相一眼,吓得他头皮发麻。 他低着头,面对皇帝的责备,只能默默承受:“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宴丞相的心中满是懊悔。 皇帝见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宴卿不必如此,你在朝中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事不过三,朕对你,总该是有宽容的一面的。” 宴丞相连忙应声道:“陛下厚恩,臣百死难报!” 他顿了顿,躬着身子,又恭敬道:“微臣定当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更加谨慎,绝不再犯此等错误。” 皇帝见状,脸色稍缓。 他目光温和地望向宴霜清,缓缓开口:“定北侯夫人,你此番,可谓是立下大功了。” 宴霜清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谦逊地回应:“陛下过誉了,臣妇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此事归根结底,是上天不忍圣上被奸人暗害,皇后及长公主敬爱圣上,非臣妇一人的功劳。”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对宴霜清的谦逊与忠诚更加赞赏。 “有勇有谋,谦逊得体,实属难得,定北侯倒是好福气。”皇帝停顿一瞬,又问起别的,“朕以前曾听闻,你擅长绣技?” 宴霜清轻轻点头,声音柔和:“擅长不敢当。臣妇自幼便对刺绣颇有兴趣,虽不敢说绣技如何高超,但确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 皇帝闻言,当即下令:“既然如此,朕便赏赐你十匹浮光缎吧。” 宴霜清眼中自然地流露出感恩:“陛下隆恩,臣妇愧不敢当!” 皇帝笑了笑:“朕给的,你拿着便是。” “陛下厚爱至此,臣妇可否请陛下再允一恩典?”宴霜清行了一礼。 宴丞相连忙开口:“清儿,圣上御前不得无礼!” “无妨。”皇帝摆了摆手,倒是有些好奇,“你有何请求?” 宴霜清恭敬回道: “臣妇曾为精进绣技,请教了苏派、湘派、粤派、蜀派的绣娘,又收集了名川大河、神仙志怪等各类杂书,定了一副秀丽江山,万年长青的绣样。” “此次得了陛下恩赐,臣妇欲在其上绣制,庆贺太后九十二岁生辰及陛下御极二十九年!” “九乃数之极,今年恰有九九相逢,正是吉上加吉!” “臣妇望有此机会为陛下献上此绣品,惟愿太后福寿安康,陛下春秋鼎盛,长长久久!” 宴丞相被自己女儿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拍马屁的功夫竟被自己的女儿超越了?这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他一心为了明年陛下登基三十年准备,怎么没想到今年还有这等讲究! 若宴霜清是男儿身,这一番话下来,怕不是能当场得个三品以上的位子! 为何宴霜清不告诉他呢…… 宴丞相快悔青了脸,他眼神余光中留意到老皇帝,心中更是难受。 “好!好!好!” 果不其然,皇帝被这番话哄得龙颜大悦,甚至不愿意维持他以往高深莫测的样子,直白地表现出了他的喜悦。 第76章 看狗咬狗 连声三道好还未止,皇帝又继续称赞:“祁二夫人,你不仅才情出众,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你为人妇之表率,当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宴霜清再次躬身行礼,谦逊道:“臣妇愧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臣妇只愿能为陛下、为皇室尽一份绵薄之力。” 皇帝看着,忍不住感叹:“可惜啊。” 他叹了口气,缓和了脸色:“既如此,朕便期待着定北侯夫人的绣作了。” “来人,赐祁府白银万两,镇府玉石狮一对,嘉奖其家有贤妇,朕心甚慰!” “这些俗物自是比不上你的功劳的,只是日子还在后头,你好好做事,朕从不苛待功臣!” 宴丞相看着皇帝的表情,怎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心中更恨: 那玉石狮可是难得的宝物,通体雪白,更有灵隐寺的方丈开光,堪称神物!前些日子,礼部尚书致仕向圣上求取,圣上可都没有答应! 更可怕的是,圣上心里,这都配不上宴霜清的功劳!他的大女儿来日献上的绣品但凡有些水准,凭着背后的好意头,太后生辰宴上,必能拔得头筹! 说不定,高品级诰命,乃至丹书铁券…… 宴丞相越想越气:若不是那日宴婷婷和二皇子被当众捉奸,他的大女儿,可是要当二皇子正妃的! 凭大女儿今日的表现,博得圣上好感自是不难。 大女儿简在帝心,二皇子又身份尊贵,那未来,宴家女儿坐上太子妃,乃至天下女子之首的位子,也不是不能期待! 可惜现在,全都毁了! 而且,这个大女儿不知何时,似乎还和宴家离了心…… 想到这里,宴丞相不由得向宴霜清投以一个满意和慈爱的眼神,希望对方有所回应。 宴霜清却是有意忽略了父亲的讨好。 她恭敬行礼,答道:“臣妇定当不负陛下厚望,继续努力,为皇室、为国家尽忠职守。” 皇帝微微颔首:“有心了。” 一番交谈之后,宴丞相及宴霜清识趣地告退。 出宫门的途中,宴丞相握着宴霜清的手:“霜清,清儿啊,到底,还是你最争气!” 宴霜清心中讽刺:刚刚可还在试图和她撇清关系呢…… 宴丞相见宴霜清没有回复,只当她还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生气,也不觉得尴尬: “清儿啊,你向来懂事,为父将你如珠似玉般地养大,便连那绣娘,只要你说了,为父也让人去请了!” “方才为父所言,并非真心。实在是家族为重,为父不得不如此啊!” “还好,女儿你聪慧过人,扭转了局面!家里的大家,真是为你高兴啊!” 宴霜清有些不耐烦了,她笑着打断宴丞相滔滔不绝的“剖白”: “您有什么想法,便直说吧。” “霜清身为祁家妇,也当快些回去了。不然,婆母和几个孩子都要着急了。” 宴丞相被自己女儿的话说得心里很是难堪:毕竟,自己是宴霜清的父亲,竟被女儿这般对待! 他想斥责宴霜清的不孝,可女子出嫁从夫在平昌朝再正常不过了,他并没有立场。 而且,这副绣品妥妥地会赢得太后和圣上欢心,他既然知道了,便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蹭一蹭,何况现在正主是他的亲生女儿? 迫切希望借此扭转他在圣上心中地位,宴丞相压下心中的不喜,语气柔和地讪讪开口: “那绣品之事……女儿你虽绣技高超,可到底年岁尚浅,不如让为父寻人,也为你做个帮手?” 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好啊。可这刺绣是女子的活计,又是入了圣上眼的,不知大人想介绍哪位呢?” 宴丞相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情,像是在嘲讽他,可仔细看,又似乎是他眼花了。 他本想自己亲身上阵,可女儿说的也没错,一个丞相去做绣活,大为不妥。 思索了一番,刚想开口说魏采岑,毕竟对方身份最合适。 可他也知道因着换嫁之事,长女和继室已经近乎是撕破了脸。 他要是敢开口,说不定宴霜清连这个客气的“大人”都不会叫了,直接转身就走! 可若去外处寻个人,那还不如不开口呢!好歹,功劳都是自己女儿的…… 想到这里,宴丞相脸上不由得带了些纠结。 宴霜清欣赏了一番这位便宜父亲的难受,才大发慈悲般地开口: “让温姨娘过来吧。她性子温和,又是江南出身的,对女工也不陌生,想来,定能和霜清,合作愉快。” 宴丞相闻言大喜过望:“是了,为父怎么忘了这么个好人选!”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温姨娘面貌不过清秀,性子又温和到近乎懦弱,若不是她生下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早就被他忘到一边去了。 可这性子,倒很合适和自己的长女打交道。 而且,她得了恩典,也会惠及他的独子!这样一来,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到这里,宴丞相兴冲冲地开始安排起了后续。 宴霜清静静地听着,掩去眼底的笑意: 温姨娘有子,又因为此事得了皇室青睐,将来宴丞相对她的宠爱也不会少。这么一来,魏采岑可还能坐得住? 还有,那徐姨娘此前说是联盟,可宴父让她回府之前,这位“盟友”可没有提前通知一二,尽到义务啊! 既如此,便给个小小的警告吧! 还有,温姨娘来了府上,她那向来宠爱却又才干平平的儿子,若是遭人算计…… 老实人的怒火,可才是最可怕的啊! 想到前世宴家人踩着她的血花天酒地。 那位好弟弟,更是谄媚地对着宴婷婷说“宴家唯有一个真凤,假凰到时机了自然要让道”之类的混账话。 宴霜清眼中的笑意更深: 这狗咬狗的戏份,怎么能少了呢! 第77章 此间事后 宴霜清回府之后,继续过上了管家逗娃的平静生活。 但朝堂以外,却并不平静。 风云变幻,如同春日里忽起的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 宴霜清驱逐巫师,并因此事牵出前朝余孽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不胫而走。 各大世家家族中,无不议论纷纷。 在李家府邸的宴客厅内,几位世家夫人围坐一起。 茶香袅袅中,她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宴霜清身上: 有人感叹:“你们听说了吗?宴家那位大小姐,宴霜清,可真是了不得啊!” 李家夫人跟着开口,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她不仅成功驱逐了那些蛊惑人心的巫师,还因此事意外发现了前朝余孽的踪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可不是嘛!”张家夫人接过话茬,声音中带着几分佩服。 她捧起茶杯,侃侃而道:“我听说,老皇帝当时可是盛怒之下,谁都不敢轻易触其霉头。” “可宴大小姐愣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不仅全身而退,还救下了皇后和长公主,更给大皇子得了个机会。” “可二皇子不是她妹夫吗?如此行事,不怕家中责怪?” “呵,一个抢夺自己姻缘的妹妹,还把她当亲人护着么?那这人,与刚出锅的面团有何差别,不都是任人揉捏?” “可到底,她与大皇子并无关联,何苦如此……” “许是有些别的筹谋吧,看这宴大小姐今日这份胆识,便不是常人可比,她必有考虑!” “是啊,她可是借此机会,让本来恼怒的皇帝对她赞不绝口。这几日啊,我夫君在家日日感叹,生女当如宴霜清。” 赵家夫人补充道,语气中满是感慨,“这手段,这智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另一位夫人眼里有些惊奇:“真是了不得啊!不知那定北侯夫人是使了何等良计?” “我听说啊,这祁二夫人不仅才智过人,还拥有一手精湛的绣艺呢!”赵家夫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她正在为太后的生辰宴准备一份特别的绣品,寓意吉祥如意,福寿安康。” “哦?还有这等事?”众人闻言,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可圣上什么珍宝没见过,如何会稀罕一幅刚出嫁女子的绣品?” 赵家夫人有些迟疑,旋即又肯定地点点头:“这消息我绝对可靠!至于如何赢得圣上青睐,想来届时太后生辰宴,自有分晓了。” 众人见她眼神闪烁,怀疑是有意隐瞒。 但也是,知道了这般重要的秘密,当然是想办法和宴霜清套近乎,跟着喝点汤! 如何能与其他人分享这等好事? 一群夫人们面面相觑,眼里皆是心照不宣的斗志: 既然,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以后祁家有了这儿媳,便是如那对石狮子一般,有了稳定四方的未来主心骨了。 既然如此,便要快些与那祁府攀攀关系才行…… 哪怕那老夫人刻薄,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了日后圣眷,赌一把也值得! …… …… 祁府内,热闹非凡,仆人们穿梭其间,忙碌而有序。 祁母站在大厅中央,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请帖,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瞧瞧,咱们祁府如今可是门庭若市啊!”祁母环视着府内络绎不绝的宾客,心中满是感慨。 她转头对身旁的管家说道,“李管家,这可都是咱们二儿媳宴霜清的功劳啊!” 李管家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脸上洋溢着笑意: “夫人所言极是,二少夫人自嫁入祁府以来,不仅持家有道,更是以智慧与胆识赢得了京城各家的尊敬。” 祁母听了这话,更是喜上眉梢。 她拍了拍大腿,笑道:“说得好!咱们家霜清,那真是没得挑。” “当初我一眼就看中了她的温婉贤淑与不凡气度,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说到这里,祁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英明决策。 “不像某些人,自以为是的很,结果呢?哼,只会给家族招来祸患。” 话语中虽未点名道姓,但在场的下人们心照不宣,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祁母的嬷嬷皱着眉头,委婉着劝道: “夫人,到底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少说两句吧。” 祁母轻轻瞥了她一眼,冷笑:“你看,只是随便说了两句,立刻可以把人对上号来了。” 但见嬷嬷眼神坚持,甚至有些隐隐的哀求。 祁母才迟疑着摆摆手:“也罢,那种只会惹是生非、给家族丢脸的人,提她作甚?咱们祁府,幸好没沾上她的晦气。” 说到这里,祁母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我当初给咱们家二小子选媳妇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宴霜清,还可惜……” “好在老天有眼,兜兜转转,这真正的明珠的还是归了我们家!咱们祁家,真是有福啊!” 下人们闻言,纷纷附和,对祁母的眼光和宴霜清的才能赞不绝口。 “那么夫人,这些请帖……”嬷嬷迟疑着开口。 祁母思索了一下:“毕竟都在京城,也不好全推了。我去和清儿商量一下,挑几个紧要的去吧。” * 数日后。 正是赵御史夫人举办的春日宴。 百花争艳,赵御史府内一派繁华似锦,丝竹之声悠扬,宾客笑语盈盈。 宴霜清身着淡雅的碧色长裙。 发间仅以一支素雅的玉簪轻挽,姿态从容温婉,简约高雅,缓缓步入宴会之中。 一踏入赵家花园,她的身影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起初,是几位夫人小姐低语交谈,看见她便惊叹:“看,那不是祁府的二夫人宴霜清吗?真是越发标致了。” “听闻她不仅才情出众,更兼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 这些话语如同春风一般,迅速在宾客间传开,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赵御史夫人见状,忙迎上前去,笑容满面地道:“定北侯夫人能赏光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您这一来,我这春日宴都增色不少呢。” 宴霜清轻轻欠身,以礼相待:“赵夫人客气了,唤我霜清便好。能受邀参加您的春日宴,霜清倍感荣幸。” 声音温婉柔和,举止高贵从容。 赵御史夫人见她如此给面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欣喜道地直呼其名: “霜清你说话可真是太好听了。”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道:“我可是听说你前几日可是做了件大事,让咱们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呢!” “就是啊,祁二夫人,您可真是咱们女子中的佼佼者啊!” 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迎上前来,亦是满脸笑意地握住宴霜清的手。 “听说您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那巫师的鬼蜮伎俩,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宴霜清轻轻欠身,不急不缓道:“赵夫人、郭夫人,你们过誉了。” 她温婉一笑,“霜清不过是做了一件小事,幸得陛下圣明,才得以揭露真相。” 第78章 有人挑衅 “哎呀,祁二夫人就别谦虚了。听说你不仅识破了那巫师的妖术,还因此得到了皇上的亲口称赞呢!”郭夫人道。 “对对对,还有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她们可都是因你而解了禁足之苦的。”赵御史夫人道。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见状,更是纷纷上前,争相与宴霜清交谈。 “可不是嘛!祁二夫人的智勇双全,简直是我辈楷模!”众多夫人也加入了恭维的行列,崇拜道,“陛下因此对祁二夫人大加赞赏,这等荣耀,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就是啊,陛下亲口称赞,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要我说啊,祁二夫人,您就是我们闺中女子的骄傲!” 宴霜清闻言,摇了摇头,仍是谦逊道:“各位过誉了,霜清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真正值得称赞的是陛下的英明决断。” “霜清你还真是太过谦虚了,你做了什么,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佩服至极。” 赵御史夫人亲昵地拍了拍宴霜清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赵御史夫人所言极是!”一个年轻小姐既崇拜又激动,“祁二夫人,我以后定是要以你为榜样!” “哎呀,你们看看,连我的小女儿都这么说了,祁二夫人的魅力可真是无人能挡啊!” 一位性格爽朗的夫人打趣道。 更是引得周围一阵轻笑。 宴霜清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温热目光,她温婉一笑,眸光流转间,轻启朱唇:“多谢各位夫人的厚爱,霜清实在感激不尽。” 停顿一瞬,她轻声道:“只是,今日乃是春日宴,本是赏花品茗、共叙佳话之时,咱们还是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雅兴。” 赵御史夫人闻言,笑容更甚,宛如春日里最灿烂的艳阳花。 她接茬道:“瞧瞧咱们霜清,不仅人美心善,还这般懂礼识礼,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随即朗声道: “诸位夫人千金,来来来,都请就座,咱们一边享受这春日里的美食佳茗,一边细细品味这无边的春色,岂不美哉?” 言毕,赵御史夫人亲自拉起宴霜清的手,请宴霜清在离主位最近的座位落座。 “霜清啊,你就坐这里。” 宴霜清微微颔首:“谢过赵夫人。”说着,她缓缓步入指定位置。 这时,赵御史夫人抬了抬手。 丫鬟们见状,迅速行动起来,她们轻盈地穿梭于宴会厅中,将一盘盘精心准备的各式精致点心逐一摆放于桌上。 随着点心的铺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糕点的甜香,让人心旷神怡。 “看这花,真是娇艳欲滴,与咱们的点心相得益彰呢。”一位夫人赞叹道。 “是啊,今日能得此雅聚,实属难得,咱们定要尽兴而归。”另一位夫人附和道。 这时,赵御史家的老太太——赵老夫人,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目光中满是对宴霜清的欣赏。 她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深沉:“孩子,你可是祁家的二儿媳?” 宴霜清闻言,轻轻起身,向赵老夫人行了一礼:“赵老夫人,正是霜清。” 赵老夫人顿时满意极了。 她慢声慢气地开口:“早就听闻祁家的二儿媳才情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霜清平日里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让老身也听听?” “老夫人谬赞了。”宴霜清轻抚衣袖,语气温婉:“霜清不过是闺阁中一介平凡女子,平日里除了料理家事,也就喜欢弹弹琴,绣绣花,打发些闲暇时光罢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柳夫人,一位身着华丽、面容姣好的贵妇,马上便接过话茬:“哎呀,这哪里是打发时光,分明是修身养性啊。” “柳夫人所言极是,我也曾耳闻祁二夫人的琴艺非凡,那琴声如同山间清泉,又似月下微风,让人心旷神怡。”一位身着素雅,气质温婉的陈夫人轻声说道。 “还有啊,我听说祁二夫人绣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色泽鲜艳而不妖,仿佛真花盛开于布帛之上,令人叹为观止。”另一位夫人,张夫人,也忍不住插话道。 赵老夫人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背,慈爱地说:“看看,咱们祁二夫人啊,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琴艺绣技,哪一样不是让人赞不绝口?老身今日能得见如此佳人,实乃三生有幸。” 宴霜清被众人一番夸赞,连忙欠身行礼,声音更加温婉谦逊: “各位夫人太过抬爱,霜清愧不敢当。” “不过是些微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能让各位夫人如此挂心,霜清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宴会厅内,因着这番对话,气氛愈发温馨而热烈。 而在这和谐的氛围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视线紧紧盯着宴霜清。 那便是宴婷婷的闺中密友—— 林青苑。 她紧握着手中的团扇,眼神复杂地望着被众人簇拥的宴霜清,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愤恨、不爽。 甚至有一丝,隐隐的嫉妒。 终于,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缓步走向宴霜清: “霜清姐姐,青苑听闻您才艺卓绝,今日难得有此良机,不知能否有幸与您切磋一二?” 她眼里带着些挑衅:“今日春光正好,不若你我弹一曲,为在场之人贺宴?” 第79章 平沙落雁 霜清闻言,微微一愣。 她的目光在林青苑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回以温婉的笑容。 她认得这个姑娘。 林太守之女林青苑,素来与自家那继妹宴婷婷很是要好。 宴霜清微微侧头,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却又不动声色,轻笑道:“青苑妹妹客气了,我不过是闲暇之余略有涉猎,哪里谈得上切磋。” “霜清姐姐何必如此谦虚,方才诸位夫人都对霜清姐姐夸赞有加呢。” 说着,林青苑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早就从好友宴婷婷那儿听来,这宴霜清从来只学管家之术,对弹琴刺绣根本就不在行。 想到自己的好友宴婷婷不过在宫中当个良娣,而这宴霜清,此时竟能在这得到众星捧月般的荣宠,甚至还得到了皇帝的嘉奖。 她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想着要帮好友狠狠出一口气。 而此时的宴霜清眼波流转,似是看穿了林青苑笑容背后的深意。 但她依旧从容,轻声道:“青苑妹妹有所不知,我这些日子确实忙于家事,琴艺生疏了许多,恐怕难以与妹妹相提并论。” 林青苑心中更是暗喜,面上却故作谦逊:“姐姐过谦了,青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向姐姐学习学习罢了。” 她故意将“学习”二字咬得极重。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相信宴霜清真的有什么高超的琴艺。 这时,一旁有宾客插话进来,是一位与林家交好的夫人,她笑着附和道: “青苑小姐的琴艺在我们这些女子中可是数一数二的,祁二夫人若是能指点一二,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这话听似客气。 实则暗含挑拨。 让宴会上的气氛微妙起来。 宴霜清心中明了,却也不动声色。 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霜清岂敢指点。既然青苑妹妹有此雅兴,那便请其先弹奏一曲?” 林青苑闻言,心中更是一喜。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当然好了。”她立刻应允。 心中已盘算好,要在众人面前好好露一手,让宴霜清颜面扫地。 也好让那高高在上的宴霜清知道,自己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霜清姐姐想听青苑弹奏何首曲子?”林青苑故作大方道。 实则她心中已选定了一首难度极高的曲子,准备给宴霜清来个下马威。 宴霜清轻轻摇头,笑道:“妹妹随意即是。” 林青苑见状,也不再推辞,心中暗道宴霜清果然上钩。 等丫鬟将古琴搬了上来,她缓缓落座,选了一首《平沙落雁》作为开场。 这首曲子宁静、高雅。 正是她想要用来展示自己琴艺的绝佳选择。 随着林青苑指尖的跃动,古琴琴声瞬间响彻赵家花园,宾客们纷纷点头赞赏并鼓掌示意。 然而,宴霜清只是静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曲终了,众宾客纷纷鼓掌示意。 林青苑得意地看向宴霜清,期待着她的反应。 而宴霜清只是赞道:“青苑妹妹的琴艺果然不凡,此曲《平沙落雁》被你演绎得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 林青苑没想到宴霜清会如此轻易地称赞自己,这让她原本的打算显得有些多余。 但她很快便调整心态,准备看宴霜清如何接招。 这时宴霜清从身旁丫鬟凝翠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缓缓走到林青苑面前。 “青苑妹妹琴艺超群,霜清自愧不如。此盒中的珠宝虽不算珍贵,却也算是我对妹妹的一点敬意。” 她笑盈盈地看向林青苑,温言道: “望妹妹笑纳。” 林青苑接过宴霜清递来的珠宝盒,指尖轻触其上,珠玉温润,却也烫得她心头一颤。 她抬眼望向宴霜清,对方依旧是一副温婉如水、波澜不惊的模样。 “霜清姐姐真是大方,青苑愧不敢当。” 林青苑嘴上说着谦逊之词,心中却已暗自得意,以为宴霜清此举乃是认输之举。 然而,正当她欲要进一步彰显自己的胜利姿态时,却听到周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偷笑声。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众夫人千金们或掩嘴轻笑,或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仿佛她做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林青苑不由得眉头紧蹙。 “诸位这是……”林青苑心中疑惑丛生,却又碍于颜面,不便直接询问。 这时,一道威严而冷冽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微妙气氛—— “真是荒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青苑的母亲,林夫人。 此时的林夫人刚从茅厕回来,她向来自持身份,此时竟看见自家女儿竟当着众人的面收受珠宝,心中大怒。 她厉声喝道:“青苑,你身为林家之女,怎可如此轻浮?当众献曲已是不妥,竟还收受他人赠礼,成何体统!” 林青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平日里因着一手好琴艺,总是得到夸奖无数,还真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母亲,我……我只是……” 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为自己辩白。 “够了!”林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拉到一边,小声教导,“你可知,你今日之举,与那些卖艺求生的乐姬有何异处?我林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青苑闻言,更是尴尬不已,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引来母亲如此强烈的反应。 第80章 金戈铁马 而林夫人也是个机灵的人物。她扫视了一圈场上神态各异的众人,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她目光在宴霜清身上稍作停留,有些尴尬地开口: “祁二夫人,老身来得匆忙,未曾及时管教小女,让她在您面前失了分寸,实在是失礼了。老身在这向您道歉了。” “还请祁二夫人海涵,勿要与她计较。” 说罢,她作势欲长鞠一躬。 宴霜清闻言,轻轻抬手,连忙拦住林夫人的动作。 她浅浅一笑,脸颊明艳如春风拂面: “林夫人言重了,青苑妹妹才情出众,能与她切磋,实乃霜清之幸。” “况且,女儿家之间交谈几句,不过是增进情谊罢了,何须挂怀。” 林夫人闻言,心中稍安,但面上仍是一副歉疚之色: “祁二夫人大度,老身感激不尽。只是这孩子,被老身宠坏了,行事难免有些鲁莽,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这番对话落入林青苑耳中,她本已因母亲的责备而心生不满。 此刻更是如芒在背,小人心理悄然滋生。 她坐在琴前,抬眼偷偷观察着宴霜清。 只见她举止得体,模样明艳大方,言语温婉,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嫉妒与不甘。 林青苑心中暗骂。 哼,假惺惺! 明明是个琴艺不佳的,还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真是让人恶心! 有本事,下来弹一曲啊! 林青苑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暂时清醒了些许。 但她很快又被心中的怨恨所吞噬,开始盘算着如何扳回一局,让宴霜清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而林夫人看到自家女儿此时竟然还坐在古琴前,满是不甘的面孔,连忙快步走向林青苑,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与急切: “青苑,还不快下来!你怎可如此无礼,祁二夫人已是大度不与你计较,你怎可再添事端?” 林青苑却仿佛未闻母命,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挑衅。 她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另一把古琴,那琴身雕龙刻凤,显然价值不菲,随即开了口: “霜清姐姐,方才的比试似乎还未尽兴,毕竟青苑还未听到霜清姐姐的琴艺到底是有多出众呢。” 她缓缓站起身,望向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方才霜清姐姐赠我珠宝,青苑也斗胆,愿再以此琴与霜清姐姐一较高下。” “若是霜清姐姐赢了,这把古琴便归宴小姐所有;且青苑甘愿认输,并亲自向宴小姐赔罪,如何?” 宴霜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青苑妹妹今日何必如此执着?琴艺之道,重在修身养性,而非争强斗狠。” 林夫人听了这话,亦是生气,更是怒骂道:“青苑你这是在作甚,还嫌丢不够脸吗?听娘的话,赶紧给我下来!” 林青苑却是不为所动。 她要的不仅仅是胜利,更是要让宴霜清在众人面前出丑,以此来满足自己扭曲的自尊心。 她不理会自家母亲的怒骂,而是对宴霜清挑衅说:“霜清姐姐莫非是怕了吗?还是说,霜清姐姐自认为琴艺不如我,所以不敢应战?” “正如霜清姐姐刚才所说,你我之间,不过是交流一番,何必顾及太多呢?” 宴霜清并不在意对方的挑衅,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青苑妹妹,你误会了。我并非惧怕,只是不愿见你因一时之气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然而,林青苑却听不进任何劝解,她一心只想让宴霜清陷入她的陷阱之中。 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拨动了古琴的琴弦,那清脆的琴音瞬间响彻整个花园,仿佛在向宴霜清发出无声的挑战。 宴会之上,气氛因林青苑的突然挑战而变得微妙起来。 宾客们面面相觑,议论声四起。 “这林青苑也太过冲动了,怎能在宴会上如此无礼?” “是啊,宴小姐何等风姿,岂是她能轻易挑战的?真是还给她脸了。” 赵御史夫人见状更是忍不住开口相劝:“霜清啊,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青苑她年轻不懂事,你若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理会。” 话语中充满了对宴霜清的关切与爱护。 然而,宴霜清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福身向赵御史夫人行礼道:“多谢夫人好意,但青苑妹妹既已提出挑战,霜清若不应战,恐有失礼仪之道。” “再者,琴艺交流,本是雅事,或许能借此机会增进彼此了解。” 言罢,宴霜清转身,步伐轻盈地走向那两架古琴,裙摆轻摆,如同漫步于云端之上。 林青苑见状,嘴角冷笑。 心中暗道:宴霜清,你终究还是上钩了。 可很快。 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宴霜清步至古琴前,缓缓落座,她轻启朱唇,未言一语,只以眼神示意,随即指尖轻触琴弦,仿佛是在与久违的老友打招呼。 随着第一缕琴音的响起—— 整个宴会上的喧嚣,如晨曦初破。 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 那琴声,初时如同细雨轻拂竹林,清新而雅致,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倾听。 然而,不过片刻之间,琴音渐强,如同晨曦初破,万籁俱寂中响起的第一声战鼓,震撼而庄严。 紧接着,琴音骤变,如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带着一股金戈铁马、战鼓雷动的气势,仿佛千军万马正穿越尘埃,奔腾而至。 “这……” 林青苑站在宴霜清身旁,距离最近,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这股震撼。 那琴声中的战意与豪情,如同实质般冲击着她的心灵,她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刀光剑影,听到了战马的嘶鸣与战士的呐喊。 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让她瞬间失去了平衡。 双膝一软。 竟跪倒在地! 而四周的女眷们,也是一脸惊愕。 有的用帕子捂住了嘴,有的瞪大了眼睛,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千军万马的征战。 “这……这是什么曲子?竟如此气势磅礴,令人震怖!”一个夫人不可思议颤声问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投来好奇与询问的目光,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无人能够解答。 第81章 众人赞誉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于旁的赵老夫人缓缓开口了。 这位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些惊叹地看着宴霜清。 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此乃《铁马吟》。” 有人疑惑:“《铁马吟》?” 赵老夫人目光里也是震撼,她缓缓解释道:“是啊,这是一曲尘封已久的古曲,因其韵律复杂,意境深远,故能弹奏者寥寥无几。” 她感慨道:“更难得的是,此曲乃古蜀国兵力鼎盛时,庆贺将士攻城四方,征战凯旋之作。” “故,非心中对国有大爱者,就算技艺过关,也是无法奏出其中那股昂扬之意。” “老身活了这么些年,以为此生应是无缘得闻此曲了。却未曾想,今日竟有幸在此闻得,还是在一女子身上,当真是三生有幸。” 赵老夫人的话音刚落。 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祁二夫人真乃神人也,竟能驾驭如此难度之曲,其琴艺之高,实乃我等望尘莫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位夫人感慨道,“宴小姐琴艺高超,能将如此磅礴之势融入琴音之中,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我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将士们奋勇杀敌,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场景。” …… 而宴霜清并未理会周围的议论。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琴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悲壮的故事。 上辈子死后,作为阴魂飘泊在阴间时,飘到战场时,她早已看过太多生离死别,而此时正是将心中所痛化作千军万马,激起层层涟漪。 在这一刻,她仿佛已不再是单纯的弹奏者,而是那能够驾驭风云、指点江山的巾帼英雄。 而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宴会再次陷入了寂静。 女宾们皆是屏息凝神,沉浸在那余音绕梁的美妙之中,半晌未有人语。 就在这时,一位男宾的声音穿透墙壁—— “好个绝妙琴声!” 带着几分粗犷与激动,显然是宴霜清的琴声让他热血沸腾。 “此等技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人又说道。 “哈哈,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儿,今日竟被一女子比了下去,真是愧煞我等啊。” “英雄不问出处,有幸听到如此天籁之音,已是三生有幸,何必拘泥于性别身份!”另一位男宾大笑着反驳。 “不错不错!没想到一个女子,竟能弹奏出男儿般的豪迈大气,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又有一位男宾高声点评。 “可不是嘛,我听这琴声,就像是大漠里的孤烟,直愣愣地往心里钻,让人浑身顿起热血沸腾之感!” …… 一墙之外,男宾们的夸赞还在继续。 擅长古琴的礼部侍郎大臣李慕弦,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琴囊,眼神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与自愧不如: “老夫浸淫琴道数十载,自以为已得其中三昧,今日闻此曲,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方才这位姑娘的琴艺,实乃老夫生平仅见,自愧弗如啊!” 而善诗的大臣陶文渊,手执折扇,轻摇几下,眼中闪烁着灵感的光芒,他转身对李慕弦笑道: “李大人所言极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如此佳音,当以诗贺之。只是,我等尚不知弹奏者姓名,如何作诗以寄情呢?” 陶文渊透露出几分迫切,显然是想借宴霜清的琴声抒发胸中诗意。 赵御史大人赵鹤临见状,连忙向身旁的小厮一个眼神示意。 小厮会意过来,隔着墙高声询问;“敢问隔壁的夫人小姐,此曲为何人所奏?” 花园里,女宾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粗犷喝彩声惊得面面相觑,确实碍于礼仪,不敢回应。 而宴霜清也并未直接回应,只是隔着墙,用她那淡然而又清冷的声音,轻轻说道: “相逢便是知己,何必识得真面。不过是浅弹一曲罢了,若能触动诸君心弦,便已足矣。”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 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入每个人的心田。 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 陶文渊隔着墙听着,脸上更是露出了释然与敬佩的笑容,高声朝着墙喊道: “好一个‘相逢便是知己,何必识得真面’!姑娘高风亮节,言辞之间尽显大家风范,陶某今日得闻此语,实在佩服。” 他又说道:“既如此,陶某也不再强求知晓姑娘芳名,只愿他日有缘,能再闻姑娘仙音。” 此言一出,花园墙内墙外,届时议论纷纷。 女宾们是在赞叹着宴霜清琴艺高超,竟能得来男宾们的夸奖。 而男宾则是在讨论着琴声到底出自何人。 二皇子周珲,此时正坐在男宾处的正中央。 他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眼神直愣愣地穿过人群,仿佛能穿透那堵墙,看到墙后抚琴的女子。 他无比清晰,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 宴霜清。 这样的曲子,竟然是宴霜清弹出来的?! 他心里那个震惊,跟翻江倒海似的。 以前他总觉得宴霜清嘛,就是个大方得体、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貌美身份高,做他的正妃自是合格的。 可到底,总觉得她少了点啥。 对,就是那股子灵气! 跟她那伶俐娇俏的妹妹比起来,就显得有点木讷无趣了。 可现在,这琴声,哪是木讷无趣的人啊? 这分明就是个内藏锦绣、不愿轻易显露的琴艺高手嘛! 周珲心里那个悔啊! 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痒的,又有点疼。 若是他早知道宴霜清有如此才华,他又怎会被宴婷婷蒙蔽? 这胸怀锦绣之人,只他一人得见……谁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可恶,这宴霜清也是的,太低调了些吧!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他又想起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把宴霜清娶回宫中,反而娶了她的妹妹宴婷婷,现在想来,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这里,周珲便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他轻轻抬手,对身旁的一位侍卫招了招,那侍卫见状,立刻躬身靠近。 “你,去寻个机会,以探望继妹为由,向宴霜清传递我的消息。”周珲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就说我,有要事需与她亲谈,望她能抽空一见。” 侍卫闻言,虽感意外,却也迅速领会了主子的意图,躬身应道: “是,殿下。属下即刻去办。” 不一会儿,侍卫便悄悄离席,穿梭于花园之间,而周珲,则是坐立不安,时而望向花园入口,时而轻抚手中酒杯,心中复杂。 另一边,宴霜清刚刚从古琴旁走下,被众夫人小姐簇拥着,正欲寻个借口离开。 忽而,一位丫鬟匆匆而来,附在宴霜清耳边低语了几句。 宴霜清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继妹……二皇子殿下……” 从丫鬟的只言片语,能捕捉到这几个字。 宴霜清侧耳聆听着丫鬟的话,蹙着眉暗自思量: 这周珲,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第82章 渣男求和 宴霜清思索了一阵,本不想理会,但想到他那副德行,左右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事情。 若是她当众拒绝,万一对方失去理智做了些旁的,却是不美。 何况……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铃蓝,露出一个笑容。 会会他倒也无妨。 反正她也不想在这宴会上待下去了。 宴霜清沉吟片刻后,对丫鬟吩咐道:“告诉殿下,我稍后便到。” 说完,她便起身整了整衣裳,向女眷们告了别,领着铃蓝,随着丫鬟向外走去。 不多时。 宴霜清便来到了宴会旁的一处幽静小亭。 而周珲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她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霜清,冒昧相邀,还望见谅。”男人声音中难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歉意。 宴霜清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二皇子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有何要事需与我亲谈?” “其实……”周珲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终是鼓足勇气说道,“本王……本王对之前的决定感到十分后悔。” “后悔?”宴霜清反问。 “是的,霜清你的才情与品性,是本王未曾真正了解过的。今日听了霜清的琴声,更是让本王深感自己过去的肤浅与偏见。” 宴霜清闻言,目光微动,却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听着。 “本王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机会,重新认识彼此。”周珲继续说道,语气诚恳而真挚。 而宴霜清听到这里,却是冷笑。 这周珲,嘴上说得好听。 不过是失去了原本以为属于自己的人,心有不甘罢了。 于是她也不绕弯子了,干脆直白地说:“二皇子殿下,过往云烟,皆已成风。我宴霜清虽为一介女流,却也懂得何为缘尽,何为放手。” “不,霜清,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你我之间,还可以有以后!” 周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宴霜清,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像是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惊扰了她。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漠与疏离: “殿下言重了,过去之事,无需再提。况且我已经嫁人了,此事再提,于礼不合,望二皇子殿下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言罢,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周珲此时还不放弃,连忙伸手拉住她:“可是,霜清,我是真心悔改。我愿意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的决心。” 宴霜清一个狠劲,甩开他的手。 她转过身,眼神如寒冰般冷冽,直视着周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殿下,人生苦短,何必执着于过去?你我二人,早已各安天命,皆有各自的路要走,你已娶婷婷,我也已嫁泽霆,何来破镜重圆一说?” 思索片刻,她又恐吓对方道:“还有,二皇子殿下若是再如此纠缠,我便要请皇上主持公道了。若是殿下因此而受到责罚,那可不能怪霜清了。” 周珲听到她的拒绝,尤其是听到她搬出父皇,也开始恼羞成怒了。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宴霜清,你以为嫁入祁家便能高枕无忧?” “我告诉你,祁泽霆此刻正身处北疆,面对蛮族大军压境,几大部落联合出击,他能否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宴霜清闻言,心中怒意更盛。 周珲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祁泽霆要死在战场上。 而她作为祁泽霆的妻子,又怎么能忍耐眼前这个窝囊废诅咒自己的夫君? 她上前一步,逼近周珲,声音低沉而有力:“殿下此言差矣,我宴霜清虽为女子,却也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北疆战事,关乎我大周安危,我自然心系夫君安危,但我更相信,我夫君祁泽霆,定能以智勇双全,护我大周安宁。”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嘲讽对方道:“倒是殿下,似乎对蛮族南下之事颇为‘关心’,莫非是盼着国破家亡,好从中渔利?” 周珲被宴霜清的话噎得一时语塞。 脸色顿时由青转白。 恼羞成怒之下,他失态地低吼:“宴霜清,你竟敢如此诋毁于我!” “我乃皇室子孙,怎会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你如今这般态度,迟早会后悔,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然会来求我!” 宴霜清轻蔑一笑,退后几步,与周珲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殿下此言,真是可笑至极。” “我宴霜清,虽非男儿身,却也知骨气二字如何书写。” “若真有那一日,我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向权势低头,更不会向任何人的威胁屈服。” 周珲望着宴霜清那张冷若冰霜,却显得愈发勾人的脸庞,眼神中,渴望与愤怒交织。 他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强忍着怒意,声音却已不自觉地颤抖: “宴霜清,你……你很好!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你日后……我定要让你好看!” 宴霜清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讽刺一笑,仿佛是在为周珲的幼稚感到可笑。 她已然不愿与周珲再多纠缠,只轻飘飘地给了铃蓝一个眼神。 而一直默默跟在宴霜清身后的铃蓝,敏锐地捕捉到了宴霜清的眼神。 她会意,板着一张秀美的小脸,缓缓开口: “谨郡王殿下,老夫人特意嘱咐过我,家中确有急事,务必让夫人在两个时辰内回府。” “而今时辰也不早了,祁老夫人怕是等急了。” 听到铃蓝清凌凌的声音,周珲便瞥了铃蓝一眼。 见她生得貌美,身姿柔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轻蔑。 呵,这小丫鬟竟还敢来阻我。 他冷哼一声,对身旁的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会意,大步上前,正欲对铃蓝动手,却见铃蓝身形微动,似乎并未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然而,就在侍卫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铃蓝脚尖轻点地面,一枚不起眼的石子悄然飞出,精准地绊在了侍卫的脚下。 “哎呀!” 侍卫惊呼一声,重心不稳,竟是自己摔倒在地。 第83章 此间事了 铃蓝作势往旁边一挪,满脸无辜:“殿下,夫人,此事与我无关。” “……” 周珲见状,脸色更加阴沉。 他当然知道此事不可能与铃蓝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侍女有什么关系。 只能是侍卫大意了,没留意脚下。 “废物!回去领罚!” 他怒视着侍卫,却看见对方一副比他更懵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更气: “怎么,你还敢对主子的命令,不服吗?” “……卑职领命。”侍卫心中憋屈,但此事确实是自己无能,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身手不说冠绝天下,也堪堪入一流了,怎的会被小小石子绊住了脚? 铃蓝却是没有在意两人的纠结,她只是不卑不亢,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殿下,我家夫人真的急需回去。” 宴霜清站在一旁,眼尖地捕捉到铃蓝细微的动作,那隐约透露出的防卫姿态让她心中一紧。 铃蓝要是暴露了,这可不是好事。 她转向周珲,目光清冷而锐利,冷笑道:“二皇子殿下,我倒要提醒一下,与其在此处浪费时间操心旁人的事情,不如多虑虑自己的前程。” 周珲闻言,眉头紧锁,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什么意思?” 宴霜清轻笑一声:“我没什么意思。” “只是想让殿下您想一想,若我夫君祁泽霆在战场上遭遇不测,皇上为解燃眉之急……” 她故作停顿,才娓娓继续道来:“转而派遣大皇子出征,而大皇子又恰好立下赫赫战功,加之他已有子嗣傍身。” “即便母族不显,但‘无嫡立长’的古训在前,大皇子继承大统,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到那时,殿下您,又将置于何地?” 周珲闻言,脸色骤变,眉头深深拧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怒喝道:“宴霜清,你这是在挑衅本王吗?” 宴霜清轻蔑一笑,目光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挑衅?二皇子殿下言重了,我只是在提醒您罢了。” “毕竟世事无常,皇权更迭,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周珲听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深知宴霜清所言非虚。 如果真让他那大哥出征,说不定还真能立下战功。那他这个二皇子,岂不是更加前程堪忧? 加上,他虽是得到文官支持,可却有一点饱受诟病:他到现在也没有子嗣…… 大皇子可是有着嫡长子的!虽只是个病怏怏,说不定何时便要早夭的倒霉鬼…… 想到这里,周珲此时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无力反驳。 他紧握双拳,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 “霜清,你如此关心本王的前程,本王,甚是感动。” 宴霜清只觉得脑海全是问号:这人,莫非是听不懂人话不成? 不由得,她面上带了些无奈:“殿下若非要这般想,臣妇也没有办法。” “霜清,你……”二皇子脸色黑了些。 宴霜清却只是后退一步,行了一礼:“请殿下称臣妇为,祁二夫人。”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臣妇,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宴霜清不再多看周珲一眼,转身便走。 铃蓝见状,连忙跟上。 她跟在宴霜清身后,俊俏的小脸冰冷一片:“夫人,是否需要铃蓝动手?” 宴霜清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毛。 她拍了拍铃蓝的手:“他好歹是圣上与贵妃之子,你若出手,难免被查到。” 她轻哼一声:“窝囊废一个,也就只会用些嘴皮子上的功夫来恐吓人了。却是不值得为了他,折了你。” 铃蓝听了,心中微动。 但她面上并未有何反应,只是恭敬地点点头,加快步伐,紧跟在宴霜清身侧。 * 宴霜清并未着急离开赵家,而是回到了花园里。 此时春日宴上,众夫人或坐或立,谈笑风生间,见她归来,纷纷迎了上来。 赵御史夫人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关切:“霜清,您这是去哪儿了?怎得这会儿才回来,让我们好一阵担心呢。” 宴霜清温婉一笑,举止间尽显大家风范,轻声道:“多谢赵夫人挂念,我只是因些琐事外出片刻,不想惊扰了各位的雅兴。” 众夫人闻言,皆是笑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宴霜清身旁的铃蓝身上。 铃蓝身姿轻盈,面容清秀,引得几位夫人低语起来。 “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吗?看着好生水灵。”一位夫人轻声问道。 宴霜清转头看向铃蓝,眸光温柔,介绍道:“哦,这是铃蓝,新近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她聪明伶俐,很是得我心。” 另一位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友人说道:“我看这铃蓝姑娘气质不凡,莫非……是祁将军府上那位?” 这话一出,周围几位夫人皆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议论着。 “瞧瞧祁二夫人身边的这位,真是标致得很,难怪人说祁将军府上有一位极致的美人通房。” “是啊,祁二夫人自己也是个美人胚子,聪明又大方,可惜……嫁的实在是不好。” “可不是嘛,听说祁老夫人性格泼辣,宴夫人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哎,新婚不久,夫君就远赴边疆,身边还跟了个貌美通房。” “还有那三个孩子,听说性子顽劣,时不时惹是生非,宴夫人既要处理家事,又要操心孩子,真是难为她了。” …… 宴霜清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未直接参与她们的议论,但耳力过人,这些话语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脸上淡淡一笑。 既不否认也不确认,只是轻轻拍了拍铃蓝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在意。 铃蓝感受到宴霜清的安抚,感激地看了宴霜清一眼,愈发坚定了自己跟随这位主母的决心。 而方才被宴霜清下了面子的林青苑,此时站在花园的一角,目光不时地偷瞄向被众夫人围绕、且议论纷纷的宴霜清,嘴角冷笑。 呵。 宴霜清啊宴霜清。 方才那般高傲,如今也免不了被人议论纷纷。 哼,琴艺赢了她那又怎么样。 嫁入了祁家这种破落户,往后的日子估计也不怎么样,到时候麻烦来了,看她如何还能保持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林青苑这般阴暗地想着。 心中也盘算着如何将这“好消息”告诉宴婷婷,好让她也高兴高兴。 …… 第84章 祁家姑母 春日宴渐至尾声。 宴霜清轻轻捻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在宴会上穿梭,却似已意兴阑珊。 不多时,她起身对身旁的几位夫人微笑道:“天色已暗,霜清怕家中尚有琐事未了,便先行告退了,望诸位继续尽兴。” 众夫人闻言,纷纷起身相送,口中道着“祁而夫人慢走”、“改日再聚”的客套话,宴霜清一一回应。 正当宴霜清转身欲行,丫鬟铃蓝匆匆上前,眼神急切,却又刻意压低声音,在宴霜清耳边细语: “夫人,定北侯有急信至,奴婢已为您取来。” 宴霜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好,拿给我吧。” 铃蓝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完好的信件,双手呈上。 宴霜清接过信,指尖轻轻摩挲过信封上的火漆印。 ——那是祁泽霆独有的标记。 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 她没有着急拆开,而是领着铃蓝回到马车上,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夕阳阅读起来。 信上字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透露出祁泽霆的关怀: “霜清吾妻,见字如面。边关局势虽紧,吾一切安好,勿念。望妻保重身体,待吾凯旋。” 阅毕,宴霜清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她将信纸小心折好,放回信封中。 凝翠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焦急询问道:“夫人,信上可是有好消息?” 宴霜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是好消息。” 她轻声说:“夫君他一切安好,只是回来还需要时间。” 她不由自主望向夕阳的方向,神色温柔。 静默了片刻,才又道:“我们回府吧。” “是,夫人。”凝翠应声,心情也随着宴霜清的笑容好了起来。 …… 很快,马车便到了祁府。 在凝翠和铃蓝的搀扶下,宴霜清提着裙摆缓缓下了马车。 正欲步入祁府大门,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便见祁家姑母—— 祁芳燕。 她年约四旬有余,穿着华丽,见人皆是笑眯眯的,露出眼角一堆细纹,身材富态,给人一种和蔼可亲之感。 只是,眼底不时流转的精明之色,暴露了她的性格并非那么简单。 祁芳燕一见宴霜清,便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这便是咱们泽霆的新妇吧,果真是明艳大方!对了,姑母听闻你今日去了赵御史家的春日宴,怎么这般早归?” 妇人略显粗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宴霜清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扫过祁芳燕的脸庞: “姑母怎的有空来此?” 声音温和中,透着几分疏离。 祁芳燕见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上前几步,拉起宴霜清的手,亲昵中带着几分歉意地说: “侄女啊,姑母这次来,是特地来给你和整个祁府赔不是的。” 宴霜清轻轻抽回手,淡淡道:“姑母此言何意?” 祁芳燕叹了口气,似是懊悔:“说起来真是惭愧,前几日我介绍给茗兰的那个巫师,竟是个骗子!我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嘛,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宴霜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姑母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世事难料,人心叵测。” 祁芳燕连忙点头,又示意丫鬟打开马车的帘子,亮出里头的各种礼盒: “是啊,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些一些补品,算是姑母的赔罪礼,也希望能给茗兰补补身子,毕竟也是一点心意。” 宴霜清微微侧身,眼神从那成堆的礼盒掠过:“姑母,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说到底,我只是祁家的一介儿媳,这赔礼之事,我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祁芳燕连忙点头附和,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对对,霜清侄女说得极是。得听大嫂的,得听大嫂的。” 说罢,两人便一同往前走去。 宴霜清与祁芳燕并肩步入祁家大厅,宴霜清走在前,姿态端庄,而祁芳燕则紧跟其后,虽是姑母,但也显得有些许局促。 大厅内,祁母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 宴霜清先行一步,向祁母行礼道:“母亲,芳燕姑母来了,说是有些事要与您商议。” 祁母微微抬眼,目光在祁芳燕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道: “哦?芳燕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祁芳燕连忙上前几步,行了个礼,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忐忑: “大嫂,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前几日那巫师的事情。” “我真是糊涂,没想到他竟是个骗子,害得您和茗兰受惊了!我这心里头,真是过意不去。” 祁母闻言,眉头微皱,语气很是不满:“芳燕,你平日里行事,我向来不多加干涉。” “但这次,你确实太过草率了。茗兰本就病着,你还找了个骗子来,于心何忍啊?” 祁芳燕连忙点头,连声道歉:“是是是,大嫂教训得是。我这次来,就是特地来赔不是的。我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能略表我的歉意。” “特别是这根百年老参,甚是难得,可以说有活白骨之效了!” 说着,她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礼盒呈上,亮出里头的各种山珍海味。 祁母轻轻摆手,示意侍女将礼盒退下。 她看着并没什么兴趣,只是说:“芳燕啊,你的心意我领了。巫师之事,既已过去,便不必再提。” “至于你的赔礼,这老参甚为金贵,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咱们家中什么都不缺。” 祁芳燕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再次说道:“大嫂,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做错了事,自然得有所表示。” “这些都是我特意挑选的,希望能给府里女眷补补身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祁母听了,眼神却是锐利了起来:“心意就罢了,你若是真想道歉,往后行事便多几分考量,别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祁芳燕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看祁母这般脸色。 定是迁怒于她了。 知道自家大嫂不好相处,但祁芳燕还是提起精神说道:“大嫂说的是,芳燕记下了。以后定当小心行事,绝不再给祁家添乱。” 说到这里,祁芳燕又低下头,用手帕掩面,十分委屈道: “嫂嫂,您也知道,我和茗兰都是孤身带着孩子的母亲,夫君不在,家中大小事务都落在了我们肩上。这日子,真是难熬啊。” “我这番心意,也不为别的,就想好好补偿茗兰和安哥儿嘛。” 第85章 替子求学 祁母闻言,脸色稍缓,叹了口气:“芳燕,你的苦楚我自然懂得。” 看到自家大嫂脸色缓和,祁芳燕神色闪过一丝放松。 她就知道,这大嫂啊,虽说脾气大了些,可却是个嘴硬心软的,只要软下语气求两句情,她自然舍不得多加责怪。 一行人又闲聊了几句。 见祁母已经面露些许不耐之色,祁芳燕眼睛一转,步入正题:“嫂嫂,您瞧瞧咱们祁家的孩子,真是有福气啊。” “我可是听说了,祁安几个孩子,如今竟能得到罗进士大人的亲自指点,这消息一传开,邻里间谁不羡慕咱们祁家呢?” “古往今来,考上进士的大老爷们可都是为官做宰的,愿意教书育人,孕育桃李的,可是少之又少啊!” 祁母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有些感激地看向宴霜清: “那是清儿有本事请来罗进士。说到底,是咱们祁家享了儿媳的福了!” 宴霜清起身一福:“母亲过奖了,霜清也是尽力一试罢了。可能否留下罗进士,还得靠孩子们自己的本事。” “霜清真是个好媳妇啊!”祁芳燕故作惊叹地看了一眼宴霜清,旋即低下头:“说句实在话,我这个祁家的外嫁女,见着祁家愈发好起来自是欣慰的,可到底……也有些羡慕。” “我这孤儿寡母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盼着孩子们能有出息。” 说到这里,祁芳燕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祁母的反应,见她并未立即反驳,便继续说道: “看到祁家这么好的机会,我这心里头啊,就想着要是我们家的孩子,也能有这样的福气,那该多好啊!” 祁母听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明白了祁芳燕的真正用意。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芳燕啊,你这心思我理解。但那是我家儿媳霜清亲自请来的先生,那可是专为我们祁家子弟准备的。” 言下之意便是: 她一个婆母,也不好轻易开口。 祁芳燕一听这话,连忙上前几步,拉住祁母的手,语气恳切地说道::“嫂嫂,您看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祁家的好,自然也是我们的好。” “我这不也是为孩子的前程着想嘛。嫂嫂,霜清,芳燕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想让孩子们一起读书,互相有个伴儿,也能共同进步嘛。” 说着,她那丹凤眼,还若有似无地看向宴霜清,像是乞求。 而宴霜清站在一旁,神色淡淡,并未言语。 凝翠却是明白过来这祁家姑母是什么意思了: 表面赔罪。 实则是来占便宜了。 这女人果然精明,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家孩子打算,却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真是让人不好做。 而祁母作为祁家的长辈,自是不好拒绝,于是便直言不讳道: “芳燕啊,你看,霜清这不就在这儿嘛,你的想法,何不直接与她说说?” 祁芳燕听了,心中一喜。 这是有戏的意思。 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缓缓移步至宴霜清面前,眼中闪烁着恳切:“霜清,你看啊,这孩子的未来,是咱们的心头大事。” “我听闻府中的先生学识渊博,教子有方,我这心里头啊,就跟猫抓似的,想着我家宝褚若能得那进士指点一二,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不知……霜清可否给宝褚一个机会,让他也来府上听课?” 宴霜清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她淡淡道:“姑母为子心切,霜清自是理解。只是,府中学子众多,我怕这先生,是分身乏术啊。” 祁芳燕急忙接话,精明道:“哎呀,霜清,你这是多虑了。我知道祁家规矩严,但宝褚这孩子聪明伶俐,定不会给先生添乱的。” “而且,我保证,他来了之后,定会遵守先生的教导,绝不给先生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宴霜清闻言,心中虽有疑虑,但见祁芳燕言辞恳切,又念及两家交情,便点了点头: “既然姑母开口,我自当尽力。不过,府中学子众多,规矩不可废,还需姑母多多费心才是。” 祁芳燕一听有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连忙道谢:“多谢霜清!你的大恩大德,我祁家没齿难忘!” 说着,竟有下跪之意。 宴霜清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祁芳燕:“姑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祁芳燕这一跪不过也只是意思意思。 见宴霜清来扶,便一个抖身就站了起来。 很快,她又听到了宴霜清的声音:“虽是答应,不过,为了不影响安哥儿、宥弟、仁哥儿和义哥儿的学习,咱们也得有个规矩。” 祁芳燕闻言,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依旧笑靥如花::“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霜清说怎样就怎样,我全听你的。” 宴霜清道:“宝褚年纪小,难免需有小厮随同出入。我想请姑母固定一个人选,我会令管家为他特制一枚令牌,上有外貌身份特征。日后唯有持此令牌之人,方能进出府门。” “还有,也请姑母将宝褚平日忌口或易引发哮症之物列个单子,也请姑母务必记得每日为宝褚备些干粮。虽说应是有充足时间可回姑母府上用膳,可到底,有备无患。” 祁芳燕心中暗自盘算,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哎呀,霜清真是细心周到,如此安排甚好,甚好!我这就回去安排,定选个稳妥可靠的小厮,让他日日持令牌前来。” 宴霜清见状,也微微一笑:“如此便好,我也期待着宝褚能在府上有所进益。” 祁芳燕连连应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霜清的恩情,我王家定当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说着,她又转向祁母,连声恭维道:“嫂嫂,您真是好眼光,能娶到霜清这样的媳妇,真是咱们祁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祁母一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得意之色: “芳燕啊,你这话我爱听。霜清这孩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媳妇,既孝顺又懂事,还聪明能干。我这心里啊,别提多满意了。” 宴霜清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这祁家姑母,从旁轻轻福了一福,声音温婉如水: “多谢母亲与姐姐夸赞,霜清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如此谬赞。” “若是没有别的事,霜清想先回房休息,今日宴会确实有些疲累了。” 说罢,她似乎有些疲惫,轻轻揉了揉额角。 祁母闻言,连忙点头,眼中满是疼惜:“对对对,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今日忙了一整天。” “快回房去吧,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明早也不必急着来请安,多睡会儿,养足精神要紧。” 宴霜清心领神会,再次向祁母行礼:“多谢母亲体恤,霜清告退。”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祁母望着宴霜清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祁芳燕说:“芳燕啊,你看霜清这孩子,多懂事。咱们祁家能有她,真是福气。” 祁芳燕望着宴霜清离开,眼底满是深思,但嘴上还是应和: “是啊,嫂嫂,霜清确实是个难得的妙人儿……” “倒是让我,期待起日后与她打交道了呢……想来定是,妙不可言。” 第86章 孩子进学 次日。 宴霜清身着淡雅的绣花长裙,端坐于祁家大厅等候。 不一会儿,丫鬟的脚步声打破了厅内的静谧,她轻声通报: “夫人,王家宝褚少爷到了。” 宴霜清闻言,吩咐道:“快请表弟进来。” 不久,王宝褚在一名小厮的引领下步入大厅。 宴霜清远远望去,只见这十来岁的孩子,身着锦衣华服,但许是见外人少,有些瑟缩。 他面色略显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正对上了传言中年幼多病的形象。 而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面貌倒算是方正,只是其言行举止显得有些过于洒脱,说话虽有意识地恭敬了些,但始终透着一股不以为意。 这并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她想。 宴霜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她低声对身旁的凝翠说道:“凝翠,你看那小厮,似乎有些奇怪?” 凝翠闻言,也仔细打量了几眼,疑惑道:“的确有些,夫人,他看起来……凝翠不好评论。可凝翠那日见到芳燕夫人,却不像是不擅打点内务的人啊。” 映紫在一旁插话道:“兴许是新来的,还没学会规矩呢。” 宴霜清摇了摇头,又仔细地看了那小厮一会儿,总觉得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她自信宴府的人她都记住了,而能让她有些模糊印象,却又想不起来的,只能是祁府中人了。 她转头问铃蓝:“铃蓝,你在府中最久,可曾见过此人,或是与此人长相相似之人?” 铃蓝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禀夫人,奴婢从未见过此人。” 宴霜清抿了抿嘴唇,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示意映紫上前,在她耳边轻声叮嘱:“映紫,你去请母亲身边的嬷嬷来一趟。” 映紫点点头,告退离开。 而这时,王宝褚也已经走到跟前。 这十来岁的王家小子,站在宴霜清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他微微低头,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细声细气地行了个礼:“表嫂安好,宝褚这厢有礼了。” 宴霜清心中虽有疑虑,但面上不显:“宝褚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来,跟我去前院,宥哥儿、安儿,还有仁儿和义儿都在等着你呢。” “是,表嫂。”王宝褚连声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曲折的回廊,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花木,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宝褚,身体可还好?这初春时节最是容易患病,还是多添些衣物为好。” 宴霜清说着,从凝翠手中拿过一件小披风,给他披上: “这是知道你要来念书,特意提前备好,全新的。” 王宝褚摸了摸披风柔软的毛边,有些受宠若惊:“表嫂客气了。宝褚不胜感激。” 宴霜清看着这孩子因为瘦弱而显得愈发大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忍,好心提示:“宝褚,若是功课过多,又不好意思和先生讲的话,尽管和表嫂提。” “总归身体是第一位的,你年纪尚小,打好基础,对圣贤之言有个基础认知便已是难得。” “切忌过于强行逼迫自己,不然伤了身子骨,反而不美。” 王宝褚听了,一张小脸连忙点头:“是是是,表嫂,我定当听您的话,谨慎行事,不……随意冒尖出头。” 宴霜清听了有些不自在地蹙起眉毛:她怎么觉得这话里好像有别的话呢? 思索间,她未曾留意到宝褚眼中飞快闪过的了然和不甘。 等她回过神来,王宝褚仍旧是一副老实温顺的模样。 ……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前院书房前。 门半掩着,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清脆的读书声。 那是祁家两位公子祁仁和祁义在预习功课的声音:“这怎么背,好难……” 而祁安,作为年岁最大的孩子,正一手按着祁仁的肩头,一手轻拍祁义的背,试图让他们更加专心: “仁弟,义弟,今日我们得把这前几段背下来,娘亲说了,明日要考我们的。” 祁仁抬头,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大哥,我们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学?你看外面的蝴蝶多好看啊!” 祁义立刻附和,奶声奶气:“嗯嗯,我也要去看蝴蝶,还有小鸟在唱歌呢!” 祁安没有答应,反倒耐心引导:“好弟弟们,学习就像吃饭一样,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玩呢?” “我们先把这几句背下来,大哥就带你们去院子里捉蝴蝶,怎么样?” 但祁仁祁义还是不依不饶,唉声叹气道:“可是这得背到什么时候啊……” “对啊,我背不下来……” “大哥你就放过我们吧,让我们出去抓蝴蝶吧……” 而宴霜清听到两个小不点奶声奶气的话,温柔地笑了笑。 她轻轻推开门扉,向内张望,并出声唤道:“孩子们,我带宝褚表弟来了。” 祁安闻言,回过头来看见宴霜清,第一个站起身来。 他向宴霜清和王宝褚行礼后,沉稳说道:“宝褚表叔也来了。” 王宝褚看见这个似乎比自己还大上些许的表侄,有些尴尬地打了招呼:“表……表侄好。” 而两个小尾巴——祁仁和祁义,他们一见宴霜清,便如小燕子归巢般,欢快地扑了过去。 祁仁兴奋地:“娘!娘!您终于来拯救您可怜的小宝们了吗!” 祁义也紧紧抱住宴霜清的腿,仰头笑道:“娘亲,我好想你呀!” 宴霜清弯腰抱起祁义,另一只手轻抚祁仁的头:“不是今早才见过嘛,怎么这就想娘亲了。” 顿了顿又说:“宝褚来了,你们可得好好打招呼哦。” 这时,王宝褚站在不远处,显得有些不自在,他虽为表叔,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宴霜清温柔地看向两个孩子:“这是宝褚表叔,我们要怎么做?” 聪明的祁仁立刻明白了。 他挣脱宴霜清的怀抱,拉着祁义的手,走到王宝褚面前,奶声奶气地: “宝褚表叔好!我是祁仁。” 祁义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微微鞠躬:“宝褚表叔好,我是祁义。” 王宝褚连忙弯腰回礼:“仁表侄、义表侄,你们好。” 这时,小叔祁泽宥也从不远处的角落座位走来,他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宴霜清,走到她身边时,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宴霜清揉了揉小叔的小脑袋,温声道:“宥弟,这是王家的宝褚表弟。” 想来祁泽宥也是见过王宝褚的,他向王宝褚微微点头,细声细气道:“……表弟,好久不见。” 王宝褚以往见着这位表哥,对方都是一副懦弱不语的样子。 但此时,往日胆小的表哥竟如此依赖宴霜清,心下也是有些吃惊。 但他还是微微作揖,问了好:“表哥好。” 宴霜清的目光在王宝褚与几个孩子之间流转,又环视一周这祁家学堂。 宴霜清对王宝储道:“宝褚表弟,你与安儿年岁相仿,不如就坐他旁边,一同研习学问,互相切磋,定能有所进益。” 王宝褚略显腼腆,但眼中闪烁着期待:“多谢表嫂美意,宝储定当珍惜这次机会,与安表侄共同进步。” 说完,王宝褚便轻步走向祁安所在的书桌旁,祁安见状,连忙起身相迎。 宴霜清转向祁安,吩咐道:“安哥儿可要好好照顾小表叔,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都要相互扶持。” 祁安沉稳地拱手行礼:“婶婶放心,祁安定当谨记在心,定会照顾好小表叔,不负婶婶所托。” 这时,祁仁与祁义又凑了过来,拉着宴霜清的衣角,好奇地打量着王宝褚。 祁仁眨巴着大眼睛:“娘亲,宝褚表叔也要跟我们一块学习吗?” 祁义也一脸疑惑地样子:“那岂不是以后有五个人了?” 宴霜清弯腰搂住两个小淘气,宠溺地刮了刮两人的小鼻子,说: “对啊,往后啊,宝褚表叔可是要同你们一块好好学习了,有竞争才有进步,你们可不能偷懒哦。” 第87章 霜清劝学 只是两个小家伙,根本就不太喜欢学习,成天就想着出去玩。 一听到“好好学习”几个字,祁仁便小手揉着额头,嘟囔着:“娘亲,那些字儿在我眼前跳舞,我头都晕了,昏头昏脑的,怎么就读不进去呢?” 祁义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情愿,声音软糯:“娘亲,我不想学习嘛,我想出去玩,跟小狗狗玩,跟蝴蝶玩,好不好嘛?” 这时,祁母领着王嫲嬷悄然步入学堂。 听到两个小不点“不学无术”的话语,她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并不好看。 王嫲嫲见状,询问道:“老夫人,您看是否要通报……” 祁母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出声。 她将手放在身后,目光审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着几个小家伙。 祁母心中暗想: 这两个小淘气,可不得霜清的心都给缠软了,还得要她这副老骨头坐镇才行。 但出乎意料的是,宴霜清很轻易地就搞定了两个小家伙。 宴霜清转身看向祁仁,故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仁儿,娘亲原以为你是个有定力的孩子,现在看来,连这点小小的困难都克服不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很是哀婉:“母亲本以为仁儿忠肝义胆,将来定是全家的顶梁柱……诶。” 祁仁一听这话,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那两个小拳头紧握起来:“娘亲,我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暂时没找到感觉!” 宴霜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看着祁仁志气满满的样子,继续用激将法:“哦?是吗?那娘亲可要好好看看,我们的小男子汉是怎么克服困难的。” 祁仁被激起了斗志,猛地挺直腰板:“娘亲,你等着瞧,我一定能认真学习的!” 宴霜清满意地点头,温柔地摸了摸祁仁的头:“好,娘亲相信你。记住,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祁仁重重点点头:“对,男子汉说到做到!” 见祁仁已被激励,宴霜清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正撒娇的祁义,她轻轻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色彩斑斓的图画册子。 宴霜清故作神秘:“哎呀,义哥儿你看这是什么?” 祁义奶声奶气地说:“这是一个小册子。” “那上面写了什么,你知道吗?”宴霜清又问。 祁义懵懵地摇了摇头,说:“义哥儿不知道,义哥儿读不懂。” “读不懂的话那娘亲告诉你。”宴霜清弯下腰,“这是娘亲特地从北地商人那里淘来的宝贝——一本关于奇花异草的图画册子。” 顿了顿又说:“上面还详细记载了它们的种植方法和养护要点呢。” “奇花异草?”祁义眼睛一亮。 小不点立刻被这书册子吸引住:“哇,娘亲,这些都是真的吗?我们可以种出来吗?” 宴霜清故意露出为难之色:“是啊,娘亲也想试试,不过呢,这些花草娇贵得很,需要很细心的照料。” “娘亲担心啊,万一义儿你不懂得怎么种,把它们养坏了,那可就糟了。” 祁义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连忙放下撒娇的姿态:“不会的,娘亲!我会很认真的,你教我,我一定能学会!” 宴霜清嘴角微扬:“哦?那义儿你现在是不是该先把功课做好,免得连这图画册子上的字都不知道怎么读,对吧?” 祁义连连点头,一把抓过宴霜清手里的图画册子:“对对对,我现在就学!哥哥,这个字怎么读啊?” 小不点这般说着,便跑到正在认真看书的祁安身边,指着书本上的生僻字询问。 祁安抬头,耐心地解答:“这个字念‘蕨’,是一种植物的名字。” 祁义认真记下,又指了指另一个字: “那这个呢?” 宴霜清笑着打断了他。 “义儿,哥哥也要学习,你不能总打扰他。” 她一把揽住祁义:“娘亲告诉你,有一位很有学问的先生会来家里教你们,到时候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 祁义眼睛一亮,乖巧地点头:“好的,娘亲,我知道了。” 他宝贝地抓住图画册子,奶声奶气地说:“我会等先生来了再问的。” 宴霜清摸着祁义的头,温柔地说:“这就对了,我们义儿真懂事。” “现在,你先自己好好看书,娘亲去准备一下那些花草种子,等你学会了,我们就一起种。” 祁义兴奋地跳起来:“好耶!我要种出最漂亮的花给娘亲看!” 而一旁的祁仁见状,也受到了感染。 “娘亲,我也会认真学习的!您放心,我定不会惹祸!” 宴霜清笑眯眯地点头:“好啊,母亲最喜欢看你们认真学习的样子了。” 祁母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几个孩子的状况,与此同时也静静地观察着宴霜清如何巧妙地引导孩子们,对宴霜清的智慧与耐心大为赞叹。 她不由自主地想:霜清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而站在祁母身旁的王嬷嬷,她的注意力却悄然转移到了另一处。 一个不经意的瞥眼,让她捕捉到了王宝褚身边那个低着头的小厮。 那背影似乎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气息。 王嫲嫲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那孩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再怎么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88章 课余闲谈 不多时,教书的进士先生罗沐陟,身着儒衫,手持书卷,准时抵达了府邸。 宴霜清也适时地离开了学堂,让先生给孩子们上课。 两个时辰后。 下课。 宴霜清早已备好束修,静候在门外。 待罗沐陟走出学堂,她上前几步,示意凝翠递上束修:“罗先生,辛苦您了。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罗沐陟刚想拒绝,可见了凝翠手中的东西,倒没有拒绝了。 他满意地摸了摸长长的美髯:“劳定北侯夫人费心了。” 只见那束修包括?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和?红豆,是民间最常见的礼品。 寓意学子尊敬师长、勤学苦练、聪明灵慧,老师盼望学生早日成才,宏图大展。 当然,这其中选的材料比寻常民间束修珍贵万倍便自是不提了。 但总的来说,这份束修罗进士自问取之无愧。 他收下礼物,向宴霜清一拱手,眼里带了一丝看小辈的慈爱: “定北侯夫人温婉细腻,与令母倒是颇有不同啊!不过殊途同归,皆是兰心蕙质的女子。” 宴霜清微微一愣:她已经好久没听人提起过她的母亲了。 不过罗进士提起母亲也正常,毕竟她能请来这位北地大儒,到底是靠着外祖家的颜面。 她的母亲本是北地文臣独女,外祖父面对北疆异族誓死不降,死得壮烈,在北地文人中声望颇高。 老皇帝本想将她的母亲许配给皇子,奈何当时年岁合适的均已有正妻,万不可能让其为侧。 但老皇帝又不放心许给宗室,怕滋生了“主战派”的野心。 她的父亲宴忠淮意识到她的母亲奇货可居,主动开口求娶。也因此,后来步步高升。 她的母亲本是个洒脱随性的人,渴望效仿外祖父永守北疆,到头来却被拘在相府里。 她的父亲算是个差强人意的丈夫,可,可到底是意难平。 到最后,她的母亲还是忍不住做出了“离经叛道”之事—— 假借外出失足落水,假死脱身,赴北境杀敌。 若不是在得知母亲“死讯”当天便收到了母亲亲笔留下的暗号,后续更是每年都会收到类似信息,她也不敢相信。 心中暗自回忆着,宴霜清面上却依旧谦逊:“先生过誉了,霜清养在深闺,只知道些家长里短,却是有些……” 惊觉自己似乎险些在“自家人”面前暴露了心声了,连忙收住口,转移话题:“说起来,孩子们今日收获颇丰,全赖先生悉心教导。” 顿了一顿,她又问:“不知今日课上,孩子们表现如何?” 罗沐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祁仁和祁义两位小公子,真是聪明伶俐,对学问的渴望超乎常人。” 说着,他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赞赏:“至于祁安少爷,那更是天赋异禀,见解独到,让在下也受益匪浅。” 宴霜清闻言,自是欣喜。 几个孩子能得此夸奖,她眼中闪过骄傲之色,但还是谦逊道:“先生夸奖了,孩子们还需继续努力才是。” 说着,她又问起:“对了,宝褚那孩子今日表现如何?” 一听到王宝褚的名字,罗沐陟面露难色。 他沉吟片刻:“夫人,关于王宝褚少爷,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宴霜清察觉先生神色有异,心中微动:“先生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罗沐陟轻叹一口气:“王宝褚少爷性情温厚,本是好事,但在课堂上却显得有些难以定心。” “他对于知识的吸收速度,相较于其他孩子,确实有些……迟缓。” 这番话一出,宴霜清不免微微一怔,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继续问道: “那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孟沐陟叹了口气,言辞中透露出几分真诚与无奈:“夫人,在下斗胆建议,或许目前让宝褚少爷暂时放下书本,歇息一段时日。” “人与人之间各有不同,若是揠苗助长,纵是强行把苗养高了,最后根茎坏死了,亦是悔之莫及啊。” “待心性更加沉稳,对学问有了真正的渴望之时,再行学习,或许更为适宜。” 宴霜清听出了先生话中的暗示:“先生所言有理,是我太过心急,忽略了每个孩子都有其独特的成长轨迹。” 但是就这样放弃王宝褚,她也不愿意。 虽然愚笨,但只要他肯学,也是能学会的。 于是宴霜清斟酌了一下,退了一步:“我会去问问宝褚的想法,他求学之心甚笃,为免伤了他的心意,还需斟酌着来好些。多谢先生提醒。” 罗沐陟见宴霜清如此明理,心中也松了口气:“夫人能如此开明,实乃宝褚少爷之幸。” 两人一番谈话进行着。 可两人并不知道的是,此时几个小孩都在学堂里面偷听。 他们紧贴门缝,生怕错过一丝声响。 听到罗先生指责王宝褚,四岁的祁仁彻底按捺不住。 “砰——”的一声。 小小的身影猛地推开门,一脸认真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祁仁仰起头,大声而坚定:“罗先生,您不能这样!学生愚笨不是放弃他的理由!”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家伙此时一本正经地对着众人说道: “我觉得您不能因为谁学得慢就放弃他!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学得快,有的人学得慢,但都不能说他们不好!” “夫子都说过,有教无养,不对,无德……嗯” 祁义看不过去自己哥哥半桶子水的功底,小声补充:“是有教无类。” “对!”祁仁拍着手掌大声应道。 话音未落,大哥祁安迅速反应过来。 他轻轻却坚决地拉住了祁仁和祁义的衣袖,将他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同时低声劝阻。 祁安看着两个小宝,声音严厉中带着温柔:“仁弟,义弟。不可无礼。先生自有他的考量。” 祁仁虽小,却也是个倔强的性子。 他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祁安的束缚,眼中满是不解与坚持。 祁仁挣扎着,声音中带着愤怒:“可是……可是先生说宝褚表叔……” 宴霜清闻声,看向祁仁。 她知道祁仁虽小,却已有了自己的是非观。 她快步走到门口,蹲下身子,平视着祁仁的眼睛,温柔道: “仁哥儿,你听得很认真,也很勇敢。”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我们要尊重先生,也要尊重宝褚表叔。” 祁仁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不满,忍住愤怒,小声委屈地控诉: “那母亲便问吧……表叔已经够可怜的了,他只是想学些东西,为何不能成全他了呢!” 宴霜清无奈一笑,又是对着祁仁和祁义好一阵安抚后,才转身,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了王宝褚身上。 王宝褚站在一旁,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泛着水意。 感受到宴霜清的目光,他吓得浑身僵直,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对话中完全回过神来。 宴霜清缓缓走近,轻声细语地问道:“宝褚表弟,你……想读书吗?” 王宝褚闻言,猛地抬头,确实突兀地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好似静心排列一般,落得让人好不心疼: “表嫂……呜呜……不要嫌弃宝褚……宝褚很听话的,很乖的呜呜……” 这可怜巴巴的场景,看得祁仁瞬间变了脸色。 祁义脸上亦有些不忿。 虽有祁安牵制住两人,可看着祁安也不难发现,他心里也是动容的。 可宴霜清的眸色却沉了下来。 第89章 误会解除 她好歹也是当过太子妃的人,对于这种装可怜推波助澜的手段自然不陌生。 可现在,使出这招的,是个未及冠的孩子! 幼儿本就无辜,缘何大人要这么早早的就坏了孩子的心性? 这么一想,也难怪他上辈子早逝了——本就身体不好,还多思多虑…… 可眼下,她并没有时间顾及宝褚。 她的目光转向了祁仁。 果不其然,小家伙祁仁是个冲动的性子,马上冲上前去,挡在王宝褚身前,对宴霜清说道: “娘亲,你看宝褚表叔这样子,明显是被先生吓到了!” “先生这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多吓人,宝褚表叔哪里答得上来?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听到这里,宴霜清也生气了:“仁哥儿,不许说了。” 祁仁此时小脸已经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他跺着脚,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我就要说!宝褚表叔那么小,哪里知道那么多答案?可先生还是不停地问,好像不把他问倒就不罢休!” “现在,先生又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好像宝褚表叔是个笨蛋一样!” “我告诉你们,这样的师父,我才不要拜呢!我也不许祁义和祁安拜他为师!” 罗沐陟先生听到祁仁这般说话,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他眉头紧锁,显然对祁仁的指责感到不悦。 宴霜清见状,面色一冷,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仁哥儿,你说够了吗?” 祁仁被宴霜清突如其来的冷漠吓了一跳。 他愣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抬头望向宴霜清,既委屈又不解:“娘亲,你……你怎么这样说我?” 在他的印象里,宴霜清从来都是温和的。 还从未有过这般脸色冷冷的样子。 宴霜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 “仁哥儿,你只听了一面之词,就如此冲动地指责先生,这合适吗?”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问过宝褚表叔,他为何害怕吗?你问过先生,他为何如此做吗?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全貌,就妄下结论,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 祁仁的嘴巴动了动,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了一眼罗沐陟先生,又看了看宴霜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可是,娘亲,我刚刚都听到先生说不让宝褚表叔学习了,而且…而且宝褚表叔还被先生在学堂上问哭了!” 宴霜清看着祁仁,先是叹了口气。 她上前一步,对着脸色阴沉的罗沐陟先生福了一福,柔声说道: “先生勿怪,祁仁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停顿一瞬,她斟酌着开口: “先生是见王宝褚身子骨单薄,担心初春时节天气多变,恐他受凉生病,这才让他暂时休息,待天气暖和些再来上课。” 罗沐陟先生的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道:“祁二夫人所言正是。为师者,自当以学生健康为重,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何况宝褚年岁尚小,不必如此牺牲。” 祁仁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先生会这么说。 他小声地嘟囔着,声音里满是不满:“娘亲,你怎么帮先生找补啊?明明就是他……” 宴霜清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她看向祁仁问道:“仁哥儿,你适才那般冲动,难道就没听到先生说的是‘暂先不要学习’吗?这其中的用意,你可曾细想过?” 祁仁被宴霜清这么一说,脸色更是通红。 他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我只是看到宝褚表叔哭了,就……” “就以为先生是在欺负他,对吗?”宴霜清接过话头,语气虽柔和,却也不失严肃,“但祁仁,你可知,很多时候,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这时大哥祁安也走上前来,拍了拍祁仁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仁弟,孟先生在课堂上对宝褚表叔多加盘问,并非有意为难他。” “实际上,先生是在了解他的学习进度,以便更好地因材施教。” “而且,课后,先生还特意找了我,给了我一本为宝褚表叔后续学习拟定的内容册子,让我帮忙看看,从孩童的角度出发,这些内容是否易于理解。” 说着,还把册子递了上来。 只见那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是先生的笔迹。 祁仁看到写了密密麻麻的册子,顿感头大,但想到王宝褚的样子,还是不解: “那为什么宝褚表叔还会哭?为什么他不能和大家一样上课?” 宴霜清蹲下身,耐心解释道:“仁哥儿,宝褚表叔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初春时节天气多变,先生是怕他身体受不住,才让他暂时休息。” “而且,学习并非一蹴而就,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你看,先生这不是已经在为他安排更适合的学习计划了吗?” 祁仁听了宴霜清和祁安的话,心中的愤怒和冲动渐渐平息下来。 但他还是嘟着嘴,显得有些不甘心:“可是,我就是不喜欢看到宝褚表叔难过……” “我们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善良也要用对方式。”宴霜清温柔地抚摸着祁仁的头。 她又安抚他说:“下次,你可以试着先了解事情的真相,再决定如何行动。” “这样,你不仅能更好地帮助朋友,还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祁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娘亲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给先生带来了困扰,小脸涨得通红,尴尬得几乎要哭出来。 他偷偷瞄了宴霜清一眼。 只见宴霜清温柔地望着他,轻声问道:“仁哥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祁仁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小步快跑到先生面前。 他低下头,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孟先生,是祁仁错了,我不该没问清楚就误会您。请您原谅祁仁的无知和冲动。” 罗沐陟见状,故意叹了口气。 他眉头微蹙,仿佛真的被伤到了心。 随即才叹声道:“哎,祁仁啊,你可知先生这一把年纪,被自己的学生如此误会,心里是何等滋味?” “定是我这师德有亏,得回去跪在师祖牌位前,好好反省认罚才是。” 说着,他用长长的袖口挡住脸,满是颓唐。 祁仁一听,心里更是愧疚难当,眼眶瞬间红了:“先生,是祁仁不好,是祁仁让您难过了。” 他着急地看向罗沐陟,急切道:“如果先生还愿意认我这个学生,我愿意双倍领罚,只求先生不要生气。” “还有跪师祖……先生,我身体比较壮实,让我去吧,我跪两天两夜,不三天三夜!” 他咬着牙开口。 第90章 宝褚道歉 一番童言童语,逗得在场之人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宴霜清在一旁看着祁仁,看见他知错能改的小模样,心中既欣慰又感慨。 她适时地插话道:“先生,祁仁年幼无知,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如此诚心道歉,何不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罗沐陟听了,没有着急说话,反倒摸了摸胡子。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放在一旁的小册子。 宴霜清自然是会意过来,对祁仁开口道: “既然这小册子是要在课堂上用的,那么这抄写学习册子的任务,便让仁哥儿代劳吧。” “既是对他的惩罚,也是让他更加珍惜学习的机会。” 罗沐陟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假装无奈道:“罢了罢了,既然祁二夫人都如此说了,我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祁仁,这册子是为王宝褚准备的,你需得用心抄写,不可有丝毫马虎。” 祁仁一听要抄写册子,小脸更是垮了下来,嘴角微微下撇,眼睛里满是不情愿。 整个人都是苦哈哈的。 他偷偷瞄了宴霜清和先生一眼,见两人都正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小声地回答道: “是,先生,祁仁……祁仁会认真抄写的。” 宴霜清见状,走到祁仁身边,蹲下身子,温柔地鼓励道:“仁哥儿,抄写虽然辛苦,但这也是一种学习的方式哦。” “而且,你能为宝褚表叔做这件事,他会很感激你的。你不是常说,要当他的好朋友,保护他吗?” 祁仁听了宴霜清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又坚定起来: “嗯,娘亲说得对!我是宝褚表叔的好朋友,我应该帮助他。抄写就抄写,我一定能做到的!” 先生看着祁仁的转变,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祁仁,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学习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包括如何做人,如何承担责任。这次的抄写任务,对你来说,既是一个惩罚,也是一个成长的机会。” 祁仁用力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先生,我明白了!我会用心抄写,也会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不再冲动行事。” 一番安抚祁仁后,宴霜清又转向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王宝褚。 看到他一副拽着手无措的样子,宴霜清缓缓踱步至他身旁,轻声细语询问道:“宝褚表弟,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王宝褚闻言,抬头望向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表嫂,我……我不知道。” 宴霜清又问:“那你愿意继续留在这祁家学堂,与仁哥儿义哥儿他们一起学习吗?” 王宝褚环视一圈众人,还是弱弱地说:“我、我不知道……” 宴霜清思索片刻,看着他望向她迷茫而希冀的眼神,缓缓开口: “宝褚,你可知,人活于世,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若心中有所想,便应勇敢地表达出来,而非只是随波逐流,推波助澜于旁人。” 王宝褚的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解。 他小声嘀咕道:“可是,表嫂,母……不是这样说的。她说,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随意暴露内心想法。” 宴霜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宝褚,你母亲的话自然有其道理,但一昧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让周围人去猜,不止可能无法达成自己的真实意愿,也很容易,失去真心待你的人。” “何况,你还是个孩子,有一句话,叫童言无忌。” 见王宝褚若有所思,宴霜清继续问道:“宝褚,你方才看到祁仁为了你出头,结果被先生责罚,你心中作何感想?可有觉得开心,或是其他什么情绪?” 王宝褚闻言,脸色微变。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表嫂,我并不觉得开心。” “看到祁仁表侄因为我而受罚,我心里很难过,也很愧疚。” “我……我并不想让他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听到这里,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轻轻拍了拍王宝褚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宝褚,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顿了顿,她继续鼓励他:“那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王宝褚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表嫂…我、我知道怎么做了。” 宴霜清并未言语,而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在宴霜清温柔的目光鼓励下,王宝褚小小的身躯仿佛被赋予了巨大的勇气。 他鼓起勇气,迈着小步走到祁仁面前,声音虽稚嫩却带着真诚: “仁表侄,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害得你被先生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祁仁听了,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然后咧开嘴笑了。 他拍了拍王宝褚的肩膀,大度地说:“哎呀,宝褚表叔,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们一起玩,一起学习,好不好?” 王宝褚听了,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虽然还带着几分泪意,但明显放松了许多。 第91章 霜清教子 随后,王宝褚转身面向先生,学着大人的模样,双手作揖,脸上带着一丝赧然: “先生,宝褚也给您道歉。我……我知道错了,但我还是想在这里读书,和大家一起学习。” “我会听您的话,每天早起锻炼,如果哪天身体不舒服,我就早点跟您说,不会硬撑的。” 孟先生看着王宝褚这副认真又带点稚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宝褚的头:“宝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能这样想,先生很高兴。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也要量力而行,撑不住的时候,记得跟先生说,知道吗?” 王宝褚再次躬身行礼,嫩声嫩气道:“嗯!学生定当铭记先生教诲,不负所望。” 而这时,站在一旁的祁仁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拉着王宝褚的手,兴奋地说:“宝褚表叔,你不是说要早起锻炼吗?我和义弟每天早上都会练拳,我可以教你哦!” 王宝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了红晕。 他羞涩地笑了,声音小小的:“真的吗?仁表侄,你愿意教我?” 祁仁用力点头,小脸蛋上满是认真:“当然啦!我们是好朋友嘛,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呀!” 王宝褚顿时就高兴地笑了。 他抬头望向宴霜清,小小的丹凤眼中闪烁着惊喜:“表嫂,你看,祁仁弟弟要教我练拳呢!” 宴霜清笑着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太好了,宝褚表弟,祁仁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们一起努力,不仅能锻炼身体,还能增进友谊。” 王宝褚认真地点点头:“嗯!” 他心里却在悄悄地想着: 原来母亲说的那些“手段”并不总是对的,真诚和善良也能让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轻轻地对祁仁说:“谢谢你,仁表侄。我会好好学的。” 祁仁听后,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啦!我们以后就是练拳小分队啦!” 宴霜清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兴奋的样子,心中满是欣慰。 仿佛在这一刻,这两个小家伙,都明白了友情、责任和成长的意义。 晚上。 夜幕低垂,月华如练。 宴霜清缓步踏入静思轩。 一进门,她便看见祁仁端坐在案前。 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认真,正一笔一划地抄写着。 烛光摇曳,映照出祁仁稚嫩而专注的脸庞。 宴霜清默默地注视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心疼,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掀开帘子,缓步走了进去。 “仁哥儿。”她轻声道。 一声柔声呼唤,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祁仁正埋头于书卷之间,小手紧握着毛笔,每一笔都显得那么认真而吃力。 听到娘亲的呼唤,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娘亲,您怎么来了?” 宴霜清走到祁仁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娘亲来看看你啊。” 她看了一眼祁仁身旁的书卷,问道:“我们仁哥儿还在抄写先生的小册子对吗?” 祁仁停下笔,抬头望向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对,孩儿……孩儿正在抄写。” 说着,他有点愧疚地低下头,糯糯地说:“娘亲…是仁儿不好,让娘亲操心了。” 宴霜清走到祁仁身旁,抚了抚他的背,温柔道: “仁哥儿,娘亲知道今日之事,你不是故意的。身为母亲,孩子犯了错,我也难辞其咎。所以,娘亲想和你一起认罚,好不好?” “跟我一起认罚?”祁仁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对。”宴霜清点点头,温柔道,“孩子犯了错,母亲自然也难辞其咎。所以,这小册子,娘亲陪你一起抄,好不好?” 祁仁这时也听清楚了宴霜清是什么意思。 明白过来,小家伙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他那张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娘亲,这怎么能怪您呢?” “是孩儿自己不乖,惹了祸。孩儿愿意自己承担,一定要把这字抄好,以示惩戒。” 宴霜清见状,心中更是怜惜。 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仁哥儿,在娘亲心里,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娘亲是想陪你一起面对,一起改正。” 祁仁坐在案前,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痕,眼睛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他抬头望着宴霜清,已经有几分哽咽:“娘亲,仁儿是不是很没用?总是让娘亲操心。” 宴霜清温柔地蹲下身,用帕子轻轻擦拭祁仁脸上的泪水。 “仁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每个孩子都会犯错,这是成长的一部分。重要的是,我们要从错误中学会成长,变得更加强大。” 祁仁眨巴着大眼睛:“可是…我总是做错事……” 宴霜清轻轻握住祁仁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并肩坐在案前。 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地继续写着字,边写边耐心地教导: “看,写字就像做人一样,要用心,要稳。” “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但记住,遇到难题时,不要害怕求助。” “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家人,爹爹娘亲是最愿意也是最能帮到你的人。” “求助并不丢脸,反而是一种勇敢和智慧的表现。” 祁仁听着娘亲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宴霜清见状,继续温柔地说:“还有啊,仁儿,听人说话要听全面,不能只听一半就急着下结论。” “就像兵法里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事情前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出决定。” “这样,你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动和错误了。” 祁仁听得入了神,他的眼神从疑惑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娘亲,我明白了。以后做事情不能光凭感觉,要多听听各方的意见,还要多学习,这样才能变得更聪明,不会老是做错事。” 宴霜清欣慰地点了点头,她轻轻抚摸着祁仁的头:“对,仁儿真聪明,娘亲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祁仁听了,心里暖洋洋的。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宴霜清的腰,小脸蛋在她的腰间蹭了蹭,软糯糯地说:“娘亲,你真好,仁儿好喜欢你啊。” 宴霜清被祁仁的举动逗乐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宠溺地拍了拍祁仁的背: “娘亲也喜欢仁儿。” 抱着这个小不点好一会儿,宴霜清才拿起笔,温柔地拉过祁仁的小手,将笔放在他的手中,引导着他一起抄写册子。 “来,娘亲和你一起抄写这个小册子,咱们早点写完,早点睡觉觉,这样才能快点长大。” 祁仁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纯真无邪:“好,我来抄写!” …… 就这样,母子俩在烛光下,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册子,偶尔相视一笑。 夜,更深了。 但在静思轩内,却因这份母子间的温情而显得格外温暖…… 第92章 泽宥昏迷 在罗先生的谆谆教诲下,几个孩子学习愈发勤奋,兴趣盎然。 唯独小叔祁泽宥,他性格内向,生来便对陌生人怀有畏惧之心。 起初几日,他尚能鼓起勇气,躲在书房的角落,静静聆听先生的讲解。 祁母念及改变不易,开始倒也勉强按捺住了内心的迫切。 然后,随着连续几天皆是如此,祁母沉不住气了。 某日,祁母亲自动手将祁泽宥的学习用具一一摆放至书桌正中,意图让他走出阴影,直面先生,专心向学。 岂料,这一举动非但未能激励祁泽宥,反倒加剧了他的抗拒。 他不愿上学了。 甚至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愿再踏出房门半步。 这日清晨,王嫲嫲匆匆步入祁母的住所,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 “夫人,不好了,宥少爷今日又不愿起身去书房,将自己关在屋里,怎么劝都不听。” 祁母闻言,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微漾,溅出几滴。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站起身,衣袖一甩,大步流星地往祁泽宥的住处行去,嘴里还念叨着: “我倒要看看,他能闹到几时!” 到了门外,服侍祁泽宥的丫鬟小蝶正急得团团转,见祁母到来,连忙福身行礼,正欲开口通报,祁母已不耐烦地挥手制止: “不必了,开门!” 小蝶不敢多言,赶紧上前,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祁泽宥蜷缩在床角,怀里抱着刺绣枕头,眼神中满是恐惧。 祁母大步跨入,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祁泽宥。 “宥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误了学业可如何是好?” 祁泽宥抬头,见是母亲,眼眶瞬间红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躲在墙角,甚至往后退了几步,都快要缩到墙后头去了。 祁母一看,火气更盛,但碍于孩子年幼,又强压下几分。 “你这副害怕的模样作甚?!罗先生和你几个侄儿都是好人,怎会害你?快起来,跟我去学堂!” 祁泽宥瑟缩着,小手紧紧抓着床单,摇了摇头:“不……不见先生……” 祁母见到祁泽宥那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简直怒火中烧: “你这孩子,怎地如此不争气!” 她边说边快步上前,扬起手掌,作势欲打。 祁泽宥见状,惊恐万分,小小的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一般。 “娘……我怕……” 他细声细气地求饶,声音里带着哭腔。 然而,祁母的怒气并未因此消减,反而被祁泽宥的退缩激得更加旺盛。 “怕?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胆小如鼠!”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不给祁泽宥任何喘息的机会。 祁泽宥被祁母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 本能地,他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人。 他猛地一挣,试图挣脱祁母的束缚,却不料动作过大,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朝墙角撞去。 “砰——” 随着一声闷响声,祁泽宥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墙头坚硬的柱子上。 随即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失去了意识。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祁母愣住了,手中的动作僵在空中,眼神中满是惊愕: “这……” 可下一秒,看到昏厥在床头的儿子,她整个人都瞬间慌了。 她急忙蹲下身,轻轻摇晃着祁泽宥的身体,焦急地呼唤着: “宥儿,宥儿,你醒醒,别吓娘啊!” 周围服侍的丫鬟们也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围拢过来,却又不敢轻易上前。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慌乱。 “快,快去请大夫!”祁母终于回过神来,对着小蝶大声吩咐道。 小蝶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 * 而此时的书房内。 宴霜清正端坐在账案前,手中拨着算盘,眉头微蹙,仔细核对着府中的账目。 突然,丫鬟凝翠匆匆而入,神色略显焦急。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凝翠边说边喘着气,似乎是一路跑来。 宴霜清闻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询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 凝翠喘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是宥少爷那边,听说他今日不愿上学,被夫人训斥后,不慎撞到了柱子,现在昏迷不醒。” 宴霜清秀眉微蹙,眼神担忧:“宥少爷?怎会如此?” “夫人也是心急如焚,正忙着请大夫呢。”凝翠答道。 宴霜清放下账簿,站起身来,决定亲自去看看。 “走,我要去看看宥弟。” “是,小姐。”凝翠应声。 不一会儿,宴霜清便带着凝翠,匆匆赶往祁泽宥的住处。 祁泽宥怕生,却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孩子,如今听他遭此横祸,她怎能不心急如焚? 到了祁泽宥的住处,只见门外围了一圈人,祁母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向屋内张望。 宴霜清快步上前,轻声唤道:“母亲。” 祁母见是宴霜清,有些意外,随即握住她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霜清,你来了。宥儿他…” 宴霜清急切地询问道:“泽宥现在如何了?” 祁母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也不知,正等着大夫出来问个明白。” 宴霜清看着祁母哭泣的样子,心中更是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房门轻轻开启,一位身着长袍,手持药箱的老者缓步而出,正是府上常请的大夫。 祁母和宴霜清连忙迎上前去。 “大夫,我儿情况如何?”祁母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大夫微微颔首,缓缓道:“夫人放心,令公子只是受了外伤,并无大碍。 “那他为何会昏了过去,是不是撞坏了脑子……”祁母急切道。 大夫叹了口气,解释道:“令公子的确昏迷不醒,但应该并非因为脑子有什么大碍,而只是受了过大的刺激,心神不宁所致。” 祁母听了,拍了拍胸口,像是哽住了一般,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那心神不宁,该如何是好?”宴霜清焦急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大夫。 大夫沉吟片刻,道:“我开几副安神定志的药,煎服之后,应能助令公子醒来。不过,这段时间需得让他静养,切勿再受刺激。” 宴霜清闻言,心中稍安,连忙道谢:“多谢大夫。”然后又吩咐身边丫鬟奉上诊金。 大夫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 第93章 泽宥醒来 房间内,祁泽宥静静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白布,脸色苍白如纸,显得格外虚弱。 