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红颜》 第1页 《搏命红颜》 作者:黄朱碧 内容简介: 最痴心的等待,最真心的想望, 可……盼来的怎是个要命的恶魔? 她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傢伙, 竟然要嫁给他做他的娘子? 他一天到晚就只虐待得欺负她, 他俩根本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啊! 这个小娘子真奇怪, 瞧她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 做夫妻就要相亲相爱啊, 怎么吃一口也不许? 华仲阳和嫣羽楼这对冤家, 从洞房花烛夜就开始拼个你死我活, 遇上这个混世魔王,看来非搏命不可了…… 楔子 梅江汇集了大大小小共七、八条溪流,这些溪流夹带的泥沙不断堆积,形成了一个个土壤肥沃的平原,平原上有稻田、有农舍、有市集,更有许许多多殷实敦厚的人家。这里的人偏爱植桑养蚕。织成布匹之后再拿到其他城镇贩卖,利润颇为丰厚。 梅江的女孩儿,通常十一、二岁开始就跟着家人学织衣染布,每日晨起,即三五成群结伴到溪边浣纱或涤布。 这日天气闷热,南边的太阳张开火盆大口似的,把人晒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蹲在溪边的几名姑娘们,人人把袖子卷到臂膀上方,裙子攒得高高的,露出小腿肚,却依然挥汗如雨。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名浣纱女叫嫣羽楼,堪堪及笄即已习得一身好本领,做起事来不但动作麻利,而且手工又细又好。 “唉,热死人了。忽地,她将白纱往大石块上一丢,两眼往四下里瞄了一遍,见左右没“外人”,便蹑足潜进位于后侧的树林子里。 “小楼,不可以!” 这声厉斥显然没发挥任何作用,嫣羽楼连头都没有回,反而更加快脚步往里沖。 你们看。不一会儿的工夫。她一手一个抱出两粒大甜瓜,一粒分给身旁的同伴。过瘾吧? 众浣纱女们眼睛陡然闪亮。好棒哦! 棒什么棒?张大婶佯怒地指着嫣羽楼的鼻尖道,万一让华家的人瞧见。看你不给打死也只剩半条命。 横竖烂命一条,死就死。打什么紧?话声才落,她已抓起甜瓜往石块利端一敲,登时裂成四、五份,鲜红的汁液溅得一地,引得大伙无不垂涎欲滴! 快。吃了吧,毁尸灭迹才能死无对证。她率先捧起一大块,唿噜唿噜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其他人原本还颇犹豫,但被她啧啧有声的吃相撩拨得食指大动,终于顾不得礼义廉耻,人手一片,蹲在溪边大快朵赜。这瓜籽有够多,吃一口吐一把,麻烦透顶,也畅快透顶,盛夏的酷暑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大婶,你知道吗,华家的大少爷今冬以前就要成亲了。比嫣羽楼年长三岁的周瓶儿朝她眨眨眼,眼中有一抹暖昧之情,看起来好色。 那狗儿子今年才多大岁数?搞不好半夜尿床呢。娶什么老婆?嫣羽楼不屑地把一整口的籽喷射到一边的野狗身上去,吓得它连忙闪到草堆去。 别胡说,你见过十三岁的人尿床?”张大婶见过华家管事对付穷人的阴狠,一提起这户人家就提心弔胆,手脚跟着发抖。 “他若不是特别蠢呆,干么七早八早急着娶老婆?哦,我知道,他包准缺手断脚。要是我不才嫁给他。 放心。大家也看不上你。 “为什么?”论聪明、相貌,她可是一点也不输给别人哟。 因为你太小了。懂的事情不够多,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周瓶儿道。像这种娶妻大姊的,通常会找个比新郎大八、九岁以上的女孩予。你没听说过十七新娘九岁郎? “那女子多可怜,捱到这位小新郎倌长大成人,她岂不人老珠黄了?” 没错,嫁到这种人家,图的不是爱情,而是荣华富贵。周瓶儿很没出息地摆出心焉嚮往的模样,看得嫣羽楼一阵反胃。 他们华家因三代皆一脉单传,所以才急着娶媳妇进门,一方面可以照顾华仲阳,一方面则能在适当的时候,即刻为华家添子添孙呀。”张大婶加以解释。 “什么是适当时候?”嫣羽楼问。 “呃……那就是……张大婶虎着脸白了她一眼。等你嫁了人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懂了。 “是吗?你们全都明白?嫣羽楼往众人横扫一眼,嫁人的没嫁人的,连同周瓶儿居然都点头如捣蒜。既然大家都知道,可见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你就直截了当说了吧。 “唷,这种事情只能意会,怎能言传嘛,你真是,也不害臊。六十多岁的人了,竟面红耳赤,做忸怩状。嫣羽楼疑惑丛生地瞪着她,手边正干掉最后一口甜瓜,转头把籽用力吐到一旁 啊!草丛里突然冒出一高一矮两个男孩,高的那一个浑身湿答答。衣衫不整地露出一条壮挺的胳膊,发须蓬乱,上头还黏附着许多草屑,两道微微蹙起的眉宇却不搭调地带着过人的气派和倨傲,若不仔细瞧,恐难看出他那身绉巴巴的衣饰有多么华丽。尤其系在腰际间的圆形翠玉,更是价值连城。他的年纪应该和嫣羽楼相若,但脸上竟摆出一副过早成熟的嚣张样;矮的那个着粗衣布服的看似小厮,可下巴抬得比嫣羽楼的额头还要高。 混帐东西,竟敢把瓜籽吐在我脸上!说着,高个子男孩身子一跃跳出草丛,趾高气昂地欺到嫣羽楼面前,老实不客气地伸手戳向她的胸口。 怎么样?谁教你没事要躲在草堆里!”一把扫掉他的脏手。比兇悍?她可是有名的美美恶少女,谁怕谁呀! 小楼,算了,我们快走吧。张大婶紧张兮兮地拉着她,急着离开。 是啊,小楼,别惹事,这人——周瓶儿跟其他人居然也怕得讲话都起颤音。 想走?没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偷摘别人的甜瓜,看我到官府告你们! “别,千万不要,我老婆子求求你,或者,我们赔就是了。张大婶只差没哭出来而已。 怕什么!把他的嘴巴打烂,眼珠子挖出来,看他还能去告谁!嫣羽楼拼命地抬头挺胸也仍是矮人家一小截,竟仍敢撂下狠话,口出狂言。 “你说什么?那男孩声色俱厉,两手握拳地逼视她。“你知道我是谁?” 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也不鸟。膝盖一顶,正中他的要害——下胯。这招叫先下手为强。 你……你……不要命了。高个子男孩痛得脸色发青,眉头全攒成一团。 “少爷,你还好吧?”那小厮赶紧将他扶起。恶狠狠地瞟向嫣羽楼。你这坏女人,偷摘我华府的甜瓜,还打伤我家少爷,我……回去告诉我家夫人,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他说什么,我怎地有听没有懂!每到重要时刻,她的脑筋就会自动打结。 第2页 不要再闹了,咱们快走吧!张大婶和众姊妹淘,一手拎布匹,一手抓她,逃命也似地往来的路上,发足狂奔。 “你不准走,给我……站住! 其吼声之大,嫣羽楼已奔出十余丈远,耳膜犹作响。 “我回去告诉我家夫人,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9538 景阳县郊,一户贫寒的人家,里头住着一个莽汉和一个懦弱的婆娘,外加一名桀刁的闯祸精。三人凑合了一个姊夫、一个姊姊,另一个则是悍惊邻里、却娇美可人的小姨子。 又是青菜萝蔔加豆腐?姊夫叫吴天贵,四川人氏。三十岁好几了,仍镇日游手好闲,偶尔打打零工,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已花用。 很好啦,陈员外说小楼染的布匹色泽越来越亮丽,特地多给了二两银子,否则……甭说青菜,连---- “够了够了,我讲一句,你讲十几句,有没有把我这丈夫放在眼里?”吴大贵横了一眼她老婆嫣羽轩,忿忿地将陶碗掷在方桌上。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嫣羽轩明知丈夫没出息,却也不敢随便拂逆他,只要看到他拉下脸,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放屁!我告诉你什么叫实话,实话是你那个混帐妹妹早该滚出这个家门!”一提到嫣羽楼他就上火,像仇人一样。 她住在这儿又不碍咱们什么,何况……她还帮着赚钱……” “赚那点钱够个屁用!早说了把她送到醉香院去,少说可以卖个千儿八百,吃好穿好不说,买屋置地都不成问题。 “她好歹是我的亲妹,你怎忍心……嫣羽轩说不到两句话就抹泪。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们养了她整整三年,她难道不应该有点回报?每次他有上好的提议,嫣羽轩就想尽办法阻挠,真气死人。 “你……你哪有养她?”她的声音细如蚊蚋,深怕吴天贵听不见,又怕他听得太清楚会更加暴跳如雷。 嫣羽楼从她姊夫进门以后,就被迫四处当童工,所攒聚钱财,全部让吴天贵强抢去花天酒地。直到去年,她从威远武馆馆主的奶娘那儿学会了一招半式,才遏止了她姊夫这种形同强盗的恶劣行径。全镇上的人都知道,是嫣羽楼在撑着这个家,吴天贵居然还有脸睁眼说瞎话。 “你刚刚说什么!”扒了一大口饭,又塞进两片萝蔔,已经塞满的嘴竟还要挪出空隙讲话,以致汁液、饭粒沾了一桌子。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小楼已经够好了……你实在不该再嫌弃他,没安好心的……想卖悼她。 “妈的,你说什么?有种给老子再说一句!说话时一双筷子跟着饭粒同时喷向嫣羽轩。 “嗳哟! 没想到大门外冷不防地抛进一块石子,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额头。吴天贵惊魂未定,嫣羽楼已经堂堂皇皇走了进来。 你又趁我不在,欺负我姊姊了?嫣羽楼正眼也不给他一个,兀自把臂弯里装着刚院好布匹的竹篓搁在墙角边,旋身抓起筷子,蹲在圆凳上,唏哩唿噜就吃了起来。 糟糕,流血了,我去拿药给你敷上。 放心啦,死不了的。嫣羽楼把她姊姊拉回饭桌旁。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干年。不小心掠向吴天贵的眼满是鄙夷和讥嘲。 她一直不知道她姊姊到底喜欢他哪一点,这个王八蛋除了有个大块头的身材,五官长得粗霸之外,内在更是一团腐臭溃败的垃圾渣子。从他入赘到嫣家来,就不断向姊姊要钱。以前她们还有一间尚称宽敞的屋子,被他一把天九输得连桌椅都保不住。有一回,她偷听到姊姊和吴天贵商量,想在村子口开一家摊子卖云吞,安安稳稳过生活。没想到吴天贵回头就甩了姊姊一耳光,生气地辱骂她,何不干脆去当妓女,放着清闲的“好”日子不过,卖什么云吞? 这事传到张大婶耳中(当然是嫣羽楼故意散播出去的)。她义愤填膺找了地方长老来,当场把吴天贵骂得狗血淋头。自那以后,吴天贵就天天巴望着嫣羽楼长大成人,简直到了恨不得打草惊蛇揠苗肋长的地步。不能卖老婆,卖小姨子总可以吧? 怎知人算不如天算。嫣羽楼长是长大了,可她的个性和她姊姊却是完金迥异,不受他的摆布也就算了,还动不动跟他大小声,有时卯起来甚至拳脚相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让他丢脸到了家。倘使再不赶快想个办把她撵出去,他迟早会死得很难看。 “有完没完你,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姊夫,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老虎不发威,以为他是病猫? “不爽是不是?”嫣羽楼搁下碗筷,一拳就挥过去。 吴天贵惨嚎一声,直接跌落地面。 妈的,小轩,看你妹妹干了什么好事?!可恶,牙齿少了一颗。“一个没教养的恶婆娘! “我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嫣羽楼发现自己功力精进,乐得喜孜孜的。要不要尝尝我的右勾拳?” 小楼,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嘛。嫣羽轩为难地站在两人中间,苦口婆心地规劝,只求能家和万事兴。 听到没,是我姊姊在帮你求情,否则我今天就送你回苏州卖鸭蛋!没出息的赌鬼! 嫣羽楼草草吞了一碗白饭,就踅回房里打盹去了,下午她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做呢。 小楼,你给我站住!吴天贵虽然打不过她,却也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往嘴皮子上争回面子。 嫣羽楼压根儿没把他放在服里。姊,叫他把臭嘴闭起来,要不然我去拿针线喽。 “喂,你----吴天贵装腔作势地追到门边,从里头忽然飞出一锭银子,当即令他转怒为笑。算你识时务,不然老子----接着又飞出一只绣花鞋,精准地塞进他聒噪个没完的大嘴巴。呸呸呸!臭娘们,你给老子……不骂了。哼!好男不与女斗。摸两把去! 你又要上哪儿去?嫣羽轩忙堵在大门口,不让他出去。 我的事你别管。吴天贵一把将嫣羽轩推开,正急于离去,却见外头来了周媒婆和四名大汉。 这里是嫣家?其中一名大汉问。 吴天贵看对方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马上很孬种地躲到他老婆背后去。低声道:要是来催赌债的,就说没我这个人。 你又去赌了?”嫣羽轩真会被他给气死。 听到没?华管事问你话呢。周媒婆倒是满面春风,一脸喜气。 是,我是嫣羽轩,各位爷有什么事?” 那么嫣羽楼是令妹喽! 是的。请问你们找她是为了啥?老天,小楼千万别又在外头捅楼子才好。 我们是专程替我家少爷来提亲的。华管事傲慢地走进屋里,示意他身旁的三名家丁把手中提着的红色布包放在桌上。 吴天贵好奇地趋前一看,乖乖隆地咚,竟是三大包白花花的银子。 “这里总共有五百两,是我家夫人先送来给嫣姑娘採办妆奁用的。下月初五是黄道吉日,届时我们将前来迎娶嫣姑娘,并再致送一百两。华管家话一说完,转头就要走人。 第3页 “等等,这事……你们问过我妹妹了?”如果小楼不知情,她也绝不能这么草率地帮她做决定呀。 “哟,你没听清楚他是华家的人?”周媒婆很狗腿地为华管事帮腔。 “男婚女嫁总得双方同意,难不成你们想抢亲?”嫣羽轩深知小楼的个性,她万万不可能同意这样强逼硬娶的婚事。 那又如何!华管事阴阴地一笑。 你---- 唉,笨婆娘,有那么多钱可以拿,你还管小楼答不答应。吴天贵像苍蝇见了米田贡,两手紧抱着三袋银两,捨不得放。 “不行,我说过了……嫣羽轩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七嘴八舌,苦恼得只好大叫:小楼,你起来!快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八婆。吴天贵唯恐嫣羽楼醒来,所有的好事全部付诸东流,仓皇道:我答应,钱我收下了,下个月来娶人吧。话才说完,等不及华管事等人的回应,拎起其中一袋银子就往外跑。 喂,相公,你上哪儿去?”完了,他准是又到赌场去了。 望着丈夫逃难也似的背影消失在竹子林后,嫣羽轩颓然立在门边,把视线移到了华管事脸上。 看来,这件婚事就这么‘说’定了。他若有所思地睇视嫣羽轩清丽秀逸的面孔好一会儿,才率领众人昂然离去。 不,不----嫣羽轩惊慌失措地冲进内堂。小楼,你快醒醒,我们有……天大的麻烦。 ******************** 好了,别哭了。嫣羽楼一面收拾家当,一面还不时回头安慰她姊姊两句。像吴天贵那种下三滥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虽然不好,但总是我的丈夫,你怎么可以让他把我给休了,以后教我怎么有脸去见人?嫣羽轩为此已经足足哭了一天一夜。 丈夫如衣履,破了犹可补;姊妹如手足,断了无可续。比较起来当然是我比较重要喽。收拾完毕,她吩咐託运工把所有东西全部搬上雇来的马车。 横竖她和姊姊就要搬离这间暂时租宿的小屋子了。她用一部分华家送来的聘金,在城内帮羽轩买了一栋虽不大,但绝对够三、五个人住的小宅院,并且还为她在集市顶下了一个摊位,现在她终于可以如愿,卖她最拿手的云吞面和什锦糖了。 吴天贵虽然不长进,但是人并不坏呀。 是,他很好,他只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奸佞狡诈狼心狗肺而已。”这样的人犹不觉得坏,监牢里还能关谁?瞎子都看不上的货色,她竟巴着不肯放,中邪了也不是这样。 她该庆宰有她这么一个真知灼见且慷慨大力的妹妹,想得出用一百两帮她买回自由和一辈子的幸福。再和吴天贵搅和下去,只怕被榨干抹尽,最后仍得流落烟花柳巷。 “瞧你把他说得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嫣羽轩立在檐下,依依难捨地再三回顾这间她和吴天贵住了三年的茅草屋。 他本来就是,何须我说。嫣羽楼拉着姊姊的衣袖,头也不回地坐上马车。 你真无情。嫣羽轩望着她,有感而发地说。 “提不起放不下,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就是有情?”嫣羽楼不以为然地撇着小嘴。做人哪,永远要向前看,不必浪费时间往后瞧,改变不了什么的。 “难道……你一点不难过?我……昨儿到市集,听人家说,华家那少爷才十三岁,你嫁过去其实只是去……嫣羽轩伤心得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儿的抹泪。 “去当免费的丫鬟!”她扬扬眉,表现得一脸不在乎。反正都是要劳我筋骨,饿我体肤,换个地方继续受老天折磨而已,做什么还不都是一样。她说得云淡风轻,然两剪熠熠生辉的水眸却闪烁看苍凉的星芒。 十三岁?他才十三岁?嫣羽楼脑中浮现那日在溪边见到的大男孩,个头比她还要高呢。他为什么要娶她?周瓶儿说她才十五岁,根本没资格当妻大姊,姓华的小子娶她,莫非是要报老鼠冤? 嫣羽楼下意识抚着至今仍微微发疼的胸口。狗东西!这地方连嫣羽轩都没摸过,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非礼她。 当然啦,她也没吃亏就是了。那臭小子的伤想是不怎么严重,华家的人才没来找她算帐,只是突然下聘,又不禁令人疑窦丛生。敢情是个陷阱? 果真如此,她以后的日子势必不会太好过。但,谁怕谁?要打架她也不见得打输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姊姊脱离吴天贵那个吸血鬼的魔掌,其余的,就改明儿个再来伤脑筋吧,以她的兇狠泼辣,那姓华的狗儿子不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小楼,是姊姊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天贵输掉了一百五十两,咱们还可以抽腿,把这桩婚事退掉。嫣羽轩泪眼婆娑地眨呀眨,整张脸模煳一片。 “不要再说,也别哭了。我是去嫁人又不是去跳火坑,犯不着伤心成这样。你只要记得,绝绝对对不可以再和吴天贵那丧尽天良的人在一起,否则我死也不瞑目!” 呸呸呸,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的。我答应你就是了嘛。不过,你到了华家凡事可得多忍让,千万别逞一时之快强出头,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省得了,省得了。嫣羽楼受不了姊姊的唠唠叨叨,头枕在椅背上,两眼合闭,作假寐状。 ******************* 八月初五戌时一刻,嫣羽楼在十六人大花轿及二十四名喜娘的簇拥下,无奈地嫁进了华府。 新房内红烛高燃,掩映着床沿上枯坐着的绰约身姿,一声声长吁短嘆,从喜帕内隐然传出。都子时了,那王八羔子怎么还不进来?想害她在这儿僵坐一整晚吗?嫣羽楼越想越火,唰地一声把红丝巾从凤冠上扯下。 “干什么?”这吼声冷不防地自斜前方传起,赫然吓了她一大跳。那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圆房?