祁母见状,心中愧疚难当,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的宥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那么严厉地对你。” 她边哭边抚摸着祁泽宥的脸颊,满是自责与心疼。 宴霜清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轻轻拍了拍祁母的肩膀,安慰道:“母亲,别哭了。大夫说了,泽宥只是暂时昏迷,吃了药就会好的。” 说着,宴霜清又转向丫鬟们,吩咐道:“你们去准备些温水和干净的布巾来,为宥弟擦拭身体。另外,别忘了按照大夫的方子煎药。” 丫鬟们应声退下,开始忙碌起来。 宴霜清则留在房中,一边安慰着祁母,一边默默祈祷着祁泽宥能够快些醒来。 *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祁泽宥的床榻上。 只见床上的孩童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空洞与疏离。 祁母见状,心中一紧,连忙凑上前去:“宥儿,你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然而,祁泽宥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嘴唇紧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沉默,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这让祁母更是焦急如焚。 但想到昨日儿子的恐惧,却也只能强忍泪水,放低了声线询问: “宥儿,可有哪里不适?告诉娘,娘让大夫再来看看。” 祁泽宥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珠,依然没有开口。 他的动作虽小,却足以让祁母的心再次揪紧。 宴霜清见状连忙上前,轻声细语地对祁母说:“母亲,您先别急,让我来试试。” 她走到祁泽宥床边,弯下身子,挨在榻边,眼中满是怜惜: “泽宥,嫂嫂知道你可能还在害怕,但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陪着你。” 祁泽宥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应。 宴霜清没有气馁,她继续耐心地说道:“你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母亲有多担心。” “她日夜守在你身边,连饭都吃不下。还有你的几个侄儿,也都在为你祈福,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说到这里,宴霜清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祁泽宥的反应。 见他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动容,她继续道:“泽宥,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一起面对。你这样封闭自己,只会让我们更加担心。” 祁泽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不过,这一细微的变化,却让宴霜清看到了希望。 “没关系,泽宥,你可以慢慢来。”宴霜清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只要你愿意,嫂嫂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祁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是啊,宥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娘的心头肉。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祁泽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小小的身躯像是快要埋在了被褥里。 渐渐地,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好一会儿,他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声音细若蚊蚋:“不想……不想去……” 这话一出,房间里瞬间静了下来,随后是宴霜清和祁母几乎同时发出的轻叹。 宴霜清连忙上前,轻轻抹去祁泽宥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好孩子,不想上学就不去,咱们先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祁母虽然性格泼辣,但见儿子如此虚弱,也满眼心疼。 她连忙上前,轻轻拂去祁泽宥脸上的泪痕,安慰道:““罢了罢了,看你这样子,上学也是受罪。不上就不上,娘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祁泽宥似乎眨了下眼睛,似乎松了下来。 好半晌,又听到他木然小声地说了一句:“害怕……” 虽然声音很小,但宴霜清还是听到了。 心中一软,她更是弯下身子,贴在祁泽宥的旁边,温柔地问:“嫂嫂听到泽宥说害怕了,是害怕学堂里的先生严厉打手心吗?” 祁泽宥愣了一下,木然地摇摇头。 宴霜清思索了一下,小声在他耳边问:“那便是罗先生太陌生,泽宥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是吗?” 祁泽宥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嗯。” 宴霜清揉了揉他的小手,安抚道:“没关系的,泽宥。嫂嫂在这里,你可以告诉嫂嫂你的害怕,嫂嫂会帮你的。” 在她的安抚下,祁泽宥的目光慢慢聚焦了回来。 浑身那种空洞和疏离也慢慢消散了不少。 宴霜清看着他虚弱苍白的小脸,思索片刻,她又柔声开口: “泽宥,嫂嫂问你,你愿意先跟在嫂嫂身边,等心情好了,我们再慢慢考虑上学的事吗?” 祁泽宥似乎愣了一愣。 他整个人凝滞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宴霜清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祁泽宥才回过神来。 只见他睫毛微颤,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嗯……跟着嫂嫂。” 宴霜清见状,心中大石落地,她转头看向祁母,轻声说道: “母亲,您看这样可好?我先照顾泽宥一段时间,让他在我这里散散心,等身体好了,心情也稳定了,我们再商量上学的事。” 祁母一直注意着小儿子的动静。 看到祁泽宥这般失神的样子,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要紧事来。 她抹了把眼泪,望着儿子那脆弱的模样,心疼不已,点了点头: “好,就依你吧。霜清啊,辛苦你了。” 宴霜清摇摇头:“母亲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94章 核对账目 几日后。 阳光正好,微风无雨。 宴霜清见祁泽宥额头上的伤已渐渐愈合,便提议道:“泽宥,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嫂嫂带你去后花园逛逛,可好?” 祁泽宥此时的精神尚未完全恢复。 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甚至还带着几分怯意。 宴霜清也不焦急,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大概是出于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好半晌,祁泽霆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宴霜清见他点头,亦是欢喜,便吩咐丫鬟们把东西备好,要到后花园逛逛。 两人携手步入后花园,花香扑鼻,鸟鸣声声。 宴霜清不时停下脚步,为祁泽宥介绍各种花草。 而祁泽宥则安静地跟在她身旁,偶尔抬头看上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对周遭一切还是很害怕。 逛了一圈后,两人来到了一座凉亭下。 宴霜清让祁泽宥坐在她身旁,让丫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个精致的小玩具,放在他面前: “泽宥,这些玩具是嫂嫂特地为你准备的,试试看喜不喜欢?” 祁泽宥接过玩具,手指轻轻摩挲着。 乌黑的眼中有过一瞬间的波动,但依旧没有太多言语,只是默默地把玩起来。 这时,管家手执账本步入亭子,向宴霜清行礼后,开始汇报府中各项开支。 宴霜清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账本上做着标记,偶尔抬头询问几句,管家则恭敬地回答。 尽管管家在旁,宴霜清却未曾忽略祁泽宥的存在。 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见他玩得认真,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于是便开始认真听着管家汇报账目。 过了一会儿,她手中翻阅着账本,眉头微蹙,显然是对管家汇报的账目有所疑虑。 宴霜清问道:“管家,这个月的开支比往常多了四成,可有特殊缘由?” 管家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回夫人,近日米价略有上涨,加之府中人口也有所增加,故开支有所增加。” 宴霜清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她拿起算盘,开始自己核算起来。 珠子在她的指尖跳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皱眉思索。 “北地因今年天寒加之异族入侵,米粮价格上涨也能理解,可苏扬一带未闻灾情,又有粮仓平抑粮价,整体价格应是与去年大抵相同才是。怎的今年波动如此之大?” “还有府中算上我,新增的不过十五人,怎会开支超出如此严重?” 宴霜清再次问道。 管家闻言,额上不禁渗出细汗。 他急忙解释道:“夫人明鉴,今年米粮的运输之路偶有不畅,导致货源紧张,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宴霜清还是没有回应。 她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试图重新核算一遍,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祁泽宥不知何时已悄悄靠近。 他小手一伸,竟将宴霜清手中的算盘夺了过去。 “哎呀,宥少爷!” 丫鬟凝翠见状,惊呼一声。 她连忙上前欲夺回算盘,却被宴霜清以眼神制止:“无妨,凝翠。” 她转而看向祁泽宥,只见他低着头,抿着嘴唇摆弄着算盘,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 “泽宥,你对这算盘感兴趣吗?”宴霜清轻声问道。 祁泽宥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宴霜清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 速度之快,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眼花缭乱得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拨弄了哪些。 宴霜清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笔,惊讶地看着祁泽宥。 “泽宥,你这是在……” 祁泽宥没有回应,只是小手继续在算盘上快速拨弄着。 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他便在宴霜清的账本上几个数目下画上了红圈。 宴霜清见状,更加惊讶。 她轻轻挪动身子,靠近祁泽宥,仔细地看着他手指下的算盘和他所关注的账本页数。 “这些……是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吗?”她指着账本上被祁泽宥画上的红圈,轻声问道。 祁泽宥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算是默认了。 宴霜清瞬间眼睛大亮。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些被红圈标记的数目,心中暗自惊叹祁泽宥的敏锐。 她立刻站起身来,对一旁侍立的管家和老账房说道:“管家,账房,请二位即刻着手,重新盘点这些被标记的数目。” 管家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轻视,他轻声提醒道: “夫人,这……这些账目我们已经反复核对过多次,应当无误。且这决定似乎有些草率,仅凭小少爷的几笔标记就……” 宴霜清闻言,目光一凛,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管家,账目之事,非同小可,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影响府中大局。” “泽宥虽小,但他指出的疑点我们不可轻忽。请二位务必再行核查,以保万无一失。” 老账房在一旁听得面色铁青。 他自认为在府中多年,经验丰富。 如今却被一个年轻的主母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质疑,心中愤懑难平。 他冷哼一声,道:“夫人,老朽在府中管账数十年,从未出过差错。您如今仅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言,就怀疑起我来了?真是荒谬!” 宴霜清看向老账房,眼神冷静而坚定:“老账房,我并非不信任您,但账目之事,事关重大,多一重核实,便是多一份安心。” “泽宥的标记,或许只是巧合,但我们必须排除所有可能性,确保无误。” 老账房此时已经是愤怒至极,他不屑道: “既然夫人有令,老朽自当遵从,但只怕结果会让夫人失望。” 说着,老账房便拿起账本,匆匆走向一旁,开始大致盘点起来。 然而,他的动作中充满了不耐烦与敷衍,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宴霜清见状,心中虽有不满,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深知,此时若与老账房争执,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于是,她转而看向管家,语气缓和了几分:“管家,你随老账房一同核查吧,务必监督其仔细核查,不得有丝毫马虎。” 管家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宴霜清的命令,只得应声道: “是,夫人。” 第95章 账目有误 随着宴霜清的决定在厅内回荡,管事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夫人到底还是年轻,这核对账目哪有听信孩子的道理?” “是啊,老账房这么多年了,哪会出错?” “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咱们这些老骨头都坐不住了。” “竟然还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傻少爷的判断,还真是……” “这简直闻所未闻,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吧。” “就是啊,万一大费周章还是查不出来,可怎么收场……” …… 宴霜清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祁泽宥身上,见他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她轻声对祁泽宥说:“泽宥,别怕,你发现了问题,就是帮了嫂嫂大忙。无论结果如何,嫂嫂都不会怪你。” 祁泽宥闻言,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但随即又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数字……细分账……不……不对。” 宴霜清捕捉到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 她转向老账房,严厉而不失威严道:“老账房,请您将细分账本取出,我们再对一遍。泽宥虽小,但他的直觉或许正是我们忽略的关键。” 老账房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遵从命令,嘴里还嘟囔着:“哼,瞧你这话说的,这细分账本里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管家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夫人,老账房也是一时心急,您别往心里去。咱们这就再查一遍,也好让大伙儿都安心。” 老账房听了,似乎并不愿意顺从。 他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缓缓开口:“夫人,非是老朽不愿配合,实在是这账本堆积如山,且分类繁多,老朽年迈力衰,恐怕难以亲自前往。” 宴霜清闻言,并未动怒,只是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 她淡淡一笑,道:“老账房不必过谦,我知您经验丰富,对府中账目了如指掌。” “只需您告知账簿的存放位置与编号,我自会安排人手去取。” 老账房一愣,没料到宴霜清会如此应对。 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既如此,那账本大多存放于后院的账房里,按年份与种类编号排列。不过,即便如此,数量也是极为庞大。” 宴霜清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映紫吩咐道: “映紫,你记下老账房所说的位置和编号,速去将那些账簿取来。记住,要仔细核对,不可有丝毫差错。” 映紫应了一声,马上转身离去。 宴霜清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又对着在场的管事补充道: “我宴霜清做事,向来讲求公正严明。账目之事,关乎府中上下,容不得半点马虎。今日,我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到时细账核对无误,我宴霜清说话算话,在场诸位的俸禄,我自会命人多发三个月,以示嘉奖。”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一阵骚动。 管事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欢喜,却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账房则是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宴霜清会如此大方,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不多时,映紫气喘吁吁地抱着一摞账本回到厅中,重重地放置在桌上。 “夫人,账簿已取回。” 账房见状,起初还抱着一丝侥幸,嘴角轻蔑随意地翻开一本账本,打算快速浏览一遍以作敷衍,仿佛在说: “呵,这些账本,我闭着眼都能算清。” 宴霜清的声音清冷而有力,打破了厅内的片刻宁静:“既然账本已齐,那就开始吧。” 管家见状,上前一步,与老账房并肩而坐,两人开始逐页核对账目。 起初,老账房还能应付自如。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越来越慢,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这笔怎么对不上?”管家眉头也皱了起来,指着账本上的某一处问道。 老账房眼神闪烁,支吾着回答:“可能是…是记混了,我再看看。” 他急忙翻动账页,试图寻找借口掩饰。 然而,越往下算,他的心就越虚。 那些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掩饰的漏洞,此刻却如同被放大的镜头,一一暴露在众人面前。 “老账房,你这账目,似乎有些问题啊。”管家此时也有几分质疑了。 老账房此时已是如坐针毡,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辩解: “可能是…是年头太久,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站在一旁的映紫也是忍不住怒斥道,“账目之事,岂能儿戏?你身为府中管账之人,理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账房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抬头望向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宴霜清,只见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眸正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谎言。 “我…我…” 老账房支吾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之词。 而一旁的凝翠也已察觉到老账房神色有异,心中暗想: 果然。 账本里有猫腻。 “哼,这些账目怎么如此混乱不堪!”凝翠故意提高嗓音,大声斥责起来,“你们这些管事,平日里尸位素餐,竟让府中账目如此混乱,真是枉费了夫人的信任!” 管事们闻言,面面相觑,有的面露惶恐,有的则试图辩解,但声音都显得底气不足。 宴霜清端坐在主位上,冷眼旁观。 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息,却让整个厅堂都为之一静。 待众人稍稍安静下来后,她才缓缓开口:“我宴霜清虽为女子,但掌管府中事务,向来讲究赏罚分明。” “今日之事,若非泽宥细心发现,恐怕这账目中的漏洞还会被你们继续隐瞒下去。” 她说着,目光转向祁泽宥。 祁泽宥感受到宴霜清的目光,虽仍有些羞赧,但胸膛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 “老账房,”宴霜清话锋一转,目光如炬,“你身为府中管账之人,本应恪尽职守,如今却任由账目出错,是何道理?” 老账房此刻已是满头大汗,双腿发软,他颤声辩解道: “夫人,老朽…老朽也是一时疏忽…” “疏忽?”宴霜清冷笑一声,“账目之事,岂能儿戏?你可知这一时的疏忽,可曾想过会给府中带来多大的损失?” 老账房低头不语,心中已是懊悔不已。 宴霜清见状,继续说道:“便再给你十日为限,重新整理账簿,若还是对不上,连同此次,数罪并罚,定不轻饶!” 老账房不敢反驳,连忙叩首应是。 而宴霜清的视线也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转而扫向了在场的下人们。 “还有你们,”她语气严厉,“身为府中之人,理应尽心尽力,为府中效力。可看看你们,一个个懒散成性,不思进取。” “今日之事,便是给你们的一个教训。日后若再有不长心之举,定当严惩不贷!” 下人们闻言,纷纷低头认罪,心中暗自警醒。 宴霜清见目的已达,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 “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反省。” 众人闻言,纷纷告退,花园凉亭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第96章 宫中来请 宴霜清缓缓转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了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的祁泽宥身上。 这孩子,果然是璞玉啊。 “泽宥啊,”宴霜清轻声唤道,语气里满是温柔,“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祁泽宥闻言,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只露出了红彤彤的两只耳朵。 宴霜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祁泽宥平齐,这样能更好地看清孩子的表情: “你能这样做,二嫂好高兴,尤其是那些账目上的细微差错,我都未曾察觉,你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仅仅是细心,更是天赋。” 她拉住祁泽宥的手,耐心询问:“嫂嫂问你,你喜欢算术吗?” 祁泽宥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我,我……” 宴霜清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那你喜欢玩算盘和数字吗?” 祁泽宥微微一僵,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回答:“……喜、喜欢。” 宴霜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她转头对凝翠说道:“凝翠,你去我房里,把那个嫁妆箱子里的算术纲领取来。” 凝翠闻言一愣,疑惑地问道:“夫人,您要那算术纲领作甚?” 宴霜清看向祁泽宥,温柔鼓励道,“泽宥喜欢算术,我自然要把它送给泽宥。” 说着,她又揽住祁泽宥的肩膀,“这孩子对算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分,我相信他未来定能在这一领域有所成就。” 凝翠闻言,脸色微变,有些不舍地开口:“小姐,那可是过世的夫人留给您的遗物啊,怎能轻易送人?”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再者说,母亲留给我,也是希望我能将这门技艺寻到合适的传承人,而今泽宥正是合适的人选。” 凝翠见宴霜清态度坚决,只得应声退下,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明白夫人的心意。 不一会儿,凝翠手捧算数纲领返回,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桌上。 宴霜清亲手拿起那本书,轻轻翻开几页,似乎在回忆往昔,随后又将书递给祁泽宥。 “泽宥,这是婶婶送给你的。”宴霜清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既然你喜欢算术,这本算术纲领,记载了许多智者的经验,对你定是大有裨益。” 祁泽宥抬头望向宴霜清,眼中既有惊喜也有一丝不确定,他小声问道: “我……我?” “当然可以啦。”宴霜清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而你的长处就在于算术。只要你肯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算术上的佼佼者。” 但祁泽宥还是犹豫:“可,娘……” “母亲那边,嫂嫂会帮你说的。”宴霜清打断他,继续安抚道,“你只要好好学你喜欢的就好。” ”不过,学算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耐心和毅力,你准备好了吗?” 听到这里,祁泽宥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宴霜清手中的算术纲领,小声道: “我、我准备好了,嫂嫂!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宴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她轻拍祁泽宥的肩膀,柔声说道:“好,那你就去好好研究这本册子吧。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嫂嫂。” 祁泽宥再次点头,紧紧抱着手中的算术纲领,像荣获珍宝般舍不得放开。 …… * 数日后的早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宴霜清正慵懒地坐在院中,手执一卷书,显得格外宁静。 这时,府中的丫鬟匆匆而来,神色略显紧张,打断了这份宁静。 “夫人,宫中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有请,让您即刻入宫。” 宴霜清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蹙:“贵妃娘娘?可有说是什么事?” 丫鬟摇了摇头,答道:“回夫人,宫中之人并未细说,只道是贵妃娘娘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前往。” 宴霜清见状,更是心生疑虑。 但碍于王贵妃的身份,也不好推辞,便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丫鬟退下。 凝翠,一直站在宴霜清身旁,闻言也是迷惑不已。 她靠近宴霜清耳边,低声道:“夫人,此事定有蹊跷,奴婢总觉得那贵妃娘娘不怀好意。” 宴霜清微微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即便心有疑虑,但贵妃之命,我身为臣妇,也无力违抗。” 凝翠焦急地问:“那夫人打算如何是好?” 宴霜清沉吟片刻,转头对凝翠说:“你去请白嫲嫲来,我入宫时,她需得伴我左右,以防万一。” 凝翠闻言,立刻应声:“是,奴婢这就去请白嫲嫲。”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 第97章 无理要求 不久,凝翠便领着白嬷嬷回到了院中。 白嬷嬷一进门便恭敬地行了礼,宴霜清见状,冷静而简洁地向她说明了宫中来召见的事由。 白嬷嬷一听便立刻会意。 她毫不犹豫地表示:“夫人,我这就陪您一同进宫。” 宴霜清点点头,又转头吩咐了两句凝翠,凝翠了然:“小姐,您放心,我立刻去。” 凝翠行礼后转身就跑。 在府中下人的准备下,两人很快坐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到了宫中,宴霜清随着宫女引领,步入王贵妃那富丽堂皇的寝宫。 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从容。 很快,便有宫女通报: “祁家二夫人,到!” 一踏入大殿,她便见一人坐在贵妃下首的显眼位置,那便是她的继妹—— 宴婷婷。 她衣着华丽,双手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脸上挂着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仿佛正等待着什么好戏上演。 而此时王贵妃端坐于主位,看着宴霜清走进来。 她的目光在宴霜清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轻轻向身旁的一位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老嬷嬷马上心领神会。 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中抱着的一只毛色油亮的狮子狗。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毛发松展,很快便冲到宴霜清脚边,围着她的裙摆拱来拱去。 宴霜清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并未因此失态,反而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臣女宴霜清,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王贵妃见她不慌不忙,微微一愣。 但还是轻抬手,威严道:“祁二夫人,起来吧。赐座。” 宴霜清起身,缓步走向指定的座位,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神始终平和,仿佛对那突然跑来的小狗毫不在意。 而那只狮子狗,在宴霜清身边绕了几圈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冷静与从容,竟意外地失去了兴趣,转而向宴婷婷跑去。 “啾——” 莽撞的狮子狗一下就冲到了宴婷婷身边。 而宴婷婷原本正得意地看着宴霜清。 突如其来的小狗让她脸色骤变,“啊”的惊叫一声,连忙向后缩去。 她被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护住肚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啊!这、这狗怎么跑我这来了!快,快把它赶走!” 老嬷嬷连忙上前,想要将狮子狗引开,但小狗似乎对宴婷婷的反应取悦了,以为是在与它玩什么新奇的游戏。 不仅不愿离开,还凑得愈发近了些。 宴婷婷见状,更是焦急不已,连声催促:“快呀!万一它伤了我腹中的孩子,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王贵妃看着宴婷婷这般失态,脸色很快愣了下来。 本来她看到宴霜清面对狮子狗突然来袭仍能保持冷静从容,心中就有些失望。 毕竟原本她就想借此机会给宴霜清扣上一顶“失礼”的帽子,奈何未能得逞。 结果却让她看到宴婷婷因惊吓而失态的模样,更是觉得这位儿媳让自己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王贵妃恨恨地咬了咬牙。 但念及此时这女人腹中的孩子,终是强忍下心中的怒火。 “婷婷啊,”王贵妃咬了咬牙,面上还是一派慈爱,“你身怀有孕,切莫一惊一乍的,容易伤及腹中胎儿。” “你放心,这宫中的狗儿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会随意伤人?” 宴婷婷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本想辩解几句,但看到王贵妃不悦的神色,只得低下头,小声道: “是臣妾失态了。” 可鞋子传来的隐隐濡湿感,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尖锐地喊声:“啊啊啊啊啊!赶走!快把这条贱东西赶走!” 王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愣,见着宴婷婷这没出息的样子,又难堪又无语,挥了挥手,让下人帮忙带走了小狗。 宴霜清在一旁默默观看了一场大戏:所以,这是让她进宫来做什么呢? 王贵妃见宴霜清全程默默不语,脸色平静,心里莫名有些窝火。 她轻叹一声,看向宴霜清,故作夸赞道:“相比之下,祁二夫人倒是沉稳许多,不愧是陛下所说,我朝臣妇的典范。” 宴霜清却是淡淡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王贵妃看着她这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心中冷笑。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祁二夫人啊,今日召你入宫,实则是有一桩喜事要与你商议。” 宴霜清微微欠身,姿态端庄,声音柔和:“娘娘请讲,臣女洗耳恭听。” 王贵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似慈爱地望向宴婷婷,说道: “刚刚想必你也听到了,婷婷如今身怀龙裔,乃是咱们皇家的大喜事。” “她年轻,又是头一遭,本宫想着,有家人在身边照料,总能更安心些。”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一下,话锋一转,才继续道: “你与婷婷姐妹情深,且性情稳重,本宫思量再三,觉得由你帮忙贴身照看婷婷,最是合适不过。” 而宴婷婷此时在一旁听着,刚刚还是发白的脸色,早就已经变得得意洋洋。 一朝若是能得子。 这所有的荣耀与恩宠便都是她一人独享。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在她看来,这宴霜清定会应承下来。 毕竟这是贵妃娘娘的旨意,谁敢不从? 然而,宴霜清却并未如她所愿,只见她微微欠身,语气坚定而礼貌: “娘娘的厚爱,臣女感激不尽。但臣女已嫁入祁家,身为新妇,自当以夫家为重。” “此等大事,需禀明婆母,方能定夺。再者,夫君虽不在京中,但臣女身为妻室,更应恪守妇道,不宜随意出入皇室府邸。” “更应远离外男,以免引人非议,伤了和气。” 宴婷婷闻言,脸色微变。 她没想到宴霜清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心中不禁暗骂宴霜清不识抬举。 王贵妃的脸上也顿时不悦起来,连带着语气也多了严厉: “祁二夫人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这魏氏病重,府中确实缺少合适的女眷照料婷婷。” “现如今婷婷身怀龙种,你作为姐姐,自是应该万事以龙种为先,这婷婷的安危,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王贵妃的话,听似关怀,实则已经暗含威胁。 但宴霜清依旧是冷静从容的模样,轻轻点头道:“臣女自当铭记娘娘教诲,时刻关心妹妹的安危。” “若娘娘信得过,臣女可定期派人送些补品药材至二皇子府,以表姐妹之情。” 宴婷婷见状,心中暗骂宴霜清狡猾。 什么补品药材。 宴霜清给,她还不吃呢。 她现在怀上了龙种,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还要她宴霜清给? 她要的是宴霜清给她做牛做马,眼睁睁地看着她诞下二皇子的长子,一路飞黄腾达! 第98章 罚跪装晕 而王贵妃见宴霜清如此油盐不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厉声喝道:“霜清,你这是在拒绝本宫的旨意吗?” 宴霜清微微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她轻轻欠身,语气依旧冷静而恭敬:“臣女不敢,只是此事重大,臣女实难从命。” “哼!”王贵妃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怒意,“你拒绝本宫的请求,便是对本宫的不敬,更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宴霜清闻言,眉头微蹙。 她再次福身:“娘娘明鉴,臣女只是按规矩行事,不敢有丝毫逾越。若臣女真有不当之处,还请娘娘明示。” 宴婷婷在一旁,见状心中暗喜。 她以为宴霜清这下子肯定要倒霉了,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宴霜清,竟敢顶撞贵妃。 活得不耐烦了不是。 而王贵妃见状,果然怒不可遏,她怒视着宴霜清,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好个伶牙俐齿的宴霜清!你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吗?” 而宴霜清依旧丝毫不乱。 她站在原地,脊背挺直,一副从容做派,温婉开口:“娘娘,臣女自知无法改变娘娘的决定,但臣女心中无愧。” “若娘娘坚持认为臣女有罪,臣女愿意接受惩罚。只是,此事关乎皇家颜面。” “只是,臣女恳请娘娘,若真有需要判决之处,不如请皇后娘娘来定夺,以免有失公允。” 皇后娘娘? 宴婷婷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她没想到宴霜清竟然会如此冷静从容地应对,更没想到她会提出请皇后娘娘来定夺的建议。 王贵妃也被宴霜清噎得一时语塞。 这宴霜清,待在她的宫里,竟敢把皇后娘娘搬出来威胁她? 简直是完全没把她这个贵妃放在眼里! 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王贵妃的火气腾地一声就燃烧起来,她怒视着宴霜清,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冷冷地说道: “好!宴霜清,你既如此坚持,那本宫就成全你。” 她对宫女高声喊道:“来人,祁二夫人行为失矩,请她到外头跪下清醒清醒,将尊重后妃刻进脑子里!” 随着王贵妃的一声令下,几个宫女便上前来,欲将宴霜清带走。 宴霜清轻轻叹了口气,但也并未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任由宫女们将她带出了大殿。 宫门之外。 阳光正好,虽未至夏天,可地面也已被烘烤得有些热意。 她被引导至一处空旷之地,双膝触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烧感袭来。 即使她早有准备,在所有里衣膝盖处都特意加厚了些许,隔去了大半热量和石子。 但她还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恢复了平静。 “祁二夫人,得罪了。” 一名宫女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与另一名宫女一同退到了一旁,留下宴霜清一人独自长跪在宫门前。 随着正午将至,太阳也渐渐晒得更猛了起来。 宴霜清跪在地上,背部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前。 她跪得端正,汗珠沿着额头缓缓滑落,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蒸发无踪。 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慌乱。 周围的宫女们偶尔投来同情的目光,却也不敢多言。 而宴霜清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估摸着皇后娘娘的登场应该不会太远了。 殿内,宴婷婷见宴霜清跪在烈日之下,心里的得意都快溢了出来。 这宴霜清,总算吃瘪了。 就让她跪。 最好跪个一天一夜。 把小命跪没了最好。 宴婷婷这般想着,又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惺惺作态向王贵妃道: “娘娘,您看霜清姐姐在外头跪着怪可怜的,臣妾想去劝劝她,让她别再跟娘娘置气了。” 王贵妃瞥了宴婷婷一眼,心里冷冷嘲讽她的幼稚,但此时也想挫一挫宴霜清的锐气,便冷着脸点头: “去吧,注意身子,别累着了。” 宴婷婷得了王贵妃的允许,便扭着腰肢,趾高气扬地走出宫门,走到宴霜清面前的一处阴凉处站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宴霜清,心里高兴至极。 甚至故意提高了声音,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她的“教诲”: “哎呀,这不是霜清姐姐吗?怎么跪在这里了?是不是觉得自己错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替姐姐你跟娘娘求求情啊?” 宴霜清抬头,目光清冷地看了宴婷婷一眼。 她淡淡道:“妹妹误会了,我并未觉得自己有错,只是遵从娘娘的旨意而已。” 宴婷婷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 只是觉得这宴霜清还真是嘴硬,大难临头还这副模样。 于是继续嘲讽道:“哦?是吗?那姐姐可真是有骨气啊!不过,这太阳这么大,姐姐跪久了可别昏了头了才好。” 宴霜清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多谢妹妹关心,我这身子骨想来还算硬朗,这点阳光还难不倒我。” “倒是妹妹,身子娇贵,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伤了龙胎,那可就是咱们皇家的大罪过了。” 宴婷婷见宴霜清非但不接招,反而还反唇相讥,心中怒火中烧,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定北侯夫人,竟敢如此嚣张!就不怕得罪了我和贵妃娘娘,日后在这宫里无立足之地吗?” 宴霜清却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婷婷,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个宫中良娣,而我,则是祁家主母。一个妾,又怎么比得上一个主母呢?” 宴婷婷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铁青。 她怒视着宴霜清,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只能瞪大了眼睛,用手指几乎要戳到宴霜清的鼻尖上: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这般说我……” 宴婷婷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她就被这怒气上头一攻,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头脑发晕,差点站不稳。 就在这紧要关头。 一名太监匆匆跑来,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殿下、二皇子殿下驾到!” 宴婷婷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暗道机会来了。 她眼珠一转,正欲施展她那惯常的装晕伎俩,企图在众人面前营造出自己是无辜受害者的假象。 然而,她的心思刚动,还未及付诸行动,宴霜清却已抢先一步。 只见宴霜清身形微晃,仿佛真的被一股力量所推,她顺势向后倒去,同时口中发出了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 “唔——妹妹,你为何——” 那声音既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刻意,恰到好处地吸引了皇后、长公主和周珲的注意。 第99章 祁母闯宫 随着太监的禀报声落,长公主周姳踏入宫门,正巧目睹了宴霜清倒下的那一幕。 她面色骤变,快步上前,怒视着宴婷婷,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慎良娣,父皇好心赐下封号警告你谨言慎行,你便是这样做的?” “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欺辱侯爵正妻?你好大的胆子!” 宴婷婷心中一慌,连忙辩解道:“长公主殿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并未碰到霜清姐姐,是她自己……” “住口!”周姳打断她的话,眼神冷冽,“我亲眼所见,岂容你狡辩!” 她转身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来人,将宴婷婷请出去,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靠近霜清半步。” 丫鬟们应声而上,宴婷婷见状,脸色苍白,心中充满了不甘与委屈。 她求救似地望向站在一旁的二皇子周珲,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然而,周珲的目光此刻正紧紧锁定在宴霜清身上。 “霜清,你这是怎么了?” 他心急如焚,直接就直呼其名,甚至还想上前搀扶: “这怎么就晕了过去了呢,脸还这么白,太医呢,还不快去请太医!” 周珲越说声音越大,俨然仿佛是以宴霜清的男人自居了。 在他眼里,那向来雍容大方的牡丹花,因为难得的虚弱而面容苍白,却丝毫未减其身上的魅力,反而添了几分周珲最爱的楚楚动人之美。 更不用说,她倒在地上,柔若无骨的娇躯被嬷嬷揽着,那番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心生怜惜,不由自主就凑了前去,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良娣宴婷婷的存在。 宴婷婷见状更是心中一凉。 但她并未放弃,继续挣扎道:“二皇子殿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真的没有……” 周珲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宴霜清。 他连头都没有转过去,只是冷淡回应:“婷婷,你先随宫女下去吧。这里的事情,自有长公主和母后处理。” 宴婷婷闻言,如坠冰窟。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珲,眼中满是不甘与失望。 这周珲,竟然眼里只有姐姐。 那她呢…… 宴婷婷心里阴暗极了,奈何在周珲的吩咐下,最终,她也只能被宫女们半推半就地带离了现场。 而站在一旁的皇后娘娘看见宴霜清一副虚弱苍白的样子,连忙吩咐道: “快请御医来,为宴霜清诊治。” 同时,她又对身旁的嫲嫲们说,“你们小心些,快把宴霜清扶到贵妃宫里的床上躺着,别让她再受累了。” 宴霜清被嫲嫲们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旁的白嬷嬷连忙跪下向皇后和长公主行礼感谢: “多谢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关怀,老奴替夫人,谢过大人恩典。” 皇后点点头,眼中满是保护:“祁二夫人向来懂事,今日之事,本宫已大致了解了,你们主仆俩放心,本宫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白嬷嬷又是红着眼连连磕头,随后,跟着宫中的下人们一并,将宴霜清搬回贵妃殿内。 本在闭目假寐的贵妃见状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本贵妃的寝宫,你们莫不是要翻天了——” “——贵妃妹妹,祁二夫人不知犯了何错,竟让你如同惩罚宫中下人一般对待?” “你可知,定北侯正在前线征战,你趁将士出征这般折辱他的家眷,莫不是真想应了宫外的妖妃之言吗!”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正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断无此意啊!” 王贵妃花容失色,连忙辩解,也顾不得还在她寝宫里安置宴霜清的下人们了。 正当殿内气氛略显凝重之时,祁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的眼中满是怒火,仿佛要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点燃。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祁母一进门便大声嚷嚷,全然不顾及场合与礼数: “我的清儿呢?我好端端的清儿去哪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王贵妃见状,柳眉竖起:“镇国将军夫人,宫中未曾召见,你怎么入得宫?” 这年头,她贵妃的位置难道是个摆设吗? 怎么什么人都能随便跑到她的宫里来,一通发泄?! 见祁母不理她,她胸中怒火更盛:“来人,将这擅闯后宫之人拖出去——” “——我看谁敢!” 祁母冷笑一声,将手中令牌高高举起,正是祁家祖传,开朝帝王亲赐的御令。 “圣祖御令在此,谁敢放肆!” 哗啦啦,瞬间跪倒了一片。 便是皇后,贵妃和长公主,周珲,都不得不行了半礼,以示尊敬。 第100章 霜清有孕 祁母冷哼一声,环绕了四周,最后定格在贵妃身上:“贵妃娘娘,您现在可以说了吧?我那可怜的儿媳妇现在在哪里?” 贵妃气得嘴皮直哆嗦,颤悠悠地指了指寝宫内。 祁母没说什么,只是径直离开,走到寝宫内。 见到宴霜清身边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些焦急,但又担心影响了宴霜清休息,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白嬷嬷: “清儿这是怎么了?” 白嬷嬷在她耳旁讲述完前情后续,祁母忍不住心疼地抚摸着宴霜清的脸颊,怨声载道地说: “我的儿啊,你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堂堂,竟还让你罚祁家主母,侯爵夫人,竟被要求去伺候一个郡王的小妾?不同意还被罚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贵妃本就因为宴霜清占用了自己的床榻而心生不满,此时听到祁母这番话,更是怒火中烧。 她冷冷地瞥了祁母一眼,不屑道:“祁夫人,你此言差矣。进宫面见乃恩典,何来欺负之说?” “还有别一口一个妾室那么难听,婷婷现在身怀珲儿唯一的子嗣,宴霜清身为长姐,照顾一二怎么了?” “至于罚跪,更是无稽之谈。本宫、本宫不过是让她到宫门外反省罢了,不过……是她自己身子虚弱罢了。” 祁母哪里听得进这些解释。 她声音更加尖锐:“误会?什么误会!”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有假?你王贵妃,不过就是仗着权势,欺负我们祁家孤儿寡母!” “刻薄寡恩,又厚颜无耻,靠着前线将士出生入死方能保住的权柄,去欺压将士们的家眷,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是一水的祸害!” 王贵妃被祁母的泼辣劲头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平日里虽也见过不少风浪,但像祁母这样直接当面撒泼的,还是头一遭。 “祁夫人,你切莫信口开河。宴霜清之事,本宫自有分寸,岂容你随意诋毁皇家?” 祁母一听,更是怒火冲天。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几乎要戳到王贵妃的鼻子上:“我信口开河?哼,我看是你这贵妃娘娘仗势欺人,还不肯承认!” “还有,什么叫诋毁皇家?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慈心仁厚来为我儿媳解围,长公主殿下公正分明,主持大局。” “可偏偏某些人,同样身居后宫,连二位半分都没学到,还拼命用身体力行给皇室抹黑,这才叫真正的诋毁皇家!” 她转身面向宴霜清,眼中含泪:“我的清儿啊,本来在家好好的,进了宫却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遭罪了!” 说着,祁母又转向王贵妃,声音中带着决绝:“今日之事,我祁家绝不善罢甘休!” “王贵妃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直接去御前告状,让皇上评评事理!” “再去闹到前朝,让御史们好好帮你辩驳一二,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这般,单纯无辜!” 王贵妃一听祁母提到御前告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急忙辩解道:“祁老夫人,你此言差矣。宴霜清晕倒之事,实在与本宫无关。” “本宫不过是让她在宫门外稍作反省,怎料她会突然晕倒?” “还有,皇上日理万机,前朝亦是政务繁多,拿这等小事去叨扰,何必呢?” 祁母闻言,上前一步,几乎是咆哮着说道:“怎么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滥用权势,让她一个弱女子在宫门外受罚,她怎会晕倒?你当我祁家是好欺负的吗?” “还有,这绝不是小事!今日,你可因为这点事情就将侯爵夫人罚跪至昏迷,谁知道以后,你还会为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干出什么瞠目结舌的事情!” “莫不是要把我这个镇国将军夫人拉去给她赔笑助兴,皇子正妃给她按摩,丞相夫人去给她端洗脚水?” “哦,差点忘了,丞相夫人可是她亲生母亲,端端洗脚水也无妨!” “可京城各家出来的贵妇贵女,可受不了这等委屈!倒反天罡,简直是无礼至极!” 她边说,边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为宴霜清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眼中满是心疼: “你看看,我祁家的好儿媳,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这都是拜你所赐!” 王贵妃强作镇定,矢口否认道:“祁夫人,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祁母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你若是真无心加害,又怎会任由我儿媳在宫门外受苦,又怎会在我儿媳晕倒后还如此推诿责任?”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要上前揪住王贵妃的衣襟:“我告诉你,王贵妃,我们祁家虽无权势,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找圣上讨个说法吧!” 王贵妃被祁母的泼辣与愤怒吓得连连后退,都快说不出话来: “你、你……”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在旁的皇后娘娘轻启朱唇,厉声打断了两人: “够了!” 她目光在王贵妃和祁母之间扫视了一番,冷冷开口:“二位皆是有身份的人,怎可如此失态?此事尚未明了,争吵又有何益?” 王贵妃与祁母闻言,皆是一愣。 随即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但眼中的怒火与不甘依旧未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宫女清脆的通报声: “御医到——” 长公主周姳也适时地站了出来,她轻声细语却道:“母后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救治宴霜清。王贵妃、祁老夫人,请先让御医为霜清诊治吧。” 王贵妃虽心有不甘,但碍于皇后与长公主的面子,只得勉强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祁母虽仍是一脸愤慨,却也暂时明白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不情不愿地说了句:“那就请御医给我儿媳好好看看。” 御医匆匆步入殿内,行礼后,便径直走向宴霜清。 他先是仔细查看了宴霜清的面色与脉象,随后又询问了宫女一些关于宴霜清病情的细节。 皇后娘娘见状,关切地问道:“御医,祁二夫人情况如何?” 御医沉吟片刻,回答道:“回娘娘,祁二夫人脉象虚弱,显是劳累过度加之情绪波动所致。” 众人一听,心中大石稍落。 正欲松一口气,却见御医并未停下把脉的动作,神情似乎还有所保留。 皇后娘娘见状,关切地询问:“御医,是否还有其他情况。” 御医思索了一阵,摸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露出一丝微笑:“此外,祁二夫人脉象,如珠走盘,是喜脉。应是已有身孕一月了。”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第101章 霜清醒来 已有身孕?! 此言一出。 殿内顿时一片震惊。 祁母:“?!” 王贵妃:“??!!” 二皇子周珲:“???!!!” …… 很快,御医收回了把脉的手,给了定论: “依老夫所见,祁二夫人此前虽因疲累过度昏迷,万幸这喜脉脉象平稳,只要好好休息一番,再服用几剂安神安胎的方子即可。” 话毕,殿内便多了窃窃私语声。 都是宫女们的议论。 而祁母听到御医的话,还是愣在原地,眼眶泛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霜清!你……”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她几乎是瞬间忘记了礼仪,猛地拨开一旁还在收拾药箱的御医。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宴霜清的榻边,一把抓住宴霜清的手: “哎哟喂……我的宝贝儿媳啊!” “你、你……已经怀孕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祁母将宴霜清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那力度里满是对儿媳的疼爱与珍视: “我可真没想到啊,我的霜清,你可真是咱们祁家的福星下凡!” “你这肚子可真争气,咱们祁家可就后继有人,香火不断啦!真的,你这肚子怀上了,我这心里头啊,比吃了蜜还甜!” 说到这里,祁母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噼里啪啦地继续说起来: “这么快就怀上了,泽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得高兴得合不拢嘴。咱们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乐呵乐呵。” 而宴霜清方才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也是才刚刚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有种茫然。 对自己有喜的消息也是措手不及。 她…… 怀孕了? 这么快? 宴霜清睁着眼睛,只见自己周围围了一圈人,祁母、皇后娘娘、长公主,王贵妃、御医,还有一大群宫女女官……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这才缓过神来,将目光放到眼前一脸惊喜和呵护的祁母身上,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想说点什么。 祁母一见宴霜清那初初醒转,有些怔愣的模样,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既心疼又急切。 她更是俯下身子,一双锐利又急切眼睛紧紧盯着宴霜清,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再次焦急地问道: “霜清啊,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快告诉娘,千万别藏着掖着……” 顿了顿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急迫地问道:“还是说肚子难受了?要不要再让御医给你看看?” 宴霜清感受到祁母的紧张,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虽弱却清晰: “母亲,我没事。就是刚醒,还有些迷糊呢。肚子也没有不舒服,您别担心。” 祁母一听这话,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但她仍旧不放心地追问:“真的?你可别瞒着娘。这怀孕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要是真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咱们好找御医瞧瞧。” 宴霜清见祁母如此紧张自己,心里暖了不少。 她轻轻拍了拍祁母的手背,安慰道:“母亲,我真的没事。御医不是已经来看过了么,说是胎象平稳,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祁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嘴上还是不忘念叨: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得记住了,现在你是咱们祁家的宝贝疙瘩,得好好照顾自己。” “想吃啥喝啥,尽管跟娘说,娘给你弄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娘说,娘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你和我的小孙儿平平安安的。” “还有啊,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务,你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胎,把这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 宴霜清也被祁母这一番絮絮叨叨逗笑了。 虽很直率。 但却疼爱。 明摆着对她就是关心。 她轻轻点头,反握住祁母的手,点头道:“嗯,母亲,我知道了,我会按照御医的嘱咐,好好休息,调养身体的。” 思索片刻,她又柔声添了一句:“母亲。谢谢您这么关心我。” 祁母一听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拍了拍宴霜清的肩膀,爽朗地说道: “哎谢什么,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咱们祁家有你这样的儿媳,真是祖上积德啊!” “你放心,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娘说,娘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周姳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倍感温馨。 尤其是皇后娘娘,她缓缓走上前来,语气中满是庄重与喜悦: “祁老夫人,你如此喜悦,本宫亦感同身受。霜清确实是咱们大家的福星,这喜事值得庆贺。” “本宫在此也向你道一声恭喜,愿霜清和腹中的胎儿都平安顺遂。” 说着她又看向宴霜清,眼中满是温柔与期许:“霜清,刚刚你也听到了,你这马上就要成为一位母亲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宴霜清此时虽虚弱,她微微点头,声音虽轻却坚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妇定当谨遵医嘱,好生调养。” 二长公主周姳紧随其后。 她走上前来,轻抚宴霜清的手背,温言道:“霜清,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万事都要以自己和孩子为重。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宫会尽力帮你。” 宴霜清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切包围着,心里亦是十分感激。 她轻轻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感动之中。 手指不自觉地滑过尚未显怀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新生命。 想到自己活了两辈子。 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虽还未出生,但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腹中孩子的心跳。 这份感觉,很陌生,仿佛前世今生都在这一刻汇聚成河,流淌在她的心间,让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浓浓的爱意。 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脸颊,带着几分甜蜜,几分酸楚。 第102章 再度争吵 宴霜清用掌心轻轻抚了抚还未显怀的小腹,眼眶微湿,哽咽着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长公主还有母亲的关怀。臣妇……定当不负所望,好好照顾自己,以及……腹中的孩子。” 皇后娘娘见状,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背,以示安慰: “好孩子,别哭。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本宫已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安胎药和滋补品,稍后就会送到祁府。” “你只需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自有我们为你打点。” 长公主周姳也附和道:“是啊,霜清。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愉悦,这样对胎儿才是最好的。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来找本宫倾诉。” 而祁母看见宴霜清落泪,既心疼又感动。 她心疼地拉过儿媳的手,温柔责备中带着无限的慈爱:“霜清啊,你这是怎么了?怀孕本是喜事,怎地还哭鼻子了?” 宴霜清垂着眉摇了摇头说:“母亲…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祁母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别哭了,刚怀孕可不兴哭的。”说着又把帕子递了过来,“听话,别哭了啊。” 宴霜清接过帕子,点了点头。 正当气氛稍缓,一旁的王贵妃却突然冷笑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哼,瞧瞧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的是龙种呢,区区一个臣妇,至于吗?” 此言一出,祁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本就性格泼辣,哪里容得下这等闲言碎语,当即怒喝道:“贵妃娘娘,说话还请留些口德!” “霜清怀的虽非龙裔,却也是我祁家血脉,是我祁家的未来希望!你身为贵妃,不加以祝福也就罢了,何必出口伤人?” 王贵妃闻言,更是轻蔑道:“祁老夫人,本宫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怎就成了伤人了?” “再者,这后宫之中,规矩森严,凡事都需有度,你儿媳这般张扬,怕是坏了规矩吧?” 祁母一听,火气更盛。 她双手叉腰,怒目而视:“规矩?我祁家世代忠良,从不越矩!” 话锋一转,又是一通阴阳怪气:“倒是某些人,整日里挑拨是非,心思阴暗,才真是坏了后宫的清净!” “嘴上说着别人张扬,可自家一个丢人现眼的恶心货揣了个来路不明的,就乐得跟找不着北了一样,还巴巴想贴着有福气的人,想蹭点福气!” “也不知哪来的厚脸皮?也不怕那肚子里的受不了这福分!” 宴婷婷气得脸色立刻又青又白,厉声指责:“竟敢如此诋毁!你,你放肆!” 谁知道祁母说话比她还大声:“你才是真的放肆!主子们说话,哪里容得一个下人乱开口!” “还有,我可没指名道姓,你这对号入座的本事倒是厉害,怕不是……心虚吧?” “也是,这多年无子的猛不丁有了,确实令人怀疑……” “你!”宴婷婷气得眼眶都要发红了。 一刹那。 殿内气氛因祁母的再次发难,而变得更加紧张。 只听她又转过头,噼里啪啦地地直指王贵妃的所作所为: “不是我说,王贵妃,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 “刚才那烈日炎炎之下,你竟罚我儿媳跪在那里,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啊!” “你这般行径,简直是无法无天,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泼辣的大嗓门。 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了王贵妃的心上。 王贵妃被祁母的指责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她毕竟是宫中老手,很快便调整过来,试图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祁夫人,你这是何出此言?本宫只是按照宫规行事,你儿媳犯了错,受些惩罚也是应当。” “宫规?哈哈,好一个宫规!”祁母冷笑连连,步步紧逼,“我竟不知,我的儿媳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还要受你这个别人家的婆母磋磨?” 她冷冷地盯着王贵妃道:“仗着皇上宠爱,肆意妄为,连即将成为母亲的人都不放过!你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人在做,天在看,哪怕自己虱子多了不怕痒,难道便不怕,报应到在意之人身上吗?” 说话间,祁母的眼神一直有意识地瞥向宴婷婷的肚子。 吓得宴婷婷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 王贵妃被祁母的言辞激得脸色铁青。 但她深知此时不能示弱。 于是强作镇定,上前一步,反击道:“祁夫人,你说话未免太过刻薄。本宫行事自有分寸,岂是你能随意指摘的?” “再说了,你儿媳若真有什么闪失,那也是她身子骨弱,与本宫何干?” 祁母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明明罚跪的是她。 竟还赖在了自己的儿媳身上。 这简直欺人太甚! 祁母上前一步,几乎要与王贵妃面对面,大声喝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一起去圣上面前,辩过方休吧!” 王贵妃一听“圣上”二字。 心中顿时一紧。 她深知圣上好面子,若是此事闹大,自己定然讨不了好果子吃。 于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祁夫人,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本宫也是一时情急,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你若真觉得委屈,本宫可以向你儿媳道歉,并承诺以后不再为难于她。” 然而。 祁母却并未被王贵妃的假意道歉所打动,冷哼一声,语气坚定: “道歉?” 她指着王贵妃说:“道歉就能抹平你对我儿媳造成的伤害吗?” “我告诉你,王贵妃,今日之事,我祁家记下了!” 王贵妃见祁母态度坚决,更是慌乱。 碰到这祁老夫人。 还真是踢上钢板了。 她心中暗骂自己行事太过冲动,没有顾及到祁家的势力与圣上的颜面。 于是连忙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试图博取同情:“祁老夫人,您言重了。” “本宫、本宫也是一时情急,并无他意。您看……不如我们私下里解决此事,何必惊动圣上呢?” 祁母依旧不为所动:“私下解决?” 她冷冷道:“呵,竟还敢私下解决!若不是你仗着贵妃的身份,肆意妄为,我们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什什么肆意妄为……”王贵妃又被她激怒了,心虚道,“祁老夫人,我可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吃不吃酒!我呸!你王贵妃都是狗屎,我可不屑要!”祁老夫人又骂道。 狗屎二字一出,两人又是一阵恶战。 她们越骂就越起劲,把这宫殿都快要吵成了菜市场了。 第103章 继妹道歉 祁母和王贵妃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眼见着都要把这宫殿的顶都给掀出去了。 在一旁默默垂着头的宫女们,也是不由自主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底哪儿能吵赢。 毕竟,一个是向来以泼辣之名闻名的镇国将军夫人,一个是脾气出了名的差的贵妃,针尖对麦芒,实在有趣。 可站在一旁的皇后娘娘并不这么觉得。 她听着耳边尖锐的声音,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沉稳有力,适时地打断了这场无休止的争执: “够了!” “都给我住嘴!” 这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把正在吵架的两个人都打断了。 祁母与王贵妃同时住口,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皇后娘娘。 祁母虽心有不甘,却也知皇后娘娘的威严不容小觑; 而王贵妃则是心中暗惊,生怕皇后娘娘会对自己不利。 祁母勉强按下怒火,语气依旧不忿:“皇后娘娘,您可得为老身做主啊!这王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皇后娘娘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对祁母说道:“祁夫人,您的心情本宫理解,但这毕竟是后宫,所有人,都必须讲规矩!” 见众人被她所摄,皇后娘娘缓和了脸色:“后宫之中,需以和为贵。祁夫人还请少说两句,本宫来处理。” 祁母闻言,也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给了皇后娘娘一个面子。 随后,皇后娘娘转向王贵妃,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王贵妃,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圣上亲封的贵妃,更应懂得如何以德服人,以理服众。今日之事,你确有不当之处,理应向祁夫人道歉。” 王贵妃虽然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这祁老夫人要去御前告状,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情不愿地对着祁母道歉道: “祁老夫人……方才是本宫失言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本宫计较。本宫在此,向您及祁家上下,致以诚挚的歉意。” 但祁母看她这个不情不愿的态度,心里又不舒服了。 她冷哼一声,不屑道:“呵,王贵妃的道歉倒是来得容易。” 顿了一顿又讽刺道:“只是这口头上的功夫,谁不会做?” “祁老夫人,你到底想怎样?!”王贵妃也不耐烦了。 祁母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惠而不费,实在是太过随意。” “若是没有真心悔改,没有实际行动来弥补过错,这道歉又有何意义?” 皇后娘娘见状,知道此事还需进一步调解,便再次开口:“祁夫人,您的担忧本宫明白。” “但王贵妃既已认错,我们何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祁母抱着拳,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皇后娘娘,不是臣妇不饶人,而是这王贵妃实在是欺人太甚,根本没把臣妇放在眼里,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道个歉,就把人打发了吗?” 皇后娘娘见祁母劝说不动,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在祁母与王贵妃之间徘徊,最终落在了王贵妃身上,缓声道: “王贵妃,祁母之情可悯,但争执无益。你既为后宫之表率,当以大局为重,拿出些实质性的解决方案来。” 王贵妃心中暗骂不已。 这祁老夫人还真是像狗皮膏药。 怎么弄都弄不走。 她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轻抚发鬓,眼神闪烁: “皇后,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错都只能怪在我身上,可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是我惹出来的。” “不是你惹出来的,那是谁?”皇后质问。 王贵妃也不耐烦了,眼珠子一转,只想把这口锅给甩出去,她理所当然地说: “还不是那宴婷婷。” 皇后反问:“谨郡王的慎良娣?” 王贵妃轻瞥她一眼,淡漠道:“对啊,若不是她非说要把姐姐请进宫来服侍她,不然心里不安定,胎儿会难受。” “不然,本宫与这宴霜清素不相识,如何非得要请她进宫?” 说着,王贵妃便向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立刻匆匆离去。 不多时,便带着宴婷婷从角落走出。 宴婷婷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不情愿,显然是被强行带来的。 皇后娘娘眉头微蹙,并未多言。 宴婷婷跪倒在地,声音细若蚊蚋:“良娣宴婷婷,见过皇后娘娘。” 王贵妃趁机添油加醋:“宴婷婷,你还不快向宴霜清道歉?若非你言行无状,她又怎会受罚?” 宴婷婷闻言,身体微微颤抖,她抬头望向王贵妃,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愤怒,却只能忍气吞声:“臣妾……臣妾……” 话未说完,便已被一人强行打断: “宴婷婷,这明明都是你的错,你还不赶紧向霜清道歉!” 说话的人中气十足,满腔怒意。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 二皇子殿下。 周珲! 第104章 继妹委屈 虽然是一声怒喝,但此时的周珲,心里仿佛被千万只虫蚁啃噬。 既酸又痒。 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膛内翻腾不息。 哼,祁泽霆那厮。 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便抛下娇妻奔赴战场,竟还能让宴霜清这等绝色怀上他的骨肉! 而他,身为堂堂二皇子,平昌的谨郡王。 虽然自幼不缺美人为伴,可努力了那么久,才终于在宴婷婷这里有了个果子。 可到底,宴婷婷与宴霜清相比,那不过是清粥小菜! 而且宴婷婷不过是他的良娣,身份属实太过卑微! 可他的正妃侧妃一个个的,看着还凑合,结果一点本事都没有,嫁过来快一个月了,他也没少努力,还是毫无消息! 真是一群没用的女人! 难道他周珲在女人方面,竟比不过他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夫? 他暗暗咬牙。 目光在宴霜清那看似柔弱无骨,却又透露出母性光辉的绝美容颜上停留片刻,随即又愤恨地移开。 这宴霜清……明明本该是他的! 若之前未被宴婷婷那个小妖精迷惑,现在她肚子里孩子,便是他的! 那可是嫡长孙!尊贵无比,看那个垃圾哥哥,和那群不省心的弟弟们,该如何能与他相争! 可她现在,竟然怀上了祁泽霆的骨肉。 看着宴霜清挨在榻上,那张的明艳动人的绝色脸庞,肤色因着病弱而略显苍白,却更衬得她肌肤如玉。 她的肌肤细腻中透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那温润如玉的质感。 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温柔地轻抚着肚子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周珲咬了咬牙,心里更痒得不行。 如果…… 她的骨肉是他的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周珲又怪上了身旁的宴婷婷,那张脸,他都会看腻了。 这宴婷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竟被皇后和长公主都抓住了把柄。 再一看这泼辣的祁母,更是要一副告到父皇那儿去的架势。 这不明摆着要坑他和母妃吗! 周珲面部扭曲,眼神愤怒。 尤其是看到宴婷婷那张清丽却略显愚蠢的脸庞,心中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他猛地一拽宴婷婷的衣袖,将她拉至宴霜清面前,阴沉道: “宴婷婷,快向你姐姐道歉!” 宴婷婷被周珲一拽,简直一脸愕然。 怎么连,周珲…… 也怪罪到她的身上了。 明明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周珲的束缚,声音里满是委屈:“殿下,我何错之有?为何要向姐姐道歉?” 周珲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斥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区区一个良娣,却让身怀六甲的霜清来照顾你,你问问自己,古往今来,哪有让勋贵元妻照顾后宫小妾的道理?” 宴婷婷闻言,眼眶瞬间红了。 这周珲,不心疼她,反倒心疼她的姐姐! 不为她出头就算了。 竟然还要她跟宴霜清道歉! 这简直就是在欺辱她! 宴婷婷反驳道:“殿下此言差矣,我也是怀孕之人,怀的可是殿下您的龙种啊!难道我的孩子就不金贵吗?姐姐照顾我,不过是姐妹情深,何来过错?” 周珲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揭穿她的谎言。 “姐妹情深?哼,我看你是故意为之,想借此机会彰显你的尊贵,让霜清难堪吧!” 他嘴角讽刺,嘲笑出声。 “宴婷婷,你的心思何时变得如此阴暗了?” 宴婷婷被周珲这一番无情冷漠的话刺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倔强地抬起头,争辩道:“殿下怎可如此冤枉我?我从未有过此等想法。倒是殿下……” 明明她说要把宴霜清请进来,也是问过他的。 他不早就想着享齐人之福吗。 现在一听到祁家那个老泼妇要去御前告状,就这副缩头乌龟的窝囊废样子,把所有的错处都往她身上堆,还让她给宴霜请认错! 想到这里,宴婷婷便继续控诉周珲:“明明殿下您……” 可还未开口。 下一秒却被周珲打断—— “慎良娣……你可知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周珲脸色骤变,满脸都是阴鸷。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圣上所说,谨言慎行的道理,又忘了吗?!” 宴婷婷倏然被他的阴鸷可怖吓到,支支吾吾道:“我、我……” 周珲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怒视着宴婷婷:“身为本王的良娣,竟敢如此放肆,诋毁本王!” 宴婷婷被周珲的怒气震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她仍倔强地抬起头:“殿下,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周珲打断她的话。 他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本王的一个良娣,身份卑微,怎敢与本王相提并论?更别提你那愚蠢的言辞,简直是对本王的侮辱!” 宴婷婷在众人面前被周珲这般呵斥,脸都快要丢尽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屈辱与委屈。 但碍于身份,却也只能低头:“殿下,我并非有意……我只是……” “够了!”周珲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更加严厉,“你不必再多言,现在,跪下,立刻向霜清道歉!” 听到跪下两个字。 宴婷婷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看着宴霜清那张虚弱却依旧明艳的脸庞,简直恨到了极致。 明明一切都是因为宴霜清…… 为何偏偏受苦的是她…… 而此时皇后娘娘也开了口: “慎良娣,你虽未曾入了玉碟,但到底也属皇室中人,理应懂得礼数与谦逊。今日之事,你确有不当之处,应向宴霜清道歉。” 长公主周姳亦是训责道:“母后所言极是!姐妹之间,本应和睦相处,相互扶持。” “可本宫看,慎良娣今日的行为,不仅伤了霜清的心,也让皇室蒙羞,理应道歉。” 被这两位轮番责备,宴婷婷更是苦不胜言。 她看向王贵妃,希望她能为自己说句话。 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揣着龙裔。 然而,王贵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竟也带着一丝不满与冷漠。 “婷婷啊,你可知错?”王贵妃语气中并无多少同情,反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都怪你,非让祁二夫人进宫来,这不,把我也给坑惨了呀。” 话里话外,都把自己的责任给摘了出去。 宴婷婷看着众人,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直到这一刻。 她才明白。 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皇朝里,她宴婷婷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她咬着唇,捧着肚子,低垂着头颅,慢慢跪在了榻边。 她哽咽着开口:“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那样做。” 宴霜清看着继妹宴婷婷那委屈至极的模样,只有冷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她眼里,这宴婷婷,根本不值得同情一点半分。 这个继妹如今这副模样,都是她应得的! 还未等宴霜清开口,一旁早有人替她应话,那自然是护媳心切的—— 祁母。 “哼,慎良娣,你这道歉,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样子,怎么着,我们逼良为娼了啊?” 祁母的声音高亢而尖锐,如同锋利的刀刃,又一次横亘在殿中。 第105章 脱簪谢罪 宴婷婷没想到自己都道歉了,竟然还能被说。 但她深知自己此刻的身份与处境,只能强忍怒火,抬头望向祁母,试图辩解: “我……我……” “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祁母打断了她的话,“身为皇子良娣,本应恪守本分,谦逊有礼。你看看你,连道歉都如此敷衍,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宴婷婷被堵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敢发作。 她瞪了祁母一眼。 心中暗自咒骂其多管闲事。 祁母被她瞪了一眼自然不高兴,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啊,你瞧瞧你戴的这些首饰,哪一样不是超出了你的品级?身为皇子良娣,却如此僭越无度,简直是不成体统!” 众人闻言。 一下子都把目光放到了宴婷婷身上。 只见她的发髻间,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几枚精致的玉簪与银钿,其中一支,镶嵌着数颗珍珠与红宝石的金凤钗尤为引人注目。 那金凤展翅欲飞。 栩栩如生。 其上的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显然不是寻常皇子良娣所能佩戴之物。 除了那支金凤钗外,她的手腕上还戴着数只镶嵌宝石的金镯与玉镯,几乎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或是莲花并蒂,或是蝴蝶翩跹。 然而,这些镯子的材质与工艺,皆非其品级所能享有,放在她这个良娣身上,显得格外突兀。 祁母还在继续着:“区区一个良娣,穿戴得如此奢华,真是不知所谓!这些首饰,哪一样是你该戴的?你以为自己是谁?” 而皇后娘娘看到宴婷婷周身明显僭越的首饰,脸色亦是阴沉下来。 她质问道:“宴良娣,你这又是什么回事?为何会佩戴不合规矩的首饰。” 宴婷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低下头,不敢看皇后那锐利的目光。 祁母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僭越了。 但这些首饰,都是她为了能在宫中立足,费尽心机才得来的,本想着今天好不容易能在宴霜清面前立威,这才戴上的。 可怎料现在却成了被人抓住的把柄? 她垂着脑袋,一时慌乱至极,不知道如何解释。 祁母则一副不饶人的模样,继续问道:“怎么,不说了,这是敢戴不敢认了?” “我……我只是……”宴婷婷试图解释,但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只是什么?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二皇子殿下赏赐的!”祁母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二皇子殿下虽然出手阔绰,但也不是让你这样胡作非为的。” 宴婷婷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凤目微眯,瞥见宴婷婷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里明了。 但她并没有急于发难,而是先转向周珲:“二皇子,本宫问你,宴婷婷身上的这些首饰,可是你私下所赐?” 周珲生怕惹火上身,连声否认:“母后,您真是说笑了,本王向来英明,怎会犯这种僭越之事?这些首饰,绝非本王所赐。” 皇后轻轻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王贵妃,语气稍缓:“王贵妃,你素来喜爱珠宝,这些首饰中可有你的赏赐?” 王贵妃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无辜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自己宫中的首饰尚嫌不足,又怎有余力去赏赐他人?宴良娣这些首饰,臣妾也是头一回见呢。” 皇后闻言,目光再次落在宴婷婷身上。 她声音冷了几分:“宴婷婷,你既非得自二皇子,亦非王贵妃所赐,那这些首饰究竟从何而来?” “你需从实招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宴婷婷身子微微颤抖,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咬了咬唇,终是低声道: “回娘娘,这些首饰……是臣妾……是臣妾在宫中无意间捡到的。” 皇后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相信宴婷婷的说辞? 但皇后冷冷道:“捡来的?这宫中规矩森严,何来如此多的贵重之物供你‘捡’?宴婷婷,你可知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宴婷婷听了,脸色更加苍白。 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尘埃里,声音细若蚊蚋:“臣妾知错,臣妾真的只是……只是……” 皇后见她如此,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追问,只是冷冷下令: “既然你说是捡来的,那你现在便都自行都摘下吧。身为皇子良娣,当知分寸,不可再犯此等僭越之事。” 宴婷婷一听皇后说要她把首饰都摘下来,心里头很是不情愿。 可瞧瞧周围这么多人盯着呢。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皇后娘娘,臣妾遵命。”她勉强道。 她先是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头上的那些金钗玉簪一个个摘下来。 这一摘。 原本盘得整整齐齐的发髻立马散了架,头发乱糟糟的。 跟刚被雨水淋过的鸡窝似的。 摘完头上的,她开始对付手上的镯子。 但这些镯子,就像跟她有仇似的,大多数都紧得要命,勒得她手腕生疼。 她试着轻轻地往下捋,可怎么也弄不下来。 这时候,皇后又厉声道:“还不来人给慎良娣把这些镯子摘了去?!” “是。”宫女应道。 只见那宫女手劲儿可真大。 竟硬生生地把镯子从宴婷婷手腕上拽了下来。 “咔嚓——” “咔嚓——” 这硬生生的生拉硬拽,疼得宴婷婷整张脸都扭曲了,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手腕上留下一圈圈的红印子,看着就触目惊心。 这一番折腾下来,宴婷婷衣衫略显凌乱,发丝披散,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了那些闪闪发光的宝贝。 她跪在地上,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皇子良娣的贵气影子啊。 偏偏宴婷婷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只听祁母高亢尖锐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皇后娘娘,我看这宴良娣,身上的衣物也僭越了规制!” “这绣样,哪是良娣能穿的?不如就让她在这大殿之上,脱了让大家伙儿瞧瞧,免得说咱们宫里头没规矩!”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目光又一次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宴婷婷身上,仔细打量起她的衣裳来。 第106章 宫服违制 不仔细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按照宫中规制,良娣的衣物应以清新雅致为主,绣样多为花卉、云水等寓意吉祥之物,且色彩不得过于鲜艳张扬。 而宴婷婷身上的这件衣裳,在不显眼的地方,不仅绣样有凤凰飞天图案,其色彩之浓郁、绣工之精细,也远超了她应有的规制。 更令人瞩目的是,她的衣物边缘还镶嵌着细小的东珠,虽说个头并不大,但东珠本身,便为皇后专属的,这简直可以说是奢华至极了。 皇后娘娘的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扫视着宴婷婷,语气愤怒:“慎良娣,你怎可如此大胆?连衣物都敢僭越规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宴婷婷跪在地,颤抖着声音解释道:“娘娘明鉴,臣妾并非有意为之,这衣物是……是臣妾入宫前所制,未曾细究规制……” “入宫前所制?”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入宫前便该知晓宫中规矩,岂能以此为由推脱?” “还有,来人,替本宫去问问宴相和魏氏,他们便是这般教育子女的吗?还是说,已经对皇权,失了敬畏?” 宴婷婷吓得立刻磕头,额头被磕伤了也没有停下:“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缓步走到宴婷婷的跟前,厉声呵斥道:“你身为皇子良娣,更应恪守礼法,如今却一再犯错,实在让本宫失望!” 宴婷婷闻言,心中委屈更甚。 但毕竟自己无法辩解,也只能硬生生跪着承受指责。 她哽咽道:“臣妾知错,请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当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她厉声道:“罚是自然要的,以免你日后再犯。” “从今往后,你的衣物由尚衣局严格监管,不得再有任何违制之处。” “来人,去请两个教养嬷嬷过来,看着慎良娣,以免又做出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来!” “此外,本宫还要罚你一年月例,以示惩戒!”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 宴婷婷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一年月例。 那她要怎么在宫中活下去。 自己还怀了龙裔。 这可怎么熬啊。 而一旁的长公主早就看宴婷婷不顺眼了,她目光锐利如鹰,直射向宴婷婷,那眼神中满是厌恶: “母后,慎良娣身上这衣物,显然违了规制,她如此穿戴,岂非对母后的大不敬?依我看,应即刻除去,以免再添罪过。” 皇后娘娘闻言,轻轻抚了抚袖口的绣花,不置可否。 面上虽不显山露水。 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姳儿言之有理,只是……”她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长公主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母后仁慈,但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因个人原因而有所松懈?今日若不严惩,他日何以服众?” 说完,她不再给皇后娘娘反驳的机会,直接转向宫女们。 “你们几个,还不快上前去,帮慎良娣更衣!” 宫女们面面相觑,虽有犹豫,但在长公主的威严下,还是缓缓向宴婷婷靠近。 宴婷婷见状,脸色顿时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她拼命挣扎,双手紧紧抓着衣襟,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不要!不要碰我!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长公主的意志岂是她能抗拒的? 宫女们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掰开,开始强行脱下她身上的衣物。 “不!不要!”宴婷婷尖叫起来,她猛地挣脱开靠近的宫女的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良娣!我是二皇子的慎良娣!” 宴婷婷的哭声在殿内回荡,她拼命想要挣脱,却只能感受到外衫的扣子被解开,那份屈辱与无助让她几乎崩溃。 而此时王贵妃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她虽不喜宴婷婷的愚蠢与阴暗,但也不愿见她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毕竟她肚子里揣着自己的孙儿。 要是没了,她和周珲都没有好果子吃。 “停下!”王贵妃喝止了宫女们的动作。 随即她转头对皇后娘娘说道,“皇后娘娘,您看这……”她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这宴婷婷毕竟是我儿的良娣,而且还怀着孩子,若是闹得太难看,您看是不是也……” 皇后目光在王贵妃和宴婷婷身上流转。 她先是沉默。 而后又抿了抿嘴唇。 最终轻叹一声,道:“王贵妃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宴良娣虽有错,但当众扒衣,恐伤其颜面,亦非我皇家风范。” 说着她又朝着几个宫女扬了扬下巴:“罢了,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是。”宫女如蒙大赦,连忙应声离开。 皇后看着宴婷婷狼狈的样子,又道:“此事既已至此,便按规矩办吧,让宴良娣自行更衣,以保其颜面。” 王贵妃一听,顿时扬起恭维的笑,又对宴婷婷呵斥道:“婷婷,听到没有,皇后让你自行更衣,你还不领旨谢恩,赶紧去把这衣服给换了。” 而宴婷婷此刻简直是一塌糊涂。 衣服乱得像是被耗子抓过一样,扣子开得七扭八歪,有的还直接不见了踪影,露出里面不该露的地方。 她头发散乱,脸上挂着两行止不住的泪水。 “是…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她一边哭一边点头应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说完,她踉跄着起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逃离了大殿。 脚步乱糟糟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留下一地无法收拾的狼藉。 第107章 索要补偿 随着宴婷婷的离开。 殿内,气氛微妙而紧张。 王贵妃的眼神,先是在宴婷婷离去的方向徘徊片刻。 而后,落在了正沉迷于宴霜清美貌中的二皇子周珲身上。 她轻启朱唇,缓缓开口:“珲儿,你且去看看慎良娣,她到底怀着你的骨肉,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周珲此时正斜倚在榻边。 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紧紧锁在宴霜清那倾城之姿上。 他的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根本听不见王贵妃的话。 王贵妃只好再次开口:“晖儿!” “啊?”周珲这才反应过来。 王贵妃见状,心中叹气,面上却只能更加温柔地提醒道: “珲儿,你身为皇子,更是慎良娣腹中胎儿的父亲,理应多加关怀才是。快去看看她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周珲这才勉强从宴霜清身上收回目光,却仍是一脸不情愿:“母妃,不过是些小事,何必劳烦我亲自去?自有下人照料。” 王贵妃面色一沉,声音中多了几分严厉:“小事?你而今已及冠,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得了个苗苗,这是小事吗?” “万一有个好歹,你如何向皇上、向皇后娘娘交代?”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端坐正中的皇后娘娘,以及一旁静默不语的长公主周姳。 意图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看到周珲的模样,不禁微微蹙眉: “珲儿,你母妃言之有理,去吧,看看慎良娣是否安好。” 长公主周姳站在一旁,也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位弟弟的愚蠢感到无奈。 周珲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了看宴霜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站起身道: “好,好,我这就去。” 说罢,他匆匆向殿外走去。 王贵妃看着儿子匆匆离开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祁母看到王贵妃让周珲去追宴婷婷,却很不爽。 她说话带刺:“哟,贵妃娘娘真是好兴致,自家的孙儿倒是知道心疼了。” “可瞧瞧刚才,怎么就对别人的孩子如此刻薄呢?就不怕这报应不爽,折损了您那金贵的福气吗?” 王贵妃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祁母。 又来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祁老夫人,俗语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本宫何时苛待过别家的孩子?不过是宫中琐事,偶有疏忽罢了。” 祁母哪里会轻易放过她,步步紧逼道:“疏忽?贵妃娘娘这话可说得轻巧。” “我那可怜的孙儿,在王贵妃上这儿受了惊吓,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这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皇家无情了。” 王贵妃心中暗骂祁母多事。 不想跟她继续扯下去,便转向皇后与长公主,企图寻求支持:“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您们也看到了,这完全是误会一场。本宫并非有意……” 然而,皇后娘娘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王贵妃,此事你确有疏忽。祁母说的也有道理,同为皇室中人,应当相互关怀才是。” “你既已意识到不妥,便该有所表示,好好补偿一番。” 长公主周姳亦是点头附和:“是啊,贵妃娘娘,以和为贵,莫要让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王贵妃被两人这样一番责备。 知道再争辩也无益。 她只想趁早了解这桩事。 省得被这祁老夫人缠得团团乱。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祁母问道:“那么,祁老夫人,您究竟想要本宫如何?” 祁母听到这话一出,嘴角马上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这王贵妃,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老夫人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贵妃娘娘言重了,老身也不过是为我那孙儿讨个公道罢了。既然娘娘有心补偿,不如就……” “就如何?”王贵妃急切问道。 祁母双手抱胸:“贵妃娘娘,老身也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老身提议,您不妨拿出些京城城中的旺铺面来,作为对霜清的补偿,也算是对她的一点慰藉。” 王贵妃闻言,脸色骤变。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结巴道:“祁、祁老夫人,您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宴霜清那丫头,不过是受了点小委屈,跪了一下而已,怎就值得用旺铺面来赔偿如此大动干戈?您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祁母冷笑一声,嘲讽道:“过分?贵妃娘娘,您这话说得轻巧。” “在宫里,您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可出了这宫门,咱们讲究的是理字和情面。” “祁家虽非皇亲国戚,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霜清受了委屈,岂能轻易揭过?若娘娘不愿,老身也只好告到圣上那里,让圣上给评评理了。” 王贵妃闻言,心中一阵烦躁。 这祁老夫人。 张嘴闭嘴就是圣上。 摆明了就是不让她好过。 可现在把柄被对方抓在手里,实在是不好办。 王贵妃自己也知道,此事若闹到圣上那里,自己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她眼珠子飞快地转啊转,终于在一番权衡利弊之下,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祁老夫人您息怒,本宫并非不愿补偿,只是您这要求,实在是超出了本宫的能力范围。” 祁母轻飘飘道:“对于贵妃而言,又怎会超出能力范围呢,您可是贵妃啊!” “王家这些年来遍布大半个京城的好铺面,大家可都是亲耳听着,亲眼看着的!若背后没有人扶持……谁信呀?” “你别胡说八道!我家中父兄做的都是正经的营生!”王贵妃被她这番轻飘飘的语气弄得一窒,思索片刻,想了个合适的数字: “行了行了,这样吧,本宫愿意拿出京城五个旺铺面作为赔礼,您看如何?” 祁母听后,眉头一挑,显然对这个数目并不满意。 她呵呵一笑,道:“五个?贵妃娘娘,您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吧” 也不等王贵妃回答,便厉声道:“二十个,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咱们就圣上面前见真章。” 王贵妃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可思议:“二十个?镇国将军夫人,您未免太过贪心了!这京城之中,好铺子本就难得,本宫哪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 第108章 事了出宫 祁母冷笑更甚,更加咄咄逼人: “贵妃娘娘,您这是在说笑吗?您身为贵妃,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又怎能服众?” “还是说,您根本就不把祁家放在眼里,认为我们好欺负?” “这哪是我欺负你,明明就、就是你狮子开大口!你这老夫人还真是……”王贵妃想说蛮横,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眼看着两人又是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皇后适时警醒地瞥了王贵妃一眼: “王贵妃。” 声音不大,确实严厉。 听到皇后的警示,王贵妃整个人又缩了回去。 她眼神闪烁不定,终是叹了口气,疲惫道: “祁夫人,您也知道,本宫虽为贵妃,但宫中的事务繁多,尤其是这等关乎钱财之事,更是需要细细筹谋。二十个旺铺面,实非本宫能轻易拿出。”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又道:“这样吧,一人退让一步,八个,您看如何?” 祁母闻言,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她知道。 王贵妃这是已经松动了。 但这八个…… 少了点。 于是祁母不紧不慢地说:“八个嘛,有点少了。”她略带犹豫,“不如……还是十个吧。” “您也知道,老身所求,不过是为霜清讨个公道,让她日后在京城也能有个立足之地。十个旺铺面,不多不少,正好合适。” 王贵妃闻言,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数目仍是不满。 但她也明白,继续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毕竟这祁老夫人。 实在是个不好搞的。 十个…… 那就十个吧。 “祁老夫人,您这是逼本宫啊。”她先抑后扬,很是不乐意地说,“不过,既然您如此坚持,本宫便退一步,十个旺铺面,本宫应下了。但您需得保证,此事就此了结,日后不得再提。” 祁母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好,老身也不是那等不知进退之人。既然贵妃娘娘如此爽快,老身自然也不会再纠缠。” “不过,这铺子需得是地段好、收益稳定的,贵妃娘娘可不要拿些边角料来敷衍老身。” 王贵妃心中虽有不悦,但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祁老夫人放心,本宫自然不会做那等小人之事。铺子自会精心挑选,确保让祁老夫人满意。” 祁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是自然,毕竟这可是赔罪之礼,定要拿些好的,才能服众。” 看着祁母这般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王贵妃心中暗自懊恼。 方才的允诺似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让祁母感激涕零。 反而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她轻咳一声,以掩饰心中的不悦,冷声道:“既然话已出口,本宫自然不会食言。绿萼,去将那些铺面的契书取来,给祁夫人过目。” 绿萼闻言立刻应声退下。 不多时便手捧一个精致的木匣归来,恭敬地呈到王贵妃面前。 王贵妃接过木匣,轻启盒盖,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契书。 她随意翻动几下,察看后便将整匣契书推向祁母。 “祁老夫人,这便是你所求之物。” 祁母接过木匣,抽出来看了看。 果不其然。 不多不少。 正是十个旺铺的契书。 祁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得意地说:“既然贵妃把这十个契书都送到位了,那老身也不多说什么了,望贵妃以后还是要谨慎行事,勿要再磋磨我祁家人了。” “知道了。”王贵妃不耐烦地应,“那祁老夫人也要遵守诺言,以后切莫要再提起今日之事。” 祁老夫人摆了摆手,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她转身,将契书递给躺在榻上的宴霜清:“来,霜清,这些契书,都是你的。” 宴霜清本欲拒绝,可很快就被祁母拦住: “霜清,你好好拿着,我可不是那种贪婪之人,连儿媳的旺铺都要拿。快拿着,不然我就要不高兴了。” 宴霜清虽虚弱,但眼神清澈。 对祁母的举动似乎并不意外,于是轻轻点头,以示应允:“谢谢婆母。” 祁母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一笑:“傻孩子,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走,咱们这就出宫去,回家好好养着!” 这时,皇后娘娘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穿透了周围的喧嚣:“霜清,既然你已身怀有孕,便不宜久留。本宫特许你即刻回府,安心养胎。” 宴霜清在榻上微微颔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又看向祁母:“祁老夫人,今日之事虽有些波折,但好在误会已解。天色已晚,本宫便不多留二位了,请随侍卫一同回府吧。” 祁老夫人爽朗一笑:“皇后娘娘体恤,老身感激不尽。今日之事,也多亏娘娘明察秋毫,还我们祁家一个清白。” 说罢,祁母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殿外不远处那顶装饰华丽的软轿上。 她大步流星走过去,也不顾旁人劝阻,直接掀开轿帘: “贵妃娘娘的轿子,果真是舒适啊。可怜清儿身子不好,想借这软轿一用,想来贵妃娘娘仁慈宽厚,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王贵妃本欲发作,但见祁母如此嚣张,只能强忍怒火,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祁母见状,更是得意,她回头对宴霜清说:“来,霜清,咱们就坐这轿子出宫。” 宴霜清在白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备好的软轿。 白嫲嫲轻声细语,满是关怀:“夫人,您慢些,这台阶小心。” 宴霜清点点头。 随即缓缓坐入软轿之中,轿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喧嚣。 皇后娘娘又对侍卫下令:“你们几个,务必安全护送祁老夫人与祁二夫人回府,不得有误。” 侍卫们齐声应诺,随即上前,恭敬地引领祁老夫人与祁二夫人离去。 随着宴霜清和祁母散去,殿内也只剩下皇后娘娘与王贵妃相对而立,长公主周姳静静地站在皇后娘娘身侧。 皇后娘娘语气平和而威严,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王贵妃,今日之事,本宫希望你能引以为戒。后宫之中,应以和为贵,切莫再兴风作浪,伤了和气。” 第109章 回府休息 王贵妃面上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心中却暗自咬牙。 她表面恭敬地应承:“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定当谨言慎行,不负娘娘厚望。”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 “你素来聪明伶俐,本宫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与长公主还有事要忙,就不在你这里多留了。” 王贵妃目光微闪,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得再次行礼:“臣妾恭送皇后娘娘,恭送长公主殿下。” 皇后娘娘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周姳:“姳儿,我们走吧。” 长公主周姳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上前几步,挽住皇后娘娘的手臂: “是,母后。” 母女二人相携而去,留下王贵妃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暗。 “哼,好一个祁家母夜叉,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本宫的十间旺铺薅走,简直是岂有此理!” 绿萼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瞄了贵妃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娘娘息怒,那祁母向来泼辣尖锐,今日之举,怕是早有预谋。但娘娘您身份尊贵,何须与她一般见识?” 王贵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身份尊贵又如何?在这后宫之中,若是没有手段,还不是任人欺凌?” “那十间旺铺,可是本宫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可现在竟然轻易就被她弄到了手。” 绿萼闻言,心中一凛,连忙附和:“娘娘说的是,那祁母确实可恶。只是,慎良娣那边……” 提到宴婷婷,王贵妃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满。 “别跟我提宴婷婷那个蠢货!” “今日若非她鲁莽行事,怎会引得祁母如此嚣张?本宫本想借她的手对付祁家,没想到反被她坏了大事!” 绿萼低声细语,生怕触怒贵妃:“娘娘,慎良娣年轻气盛,难免行事冲动。奴、奴婢……相信,她日后定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王贵妃冷哼一声,眼神算计:“明白?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吧。” “到时候,本宫可是要跟这个蠢货好好算算,让她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 随着王贵妃的话语落下,寝宫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绿萼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场风波能够尽快平息,不要牵连到自己这个无辜的宫女身上。 …… * 而此时的祁府厅堂内。 夜色已深,却烛火通明,映照出几个小孩子焦急等待的身影。 他们或站或坐,眼神不时望向门口,期待着祁老夫人和宴霜清归来的身影。 祁安双手背在身后,小小年纪却皱起了眉,在厅堂内来回踱步,不时望向门外,挺拔的身姿因不安而微微晃动。 祁泽宥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他偶尔会看向祁安,似乎想要从祁安的脸上得到答案,却又不敢轻易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祁仁是最坐不住的一个。 他在厅堂内来回跑动,不时地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向门口张望。 他嘴里嘟囔着:“娘怎么还不回来呀?我要去找娘!” 说罢,便又要往门口冲去,却被一旁的铃蓝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小少爷,您别急,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外面天黑路滑,您可不能乱跑。”铃蓝试图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祁义年纪最小,他紧紧依偎在丫鬟凝翠的怀里,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奶声奶气地抽泣着:“我要娘,我要娘抱抱……” 凝翠心疼地抱了抱他,心里也是同样焦躁不安。 生怕自家夫人出了什么事。 但她还是轻声哄着:“小少爷别哭,夫人很快就到了。奴婢给您讲故事好不好?” “不好……”祁义还是哭,“我想要娘亲……” 这时,另一个丫鬟小梅匆匆走进厅堂。 她手里端着一盘点心,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小少爷们,夫人出门办事定有要事,咱们先吃点心垫垫肚子。” 想了想又道:“夫人回来看到你们乖乖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祁安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小梅手中的点心,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不能让大家一直这样等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对几个年岁尚小的弟弟说: “对,我们吃点东西,等婶婶回来看到我们这么乖,也会开心的。” 而就在这宁静而略显沉闷的氛围中。 厅堂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众人都把视线放到厅堂外—— 是宴霜清回来了。 在白嬷嬷的搀扶下,她显得有些虚弱,但那份温柔明艳的气质依旧不减。 几个小娃娃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宴霜清团团围住。 祁安是最先开口的。 稳重的面孔下带了平日里不常见的焦急,他说道:“婶婶,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 宴霜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抱歉,让你们等急了。” 祁仁活泼好动,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围着宴霜清转圈圈:“娘!娘!您去哪儿玩了?怎么不带我去?” 宴霜清被祁仁的童言无忌逗笑,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仁儿,娘不是去玩,是去办很重要的事情哦。” “是什么事情啊,不能告诉仁儿嘛?”祁仁问道。 宴霜清摸了摸祁仁的头,笑道:“你还小,所以不可以哦。” “啊……”祁仁失望地嘟了嘟嘴。 祁义见状,也挤上前来,拉着宴霜清的裙摆,奶声奶气地撒娇:“娘,娘,快看看义儿,义儿也想娘了。” 宴霜清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义儿乖,娘这不是回来了吗?” 被这样亲了一口,祁义开心得不得了,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祁泽宥站在一旁,看着宴霜清跟祁仁祁义说话。 虽然沉默寡言,但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对宴霜清的担忧,是第一个感觉到宴霜清不太舒服的人。 他怯生生地向前迈了一步,低声问道:“嫂嫂,您……是不是不舒服?” 宴霜清温柔地看向祁泽宥,柔声道:“泽宥真细心,不过嫂嫂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稳重的祁安这时也注意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前一步说道:“婶婶,你脸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110章 众人关心 祁安的话一出,两个小家伙也反应过来了。 祁仁大大咧咧地拉起宴霜清的手,急切地问:“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说着,他还真的想伸手去摸宴霜清的肚子,但被宴霜清温柔地制止了。 祁义则是奶声奶气地依偎在宴霜清身边,仰着小脸:“娘亲,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不要你生病……” 被小家伙这样一通关心。 宴霜清自然是暖暖的。 她强打起精神,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事的,孩子们,婶婶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完全消除孩子们的担忧。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宴霜清。 这时,从另一个软轿下来的祁母也回到了祁府。 