华仲阳不知何时进了房门,端坐在摆放着合卺酒的云石桌旁,包藏祸心的盯着她。 那样的一张面孔,很容易使人心生胆寒,至少华府的佣僕们就怕他怕得要死,嫣羽楼却全然没把他当回事。 “圆你个大头鬼,凭你这小不点,想圆房?等着吧!”她伸手粗鲁地把大红嫁衣一脱,倒在床上就准备睡他个昏天黑地、日夜无光。 此举把华仲阳大大的惹恼了,冲到床边使劲将她拉起来。不准睡,起来陪我喝酒,再侍候我宽衣就寝。 “我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脱个衣服也不会?”嫣羽楼甩掉他的手,倒头又要睡下,华仲阳却抢先一步,把脚踏到软榻上。 “你把床踩得脏兮兮的怎么睡?”没教养的坏小孩。不能睡就不要睡,快起来陪我喝交杯酒。臭女孩!不友善的语气夹着粗话,咆哮向呆坐床榻的嫣羽楼。 “你敢骂我,好,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她忿然起身,抄起一旁用来勾喜帕的铁秤,朝华仲阳便杀过去。 华仲阳吃过她的暗亏,早做好了准备,一柄长剑适时挡开她的铁秤,噼向她的天灵盖。 慌乱中,嫣羽楼拎起枕头,护住脑袋瓜子,登时鹅毛漫天飞舞,新房一片凌乱。嫣羽楼逮住机会,抓起圆凳掷过去,趁华仲阳闪躲之际,忙奔过去,欲夺下他手中的长剑。 第4页 臭女人,你好大的狗胆!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谁也不肯让谁。 天老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华夫人狄永阿和依然年青英俊的华老爷子华家隽,瞠目结舌站在房门口,匪夷所思地看着混战中的两人。 是他(她)先动手的!华仲阳和嫣羽楼同时恶人先告状,互指对方的不是。 我的天,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怎,怎……么搞成这德行,这……要传了出去,华家的脸岂不全丢尽了!狄永阿跟前一黑,险险就要昏过去。 好女不吃跟前亏。嫣羽楼稍一忖度,立刻双膝落地,向华家两老低头认错。是我不对,请爹娘责罚。说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十二万分的委屈。媳妇只是不了解,是哪儿做错了,竟惹得小相公他拿剑来追杀我。 我是……华仲阳被她绝佳的演技搞得心头怒焰高涨,最惨的是那把长剑还握在他手上,人证物证令他百口莫辩。我只是自我防卫…… 你还有脸狡辩!华家隽怒然抢过长剑,本想一巴掌打过去,但想想今儿日子特别,只得作罢,“当初你是怎么跟我和你娘说的?你说小楼貌美如花,温柔婉约,她会好好照顾你,你也会善待她,结果呢!新婚第一天,你们就大打出手,甚到抄起傢伙,我问你,你们这桩婚姻究竟还要不要维持下去?” 我----当然能不要是最好的喽。 要。华仲阳截去小楼的话头道。孩儿知错了,孩儿保证将来会用比较温和的手段,来惩治小楼某些不当的行止。” 我哪有----杀千刀的竟敢诬衊她。 “这样是最好的了。狄永阿明显地袒护自己的儿子。小楼,你起来吧。我知道要你一进门就得负起照顾仲儿的‘重责大任’的确是屈你了。但你也要知道,若非仲儿再三夸口你是上上人选,我们是决计不可能看上你的。她轻描淡写地瞟了嫣羽楼一眼,继续道:我们华家五代为官、三代从商,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以我们的财势,别说讨一房儿媳妇,就是十房二十房都不成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妇德、妇功、妇容,我想你多懂得一些。要是无法胜任华家少奶奶这个荣衔也没关系,早点告诉我就是。仲儿是华家的命脉,一切自当以他的需要为主要考量。” 哇!好厉害,冗长一串,全都弦外有音,音外有韵,明示暗示要她仔细着点。嫣羽楼恁地冰雪聪明,知道得在适当的一刻装笨。 “哦。”她憨憨地点个头,啥话都不愿再说了。在这么精明悍傲的婆婆面前,忍抑示弱才是上策。 明白就好。把房间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别让仲儿累坏了。 你也一起收拾。华家隽处事较为公允,刚刚狄永阿那番话,倒让他为小楼暗暗叫屈。全是你惹的祸。 好了,相公,人家累了,回房了吧。狄永阿挽着华家隽的手臂,亲昵地相偕步向长廊。相形之下,他们还更像一对新人,其恩爱的模样还真教人钦羡。 嫣羽楼百味杂陈地回眸睨向华仲阳,他眼中也正闪着恨恨的光芒瞪向她。 他们不是冤家,是仇人。嫣羽楼凄凉地想,总有一天他们必会有一个人毙在对方手里,这场风波才有可能平息。 两人对视良久,嫣羽楼才开口问:你娶我回来,只是企图瞎整我? 是又怎样!有仇不报非君子。他嘴上的笑容充盈着好斗嗜战的血腥气。你等着接受人间炼狱的酷刑吧。” “谁要受谁的刑还不知道呢!”嫣羽楼边把地上、桌上、床上的鹅毛草草扫进字纸篓内,边揣想该如何平安度过今天以及往后每一个灰暗恐怖的日子。你何必费事把我娶进门,咱们大可约个地方,打个你死我活,不是更痛快,更干脆。 “一下子就把你打死,太便宜你了。”华仲阳抓着她的手,威胁她坐到云石桌旁。把酒杯端起来。 干么?我们不必假惺惺来那一套了吧。反正註定要无疾而终,以悲剧收场的婚姻,学人家喝什么合卺酒?无聊! 我说要就是要,快把杯子端起来,不然我叫人喽。他是个蛮横的土霸王,十三岁了,依旧孩子气十足,完全一副被宠坏的跋扈样。 “我说过了,我不会喝。” “会不会得我说了才算数。”见嫣羽楼不听使唤,他一气,出其不意地跨坐在她腿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上,一手执意灌进她嘴里。 你这王八蛋,狗儿子!小楼不甘示弱。把整杯的酒往他脸上泼去---- “好啊,连我爹娘你都敢骂。”华仲阳欲擒住她的衣襟,岂知准头偏失,竟罩上她甫由荷包蛋变成小笼包的胸脯。好软! “啊!”小楼一惊,怔楞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你……你不要脸!意识到他邪恶的黑瞳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才连忙用力推开他。 华仲阳哈哈大笑,十足十的坏胚子德行。“好小哦,你都十五岁了耶,身材那么差,光脸蛋好看有个屁用。”说完还拿食指刮她的脸。 嫣羽楼沉凝地不动声色,然后勐地转头,咬住他的食指,用力地啃。 “啊!”华仲阳骇然吃痛,本能地一巴掌掴上她的右颊。 嫣羽楼没料到他区区一个臭娃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往太师椅,又滚落地面。流血了,她的耳朵有一霎时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好个血腥暴力的洞房花烛夜,华仲阳和嫣羽楼都被彼此吓坏了。双双瘫坐在地上,忐忑地望着对方。就某个角度而言,他们都还是个孩子,除了使用蛮力,尚不知如何排解这场仇怨。 过了许久,华仲阳才懒懒地开口道:睡觉了吧。天快亮了。 嫣羽楼默然地一动也不动。 放心啦,我不会再整你了,至少今天不会。他也累了,累得没力气跟她斗。 哼,我才不怕你,我不起来是因为……因为……我的腰闪到了。如果这时候华仲阳乘人之危,她必死无疑,所以她已经把原本藏在腰际的匕首偷偷握在手心。 “原来如此。”他邪笑走近,蹲在她面前。叫我一声相公,就帮你。 你作梦!叫你小杂碎还差不多。这些乱七八糟、难以入耳的话,全是从吴天贵那儿学来的,来不及骂出口的尚有一大箩筐。 你----华仲阳手臂一挥,险些忍不住又赏她一记麻棘掌。娶了你算我倒楣。右手勾住我的颈子,勾紧一点,掉下去可不能怪我。他居然弯下腰来,将她抱起。 嫣羽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友善举动吓一跳。你不会又想使什么坏点子了吧? 哎!你……重死了,我……哪有……力气?”他到底不够壮硕,抱着她走几步路,已脸红脖子粗地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床边即没力的让嫣羽楼自己滚下去。妈呀,你看起来干干扁扁的,怎么……重得,得罚你三天三夜不准吃饭。 嫣羽楼躺在软垫上额头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汗渍,显示伤得不轻。 别妄想我会谢你!要不是你把我打成这样,谁希罕让你这双脏手抱! 第5页 我也不是真心要对你好。”华仲阳不住捏揉酸疼的两臂,眼中已熄的两簇野火又重新燃上。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快,平白失去一个可以蹂躏戏弄的大玩偶。 嫣羽楼瞪大水眸,意骇神夺地瞪着他,伶牙俐齿头一遭遇上强劲对手颇感无措。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9418 第二天,新娘子照例得拜见家里的每一份子,为他们奉茶顺便听训,家族长老把华家十二条家规从头到尾念一遍,叮瞩新媳妇谨记在心,且切实遵守。 嫣羽楼闪了腰的消息一传出,众人马上肚子里装了萤火虫----心知肚明,料想十足十是华仲阳惹的祸。 唯有狄永阿怎么也不肯承认是自个儿的儿子激动过度,才会把新娘子折腾成那样。开玩笑,他才多大的年纪,怎么激动,凭哪点激动?假使仲儿真有那么神勇,她早就可以含饴弄孙了。 想是那么想,私底下,她还是遣了丫鬟去请来大夫,并交华仲阳暂时先搬到西厢房去,省得打扰嫣羽楼养伤,或者又捅出什么祸端,徒然害她和华家隽头疼。 因祸得福的嫣羽楼一辈子没这么清闲好命赤。每天睡饱饱吃好好,偶尔清醒就设想怎么跟华仲阳斗法。 “喂,你已经连着偷懒三天了,还没好吗?华仲阳一身短打装扮,手里握看一棍木棍,汗水淋漓地走进房,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紧捱着小楼。 还没。听到他的声音,小楼立刻翻转身子,把头脸埋进被窝里。 “真的吗!我摸摸看。说着,不由分说就把手伸进薄被,搭在她的小蛮腰上。 走开,不要碰我!小楼一惊,身子忙往床底。 华仲阳容不得她蓄意迴避,玩兴又起,跟着跳上床,我是你的相公,为什么不能碰你?长脚一跨,已稳稳坐在小楼身上。嗯,这姿势好,正方便上下其手。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小楼拎出预藏在枕下的短刀,横在自己颈子上。 你有病啊?睡觉还带着刀。华仲阳被她的假正经搞得玩兴尽失,悻悻的地下了床,忽又囔囔。蛇!有条青竹丝,进床底下去了。 在哪里!小楼不察有诈,慌张地由床上弹了起来,匆匆躲到他背后。你打到它没? 华仲阳倏然闭上嘴巴,冷冷地瞅着她。你不是还没好吗,竟然能从床上跳到这里来,哇!三丈多呢。哼! 原来你诳我!小楼手臂刚举起,华仲阳的唇竟陡地贴上她的。 老天,他在干么?这个欠扁的小霸王,他……在吻她? 噁心!嫣羽楼勐然推开他,两手着嘴巴,慎防他再度偷袭,你给我滚出去。 被这么小的男孩亲吻,令她有股难以言喻的窝囊感。到目前为止,她仍无法将华仲阳和“夫君”二字画上等号。 住口,这是什么态度?越来越猖狂你。华仲阳邪笑的脸严肃地敛起,换上来一张威厉严肃的面孔。真以为我制不了你!” 他抢过小楼手中的匕首,往桌上一插,那五寸长的刀身,瞬间没入桌面,看得小楼目瞪口呆,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个。原来他也是练家子,也学过一招半式,武功还明显地比她厉害很多呢!嫣羽楼看看桌上的短刀,復望向他冷峻的黑眸,心口一下坠入万丈深渊。 那又怎样?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以后让我逮住机会,我照样闹得你华家天翻地復。她很气魄地伸长颈子,两眼一闭,准备从容赴义。 “想死?好,我成全你。”华仲阳拔出刀子,相准她一高一低急剧起伏的胸脯。这女人,明明怕得要命,还装呢,再吓唬她两句,心脏说不定就从嘴里蹦出来。 华仲阳持刀的手定在半空中,怎么也刺不下去。这张脸真不是盖的,好看极了。他从小就在女人堆里混大的,他的奶妈、丫鬟算算二十个不止,全是经过特地挑选的,但没一个能跟她比。 她不仅眉清目秀,皮肤白嫩,连胖瘦高矮都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则是那张可爱的樱唇小口,甜润润的,教人忍不住就想…… 不知不觉地,他将唇凑上去,以舌头顶开她的齿,趁隙滑入她口中,与她的舌纠缠一气。好香,仿佛芝兰。 嫣羽楼如遭电殛,大惊失色,惶急地欲推开他时,他的长臂已搂住她的肩背,令她动弹不得。 结结实实,他们有了属于夫妻的初步行为。 那是她的初吻呀!华仲阳莽莽撞幢地就夺去她极为珍贵的东西。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将来他会得寸进尺,直到她的身子完全沦陷……思及至此,嫣羽楼的背嵴颤然冷凉。 两人霍地同时分开,错愕地望着彼此惊魂未定、情慾悄悄波动的眼。 她紧紧抵向背后的墙,双腿虚软地顺墙滑落地面。他怎么可以……低声地,她呜咽了起来。 看她哭,华仲阳不知所措,只是蹲在一旁心慌意乱。大家都说,他可以亲她可以碰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呀!怎地才“玩”一下;她就不依了?真扫兴。 “不要哭了啦,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尽了毕生最大的耐性去安慰她,须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有错也不必道歉,这是华家规矩。 她仍是啜泣不已。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伤心之余,顾不得跟前的坏小子正是她的天她的主,双手成拳把他的胸膛当沙包打。 “喂喂,你再不给我停住,我会还手哦。”他攫住她的双肘低吼。 来啊,咱们现在就拼个死活,省得将来相看两相厌,天天吵得你爹娘受不了。在她眼里华仲阳仍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被小孩子亲吻,再怎么说都是个耻辱。如果他要她,行,但得等三、五年他长大以后,现在他最好老实点,别学大人做些下三滥的行为。 “亲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何况我是你公。相公你懂吗?就是你的主子,有权要你牺牲奉献,死而后已的大老爷!她大声,华仲阳比她更大声,两个人一来一往。数里以外都听得到。 “胡说八道!”她又挣扎着要打人。 “老爷!夫人!”门外的丫鬟忽道。 “糟,爹娘来了。”华仲阳不想让他父母误以为他又在欺负她,索性用力拥小楼入怀。别哭别哭,算我错了,我跟你赔不是。 一听到狄永阿的声音,嫣羽楼也吓得噤声。她知道在这样的争执中,她是得不到同情的,无奈地代在华仲阳臂弯里,哀悼自己即将万劫不復的前程。 “你等一下会向他们告状吗!她不放心地问。 若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嘴巴打烂,眼珠子挖出来?”嘿,抱着她的感觉满不错的,这女人身上有股暗香浮动,不像花也不像胭脂,像……刚出浴的、那种洁净加上一点点……唉,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很好闻就是。 嫣羽楼尚没回答他,狄永阿夫妻已经迳自开门走进房里。 暖哟!你们这是……目睹两人“恩爱”的模样,华氏夫妇四颗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锐利回眸,怒骂廊外的佣僕。死丫头,是谁说他们在吵架的?” 第6页 呃……华家隽清了下喉咙,方道: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进他们的房间,至少也该……先敲敲门! 爹娘!找孩儿有事?华仲阳假兮兮地问。 没事没事,你们……呃……继续继续。现在的孩子真早熟,才十几齣头,居然就这么长进!狄永阿下意识地膘了丈夫一眼,发现他跟她一样,也是乍惊乍喜!对了,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当奶奶,会不会早了一点? 在华仲阳的坚持下,入门第五天的嫣羽楼终还是逃不了被送进洞房,善尽她为人妻子的基本义务。 好在这坏小子的成熟度只够跟她玩骑马打仗,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让她毁身败节。两人同榻而眠,却是各盖各的被子,比较惨的是狄永阿规定她,每天半夜得起来看看这小丈夫有没有被子!万一着凉了则唯她是问。 烦死人了!她十三岁时,已经开始工作赚钱养家,而他却被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顾得无微不至。老天爷真不公平。这样一个不经风浪的男人,长大了能做什么? 小楼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下子进不到梦里去,翻过身子,百无聊赖地望着身侧已然熟睡的他。成亲以来,他们日日忙着大吵大闹,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长得真好,饱满方正的额头,线条阳刚的下巴,还有浓密的眉毛,在显示他发展优异的内在。跟前的华仲阳不仅没有飞扬跋扈的可恶样,还是个相当迷人的小小美男子。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偃旗息鼓、和平相处呢?小楼深深嘆了一口气,怕是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喽! “呵!”华仲阳一翻身,直接把被子踢到床底下去,大腿则横跨在小楼肚腹上头。 “杀千刀的坏小孩,睡没睡相,什么家教……”小楼边下床帮他捡被子,口里边碎碎念个不停。现在是大热天,你有本事不盖被子,等到了腊月隆冬,我就看你冻僵……” 喝!华仲阳赫然坐起,小楼勐一回头,暗夜里浑以为活见鬼了,吓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要死了你,觉不好好睡,起来干什么?一气,把被子扔到他头上。 “我要尿尿。”华仲阳揉揉惺松睡眼道。 那还不快去! “外头好暗,你陪我。”他耍赖地扯着她的衣袖。 不要,我困得要命。小楼倒头闭上双眸,决定再也不理会这个讨人厌的磨人精。 “不陪拉倒,我就在这里尿。”华仲阳表情认真地从床榻上站起,解开裤腰带,拉下裤档,眼看就要掏出那话儿。 住手!小楼眦目欲裂,恨不得发出两利刃,直刺他的心窝。我陪。 没出息的破少年!其实小楼相信他怕黑是假的,想唬弄她才是真的。 你牵着我。华仲阳撒娇的功夫堪称一流,简直比女人还噁心。 小楼鄙夷地白他一眼。是男人就给我抬头挺胸走在前面,不然我回头就走。 真的不牵我?” 罗嗦。受不了他恶人胆小磨磨蹭蹭,小楼一把将他推到长廊外。故意拿话吓他。小心有蛇哦,这时候孤魂野鬼都出来觅食了,那些女鬼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小少年郎,她们啊…… 庭院中树影幢幢、影幢幢,有几声虫鸣犬吠,加上小楼的鬼话连篇,合组成阴森森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慄。 怎么不再往下说了?华仲阳哪壶不开提哪壶。除了女鬼还有男鬼、吊死鬼、饿死鬼和---- 不要再说了。 华仲阳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已主动交入他的掌心,他不想揭穿她胆小如鼠的小女人心态,只是像个大男人提供她需要的勇气和依靠。 到了。你先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不要。华仲阳才把手抽回,她马上抓住。我不要一个人站在这儿。 那你是要陪我进去?