看到宴霜清被围着,她神色严肃却难掩喜色,瞪了几个孩子一眼,佯装生气道: “你们这些小皮猴,都围着霜清做什么?没看到她累了吗?” 随后,祁母转向宴霜清:“霜清啊,你肚子里有了我们祁家的骨肉,可得小心些,别让这些小子们闹腾了你。” 此言一出。 四周顿时静了一静。 祁安素来平稳的脸上多了一抹惊喜。 祁泽宥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祁仁和祁义两个小屁孩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纷纷安静下来。 祁母看到围在一旁的小娃娃们的神态,又严肃地说: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着,清儿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以后都得乖乖的,不许再胡闹了,知道吗?” 祁安向来成熟稳重。 听到这个消息,最先反应过来,应道:“知道了,祖母,我们会照顾好婶婶的。” 祁泽宥虽然沉默,但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祁仁则是一脸好奇:“小宝宝?那我是不是要当哥哥了?” 宴霜清应道:“是啊,你要当哥哥了。” 祁仁瞪大了眼睛:“那他现在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到他?” 宴霜清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小宝宝现在还很小很小,藏在婶婶的肚子里呢。” “他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长大,大概还要八九个月的时间,才能和你见面哦。” 祁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吧,原来是这样子,那我等着他吧出来和我一起玩吧!” 这时,祁安又站了出来。 他思索了片刻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婶婶,我想以后每天给你讲故事,这样小宝宝也能听到,提前学习一些知识。” 他的语气认真坚定,显然已经把这个想法当作了自己的责任。 宴霜清弯了弯眼睛:“那你想给他讲些什么故事?” “还没想好,不过我想,除了故事,最好算术、诗词、乐理……都来点。”祁安说。 宴霜清一听就乐了。 这是要胎教的节奏啊。 不过,也是祁安对她的关心。 于是点点头道:“好啊,安儿,那等你想好了再来给小宝宝讲故事。” 顿了顿又说,“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婶婶先替小宝宝谢谢你。” 祁安摇了摇头:“婶婶不客气,这是安儿应该做的。” 一番说完,祁仁又开始围了上来。 叽叽喳喳地问着宴霜清各种问题,让宴霜清根本招架不住。 相比之下,祁义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他低头不语,小手紧紧抓着衣角,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而此时的祁母看到宴霜清略显疲惫的脸,目光又在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 她吆喝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几个小家伙都回去休息吧,别在这里吵嚷,让霜清好好休息。” 这一声吆喝。 把几个小孩子都打断了。 祁安也觉得打扰嫂嫂不太妥当,便应道:“是,祖母。” 又对宴霜清说:“我们这就回去,婶婶您也早些安歇。” 说完,他还不忘给祁仁、祁义、祁泽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同离开。 祁仁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哥哥和祖母都这么说,也只好嘟囔着:“好吧,那娘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至于祁泽宥和祁义,自然也只能跟在祁安的身后,默默地离开了厅堂。 祁母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宴霜清说:“霜清啊,你也别硬撑着,身体要紧。早点回房歇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下人去做。” 宴霜清应道:“多谢母亲关心,我会注意的。您也早些休息,别太操劳了。” 祁母转身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宴霜清说:“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 “明日我会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来,帮你打理些日常琐事,你如今身子不便,还是少操劳为好。” 宴霜清心中一暖,感激地说:“母亲想得周到,霜清感激不尽。” 待祁母被下人叫走,厅堂内也恢复了宁静。 宴霜清也被白嬷嬷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居。 室内烛光摇曳。 映着她明艳的面容,稍显脆弱。 她轻声吩咐身旁的丫鬟凝翠:“凝翠,你去将义儿带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他聊聊。” 凝翠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便领着祁义回到了寝居。 祁义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似乎对宴霜清突然召唤他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乖乖地走到了宴霜清的面前,抬头望着她,奶声奶气地问道: “娘,你找我有事吗?” 宴霜清尽量与祁义平视,关怀问道:“义儿,娘看你刚才似乎有些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义闻言,小脸蛋上闪过一丝犹豫。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但小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宴霜清又问:“义儿,到底怎么了?” 祁义低下头,小声:“娘,我……” “别怕,跟娘说,怎么了?”宴霜清鼓励道。 祁义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娘,有了小宝宝后,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111章 有孕传开 “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宴霜清一愣,随即毫不犹豫道:“母亲当然喜欢你了!义儿,你可是娘的小宝贝啊。” 祁义抬头,眼中已经有了泪光:“真的吗?可是……可是,我觉得娘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就不会喜欢祁义了。” 宴霜清心中一软,她轻轻拉起祁义的手,安抚道:“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娘怎么会因为小宝宝就不喜欢你了呢。” 见祁义眼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宴霜清又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引导他: “义儿,你想象一下,如果你在花园里里发现了一株极其珍贵的奇花,会因此而忽略了那些默默生长的灵药吗?” 祁义闻言,小眉头微微一皱。 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他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会,义儿不会那样的。” 宴霜清戳了戳他的小鼻子,赞许道:“对嘛,义儿真聪明。” “娘对你的爱,就如同对花园中的每一朵花,无论它们是否名贵,娘都会同样珍惜。”她娓娓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娘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小宝宝的到来而有丝毫改变。” 祁义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但又似乎还是有些不确定。 他小声地问:“那……娘以后还会像以前那样陪我玩,给我讲故事吗?” 宴霜清轻轻拉起祁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当然会啦,义儿。” “娘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抽出时间陪你,听你说话,给你讲故事。” “而且,等你有了小弟弟或小妹妹,你还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不是更好吗?” 祁义想了想,觉得宴霜清说得有道理。 他小声嘟囔。 “对哦……” 于是很快,祁义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用力地点点头: “嗯!娘最好了!那我以后也可以帮娘照顾小宝宝!等他长大了,我还要跟他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练武!” 宴霜清笑着摸了摸祁义的头: “好,义儿真是长大了,懂得帮娘分担了。如果你还是担心,就看看娘以后是怎么做的,日久见人心嘛。” 祁义似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他高兴地说:“我不担心了,我知道娘不会不喜欢我的!” 他开心地蹦了起来,然后跑到宴霜清的身边,又奶声奶气地问道:“那娘亲,我可以亲亲小宝宝吗?” 生怕宴霜清不答应,他又说:“就轻轻地,一下就好,好不好吖?” 宴霜清温柔地笑道:“当然可以,义儿。我相信小宝宝会感受到义儿这个哥哥的爱意的。” 祁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他兴奋得跳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宴霜清,他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在她还没有隆起的腹部上亲了一口。 亲完后,祁义抬起头,满眼都是幸福和期待:“娘亲,我觉得,小宝宝好像也喜欢我呢!” 宴霜清被祁义的纯真无邪逗乐了: “是啊,小宝宝一定感受到了你对他的爱。义儿,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祁义一听,更加得意了。 他挺起小胸膛,一脸自豪地说:“那当然!我会保护小宝宝,不让他受一点委屈的!” 宴霜清看着祁义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 她拉着祁义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温柔地对他说: “义儿,娘亲相信你会做到的。不过,现在小宝宝还小,需要娘亲好好照顾。你也要乖乖听话,不要让娘亲担心哦。” 祁义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然后,他又缠着宴霜清问了许多关于小宝宝的问题,宴霜清都一一耐心地解答。 等祁义终于都问完了,打哈欠了,宴霜清才哄着他回去睡觉: “好咯,义哥儿困了,我们的小宝宝也困了,义哥儿快回去休息吧。” “好,娘亲~~”义哥儿揉了揉眼睛,“那我明天再来亲亲小宝宝,每天都要给一个亲亲。” “要让小宝宝知道,我们都在期待他的到来!” “好好好。”宴霜清应道。 随后,祁义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宴霜清望着祁义离去的背影,心中暖意融融。 转身之际,她不经意间瞥见了桌上整齐摆放的账本。 她缓步走至桌旁,轻轻翻开一本。 账本上那稚嫩却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她轻声念道:“一石米,十两银……” 看起来…… 像是泽宥的手笔? 她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凝翠,声音柔和而略带询问:“凝翠,你今日可见泽宥动过这些账本吗?” 她放下账本,目光在房中搜寻,最终在桌角发现了一张小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嫂嫂,你好好休息,账本泽宥已代为整理,望嫂嫂保重身体。” 凝翠闻言,微微欠身,轻声答道:“回夫人,确实是泽宥少爷。” “大概是他见您近来为府中事务操劳,今日又被召见进宫,便主动提出帮您整理账本。” “奴婢亲眼见他一笔一划,极为认真,连午饭都是匆匆用过,又继续忙碌了。” 宴霜清眼眶微湿,嘴角却扬起了更加温柔的弧度。 她轻抚着字条,不禁喃喃自语:“这泽宥,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着,宴霜清摇了摇头,又站起身,目光穿过窗棂,似乎能穿透层层院墙,看到正在书房中忙碌的泽宥,心中一片慰藉。 * 自从宴霜清怀孕的消息在京城中传开后。 京城之中,春风和煦,却也吹不散街头巷尾对宴霜清有孕一事的热议。 “哎,你听说了吗?定北侯府那位新娶的祁二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啦!” “哦?此事当真?那宴夫人不是才进门不久吗?” “千真万确,我姨母亲耳听祁老夫人说的呢。” 而祁母也身着华服,连日来穿梭于各大府邸之间,逢人便笑,言语间满是得意: “诶哟,这不是赵夫人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家霜清怀上了?” “李夫人,今天气色真不错啊!我们家清儿最近啊,自从怀上了乖孙孙,气色也很好!” “诶哟王老夫人!承您当初吉言啊,瞧瞧我这儿媳,真是福气不浅,头一遭就怀上了!” 京城一众贵妇:“……” 怀上就怀上了呗,好像谁没怀过一样! 第112章 宴府争端 虽然对祁母一连几日当着面的花式炫耀颇有微词,可想到宴霜清只新婚一夜便怀上了祁家的子嗣,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好福气: “诶,说起来这祁家真是好福气!得了宴霜清这个才貌双全的好儿媳,如今又喜得贵子,真是双喜临门啊!” “可不是嘛,都说女子身体康健,方能如此。宴夫人定是平日里调养有方,才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传来喜讯。” “而且那定北侯侯爷可是新婚第二天便奉旨出征了,可见前线军情险恶。未曾想却能在这一夜之间留下如此宝贵的血脉,可见天意垂怜啊!” “是啊,是啊,定北侯府这下可是要热闹起来了。”众人纷纷附和。 祁母听闻这些恭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自家儿媳: “我们家霜清啊,真是上天赐予祁家的珍宝!不仅孝顺懂事,还有福气,等到瓜熟蒂落之后啊,老身我定要去祖祠多拜拜!” “是啊,是啊,霜清小姐真是好福气,嫁入侯府,不仅夫妻恩爱,还即将为侯府开枝散叶,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一位年长的夫人,手执团扇,轻轻摇晃:“不是我说,祁老夫人的儿媳如此争气,将来小公子出生,定能继承侯爷的英勇与宴夫人的才情,成为我朝之栋梁。” 祁老夫人也不谦虚,对这些夸赞非常享用。 京城里话题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羡慕祁家好福气,可随着宴婷婷有孕的消息也跟着传开,话题便渐渐歪了起来: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宴家的二小姐,宴婷婷,嫁入二皇子府后也是迅速传出了喜讯,这宴家女果真是易孕体质啊!” “谨郡王年近三十一直无子,没想到刚迎了位良娣进门,便有了好消息,这谨郡王正妃和侧妃怕不是得难受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总归没这好福气,只能认命了!不过这良娣的孩子,到底身份还是卑微了些……” “有一就有二,这关键是先得有后啊!哪里还有得挑剔上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宴家可真是福泽深厚,两位小姐都如此争气。” 有人接过话头:“可不是嘛,宴家两位小姐,一位嫁入定北侯府,一位给二皇子当良娣。” “如今两位刚过一个月便都相继有孕,这易孕之名怕是要传遍京城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宴家女可真是好福气啊!只可惜宴丞相而今已无女儿待字闺中了,不然,我也想替我母家请媒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夫人轻轻摇头,言语中既有惋惜也有感慨。 “对啊,实在是可惜啊可惜,宴家如今已经没有未出阁的小姐了,否则,哪家若能娶得宴家女进门,那岂不是能早早地抱上金娃娃,享尽天伦之乐?” …… 这些“易孕”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连宴府都有所波及。 几日后,宴丞相府邸前突然热闹非凡。 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位身姿曼妙、容颜绝色的女子。 她们或是清丽,或是明艳,均是顶顶的好相貌。 自然,身材也是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而毫不知情的宴丞相正于书房内批阅公文。 突闻府外喧闹,心中不免生疑,便命人前去查探。 不多时,管家匆匆来报,说是有人送了几位绝色女子到府上,言称别无所求,只盼将来能与宴家结个儿女亲家。 宴丞相闻言,初时一脸茫然。 待管家细细道来,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有人借着宴家姐妹易孕的传言,想要借此机会与宴家攀上关系。 被宴家女“好孕”传闻冲昏了头脑的自然也是有的,但更多还是想讨好宴丞相这个百官之首。 难得有这么个啼笑皆非却又情有可原的由头,投机之人自然是蜂拥而至了。 宴丞相心中虽觉此事荒谬至极,却又觉得哭笑不得,毕竟这样的“礼物”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 他沉吟着开口:“管家,这太过荒谬了,还是算……” “——老爷~~”阵阵或是娇嗔,或是轻柔的女声响起,简直就像是入了盘丝洞一般。 宴丞相有些茫然地被一群莺莺燕燕团团围住,一双双美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有的为他揉肩按摩,有的在一旁软语哀求,还有机灵的剥了葡萄,青葱般的指尖抵着葡萄凑到他的嘴边…… 宴丞相:“……” “罢了,罢了,既然人家一片好意,咱们也不能太过无礼。”宴丞相干咳片刻,瞬间转变了想法。 “这些女子,就都收下吧,安置在后院就行。” 在他看来,宴家家大业大。 他作为一家之主,多收几个姨娘,也是正常的事。正好也腻了府内那几个没滋没味的女人了。 “是。” 管家领命而去,心中却也暗自嘀咕: 这宴丞相平日里一向自诩清正廉洁,怎的今日却对这等“礼物”如此宽容? 不过也是,几个美女而已,何况也说好了只是为了求做个未来亲家,这最快也要十几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管家心知丞相自有打算,便不再多问,只依命行事。 而宴丞相的这一举动,在京城之中又引起了新一轮的议论。 有人笑他老来风流。 也有人羡慕他好福气。 更有不少人家开始效仿,纷纷寻找机会与宴家攀亲带故。 至于宴府府邸内,却因新入府的姨娘们的到来,往日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这些姨娘各个年轻貌美,又各有心机,为了在宴丞相面前争得一席之地,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各种争宠手段层出不穷。 府内一时之间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不断。 宴丞相身为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倒也是颇为享受这种被众多绝色美女争抢的感觉。 只要事情不舞到他面前,他也乐得伪装太平。 实在吵闹多了,便和稀泥两句。 宴家本就不算和睦的氛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波更是搅得乌烟瘴气。 至于宴霜清的继母魏采岑—— 本就不受宠爱,又因被禁足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更无管家之权,生活境遇愈发艰难。 下人们也是见风使舵的。 见魏采岑失权,自然也算不上妥帖。 她每日只能吃些清汤寡水,勉强维持生计,昔日的华贵与风光早已不复存在。 长时间的压抑与营养不良,使得她原本尚算清秀的容貌也变得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而宴丞相偶然间见到魏采岑的模样,更是嫌弃不已。 都不想把这老女人认作是自己的妻子。 以至于后来几乎不再踏入她所居的院落,任由她在佛堂中默默垂泪。 而魏采岑只能独自一人在佛堂里,忍受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只有想起女儿宴婷婷有孕,心里才勉强保有一丝希望。 第113章 传至前线 京城中关于宴霜清有孕的消息继续流传,而侯府内,则是一片温馨和谐。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铃蓝手执一只精致的飞鸽,小心翼翼地将书信绑在鸽子的足环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 鸽子振翅高飞,划破长空,带府邸内的消息,向着远方的祁泽霆所在之地疾驰而去。 数日后。 北疆。 寒风凛冽,营帐外雪花纷飞。 营内灯火通明,却也难掩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紧张。 众将领围坐在中央的火炉旁,炭火噼啪作响,仿佛是战前最不安分的心跳。 “这北疆的天,是一年比一年怪了。”老将李忠武搓了搓手,目光望向帐外,声音低沉,“已经快四月了,这雪,却似乎还没有停的迹象。” “可不是嘛。”年轻将领赵明辉接过话茬,“幸好将军夫人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充足的冬衣与粮草。” “否则,我平昌将士本就不如异族人耐寒抗冻,这场仗便是更加难打了。” “祁夫人此举,实乃我军之幸。”另一个将士亦点头称赞。 而李忠武眉头紧锁,显然对这天气状况很是担忧:“只是这雪深路滑,粮草运输怕是又要费上一番周折。”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凝重。 粮草要是没了,那大家可真就是难熬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主位的祁泽霆终于开腔。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 “粮草乃军中命脉,不可有丝毫闪失。”他道,“我已命人提前探路,务必确保补给线畅通无阻。” 他身着一袭紧身的黑色战甲,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透露出长期军旅生涯所练就的强健体魄。 再往上看,他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而听到祁泽霆这话。 众人松了一口气。 “祁将军英明!”赵明辉闻言,不由投去敬佩的目光,“有将军在,我等便有了主心骨。” “是啊,祁将军总是能想到我们前面,真是令人钦佩。”其余将士也纷纷跟着附和。 李忠武见状,也微微舒展开眉头。 但他作为老将,依旧保持着几分谨慎:“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北疆之地,环境复杂多变,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李老将军言之有理。”祁泽霆点头,目光深邃,“我已安排多支小队,分头行动,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可相互支援,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李忠武点头表示赞同,随即话锋一转,担忧地表示,“只是将军,北疆敌军向来狡猾,加之天寒地冻,若因饥饿寒冷已失去理智,恐怕会不顾一切地发起总攻。” 李忠武的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毕竟这话不假。 天寒地冻。 又无退路。 敌军的战斗力,只怕会更强。 “这正是我要说的。”祁泽霆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站起身,双手负于背后,目光如炬,扫视着围坐在火炉旁的众将领。 偶尔开口说话时,那低沉而锋利的声音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夺去注意力: “根据探子回报,敌军因连日来的严寒与粮草短缺,已是人心惶惶,饥饿与寒冷使他们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纪律。” “这种状态下,他们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击,以图在短时间内突破我们的防线。” “接下来,我们必将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严峻。 让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凝固。 祁泽霆停顿了一下,目光更加坚定:“鉴于此,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抵挡住最开始的袭击,届时彼竭我盈,定能克之。” “粮草方面,我已加派人手确保补给线的安全,但大家也要做好节衣缩食的准备,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此外,”祁泽霆话锋一转,看向一边的军士,“张坤,你需加强营地的防御工事,确保即便敌军来袭,我们也能坚守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是,将军!”张坤应声站起,神色严峻。 “还有,”祁泽霆又看向了赵明辉,“赵明辉,你需率领精锐部队,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支援前线,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遵命,将军!”赵明辉同样应声而起。 “至于李老将军,”祁泽霆的语气中多了敬重,“您经验丰富,我想请您作为后方稳定的大本营指挥,确保信息传递无阻,各营协调有序。” 李忠武一听,顿时双手作揖,应道:“将军放心,老朽定当尽心竭力,守护好大后方,让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说着,李忠武又冷哼一声,激昂道:“我辈将士,誓死守土,岂能让蛮夷之辈嚣张?” 一听到李忠武这样说,众将领也纷纷附和,气氛一时激昂起来: “对,誓死守土!” “誓死守土!” …… 然而,这份激昂很快被打断。 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帐,单膝跪地:“报——!将军,您的密信!” 祁泽霆闻言,目光瞬间锐利,接过密信,轻轻展开。 众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神情。 只见当传令兵匆匆呈上密信时,他接过信件的手指微微一颤。 尤其是打开信件的一瞬间,英峻锋利的眉宇间,更是瞬间凝聚起一抹凝重。 然而片刻后—— 随着他缓缓展开信件,那紧抿的唇线渐渐放松,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甚至嘴角竟也不自觉地上扬。 张坤见状,关切地问:“将军,可是有什么好消息?那群异族人退兵了吗?” 祁泽霆摇头轻笑,眼神变得柔和而深邃: “非也。” “那是何人来信?”张坤追问,“难道是……是京城又来了指令?” 祁泽霆还是摇了摇头。 他垂下眉眼,深邃的眼眸中比起刚才多了一抹流转的光华。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薄薄的信纸叠了起来,才放进衣衫的内袋中,放好后低声对众人道: “都不是,只是家书一封……” 他顿了顿,然后才缓缓轻声道: “内言。” “吾妻已有孕。” 第114章 兵事安排 言罢,祁泽霆向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微微扬起了一抹浅淡而温柔的弧度。 众将领平日都见惯了祁泽霆冷峻寡言的形象,此时一见他这般难得高兴的神情,也是替他开心了起来: “恭喜将军,此乃大喜之事啊!”张坤率先开口。 “哎呀,就是啊,真是恭喜将军了!添丁进口,是大大的喜事啊!”李忠武也道。 “对对对,将军的孩子,定是人中龙凤,咱们未来又多了一个小袍泽呢!”赵明辉说。 “将军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将来必定文武双全,继承将军的英勇!” “若是个女孩,我定要让母亲去定个亲事!” “我看你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 祁泽霆听着兄弟们的议论,此时双手背于身后,身姿更加挺拔。 他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面对众人的恭维,他笑着摇摇头,低声道:“家中琐事,让各位见笑了。” 他声音虽轻,却难掩喜悦。 “将军此言差矣,家事即国事,您家的喜事也是咱们全营的喜事啊!”张坤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说道。 “是啊,将军。家庭和睦,不也是我们军心稳定的一大因素么。”赵明辉道。 祁泽霆闻言,嘴角便那一抹温柔的弧度更深了。 “诸位兄弟的情谊,我祁泽霆铭记于心。”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穿透了营帐内的每一个角落,“只是这北疆未定,家国难以安稳。” 说到这里,祁泽霆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仿佛穿透了营帐,望向了远方的京城: “我知道,兄弟们都有各自的牵挂。” “年迈的父母、家中的妻子,亦或是嗷嗷待哺的孩儿……” “所以,为了能早日见到牵挂的家人们,我们更要早日结束战事,回家团聚。” 张坤和赵明辉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定与决心。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将军说得对,我们是为了平昌而战,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战,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 “是啊,为了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拼了!” “这样一想,咱们更要一起加油,早日打赢这场仗,回去抱娃娃!” “对!回去抱媳妇生娃娃!” “生娃娃!抱娃娃!” …… 在这种高昂的气氛下,营帐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众将士纷纷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激昂的斗志,高喊着口号,誓言要保卫家园,守护亲人。 在这样一阵沸腾中,祁泽霆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众人见状,马上便安静了下来。 营帐内又恢复了一派镇定。 祁泽霆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诸位将士,听我一言。” 他缓缓道:“此战非同小可,我军需精心策划,方能克敌制胜。” 李忠武闻言,目光炯炯,问道:“将军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祁泽霆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出自己的谋划:“我决定,我军将兵分三路,各展所长,共赴此战。” “兵分三路?”李忠武捋了捋胡须道。 “对。”祁泽霆道,“之所以决定兵分三路,实乃出于对当前战局的考量。” “敌军势大,正面硬拼,我方恐难占上风。兵分三路,可以分散敌军兵力,使其难以集中优势兵力对付我某一路。” 听到这里,李忠武微微睁大了眼睛,反问道:“将军您这是打算……以正合,以奇胜?” 祁泽霆微微颔首,不疾不徐道:“正是此意。” “我军三路并进,其中两路为正,吸引敌军注意,而另一路,则可为奇兵,寻找敌军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还能灵活应对,让敌军顾此失彼。” 听到祁泽霆的考量,老将李忠武心里暗暗称赞。 这祁泽霆,年纪轻轻,战法竟如此老练。 不愧是祁老将军的亲儿子。 这兵法运用,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恐怕连祁老将军在场,都要夸赞自己的儿子聪明善战。 思及此,他忍不住开口:“将军此计,真乃深思熟虑,妙不可言。既考虑了战局的复杂多变,又兼顾了兵力的灵活运用,实乃我军克敌制胜之良策。” “良策是良策,但是否奏效,还得看各位将士们的。”祁泽霆淡声道。 “的确,尤其是奇兵这一路,格外重要。”李忠武附和。 “嗯,成败正在于此。”祁泽霆沉吟道。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头。 目光特意停留在了角落里的骆峰身上,眸光格外深沉。 那坐在角落的骆峰,身形魁梧,却显得异常沉默寡言。 他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身旁的长刀,眉眼垂着,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祁泽霆默默注视了好一会儿,才点名开口道: “骆峰,你素来英勇,我欲将奇兵这一路重任交于你手,你可有信心?” 话音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骆峰身上。 只见被点名的骆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错愕。 显然是没有想到祁泽霆会点他的名。 “将军,末将……” 骆峰开口,声音略显颤抖。 当看到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继续道: “末将……恐自身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祁泽霆摇了摇头,沉声道:“骆峰,你无需妄自菲薄。这一路虽非主攻,却是我军进退之关键,乃大军突击之后,得以安全撤退的保障。”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骆峰,仿佛要穿透对方的内心。 “我再问你一次,骆峰,你可愿担此重任?” 稍作停顿,他又换了个问法,直逼骆峰思绪深处,声音沉稳有力: “我祁泽霆,整个军营将士的性命交托于你……你,可否能扛起来?” 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认真。 而坐在角落的骆峰看着祁泽霆的灼灼目光,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低垂着头,避开了祁泽霆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视线。 沉默良久,周围的将士们也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回应。 祁泽霆见状,并未急于催促。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高大健壮的身影投射出一片阴影,将骆峰笼罩其中。 第115章 私下交谈 好一会儿,骆峰才缓缓抬起头。 他略显黯淡的目光,与祁泽霆深邃锐利的目光交汇。 四目相对。 隐约间,两人眼神中,仿佛有万千刀锋剑影。 而下一刻,他不自觉偏移开了视线,仿佛下定了决心。 “将军……”骆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已没了先前的犹豫,“我骆峰,此次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将军所托。” 祁泽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意味不明。 他淡声道:“好,骆峰,你既已领命,我便信你能够完成此任。” 说罢,祁泽霆转身,目光扫向营帐中的其他将领,声音洪亮而有力: “至于其余两路……周樊,你领左翼,务必灵活应变,牵制敌军;魏无常,你则率右翼,寻找战机,给予敌人重创。” 两位将领闻言,纷纷上前一步,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祁泽霆点头,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沉稳:“诸位,此战关乎我军生死存亡,务必全力以赴,不得有丝毫懈怠。” “是,将军!”众人应道。 祁泽霆又挥了挥手,吩咐道:“至于现在,若无他事,便各自回营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恶战。” 将士们闻言,纷纷起身,各自散去,营帐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骆峰在默默地看了一眼祁泽霆后,也背过身去,拿起手中的长刀,随着众人离去。 祁泽霆淡淡瞥了眼骆峰默默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营帐内渐渐安静下来。 只余下祁泽霆与他的心腹副将徐良友两人。 见营帐内没有其他人,徐良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祁将军,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泽霆侧首,目光温和而深邃,淡声道:“你我之间,有何不可言?但说无妨。” 徐良友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将军既已知骆峰……他恐有异心,为何还要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他手?此中风险,不可不防啊!” 闻言,祁泽霆微微一笑。 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那乌黑的眼眸暗了暗,眼神里既有对世事的洞若观火,也有对将与昔日袍泽兵戈相向的复杂。 好半晌,他才抿了抿唇角,同样压低了声音: “良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骆峰与你我等并肩作战多年,情同手足,若非确凿证据,我实难相信他会背叛家国。”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幽深的眼眸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含义。 他又闭了闭眼,才继续说道:“我本想着,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知途迷返,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徐良友听到“机会”二字,眉头微蹙,显然仍有顾虑。 他立刻规劝道:“将军仁慈,但战场之上,不容半点差池。若骆峰真有不轨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因为这个叛徒伤了将士们的性命,才是得不偿失!” 祁泽霆点头。 甚至连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良友说的,我自然清楚。” “方才的话,也是对他的试探。只是观他今日之态,那份犹豫与挣扎,怕是已难以掩饰其内心的动摇。” 徐良友低声问道:“将军,您是说……骆峰他,真的……” “恐怕,是的。” 祁泽霆给了肯定的答案。 言下之意,便是给骆峰叛变,给下了定论。 徐良友愣了一愣,但还是谨慎地提出疑问:“将军,那既然都对他的叛变之心如此清楚,为何还把奇兵交给他?这岂不是……” “当然要交给他。” 祁泽霆斩钉截铁道。 他冷笑一声,隐隐的霸气从中透了出来: “良友,你看,这便是兵法之妙,虚则实之,实而虚之。” “我让他领此任务,一来是试探,二来也是布局。若他真心悔改,自然最好;若他执迷不悟,那也只能是他自食恶果。” “我已暗中做了安排,若是他有所动作……泄露军情,也无法撼动我军根本。更有甚者,瓮中捉鳖……” 徐良友听了,顿时心中大定,对祁泽霆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将军英明,末将佩服。只是,这样一来,骆峰他……” 祁泽霆抬手打断了他,语气坚定:“每个人都有他的路要走,骆峰也不例外。” “若他选择了背叛,那便让他自己承担后果。我祁泽霆虽重情义,但更知国法军规不容儿戏,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若他执意背叛,自有国法严惩。” 徐良友听到这里,整个人肃然起敬,躬身行礼:“末将明白了,定当紧随将军,誓死守护家国安宁!” 祁泽霆看着这鞠躬尽瘁的徐良友,明明年纪也不大,可鬓间却早已生了华发。 这些年来的征战,都是徐良友在自己一旁并肩作战,殚精竭虑,少有归家。 思及此,他轻拍徐良友的肩膀,力度恰到好处:“良友,你我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盼……一路同行,九死无悔。” 徐良友一愣:“将军……”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却满是肆意的笑容:“将军,我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花的。” “咱就知道,跟着将军你一路打,打胜仗!这辈子就没白过!” 祁泽霆笑了笑:“还是良友你啊,最会说话!”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理解已深深刻画在彼此心间。 “良友,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祁泽霆又道。 徐良友摇了摇头,笑道:“将军言重了,能随将军征战,是我等荣幸。” “得了,你就别硬扛了。”祁泽霆说话也随和了起来,“这些天来奔波劳碌,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应对。” 徐良友心领神悟,恭敬地应道:“多谢将军体恤,末将这就告退,将军也请保重身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只是他刚挑起营帐的帘子一角,忽然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 他转身对正低头沉思的祁泽霆道:“将军,还有一事……” 祁泽霆抬眸:“何事?” 徐良友挠了挠头,有点尴尬道: “您家夫人的家书,可得要记住写个回信啊!” “毕竟,新婚把人家新娘子撂那了……着实是对不住人家啊!” 第116章 泽霆来信 放在以前。 徐良友是不会主动提起这种事的。 毕竟这种家里长短的,祁泽霆一个单身汉,可没什么好提的。 但现在不同了。 自家将军好不容易开窍了,娶了个好媳妇,而且还是新婚,可不得好好疼着啊! 徐良友将心比心,要是自家的媳妇儿千辛万苦寄信过来,还怀了他的娃娃,结果他不闻不问,那对方得多着急,多寒心啊! 他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看着将军犯下这种错误! 也难怪徐良友会有这等担心。 毕竟,祁泽霆平日里给人的印象便是冷峻威严,面冷寡淡的。 也不像是会对家里人上心的样子。 若是一心操心前线军情,对家中信件已读不回,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可这样,难免会让人误以为他对这桩姻缘并不上心。 再加上眼下战乱频发,世事难料。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连个平安的消息都没有,那岂不是更让人心生不安? 也正是思及此,徐良友才不顾自己下属的身份,厚着脸皮开口提醒。 得抽空给祁夫人写封信,让她安安心。 而祁泽霆听到他的提醒,亦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微扬。 他微微侧过身,淡声应道:“良友,此事,我心中有数。” 说话简短。 明显是不习惯在工作场合提及家事。 徐良友闻言,心中虽稍安,但仍忍不住多言几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将军,话虽如此,但此事您务必放在心上。夫人是与您未来相携一生之人,又为您付出良多,您……莫要轻慢了去。” 祁泽霆闻言,眼神更加柔和。 他轻轻点头:“我心里有数,霜清不同于他人,她的信,我自然会回。” 顿了顿又说:“她嫁给我,已是牺牲了不少,我怎舍得让她徒增烦忧?” “更何况,我心中早已认定了,她是我的妻子。” 语气很轻,那是只有提到家中那位时才会有的温柔。 徐良友见祁泽霆如此说,心中大石落地。 他没想到祁泽霆虽外表英峻睿智,内心却也有着细腻柔情的一面。 于是便笑着点头,道:“将军能这样想,末将就放心了。那末将先行告退,不打扰将军了。” 祁泽霆轻轻摆手,示意徐良友退下。 待徐良友离开后,偌大的营帐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祁泽霆一个人。 在北疆凛冽寒冷的军营中,他又一次掏出夹衫内的信封,随后缓缓展开信封,目光温柔地阅读起来。 “家中一切安好……” “夫人已有身孕一月余……” 读到“身孕”二字时,祁泽霆的眼神更是柔和了不少,仿佛能融化冬日的寒冰,流露出少有的缱绻润泽。 北疆的寒风似乎都为之静止,军营的喧嚣也渐行渐远。 在这方寸之间。 祁泽霆的心中只有家的温暖。 他轻轻地抚摸着信纸,仿佛透过薄薄的纸张,能感受到妻子温柔的眼神,和她腹中那小小生命的跳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胸中涌动,那是保护家人、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与勇气。 想到自己的妻子,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才嫁与他不久,就要为他孕育子女,还无法得到丈夫的关心和照料,祁泽霆又是一阵心疼。 夜色渐深,但他却毫无睡意。 他坐在案前,提笔欲书,想要将这份思念和心疼化作文字,穿越千山万水,传达给远方的妻子…… * 数日后。 祁府。 宴霜清正倚在榻上,手中轻摇着团扇,另一只手不时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温柔地落在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上。 “夫人,将军的飞鸽传书到了。”铃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宴霜清闻言,眼眸一亮:“铃蓝,快拿来!” 铃蓝快步上前,双手恭敬地递上信件。 宴霜清接过信,指尖轻轻摩挲过信封,唇角不自觉翘起。她缓缓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开始细细阅读。 信中,祁泽霆的字迹跃然纸上,刚劲中带着几分柔情: “霜清吾妻,见字如晤。 得闻你已有身孕,吾心甚喜,仿佛战鼓声中亦添了几分欢愉之音。 吾身为将领,身负保家卫国之重任,未能于你身侧,亲眼见证这一生命之奇迹,实为吾之憾事。 忆及新婚燕尔,吾便匆匆踏上征途,未能与你共度更多时光,心中愧疚难当。 你以柔弱之躯,独守空闺,承担起祁府上下之重任,更怀胎十月,艰辛可知。吾虽远在边疆,心却时刻挂念于你,盼你安好。 孕期之中,诸事繁琐,你需更加保重身体。饮食起居,皆须谨慎。 京城风俗众多,所谓‘酸儿辣女’之说,皆属无稽之谈,勿需理会。你体质柔弱,更需注重调养,不必拘泥,一切以你与胎儿之安康为重。 府中琐事,亦不必亲力亲为。你身为祁府主母,自有人替你分忧。未能陪伴吾妻身旁,此吾之过也。 夜深人静之时,吾常念及你一人独处,心中不免忧虑。万望保重身体,吾虽身处边疆,心系家国,然你与孩儿,亦是吾之牵挂。 祁泽霆 敬上。” 宴霜清默默地摩挲着手中的信纸,静静读着,眼眶渐渐有些红了。 明明只有这么小的一张纸。 明明祁泽霆并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 可他竟然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 字里行间,一字一顿,都透露出对她深深的关怀与柔情。 而凝翠看到宴霜清看了这么久,眼角处似乎还有微微湿润之意,便安抚道: “小姐,将军心里这是装着您呢,这信里,全是对您的关怀。” “您就放宽心,好好养胎,等将军回来,定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少爷或是小小姐!” 宴霜清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抚摸着腹部,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是啊,我要为了孩子,也为了他,好好照顾自己。” 她轻轻放下信纸,抬头望向窗外。 透过窗外的阳光,她仿佛能看到祁泽霆在边疆的身影,那份关切与温柔,跨越了千山万水,直抵她的心田。 第117章 见长公主 宴霜清轻轻放下手中的书信,目光温柔地停留了片刻,似是在回味信中的温情。 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铃蓝,去将我前些日子未完的绣图取来,我想继续绣上几针。”她轻声唤道。 凝翠闻言,眉心微皱:“小姐,您还怀着身子呢,这刺绣……” 宴霜清冲她摇摇头:“无妨。铃蓝,去吧。” “是,主母。” 铃蓝面无表情地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丝线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宴霜清面前。 见工具都齐全了,宴霜清轻轻拿起绣针,快速投入到了绣图的制作中。 凝翠见状,愈发不安,轻声劝道:“小姐,您身子重,还是多休息为好。这绣图不急于一时,何必如此操劳呢?” 宴霜清微微一笑,坚持道:“凝翠,你且放心,我今日感觉精神很好,多绣一些也无妨。” 铃蓝见劝不动宴霜清,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祁母那爽朗而直接的声音:“霜清啊。” 话音未落,祁母已大步走进屋内。 一走进来,她便眼尖地瞧见宴霜清挺着大肚子,绣着图样,顿时心疼得不行。 “哎哟,我的宝贝清儿,你怎么又在这绣花了呢?快歇着,快歇着!” 祁母边说边快步上前,想要夺过宴霜清手中的绣针。 宴霜清连忙安抚道: “母亲,您别担心。太后生辰宴临近,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了。这绣图是儿媳当初亲口承诺要为太后和圣上呈上的。” “若不能按时交上,只怕会惹圣上不悦,给祁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祁母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横眉竖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她大咧咧道:“霜清啊,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总归绣样已经定好了,母亲替你去请几个熟手的绣娘便是。” “至于说时间的问题,老身自认在太后娘娘面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大不了,晚交几天便是!” “难道,还能逼着孕妇为了这生辰礼,伤了身子不成?” 宴霜清一听,马上就被祁母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给逗笑了。 这个婆婆。 是个熨帖人。 话里话外都紧着她。 宴霜清抚了抚额,笑着说:“母亲所言极是,祁家自然有祁家的骨气。” 她话锋一转,又温言道:“不过,儿媳想的是,太后的生辰宴,乃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我们祁家作为朝中重臣,自当以礼相待,展现我祁家风范。” “这绣图,既是皇上点名要的,便不仅仅是一份礼物那么简单,更是我们表明祁家的忠诚。” “泽霆现如今在北疆打仗,身肩重任,我身为他的妻子,自然要为他做好工作,让他在前线打仗没有后顾之忧。” “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母听后,神色有些动容。 她知道自己儿媳说的没错。 毕竟是太后的大寿,面子工作还是得做好。 更何况,祁泽霆在前线征战,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反被拖了后腿。 但她仍有些不甘,又大咧咧道: “话虽如此,可清儿,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啊!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泽霆的骨肉,还为他这样操劳,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我看,还是再去请几个绣娘吧!” 宴霜清这时轻轻拍了拍祁母的手背,语气更加温柔: “母亲放心,儿媳心里有数。这成品,最重要的是诚心。若是可以,还是一针一线均出自我手,更能展现我祁家的忠心耿耿。” “当然,我会注意身体的,不会让自己太过劳累。” “而且,我也算着时间进度,每日绣上几针便可。” 祁母看着宴霜清那坚定而又温柔的眼神,自然也知自己是拗不过她。 “唉,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懂事。”她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母亲也不再多说。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 “母亲请讲。”宴霜清道。 “从今天开始,绣图必须严格控制时间,累了就得歇着,晚上更是不能熬夜绣这个,眼睛可金贵着呢。”祁母严肃道。 宴霜清乖巧地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媳会注意的。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祁母看着宴霜清,既欣慰又心疼。 她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娘信你。但你自己也要多上心,知道吗?娘可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些事情累坏了身子。” “儿媳知道了,谢谢母亲。”宴霜清笑着回应。 随后,她重新拿起绣针,继续投入到绣图的制作中,而祁母和凝翠在一旁默默陪伴,偶尔插上几句家常,画面倒是颇为温馨。 …… 几日后,绣图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其实宴霜清早就把大部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现在就差最关键的一步。 那便是—— 以金丝线勾勒边际。 只是这金丝线…… 并不是那么容易有的。 它选材极为考究,经过精细提炼与拉丝工艺,需由技艺高超的工匠手工编织,方能成就这细如发丝、光泽璀璨的金线。 更重要的,金黄色,那是皇室专享的颜色。 宴霜清轻抚着案上即将完成的绣品,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犹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皇后和长公主求助。 毕竟,虽说也可以使用其他颜色的丝线,如浅黄代替,可到底不如金线勾边显得尊贵。 而且,人情往来,有求有得,也是进一步拉拢皇后和长公主的妙招。 举手之劳,想来她们也不会拒绝这么一个讨好太后和圣上的好机会。 * 长公主府内。 周姳正于书房中翻阅古籍,宫女通报宴霜清来访,她放下书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和煦的笑容:“快请祁二夫人进来。” 宴霜清步入书房,行礼如仪。 她声音柔和而清晰:“臣妇宴霜清,贸然来访,多有打扰,望长公主殿下恕罪。” 周姳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宴霜清,笑道:“霜清,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快快请坐吧。” 第118章 北地极麝 周姳与宴霜清二人分宾主落座。 一番寒暄过后,宴霜清轻声道出来意: “长公主殿下,霜清近日正为太后生辰准备寿礼,眼见即将完成,却觉少了点睛之笔。” “点睛之笔?”长公主面露疑惑。 “对。平昌的秀丽山河,需以金线勾勒方显其威严壮阔。但这金丝线乃皇室特供御品,故霜清此次斗胆前来,恳请长公主殿下赐予一二。” 思索片刻,宴霜清又解释:“毕竟,金丝线代表着皇室的尊贵与荣耀。” “将它融入绣画之中,亦是臣妇对皇上与太后至高无上的敬意,也希望殿下能全了霜清一番心意。” 周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霜清,你实在太客气了。皇祖母生辰,既霜清你愿意费心,本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金丝线倒也不难,本宫愿成人之美。” 宴霜清一听,松了一口气,知道长公主这是答应了。 但很快,又听见周姳说: “只是这金丝线,府中现下并无现成之物,但也无妨。本宫随后令人去内务府,取上两箱便是。” 宴霜清闻言,有些犹豫:“这……是否会过于麻烦殿下您了?” “不麻烦。”周姳摆了摆手,“霜清你放心,你身子不便,就不必奔波了。你只管回府等候,本宫定将金丝线取回,再让人送至你府上。” 宴霜清闻言,连忙起身福了一福,声音中带着感激:“多谢长公主殿下体谅,霜清感激不尽。殿下之恩,霜清铭记于心。” 周姳微微一笑,摆手道:“霜清无需多礼,你为皇祖母尽心,该是我对你道谢才是。” “你如今又身子不便,理应好好休息,此事放心交由本宫,定不会误了时间。” 说罢,她转身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红绮,你速去备车,本宫即刻入宫取那金丝线。” “另外,再派几名可靠的侍卫,护送祁二夫人安全回府,不得有丝毫闪失。” 红绮应声而动:“奴婢遵命。” 宴霜清再次行礼致谢:“长公主殿下如此细心周到,既是如此,我便安心回府,静候佳音了。” * 不久,马车稳稳停在内府门前,周姳在红绮的搀扶下步入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赵福早已候在一旁,见长公主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长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赵总管不必多礼。”周姳抬手虚扶,语气和煦,“我来此是想取一箱金丝线,可有现成的?” “自然是有的,”赵福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但还是斟酌着问,“敢问殿下,这金丝线可是有何急用?” “哦,本宫乃是应了定北侯夫人所求。她正为父皇与太后筹备寿礼,需这金丝线作绣画。”周姳解释道。 赵福听后,立刻明白了长公主的用意。 他连忙应承下来,喊着个小太监,让其赶快去取来丝线。 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进去。 过了一阵,却是空着手出来了。 长公主顿时皱起了眉毛,目光如炬,正审视着小太监那空荡荡的双手: “赵福,本宫要的金丝线,便这么难取吗?” 赵福听着小太监叽哩哇啦的嘀咕,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躬身赔笑道: “长公主殿下请息怒,原是下官疏忽。这金丝线,本是有备的,但……” “——但什么?”周姳打断了赵福的话。 赵福抹了把汗,继续解释道:“实不相瞒,长公主,内务府中的金丝线,因着太后娘娘的生辰庆典,早已被各宫娘娘们预定一空。” “这不,近日内务府正忙着调配,送往各处,府上仅剩些前年留下的陈货。虽也能用,可颜色却着实暗淡了些。” 周姳闻言,眉头微蹙,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责备:“既是如此,你方才为何不直说?” 赵福连忙躬身请罪:“长公主息怒,实在是下官记性不佳,一时疏忽,还请长公主责罚!” 周姳审视了对方的神色,见赵福满头是汗,一副焦急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语气稍缓:“罢了,罚你又有何用。只是这金丝线,本宫急用,你且说说,何时能再有?” 赵福连忙应道:“长公主放心,下官已着人加紧筹备,明日便能有新货入库。据说这批新丝线,江南府用了新手艺,色泽更为明亮些呢。” 周姳点了点头,严肃嘱咐道:“好。你且记着,这金丝线,到时直接送往祁府,若是误了时辰,本宫唯你是问!” 赵总管闻言,连忙应和道:“谢殿下宽宏!下官这就吩咐下去,等金丝线到了,即刻送往祁府,确保无误。” 周姳露出一个笑容:“很好,那便依赵总管所言了。记着,皇祖母生辰宴在即,务必明日金丝线一到,立刻送往祁府。” 赵总管连忙弯着腰点头:“下官晓得,定不负长公主殿下与定北侯夫人的期望。” 而就在此时。 内务府门口不远处。 宴婷婷踮起脚尖,捧着肚子,缓缓从墙角处走出。 她一双眸子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紧紧锁定在不远处的长公主周姳与内务府总管身上。 “金丝线?我的好姐姐……倒还真是会讨好人呢。” “哼,只是可惜了,这般谄媚,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她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笑容中混杂着嫉妒与算计。 宴婷婷眼神闪烁,压低声音:“绿柳,你过来。” 一直跟在一旁的宫女绿柳靠近,轻声询问:“小姐,有何吩咐?” 宴婷婷勾起一抹浅笑:“去把我压箱底的好货拿出来,泡进我那箱金丝线里。” 她冷笑着说:“长公主殿下不是要送金丝线给宴霜清吗?咱们给她加点‘料’。” 绿柳一脸愕然:“小姐,您的意思……是说……那罐子北地极麝?” 宴婷婷不耐地给了个白眼:“不然呢?” “你还真想把你家小姐的好货,送给宴霜清那个可恶的女人不成?” 第119章 送金丝线 绿柳心中不祥的预感被证实,顿时苦着一张俏脸,小心翼翼地劝道: “小姐,那可是极重的麝香啊!孕妇若是沾上,轻则动了胎气,重则……这可是要出人命的!万一……” “担心什么万一?我要的就是万一!”宴婷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哼,我就是要让她宴霜清知道,什么叫做,吃鸡不成反蚀把米!” “可是,小姐,您也还怀着呢,这……”绿柳还在犹豫。 “可是什么!绿柳,什么时候连你也敢违背我的命令了!”宴婷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契可还在我手里呢!” “还有你的家里人……你也不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这……” 绿柳看着宴婷婷眼前这副狰狞的嘴脸。 她心中害怕可能的后果,却又不敢违抗,只能答:“是……是,小姐,我去便是了!” “这就对了!绿柳,你放心,这事办成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宴婷婷满意地点点头,推着绿柳离开,“快点去!记得,料务必要下足一点!” 绿柳被推搡着匆匆离去,心中忐忑不安:“诶……” * 过了一会儿。 绿柳带着几分惶恐归来。 她低声:“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宴婷婷低声问:“放了多少?有大半罐子吗?” “……三根。”绿柳小心地举着三根手指头。 “你这个蠢货!你家小姐是缺你少你东西了吗?这么抠抠搜搜地做什么!”宴婷婷气得一根指头狠狠地揪着绿柳的脸颊。 绿柳痛得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却也不敢大声开口求饶,只是小声地找补: “小姐,那可是北地极麝啊!一根都足以致人流产了……” 宴婷婷叹了口气:“算了,三根就三根吧。若是这北地极麝真如母亲所言那般好使,应该也够了。” 说着,她又拍了拍绿柳略显红肿的脸蛋:“算你这次勉强过关了。绿柳,你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绿柳诚惶诚恐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而两人阴谋之际,长公主周姳与赵总管也已交谈完毕。 宴婷婷躲在暗处,望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更甚。 她声音阴冷,自言自语道:“宴霜清,你以为,有着长公主殿下帮忙,你就高枕无忧了吗?我宴婷婷,可不会让你过得这般舒服!” 宴婷婷此时对身旁的绿柳再次吩咐道:“绿柳,你再回去,把那三根北地极麝磨粉浸泡,务必确保我的每根金丝线,都浸透了!” “另外,你要格外小心,行事机灵些,万万不可露出丝毫破绽。” 绿柳苦着一张脸点头应下。 顿了顿,她心怀侥幸地开口:“可是,小姐,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往祁府呢?” “毕竟,这些金丝线,最终还是要经过内务府之手送出的……依我看来,还是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你这丫头,人蠢还胆小,真是让我觉得丢人!” 宴婷婷不耐地打断了绿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尽是自信满满:“你无需多虑,我自有妙计能将它们送入祁府。” 绿柳看着她那副阴暗的嘴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送入祁府……小姐,万一大小姐真的因此遭遇了什么不测……” 宴婷婷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她打断绿柳的话,冷声道: “那不正合了我的心意!她若真因此出了事,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那么得意,非要挡着我的路!” “我倒要看看,沾了麝香,又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碰着了这等寒凉伤身的东西,她该如何收场!” 她一边说着,见绿柳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顿时脸色愈发阴郁。 宴婷婷的声音也变得狠戾起来:“绿柳……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啊……” 绿柳闻言,身体微微一颤。 她低头,目光闪烁,内心挣扎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 “是,小姐。绿柳遵命。” 说完,绿柳缓缓后退,往外头走去。 * 次日。 江南府终于筹备好了金丝线。 收到的第一时间,内务总管赵福便亲自监督,吩咐一名小太监: “小顺子,这箱金丝线是为祁府准备的,你务必小心送达,不得有误!” 小顺子双手接过箱子,恭敬地应道:“是,总管大人,小的定当小心谨慎。” 小顺子抱着沉甸甸的箱子,穿过曲折的宫道,步履匆匆,却又小心翼翼。 他心中默念着路线,生怕出错。 不料,刚转过一个弯,便听前方传来两个女子交谈的欢笑声。 紧接着,便看到宴婷婷带着侍女绿柳款步而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小顺子正想快步离去,却被宴婷婷笑容可掬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内务府的小顺子嘛,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儿送东西呢?” 宴婷婷故作亲切地问道,眼神却不时地往小顺子手中的箱子上瞟。 小顺子心下叫苦,面上却不敢怠慢,连忙弯腰行礼:“回慎良娣,小的正奉总管之命,将这箱金丝线送往祁府。” 宴婷婷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似乎颇有些不经意地开口感叹:“哦?金丝线啊,那可真是贵重之物呢!” 小顺子看着宴婷婷在这里一通唱念做打,心中焦急,却又碍于身份不好直言。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向来骄傲的慎良娣宴婷婷,会突然这般亲切地跟他搭起话来。 但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学会了谨慎。 他微微低头,语气更加恭敬: “娘娘所言极是。不过,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说着,小顺子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箱子,仿佛这样就能确保里面的宝物万无一失。 宴婷婷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第120章 偷换药丝 宴婷婷看着眼前的小顺子,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 “原来如此,小顺子公公真是尽职尽责。只是,这明明是皇室的金丝线,为何要送往祁府呢?” 小顺子躬着腰:“慎良娣,小的也只是听总管吩咐行事,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不甚清楚。” 宴婷婷轻轻点头。 似乎对答案并不意外。 她转而又看着天空,眯了眯眼睛: “诶,这赵总管也真是的,都快正午了,这么大的阳光,还要你一个人跑去祁府送东西,这实在是太为难人了。小顺子,你啊,也是可怜。” 小顺子恭敬地低着头,回话依旧客气:“多谢慎良娣关心小的。这天气虽热,但这是奴才职责所在。” 宴婷婷看似随意地与小顺子攀谈起来,眼神却不时地瞥向绿柳,暗示她寻找机会。 与此同时她又随意地找着话题:“小顺子公公,忠心奉公,不过,我啊方才走过来,见你这般辛苦,实在是替你难受。绿柳,你去给小顺子递个帕子来,擦擦汗。” “是,慎良娣。” 绿柳应声退下,看似是去递帕子,实则又绕到了箱子旁,想要趁机下手。 “来,小顺子,天气太热了,拿着这帕子,擦擦汗吧。” “谢……,那奴才便谢过慎良娣和绿柳姑娘了。” 小顺子见推辞不了,也便面露感激地接过帕子。 可即使拿了帕子,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箱子,绿柳几次尝试,都未能成功。 宴婷婷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心里暗骂绿柳不争气,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与小顺子闲聊: “小顺子,我这里还有些茶水和蜜饯。要不要吃些喝些再走?” 小顺子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汗:“小的谢过慎良娣娘娘,不过不必了,内务府安排的任务,小的需得快点完成才是。” “时候也不早了,奴才先告退了。” 宴婷婷心中急迫,面上却更加温婉地笑道: “是啊,这金丝线可是代表着皇家的恩泽,马虎不得。不过,看你这般谨慎,本宫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绿柳又试图用身体去撞箱子,希望能借此机会浑水摸鱼。 但小顺子反应极快,轻轻一躲,绿柳便扑了个空。 宴婷婷见状,心中怒火中烧。 这绿柳,真是个废物!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阴冷: “绿柳,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还不快起来!” 绿柳连忙起身,一脸惶恐:“是,娘娘。” 说完,她退回宴婷婷身边,低着头,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小顺子,你这箱子抱得可真紧啊,是怕有人打它的主意吗?”宴婷婷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小顺子连忙解释:“小的只是怕路途遥远,万一有所闪失,无法向总管大人交代。” 宴婷婷轻轻点头,一副关切的样子道:“既然如此,那公公便快些去吧,免得误了时辰。只是这路上,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娘娘提醒,小的定当谨慎行事。”小顺子再次行礼,正欲离开。 而就在此时。 “哎呀!” 宴婷婷突然惊呼一声,身子轻轻一歪,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不偏不倚地往小顺子的方向倒去。 绿柳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见宴婷婷看着她,眼神一狠,带着绿柳一起撞向小顺子。 小顺子猝不及防,瞬间失去平衡,箱子脱手而出,重重摔在地上。 木箱子的盖子摔开,一卷卷金丝线倾泻而出,散落一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这……” 小顺子吓得脸色苍白。 他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歉,“慎良娣娘娘饶命!小的该死,小的不是故意的!” 宴婷婷却并未动怒,反而轻轻一笑,声音柔和: “无妨,无妨,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快起来吧,绿柳,咱们一起帮小顺子把这些丝线拾起来。” 说着,宴婷婷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金丝线,绿柳也连忙上前帮忙。 小顺子见状,感激涕零,也连忙加入拾线的行列。 “娘娘真是宅心仁厚,小的感激不尽。” 小顺子边捡边说道,心中暗自庆幸遇到了好说话的主子。 宴婷婷假意关切道:“小顺子,你没事吧?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多谢娘娘关心。”小顺子连连摇头。 而在对方低头时,宴婷婷捏了绿柳一把。 绿柳接受到宴婷婷威胁的目光,只得哆嗦着,将藏在宽大袖口里的几卷早已准备好的、泡了药的丝线混入了正在拾取的丝线中。 借着宴婷婷的遮挡,加上绿柳手上动作迅速,小顺子又还未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倒也成功浑水摸鱼了。 “哎呀,这新上供的金丝线的色泽质量着实不错,阳光底下晃得人眼睛都有些发晕呢。” 宴婷婷故意说这话转移小顺子的注意力,借机又让绿柳尽快再混入几卷药丝。 小顺子只顾着捡拾,哪里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连连点头应和。 经过一番忙碌,金丝线终于被重新整理好。 宴婷婷还特意检查了一遍,确认大半药丝都已混入其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小顺子,你这就把金丝线送到祁府去吧。”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一字一顿地对小顺子道:“记得要亲自交到我那好姐姐手中。” “她呀,一定迫不及待了呢。” 小顺子忙躬身道:“小的领命。” 顿了顿,他又感激道:“今日真是多谢慎良娣您的帮忙,小顺子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宴婷婷温婉一笑,眼波流转:“小顺子公公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些回去吧,晚了啊,祁府和长公……不,长姐那边可得着急了。” 小顺子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但见宴婷婷笑得真诚,加上确实时间紧急,便也就急匆匆地告退了: “慎良娣您实在宽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慎良娣的好。 而宴婷婷站在眼底,仍是温婉地笑。 第121章 惊觉有异 待小顺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宴婷婷的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转而换上了几分阴狠狡诈之色。 又是一个蠢货。 她恶狠狠地想,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估计很快,她那向来眼高于顶的好姐姐,就要滑胎了。 还是太后生辰宴会前,又是滑胎,又是未能按时准备寿礼…… 想来,一个“丧门星”的名头是跑不了的了! 想到这里,宴婷婷忍不住露出了自得的笑容,满心里都是愉悦。 但很快,这抹愉悦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所取代。 宴婷婷身形一晃,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身旁的绿柳,却已来不及。 “绿柳!” 宴婷婷低呼一声,身子一软,半瘫倒在地面,她的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啊……” 她捂住肚子,连连痛哼。 绿柳见状,惊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上前去扶住宴婷婷,焦急万分:“小姐,您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宴婷婷气若游丝地说。 “肚子疼?”绿柳焦急道,“怎么会这样……天呐……” “金、金丝线……”宴婷婷断断续续地说。 绿柳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是方才的金丝线! 宴婷婷为了催促她尽快将那金丝线塞进箱子里,她自己也碰了那沾满了北地极麝的药线! 而宴婷婷现在正怀着孕呢! 绿柳不禁惊呼道:“娘娘……” 她心中慌乱又懊恼:“您怎么能碰那东西呢……那,那可是会……滑胎的啊!” “闭嘴!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宴婷婷勉强站稳,喘息未定,沙哑着嗓子小声斥责。 她看了看地上的金丝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对绿柳道:“好了,别声张,扶我回宫。” 绿柳不解,却也明白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她连忙应声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扶您回去。” 路上,宴婷婷脸色愈发苍白。 绿柳不禁担忧道:“小姐……您可还好?要不,奴婢还是去太医院寻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准叫太医!”宴婷婷厉声喝道。 她咬着牙,对绿柳说:“此事不能让他人知晓,尤其是那金丝线之事。” “可是,奴婢担心您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皇室血脉啊……”绿柳扶着她担忧地问。 宴婷婷强撑着道:“担心什么!我儿命硬,福气也大,这点小波折,定能撑过去!” “反正,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接触过那金丝线,更不能让太医看出端倪!” 绿柳闻言,心中惊涛骇浪,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宴婷婷,连连摇头: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那北地极麝,乃是麝香中药效最猛的,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绿柳话未说完,就被宴婷婷打断。 “住口!你懂什么!”宴婷婷的声音低沉而阴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在这个后宫,想要活下去,就要比任何人都狠!” “我若不狠,如何保护我的儿子,如何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绿柳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 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宴婷婷的恐惧,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人,为了害人,竟然连自己和孩子都不顾了! 而且大小姐嫁去了定北侯府,与二小姐并无利益纠纷,两人又同为姐妹,正应该互相扶持才对啊! 就因为一些浅薄的嫉妒心…… 一个好端端的相府嫡女,只能当个身份卑微的良娣,又在皇上,皇后和贵妃面前没了好印象,现在还…… 这样的主子,真的能跟一辈子吗? “绿柳,还愣着做什么?傻乎乎的,没用的东西!” 宴婷婷不知绿柳的内心波动,只是不耐地催促着。 绿柳回过神来,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宴婷婷往回走。 她一边走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往,每每她引着二皇子偷偷见宴婷婷的路上。 二皇子看着她,那隐晦却不容忽视的目光…… 或许,她应该换一条路…… 绿柳心中默默想着。 * 一个时辰后。 祁府。 凝翠踏入宴霜清的小院,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轻声唤道: “夫人,内务府新送的金丝线到了,奴婢给您送来了。” 宴霜清正坐在炕上看书,闻言转过身来:“哦?凝翠,快拿来我瞧瞧。” 凝翠快步上前,将木箱轻轻置于小几上。 正欲打开,宴霜清却注意到了箱盖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 她眉头微蹙,低声问道:“这箱子,似是被人动过?” 凝翠闻言一愣,连忙上前仔细检查,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奴婢接手时并未留意,许是路上颠簸所致?” 顿了顿又问自家夫人:“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宴霜清抿了抿唇,说:“无妨,我们先看看里面的丝线是否无恙。” 她伸手轻轻掀开箱盖。 只见箱内金丝线虽色泽鲜艳,却略显凌乱。 内务府之人做事向来细致,这盒金丝线又是长公主索要的,应不至于如此敷衍摆放才是…… 宴霜清心中有疑,让凝翠轻轻取出一卷金丝线,放在桌上细细观察:“凝翠,你取一卷出来看看。” “是,夫人。” 凝翠依照吩咐拿起一卷金丝线,放在小桌上。 她见着金丝线好看,又好奇地拿起另一卷,顺着窗外的阳光,泛着璀璨的光芒。 凝翠又凑近了些,鼻尖轻嗅,随即说道: “夫人,我觉得这金丝线没什么问题,而且这色泽,明显比之前的更好看了些的呢。” “而且您仔细闻闻,这金丝线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呢,真是皇家御品,不同凡响!” 此时的宴霜清正低头审视着桌上的金丝线。 听到凝翠随口说出的话,她眉头轻轻蹙起,眸中闪过更深的疑虑。 尤其是凝翠不经意间提到的……香气? 从未听说过这金丝线,还要熏香的啊? 宴霜清心中一凛。 她迅速做出决定:“凝翠,快,把这些金丝线都放回去,扣好箱子。” 凝翠一脸茫然,但还是顺从地开始将已经取出的金丝线一一放回箱子中。 她边放边问:“夫人,这是为何?怎么要放回去……不是要拿出来用吗?” 宴霜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催促道:“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待凝翠将金丝线全部归位,宴霜清立刻上前,迅速合上箱子盖,发出一声轻响。 “啪——” 清脆的声响在屋内回荡。 她转头唤道:“白嬷嬷,您来一下。” 白嬷嬷闻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来:“小姐,有何吩咐?” 宴霜清指了指桌上的箱子,语气凝重:“白嬷嬷,麻烦您检查一下这箱子里的东西,看看是否有何异样。” 白嫲嫲依言上前,轻轻掀起箱盖一角,凑近鼻端细嗅: “这香味……有些熟悉……” 片刻后,她面色骤变,惊呼道: “这……这是北地极麝!” 第122章 背后之人 宴霜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有所思:“北地极麝?” 白嬷嬷低声解释道:“北地极麝,乃是北方极寒之地特有香料,乃麝香之中的极品,药效极强。” “但此物对女子身体极为不利,尤其是孕妇,更是大忌,只消碰上不到一个时辰,必动胎气,严重的,甚至会致人滑胎!” 凝翠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皇宫来的金丝线,怎么还会沾染上这种北地极麝?! 亏她刚才还以为是香气! 谁能想到竟是这种让孕妇流产的毒物! 想到这里,凝翠惊呼道: “怎么会这样?这金丝线明明是内务府送来的,难道……难道……是宫里是要害夫人不成?” 而一旁的宴霜清沉吟片刻,再次确认:“白嬷嬷,您确定这是北地极麝?” “老奴虽年迈,但这北地极麝的味道却是绝不会认错。”白嬷嬷肯定地回答,“若说京城或是南方学医之人,因此物稀少金贵,可能无从得知。” “可老奴与小姐您的母亲出身北地,您的祖父又是北地曾经最具盛名的大臣之一,这北地极麝……老奴还是见过,闻过的。” 宴霜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白嬷嬷费心了。这金丝线怕是被人动了手脚。凝翠,你刚才可有碰到这些丝线?” 凝翠吓得连忙摆手:“没……没有,夫人让我放回去后,我就没敢再碰。” 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紧张地看向宴霜清,“倒是夫人您,方才可有不小心碰到那些金丝线?” 宴霜清摇了摇头,安慰道:“我没事,方才只是用帕子隔着查看,并未直接接触。” 凝翠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真是罪过罪过……” 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 “不行,我还是先把这箱子拿出去,再赶紧去洗手。” “碰过这等害人的东西,凝翠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一沾到小姐身上,那可不行。” 说罢,凝翠捧起箱子,转身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回头对宴霜清说:“夫人,您也得洗洗手,还有这屋子,得开窗通风,好好去去这北地极麝的味道,免得伤了身子。” 宴霜清点点头:“好。” 凝翠快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两盆清水,还细心地准备了皂角。 她先将一盆水放在宴霜清面前,自己则为宴霜清准备擦手的帕子,边忙活边念叨: “到底是哪个混蛋,偷偷将混了北地极麝的东西送进咱们府上?真是阴险毒辣!” “幸亏夫人您机敏,此物白嬷嬷又刚好知道,不然……可就遭殃了。” 宴霜清也缓缓伸出手,轻轻浸入水中。 她一边洗手,一边向白嬷嬷询问,语气沉稳:“白嬷嬷,您见多识广,依您看,这北地极麝是如何混入这金丝线箱中的呢?” 白嫲嫲闻言,目光在箱子上细细扫过,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 “老奴还需再检查一遍箱子方能确认。不过,北地极麝药效最强的便是磨粉泡水。” “老奴斗胆猜测,这金丝线……怕是曾在某种药水中浸泡过。” “而且,这香气并不浓烈,若是寻常人,可能还会以为是贡品自带淡香。” “应是有人刻意将部分泡了药水的丝线,混入正常的丝线中。” 宴霜清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如此说来,这背后之人,定是故意冲着我来的。” 白嬷嬷点点头,继续分析:“不错,这背后之人用心险恶,特意选了北地极麝,想来也是为了谋害夫人您腹中的孩子。” “更有甚者,万一将此物用在太后生辰礼……虽然北地极麝对正常人非但无害,反而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但在绣品中掺杂药物,总归有居心叵测之嫌!届时……却是说不清楚了!” 凝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宴霜清抬手打断了凝翠的忧虑,声音冷静而坚定:“凝翠,不必惊慌。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解决便是。” 她转向白嬷嬷,语气坚定:“白嬷嬷,这金丝线我们不能留。” “我即刻修书一封,说明情况,您亲自将这箱子和信一并送回长公主府。” “记住,路上务必小心,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箱内之物。” 白嬷嬷领命,神色凝重:“老奴明白,夫人放心。” 说罢,白嬷嬷便着手准备,而宴霜清则提笔疾书,一封言辞恳切、条理清晰的信件很快便成。 待凝翠将箱子与信件包裹好,白嬷嬷即刻动身去了长公主府上。 * 长公主府内。 气氛很是凝重。 周姳长公主端坐于上首,面色铁青。 在听完白嬷嬷的详细禀告后,她一拍桌案,怒不可遏: “这金丝线,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内务府务必小心,怎就出了这等差错!这其中必定有鬼!” 白嬷嬷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长公主殿下,此事确实蹊跷。更可怕的是,这北地极麝对孕妇危害极大,若非我家夫人谨慎,后果不堪设想。” 周姳闻言,有些关切地询问:“那霜清没事吧?她可有什么闪失?” 白嬷嬷连忙摇头:“回长公主,我家夫人无恙,多亏了她心思细腻,及时发现了问题。” 周姳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怒意又涌上心头:“无事便好,但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金丝线本是为皇祖母寿辰准备的绣品所用,竟有人敢在其中动手脚,若是霜清因此腹中胎儿有损,本宫有何颜面见她……” “更重要的是,若是此物还有其他功效,又被呈至皇祖母和父皇母后面前……” “这算计之人,其心可诛!这分明是想谋害皇家!” 白嬷嬷点头附和:“长公主所言极是,此等恶行绝不能姑息!老奴斗胆猜测,或许是有人想借此挑起事端,嫁祸于长公主府或是祁府。” 周姳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不管是谁,本宫眼里容不得脏东西,定要让那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她厉声对身旁的侍女道:“红绮,速去备轿,我要即刻进宫,向母后禀明此事!” 侍女红绮连忙应下:“是,长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周姳又叫住白嬷嬷:“白嬷嬷,你回去告诉霜清,本宫谢过她的提醒。” “也让她务必小心,我会尽快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至于那金丝线,这回本宫亲自盯着内务府,看看到底还有谁,敢胡作非为!” “是,长公主,奴婢领命!”白嬷嬷应声退下。 第123章 抓人审问 不多时,长公主周姳便怒气冲冲地踏入皇宫的凤仪殿内。 她身后跟着一队侍卫,气势汹汹。 皇后见状,微微挑眉。 她示意宫人退下,殿内顿时只剩下母女二人。 “姳儿,你这是怎么了?如此阵仗,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周姳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母后,儿臣有要事禀报,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更可能危及皇祖母和父皇母后!” 皇后一惊,连忙扶起周姳:“快起来说,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动怒?” 周姳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母后,定北侯夫人昨日向儿臣求了一箱金丝线用于皇祖母生辰贺礼。” “因着内务府昨日并无存货,儿臣便让他们待江南府今日送上新丝线后,备好送去祁府。” “不料,这金丝线竟被人动了手脚,掺入了北地极麝!” “这麝香对孕妇有害,若非定北侯夫人谨慎,恐将酿成大祸!”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厉声道:“竟有此事?这内务府是越发不像话了!” “来人,即刻封锁内务府,将所有经手金丝线之人尽数抓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宫人们快速应声行动。 周姳见状,心中稍安,但怒气未消:“母后,此事绝非巧合,背后定有阴谋!” “若是让定北侯夫人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皇家的名声何存?” “而且,有心之人这次是将麝香混入御品中,若下次混些别的毒药……后果不堪设想。儿臣恳请母后,定要彻查此事!” 皇后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姳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此事母后定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胆敢欺君罔上之人。” 周姳听了,这才点点了头。 她坐在皇后下首,静静等着宫人的动作。 皇后的凤仪殿内,一阵静默。 不多时,一名女官手持令牌,身后押着一群被五花大绑、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们步入大殿。 为首的赵总管不断喊屈:“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奴才冤枉啊!” “奴才今日早早地便嘱咐了小顺子去送金丝线,可全程,此物奴才就没碰过啊!” “内务府不少人也是见着的,都能为奴才作证!诶哟……” 他发出一声痛呼。 原来是看押的侍卫将他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行人摁倒在宫殿中央。 一双双膝盖触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女官和侍卫随即转身面向皇后与长公主,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已将人带到。” “经调查,最大的嫌疑人便是负责送金丝线至祁府的小太监,小顺子。” “其他人,虽未曾有单独接触箱子的机会,但也同样有嫌疑,故一并带来了。” 皇后轻抬眼皮,目光如炬,仅一个眼神,女官便立刻会意。 她转身面向小顺子,声音严厉:“小顺子,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错?” 小顺子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后与长公主,眼中满是不解与恐惧:“奴……奴才不知啊,请娘娘、公主明示。” 见小顺子一副茫然的样子,女官又拿出箱子问道:“既然不知罪,那你可认得这些金丝线?” 小顺子抬头,望向那堆被仔细摆放在案上的金丝线,更是茫然而不明所以。 这金丝线不是送到祁府了么? 怎么会在这里?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又看向女官阴鸷的脸,更添害怕。但他还是哆嗦着应道: “回……回大人,奴才认得,这是,这是……今日赵总管让奴才送往祁府的金丝线。” 长公主周姳在一旁,看见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样子,早已是怒不可遏,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小顺子: “既是你送的,为何其中会混入北地极麝?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小顺子听了,更是茫然恐惧,一脸无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北地极麝?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是谁要害他! 小顺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连连磕头,声音中带着哭腔: “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更不知道什么北地极麝!” “奴,奴才只是按规矩办事,将金丝线打包好送出,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啊!” 女官见状,又继续厉声追问:“小顺子,你送出金丝线后,可曾有人接触过它们?又或是你在打包时,是否有人在你身旁?” 小顺子拼命回想,但仍是摇头。 他颤抖着声音说:“回、回大人,送出后奴才便直接回了内务府,并未再见过那些金丝线。” 停了一下,他又哆嗦着说:“至于这金丝线一开始是什么样,奴才并不知情啊!” “奴才就是应了赵总管的要求,拿了他指定的箱子送去祁府而已,绝对没有做什么旁的事情啊!” 赵总管听了顿时跳脚:“好你个小顺子!你这意思,莫不是说我故意让你送毒物不成!” “长公主殿下!那丝线因为您要得急,奴才见着江南府送上来就立刻取了一箱给小顺子,全程奴才真的没有碰过啊!” 而送金丝线的江南府上之人更是惶恐:“不,不可能啊!江南府丝线此前都由大人查验过,相关人等均有签字,都是密封加急送来的,奴才无法浑水摸鱼的啊!” 周姳一听,愤怒到了极点。 这群人,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推诿! 难不成这金丝线的麝香,是天然长在丝线里的的不成?!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第124章 消息暴露 “你们一个个的,一推二六五,在本宫面前玩推皮球的把戏?” 长公主面沉如水,大声斥道:“一句不知道就想脱罪?若非定北侯夫人机敏,这金丝线若真入了皇祖母生辰宴的绣品,你等可知是何等大罪!” “再心存侥幸,本宫便去请了东厂的公公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有办法能让你们开口!” 长公主话音刚落,顿时宫殿里阵阵哭嚎。 毕竟,东厂那些阴私瘆人的刑罚,谁能不怕呢? 怕不是前脚整个人进去,后脚便被拆成一片儿一片儿的了! 赵总管更是绝望,不顾一切地跪着爬到小顺子面前:“小顺子!你到底是黑了什么心肠!我自认待你不薄,你竟然将我拖下水!” “你真要害死这里所有人不成?还不快点招了!” 小顺子被赵总管拽着衣领,脸色苍白,面色愧疚又茫然: 平心而论,赵总管确实对他不错,让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受了罪,他也于心不忍。 可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还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呐! 他越想越觉得心酸,连连大声求饶:“长公主殿下,请您息怒啊!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求长公主、皇后娘娘开恩,饶了奴才们一命吧!” “你这刁奴!”长公主闻言更是愤怒,这个小顺子,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演得这么真切! 皇后见状,轻拍扶手:“姳儿,别急。” 她用示意周姳稍安勿躁,再次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小顺子,轻启朱唇:“小顺子,本宫再问你一次,自你接手那些金丝线起,直至送出宫门,期间当真无人触碰过箱子吗?” 小顺子此时额头汗水涔涔,眼神闪烁,努力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回娘娘话,奴才……奴才记得,从内务府取出时,箱子是封得严严实实的。” 他战战兢兢地回想着一路上的事:“出宫的路上,奴才也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箱子,一刻钟也未曾离手……” 而就在此时,小顺子脑回路一闪,话锋一顿。 想起了一桩事。 那个…… 慎良娣! 对了。 若说全程有过接触的外人,便只有她了。 他记得他在路上遇到了慎良娣,慎良娣还问他热不热,给他送来了帕子,还见他难受,要送他茶水糕点。 然后,慎良娣不小心崴到脚,撞上了他,箱子摔在了地上。 她也不像宫里其他贵人那般蛮横,反而让丫鬟绿柳帮他一起收拾金丝线…… 小顺子微微皱起眉毛,想起慎良娣那副温婉善良的样子,心中为自己的怀疑而愧疚不已。 他怎么能怀疑慎良娣呢? 那么善良的贵人,怎么会做这种坏事呢! 他不过一条贱命,若是供出了慎良娣,对方还怀着孕,若有三长两短…… 于是小顺子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隐瞒部分真相:“对,除了奴才,真的没有其他人碰过那箱子。” 皇后眉头微蹙,似乎察觉到了小顺子的欲言又止,但并未立即追问。 这时,长公主周姳已是按捺不住怒火,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小顺子!你胆敢欺瞒!定北侯府送还金丝线时,特意提及箱子送达时,有开封痕迹,内里丝线排布更是凌乱,明显是有人动过手脚。” “而你,竟说这箱子是封得严严实实的,这等矛盾之处,你又作何解释?” “这……奴才……” 小顺子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他没想到那定北侯夫人竟如此心细如发,还留意到了这些细节! 小顺子心中慌乱不已,但仍试图辩解: “长公主息怒,奴才……奴才确实不知那开封痕迹从何而来。至于内里排布,许是……许是路上颠簸所致,奴才真的未曾撒谎啊!” 周姳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颠簸?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那么好哄骗吗?说,是不是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手脚?” 小顺子吓得浑身颤抖,他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但心中对那位温婉的慎良娣宴婷婷仍存有一丝敬畏与不忍。 于是咬紧牙关,再次否认:“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些,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长公主见状,怒不可遏,她深知小顺子这是在故意包庇,挥手示意侍卫: “来人,将这欺上瞒下的小太监带下去,严加拷问,定要让他吐出真相!” 侍卫们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小顺子架起,准备拖出殿外。 小顺子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 很快,他便被侍卫紧紧攥住双臂,双脚只能在地上胡乱蹬着,声嘶力竭地喊道: “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求您饶了我吧,不要拷打我!” “皇后娘娘开恩啊!长公主殿下饶命啊!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宫门关闭声。 小顺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凤仪殿外。 * 而另一处宫殿内。 铜镜面前,映照出宴婷婷略显不安的面容。 她轻抚着发间的钗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这时,绿柳匆匆步入,神色慌乱:“小姐,小姐,不好了!” 宴婷婷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绿柳,你好歹是我的贴身丫鬟,庄重些,慌慌张张的实在丢人!” 绿柳闻言,勉强稍稍平复了呼吸,但语气依旧惊恐:“小姐!奴婢刚打听到个消息,说是内务府那边被封了,长公主正四处抓人呢!” 宴婷婷听到“抓人”二字,不自觉地抓住了梳妆台上的团扇,眼神微闪:“哦?可知是为何事?” 绿柳摇了摇头:“那群侍卫们黑着脸,奴婢不敢靠近。问了周围的人,也都说不清楚,只是听说,是内务府做错了事。” “小姐,会不会是那金丝线……我们,我们怎么办啊?万一暴露了……” “——闭嘴!什么我们?此事,与你我毫无瓜葛!”宴婷婷心中一紧,嘴上凶道。 “是了,是了!小姐您说得对,我们毫不知情!”绿柳恍然地连连点头,可心中还是忧虑,“但,万一呢……” “毕竟,奴婢还听说……” 她欲言又止,偷偷观察宴婷婷的反应。 宴婷婷见她如此,催促道:“还听说什么?快些说来。” “还听说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抓人的时候……”绿柳压低声音,“为首的,是赵总管和……小顺子公公。” 第125章 试探情况 “小顺子?”宴婷婷撩了撩耳侧的碎发,“怎么会……” 绿柳神色愈发惊慌:“小姐,您说,那小顺子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宴婷婷声音不禁大了些,“我们,我们就是好心帮了个忙,什么叫供出来?” “可,可……”绿柳抿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水光,“小姐,奴婢心里实在是害怕……” 宴婷婷强打起精神:“绿柳,收起你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我们行,行得正,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坏事,心虚呢!” 绿柳看着自家小姐越说越不自然的表情,心下腹诽: 可小姐,您的样子,也很心虚啊…… 绿柳心里愈发后悔上了这贼船,以至于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十分不安全:“小姐,奴婢知错了。不过,咱们是不是,想个法子,探听一二为好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宴婷婷沉思了片刻,故作姿态道。 虽然她自信不会被发现。 可百密一疏,谁知道长公主被她那好姐姐一通怂恿,又会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那小顺子……为了活命,会不会故意栽赃? 还有皇后娘娘……会不会自己没有儿子,没有孙儿,就看不惯二皇子和她,找个借口陷害她? 宴婷婷越想,整个人就越是坐不住。 已经把自己当成无辜被陷害受害者了。 全然忘了,一切本就是她自己起的头。 宴婷婷坐在寝宫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珠链,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显得有些焦急难耐。 一旁的绿柳见状,轻声催促:“小姐,您可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宴婷婷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绿柳,你去备些糕点,就拿那玫瑰酥吧,正好是当季的鲜花。” 绿柳面上更显无奈:“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吃糕点……” 天哪,她到底是摊上了个怎么不省心的主子! 绿柳心中很是绝望,却见宴婷婷摇了摇头:“不是给我准备的。我,我听闻皇后娘娘最是喜爱鲜甜可口的糕点,正好拿这玫瑰酥去尽份孝心。” 绿柳有些恍然。 原来宴婷婷是要找个借口,去凤仪殿探个究竟。 她连忙答应下来:“小姐所言甚是,是奴婢莽撞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良娣稍等片刻。” 宴婷婷点了点头,待绿柳退下后,她轻抚胸口,试图平复心中的慌乱。 她虽表面装作不认识小顺子,但内心还是担心自己会被卷入其中。 不久,绿柳回来,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锦盒:“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宴婷婷接过锦盒:“行了,那便一起出发吧。” 绿柳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可不想去凤仪殿。 毕竟,万一暴露了,宴婷婷身为有孕的主子,顶多就是被禁足或是罚俸。 可她身为奴才…… 顿了顿,绿柳试探性地开口:“小姐,您孤身前往,孤掌难鸣,不如奴婢去寻贵妃娘娘……” “是了!”宴婷婷眼睛一亮,果断应承下来,“绿柳,这样,你去贵妃娘娘宫里,就说……” 宴婷婷好一阵叮嘱。 毕竟,绿柳说的没错,她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绿柳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故作担忧:“小姐,我马上去。可您这边?” “我让嬷嬷陪我便是,你快去!”宴婷婷连连挥手。 绿柳如蒙大赦,点点头,连忙退下。 宴婷婷见状也不敢再耽搁,随意找了个候在门外的嬷嬷陪着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宴婷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但心中却如同揣了只兔子般七上八下。 她不时地环顾四周。 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只是凤仪殿的轮廓映入眼帘,她便听到了一阵凄惨凌厉的哀嚎声—— “大人,饶,饶命啊……不要打奴才……奴才是无辜的……” “啊……别打……别……” “娘娘……求您高抬贵手吧……奴才是无辜的啊……” 哀嚎声断断续续。 令人闻之心悸。 宴婷婷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凤仪殿中央的一张长凳上,露出了小顺子被五花大绑的身影。 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此时布满了青紫与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与无助。 其余人尚且还有些力气嚎哭。 可小顺子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只断断续续地小声呢喃着:“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宴婷婷见状。 吓得一个趔趄。 险些跌倒在地。 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柱子,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心中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殿门口守着的宫女见到宴婷婷差点摔倒,吓得一哆嗦,连忙关切地上前行了礼:“奴婢拜见慎良娣。慎良娣,您怎么来了,身子可还好?” “无碍。”宴婷婷微微平复了呼吸,“我……我就是来给皇后娘娘送些小厨房新做的玫瑰酥的。” “这里头,怎么回事?” 见宫女神色犹豫,宴婷婷悄悄递了片金叶子:“劳姑娘提示几句,我这……心里实在担忧啊,就怕触怒母后……” 宫女摸了摸金叶子的质地,眼睛一亮。 又思及此事也不算机密,何况宴婷婷身怀龙孙,不可随意得罪,宫女便压低声音回禀: “回禀慎良娣,里头是长公主在审问嫌犯,据说……是有人试图谋害太后和圣上。” 宴婷婷闻言,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谋害太后和圣上…… 她就是混了点带麝香的金丝线,应当罪不至此吧? 或许,是小顺子倒霉,碰上了其他事情? 可这般严刑拷打,万一不小心牵连到她…… 就在此时,那正在被拷打的小顺子,在模糊的视线中捕捉到了宴婷婷的身影。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第126章 撇清关系 小顺子费力地抬起头,微弱喊道:“娘娘……救我……” 身旁的侍卫顿时怒道:“你这小太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什么娘娘,还不老实交代!” 随即挥起木杖,又是毫不留情地狠狠一砸。 “啊……” 一声惨叫,小顺子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看着宴婷婷的身影,挣扎着哀求:“慎、慎良娣……慎良娣,救救奴才吧……” 声音虽小,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侍卫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都把目光投向了宴婷婷。 听到自己的名字。 宴婷婷顿时浑身一僵。 然后这才反应过来小顺子是在喊她。 “你……你……你这个小太监,乱喊什么?!” “若是不想受罚,老实交代便是,为何要攀扯我!” 她喝道,随即连忙四处张望,生怕这呼救声引来更多的注意。 但小顺子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哀求不止:“慎良娣,您最是心善了……” “奴才,奴才真的没有,奴才是被冤枉的……帮帮奴才吧……” 宴婷婷心中慌乱。 毕竟,小顺子再这么喊下去,万一…… 不行,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宴婷婷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锦盒。 她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更加严厉地警告小顺子:“你,你给我住口!” 但小顺子此时只想活下来,根本顾不上什么了。 他求饶的话自从开了口,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停不下来: “慎良娣……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求您……求您向长公主殿下,求求情……” 见对方不理,又继续苦苦哀求道:“慎良娣……你帮奴才说说话吧,不是奴才干的,奴才什么也没干过……你好心帮帮奴才吧……” 被小顺子这般叫喊着,宴婷婷心中大骇。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万一被里面的人听见了…… 她满头大汗,正欲转身逃离,却听长公主周姳的声音从内殿传来,清冷而威严。 “何人在外喧哗?” 随着话音落下,周姳缓步走出。 她目光如炬,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宴婷婷和小顺子身上。 “慎良娣,你怎会在此?” 宴婷婷身形顿时一僵,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殿内,恭敬行礼: “回长公主殿下,妾身听闻皇后娘娘最喜甜点,正巧小厨房采了新鲜的玫瑰做了玫瑰酥,甚是可口,故特意送来些,请皇后娘娘尝尝味道。” “只是刚走进几步,便听到殿内传来阵阵哀嚎……” 周姳的目光转向小顺子。 只见他满身伤痕,眼里却有了些光芒。 小顺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宴婷婷,仿佛有了……希望? 周姳眉头微皱,只觉怪异,便问道:“慎良娣,这小顺子,为何口口声声求助于你?莫非……慎良娣与他相识?” 宴婷婷顿时心中一凛。 但她向来会装模作样,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回长公主,臣妾与小顺子并无深交,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无其他。” 只是周姳目光锐利,注意到宴婷婷裙子一侧颤动的指尖。 她根本并不相信宴婷婷的话,甚至冷冷一笑:“哦?是吗?那倒是巧得很。” 小顺子见状,更是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向周姳证明自己的清白: “长公主明鉴啊,我真的没有乱动箱子,是有人陷害我……慎良娣,您救救我啊……” 宴婷婷心中大骇。 她没想到小顺子竟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求救。 真是不要命了! 她狠狠地瞪了小顺子一眼,心中暗自咒骂。 这个贱奴才,怎么不知道老老实实地等死呢? 竟然还想把她拖下水! 宴婷婷心中闪烁着各种阴暗的念头,面上却继续强作镇定,向周姳再次解释道:“长公主,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小顺子他……他大概是痛糊涂了。” 周姳没有立刻回应宴婷婷的话。 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宴婷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继续试图撇清与小顺子的关系: “长公主殿下,妾,妾身与小顺子并无深交,他今日之举……确实与妾身无关。” 周姳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却不带丝毫温度。 她淡淡问:“既然如此,那为何他偏偏要向你求救?” “这……”宴婷婷噎了一下,随即才结结巴巴道,“长公主明鉴……这、这……定是小顺子自知罪孽深重,见着个人,便企图胡乱攀扯,以求减轻刑罚。臣妾与他……确实没有半点瓜葛。” 周姳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继续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审视着宴婷婷。 就在这时,小顺子却意外地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慎……慎良娣娘娘……您怎么这样说……奴才…奴才只是想活命啊……” 哀嚎间,他仍不忘向宴婷婷投来求救的目光,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无助。 “你听听,”周姳冷冷地开口,“这小太监口口声声喊着你的名字,你却说他与你无关?慎良娣,你这谎话,未免也说得太过了。” 宴婷婷被这样一番质问,眼神愈发慌乱,更加确定自己必须尽快脱身。 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长公主,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小顺子他……他就是想拉个垫背的。他这种下贱之人,为求自保,什么事做不出来?实在是无耻至极!” 说完这番话。 宴婷婷几乎不敢看周姳的眼睛。 生怕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对自己的不信任。 于是,她也不敢再多留片刻,连忙找了个借口:“长公主,妾身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务未处理,恐怕不能久留,先行告退。” “对了,这玫瑰酥,妾身便放这里了,供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品尝。” 说着,宴婷婷也不等周姳回应,便匆匆行了个礼,把锦盒随手塞给一旁的丫鬟,便转身欲逃。 而小顺子瘫倒在刑架上,半眯着眼,望着宴婷婷那匆匆逃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下贱之人…… 无耻至极…… 他只是想活着,只是忍不住疼了,这也有错吗? 他原本只是想让慎良娣帮忙求求情,甚至为了对方的安危,从头到尾没有提过她半句! 可到头来,却被慎良娣这般贬低斥责! 他本以为慎良娣是少有的善良人,可结果…… 呵,终究是他太天真,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单纯的! 第127章 说出实情 小顺子闭上了眼睛,掩去眼角的泪意。 他未曾料到。 那个曾经给予他短暂温暖的慎良娣,竟会在关键时刻如此决绝。 甚至不惜诬陷于他,见死不救。 一股心酸与痛苦涌上心头,他挣扎着开口,声音虽微弱却充满了不甘:“慎良娣……您怎能……如此待我……” 宴婷婷闻言,脚步一顿,但随即加快,似乎生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上。 小顺子见她毫无停留之意,心中的绝望更甚。 “明明……奴才在送箱子时,慎良娣您那般心善,为何今日……您竟如此冷漠?” 他高声呐喊道。 周姳闻听小顺子之言,秀眉微蹙,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她迅速转过身来,声音低沉而有力: “拦住她!” 几名宫女得令,立刻上前几步,挡住了宴婷婷的去路。 宴婷婷见状,脸色骤变:“你们这些奴才,拦我作甚?” 周姳缓步上前,喝道:“慎良娣,请留步!” 她看向宴婷婷,眼神凌厉如刀,“本宫还未好好谢过这玫瑰酥呢,何况,慎良娣还怀着龙孙,跑这么快,当心身子!” 宴婷婷被长公主的气势所震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但嘴上仍强作镇定: “长公主殿下,妾身,妾身就是想起事情实在紧急,而且妾身身子骨还算不错,走快两步,也无妨的!” “何况……妾身与这小太监并无瓜葛,他之言词不过是为了脱罪而已,您不会是……当真了吧?哈哈,哈哈哈……” 她尴尬地笑了几声,在长公主冷漠的眼神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周姳根本不信宴婷婷的说辞。 她看向小顺子,语气中多了几分压迫感:“你说……你送金丝线那日,见过慎良娣?你二人之间,当日有过交流?” 小顺子忍着剧痛,将那日送箱子时与宴婷婷相遇的情景细细道来: “那日,奴才奉命送出宫中的一箱金丝线,途中偶遇了慎良娣……和丫鬟绿柳。” “慎良娣见奴才满头大汗,为奴才送了帕子,还关切地问奴才累不累,甚至——” 宴婷婷听到小顺子提到自己,猛地打断:“——住口!” 她疯狂否认道:“你这个奴才……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见过你?更别提与你交谈了!” 小顺子却喘息着不甘道:“奴才没有胡说!” 他转向周姳道:“长公主殿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那日慎良娣确实与奴才交谈过,还让宫女给奴才递帕子。” “当日,慎良娣不慎摔倒了,绿柳去扶她,结果我们三人都摔倒了。那箱子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了,她还跟奴才一起捡……” “——够了!”宴婷婷厉声打断。 她此时慌乱到不行,只能生掰硬扯:“长……长公主,此人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攀扯于我。” “这贱奴是昏了头了,才胡言乱语……总之,妾身与他素不相识,他今日之言,纯属无稽之谈!” 周姳此时已经心里有数。 她审视着一脸慌乱的宴婷婷,缓缓开口道:“慎良娣,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儿戏。你既说他胡言乱语,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宴婷婷一时语塞。 她本就不清白,如何能有证据? 但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承认,只能硬着头皮辩解:“臣妾行事光明磊落,何须证据?何况,从头到尾都是这小太监一家之言。” “妾身看来,定是被严刑逼供之下,胡乱攀扯于我,以求自保。” “这等罪人的言论,如何能当真?” 小顺子闻言,看向宴婷婷的眼神中,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恨意。 那是希望破灭后的歇斯底里。 他拼尽全力喊道:“长公主殿下明鉴!奴才接过箱子到送往祁府,若说有什么外人接触,便只有慎良娣和她的贴身丫鬟绿柳!” “她明明那日动过金丝线,却在此时说谎,定有古怪……” “奴才一直本本分分地端着箱子,根本没有动过,只有被慎良娣撞倒之时,那箱子才被摔在地上,撞了开来,才有了那开封的痕迹……” “奴才斗胆断言……慎良娣便是幕后真凶……因为她,那些金丝线才沾染了麝香……” 小顺子说话有些凌乱,但大概意思已经说得一五一十了。 周姳听完小顺子的叙述,脸色愈发阴沉。 她怒视宴婷婷,声音冷冽如冰:“慎良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小顺子已将那日之事细细道来,你竟还敢矢口否认?” 宴婷婷此时焦急万分,为了脱身,开始胡编乱造:“长公主殿下,臣妾怎会做出那等事情?” “这小太监只是在胡言乱语,您又怎么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呢,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还望长公主明察!” 长公主冷冷一笑:“是吗?宫中这么多人,这小顺子偏偏要说谎害你?还将经过编得如此完整?” “你也说了,你与他只见过几次,并不认识,他为何要害你?” 宴婷婷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开口:“这……这恶人的动机,妾身……妾身怎么能……知道呢?” 说着,宴婷婷忽然咬住下唇,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紧接着尖叫一声—— “啊!” 她捂住肚子,仿佛真的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啊!臣妾的肚子……好痛……” 身旁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慎良娣,您可还好?” 她关切地看着宴婷婷。 准确来说,是宴婷婷的肚子。 宴婷婷趁机伪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对嫲嫲说:“快……快扶我回去休息,我……我感觉肚子好难受,宝宝,宝宝他……” 然而,长公主周姳并未被宴婷婷的演技所蒙蔽。 “别在本宫面前演戏了!”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绿柳搀扶着的宴婷婷,语气坚决:“慎良娣,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你不得离开凤仪殿半步。” 宴婷婷一听,脸色瞬间苍白。 她挣扎着想要辩解,却被周姳打断:“你无需再多言,本宫自有决断。来人,将慎良娣带回殿内,好生看管。” 宴婷婷见状,心中一横,决定加大演技:“长公主,臣妾真的腹痛难忍,求您让臣妾回去休息吧!” 说着,她还故意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 “啊……” “好痛……” “我的肚子绞起来了……我的孩子……” 声音尖锐。 仿佛真的疼痛难忍。 看得一旁的嬷嬷,连忙把她扶到一旁坐下。 嫲嫲迟疑着开口:“长公主殿下,慎良娣她毕竟怀着谨郡王的骨肉,这……” “还是劳烦您高抬贵手,让慎良娣,先行退下吧……” 第128章 再生波折 然而,面对嬷嬷的请求,长公主却是不为所动。 她冷冷地看着宴婷婷:“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这……”嬷嬷无话可说了。 毕竟,她也觉得宴婷婷是装的。 可她毕竟是贵妃宫里的,自然要维护贵妃和二皇子的利益为先。 而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一个做奴才的,如何能承担得起龙嗣有恙的责任呢? 见老嫲嫲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长公主略微平和了语气: “慎良娣,你若是真的身体不适,本宫便让嬷嬷去为你请来御医便是。” “但是,在事情说清楚之前,这凤仪殿,你还是得好生待着,不可离开半步!” 宴婷婷听了整个人都慌了,不停地喊:“长公主您不能这样,臣妾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是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通报声落。 皇上和王贵妃很快步入凤仪殿。 皇上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旒,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贵妃紧随皇上其后,她的神态虽不如皇上那般严厉,却也难掩其焦急。 而宴婷婷一听皇上和王贵妃来了,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暗想,这可是个好机会! 于是她趁乱再次试图挣脱侍卫的束缚,一边还装出一副更加痛苦的样子,蹒跚着起身: “皇上,贵妃娘娘,妾身腹痛难忍,求皇上开恩,让臣妾回去休息吧!” 皇上看到宴婷婷捧着肚子,艰难地试图跪下的样子,不禁眉头微皱:“行了,身体不适,便不用跪了,免得伤了朕的孙儿。” 他转头,看见自己的长女在一旁冷冷站着,沉声问道:“谁能告诉朕,此处发生何事了?” 宴婷婷生怕话头被抢,迅速开口,声泪俱下:“谢皇上恩典!皇上,请您明鉴,妾身方才来送玫瑰酥,怎料突感腹痛难忍,然而长公主殿下说……” 贵妃帮着搭腔:“说什么?” “说是……办案要紧,未予恩准。” 宴婷婷越说,声音越是委屈: “妾身,妾身深知后宫规矩森严,不敢有丝毫逾越。可但实在是难以忍受这般的痛苦,妾身怎样都无所谓,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求皇上开恩,让臣妾先行告退,好生歇息吧!” 贵妃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向老皇帝求情:“陛下,咱们的孙儿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婷婷肚子里的,可也是你的侄子啊!您便稍稍体谅些吧,也当是给本宫一个面子!” 长公主周姳见状,不怒反笑。 她深知宴婷婷此举,不过是为了逃避审问。 而贵妃嘛……为了孙子,也能理解。 但她绝不会妥协! 想到这里,周姳并未立即发作,而是上前一步,恭敬地向皇上施礼后,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 “父皇,容儿臣禀报实情。昨日,定北侯夫人上门请求儿臣赐她一箱金丝线,以便用于皇祖母的生辰贺礼。儿臣特意去了内务府,让赵总管差人送去。” “今日,内务府让小顺子送去祁府,谁知那金丝线竟被人故意沾染了北地极麝,此物于孕妇有大害。” “本宫前脚刚禀告母后,抓了嫌犯,慎良娣后脚便突然到访凤仪殿,而且小顺子还指认了慎良娣和她的贴身丫鬟接触过金丝线。” “儿臣并非有意为难慎良娣,可是她确实与此案牵扯颇多,望父皇明鉴。” 皇上闻言,目光在宴婷婷与长公主之间来回扫视,神色凝重。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王贵妃,确实眼眸流转,计谋暗生。 她方才也是听说宴婷婷被长公主带去审问,担心宴婷婷肚子里的龙裔出事,恰巧皇上也在身边,加上对这段时间长公主的行为颇有不满,才央求着皇上一起过来做主。 此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宴婷婷—— 衣衫凌乱,面容憔悴,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王贵妃心中虽有对宴婷婷的不满,但此刻却不得不站出来为她说话。 她抿唇一笑,对周姳说道:“长公主,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到底金丝线未曾真正害了人。而且,这里都抓了这么多人了,严刑拷打之下,总能知道真相的!” “本宫看来,此事多半是和婷婷没什么关系的。长公主您若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先等婷婷休养几天,身子骨好些了再去询问,何必急于一时呢!” 长公主周姳闻言,眉头紧锁。 她深知王贵妃此言看似有理,实则是在为宴婷婷开脱。 于是周姳据理力争道:“贵妃娘娘,慎良娣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她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要是开了先例,以后宫里还怎么管?” “什么叫说走就走。”王贵妃道,“慎良娣都肚子不舒服了,竟然还把她扣留在此。” 王贵妃甚至话锋一转,开始讽刺起长公主来:“公正是好事。可有时公正却未必无私。本宫知道,慎良娣性子确实不大讨喜,可到底身怀龙裔,太过苛刻,却是不美。” 这话一出。 便是说周姳在针对宴婷婷了。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周姳的不是。 但周姳又怎是那种轻易退缩之人? 她深知王贵妃这是在故意挑衅,她也并不畏惧,只是不急不缓说: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我周姳行事,向来对事不对人。此案关乎整个后宫的秩序与安宁,岂能儿戏?” “这北地极麝于孕妇有大害,若不是定北侯夫人谨慎,万一因此而流产……于心何忍?” “更何况,今日,那幕后之人放的是麝香,若是来日,放了其他毒物,还混进了呈送给皇祖母或是父皇的贡品之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王贵妃闻言,冷笑更甚,她步步紧逼:“长公主,您也说了,这麝香对孕妇有害!” “慎良娣一个孕妇,也不傻,如何敢碰触这等物什,又怎会拿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冒险?” “难不成,她还以身试险,为了害她的亲姐姐宴霜清,不惜搭上自己和孩子的命不成!” 第129章 争执不下 宴婷婷此时捧着肚子,也听到了王贵妃的话。 不禁有些羞愧。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 她可是孕妇啊,怎么会谋害自己的孩子呢…… 于是宴婷婷像是抓到了漏洞一般,也跟着王贵妃附和起来: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妾身腹中怀的是皇室的血脉,是二皇子与臣妾共同的骨肉。” “臣妾又怎会愚蠢至此,为了谋害他人,而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置于险境之中呢?” 宴婷婷轻轻抚摸着肚子:“宝宝,别害怕,娘不会害你……” 慈爱温柔的样子,让周围的宫女侍卫们也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见状,宴婷婷心中暗喜,声音也逐渐变得激昂起来: “今日之事,定是有人暗中设计,企图陷害妾身!妾身恳请皇上明察秋毫,查明真相!” 长公主周姳闻言,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宴婷婷。 她深知宴婷婷的狡猾与善变,尤其是刚才那一副分明要逃走的样子。 这件事,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周姳面色冷静,丝毫不为所动:“皇上,依儿臣所见,慎良娣是在说谎!” 她继续道:“常言道灯下黑,她或许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企图借由自己怀孕之身,逃脱嫌疑。” 而听到这里,王贵妃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长公主,此话是否过于牵强了些?” “更何况,现在也只是小顺子说了些胡话,除此之外,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慎良娣真的下了毒?” “若是没有,仅凭小顺子一个贱奴才,又是嫌犯。他说的话,哪有什么可信度?” “仅凭些不大可信的口供,便定人罪名,恐怕有失公允吧?本宫儿子的这个良娣,虽此前行事鲁莽了些。但若是因此,长公主便对她生了偏见,那她,也着实是委屈了。” 周姳深吸了一口气。 她指了指金丝线,又指了指行刑台上的小顺子:“金丝线上的麝香残留,以及这小太监与慎良娣在路上遇见的经过,都指向了她。” 顿了顿,周姳又说:“再者,当日慎良娣的丫鬟绿柳也在场。此物,倒也不一定非要由慎良娣本人动手。” “慎良娣本就与定北侯夫人关系不佳,动机明显。” 王贵妃轻笑一声:“长公主心思细腻,竟能察觉到人家姐妹俩的小矛盾。可一家人闹些小矛盾,便上升到下药害人,未免有些过了吧?” 她顿了一顿:“本宫倒是觉得,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慎良娣。” “比如,小顺子送到祁府,若是这祁府中有人动了心思,中途换了丝线,来个贼喊捉贼……” 宴婷婷闻言眼睛一亮:“是了!比起规矩森严的内务府,怎么看,也是祁府自己内讧更有可能……” 长公主冷笑一声:“定北侯夫人在祁府的声望,人尽皆知,怎会如此?” “更何况北地极麝极为珍贵,祁家何人能这般奢侈,能有那么多留存?” 三人这一来一回的。 声音越来越大。 皇上坐在上面看着,揉着眉心,也不说话,就听着他们吵。 而宴婷婷见长公主周姳对她步步紧逼,心中愈发慌乱。 她又开始捂住肚子,眉头紧皱,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哎哟……肚子,肚子好痛!” “长公主殿下,您便心疼心疼您的侄儿吧!” 贵妃更是露出一副痛苦失落的表情:“都是一家人啊……何至于此!” 长公主周姳冷眼旁观,已经看腻了贵妃和宴婷婷的把戏。 但这样继续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干脆一锤定音:“行了,这样吵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便先请太医来给慎良娣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说着又对宫女吩咐:“来人,速去请太医,前来为慎良娣诊治。” 宴婷婷一听要请太医,心中大骇。 虽然丝线也都是绿柳放的,她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换了一身的装束。 可那北地极麝到底药性极强,而宫中太医医术高强,万一查出来了…… 于是她连忙摆手,急中生智地找起借口来:“不……不必了,臣妾这腹痛只是偶发,歇息片刻便好,不敢劳烦太医大人。” 王贵妃却是有些犹豫:“这……请个太医来看看,也不是坏事……” 周姳观察着两人的反应,若有所思。 贵妃应当是不知情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护着宴婷婷的肚子。 可宴婷婷这般惊慌…… 周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贵妃娘娘,慎良娣现在怀孕未满三月,正是胎象不稳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她转头看向宴婷婷:“慎良娣,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你反复说了十余次腹痛。本宫看来,这太医非请不可。龙嗣之事非同小可,岂能儿戏?” “你若真的身体不适,太医自会为你调理;但若你是装病逃避审问,那想必父皇也绝不会姑息。” 皇上此时站在中央,听着殿内女人们的争执,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打断了这场嘈杂的辩论。 “好了,都别争了。既然慎良娣身体不适,那便请御医来瞧瞧吧。” 长公主乘胜追击:“父皇,除了擅长孕事的,儿臣建议再请上温太医。毕竟,万一慎良娣是因为沾了什么腌臜东西才腹痛的话,找个擅长识别此类物什的,也安心些!” 宴婷婷闻言,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第130章 太医诊断 宴婷婷心下惴惴。 毕竟,让太医院的人来诊脉已是冒险,若是专精妇产的太医,她还有可能侥幸浑水摸鱼。 可若来的是向来擅长药理解毒,还向来以直言闻名的温太医…… “不行!”宴婷婷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见众人看着她,或是不解,或是讥嘲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妾身,妾身并无大碍,何须那么多御医来看呢……妾身惶恐……” 长公主看着她的反应,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父皇,儿臣看来,这慎良娣怕是因着腹中疼痛,都昏了头了。” “之前还说难受,现在又说无碍,前言不搭后语,还是速速请来御医看看吧!” “至于说什么惶恐的,正如贵妃娘娘所说,她肚子里的可是皇孙啊!难道还配不上几个御医来看看吗!” 贵妃听得心中难受:明明长公主说得在理,也是她的心声。 可为什么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呢! 一旁的红绮眼疾手快,可没顾及宴婷婷和贵妃的表情。 她见皇帝没有反驳自家主子的话,连忙飞快地离开。 不一会儿,便带着御医们匆匆赶来。 红绮迅速行礼:“圣上,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奴才已将御医院资历最老的何太医、擅长妇产的林太医,以及擅长药理的温太医带到。” 皇帝点点头:“三位太医,给慎良娣看看吧。” 长公主给了红绮一个满意的目光: 不错,到底是她的心腹,着实机灵! 三个太医,还是分属不同派系……她倒要看看,这宴婷婷还怎么抵赖! “是,陛下。”三位太医异口同声,先是向皇上行了礼,随后转向宴婷婷,在一旁的小桌上放了诊脉的薄枕,示意她伸出手来诊脉。 “请慎良娣将手腕置于药枕之上。” 宴婷婷颤抖着手递了过去,心中如鼓点般狂跳。 一旁的宫女在她的手腕上放了一条薄缎。 隔着布料,为首的何太医闭目凝神,细细诊脉片刻后,眉头渐渐紧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嗯……”他沉吟片刻才道,“慎良娣脉象不稳,似有胎气躁动之兆。” 宴婷婷心中一紧,但表面仍强作镇定:“妾身……妾身的肚子可还好?” 王贵妃听了,顿时急了:“何太医,您老可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御医了,可务必保住本宫的孙儿啊!您放心,无论需要多么珍贵的药材,本宫都定会寻来!” 说着,她的声音里也难免多了一丝埋怨:“何太医,慎良娣此次动了胎气,可是因为心中惊惧所致?可怜她身怀有孕,却被步步紧逼……欸,这后宫之中,何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了?” 周姳面色平静,并未直接回应王贵妃的指责。 反倒看向御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何太医,既然贵妃娘娘也问了,您老可曾诊出了原因?” 何太医年老成精,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先赶快让两位同僚也来诊脉: “慎良娣身怀龙孙,老夫一人不敢断言。林太医、温太医,你们也来看看。” 两位本想躲过一劫的太医心中暗骂,但也没有办法,只得上前诊脉。 “三位太医,慎良娣的胎气究竟是为何所致?”周姳缓缓问道。 三位御医互相看向对方,都从各自的眼神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又针对究竟谁先开口进行了一番眼神纠缠。 最后年纪最轻的温太医败下阵来。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后答道:“回长公主,慎良娣的胎气确实不稳,但此非单纯由情绪所致。臣在为其诊脉时,发现了一些异样。” “哦?有何异样?”周姳追问。 御医斟酌片刻,继续说道:“慎良娣胎气躁动,主因乃外物所致。据臣诊断,应是某种药物影响了胎气。” “药物?”众人皆感惊讶。 “正是,而且,这种药物颇为特殊,乃是麝香。”温太医语气肯定地说道,“而且绝非寻常麝香。慎良娣身上此物痕迹并不明显,显然是接触不深,却因此脉象不稳。” “只有麝香中的极品,方有如此重的药性。” 长公主闻言眉毛一挑:“麝香中的极品?比如……北地极麝?” 温太医有些惊讶:“长公主果然见多识广。竟连这等罕见的药材也有所了解。不错,微臣所见,应是北地极麝无疑了。” 而林太医和何太医亦是赞同:“微臣诊断,与温太医无异。”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 宴婷婷更是面如死灰,颤抖着声音辩解:“不……不可能,到底是谁,是谁陷害妾身!” 周姳不为所动,再次追问御医:“三位太医,可否判断出慎良娣是何时沾染上这北地极麝的?” 三位太医有些迟疑:“容臣等冒犯,需再诊断一二。” 慎良娣顿时缩起脖子:“你,你们别过来!” “慎良娣,讳疾忌医,可不行啊!”长公主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见皇帝没有反应,三位太医遵从长公主命令,又仔细望闻问切了一番: “臣等所见,虽无法判断准确时间。但北地极麝见效极快,慎良娣应是接触时间应就在这两三日内。” 周姳听了,顿时目光锐利地扫向宴婷婷:“慎良娣,你有何解释?” 宴婷婷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不住,她颤声辩解:“妾身……妾身真的不知这是为何!定是有人陷害!” 长公主周姳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已有计较:“慎良娣,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 说完,她又转头对皇帝说:“父皇,现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宴良娣的罪行已经无可辩驳。儿臣恳请皇上明鉴,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皇帝没有开口,一时之间,殿内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第131章 圣心如狱 王贵妃毕竟与皇帝相处多年,看他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 这个宴婷婷,怀孕还不安生,好端端的惹什么事! 真是个蠢货! 净做些蠢事! 连累她关心则乱,结果把她也牵扯进来了! 可也不能怪她啊,毕竟,谁能想到有这样的傻子,明明只要生下皇儿的长子,富贵荣华还在后头,竟也不管不顾,为了一时之气不惜拿孩子犯险! 王贵妃对宴婷婷的愚蠢而怨恨极了,心里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定不能让她的好孙儿被这等蠢妇抚养。 可为了维护自己在皇帝面前温婉贤淑的形象,更是为了儿子的储君之位,王贵妃还是捏着帕子强作镇定,轻声细语地对皇帝说: “皇上,慎良娣接触了北地极麝,也不等于便是她下的手啊!说不定,便是那幕后凶手看不惯孕妇,除了定北侯夫人,同样也对慎良娣下了手!” “恩……这两姐妹都是宴丞相的女儿,难不成,是宴丞相惹了什么仇人?” 宴婷婷听到王贵妃的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连忙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皇上,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不知道那麝香是如何沾到身上的,定是有人心生嫉妒!” “妾身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求皇上开恩,饶了妾身吧!” 就在这时,被侍卫们按在地上被杖责的小顺子却突然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陛下,求您明鉴啊!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定是那慎良娣利用小的一时不查,偷偷更换了丝线,这才自食恶果!” “奴才真的冤枉啊……放过奴才吧……” 皇帝闻言。 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砸。 碎片四溢,吓得宴婷婷花容失色,却也不敢开口。 殿内众人看见皇帝的样子,纷纷跪下:“陛下请息怒!龙体为重啊!” 皇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阴沉得可怕: “后宫不得安生,朕,如何不怒?” 众人见状,噤若寒蝉。 老皇帝揉着眉心: “怎么,都不敢说话了?那行。” “来人。”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殿外立刻有侍卫应声而入,恭敬地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宴婷婷和奄奄一息的小太监,沉声道: “将小顺子,就地杖毙。”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周姳眼睛瞪大,十分不可置信。 这怎么会…… 小顺子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帝,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皇上,求您饶命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慎良娣……” 皇上眉头一皱。 一旁的太监会意,连忙找人用破布堵住小顺子的嘴巴,让对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圣上有令,还不快些把这狗奴才拖出去——”隋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得令后,迅速上前将小顺子按倒在地,拖到一旁。 身上的血迹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殿内的众人,只听见传来阵阵杖棍击打的声音: “啪——” “啪——” “啪——” 小顺子被捂着嘴巴,无法发出声音,只得瞪大了眼睛,泪水、汗水和血水混杂,狰狞如鬼。 长公主有些不忍,又有些不甘地开口:“父皇,此案尚未查清,这小顺子——” “——姳儿。” 皇帝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神里全无温度,满是帝王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长公主被那无情的眼光所慑,一时之间,不敢开口。 殿内众人看见皇帝的样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不久,小顺子的目光渐渐涣散,脖子一歪,似乎是彻底没了意识。 空旷的大殿内寂静无声,让人不寒而栗。 隋公公看了眼皇帝,差了个小太监走到小顺子旁边,拔了他口中的破布,试探是否还有气息。 而杖棍依旧如雨点般落在小太监的身上。 宴婷婷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试图用疼痛来转移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那小太监似乎是无法确定小顺子是否真的死了,又凑近了些,却被小顺子狠狠地咬住了耳朵。 小太监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伸手一推。 小顺子顿时从行刑的木凳上摔了下来,血迹斑斑的屁股触及地面,发出一声极为惨烈的哀嚎: “啊————” 宴婷婷吓得几乎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在侍卫们将他重新抓住行刑之前,小顺子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发出怒吼: “慎良娣……我诅咒你……此生,不得善终…你的孩子…也会因为你的恶行,天生畸形,惨淡一生……” “老天爷,我愿死后不得安息,不入轮回,只希望……诅咒成真!” 那诅咒的话语如同利剑般刺入她的心扉,让宴婷婷的心猛地一颤。 她猛地抬头看向小顺子。 只见他已是断了气息,可却双眼圆睁,手指还指着她的方向。 竟然是,死不瞑目! 他死了! 小顺子死了! 宴婷婷看着小顺子满怀怨恨的眼睛,让她在一瞬间惊恐万分:“不……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然而,小顺子已经无法再回应她。 侍卫们纷纷跪下:“陛下,此人已死!是臣等无能,不慎让他一时逃脱,求陛下恕罪。” 一旁捂着耳朵的小太监也是吓得直哆嗦:“陛下,陛下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他……” “无妨,跳蚤死前挣扎罢了。将尸体拖出去吧,免得……脏了皇后的凤仪殿。”皇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谢陛下宽容!”侍卫和小太监纷纷行礼。 两个侍卫架起小顺子,尸体在殿内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皇帝又转过头看向宴婷婷:“你——” 宴婷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皇帝冷漠的眼神,又想起刚才小顺子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全身。 突然,她眼前一黑。 “啊——” 宴婷婷终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尖叫一声后昏倒在地。 第132章 贵妃被贬 王贵妃见状,连忙向皇上行礼道:“陛下,慎良娣似乎是身体有恙,未免龙孙受损,可否允许臣妾查看一二?” 皇帝冷哼一声,意味不明地开口:“一晕了之,倒是洒脱。” “陛下?”王贵妃被这话吓得头皮发麻,心里疯狂辱骂宴婷婷,但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子,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挥了挥手。 王贵妃如蒙大赦,连忙凑到宴婷婷旁边: “婷婷?宴婷婷?慎良娣?!” 她不断拍打着宴婷婷的手,又匆忙叫御医上前:“太医,快来给她看看!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御医有所犹豫:“这……” 随后看向居高临下的皇帝。 而皇帝此时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 站在远处,目光深邃而复杂,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御医见皇上没有半点允许之意,脚步微顿,终究还是没有听从王贵妃的吩咐,上前诊治。 凤仪殿内,气氛一时紧张而微妙。 此时的周姳,目光掠过地上“昏迷不醒”的宴婷婷。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自嘲讽宴婷婷的伎俩。 这蠢货! 之前装晕也就罢了,被父皇问话,竟然也敢用这种手段逃避! 她腹中的胎儿固然珍贵,可得罪了父皇,日后难道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想起刚才小顺子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有皇帝看着她,那个无情的眼神…… 长公主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但心中对正义的坚守,周姳还是忍不住开口: “皇上,儿臣斗胆直言,今日之事……着实不可就此罢了啊!” “小顺子虽是行事不慎,但归根结底,他并非幕后真凶。而慎良娣,稍微被询问两句,便是腹痛。” “现在更是当着父皇的面,直接晕了过去……这等冒犯父皇的行径,绝不可轻纵了去!” 见皇上没有开口,她更是激动: “父皇!此事绝不可和稀泥,草草了事啊!不然,岂不让后宫众人寒心?” “更让儿臣担忧的是,若长此以往,难免有人效仿,届时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的安危又将置于何地?” 皇帝闻言,脸色不变。 他只是淡淡地对自己的长女回应道:“姳儿言之过重了,朕,已有考量。” “慎良娣既然不便回话,那便不回了吧。” 这话听起来宽容,可却让周姳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让在一旁试图唤醒宴婷婷的王贵妃脸色顿时白了: 天哪,陛下这话……不就是要追究到底吗? 宴婷婷这个蠢货,若是温声求饶,皇上便是出于皇家颜面的考虑,也不会惩罚过重,何况唯一的人证小顺子已死,说明皇上本来也是这样的考虑。 可她倒好,面对皇上开口,非但不回答,还用晕倒逃避? 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她的宝贝儿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货色?! 还好只是个良娣,若是她的正经儿媳,她现在心里就能怄死! 但即使如此,还是得帮忙求情…… 不然,如若陛下追究到底,那岂不是也会追究到她的头上来?! 这可不行! 于是她连地上的宴婷婷也顾不上了,急忙上前,焦急又委屈道: “皇上,臣妾深知今日之事,慎良娣多有不当之处。但臣妾以为,此案疑点颇多,慎良娣也未必是始作俑者啊!” 长公主冷笑一声:“不是她做的,缘何要心虚,这人还说晕就晕了呢!” “这……”贵妃被噎得难受,只得抿了抿唇,强行求情,“陛下,想来……想来是她,过于胆小了些,但此乃实属无心之失,望皇上明鉴啊!” 长公主又是横插一脚:“胆小?可本宫当日在宴府梅园第一次遇见慎良娣,她可是胆大得很啊!” “这平昌京城的贵女里,怕也没几个有她这样的胆子了!未出阁尚且有勇气追求二皇弟,这嫁人了,反而战战兢兢了?” 贵妃被周姳刻薄又写实的话气得难受:“长公主,你……” “——贵妃娘娘,您的本事着实高强啊!竟然把一个大胆随性的,教训成了而今无辜可怜的病人呢。” “周姳,着实佩服啊!”长公主作势,向贵妃深鞠一躬。 “你……”贵妃气得眼眶都红了,她转过头,看向皇帝,“陛下,臣妾好歹也是长公主的庶母,她这般讽刺臣妾,臣妾……真是心酸啊!” 皇帝看了一眼周姳:“姳儿,你这话,过了些。” 周姳从皇帝眼中看出他并未因此动怒,故而也不扭捏,大方地向贵妃道了声歉。 只是那语气,那表情,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丝毫歉意。 皇帝却是点点头,满脸欣慰:“姳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喝了一口茶:“隋公公,传旨。慎良娣御前失仪,行事不端,着令废其封号,另宗人府——” “——陛下!”贵妃咬了咬牙,突兀地开口打断。 皇上转头看向贵妃,放下了茶杯。 他缓缓开口询问:“贵妃?” 声音沉稳。 可他看向贵妃的眼神里,却再无丝毫温度。 贵妃被那目光看得,如同被凛冽寒风吹过,透心的凉。 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她还是大着胆子向皇帝跪下: “陛下,若是一定要责罚,便责罚臣妾吧。作为长辈,未能将慎良娣养成好性子,是臣妾的错。臣妾,心甘情愿领罪受罚。” 她一双狐媚的眼睛里水光盈盈: “慎良娣毕竟怀着珲儿唯一的骨血,臣妾盼了好多年……好多年了,才有这好消息!若是因为慎良娣被罚,伤及胎儿,臣妾,臣妾可怎么活啊!” “皇上怎么罚臣妾都好,臣妾,臣妾……只求皇上念及往日情分,莫要因此事伤了龙体!” 皇帝听着,却是起了身。 他缓缓走到跪在地上的贵妃身旁,轻轻单手捧起她的脸颊:“爱妃……” 贵妃以为皇上被她一番“真情流露”打动了,想为她拭泪,原本含泪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深情款款地回应:“陛下……” 啪—— 皇上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记耳光。 声音之响,足以见老皇帝用的力道有多大。 贵妃的右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陛下……” 这回,她的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还有一丝委屈和悲伤。 皇帝却是无动于衷,对着她的左脸,又是一记耳光,甚至比刚才更加用力。 啪—— 全场静默无声。 皇帝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两次。” 两次?这是什么意思? 见贵妃脸上,疑惑与难过交杂,皇帝好心地提醒:“胆敢左右朕的意思,你和慎良娣,两次。” “是朕太过轻纵于你了啊,德妃。” 德妃?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皇帝抚摸着身下,被打到肿起来的女子的面庞:“爱妃虽然辜负了朕,可朕,对你还是留有些体面的。既然你说了,朕,答应便是。” “贵妃即刻起,贬为德妃,废其协理后宫之权,由淑妃代替。” “另,罚俸三年,禁足宫中。非朕旨意,不得外出,亦不得有人探视。” 贬为德妃? 宫中妃嫔封号,以贵淑德贤最优。 虽贵妃和德妃同属妃位,可这德妃嘛……说得好听些,是四妃之一,可到底,也就是个稍微好些的妃位,更何况,宫中还有地位更重的淑妃呢! 与贵妃这当之无愧的皇后之下第一人相比,可是天壤之别啊! 而且,还彻底丢失了宫权,甚至直接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 相比之下,罚俸三年,竟显得格外轻微了! 第133章 二皇子妃 皇帝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似乎变得小心翼翼。 王贵妃,不,现在的王德妃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甚至忘记了脸上的疼痛:“陛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眼中满是不甘。 这怎么…… 为何陛下会发这么大的火? 位分被贬、宫权被夺,还被禁足……何至于此啊! 她不过就是以退为进,可谁曾想这宴婷婷的错,竟能连累她这么多?! 早知道…… 王德妃颤抖着声音,哀求地看向皇帝:“皇上……臣妾……这怎么就把臣妾……” “爱妃,朕如你所愿了,领旨谢恩吧!” 皇帝不容置疑地开口。 王德妃本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料皇帝直接打断了她。 “你毕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该懂事了!这段时日,你便在自己的宫里,好好想想吧。” 王德妃看着皇帝的眼神,诺诺不敢言。 一阵委屈,涌上她的心头。 但面对皇帝的威严,她只能生生咽下所有辩解,低头不语。 皇帝此时又目光严厉地扫过地上的宴婷婷,心中已对她的伎俩了然于胸: “德妃,便带着慎良娣下去,一起好好学学,什么是妃妾之德吧。” 一句话,伤了两个人。 德妃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她不是不知道,圣上最喜欢的便是借着所谓的“恩典”名义,行警告之实。 可妃妾之德? 这是在说她缺德吗? 而且,难道在皇帝心里,她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妃妾吗? 当年叫她小甜甜还言犹在耳,而今却…… 她不敢怨恨身为君上的皇帝,只能把恶狠狠的目光转向还在装晕的宴婷婷: “慎良娣,该起来了!” 她伸出手,往她的手臂上用力一扭。 长长的护甲划过宴婷婷的皮肤,刮出道道血痕。 但王德妃无动于衷:毕竟,这点皮肉之伤,也不会伤及她的好孙儿,何需在意? 更何况,不让宴婷婷也跟着疼,如何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 躺在地上的宴婷婷心中一惊,几乎要痛呼出声。 可她强行忍住了。 其实,刚才一瞬间,她是真的被吓晕了。 但很快她就醒了。 可刚才皇帝问话的样子太过可怕,她实在不敢面对,结果…… 而现在的情况,甚至比刚才更加恐怖,她如何敢睁开眼睛? 宴婷婷左右为难,思来想去,还是继续闭着眼睛,保持着“昏迷”的状态,生怕露出马脚。 皇帝看着地上那坨微动的人影,语气加重:“慎良娣体弱多病,便不要再随意出门了,好生与德妃一起,学习宫里的规矩吧。” “朕不喜干涉皇儿的后院。若再有下次……” 他转头看向太医:“太医,给慎良娣开些苦口良药吧……不然若是病逝了,未免伤了宴卿的心。” 三位太医心中一凛,齐齐回应:“是,微臣遵命。” 心中都在暗暗想着,有什么苦口难喝,还对胎儿无恙的药物。 至于慎良娣嘛……没听到吗,在皇帝眼里,她已经是个要“病逝”的人物了! 他们就是给陛下打工的,如何敢多言? 而宴婷婷在地上接触着冰凉的地面,心里却比身上更凉: 病,病逝? 那不就是让她去死吗? 宴婷婷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帝王的压力,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心中恐惧更甚。 好在皇帝也厌倦了这些后宫的勾心斗角,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他看向一旁的周姳,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许:“姳儿,今日怎未曾见皇后?” 长公主恭敬行礼:“父皇,今日内务府送了些枇杷,是初夏第一批,水灵清甜。母后知道此物正对皇祖母的咳疾,特意令御膳房熬了枇杷羹,亲自送去慈宁宫中了。” 皇帝闻言,面色缓和了些:“皇后不愧为朕的梓潼,贤良孝顺,冠绝后宫。” 听得长公主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一旁的王德妃却是心有不忿。 皇帝思考了一阵:“既如此,姳儿,待皇后回宫,你告诉她,晖儿的后院实在乱了些。长此以往,不仅影响皇家颜面,更恐生出更多事端。” 长公主回过意,再次行礼:“父皇所言极是,儿臣会告知母后,尽快安排二皇弟正妃入府。” “二弟媳是父皇和母后钦定的,端庄得体,想来定能掰正二皇弟后院的风气。” “正是此意。”皇帝点了点头。 随即目光再次掠过宴婷婷,似乎在警告她,也是在提醒在场所有人。 “时间就定在太后生辰宴后一个月吧。”皇帝威严道,“姳儿,此事,务必办得妥帖。” “还有,郡王按制可有一位侧妃……让皇后尽快敲定几个合适的人选,呈上来吧。” 长公主坚定地道:“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王德妃一听闻皇帝将选侧妃的重任交给了皇后和长公主,脸色瞬间大变。 她好歹也是珲儿的亲生母亲,儿子的正妃,她不能决定也就罢了。 连侧妃,也不能由她做主吗? 宫中惯例,除了皇子正妃,侧妃及以下,均可由皇子生母操持的啊! 她试图以温婉的语气挽回局面,双手轻轻绞着帕子,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皇上,臣妾深知自己今日行为失矩,但珲儿毕竟是臣妾的孩儿,他的侧妃人选……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愿亲自操持,以赎前罪。” “何况宫中惯例,皇子侧妃之事,何需劳烦皇后娘娘操心呢?求陛下体谅臣妾一片怜子之心吧!” 说着,她用力地磕着头。 第134章 府中闲暇 然而,皇帝的眼神却愈发冷峻,显然对王德妃的求情并不买账。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不耐。 “德妃,你不合适再处理此事,还是在宫中静养,教育慎良娣便好。” 王贵妃见状,知道再求也无用,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行礼,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她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宴婷婷,眼中狠厉。 呵。 都怪这宴婷婷! 今日装晕逃过一劫,但别以为就此高枕无忧。等她生下孩子,她定要让她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而皇帝处理完眼前的事务,环顾四周,见大局已定,便轻咳一声,准备离开。 他看向长公主,语气中带着几分信任与嘱托。 “姳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处理得妥妥当当,不要让朕失望。” 长公主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坚定: “姳儿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将此事处理得圆满无缺。” 皇帝微微点头,似乎对长公主的回答颇为满意,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凤仪殿。 全程看也没看王德妃和慎良娣一眼。 而周姳在皇帝离开后,立刻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严与果决。 她环视四周,随即看向王德妃:“德妃娘娘,请吧。” 王德妃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堪:“长公主,何必如此着急?” 周姳面色不变:“若是德妃娘娘有异议,不若去问问父皇的意思?只是,有二,若还有三……” “够了!”王德妃忍无可忍地打断,“本宫回去便是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还躺在地上的宴婷婷:“来人,把慎良娣带回本宫的宫中。圣上说了,要本宫好生管教呢!” 在场的宫女们看向长公主,见长公主微微颔首,于是纷纷领命: “是,德妃娘娘!” “……”王德妃只觉得这个称呼难听极了,自己丢脸极了! 可更气的是,她竟也无法斥责这些贱婢! 心里的邪火无处发泄,她只得大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慎良娣给我抬回去!” 几名宫女立刻上前,用极为粗暴的方式直接将宴婷婷抬了回去。 随着宴婷婷被抬走,凤仪殿内的紧张气氛也渐渐消散,而麝香一事就此告一段段落。 因着德妃被禁足,且后续皇帝又找了由头对周珲下旨斥责,此刻二皇子一系的人正忙着讨好皇上,以图后续。 而因着被禁足,德妃在宫中无所事事,自然只能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倾泻到宴婷婷身上。 虽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宫中那些累人却不伤人的手段可不少,才不过几天,宴婷婷便是焦头烂额,完全没了对付宴霜清的心思。 宴霜清也因此少了外人打扰,加上祁母心疼她怀着身子,主动揽了大半的府务。 这几个月来,宴霜清每日便是绣花逗娃,倒也算是难得的平稳生活。 * 五个月后,接近初秋。 宴霜清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她细腻的脸庞上。 原本平坦的肚子,此时已经圆润显怀了。 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弧度,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祁仁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桂花茶。 他大大咧咧地说:“娘亲,您渴了吧?这是我和弟弟前几日采的桂花做的茶,您尝尝,可香了!” 说着,他笨拙地想把茶杯递到宴霜清手中。 宴霜清笑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赞道:“嗯,金桂飘香,仁儿果然厉害。” 这时,祁义也摇摇晃晃地跟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小点心。 他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吃糕糕,义儿特意留给您的。可好吃了!” 说完,他踮起脚尖。 努力将点心递到宴霜清嘴边。 宴霜清笑着接过糕点,轻咬了一口,然后宠溺地摸了摸祁义的头:“义儿真乖。” 祁义看到宴霜清吃得这样高兴,捧着脸很开心地说:“娘亲喜欢就好,义儿也很高兴!” 宴霜清看着两个孩子如此贴心,心中暖意融融。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和糕点,轻轻问道:“仁儿、义儿,今日你们可有好好读书?先生教的东西都记住了吗?” 祁仁一听到学习,立刻挺直了腰板。 他得意洋洋地说:“娘亲,我今日学了一首新诗,我背给您听啊——” “慈母手中线……” 他背得流畅而响亮,显然是用心记下了。 背完以后,他眨着晶亮的双眼,看着宴霜清:“母亲,仁儿背得可好?可否去找武师傅多练一个时辰?” 宴霜清听后,拍了拍祁仁的肩膀,鼓励道:“仁儿真棒,背得真好,想去便去吧。只是一条,必须听武师傅的话,练武不急于一时,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你年纪尚轻,若是发力不当,或是训练过度伤了身子骨,日后啊,可就没机会当那万人敌的大将军,只能躺在家里了!” “娘亲我知道了,我不会逞强的!你放心吧!”祁仁拍着胸膛说。 他又大声地开口:“娘亲,您放心,我就算日后做了大将军,得胜后也定会第一时间回来看您,定不会让您像诗里的慈母一样,日夜担心的!” 宴霜清听了,心中欣慰极了:“好啊,仁儿,看来你是真正明白这首诗的意思了。不过啊,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娘亲不会拦你,只要记得给娘亲回信就好,倒也不必太过心急回家。” “战场凶险,若是心中常怀焦虑,这才真正让娘亲担心啊!” 祁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知道了,娘亲!” 而祁义看见哥哥被夸,自然也不甘示弱。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努力回忆着今天所学的内容。 他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义儿今天学了数数,我能数到十了!一、二、三……十!” 他一边数,一边还伸出小手,认真地比划着,那模样既可爱又认真。 宴霜清被祁义的天真烂漫逗笑了,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他坐下,温柔地说: “义儿也很棒,数数这么厉害了。不过,娘亲更希望你能学会用这些数字去解决问题,好吗?” 第135章 闲聊日常 祁义用力点头,眼神兴奋,似乎对宴霜清提出的建议非常感兴趣。 “娘亲,这算术,是要怎么解决什么问题呢?义儿不知道……” “来,娘亲就给你们出个小小的题目,看看你们能不能一起解决。”宴霜清摸着两个小脑袋,笑眯眯地开口。 祁仁和祁义一听有题目要做,立刻都坐直了身子。 “题目是这样的,”宴霜清边说边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几个苹果,放在他们面前,“我这里有五个苹果,如果我要把它们平均分给你们两个,你们每人能得到几个呢?” 祁义一听是关于苹果的问题,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伸出小手开始数起来: “一、二、三……五,五个苹果!”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数数问题,于是转头看向哥哥。 祁仁则迅速转动着小脑袋,想了想后回答道: “娘亲,如果我们两个平均分这五个苹果,那每个人就是两个半,不过这个苹果就是要切开来,所以……”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为难。 宴霜清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笑着打断道:“没关系,仁儿,你的思路很清晰。但在这个问题里,我们可以稍微变通一下。” “比如,我们可以留一个苹果作为明天的奖励,今天你们两个就先各吃两个,怎么样?” 祁仁和祁义一听,都高兴地拍起了手:“好耶!娘亲你真聪明!” 接着,宴霜清又提出了一个更有趣的问题:“那如果娘亲再给你们一个梨子,你们要怎么分配,才能让每个人都觉得公平呢?” 这次,两个孩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开始小声商量起来。 祁仁提议说:“我们可以把梨子切开,和苹果一样,每人一半。” 而祁义则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更有趣的建议:“我们可以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先选,是要苹果还是要梨子!” 宴霜清望着面前两个满脸期待的孩子,眼中满是温柔与赞赏。 她轻声细语地说:“仁儿、义儿,你们的方法,娘亲都觉得甚好。” 祁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娘亲,我就觉得我的方法最公平了!” 宴霜清笑着点点头,鼓励道:“仁儿考虑得周全,确实,公平是我们处理事情时应当遵循的原则。你的方法简单直接,很好。” 祁义见状,也不甘落后。 他轻轻地拉着宴霜清的衣袖,大眼睛里满是求夸奖的意味: “娘亲,义儿的方法也不错吧?义儿想让大家都能开心,所以用游戏来决定。” 宴霜清摸了摸祁义的头,眼里满是宠溺:“义儿的方法也别具一格,既有趣又能让大家都满意,真是聪明极了。你们各有千秋,都是娘亲的好孩子。” 祁仁听到宴霜清如此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他拉起祁义的手说:“义儿,我们都很棒,娘亲说得对,我们都有自己的优点。” 祁义听了哥哥的话,也开心地笑了:“嗯,我和哥哥都是最棒的! 宴霜清听着孩子们的讨论,心中满是欣慰。 “我明白了,学习就是要用来解决问题的对吧?”祁仁仰着小脑袋问道。 宴霜清抚了抚他的小鬓角道:“正是这个意思,仁哥儿可真聪明。” 祁义也不甘示弱:“那我要好好学,将来要给娘亲解决更多的问题!” “好好好。”宴霜清笑着应道。 …… 正当宴霜清和两个小奶娃玩得高兴的时候。 祁安手捧书卷,步伐稳健地走进院子,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婶婶,祁安来为您和小宝宝读书了。” 说是读书,其实就是胎教。 宴霜清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轻声道:“安儿有心了。不知道安儿今天想给宝宝读什么?” “夫子说《诗经》是思无邪,祁安以为,正合适作为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的启蒙读物。” 祁安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宴霜清看着这个稳重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安儿真是细心,婶婶怎会不应允呢?快来,坐下慢慢讲。” 祁安应了一声,便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 他对着宴霜清的方向,缓缓翻开书页,脸上满是肃穆:“宝宝,今日安哥哥读的是《诗经》中的《采薇》篇。”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诵读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采薇》篇,说的是战士出征前线,经年不归,思念家园之情。” “……” 祁安的声音清朗,宴霜清静静地听着,不时抚摸着圆圆的肚子: 宝宝,你的家人们,都在期待着你的降生呢…… 她有些欣慰而感叹地看着捧着书卷朗读的祁安: 不到十岁就能如此稳重,怪不得上辈子,祁安能逃出生天,最后和祁泽霆一起,成功复仇,覆了那昏君妖妃的王朝。 想来,这辈子他没了仇恨的束缚,又得以顺着心意学习自己喜爱的事物,定会比前世过得更为舒心,也更为辉煌。 而祁家……一族的未来,也定将以他为傲! 想到这里,她便轻轻拍了拍祁安的手背,笑道:“安儿真是长大了,懂得如此多的道理。” 祁安难得有几分羞涩道:“婶婶过誉了。” 这时,祁仁那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已悄悄溜到他们身边。 他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小木棍,学着士兵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挥舞着,嘴里还嚷嚷着: “我也要当大英雄,打跑所有的坏人!” 逗得一旁的宴霜清和祁安都笑了起来。 宴霜清戳了戳他的小脸蛋,也逗他说:“这个小机灵鬼,哥哥还在给你们读书呢,你就要去当大英雄!” 祁仁听了宴霜清的话,非但没有停下手中的“武器”,反而更加起劲地挥舞起来。 “哎呀,娘亲,读书是给您肚子里的宝宝的!至于我嘛……我是要当大将军,大英雄的!” “等我长大,我定会手执兵长戟,保护娘亲,保护奶奶,保护哥哥弟弟,保护宝宝……还有,还有整个家!” 祁仁说得一本正经,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祁安见状,也被弟弟的天真烂漫逗乐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鼓励道:“好样的,仁弟!不过要当大英雄,除了勇气,还需要智慧和学识。”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然后哥哥教你读书识字,学习更多的本领。” 祁仁一听,手里的木棍挥舞得更加有力了:“兄长说得对!我要吃饭饭,长高高,学本领,当大英雄!” 宴霜清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抚额笑得不行。 正当屋内充满欢声笑语之时,门帘轻掀,有人进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 祁泽宥。 第136章 谣言蔓延 他拿着厚厚的账簿走了进来,脸上虽无过多表情,但眼中闪烁着专注与认真的光芒。 “二嫂嫂。” 他小声地开口,将账簿放到宴霜清身旁的桌子上。 宴霜清闻声抬头:“泽宥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么快就把账目理得井井有条。” 祁泽宥闻言,脸颊微微泛红。 他走到桌旁,放下账簿,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算盘,指尖轻触。 噼啪声随之响起。 那是他独有的节奏,也是他与世界对话的方式。 “泽宥,账都算完了,现在还在算什么呢?”宴霜清问。 祁泽宥低头拨弄着算盘,声若蚊蝇道:“宝宝,宝宝快出生了。泽宥想备些银两,为他置办些……” “嫂嫂,你……今日可有口味大变,或是突然喜好的吃食?” 宴霜清看着向来内向少言的祁泽宥竟能说出这么多话,心里很是高兴。 想到他是关心自己的孩子,宴霜清嘴角上扬,声音轻柔:“泽宥,你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宝宝还未出生,你便已经为他想得如此周到了。” 祁泽宥直勾勾地盯着宴霜清的肚子:“宝宝很乖,泽宥……要照顾好嫂嫂和宝宝。” 他虽然面上仍旧难掩羞涩,语气却很是郑重。 显然是把宴霜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比宴霜清初见时,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小男孩。 现在的祁泽宥,已经成熟了不少。 宴霜清心中欣慰,忍不住道:“好哦,那嫂嫂先替肚子里的小侄儿谢谢你。” “这是泽宥该做的。”祁泽宥一本正经地回应。 …… 屋内,欢声笑语如同溪水潺潺,不绝于耳。 然而,这份宁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凝翠满脸焦急地冲进宴霜清的房间,手里还抓着在外面采买的小物件。 “小,小姐……”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很是急切,似乎在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喘息。 宴霜清见到凝翠这般模样,关切地问道:“凝翠,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凝翠停下脚步,目光快速扫过屋内的孩子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她轻咬下唇,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奴婢有急事禀报,但……” 她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们,声音更低了。 “……但此事恐怕不太适合各位少爷们在场。” 宴霜清闻言,神色一凝,随即温柔地转向孩子们,微笑着说: “孩子们,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好吗?我和凝翠有些事情要商量。” 孩子们虽然好奇,但也很懂事,纷纷点头应允,起身告退。 待孩子们离开后,宴霜清这才重新看向凝翠:“现在可以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凝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奴婢外出采办,路过市集时,听见好些人在议论纷纷,说是前线战事吃紧,咱们的大军疑似已被北地异族军队包围,情况……很是不妙。” “你是说,泽霆那边,战况不妙?”宴霜清反问。 “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外面都是这么说的。”凝翠因着奔跑而泛着红的脸上满是迷茫和焦虑,“听着,这些人说得都有模有样,信誓旦旦的,也不知道,姑爷他……” 宴霜清眉头微微一蹙,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她缓缓道:“战事之事,本就瞬息万变,难以预料,何况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并未有前线战报传来。” 顿了顿,宴霜清脸上也有了些疑惑:“只是,这些传闻从何而来,可曾有人证实?如此动摇民心的话,为何京城官府无人查探?” 凝翠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忧虑:“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来源,但听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还说……” “还说什么?”宴霜清追问。 “还说大军原本战事还算顺利,可,可因为主将贪功冒进,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困境。”凝翠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又忍不住开口,“小姐,姑爷他可是平昌战神啊,应该……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而一旁白嫲嫲听闻凝翠的叙述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前线军队被伏,罪在主将贪功冒进? 这不明摆着,是将矛盾指向祁泽霆,指向祁家! 皇室想来不至于相信这等捕风捉影的谣言。 可京城百姓向来人云亦云,又最是喜欢这些猎奇的消息。若是信了这话,会对祁家有何等恶感…… 还有小姐,之前因着内忧外患便是不断劳累,好不容易安生了几个月,现在又生风波!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有两三个月便要出世了啊,万一…… 想到这里,白嫲嫲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多了些凝重:“小姐,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你千万可得小心身子,别让这些闲言碎语扰了心神。” “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何况他战功累累,想来也不至于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可您如今身怀六甲,若是有什么闪失,反而容易让姑爷关心则乱啊。” 宴霜清安抚地拍了拍白嫲嫲的手,语气平和:“白嫲嫲,您放心,我自有分寸。凝翠,你可还听到什么别的?” “其他的倒是没了……”凝翠回忆道,“就是觉得这些传言来得莫名其妙,好像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宴霜清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应该只是谣言罢了。但能短短一两日席卷京城,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说着,宴霜清转向白嫲嫲,思索了片刻,交给她一个玉牌:“白嫲嫲,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劳烦您动用外祖父的人脉,查探一番,看看这些谣言究竟是从何而起,背后是否有人操纵。” “若可以,先将谣言平息下来,以免百姓因此受了蒙昧,祸及祁家。” 第137章 坊间议论 白嬷嬷闻言,立刻明白了宴霜清的用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宴霜清点点头:“有劳白嬷嬷了。不过,您行事定要小心谨慎,切勿打草惊蛇。” 她看着窗边的枝叶,淡淡道:“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目的。” 白嬷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白嬷嬷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宴霜清又对凝翠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凝翠,这几日府里怕是要有些风言风语,你去寻老管家,让他务必管好府中下人的嘴巴!” “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定要守口如瓶。他们年纪尚小,若是听信谣言,难免左了性情。” “是,凝翠这就去。只是……”凝翠颇有些欲言又止。 宴霜清抬眸:“想问就问吧。” 凝翠迟疑着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小姐,您……您就不担心那些传言是真的吗?毕竟,您和姑爷相处也不过短短几日,这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能预料结果呢?” 宴霜清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她缓缓走向梳妆台,手指轻轻划过那雕刻精美的梳妆柜边缘,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暗格前。 只见她轻轻一按。 暗格无声无息地弹开。 里面是一叠叠整齐摆放,显然被主人小心珍藏的信件。 而信件的落款处,赫然都是定北侯—— 祁泽霆。 凝翠看到那些信件,惊道:“小姐,原来您和将军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宴霜清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对啊,他虽身在边疆,但心却始终牵挂着我们这个家。” “我知道,他绝不会做出轻率之举,更不会置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荣誉于不顾。” 说着,她又拿出几封信,翻阅起来。一边翻,一边说: “所以,凝翠,你不必担心那些谣言。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等前线战报传来后,终究会不攻自破。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静待……他凯旋归来即可。” 宴霜清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让凝翠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凝翠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了。这几日,奴婢定会小心行事,绝不让那些谣言影响到府中的安宁。” 宴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凝翠,有你在我身边,我放心。”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因着主人家的命令,祁家上上下下面对种种不利于祁泽霆的传言,倒也还能保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只是,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近日来无不议论纷纷。 皆是围绕着定北侯祁泽霆因为私心,导致大军战事不顺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祁家那位年轻的将星,祁泽霆,这回可是栽了大跟头了!” “哦?当真?他过往不是在边疆屡建奇功吗?怎的突然……” “唉,战场之上,哪有常胜将军。听说祁将军急着立功回朝,导致中了敌军的埋伏,损失惨重,连自己都受了重伤。” “一将无能,祸及三军,这可是大罪啊!说不定……祁家满门都得因此获罪!” “这可如何是好?祁家世代忠良,若真因此入狱,那岂不是冤枉?” “冤枉什么?将军因为私心打了败仗,害了那么多士兵,依我看啊,就该重重责罚,就是活该倒霉!” 而旁边包厢内,身着光鲜的贵妇们,也忍不住讨论着: “我听说啊,消息传到宫里,可是惹得那位大怒啊!还听说,这已经开始商议如何处置祁家了,说是要拿他们开刀,以儆效尤。” “天哪,这可是要祸及家族的罪名啊!祁家的孩子们还那么小,还有那才刚嫁过去的宴大小姐,听说还怀着孕呢……欸真是可怜了。” “这祁家……自开朝以来,历代皆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功勋卓着,真是可惜了……” “应该……会顾及祁家的名声,宽容一二吧?” “你懂什么!就是功勋卓着,才更加……欸,终归是伴君如伴虎啊!” …… 而京城颇具盛名的云来楼内,此时也是人声鼎沸。 一群顾客围坐在说书先生周围,正听得津津有味。 中央的说书先生身着长袍,手持一把折扇。 此时他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言语间却暗藏锋芒: “话说这上古有一古国,名为波。该国经济颇为繁华,商贾云集,文化昌盛。” “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这平静之下,却暗藏着波涛汹涌。”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接着道: “原来啊,这波国常年面临边疆异族威胁。边境烽火连天,异族铁骑觊觎波国的土地和珍宝,屡屡犯边。且这异族身材威武高大,性情残忍暴虐,普遍善骑射,素质远远高于波国士兵。” “这波国虽开朝时能人辈出,可随后啊……却是将星萧条,这将领无能,士兵又如何能本领高强呢?这波国国王面对如此外患,心急啊。” “恰逢此时,国内一位小将主动请缨。他虽年纪不大,可因着祖上代代皆是波国的大将军,国王自然也将希望寄托于他。” “可惜啊,这小将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是天真了些。那异族知道小将年轻气盛,开头刻意败退,引起小将的骄惰之心。” “随后,悄悄设下天罗地网……这小将也过于自信,竟是带着大军,直接一头扎进了陷阱!” 众人听到这,忍不住发出阵阵恐慌的惊呼。 “……最终啊,这波国的大军,竟是全军覆没!” “可怜昔日波国之辉煌,似乎已成了过眼云烟。而这异族……欸,却是生灵涂炭啊!” 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 似乎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众人听了皆是叹惋。 而其中一位顾客听出了言外之意,问道:“先生这则故事,倒像是意有所指啊!莫不是……要说我们平昌即将不保?” 说书先生摇了摇折扇,开始指桑骂槐:“哎,非也非也。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在下这则故事只是在可惜那滑国,朝中无良将,又丢了大军,如何抵挡那虎视眈眈的异族?可怜百姓苦啊!” 这时有人愤慨道:“哼,说到这,不得不提那祁家小儿祁泽霆,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害得我平昌大好河山,岌岌可危!”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祁家世代忠良,怎就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依我看,祁家应当为此负责,就该将他们满门流放,不,抄斩!” 第138章 揭穿谣言 这话一出,便引起了周围人的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近来边关战报频传,异族势力蠢蠢欲动,实乃我平昌大患。每每思及此,真是让人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唉,想当年,祁家军何等威风凛凛,铁骑所至,无人不畏惧三分。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保家卫国,战功赫赫!” “只可惜,时光荏苒,本以为而今这一代可以继承先辈遗志,怎料……唉,世事无常,不提也罢。” 另一个顾客接过话茬,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显然对祁泽霆的行为颇为不满: “祁泽霆那小子,年轻气盛,自以为有几分本事便目中无人,行事鲁莽不计后果。” “非但未能击退敌军,反而损兵折将,颜面尽失。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耻辱,更是祁家乃至整个平昌的悲哀!!” “对,丢人现眼!” “悲哀至极!” …… 气氛越来越激进,有人继续义愤填膺道:“没错,祁家世代忠良,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可怎么偏偏就出了祁泽霆这么个败类?” “可惜祁老将军重病昏迷,不然,也不会让这等荒唐之事发生。” …… 话里话外,都是对祁泽霆的指责。 顾客们听得更是义愤填膺,拍案而起;有的眉头紧锁,低声议论…… 说书先生都把顾客的反应看在眼里。 心中暗自得意。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正当他准备继续添油加醋,借着说书推波助澜,将在场之人的情绪推向高潮之时。 一队身着官服,腰间系着佩刀的侍卫整齐地步入,打破了茶楼的喧闹。 “公务在身,闲杂人等,让开——” 来人气势汹汹,直奔说书先生而来。 为首的统领更是面容凶恶。 一声断喝。 如惊雷般炸响在茶楼之中: “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蛊惑民心!” 说书先生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镇定。 他将惊堂木放回原处,故作无辜地笑道:“这位官爷此言差矣。小老儿不过是在此说书,讲述些坊间流传的故事,怎的就成了蛊惑民心?” “哼,你讲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北疆大军,挑拨关系,不是蛊惑民心又是什么?”侍卫首领冷冷地盯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心中一凛,诡辩道:“大人明鉴,老朽不过是个说书人,以口为生,讲述的皆是杂记故事,万万没有谈论国事的意思。” 然而,士兵们并不买账,他们上前几步,将说书先生团团围住:“带走!” “做,做什么……官府也不能这般蛮横啊!”说书先生开始挣扎。 但士兵直接就将他捆走,毫无转圜余地。 茶肆内的顾客们见状,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这分明是强权压迫嘛!”一位年轻的书生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是啊,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敢跟官府作对?”旁边的一位老妪叹息道。 “这世道,真话也不让说了么?说书先生讲的虽是故事,却也反映了人心所向啊。” “定是有人害怕真相大白,这才急着灭口!我们虽不能言,但心中自有明镜。” …… 而就众人在议论纷纷之际,侍卫首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轻易便洞察了说书先生腰间那鼓鼓囊囊的秘密。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一道寒光闪过,刀刃准确无误地挑开了说书先生的腰带.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随之滚落在地_ “哗啦啦——” 碎银瞬间散落一地。 甚至还掺杂着些碎金子。 这些金银掉落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哼,果然如此。区区一个说书人,若无见不得人的勾当,何来如此多的不义之财?”侍卫首领冷哼一声。 他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诸位可要看清楚了,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此言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顾客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旋即,被欺骗的羞怒涌上心头,让原本作壁上观的茶客们瞬间变了脸色: “这……一个说书先生,竟这么富裕……” “对啊,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可恶,这说书先生定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才会在这里危言耸听,故意挑起民愤!” 另一位顾客愤慨地说道:“对,没错!” “他讲的那些关于祁家军和祁泽霆的坏话,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对朝廷、对军队失去信心,制造混乱!” “真是太可恶了!我们差点就被他蒙蔽了双眼,还好有侍卫首领及时出现,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又有人补充道。 “对啊,我们可得感谢这位大人,不然我们还真可能被这说书先生给骗了。” 侍卫首领见状,语气稍缓:“感谢就不必了。但请诸位记住,勿要人云亦云,轻信那些未经证实的传闻。” “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我们应支持他们,而非被流言蜚语所蒙蔽,寒了他们的心。” 侍卫首领的话一出,瞬间浇熄了众人心中的怒火,也让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对啊。 前线将士还在打仗呢, 他们就在这唱衰。 这不明摆着让将士们寒了心么。 思及此,客栈内,原本喧嚣的气氛渐渐平息。 有人道:“侍卫首领言之有理,是我们太冲动了,差点被谣言蒙蔽了双眼。前线将士们为我们守土安邦,我们却在这里无端猜疑,真是惭愧。” “是啊,我们确实错了。”一个书生道,“我们应该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他们,捐些财物,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对啊对啊……” “我决定了,这个月不饮酒了,剩下的酒钱,捐给前线!” “我也是!” 众人纷纷附和。 气氛开始变得积极起来。 然而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来了:“哼,你们别太天真了。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戏码,目的就是将真相瞒过我等民众。” “顺带,利用大家伙的善心,骗取钱财!” 第139章 风波之后 此话一出,场上先是一静,旋即更加喧闹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捐钱还有错了?”一个书生愤怒地质问道。 “我不是说捐钱有错,我是说这背后可能有阴谋。”那人振振有词,“你们想想,说书先生突然被抓,侍卫首领刚好出现,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说不定就是为了骗我们的钱。”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书生反驳道,“众目睽睽之下,岂能作假?” “再说,我们捐钱是为了支持前线将士,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们捐钱是出于自愿,没人强迫我们。”另一个壮汉也站了出来,“如果有人真的想骗钱,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双方各执一词。 争吵声再次充满了整个客栈。 侍卫首领见状,眉头微皱,但并未多言。 在这番纷纷扰扰之间,最终,还是一位年长老者站了出来,他语重心长地说: “大家别吵了!” “无论这背后有没有阴谋,我们捐钱都是出于对国家、对将士们的敬爱和支持。” “如果真的是骗局,那也是我们心甘情愿上当;如果不是骗局,那我们的心意就传达到了。” “所以,别再争论这些了,赶快行动起来吧。” 这番话如同一剂定心丸。 让客栈内的众人渐渐平息了争吵。他们开始商量如何筹集财物、如何送往前线等具体事宜。 侍卫首领徐皓见众人情绪渐稳,便吩咐手下继续执行任务,将说书先生押解离去。 准备转身离去,却突然被角落中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叫住。 “徐大人,请留步。” 徐皓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却气质不凡的老嬷嬷缓缓走来。 “老身乃定北侯夫人的嬷嬷,今日之事徐大人于祁家有恩,夫人令我特来感谢大人今日的仗义出手。”白嬷嬷上前几步,微微欠身行礼。 徐皓闻言,却是转过身子避开白嬷嬷的行礼: “原来是宴……祁夫人的嬷嬷,徐皓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保护京城安宁,乃我等职责所在,不敢当您的感谢。” “侍卫首领大人过谦了。”白嫲嫲轻声道,“我家将军近日来受了不少冤枉,多亏徐侍卫仗义出手,及时制止了这些谣言,老身在此代祁家上下向徐侍卫致谢。” 徐皓闻言,摆了摆手:“白嬷嬷言重了。祁将军乃国家栋梁,智勇双全,徐某绝不相信他会轻易败北。” “更何况,抓捕这些造谣生事之人,不仅是为祁将军正名,更是为了维护京城的稳定与和谐。” “前线军情不定,断不能让那等居心叵测之徒侥幸如愿!” “我也是北地之人,若非当年宴老忠义无双,活百姓无数,我也无法长大成人……而今,我身为京城官员,自当效仿宴老,奉公守法,忠心为国!” “徐大人深明大义,老身佩服。”白嬷嬷赞叹地连连点头,“只是,这些谣言背后似乎有幕后黑手操纵。” “徐大人,老身这几日见您也虽抓捕了不少人,但谣言依旧未绝,这让老身心中甚是忧虑。” 徐皓闻言,眉头微皱:“白嬷嬷所言极是,此事确实复杂。徐某虽已尽力追查,但幕后主使狡猾异常,至今尚未露出马脚。” 他顿了顿,还是道:“不过,徐某相信,事实胜于雄辩。待祁将军战胜归来,一切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但愿如此。”白嬷嬷轻叹一声,“老身也相信祁将军的能力与威望。今日之事,多亏侍卫首领大人出手相助,祁家上下感激不尽。” “白嬷嬷客气了。”徐皓再次行礼,“徐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宴老于我有恩,祁家亦是忠良,若定北侯夫人日后还有需要徐某效劳之处,只要不违背徐某本心,尽管吩咐便是。” “好,好。”白嬷嬷连声应道,“有徐大人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时候不早,老身先行告退,不打扰大人公务了。” 正如此前两人议论。 虽流言的势头因为徐皓遣人追捕而弱了些,可毕竟已经流传开来,又涉及到北地局势,自然是难以平息。 接下来的几日里,京中传闻愈演愈烈。 一日,祁母在祁家后花园闲逛。 突然间,一阵低语从不远处传来,隐约夹杂着“定北侯”、“打败仗”等字眼,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你们听说了吗?二少爷这次出征,可是吃了败仗!听说……自己都生死未卜了!” 一个下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另一个下人显然有些不信:“真的吗?泽霆少爷可是咱们祁家的骄傲,屡立战功,过往毫无败绩,怎么可能输了?” “千真万确,外面都传遍了。说是敌军太过狡猾,祁将军一时不察,中了埋伏。”第一个下人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二少爷要是真的败了,咱们祁家岂不是要遭殃?”一旁年纪稍轻的小侍女面露忧色。 正当他们议论纷纷之际,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住口!” 数人一惊,回头一看。 只见祁母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后,脸色铁青,眼神如刀般锐利。 “你们这是在说谁?”她厉声道。 “夫……夫人……”一名下人见到祁母,脸色骤变,结结巴巴地行礼。 “说!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祁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没…….没什么。”几个下人吞吞吐吐地开口。 祁母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啊,当着我的面还不老实?怎么,现在是要当着我的面,欺上不成!” “老夫人,老夫人,奴才们绝无此意啊!”吓得几个人顿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祁母面色不变:“那还不说实话?”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先开口。 终于,在祁母即将耐心耗尽之前,一名下人见了她的脸色,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解释道: “老夫人,我们只是在说……说二少爷他……他在北地前线……” “前线怎么了?”祁母打断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是不是又听信了外面的谣言,说泽霆打了败仗?”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紧张。 祁母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怒不可遏,厉声道:“你们这些刁奴,平时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还信口雌黄,散布谣言!” “夫人饶命,我们只是一时口快,并无恶意。”下人们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一时口快?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祁家世代忠良,祁将军更是战功赫赫,岂容你们这些小人诋毁?” 祁母越说越气,干脆大喝道:“来人!把这几个嚼舌根的刁奴给我拿下,杖责二十!” 一声令下,跟在身后的嬷嬷喊了家丁迅速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架起。 下人们吓得面如土色,哭爹喊娘地求饶:“饶命啊……老夫人……” 第140章 刁奴被打 面对眼前人的求饶,祁母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开口,对着家丁们吩咐道: “给我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下场。” “是,老夫人!” 护卫们应声而动,正准备执行命令。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孩童的欢声笑语,原来是祁仁和祁义放学归来。 他们蹦蹦跳跳地走进后园,丝毫不知这里正发生着一场风波。 “祖母,我们放学啦!”祁仁兴奋地喊道,而祁义则紧跟其后。 然而,当他们走近时,却听到了下人们的求饶声: “老夫人,求您开恩啊!我们只是担心祁府的安危,听说前线战事不利,二少爷生死未卜……” 一听这话。 祁仁的小脸扬起一抹疑惑:“这是在干什么?” 祁仁的声音不大,却被正在挨打,绞尽脑汁思考脱身之策的下人们听到了。 他们见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马上大声哭喊道: “仁少爷,您最是仁慈,求您救救我们吧!” “老夫人要杖责我们,我们只是关心府上和二少爷的安危,并无他意啊!” “是啊,小少爷,求您帮忙开口,饶了我们吧!” 祁仁一听关系到祁泽霆,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爹爹怎么了?”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个正在受刑的刁奴的衣领,愤怒地质问道。 那刁奴差点被祁仁这一下弄得喘不上气来。 但他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见有机可乘,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仁少爷,前线战事不顺,大家都说……是定北侯爷贪功冒进,才有此祸。” “如今泽霆少爷他生死未卜,我们只是担心……” “——你胡说!我爹爹怎么可能会死!更不可能打败仗!” 祁仁不等他说完,一拳就挥了过去。 虽然力气不大,但足以表达他的愤怒,小小的身躯里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祁仁,住手!” 祁母喝止,护卫们也纷纷上前拉开祁仁。 祁仁被拉开后,仍是不服气地挣扎着,小脸蛋憋得通红:“他在这胡说八道!我爹爹是常胜将军!是不会打败仗的!” “我身为爹爹的长子,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而一旁的祁义,虽然年纪更小,但似乎感受到了哥哥的情绪。 他红着眼眶,小嘴一扁,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爹……爹爹不会有事的……” “爹爹可是大英雄,大英雄不会有事的!义儿不相信……义儿去找娘亲……” 他一边说,一边哭。 转身就朝着宴霜清的住处跑去。 祁母看到祁义踉踉跄跄地朝着宴霜清的方向跑去,心中顿时大惊失色。 毕竟,宴霜清此刻肚子里正怀着孩子,月份也大了。 若是被莽撞的祁义冲撞了,或是听到祁泽霆生死未卜的消息,恐怕都会承受不住打击。 想到这里,祁母连忙伸手: “义儿,快回来!” 祁母焦急地喊道,同时向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立刻拉住祁义。 丫鬟们心领神会,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地将祁义抱了起来。 祁义本就没有多少安全感,被突然拉住后,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哇哇!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找娘亲!你们都是坏人!” “呜呜呜……我不要!我要找娘亲!我要找爹爹!” 祁母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她一边安抚着祁义,一边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下人,确保没有其他人靠近。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嫲嫲找来,哄哄这两个孩子!” 丫鬟们连忙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祁仁和祁义的嬷嬷便匆匆赶来。 嬷嬷们轻手轻脚地从丫鬟手中接过祁义,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哄他,一边用眼神向祁母询问情况。 祁母叹了口气,低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嬷嬷们: “清儿身子弱,这事万不能让她知道,免得伤了身子。” “你们这段时日,可得看紧了这两个孩子,别让他们乱跑乱说话。” 嬷嬷们连连点头,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安抚好这两个小祖宗: “老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少爷们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愤怒的祁仁突然开口了: “祖母,那个坏人是在说谎,爹爹没事的,对吗?” 祁母看着祁仁那双焦急而愤怒的眼睛,虽本性泼辣,但此时也不免心中一软,安抚道: “仁儿放心!你爹爹是英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别在这儿听那些刁奴胡言乱语。” 但尽管祁母已经尽力安抚,但祁仁和祁义对爹爹的思念之情却如同潮水般难以平息。 “那爹爹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跺着脚,小脸涨得通红。 三岁的祁义,则显得更加脆弱。 他依偎在祁母身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爹爹快回来……” “我不要爹爹打仗了,我也不想爹爹是英雄了,我只想爹爹回来!!” 那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让人听了不禁心疼。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正是宴霜清。 方才早有丫鬟偷偷将这事禀告了宴霜清,她便匆匆赶来。 祁母看着宴霜清挺着大肚子还赶过来,眉头微皱,连忙迎上前去: “清儿,你怎么来了,身子可还好?” “娘,我都还好。就是来看看孩子们。”宴霜清看向祁母,准备行礼。 祁母连忙阻拦了她:“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了,你身子大了,不必行礼!”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怀着孕还到处乱跑。”祁母虽然嘴上责备,但眼中却满是担忧与疼爱,“来人,快搬椅子来让二夫人坐下。” “我没事,娘。”宴霜清从善如流地坐在椅子上,轻声回答。 旋即她又转头看向还在哭哭啼啼的祁义,和红着眼眶的祁仁,伸出手,示意他们过来。 等到祁仁和祁义走到她面前,她拿出丝帕,温柔地一一拭去他们脸上的汗水和泪痕。 “仁儿,义儿,听娘亲说。”宴霜清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力量,“爹爹是个英雄,他正在很远的地方保护我们。” “他虽然暂时不能回来,但心里一定非常想念你们。我们要相信爹爹,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祁仁听着娘亲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但眼中的暴躁仍未完全消散: “可是,娘亲,父亲他……” “——娘知道,娘都明白。”宴霜清将祁仁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但爹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身为他的家人,能做的便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为他加油,不要让他分心劳神,好吗?” 祁仁看着宴霜清的目光,许久,微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好。” 第141章 婆媳交谈 祁义也依偎到宴霜清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仿佛找到了依靠: “娘亲,义儿好想爹爹……但娘亲说的对,不能让父亲操心。义儿决定了,要和娘亲一起等爹爹回来。” 宴霜清也搂住哽咽的祁义,点点头说:“好,娘亲和仁儿、义儿一起等。爹爹看到你们这么乖,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她温柔地拥抱着两个孩子,让祁仁和祁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祁仁的头靠在宴霜清的肩上,小小的胸膛随着抽泣而起伏。 而祁义则紧紧依偎在宴霜清的另一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仿佛生怕一松手,娘亲就会消失不见。 但好在两个孩子在宴霜清的安抚下,慢慢平息了下来。 祁母看着宴霜清温柔地安抚着两个孩子,心中既感激又愧疚: “清儿啊,母亲这边,真是觉得对不住你。让你挺着个大肚子,还得操心家里这些事。” 宴霜清轻轻摇了摇头:“娘,您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都是自己人的事情,谈什么对不对得住呢。” “况且,我也一直关心着前方的战事,只是没有告诉您,怕您担心。” 祁母闻言,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你早就知道了?” 宴霜清轻轻点头:“是的,娘。” 说到这里,宴霜清站起身来,示意嬷嬷们将祁仁和祁义带下去休息。 待孩子们离开后,她又屏退了一众下人,确保场上只剩下她与祁母二人: “娘,其实这两日,我刚收到泽霆的信。” 祁母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信?” “对。”宴霜清点头。 祁母看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书信,惊讶地问道:“这、这是……泽霆来的?” “是的,娘。”宴霜清说道,“泽霆对京中的情况早有预料。虽然前线忙碌,但他心里始终挂念着家里。这封信是他特意托人带给我的。” “这也是我为何毫不心急的原因。” 说着,宴霜清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书信,从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了祁母。 祁母接过字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静观其变,引蛇出洞”八个字。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可思议。 等充分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才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亏我还白白担心了那么久……泽霆这小子,倒是聪明得很。” 宴霜清见状,轻轻拍了拍祁母的手背,温柔地安抚道:“娘,您别担心了。泽霆他自有分寸,这些谣言不过是些烟雾弹,迷惑人心的。” 祁母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话虽如此,可泽霆也真是,自己在外拼杀也就罢了,还让怀孕的妻子为他操心劳累。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宴霜清闻言,微微一笑:“娘,您别生气了。泽霆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想让我担心。” 祁母看着宴霜清那坚定的眼神,心中宽慰。 她深知这个儿媳的坚韧与善良,更加心疼她的不易。 “清儿啊,故意藏着消息是我的主意,但并非有意隐瞒你。” “现在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的,我是怕你听了心里难受。” “娘,你的用意我当然明白的。”宴霜清答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但祁母眉头紧锁,显然并不放心。 她抬头望向宴霜清,眼中满是忧虑:“霜清啊,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生辰宴了,娘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你。”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人言可畏啊……” 宴霜清轻轻一笑,打断了祁母的话:“娘,您放心,我自有分寸。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不会放在心上。” 祁母闻言,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话虽如此,但娘还是担心。你如今怀着身孕,本就辛苦,若是再让那些难听的话影响了心情,对身子可不好。” “要不,这次生辰宴你就别去了,娘豁出这张老脸,去向太后求情,让她老人家体谅你的难处。” 宴霜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祁母是真心为她着想。 但她也明白,自己不能逃避。 “娘,您的心意我领了。但太后生辰宴,乃是宫中大事,我身为祁家儿媳却不出席,更无献礼,岂不是会被皇室嫌弃?” “再者,若是我因这些谣言便躲在家中,岂不是正好中了那些背后之人的下怀?他们定会以为我怕了,更加肆无忌惮地散布流言。” 宴霜清握住祁母的手,眼神坚定:“娘,您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我和孩子。” “而且,我相信泽霆他一定会平安归来,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到那时,再让那些背后之人看看,我们祁家是如何团结一心,共同面对困难的。” 祁母看着宴霜清坚定的眼神,心中虽有担忧,但也明白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背:“好,娘相信你。但你要答应娘,一定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宴霜清点了点头:“娘放心,会的。” 第142章 车轿被拦 一月后,秋高气爽,太后生辰宴的喜庆氛围已弥漫。 宴霜清身着绣有淡雅兰花的宫装,头戴精致珠翠,跟随在祁母身后,坐上轿子,缓缓向皇宫行进。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宫门口时,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宴霜清心中微感诧异,正欲开口询问,便听下人在轿外轻声禀报:“夫人,前方是骆将军府的车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祁母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未立即发作。 就在这时,对面骆家的车队中突然传出一阵喧哗,紧接着,一道泼辣跋扈的声音划破空气,清晰地传入了祁家车队每个人的耳中: “前面的,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没看到我们骆家的车马吗?还不快让开!再不让路,我们可就撞上去了!” 祁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今日是太后生辰宴,她本不想多生事端,但骆家的嚣张态度却让她无法再保持沉默。 “去,告诉他们,我们是祁家车队,今日入宫是为了给太后贺寿。” 下人得令而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骆家的回话回来:“骆家说,他们也是来给太后贺寿的,没有让路的道理。” 就在此时,对面传来一阵阵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祁家的车队吗?怎么,圣上总是把上战场的机会给你们祁家,你们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吗?” “可惜啊,有些人德不配位,依我看,自己不行,就该懂得谦让!” “仗着得了宠信,可自身能力跟不上,最后不止辜负了大家伙的期待,自己也成了笑话!” 说话挑衅的不是别人,正是骆家将军的夫人。 骆将军战功赫赫,可这功劳更多的却是在先锋杀敌之上。他自然也是想要更进一步,做全军统帅的,一开始,皇帝想要寻人分些祁家的权柄,也给过他一两次机会。 可战果总是不如人意,草草收场,甚至有过一次大败。 皇帝虽然嘴上宽容,但后来再也没有命他为帅,还是依赖祁家了。而骆将军这几年,除了偶尔几次命他做参将,其余时候,一个正值壮年的将军,竟只能在家“颐养天年”! 骆家人不敢怨怪皇帝,那便只能将这份怨恨,发泄在祁家身上了。 只是此前因为祁泽霆屡战屡胜,他们的情绪也只能憋着。可这次…… 难道他们也信了京城流言,认定祁泽霆此战大败了? 宴霜清挑了挑眉。 而祁母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怒火中烧:“这骆家之人,竟敢挑衅我,真是岂有此理了!” “这前线主帅之职是圣上定的,他们自己没本事,没办法让圣上信任,倒还怪到我们祁家身上了!” “人家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咱们这还没落寞呢,就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凑上来了!” 她正欲下车理论,却被宴霜清轻轻拉住了衣袖:“娘,别冲动。” “可是她……”祁母还想争辩,却被宴霜清打断。 “娘,今日是太后生辰,我们不宜与人争执。”宴霜清微微摇头,示意祁母保持冷静,“而且,他们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过是因为心中嫉妒,想要借机挑衅罢了。” “我们若与他们争吵,反倒落了下乘,也会让宫里的太后娘娘和圣上失望。” “何况,那骆将军虽也是能征善战,但到底不及公爹。若您亲自下场,反倒拉低了您的体面。” 祁母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宴霜清说得有理。 她咬了咬牙,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宴霜清淡淡一笑,说道:“娘,您放心。让下人告诉他们,我们车队的头车里装有献给太后的生辰礼。如果他们还不让路,我们便直接前行。” 祁母想了想,便点头同意,并让下人按照宴霜清的吩咐去做。 但她还是心存疑惑,问道:“清儿,你为何如此笃定,只要让下人告知他们车中有太后的生辰礼,便能让对方让路呢?” 宴霜清早已洞察对方的用意,娓娓向婆母解释她的想法: “娘,这骆家夫人,清儿在未出阁时也曾见过,是个口快心细的人物,仅凭心情做事不是她的风格。” “对方之所以如此嚣张,宣泄情绪是一个,但更多的,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我们祁家的底气,看看那些关于我们祁家失势的传言是否为真。” 她轻声解释道:“若是我们退让,他们便会得寸进尺,认为我们真的已无力与他们抗衡。” “但若是我们反应过激,又会被他们视为心虚,更加坚定了他们的猜测。” 祁母眉头微蹙,似乎并不完全理解宴霜清的用意:“那……我们岂不是,怎么做,都是错?注定落入他们的圈套了?” 宴霜清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娘,我们并未落入任何圈套。我们只是以平常之态应对,既不示弱,也不过激。” “这样,既能显示我们祁家的从容与自信,又能让对方摸不清我们的底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对方也并非蠢货。他们深知在宫门口撞坏献给太后的礼物是何等大罪,自然不敢轻易冒险。” “就算事后追究,我们言已在先,他们还故意撞上来的话,却有心怀叵测,轻慢太后之嫌了。那骆家夫人不是个傻子,不会这么莽撞的。” 祁母听了宴霜清的话,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她轻声赞叹道,“清儿,你果然聪慧,比娘想得周全。” 而下人得了祁母的吩咐,脚下生风般跑到对面骆将军府的马车前。 站定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而清晰地传达了宴霜清的话: “骆将军府的车驾,我家车队中,头车装有献给太后的生辰贺礼,请诸位行个方便,让出一条路来,以免误了时辰。” 说完,祁家的车队缓缓前行,竟是无视了骆家的车队! 一旁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哇,这祁家,好生霸气,竟然直接就往前走!” “也不能说人家吧,毕竟,是骆将军家的车队挑衅在先……” “这下,便看骆将军家会如何应对了。若是真的撞上去,那生辰礼……” 众人越是讨论,越是期待接下来的戏码。 可车内的人却没有面上看着那么自信。 祁母在轿中,透过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对面的反应。 生怕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第143章 生辰宴上 然而,正如宴霜清预测的那样—— 对面的骆将军府家眷们虽然面露愠色,但并未有何过激反应。 他们相互对视几眼,似乎在交换意见,最终选择了沉默。 在短暂的僵持后。 骆家的马车缓缓向一旁挪动,为祁家的车队让出了一条道路。 祁母见状,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称赞道:“清儿,果真如你所言,这些人让道了。” 宴霜清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祁家轿子重新起步向前,到了两车交汇之际,双方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车帘,目光在空中交汇。 骆将军夫人此时面色铁青。 她原以为祁家会因此退让,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强硬。 此时看到轿子中的祁母和宴霜清,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祁家如今真是威风凛凛,连太后的生辰礼都成了你们的尚方宝剑了。只是,这般仗势欺人,只怕不太好吧?” 祁母正要反驳,却见轿帘轻轻掀开,宴霜清那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率先传了出去: “骆将军夫人此言差矣,我祁家历来忠君爱国,岂敢仗势欺人?” “只是今日乃太后生辰,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尽心竭力,确保生辰礼能按时送达,以表孝心。” “倒是夫人此言有些奇怪,我祁家看重太后生辰,精心准备生辰礼,竟成为过错了不成?” “夫人这般行径……莫非是对太后和圣上的圣明有所不满?” 骆将军夫人被宴霜清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宴霜清竟会如此机敏,一句话就将矛头转向了自己。 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合适的措辞。 她只能硬着头皮嘴硬道:“哼,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上纲上线?我倒要看看,你们祁家这次能送出什么好礼物来。” 宴霜清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礼物贵在诚意,不在珍奇。太后娘娘什么好物件没见过呢?” “还是说,骆家寻着了连皇室都无缘得见的珍宝?不愧是将门世家,着实是富贵簪缨呢……” 骆将军夫人被这话逼得脸色变了:“定北侯夫人,我何时如此说过?” 宴霜清故作疑惑:“哦,是吗?我听骆夫人您此前言语,还以为……” “——行了,算你嘴皮子厉害,本夫人这次认栽。”骆夫人没好气地打断,悻悻然放下车帘,对着前头驾车的家仆喊道,“还不快走!” 宴霜清也放下帘子,面对祁母赞赏中带着些佩服的目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宴霜清的胜利告终。 * 太后生辰宴。 大殿内灯火辉煌,丝竹声声,一派喜庆祥和之景。 太后坐在正中央的位置,面容慈和,虽然难掩病容,可因着场上的气氛,看着精神倒也还算可以。 而皇帝坐在旁侧的位置,面带微笑,不时与太后低语,逗得太后时不时露出一个笑容。 一众嫔妃身着华美的宫装,环佩叮当,争奇斗艳,她们或轻声细语,或笑语盈盈。 这时,祁母与宴霜清缓缓步入大殿。 太后见状,苍老的脸庞上扬起一个笑容:“啊,是镇国将军夫人来了。这旁边的是你家二媳妇吗?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祁母笑着回应太后:“太后娘娘,您慧眼如炬。这正是我那二儿媳妇,宴霜清。” 宴霜清上前行礼,虽然身怀有孕,可行动板正,毫无错处:“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皇后,各位妃嫔娘娘。” “诶呀,快起来,快起来!你身怀有孕,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太后笑眯眯看着宴霜清,仔细端详着她明艳的脸庞,目光从她圆润的肚子上一闪而过。 她关切地问道:“身子可还好?是否需要请太医看看?” 宴霜清起身,轻声答道:“多谢太后娘娘挂念,臣妇一切都好。” 太后听着她嘴上说无事,但看到她挺着的大肚子,想到她有孕期间,丈夫却在前线,也觉得甚是可怜。 她连忙吩咐宫女搬来软垫,让宴霜清坐下休息: “你这孩子啊,也是不容易。定北侯在前线为国征战,你啊,也莫要太过担心,好好养着,别累坏了身子。” 宴霜清面露感激地看着太后:“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妇定当小心谨慎,不负太后娘娘厚望。”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祁母:“老妹妹啊,哀家看你这媳妇端庄贤淑,新婚不久便有孕,你啊,确实好福气,令人羡慕啊。” 祁母连忙谦虚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论起福气啊,您才是最让人羡慕的啊。圣上处事圣明,又待您极孝,皇后娘娘亦是温厚纯孝,看这生辰宴,儿孙满座,气派恢弘,古往今来,少有人能比拟啊。” 太后被这一番吹捧逗得哈哈笑出了声。 她摆了摆手:“老妹妹啊,你这张嘴啊,就是讨喜。来人啊,给两位赐座。” 宫女们连忙应声,引着祁母和宴霜清到下首靠前列的位置坐下。 祁母与宴霜清再次行礼谢恩后,方才缓缓坐下。 至于骆夫人—— 她紧跟着祁母与宴霜清之后进了大殿,可太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便给她赐座,让她退下了。 两家前后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加上之前宫门口的纠缠,新仇旧恨,她心里如何好受? 待落座后,骆夫人听着周围夫人们的议论,心中更是如同吃了柠檬一般: “瞧瞧,祁家不愧是祁家啊,架子可真大!之前进来那么多家,太后娘娘何曾有过这般温和问候?” “是啊,又是操心小辈的肚子,还对着祁老夫人叫‘老妹妹’……太后娘娘可是以姐妹相称啊,真是羡煞旁人了!” “就是啊,这祁家,真是圣眷不衰啊……不是听说,定北侯前线……似乎是有些异常么?” 听到这里,骆将军心中一动,压低声音继续道:“可不是嘛,听说前线战事不利,是因着主帅贪功又想尽快回朝,这才……欸,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哦?竟有此事?”另一位贵妇故作惊讶地问道。 其实她心中早已知晓一二,只是不敢明言。 现在听到八卦,更是竖起耳朵来求证。 骆将军夫人故作迟疑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 “这消息在京城都传遍了,空穴来风,必有因啊!” 第144章 周珲献礼 此言一出,四周的贵夫人们纷纷流露出或是惊讶,或是了然,或是不满的表情。 一位年纪轻些的夫人忍不住开口:“这……若是流言为真,今日太后娘娘对祁家这般善待,来日战报传来,岂不是……” “哼,明知犯下大罪,还能若无其事地来参加太后的生辰宴,试图讨好皇家,若是被反噬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有人讽刺道。 骆将军夫人见众人开始附和,更加得意起来:“欸,估计是圣上顾及太后娘娘凤体,未曾明言其中曲折。不然,早就把他们拒之门外了。” “只可惜了,太后娘娘一片慈心,却是被辜负了。” “祁家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脸面来参加这样的盛会?” 这话一出,周围的贵妇们纷纷点头称是。 当然也有几位贵妇面露难色,她们虽然对祁家的近况有所耳闻,但碍于太后的面子,并不敢公开议论。 “太后娘娘自有她的考量。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各位,还是谨言慎行吧。”一位年长的贵妇轻声提醒道,“马上宴会便要正式开始了。” 骆夫人冷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反驳,却见周围人似乎被说服了,纷纷转移了目光,正襟危坐。 她心中有些不高兴,但想到之前宴霜清未曾反驳她怀疑祁家礼物寒酸的猜测,还是不由得期待起后面的献礼: 哼,她定要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好好揭穿这祁家的假面! 就在这时,太后似乎察觉到了殿内的异样气氛,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 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贵妇们立刻闭上了嘴。 太后并未过多言语,随着宴会的进行,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献礼环节。 太监总管高声唱和:“献礼环节开始,请诸位大人、皇子公主们上前献礼。” 首先起身的是皇后,她身着华丽的凤袍,端庄大方。 “母后,儿臣精心挑选了一对翡翠玉如意,愿皇祖母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说着,她命侍女将一对晶莹剔透、雕工精细的玉如意呈上。 太后接过玉如意,笑容满面,连声夸赞:“皇后有心了,这玉如意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件。” 紧接着,皇上的胞弟瑞亲王也站了出来,他手持一把镶嵌宝石的扇子,笑容可掬。 “母后,这是儿子送您的礼物!这把扇子不仅材质珍贵,扇面上还绘有百子图,寓意皇家子孙满堂,繁荣昌盛。” 说着,他轻轻展开扇子,只见扇面上果然绘满了形态各异的孩童,栩栩如生。 太后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她虽然贵为太后,但渴望大孙子的心和民间的老妇并无不同。 她接过扇子,连夸瑞亲王有心,还不忘对着宗室几个新妇“催生”,惹得一个个纷纷红了脸。 紧接着,皇上的异母妹妹,宁馨公主也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太后娘娘,儿臣献上南海珍珠一串,愿太后娘娘芳华永驻。” 她恭敬地将木盒递上。 太后打开,一串圆润珍珠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臣婿知道您喜爱品茶,特地命人从江南采集了今年的明前龙井,愿娘娘品茶之余,亦能享受那份宁静与雅致。” 宁馨公主得驸马向着太后抱拳行礼,将一盒茶叶呈上。 …… 随后,各种奇珍异宝、书画古玩纷纷呈现于众人眼前。 其中,不乏有海外进贡的奇珍、名家手书的墨宝,以及各地特产的美食佳肴,让人目不暇接。 随着献礼环节的深入,大殿内的气氛愈发高涨。 这时,二皇子周珲缓缓起身。 他眼神自信,显然对即将献上的礼物信心满满:“皇祖母,孙儿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愿为皇祖母生辰添彩。” 太后因着此前已看了太多珍贵的礼物,加上沉疴未愈,到这时已没多少精力了。 但毕竟是自己喜爱的孙儿辈,太后听到周珲的话,倒也勉强打起了精神:“哦?那皇祖母可要好好看看,珲儿给皇祖母准备了什么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周珲示意侍从们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抬上前来。 侍从们鱼贯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近两米高的玉佛。 那佛像雕工细腻,栩栩如生,连发丝都清晰可见,每一道纹路都透露出匠人的精湛技艺。 更难得的是那翡翠通体翠绿,毫无瑕疵,在佛像头顶处还有些透光,在烛光照耀下,佛像顶部仿佛散发着圣光,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大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都被这尊大佛的非凡气势所震撼。 “天哪!这玉佛竟然如此巨大,玉的质地又如此纯净,简直如同天外来物一般!” “是啊,看这雕工,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瑕疵,这得是多大的手笔才能打造出来啊!” “如此珍贵的礼物,可见二皇子对太后的孝心之深。” …… 但周珲的礼物并不仅仅于此。 紧接着,四名身强力壮的侍从抬着一个巨大的卷轴,缓缓步入大殿。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为首的两位侍从轻轻扯开捆着卷轴的细绳,展开卷轴。 后头的两位侍从则是带着卷轴,往身后延展。 待到卷轴完全展开,那两位侍从已走出了殿门。 这卷轴,竟然有接近十米! 周珲拱手:“皇祖母,这是孙儿为您手抄的经书,以及这尊玉佛,孙儿已请清宁寺方丈亲自开光,愿皇祖母得佛祖庇佑,无病无痛,寿比天齐!” 此言一出,大殿内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叹。 第145章 禁足解除 “这……这是二皇子亲手抄写的经书吗?”一位大臣惊叹。 “二皇子竟然亲手抄写了这么多经书!这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了他的心血啊!”一位老臣颤抖着手,仿佛要亲自验证这些经书的真实性。 “而且看这字体,苍劲有力,气韵生动,简直是书法中的极品!二皇子不仅文才出众,武艺高强,连书法也如此了得,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下这般纯孝,真是类父啊!” 就连夫人们也纷纷议论起来:“看来二皇子为了这次献礼,真的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是啊,这样的礼物,不仅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意和诚意啊!” “太后娘娘真是好福气,有圣上这样圣明的儿子,又有这样一个孝顺又出色的孙子。” …… 在一片惊呼赞叹声中,周珲心中得意,面上却愈发谦逊温和。 看得周围的大臣夫人们,愈发感叹其有皇室贵胄风范。 而太后看到那四人抬的手抄经书时,也忍不住直起了身子:“珲儿,你是说,这经书是你亲手所抄?” 周珲闻言,恭敬地站直身体,目光坚定地望着太后,回答道: “回皇祖母,这经书确是孙儿亲手所抄。” “孙儿深知皇祖母信佛,平日里也常诵经祈福,正值父皇令儿臣在家静心,特地静心抄写了这部经书,愿皇祖母福寿安康,也愿我平昌国泰民安。” “也正是通过抄写这经书,孙儿只觉得心中的浮躁都去了大半,方才领悟父皇的苦心,也更知道皇祖母为何如此看重佛家。” 太后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轻轻点头,语气中满是赞许:“珲儿,你有心了。” “这玉佛与经书,不仅珍贵无比,更是你的一片孝心所在。皇祖母非常喜欢。” “更难得的,是你真正领悟了佛家真谛啊。皇祖母也替你感到高兴。” 周珲面上流露出孺慕之情:“皇祖母谬赞了。您若喜欢,孙儿日后为您天天抄写。” 太后本就喜欢这孙儿,此刻看到对方这般成熟懂事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情不自禁地开口:“珲儿,日日抄写便不必了,你事务繁忙,何况这抄书多了到底伤手,祖母怎么舍得乖孙,受这般罪呢!” 周珲摇了摇头:“皇祖母,为您抄书是孙儿的福分,怎会是受罪呢?孙儿得皇祖母这般慈爱,能做些小事让皇祖母开心,孙儿再高兴不过了。” 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开口:“我听闻,珲儿你虽未娶正妃,但府中的良娣已经有孕?” 周珲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是的,皇祖母,再过约莫两月,您就能看到重孙了!” “子嗣繁茂,好,好啊!”太后笑得更加开心了,忍不住冲着皇帝开口,“哈哈,好啊,好啊!皇儿,你真是得了个好儿子啊!” 圣上望着自己亲生母亲这般高兴,又见周珲得了众人赞誉仍不骄不躁,应当是吸取了教训,于是顺水推舟道: “母后既对此礼如此满意,朕心甚慰。” “既如此,今日之后,珲儿便重新上朝,为朕分忧吧。” 周珲面上却并无喜色:“谢过父皇。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 “哦?”皇帝挑了挑眉。 周珲恭敬行礼:“前几日,宫中提及母妃身体不适,需居宫中静养。儿臣今日见母妃脸色似有好转,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可否令母妃到外处走走散心,说不定对病情有益?” 此话一出,皇帝还未有反应,德妃便连忙假惺惺地跪下:“珲儿,你不必如此。母妃,母妃身体有恙,还是需要多静养,你莫要在……你父皇面前多说。” 一句话说得婉转千回,那双妖娆的狐狸眼更是好不可怜地低垂着,时不时轻瞟一眼端坐其上的皇上。 那明明委屈却故作端方的模样,足以让多少男儿软了心肠。 便是在场的一些贵妇,也忍不住掩面感叹。 皇帝面上也适时地露出一丝心疼:“德妃,你尚未病愈,先起身吧。” 顿了顿,他又开口:“德妃教养珲儿不易。既如此,便允了珲儿一片孝心吧。” 德妃闻言,喜出望外,连忙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臣妾谢皇上隆恩,谢太后娘娘慈爱!珲儿能有今日,全靠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栽培与厚爱。” 说完,她又接连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皇上听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而后又语重心长地对德妃说道:“德妃,你与珲儿今日之举,朕十分欣慰。日后切记,后宫之中,更应注重德行修养,以身作则,为后宫嫔妃树立榜样。” “珲儿虽懂事了许多,但到底年少,仍需不断磨砺,方能成大器。你作为母亲,责任重大,望你能时刻警醒自己,不负太后与朕的期望。” 德妃闻言,心中更是激动不已,连忙叩首谢恩:“臣妾谨遵皇上教诲,定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以报圣上与太后娘娘的恩德!” 皇帝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德妃起身。 皇家一番其乐融融的画面,让在场之人也纷纷露出赞叹的神色。 宴霜清冷眼看着周珲和德妃装模作样的表现。 这两人,禁足之后,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过也不奇怪。 周珲向来是会装模作样的,不管私底下多么龌龊,面上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还是挺能唬人的。 不然,她上辈子哪怕使再多的劲儿,也不可能把他拱上太子之位。 王德妃身为其母,虚伪的本事照样不少。 可惜了,今日到底是太后生辰,她不好出手,便先让他们得意几日吧…… 而坐在一旁的祁母,看着这看似温馨,实则虚伪的场面,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那声音虽轻。 却恰好落入了德妃的耳中。 德妃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正是祁母。 对方留意到她的目光,甚至当场翻了个白眼! 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悦: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哪里都有这祁家泼妇的份! 她可是未来的太后,这人竟然还敢嘲笑她! 于是待皇上与太后的交谈告一段落,德妃终于按捺不住,转向祁母问道: “祁老夫人,方才本宫谢恩之时,听到您那一声啧,可是对臣妾有何不满吗?” 第146章 宴会争执 祁母抬眼望向德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几分深意。 她淡淡道:“不满?这怎会呢,应是德妃娘娘情绪激动,一时听岔了。” “哦?老夫人方才闹出的声音不小,本宫耳聪目明,却是难以忽略啊!”德妃冷哼一声。 祁母面色不变,反唇相讥:“德妃娘娘平日的本事自是不小的。只是您方才也说了,大病未愈,出现幻觉了,也尚未可知啊!” “何况,方才圣上才夸赞德妃娘娘端方得体,您确定,要与老身再就此事,纠缠不休吗?” “你……”德妃一时气结:这人的意思,是想说她年老昏聩,傻了不成? 但祁母说的话不错。 她刚刚借着皇儿,给皇上留了一些好印象。 若是马上便与臣妇吵架,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 更何况,这祁家的镇国将军夫人是出了名的不要脸皮,对峙之时,要是当众撒泼,她如何应对? 心中知道不宜再起纠纷,可看到祁母那副对她不屑一顾的脸,她心中到底不平。 转头看了眼正陪侍在太后和皇上身旁的周珲,她眼睛一转,涌起一股想要炫耀的冲动: “珲儿这孩子,真是没让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失望。