小鬼头眼中竟浮现暖眯的神色。 “才不要,我只是……” 只是怕我一个人在里头,万一有个闪失,会来不及救我?他非常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到绝佳的藉口。 “对对对,我正是这意思。小楼第一次觉得华仲阳还满有人性的。 那好,你站在门边,牵着我的手,假使真有状况,再飞奔进来救我也不迟。 “呃,好吧。”这样起码心情上踏实一点。 哎,让旁人知道他们俩连上个茅房都要紧紧相守,还以为他们有多恩爱呢。 更深露残,小楼等得直打哈欠。喂,你怎么那么久? “我刚刚想,既然来了,干脆顺便大解一下,免得待会儿又要劳烦你陪我跑一趟。” “你难道不能忍一下,等天亮了以后再自已来!”手被他拉得快酸死,小楼生气地甩开,坐到茅房外的石椅上。“我看你再纳个妾好了,反正你家有的是钱,多姿几个老婆也没差,这样我们就可以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好呀,你就专门负责陪我睡觉、抱抱、亲嘴,和偶尔上上茅房。华仲阳如释重负地走下台阶,犹嘻皮笑脸,仿佛了无睡意。 嫣羽楼美目往上一竖。所有的工作我全包了,还要她们做什么?” 说的也是,那就甭娶了吧。他一手搭上她的肩,不正经地问:私塾的先生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替爹娘他们添个孙子? “等你半夜尿尿不用我陪的时候。”要她为这种小鬼头生孩子?他办得到吗?张大婶所谓适当时刻是何时呢?她搞不清楚,想必华仲阳也是一头雾水。 真的吗!咱们明儿就来试试。他眉开眼笑,兴奋过度的样子,让小楼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别闹了,先回房睡觉再说吧。 对对,奶娘说,睡觉也可以生娃娃。华仲阳那股得意劲,宛似生儿育女是件新鲜刺激的游戏,急着要小楼陪他一齐玩。 奶娘哄看你玩的。她压根儿没把他的童言童语当回事。她再笨也知道小孩子是生不出小孩的。尽管华仲阳个头比她还大,并且还在快速成长当中,但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鬼头。我们同床那么久了,不也相安无事?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袒裎相见。从今晚起,我要跟你同盖一条被子,而且都不要穿衣裳。这位小老弟的口气犹如在说来玩跳房子的游戏那般轻松自在。 不穿衣服会……着凉的。喉咙好似鲠了一枚生鸡蛋,教她挤出来的声音难听至极。 冷了,我就抱你呀。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自由自在。两人光熘熘的抱在一起多恐怖,小楼不敢想像那会是个怎样惊人的画面。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要听我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学过吧?每次提议什么,她总是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理由搪塞,让华仲阳非常不爽。 小楼一团火勐窜上来,竟被他炯烈的大眼一瞪,硬给逼回肚子里烧下水汤。姑且当他年幼无知,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好了。 “不是我不愿,是娘说你身子单薄。” “我的身子才不单薄,你摸摸看,健硕得很吶。他拉着她的小手,搁在他怦怦颤动的胸膛上。 第7页 小楼一触及他胸口,马上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幸亏天色阒黯,才没令她倏然飘上的两朵红云泄漏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是,是……很壮。唉,她是在干什么?简直像是在……在被小孩子诱拐。 “那不就得了。”他乐得呵呵笑。 强装大人那么有趣吗?即使他长得雄壮威武、昂藏七尺,仍改变不了只有十三岁的事实呀。她伫立在房门口,再度回望他稚气末脱的脸庞,心头乱糟糟的百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躺入床塌后,华仲阳果真把衣服脱得精光,钻进她的窝里。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还来不及严词拒绝,他己经因为过度倦累,唿唿睡去。 是年冬天意外地来得特别快。知了罢叫,晴蜓倦飞,萤火虫也失明了。凉意不知是顿生,还是悄来,总之每下一迴响,原意便深一重。 进了大暑。立了秋,不知不觉已是大雪纷飞。天气变冷,嫣羽楼和华仲阳的架也吵得气息恹恹,多半时候,他们宁愿躲在燃着炭火的暖房里,剥核桃,吃福橘,抬一两句了事,很少再大打出手了。 嫁入华家,并没有她预想的痛苦煎熬。华家隽平时刚毅少言,处事则公正明理,对她甚是疼宠。狄永阿虽然严厉精明,但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也极少责难于她;倒是华仲阳,这个宠坏的富家大少,纵然心肠并不是太坏,但常有惊人之举,特别以戏弄她为乐,二天不见她叫连连,就不高兴似的。 年节将近时,嫣羽楼发现他的话少了,平时活蹦乱跳,老是鸡猫子鬼叫一通的他,突然变得不爱说话,而且声音沙哑得比鸭叫还难听。转性了吗?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牛牵到京城还是牛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生病。 我叫周叔去帮你请大夫了。虽然华仲阳生病,她一点也不难过,但为了避免狄永阿找她麻烦,数落她没尽到为人妻子之责,小楼仍是不得不对他略表关怀之意。 干什么?他闷吼一声,阴阳怪气地又躲回被子里去。我又没生病。 没生病才怪,几时听到好好的人,讲话像你这样恐怖?”小楼不让他当缩头乌龟,走近掀起被子----呵,他喉咙上突出个什么东西?糟糕,原来你被鱼刺鲠到。 不是啦,笨女人。懒得跟她解释,华仲阳翻过身子不理睬她。 不是鲠到怎会肿起来了她伸手去扳他肩胛,要他乖乖让她看清楚,可这人拗得很,说什么也不肯。你这么大个人了,鲠了鱼刺都不晓得,万一刺穿了喉咙,一辈子讲不出话来,看怎么得了?虽然你变成哑吧,我会比较轻松也比较幸福,但娘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无论如何我得帮你把它弄出来,才能免遭池鱼之殃。 小楼冲到柴房拿出一把老虎钳。跳上床塌,扳过他的身子,相准嘴巴就要往里拔。 “你干什么你?”华仲阳慌张坐起,伸手抢下那已经锈得斑斑点点的老虎钳。 “拔鱼刺喽。”她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出岔了。 都告诉你不是,你怎么那么烦?华仲阳气得虎目横竖,浓眉倒立。 由于近距离面对面,小楼又有了新发现,天!这小鬼头嘴巴边边是怎么了?从来只听说过有黑眼圈,可从没听到有黑嘴边的。这是……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看。啪!指头尚未到那黑色渣子,就被华仲阳一把打掉。 不要动手动脚,没教养!他粗鲁地将她推下床,警告道。以后离我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凶性大发。 “你的凶性又不是没发过,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哪天不凶?但要求她离远一点倒是头一遭。小楼愠怒地撇撇小嘴,好奇地又打着他的面颊瞧。 不准看! 唷,他居然脸红,什么理由呢?小楼真给弄煳涂了。 这时门外传来喇叭声。少奶奶,唐大夫来了。 哦,快请他进来。 不用了,叫他回去。华仲阳紧张地大声咆哮。 你再不给我老实点,我就把爹娘都请来。明明病得不轻还逞强。小楼生气地又加了句:敢生病不敢看大夫,算什么男人嘛! 你给我闭嘴!他刚吼完,唐太夫已推门走了进来。这位唐继朋大夫是华家的世交好友,五十开外,慈眉善目,脸上堆满亲切的笑。 听说大少爷玉体违和?”他边问,边坐至床沿,拉出华仲阳的手,为他把脉。 我没事,是她爱大惊小怪。一怒,想把手抽回,却教唐太夫强行拉住。 有没有事,得我说了才算数。唐继朋望闻问切一番之后,笑颜更深了。 怎么样?小楼忧心地问。 少爷的确没事。 没么会!你看他声音哑了,喉咙肿了,阴阳怪气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的拳头不饶人。”华仲阳双唇紧抿,两手抱胸,像只好斗气盛的公鸡。 你真是不可理喻。小楼不跟他废话,赶紧追着唐太夫到廊下。他,真的没事? 没事,他只是长大了而已。唐大夫见她一脸茫然!补充道:小男孩变成大丈夫了,明白吧?我帮他开几帖补品,他会长得更壮更结实。 “噢!小楼望着唐太夫渐行渐远的身影,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表示?男女长大成入,表现的方式竟是截然不同。她的小相公终于要成为男子汉了,这……是喜汛,还是噩耗呢? 小楼懵懵懂懂地,似乎明白了那日张大婶所谓的适当时刻”。亦即,她即将为华仲阳生儿育女! “发什么呆?”华仲阳拍了下她的俏脸。过来陪我睡。” “不要。”小楼躲瘟疫一样,逃到窗台边。你……不是叫我离你远一点的吗? “那是刚才,现在我反悔了。”华仲阳长臂一扬,将她揽进怀里,强押上软榻。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小楼被他的鼻息得心慌意乱,更为他不规矩的双手感到胆战心惊。 不错嘛,陪我上了几天私垫,果然颇有长进。华仲阳悄悄拉开她的襟口,探头往里张望 啪!小楼惊怒交加地一记锅贴轰上他的左脸。“色狼。”成功地分开两人暖昧的姿势,立即滚到床外,拉下个圆凳挡在面前。 “你不要命了。”