也罢,本宫虽然嘴笨了些,好在有这么个好儿子,想来后面定有好福气!” 她本以为可以在祁母面前炫耀一番。 但没想到祁母却不接她的招。 “哦?德妃娘娘说得倒是有道理啊。”祁母故作认同地点点头,“德妃娘娘,多亏了二皇子和他的良娣,您现在得以享受德妃的尊位,也无需受累处理宫中那些繁琐的事务。想来长此以往,还能有更大的好待遇呢!” “这样的福气,却是老身不配了!” 德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她万万没想到,祁母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她的挑衅。 而且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对她品级变动的嘲讽。 而周围的夫人们见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则暗暗为祁母的机智与泼辣叫好。有的甚至还偷偷笑了。 德妃见状,更是觉得颜面扫地,心中那股不爽愈发强烈。 而宴婷婷坐在德妃身后,虽然装着鸵鸟,很是低调的样子,可实际一直时刻留意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当她听到祁母的讽刺,见德妃吃了瘪,心中便立刻盘算起了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讨好德妃。 她眼珠一转。 计上心来。 决定出面帮德妃出头。 “祁老夫人。”宴婷婷故作不解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温婉,“婷婷以为,不管是贵妃还是德妃,封号均是圣上所赐,是臣妇需恭敬对待德主子娘娘,不是吗?” “何况,今日还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宴,您这样对待圣上的爱妃,岂不是让皇室难堪?” 祁母闻言,反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又是这个宴婷婷。 做了良娣还不安生,成天的阴魂不散! 但她这个跳蚤再怎么蹦跶,在她这个看惯了妖魔鬼怪的老婆子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只是,这小丑虽毫无威胁,可看着却也心烦,还是需要好好收拾一二。 想到过往的种种恩怨,祁母冷冷一笑:“慎良娣此言差矣,老身不过是随口一问,何来让德妃娘娘难堪之说?” “莫不是,这德妃的尊位,独居一宫的待遇,在两位眼里,竟成了羞辱不成?” 不等两人开口,她便一脸义愤填膺地想要起身:“若是如此,那老身到是要和太后娘娘禀告了!太后娘娘与圣上皆是宽宏之人,但也绝不能容得这等白眼儿狼猖狂!” “你……”宴婷婷没想到这祁母三言两语便倒打一耙,又回想起当日被抓奸,祁母重重威逼之下,她的窘迫,脸色涨得通红。 “你什么你?”祁母施施然地继续,“慎良娣,身为皇室中人,更应注重言行举止。” “老身痴长你几十岁,又是朝廷一品诰命,便连慎良娣你的一个尊称,也拿不到了?” 宴婷婷自然知道这祁母不是好惹的。 被对方一怼,脸色微变。 她迅速调整情绪,微微鞠躬:“老夫人,刚才是婷婷过于着急了,可这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我虽为晚辈,但见有不平之事,自当挺身而出。” “德妃娘娘乃我婆母,她被为难,我岂能坐视不理?倒是老夫人您,嘴下,还是留点德吧。” 而她这话一出,就迅速被祁母找到了把柄。 “婆母?”祁母轻蔑一笑,“慎良娣慎言啊。你可并非皇家的正经儿媳,不过是谨郡王的一个低位妾室,得叫德妃为主子娘娘。” “更何况,纵然是以民间的规矩,妾室也能喊婆婆,德妃娘娘也并非是你的婆母……慎良娣,您这是把皇后娘娘放到什么位置了?” “我、我……”宴婷婷瞬间就被她噎到了。 她一时语塞,找不到解释的话来。 的确,正经来说,皇后才是她的婆母。 只是德妃才是周珲的生母,两人母子之间感情深厚,岂是皇后这个名义上的嫡母能比的。 更何况,现在可是当着德妃的面,她自然是把德妃当做她的婆母。 而祁母此时又上前一步,步步紧逼,抓住她话里的把柄不放:“老身与德妃娘娘之间并无恩怨,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而慎良娣你,身为皇室成员,应当明白何为皇室规矩,何为尊卑有序。” “当日圣上赐你慎的封号,便是希望你谨言慎行,怎么今日,还是乱了规矩?” 宴婷婷被祁母一番话说得脸色铁青。 “这……” 她咬紧牙关,思索了很久,才不甘示弱地反驳道:“祁老夫人,你……你说的不对,我、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维护皇室和谐。” “皇后娘娘是臣妾的婆母,德、德妃自然也是……而老夫人您,倚老卖老,对娘娘不敬,还反倒污蔑我乱了规矩?” 祁母冷笑一声,目光如炬:“良娣真是伶牙俐齿,但可惜用错了地方。” “你若是真有心维护皇室和谐,就该以身作则,恪守规矩,而不是在这里与人争强斗狠。” “今日之事,乃长辈之间的事,本就不是你一个小辈应该插手之事!” “现在你却偏要插上一脚,岂不是失了皇室应有的修养?” “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出阁前便放纵肆意之人,当了良娣,也难改那习性!” 一连串的话。 马上把宴婷婷说得哑口无言。 而且把她指责的一无是处,本来是没她的事的,现在倒是惹火上身了! 宴婷婷被祁母一番话,弄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努力想要反驳,却在祁母凌厉的眼神和刁钻的话语之下连连败退:“你你……我……” 第147章 引发不满 周围的宾客们见状,也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私下议论起来。 德妃听着宴婷婷“仗义执言”,结果三言两语便败下阵来,心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宴婷婷,想讨好她,她能理解。 可这本事没过关,画虎不成反类犬。 被别人揪着痛处猛打,一下子就失了分寸…… 真是太丢人了。 但毕竟祁母的话句句在理,她即便是作为德妃,也无法反驳。 而此时太后与皇帝一番深谈之后,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女眷聚集之处。 只见她们或站或坐,议论纷纷,虽然声音不大,可在这偌大的宫殿之内,显得格外吵闹。 尤其是对于尚未病好的太后,本就受不了过多噪音,见状,更是不满,只觉得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被吵得更加头疼了。 “咳——” 她轻咳了两声,那咳嗽声虽轻,却仿佛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瞬间让大殿内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皇帝的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他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目光如炬地扫向那争执的源头。 德妃、宴婷婷与祁母等人正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看到这几个人,皇帝不怒反笑: “怎的,爱妃好兴致啊,聊得倒是热火朝天,连朕和母后都顾不上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紧接着—— 女眷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德妃更是一下子瘫倒在地,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苍白一片。 她看着皇帝,期期艾艾地开口,试图解释:“陛下,臣,臣妾并非……臣妾……” “——说不出来是吗!那刚才怎的如此健谈?!”皇帝不耐烦地打断,“朕今日在此为母后庆生,本应是喜庆祥和之日,尔等却在此议论纷纷,成何体统?!” 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你们可知,这是对太后的大不敬!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太后生辰宴上如此放肆?!” 女眷们吓得瑟瑟发抖,头埋得更低了,生怕成为圣上的怒火发泄对象。 而矛盾的焦点,原本争执的双方——德妃、宴婷婷与祁母等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低下头。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宴婷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颤抖着声音解释道:“皇上息怒,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太后,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直接把茶杯里的水泼到了她头上。 宴婷婷被滚烫的茶水正泼中了脸,却动也不敢动,茶叶渣顺着发丝落到她的鬓角和鼻梁处,显得狼狈不堪。 被皇帝这样一吓,她马上就打起了哆嗦,嘴唇发白,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祁母见状却突然挺身而出,决定先发制人。 声音虽不高,却字字清晰:“皇上,既然慎良娣说不出来,那就让老身来禀明圣听吧。” 圣上挑眉,示意祁母继续说下去。 祁母缓缓开口,语气中既有委屈也有坚决:“老身本不欲多言,以免扫了太后娘娘的雅兴。” “但适才,先是德妃娘娘忽然指责老身对她不敬,老身诚恳地说明并非如此,德妃娘娘本以沉默表示认同了。” “结果,这位慎良娣,不知为何突然与老身争执,还说老身对她的婆母不敬。” “老身虽年迈,却也知礼仪廉耻,何况按宫中规矩,怎么算,皇子的正室和妾室的正经婆母也只能是皇后娘娘。” “老身顾及规矩,不敢认同慎良娣言行,故而激动了些。在此,老身亦是斗胆请皇上做主。” 德妃被这泼辣的祁母参了一本,瞬间脸色大变,急忙辩解: “皇上明鉴,臣妾与祁老夫人之间确有误会,但臣妾绝无对太后不敬之意。方才争执,实属无心之过。” 宴婷婷也赶紧跪下,语气急切:“皇上,妾身只是见德妃娘娘受委屈,一时情急,想要为德妃娘娘说句话,并非有意冒犯任何人。” “何况,这嫡母和生母皆为母,妾身此言,也不能算错啊……” 祁母听闻德妃与宴婷婷的辩解,不屑道:“德妃娘娘与良娣可真是情深意重,只是这情急之下,说的话却也忒不中听了些。” “老身年迈耳聋,竟不知何时得罪了二位,引得二位如此大动干戈,竟然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来找老身的茬?” 德妃也是深知这祁老夫人胡搅蛮缠的劲。 众目睽睽之下跪着为自己辩解已是难堪至极,若是这祁老夫人再撒泼打诨…… 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德妃只能尴尬道:“误会…都是误会……” 而祁老夫人当然不会就此放过:“若真是误会,何须言辞激烈至此?” “老身虽不才,但也知‘有理不在声高’,二位这般争执,岂不是让人误会我祁家不懂规矩,失了礼数?” 而皇帝注意到德妃宴婷婷与祁母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开口斥责:“行了!又吵起来了是吧!今日太后寿辰,你们是来贺寿,还是来添堵的?” 见这几人还想开口,他也懒得多说,转头看向皇后:“皇后,你是后宫之主,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吧。” “是。”一旁的皇后起身行礼,看向德妃,面容冷厉,“德妃,今日乃母后生辰,你本应知书达理,却因些许误会,先行挑衅镇国将军夫人。你这等行为,可曾将宫规记在心里?” “珲儿纯孝,为你挣得的脸面,却因着你的鲁莽,一朝尽丧,你可对得起他?” 德妃本来还想反驳,可听到皇后提及自己的儿子,心中也不禁后悔起来: 是啊,本来珲儿这般争气,今日本该是他扬眉吐气的日子。 可就因为他的母亲一时冲动…… 德妃顿时眼里有了水光:“皇后,是,是臣妾的错,臣妾太过冲动了……” 见德妃态度诚恳,皇后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宴婷婷: “慎良娣,你作为晚辈,更应尊重长辈,在太后生辰宴上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自你入二皇子府以来,你屡屡犯下过错,是当真以为,皇室会对你纵容至斯吗!” 第148章 皇后出面 宴婷婷闻言,吓得立刻跪下磕头,额头紧触地面:“皇后娘娘,妾身,妾身并非有意如此……” 皇后眉毛一挑:“怎么,慎良娣的意思,是本宫污蔑你不成?” “妾身不敢!”宴婷婷吓得连忙摇头,见此情形,只得认错。 可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让在场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口不对心。 宴婷婷心中也确实是不服气。 在她看来,今日之事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明明是祁母先对着德妃不敬,她为了讨好周珲的母妃,才仗义执言。 结果现在又把这事归成她的错。 真是恼人! 更何况,此前那些,也算不得是她的错啊! 和二皇子私下会面被撞破难道是她愿意的吗?她甚至为此丢了正妃的位子啊! 偷偷下药给宴霜清也是她罪有应得。只是她棋差一招,反而被抓住了把柄……但她迟早会报复回去的! 越想,宴婷婷心中越是不平,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些脸色。 德妃看着,简直要被这个不争气的蠢货气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在这里摆脸色! 想到自己为了宴婷婷肚子里的孙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收拾烂摊子,她心中不禁暗暗发狠: 这样的女人,真的配当她的长孙的生母吗…… 她心中闪过无数个阴暗的念头,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福身行礼,对着皇后小心翼翼地求情,语气中带着不甘与无奈: “皇后娘娘,此次是臣妾不是,实是近日宫中琐事繁多,心中烦闷,这才与镇国将军夫人言语间有了些冲撞,还望您宽恕。” “至于慎良娣……她不知详情,见臣妾与人起了争执,以为臣妾被欺负,才掺和了进来。皇后娘娘,臣妾回去以后定会好好教育她的!” 说着,她暗暗踩了宴婷婷的手一脚:“慎良娣,你也说两句。” 宴婷婷自幼娇生惯养,被德妃那鞋跟子一脚踩在向来精心保养的手上,一下子痛得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拼命忍住想要发出哀嚎的冲动,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痛楚和泪意: “妾身,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在太后生辰宴上多嘴,有失礼仪。妾身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听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皇上一眼。 见对方面无表情,只是一只手按着眉心,便知他此刻已经完全不耐烦了。 皇后看着德妃对着她哀求的目光,想到对方虽为宠妃又诞下皇子,但对她也向来还算恭敬…… 又想到自己毕竟没有嫡子的事实…… 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她扫视过二人,威严道:“德妃,你虽贵为四妃之一,却也不能失了妇德,忘却了后宫应有的和谐之道。” “至于慎良娣,你年轻气盛,更需时刻提醒自己,尊重长辈,方能赢得众人之敬。” “今日之事,依照宫规本宫本应重重责罚你二人,但今日乃太后寿辰,宫中不宜见血,也不应当有哭声,念及太后慈心,又逢喜庆之日,本宫也不做重罚了。” “回去以后,你二人将宫规抄写二十遍,长长记性。若是后续再犯,叠加此次必当重责,绝不轻饶!” 二十遍? 德妃和宴婷婷齐齐瞪大了眼睛。 毕竟,这宫规可是长得很,抄一遍便需要至少五日,还得是全身心投入,除了用餐睡觉其余时间都用来抄书才行。 而且还不能有写错一个字,否则,整页纸便废掉了,只能重写! 最重要的是,德妃和宴婷婷自小喜欢的都是歌舞,晓事以后学的都是如何获得主君宠爱的技能。 对于写字……仅仅是勉强不算狗爬的水平,写字速度更是奇慢无比。 皇家见惯了好字,这要是过了数个月,呈上去给太后和皇上看到了她俩这作品,会不会觉得她们心有不满,故意如此? 想到这里,不由得纷纷面露难色:“皇后娘娘,这……” “怎么,犯下这等大错,抄书也不愿意吗?”皇后脸色顿时冷了。 德妃哪敢再多说,何况她也知道皇后着实是留了情面才仅仅是罚她抄书的。 她连忙摇头:“皇后娘娘,臣妾谢过您的宽宏。” 宴婷婷见到德妃都服软了,也只能咬着牙谢恩。 “既如此,你们回去便开始抄写吧。” 皇后说到这里,语气稍缓。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太后,似乎在寻求她的意见。 太后微微颔首,眼中却藏着深邃:“皇后处置很是妥当,哀家没有意见。” “德妃、慎良娣,你二人应当好好各自反省,往后需更加和睦相处,莫要让这等小事扰了皇室安宁。” 德妃与宴婷婷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不甘与妥协,再次行礼,齐声答道: “臣妾遵旨。” 此刻,皇后又将目光转到了祁母这里。 祁母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 毕竟,德妃和慎良娣都被罚了,她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明白此时不宜再闹。 更何况,虽然对于此事,她是大家认定的苦主,但到底也是冒犯了太后生辰宴。 祁母知道皇后因着自家儿媳与她的亲女交好,才好心留了些时间让她先开口,自然不会辜负皇后的美意。 她连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太后娘娘、圣上、皇后娘娘,虽是无妄之灾,但老身亦知今日之举有失体统,给太后娘娘的寿宴添了堵,老身于心有愧,自请责罚。” 说完,她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歉意。 “夫人着实深明大义!”皇后有些感叹地开口,旋即看向太后,“母后,您看……” 太后对祁母还是有几分看重的。 毕竟,她见惯了宫里勾心斗角,一个个后宫嫔妃笑意盈盈,背后各种诡谲手段层出不穷。 京城官员的后院虽没有这般夸张,但到底大家还是都习惯了掩藏自我,戴着面具待人。 猛地出现一个大大咧咧、心机不深但是心思赤诚的祁母,太后自然是觉得甚是难得。 更重要的是,祁母是祁家的人。 就算皇室暗地里对祁家多有忌惮,她和皇儿偷偷使了不少手段,想尽办法让他们人丁稀薄,家族式微。 但面上,到底还是要高看几分的。 平时更是没少特意优待于祁家。 这既是表达皇室对有功之臣的厚待,也是让其木秀于林,与其他勋贵臣子孤立开的谋算。 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摆了摆手道:“老妹妹在哀家面前,何必这样小心呢。当年先帝曾与哀家说过,祁家功高,只要不是谋反叛国这类十恶不赦的大错,有什么不能宽容的呢。” “何况只是在哀家的寿宴上,图个喜乐,有些小争执这等小事,哀家也知道你的性子就是这样风风火火,何必苛责呢?” 祁母听到这里,脸上马上笑了:“太后娘娘大度宽容,老身感激不尽。” 而宴霜清却是在一旁,眼神顿时肃然了些。 第149章 继妹献礼 太后的话看似是宽容又体贴,可三言两语,便把祁家推上了火堆上。 看着周围人嫉妒又羡慕的不善目光,宴霜清只觉有股凉意涌上心头。 更何况,什么叫除了大罪,其余皆可宽容? 只有那等威逼皇室的权臣,才会如此行事!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古往今来,多少皇帝顾及自己的名声但又害怕臣子功高震主,便是用的这等手段? 故意说些甜言蜜语引得功臣愈发骄纵,惹得民怨沸腾以后,顺势“含泪”将昔日的功臣全家抄斩…… 又想到上一世,祁家惨烈的下场…… 不行,她得想些法子,让皇室投鼠忌器! 实在不行…… 宴霜清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眸,掩藏住内心的波澜。 而殿内,太后还在维持着她宽和慈爱的形象。 她转头对着皇帝,语重心长地说:“皇儿啊,虽说你身为天下之主,更应关注治国平天下这些前朝之事,后宫更多由皇后做主。” “可你到底也是这宫院的主人,也要注重调和后宫,后妃女眷有德,方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皇帝点头,神色凝重:“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皇后更是连忙请罪:“母后说的是,儿臣日后定当约束后宫,绝不让今日之事重演!” 太后轻轻抬手,示意宴会继续进行,她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行了,皇帝,皇后,你们的本事哀家清楚,也只是提醒一二罢了。” “今日哀家寿辰,不宜让这些小插曲败了兴致。”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神色间透露出对太后的尊敬:“是,母后。” 太监总管李公公见状,连忙高声唱和,声音尖细而清晰:“献礼环节继续,下一位——” 德妃心中暗自思量,她知宴婷婷在禁足期间为了能在太后寿辰上有所表现,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孙儿日后的体面,也为了稍稍抹去些今日的污点,她决定主动向太后推荐宴婷婷的寿礼: “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相告。慎良娣在禁足期间,为了能在您寿辰上献上一份心意,特意精心准备了一份寿礼。臣妾觉得,这份寿礼定能让您满意。” 太后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她目光转向宴婷婷,挑眉道:“哦?是吗?那哀家倒要看看,慎良娣为哀家准备了什么寿礼。” 宴婷婷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没有被怪罪,也算逃过一劫,心中更是感激德妃的解围。 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前,双手恭敬地呈上一方精心刺绣的绣帕。 “太后娘娘,这是妾身特意为您亲手绣制的绣帕,愿您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太后身旁的侍女接过绣帕,呈到太后面前。 太后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面上竟流露出一丝哀伤:“欸……” 看见太后的反应,有人忍不住开口:“太后生辰,便只送了一方绣帕?未免太过寒酸了些吧……” 其余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是啊,虽说良娣位分俸禄低微,但献礼这等大事,谨郡王也没有贴补一二嘛?” “难怪太后娘娘这般难过,这慎良娣虽是妾室,但到底也算是她孙儿的女人,结果竟然这般不孝!” “谨郡王龙章凤姿,文质彬彬,奈何有这般拖后腿的良娣和母妃……” 德妃听了简直是如坐针毡,特别是听到那句“拖后腿的良娣和母妃”,差点没忍住痛骂出声: 宴婷婷坑人是宴婷婷没本事,与她何干? 她可是珲儿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对他不利! 算了,她就不该心软,为了孙子替这蠢货开口! 想到这里,德妃看向宴婷婷的目光愈发不善,却发现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 德妃心里不由得有些期盼:难道……这绣帕另有乾坤? 事实也确实如同德妃所想。 只见绣帕之上,正是江南春光好景色,山水灵动,草木葱茏,春花烂漫,栩栩如生。 太后看着绣帕上的绣图,目露怀念: “这绣的是哀家出生之地的景色啊,哀家依稀还记得,当年在这溪水旁嬉戏的样子。” “还有这绣法,灵动自然,是江南独有的手法。”她顿了顿,又轻抚着绣图,感慨道,“想当年,哀家也曾学过这江南刺绣,只是岁月匆匆,如今已生疏了许多。” “慎良娣,哀家看来,你的绣技虽然与江南绣娘还有差距,但在京城之中,已是难得。” 宴婷婷见太后这般反应,很是得意。 毕竟,她和魏采岑为了嫁入皇宫,可是做了很多准备。 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日后能讨得太后欢心,硬是逼着她学了江南刺绣。 虽然因为她实在无心于此,绣技平平,但心意最为可贵,不是吗? 宴婷婷心中暗暗感叹魏采岑的先见之明,面上却很是谦逊地躬身回应: “太后娘娘,这江南刺绣确实独具匠心,易学难精。妾身学了许久,才学会了些许皮毛,远不及太后娘娘当年一二,但都是妾身的心意, 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眼太后,见她此时神情怀念,才又故作温婉道: “妾身知道,太后娘娘的故乡正是江南苏地,故而特意寻来了苏地之人请教,定了这绣样。希望这幅绣帕能为您略解乡愁。” 第150章 霜清献礼 太后虽然因为刚才宴婷婷的行为,对她心有芥蒂。 可见宴婷婷为了她的生辰,精心准备了这么多,又见她年岁不大就肚子滚圆,面庞更是青涩,心中的不满也消散了大半。 太后微笑着称赞道:“嗯,不错,你有心了。哀家若是没记错,你名唤婷婷,对吧?” 宴婷婷见太后这般和蔼地与她说话,更是问起了她的名字,心中不由得大喜,面上也带了些红晕:“是,妾身乃宴家嫡次女,宴婷婷。” 太后点了点头,苍老的手抚过绣帕:“这绣帕,绣工和选材这些尚在其次,哀家最欣慰的,却是这其中的心意。哀家看得出来,珲儿和你是真正记挂着哀家,确实难得。” “婷婷,你年岁不大,又为我皇家怀了龙孙,虽然有时行事鲁莽了些,但到底心是好的,这便很不错。” 旋即,她又看向周珲:“珲儿,你与婷婷也算是珠联璧合了,日后啊,你也要多管教好家中的女眷和子嗣。若是有空,便带着婷婷,来哀家的慈和宫看看吧。” 周珲闻言,立刻出列行礼:“是,皇祖母。孙儿定当在这后院之事上用心谨慎,也谢谢皇祖母允我和婷婷,来叨扰您。” 说完,他不忘给了宴婷婷一个眼神,目光里满是温情。 宴婷婷心中更是欢喜。 毕竟,这自从嫁入周珲的二皇子府以来,因为这‘谨郡王’的名头或多或少与她有关系,加上德妃总是想尽办法找她的错处,她可是好久没被周珲这般温柔地对待了。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有了些自己成了周珲放在心里的女人,而不是被他意把玩的宠物的感觉。 宴婷婷心里高兴,面上就更是喜气洋洋,连忙俯身行礼,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娇嗔,还趁机换了自称: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婷婷只是略尽孝心,能得太后娘娘喜欢,实乃婷婷的荣幸。” 太后倒也没有在意这小小的礼节问题,依旧笑呵呵的。 德妃见宴婷婷哄得老太后这么高兴,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这蠢货终于争气了一会儿,真是难得。 她也不是傻子,当然趁机附和两句,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太后娘娘说得是,珲儿向来孝顺,自幼就想着皇祖母,慎良娣与他朝夕相处,自然也时刻挂念着太后娘娘的慈恩。” 太后听言更是满意,毕竟在她看来,德妃的解释可以说是毫无漏洞。毕竟,宴婷婷一个小姑娘,能对她的过往这般了解,又恰到好处地挠到了她的痒处,这只能是因为周珲的叮嘱。 更重要的是,这也贴合了她心里对儿孙孝顺的期盼。 她的目光中满是欣慰:“好,好。你们二人都起来吧。今日哀家寿辰,能收到你们如此珍贵的寿礼,哀家很是高兴。” 随着太后的这番话,宴席上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起来。 大臣命妇们也都恭维了一番太后,又对宴婷婷送上的礼物夸赞了一番: “这绣工确实不错……” “我看太后娘娘也很喜欢呢。” “是啊,不得不说,这慎良娣确实在绣艺上胜人一筹……” …… 宴婷婷听着众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心中得意。 想到这里,她故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静坐的宴霜清。 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与得意。 仿佛在说:“看,我还是比你更得宠。” 宴霜清面对继妹的挑衅,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心情悠哉悠哉地拿了个糕点,看着场上舞女的表演,好不享受的模样。 这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气得宴婷婷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很快,她便故作姿态地开口,对着宴霜清问道:“大姐姐,听闻你也为太后娘娘准备了寿礼,能否让妹妹和在场的各位一饱眼福呢?” 宴霜清回过神来,看了宴婷婷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淡然。 对于宴婷婷的挑衅根本毫不在意。 只见她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女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呈上,声音平静无波: “臣妇霜清,所备的同样是亲手绣制的一副绣品,愿以此略表孝心,望太后娘娘笑纳。” 这时一位宗室妇人,轻笑一声,对着身旁的夫人小声玩味道: “哟,这两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都选了绣图作为寿礼。” “只是慎良娣的绣艺我们已是领教过了,栩栩如生,美不胜收,更是别出心裁,贴心又暖心。” “至于这位定北侯夫人嘛,过往向来听闻的是她温婉贤淑,持家有道,可却未曾听说在女工上有何非凡之处,今日这一比,怕是要被妹妹比下去了。” 一旁的夫人听了也是点头,小声道:“可不是吗,连寿礼都能撞了,也不知道这两姐妹是感情不好还是太好了,今天啊,可有好戏看了。” 宴婷婷听到这里,更是暗自得意。 仿佛已经看到了宴霜清因技艺不如自己而尴尬出丑的画面。 毕竟在她印象里。 这宴霜清,根本就没有半点绣艺可言。 而她的绣帕,可是得到了太后的盛情夸赞呢! 这可怎么能比?! 于是她更是故作关切地看向宴霜清,道:“原来姐姐准备的也是绣图,那妹妹也是十分期待了。” 顿了顿又道:“妹妹相信,你的绣图定有独到之处,只是这绣图嘛,技艺和心意,缺一不可。” “不过姐姐向来名动京城,做什么事都是数一数二的,想来这刺绣,也定不会差的。” 宴霜清淡淡一笑,没有把宴婷婷捧杀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不过是个笑话。 她只是轻轻说道:“妹妹言重了,霜清自知才疏学浅,不敢与妹妹的绣艺相提并论。” “霜清送上的绣图,不过是霜清的一片心意,不敢妄称什么第一第二的。” 而就在这时,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他看着宴霜清,抚了抚下颌,威严的声音中难得带着几分期待: “定北侯夫人,你这绣图,可是当日所说的那般?” 皇帝的话语落下,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宴席上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宴婷婷的脸色更是顿时微微一变。 她没想到圣上竟会对宴霜清的绣图如此感兴趣。 一时间。 心中的得意与挑衅化作了难以言喻的不甘。 宴霜清点了点头:“正是,皇上,臣妇幸不辱命!” “好!好!好!”皇上忍不住脱口而出。 太后见皇帝这般期待和高兴,也忍不住起了几分兴趣: “既然皇帝也如此期待,那就快让哀家看看这寿礼的庐山真面目吧。” 宴霜清微微欠身行礼,道:“臣妇遵旨。” 说完,她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凝翠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盒呈上。 “凝翠,铃蓝,且将这图卷缓缓展开,让诸位一观。” “是,夫人。” 凝翠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卷轴两端,而铃蓝则在一旁辅助,两人动作轻柔而协调。 “咯吱——” 随着卷轴缓缓展开,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响在室内回荡。 众人的呼吸似乎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第151章 江山作绣 终于,当那幅绣图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一阵低低的惊叹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天哪——” 那绣图长宽近两米,是罕见的大作品。 更难得的,是它壮丽又不失秀美—— 正是平昌王朝的疆域图! 绣图之上,北地的山川、江南的溪流、西边的戈壁、东边的海岛…… 城池和村落的布局错落有致,或依山傍水,或位于平原之上,边疆线上的城墙巍峨,塔楼高耸,仿佛能听见那远古的战鼓声。 更为别具匠心的,是宴霜清还特意用最能代表当地特色的景色融入了疆域图之中:有翠绿的山峦、蔚蓝的水域、金黄的麦田、银白的雪山…… 一眼望去,仿佛将平昌王朝四季的美景都凝聚在了这一方尺幅之间,让人不禁感叹“江山如此多娇”。 更令人惊叹的是,绣图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无论是山间的云雾缭绕,还是水面的波光粼粼,都绣得惟妙惟肖! 在这样壮阔的绣图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毕竟,在场的人见多识广,精美的绣图并不稀罕,可谁曾见过,女儿家刺绣的功夫,竟也能如此气势磅礴、恢弘万千! 一位向来不苟言笑的老臣须发皆白,看着这幅绣图,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细细打量着那幅疆域图,越看,眼中的水光便越为明显:“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未完整地见过这片土地的模样。” “这就是我等为止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的平昌啊!美!真是美不胜收!” 另一位木讷些的官员却是一本正经地和旁边的同僚讨论着: “吾观这东南一带的疆域情况,大体与放在府中的地志图记载并无不同。管中窥豹,有此神图在手,我等更能了解平昌疆域内不同地域的分布情况,对于后续朝廷决策亦能更加有的放矢!” 一旁,几位年轻的官员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而后院的女眷们,并不关心这疆域图背后的政治意义,她们更多的,是从另一个角度欣赏着这幅绣图: 张府的二夫人,身着华丽的织锦长裙,看着图上细腻的针脚,赞叹道: “真真是巧夺天工!这绣法之精妙,怕是连宫中御用绣娘也难以企及。” “瞧瞧这山川的层次,云雾的缭绕,还有那城池的轮廓,无一不透露出定北侯夫人的高超技艺,相比之下,慎良娣的绣品却是要逊色几分了。” “何况,一个是江南一隅的景色,一个是平昌的秀丽江山,格局上已是落了下乘。也难怪,毕竟身份不同……” 宴婷婷听到周围人这般赞叹宴霜清的绣品,隐隐还有拉踩之意,原本的得意荡然无存。 她恨恨地望着宴霜清那幅令人赞叹不已的疆域图绣品,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真是没想到。 她这个姐姐,竟然能有这般好绣技! 宴霜清不是自幼学习管家算术这类俗务,不应该是个只知道处理琐事、俗不可耐的人吗? 上次秀了琴技把她名冠京城的才女闺蜜比了下去,这次更是显摆起了她的女工,轻易就将她的绣帕给比了下去! 这个可恶的家伙,哪来的时间会这么多东西?明明宴霜清未出嫁前的闲暇时光,应当不是在哄她,就是在为她和她的母亲准备礼物才对啊! 难道是宴霜清私底下偷偷找人学了,就等着阴她一把? 可恶!她招谁惹谁了,就要被这么个心怀叵测的姐姐欺负到底! 宴婷婷简直恨得牙痒痒,看着那幅绣图,恨不得上前把它扯坏,酸气直往头上冲。 站在一旁的林青苑—— 她一向自诩才高八斗,有情有义,又自认是宴婷婷的闺中好友,见此情形,心中自然为了自家好友不平。 更何况…… 想起上次宴霜清那曲《铁马吟》一出,她被震慑当场跪下…… 在那之后,虽然她凭着更进一步的琴技和几首自作的诗词稍稍挽回了名声,可却在京城贵妇里留下了一个“浮躁冲动”、“难堪大用”的坏名声。 若不是她早早定有婚约,怕是会因此彻底没了好姻缘! 但即使如此,原本对她印象颇佳的未来婆家,也因此态度冷了不少…… 不管是为了宴婷婷,还是为了自己,林青苑都认定了自己必须帮忙将这宴霜清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想了想,她轻移莲步,走到宴婷婷身旁,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刻意为之的语气说道: “这幅绣图的确是不错,让人叹为观止。只是,可惜啊……” 旁边有人好奇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啊,此图美则美矣,却少了新意。更何况,这疆域情况,祁二少夫人身居后院,如何得知?想来是借助夫家得了原图,依葫芦画瓢罢了。” “相比之下,慎良娣的绣帕虽技艺未及此图高超,但胜在别出心裁,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的。” 林青苑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显然对林青苑的这番话持保留意见。 宴婷婷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她心里感激林青苑的及时相助,脸上也恢复了些许光彩。 于是轻轻拍了拍林青苑的手背,以示谢意,然后转头看向宴霜清,道: “姐姐,青苑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这幅绣图固然精美,但似乎确实少了些创新之处。” “毕竟绣图再好,若不能融入自己的情感与创意,便如同死物一般,了无意趣。” 宴霜清面对林青苑和宴婷婷一番质疑,目光毫无波澜。 果不其然,宴婷婷这番话刚刚落下,便引来了一位年长的大臣的反驳: “慎良娣此言差矣。这绣图灵动自然,显然只有深爱这片土地之人,方能绣制如此奇妙的作品。” “更何况,平昌土地便是最为珍贵重要的,便是最具生机的,又怎能说是少了意趣呢?” 众位大臣听了,纷纷称是:“对啊!”“对啊!”“对啊,怎么能说寡淡呢!” 宴霜清静静地露出浅淡的笑容。 毕竟,若说女眷还会吹毛求疵,可对于大臣们来说,这幅疆域图清晰精准,便于借此处理政务,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圣上和太后来说,这些也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更在意的东西。 而她,早就想好,也体现在绣图之中了。 想到这里,宴霜清并未直接开口反驳宴婷婷的话。 而是转过头,对太后和皇帝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妇这绣图,除了这疆域图外,还另有玄机。请容许臣妇当众展示。” 太后看了眼很是期待的皇上,和蔼一笑:“那便劳烦你这孩子了。” 宴霜清再度行礼感谢后,转头吩咐身旁的凝翠和铃蓝: “凝翠,铃兰,将绣图翻转。” 二人领命,小心翼翼地翻转了绣图。 那一刻—— 整个宴会厅仿佛都静止了。 第152章 吹毛求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幅绣图的背面。 只见背面并非空白,而是一条五爪金龙环抱着两颗硕大的寿桃,金龙的轮廓与正面的平昌江山图完美吻合,明明是两幅绣图,却完美地融入到了一幅作品之中。 “双面三异绣!” 一位懂行的工部臣子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撼与敬畏: “此技法难度极大,即便是江南,也仅有寥寥数位资深的绣娘能掌握,且最多只能绣制团扇大小的作品。” “如此大幅的绣作,实乃微臣生平罕见!定北侯夫人,当真是才艺卓绝!” 太后本就对疆域图十分满意,此刻见到了这出乎意料的惊喜,宴会以来一直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她的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哀家出身苏浙,自认也曾是绣作大家,但今日见了霜清的作品,才知什么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此等技艺,真乃国之大幸!” 而皇帝凝视着宴霜清呈上的那双面三异绣,准确来说,是那条环抱着寿桃的金龙,有些出神。 宴霜清适时补充:“金龙送寿,愿我平昌亿万年,圣上御极亿万年,太后福寿亿万年!” 皇上顿时哈哈大笑。 他听着宴霜清讨巧的话,又看见绣图之上,金龙环抱寿桃,栩栩如生,与正面的平昌江山图相映成趣,不禁龙颜大悦! 他拍了拍手中的龙椅扶手,笑道:“祁二夫人,朕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你这双面绣技,真乃巧夺天工,不仅技艺超群,更难得的是那份对家国山河的深情厚意。真乃祁家的骄傲,更是平昌女子的典范!” 宴霜清闻言,微微欠身行礼,声音中带着谦逊与感激: “谢太后娘娘和皇上隆恩,臣妇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能得皇上如此赞誉,实乃三生有幸。” “臣妇愿以此技,为皇上、为太后娘娘、为平昌的百姓,献上更多的祝福与祈愿。” 太后望着宴霜清那谦逊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更加满意。 她笑着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快,把那个锦盒拿来,赐给霜清。” 宫女领命,迅速取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锦盒,步伐轻盈地走到宴霜清面前,双手恭敬地奉上。 宴霜清见状,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 “太后娘娘,这……”她抬头望向太后,眼中闪烁着询问的光芒。 太后摇了摇头,扬了扬下巴:“霜清,你打开。” 宴霜清有些疑惑,但看着太后鼓励的眼神,便依言轻轻打开。 只见精致的礼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各式绣花针—— 每一根都闪烁着寒光。 透露出不凡的质感。 “霜清,哀家知你绣艺超群,这盒子里的一套绣花针,是哀家师傅当年赠予哀家的极品之物。” 太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追忆与感慨,“哀家年轻时也曾痴迷于绣艺,只是岁月不饶人,如今绣艺已大不如前,这套针也便闲置了下来。” 宴霜清顿时这是什么意思,她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与感激: “太后娘娘,这……这太贵重了,臣女何德何能……” “孩子,你无需多礼。” 太后打断了宴霜清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慈爱与鼓励。 她继续道:“哀家看你绣艺非凡,心中甚是欣慰。” “这套针在你手中,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哀家希望你能再接再厉,莫要辜负了这身好手艺。” 宴霜清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手里的绣花针。 太后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得不收了。 宴霜清眼眸流转,有了决断。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坚定而有力:“臣妇定当铭记太后娘娘的教诲,用心传承这门手艺,不负娘娘厚望。” 一旁的宾客们见状,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低声议论着宴霜清的才情。 而坐在不远处的宴婷婷,看着宴霜清手中的锦盒,心中的嫉妒再一次如同野草般疯长。 而一众命妇见状,眼中闪过各异的情绪,有的真心祝贺,有的则暗暗计较。 其中,一位身着云锦长袍,头戴繁复珠饰的妇人,见骆将军夫人在一旁,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凑到她身旁,煽风点火: “诶呀,太后娘娘这赏赐真是对这定北侯夫人极为看重了,竟然把自己亲手用过的绣花针赏给了她,这份荣耀,真是令人艳羡呢。” 另一位贵妇闻言,目光微闪,附和道:“可不是嘛,这等荣耀,怕是咱们这些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她顿了顿,又抱胸故作姿态道:“这绣图真是绣得极好啊,这龙身威武,龙头雄壮,就是这龙目……”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引人注意。 骆将军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绣图中龙目的方向。 看到那龙目有些黯淡呆滞,顿时眼睛大亮。 她有意放大了音量: “这绣图着实难得,只是为何那五爪金龙的双目,似乎……” “哦?双目如何?”先前的妇人见骆将军夫人已经明白过来,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有意捧场道。 骆将军夫人大声开口:“这五爪金龙如此威武,可龙目却黯淡无神,使得这金龙虽形体威风凛凛,却并无神情,未能完全展现出皇室的无上威严。” 她轻轻摇头。 语气中带着几分挑剔和感叹:“只得其形,却无其神,可惜,可惜啊……我见这绣技堪称巧夺天工,怎会有如此的百密一疏呢?莫非……” 她有意想引导大家认为这乃是宴霜清故意为之。 也确实有人这么想了。 可更多的人,却是就事论事。 旁边一位稍显年轻的贵妇,听后微微皱眉,插话道: “这绣图本就是精巧之物,能在这么大幅的作品上施展双面绣法已是难得。” “况且那金龙之眼,或许是为了配合针身的纤细,特意做得含蓄些,也未可知。” 但骆将军夫人却是不依不饶:“话虽如此,但既然是呈给太后的寿礼,自然应是极致完美,否则怎对得起‘极品’二字?” “这美中不足,白玉微瑕,却是让人可惜。” 几人争执的声音大了些,自然也让端坐上位的皇上和太后听到了。 皇帝和太后闻言,眉头微蹙。 目光随即落在宴霜清所献的绣图之上,仔细地审视起来。 片刻之后。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遗憾: “嗯,确有此事。不过,能有此等技艺,已属难能可贵。” 皇上却是敲打着桌面,沉吟不语。 第153章 画龙点睛 坐在皇帝身旁的德妃,心中顿时暗自窃喜。 她深知皇上的性子。 说的好听,是渴望长生久视、心怀大志、严格待人; 说的难听,就是追逐长生、好大喜功、刻薄寡恩…… 这宴霜清就算费了再多心思又如何? 能令皇上高兴,却未能让皇上完全满意,无疑是扫了皇上的兴致。 现在他嘴上没说,可心里早就有了意见。 那她自然是要把这“意见”进一步加深的了! 毕竟,这幅绣图之前让她儿子周珲的礼物都黯然失色,让她心中颇为不快。 “圣上说得是,定北侯夫人的才情确实令人钦佩。只是,这绣图既然是呈给太后的寿礼,自然应当力求完美,这差了一点,确实可惜了。” “依臣妾看来,不如去请来资深的绣娘,画龙点睛,也未尝不是一桩佳话呀!” 德妃的声音柔和而得体,却暗含机锋。 坐在另一侧的皇后,目光深邃,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她心中明了。 德妃这番话,看似在夸赞宴霜清,实则是在暗中挑拨,意图让皇帝对宴霜清心生不满。 思及此,她不禁生出几分担忧。 于是眉眼一抬,对上宴霜清的视线,无声地给了宴霜清一个眼神提示,示意她冷静应对。 宴霜清自然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都为这幅绣图的美中不足而惋惜之时,宴霜清突然再一次开口,声音坚定而清晰: “太后娘娘,圣上,诚如德妃娘娘和诸位夫人所言,这龙目确实并未存神韵。此乃臣妇有意为之。” 德妃和骆将军夫人闻言大喜,刚想开口“添补”两句,却听见宴霜清再度开口: “金龙未见真龙,自然无神。而今二龙相见,臣妇不才,愿现场画龙点睛,以成就此图最后一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现场改动? 这宴霜清好大的胆子! 须知这私下准备和当场可是两码事,若是中间修改更正太多,必定会引发贵人不耐。 更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保证不会弄巧成拙? “定北侯夫人,这绣图已很是完美,画龙点睛万一不慎,成了画蛇添足可怎么办?”一位大臣忍不住出声质疑。 “是啊,若是改得不好,岂不是更添笑柄?”另一位大臣也附和道。 皇上手上敲打桌面的动作却是停住了:“定北侯夫人,你,可有信心?” 宴霜清微微一笑,心知圣上已经动心,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臣妇愿全力为之。” 皇后知道宴霜清不是骄狂的性子,这番开口,必是胸有成竹了。 何况,宴霜清此举虽冒险,却也是她展现才情的绝佳机会。 想到自己的女儿向来与宴霜清交好,皇后轻轻开口:“母后,圣上,定北侯夫人既有此心,何不让她一试?或许,真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太后闻言,也觉得颇有意思,便点头应允:“好,你这孩子,那便试试吧。正巧,哀家也想看看这绣花针重现的样子。” 宴霜清当即拿出太后赏赐的绣花针,让丫鬟穿上金线。 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手持绣花针,开始在金龙的双眼周围穿梭。 绣花针在她的指尖跳跃,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误。 不过寥寥几针,五爪金龙的双眼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稍显含蓄的龙眼,在她的巧手下渐渐变得深邃而灵动,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最令人惊叹的是,当宴霜清绣完最后一针—— 五爪金龙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仿佛真的有了灵魂! 烛光照耀之下,金龙仿佛活了过来,鳞片熠熠生辉,威风凛凛。 万分生动! 就在她完成那画龙点睛之笔,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后,整个大殿内先是陷入了一片不可思议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 静了一瞬后—— 马上爆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真是神了!那双眼睛,就像真的有了生命一样!”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那金龙的眼睛,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是啊,之前还觉得这双眼睛无神,现在看来,简直是点睛之笔,让整个绣图都活了起来!” “真是奇迹!定北侯夫人的技艺,简直是出神入化,我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绣艺!” “没错没错,那金龙仿佛随时都能腾云驾雾,直冲云霄!定北侯夫人,真是太厉害了!” …… 连绵不绝的惊叹与议论,让整个大殿瞬间沸腾起来。 就连那些平日里对绣艺不甚了解的武将们,也纷纷投来惊叹的目光,他们虽然不懂绣艺的精细与复杂,但那份生动与传神,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在一片赞叹声中,之前那个故意吹毛求疵的夫人,此时也没了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幅绣图,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找出宴霜清的破绽,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眼光独到。 却没想到。 宴霜清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技艺! 将一幅原本略有瑕疵的绣图,变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杰作! 这还让她说什么! 此时就连端坐在高位的太后,见了宴霜清这种本事,目光炯炯,满是惊喜与赞赏。 这活了几十年老人家转向皇帝,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皇帝,您看这金龙,经过定北侯夫人这寥寥几针,真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腾云驾雾,遨游九天!定北侯夫人的技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闻言,也仔细端详起那幅绣图,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毫不吝啬赞赏道:“好好好!定北侯夫人的才情,真是令朕大开眼界。” 宴霜清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柔和而谦逊:“太后娘娘和皇上过誉了,霜清不过雕虫小技,能得如此赞誉,实乃霜清三生有幸。” 太后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第154章 众人反应 太后转头看向圣上,面上还带着残留的激动神色:“皇帝,定北侯夫人如此才情,应该大加赏赐才是!” 皇帝的目光里也皆是赞赏:“母后所言极是,这等才情,应该加以重视!” 说着他转向宴霜清道:“定北侯夫人,朕记得上次你拒绝了朕的封赏,只要了几匹好布,说是为母后准备寿礼所用。” “今日看来,这赏赐反而是让朕得了好处啊!“ “朕向来主张赏罚分明,既然如此,这次便两功并为考虑,双倍奖赏于你。” 但宴霜清却是谦逊地行礼:“圣上,能为太后娘娘祝寿,这已是皇恩浩荡,臣妇不敢贪言有功。” 太后笑着反驳:“你这孩子,谦逊过度也不是什么好事,有功自然要赏,你受着便是!” 宴霜清故作犹豫了一会儿,再次行礼:“圣上与太后的厚爱,臣妇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金银财宝,自然必不可少,可与你功劳相比,倒是显得轻薄了些。相比之下,母后,或许再给定北侯夫人一个封号诰命,更为妥当?” 太后点点头:“皇帝所言甚是,哀家没有意见。” 旋即,她又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祁母:“老妹妹,你这是找了个好儿媳啊!可惜了,若是早些知道……哀家却是想和你,抢上一回!” 随着皇帝和太后的赞赏之声落下。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而作为宴霜清的婆母,祁母自然是与有荣焉。 她先是故作着急地回应太后:“太后娘娘,老身这个好儿媳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得来的,您可不能跟我抢啊!” 成功逗得太后笑不绝口。 旋即,她四周打量着在场的人,语气看似谦逊,实则满满的都是炫耀: “欸,清儿不过就是人长得端方大气了些,性情温柔机敏了些,才华多了些,能耐强了些罢了!也并非这般好!” “能得太后娘娘和圣上这般夸赞,我祁家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众人私底下恨不得齐齐翻起白眼。 还受宠若惊? 你这架势,简直恨不得炫耀得全平昌,人尽皆知吧! 但就算心里疯狂吃柠檬,面上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周围的夫人们还是纷纷一脸真诚地夸赞起来: “祁老夫人却是太过谦虚了,这样的好儿媳,真是堪称完美无缺啊!” “真是了不起啊,定北侯夫人不仅人长得漂亮,绣艺更是了得,连太后和皇帝都赞不绝口,真是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嘛,我家那儿媳要是有定北侯夫人一半的才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婆婆,看到这场景,心中满不是滋味。 她看了眼正在为她小心翼翼地布菜,像是个鹌鹑一样的儿媳,很是刻薄地嫌弃道: “你看看人家定北侯夫人,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才情,得太后与圣上如此看重。” “而你呢?整天就知道好吃懒做,懦弱无能,也不见你学点什么,真是让我失望。” 儿媳闻言,心中一阵委屈。 她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婆母,我……我也想学些什么,可……每天请安奉茶,伺候您和夫君,我……” “——住口!” 婆婆打断儿媳的话,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你这是在怪我吗?谁家的儿媳妇不需要做这些,偏就你娇气,还敢跟婆母顶嘴!” “再说了,你若有心,哪里找不到时间学?” “回去把《女则》抄上十遍给我!” 儿媳被骂得不敢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婆婆的责备。 看着祁母这般骄傲的模样,又想到刚才祁母和宴霜清亲密地坐在一块,恍若亲生母女的样子。 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不禁暗自吐槽自己的婆母: 说要她像宴霜清一样做个十全十美的好媳妇,可她的好婆母怎么不学祁老夫人,做个善待儿媳的好婆母呢…… 什么锅配什么盖,凭什么嫌弃她呢…… 但即便是委屈,她的心里也到底还是十分佩服宴霜清。 毕竟此等超凡的绣艺,她是拍马也追不上。 被众人夸赞羡慕,倒也是应当且正常的。 而此时的二皇子周珲,坐在一旁,眼神却时不时地偷瞄向被皇上和太后簇拥着的宴霜清。 那目光中既有垂涎之色,又夹杂着几分不甘与懊悔: 这宴霜清…… 还真是了不得。 竟能得到皇祖母和父皇如此盛赞! 还能得到朝野群臣和贵妇们的认同! 这般才貌双全,又能带来好名声的女人……本该是他的! 想到这里,周珲看着温文尔雅的脸上,带了一种不太合适的阴暗。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有些不忿,又有些饥渴。 但一个转眸,便又看到宴婷婷那张愚蠢至极的脸蛋,此刻因为嫉妒而显得格外难看。 再思及她一次次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场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烦躁: 宴婷婷简直就是个蠢货加废物,简直一事无成! 害得他也跟着颜面扫地! 周珲心里直骂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当初怎么就被宴婷婷的美色给迷住了,还傻到在婚前跟她搞在一起,结果被人当场抓住,把好事都给搅黄了。 还因此给父皇留了个“贪图女色”的坏印象,只得了个谨郡王的位子。 还有这个“谨”的封号……他可是未来的太子爷,竟然和一个小小良娣的封号成双成对,简直是令他颜面尽失! 他啐了一口。 骂自己不够沉得住气。 如果当初能忍一忍,先娶了宴霜清为正妃,再寻机会和宴婷婷成就好事,那岂不是能享尽齐人之福,娥皇女英,皆入怀中? 到那时,今日的风光与得意,又怎会轮到祁家那个老泼妇? 若是那样,如今站在荣耀之巅,接受众人羡慕的,就该是他和德妃了! 想到此处,他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疼痛,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周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被得意所掩盖。 没事! 虽然今日祁家风光无限。 但他还有一记绝杀未出! 那是一个……足以让祁家万劫不复的招数,一旦他将其抛出,就能让祁家为他们的嚣张付出代价。 思及此,他轻轻抚了抚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更加阴冷的笑容。 第155章 前线军情 下一瞬,周珲轻抬眼皮—— 不动声色地向身旁侍立的小太监递了个微妙的眼神。 小太监心领神会,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大殿之上。 皇上龙颜大悦,正欲金口玉言,敲定此次对宴霜清的封赏: “定北侯夫人这番绣艺,实在不凡,既然母后也认同朕的意见,那封赏一事……” 他还未说完,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即将溢出的喜悦氛围。 紧接着,一名尖细嗓音的太监高声传报: “报!” “前线紧急军报,先锋骆峰求见!” 这一声喊——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原本喜庆祥和的气氛骤然凝固,变得紧张而压抑。 皇上的话被突然打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严肃。 他下意识挥了挥手开口:“既如此,那便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皇上的命令,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 紧接着,一名满身尘土,神色严峻的将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只见他的铠甲,身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发丝凌乱不堪。 而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紧张,看着皇上的神情里满是悲意。 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情况不顺啊! 大殿内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名将士。 联想起此前京城广为流传的流言,不论是大臣还是宗室,或是女眷,都在心中暗自揣测着前线究竟发生了何事。 更有些担心会否真如流言所说,异族已将大军包围,异族南下之路就在眼下,竟会让这名将士如此急切地赶来报信。 众人注视着的这位将士不是别人,正是—— 骆峰。 因长途跋涉与激战之后的疲惫,他前行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 他才刚跨过大殿的门槛,正欲行三跪九叩之礼:“末将骆峰,拜见……” 皇帝看着骆峰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揣摩,恐怕战事不利,否则……如何会做出这般败军之将的样子? 但此等战事不利的消息,当然不适宜在此时公之于众,否则将引起朝廷大乱! 于是他轻咳一声,抢先开口: “骆峰,长途跋涉,辛苦你了。你先去修整一下,待母后生辰宴过后,前线之事,朕已再与你详谈。” 言罢,皇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左右侍从上前,以体面之由,让骆峰先行退下,待整理仪容后再行禀报。 但骆峰却似未察皇上之意,膝盖一曲,重重跪倒在地。 他声音沙哑:“陛下,末将骆峰,有紧急军情上报!” 皇上眉头微微皱起,旋即松开。 他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温和和体谅:“骆先锋,朕说了,你先去沐浴清洁,稍作休息一番。” “你是朕的将士,朕,向来不会亏待忠心的臣子!” 骆峰闻言,身形未动,有些犹豫地望向皇帝,正要开口,却被一旁一直静默观察的周珲打断。 周珲站起身,衣袂轻扬,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他行了礼,语气真诚地说:“父皇,前线军情,无论好坏,皆是国之大事,不如就此告知大家。” “在场的诸位,皆是我平昌的忠臣佳妇,儿臣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等情况,他们定会为父皇尽忠,与我朝共进退,同舟共济。” 言罢,周珲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很是客气地拱手表示敬意,成功收获了众人信服地回礼。 见状,周珲嘴角含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的这番话,既显忠诚,又暗含挑拨。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在突然严肃的氛围下,众大臣纷纷思索起来: 这莫不是…… 前线出了大事。 以至于皇帝不敢当众公开军情现状? 好在有二皇子开口帮忙转圜。 毕竟,若真有坏消息,自然早知道早应对,更为妥当。 再看这二皇子周珲殿下,虽后院混乱不堪,但或许也只是因着没有正妃,缺少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掌管后院所致。 但在政事方面,目前来说,这二皇子还是颇为正道的。 出于局势考量,众臣闻言,纷纷起身,或跪或拜,齐声高呼: “臣等愿为陛下分忧,为国家尽忠,万死不辞!” “为国家尽忠,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 众臣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都轻轻颤动。 而女眷们也纷纷行礼,几位宗室的王爷、公主、驸马们亦是行礼。 言下之意,一方面是对皇上宣誓忠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皇上不要隐瞒最新军情之意。 一旁的祁母,看着周珲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却是十分不屑。 “这二皇子,可真是会做戏。”祁母凑到宴霜清身旁,声音压得极低,满是不屑。 “明明就是他想要借骆峰之事,让满朝文武都听见,好彰显他的‘宽厚’与‘公正’,却还装出一副体贴皇上的模样,呵,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而宴霜清站在一旁,听着祁母的吐槽,目光流转,心中暗自思量。 渐渐地,她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皇室对祁家的忌惮,她并非不知。 朝中对于北地异族的妥协,以金钱换和平的策略,前世今生,她都已司空见惯。 而今,这一切—— 似乎都在朝着一个她不愿面对的方向发展。 “母亲,二皇子如何尚在其次……”宴霜清的声音细若蚊蚋,“骆峰做出这般颓唐消极的模样,若是他所言正对上了此前流言,这对我祁家,却是甚为不利啊!” 宴霜清的语气里充满了焦虑。 毕竟,若是骆峰坐实了此前的流言,将前线战事不顺的责任都压在祁泽霆身上,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也不好对祁家有所宽宥。 更何况,依着老皇帝的性子,他本就忌惮祁家功高盖主,这般大好良机,他怎会错过? 她越想,心中不祥的预感便愈发浓烈,甚至浮上了脸。 祁母听了宴霜清的话,亦是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焦急:“这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地看向宴霜清,却见儿媳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 第156章 前线遇挫 “清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动了胎气?” 祁母焦急万分。 宴霜清轻轻摇头:“母亲,我无碍。” 她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抚母亲,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得难以牵动。 祁母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深知宴霜清的性格,若非真的万分不适,绝不会露出如此神色。 “莫要瞒我,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若真觉得不适,我们即刻禀告太后,寻个由头先回去休息。” 然而,宴霜清却轻轻拉住了祁母的手:“母亲,不可。若惊动太后,只怕会引来更多的猜忌与麻烦。” “更何况,若真是被我不幸言中,我们总归在现场,才能更好地应对。” “母亲,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祁母眼中满是心疼:“可你这般模样,叫母亲如何放心?” 宴霜清强忍着小腹的微微不适,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母亲,此事背后之人可谓是煞费苦心了,提前数月便传来流言,还收买了泽霆周围的将士。”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若我没有猜错,圣上定会答允二皇子将军情公开的请求。一则,二皇子和众人这般请求,若是依旧讳莫如深,必会让人怀疑君上不信任臣下。而另一方面……” 祁母闻言,眉头微蹙,连忙追问:“另一方面什么?” 宴霜清的目光中露出忧虑: “另一方面,您想,若真是好消息,夫君年纪轻轻便已是侯爵,再往上升,可就是公爵了。” “而父亲身为镇国将军,本就是世袭的一品公爵位分。皇上会放心祁家有两位公爷吗?” “相反,若是并非好消息,甚至……是个坏消息,众目睽睽之下,正值太后生辰宴会,皇上下令惩罚,可谓是,名正言顺。” 祁母听罢,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眼中的担忧更甚。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时无法言说,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仿佛要借此来平复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片刻后,祁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忧虑。 “清儿,你是说……泽霆他……” 在祁母担忧的眼神中,宴霜清没有继续开口言语,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果不其然。 很快,事情有了决断。 皇帝看着这跪倒一片的大臣,眼神复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目光缓和了几分,却难掩其中的深沉。 “众卿家忠心可鉴,朕心甚慰。既如此,骆将军,你便说吧,让朕与众卿家一同听听,前线究竟如何?” 骆峰身子一颤,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怆: “陛下,末将有罪,前线战事遇挫,让北地异族趁虚而入。”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细细道来。 “今年北地异常寒冷,加之旱灾肆虐,异族之人饥饿难耐,他们……他们便如同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向我平昌犯边。” “前线军情紧急,我军虽奋力抵抗,却不幸中了埋伏。” “末将本是主帅祁泽霆大人定的奇兵统帅,为了能让大军有机会撤退,我带领着一支精锐,硬生生地在敌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说到这里,骆峰的眼眶已经泛红,声音也开始哽咽: “但那敌军实在是太过凶猛,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奇兵几乎全军覆没,末将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醒来时,末将已是在边城的军医处。原是边城守军中的一位中将巡逻时发现了末将,将末将救回。”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随后继续说道: “可当末将问起大军时,那中将告诉末将,他并未见到大军撤退的影子!” “末将心中恐惧,生怕大军遭遇不测,又担心异族趁机南下。于是,该中将大人已派了大半军力守在末将突围之处。” “末将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只为将这一消息尽快告知陛下。” 说到这里,骆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大殿的地板上。 他跪直了身子,双手高高举起,带着哭腔哀求道: “陛下,末将恳请您,尽快派遣援军,或者考虑与北地异族议和。” “当前前线军力严重不足,而那异族……今年来势汹汹,更甚以往,若稍有迟延,后果难料啊!” “他们如今缺衣少粮,已近疯狂,若任由他们南下,平昌……平昌恐怕会生灵涂炭啊!” 话音落下。 大殿内先是一片寂静,只有骆峰的哭声在回荡。 但很快,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这北地异族竟如此猖獗!”一位大臣惊呼道。 “是啊,往年他们虽偶有侵扰,但从未像今年这般来势汹汹,现在看来仿佛是要与我朝决一死战!”另一位大臣附和着,眉头紧锁。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深邃,神色凝重。 他显然也被骆峰带来的消息震惊了,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 “骆峰,你所言可属实?” 骆峰跪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周珲此时站在旁边,目光锐利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骆峰,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与不满: “骆峰,本王记得此次祁泽霆前去北地,可是带去了足足十五万大军。” “怎的如今却只有你一人归来,还言及不见大军踪影?这到底是何原因?” 骆峰跪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二皇子殿下,末将……末将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京城。” “北地异族,凶残异常,他们今年因天灾人祸,饥饿难耐,已近乎疯狂。” 周珲步步紧逼:“骆峰,什么叫凶残异常,难道敌人凶猛,我军便都是软脚虾不成?” “你莫要找些轻飘飘的借口来搪塞本皇子。十五万大军,难道会平白无故消失了不成?你速速道来,到底是何原因!” 骆峰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末将……末将……” 第157章 居心叵测 “吞吞吐吐,这可不是我平昌武将的作风啊。哼,骆峰,你可想好了,你若不说,便是欺君之罪!” 周珲怒喝道,直视着骆峰。 骆峰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二皇子殿下,末将……末将并非找借口。” “今年北地旱灾和寒灾着实惊人,特别异族向来游牧维生,更是艰难。末将亲眼见着,那北地异族,今年已疯狂到以人为食的地步!” “我军虽奋勇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加之异族手段残忍,我军才……才落得如此下场。” 以人为食? 听见这个词,即便是皇帝,也震惊了。 只见皇帝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向骆峰:“你……你所言可属实?” 骆峰抬起头,虎目含泪:“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请皇上尽快决断,以免异族南下,危及我朝百姓。” 骆峰的话简直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众人人心惶惶。 尤其是当他提到北地异族疯狂到以人为食时,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后是更深的惶恐与不安。 “这……这怎么可能?!以人为食?!这是得有多饿?!” 骆峰低下头,声音沉重:“末将亲眼所见,那异族之人,先是奴隶中的老幼,随后女眷……甚至还按……口感,划分了三六九等。” 此言一出,大殿内更是不安。 命妇们掩口惊呼,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神色惊恐。 一位面容姣好的命妇突然站起身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 “按骆将军所说,那……那我们岂不是危在旦夕?异族若真的南下,我们如何能挡?” 她的话如同一枚石子投入人群,激起了更大的恐慌。 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可如何是好?我朝百姓岂不是要遭殃?” “是啊,异族如此凶残,我们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圣上,当务之急应当先派兵援助,再行议和,蛮夷之辈已经丧心病狂,我军,怕是难挡啊!” …… 在一片喧闹混乱中,周珲心中极为不满。 原因只有一个。 那便是骆峰并未按照他之前的叮嘱行事! 这个骆峰,他本想让他将大军覆灭的责任归咎于祁泽霆。 但骆峰却偏偏只提及了北地异族以人为食的事实。 真是坏了他的好事。 思及此,周珲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恶狠狠地瞪了骆峰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骆峰穿透,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骆将军,你方才所言,可真是字字珠玑。但是,我见你吞吞吐吐,是否还有未尽之词?” 骆峰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恭敬地回答:“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周珲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骆将军果然忠诚可嘉。只是,本皇子有些好奇,你为何只提北地异族之事。” “本朝将士如何,你却闭口不谈呢?难道战事不顺,便只是因为,敌人太过难缠吗?” 骆峰一听,心中顿时明了。 他心中一阵挣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末将……末将只是……” “够了!”周珲突然打断骆峰的话,“骆将军,本皇子不妨告诉你,目前只有你一个人传来情报。” “你说的话,必定是当前父皇和众位大臣决策的重要依据。” “但毕竟纸包不住火,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便是……咎由自取!” “按照朝廷律令,可按隐瞒军情,甚至是叛国罪名论处!” “到时候,你家中的男丁必然丢了性命,女眷也会进教坊司,就算是年迈之人,比如你母亲,也休想幸免!” 骆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二皇子殿下,末将……” 虽然已经背叛了祁泽霆和袍泽,故意泄露了平昌大军的军事部署,而大军现在没了消息,想来也是如最初的预期那样,全军覆没了。 但面对着皇上,还有曾经待他温厚的祁母,骆峰还是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没有如周珲所说,将罪责推到祁泽霆身上。 他想着,至少给昔日的恩人留个身后名吧。 可没想到,二皇子周珲竟狠毒刻薄至斯,不将祁泽霆打入深渊,誓不摆休!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按周珲的意思行事,他的家人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但如果,真按周珲那样吩咐说的话…… 骆峰迟疑了。 宴霜清站在大殿之上,听着周珲与骆峰的对话,脸色愈发凝重,心里沉到了谷底。 那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已经成真了。 让她根本无从冷静。 但在周珲与骆峰的对话中,她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滋味。 “母亲……”宴霜清压低声音,不安道,“周珲的意思,似乎是想把战败的责任归咎于夫君,恐怕,来者不善啊。” 祁母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这……这可如何是好?泽霆他一心为国,便是,便是此刻没了消息,北地荒凉,信使一时无法赶到也是正常。”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怎能让泽霆背负这样的罪名?” 宴霜清抿了抿唇,道:“母亲,我们得冷静应对。若朝廷真要将战败的责任推到夫君头上,您切不可冲动。” “只要圣上没有当场下令满门抄斩,您就不要轻举妄动。言语间也不要过多提及昔日祁家功劳,若可以,需麻烦您在太后面前,哭诉一二。” “霜清会留意此人话中的漏洞之处,一一反驳。总之,我们要主打一个‘拖’字诀,拖延时间,等到真正军情送到,自然迎刃而解。” 祁母闻言,眼中满是悲伤,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侥幸地开口: “霜清啊,那骆峰,我也见过几次,他可是泽霆十分信任的兄弟。” “当初他只是一个小兵时,家中俸禄微薄,又因寡母孀居在家,泽霆见他人才难得,还特意让我接济一番……” “逢年过节,他可没少上门拜访,便是你与泽霆的婚礼,他也是见证者之一啊!他怎么会……怎么会对祁家不利呢?” 宴霜清听到寡母二字。 眸光一闪。 她隐于人群之中,眼神飞快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周珲为何要特意提及骆峰的母亲? 原先她还有些迟疑,这下是彻底明白了。 宴霜清脸色愈发难看,看向周珲的眼神里恨意再无半点掩饰: “周珲……他这是想拿骆峰的母亲作为筹码,威胁他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第158章 扰乱军心 听到宴霜清这般解释,祁母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地看了站在大殿中央,看似风度翩翩却心怀鬼胎的周珲。 又看了一眼跪倒在地,在周珲说完话以后,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身形也变得有些佝偻,再无当初见到他时那般精神奕奕。 祁母心中剧烈地悲愤情绪涌起:“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刻薄寡恩,阴狠无耻……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母亲!”生怕祁母情绪过激之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宴霜清连忙打断她,摇了摇头,“当前正是关键时刻,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她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冰冷地打量着已经彻底没了武人脊梁的骆峰:“母亲,恐怕,我们的预感要成真了。” 她顿了顿,又道:“好在最近这段时日,我已提前做了安排,就算是最坏的情况……” 她咬了咬牙,脑海里回想起当初祁泽霆和祁安“大闹天宫”的场景: “我们祁家,也还会有人可以告诉泽霆,告诉世人。有些东西,不是不报,时候迟早会到!” 祁母看着宴霜清明明挺着大肚子,还在拼命筹谋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她正想开口说两句,却听见骆峰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果然,不出意料。 骆峰缓缓开口:“末将……末将还有话要补充。” 皇帝抬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周珲,随即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便说说吧。” 骆峰在此扣头称是。 此刻,他的声音略显颤抖,在此情景下,却不会让人觉得心虚,只是下意识地以为,他恐惧于周珲说的罪名,终于坦诚: “本朝将士,英勇无畏,一开始确实一度占据先机。直到……主帅他……他收到一封信后,神色便明显着急了许多,更是急着回朝。” “此次部署,末将和其他袍泽也曾禀告主帅,异族之人心思狡诈,之前又屡屡受挫,前方必然有诈。” “可主帅觉得我等太过胆小,坚持执行激进的行军计划……说实话,末将未看到大军,情感上自然是无法接受,可理智上……也明白这并不奇怪。”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周珲却是马上追问道:“骆峰,是什么信件,你知道吗?” 骆峰的神色显得极为为难。 他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上,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各异的众人。 又看了一眼周珲。 只见周珲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往一个地方偏去。 正是他昔日的恩人兼主帅,祁泽霆的夫人,宴霜清。 他看着宴霜清大着肚子的样子,又想到前些日子他们是如何期待着这个未来的侄儿降生…… 还有向来寡言冷脸的主帅,竟也会眼神温柔地亲笔给妻子写信…… 于心何忍啊! 可,周珲因为不耐烦,看着他的眼神已然很是不善,万一…… 骆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待到重新睁开眼,骆峰的眼神里已经是一片木然: “那信……是定北侯夫人有孕的消息,想来,应是祁家为了告知泽霆将军这一喜讯,才特意送来的吧。” 此言一出。 大殿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将宴霜清瞬间淹没: “什么,竟是因为一封家书,所以就急着回朝,中了奸计?!” “哎呀,这祁泽霆也太年轻气盛了吧!不过是妻子有孕这等小事,竟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身为将领,本应恪尽职守,为国家效力,却为了一个女人,置战争于无物,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大臣们群情激愤,对祁泽霆这种因私忘公的行为很是不满,更是失望。 而妇人们不好多说身为侯爵的祁泽霆,便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个当事人: “哼,要我说,这宴霜清也是个不省心的,夫君在前线浴血奋战,她却忙着邀宠,真是个狐媚子!” “就是啊,身为侯爷正妻,这么大的福分,便应恪守妇道,免去夫君的后顾之忧。结果,却在这关键时刻,用怀孕的消息来干扰夫君的心神,真是个红颜祸水,狐媚子!” “这行事作风,哪有半点正妻的端方?之前我还以为姐妹俩是天壤之别,原来……到底是姐妹啊!” 那些或是刻薄或是毒舌的话已然不少,而更令气氛推至高潮的,却是此次参军的军眷那边。 只见一位年纪不大的妇人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他记挂着他的妻子孩子,我们难道不记挂夫君吗?为了一己之私,让多少人家见不着……” “可怜我们这些军眷,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亲人能平安归来,如今……如今……”她有些说不下去,满脸悲愤地摸了摸身旁小男孩稚嫩的脸庞,“可怜我的儿啊,他……他才见过父亲几面……以后便见不到了!” 小男孩举着被他攥到有些潮湿,写着“甲上”的木牌,小小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母亲,见不到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拿了夫子甲上的评价,父亲说了会奖励我的。” “是孩儿,太贪心了吗?” 他有些恍然,抿了抿唇,把向来小心翼翼保管的木牌摔在一旁:“我,我不要奖励了,我就要父亲回来,可以吗?” 孩子孺慕的稚嫩言语,让在场不少人红了眼。 而他的母亲更是绷不住,紧紧抱着他便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军眷的愤怒与不满。 她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低声咒骂,有的高声指责,有的则默默流泪。 整个大殿之上,更是瞬间混乱一片: “这祁家真是太过分了,扰乱主帅神智该当何罪!还有那祁泽霆……他最好是随着大军一起尽忠了!” “那祁泽霆,平日里道貌岸然,关键时刻却如此短视,为了家事置大局于何地?简直是平昌之耻!” “更可气的是,祁家此举分明是在挑战皇权,以私情撼动国本,其心可测,其行当诛!我大好河山,岂能容此等奸佞之辈横行?” “对对对,陛下怎会对祁家如此纵容?这等不忠不义之家,理应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 大殿之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映照出一张张或愤怒、或冷漠的脸庞。 每一句话语都如同利剑。 在空气中嗖嗖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无数道炙热的火焰,聚焦在宴霜清身上,仿佛要将她吞噬。 周珲看着宴霜清,眼里略过一丝可惜,但更多的,是对权力的渴望。 第159章 殿内争执 此次的计划,自然是他的手笔。 无他,这个祁泽霆向来对他毫无敬意,他也因为儿时的痛苦回忆,对他全无好印象。 最后一丝转圜的机会,也随着此前换嫁一事,宴霜清嫁入祁家以后,彻底消失。 可偏偏,他的好大哥擅长武事,两个武夫倒是谈得来! 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容忍一个有着祁家这样显赫的家族背景,自身还功勋卓着,结果偏偏跟他不对付的人活在世上? 而宴霜清……虽然他很喜欢,可她怀了孕,便是最大的罪过! 此事之后,他决不容许祁家,特别是祁泽霆的血脉还能再存留于世! 而向来忌惮祁家的父皇,也一定会同意这个斩草除根的计划的! 成功者为大事,一切皆可抛,何况不过是一个令他略有好感的女人! 至于什么因为战败,十五万大军失去性命,异族南下导致沿途城镇被屠杀抢掠之类的…… 那些贱民和臭丘八,能为了本王的大计献身,是他们的福气! 至于那异族,多抢几个城镇应该也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大不了,再送些岁币过去…… 反正他们平昌,有的是钱! 而且,就算事情败露了,泄露军情、欺瞒君上、诬陷祁家……可从头到尾都是骆峰做的,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暗示”了一下这个小喽啰,要珍惜家人,老实做事罢了! 周珲为了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感到万分得意,他忍不住看着宴霜清,有些期待她软语哀求的样子。 虽然他什么都不会做,但看着向来骄傲的宴霜清向他低头,到底也会让心情愉悦,不是吗? 他看着宴霜清挺着隆起的腹部,站在大殿中央,如同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众人攻讦,显得很是可怜: “哼,这个女人!”一位大臣指着宴霜清,眼中满是轻蔑,“身为祁家妇,连夫君在外办正事都不忘借孕争宠,真是红颜祸水,败坏门风!”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道,“我看这祁泽霆也是无能,才会被一个女人迷了心窍!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以正风气!” “浸猪笼?未免太过狠毒了吧。”一位贵妇有些不忍地轻声开口,“她腹中可还怀着呢,难道你们连孩子也要一并害了?” “孩子?现在十五万大军都没了,敌军都快打进来了!”有人冷笑,“谁还管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是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要没了!” 周围的大臣们纷纷附和,骂声如潮水般涌来,口水沫子四溅,仿佛要将宴霜清淹没。 这时,坐在高位上的王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斜睨着宴霜清。 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她身旁的宴婷婷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骆将军夫人趁机落井下石,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尖锐地响起: “哼,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有经验。大战当前,还是要找稳重的主帅才行。那些年纪轻轻的,到底不牢靠,只知道逞匹夫之勇,哪里懂得运筹帷幄?” 她轻咳一声,故意拉长了语调,又继续嘲讽道: “就拿祁将军来说吧,原本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好苗子,可惜啊,被这狐媚子一勾,心思全乱了套。” “你们瞧瞧,这祁二夫人,长得是如花似玉,可那又怎样?漂亮脸蛋儿能当饭吃吗?能保国家安宁吗?” 不等众人开口,她便立刻自行回答:“不能!反倒还能坏事!这不,哄得咱们祁将军连仗都忘了打。” 说到这里,骆将军夫人又摇了摇头,似乎在为祁将军的“堕落”感到惋惜: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就盼着有个靠谱的主帅指挥若定。” “结果呢?祁将军被这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连基本的职责都忘了。这仗,还怎么打?这不是明摆着给敌人送机会吗?” 她顿了顿,环视四周,见众人或点头赞同,或面露异色,心中更是得意,便继续趁着混乱开口: “所以啊,我说这选主帅,不能光看年纪,更不能看那张脸,得看实打实的本事和责任心。” “咱们骆家,虽然比不上祁家世代功勋,但至少我们明白,打仗不是儿戏,不能因为个人私情,就耽误了国家大事。” 骆将军夫人最后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们骆家才是那个真正关心国家安危的人。 而宴霜清,则成了她口中那个“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说完后,大殿上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声。 然而,祁母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双眼圆睁,脸色铁青,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她指着骆将军夫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与泼辣:“骆将军夫人,你这嘴皮子功夫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 “你说我家泽霆被霜清迷了心窍?哼,笑话!我家泽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向来心思坚定,可不是那等懦弱摇摆之人!” “更何况,现在尚未有最新消息传来,北地通信不畅也是寻常。口口声声说我儿害了全军性命,你这是要强行诅咒将士们不成? “更何况,你这话里话外的酸味,隔着八条街都能闻见,是不是自家人不争气,心里头不痛快啊?” 说到这里,祁母又往前一步,逼近骆将军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泼辣与不屑: “还有啊,你说霜清是狐媚子?哼,真是可笑至极!就在刚才,霜清的绣艺,可是得了全场赞誉的,太后和圣上更是表示要重重奖赏呢。” “再有,她要是真会什么勾引人的妖术,怎么不见你家骆将军也被勾了去?”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家骆将军怕是没那个福气,也没那个眼光。” 祁母这一通脾气发起来,就开始肆无忌惮。 她指着那一大群对宴霜清指指点点的人,开始大骂出口: “还有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只知道在背后说三道四,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又哪个敢站出来担当?” “还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嘴皮子功夫指责别人谁都会,可真到自己了又不行!一群窝囊废!” 祁母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句句戳中骆将军夫人的痛处。 骆将军夫人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她站起身来,指着祁母,声音颤抖地喊道: “祁家的,你……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骆将军的夫人,你怎能如此刻薄?” “刻薄?”祁母冷笑一声,毫不退让,“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被人诋毁却无动于衷,才是真的刻薄!” “你说我刻薄,那你呢?借着你夫君的名义横行霸道,是不是我也可以骂一句,蛮横啊!” 骆将军夫人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但她仍不甘心示弱,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 “你……你这个泼妇!”骆将军夫人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就要打祁母。 第160章 令人寒心 然而,面对骆将军夫人这恼羞成怒的反应,祁母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见她头一摆,快速躲开来人的掌风。又趁着骆将军夫人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且巴掌落空,站立不稳的时机—— 果断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扭,疼得骆将军夫人尖叫起来。 “……”宴霜清看了眼身旁祁母的心嬷嬷,虽未开口,但眼神中的异样令其很是尴尬。 嬷嬷硬着头皮给自家主子找补:“夫人她……嗯未出阁前也曾习武,很是嗯……有武人气质。” 宴霜清叹了口气,想起祁家这一家子的老老小小,默默揉了揉自己纤细的手臂,暗自思量: 或许,她也该学学这等防身的技术? 虽与京城妇人们打交道的方式全然不同,但一力破十会,想来也并非全无好处。 更何况…… 宴霜清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大殿上的众人,对这一幕皆是大惊失色,有的想要上前劝阻,却又顾及祁母的彪悍而不敢轻易插手。 宴霜清心下暗笑:虽然出乎意料,但借此插科打诨,转移视线,也不失为一个妙招! 而集聚众人视线焦点的两人还在对峙。 准确来说,是祁母单方面的压制: “哼,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祁家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便是我祁家再怎么落魄,也轮不到只会纸上谈兵,嘴巴打仗的人欺负上来!” 祁母怒喝一声。 而骆将军夫人明显更是被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自己摔倒在地,根本没办法继续战斗。 看到骆将军夫人被自己轻轻一扭便摔倒在地,祁母并未就此罢休,反而更加冷嘲热讽起来: “哟,怎么说,您也是骆将军府的夫人,怎么,正值壮年却连站都站不稳了吗?那多可惜啊,可得好好待在家里静养。” “摔着了脸不要紧,毕竟也就长这样,嘴巴更不怎么样,也不是件坏事。可若是摔断了手腿,或者心肝脾肺肾……好歹也是条人命啊,虽不可惜,但到底晦气!” 这个祁夫人,嘴巴真是一如既往地刁钻毒辣! 还什么“不可惜,但晦气”?现在最晦气的,就是你们祁家! 骆将军夫人气得脑袋阵阵发昏。 她很是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不敢望向周围,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 虽然身上疼得她龇牙咧嘴,骆将军夫人却仍不甘心示弱,嘴里嘟囔着:“你……你这个泼妇,你们犯下大错,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们祁家如何,就不需要一位站都站不稳的老夫人担心了!” 祁母轻蔑地笑了笑,刻意地在“老”字上加重了语气。 旋即,杀疯了的祁母又转而将矛头指向了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骆峰: “还有你,骆峰!你当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谁家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救回?又是谁家倾尽所有,为你请来了名医救治?” “还有你的……家人,当年你俸禄微薄,家中亲人重病,是谁特意寻人为你照料?” “忘恩负义,诋毁泽霆……你这种人,简直就是小人行径,愧对天地良心!” “骆峰,你今日在此大放厥词,扭曲事实,可曾想过往日与你浴血奋战的袍泽,生死与共的兄弟?” 骆峰跪在地上,衣衫褴褛,破旧的布料随风轻轻摇曳。 他听着祁母的指责,并未言语。 嘴角紧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最开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祁母,随后默默地跪在原地,任由祁母的骂声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祁母见到骆峰闷不吭声的样子,气得更是止不住地一阵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骆峰,你也是知道心虚的是吗?你甚至不敢反驳我!” 祁母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在大殿中回荡。 “你今日之举,简直是丢尽了你自己的脸面,更丢尽了你的母亲的脸面!” “可怜我那老妹妹一人艰难把孩子拉扯大啊,本想让他成为和他父亲一般的英雄人物,结果却是个欺骗君上,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祁母越说越气,她走上前几步,几乎要贴到骆峰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的行为,若是让你母亲,或是你魂归冥土的亡父得知了,会不会羞得无颜立于世间!” 骆峰依旧不言语。 他只是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他的眼睛划过了一丝愧疚和心虚。 祁母看着骆峰鹌鹑一样毫无反应,又是生气,又是无奈:“骆峰,我并非对你的为人一无所知,在我心中,你向来是个敢作敢为的好汉子!” 她渴盼地开口:“若是另有隐情,你不要怕,圣上太后皆在,他们会替你做主的!” “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事实,你的顾虑便只是顾虑,不会成真!” “你说吧……说啊……说啊!” 骆峰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他试图抬起头:“我……” “——祁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威胁传讯的前线将士,您未免太过嚣张了些吧?” 周珲站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我理解您毕竟是定北侯的亲生母亲,自然不愿相信孩子会这般……可,再怎么骂别人,也无法改变事实啊!” “您放心,既然亲眼目睹了此事,身为国朝的……郡王,本王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扭曲既定事实。”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骆峰一眼:“更何况,有父皇和皇祖母在,就更不会允许这般了。” 骆峰顿时身体僵直了。 “骆峰,你说,你刚才所言,可有虚假?” “……并无。”骆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掩盖住内心彻骨的寒意。 原来……这并不是二皇子嫉贤妒能,背后还有…… 也是,若是只有区区一个二皇子,如何有胆量开口让人出卖本国大军情报之事! 要知道若是此事暴露,他便再无半点登临大位的可能! 所以,他也是听令行事啊……可那,那是他的国,是他的将和兵啊! 就为了猜忌,便可无所谓像扔垃圾一般地,丢出去给异族吗? 荒唐,当真荒唐! 也罢,也罢……上位者不顾苍生,他一介虫蠡难道就能扭转大局吗? 保护好母亲,也就够了…… 骆峰一时之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而祁母却是怒火大盛。 第161章 暗自交锋 “骆峰,你当真要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吗?” 祁母气急,忍不住揪着骆峰的衣服重重地拍了几下。 然而,跪在地上的骆峰却犹如一个不会动的雕像一般,毫无反应。 周辉见骆峰如此“识趣”,心中暗自满意,面上却故意装作一副看不过眼的样子开口: “祁老夫人,你好歹也是本朝的镇国将军夫人,享受超一品诰命,怎能如此不顾大局?”“刚才,你处事不当,我怜惜你一番慈母之心,但事不可再犯,这绝不是你可以扭曲事实,隐瞒真相的理由!” “要知道,你的儿子是你心中的珍宝不错,但难道其他人的孩子便不是吗?老夫人,您看看周围,可怜他们多少人在今日之后,便会变成孤儿寡母,于心何忍啊?” 周珲一番正气凛然的话说下来,引得在场的众位大臣们纷纷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二皇子殿下当真是忧国忧民,心系天下!有此皇子,当真是我平昌之福!” “是啊,同样是年轻人,二皇子殿下也曾在女色上面犯些小糊涂。但是他公私分明,从未因此小节而误了大事,与某人真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小节有损,大德无亏;另一个是因私废公,臭名昭着,如何能比?!” 周珲听着周围人对自己的种种赞叹,心中更是得意。 虽然有人又提起了当初他和宴婷婷的事,但到底,这些桃色传闻不过是小事。 现在,关键是祁泽霆,这个昔日一直压在他头上的臭东西,终于要彻底倒台了! 还有那个令人厌烦的祁家……他身为未来平昌的君王,决不容许有这样功高盖主的将门世家存在! 而让祁家覆灭的导火索…… 他很是期待地看向祁母,发现对方果不其然,如自己预想一般,像是要彻底失去理智了。 祁母听着种种诛心的言论,整张脸渐渐涨红。 她刚想开口,但这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脸色苍白的宴霜清。 祁母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宴霜清轻轻摇着祁母的手臂,目光中满是劝解之意: “母亲,足够了。” 祁母眉头紧锁,不满道:“霜清,你拦我做什么?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事实尚未完全弄清楚,便如此排遣我儿,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宴霜清轻轻摇头,小声在祁母耳旁轻声轻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母亲,我明白您的感受。但今日是大殿之上,圣上和太后端坐其上,众多朝臣与贵妇皆在此,若我们继续争执,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您放心,霜清必不会让那幕后黑手就此得手,您先休息一会儿,看儿媳的本事吧!” 祁母看着宴霜清真诚又自信的表情,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宴霜清所言有理。 “罢了,霜清,那母亲就先不理会这些小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嘴角的怒意依旧在,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宴霜清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刚刚没有明说的是,她知道祁母性情直爽,向来是有话直说,又因为公爹昏迷,长子战死,一直心中怨气不少。 更何况还有这周珲煽风点火。 要知道,当前不过是骆峰一家之言,凭着祁家的威望,事实未搞清楚之前,绝不可能因此便被满门屠杀。 可若是祁母中了计,说出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这场大难,才是真正难以平息了。 毕竟,上辈子祁家被屠,写在最开头的,不就是“出言不逊,不敬皇家”吗? 想到这里,宴霜清看了周珲一眼: 这个渣滓,也就是在阴谋陷害方面,格外有坏水了! 宴霜清想到这里,知道时间紧迫,立刻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清冷的身影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寥然。 此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她先是转向皇帝与太后,深深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 “陛下,太后娘娘,臣妇宴霜清代婆母致歉。婆母性情直率,更是知道……夫君他向来沉稳,与这位骆峰将军所言,完全不同。母亲见着孩子被这般评价,自然是关心则乱。” “望陛下与太后娘娘宽宏大量,若有罪过,臣妇愿以身替之。” 说完后,她目光扫过大殿内众人,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请诸位大人、夫人安静片刻,听臣妇一言。” “我家婆母性情直爽,被主动挑衅才不得已反唇相讥。而刚才行为……则全然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 “毕竟,夫君自幼得公爹教导,十分清楚,骄兵必败,以及慎之又慎的道理。夫君领兵出征多年虽偶有奇兵之策,但向来不忘留有后路。” “这位洛锋将军所言,与夫君平日行事实在大相径庭。更何况,当前只有他一家之言,他也并非当日随大军参与主战场之人,对军情了解难免有失偏颇。” “我家婆母一片慈母之心,这才忍不住出言反驳,许是情绪过激了些,但实在是情有可原啊!” “只是,终究打扰了,此次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在此,臣妇代婆母向各位大人、夫人道歉。” 说完后,她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对大殿内的所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以表歉意。 祁母在一旁,见宴霜清怀着她的孙儿还这般操劳,心中更是难受,向来骄傲强势的人难得放下了表面的刺。 她红着眼,先是向皇上和太后娘娘道歉,又转过头,向众人的方向行礼道歉。 当然,从头到尾,避开了骆将军夫人和骆峰的方向。 众人见了,有的觉得宴霜清所言倒也很有道理,有的虽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但到底也觉得祁母和宴霜清十分不容易。 可周珲看着周围人似乎有所松动的表情,特别是太后看着宴霜清的大肚子,似乎有些不忍的样子,却是不高兴了。 毕竟,他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么个妙计,如何能让祁家躲开? 万一祁泽霆是死在战场了,宴霜清和祁母还活着也就罢了,可若是那个孽种也活着…… 岂不是,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第162章 延后议政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周珲拱手道。 老皇帝挑了挑眉,示意他开口。 周珲见状,握紧了拳头,目光落在祁二夫人宴霜清身上: “宴……定北侯夫人适才所言,祁将军过往战绩辉煌,未来必胜,儿臣却不敢苟同。” “过往之胜,不可定论未来,更何况祁将军年近二十而无子嗣,如今他的新婚妻子腹中有了骨肉,因此分心亦是人之常情。” “只是,为此误了前线战事,却是……难以令人认同。” 宴霜清闻言,嘴巴往下撇了撇。 她抬头看向周珲,目光疏离:“二皇子此言差矣。我夫君膝下可是有祁仁和祁义两位义子,无嗣之言从何谈起?” “更何况,霜清虽是女儿身,也知道男儿志在四方的道理。且夫君在新婚后一两日便接了上战场的旨意,若说夫君会因为家事分心,实在不合情理。” 她说着,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若说无嗣,二皇子您自己也是二十之龄方有子嗣,且与我夫君后院空空相比,您府中妾室众多,可见还是知道无后为大的道理,且心有追求的。却也直到慎良娣有孕,才算是有了点踪影。” “无论从心态,还是从事实而言,您都比我家夫君更为重视子嗣。难道说,二皇子也会因为慎良娣的肚子,而荒废朝政,失去理智吗?” 周珲没想到宴霜清会如此反击,他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祁二夫人此言差矣。慎良娣就在本王身边朝夕相处,可不像你与定北侯天各一方。” “而且本皇子这几月来可从未荒废手头事务,但祁将军之情况,却已证明了他为此而分心了。前线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少许的差错,都可能影响大局。” 宴霜清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刚正: “哦?可据霜清所知,慎良娣自有孕以来,大多时日可都是呆在德妃娘娘的宫殿中……更何况,谨郡王您这段时间亦是在府中筹备太后娘娘生辰,静心休养生息,相应事务,似乎并非是由您处理啊?” “若是真如殿下所说,男子会因为未诞下的首个子嗣,很可能因私废公。那为了国家安定,臣妇虽是一介女儿身,也不得不直言了。” 说着,宴霜清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礼,言辞恳切: “陛下,臣妇斗胆进言,若朝中男儿皆因家室琐事便难以胜任其职,那么,为了我平昌安定,不若令谨郡王殿下这些时日陪伴慎良娣左右,待慎良娣成功诞下子嗣,且确保孩子立住了以后,再议政事,以免因私情蒙蔽双眼,失了分寸。” 大殿内,瞬间因着宴霜清的话而一片寂静。 诞下子嗣,再议政事? 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宴霜清身上,她的身影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坚毅。 这时的老皇帝微微张开了龙目,眼神在宴霜清和周珲之间来回扫视,却并未立即表态。 那高深莫测的神色,似乎在权衡着这场辩论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周珲却被宴霜清的话气得脸色铁青,脸色沉得不行,心中暗骂宴霜清丧心病狂。 他怎么可能等到慎良娣诞下子嗣,再议政事?! 便是日后他娶了正妃,正妃怀了他的嫡子,也断没有让他一个皇子陪产的资格。 他的女人该做的事,便是全心全意为了他付出,怎么能给他添麻烦? 更何况,慎良娣是谁?!区区一个小妾罢了。 凭她也配?! 这宴霜清还恶毒地说“立住了”才算? 若是如了宴霜清所言,等孩子立住了,那起码都是三四年以后的事了。 等那时再议政,那还议个屁?! 他的那群好兄弟们,可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周珲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暗自焦急,恨不得把宴霜清的嘴巴给封住! 而更令他恐惧的是,皇帝沉默了! 那老头子老谋深算且深邃的眼眸中似乎真的隐隐有认同宴霜清之意。 于是他眼珠子飞快地转着,想着开口的措辞: “父皇,儿臣……”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儿臣身为您的儿子,自然是以平昌为重,区区儿女情长,何足挂齿?说什么因私废公,于某些性情中人或有可能,可对于儿臣,绝无可能!” 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斩钉截铁: “儿臣所言,并非针对祁将军,只是就事论事。” “祁将军年近二十而无亲生子嗣,如今宴夫人又怀有身孕,且骆峰已有证言,并非空穴来风。” “但儿臣,绝不会因为这些枝节而荒废政事,还请父皇明鉴!” 说着,周珲还故意侧过身,给周围人留下一个落寞而沉痛的侧脸。 仿佛他真的在为了国家大事而忧心忡忡,却被误解了一般。 而他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不少大臣和夫人的同情。 再联想起周珲一向尚文知礼,和刚才大义凛然的表现,顿时大殿上,有些大臣坐不住了。 “皇上,微臣觉得定北侯夫人此言实在糊涂!”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他看向皇帝,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二皇子殿下一直勤勉好学,对朝政之事也颇为上心。如今,仅仅因为慎良娣有孕,便不让他参与政事,未免过于高估了慎良娣的本事,也过于低估了谨郡王的报国之心!” 另一位大臣也忍不住开口:“是啊,陛下。殿下龙章凤姿,文采过人,谦逊有礼,实乃国家栋梁。还望皇上三思啊。” 这时,又有一位年长些的大臣站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瞪了宴霜清一眼: “皇上,老臣要弹劾定北侯夫人妄议朝政!她区区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女子,怎有资格开口谈论国家大事!” “且她心胸狭窄,因为一己之私,便这般恶意揣测二皇子殿下,实在是居心叵测。还望皇上能够体谅二皇子殿下的心情啊!” …… 随着这几位大臣的进言,越来越多的人也站了出来。 皇帝听着这些人的意见,表情不悲不喜,只是微微沉吟,似乎正在思考。 周珲则心中暗喜,以为自己装可怜的小把戏已经奏效了。 于是他决定添油加醋,更是故作委屈地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多谢诸位大人们的理解。本王,本王并非有意要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皇室中人,理应为国分忧。” “若是因为能力不足,本王无话可说。可如今却因为这等小事而被排除在外,心中实在有些难过。” 可他的这些小把戏,自然没能逃过宴霜清的眼睛。 她站在一旁,旁观着大殿内的一切,却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些。 第163章 奉旨陪产 这些大臣们之所以如此积极地为周珲说话,不过是因为他们被周珲那故意显露的落寞侧脸和之前的礼貌客气所迷惑,亦或者说,为了一厢情愿的从龙之功罢了。 而周珲竟然会以为靠耍这样的小手段,小聪明,就能让老皇帝就范? 荒唐愚蠢,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宴霜清的目光轻轻又迅速地从皇帝身上扫过。 那老皇帝没有说话,似乎还有些动容的样子。 宴霜清心中更是大定。 她深知这位老皇帝的秉性,刻薄多疑,对任何人都不会完全信任。 更是向来高深莫测,怎么会如此明显的表情外露? 毫无疑问,反着来看就对了。 如今周珲声势如此浩大,得到了群臣的支持,皇帝看着自己正当盛年又得了群臣支持的亲儿子,又怎会不心生忌惮呢? 更何况,老皇帝这些年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可到底是不如以往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沉迷长生之术。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皇子,特别是想要夺嫡的皇子,最该做的是避其锋芒,做个“孝子”,而非“贤王”。 如果太过张扬,太过急功近利,那完全是适得其反。 周珲这样做,只会让老皇帝更加警惕他,更加忌惮他。 这样一来,周珲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甚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宴霜清不禁感到一阵痛快。 果不其然,在一众大臣夫人的进言之下,皇帝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诸位爱卿,朕已知晓你们的心意。” 他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周珲上,淡淡道:“但珲儿,慎良娣肚子里怀着的是你的长子,朕,寄予众望啊!” 说着又对周珲道:“珲儿啊,朕和德妃,盼着三代同堂许久了。朕也知道你与慎良娣也是很有些情分的,想来有你陪着,她也能安心些。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去陪陪她吧。” “你年纪尚轻,又甚是聪慧。学习政事不着急,先成家,后立业嘛!” 周珲闻言,脸色骤变! 父皇……父皇他……竟然真让他去陪慎良娣?!还不让他议政?! 这怎么可以?! 周珲快惊掉了下巴。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抬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皇帝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威严而不可侵犯。 见状,周珲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无奈,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咆哮,那声音在质问他: “为何?为何我周珲,堂堂皇子,竟要为一介妾室陪产?这传出去,我颜面何存?凭什么?” “老爷子你想三代同堂,那是迟早的事情,难道为了还没影的孙子,便要这般侮辱你的儿子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低声说道:“父皇,儿臣身为皇子,从小到大,何时做过这等陪产之事?” “即便是日后儿臣的正妃有孕,也未曾有过此等先例。宴婷婷不过一介妾室,儿臣……” 皇帝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周珲的话,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坚定: “周珲,你身为皇子,更应以身作则,展现出皇家的风范与担当。慎良娣虽为妾室,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你周珲的骨血,朕这般安排,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周珲咬了咬牙,心中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担忧,但此事关乎儿臣的颜面,也关乎皇家的体面。宴婷婷不过一介妾室,儿臣若真的去陪她,只怕会惹人非议。” 皇帝微微皱眉,目光如炬地看着周珲:“周珲,你身为皇子,当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 “朕让你做,你做便是。” 短短一句话,点到为止。 周珲闻言,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抬起头,刚想开口再为自己争取一番,却正好对上老皇帝冰冷而不容置疑的目光。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周珲此刻,心中更觉悲凉: 愤怒归愤怒,无奈归无奈。 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如同被束缚在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需按照皇帝的意愿来走。 果然啊……只有坐上那把龙椅,赢得那至高无上的龙位,他才真正能随心所欲,再无顾忌! 想到这里,周珲知道此刻若再争辩,只会让皇帝做出更加不利于他的决定。 况且,宴婷婷距离生产确实已不远,大约最多就是一个月的工夫。 若是真的着急了……慎良娣遇到什么意外,女子早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想到这里,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疼痛让他暂时从屈辱的深渊中抽离出来。 周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脸恭敬地躬身,几乎要将头低到地面:“……儿臣遵旨,定当尽心尽力陪伴慎良娣,直至孩子平安降生,让父皇……尽享天伦之乐。”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老皇帝这番措辞,在下的人是各有心思。 最开心的莫过于宴婷婷了。 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她,听到了这个消息,简直乐开了花! “哼,我就知道,我的孩子,就是个金宝贝!”宴婷婷在心里暗自得意,“皇帝陛下如此看重,不惜让二皇子陪产,这待遇,按规制,可是连正妃都没资格享受的。” “看来,我肚子里的这块肉,还真是非同小可呢!”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只觉得这个孩子简直是她的幸运星,眼中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宴婷婷甚至能想到那个画面:她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璀璨的凤冠,坐在那高高的凤椅上,接受着众人的朝拜与敬仰。 宴老太太和宴相站在下侧,又恭敬又欣慰地向她行礼,她的母亲魏采岑在一旁,激动得涕泗横流…… 还有最重要的,她的好姐姐,宴霜清,跪在她的脚下,请求她的宽恕! ……想到这些,她看着自己小腹的神色愈发温柔。 “儿子啊儿子,日后,等你出生,为娘的定会借着你的东风,一步步登上那后位,你也会是新朝的太子!”宴婷婷在心里暗暗发誓,“到时候,什么正妃、侧妃,统统都得跪在我的脚下。我宴婷婷,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想到这里,宴婷婷笑得愈发猖狂。 周珲可没空管宴婷婷是什么神色,他站在大殿中央,脸色依旧阴沉,眼中闪烁着不甘与算计。 