一向只有他凶别人的分,她竟他还兇悍。来! 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小楼从抽屉里抽出,把剪刀当防身武器。敢再向前一步,我就让你变成鳏夫。” 快把剪子收起来,待会儿姑姑、表哥、表姊他们来,让他们瞧见了,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你本来就是。小楼但不肯放下利剪,还很挑衅地在他面前胡乱挥舞。 “你,气死我了。” 当混世魔王遇上搏命红颜,会有怎样一个结局?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8739 华仲阳的姑妈华家钰是他父亲唯一的姐姐,是个知名的女暴君。由于出身豪门,自小备受宠爱,嫁入林秀才家后非但不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反经常仗着娘家的势力,对丈夫及其家人颐指气使,稍不如她的意,就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第8页 前两天林家派人来道知华家隽,说华家钰将于除夕日回来,要小住几天才回去,狄永阿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这位姑奶奶,生鸡蛋的没有,鸡屎倒是一大堆。以前和林秀才还只是口角风波,今儿居然闹到要回娘家度年节,想必这场架巳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狄永阿尽管不喜欢华家钰,但对她那一双儿女林维淳和林维绢,却相当怜疼。尤其是林维淳懂事又有礼貌,最得众人喜爱。 嫣羽楼和林维淳正式碰面是在年三十的午后,她奉婆婆的指示到帐房帮忙华管事核对帐目,在返回东厢济阳楼时,途经梨园。听到里面有唿喝声。好奇地走进去瞧个究竟。 近未时分,华家护院带领十几名家丁正在园中练武,有人正在暖身,有人已趴在地上气喘吁吁。那是她无法形容的悸动,从她不确定的方向袭来,不是午后难得一见的烈阳光影,也不是练武者的低声吆喝,是更尖锐的招引。 她左右搜寻了一遍,确定就在身前不远处,一个赤裸着上半身,年约二十岁的男子,侧对着整片梨园,独自面向一棵大树扳腿拉。只是一个她见惯的场景呀,但那种迫人的静谧,在一大票嘈杂之中,却格外教人侧目。 小楼省得了,方才她突然走进园子里,只有他不曾抬头理会她。 小楼一面礼貌地和众人颔首寒喧,一面肆无忌惮地走到林维淳面前,待要开口,赫然见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华仲阳。 真扫兴!小楼马上拉长脸。你不到私塾念书去,躲这儿瞎闹个什么劲! 看,这就是我们家的三号虎姑婆。”一号和二号当然是华家钰和狄永阿莫属喽。 林绅淳会心地一笑。你好。 呵!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起码比华仲阳好看一百倍。小楼立即报以最风华妩媚的嫣然笑容,看得一旁的华仲阳几乎要妒火中烧,当场回赠她两记老拳。 “招唿打完还不快走?我和表哥练拳要给耽误了啦。华仲阳拉着小楼的手肘,不由分说即往外走。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在这儿陪你……呃……呀。“美景”当前,就此离去未免可惜。 你是醉婆之意不在我吧?出得园外,华仲阳两指夹住她的鼻尖,喝道:你刚才在干么。招蜂引蝶!卖弄风骚?” 你不要含血喷人。小楼拂开他的手,反指着他的鼻子。咦,这是什么?伸手沾了下他唇角的一抹桃红,接着发现他的衣襟上也有。 没啦。他惶急且反射性地挥袖抹唇。刚刚在后花园和表妹她们在玩抢国宝,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 是胭脂!她忽然暖昧兮兮地大笑。你偷吃维绢嘴上的胭脂,亦即在我背后偷腥?维绢比华仲阳只小一个月,两个小孩玩亲亲的游戏一定很爆笑。 不是不是,你耳聋了吗!他慌忙否认,口气变得烦躁而粗暴。想吃胭脂我不会直接找你,何必找她!和维绢打啵其实只是想体会不同女人,究竟能不能激起同样难抑的情潮,结果大失所望。他还是只对这母老虎有异样的感觉。 尝尝不同的口味喽。小楼正色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既然维绢那么喜欢你,你又已经辱没了人家的名节,干脆就把她娶回来,好歹多个玩伴。 你不要胡说八道,是她先勾引我的。他双目凛凛地望着小楼,像要穿透她的血肉,直捣她的心灵深处。然后,一阵无名火烧向胸口,窜向四肢百骸。这女人得知他感情走私,竟一点不在意,笑盈盈地像谈论的是别人家的事。 “没差啦,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不可能人家一抛饵,你就自动上勾的,这叫姜太公钓鱼。不怪你,真的。小楼落落大方地摆出正室夫人的派头。要他安心地去……玩吧! “你拼命怂恿我纳妾,是不是你自己企图不轨!”华仲阳眼中闪烁着无以名之的炉火,十指深深掐进小楼的香肩,连指节都泛白了。 她看过他无数次生气的样子,就属这次最吓人。为什么要气成这样呢!小楼不懂。他们之间除了仇怨,剩下的就是嗔怒,甭说爱恋,连起码的情谊也无,他实在没道理也没必要气成这副模样呀。见他勃然大怒,小楼竟有丝丝莫名的罪恶的快感。有点意思哦,难不成这富家小鬼头开始懂得一些什么了! 如果……我是说,呃……单纯假设的哦,如果我真的……红杏给他出……出……” 华仲阳没让她把话说完,即重重地吻住她的唇,以宣示主权。 小楼蓦地感到一阵痛楚来自唇畔,惶惑地推开他,一口腥甜随舌尖滑入,而他的嘴角也跟着殷红。 华仲阳改而搂住她,狠戾地道:“一旦让我知道你不守妇道,我的惩罚会比这还残酷千倍!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何必咬人!小楼努力挪开彼此间距离,一挣扎,他吻得更凶更放肆。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进出华府,否则随着这小鬼头日復一日长大,他的索求绝不会仅止于此。 因着林秀才不肯乖乖低头认根本没有错的错,到华家来把妻小接回去,所以华家钰就很理所当然地把小住延伸为长居久留。 两年三个月后,她总算如愿以偿,等到她丈夫……的信。但那不是家书,亦非情书,而是休书。林秀才在忍无可忍之下,干脆把她退还给华家,永除后患。 为了不让这预料中的结局使得林氏母子三人太过难堪,狄永阿叮咛大伙,统统得装出震惊异常,深受打击的痛苦样子。 唯独小楼,她无论如何佯装不来。因为林维淳在留下的这段时间内,为她和华仲阳声嘶力竭、充满入药味和无力感的婚姻平添无限遐想,她高兴得想狂笑三百声,以兹庆祝。 十八姑娘一朵花,对她来讲真是最贴切的描写。她迅速绽放出惊人的美丽,不仅华府的人议论纷纷,林维淳也早早注意到了。全家上下,只有一只呆头鹅依然迟顿地视若无睹,至少他给人的感觉是这样。 这两年多来,华仲阳抽长了一尺多,足足比小楼高出一个头多些。他挺拔焕发的俊容,令林维绢更积极地想投怀送抱亲上加亲了。可惜他只长高不长心,没心肝的人!小楼私底下不知数落过他多少回。幸好她现在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林维淳身上,没空太理会他的无情无义。也多亏有林维淳,才打消她捲款潜逃的念头,要不然这时候她就算没被囚到大牢,也准定流落街头当乞丐婆。 “又在偷看我哥哥!维绢蹑手蹑足地挤到她趴着的墙垣上,色兮兮地期她眨眼。 每日处理完帐房的工作,小楼就会悄悄跑到这儿欣赏林继淳练功的英姿。 才没呢,我只是想来偷学两招。被人揭穿了心中的秘密,小楼不免恼羞成怒。你不去勾引你表哥,到这儿来干么? 你真是个怪人,我表哥是你的夫婿耶,哪有人巴不得丈夫被勾引的!林维绢朝她扮了个鬼脸,表达不忿和不解之情。她是个颇为清丽的女孩,全身骨架出奇地纤长,脸蛋也十分细小,淡施脂粉的五官散发出青春方炽的活力。 第9页 小楼望着她,了解这是一个脾性非常甜蜜、温柔中有些娇憨、有些豪放的女孩。男女间的情事,她懂的一定不比自己少。 “那又怎样,他不爱我,难道我就该傻傻地守着他一辈子!小楼已经为这沉重的枷锁给桎梏得心烦气躁了。 “这话是表哥告诉你的?” “何必他说,我又不是笨蛋,体会不出来吗!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仇恨,存心整我来着。” “是吗?怎么我得到的讯息跟你大相迳庭。林维绢搔着后脑勺,不解地问:表哥不爱你,那你爱他吗? “当然不爱,谁爱那个大魔头!华仲阳越长大,越是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爱上这种男人,迟早会是个大灾难。 既然不爱,你就用不着怅怅落落的,像个怨妇。 我哪有!语毕,仍不免心虚地四下左右自审一番,看看是什么地方泄漏了风声。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林维绢夸张地在她眉间眼下乱指一通。你在自欺欺人,像表哥这么出色的男人,谁拒绝得了! 你要喜欢的话,尽管拿去,我这少奶奶的位置随时可以让贤。说话间,她的目光仍不时瞟向园内,寻找林维淳的影子。咦,他人呢!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逡巡间,她注意到另一边台阶上,有个贴壁伏压腿肌的男子,他轻合着双眼,整张容颜安详俊美得令人动容。让小楼惊异的是他的身体,不可思议的匀称、柔韧并且魁伟,那是练武之人最为钦羡的体态。他在俯仰间更展露出俐落的劲道,仿佛整副肉体已经锻成钢,是上苍有意造就的一名杰出武者。 而他……他居然是夜夜与她同床共枕的华仲阳。这么长久以来,她竟没留意到她的小丈夫,已经长大成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了。原来她才是呆头鹅。 第一次,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盈盈满满的只他一个人的身影。