第164章 提议搜府 凭什么到头来,自己还要被父皇押去给宴婷婷陪产?! 这都怪祁家! 既然他自己不好过,也绝不能让祁家好过! 于是周珲抬头望向皇帝,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奏。” 皇帝微微皱眉:“何事?” 周珲沉声道:“父皇,儿臣认为,定北侯夫人所说的也有道理。仅仅因为妻子有孕,就让定北侯放弃打仗回朝,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但若是……有其他原因呢?” 皇帝闻言,神色一凛:“其他原因?你且说来听听。” 周珲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有力:“这古往今来,战无不胜的将军明明可以打胜仗,却无缘无故中了埋伏,丢了大军,原因无非……是另谋高就罢了。” 另谋高就? 皇帝一听,剑眉一皱,整个人如同被惊醒的巨龙一般,散发着恐怖的气场。 他一双龙目紧盯着周珲:“珲儿,你此言何意?” 周珲被老皇帝那摄人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哆嗦,强忍着心虚,咬牙开口:“儿臣也不敢断定。只是,坊间此类流言流传已久。” 皇帝眼神愈发凌厉:“通敌叛国?你可有证据?” 周珲摇了摇头,但语气依旧坚定:“儿臣并无确凿证据,但骆峰此人,曾是祁泽霆麾下的先锋将,深受其信任与提拔。” “若非事实,怎会轻易污蔑昔日的恩人?儿臣斗胆建议,父皇不妨派兵包围祁家,进行搜查,想来若是流言为真……定会有所踪迹!”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在周珲身上停留了许久。 周珲见皇帝如此反应,自然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毕竟,身为平昌皇室中人,对世出名将的祁家怎么可能不心生忌惮? 虽然祁家向来识相,非奉旨出征从不沾染兵权半分,可凭着他们代代打下来的名声,号召三军怕不是比圣旨还好用? 也就是他们人丁稀薄,又没有培养门生,皇帝才能勉强容得下祁家。 可若是有机会把这个看不顺眼的钉子拔了,他的好父皇又怎么会不乐意呢? 想到这里,周珲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再次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与决绝: “父皇,祁家势力庞大,而今定北侯在战场上又音讯全无。若祁家真有叛逆之心,对我平昌将是比异族更大的威胁!” “攘外必先安内,儿臣恳请父皇,为了我平昌的江山社稷,务必谨慎行事,切勿姑息养奸!” 周珲的话如同一把利剑。 悬在众人心头。 而皇帝的沉默更是让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宴霜清眼尖地发现皇帝眼神中的犹豫,她心中一紧,知道此事不宜再拖。 “陛下,臣妇有话要说。”她跪在皇帝面前,目光直视着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睛。 皇帝喝了口茶,开口:“说。” 宴霜清站起身来,她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清晰而有力: “陛下,臣妇在未出嫁时,便曾听说祁家世代奉旨征战,为国杀敌的故事。” “传到夫君这一代,泽霆未满二十便被圣上您亲口封为定北侯,圣上赏罚分明,重视人才,当初施以如此厚恩,为的可并不是祁家。” “而是为了奖励夫君他南征北战,将犯边异族狠狠打退乃至打杀,为平昌边疆安宁立下的汗马功劳。” 她微微一顿,语气更加坚定:“陛下,若泽霆真有叛国之心,周围的异族可全是曾被他狠狠揍过的,有的甚至还和对方首领隔着杀父之仇,他哪里来的后路可言呢?” “更何况,古往今来,未满二十而封侯者也不过一掌之数。陛下待他恩重,武人重恩义,如何会不思报答呢?即使换了个自私之人,放着陛下您这样的恩主,和异族那些粗鄙的往日仇人,也不可能舍优逐劣!” “再者,祁家在平昌,有皇室的厚待,百姓的尊重,平昌亦是富饶之国,曾经沧海难为水,怎会想要去那蛮荒之地苦熬呢!” 皇帝闻言,眉头微微舒展。 毕竟宴霜清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看向周珲,眼中带着几分审视。 周珲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他没想到宴霜清这么快就抓到了漏洞。 一时间无法反驳,有些尴尬。 他只能咬着牙坚持:“古往今来,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背叛的情形难道还少吗?” “说不定……说不定是定北侯不满足于为父皇征战,想要开疆拓土,自建国家,这才不顾一切……对!定是这样!” “说不定,这次他便是利用朝廷的大军,为他开路的!” 宴霜清冷笑一声:“你当将士们都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行为不会被看穿不成?更何况大军之中必有参将,众目睽睽之下,怎可能胡作非为!” “……” 宴霜清和周珲互不相让,好一阵针锋相对。 而两旁,众位大臣夫人们此时却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或站或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赞同周珲的观点,认为祁家或有不轨之心; 有的则支持宴霜清,坚信祁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举。 也有的高高挂起,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二皇子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啊。毕竟骆峰是祁泽霆的手下,这其中的关联不得不让人多想。” “话虽如此,但祁二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啊,祁家怎么可能轻易叛国呢?简直如旭日西升一般不可思议,纯属无稽之谈!” “哎,这世事难料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祁泽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我觉得,祁二夫人既然敢站出来为祁家辩护,就说明她心里一定有底。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难以抉择之际,王德妃见自家儿子给的眼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德妃有意将声音放柔,努力坐直,送上贺礼。 见皇帝饶有兴致地拆开看着,果然皆是珍宝。 “夫君~~~”她款步上前,又看了周珲一眼,道:“臣妾认为,说一千道一万,骆峰毕竟是唯一的线人,还是祁泽霆将军的手下。” “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先行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清者自清,这样一来,既能证明祁家的忠诚,也能让众人心安。” 周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对啊。 这个方法好。 骆峰是他的人,有老母做威胁,这骆峰查出点什么来,不都是他说了算么。 于是,他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德妃所言极是,儿臣也这么认为。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先行搜查一番。” 可这时,一直被宴霜清紧紧拉住的祁母,终于对周珲忍无可忍,脱口而出的愤怒。 “你个小兔崽子,满口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异常响亮的一句脏话。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祁老夫人,您这是何意?”德妃连忙站出来。 第165章 争执不休 祁母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她挣脱了宴霜清的手,大步走到大殿中央,一脸悲愤地看向皇帝: “陛下,老妇今日斗胆,要替祁家讨个公道!” 也不管老皇帝允不允,她开口就是痛心疾首地自我剖白: “二皇子,您口口声声说祁家有叛逆之心,可您难道曾见过我们这样造反的人家?” “老身的公爹,为了平昌的安宁,年近七十还要上阵杀敌!我的丈夫,伤痕累累躺在病床,活人却如同死人一般!” “还有我的大儿子,他的孩子当时尚且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他的父亲便死在了战场上!两人明明是父子,却从未见过面!” “而我的二儿子,随着大军应了这场仗,结果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重重血泪,难道还不能证明祁家的忠诚吗?” “现在仅凭这骆峰的一面之词,就被你们这些人无端指责为叛国贼!这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说到这里,祁母的眼眶已经泛红,但她仍然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劳烦执意要搜查祁府,祁家也不敢拒绝,今日就代表祁家,向皇家献上祁家府邸的书契!” “大不了我们全家一起去要饭,也绝对不能忍受这种被当成叛国贼,抄家审查的屈辱!” 祁母的话音刚落。 大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周珲和德妃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这还不止,祁母甚至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双手掩面,嚎啕大哭。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儿啊,我的儿啊!你们为了这平昌,一个个都去了,留下我这把老骨头在这世上受辱啊!” “你们为平昌,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如今,却有人污蔑你们,说你们是叛国贼!” “娘不服,娘不甘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此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长公主周姳,目光复杂地望向祁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轻轻移步,来到皇帝身旁,以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开口: “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的目光从祁母身上收回,转向周姳:“姳儿,你说。” 周姳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父皇,儿臣看祁老夫人如此悲痛,心中实在不忍。” “祁家世代忠良,为平昌立下赫赫战功,祁泽霆将军更是勇猛无比,儿臣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做出通敌叛国这等愚蠢之事。” 皇帝闻言,眉头微皱。 似乎也在权衡着什么。 周姳见状,继续道:“父皇,眼下北地战事吃紧,异族蠢蠢欲动,我朝当务之急应是尽快向前线派遣援军,以免局势恶化,让异族有机可乘。” “至于祁家大军失踪一事,当前证据尚未明确,十五万大军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必定会留下线索。” 她顿了顿,目光更加坚定:“儿臣斗胆建议,父皇不如另行遣人亲自去北地战场调查,了解清楚情况后再行定罪也不迟。” “这样既能彰显父皇的公正无私,又能避免可能的误会,让忠臣寒心。” 老皇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沉默。 似乎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大殿内的气氛刚刚有所缓和,却被德妃突然插入的话语再次绷紧。 “陛下,此计恐怕不妥。” 她站在阴影中,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皇帝眉头一皱,目光转向德妃: “哦?为何不妥?” 德妃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陛下,臣妾斗胆,觉得长公主此言怕是有失偏颇。” “您也知道,长公主与宴家小姐宴霜清交情颇深,而宴家与祁家又素有往来。此时长公主为祁家求情,怕是不免有偏袒之嫌,或许……只是在帮忙拖延时间。”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周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周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德妃:“德妃娘娘此言差矣!我乃皇室之人,更是陛下的嫡长公主,自幼便知是非分明,秉公办事。” “我今日所言,皆是为了平昌的江山社稷,为了我朝的忠臣良将,怎会为了区区小情小义而忽略大义?” 德妃轻轻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周姳的愤怒:“长公主勿恼,臣妾只是就事论事。” “毕竟,祁家现在是待罪之身,难道就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我们就完全放任不管,任由事态发展吗?这恐怕不妥吧。” 周姳闻言,怒极反笑:“德妃此言,真是可笑至极!我朝向来以法治国,讲究的是证据确凿,岂能因个人情感而妄下结论?” “祁家是否有罪,还需查证清楚再做定论。而你,身为后宫之人,本应恪守妇道,不得干政,如今却在此大放厥词,混淆视听,究竟是何居心?” 面对周姳的指责,德妃自然是不甘示弱。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臣妾虽为后宫之人,但心系陛下,心系平昌,岂能坐视不理?” “至于祁家是否有罪,自然需要查证。但在此之前,难道我们就不该有所防范,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吗?” 皇帝听着两人的争执,眉头越皱越紧。 他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第166章 十日为限 “好了!” 最终还是皇后见场上僵持着实在难看,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今日是母后生辰,德妃,姳儿,你们当众吵吵闹闹,实在是有失体统。” 德妃和长公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端坐其上的太后和皇上,连忙行礼致歉。 可德妃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毕竟,她的儿子可是因为这祁家的人,堂堂皇子,未来的皇上,竟然要去给个小妾陪产! 她忍不住开口又说了几句:“皇上,臣妾,臣妾也是出于对圣上,对平昌的公心啊!” “行了。”皇上缓缓开口,看了眼皇后,“皇后,此事,你怎么看?” 皇后面露难色:“陛下,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臣妾对祁家男儿的了解,也仅限于以往坊间传闻,什么世代忠良,平昌将星一类的,可具体如何也不清楚。因而,臣妾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知道对方并未因为她的回避而动怒,又下意识地补充了两句:“陛下圣心独断,向来以民心为重,定能明察秋毫,臣等自然是遵旨听命便是。”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殿堂之上,各位大臣女眷的方向。 皇帝也随着她的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收回,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皇后向来谨慎端方。” 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陛下谬赞了。” 随即,皇上转头看向众人: “来人,就按长公主的意思,先向前线派遣援军,将敌军击退,与此同时,派人前往北地调查清楚叛变一事。” 宴霜清感激地看了一眼皇后和长公主的方向。 心中不免庆幸,还好此前与皇后及长公主打好了关系,再加上德妃和周珲此前所说的抄家一事,实在是逼迫过甚,这才有了找补的余地。 果不其然,长公主在明,为他们祁家求情,并提出了更具可行性的方案; 而皇后在暗,并未直言,但暗示皇帝留心臣下会因此兔死狐悲的可能。 果不其然,皇帝也就顺势而为之了。 但处置过轻,也很容易激起朝野不满,倒是给后面留下祸根。 于是,宴霜清抢在德妃和周珲试图反驳之前,主动行礼:“陛下,臣女深知祁家之事关乎重大,不可轻率处置。” “在真相未明之前,臣妇愿意代祁家向陛下保证,祁家上下将封门不出,静待陛下调查结果。同时,臣妇恳请陛下派人监督,确保祁家不会有所举动,以免影响陛下圣裁,也表明我祁家清者自清的态度。”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众人纷纷侧目。 “你不过是二房的,有何资格替整个祁家开口?”德妃脸上流露出轻蔑。 祁母却是不客气地反驳:“霜清就是我祁家认定的主母,她说的意思,就是我祁家的意思!” 众人听了更是感叹,既是为了宴霜清的果断,也是为了祁家,特别是祁母,对宴霜清毫无保留的支持态度。 皇帝闻言,轻轻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定北侯夫人倒是识大体。” “既如此,调查期间,祁家上下,就暂时封门不出,静待朕的调查结果吧。”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大殿内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宴霜清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皇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与其让那些人隐蔽着耍阴谋,倒不如把一切放到明面上来,显示他们祁家堂堂正正的态度。 更何况…… 她回想起此前祁泽霆告诉她的密道。 就算事有不逮,总能让些人逃出去的。 周珲见众人似乎对此并无异议,想想把祁家之人软禁府中虽然不能让他完全解气,但到底也达成了目的,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他眼睛一转,再度开口:“父皇,查明事实固然重要,但也要有个期限。不然,难道就一直这样拖下去吗?我平昌正值多事之秋,不可一直没有个定论啊。” 皇帝闻言,眉头微皱。 这时,祁母突然大怒,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愤: “二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草草了事不成!前线十几万的大军,我祁家上下数百口人,难道还不值得多花些时日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吗?” 周珲闻言,脸色一沉。 他满脸沉痛,很是有种顾全大局的不得已: “祁老夫人,您也说了,那可是十五万大军啊!我平昌多少子民,在迫切地等待着这些好男儿的归来,可就因为……他们已经是肝肠寸断,想来心中除了悲痛,就是想有个答案。” “若是一直拖着,这些大军的家属如何能安?他们遍布我平昌五湖四海,万一激起民愤,这责任,谁能担待得起?!” 祁母闻言,还想再争辩,却被周珲打断。 他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话掷地有声:“更何况,大军失联,战事不顺,不论是什么原因,作为主帅,祁泽霆都难辞其咎。” “战败又丢失了手下将士性命,下罪主帅也是理所应当,区别只在刑罚的程度大小罢了。再者说,古往今来,能断送如此一笔大军的,怎么可能少了主帅的''配合''?” 祁母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毕竟,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是把祁泽霆,把他们祁家当成是罪人了! 凭什么激起民愤?无非就是想逼迫皇帝尽快把锅都推到他们祁家身上罢了! 她还在绞尽脑汁试图说些什么,可大殿内却都是对周珲此言的附和声。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周珲的观点。 “对啊,殿下这话说得在理,总不能一直都等下去……万一那群军眷发了疯……” “还有,大敌当前,正应集聚民心,怎能因归责之事令百姓寒心?万一分心之后,如此前大军一样,被这异族之人长驱直入,杀进京城,那可怎么办?!” “对对对!归罪主帅,理所应当!确实有道理!” …… 老皇帝看着这一幕,面容不悲不喜:“珲儿,那依你之见,这调查的时限,定在多少日,比较合适?” 周珲微微欠身,语气坚定:“本王以为,十日为限。十日内,必须给天下一个真相,一个交代。” 他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懂。 这十日,若是能找出幕后真凶最好;若是不能……那只能推出祁家来平息民愤了。 只是,这祁泽霆身为主帅,打败仗被追责理所应当,可这祁家的老老小小……却真是无妄之灾了。 迎着众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叹惋的目光,祁母满腔悲愤: “陛下!快马加鞭来回京城和前线,即使不顾马儿性命随时更换马匹,更令人手星夜兼程,时间最快也要六七天。若是十日为限,那岂不是真正搜查的时间只有两三天?” “两三天的时间查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少?!” 第167章 求情延迟 周珲却是不依不饶:“祁老夫人,寻常有司办案,五六日也就大差不差了。本王此次提出十日,已是考虑了此案到底是涉及十五万大军,涉及祁家,才有所宽宥了!” “你也是一品诰命,怎能这般不体察朝廷的难处呢!” 德妃亦是在一旁跟着搭腔:“是啊,臣妾虽是后宫女子,也知道时机转瞬即逝的道理。后续对异族或是迎战,或是议和,才是真正需要关注的事啊!” “何况皇上指派的人手定是办案的能手,若是十日都不能有个结果,更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重重威逼之下。 宴霜清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十日的时间对于找出真相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这可不行…… 宴霜清思索片刻,随后微微侧头,看向太后娘娘,眼中闪过一丝恳切的请求。 “陛下,太后娘娘,”她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臣妇斗胆,想请求一个额外的奖励。” 皇帝微微一愣,看向宴霜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哦?什么奖励?” 宴霜清深吸一口气:“适才因献礼之事,太后娘娘曾许诺臣妇一个奖励,臣妇斗胆,愿以此奖励,换取五日额外的搜查时间。” 太后娘娘闻言。 先是一愣。 而后表示不赞同:“定北侯夫人,你确定要如此?” 她悠悠道:“这奖励,或许能让你在关键时刻保得一命,或是求得一份难得的恩典。” 宴霜清微微欠身,语气坚定:“臣妇心意已决,只愿能为祁家,为陛下分忧。” 一旁,祁母脸色大变,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无奈。 她轻轻拉了拉宴霜清的衣袖,低声劝阻:“霜清啊,你何必如此固执?若事有不测,这奖励或许能救你一命。母亲可以代泽霆给你一封和离书,你大可不必……” 宴霜清轻轻摇头,打断了祁母的话:“母亲,我心意已决。” “身为祁家妇,自当与夫君共进退。而且,我相信真相总会大白,五日虽短,却足以改变许多。” 大殿内,光影摇曳,映照着宴霜清坚毅的脸庞。 她再次向皇帝表明心意,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臣妇愿以之前因献礼而未领的奖励,换取五日额外的搜查时间,共计十五日。” 皇帝凝视着她,眸光深邃:“你真要如此去做?如母后所言,这奖励,可是能为你换来不少好处。” 宴霜清并不改变自己的想法:“臣妇心意已决。夫妻一体,祁泽霆身为臣妇的夫君,如今在前线浴血奋战,臣妇身为他的妻子,怎能坐视不理?” 她停顿一瞬,眼眸带了一丝水光。 “就算他真的……死在了战场上,臣妇也希望多一分机会,让他能清清白白地走,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太后在一旁,目光深邃地看着宴霜清,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虽然她也忌惮祁家的势力,但深知祁家毕竟是皇家的后盾,可以打压,却不能打死。 打压得太过,其他武将定会心生疑虑,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 更何况,这祁家虽然名声大,可到底现在老的昏迷,小的还未及冠。祁泽霆一死,祁家必然势微。 放着这么个名声大,却无法威胁皇室的活靶子有何不好呢? 何必非要把对方打落尘埃,赶尽杀绝,到时逼得那群武将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皇帝,”太后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慈爱,“你便答应她吧。定北侯夫人一片贞义之心,难得可贵。再说,毕竟是涉及我平常近二十万子民的性命,也该多给些时日了解清楚真相。” 皇帝闻言,思索片刻。 但不过须臾,他便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望向宴霜清: “好,便以二十日为限吧。在此期间,祁家不得离开京城,否则,全府上下,以叛国罪论处。” 宴霜清闻言,连忙跪下谢恩:“多谢陛下,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更是目露赞赏:“起来吧,定北侯夫人。你的一片贞义之心,哀家记下了。” “你放心,我皇家不会冤枉忠良,也不会放过心怀叵测的恶徒!” “是,太后娘娘,臣妇谨记在心。”宴霜清站起身,带着几分感激地望向太后和皇上,随后转身看向祁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母亲,我们走吧。” 祁母见状,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也被宴霜清的坚定所感染,微微点头:“好。” 宴霜清搀扶着祁母缓步离开,众人目睹之下,两人的背影虽显得很是寥落,却隐隐有种不屈之感。 而此时的宴婷婷,正坐在周珲身后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 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宴霜清那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 越看,她的心里越是乐得快要找不着北。 就像是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又像是冬日里饮了一碗热乎的姜糖茶。 “哼,这下你可真是走到了死胡同里,我的好姐姐。”宴婷婷在心里暗暗嘀咕,“你还真以为你那点贞义之心能救得了祁家?真是可笑至极!” 宴霜清啊宴霜清。 可真是愚蠢得可以。 宴婷婷想:若是她有那样的奖励机会,定要好好谋划一番,用在能助她飞黄腾达的人身上。 绝不会像宴霜清一样,傻乎乎地用在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没用之人身上。 宴霜清这样做,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开玩笑嘛! 宴婷婷想着,嘴角不禁又上扬了几分。 那得意劲儿,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宴霜清和祁家一败涂地的下场。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宴霜清和祁家一倒台,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就又能提升几分。 到时候,看那些曾经嘲笑她、贬低她的人还敢不敢小瞧她! 就这样,宴婷婷怀揣着阴暗的心理,暗暗期待着宴霜清和祁家的悲惨结局。 而站在一旁的周珲,目光也是紧紧锁定在宴霜清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上。 他对着宴霜清,心中本就满是欲望与不甘,此刻,重重阴暗的情绪更是快要喷涌而出。 第168章 人心惶惶 周珲本就对当初没能娶了宴霜清而心有不甘。 今日之事,虽然宴霜清屡屡让他受挫,但到底最后他还是达成目的了。 那么,这些许的小挫折倒也无关痛痒了。 反倒令周珲对这个给他添堵的女人,更多了几分征服欲。 周珲看似身子挺拔,很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看向宴霜清的眼神里却满是垂涎: 家世优渥,能力卓绝,才貌双全,肚子争气,更重要的是,对男人一心一意! 这样的贤妻,哪个男人不想拥有? 就是可恶,这样的珍宝,竟然祁泽霆那个混账夺了先! 想到祁泽霆,周珲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水: “哼,祁泽霆何德何能,能娶到宴霜清这样的妻子?” “他生在祁家,就注定是个活不长的!” “不过,虽然他并不喜人妻寡妇这一类型,但若这寡妇是宴霜清……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想到这里,周珲不禁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再不掩饰内心的激动与得意。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 虽然宴霜清现在看似已经注定了结局。 但说不定,他还能在这其中找到机会,让她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他不仅能得到她的人,还能借此机会,得到祁家的传家兵法! 江山和美人,他身为未来的圣皇,兼而有之,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周珲心中更是迫不及待,怀揣着阴暗的心理,开始默默筹划着如何能在宴霜清和祁家的事情上找到突破口,从而满足自己那不可告人的欲望。 只要他够聪明,够狡猾,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宴霜清并不知道周珲心中那些阴暗的念头。 她只一心想着,当下的难关要怎么过。 车轿里,宴霜清轻轻掀开轿帘,踏出府门,一阵略带凉意的秋风拂过,卷起她衣袂轻扬。 她抬头望向那沧桑而不失古朴的祁府大门,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跟在身后的祁母,面容憔悴,步履蹒跚。 她手中紧握着一块已经有些旧色的手帕,眼眶通红,却倔强地没有流一滴泪。 “霜清啊,这府里……怕是再难寻得往日的宁静了。” 宴霜清温柔地回应:“母亲莫要太过忧心,一切有清儿在。还有泽霆,他……总会回来的。” 只是。 刚踏入府中。 一阵嘈杂之声便迎面扑来。 丫鬟小厮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听说了吗?我们的大将军祁泽霆不仅战败,还投了敌!” “真真是不可思议,咱们祁家世代忠良,怎就出了这么个逆子!” “哎,这下可好,祁府怕是要没落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趁早走……万一这全家抄斩……” “走什么走,卖身契还在府里呢。”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等死啊,万一真的一道圣旨来了,咱能逃得过?” …… 宴霜清眉头紧锁,示意嫲嫲先把祁母扶回房间休息:“母亲,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清儿,你一个人可以吗……”祁母担忧道。 宴霜清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母亲您别担心,先回去好了。” 祁母看她十分坚定的样子,自己身体不适,情绪不佳,确实也支撑不下去,便道: “那好吧。” 祁母离开后,管家匆匆赶来,见了宴霜清,忙行礼道:“二夫人,您回来了。这府里……实在是乱得很,大家伙儿心里都不踏实。” 宴霜清看着祁母蹒跚离开的背影,转头对身旁的管家说道: “管家,请你将府中的所有人,无论是丫鬟、小厮还是护卫,都带到这里来。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管家闻言,立刻躬身行礼:“是,二夫人。我这就去安排。” 待管家离开后,宴霜清将钥匙递给凝翠:“凝翠,你和映紫去把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凝翠接过,有些愤愤不平:“小姐,这未免太便宜……” “——凝翠!”宴霜清加重了语气。 凝翠有些不甘愿,但还是老实地行礼:“是,小姐。” * 不一会儿,祁府上下的人纷纷汇聚在正厅前,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如同夏日的蝉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都给我安静些!” 宴霜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一愣。 随即纷纷闭上了嘴。 整个正厅前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风吹树叶的声音。 宴霜清点点头,缓缓开口:“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很乱。尤其是关于夫君的传言,更是让大家人心惶惶。”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是啊,少夫人,将军他到底怎么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我们都很担心大将军,少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实话?”一个小厮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传言说大将军战败还投了敌,这怎么可能呢?大将军可是我们的英雄啊!”另一个护卫满脸不信。 宴霜清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 等声音渐渐平息后。 她才再次开口:“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很担心。但是,我相信,夫君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二夫人,传言说得那么真切,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呢?””一个年长的嬷嬷哽咽道。 一个小厮甚至直言不讳:“二夫人,外面都在传,说将军他……他可能叛变了。” “如果真的那样,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在府中白白等死吧,毕竟我们可是会被牵连的……” 宴霜清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厉。 她打断了小厮的话。 “住口!” 她厉声道:“这种无端的谣言,你也敢信口开河?祁家世代忠良,岂容你如此诋毁!” 笑死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宴霜清挺着大肚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坚定而平静: “我知道,最近府里人心惶惶。但我要告诉你们,无论外界如何传言,我们祁家问心无愧。” 但下面的人并不相信,窃窃私语道: “可是外面不是这么说的啊……” “对啊,空口无凭,这让我们怎么相信啊。” “我觉得他说得对,总不能白白等死吧,被牵连了那可怎么办……” 第169章 是走是留 宴霜清见状,清冷的目光扫过一众低眉顺眼的下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 “我知你们心中或有不安,或有去意,如果你们中有谁想趁此机会离开,我绝不勉强!”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让凝翠早已准备好的月俸和笔墨纸砚: “现在,有想走的,可以过来领取这个月的月俸,在纸上签名后,即可离去。” “此后山高水长,各自安好,我宴霜清代表祁家郑重承诺,此后签名之人便与我祁家毫无瓜葛。” “我祁家说到做到,绝不挽留,更不屑于搞什么小动作。” 顿了顿,她又指了指右手边显然更加丰厚些的礼箱:“当然,若是选择留下,我宴霜清在此承诺,必有重礼相赠,定会厚待。” 话音刚落,大堂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个年轻的丫鬟,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小姐,我们……我们真的可以走吗?” 宴霜清点头:“是。” 她话音落下,一阵细微的骚动开始蔓延。 签字离开? 祁家眼看着就要大难临头了,这似乎……是个早日脱身的办法? 但好像又有点忘恩负义。 毕竟是祁家给了他们一个归处,又向来待他们宽厚,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家。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之前和宴霜清有过冲突的老账房缓缓站起身,开口道: “二夫人,老朽年事已高,家中还有儿孙需要照顾。老朽斗胆,想领了这份月俸,就此别过。” 宴霜清看了眼老账房,微微点头:“可以。” 随即示意凝翠:“凝翠,把月俸给他。” 凝翠撇了撇嘴,点了点数目,递给老账房:“你的。” 凝翠看着老账房的眼神里满是鄙夷,还小声地“呸”了一下。 可老账房人老,脸皮子更是厚实,也毫不在意这些。 他接过月俸,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深深地看了宴霜清一眼,道: “谢过二少夫人。”随即转身离去。 年近七八十,又向来喜欢倚老卖老的老人家,两条腿跑得却比谁都快。 见老账房离开,大堂内的气氛开始微妙地变化。 几个年轻的丫鬟和小厮开始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犹豫的光芒。 终于,一个丫鬟鼓起勇气,走到宴霜清面前:“二少夫人,奴婢……奴婢也想离开。” 宴霜清没有责备,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去吧,签字后,你就可以走了。” 随着丫鬟的离去,更多的人开始动摇。 “二少夫人,奴婢也要离开。” “老奴也走。” “还有这里……” …… 他们纷纷走到宴霜清面前,领取月俸,签名后离去。 宴霜清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转眼间。 下人们便走了差不多一半。 当最后一个选择离开的下人缓缓走出大堂,大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砰——” 宴霜清转过身,看着那些选择留下的下人:“诸位,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还有要走的吗?” 在场的下人们纷纷摇头。 宴霜清欣慰地笑了笑:“你们愿意与祁家共度难关,这份忠诚与勇气,我宴霜清感激不尽。为了表示我的谢意,这些珍宝,你们每人都可以挑选一件。” 凝翠立刻会意,指挥着小厮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几大箱金银珠宝抬上前来,逐一摆放在众人面前。 箱盖一打开。 一股耀眼的光芒瞬间弥漫开来。 金叶子与碎银子放得整整齐齐,银锭则如同皎洁的月光般,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泽; 珠宝更是琳琅满目:圆润的珍珠项链、碧绿通透的翡翠玉佩、璀璨的红宝石戒指…… 每一件珠宝都价值连城。 下人们见状,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与欣喜的神色。 “二少夫人,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一个年长的仆人颤抖道,“我们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不,”宴霜清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真挚,“在这个动荡的时刻,你们选择留下,就是对我祁家最大的支持。千金易得,忠义难留,你们,才是我祁府最大的财富!” “凝翠,按份例,每个人发足三年的量!大家按凝翠喊名字的顺序,上前来领吧。”她道。 下人们这才纷纷上前,恭敬地接过凝翠递来的珠宝。 “二少夫人,感谢您的恩典!我,我家阿娘病重,有了这些钱,我终于能请得起医生了!” 一个年轻的丫鬟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跪下连连磕头,“奴婢愿意为祁家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宴霜清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你们的付出,祁家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有些关切地看了眼这个小丫鬟,又转头吩咐映紫:“映紫,你去叫来咱们府上的府医,去给这小丫头的娘亲看看。” 她轻轻抚平丫鬟因为磕头而有些凌乱的发鬓:“我让府医也去看看,若他能治,你这边也省下一笔钱来,都不容易。” 说的那丫鬟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 她虽然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点头,可眼里的光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知道,这小丫鬟怕不是想以命相报了。 下面的下人们看了,也是十分感念。 然而宴霜清分发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说着,她又让凝翠继续拿出了几大箱的金银珠宝,继续给场上所有不愿离开的下人们派发。 宴霜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郑重与承诺:“而且,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辜负祁家,祁家也绝不会辜负你们。” “从今以后,你们的俸禄比以往加两成。而且,如果你们的孩子已经晓事,可以选择跟着祁家的家将练武,或者去祁家办的私塾读书。” “总之,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此言一出,场上下人们纷纷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二少夫人,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一个管事激动地说道,“我们定会与祁府共进退,生死相依!” “对,我们定会与祁府共进退!”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共进退!” “共进退!” …… 宴霜清看着这些忠诚的下人们,心中感激:“好,从今往后,无论风雨如何,祁家风雨同舟,绝不低头。” 众人又是纷纷应和: “风雨同舟,绝不低头!” “风雨同舟,绝不低头!” “风雨同舟,绝不低头!” …… 待最后一位下人满怀感激地接过珠宝,满脸喜悦地离去后。 宴霜清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下人也都退下。 大堂内逐渐安静下来。 只剩下她与凝翠两人。 凝翠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不甘,轻声问道: “小姐,您厚赏那些愿意留下的人,奴婢觉得合情合理。可为何要对那些可能心怀二意的人如此慷慨?” 第170章 盛装打扮 宴霜清抿了抿唇,目光深邃:“凝翠,这世道艰难,人心更是难测。” “如今祁家封府,外有皇家之人虎视眈眈,内又有那心怀叵测的幕后黑手在暗中窥视。” “你想想这些人,若是此刻离去,会如何?” 凝翠不假思索地回答:“定会被抓起来审问,以查探祁家的情况。” 宴霜清点了点头,反问:“那若审查不出任何结果呢?他们又会有什么下场?” 凝翠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如果查不出来。 朝廷又怎会放过这些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惯会用些狠毒的手段。 可不会在意区区“下人”的性命。 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凝翠想到这些叛徒的下场,心中有些解气。 她赞叹道:“小姐,您真是聪慧,我未曾想过这一层!” 但继续想深一层,凝翠很快又面露忧色:“可是,即使这些叛主的奴仆一无所知,可这些人既然曾有过背叛之心,想来也是些没底线的。” “若是他们为了自保,捏造伪证,污蔑祁家,亦或是,在某些人的教唆下,写了些不利于我们的证词,可如何是好?” 宴霜清轻轻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从容与自信:“凝翠,你放心。我既然决定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考量。” “这些人,当着众人的面,我宴霜清已经仁至义尽。” “他们若还要选择离开,那便是明显的叛主之人。” “而且,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人的名字都登记在册了。” 凝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姐,这是为何?” 宴霜清眸光闪了闪,解释道:“按照我朝律法,叛主奴仆所说的话,可不能作为取信。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若真敢捏造伪证,也只会是自取其辱。” “至于说因此,我祁家也无权处置这些人的问题……”宴霜清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只能说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了。” 凝翠闻言,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着宴霜清,眼中满是敬佩:“小姐真是心思缜密,凝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又对宫中对祁府的搜查一事讨论了一会儿,宴霜清便让凝翠退下。 * 转眼间。 已是二十日后。 晨光破晓,本是秋高气爽的日子。 可祁府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宴霜清房内。 铜镜前,映紫轻执玉梳,一缕一缕地给她梳理着如瀑长发,每一下都显得格外郑重。 宴霜清端坐在镜前,面容沉静。 凝翠在一旁忙碌着,手中拿着一堆精美的饰品,逐一在宴霜清眼前展示: “夫人,您看今天要带哪个?这对珍珠耳环?还是这支金钗?” 宴霜清的目光掠过凝翠手上的饰品,最终停留在那凝白的珍珠耳环上: “珍珠耳环吧。” “是,夫人。”凝翠把珍珠耳环递给凝翠。 珍珠耳环戴在耳垂,瞬间为华丽明艳的脸孔添光溢彩。 宴霜清这时又把目光落到那支御赐的祖母绿步摇上。 那步摇上的祖母绿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想了想她又道:“今日,便用这支祖母绿的步摇插上吧。” 映紫闻言,点头应是,随即轻巧地将步摇插入宴霜清的发间。 那抹翠绿在乌黑的长发中显得格外醒目,为宴霜清增添了几分高贵与雅致。 凝翠看了,忍不住赞叹:“小姐,您平日已是美极了,今日盛装打扮,简直如同天女下凡啊!” 宴霜清笑着白了她一眼:“你这妮子,惯会打趣!” “凝翠这是诚实,小姐怎能这样说我!”凝翠故作委屈,旋即又有些好奇地开口,“小姐,您今日为何……如此隆重?” 宴霜清一边轻轻抿了抿鲜红的口脂,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毫无笑意: “今日,乃是大日子,我怎能不郑重其事,迎接贵客呢!” 等一切装点完毕,宴霜清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走吧,我们去向母亲请安。”她道。 “是,夫人。”凝翠和映紫应道。 * 正厅内。 祁母正坐在主位上,手中紧握着一串佛珠。 她身着一件深墨色的棉麻长袍,衣襟上绣着几朵素雅的兰花。 她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失去了往日那般张扬的活力,透出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息。 祁母略有些恍惚地望着大门的方向,脸上写满了这几日来的焦虑与疲惫,可眼里却满是坚毅。 这些天里,祁家一直没收到前线的消息。 尽人事听天命,祁母知道,怕也只能到这里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就是霜清,还有那几个可怜的孩子…… 祁母有些心酸。 正当她心中悲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母亲,霜清来给您请安了。” 祁母转过头,苍老而疲惫的目光落在宴霜清身上,却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宴霜清身着一袭绣着繁复云纹的湖绿色织锦长裙,裙摆轻轻摇曳,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的妆容更是精致明艳,眉如远山,每一处都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华丽与高贵。 祁母从未见过自家儿媳如此华丽的打扮。 她不免有些惊讶:“霜清,你今日怎地如此装扮?可是……” 宴霜清行了一个大礼,浅浅一笑,道: “母亲,我想,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我祁府都应体面地面对,这是属于祁家的尊严,也是我们身为祁家人的骄傲。”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不能失去这份尊严和骄傲。” 祁母闻言,眼眶顿时微微泛红。 这几句话,点醒了她。 她深知宴霜清所言非虚,祁家如今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分不清谁是那幕后之人,也不知道祁家今日之后,还能剩下几人。 但宴霜清的坚强,却让她心里有了些底。 “霜清,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171章 请安商量 祁母深吸一口气。 仿佛重新找回了力量。 “霜清,你说得对。我祁家向来铁骨铮铮,绝不低头!过往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体体面面的,让别人看看我祁家现在虽只剩老弱妇孺,可也自有风骨!” 说完,她便直起身来,高声吩咐道:“嬷嬷,去,给我重新梳整一下。这发髻和服饰,到底太过随意了些,到时在那群不速之客面前,失礼了可不好!” 嬷嬷闻言,连忙应是,脚步轻快地转身去取梳子。 不一会儿,她捧着那把雕刻精细的檀香木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主子,老奴拿来了。” “嬷嬷,给我吧。” 宴霜清见状,主动接过嬷嬷手上的梳子,温柔地说道: “母亲,还是让儿媳来为您梳妆吧,也给儿媳一个孝敬您的机会。” 祁母微微一愣,随即推辞道:“你这孩子,这些日子已够忙碌,而且还怀着孩子,怎好再劳烦你?” 宴霜清却坚持道:“母亲,您就别推辞了。儿媳知道您这几日忧心忡忡,能为您做些小事,儿媳心里也踏实些。” 祁母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她仍旧推脱道:“霜清,你真的不必如此。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这点事。” 宴霜清却更加坚定,她轻声道:“母亲,儿媳为您梳头是应该的。您就让我尽一尽孝心吧。” 祁母见状,终是拗不过宴霜清的坚持,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我这老骨头就享把儿孙福,让霜清你来给我梳头吧。” 宴霜清轻轻地梳理着祁母的长发,手法娴熟而温柔。 她一边梳着,一边仔细打量着。 只见祁母这几日因为心焦,似乎又添了几缕白发,眼角也爬上了更多的皱纹,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禁有些不忍。 她轻声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祁家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祁母闻言,眼眶更是红得不行。 她握住宴霜清的手说道:“霜清,还好有你……这些日子,若不是有你在身边,母亲……母亲可真是难熬啊!” “有你这个好儿媳,真是我,是祁家,是泽霆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 宴霜清听着祁母坚毅的话,紧紧反握住祁母的手,坚定地说道: “母亲,别这么说。相信霜清,我们祁家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日子难过一段时间,但终究会好起来的。” 说话间,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暖与力量。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更需要彼此的支持与鼓励。 等两人情绪缓了过来,宴霜清放下手中的梳子,转头对一旁侍立的凝翠吩咐道: “凝翠,你去把那个我珍藏已久的羊脂白玉簪拿来。” 凝翠闻言,立刻福身应是,转身快步走向内室。 不一会儿,凝翠便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出来,双手恭敬地递到宴霜清面前。 宴霜清接过小盒,轻轻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一支温润如羊脂的汉白玉簪,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簪取出,然后走到祁母身后,亲自为祁母插上。 眼前的祁母因着这支玉簪的点缀,整个人显得更加端庄大气。 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 宴霜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母亲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祁母抬手轻轻抚摸着头上的玉簪,说道:“看着精神就好。” 这时,宴霜清轻轻抚过祁母的发髻,温柔关切道: “母亲,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儿媳觉得,若您能换上一身更为亮色的衣裳,定能更显精神,让人眼前一亮。” 祁母愣了愣:“哦?” 顿了顿又问,“那霜清觉得何种颜色为妙?” 宴霜清想了想,答道:“霜清觉得,杏黄色,或是烟碧色,甚是合适。也都能衬得母亲您气色更佳。” “杏黄色或是烟碧色……行。”祁母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信任:“那便依霜清你所言,换个亮色的衣服吧。” 说罢,她便想吩咐下人回房更衣。 宴霜清却轻轻拉过祁母的手,低声说道: “其实,儿媳早已为母亲准备了一件亲手绣制的新衣,想亲自为母亲试穿,看看是否合身。” 说着,她还给祁母使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暗含深意。 祁母与宴霜清相处已久,一个眼神,便领会到对方的意思。 此时又怎会不知道宴霜清在说些什么呢。 于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应允道:“霜清,你这孩子,怀着大肚子还这么操劳。” “你一片孝心,母亲自然是只有答应的份了。既如此,那便回我房中试试吧。但只此一次,若再这般不顾及自己,母亲可是要恼了!” 宴霜清见祁母读懂了她的意思,马上温婉地笑着回应:“是,母亲一片慈母之心,儿媳妇自当感念。” 转头,她又对着站在一旁的凝翠吩咐道: “凝翠,你再去把我那件给母亲缝制的新衣取来,送到母亲的卧房内。记得务必小心些,别弄皱了。” 言罢,宴霜清轻轻挽起祁母的手臂:“走,母亲,我们回房吧。” “好。”祁母任由宴霜清挽着自己,缓缓向寝居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祁母的寝居。 这时凝翠也恰巧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件绣着精致的花纹的烟碧色长裙。 凝翠双手恭敬地递给宴霜清: “小姐,这是给老夫人的新衣。” “行,凝翠,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要帮母亲更衣,切莫让旁人无端端闯了进来。”宴霜清吩咐道。 凝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祁母也以更衣的名义挥退了所有下人,确保室内只有她和宴霜清二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一众下人应道。 屏退了所有人后,宴霜清又走了一圈,确认房内没有其他人在场。 还特意看了看门窗,并未透出谁的人影。 这才有些安心了下来。 第172章 金蝉脱壳 屏退了所有人后,宴霜清展开叠好的新衣,是一件绣工精湛、色彩淡雅的烟碧色长裙。 她抬头看向祁母:“母亲,霜清特意挑了厚实些的料子,正合适当下天气,您试试是否合身。” 说着,宴霜清将新衣展开,开始为祁母试穿。 她一边细心地调整着衣摆与袖口,一边轻声说道:“母亲,这烟碧色与您果然是极搭的,想来要是和您一起出门,定会被人以为是姐妹同游。” “没想到呀清儿,你看着端方,竟还有一张巧嘴?瞧你这话说的,我这老骨头,有什么年轻可言!” 祁母嘴上这样说,眼里却不自觉地少了几分愁郁之色,显然还是高兴的。 她温柔地拍了拍宴霜清的手背,大声赞赏道:“这衣裳真是漂亮极了,霜清,真是辛苦你了。” “来来来,快,咱娘俩一起到铜鉴前看看!” 祁母大声说着,一边看着镜中换上新衣的自己,一边不忘压低了声音询问:“霜清,我看了,现下四处都没人。你方才的眼神,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试衣这么简单吧?” 宴霜清闻言,眼神一敛:“母亲真是洞察秋毫,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霜清确实有些事情想与您单独聊聊。” 她手中依旧轻轻抚平着祁母衣襟的褶皱,声音却压得极低极低,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告知祁母: “……暗道之事,这几日我已布置妥当,一旦情况有变,这便是我们的退路。至于后续的路线和掩护,我也都一一准备周全。” “黄昏过后,如果还没有收到确切消息,我们就必须采取行动了,我想的是,分批行动,母亲您先带着几个小的,通过暗道离开。” “至于祁家,我会带着铃蓝留下来,只是,为了避免留下活口引起怀疑,我打算……” 说到这里,宴霜清的声音更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千斤重担。 可她的眼睛却亮若星辰,仿佛燃烧着滔天巨焰: “我打算,一把火,烧了这祁府。一来死无对证,二来……祁家失火全家死绝,便是为了名声,那位也不好再多做些什么。” “虽然后续搜查围剿肯定少不了,但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新衣的内衬: “母亲,时间和地形图我都绣在新衣内了,这衣服是双面,换过来就是黑衣,适合夜间行走。” “您千万得记住时间,到时候,我们要分批走,尽量减少目标。” 祁母闻言,脸上的轻松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宴霜清见祁母脸色凝重,以为她心中不舍,不禁开口劝慰: “母亲,我知道这祁府您住了许久,可到底,有人才有家,我们……” “——清儿,你误会了,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坚毅: “清儿,你的考虑周全,我理解你的苦心。但放火烧宅,此后皇家定会验尸,那厉害的仵作,就算面目全非了,也能大致判断是否为原主。” “更何况,到头来人数与身份若是对不上,怕是我们谁都难以逃脱。但一时之间,哪里能寻来那么多合适的死尸?” 宴霜清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祁母的担忧并非多余。 但她更清楚,此刻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若真的山穷水尽,她也定要留下后手,在这个只知猜忌和勾心斗角的皇室,狠狠地捅下一刀! “母亲,我明白您的顾虑,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尽量安排得周密,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宴霜清说。 祁母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想了想,说:“那既然我们要这样做,留下来的人,也不应该是霜清你,而是我。” “我年事已高,即便是逃出去,又能为祁家延续几何?不如,就让我留下来吧。” 宴霜清自然是拒绝:“母亲,这可不行,怎么可以让你……” 但祁母却也打断她,无比从容决绝地说:“霜清,你带着几个小的走,母亲留下来。祁家有难,我这把老骨头自然要冲在前头。” “况且,我留在这里,可以拖延时间,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机会。一旦火起,我会想办法制造混乱,混淆视听,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宴霜清听了还是坚决不同意:“母亲,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祁母却再次轻轻拍了拍宴霜清的手,目光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霜清啊,瞧瞧你这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我作为婆母的,自然要护着你啊。” 宴霜清自然知道祁母是为她着想。 可她怎么能让一个老人冲在前头呢。 宴霜清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母亲,正如您所说的,我这身子,是不可能离开的,若和大家一起跑,只会拖大家后腿。” “怎么会呢?”祁母虽然也知道宴霜清所言不虚,但这时怎么可能承认,只得故作糊涂。 她摸了摸宴霜清隆起的大肚子,眼中满是慈爱:“傻孩子,你身怀有孕,本就是家中的宝贝。这逃难的事,怎么能让你来操心呢?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你最先走。” 宴霜清还是摇头,解释说:“母亲,我不能走。您也知道,我这肚子太大了,根本跑不了。而且,根据府医所说,产期便在近期了,若是逃命中途生产……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更何况,几个孩子也还需要人照顾……我这都自顾不暇了……” “那也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了!”祁母斩钉截铁地打断。 想了想,她果断地开口:“这样,清儿,你别跟那几个孩子一块跑了。” 宴霜清尚未露出欣慰的笑容,却听见祁母脸色凝重地继续道:“你先跑,现在就走,别管那几个小的了!” 啊? 此言一出,饶是向来精神稳定的宴霜清也有点懵了。 祁母却好像很是高兴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对了,你这身子不能拖,就该清儿你先走!” “至于那几个小的,虽然年纪小,但身为祁家的大好男儿,自然是自幼学习了武功的,他们几个身子又小,夜晚容易逃脱,想来……不会有太大事的。” 她郑重地两手紧紧握着宴霜清的手:“清儿,这是母亲对你最后的请求,紧着自己些。” “祁家大难,我知道那几个孩子不可能忍得下来,但劳你看着些。至少……让孩子们长大了去做。” 她顿了顿,有些不舍地继续絮絮叨叨着:“能和清儿你做婆媳,母亲很高兴,但到底是我福薄,咱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待到以后,若是遇到了好人家,便嫁了吧,我们不兴什么守节的破规矩。” “照顾好自己,啊……” 第173章 此间安排 宴霜清听着祁母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却是红了眼眶。 大颗大颗的眼泪顿时从她那双向来坚毅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毕竟,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长辈毫无保留地关心着她,真心地为她考虑,把她放在第一位。 虽然知道祁母是个好婆母,祁家是个好人家。 可她也从未想过,面对这般大难,祁母竟愿意让她一个人先走,而不是拥有祁家血脉的泽宥祁安,或者年纪最小的祁仁和祁义。 这是把最大可能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还有,嫁入好人家…… 是了,上辈子在祁泽霆的祝福下,她才在这此生找到了祁家这样的好人家。 若是辜负了,她难道还会有第二次机会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吗? 何况,她到底是对祁家有了感情,也不愿意再找别家了。 想到这里,宴霜清再次摇了摇头。 她轻轻反手握住祁母颤抖的手,再次尝试安抚这位满心忧虑的长辈: “母亲,您听清儿细细道来。” “您看我这肚子,已经临近产期,日益沉重,行动已是不便。混乱之中仓皇逃窜,怕是一胎两命也不出奇。” “更别说,如今局势动荡,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祁家,盯着这未出世的孩子。” 她停顿一瞬,说出了令祁母震惊的话:“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死胎,今日我便会服下催产药,到时候让人把真正的孩子换走,留下这个死胎和我。” 祁母大惊失色,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胎?” “对。”宴霜清轻声点头,“为了孩子,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霜清,你……你这是何苦呢?你嫁进祁家,已经是祁家最大的福气了,我怎么能让你为了祁家,这样伤害自己呢?” 祁母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 “清儿,你就听母亲的。祁家虽非权势滔天,但护佑一个孕妇的周全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她抹着泪说:“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啊!” “母亲,您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但此事关乎祁家的未来,更关乎孩子的安危。” “你放心,我已暗中联络了可靠的稳婆与信得过的仆人,他们定会妥善处理一切。” 宴霜清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让世人以为一个妇人受了大刺激,诞下死胎,情绪崩溃下,一把火烧了祁家,这想来足够令人叹惋了!” 祁母闻言,泪如雨下。 她紧紧握住宴霜清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传递给她。 “霜清,你这孩子…这法子凶险异常,你叫我这心里怎能安得下?” “母亲,儿媳此举,实则是经过深思熟虑。”宴霜清温柔地擦拭着祁母的泪水,试图减轻她的担忧,“再者,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此次定能化险为夷。” “所以,还是让我留下来吧。” 宴霜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为了给祁家留下最后的火苗,就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拼一把!” 大肚子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显眼,却也更加坚定了她留下的决心。 祁母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霜清啊,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懂事。” “但此事非同小可,你身怀有孕,怎能让你冒险?我虽年迈,但经历的风雨比你多,留下来断后更为合适。” “母亲,您这话就错了。”宴霜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我身为祁家的儿媳,理应为祁家分忧。再者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祁家的血脉,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她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坚定:“母亲,您相信我。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生产之后,便有人来接应我们母子。您只要带着其他人先走,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祁母望着宴霜清那双坚定的眼睛。 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明白此刻的争执已无意义。 最终,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同意:“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母亲也不再强求。” “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是,母亲,儿媳遵命。”宴霜清恭敬地行礼。 祁母又关切说道:“霜清,你身子重,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好。”宴霜清应下。 随即转身向门外走去。 待宴霜清依依不舍地离开后,祁母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抿了抿唇,也跟着出门走到一个角落处,拿出一个信物,小声吩咐: “去安排一下,等二少夫人生产之后,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地将她和那个婴孩带离此地,送往江南的老宅。” “记住,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空气中许久没有回音,祁母却是面色不变,直到听到两声喜鹊的声音,才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她摸了摸身上的新衣,有些遗憾,又有些得意: 霜清啊霜清,母亲知道你态度坚决。 可有恩必报,家人至上是祁家人的天性,她怎能违背天性呢? …… 宴霜清缓缓步入自己的院中。 心中仍回荡着与祁母的对话。 “娘,您回来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祁仁迎了上来,稚气未脱的脸绷得紧紧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开了刃的长刀。 宴霜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直到看到祁仁那张圆嘟嘟、充满稚气的小脸蛋,才恍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仁儿,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找娘了?” 说着,她蹲下身子,想摸摸祁仁的头。 祁仁却大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动作。 祁仁眨巴着大眼睛,一脸郑重其事:“娘,这把刀锋利得很,您小心些!” 他当着宴霜清的面,耍了一套刀法,很是有模有样:“您放心,我定会像爹爹一样,保护娘和祁家,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第174章 萌宝请缨 听着祁仁小大人一样的话,宴霜清心中一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看着祁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娘亲的仁儿长大了呀。” 祁仁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没错!母亲,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我可厉害啦!这一手的刀法,已经尽得师傅真传,一定能成为祁家的大英雄!” 宴霜清被祁仁的天真无邪和勇敢无畏所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拍了拍祁仁的背道:“娘也知道仁儿很勇敢,将来一定会成为爹爹一样的大英雄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叔祁泽宥也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弓箭,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宴霜清和祁仁。 宴霜清注意到祁泽宥,温柔地招呼道:“泽宥,你也来了。来,到嫂嫂这里来。” 祁泽宥微微低头,走到宴霜清身边,将手中的小弓箭轻轻放在地上。 “泽宥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也拿着弓箭呢?”宴霜清问。 祁泽宥想了想,低声说:“嫂嫂……我在练箭。” 他缩着脖子,似乎还是有些害怕,眼神里却满是坚毅:“我……我要保护爹娘、嫂嫂、侄儿们,还有祁家。” “我答应过二哥的,绝不退缩!” “泽宥也要保护大家啊。”宴霜清夸赞道,“嫂嫂真是太感动了。你有这份心,就是我们祁家最大的福气。” 她的话语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亮了祁泽宥的心房。 “嫂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他承诺道。 宴霜清没再说话,同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于祁泽宥的变化,她很是欣慰。 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叔子,现在也学会着用他的方式,来保护大家了。 宴霜清感慨万分,恰巧此时,她轻轻侧过头,目光柔和地落在了不远处墙角角落里,正低头忙碌的小身影上—— 祁义。 他小小的身躯几乎被身旁的大木桌遮住了一半,小手正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小刷子,在箭头上仔细地涂抹着什么。 “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祁义闻言,抬头望向宴霜清:“母亲,我在弄箭头呢!” “箭头?”宴霜清狐疑。 “是啊。”说着,他小步跑过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箭头,递到宴霜清面前。 宴霜清接过箭头,仔细端详,发现箭头上涂抹着一些奇怪的药粉,不禁有些惊讶:“怎么在弄箭头啊?这是……” 祁义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拿起一旁的刷子,指了指箭头上的药粉,自豪地说: “这是我精心调配的药哦!母亲您看,这药定能让中箭的人见血封喉,是不是很厉害呀?” 宴霜清闻言,心中一震。 见血封喉。 这怎么做到的。 义哥儿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而已。 竟然还能弄出这种武器来? 宴霜清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义哥儿,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可不是小孩子该碰的东西。” 祁义的小脸微微一红,眼神闪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 “我……我就喜欢去书房里钻,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书。母亲您之前还派人送来了草药图集,我就试着把那些草药对上号了。我想,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就能保护大家了。” 宴霜清听了,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从草药图集上学会了。 她轻抚祁义的头,温柔地说:“义哥儿真聪明,不过虽然你很聪明,但是这些草药也很危险哦,一不小心,就会弄伤自己人哦。” 祁义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母亲,我懂的。可是,我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我不想总是被保护,我也想保护你们。” 祁义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母亲,我懂的。可是,我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我不想总是被保护,我也想保护你们。” 宴霜清看着祁义那稚嫩却坚定的眼神,又被感动了一次。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了三个孩子—— 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府里最近的动荡与不安。 他们都想用自己的方式,为祁家出一份力。 哪怕。 他们自己都还是些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可却已经想用那稚嫩的小身躯,为祁家,为她,遮风挡雨了。 宴霜清努力眨了眨眼睛,掩去内心的波澜。 她蹲下身子,与祁义平视,声音柔和而坚定: “义哥儿,仁哥儿,还有泽宥,你们的心仪,我都知道了。” “身为祁家的小男子汉,你们都想为府里出一份力,是吗?” 祁义点了点头,小脸蛋上满是认真:“是的,母亲。我们不想成为您的负担,我们想保护祁家,保护您。” 她轻轻拍了拍祁义的头,目光转向另外两个同样坚定的孩子: “好孩子,我都知道。” 她对着三个孩子说道:“但你们要知道,现在的大人们还在,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需要你们这么早就去拼命。” 平日里最为冲动的祁仁,此时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几分沉稳: “可是,母亲,我们不想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已经不小了,可以为祁家出一份力。” 宴霜清只是温柔地抚摸着祁仁的头,再次强调道:“孩子们,听我说,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活着,健康快乐地长大。” “记住,不要被太过激烈的情绪冲昏头脑,保持冷静,安心学习,娘亲相信,终有一日,你们会光大祁家,成为祁家的骄傲。” 好好活着? 不要被激烈情绪冲昏头脑? 三个小不点有些懵懂地看着宴霜清,内心的本能觉得,宴霜清的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 可还算稚嫩的他们显然还听不出来。 第175章 贵客登门 几个孩子一前一后离开了宴霜清的院子。 宴霜清站在院子中央,目光温柔而复杂地目送着三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 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您看孩子们多懂事啊,一个个年纪不大,却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家了。”凝翠在一旁看着,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欣慰。 宴霜清眼神复杂:“是啊,他们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可不是么。”凝翠又道,“尤其是两个小的,竟然没有哭闹着要留下来陪您,真是难得。” 宴霜清颔首,没有继续说话。 她转过身,往自己房中走去,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凝翠看着自家小姐陷入思绪的沉静面孔,连忙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又想了想,随后斟酌着问:“小姐,事情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宴霜清脚步跨过门槛,道:“我也希望不会,可到底,事情未必皆能如我所愿,尽力便好。” 她轻声继续:“凝翠,你记得务必安排好府上的人。今日府中恐怕会有不少风波,虽然我已让铃蓝在孩子们周围安插了足够人手,可到底变数太大。” “何况,孩子们虽然年纪小,但心思敏锐,你方才也看到了,几个孩子都已经感觉到近来发生了什么,个个都说要保护祁家,保护我这个长辈。” “若是他们……今天再察觉到府中的异样,闹出什么动静来。到时候想要保护他们,那就难了。” 凝翠闻言,顿时恍然。 仔细去想,更是觉得自家夫人心思细腻,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小姐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孩子们,您真是操碎了心。” “要我说,小少爷一个个都聪明伶俐,将来定能成为人中龙凤。” “我倒也希望如此。”宴霜清点了点头,又有些庆幸地笑道,“话说回来,也好在安儿不在,不然,凭着安儿的聪慧,怕是就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凝翠在一旁附和:“是啊,小姐。安少爷年幼早慧成熟,不似幼童。也和他的母亲大不一样呢。” 宴霜清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她看向凝翠,询问道:“对了,安儿今日去哪了,怎么方才不见他?” 凝翠思索片刻,很快摇了摇头:“小姐,我也不甚清楚,今日的确还未见到安少爷的踪影。” 凝翠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依奴婢猜测,兴许安少爷是在书房学习太过专注,未曾留意到时间?” “又或者被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暂时忘了过来给夫人请安?” 宴霜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她深知祁安的性子,向来恪守规矩,又待她至孝。 平日里无论天气如何,都会依时定点领着祁仁和祁义,过来给她请安。 哪怕有什么事情要忙,也会请小厮过来通报一声,绝不会像这样毫无音讯。 她沉吟片刻,觉得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劲,于是沉静地说道: “不行,还是得去找下他。凝翠,你随我一同去安儿的院子里看看。不然,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凝翠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两人又调转方向,向祁安院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祁安的院子,当凝翠推开祁安的厢房门时,却只见屋内空无一人。 人不在就算了,连平日里祁安最爱的那几卷书也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想必也不是在书房里看书了。 宴霜清愈发不安。 而凝翠则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祁安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个扫地的小厮经过,凝翠连忙叫住了他:“欸,海生,你过来一下。” “你今日可曾见过安少爷祁安?他今日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房间里?” 那小厮停下脚步,看到宴霜清和凝翠,连忙行礼:“海生见过二少夫人、凝翠姐姐。” 随后,他回答凝翠的问题道:“回凝翠姐姐,今日一大早,大少夫人的丫鬟相思便过来把安少爷叫到了会客厅,说是有贵客登门,大少夫人要他一同接待呢。” 宴霜清一听,浑身倏然一震。 徐茗兰找祁安?!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思考着什么。 凝翠见状,心中也是一紧,连忙追问小厮:“海生,你可知是哪位贵客?” 小厮也是一脸茫然,他努力地想了想,说道:“二少夫人,好像大少夫人,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大少夫人可是安少爷的亲生母亲,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吧?” “没有恶意?”凝翠忍不住开口,“上次大少夫人给安少爷喝符水的事,大家都可是历历在目呢。” 小厮闻言,脸色一变,显然也想起了那件事情,他嗫嚅着:“这……海生就不知道了。” 他努力地想了想:“二少夫人,凝翠姐姐,海生想起来了……好像相思说话的时候,隐约提了个‘姑母’、‘宝珠’什么的……” 他又想了想,面露难色:“别的,海生也实在是记不清了……总归人就在会客厅,要不,您二位直接去会客厅看看?” 姑母?宝珠? 难道是……祁方燕,和她的孩子王宝褚? 宴霜清眉头微皱: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宴霜清心中满是疑虑,但面上还是温和地向海生点点头,便和凝翠一起往外走。 而凝翠见她不吭声,忍不住开口:“小姐,您为何如此着急?刚刚海生说的是宝褚少爷和他的娘亲吧?想来有外人在场,大少夫人也不至于害了安少爷。” 宴霜清摇了摇头:“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当下祁家的情况人尽皆知。那芳燕姑母明知若是祁家倒了,她身为公爹的亲妹妹,祁家出嫁女,也难免会受牵连,甚至还会影响宝褚的前程,正常应该对祁家避之唯恐不及才是,怎会突然上门?” “事出突然,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啊?小姐您……莫不是怀疑来者不善?”凝翠一愣,“应当不至于此吧。说不定,是他们也像祁府的老夫人和小少爷们一样,重恩义,重亲情呢?” 宴霜清抿了抿唇:“但愿如此吧。但不论如何,毕竟是我的长辈,既然知道了,前去拜见一番,也理所当然。” 第176章 厅内闲话 宴霜清虽面上如此说,可心里却是思绪翻滚。 亲情? 这位祁家姑母往日里的行事作风,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姑母,可不是那种轻易会被情感左右的人。 正常来说,若是祁家真的这遭熬不过去了,为了避免把自己也拖下水,应该远离才是。 而且她那么一个精明狡诈、心思深沉的女人,在祁家被朝廷怀疑之际,无缘无故地冒险上门,还特意挑在了最后一天。 并且,还特意挑了心思简单的徐茗兰拜见,这里面…… 只怕没那么简单。 宴霜清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中反复思量着祁芳燕此次来访的用意。 * 东花厅内。 现场的气氛略显凝重。 大嫂徐茗兰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眼眶泛红,泪水不停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 姑母祁芳燕坐在一旁,轻轻拍着徐茗兰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茗兰啊,别太伤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儿子王宝褚则十分乖巧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帕子。 这时祁芳燕转头,给了宝褚一个眼神: “宝褚,还不快来给你茗兰大伯母见礼。”说着扬了扬下巴。 “是,母亲。” 见母亲示意,王宝褚便小步走到徐茗兰面前,递上了帕子,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伯母,您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徐茗兰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儿子祁安身上。 祁安此时则是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 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这更让徐茗兰心生怒火。 “祁安!”徐茗兰突然提高了声音,怒斥道,“你看看你,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亲?” “姑母上门了,你的娘亲站在你面前,可你呢?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怎么,在想别的什么人吗?” “你是不是全然信了那些外人的鬼话,觉得我对你不好,所以才这般冷漠无情?” 祁安被徐茗兰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但闪过的目光中—— 有无奈,有失望,也有一丝,隐隐的委屈。 “你瞧瞧人家宝褚,多么孝顺体贴,知道大伯母伤心,还主动递帕子。你呢?你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简直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就算你再怎么不甘心,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想做别人的儿子?等下辈子吧!” 徐茗兰越说越气,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祁芳燕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茗兰啊,你别这么说祁安。孩子还小,很多事情他还不懂。咱们得慢慢教他,不能一棍子打死啊。” 徐茗兰依旧不满,狠狠瞪了祁安一眼:“哼,若不是芳燕姑母在这里,我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孝义的东西!” 祁安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徐茗兰对他的看法,也不能让徐茗兰听他的。 更何况…… 祁安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他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呢? 祁芳燕见状,又是轻拍着徐茗兰的手背,语气看似充满关怀,眼里却多了几抹算计: “茗兰啊,这世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的道理,血浓于水,这是天定的缘分,任凭谁也割舍不断。” 徐茗兰语气中仍是无奈与哀怨:“芳燕姑母说得轻巧,可人心隔肚皮,母子之间尚且有沟壑难填,又如何能强求和睦?” 祁芳燕轻叹一声,继续劝道:“茗兰你这话虽是实情,但人生在世,能有几多春秋?” “若不趁现在冰释前嫌,待到闭上眼之前的那一刻……只怕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徐茗兰听后,嘴角却反而是勾起一抹淡笑,那笑中,全然是毫不在意。 甚至,隐隐有些憧憬和超脱。 她缓缓道: “于我而言,生亦何欢,死又何苦?待到那日黄土埋骨,我们一家子在阴间相聚,自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这孩子我是教不好了。可夫君……父子之间,想来更有话题,可以慢慢修补这断裂的亲子情分吧。” 黄土埋骨。 阴间相聚…… 祁芳燕闻言,眼中惊讶不已。 她没想到徐茗兰竟对待生死如此淡然,心中不禁暗自思量。 甚至到了无动于衷的地步。 又想到徐茗兰刚才那情真意切的一声“夫君”…… 她细细观察着徐茗兰,注意到对方不时地望向院门口那棵银杏树,手也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男式玉佩,动作轻柔而虔诚。 祁芳燕心里头明镜似的。 这块玉佩肯定是祁泽钧留给徐茗兰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宝贝。 她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发出一声看似真诚的感叹: “茗兰啊,你这份态度,实在常人难及,真是让人佩服。” “面对生死,竟能如此从容不迫,我这做姑母的,自问是做不到你这般淡然的。” 徐茗兰闻言,低敛着双眸:“姑母言重了,我只不过是看开了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祁芳燕闻言,她故作停顿:“话虽如此,但能做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不过,还有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徐茗兰正处于感慨万分的状态,对于祁芳燕更是无所不谈:“姑母请讲。” “方才茗兰你说到生死有命,我忽然想起……” 祁芳燕轻叹一声,目光变得柔和而复杂: “我身为祁家人,祁家如今遭遇大难,而我那夫君又早早去了。” “此次之事,若是我也跟着殉了祁家,于我倒也未必算是件坏事。只是我这唯一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哽咽了几分:“我怎能忍心让他成为罪妇之子,背负一世骂名呢?” 听着祁芳燕的话,徐茗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疑惑。 她抬头看向祁芳燕,不解问道:“大难?此次之事?姑母,你在说些什么?祁家世出名将,何至于此?” “可不就是那……” 祁芳燕正要开口,却被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祁安急切打断。 “——姑奶奶,请不要讲!” 只见小小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瞳中透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深邃和坚定。 第177章 厅内争吵 祁芳燕刚要说出祁家的困境,却被祁安突如其来的一声“不要说”打断。 她微微一愣,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徐茗兰,似乎很是踟蹰。 徐茗兰见了这“以小欺大”的一幕,更是眉头紧锁,目光在祁安和祁芳燕之间来回游移。 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安儿!”徐茗兰喊着他的名字,不悦地质问道,“芳燕姑母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还有,我是祁家长媳,你的亲生娘亲,祁家有什么事,竟然要把我当成外人,刻意瞒着我?” 被母亲一番斥责,祁安抿了抿唇,眼里满是无奈: “娘亲,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 却又不知如何继续。 “只是什么?说啊!”徐茗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娘的,承受不了什么大风大浪?” “你错了!我是泽钧的夫人,祁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我于情于理都应该知道!” 祁安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却又被徐茗兰打断: “——祁安!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了!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帮着别人瞒着我!” “你还有没有把我看作母亲!你的父亲不在这里,别人都欺负为娘,现在你也要跟着踩一脚吗!” 徐茗兰骂骂咧咧,越说就越气,还想起自己的处境,声音里更是带上了一丝哽咽。 祁芳燕见状,她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茗兰啊,祁安他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太过担心。” 徐茗兰听了更是着急。 她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眼眶微微泛红:“姑母,如果你们真是不想让我担心,那便快些说清楚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事情瞒着我呢?” 祁芳燕看着徐茗兰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里,宫中传来消息说,泽霆他……贪功冒进,在边疆战败被俘。”祁芳燕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如今朝廷要治祁家的罪,怕是要满门抄斩。” “祁家上下,估计谁也不能逃过。可怜祁安,还是个孩子,就要……” 祁安一听,顿时有些慌张地看向徐茗兰。 他没想到祁芳燕会就这样直接将情况告知自己的母亲。 之前因着母亲的精神状况,府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瞒着她,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 结果瞒了这么久,终究是功亏一篑! 祁安连忙跑到徐茗兰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母亲的情况:“娘亲,您还好吗?您,您别激动……” 果不其然—— “什么?!” 徐茗兰一听。 整个人如遭雷击。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愤怒: “祁泽霆!他怎么能这么糊涂!他害了自己还不够,还要害了整个祁家吗?!” “当初泽钧在的时候,因着他这随心所欲,自信过头的性子,教训过他多少次!怎么就不长长记性!” “身为祁家的子孙,不思报效国家,稳固家族,却一味贪功冒进,如今闯下这等滔天大祸!” 她边说边用力地跺着脚,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我徐茗兰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祁家、对不起祖宗的事!” “可偏偏就让这……哼,他这是要让祁家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威望,都毁在他的手里吗?!” 说着说着,她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泽钧啊……泽钧……真是命苦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 祁安看着母亲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只好连忙上前扶住母亲,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懂事: “娘,您别激动,身子要紧。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呢……” 就在此时—— 宴霜清脚步匆匆地踏入东花厅。 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顿。 徐茗兰瘫坐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呼喊着“泽钧”,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而祁安则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看着母亲,嘴上不断安抚着: “娘……你别激动,你身体要紧……” 但安抚并不奏效,只有看到宴霜清的到来,他才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轻轻唤了一声“婶婶”。 宴霜清心中一紧,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祁安的肩膀,以示安慰。 “别怕,婶婶来了。” 祁安这才点了点头。 宴霜清这时又转过身子,看到在一旁有些尴尬不安的姑母祁芳燕。 于是便沉声问道:“霜清见过芳燕姑母。” “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嫂为何会如此伤心?” 祁芳燕先是一愣。 随即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唉,霜清啊,茗兰她这时刚刚得知了祁家的情况,心中伤感,这才有了这番反应。” 宴霜清眼睛一凝:“哦?” 祁芳燕眼神算计,声音吞吞吐吐地开口:“就,就是泽霆他贪功战败的事……” 宴霜清一听,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这祁芳燕。 果然来使坏的。 这是要挑拨离间? 祁芳燕面对着宴霜清略显凌厉的目光,却是毫无惧色,甚至不忘以长辈的姿态,义正言辞地反过头来质问: “说到这里,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为何这么大的事情,茗兰她竟然毫不知情?” 宴霜清闻言,心里虽然不满,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姑母有所不知,我们也是出于无奈。” “大嫂近来精神状态一直不佳,府医也多次叮嘱,提及若是大嫂一直这么郁结于心,怕是会对寿数有碍。” “我们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这才决定暂时瞒着她。” 祁芳燕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用训斥的口吻说道: “可茗兰毕竟是祁家的长媳,这么大的事情,她理应知晓。这样瞒着她,可真是太不合适了!” 第178章 天壤之别 宴霜清面对祁芳燕居高临下般的教训,轻轻摇了摇头:“姑母,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归根结底,比起多一个人来担心,霜清以为,养好大嫂的身子骨更重要!” 她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继续: “就像当初,那丹书铁券……” “想来,姑母,应当最是清楚祁家人对亲人性命的看重才是!” 这话一出,祁芳燕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极了。 毕竟,祁家的丹书铁券确实是为了她和她的夫家,才交给皇家的。 理亏的人,哪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宴霜清见祁芳燕的神情,笑了笑,继续道: “若是姑母心中仍有疑虑,不若让霜清陪您去府医处,一一查阅脉案,看看我所言是否属实?” “若霜清此番话有半点虚假,甘愿随姑母处置!” 祁芳燕一听,又是愣了一愣。 她本想用这个来怪罪宴霜清,可没想到被宴霜清这番话反将一军,脸上又多了一丝尴尬与算计被识破的懊恼。 她也没有要去看脉案的意思。 毕竟,宴霜清这般斩钉截铁,想来就算不是真的,她也做好了安排。 若是当众查了脉案,那岂不直接证明了她祁芳燕在刁难母家的小辈? 更何况……宴霜清说什么若是她说谎了是随便处置,那,若是证明了她没说谎…… 岂不是要反过头来,被随便处置的成了她祁芳燕? 就算她到底是长辈,又是祁家的外嫁女,宴霜清不会傻到抓着这一点纠缠不放。 可也足够让她日后到祁府,都再也无法扬起头! 好个宴霜清,果然和这茗兰不一样! 祁芳燕心中暗气。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 “哎,是我这做长辈的想得不周全,只想着家族大事,却忽略了茗兰的身体。霜清啊,还是你想得周到,是我疏忽了。” 然而,宴霜清却并未被祁芳燕的这番话打动,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就在这时。 徐茗兰流着眼泪,愤怒地站起身子。 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宴霜清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却满是愤怒: “宴霜清!你怎敢如此对我!我徐茗兰虽非聪慧绝顶,但也不是那等糊涂之人!” “你竟然瞒着我,还拿什么心病来搪塞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这般做派,不过是故意瞒着我罢了!” 就在这时。 徐茗兰流着眼泪,愤怒地站起身子。 她脚步踉跄地走到宴霜清面前,满是愤怒: “宴霜清,果然是你!你怎敢如此对我!我徐茗兰虽非聪慧绝顶,但也不是那等糊涂之人!” “我可是你的长嫂!这等大事,你竟然唆使全府人瞒着我,被我撞破以后,还拿什么心病来搪塞我!”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这般做派,不过是……做贼心虚,权欲过盛罢了!” 宴霜清被徐茗兰一通难听话指责,却也没有多少怒意。 毕竟徐茗兰是什么性子,嫁到祁家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清楚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解释:“大嫂,您听我解释,我们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您好。府医多次提醒,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我们……” “够了!”徐茗兰愤怒地打断宴霜清的话,声音尖锐如刀,“你别再拿府医来说事!你们这般肆意妄为,可曾想过,我作为祁家的长媳,泽钧的正妻,我有权知道祁家的一切!你们这样瞒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像个傻子!” “说什么郁结于心,无法承受打击?哼,就算这所谓的脉案结果是真的,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你们这般行径,也只能让我更加痛苦罢了!” 说到这里,徐茗兰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她指着宴霜清,手指微微颤抖:“还有!祁泽霆!他年纪轻轻,却如此自信自大,根本不把家族的未来放在心上!” “若非他的一意孤行,祁家怎会陷入如此境地!结果,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护着他!都可怜他!” “可当初泽钧上沙场,又何曾有人可怜他!泽钧拼搏那么久,牺牲……不,付出那么多,所为的不过是保我们一家老小平安喜乐,不堕了祁家世代传下来的好名声,结果,就因为祁泽霆,一朝尽丧!“ ”你们这对夫妻,男的志大才疏,女的居心叵测……亏婆母这般信重!你们对得起我……和婆母吗?对得起祁家的列祖列宗吗?” 宴霜清安静地听着徐茗兰的指责。 等她稍稍平复了,宴霜清才轻轻拉了拉大嫂徐茗兰的衣袖,诚恳安抚道: “大嫂,你先别急。” “关于泽霆的消息还未有确凿之论,咱们祁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经历过风霜雨雪的?” “泽霆他,自小在军营长大,对战场之事有着独到的见解,我相信他不会轻易犯下这样的错误。” 徐茗兰听后,脸色依旧不好看,哽咽道:“你话说得倒好听!死到临头都不让我知道!根本就是仗着泽钧没法替我做主,就这般欺负我!” 她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还狠狠地瞪了宴霜清一眼,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祁芳燕,看着两人的争执,眼睛一转。 她轻轻咳了一声,插话道:“哎呀,战场之上,凶险万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泽霆也真是……欸,到底是年轻啊!” “想当年,我夫君王将军,那也是一员猛将,不也……唉,说起来,若不是仰仗着祁家慷慨相助,用那珍贵的丹书铁券解了围,我恐怕也早已随他而去了。只是……这次怕是没有另一份这样的救命物什了。” “话说回来……茗兰啊,当年泽钧亦是战功赫赫,又为了平昌血战沙场……应当有些遗泽,能护佑安哥儿吧?” 徐茗兰听了这样一番挑拨离间的话,本就不忿的内心愈发难受。 她恨恨道:“什么遗泽?就算是有,祁泽霆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祸,能有什么办法?” “泽钧他一直以来都是祁家的骄傲,无论是文采还是武艺,都是出类拔萃的。” “而泽霆他……哼,这次若是祁家真因为他有什么差池,九泉之下,我看他如何向祁家列祖列宗交代!” 说到这里,徐茗兰又忍不住脱口而出,引经据典道: “昔年谢道韫对琅琊王家子弟,曾有天壤之别一说。可见父子兄弟就算是一家人,资质也是大不相同!” 第179章 火上浇油 宴霜清听了徐茗兰这番指桑骂槐的话,更是无奈不已。 此时心里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 沉甸甸的。 她望着徐茗兰那略带挑剔与不满的眼神,不禁握紧了拳头。 徐茗兰……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明明泽霆他,为祁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想到泽霆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在战场上英勇无畏,为祁家赢得了无数的荣誉,在祁家遭遇危机时,更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撑起了这个家。 又想到他上辈子为了给家人复仇,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一直征战沙场,宴霜清的心中便充满了对泽霆的敬佩与心疼。 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与付出,宴霜清都看在眼里。 此刻,面对徐茗兰的指责,她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 可徐茗兰到底是她的长嫂,又因为大哥亡逝,本就身体不好。 还有个祁芳燕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冲动行事。 而一旁的祁芳燕,见徐茗兰轻易就被她三言两语说动,而原本对她不客气的宴霜清,也因此不得不憋着火气,心中不禁暗自得意。 她很享受这种挑拨离间的感觉。 于是假意劝慰,实则添油加醋道:“哎呀,茗兰,霜清,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霜清不过是因着你精神状况不佳,所以才自作主张而已嘛,互相体谅一下好了。” 徐茗兰闻言,怒气未消,反而更加激动:“芳燕姑母,你有所不知,这宴霜清她……” 她话未说完,便被祁芳燕轻轻打断:“——哎呀,茗兰,别气别气,有话好好说嘛。” 祁芳燕一边劝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宴霜清,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霜清啊,你也知道,茗兰她心里急,毕竟泽霆这事儿,确实让人担心。你就多担待些,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宴霜清看着祁芳燕那假惺惺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 但她知道。 现在不能意气用事。 必须保持冷静。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大嫂,姑母,你们放心,泽霆他……我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徐茗兰却根本不买账,她怒视着宴霜清,声音中带着几分尖酸: “哼,你说得轻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说什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不过是借口罢了!你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让长房彻底失势,让二房上位,是不是?” 宴霜清闻言,眉头微皱,她没想到徐茗兰会如此误会自己。 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祁芳燕再次打断。 “哎呀,茗兰,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了啊。霜清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呢?府医也说了,你身子不好,安哥儿又还小。现在霜清嫁进来了,主持中馈,决定祁家大事也是理所当然嘛。” 祁芳燕看似在劝慰,实则句句都在挑动着徐茗兰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茗兰啊,你也别太敏感了。霜清她嫁进祁家,自然就是祁家的人,她怎么会故意让长房失势呢?说不定,她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想帮你分担一些家务事呢。” 徐茗兰听了祁芳燕的话,脸色更加难看:“姑母,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她表面上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着呢!” 说着又对宴霜清大声嚷嚷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处处跟长房作对,不就是想让我们失势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宴霜清听着徐茗兰的指责,心中越发无奈。 但现在解释也是徒劳。 毕竟和一个正在怒气头上的女人试图讲理,那是讲不明白的。 只不过她不吵,有人倒是想吵。 祁芳燕轻轻一笑,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哎呀,茗兰,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 “霜清她要是真有那么大的野心,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她嫁进来这么久,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就别多想了,免得伤了和气。” 徐茗兰闻言,更加气愤:“姑母,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处处都帮着她说话?难道你不知道,她这样做,就是在削弱我们长房的势力吗?” 祁芳燕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茗兰啊,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当然是站在祁家的立场上说话啦!” “我看你们都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说得好听,可实际都是欺负!”徐茗兰骂骂咧咧道。 她指着宴霜清的鼻子,继续骂道:“你看看你,表面上装得端庄大方,实际上还不是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 “你处处讨好老太太,不就是想让她支持你,让你在祁家站稳脚跟吗?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得逞!” “你们二房表面上装得一副慈悲模样,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背地里还不是算计着我的掌家权?这也就罢了,我也看不上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可你竟然还怂恿安儿远了我!” “宴霜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 徐茗兰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祁安,看着母亲徐茗兰对宴霜清争执愈演愈烈,又注意到祁芳燕在一旁不断煽风点火,抿了抿唇。 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徐茗兰的衣袖,轻声劝道:“娘,您别生气了,二婶婶她……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第180章 不及分毫 徐茗兰闻言,怒火更盛。 她本就对祁安被宴霜清蛊惑,对她疏离了许多而感到不满。 祁安此话一说,她更是认定了宴霜清心怀叵测。 不然,祁安本是她的亲生儿子,在宴霜清未嫁入祁家之前,对她向来千依百顺。 怎么宴霜清一来了,假惺惺的,做好人几回,就把她的儿子给骗去了! 若是她的夫君还在身边,祁安一定会被她的父亲教导得很好,怎么会像今天这样,处处戳她的心,戳她的肺! 想到这里,徐茗兰猛地转过头,怒视着祁安,声音尖锐而愤怒: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她若不是存心,怎会处处与我作对?你只知道替她说好话,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难道我徐茗兰便这般命苦,夫君不在身边,儿子也长大了,就忘了娘!” 徐茗兰这般刻薄的话一出,饶是以祁安向来早熟稳重的性子,也被戳得心中一痛,眼眶瞬间红了。 他低下头,声音断断续续:“娘,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应该这样争吵。” 徐茗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祁安骂道:“你这个白眼狼!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你心里就只有那个二婶娘,根本没有我这个亲娘!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生来就是克……” “——够了!大嫂,你说我也便罢了。祁安可是你的亲生孩子,他那般懂事,你也忍心这样对他!” 宴霜清在一旁,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徐茗兰的话。 她这大嫂出身名门,虽然想法阴暗些,可嘴上的话,行的手段,跟上辈子那对渣男贱女比起来,宴霜清觉得简直是一股清流。 可大人不在意这样的把戏,不代表小孩子不会记在心里。 宴霜清有些担忧地看了祁安一眼。 果不其然,祁安正低着头,瘦小的身影很是脆弱,显然已被母亲的话伤得体无完肤。 见祁安这般无助的模样,宴霜清也不愿再忍耐下去了。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徐茗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大嫂,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大人之间处理便是了!但是你这样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出口伤人,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生而不爱,生而不养,您对大哥一往情深,可却对他的血脉这般冷漠,这便是您为人妻,为人母的道理了吗?” 徐茗兰闻言,脸色一僵,随即又怒火中烧:“我如何为人妻,为人母,轮不到你来置喙!” “祁安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教好他!倒是你,宴霜清,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你就是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祁芳燕在一旁,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她本意只是想挑拨宴霜清和徐茗兰,顺道看看祁家还有没有什么能大难前被她顺走的宝贝。 但没想到,徐茗兰竟然对自己儿子这般恶劣。 说实话,她也感到震惊不已。 但目的尚未完成,可不能让局面僵持在这里。 她还得想法子哄徐茗兰掏出东西,给她和宝褚过上好日子呢! 于是,祁芳燕连忙上前几步,试图缓和气氛:“诶呀,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这样呢?祁安还小,他需要的是母爱和温暖,而不是这样的争吵。” 而王宝褚看着徐茗兰的癫狂模样,既有些惊恐,又有些对祁安的同情。 他悄悄走到祁芳燕旁边:“娘亲……好可怕……” 祁芳燕见状,连忙将王宝褚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宝褚,有娘在呢。不怕。” 王宝褚颤抖着声音,点了点头,依偎在祁芳燕怀里,小声说道:“娘亲……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吗……为何,为何要对自己的孩子这样呢?” 徐茗兰听到王宝褚语焉不详的话,又看着祁安那张因自己责骂而略显委屈的小脸,眼眶突然一红,理智似乎又忽然觉醒了。 她一把将祁安紧紧抱在怀里:“安儿,安儿!是娘亲错了,娘亲不对!娘亲不好!娘错了!” “娘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啊……” 祁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懵,但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又听着母亲情真意切地说着后悔,他心中的委屈与害怕渐渐消散了一些。 他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徐茗兰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娘,我没事的,您别哭了。” 然而,徐茗兰的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娘知道,娘以前做得不对,总是忽略你的感受。可娘心里也苦啊……” 然后话锋一转,又说起祁泽霆的事:“要是真的因为祁泽霆,祁家被满门抄斩也就罢了,你爹他一生的清誉可怎么办啊?” “毕竟,祁家没的只是区区全族性命,可泽钧,泽钧却失去了他珍贵的好名声啊!” “他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啊?我有如何有脸面去见他呢?” “娘真的好后悔,若是当初知道他的弟弟这般无用,倒不如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处,落得清静些!” “可,可娘更不想你爹断了香火……诶,怎么做,都是错,娘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 徐茗兰沉痛地哭喊着,那般诚挚,令人动容。 可在场的人却都并未被她感动。 而幼小的祁安,更是已经懵在了当场: 毁了清誉…… 死在一处…… 断了香火…… 祁安听着母亲的话,刚刚还闪烁着希望光芒的眼睛,瞬间变得灰暗无光。 他明白,母亲虽然表达了后悔与歉意,但心中最牵挂的,仍然是父亲。 不,如果母亲只是把父亲看的比他重要,比祁家重要,祁安并非不能理解,可…… 他母亲刚刚这番话的意思,分明是她心中,只有他的父亲! 生者的一切,都比不过亡者的一丝一毫! 第181章 官兵登门 “……” 在一旁的宴霜清和祁芳燕,更是被徐茗兰这一番堪称是惊天辟地一般神奇的话,给惊呆了。 两人不经意间双目对视,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无语。 甚至隐隐的,这对以往有些皮笑肉不笑,面和心不和的表面姑侄,此刻之后也多了一分对彼此的认同和同情。 毕竟,亲眼目睹了这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看到了些神奇的人物之后,怎能不下意识地寻找周围的正常人,求个心理安慰呢? 甚至,祁芳燕的眼神还要更明显些。 毕竟,她到底是外嫁出去了,对着徐茗兰,除了别有目的之时,也不必与她多打交道。 可这宴霜清嘛……朝夕相处,说不定哪天还会被传染了呢! 她心里暗自嘀咕: 这徐茗兰,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死人的名声,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名声?一个死人的名声有什么用? 哼,在这生死关头,名声能救得了她和她的儿子吗?真是可笑至极! 她瞥了一眼在那里嚎啕大哭、毫无生气的徐茗兰,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对徐茗兰智商的深深怀疑。 大哥和大嫂也是,到底是将门出身,性子过于耿介了些。 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媳妇进门,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 祁芳燕在心底抱怨着祁母。 正当屋内几人低声交谈,气氛略显沉重之时。 一名下人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不好了!祁府外面,突然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府给围住了!” 徐茗兰闻言,脸色骤变,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凌厉地望向那名下人:“你说什么?官兵?你确定没看错?” 下人点头如捣蒜,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千真万确,大少夫人,那阵仗,怕是整个祁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徐茗兰的心猛地一沉,怒火中烧,她猛地转身,手指几乎要戳到宴霜清的鼻尖上: “宴霜清!你和祁泽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要害得祁府陷入如此境地?” “你们不仅毁了我丈夫的名声,还让他死后都无法安息,甚至让他绝了后,没有香火延续!” “既如此,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宴霜清被徐茗兰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愣,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大嫂。 到这个时候还只顾着闹内讧。 还好没让她知道今日的谋划。 不然,肯定会坏事。 她一把拽过站在一旁嗫嚅的祁安,语气冰冷而坚定:“大嫂,你冷静点!你现在这些顾虑,根本就不会成真!” “既然有客人上门,我去迎客便是。大嫂身子未好,就安心在府内待着吧。” “宴霜清!我才是祁家的大少夫人!你竟敢软禁我?!”徐茗兰闻言,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她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宴霜清打断: “——够了!大嫂,事情紧急,我没心情和您再纠缠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茗兰一下子被震慑住了:这宴霜清到底是何方神圣……怎的她一句话,一个眼神,瞧着竟比祁母还要威严? 便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乃至太后娘娘……怕也没有这般的气场啊? 而一旁的祁芳燕因着侧对着宴霜清,倒也并未发现其中特殊,只是有些感叹宴霜清说话很是有当家主母风范罢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宴霜清刚才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吸引住了: 不会成真? 这宴霜清……怎么会这么说? 莫不是,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祁芳燕那双充满狡诈算计的眼睛里,此时不由自主闪过一抹深思。 于是,趁着宴霜清开口要请人带走徐茗兰之前,她主动缓缓走到徐茗兰身旁,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细语地劝道: “茗兰,事已至此,便相信霜清吧。万一真有那么个转机呢?” “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何愁难关不过?” 徐茗兰冷哼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显然隐隐有了默认的意思。 祁芳燕见了徐茗兰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嫌弃,面上却笑得更加温柔。 她对着宴霜清亲切地笑了笑: “霜清,你放心去处理外头的事情吧。茗兰这里,我自会照看周全,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宴霜清点了点头。 显然,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把两个她不放心的人放在一块,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不管派人监督起来,还是一网打尽起来,都更加容易些。 但面上显然不能这般直白。 于是,宴霜清也微微带着柔和的笑容,对祁芳燕真诚地行了一礼:“姑母,有你在,霜清自然是放心的。” “咱们祁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时候更该团结一心。虽然没了丹书铁券,但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定能度过此劫。” 说到这里,宴霜清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 她似有深意地看了祁芳燕一眼,那眼神中既有信任,也有提醒。 祁芳燕心中一凛。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宴霜清眼神中的微妙变化,心中暗自揣测: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这宴霜清,莫非是在试探我? 还是……她真的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祁芳燕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眉眼带笑却总觉得有些虚假的样子: “霜清,你放心,我祁芳燕身为祁家之女,可不是什么外人。这个时候,我自然会与祁家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宴霜清闻言,随即点了点头。 她挺着大肚子,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对身旁的铃蓝和凝翠匆匆吩咐: “你们俩随我出去,看看外面那些官兵究竟是何来意,切记不可慌乱,要稳住局势。” 铃蓝和凝翠闻言,皆是神色一凛,连忙点头应是。 宴霜清则转身,步伐坚定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祁芳燕见宴霜清匆匆离去,心中暗自盘算,面上却是一片温和之色。 她轻轻揽着徐茗兰的肩,柔声道:“茗兰,咱们也回房吧,这里风大,别着凉了。你放心,霜清既然去了,定会处理好外面的事。” “放开我!” 徐茗兰挣开祁芳燕的手,面上很是激动。 只是想起刚才徐茗兰在宴霜清质问下的表现,这种激动,也有几分被轻易吓住的恼羞成怒的意味。 第182章 另有谋划 徐茗兰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显然是吓不住向来老谋深算的祁芳燕的。 只见她有些愣怔地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很是伤心的后退了一步: “也罢,是姑母多事了。你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该干预的。” “宝褚,我们走!咱们娘俩关心自己也便就够了,何苦眼巴巴的关心别人,反倒惹人嫌!” 这番话一出,徐明兰原本还有些倔强的表情,立刻软了下来:“姑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齐方燕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就是我这个老婆子,就爱瞎操心,眼巴巴的把脸贴上去,让人啪啪地打!” 这般不客气的话,却让徐明兰脸上的愧疚之色愈发浓郁。 她连忙软下了语气:“芳燕姑母,您别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我听你的便是。” 见祁芳燕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主动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在她旁边哄着,还不忘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往外走: “走走走,这破烂事宴霜清爱处理就让她处理去,我还不乐意做这无聊的管家婆呢!” “来,姑母,我带您回我的院子里小坐一会儿,咱们喝茶谈心,怎么舒心怎么来。” “总归大不了就是全家死个精光,到了地底下,没脸见列祖列宗的也不是我!” 宴霜清在一旁看得可谓是叹为观止。 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徐茗兰算是被祁芳燕牢牢地拿捏住了。 也好,大难当前,仇敌登门 ,她可没有心思还去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至于祁芳燕…… 宴霜清眼中精光一闪。 不管她有多少谋划,总归只是个聪明人。 只要让她意识到祁家倒了,她和宝褚也不会有好过的日子便够了。 这条毒蛇以后不好说,但今日,一定会成为她的助力。 但稳妥起见,也不能不防备一二…… 想到这里,宴霜清叫来铃蓝,小声叮嘱:“铃蓝,你去寻些人盯着那边,特别是宝褚,一定要确保有武力高强之人护佑!” 铃蓝绷着一张明丽的俏脸,语气十分冰冷:“是,主母。必要时,定会随时将宝褚少爷带至您面前。” 宴霜清笑了笑。 这个铃蓝可真是个宝藏啊……看似冷冰冰的,却着实是冰雪聪明! “好了,这些事先放一边,贵客登门,咱们也该去见见。”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宴霜清笑了笑,只是眼里毫无温度。 而走到外面的祁芳燕和徐茗兰两人,也没了刚才那般亲热的样子。 徐茗兰走了一阵,似乎是智商终于恢复,立刻松开了挽着祁芳燕的手。 她看着祁芳燕完全没有半点担忧之色,神情中甚至透露出一点诡异,嘴角带了些讽刺的笑: “姑母,您可真是个顶顶好的好姑母啊……真是会为宴霜清着想呢。” “怎么?是被茗兰说中了吗?这般脸色,莫不是……心里还打着什么算盘……?” 祁芳燕眼神闪了闪,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难不成,她看走眼了,这徐明兰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厉害角色? 可刚才在厅里她的表现,那样真实到癫狂的样子,也不像啊…… 祁芳燕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道:“茗兰,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便是为人着想,也是为了你,祁家安好啊!” “你想,姑母向来只与你亲近,怎会纵着旁人胡来呢?” “可现在正是非常时刻,唯有我们一家同心,才能共渡难关啊。” 徐茗兰冷哼一声,脸上还残留着不忿:“一家同心?便是姑母真是这般想的,可有些人,未必领情啊!” “还有,姑母别怪茗兰说得难听。您若是想着什么歪脑子的,趁早歇歇吧,我这边可没什么能换命的东西。” 祁芳燕闻言顿时柳眉一竖:“徐茗兰,你何必如此敏感?我祁芳燕铁骨铮铮,向来不屑于做这等卑劣之事!” “我身为祁家女,自当恩怨分明,怎会拿你去换自己保命?” 见茗兰似乎有些被自己说动,她又稍稍低了些音量: “茗兰啊,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祁家到了,我也没好日子过,咱们啊,还是别去添乱了。” 说着,祁芳燕便带着徐茗兰,以及两个孩子,祁安和王宝褚,往徐茗兰的院子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不停地安慰着徐茗兰,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 然而,徐茗兰心中的愤怒却如野火燎原,难以平息。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徐茗兰的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拽着身边的祁安,脚步飞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安儿,你快进去。”她推搡着祁安进去。 祁安被她拽得踉跄几步,但面对着这样令他失望了无数遍的亲生母亲,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跟着。 而祁芳燕和王宝褚则是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徐茗兰别院处休息。 “夫人,宝褚少爷,请在这边稍作休息。”下人指着院中一方石桌旁的藤椅,恭敬地说道。 祁芳燕微微点头,示意王宝褚一同坐下。 等下人离开,王宝褚“公然”坐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 “母亲,茗兰堂嫂她……会不会还在生我们的气?” “若她知道了,当初之事……会不会…” 祁芳燕轻轻一哂,冷笑道:“哼,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爱生气便生气,去吧,真是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 王宝褚闻言,眉头微皱:“可是,母亲,我总觉得心里,心里很是不安……您说.万一……” “没有万一。”祁芳燕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为了王家的未来,也是为了你我二人的前程!” 第183章 母子闲谈 祁芳燕的话音落下之际,一阵微风拂过。 带来几片树叶挥舞的沙沙声。 还有间或几声鸟鸣。 本是很为祥和的场景,可或许是因着做贼心虚,却把王宝褚吓得一哆嗦。 王宝褚坐在母亲祁芳燕身旁,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四周,小心打量着,生怕有人偷听。 他压低声音,再次向母亲确认:“母亲,祁家现在似乎已经没别的后路了,那我们俩……该怎么办?” 祁芳燕轻轻摸了摸王宝褚的头顶,以示安抚。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算计: “宝褚,莫慌。为娘早已有了计较。你放心,为娘定会给咱们母子俩搏出个好前程!” 王宝褚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口的信,那信封因他的紧张而微微皱起。 他偷偷露出信的一角,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安:“母亲,那我们……还要维持原计划,把信藏在祁家某个隐秘的地方吗?” 祁芳燕轻轻摇了摇头:“宝褚,别急。现在局势未明,我们不宜轻举妄动。” 见宝褚神色慌张,她耐心地进一步解释:“为娘的意思是,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再做决定。” 王宝褚闻言,面容上的不安并未完全消散。 他紧握着那封信,似乎生怕它会突然消失:“可是,母亲,这封信……万一,万一还在我手上,就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可都是……都是……” “宝褚,不怕。”祁芳燕温柔地拍了拍王宝褚的肩头,以示安抚。 她的声音是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轻柔坚定:“宝褚,外面那群人,不敢动我们母子俩。” 宝褚幼小的脸庞有些迷惑:“母亲,您的意思是,外面的,是那人……” “——哼,就算不是,也肯定能管住外面那群人。”祁芳燕意味不明地冷嘲了一声,她看了眼角落处干枯的树干,“真烂,烂透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娘是嫁给你父亲以后,才看透了这些。可没想到那宴霜清……也罢,总该有些清醒的人才对,不然多可惜啊。” “母亲,你在说什么呀?”祁芳燕意味不明的话,让王宝褚听了,更加茫然。 祁芳燕回过神来,看着自家儿子迷惑的小眼神,没有解释更多,只是伸出手:“没事,宝褚,把它给娘亲吧。” “宝褚,你不是祁安,不论何时,你在娘亲心里都是第一位的。” “莫说你那个没本事早逝的爹,便是娘亲从小长大的祁家,都比不过你!” 祁芳燕声音郑重地对着王宝褚吐露心声。 她当然明白儿子刚才的心态。 这是被徐茗兰那个疯婆子吓到了,害怕他也会像祁安一样,给自己的亲生母亲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可她又不是徐茗兰那个癫婆! 谁能有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亲? 不过也好,有徐茗兰这个典型做对比,她和宝褚的感情也能更亲密些! 果然如祁芳燕所想,她这番真心实意的话一出,王宝褚再也无法按耐内心的波澜,一脸动容地投入祁芳燕的怀抱:“娘亲……” “乖,娘的宝褚……”祁芳燕一边安抚着王宝褚,心中却暗自盘算着此次上门的得失。 她这次冒着风险上门来祁家,一来,是想亲自探探祁家的形势究竟如何,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 二来,则是想利用徐茗兰和祁母的信任,看能不能在最后关头再捞一笔好处,毕竟这年头,能捞一点是一点。 最后嘛,也是她那所谓“同谋”的意思,得给祁家来个痛快,以替宝褚扫清障碍。 可眼下的情形,嘿,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宴霜清那冷静的模样,摆明了是个心有成数的,有她在,想从祁家那儿占到便宜,难于上青天。 而且,看她那眼神,透着股子警惕,说不定这会儿子外面就有人盯着他们娘俩呢。 祁芳燕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宴霜清嫁进来后,这祁家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但转念一想,宴霜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祁家倒了是早晚的事,但要是背上太重的罪名,那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按着皇家人的性子,若是彻底灭了祁家又污了祁家的名声,做事做绝,没了顾忌…… 到头来,宁愿把祁家世袭的镇国将军位子废掉,也不让她这祁家女之子袭爵的话,她这一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更何况,这宴霜清要是有本事拿下这局,也不是什么坏事。总归宝褚还小,若是这时祁家没了,变数也着实不小。 倒不如,让这位祁家的好主母多撑一段时日,也算是,给她的儿子留个好地基嘛! 想到这里,祁芳燕的眼神也深邃了几分,对王宝褚说: “宝褚,现在这局势确实不妥,但娘心里有数。咱们先稳住,看看这局怎么变,再想办法。” “母亲,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本事,才让您为了我四处奔波,筹谋算计。”王宝褚看着自家母亲这般殚精竭虑的样子,小小的心里满是自责。 祁芳燕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着王宝褚那双充满愧疚的眼睛,顿时回过神来。 “宝褚,别这么说。在娘心里,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你是娘最珍贵的宝贝,是支撑娘走下去的一切。”她温柔地握住王宝褚的手,轻声说道。 王宝褚闻言,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母亲,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您。” 祁芳燕轻轻摇头,很是慈爱却又不失坚决地看着王宝褚:“宝褚,你是娘的儿子,你只是太小,为娘给你寻了好老师,还有各类古籍,只要努力,将来你定是人中龙凤。” “身为娘的儿子,你该做的,是和娘一起,拼出个天地。所以,男子汉,不许哭。” 王宝褚听了,立刻眨了眨眼睛,努力压回眼底的泪意。 “很好,这才是我祁芳燕的儿子!”祁芳燕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更加温柔,“记住,宝褚,为娘不是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徐茗兰,但你也决不能学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祁安!”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娘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你好,把你当成全部的。所以你,你一定要听娘的话,跟娘站在一块,知道吗?” 王宝褚听着母亲的话,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宴霜清曾说的“要有主见”…… 可看着自家母亲这般情深义重地看着他,王宝褚小小的脑袋里,还是把那些画面甩在了脑后。 毕竟,母亲是不可能害他的,不是吗? “母亲,我明白了。”他低声说道,“您放心,宝褚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努力,不让您失望。” “我会让您过上最好的日子,让您为我骄傲!” 第184章 来者不善 宴霜清领着铃蓝和凝翠两人,一同走到了祁家大宅门外。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朱红色的大门前。 抬眼望去,只见一大群官兵站着,黑压压的一片,将祁府围了个密不透风。 为首那人,板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如鹰般环视着周围,眼神里满是对祁家的不屑: “哼,这就是祁家?倒是寥落,半点没有武将之首的气派啊。” 这话一出,底下的官兵们纷纷应和,言语间满是对祁家的嘲讽与贬低: “大人说得对,祁家如今已是日落西山,哪里还配得上什么气派呢?” “就是,一个即将被抄家的罪臣之家,还能有什么风光可言?” …… 那为首的汉子又轻蔑地啐了一口,随即大手一挥: “都给我听好了,务必把这府上上下下围得铁桶一般,密密实实的!一丝风都不能给我透出去!” “是!” 那些官兵们便如同听话的木偶,迅速调整位置,将祁府围得更加严实。 老管家闻声从门后探出头来,一眼便瞧见了这阵仗。 老管家站在门口,须发皆白,气得浑身发抖,他颤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可是祁家府邸,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那汉子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得意与嚣张:“哼,祁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该是罪人之家了。” “一个即将被满门问斩的晦气地方,还谈什么资格?” “我们奉命行事,围困祁府,以防罪人逃脱。兄弟们,都给我瞪大眼睛瞧好了,别让任何一个漏网之鱼给跑了!” 他这话一出,那些官兵们更是精神抖擞,一个个挺直了腰板,马上准备抓人的样子。 而在一旁围观的民众,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像是炸开了锅: “这祁家,曾经也是风光无限啊,怎么如今就落到了这步田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摇头叹息。 “可不是嘛,想当年祁老将军南征北战,为平昌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如今说倒就倒了?”旁边一个中年汉子也跟着感慨,眼神里满是惋惜。 “唉,这世道啊,真是变幻莫测。祁家就算有天大的功劳,犯了错,还不是得受罚?”一个年轻的女子小声嘀咕。 “话可不能这么说,祁家毕竟于平昌有功,这样未免太过惨烈了些。”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着扇子,有些感慨地说道。 书生的话音刚落,马上就听见一道激烈愤怒的反驳声: “什么太过惨烈?!” “你们可知道,就因为定北侯祁泽霆贪功,想要早些回来见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结果害的前线十几万大军没了性命!” “平昌数十万军属,便是因为这祁家,没了他们的丈夫,没了他们的父亲!” “这样的罪孽,难道还能因为祁家曾经的功劳就豁免了?” “我不否认祁家先祖确实是功臣,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更何况,这等败坏祁家先祖名声的不肖子孙,就该去地府向十几万冤魂和祖宗谢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官兵之中,一个年轻的小将,正指着那名书生,愤愤不平地开口。 他的眼中带着泪意和恨意,满腔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出来。 小将这番话确实在理,又因着全然发自肺腑,显得更加震撼人心。 在场的大多数人,听了小将这番言辞,纷纷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话说得在理,祁家虽然有功,但也不能功过相抵,犯了错就得认罚。”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粗声粗气地附和道。 “对对对,那些在前线牺牲的将士们,他们的命也是命,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显然是被小将的话触动了心弦。 “说得好!祁泽霆为了自己的家置大军于不顾,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他该死!他的家人,也该受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 …… 人群中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着对小将言辞的赞同。 就连刚才那个感叹的书生,也悻悻地行了一礼:“这位小兄弟,是小生妄言了,请见谅。”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小将这般激动,定是有切肤之痛。 在受害者面前,他就算心里有别的看法,也不好表现出来了。 更何况,现在是群情激愤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下,大家都认同了一个事实: 祁家犯下的错—— 不能简单地用曾经的功劳来抵消。 “哼,我看那小将士说得对,祁家就是仗着以前的功劳,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如今被揭露了罪行,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贩,一边摆着摊位一边嘀咕,他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就是,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祁家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捋着胡须说道。 …… 而那之前其他也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之色的人们,此刻也默默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出声。 他身旁的几个围观者,更是连忙噤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引来了反驳,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为首的将领汉子—— 名叫李虎。 此刻他望着众人对小将言辞的热烈反应,绷着张脸,很是威严的样子。 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嘿,主子爷说得不错,这自古以来,真诚最是打动人心。 不枉费他特意挑了这小子。别看年纪轻轻的,还真是个能言善辩的主儿。 不过也是,这小子的父兄都去前线参战了,这下全都没了音讯,他怎么可能不恨透了祁家? 瞧这效果多好!他说的几句话,一下子祁家的名声就臭不可闻了。 可比他们磨破嘴皮子管用多了。 想到这里,李虎不禁又得意地笑了笑。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个小将,只见那小将正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看着祁家的眼睛里冒着火焰的样子,心里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宝藏啊。 以后得多带着他四处溜溜,说不定就靠着他这小子,就能把主子爷吩咐的任务完成了! 李虎心里想着后续的安排,面上却丝毫不乱,很是威严地对着老管家开口: “老东……老人家,你一把年纪,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何必在这里为了些罪人,阻拦我们行事?” 他说着,轻轻抚了抚别在腰间的佩刀:“妨碍我们替圣上办事,那我,也只能请碍事之人去见阎王了!” 老管家见他似有抽刀之意,吓得一哆嗦,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李虎虎目圆瞪,“是你要干什么!” 老管家吓得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谁知不小心被祁家的门槛绊住,一下子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被旁边的家丁眼疾手快地扶住。 但饶是如此,他很是狼狈的样子,也惹得李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手下们也很是配合地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狼狈啊——” “一个老家伙,就该颐养天年,执意顽抗,就注定了这样的下场!” “真是可笑啊!祁家人自己躲着不吭声,就让这么个老家伙出面!” “哈哈哈哈哈,一家子怂包!” 正在众官兵放肆谈笑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够了!” 第185章 反唇相讥 只见宴霜清挺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从祁家的大门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十分冷静。 “诸位,”宴霜清开了口,眼神坚定,“前线调查祁家之事尚未有结果,你们这般无端污蔑,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宴霜清。 李虎见状,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 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宴霜清,心里暗骂:这女人,倒是有些棘手。 宴霜清又向前一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群官兵,继续说道: “再者,我家公公乃世袭超一品镇国将军,我亡兄乃圣上亲自追封的忠义侯,我夫君乃定北侯,我祁家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我祁家虽非权贵,也算得上满门英烈。结果尔等这般无故集结兵力,包围祁家,到底是何等居心?” “今日可以这般无缘无故谋害忠良,明日,是不是就要集结兵力,剑指皇宫啊!” 宴霜清看着李虎因为她这番话立刻黑下来的表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的佩刀一眼:“哦不,应该是,刀指。” 这话一出,李虎的表情立刻变了。 这女人,嘴皮子真是厉害。 竟然拿造反这样的大帽子来压他! 平昌自开朝以来,对武将就多有忌惮,特别当今,在这方面更是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还有那位,也同样不遑多让…… 他李虎还想着借今日之事飞黄腾达呢!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被皇家忌惮上! 想到这里,李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上了一副假笑: “祁二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抄家查案。若祁家真的清白无辜,朝廷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宴霜清冷冷地看着李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奉命行事?抄家查案?” “那请问李将军,你们的证据何在?若是拿不出证据,就这般肆意妄为,恐怕难以服众吧。” 李虎被宴霜清那一番讽刺弄得脸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 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一脸正色地说道:“祁二夫人,你这是在质疑圣上的旨意吗?我此行可是应了圣上的诏令,前来办理此事。” 宴霜清微微挑眉,目光如炬,反问道:“哦?既是圣上旨意,那圣旨何在?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李虎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缓缓展开。 那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起旨意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祁家一案,关乎国体,着令李虎率部即刻前往,若至明日子时仍未有确凿结果,则将其家全府上下,缉拿入狱,以候发落。钦此!” 宣读完旨意,李虎将圣旨高高举起,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得意: “怎么样,祁二夫人嘴皮子厉害,想来眼力也不会差吧?圣旨白纸黑字,写的可是清清楚楚!” 在场之人看着圣旨,纷纷哗然,又是炸开了锅一般: “哎呀,这祁家以前可是咱们平昌的功臣啊,真没想到摊上这种事。” “是啊,听说祁老将军当年可是上过战场的,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这般光景,真是让人痛心呐。” “看来这次祁家是在劫难逃了,圣旨都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一些贵妇大臣的马车也是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啧啧,这宴霜清真是不幸啊,刚怀上孩子就摊上这种事。”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贵妇低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哼,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们祁家不做好事呢?这下可好,报应来了吧。”另一位大臣夫人冷哼一声,嘲讽道。 “话虽如此,可定北侯平时为人处世也算得体,怎会突然这般鲁莽,何况前线也尚未有消息传来……这其中,或许仍有蹊跷。”一位看似较为公正的大臣夫人皱了皱眉,反驳道。 “哎呀,管它有没有蹊跷呢,反正圣旨都下了,祁家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另一位贵妇撇了撇嘴,不屑道。 …… 李虎慢条斯理地把圣旨卷好,眼神的余光偷偷瞥向宴霜清。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宴霜清面色大变,痛哭求饶的样子。 他悄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忠贞固然令人敬佩,但用错了对象,那便是愚昧!” 宴霜清抬起头,目光冷静地与李虎对视,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李将军,你此言何意?” 李虎冷笑一声:“何意?夫人向来以聪慧闻名,不会不懂在下的意思。” “世道艰难,这成王败寇,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宴霜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挺直了脊梁,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李将军,我宴霜清虽为女子,但也知道忠孝节义。祁家世代忠良,我岂能为了个人安危而背叛家族?” 李虎没想到宴霜清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继续威胁道:“忠孝节义?若夫人当真明白,便应知道,忠字为首,该忠于谁!” 言毕,他转头看向一群手下:“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个大案子!” 宴霜清毫不退缩,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李虎,冷声道: “李将军,此时尚未至子时,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再者说,你在未宣读圣旨之前,便擅自包围了祁家,可是有违律法程序,更是有隐瞒圣意之嫌啊!” “你!” 李虎被抓住了痛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怒视着宴霜清,拳头紧握,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第186章 识破伪装 李虎怒视着宴霜清,拳头紧握,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但不知是因为宴霜清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还是他在顾忌着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特别难听的话来。 李虎扯了扯嘴角:“祁二夫人,何必非要冥顽不灵,白白害了一条命呢。” 宴霜清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姿态:“李将军,我意已决。” 李虎看着宴霜清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意,心中道: 这祁二夫人,美貌无双,又有一个忠义玲珑心。 祁泽霆倒是好福气。 也难怪…… 想到主子爷的叮嘱,他苦口婆心地劝道:“祁二夫人,你何必如此固执?” “你与祁泽霆不过只见了一晚,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不熟的叛国贼,付出这么多啊。这样何曾对得起宴家的养育之恩呢!” 说着,李虎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缓缓展开,高深莫测道: “祁二夫人,你看这是什么?” 宴霜清抬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李虎手中的书信上。 “这是宴丞相给你的亲笔书信。”李虎晃了晃手中的书信,继续说道,“他老人家可是吩咐了我,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你,劝你顾惜身体,不要犯傻。” “宴老丞相还说了,愿用祁家所有家财,以及他的丞相之位,换你和祁泽霆和离,安然回宴府。”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纷纷动容。 “瞧瞧,宴丞相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连丞相之位都舍得拿出来换女儿的安康。” “可不是嘛,这宴家小姐也是命苦,稀里糊涂嫁给了祁家那战败的少爷,福是半点没享到,这下却要跟着遭罪了。” “但话说回来,宴丞相此番也是无奈之举啊。谁能想到那人竟是这般不争气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宴丞相平时看着那么严肃,没想到对女儿却是如此疼爱。” “哎,这世道啊,能有个如此爱惜子女的父亲,真是福气。不像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生骨肉都能牺牲。” …… 就在众人感叹宴丞相爱惜子女之时,宴霜清却突然动了: “没想到,父亲竟是这般重视我……” “我只顾着眼前,却忘了宴家,忘了父亲,是我不对啊……” 她缓缓上前。 李虎看着宴霜清此刻的表情。 眼眶微红,显然很是动容。 可这语气……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李虎有些迟疑地看着宴霜清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李将军,可否让我看看这封信?”宴霜清伸出手。 李虎下意识地准备递给她,却听见宴霜清在他耳边,故意拉长了音调:“没想到……李大人除了御前侍卫,还喜欢当传信的,可真是身兼多职啊。” 李虎一听。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当信使……? 身兼多职……”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宴霜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祁二少夫人,我不过是感动于宴相的慈父之情,才好心帮了个小忙罢了。”李虎强装镇定。 宴霜清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李大人,何必装糊涂呢?” 那笃定的眼神,看得李虎愈发头皮发麻。 宴霜清凑近李虎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李大人,您身为御前侍卫,却帮着二皇子周珲做事,就不怕……哪天圣上知道了,您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吗?” 一听到周珲的名字,李虎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她……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在帮二皇子办事?! 这……这怎么可能?! 李虎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瞳孔放大,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上前: “李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你怎么了?”…… 李虎眼神闪烁,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他手忙脚乱地站好,嘴上厉声嚷嚷着:“我……我能有什么事?!” 等李虎终于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对上宴霜清那双洞若观火的澄澈眼眸,心里更是一阵混乱。 他强作镇定地狠狠地瞪了宴霜清一眼,压低声音道:“祁二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宴霜清却是冷冷一笑。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轻蔑和挑衅,仿佛已经看穿了李虎的心虚。 “李将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和那位做的那些勾当,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李虎心头一紧,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祁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李虎行得正坐得端,何曾有过什么勾当?” 宴霜清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屑。 上辈子她就见过这个李虎,他是周珲暗中收买多年的心腹,没少利用自己御前侍卫的身份,帮着周珲铺平那条通天路。 这辈子,一看到这个人,她很快就就想起来了。 于是她故意激怒对方,声音提高了几分: “李将军,你若是再敢冒犯祁家,我保证,你和那位如何君臣相得的故事,定会摆在龙案之上!” “想来,很快便能在地底下,与李将军和李将军的全家老小,在地府里共饮一杯了!” 不知是宴霜清语气太盛还是气势太足,李虎竟然真的被宴霜清的话吓得浑身一颤。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颤抖道: “祁二夫人,你……你别乱来。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宴霜清看着李虎那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痛快。 她故意装作愤怒至极:“李将军,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走狗罢了!” “走狗就要懂得,若是咬人了,便是被抛弃的命!” 李虎一听,心中慌乱更甚。 他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堵住宴霜清的嘴,好让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可他的手刚伸出去一半,就听见宴霜清突然尖叫一声—— “啊——” 紧接着,挺着大肚子的她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哟!” 宴霜清惊呼。 这一摔,看似不经意,实则暗含玄机。 她倒地时,故意将暗藏已久的妙物狠狠地撞在了旁边的石阶上。 顿时—— 一股鲜血顺着她的裙摆流了下来,染红了地面,也惊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呼出声: “血!” “是血!” “天!这摔得……怕不是要出人命啊!” …… 李虎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祁……祁二少夫人!” 他万万没想到,宴霜清会来这一手,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第187章 撒泼卖惨 “你……你……你怎么……”李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宴霜清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她故意装作虚弱无力,声音细若游丝:“李将军,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我……我不过是接过父亲给我的信,你却……你却如此对我……我腹中还有孩子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 有几个好事的妇人已经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哎呀,这李虎也太……怎么能对一个孕妇下手呢!” “是啊,这一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啊!便是祁家将来要被定罪,可现在到底还是功臣之家,怎能如此跋扈!” “这李虎就仗着自己是御前侍卫,向来横行霸道,现在居然连孕妇都不放过……”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李虎听着周围的指责声,慌乱不已,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我没有,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我的事。” 可他的解释在众人眼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毕竟,刚刚他俩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啊! 如何做得了假! 这时,凝翠看到宴霜清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她哭喊着:“小姐动了胎气,快,快送小姐进去,找府医!找府医!” 而一旁的铃蓝也快步跑到宴霜清身边,想要将她扶起。 宴霜清趁机握住铃蓝的手,有些期待地看了她一眼。 铃蓝点了点头。 宴霜清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凝翠,凝翠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连忙转身朝祁家大宅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快来人啊,小姐被御前侍卫推倒了,快请大夫!” 凝翠呼喊声一出,祁家大宅内,顿时一片混乱。 小厮丫鬟们急得团团转,纷纷大声呼喊: “府医!你跑得快,快把府医带去二少夫人院里!” “快来救救夫人啊!夫人流了好多血!” “真是混蛋!怎么好意思对即将妊娠的孕妇下手!” “快去叫老夫人来,快啊,不然二少夫人的孩子可怎么办!” …… 没过一会儿,泼辣的祁母身着超一品诰命的外袍,一脸怒容地冲了出来。 她看到宴霜清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霜清!我的儿啊!” 祁母一边喊着,一边快步冲到宴霜清的身边,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宴霜清的头。 “别怕,娘在这里。你一定要挺住,咱们的孩子不能有事!” 祁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边安抚着宴霜清,一边迅速吩咐身边的丫鬟: “快!快把夫人送到院里去!再催催府医!顺便,你,把提前备好的稳婆叫来!” 丫鬟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几个身壮些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宴霜清抬上担子,然后快步向产房跑去。 等一众人的身影消失,祁母才开始对着李虎破口大骂起来,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祁家还没死绝呢!你竟敢如此冒犯我祁家女眷!” 祁母指着李虎,大声骂道:“我告诉你,李虎!你今日若不给出一个说法,我祁母就算当众死在祁家门口,也要让大家看看你这个奸臣是如何残害祁家的!” 说着,便作势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见状,纷纷上前劝阻:“老夫人,您别冲动啊!”“是啊,老夫人,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祁母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虎。 而李虎则像是被祁母的气势所震慑。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祁…祁老夫人……” 李虎这回是真的吓破了胆。 他心里清楚得很,祁家现在虽然遭了难,但还没被皇上定罪呢。 要是祁母真的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以死明志。 那皇上为了堵悠悠众口,保住皇家的面子,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拿他开刀,给他扣个大帽子,然后咔嚓一刀了事。 找弃子背锅,维持自身的好名声……哼,算是平昌历代帝王代代相传的“法宝”了。 李虎浑身颤抖,牙齿打着颤,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不……不是我推的,真的不是我,是她……她自己倒的,跟我没关系啊!” 祁母闻言,怒目圆睁:“李虎,你当我们祁家是傻子吗?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狡辩?这所有人都看着我家霜清是被你推倒的!” 说着祁母又转过头,声音铿锵有力地问道:“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啊,你们可都亲眼看见了,到底是不是这李虎将我祁家的儿媳推倒在地?” 众人闻言,纷纷挺身而出,高声应和: “是!我们都看见了,就是李虎推的!” “没错,我们亲眼所见,他还想抵赖!” “的确是李虎推的!” …… 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李虎,将他团团围住。 李虎见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强撑着身体,继续争辩: “祁夫人,您……您得讲理啊,我李虎虽然平日里粗鲁了些,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啊!这……这真的是误会一场!” 祁母一步步逼近李虎,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误会?你当我们祁家的眼睛都是瞎的吗?今日你若不给个满意的交代,我祁家上下,哪怕是拼上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祁母再次举起手,做出要往柱子上撞去的架势。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吓得连连劝阻,场面一片混乱。 正当李虎陷入绝境,不知所措之时,他身后的一名小将挺身而出,满脸怒容地喊道: “哼!祁家这是想仗着往日的功劳,就想逃避罪责吗?一码归一码,我发誓,为了前线十几万弟兄们,我绝对不能让你们这般逍遥法外!” 第188章 找人顶锅 祁母一听,顿时被气得不行。 她径直走到小将跟前,喝道:“哼!我们祁家行事光明磊落,何曾逃避过任何罪责?” “倒是你这小孩,不问青红皂白,便欲加罪于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听到前线将士全部阵亡的消息了?这样的行为,与诅咒他们何异?” “事情尚未有定论就这般冲动行事,果然还是个上不了战场的小屁孩!” “你!”那小将被气得满脸通红,“我才不是上不了战场!那是,那是父兄不让……” 在场所有人:…… 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李虎见自己的“替罪羊”这般轻而易举地便被祁母带偏了话题,心中也是无奈。 不过若不是这小将年幼冲动,又一根筋,也不至于被他李虎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说动了。 李虎看着已经沉浸于和祁母辩论到底他是不是小屁孩的手下,又环顾了一圈周围。 他此时可谓是骑虎难下。 他既不想得罪祁家,又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刚刚早已离开的凝翠,不知道何时又悄悄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细语道: “李将军,我家夫人说了,她也不愿为难你。” “只要你按旨意行事,子时之前不得擅闯祁家,也不可当众包围祁家。” “子时之后,随你处置。只要你做到这些,她便不会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李虎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他深知自己心中的秘密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他只觉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也微微发汗:“你……你家夫人真的如此说?” 凝翠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千真万确,小姐言出必行。” 李虎在心中盘算一番后,终是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家夫人。” 嘴上是答应,但心里却是在暗暗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他的主子爷,二皇子周珲,不要被宴霜清的美色所惑。 这宴霜清可跟那些普通的内宅夫人不一样,她可聪明得很,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有这么个人在主子爷身边,还拿捏着他李虎的把柄…… 实在是让人如芒在刺,如鲠在喉啊! 李虎想到这里,又咬牙切齿了一番。 诶,到底是得不到的最珍贵。 就这么一个马上要生孩子的女人,竟也能让主子爷巴巴地给她留后路…… 虽说这宴霜清确实长得跟天仙似的,又是名门出身气度不凡,脑子还很好使…… 好吧,他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主子爷会惦记到现在了。 凝翠见李虎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心中稍安,随即脆生生地说道: “既然李将军一言既出,那我们这边的官兵也就没必要继续围着了吧?” 她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周围的官兵。 李虎瞪了凝翠一眼,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对着一旁的官兵大手一挥:“都先退下,给祁家留点体面。” 那小将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他不满地嘟囔道:“将军,咱们就这么走了?那祁家……” 李虎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祁家到底是曾经的功勋之家,咱们不能做得太过。” “但你放心,子时一到,我定会遵守圣旨,查抄祁家,绝不手软。” 小将听了这话,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显然对李虎的决策并不买账。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李虎用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见小将不再言语,李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你小子别光看表面,祁家态度这般激烈,肯定有别的谋划。” “你赶紧找些机灵点的,紧盯着祁家的四周,务必不能放过任何试图逃跑的人。咱们这是欲擒故纵,懂不懂?” 小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但随即又露出几分担忧: “那……万一祁家在府里埋伏怎么办?” 李虎瞪了他一眼:“埋伏?就这么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若连这点人都打不过,我看你小子,也别嚷嚷什么报仇雪恨了!” 见对方涨红了脸,李虎缓和了口气:“便是里面真有高人或是奇招,要知道这可是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别露了马脚就行。” 说完,李虎又用力拍了拍小将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气势镇住他。 小将赵雷听到李虎的安抚,终于点了点头。 他那黢黑的脸庞闪过一丝决绝:“行,既然如此,那将军,等子时一过,我赵雷定要做那第一个冲进祁府抓人的人,以告慰我那在战场上牺牲的父兄!” 李虎看着赵雷那坚定的眼神,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小将的肩膀道:“好样的,赵雷!我就知道你小子行!等这次任务完成,我一定向皇上为你请功!” 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李虎的笑容却显得有些神秘。 看着赵雷这傻小子,李虎心中的那个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他暗自思量着: 北疆前线到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生死也没个定论。 而这祁家……背景又如此复杂,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大的变数。 让这个愣头青赵雷冲在前头,也好让他李虎有个缓冲的余地。 万一急急忙忙把祁家满门灭了,结果发现事情不对…… 按先例来说,皇家爱脸面,肯定是要找人背锅的。 刚好让赵雷顶包,不至于轮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李虎看着赵雷的眼神里,也不禁多了几分慈爱。 他再次拍了拍赵雷的肩膀,冠冕堂皇道:“赵雷啊,我知道你心系父兄,可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不然,他们的英魂,如何能安呢?我李虎,如何对得起他们呢?” 赵雷闻言,更是被激得脸上怒意更盛,用力地摇了摇头:“李虎哥,此仇不报,我赵雷誓不为人!” 顿了顿,他又壮志豪言道:“反正这祁家,我今天是一定要拿下的!若不是祁泽霆,今年中秋,我们家也不会只我一人!我赵雷,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李虎看着赵雷那傻愣愣的样子,心中不住地发笑。 行了。 气氛烘托到位了。 就让这愣头青顶着吧。 于是他大手一挥,对着那些还围在祁家门口的官兵们喊道:“兄弟们,都散了吧!待到子时再说!” 第189章 婆媳对话 官兵们闻言,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他们小声议论着:“不是说要抄祁家吗?怎么突然就让我们散了?” “就是啊,这不是逗我们玩呢吗?”另一个官兵附和道。 “谁知道呢?算了,反正咱们听将军的,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很快就有人说。 即便疑惑,官兵们还是不敢违抗李虎的命令,纷纷开始收拾家伙,准备撤离。 祁家大门前,原本紧张对峙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李虎看着官兵们逐渐散去,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他又转身对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挥了挥手:“各位乡亲们,也都散了吧!今日之事,暂告一段落。” 百姓们见状,也纷纷开始散去。 他们边走边议论着:“这李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怎么突然就让官兵们都散了?” “就是啊,我还等着看热闹呢,这一下子可没戏唱了。”一个老汉摇头晃脑地说道。 “嗨,这种朝廷大事,咱们还是少掺和为好,免得惹祸上身。”另一个青年小声提醒道。 而正当官兵们纷纷退下,李虎也准备跨上战马,暂时撤离祁家之时。 祁母却是不同意了。 她突然像火山爆发一般,破口大骂道: “说抄家就抄家,说走就走,我们祁家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如何能受此等大辱?!” 李虎被祁母的突然发难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色也黑了下来: “镇国将军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圣旨都说了,等子时一到,再做定论,我等奉命行事,哪来侮辱一说?” 祁母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 说着,祁母就要往前冲,却被一旁的映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映紫急得满头大汗,她一边用力拽着祁母,一边焦急地劝道: “——老夫人,您别冲动啊!二少夫人她……她刚刚摔得那么重,想来定是要……要早产了!现在正需要您呢!” 听到“要早产了”这几个字,祁母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对。 清儿要生了。 她需要她。 “清儿……我的清儿……” 祁母顾不得眼前之事,喃喃自语着,随即一把挣脱映紫的手,快步往宴霜清的房间跑去。 她边跑,还边回头对李虎喊道:“你今天要是敢动祁家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李虎看着祁母远去的背影,刚想发火,却见凝翠冲着他,口型说着“秘密”二字。 他嘴巴张到一半,心中满是憋屈。 刚想借着别的找点茬,却发现他的手下们早早地手上拿着水壶和糕点,已经吃好喝好了。 他默默地看了眼给手下们递吃食的“热心百姓”,又看了眼在一旁眯着眼睛笑的凝翠…… 李虎:…… 他气冲冲地夺过一个手下的饼子,咬了一口: 别说,还挺好吃! 呵,这宴霜清,倒是准备充足! * 而祁府内。 祁母一路小跑,心急如焚地赶到产房外。 但到了,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异常安静,没有丝毫婴儿啼哭或是产妇呼痛的声音。 这反常的宁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祁母焦急地抓住映紫的手,颤抖着问。 映紫见祁母如此紧张,连忙安抚道:“老夫人,您先别急,地上的血是小姐事先准备好的血包。” “刚刚为了以防万一,才没有透露给您。其实小姐现在情况还好,您可别急坏了身子。” 祁母闻言,半信半疑。 但心中那份焦虑却稍稍减轻了一些。 她紧跟着映紫,脚步匆匆地进了产房。 一进门,便看到宴霜清正躺在床榻上。 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还算清明,呼吸也相对平稳。 “清儿……” 祁母快步上前,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宴霜清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你怎么样?疼不疼?” 宴霜清微笑着安慰母亲道:“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听到她这么说,祁母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宴霜清躺在床上,脸色虽略显苍白,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决。 她轻轻拍了拍床边,示意身边的丫鬟凝翠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凝翠会意,迅速从柜中取出一件包裹,递到宴霜清手中。 “母亲,您先把身上的诰命袍脱下来。” 祁母闻言,目光在宴霜清和那件包裹间来回游移: “清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宴霜清沉着道:“母亲,不是说好了吗,情况紧急,您得先带着府里其余几个孩子离开祁府。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说着,她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那位身形与祁母颇为相似的嬷嬷,继续道: “这位嬷嬷会穿上您的外袍,冒充您继续待在府里。” “现在时间紧急,您穿的这身衣服是我精心缝制的。到夜晚您就翻个面,内里是夜行衣,不会惹人注目的。” 祁母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声音中带着颤抖:“清儿,你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换我们的安全吗?” 说着又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我的儿啊,你这是何苦啊!” 宴霜清紧紧握住祁母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娘,您别难过,这是我作为祁家儿媳的责任。” 她有条不紊地对祁母解释道:“我已经服用了催产药,预计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要出生了。” “所以,您必须趁现在,赶紧离开,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和孩子稳定下来,我们再团聚。” 祁母泪如雨下,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哽咽着:“清儿,你这是在挖娘的心啊!娘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 第190章 打晕带走 宴霜清轻轻拍了拍祁母的手,安慰道:“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您和几个孩子们的安全,才是我最牵挂的。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祁母此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无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贴身王嬷嬷。 她本想着按原计划,让王嬷嬷想法子等霜清先睡过去,再让人送走的。 可现在—— 王嬷嬷低着头,不敢直视祁母的眼睛:“夫人……” 祁母见王嬷嬷吞吞吐吐,问道:“嬷嬷,你……” 王嬷嬷叹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老夫人,二少夫人她……她早就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祁母一听,整个人愣住了:“什么?!”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清儿……你……你……” 宴霜清躺在床榻上,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娘,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有这样的安排。” 她轻声继续道:“但我不能走,我不能让娘和府里的孩子们因为我而承受更多的风险。” 祁母闻言,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紧紧握住宴霜清的手,声音哽咽: “清儿,你这是何苦呢?娘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若说要有人垫后,娘来就是了!” 宴霜清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娘,您别难过。这是我作为祁家儿媳,作为孩子们母亲的责任。” “我愿意留下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您和孩子们的安全,才是我最牵挂的。” 祁母听了又是一阵落泪。 两人一番互诉衷肠后,宴霜清已经开始觉得腹部隐隐传来坠痛。 她强忍着不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时辰差不多了。 她轻轻拍了拍身旁凝翠的手背,急切嘱咐道:“凝翠,安儿呢?安儿可好?” “二婶婶,我在。”祁安小小的身躯从凝翠的背后走出来。 他眼含泪光,显然是知道了祁家今日的处境,却坚强地没有落下一滴泪。 本就早熟的他,在此刻显得愈发沉静。 只是这种沉默,却带着火山将喷发的危险感。 “安儿,过来。”宴霜清向祁安招了招手。 祁安听话地走到婶婶床边,抿着唇,一言不发。 宴霜清伸出一只略显无力的手,轻轻抚过祁安的发顶,声音温柔而低沉: “安儿,婶婶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知道吗?” 祁安抬头,看着婶婶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酸楚,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宴霜清从枕头下拿出两叠看似普通的白纸,递给了祁安: “这纸,遇水显字,但最多一个时辰,显出的笔迹便会消失。” “婶婶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如果将来有机会……你把它,交给你二叔。” “还有这一叠,遇火烘烤方会显现,是婶婶留给你的保命之物。若是被……抓去了,你按着上面的做,想来也能保下一条性命。” 祁安听着宴霜清的话,双手郑重接过。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边缘,嘴唇微微抿紧,仿佛在做着剧烈地挣扎。 终于,他抬头望向宴霜清:“婶婶,我们一起走。我……我豁出性命,也定会保护好你的。” 宴霜清闻言,忽然就笑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安儿,凭你的聪慧应当知道,婶婶今日……是逃不掉的。” “若是没有生产,我怀着大肚子,如何能躲避追捕?” “便是生产了,你瞧瞧我这身子,又虚弱,又带着血气,这一跑,不是明摆着给追兵指路吗?” “与其逃得狼狈不堪,倒不如换点实在的。” 说着,宴霜清伸手轻轻拍了拍祁安的手背,那手虽细瘦,却传递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婶婶知道安儿的本事,所以才没有瞒着你。你记得,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定能团圆。” 祁安听着,眼眶渐渐泛红。 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半天才挤出一句: “婶婶……” “听话。”宴霜清说。 她摸了摸祁安的脑袋,阵痛的浪潮似乎在这一刻稍微平息了些许。 随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对铃蓝吩咐道:“铃蓝,你快去,找可靠的人,分批把母亲和孩子们带走。” 铃蓝闻言,立刻点头,转身欲去,却被祁母一把拉住。 祁母满脸焦急,眼中满是泪水,声音颤抖着:“不,我不能走,我不能留下霜清一个人在这里。” 宴霜清见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母亲,您听我说,我现在的情况,若是跟着你们一起走,只会拖累大家。您放心,我自有安排。您和孩子们,一定要安全离开,这是最重要的。” “不行……”祁母还在犹豫。 宴霜清看了铃蓝一眼:“铃蓝。” 铃蓝闻言,突然出手—— 在祁母颈侧轻轻一按。 祁母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 “是,主母。”铃蓝轻声说道,随即让手下人将祁母抬走,送往安全的地方。 处理完祁母后,铃蓝转身走向少年祁安。 她刚想如法炮制,将祁安也暂时安顿下来,却见祁安突然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对着宴霜清连磕了三个响头。 “婶婶,您的大恩大德,安儿永生难忘。我发誓,一定会照顾好祖母和小叔弟弟们,也一定会为您报仇雪恨!” 祁安的声音坚定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宴霜清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好,安儿,有你这句话,婶婶便放心了。” “婶婶,那安儿……告辞了。”祁安咬着牙,红着眼又行了一个大礼。 宴霜清虚弱地点点头:“好。” 于是祁安站起身,目光更加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主动跟着铃蓝安排好的人离开。 第191章 入府搜查 宴霜清看着祁母和祁安的身影消失,又拉住了铃蓝的手,吩咐道:“铃蓝,你跟着祁安他们一起走吧。你身手好,有你在,我才能真的放心。” 铃蓝看着宴霜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主母,铃蓝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宴霜清眉头紧锁,捂着肚子,还想再说两句,却见铃蓝打断了她。 铃蓝后退一步,直直地跪倒在地,发出砰地一声。 她的声音平淡却有力:“主母,主人临走前特意交代过,铃蓝要听从主母命令,但一切,必须以主母安全为上。” “铃蓝已安排其他隐卫保护老夫人和各位少爷,您请放心。” 宴霜清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叹息一声:“铃蓝,你知道此次我怕是……凶多吉少,你这又是何必呢?” 铃蓝抬头,目光澄澈:“主母,铃蓝身为隐卫,绝不会做逃避职责之人!” 宴霜清看着铃蓝那坚定的眼神,一时语塞。 她知道,铃蓝这个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性格刚毅,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她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铃蓝的手:“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坚持,就留下吧。” 顿了顿,又说:“只是,在留下来的同时,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还有,待我生产之后,你立刻带着孩子离开,不许停留!” 铃蓝闻言一愣:“主母?” “这是我的命令!保护好泽霆的亲生骨肉!”宴霜清声音中带着决绝,“不然,我宁可当场自绝!” 铃蓝纠结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是,铃蓝谨遵主母命令。” 宴霜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无力:“好了,这孩子也等得急了。铃蓝,凝翠,外面便劳你们俩守着了。” 说着,宴霜清努力地回想着之前嬷嬷的叮嘱,平稳着呼吸,准备生产。 铃蓝应声告退。 她走出产房,轻手轻脚地移到房间一角,从袖中悄悄摸出一个小纸团—— 那是方才祁安偷偷塞给她的。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上面的笔迹虽然有些稚嫩,却很是方正: “趁大火,李代桃僵,打晕带走。” 是祁安的字。 可上面却盖了熟悉的私印——正是隐卫主人的标记。 平日里,此印章一直在祁家二少祁泽霆处保管,没想到竟在出征前,转给了祁安。 但不论如何,隐卫的规矩,见章如见主人,不可违命。 更何况,比起让宴霜清孤零零地葬身火海,祁安的主意也更合铃蓝的心意。 想到这里,铃蓝忽略掉在她身旁嘤嘤哭泣的凝翠,目光不时瞥向产房的方向。 “铃蓝,你在做什么?”凝翠有些哭累了,却见铃蓝在一旁,十分怪异。 她的手指不停地在空中比划,一会儿高些,一会儿低些。 凝翠有些好奇:“你是在准备等会儿的硬仗吗?” 铃蓝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好!”凝翠抿了抿唇,抄起放在一旁的院里演武架上的长刀。 她的手有些害怕地颤抖,却紧紧地抓着刀柄不放:“我凝翠!也……也绝不会放过这些害了小姐的混蛋!” “跟他们拼了!” “铃蓝,我,我也跟着你练几招吧!” “我不是在准备应敌的招数。”铃蓝看了一眼凝翠,旋即又开始手上的动作。 面对凝翠好奇地追问,她默不吭声。 毕竟,比起简单的打打杀杀,怎么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把倔犟的主母带走,才是更加困难的“硬仗”啊! …… 夜色如墨。 月已偏西。 祁府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提醒着人们已近子时。 李虎领着几个同样身着铁甲、手持兵刃的士兵,手举火把,脚步沉稳地再次走到了祁府大门前。 “给我开门!”他朝着大门怒喝一声。 随即身后的士兵纷纷响应起来: “开门!” “开门!” “开门!” …… 好一会儿,都还没听到回应,于是李虎又怒吼道: “哼,祁家的人听着,子时将至,莫要再做那负隅顽抗的无用功了。” “兄弟们,给我撞门!” 声音粗犷而有力,震得祁府大门前的灯笼都微微摇晃。 “是!”他身后的官兵们齐声喊道。 他们刚准备动手,却见大门打开了一道小缝隙。 老管家露出半张脸,满脸焦急地试图阻拦:“李大人,您这是何必呢?祁府一向忠心耿耿,此事定有误会,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啊。” 李虎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误会?老家伙,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你莫不是想抗旨不遵?还不速速让开,莫要耽误了大事!” “你若老实,皇上向来宽宏,诛杀首恶之后,想来你若是无错,也能留下一条性命。” “但若是,有些别的念头……哼!我看你有几条命!” 老管家闻言,脸色更加苍白。 他深知此刻的辩解无异于蚍蜉撼树,但职责所在,又怎能轻易放弃。 “李大人,您也知道,祁家世代征战,为国流血,家里都只剩下妇孺了!您行行好,再给多一点时间,等等吧。” “等等?”李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等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让开!” 说着,他大手一挥。 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向前一步,手中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几人顺着缝隙一把推开了门,力道之大,让门内的老管家狠狠地摔倒在旁。 几人无动于衷,拉开大门,长驱直入。 “你,你们……” 老管家试图起身,可因为年事已高,又受了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虎一行人堂而皇之地跨进了祁府大门,直奔正厅而去。 “罢了罢了,我这副老骨头,怕是拦不住了。” “苍天啊,祁家满门英烈,如何,如何忍心呢!” 他忍不住流着泪,默默祈求上苍:“英雄,该有好报的啊!” …… 祁家正厅外,火把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 李虎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站在厅前。 他环顾了四周道:“你们,兵分几路,去把后院都搜查一番!” “是!” 就在官兵们要行动时,却见一位面容明艳,却气质冰冷的女子手持扫帚,从侧门款步而出—— 正是铃蓝。 第192章 泽霆回府 “站住!”铃蓝厉声道。 她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主母生产,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李虎闻言,目光在铃蓝身上流转。 心中暗道:这祁泽霆倒是好福气,有个大气端方的宴霜清做正妻,还养着个如此清丽的美人。 这美人看着如此娇弱,居然还愿意帮着主母,拦着外面的人? 有些人的桃花运可真是好啊…… 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哦?生产?本大人免不得要恭喜一声了。不过嘛,皇命难违,我等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查。” 说着,李虎便想向前一步,试图贴近铃蓝,意图用言语或手段迫使她让步。 然而,铃蓝岂是等闲之辈。 她手中的扫帚轻轻一扬,直指李虎鼻尖。 “我说不得擅入,便是不得擅入!” 李虎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刚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这女子……” 却不料这一退,正踩在了身后一名士兵的脚上。 “哎呀——” 那士兵吃痛之下,下意识地抽回脚,李虎因此脚下一滑,顿时失去平衡,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长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看得几个手下控制不住地噗嗤发出一声笑声。 李虎只感觉周围人都在嘲笑自己。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面子挂不住,怒目圆睁,指着铃蓝喝道:“你这女子,竟敢对本大人无礼!” 但不过说了一句,就被屁股上方骨头的剧痛弄得龇牙咧嘴,对着手下喝道: “痛……痛……痛死我了!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手下们这才回过神来,扶着他起来。 李虎被手下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他揉着摔疼的屁股,脸色铁青地看着铃蓝,眼中闪过一抹恼羞成怒的火焰。 他怒喝一声:“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臭丫头绑起来!” 手下们闻言,正欲上前。却见铃蓝抓着扫帚的手微微用力,扫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哼,就凭你们,也想抓住我?”她冷冷地看着李虎。 就在这群手下刚迈出几步,准备发起冲锋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紧接着,一声声惨呼响起。 李虎的手下们就像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纷纷被打倒在地,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哀嚎声四起。 “啊——” “啊——” “啊——” …… 李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呆立在原地,看着手下们一个个倒地不起,心中惊骇万分,仿佛有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力量在他身后悄然升起。 等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祁泽霆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祁……祁泽霆?” 李虎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一样,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泽霆缓缓上前几步,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他抿了抿唇,唇角藏着不容忽视的寒意:“哦?不在这里的话,那李大人是以为我祁泽霆应该在哪里?” “这……” 李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不是应该在……” 他想质问祁泽霆为何不在战场上,会出现在祁府。 可祁泽霆身上的凌厉气势过于强盛。 让他根本不敢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只见祁泽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怎么不说下去了?是觉得我还在战场上了,还是…被抓去当俘虏了?” 顿了顿又道:“亦或者是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李大人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 李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愈发慌乱。 而祁泽霆此时脚步微顿,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但平静的眼神里,暗含的杀意,却让人恐慌。 很快,男人又阴涔涔地开口,淡漠的语气中是阴鸷的锐利:“还有,李大人,这么晚了,还带着这么多人马来到祁家,不知所为何事?” 李虎愈发慌张,感觉男人下一秒就要动手。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试图挽回一些颜面:“祁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只是来关心一下祁夫人和各位小公子,并无他意。” “关心?”祁泽霆冷笑,反讽道,“那李大人的关心方式可真是独特,带着这么多兵马,是要把我家当成战场吗?” 李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手下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寂静。 而寂静中,祁泽霆那张冷峻的脸庞,眼神如同寒潭般深邃,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瞬,祁泽霆身形一动。 他猛地抬起手臂,动作快得如同鬼魅,一把揪住了身旁李虎的衣领。 “啊——” 李虎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紧接着,他就像一片落叶般被祁泽霆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厅堂外的银杏树上。 “砰!” 一声巨响,银杏树的树干都微微颤抖,几片叶子随风飘落。 李虎口吐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嘶——祁,祁泽霆,你好大的胆子!” 祁泽霆缓步走出厅堂,月光下,他的身影更显孤傲。 他的眼神却如同地狱的火焰,阴鸷而可怕。 “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李虎,跑到本侯家里搞鬼,是觉得我不会回来,还是单纯地在找死?” 李虎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叫搞鬼?我这叫奉命行事!”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祁泽霆,你这个叛国贼,竟然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朝廷的追捕吗?” 祁泽霆冷笑一声:“叛国?哼,这帽子祁某可担当不起。” “但话又说回来,李虎,你身为御前侍卫,手上的功夫还是要练练的。” “就算钦慕那些耍文笔的,也不能取其糟粕为之啊,不然,如何保家卫国,护卫皇家呢?” 李虎闻言,怒火中烧:“祁泽霆你这个叛国贼竟然还敢指责我?!无耻之尤!”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于是转向四周那些同样被祁泽霆的气势震慑,呆立当场的手下,怒吼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给我抓住他!他是罪犯,抓住他,重重有赏!” 那些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犹豫。 “这……” 他们知道祁泽霆的威名,也知道他的手段,心中多少有些忌惮。 但李虎的怒吼又让他们不得不有所行动,于是,几个胆大的开始缓缓向前,手中的兵器微微颤抖。 祁泽霆见状,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手下如同鬼魅般穿梭于人群之中,几个回合下来,那些试图靠近的官兵纷纷倒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啊……” “哎呀……” “救命……” …… 祁泽霆眼神扫过倒在地上的官兵们,冷冷地问:“还打吗?” 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个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些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 “大人,大人饶命啊!”一个官兵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捂着肚子,大声求饶。 有人开了头,其他几个官兵也纷纷跟着开口: “是啊,大人,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一命吧!” “对对对,我们都是小人物,上有老下有小,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定北侯您是大英雄,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是应了上司要求,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呢!” “是啊是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 也难怪他们变卦如此之快。 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祁家世代忠良,若说因为能力不足战败已经是让人难以接受,但通敌叛国? 怎么可能呢! 何况,现在正主也回来了…… 显然真相大白,祁家必不可能败落了!” 李虎见状,气得不行,大喊道:“一群窝囊废!真是没用!” 祁泽霆看向李虎,目光如炬:“怎么,李大人有兴趣讨教一二?” “我……”李虎一下子被噎住了,他很想点头,可看着祁泽霆冰冷的眼神,他胆怯了。 见上司在祁泽霆面前这般不堪的表现,李虎手下的官兵们更是彻底没了顾忌: “侯爷,侯爷……我们求饶,我们求饶!” 他们勉强支起身子,纷纷磕头如捣蒜,砸得地面砰砰作响。 然而,人群之中,那位小将赵雷却是怒了。 他看着四周的同袍们纷纷跪地求饶,赵雷的心中充满了不甘。 凭什么?! 这个祁泽霆明明就是个叛国贼! 害了他的父兄,现在还要在这里耀武扬威! “你们这些懦夫!怎可轻易言败!”赵雷咬着牙,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猛地直起身子,望向祁泽霆,眼中满是愤恨是: “祁泽霆,你这个叛国贼!贪图私情害死将士性命,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救人,还胆敢殴打朝廷的士兵!” “我赵雷今天,就要替战场上死去的父兄报仇,教训你这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说着,赵雷便不顾一切地向祁泽霆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到祁泽霆面前时—— 一个身形精瘦的男子突然从祁泽霆身后闪出。 如同一道闪电,迅速来到了赵雷的身后,毫不留情地冲着赵雷后背,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赵雷,你这个混账东西!” 男子怒喝一声,与身形完全不符的浑厚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夜空中回荡: “疯疯癫癫地胡说八道,是要倒反天罡吗?还不快放下武器!给老子我跪下!” 赵雷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身形一晃,有些茫然:“你,你……” 趴在地上的李虎见到赵雷出头,却是眼前一亮。 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才是倒反天罡的叛国贼!”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只能趴在地上,继续用言语攻击。 “祁泽霆,你这个卖国贼,打了败仗不说,还有脸回来?你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们吗?你对得起朝廷的信任吗?”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一句接着一句: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脸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败,多少兄弟死在了战场上?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祁泽霆,你就是一个罪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罪人!” 李虎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仿佛要将夜空撕裂。 很快,他又转头看向小将赵雷:“赵雷,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打死这个叛国贼,为兄弟们报仇!” 赵雷听了李虎这顿“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的剖白,心中大为感动: “李大人,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个只知道谄媚权贵,混日子的小人,没想到竟有如此觉悟!” “好,我赵雷必定要为民除害!” 他压下刚才对于刚才身后那男子声音的熟悉感,还想继续冲上前去以死相搏。 谁知那男子突兀地绕到赵雷面前,一把抓住了他手中的佩刀。 赵雷一惊,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男子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怎么会……” 赵雷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精瘦男子见状,又是大声喝道:“赵雷,给我跪下!” 李虎本还在气愤赵雷刚才对他的污蔑,下决心后面要找个法子把赵雷这个傻子教训一通。 听了祁泽霆手下的这句话,李虎顿时忍不住笑了: “这位仁兄,赵雷虽然傻,也不能被你一句话就唬住了!他要是听你的,我这颗头拧下来,给你当球——” 话音未落,赵雷弯曲膝盖—— 竟然真的照做了! 他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乓——”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虎。 他破口大骂: “赵雷?赵雷?赵雷!” “你发什么愣?跪什么跪?快起来打死他啊!” 但赵雷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男子。 过了好一阵子,赵雷才冲着那个男子喊了一声: “哥……” 第193章 赵雷道歉 赵雷的这一声“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阵阵水花。 李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向那男子的方向。 他仔细的打量了许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风!竟然真的是你!你,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身形精瘦的男子。 而那男子,不是别人。 正是赵雷的哥哥—— 赵风! 然而此时的赵风却无心关注周围人的反应。 他只是冷着脸,也不说话,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弟弟赵雷,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威压感。 赵雷被盯得心里发毛。 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问道:“哥……你……你是人是鬼?” “莫非是到了头七……来寻仇?顺便来见我最后一面?” 赵风听着这离谱又傻乎乎的发言,又看着赵雷似乎很是真情实感,话到后面还隐隐带了些哭腔,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略微抽搐了一下嘴角,当场就给了赵雷一个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寻什么仇?要寻仇,也是来找你这个傻小子,寻无缘无故诅咒兄长早死之仇!” “你小子,是不是被吓傻了?我赵风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鬼?” “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为兄便让你说的,这最后一面成真!” 说着,他又用力敲了敲赵雷的头,问道,“疼吧?就冲这力道,也该知道你面前的是人是鬼!” 赵雷愣愣的待在原地挨打,被揍多了两下以后却突兀的嘴巴大张,咧得可以看见后槽牙。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猛地抱住赵风,泪如雨下: “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哥,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天啊,哥,我竟然还能见到你!苍天啊!” …… 赵风被弟弟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赵雷又哭喊道: “但是哥,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在前线受了重伤?” “不然的话,前线风吹日晒,你怎么还一副清秀小白脸的娘唧唧样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围的赵风的战友们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赵风啊赵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哈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子了!” “哎哟,看这清秀的小脸蛋儿,看这白皙透亮的皮肤……谁能知道让异族闻风丧胆的杀神,竟是这副模样啊!” “赵雷,你这个小不点说话倒是有趣!放心,就凭你今天的乐子,以后你参了军,咱兄弟几个一定照顾你!” “——都给我闭嘴!再多说,演武场比划比划!”赵风没好气地打断了这群狐朋狗友损他的话。 他看见一旁的“罪魁祸首”赵雷,更是生气,直接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 “哥,我是在关心你,你踹我干嘛?你看你,去了趟战场,怎么好像脸更白了?以后可怎么找嫂子啊!” 赵雷捂着腰,有些茫然又委屈地看着他,仿佛还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听着赵雷这番话,围观的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赵峰一张白脸胀得通红,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这是弟弟,亲的,亲的……” 可赵雷却又凑了上来,仔细打量着赵风的脸:“哥,你真的没事吧?我觉得……” “——就算是亲弟弟,该揍还是得揍!” “不,得揍得更用力!” 赵风看到赵雷那傻乎乎的模样,又想起刚才他对着祁泽霆那副要打要杀的架势,心里的火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再不压抑自己的情绪,直接上手揍弟弟。一边揍,一边骂: “你这小子,鲁莽冲动,说话难听,还没眼力见!” “怎么别人说两句就被轻而易举的煽动,还跑到祁府大打出手!这可是你亲哥和你亲老子的上司家里!” “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敬尊上的混账!” 赵雷努力地躲着亲哥的袭击,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以为……” 但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以为什么?”赵风追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赵雷低着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以为,以为你和父亲都……都死了,因为祁,祁侯爷……” 赵风一听这话,怒极反笑:“呵!赵雷,你从哪儿听来这鬼话?” 赵雷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朝廷里,街道上……大家都这么说。” 赵风一听,更是气得爆炸。 他狠狠地瞪了赵雷一眼,骂道:“所以你这是来祁家抄家来了?我记得你这侍卫的活,可不是干这块儿的!” “哦,怎么?为了寻仇,加上有人好心帮你,特意调来的?” 赵雷被哥哥骂得狗血淋头,只能低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嗯。” 还真是来抄家来了。 这蠢蛋! 竟然把祁将军的家给抄了。 这…… 赵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指着赵雷的鼻子,骂道: “你个小兔崽子,脑子被狗嚼了,还是被驴踢了!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要知道,这次若不是祁将军识破了那些异族的阴谋,你小子今年过年,就负责给我和你爹点香烧纸钱吧!” “此次大军乘胜而归,全是仰仗主帅功劳!” 赵雷低着头,挠了挠耳朵,不知所措。 他小声嘟囔着:“哥……你说真的吗?” 赵风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蠢货!你瞅瞅咱俩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打了败仗的人吗?” 赵雷闻言,眼睛一亮,仿佛乌云散去,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叛变这档子事,大军也还好好的?” 赵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当然!咱们平昌的男儿,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击垮。” 这话一出,跟在两人身后的士兵们顿时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一个个情绪激动起来,纷纷大声附和: “就是啊!咱们主帅,那可是战神下凡,异族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得尿裤子!” “对对对,那些谣言肯定是异族人放的屁,打不过就来玩阴的!” “咱们平昌的爷们,哪个不是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认输的?” “那些相信谣言的家伙,肯定是没见过咱们定北侯的厉害,等下次上阵,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军威!” …… 赵雷这时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原来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传言,都是假的! 父兄没有死! 定北侯也没有打败仗! 相反,他们还打胜仗了!异族人都被赶跑了! 可他,他却跑来功臣家里,对功臣的家眷出言不逊,还想抄家…… 这般恶毒,他赵雷今后有何脸面见人啊?! 赵雷耷拉着脑袋,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边忏悔,一边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脸上打了好几个巴掌:“我……我……是我太冲动,被那些谣言给迷了心窍……做出这等恶事!” 赵风见他终于有了悔意,面色稍微缓了缓,但语气依然严厉: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给主帅道歉!你看看你,把祁府上下都搅成什么样了!” 赵雷闻言,心里更加愧疚,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走到祁泽霆面前,双膝用力地磕在地面: “主……哦不对,定北侯,我……我错了。” “我不该轻信谣言,更不该来您府上闹事。我愿接受您的任何处置,请求您原谅……。” 说完,他也不等祁泽霆回应。 额头触地—— 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194章 奔向产房 赵雷本就被揍得青肿一片,此刻因为磕头的动作力道太大,额头更是鲜血淋漓,看起来触目惊心。 赵风在一旁见状,也连忙上前几步,跟着跪下: “主帅,我这弟弟年轻不懂事,干出这等糊涂事来,是我未能教导好的过错!” “我身为兄长,实在难辞其咎。求主帅按军法处置我的罪过,我赵风,绝无二话!” 说着,赵风也弯下了腰,作势要磕头,却被祁泽霆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赵风,你是我的兵,可你的弟弟不是。既如此,便应论私情,而非论公。” 赵风很是过意不去:“主帅,您对我们父兄俩有知遇之恩,带着我们上阵杀敌,关心我们的吃穿用度,可我弟弟却……唉,我真是无地自容啊!” 赵雷在一旁听着,心里更是像刀割一样疼,他连连点头,声音哽咽: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这些谣言,更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自知犯下大错,愿接受一切惩罚,只求您不要责怪我的父兄!是我错了,与他们无关!” 祁泽霆看着眼前的两兄弟,目光变得深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风,你是我祁泽霆的兄弟,兄弟之间,没有仇怨。” “今日之事,待我寻到母亲和霜清,再行讨论吧。只希望你体谅。” 赵风闻言,眼眶一红,连声道谢:“理当如此,不敢说体谅。” 赵雷亦很是感动:“多谢祁将军宽宏大量,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祁泽霆见状,也不多言。 他的目光在空旷的祁家府邸上扫了一圈,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将赵雷,问道:“赵雷,为何我家府上如此冷清,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赵雷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茫然之色,他挠了挠头,说道:“祁将军,我也不知啊,我刚进的府……或许……” 他还没说完,一旁的铃蓝突然大声回道:“二少爷,二少夫人正在生产,人都在产房那边忙着。” 祁泽霆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生产? 可按他的估算,霜清的预产期还没到呢。 他特意算着日子,应该还能来得及照看自己的妻子最后临产的时日才是。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向来沉稳的祁泽霆此时也不淡定了,他的眼底罕见地泛起了一抹迷茫,还有些隐隐的惊慌。 他紧张地追问道:“生产?怎会如此突然?” 铃蓝见祁泽霆如此紧张,也连忙回答道:“今日因着府外与李虎大人的一些争执,二少夫人动了胎气……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祁泽霆一听“两三个时辰”,整个人更是紧绷了起来。 一想到宴霜清现在正疼着备受煎熬,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抽痛起来。 他二话不说,身形如电,眨眼间已没了踪影。 只剩他身后的一众手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力惊得目瞪口呆,议论声四起: “哎呀妈呀,咱将军这速度,简直比那千里马还快,我这两条腿都快跟不上趟儿了!”小李喘着粗气,边抹汗边嘟囔,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可不是嘛,听说将军这几天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路上还遭了伏击,腰上都挂了彩,我还以为他得歇上好一阵子呢。”老张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 “嘿,你们瞅瞅,咱将军这是心里有火,脚下有风啊!嫂子生产,他能不急嘛?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啊!”小王在一旁插话,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对对对,这生孩子可是女人的鬼门关,咱将军这心里头啊,估摸着比谁都煎熬。”小李又接话。 “唉,只希望嫂子能平平安安的,给咱将军生个大胖小子,也让咱将军这心呐,能安定下来。”老张叹了口气。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祁泽霆一个名叫阿福的手下突然犹豫着开口:“哎,我说,咱们要不要跟上将军啊?万一有需要帮忙的……” 他这话音未落,就被小李狠狠地拍了一脑袋—— “啪——” 阿福顿时大喊:“你打我做什么?!” 小李瞪圆了眼睛,没好气地说:“你傻啊!将军这是去干啥?人家夫人生产呢,正着急着,你进去添啥乱啊?” “照我看,咱们在外头等着就好,别给人家添堵!” 阿福被这一拍,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憨笑道:“嘿嘿,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想着能帮上点啥忙。” 这时,另一个手下小豆子也插了进来,他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焦虑: “可咱们就这么干站着,啥也不做,也不大好吧?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悠悠地捋了捋胡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小李说得对,咱们这时候啊,最好的帮忙就是别进去捣乱。夫人生产,那是大事,有稳婆和丫鬟们在里头候着呢。” “再说了,”他又补充道,“咱们将军是个有成算的。真有需要咱们的时候,他自然会开口。” “现在啊,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在外头候着,给将军和夫人祈福,这就够了。” 小豆子听了老李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头的焦虑也缓解了不少。 他转头看向阿福,笑道:“阿福啊,听到没?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免得去帮倒忙了。” 第195章 最后一面 阿福闻言,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那是,我阿福可不是没眼色的人!” “……” 祁泽霆的手下们聊得热火朝天,可趴在地上的李虎却是十分凄惨的样子。 他本想让手下扶他起来,可见他们的样子,也知道靠不住。 唯一一个站着的赵雷,还早早地“打不过就加入”,直接和祁泽霆的那伙人聊得火热。 他只得一个人挣扎着试图起身,可估计是伤了腰,刚起到一半,就无力地再次瘫倒在地,可怜的尾椎骨再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 李虎发出一声痛苦到近乎惨烈的咆哮。 “……还没过年呢,哪里来的杀猪叫?!”小豆子听到声音,疑惑问道。 众人转头望去,这才发现李虎趴在地上,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好不凄惨的模样。 小豆子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位……是叫李虎,李大人对吧?受伤了还这么精力充沛啊!”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李虎被小豆子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可因着疼痛,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他躺在地上,即使这副样子了,也没忘记威胁人: “身为前线军士,前方战事未明,你们便无诏归京,已是犯下滔天大罪。” “如今,你们还胆敢袭击官兵,违背圣意,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祁泽霆的手下们这才意识到,地上还躺着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御前侍卫。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仿佛在说: “这不就有事情做了吗?” 小豆子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哟,这位李大人,你说话好生吓人啊!可在这地上趴着凶人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是不是太久没活动筋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谁说没见过?”小李在一旁,朝着角落里的大黄狗家旺努了努嘴,“那不就是吗?咱们刚刚可都瞧见了,刚才李大人一行人来的时候,家旺可是跃跃欲试呢!” 李虎尚未有反应,赵雷却是大为震惊。 他看了眼赵风,确定小李所说并非虚言,忍不住赞叹:“真是条好狗!”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即,周围人发出雷鸣般的笑声,连李虎的手下们都忍不住低着头,身子不停地颤动。 一看就是憋着笑呢。 “赵雷!你!你搞清楚自己是谁家的手下!”李虎简直要被气疯了。 最可恶的是,他知道赵雷并非有心,纯粹就是发自肺腑对家旺的赞叹。 但放在这个环境里……他更气了! 阿福见李虎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倒是有些纳闷了。 他很是奇怪地反问李虎:“不是,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我们敢大摇大摆地回来,不已经说明了这仗打赢了吗?” “既然打赢了,咱们主帅身为大军统帅,便是此战最大的功臣。你们苛待功臣家眷,在这节骨眼上,还敢跳出来说话?” “……”李虎听了,却是有些被戳中了心思。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他已经上了贼船了,事先准备好的赵雷这个替罪羊,也因为赵风安全归来而彻底成了废棋。 已经可以预见的,既然祁泽霆没有丢了性命,甚至还打赢了……那么,为了安抚祁泽霆的情绪,皇上一定会把他扔出去当这个出气筒! 就算是他的主子爷……也不会救他,相反,还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除了他,免得说出些不该说的! 李虎沉默了下来,眼里有些迷茫。 更为沉稳的老李见状,立刻走上前,蹲下身子,看着李虎,缓缓说道:“李侍卫,咱们也不想为难你。但你也知道,定北侯的脾气,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你要是识趣,就带着你的人先离开。” “使什么盘外招,或者找什么救命稻草,总归都得去外面寻,不是吗?” “再者,你们呆在这里,就是在不断地提醒主帅,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小豆子忍不住补充道:“就是,赶快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又碍眼!” 李虎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但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妙。 他强忍着疼痛,利用佩刀充当拐杖,艰难地支起身子:“今日之事,本官认栽!但若有来日,我……” “——狠话就不必放了,还是省省力气吧。”老李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李大人,你,好自为之。” 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不过,老夫建议李大人还是莫要一个人待着。” “不然,指不定我们主帅还未开口,便听到些认罪自裁的消息!甚至,连家里人都先行一步……” 李虎听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也顾不得什么,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便往外疯狂挪动。 * 而另一头的祁泽霆,心急如焚地赶到产房外,脚步匆匆,几乎要飞起来。 他远远地似乎能听到外院传来些男子的惨叫声,但此刻他的心思全在即将生产的妻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情。 他刚停下脚步,就见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往外跑,目光呆滞,神色悲伤。 祁泽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凝翠。 他的妻子,宴霜清身边的贴身丫鬟。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急忙上前两步,拦住凝翠的去路,急切地问道:“凝翠,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还有那孩子……还好吗?” 凝翠此刻正满心都沉浸在自家小姐即将与孩子天人分隔的哀痛之中,哪里还顾得上细看细听眼前之人在干什么,说什么。 加上祁泽霆刚成婚一两天就离家了,此刻脸上又满是尘土和血迹,声音也因为疲累而变得沙哑,凝翠神情恍惚之下,也没认出来。 凝翠正心烦着却被人打扰,自然更是不高兴。 她抬头匆匆一瞥,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还穿着带有祁家家徽的衣衫,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大概是小姐之前说的,祁家派来的隐卫了吧? 肯定是想要趁小姐虚弱时带走孩子。 就这么等不及吗! 想到这里,凝翠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哽咽起来: “你……简直没有良心?我家小姐都那么苦了,竟还只顾着孩子!”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不能等一等,让我家小姐,好好地见孩子最后一面,和他道别吗?” 祁泽霆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最后一面……? 道别……? 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196章 夫妻得见 祁泽霆愣住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凝翠,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什么胡言乱语!我说的千真万确,就是眼下发生的事实!”凝翠气愤地打断了他,想到宴霜清因为生产而无力逃跑,只能引颈就戮,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怒,“祁家!就是为了祁家!我苦命的小姐啊!” 祁泽霆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不可能的,夫人向来聪慧,身体也康健,怎么会……” “因为这个孩子,小姐大伤元气,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了!”凝翠不假思索地反驳。 噩梦般的消息被证实,祁泽霆只以为是宴霜清生产出了差错,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行,我要进去看她!” 祁泽霆再也顾不上许多,转身就要往产房里冲,仿佛那里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 凝翠见状,心中大惊,急忙伸手想要拦住他:“哎!你不能进去!产房重地,男子怎能擅闯?” 但祁泽霆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他满脑子都是宴霜清的身影,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身边,确认她是否安好。 “走开!” 他一把推开凝翠的手,大步流星地就要往里冲。 凝翠见这陌生男人如此执拗,心中又急又气。 她家小姐刚刚生产完,衣衫不整,面容憔悴的模样,怎能随意让外男看到? 更何况,这个隐卫行事如此冲动,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小姐和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你站住!再不停下我可要喊人了!”凝翠一边喊着,一边试图再次阻拦祁泽霆。 但祁泽霆仿佛听不见一般,依旧往前冲。 “你给我停下!产房重地,不得擅进!” 凝翠见劝不住,情急之下,她看了眼手里端着的那盆还未倒掉的血水,用尽全身力气向祁泽霆泼了过去。 “哗啦啦——” 一盆血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祁泽霆的身上。 他猛地一愣,停下脚步,整个人被浇得透湿,脸上、身上满是污秽。 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凝翠,眼中满是不解。 凝翠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真的把血水泼出去,更没想到会泼得如此彻底。 “你、你……”凝翠哽住了。 其实以祁泽霆平日的身手,避开那盆血水易如反掌。 但此刻,他的心被巨大的悲痛和忧虑撕扯着,以至于那盆突如其来的血水,他竟没有躲闪,任由它倾泻在自己身上。 “血……”他轻声念着,“霜清……” 他以为那是宴霜清的血,心痛如绞,眼眶瞬间泛红。 霜清她…… 他不敢想。 他一点儿也不敢想。 怎么会这么多血…… 都是他的错,都怪他,如果他能早一点…… 不!早知道会如此,新婚夜,他就不该…… 在巨大的悲痛中,他停了好一瞬才颤抖着手抹掉脸上的血水和灰尘。 