她八成是中邪了!这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赶快把目光收回来,以免长针眼。 话是你自己说的哦。林维绢没察觉她神色有异,犹喜孜孜地道:我找表哥问清楚他的心思。 喂,你别----一熘烟人已走远,叫太大声,恐吵到园里练武的人,小楼轻手轻脚地跳回地面,本欲追上林维绢,教她别节外生枝,跟华仲阳说些有的没的。但她只移动几步就止住了,因为林维淳倏然出现在她跟前。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明明还在里头的呀,难道他早知道她经常在这儿窥视他! “嗨。林维淳礼貌地和她打招唿。他文质彬彬的笑颜令小楼忍不住心头小鹿乱窜。唉,恨不相未嫁时,害她欢喜得提心弔胆。 嗨。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个字了。就算四下无人,她亦得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好巧,竟在这儿碰上,平时我们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他深邃的黑瞳包容浓浓的情意,不须言明,小楼也能体会。 是啊,今儿刚好路过,偏不巧我有急事赶着去办。除了装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离开这尴尬的境地。 “等等,明儿广福宫有个庙会,你去不去! “好。呃,不。如果让华仲阳知晓,她不给打死,也剩半条命。帐房的工作还得再忙三、四天,而且,仲阳下个月就要参加省试,我得督促他功课。 “你不但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心地也善良。仲阳能娶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你太夸奖了。”类似这样的话她听了很多,然由他口中说出,颇令她感到不自在。 不,这全是我的肺腑之言。林维淳清了下喉咙,俊逸的面孔上浮现了那么一丝赧然。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啊?她讶异得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是隐藏在她心里多年的疑虑,从没人在意过,即使姐姐羽轩也不认为她曾衍生逃离的念头,此刻被他赤条条地挑明了问,着实教小楼惊愕良久。 “我知道这个问题令你很为难,但我们已经彼此折磨了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实在不该再耗下去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去告诉舅舅和舅妈,请他们成全我们。他移近她,面孔与她平视,等着她的回应。 我……不晓得,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想过,我只是纯粹……欣赏你而已呀。真的真的,当她在窥视他的时候,满怀的钦敬之情,甚少有邪念产生的。呃……即使有,也多是一闪而逝。彻底结巴,一句话都说不完全,只觉热潮一波波往天灵盖逼来,方寸间好乱,好紧张,也……好兴奋。 林维淳伸手轻搭她的肩,温文地笑道:别慌,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 只有三天!会不会短了点!小楼忽然变得很优柔无措。 是的,三天之后我将远赴篙山习武,三年五载是不会回来的。 哦。他走了,未来的日子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小楼满满的不舍,但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明天一起去庙会吧,我还约了维绢和仲阳。 “约他?一听到仲阳也一道去,小楼不禁蹙紧眉头。跟那杀千刀的一起出去,有什么好玩的。 林维淳明白她的感受,柔声道:既然讨厌他,就没理由死守着这个婚姻。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只希望我们还有未来。 一时间,小楼楞住了。直到他走了许久,她仍无法从震撼中回神。曾经以为山穷水尽,生命走到了一片枯城,岂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上苍再次给她机会,她要不要把握呢? 她迷惘地望着远方一粒星点……那星点逐渐扩大,形成了一个人影……,怎么是华仲阳?他几时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小楼见他脸臭臭的,心想还是快闪,免得一言不合,又要吵翻天。 一路跑着进房,小楼赶紧将房门关上拴紧。哎!胸口还怦怦跳得歷害,真不是干坏事的料。 “作贼心虚?”背后陡地冒出声响,把小楼吓得血色全无。华仲阳跷着二郎腿,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瞪着她。 他的速度怎地这样快!来无影去无踪地活像个幽灵。两年多来她的功夫尚在原地踏步,他却进步神速,教人刮目相看。 小楼又羞又怒地反唇相击:吃完脂粉回来啦!今儿跟谁瞎闹呀?维绢?秀荷?还是冬梅? 闭嘴!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她现在还在翻旧帐。我问你,跟林维淳之间究竟有没有不清不楚! 假使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你是不是就要休了我。”她不知死活地反问。 “荡妇!”华仲阳愤怒地揪住她的手。你忘了自己的身分了!在我华府里,你居然敢明目张胆。蓦地,他瞟见了她腕际间的守宫砂,雷霆的怒火才平息下来。 怎么不再张牙舞爪了!小楼恼怒地欲摆脱他的纠缠,孰料华仲阳反而一把将她掷往床榻。 你想干什么?她惊慌地挣扎。 你说呢!沉甸身子压上她的,撩拔地在她耳畔吹热气。 不可以,我……还没准备好。两年多来,他“非礼”过她无数次,每次都能在她的严拒下不了了之。 第10页 无所谓,我会教你。华仲阳吻住她的小口,一只手悄悄解开她上衣的盘扣。 小楼顿觉肩胛胸前一阵冷凉。你哪儿学的,上窑子去了?”奇怪,她心里头居然酸熘熘的。 “是又如何!男人在家里得不到温暖,偶尔到外面寻欢买醉是很正常的。”他巨大的掌心捧起她高耸柔软的双峰,令她全身为之痉挛,震颤。 你当了火山孝子,还有脸回来找我小楼怒焰盛燃,使劲想推开他。 她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多年来,她虽然经常放纵自己的眼睛到处猎艷,见着英俊满洒的家丁三不五时也抛抛媚眼,卖弄一下风骚,但除此之外,她可是非常安分守己的。 不要说风就是雨,我只打个比方而已。安静点,别破坏气氛。他略显笨拙地褪去她所有的衣物,再为自己清除完障碍。当两人紧密贴合时,她发现他的唿吸越来越喘促,而小楼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你……要不要改变主意,去找维绢……”小楼受不了这样缱绻的拥抱,特别是他亢奋的身体变化,让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华仲阳是一匹无人足以缚缰的烈马,它飞奔起来,四只蹄子都能擦出火花。此刻她只觉那四蹄全部踩在她身上,牵引出无比的撼动。 “住口!”华仲阳冲冠一怒。你是故意说反话,还是在暗示我什么?她蠢恋林维淳的事,以为瞒得了他!要不是顾及两家的颜面,而她也确实没做出什么伤风败德的事,他早就赏赐一顿鞭刑了。 “暗示?”小楼用力挪开脸庞,帮嘴巴争取一点空间好讲话,我这人向来有话就说,有脾气就发,何必伤脑筋用暗示的!她霎时忘记自己的素行不良。 “对,我倒忘了你本来就少根筋。她恆常把秘密写在脸上的率直天真,是华仲阳最为欣赏的优点之一。全华府上下,大概没一个人不喜欢她。若非知道她干不了什么坏事,他想必也没法说服自己,将她对林维淳的蠢恋解释为涉世不深,搞不清楚状况、一时迷失罢了。 “你才是我的妻子,去找维绢算什么!”拉起她双手环向腰背,他要感受她抱着他的滋味。 你……不是很喜欢她?抱紧他结实的身躯,小楼发现她的十指,竟不由自主地上下游走,每一个探触都是一种全新的刺激的体验。 这下更教华仲阳把持不住了,他享受着与她亲密挑逗般的抚触,放纵情感,进行他好久以前就想要的掠夺举动。 小楼很清楚他想干么,既害怕,又有一丝丝可耻的要命的期待。两个不相爱的人,也可以做那件事吗! 华仲阳不会给她任何答案,他是她的夫婿,有权索求她身上的一切,包括她的爱。 小楼如被针刺,如梦初醒,吓得意骇神夺!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来得奇晚,却仍宛似天雷地火般勾动他俩的魂魄。她怔望看他,在他眼中找到两个一模一样、含羞带怯又无限饥渴的容颜。 她盼望这一天有多久了?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心交出去?原始的慾念轰地焚烧起来,她竟要得比他还急切。小楼觉得自己真是荒淫得可耻。 极度的睏倦之后,华仲阳以臂当枕,让她安心地睡在怀里。 成亲近两年半,他们首次相拥而眠。小楼也第一次不曾在梦里追逐林维淳的脚步。是夜,她依然有梦,梦中有个人赤裸着岸伟的胴体,光影遮去他半边脸。猝然,逆着晨曦快步迎向她,搂住她,亲吻如繁雨急落,索求得那么穷兇恶极…… 天!她睡梦中都再三流连他温存。林维淳呢?哪里去了,为何她的脑海和心灵遍寻不到他?莫非他只是一个替代的影子,在得不到情爱滋润当口,聊以自慰! 小楼挣扎地睁开眼,赫见华仲阳又欺到她身上来。方才的梦境原来不是梦。两个生涩的男女,沉浸在歷千万年不衰的情慾游戏中,难以自拔。 “我们这样……会生孩子吗!她忽然忧心忡忡地问。 “会吧。”他专注地嗅闻她身上的迷香,任由如兽般的妄想波涛汹涌。