但很快—— 血水的气味却让他微微皱眉。 他皱着眉,挤出一句话:“这味道……怎么像是鸡血?” 凝翠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吞吞吐吐地问:“你、你怎么知道……不对!这才不是什么鸡血!这,这就是……就是……” “……说实话!”祁泽霆的声音如惊雷一般,身上血海般冷厉的气场更是毫无保留地压在凝翠身上,吓得凝翠一个哆嗦,更是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泽霆勉强收回了身上的杀气:“我杀敌无数,人血的味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说话时,眼神中重新闪过一丝坚毅,那是战场上磨砺出的冷静与果敢。 凝翠这才有心情好好打量眼前之人。她越看,心里越是咯噔: 这人…… 怎么会…… 好像是……姑爷?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姑爷?” 顿了顿,又忽然想起最近府里的变故,皱着眉头问道:“还是说,你是姑爷的替身隐卫,奉了不知谁的命令,想骗我家夫人跟着离开?” 还没等祁泽霆开口,她便自顾自地开口:“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说着,凝翠也不顾祁泽霆身上的血水,推着他就往产房里走: “你快点进去,快点进去!”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反正,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哄好我家小姐,让她不要犯傻!” 祁泽霆被她推得踉跄几步,却也不恼,冲着就进了产房。 他跨过产房的门槛,视线瞬间被榻上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牢牢吸引。 明明就几步路。 却像几万里那么遥远。 是他的妻子。 宴霜清。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照亮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听见了脚步声,床上的人儿下意识喊:“凝翠…外面怎么样了……” 可当宴霜清回过头的一瞬间,她却窒住了。 不是凝翠。 是…… 虽然那人满身污秽,可她还是一瞬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是……她的夫君。 祁泽霆。 她抬起头,与祁泽霆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似乎都化作了无声的默契,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对彼此现状的担忧。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宴霜清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努力挤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尽管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虚弱,却足以温暖祁泽霆的心房。 “夫君,欢迎回家。”她道。 不论如何,她的夫君回来了,她该好好笑着欢迎他的。 祁泽霆听着妻子虚弱的声音,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尤其看着妻子那熟悉的笑容,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明明她自己还是一片狼藉的情况,却还是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家。 这怎么让人不心疼。 怎么让人不难受。 “霜清……”祁泽霆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此时的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搂住她。 他多么想立刻冲到她的身边,紧紧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她,多么担心她。 然而,当他迈出脚步,准备靠近时,却又突然停下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衣服,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和不安: 不行。 他的妻子明亮却易碎,如天边的皎皎明月光。 可他…… 会弄脏她的。 第197章 闲话家常 祁泽霆愣在了原地。 他向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毫无畏惧,可看着眼前明明身体虚弱,却还对着他温柔浅笑的妻子,他竟有些犹豫了。 他的脚步在靠近与后退之间徘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宴霜清见祁泽霆走前又退后,既疑惑又担忧。 尤其是她注意到他满身血污,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便忍不住轻声问道: “夫君,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为何身上如此模样?” 说着,她试图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想要亲自查看祁泽霆的伤势。 凝翠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宴霜清,劝阻道:“小姐,你可不能乱动啊,你现在身子虚弱得很,需要好好休息。” 祁泽霆见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与安抚:“清儿,你别担心,我没事。我身上的这些血,都是鸡血,不是我的血。” “鸡血?”宴霜清疑惑,“无缘无故,怎么会被淋了一身鸡血?” 凝翠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误,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她低声说道:“是……是凝翠刚刚心急,没认出姑爷来,一时情急,就把手里的鸡血给泼了上去。” 看着自家小姐顿时冷下去的目光,凝翠耷拉着脑袋,满是歉意:“小姐,是凝翠不好,凝翠太冲动了,以为是,是些莫名其妙的外人……” 说完,她又连忙向祁泽霆道歉,“姑爷,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祁泽霆却是不以为意:“没事,你也是关心则乱,忠心护主罢了,我当夸赞你才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次若是见到有什么不速之客来叨扰,也别讲究什么礼节,怎么有用怎么来!” 说着,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鸡血,低声嘟囔,语气里倒满是庆幸:“还好只是鸡血,不是……” 宴霜清没有听清祁泽霆后半句的话,她好奇地问道:“夫君,你说什么?” 祁泽霆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清儿,我无碍,放心。” 他不想让宴霜清为自己的担忧而分心,所以选择了隐瞒。 宴霜清见祁泽霆不愿多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她松了一口气,转而想起凝翠方才端出去的血水,不禁笑骂道:“凝翠,你这妮子,做事也未免太冲动了些!” “更何况,对着陌生人泼鸡血?是想给人家去去晦气吗?” “你这行为,若对上的是善意之人,那便是无礼;若对上的是敌人,除了激怒对方,祸及你的性命以外,能有什么意义呢?” 凝翠被自家小姐一番话说得很是羞惭,头耷拉得更低了:“小姐,我……” 宴霜清看她这模样,有些心疼,但还是硬着心肠道: “凝翠,你莫怪我说话重了……京城局势诡谲,你若还是这般冲动行事,为了不让你日后丢了性命,我也只能尽快寻个异地的好人家,把你嫁出去了!” “小姐!不要!我错了!”凝翠一听,泪花顿时出来了,“凝翠只想陪着小姐,才不要什么臭男人!” “那些臭男人凝翠见多了,都是些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心疼人的!得到了就跑!好些的,嘴上还会心疼两句,可真需要他的时候,影子都没一个!” “我宁愿待在小姐身边一辈子,也不想找个狼心狗肺,没良心的家伙蹉跎自己!” 一番话说得很是动情,惹得宴霜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哪里有你说的那般糟糕了……这天下的男子……” 说着,便想起了周珲的举动,又改了说辞:“也罢,总归我是说不过你的,凝翠,你若哪天改了主意,随时和我说。” “但在此之前,你得好好学学规矩,知道进退了!白嫲嫲,凝翠便交给你了!” 白嫲嫲略显威严的老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姐,老奴早就想说起这事了。既然如此,凝翠,事不宜迟,便跟着我下去吧。” “啊?可小姐还需要人照顾……”凝翠刚想拒绝,可对着宴霜清和白嫲嫲不容置疑的眼神,怂怂地缩了缩脖子,“是,小姐,白嫲嫲,我一定好好学!” 两人一前一后退下了。 宴霜清看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祁泽霆,有些好奇地发问:“夫君,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在一旁听了凝翠一番发言,只觉得被指桑骂槐地数落了个遍的祁泽霆:“……” 该说什么呢? 虽然并非出于他的本意,可凝翠所说的—— “得到了就跑” “只会嘴上心疼” “需要时影子都没一个” 他一个不拉,这些“没良心”的事情都做了! 只觉得于心有愧的祁泽霆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妻子,心里更是唾弃自己实在不负责任。 宴霜清却是不知道祁泽霆的内心波动。 她见祁泽霆不吭声,神情很是恍惚,隐隐间还有颓丧之意,猜想许是前线死了不少袍泽。 她倒是没往兵败的方向去想: 毕竟,上辈子被人出卖,又缺衣少粮的祁泽霆,尚且能勉强和异族僵持,就算自己失踪了,也靠着谋划让大军退守边城而非全军覆没。 这辈子条件更为富裕的祁泽霆,又怎么可能输呢? 而且,他这般重视同袍的人,也做不出大军战败,前线濒危,却自己偷偷跑回来的事情。 宴霜清想了想,却是没有立刻询问缘由,只是连忙吩咐旁边的人给祁泽霆准备擦脸的布和水: “快些给姑爷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来,让他好好洗漱一番。” 旁边的人闻言,连忙应声去准备。 正在这时,铃蓝却端着一盆水和擦脸的白布进来了:“主上,主母,铃蓝回来了。” 宴霜清点点头,示意周围人先退下。 周围的丫鬟们和嬷嬷们识趣地离开。 见周围已没了外人,宴霜清看向铃蓝:“铃蓝,你刚刚在外边应是见着了泽霆了吧?既如此,他回来的消息,你可有通知密道中的母亲和孩子们?” 第198章 看看孩子 铃蓝听见宴霜清的问话,单膝跪地,行了个隐卫特有的抱拳礼:“主上,主母,铃蓝刚刚便是去办此事。铃蓝已通知了老夫人和小少爷们。” “好好好,铃蓝,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宴霜清闻言,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问道:“母亲可好?几个孩子们有没有被吓到?” 铃蓝一板一眼地回道:“主母放心,一切正常。老夫人身体也无大碍,几个小少爷精神很好。” “铃蓝已令人分头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房间里。几个孩子本想过来找您,但被嫲嫲们劝住了,说是您此刻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宴霜清闻言,心里终于暖了起来。 她轻轻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你们在,我真是省心不少。”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铃蓝答道,声音干脆利落。 而松了一口气后的宴霜清,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刚刚生产完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显得格外憔悴,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旧强撑着精神,对站在一旁的祁泽霆笑道: “好在夫君你刚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得劳烦夫君使出飞毛腿,把母亲和孩子们从天边追回来了。” 即使声音已经很是虚弱,宴霜清还是有意把话说得轻松些,似乎想以此冲淡祁泽霆内心的担忧和悲伤。 祁泽霆当然明白妻子的一番好意。 可也因此,他心中更是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痛,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心疼瞬间涌上心头: 他亏欠她太多了。 他一直在战场上拼杀,却忽略了家中需要他保护的妻子。 新婚刚过一两日,便早早地上了战场,还让怀着他骨血的妻子,为了祁家的老老小小,和家中的大小事务操心…… 甚至连现在,刚生产完最虚弱的时刻,还得强撑着身子筹谋…… 他何德何能,娶来这般好的她? 难不成,他上辈子烧了高香,或是做了什么开天辟地的大功德,才有这般幸运?! 祁泽霆心中感念万千,一把接过铃蓝递来的手帕。 他用力地擦拭着脸庞与双手上的血污,都快把皮给搓掉了。 等血污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才一把扔下满是脏污的帕子,又拿了个新的,才上前几步跪在宴霜清的榻前。 “啪——” 膝盖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宴霜清一惊:“夫君,若是想和我说话,大可坐着小凳,或是榻边,实在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她刚想唤人把小凳搬来,却看见祁泽霆冲她摇了摇头: “——清儿,不必了。这个姿势正好。” 正好? 这有什么正好的? 宴霜清有些迷惑,却看见祁泽霆伸出手,拿着帕子为她擦汗。 那双在战场上磨砺出老茧,舞刀弄剑的大手,此刻却变得异常温柔,力道轻柔到近乎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拂去她额上的细汗。 这位冷面侯爷向来冷静的眼里满是动容,带着仿佛能将人溺毙的疼惜。 宴霜清被这样看着,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对,比起坐在床边,或者小凳子,自然是半跪在旁边的姿势,最容易帮她擦汗…… 她有些无奈于对方的执着,心里却隐隐地泛着甜意。 “清儿,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祁泽霆郑重地道歉,语气里满是自责,“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多,更不该让你在生产之时还为我担心。” “身为将士,守护边疆安宁乃天职,可身为人夫,我却是对你多有忽略。” 他轻轻抚摸着宴霜清的脸庞,眼中满是柔情:“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生产的恐惧与痛苦,更不该让你在生产后还要为家中的大小事务操心。” “清儿,你才貌双全,人品更是贵重,本该寻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我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艰辛。” 祁泽霆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清儿,刚刚我还以为,我犯下了这么多过错,却已经没有了弥补的机会……还好……还好……” 他一连说了好多句“还好”,语气中的庆幸和珍惜溢于言表。 那眼眶湿润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在战场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的定北侯截然不同。 宴霜清听得也忍不住眼眶微红。 她轻轻摇头,眼中满是理解与包容: “夫君,你是为了家国征战,为了给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你在外辛苦了,我知道的。” 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仿佛能抚平祁泽霆心中的所有伤痕: “我们是一体的,你能回来,都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就足够了。” 宴霜清抓着他的手,安慰着祁泽霆:“夫君,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全家团圆,这便足够了。” 她看祁泽霆满眼血丝,眼下乌黑的样子,知道祁泽霆这几日一定是快马加鞭回来的,有些关心地补充问道:“泽霆,你一路奔波也很是辛苦了。我这里都还好,不若你……先去休息一下?” “团圆,是啊,一家团圆便是最好……清儿,没事,我还不累。” 祁泽霆反手握住宴霜清的手,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手还很是冰凉,是否……伤了身子?” 他一改往日沉默是金的样子,变得甚至有些絮絮叨叨: “我在前线问了军医,说有孕之人最忌讳寒凉,还需进补些温热养气血的肉食才好。” “还有,保暖也是要紧的,我房里还有张去年打来的白狐裘,还算温暖顺滑,拿来铺床正好!“ “另外……” 宴霜清被念叨得很是无措,忍不住开口: “泽霆,你放心,我真的无事,就是刚生产完,有些虚弱罢了。” 在相公面前谈及生产,饶是宴霜清两世为人,脸上也不禁带了些红晕。 见对方还有些誓不罢休得样子,宴霜清有些无奈,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刚刚只顾着和你说话,我都忘了。泽霆,你……要不要见见孩子?” 孩子? 祁泽霆当场愣住了。 第199章 他有点丑 好半晌,祁泽霆都难以反应过来。 毕竟,这一路归来,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宴霜清身上,还未曾想过自己和妻子,已经有了血脉的延续。 现在听到霜清说孩子…… 突如其来的慌乱与无措,让祁泽霆颇有些无所适从。 “那……便看看吧。” 祁泽霆的声音沉稳到显得有些冰冷,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感叹到底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将星,做事就是冷淡。 可宴霜清却还是能从他细微的反应中,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不自在,和隐隐的期待。 她笑着看向对方,故作委屈:“夫君这般冷淡……莫不是,嫌弃我和孩子不好?” “不是。”祁泽霆脱口而出,直到看着宴霜清难掩笑意的模样,才知道妻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郑重地开口:“清儿,是最好的。” 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孩子也好。” “……”宴霜清向来冷静,可每每对上祁泽霆直白而真诚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 她看着他那副板着脸的模样,不觉可怕,反而觉得有些呆萌,不禁噗嗤一笑,心中的柔情更甚。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好了,不逗你了。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也想见见你呢。” 说着,她吩咐道:“铃蓝,去让白嬷嬷把孩子带上来吧。” 铃蓝应声“是”,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领着抱着襁褓的白嬷嬷,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内。 那孩子刚刚诞生,皮肤还带着几分皱巴巴的红,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襁褓中,闭着眼睛,活像只刚出世的小猴子,却也是那么地惹人怜爱。 “姑爷,您看,这就是咱们的小少爷。”白嬷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她将孩子轻轻递向祁泽霆。 祁泽霆望着那小小的生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 他伸手欲接,却又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粗鲁会伤到这脆弱的小生命。 “我……我应该如何抱他?”他有点结巴道。 白嬷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耐心地指导着: “姑爷,您这样,一只手托住孩子的头颈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小屁股,轻轻地,慢慢地……” 说着,她还示范了一下。 祁泽霆仔细观察,学着白嬷嬷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调整自己的姿势。 那双可以娴熟地挥舞各种兵器的大手,此刻却因为主人内心的紧张,而显得格外笨拙。 终于,在几次尝试后,他终于将孩子稳稳地抱在怀中。 这孩子也很是讨喜,虽然被一阵折腾,却也不哭不闹,似乎睡得很是香甜。 宴霜清躺在榻上看着祁泽霆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忍俊不禁,对着小婴儿说: “宝宝,这便是你的爹爹,他打仗回来咯。” 孩子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小手轻轻动了动。 而祁泽霆看着怀里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紧闭的双眼,一扇一扇的小睫毛,皱巴巴的,心软乎了不少。 宴霜清又轻声细语地说:“夫君,你跟他说说话吧,孩子能感觉到爹爹的。” 祁泽霆低头,目光紧紧锁在怀中的小生命上,沉默片刻,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言语。 等了好久,都没听见他说话。 甚至皱了皱眉。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宴霜清见状,也有些疑惑,嗔怪道:“夫君怎么不说话呢?” 祁泽霆微微叹息,声音低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白嬷嬷在一旁,见气氛稍显尴尬,便微笑着插话道: “姑爷,小少爷可是个懂事的孩子,生产时没怎么折腾夫人,很快就出来了。” “就是这力气可大得很,有精神的时候啊,那小胳膊小腿动起来啊,我都抱不住他!” 祁泽霆闻言,心中更是柔软。 他一边耐心地听着白嬷嬷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 “看来还算孝顺乖巧。也算是瑕不掩瑜了……” 宴霜清听了却是不乐意了:“瑕不掩瑜?我家孩子有什么瑕疵?” 祁泽霆的目光在孩子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孩子的鼻子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赧然: “就是……这孩子,他有点丑。” “皱巴巴的,皮肤也不好,像个小老头……可惜了,大概是随了我父亲。” 宴霜清一听,又愣了。 有点……丑? 小婴儿原本还在咋吧着小嘴,可似乎听到了亲生父亲这句“有点丑”,瞬间产生了反应。 突然之间—— 他竟哇哇大哭起来。 “哇哇哇……” 清脆而响亮的哭声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宴霜清躺在一旁,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无奈,她轻轻瞪了祁泽霆一眼,道: “泽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孩子还小,你的话,他可是会当真的。” 祁泽霆也被孩子的哭声弄得更加手足无措。 他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听懂……” 说着,他又转过头,试着哄道: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外貌天定无法改变,但人品才干更为金贵,不然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放心,为父日后定当对你严加要求,就算不好看,但也不是靠这个吃饭!” 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重点吗? 谁安慰小孩是告诉他以后要严格对待的呢,这是安慰还是威胁? 不对,这宝宝明明可爱极了,哪里来的丑? 他怀中的宝宝听了父亲又一轮堪称扎心的话,哭得更是用力了。 宴霜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伸出手,示意祁泽霆把孩子给她: “让宝宝来我这里。” 祁泽霆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宴霜清手中,只见宴霜清温柔地抱着孩子,轻声细语地哄着: “宝宝,别哭,娘在这里,娘会保护你,疼爱你。” “你是娘的宝贝,你长得很好看,娘最喜欢你了。” 白嬷嬷这时也无奈地对着祁泽霆解释道: “姑爷,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皮肤红红的,五官也没长开,皱巴巴地像个小老头。” “等过段时间,就会越来越好看的。而且老奴见过很多婴儿,说句实在话,他着实是好看的。” 祁泽霆闻言,有点尴尬地问道:“是这样吗?还……还会变好看吗?” 又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他这模样……竟还算好看的?” 白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啦,孩子可是会继承父母的优点的。姑爷和小姐都是仪表堂堂,顶顶好的容貌,孩子将来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宴霜清此时还在哄着孩子,声音很是温柔: “宝宝,别哭别哭,要哭累了……都怪爹爹,爹爹说的不是真的,我们宝宝可好看了是不是……” 小婴儿在宴霜清的怀抱中,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和温暖,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第200章 床前叙话 祁泽霆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宴霜清和孩子身上。 渐渐地,从一开始的尴尬僵硬,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说实话,他从未见过宴霜清如此母性的一面。 如果说之前的宴霜清是明媚大方,偶尔带些俏皮可爱的。 那么此刻的她,更像是撒上了清晨的露水,每一寸都透着温润柔情。 她整个人都因这个孩子而变得更加柔软,更加充满光辉。 这样的她,让他更为之动容。 “呜哧哧……” 小婴儿在宴霜清的怀抱中,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和温暖,哭声彻底停了下来。 只偶尔发出几声轻微的吭哧声,像是梦中的呢喃。 等哄好了孩子后,宴霜清轻轻转头,看向祁泽霆: “我们宝宝一点都不丑,对不对?这次夫君你要好好回答,是不是很可爱啊?” 祁泽霆被宴霜清充满略带嗔意的眼神一瞪,抿了抿唇。 这一次,他自然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重重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清儿说得对,我们的孩子,自然是可爱的。” 宴霜清闻言,重新露出了笑容:“这才对嘛。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是最可爱的。” 说完,她轻轻低下头,在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又对祁泽霆道: “你以后要多跟他说说话,多陪陪他。你是他的父亲,你的话,他会记在心里的。” 祁泽霆自然点头应是:“好,听夫人的。” 白嬷嬷看着小夫妻俩的互动,忍俊不禁,又适时地插了一句: “孩子出生时,明月高悬,星光正好映照在产房,很是吉祥呢。将来啊,定能有大造化。” 宴霜清摇了摇头:“嬷嬷,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我是不信什么祥瑞之言的。” 她轻声哄着孩子:“宝宝啊,我不求你有什么大出息,平安长大,喜乐一生,这便足够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会伴随着许多苦难的考验。 或许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吧,与其让他经受那么多,她宁可对方过得平庸。 白嬷嬷闻言,稍稍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自认为懂了宴霜清的意思: “小姐说的是,现在是非常时刻,正当小心隐忍为上,以免遭了他人妒忌,甚至是……猜忌。” 可她却对宴霜清后面的话不大认同: “小姐,小少爷是您和姑爷的孩子,也是老爷的外曾孙。他从诞生那日起,便一定会引来京城人家们的关注。” “这样的孩子,注定是不可能平凡的,京城中,也不会有人忽略他的。” 宴霜清听了也是心中感叹。 她自然知道白嬷嬷所言非虚。 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提前谋划,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和上辈子的经验,走好这五年,十年。 可她不是神,也无法精准预判到未来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的情况。 想到这里,宴霜清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孩子身上: “他才刚出生呢,哪能一直想着以后的事。现在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以后,我作为母亲,自当拼了命,护他周全。” 说完,她转头看向祁泽霆:“夫君,你说呢?” 祁泽霆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宴霜清,只想把她和孩子都纳进自己的羽翼,好好保护起来。 她说什么,那就自然是什么。 于是他点头:“对。” 顿了顿又道:“拼尽一切,护你……和孩子周全。” 他的语气无比郑重,看着宴霜清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爱意和温柔。 宴霜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连忙避开了视线,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 祁泽霆见状,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了些许弧度。 他轻轻上前一步,伸手帮宴霜清撩了撩耳侧的碎发,动作轻柔而细腻,宛如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看着两人互相对视的样子,白嬷嬷连连点头,十分欣慰。 凝翠在一边看得只觉得牙齿隐隐泛着酸,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吃了糖太多,坏了牙。 她刚想转头跟年龄相近的铃蓝发表一下内心感触,却看见铃蓝绷着一张俏脸,隐在角落里,像个毫无感情的雕塑。 诶…… 满腔心思,无人分享啊! 凝翠叹了口气。 她深知自家小姐与姑爷感情深厚,但此刻看着,这也未免太……腻人了些。 嫁出去的小姐,泼出去的水啊。 感情这东西,真是神奇,竟能让人轻易变了性子。 好在,她不必体验。 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为小姐感到高兴与欣慰。 * 温情脉脉之间,祁泽霆看着宴霜清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与不舍,不免开口: “霜清,你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是早些休息吧。” 宴霜清有些不舍:“可是,孩子……” 祁泽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孩子有白嬷嬷照顾,你放心吧。你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白嬷嬷也适时地开口:“是啊,小姐。你忙了一天了,确实要好好休息。孩子我会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 宴霜清听了,也觉得自己该早些休息了。 她依依不舍地将孩子递给了白嬷嬷:“嬷嬷,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白嬷嬷微笑着点头,轻轻接过孩子,动作轻柔而熟练。 宴霜清目光再次转向祁泽霆,轻声说道: “夫君,你刚回来,也定是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想来回京之后,才是真正的硬仗要打。” 祁泽霆握住她的手说:“无妨,我无碍。你先睡。我等你睡着了便走。” 说着,他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眼皮上:“快,闭上眼睛。” 宴霜清感受着祁泽霆掌心炽热的温度,和语气中的温柔,终究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陷入了梦乡,呼吸变得均匀而轻柔。 而祁泽霆则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宴霜清,偶尔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又帮她掖了掖锦被,动作轻柔而细腻。 ……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 半夜时分,宴霜清从梦中迷迷蒙蒙地醒来。 视线模糊间,她发现祁泽霆竟坐在地上,斜靠着床边,双眼微闭,似乎也在沉睡之中。 第201章 同床共枕 宴霜清心中一惊,很是心疼。 她连忙拍了拍祁泽霆的肩膀:“夫君,你怎会在此?地上寒凉,快些起来,去床上歇息吧。” 祁泽霆根本就没睡着,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便睁开了眼睛:“清儿,你醒了?可觉好些了?” 宴霜清点头:“我好多了,没那么累了。” 顿了顿又道:“倒是你,怎么还会在这里,不回去卧室睡觉呢?” 说着她又皱起了眉头:“地上寒气重,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祁泽霆被妻子这般关心着,心里自是万分柔情。 他倚在榻边,握了握她的手,直白道:“清儿,我想守着你。我不放心。” 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有些失落:“是我在此地,影响清儿睡眠了吗?若如此,我告退便是。” 宴霜清脸颊微红,一直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她轻轻抚过祁泽霆的脸颊,声音中带着几分柔情: “泽霆,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会因为你而不得安眠呢?” “只是,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莫要因为我而累垮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在这里多不舒服啊。” 但祁泽霆听了她的话,半点没动。 反而目光还紧紧锁住宴霜清,显然不愿离去。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固执:“我不走。危险太多,我要保护好你。” 宴霜清问:“真不走?” “不走。”祁泽霆应。 看他这副难得像小孩子的模样,宴霜清也很无奈,只能调笑道: “夫君,你这也太粘人了吧?一刻都离不开人的样子,哪里还像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铁面无私的将军了?” 祁泽霆冷着一张脸,嘴里却说出了比蜜还甜的话: “在夫人面前,我不需要那些威严与铁面。我只想做你的夫君,做那个能时刻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宴霜清轻轻摇头,更是无奈:“诶,真是……也罢,既然夫君你这么想留下来,那就上来吧,床这么大,足够我们两人休息了。” 说着,宴霜清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祁泽霆上来。 祁泽霆看了一眼宴霜清的手,又看了眼床榻。 沉默了一瞬。 “既然清儿都邀请我了,固所愿,不敢辞尔。” 说着,他动作迅速地脱掉鞋袜,上了床榻,躺在宴霜清身边。 极具男性气息的身躯贴了过来,滚滚热量瞬间传来,宴霜清有些羞赧道:“泽霆?” “夫人唤我何事?”祁泽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话间气息打在她的耳后,带着炽热的温度,“是了,夫人刚生产畏寒,我再靠近些吧。” 宴霜清对他无可奈何:“诶。” “夫人何故叹息?”他挑了挑眉。 宴霜清说:“清儿才发现,有时候,夫君的脸皮也是不薄呢。” 祁泽霆却是毫不在意妻子的揶揄:“兵不厌诈,为将帅者,自当心有韬略。” 接着,他细心地将两人身上的锦被往上掖了掖,确保宴霜清被温暖地包裹着:“够暖吗?” “够了。”宴霜清轻声道。 “还痛吗?”祁泽霆又关切地问,语气间带着歉意。 宴霜清一开始想摇头,可看着祁泽霆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又忍不住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确实有些……但没今天生产时那么痛了。” 祁泽霆闻言,眼神更加温柔和心疼,他轻声呢喃:“痛就快点休息,醒了就不痛了。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清儿你。” 随着祁泽霆的话语落下,房间内似乎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与安宁。 “好。”她应道。 宴霜清在祁泽霆的陪伴下,渐渐放松了身心,眼皮开始沉重,最终沉入了梦乡。 而祁泽霆,则静静地望着宴霜清的睡颜,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 晨光初破晓,宴霜清缓缓睁开双眸。 视线从迷蒙逐渐清明。 但周遭的静谧与昨夜的温馨形成鲜明对比。 ……夫君呢? 她轻轻侧头,只觉身旁空荡荡的,床单上残留的余温告诉她,祁泽霆已不在身旁多时。 “凝翠?”宴霜清唤道。 门外,凝翠闻声而至,手捧铜盆,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步伐轻快地步入内室。 “小姐,您醒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 宴霜清勉强坐起身,目光在屋内搜寻,似乎还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夫君呢?他何时离开的?” 凝翠放下铜盆,边从架上取下巾帕,边轻声答道:“姑爷天未亮就起身了,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又去看了小少爷们,这会子怕是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小姐姑爷走时特意吩咐,让您多歇会儿,不必挂心他。” 宴霜清一直安静听着,心定了不少,点头说:“好。” 凝翠手脚麻利地替宴霜清梳理长发,言语间满是羡慕:“小姐真是好福气,姑爷这么体贴你,我真替小姐高兴。” 而宴霜清听着凝翠的话,笑了笑,没说话。 洗漱完毕后,她本想再问些府上的琐事:“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但见凝翠一脸坚决,似乎早有准备。 “哎呀,小姐,您就别惦记那些了。”凝翠打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姑爷说了,您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您看,嫲嫲都给您准备了好多滋补的好东西呢!” 随着凝翠的话音落下,一位年长的嫲嫲缓步走进,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 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第202章 清晨拌嘴 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二少夫人,这些都是按照二少爷的吩咐,特意为您准备的,都是上好的补品。” 嬷嬷边说,边指挥着小丫鬟们将菜品一一摆放在桌上,整整放满了各类佳肴。 “小姐可得多吃些,早日恢复元气。” 宴霜清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佳肴,惊讶道:“这么多,我哪里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尽量尝尝,这可是姑爷的一片心意。”凝翠在一旁劝道。 这时,嫲嫲手持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羹汤,缓缓向她走来,准备亲自为她喂食。 “小姐,来,尝尝这碗羹汤。” 宴霜清望着眼前这碗羹汤,心中虽感温暖,却也有些无奈。 她撒娇道:“嫲嫲,这么多菜,难道我都要吃光吗?” 嫲嫲闻言,摇头解释说:“自然不必都吃光,但奴婢问过府上的大夫了,这些菜品服用五分,对小姐您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 宴霜清一听,心中刚放下的石头又提了起来,忍不住吐槽道:“五分?这怕不是要把我喂成小猪了。”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嫲嫲见状,笑容更加和煦,语气也更加温柔。 “小姐,您可别这么说。您如今身子虚弱,正需要这些滋补之物来调养。” “再说了,您可是咱们府上的宝贝,就算真成了小猪,那也是最可爱的小猪。” 宴霜清被嫲嫲的话逗得扑哧一笑,心中的抗拒也减轻了几分。 “嫲嫲,您这张嘴可真是甜,能被您照顾,那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嫲嫲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却也不忘手中的羹汤。“小姐,您就别打趣奴婢了。来,先尝尝这羹汤,奴婢可是特意加了您最爱吃的红枣和枸杞。” 说着,嫲嫲便将羹汤递到宴霜清唇边。 宴霜清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张开嘴,轻轻品尝了一口。 那羹汤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滋补而不腻,让她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喝!” 嫲嫲见状,心中大喜:“好喝就多喝点!” 就在此时,门帘轻掀,婆婆祁母缓缓步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她一眼便瞧见了宴霜清被众人环绕、强塞食物的温馨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哟,我们霜清可真是最可爱的小猪了,瞧这被喂得白白胖胖的,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祁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宠溺,让宴霜清不禁红了脸颊。 嫲嫲与凝翠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向祁母行礼。 “见过老夫人。” 祁母摆了摆手,笑容满面。“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们继续,我只是来看看霜清。” 说着,祁母的目光落在了嫲嫲手中的羹汤上,温柔道:“来来来,嫲嫲,这碗羹汤给我,让我来喂我们霜清。” 嫲嫲闻言,连忙将手中的羹汤递给了祁母,脸上满是笑意。 “是,老夫人。” 祁母接过羹汤,轻轻舀了一勺,递到宴霜清的唇边。 “霜清啊,来,多喝几口。你这刚生产完,可得好好补补才行。” 宴霜清望着祁母那充满爱意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母亲,我自己来就好,怎能劳烦您呢?” 祁母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而温柔。 “霜清啊,你别客气。你为我们祁家生儿育女,功不可没。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亲生女儿了。就让我这个做娘的,有机会也照顾照顾你,好吗?” 宴霜清被祁母的真诚所触动。 她顺从地张开嘴,轻轻品尝了一口羹汤,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放,让她心中充满了感动。 “谢谢母亲。”宴霜清由衷道。 祁母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了。“多喝点,不够了还有,为娘以后让人天天给你熬。” 说着,祁母又喂了宴霜清几口羹汤,直到宴霜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祁母这才将碗递给了一旁的嫲嫲,满意地点了点头。 “霜清啊,你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有为娘在,一切都会好的。” 宴霜清她深知祁母的关爱与付出,微笑着点头回应:“娘,我知道的。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说到这里,宴霜清想起了刚出生的宝宝,她温柔地看向祁母,轻声说道:“娘,您也看看孩子吧,他长得很可爱呢。” 祁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激动,她连忙点头:“快把孩子给我看看,我可等不及了。” 宴霜清眼神示意嫲嫲,嫲嫲马上会意过来。 祁母焦急等待着嫲嫲将孩子抱上来,终于,嫲嫲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了祁母手中。 祁母满心欢喜地接过,对着宝宝轻声说道:“哎哟喂,我的心肝儿,我是你的祖母啊。” 孩子仿佛能感受到祖母的疼爱,竟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哧哧哧——” 祁母被孩子的笑容逗乐了,她满脸喜悦地看着宴霜清刚生的宝宝,对着霜清赞叹道: “你还别说,这孩子真是可爱得紧,皮肤白皙,眼睛更是像极了霜清你,比他爹祁泽霆刚生下来的时候可好看多了。” 宴霜清听到祁母的话,心中涌起一股自豪。 她想到了祁泽霆昨天那句“好丑”,忍不住跟祁母吐槽道:“娘,您不知道,昨天泽霆还说孩子丑呢。” 祁母闻言,顿时皱起了眉毛,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她瞪大了眼睛,骂道:“这个混小子,真是眼神不好,还黑了心肠。竟然敢说我的好孙孙不好!等他回来,我就让他跪在池边反省,正好照照自己的脸,怎么好意思说这孩子丑!” 宴霜清被祁母的话逗笑了,她忍不住配合着说道:“就是就是,娘您说得对。这孩子可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能说丑呢。” 祁母满心欢喜地抱着孩子,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慈爱。 她轻轻摇晃着手臂,逗弄着宝宝,嘴里不停地说着: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儿,乖大宝……你可真是祖母的心头肉啊。” 孩子仿佛能听懂祖母的话,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还伸出小手想要抓住祁母的手指。 祁母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说道:“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宴霜清看着祁母和孩子之间的互动,也很是愉悦。 她微笑着说道:“娘,您看孩子多喜欢您啊,以后您可得常来抱抱他。” 祁母闻言,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可是他的祖母,怎么能不常来看看他呢。而且,我还要教他怎么走路、怎么说话,让他成为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第203章 继妹罚跪 看着祁母这般高兴的样子,宴霜清也忍不住脸上洋溢起笑容:“宝宝这么受他祖母的宠爱,着实是好福气呢。” 说着,还故作难受地半掩面道:“诶,我这个妈妈都有些羡慕了!” 祁母看着自家儿媳难得的调皮模样,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也跟着配合: “清儿这般活泼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看来还是我那笨小子有本事,一下子就把咱们的主母变成个小女娃了呢!” 宴霜清被祁母这一番打趣,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让她感觉难为情的,是凝翠还在一边帮着搭腔:“是啊,小姐,您昨天和姑爷那黏糊的劲儿啊……诶!” 这最后的一声叹息堪称是点睛之笔,既祝福又无奈,隐隐带着些纵容。 惹得在场的人纷纷笑出了声。 祁母怀里的宝宝似乎也被感染到了,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 宴霜清微红着脸,无奈地笑骂了凝翠几句,但看着和乐融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幸福。 …… 宴霜清这边温情脉脉,而宴婷婷那边的日子却是不好过了。 皇宫。 慎良娣的住处。 宴婷婷身着华丽的宫袍,向来清纯秀丽的脸蛋却因心中的焦虑而显得神色憔悴。 她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心情如同肚子一般沉重。 她手扶着腰,焦急地在屋内踱步,见绿柳回来,连忙上前追问,声音急切又狠厉: “绿柳,你打听清楚了吗?祁家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绿柳站在一旁,手中紧握着一块手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本想隐瞒祁泽霆大胜归来的消息,以免刺激到宴婷婷,但面对主子的步步紧逼,她还是难免露出了些破绽。 “小姐……我……我……”绿柳吞吞吐吐,言辞闪烁。 宴婷婷见状,怒气更甚,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绿柳脚旁,厉声道: “快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卖到最下等的妓院去!” 茶杯碎裂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滚烫的茶水四溅。 绿柳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滚烫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这宫外的消息传进来想必还需要些时间,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她根本就不敢对眼前的宴婷婷说,此时的祁泽霆已经大胜归来,此刻正在大殿上领赏呢。 宫里的人都瞧着呢,祁家这回不仅没事,皇上出于弥补和犒赏的考虑,肯定还会有不少补偿呢。 特别是作为祁泽霆正妻的宴霜清……论及奖赏,怎可能少了她呢? 不不不!一定不能说出实情!不然一旦说了,二小姐不得气疯了。 到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怪罪到她头上来,她这条小命,就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一想到这样,绿柳更是惶恐不安,只是一句话都不说,作出嘤嘤哭泣的模样。 宴婷婷看着绿柳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旺盛。 “你这个贱人!哭成这样你是几个意思!这里没有男人,你想勾引谁?!” “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倒霉,好去投靠别人?!” 宴婷婷指着绿柳的鼻子,骂得唾沫横飞。 绿柳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小姐,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还敢狡辩?”宴婷婷却根本不信,她指着地上茶杯碎片聚集位置,“你给我跪下!朝着这里磕头!磕到说实话为止!”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东西!还不快点照做!” “小,小姐……”绿柳目光顺着宴婷婷手指的方向,落在那一片片锋利的瓷片碎片上,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碎片,如果真的磕头下去……是要毁容的节奏啊。 她还没嫁人呢…… 她绿柳身世卑微,又没什么才华能力,想要嫁给个还算不错的人家,唯一能靠的,便是这还算不错的容貌,和主人的怜悯了。 可现在,小姐对她很是不满,若再因此没了容貌…… 绿柳想到未来的悲惨模样,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这怎么可以! 她的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地。 绿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抓着宴婷婷的裙角,声音颤抖着哀求道: “小姐,您开恩啊!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换个惩罚吧。” “抄经书、捡佛豆、做浣洗……哪怕是让奴婢去领杖责,奴婢都绝无二话!只求小姐可怜可怜绿柳,收回成命吧!” 宴婷婷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她怒视着绿柳,声音冷冽如寒风:“绿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抄书捡佛豆这样轻快的罚,也是你一个下贱的奴婢有资格受的?” “还有,故意说要帮忙洗衣服,还想找那些侍卫太监来打你的板子什么的……听着好听,哼,实则心怀叵测!” “你是想借此好让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如何苛待你吗?我告诉你,没门!” 绿柳连忙摇头,哭得更加伤心: “小姐,您误会了!奴婢绝无此意啊!奴婢只是不想毁容,求您开恩!” 宴婷婷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厌恶与不屑:“哼!你不想毁容?那你就想让我心里痛快吗?”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还念着祁家的好?你若是真的忠心耿耿,就该把祁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绿柳咬着嘴唇,满脸泪痕。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绝境,但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祁家现在怎么样了。” “奴婢只是,只是听说祁府昨晚热闹得很,还有个身形类似定北侯的身影进了祁府,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宴婷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怒喝道:“你还敢撒谎!你若是不说,就跪在这瓷片上一个时辰,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绿柳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看着那一片片锋利的瓷片,心中充满了绝望。 她试图再次求情:“小姐,您就开开恩吧。奴婢真的不知道祁家的情况啊。” “您若是真的想知道,奴婢愿意出去打听,只求您别让奴婢跪在这瓷片上了。” 然而,宴婷婷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求情的话了。她黑着脸,目光如刀地盯着绿柳: “绿柳,我告诉你。”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说出实情,要么就跪在这瓷片上一个时辰。你自己选吧!” 绿柳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宴婷婷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知道,这一跪,肯定会把膝盖弄坏,说不定还会有后遗症。 但她更知道,一旦开口说出实话,宴婷婷那暴躁脆弱的情绪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尤其是她此刻还怀着身孕。 一旦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不提小姐本身什么待遇,首先人头落地的,还不是她绿柳?! 这可不行。 于是在这两难之间,绿柳做出了选择—— 跪下了! “啊!” 第204章 好大福气 一声尖锐到有些惨烈的痛呼从绿柳的唇间溢出。 瓷片瞬间刺破了她的肌肤,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裙,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宴婷婷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更加愤怒。 “绿柳,怎么,宁愿流血也不肯说实话吗?你是不是被宴霜清那个贱人收买了?” “你这个白眼狼,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绿柳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随即,手下用力—— 狠狠地将绿柳往下压去! “小,小姐!” “不要!” “痛!好痛啊!” 绿柳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几乎要跪不稳了。 可她的主人却无动于衷,甚至面上因为她此刻的痛苦哀泣,而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有些病态的笑容。 一次…… 又一次…… 绿柳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膝盖的存在了,她此刻因为痛楚,再也无法冷静思考,只剩下满满的茫然和委屈: 她明明是为了宴婷婷好,生怕说出实话会刺激到她,让她动了胎气,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小姐永远没把她当成是个人来看待…… “看着我!你说,你是不是被宴霜清收买了?”宴婷婷再次加大了力度。 绿柳的膝盖几乎要被压碎,她痛得眼泪横飞。 苦啊。 她命苦啊。 她绿柳的命真苦啊。 为什么她会成为宴婷婷的丫鬟。 命运真是太折磨人了。 绿柳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哽咽。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任你!” 宴婷婷怒不可遏地松开了手,绿柳的身体瞬间瘫软在地,膝盖处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地面。 绿柳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望着宴婷婷那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小姐……我……我没有……” 而就在这时。 在通往宴婷婷居所的青石板路上—— 谨郡王周珲的脸色却如同乌云密布,步伐沉重而急促,显然心中藏着极大的怒火。 刚转过回廊,便见宴婷婷与一名小丫鬟正拉拉扯扯。 小丫鬟的衣衫略显凌乱,脸上挂着泪痕,显然是受了委屈。 周珲心中的不满更甚,他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开口斥道: “宴婷婷,你这是在做什么?!” 宴婷婷一听,脸色微变。 这周珲。 怎么突然来了。 她弱弱地说:“……二皇子殿下,您…您怎么……” 还没说完,周珲已经愤怒地打断了她。 他责备道:“你如今怀着身孕,眼看就要临盆,怎还如此不知轻重,不好好歇着,反倒在这里与丫鬟纠缠不清?” 顿了顿又大声骂道:“别到时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哭的还是你自己!” 宴婷婷听着周珲的责备,脸色越来越不好。 毕竟周珲可是二皇子,是她的大腿,要是惹他生气,那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她松开按着绿柳的手,快步上前,想要去为周珲揉肩,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殿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妾这不是闲来无事嘛,正打算让绿柳帮我准备些精致的点心,好与殿下共赏。” 说着,还瞪了一眼绿柳,示意她开口。 绿柳此刻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膝盖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 但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着剧痛,声音微弱而颤抖:“是……是的,慎良娣让我准备点心,是奴婢没有准备好,才让小姐动了怒。” 宴婷婷听着绿柳的话,这才有点满意,又对周珲讨好地吹嘘道: “殿下您看,这绿柳做事不利索,我才稍稍罚了她一下。至于这肚子里的孩子,我可是宝贝得紧,日日都小心呵护着呢,您就放心吧。” 说完,宴婷婷还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周珲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看着宴婷婷那温柔的神情,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冰冷:“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好好护着这个孩子。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宴婷婷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周珲已经给了她台阶下。 于是,她更加卖力地讨好道:“殿下,臣妾是孩子的母亲,护着是自然的。” “只是,您今日一脸的不高兴,臣妾心中甚是担忧,是否朝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宴婷婷这一问,又不知怎的,一下子激起了周珲的怒气。 他猛地一甩衣袖,怒声道:“哼,还不是被那祁泽霆给气的!” “明明……可恶,他竟福大命大地从战场上逃了回来,被父皇嘉奖不止,还正好赶上了宴霜清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你说,这祁泽霆比我强在哪里了,怎么什么福气都归他了!” 宴婷婷一听,心中顿时一紧。 祁泽霆从战场上回来了,还被皇帝嘉奖? 而……宴霜清竟然没被抄家,而且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这怎么会?! 那岂不是……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绿柳,声音颤抖:“绿柳,你……你为何不告诉我?祁泽霆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 绿柳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她抬头望向宴婷婷,眼中满是恐惧与无辜: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只是听说祁将军已经归来,但并未听说他……他有了孩子。” 宴婷婷闻言,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第205章 晦气东西 宴婷婷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绿柳。 她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竟然真的会在关键时刻瞒着她! 但更让她生气的,是宴霜清居然逃出一劫! 一想到祁泽霆没死,宴霜清不仅没被抓,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后还少不了奖赏,她就更加接受不了了。 明明…… 就差一点点,就只是一步之遥! 宴霜清就要被毁掉了! 宴婷婷下意识地连声否认,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绝望:“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嘴里疯狂念念叨叨着:“祁泽霆他怎么可能还能回来?宴霜清又怎么能平安生下孩子?这绝对不可能!绝对是假消息!” 说完又开始指责绿柳:“还有你!绿柳,我待你不薄,结果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还说不知道!” “你一定是被祁家收买了,对不对?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背叛我?” 绿柳低着头,声音因为身上的伤而显得愈发细若蚊蚋:“不是的,小姐……不是的……奴婢,奴婢是担心小姐您动了胎气,这才……求求您了,饶过奴婢吧……” 而周珲在一旁听得更是火冒三丈。 宴婷婷这个蠢货。 到底在干嘛? 他怒视着宴婷婷,语气冰冷如霜:“够了!京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祁泽霆不仅回来了,还带着报喜的差人!如何做的了假!” “还有你!宴婷婷,怀着本王的长子,却这般不知轻重,好生待着不要惹事,有这么难吗!” 说完,周珲更加生气,他怒声道:“自从宴霜清嫁给祁泽霆以后,祁家便再也不像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衰败样子。” “不仅借着查账让府上的奴才紧了皮,祁家的铺子生意也愈发好了,还给府上的孩子请了大儒为师,又借着自己的本事博得了皇姐、母后,甚至是皇祖母和父皇的欢心!” “到现在,这场十死无生的恶仗,祁泽霆居然还打赢了……真是令人羡慕!” “哪像我周珲,哪哪都不顺,简直像中了邪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府上进上了什么腌臜晦气的东西!真该请个法师来去去邪气!” 周珲的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宴婷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她呆立在原地,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腌臜的东西? 这难不成是在说她?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脑海中瞬间闪过与纨绔歪嘴表哥魏赫荀那一夜的荒唐,内心更是既心虚又恐惧。 但很快,她就哭了出来。 “殿下您说的腌臜的东西?”宴婷婷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难道是……在指臣妾?” 周珲听了,先是有些疑惑,旋即有些不耐:“你是怀了孩子便坏了脑子吗?” 他心中很是无语:这个宴婷婷,真会对号入座,也真是蠢货一个! 只听说过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没听说过还喜欢往脸上抹污泥的! 他就是随口抱怨两句,也能硬生生地联想到自己身上! 宴婷婷却是不知周珲的心理活动,因为心虚,她把周珲的反应当成了默认。 一下子,害怕、恐惧、慌乱……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珲郎……你……您怎么能这么说?” “婷婷……婷婷为了我们的情谊,付出了那么多,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堂堂相府嫡女,只能当个下等的妾室,被磋磨,还被软禁宫中……我,我当真命苦啊!” 此话一出,周珲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他丝毫没有避讳宴婷婷的感受,冷笑一声:“哦?命苦?你的意思是,嫁给本王,委屈了你?” 便是知道宴婷婷的位分和她的家世比起来,自然是委屈了。 但周珲这么一个自信到近乎自负的男人,怎么会承认呢? 相反,这一番话,却让他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声音里怒火更盛: “宴婷婷,若说付出,本王便没有吗?就为了你,本王封了个谨郡王!哼,真是好福气啊!“ ”你说说,这府中自你入主以来,便事事不顺,若非你带了什么不祥之气,又如何解释这一切?” 宴婷婷却哭着反问道:“珲郎这么说,是觉得婷婷是个丧门星吗?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我做错了什么?” “珲郎,便全然忘却了当初你我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吗!” 周珲听着宴婷婷的哭诉,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般,烧得更旺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哼,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蠢出天际的女人!如今看来,你不仅愚蠢无能,还自带衰运,真是我周珲的克星!” “还有,那些撒娇卖痴的话在我王府里说说也便罢了,可现在是在宫中!你看看你,行为举止,哪有半点相府嫡女的风范!” 宴婷婷被周珲这一拍桌子吓得浑身一颤。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但称谓却是恭敬了许多:“二,二皇子殿下,您如此说,让臣妾如何自处?自嫁入府中,臣妾一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您如今将一切不顺归咎于臣妾,臣妾……臣妾真是冤枉啊!” 周珲听着宴婷婷的辩解,眉头紧锁,心中越发烦躁: “够了!你若是真的尽心尽力,又怎会让我事事受阻?自从你进了这府门,我就像是被霉运缠身,做什么都不顺心!我看,你就是个不祥之人!” 说完又呵斥道:“还有,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真是惹人厌烦!” 宴婷婷被周珲吼得浑身一颤,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周珲看着她那副模样,更是厌恶不已! 他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之前看过八字,怎么如今却成了这样?难道真的是钦天监被人收买了,故意害我?” 宴婷婷听着周珲的嘀咕,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206章 产前摔倒 宴婷婷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心里清楚,周珲这话是冲着她来的。 尤其是看到周珲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心知这事儿要是真细查下去,自己和母亲谎报八字的事怕是要被揪出来了。 这可不行。 于是她一抹眼泪,脸上换上柔弱的笑,想往周珲身边凑:“殿下,您别生气了,都怪婷婷,是婷婷太多心了,又被祁泽霆回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担心他坏了殿下的大计,这才口不择言……” “俗语说‘一孕傻三年’,大概是宝宝把聪慧灵气都吸走了,这才让她的母亲更傻了些……” “您就原谅婷婷,原谅宝宝的母亲吧……” 她说着,泪眼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软语哀求:“殿下,摸摸臣妾的肚子,孩子可活泼了……” 而绿柳在一旁,看着宴婷婷笑意吟吟地对着周珲的方向伸出手,只觉一阵心惊胆颤。 她是宴婷婷的贴身丫鬟,主仆相处多年,宴婷婷的性子,她如何不了解? 刚刚还一副疯癫的样子,现在突然放下身段……前倨后恭,必是心怀叵测! 难道……是想对二皇子出手! 绿柳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这膝盖虽疼得跟刀割似的,可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二皇子落入她的圈套啊! 否则……二皇子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绿柳不过一个奴婢,说不得要被千刀万剐! 一想到这儿,绿柳心里头就像被火烤似的,急得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头默念:“就是爬,我也得爬去拦着她,可不能让她害了二皇子!” 于是,绿柳硬是挺直了腰板,尽管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还是踉踉跄跄地往前挪,打算豁出去拦下宴婷婷。 “小姐,你不能对二皇子殿下这样做!” 宴婷婷一看绿柳那瘸腿样还往上冲,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就被周珲的话搅得心烦意乱,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你这死丫头,添什么乱呢!” 绿柳想拦住宴婷婷:“小姐,我……” 但她还没说完,又被宴婷婷打断了。 “你闭嘴!”宴婷婷瞪了绿柳一眼,语气中满是狠毒,“都是你,害得我在殿下面前失了颜面!” 话音未落,她抬起脚,正踹在绿柳受伤的膝盖上。 绿柳“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差点跪趴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一下,不仅绿柳疼得眼泪直流,连周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拉回了神。 “宴婷婷,你疯了吗?”周珲怒吼道,“不过是个丫鬟,你何至于此?” 宴婷婷被周珲的怒吼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周珲会为了一个丫鬟而对她发火。她愣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试图解释。 “殿下,您误会了,我只是……”宴婷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珲打断。 他怒视着宴婷婷,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是够狠毒!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却连自己的丫鬟也不放过?” “本王的孩子若是因此有损失,你该当何罪!” 宴婷婷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殿下,您说到哪去了,臣妾怎么敢呢?这都是误会,都是绿柳这死丫头不好,您别怪臣妾啊。” 绿柳一听宴婷婷那话,眼眶立马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奴婢心意天地可鉴,只是担心您和二皇子,这才……奴婢万万不敢有什么二心啊!” 周珲看着眼前的丫鬟,她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满是坚毅,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将裙子染红了一片。 这丫头,是个好的。 还知道要护着他。 尤其是她这番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让周珲顿时起了怜悯之心。 他瞪向宴婷婷:“宴婷婷,你瞧瞧你这副嘴脸,简直是蛇蝎心肠!人家一个小丫鬟,满心满眼都是护主,你却如此污蔑她!” 宴婷婷被周珲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嫉恨如潮水般翻涌。 周珲,她的夫君……竟然护着绿柳?! 那把她宴婷婷放在什么位置?! 好啊,她信任多年的奴婢,到头来是踹开她,想上位是吧?! 简直厚颜无耻! 于是宴婷婷强辩道:“殿下!绿柳她对你心存妄想,图谋不轨!她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辩解完,她又恶狠狠地盯着绿柳,认定了这个丫鬟就是要勾搭周珲: “好啊,绿柳你这贱丫头,你看看你这副狐媚样儿,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日日围在周珲身边,装的那么无辜,不就是想博取他的欢心,爬上他的床榻吗?” “还说什么护主,放屁!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竟敢背叛我,争抢我的夫君!” “你这低贱的丫鬟,也配和我争?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着,宴婷婷便欲上前。 可就在这时——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是宴婷婷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摔碎的茶杯碎片。 “啊——”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摔倒在地:“快来扶我!快来扶我!我的孩子……” 绿柳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这……” 她生怕宴婷婷这一摔,把孩子摔没了! 那自己身为宴婷婷的贴身丫鬟,肯定也要跟着倒霉,甚至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于是,绿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猛地扑上前去,给宴婷婷当了个人肉坐垫。 可这一扑,绿柳的手臂又压在了地上的碎片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鲜血淋漓,看得人心惊肉跳。 “啊!” 绿柳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眼泪和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呼——”宴婷婷惊魂未定地又下意识地用力坐了坐,感觉到绿柳垫在身下,自己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可绿柳却因为宴婷婷的动作,伤势愈发严重了。但她也不敢动弹,只得咬着牙忍耐,把下唇都快咬出了血。 宴婷婷刚想起身,可突然腹中传来阵阵绞痛: “嘶——肚子……我的肚子,痛!好痛!” 她紧捂着肚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面色也变得青白一片。 第207章 攀龙附凤 绿柳见状,也焦急地喊道:“小姐,您怎么了?快,快找御医来!” 与此同时,绿柳膝盖上的伤口因动作拉扯,又渗出了几丝血迹,将裙摆染得更红。 周珲一看宴婷婷挺着个大肚子,疼得几乎要瘫软在地,脸色也瞬间变了,急忙大喊:“来人,快来人!快请御医,婷婷要生了!” 几个宫女太监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宴婷婷抬向产房。 可那宴婷婷根本没把绿柳的垫背放在身上,反而还恩将仇报。 被抬走的路上,她还不忘怒视着绿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贱丫头,等我生下孩子,定要你好看!竟敢害我动了胎气!” 绿柳听到这里,心中一片绝望,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让它落下,只能强忍着,顾忌着宫中的规矩,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周珲看到绿柳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莫名一动。 这丫头。 之前就知道她清丽可人,看这弱柳扶风的小模样,真是令人心生怜惜。 可比宴婷婷那疯婆子好多了! 他轻声细语地安慰道:“绿柳啊,你别怕,今日这事儿,本王心里有数。你忠心护主,是个好的。” 绿柳听着周珲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她抽噎着说:“殿下,绿柳……绿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您如此夸赞。” 周珲见她这般委屈,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怜爱,他温言继续道: “唉,今日若非你眼疾手快,本王的孩子怕是要被他那不省心的母亲给害惨了。” “本王该好好谢谢你才是啊。” 说着,周珲轻轻拍了拍绿柳的肩膀,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脖颈,引得绿柳阵阵颤栗。 “别哭了,去找个地儿歇会儿吧。等宴婷婷那边安顿好了,我让人去叫你,到时候再好好赏你。” 绿柳听着周珲的话,心里暖了不少。 有二皇子这话,她这条小命,是不是就算保住了? 周珲这时又说:“快去歇着吧,看着膝盖伤的,都是血,一会我让御医给你去看看,可别毁了这腿。” “不然,本王该心疼了……” 绿柳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周珲温情中,带着些渴望的眼神。 这眼神绿柳并不陌生。 之前,为着她和宴婷婷的主仆情分,也相信宴婷婷将来定会许她个好人家,绿柳从未有过攀龙附凤的想法。 可现在…… 侍奉多年的小姐根本没把她当人看,自然也不可能关心她的日后。 那她,又何必纠结于这名存实亡的感情呢? 更何况,二皇子殿下可是天潢贵胄,少不了美人相伴。 比起其他不熟悉的人,她绿柳好歹对宴婷婷没有坏心,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想到这里,绿柳不再如此前一般避开周珲的灼灼目光,而是含着泪,露出一个感激又娇媚的眼神,轻声说道: “多谢殿下!殿下这般温柔……绿柳……绿柳感激不尽。” 言罢,她站起身来,再次福了福身,正准备一瘸一拐地离开。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德妃娘娘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目光直接锁定了周珲,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急切: “珲儿,听闻宴婷婷动了胎气,可是真的?” 周珲一见母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诶……母妃,她已经进产房了,想来不会有大碍的。” “不会有大碍?那便是确实出了事了!”德妃眉头紧锁,语气更为严厉,“怎么会这样?” 她敏锐地察觉到周珲语气中对宴婷婷的不喜,严肃地质问道: “珲儿,你便是看不惯她,为着她的肚子,也该体谅才是啊。那可是你的长子!” 周珲压抑住眉宇间的不耐:“母妃,是她……实在太过癫狂!” “孩儿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诸事不顺,随口抱怨两句,也能扯到是孩儿怪她晦气之上!” “她这么说了,孩儿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吗!自孩儿纳了她,就没哪件事是顺心顺意的!” 德妃见状,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儿子的口不择言,也为着宴婷婷的敏感过度。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把话头收回了…… 王德妃心中窝火,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了一身血迹斑斑的绿柳身上,瞬间怒火有了发泄之处: “绿柳,你身为奴婢,见到你家主子这般行事,也不知道劝阻一二,还让她动了胎气?” “本宫看你是心野了,得好好紧紧这一身皮!” 绿柳一听,连忙跪倒在地,惶恐之色溢于言表:“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啊!” “娘娘明鉴,是……是慎良娣刚刚不慎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虽奴婢察觉后第一时间垫在了小姐身下,这才没让小姐直接摔在地上,可即便如此,小姐还是动了胎气……” 德妃听着绿柳的叙述,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然冷厉:“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说来听听。” 绿柳稳了稳心神,老实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 “今日慎良娣跟奴婢打听祁家的事,奴婢担忧若是如实告知,容易引发良娣情绪大起大落,祸及龙孙,便装作不知。” “良娣……因此责罚奴婢,后来殿下来了,良娣与殿下起了争执,说话间脚下一滑,这才……” 德妃听着绿柳的叙述,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烧愈旺。 她转头看向一旁仍旧面有怒色的周珲,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宴婷婷的不满与愤怒。 “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腹中怀着本宫的大孙孙,竟然如此不当心,险些酿成大祸!” “还有,享受着皇家的荣宠与地位,却连自己的身子都照看不好,还跟夫君闹脾气!” 说着,还是气不过,又开始指责绿柳:“不论如何,绿柳,你身为奴婢,没能照顾好主子便是大错!” “本宫的孙儿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第一个不饶你!” 绿柳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却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委屈,低声辩解道:“娘娘明鉴,奴婢,奴婢已经拼尽全力护住小姐了,实在是力有不逮……” “拼尽全力?”德妃冷笑一声,“你若真拼尽全力,宴婷婷又怎会动了胎气?你身为丫鬟,不仅未能劝阻主子,还让她身处险境,你可知罪?” “……娘娘,奴婢知罪。”绿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她看似老实地重重磕头,似乎已经认了命。却在不经意间,对着周珲露出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 第208章 保大保小 周珲被绿柳那一眼看得简直酥了半边身子。 他向来自诩大丈夫,面对美人这般哀求的模样,如何能忍呢? 周珲连忙看向绿柳,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而德妃不知道这两人的眼神交流,还在继续教训着绿柳: “你身为丫鬟,虽忠心护主,但也要懂得分寸!明知道主子生气了,为什么还不好好安抚?” “今日之事,若非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但本宫为何罚你?若是你懂得提早规劝主子,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是,绿柳……知错。” 绿柳闻言,哭得更加厉害了,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掩去眼中的不甘: 她有什么错? 她绿柳唯一的错,便是不该心甘情愿地为人奴婢! 若是她和小姐宴婷婷一样,也是谨郡王的妃妾的话……何至于因为旁人的错,牵连自身! 绿柳本就摇摆的心彻底坚定下来。 她知道王德妃最见不得旁人忤逆,也不多加辩解,只是老老实实地磕头谢罪,把额头磕得青肿一片。 果不其然,王德妃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在理,又见绿柳很是老实,终于还是缓和了语气:“行了,你先起来吧。” 绿柳轻咬下唇,强撑着站起身,再次谢恩。 一旁的周珲,看着绿柳梨花带雨,却还故作坚强的样子,更是心软得不行,忍不住开口求情: “母妃,绿柳也是无辜的,都是这宴婷婷,仗着自己宴相嫡女的身份,太过娇纵。” “她平日里就任性惯了,我的话都不听,何况是绿柳这么个小丫鬟呢。” 德妃看着周珲,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 她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 不过是又看上了这个绿柳罢了。 哼,宴婷婷还在产房里生孩子,可他倒好,还给这丫鬟求情呢。 也难怪宴婷婷这般敏感,谁受得了自己夫君偷偷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搞在一块呢。 只是—— 德妃想到她儿子的子嗣实在是稀薄了些,养多个女人也是好的。 总归这个绿柳也还算老实,不算家世的话,倒比产房里的那个还更得她心意些。 更何况……儿子的正妃即将嫁进来了,宴婷婷又不中用,明显失了宠,有个人分宠也好。 毕竟,王德妃可不想看到她的儿子被女色所惑,尤其这个女色,不能是她的儿媳! “罢了罢了,”德妃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既然你替她求情,这次就饶了她。但日后若是再有此等疏忽,定不轻饶!” 绿柳闻言,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多谢娘娘开恩,多谢殿下求情。” 德妃看着绿柳,淡淡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先下去吧!也拾掇一下自个儿,未免太过随意了些,不够庄重。” 绿柳闻言,心中又是一紧。 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毕竟,一个丫鬟,又不是殿下的女人,可不需要什么庄重。 她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奴婢遵命。” 说完,绿柳便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心中暗自盘算着后续。 * 而产房内。 宴婷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嘴里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 “疼死了,怎么还不出来!” 稳婆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妇人,她一手扶着宴婷婷的腰,一手忙着调整胎位,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焦急地喊道:“慎良娣,您少喊两句吧,省些气力再使把劲儿!孩子快出来了,用力,用力!” 然而,无论宴婷婷如何努力,孩子似乎就是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随着时间流逝,宴婷婷原本还有力气痛呼,也开始渐渐没了声音。 稳婆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情形,可不是好兆头。 她一边大声鼓励着宴婷婷,一边转头对一旁的宫女小声吩咐: “快!去外面告知德妃娘娘和谨郡王殿下,慎良娣难产了!” 宫女闻言,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跑了出去:“德妃娘娘,谨郡王殿下,不好了!慎良娣难产了!” 德妃脚下一个踉跄,焦急地问:“怎么会难产呢?你说清楚些。” 宫女白着脸思索了一阵刚才嬷嬷的吩咐,回道: “回德妃娘娘,慎良娣许是因为跌了一跤胎位不正,加上之前北地极麝的影响,还有慎良娣这段时日来情绪起伏过大,这才……” 周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宴婷婷,真是个扫把星!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生个孩子都这么费劲儿!真是晦气!” 德妃瞪了周珲一眼,责怪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本宫记得御医院还有几个擅长妇产的女医,快,去把她们请来!” 一旁的太监连忙领命离开。 德妃又转头看向那个报信的宫女:“你快进去看看,现在如何了?” 宫女哆嗦着返回,却见产房内,稳婆双手稳稳地扶着宴婷婷的腰,试图帮助她调整呼吸和用力的节奏: “慎良娣,您再加把劲儿,孩子……孩子就快出来了……努力啊……” 宴婷婷疼得嘴唇都已咬得发紫,她虚弱地喊道:“痛……好痛啊!我怎么使不上劲儿?” “您别急,深呼吸,吸气——呼气——再吸气,用力!”稳婆耐心地指导着,压下内心隐隐的不妙之感。 但无论宴婷婷如何努力,孩子仍旧待在娘亲的肚子里,毫无出来的征兆。 产房内,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忙碌着,有的递热毛巾,有的端血水,还有的焦急地看向门口。 一盆盆血水被匆匆端出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紧张的气氛。 “这可怎么办?孩子会不会有事啊?”一个宫女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谁知道呢,这可是皇嗣,万一有个闪失,咱们都得陪葬。”另一个宫女小声回应,眼中满是恐惧。 …… 稳婆听着宫女们的议论,心中更加慌乱。 她再次用力按压着宴婷婷的肚子,试图将孩子的头转过来,但宴婷婷已经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啊——!” 宴婷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仿佛要将它撕成碎片。 稳婆看着宴婷婷痛苦的样子,更是喃喃自语: “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不停颤抖。 稳婆自己也明白,自己此刻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大祸。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毕竟再耗下去,说不定一大一小都得死了。 那到时候,她这个老婆子的小命都没了。 于是稳婆终于下定决心,她对宫女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和焦急: “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了,快去问德妃娘娘和谨郡王,保大还是保小?” 第209章 继妹后悔 宫女闻言,吓得脸色更加苍白。 她连忙点头,匆匆跑去向德妃和周珲汇报。 宫女慌慌张张地冲到产房门口,一脸焦急地喘着粗气。 德妃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怎么样了?生了没有?” 宫女连连摇头,脸色苍白:“还……还没有,德妃娘娘。” 德妃一听这话,顿时火了,怒斥道:“还没生下来那你滚出来干嘛?在这添堵吗?” 宫女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跪在地上,连声解释道:“是……是稳婆让我出来问问的。” “问什么?”德妃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宫女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是……是保大还是保小。” 德妃和周珲闻言,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德妃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保大还是保小?” 宫女含着泪,点了点头,声音更加哽咽:“是……是的,稳婆是这样说的,说再这样继续下去,怕是一大一小都要危险。” 周珲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几乎没有多想,就打断宫女的话,语气决绝:“那就保小,毕竟孩子重要。” 德妃也连忙附和,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当然保小。女人没了可以再纳,但大孙子可不能没了。这是咱们皇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旁的嬷嬷有些犹豫地提醒:“娘娘,可慎良娣毕竟是宴相的嫡亲女儿,会不会——” “——没有万一!”德妃不容置疑地打断,“便是宴相知道了,为了他的外孙,更为了圣上,也会同意的。” 说完,德妃和周珲对视了一眼。 眼神中是同样的冷血。 宫女看着他们俩,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宴婷婷感到悲哀,又为他们的决绝感到震惊。 “是,奴婢知道了。” 她默默地退回到产房内,将德妃和周珲的决定告诉了稳婆。 宫女一脸焦急,几乎是撞开产房的门,直冲到稳婆面前,喘着粗气说:“稳婆,保小!二皇子和德妃都是这么说的。” 稳婆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头看向宫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这妮子,如此冲动便进来,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怕冒犯了慎良娣和小主子?” “来人,带她下去!” 宫女顿感委屈,连忙把德妃和周珲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嬷嬷,奴婢可没胡说啊!” “德妃娘娘说了,女人没了可以再纳,但大孙子可不能没了。还有二皇子也……” 她看着稳婆的嘴微微朝宴婷婷的方向努了努,脸色亦是愈发难看,这才恍然自己犯了何等大错! 是了,便是主子们说了要保小,她也不能这样大声嚷嚷出来啊! 小宫女立刻苍白了脸,哆哆嗦嗦地就要跪下求饶。 稳婆见这样子更是脸色难看: 真是个蠢货! 她好心给这小丫头一个露脸的机会,就这么搞砸了!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放这丫头在这,万一她自知前途无望动了歹意,更是坏事! 想到这里,稳婆一边派人将这哭倒在地的宫女押下去,一边不忘连声安慰还在痛苦挣扎的宴婷婷: “慎良娣,别慌,用力!” 可宴婷婷早就把宫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就算稳婆怎么说好话,她也不信。 稳婆在她身下的动作力道稍微大了些,都能让宴婷婷风声鹤唳,担心是不是要被剖腹取子! “滚……滚开!我,我是宴相嫡女,谁敢害我,啊!!” 宴婷婷用着最后的气力试图躲开,可身子却被嬷嬷们按得结结实实。 她躺在产床上,只觉得自己就像躺在砧板上的猪,只等着被开膛破肚,顿时心如死灰。 她觉得自己快痛死了。 可德妃和二皇子…… 竟然只想着孩子。 那她……呢? 她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宴婷婷绝望地看着稳婆,用尽全身的力气,摇着头,声音微弱而绝望:“不要…求你……我想活下来……” 稳婆见她反应这般激烈,心中也有了些悲悯。 可饶是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也全没停下。 稳婆看着宴婷婷,叹了口气: “慎良娣,不论如何,龙孙为重啊!您还是不要挣扎了,免得老奴手下没个章法,更没了母子均安的可能了。” “您放心,若是可以,老奴也是希望良娣能平安的。” 宴婷婷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嘴里还是不停地喃喃着:“不要……不要……” 稳婆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命令道:“拿剪刀来!” 一旁的宫女闻言,立刻端着一把锋利的剪刀,递给了稳婆:“婆婆,这剪子是全新的,也已经清洗,并拿火烤过了。” 稳婆接过剪刀,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了一番。 宴婷婷躺在产床上,虚弱得几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剪刀慢慢下探,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稳婆……求……求你了……让我活下来……”宴婷婷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微弱而颤抖地哀求着。 但稳婆却像是铁石心肠一般,没有丝毫动摇。 她冷着嗓音吩咐周围的嬷嬷:“按结实了!免得伤着小主子和良娣!” 宴婷婷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嘶啦—— 在剧烈的惨痛中,她感觉自己下半身仿佛已被撕裂成两半。 正如同她此刻已经四分五裂的心。 她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是对着眼前的贱奴才们, 对着她肚子里不肯出来的逆子, 更是……对着外面冷漠保小的德妃和周珲! 如果……她不嫁给周珲,是不是就不会走这一遭?! 宴婷婷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宴霜清不要的垃圾,命运如此不公。 “啊——!” 宴婷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稳婆眉头一皱:“还得剪深些。良娣,忍着。” 宴婷婷被身下的剧痛激得,眼睛里都充血了:“放过我……他,他就是个贱种!野孩子!保我,保我啊!” 贱种? 野孩子? 在场的人都被宴婷婷的口不择言惊呆了,只因为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污蔑自己的亲生孩儿。 虽然心中鄙夷,但到底宴婷婷是主子,而且求生之举也算是情有可原,也就没人吭声。 只有负责按住宴婷婷的一个嬷嬷,眼里略微闪过了些波动。 …… 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终于,一个男婴呱呱坠地,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呜哇哇——” “呜哇哇——” “呜哇哇——” 第210章 天命难违 “唔……痛……” 宴婷婷虚弱地抬起眼皮,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稳婆抱着孩子,激动不已:“是个小皇孙呢!” 周围的宫女嬷嬷们也是面露喜色。 只有宴婷婷仿佛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宴婷婷看着众人团团围在那小襁褓周围,簇拥着那婴儿出去,全然没有想过给她这个母亲看一眼。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啪嗒——” 滴在了产床上。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响。 稳婆似是察觉到了宴婷婷的反应,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匆匆在宴婷婷面前晃了一下,便当是对方看过了。 旋即,她吩咐旁边的宫女: “快,把孩子抱出去给德妃娘娘和谨郡王殿下瞧瞧,这可是大喜事啊!” 宫女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婆婆,我来吧。” 其中一个宫女仗着离孩子最近抢先开口,满心欢喜地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用锦被包裹好,脚步轻快地往产房外走去。 她感受着身后众人羡慕的眼神,暗自得意于自己的眼疾手快,心里盘算着如何向德妃娘娘和二皇子禀报,好讨个赏钱。 到了外头,宫女恭恭敬敬地将孩子递给德妃和周珲,脸上洋溢着喜气:“恭喜德妃娘娘,恭喜谨郡王殿下,小皇孙向您们请安啦!” 德妃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把接过孩子,满脸笑意:“哦?是个男孩?那可太好了,这可是皇爷孙辈里,第一个带把的!” 周珲也是满脸喜色,拍着手笑道:“哈哈,本王的长子,父皇的长孙!果然本王的福气还在后头!” 德妃摘下手上的护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红彤彤的脸颊,嘴里不停地夸赞: “诶哟,本宫的大孙子啊,长得可真英俊,这眉眼、这鼻子,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皇上见了,肯定也喜欢!” 周珲也凑近细看,可看着看着,他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怎么感觉…… 不太对劲啊? 德妃见状,有些不满:“珲儿,你对着本宫的乖孙,怎么还摆出一张臭脸?” 周珲仔细端详着,有些狐疑:“这孩子的嘴巴……怎么好像有点歪啊?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他左看右看,越看,脸上不满之色越浓:“还有,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没有半分像本王……” 德妃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她瞪了周珲一眼,没好气地说:“珲儿,你当是公务繁忙,累花了眼吧?本宫的大孙子哪里嘴歪了?” “还有,这孩子虽然现在更肖母,可毕竟还小,长开了,自然便能看出与你的相似之处了,你急什么!” 周珲还是不死心,又仔细看了看孩子,越看越觉得奇怪:“可我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呢?这孩子的嘴巴,怎么歪得这么奇怪呢?不像我,也不像宴婷婷啊。” 德妃有些不耐烦了,她打断周珲的话:“行了行了,你别在这瞎嘀咕了。乖孙明明长得很好看,端端正正的,就你没半点慈父之心,也不怕孩子听了伤心!” “你快去问问宴婷婷怎么样了,好歹也给你生了长子,也算是有功的!” 说完,德妃便抱着孩子,一脸宠溺地逗弄起来,完全把周珲晾在了一边:“乖孙孙哦,别理你父王,奶奶疼你!” 周珲无奈,只好悻悻地转身,往产房走去,心里却在嘀咕: 这孩子,身子还算健康。 但仔细一琢磨,他眉眼间那股子劲儿,怎么跟宴婷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有,他周珲的儿子,怎能不像他? 可宫规森严,这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呢? 他挠了挠脑袋,不得而解。 而就在这时,一位老嬷嬷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 “殿下!慎良娣她……她身下大出血,怕是不好了。” 周珲听了,心里一阵烦躁,不耐烦地说:“大出血就大出血,能怎么办?别就会嚎丧,说点有用的,不然,便去领罚吧!” 稳婆一听,吓得差点跪在地上:“这……老奴,老奴听产房里的稳婆说了,若是能有千年以上的老参吊命,再配合宫中女医的针法,兴许还能保住。” 周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婆子,真是晦气!刚说了个不好的消息,又来要这要那的。” “千年老参?这等奇药,都是各家的传家宝,本王如何能为了她强取豪夺?” “随便吧,总归孩子也在,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是天命难违。” 产房内,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映照着宴婷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躺在硬邦邦的产床上,听着产房外,周珲那句冷漠无情的“天命难违”,心仿佛被千万把刀绞过。 她明白周珲的意思。 无非是觉得,比起损害他贤王名声的潜在可能,她宴婷婷的命,简直一文不值! 多可笑啊…… 她动了真情,不惜背叛姐妹之情,从宴霜清那里抢来的男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为了这么个男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真的值得吗…… 哼,原本她还对绿了周珲有些心虚愧疚,事到如今,她倒真是盼着那孩子是她那歪嘴表哥的了! 这也算是,她宴婷婷的报复了! 宴婷婷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可面上,泪水却诚实地不断从眼角流出。 第211章 千年老参 而产房外。 德妃留意到周珲的声音,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宫女,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宴婷婷怎么了?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吗?” 周珲同样皱着眉头:“说是要千年老参保命,不然今天就得血崩而死。呵,这等宝贝,宴婷婷可真会挑!” 德妃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她念叨着:“血崩而死?不成。若有机会,便是付出代价,也得救!” “不然,若宴婷婷今日血崩而死,这要是传出去,让人家说小皇孙生而克母,那可就不好了!” 周珲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德妃叹了口气,更是补上重重一击:“先不说乖孙有这恶名,日后在宫里还怎么抬头,就说圣上……” “这涉及到生来与亲人寿数有碍的谣言,万一哪天皇上得知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珲一听,脸色微变,沉默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德妃说得在理。 他虽不喜宴婷婷,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和儿子的未来开玩笑。 德妃见状,又接着说道:“还是得想办法救救她。” “……也是。”周珲嘟囔着,“只是,稳婆说要千年的老参吊命,这等好东西,咱这也没有啊……” “千年老参?”德妃皱起眉头,“我这宫里也只有千年老参,这可如何是好?” 周珲眉头紧锁,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是啊,上哪去找那玩意儿?我这皇子当的,手里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这些年都挥霍光了。” 德妃闻言,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别急,我去想想办法,总不能真让咱们的小皇孙背负那样的名声。” 嘴上是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慌得不行。 两人焦急地在产房里踱步。 在一旁的丫鬟绿柳,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周珲和德妃的对话。 她的膝盖此刻正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当听到周珲和德妃都为找不到五百年的老参而一筹莫展时—— 绿柳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缓缓站了出来。 “二皇子,德妃娘娘,我……我知道哪里有。” 周珲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切地问: “哪里?快说!” 绿柳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宴家老夫人那里是有的。老夫人是慎良娣的长辈,应该会给的。” 说完,她主动请缨,“奴婢愿意前去拿取。” 德妃听罢,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她看向绿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确定宴老夫人那儿有?!” “奴婢确定。”绿柳点点头。 周珲感动不已,他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绿柳会如此忠心耿耿,还如此聪明。 “好丫头!”周珲夸赞道,“你不仅长得美貌,还对我周珲忠心耿耿,我真是太满意了!” 说着,他转头吩咐侍卫:“快,你带绿柳去宴家,务必将那五百年的老参取来!” 侍卫领命,正要上前搀扶绿柳,绿柳却摆了摆手,强忍着疼痛说:“不必了,奴婢自己能走。” 周珲见状,更是感动不已。 他再次叮嘱道:“绿柳,你可得小心,务必安全回来。” 绿柳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二皇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老参取回,救下慎良娣。” 说完,她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跟着侍卫离开了产房。 绿柳离开后,德妃对周珲说道:“这绿柳,关键时刻还挺懂事,这样一来,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一桩棘手事。” 周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是啊,这绿柳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我对她愈发的喜爱了。等这次事情过后,得好好赏她。” 两人说话间,产房内,宴婷婷虽然虚弱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但耳朵却异常灵敏。 她听到了德妃和周珲的对话,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心里默默念叨:“祖母一定会看在我为皇家生了皇孙的份上,给出那五百年老参的。” 而德妃和周珲则站在产房外,低声交谈着。 德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这宴婷婷,生个儿子都这么麻烦,别人生孩子跟下蛋似的,轻松得很,就她要死要活的,还难产。” 周珲也冷哼一声,附和道:“就是,要是生个女儿,咱们才不会费这么大劲去救她。不过还好,是个带把的,不然咱们这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德妃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这宴婷婷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能给皇家添丁进口。等这次她好了,可得好好敲打敲打,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本分。” 周珲不屑地笑了笑:“哼,就她那样的,还敢摆谱?等绿柳拿回老参,救了她一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了侍卫和绿柳的脚步声。 绿柳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坚定。 她快步走到德妃和周珲面前,恭敬地行礼:“二皇子殿下,德妃娘娘,老参已经取来了。” 德妃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快,给稳婆送去,务必救下宴婷婷那条命。” “是。”绿柳应声,快步走向产床旁。 “稳婆,给,这是宴老夫人给的五百年老参。” 稳婆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一见老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可是好东西,快来人,帮我熬了,给夫人服下。” “是。”一旁的宫女应道。 而此时一位女医在一旁,手持银针,手法娴熟地扎在宴婷婷的穴位上,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大出血,真是凶险异常,幸好有娘娘的千年老参吊着口气。” 不一会儿,稳婆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宴婷婷,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慎良娣,您可得挺住,为了小少爷,也得活下去啊。” 宴婷婷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回应稳婆的话。 稳婆见状,更是心急如焚:“良娣,您听见了吗?小皇孙还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宴婷婷原本沮丧的心顿时起了斗志: 是啊,只要熬过这劫,她有着儿子,将来注定荣光万丈! 怎么能就这么屈辱地死去? 她宴婷婷,生来高贵,注定要把那些贱人,通通踩在脚下! 她心中幻想着那些“仇人”的惨状,努力忽略身下的疼痛,吞咽着苦涩的药汁。 第212章 自作多情 过了一会儿,宴婷婷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渐渐有了规律。 女医搭上她的脉搏,细细诊断,终于松了口气:“脉象平稳了,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德妃在门外听见动静,但眉头松懈了不少:“真的救回来了?” 女医搭上她的脉搏,细细诊断,终于松了口气:“脉象平稳了,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德妃在门外听见动静,但眉头松懈了不少:“真的救回来了?” 稳婆连连点头,大声喊道:“是,是,多亏了这五百年的老参和女医的医术。” 周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焦躁不安:“这宴婷婷,真是麻烦不断。” 德妃轻啜一口茶,眼神冷漠:“哼,若非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这时,稳婆走出内室,向二人禀报:“恭喜娘娘,恭喜二皇子殿下,慎良娣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好好休息,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周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哼,算她命大。不过,既然她已经为皇家诞下龙裔,咱们还是得给她个名分,省得日后被人说闲话。” 德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没错,咱们得去找皇上,给她个体面。但也得让她知道,这恩典可不是白给的。” 周珲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好,那咱们这就去面见皇上。” …… 德妃和周珲离开没多久后,过了好一阵子,宴婷婷终于清醒过来。 “水……我要喝水……” 宴婷婷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还是被守在一旁的宫女听见了。 宫女连忙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宴婷婷,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喂了几口。 “可算是醒了,慎良娣您真是福大命大,还为皇家生下了小皇孙,贵不可言呢。” 宫女边说边用帕子拭去宴婷婷嘴角的水珠,主动讨好道。 宴婷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胸口因疼痛而微微起伏,她低声问道:“孩子……孩子可好?德妃娘娘和谨郡王呢?” 宫女一听这话,脸上堆满了笑意:“小皇孙健壮得很,哭声响亮,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德妃娘娘和谨郡王殿下见您生产辛苦,便急着去寻皇上,说是要为您请功呢。” 宴婷婷闻言,心中不免得意,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她虽位分不高,但如今有了儿子,母以子贵,在这皇宫中的地位也算是稳住了。 正当宴婷婷沉浸在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喜悦中,宫中突然传来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 “咚咚锵——” “咚咚锵——” “咚咚锵——” …… 那锣鼓声热闹非凡,穿透了层层宫墙,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宴婷婷的心猛地一跳:“这么大的声响,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宫女不知道宴婷婷是在明知故问脸上的表情愈发恭敬了些:“说到喜事,便是陛下的皇长孙诞生了!” 皇长孙…… 是啊,她的儿子,可是皇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孙子! 从今以后,还有谁能忽略她,谁敢再把她当成弃子? 宴婷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虚弱中带着几分骄傲地说: “看来,皇上对咱们小皇子真是宠爱有加,连庆贺的阵仗都如此隆重。” 旁边的侍女嫲嫲见状,赶紧附和道:“可不是嘛,贵人您这次可是为皇家立了大功,小皇孙更是金枝玉叶,这庆贺自然是少不了的。” “您看,这满屋子的喜气,还有外面那热闹的锣鼓声,都是为您和小皇子准备的。” 其他侍女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恭维着: “是啊,慎良娣,您真是有福之人,小皇子将来定能成大器。” “怎么称呼呢?这可是皇长孙的亲母,说不定过几天呀,就要被封郡王侧妃了!得叫一声娘娘!” “是了,慎娘娘吉祥,福寿安康!” 宴婷婷对着宫女们的奉承,很是习以为常,甚至已经开始为未来许诺,要给她们封赏。 语气间,已全然把自己当成主位了。 …… 然而,还没等她们高兴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太监尖锐而清晰的嗓音: “圣上有令——祁家二夫人宴霜清,贤良淑德,功绩卓着,特封为一等诰命夫人!” “圣上有令——祁家二夫人宴霜清,贤良淑德,功绩卓着,特封为一等诰命夫人!” 太监的声音还在不断重复着,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让宴婷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宫女。 下一秒,才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听到了么?怎么……怎么会是是宴霜清?” 这享受万丈荣光的,不应该是她宴婷婷吗? 那宫女也是一脸愕然,她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侍从们更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外面那“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仿佛在嘲笑宴婷婷的失意。 过了好一会儿,一旁一位年长些的嬷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慰宴婷婷: “慎良娣,您别急,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您刚为皇家诞下龙孙,皇上怎么可能不封赏您呢?说不定,等会儿还有第二道圣旨呢。” 但宴婷婷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为皇家开枝散叶,为什么封赏的却是宴霜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慎良娣,或许是因为祁二夫人在宫外也有什么功绩,皇上才特意封赏的吧。”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您为小皇子可是立下了大功,皇上肯定不会亏待您的。” 另一个侍女也赶紧附和:“对对对,慎良娣您别难过,等会儿咱们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只是个小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