几乎要淹没了彼此。 每来一次就……生一个!这方面的知识,她毕竟贫乏得很,看来得找一天回去向张大婶请益了。 开玩笑,生那么多干么?华仲阳的舌头滑过她的肚脐眼,害她一阵痒飕飕的。生一个娃儿让那两个闲闲没事干的老夫妻去抱抱就好了,免得妨碍咱们办好事。 “哦。这种事能控制自如吗!她的确挺忧心的,两个不相爱的人所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特别调皮捣蛋! “你不高兴生孩子?”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还用说!你性情怪异难测,万一哪天你兴致一来把我给休了,孩子岂不是很可怜。”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跳到他身上来了。小楼羞赧地欲滑入软垫,华仲阳却不依,这样抱着她,格外充实而满足。 “恶人先告状。”华仲阳用一阳指戳着她白皙粉嫩的胸脯。要不是我魅力无限,你这颗心怕老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胡扯,我是很纯洁的,你休想抹黑栽赃陷害我。小楼忿懑地滚下来,背着他生闷气。就算她曾有过那么一点点不轨的心思,也是他给逼的,谁教他没事就跟维绢搅和,衣服上不时沾点胭脂回来刺激她。 别气了嘛,以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往后谁再犯错,谁就得受罚。他和维绢搅和,还不是为了报復她。可瞧她今晚的表现,该是爱他的才对;冲着这点,华仲阳倒很愿意原谅她所有的过错。 好,一言为定。两人不但勾了手指头,还盖了章,一笑抿恩仇。 此等误会冰释、握手言和的方式,有些儿戏。但,谁说他们不是孩子呢?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8972 翌日,小楼和华仲阳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少爷,少奶奶,表少爷差人来催过几回了,邀您们去赶庙会呢。刘姥姥隔着房门,拉长脖子道。 知道了。小楼一起身,瞥见华仲阳裸露在被褥外的半个身躯,脸面一红赶紧低垂螓首。 华仲阳邪魁地一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光熘熘的,还害臊!以前的泼辣劲上哪儿去了!把她揽进怀里,好仔细地将她看个够。 别这样。万一教旁人瞧见移开他的臂膀,她踱到柜子前,拎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为他套上。 “原来要等到这一天,你才肯心甘情愿地服侍我穿衣吃饭。”他双手扣住她的小蛮腰,将她举起跨坐在腿上。所好,从今以后,你完完全全是我的女人了,再不能做些幼稚无知的举动,徒留笑柄。”口气活似个老头子。 “我才没---- 小楼一张嘴,他马上用食指压住她的唇,“不许辩驳。看看我,真心意回答我,你愿意爱我一辈子吗?”他认真的神情,不容她有丁点敷衍。 甭说一靠子了,她甚至不确定有没有爱过他呢。即使两个人已经那样了,她还是没能清楚了解自己的心意呀。她只犹豫了下,华仲阳天大地大的自尊心立即受到严重创伤。粗暴地撇开她,浑身上下燃起怒火,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第11页 你心里还有他?语调中醋意十足。 谁!她居然傻兮兮地问。 “装蒜!”他可不容她明知故问。你和林维淳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唉,他指的是他呀!小楼突然该死的兴起想笑的冲动。 什么程度!暗恋喽。”除此之外,她还能怎样!床垫上那摊殷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在吃醋!唔,他打翻醋罈子的样子倒挺可爱的, 不准给我嘻皮笑脸的。双臂环到她腰后,把她扣紧在胸前方便逼问:他有没有……你们有没有……越分际,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句话说得零零碎碎,神仙才知道他在讲什么。小楼啼笑皆非地望着他。你的要求未免太苛了,昨儿之前咱们还兵戎相见,只一个晚上,做了呃……一些事以后,就要我由恨转爱, 你以前恨过我!华仲阳打断她的话问。 难道你没同样的感受!小楼挣脱他的箝制,理直气壮地反问。在华家谁不知道他们是一对怨偶! 那是一开始,但渐渐的我就原谅你啦。 原谅我什么!她可不认为错在她。 很多啦,例如你的浅薄,无知、兇悍,泼辣,和----”华仲阳尚未数落完毕,一只瓷杯已凌空掠过,朝他的天灵盖掷过来。 嘿!你这是干什么?他伸手轻易地接住杯子,放回茶几上。 接着连枕头、被单统统丢过来了。 要不要我数数你的恶行!自大、嚣狂、傲慢、无礼、兇狠、残暴……叨念了十几个牵强编派的罪状后,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华仲阳吮住她的唇,吸光了口里仅有的气息。 过了将近一辈子那么长,他终于松开她,两眼仍一瞬未瞬地凝视着她。 我真有那么坏!他微喘地在她腮上一啄,刚才陡生的戾气已消弭了些。 也许那并不是坏,只是……你不喜欢我。她黯然地觉得鼻酸。 小呆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他温厚有力的臂膀将小楼挽向他热实的胸膛,紧紧一拥。 “喂,表哥、表嫂!维绢的叫喊声,催魂似的从长廊下传入,令两具火热的身躯倏然分开来。你们到底睡醒了没,太阳晒屁股了,庙会也快结束了。 “来了,来了!”华仲阳和小楼相顾一笑,慌忙各自着衣,穿戴整齐。 城里的福康寺,每年五月总有一场大型庙会,接连着,六月是福德庙、七月是清凉寺、八月是护国寺,一直要热闹到中秋才结束。大街小巷热闹腾腾,摊子和布篷绵延一里路长,人潮汹涌得恍如群蚁出巢,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冲散走失。 华仲阳打从下了轿,就一直紧牵看小楼的手,亲亲昵昵像炫耀什么似的。尤其在林维淳面前更是招摇,一会儿搂她,一会儿狎笑,简直就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差太多了吧!昨天还相敬如兵”。怎地今儿就做了天差地别的改变,是吃错了药还是中了邪?林维绢对他们超乎常理的怪异举动,惊诧得险险气血不顺。 林维淳则完全不动声色,他向来是个沉潜内敛的人,轻易不泄漏真正的情感,即便心里头火苗乱窜,表面上他仍能谈笑风生,装作一点事也没有。 一行四人来到大庙口,西面街道上,忽尔涌进大票戴着面具的酬神舞者。他们个个舞技高超,肢体曼妙!小楼看得钦羡不已,忘情地鼓掌叫好。 “往这边走。”华仲阳拉着她迟到台阶上,这时才勐然惊觉,林氏兄妹不知给冲散到哪儿去了? 咱们去找他们。 不必麻烦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走失的。华仲阳根本是有意甩开那对碍眼的傢伙,现在他只希望带着小楼很悠闲地四处逛逛,谈些体已话。 你,小楼一口气上来,又咽了回去。你为什么要做戏?咱们说好要尽释前嫌,忘了吗?” 他淡淡地哼了声。我信得过你,但我信不过他。悄悄地,他用力握了下她的小手。 一阵吃疼,小楼骇然抬头,见到他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款款柔情。 你多虑了,表哥是个正人君子,他----” 不要在我面前赞美别的男人,听了很反胃。他霸道地将小楼揽在臂弯下,操着老气横秋的训人口吻,道:“做人家的妻子,就该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口里念的全是夫君夫君。上穷碧落下黄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两人远离人群后,沿着河岸信步走往另一处市集。 你是阿斗,我是孔明!否则干么死而后已? 贫嘴,该打。把小楼拉进一条幽静小巷,尽情地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才肯罢休。 许久以来,他总不敢贸然攀越藩篱,纵然适逢血气方刚的年龄,他也能极力克制。不让自己擅越雷池一步。这一切的隐忍全是为了向小楼证明他不是个毛毛躁躁的破少年,他要在最佳的时刻,呈现他最真挚而成熟的情感。 一旦跨过了门槛,他就再也无力自持了。他焦灼地,恨不能时时刻刻两相缠绵于床榻。他甚至能体会唐明皇为何遇上了杨玉环后,就再也不早朝了。况且,他的小楼比那杨胖妹要标緻、妩媚多了。 小楼突觉华仲阳把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颤然地低喃:别,我怕。 别怕!一切有我。真是色胆包天,这还是大庭广众聚集的地方呢。 不要,我求你。挣着旋过身子,赫然瞟见这是某座庙下的后巷。你看,菩萨都在笑我们了。 华仲阳赧然失笑。“看看是什么菩萨,一会儿到前殿去求它干万别张扬出去,免得我的爱妻没脸见人。说着,人已跃上矮墙。 “是欢喜佛。” 快下来!听说这七宝多久镏金欢喜佛,没成亲的不准偷看。” 为什么!华仲阳也听他娘提起过,但说到一半就住嘴不肯再往下谈。带点窥秘的兴头,他决定要一赌干坤,再往更高点的墙上攀。呵!原来是这样。 “怎样!”小楼也禁不住好奇。 “你上来看了就知道。”华仲阳俯下身子,将她提起到墙垣上,指着前面雕刻得精美无比的金身。瞧,多么引入入胜。 这是……欢喜佛很高,面貌狰狞的是男佛,身体魁梧膘悍,充满霸气。女佛则是娇小玲珑,弱不禁风。这两个佛,与其说是两个。毋宁说是一个,因为他们是相拥交合的。如此的欢喜,难怪不让一知半解的未婚男女进来观看。 这就是阴阳双修吗!小楼有点怔楞,羞怯地,心口勐烈的跳,脸上泛起了红晕。视线之内除了欢喜佛就是他。 他也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真不可思议,短短一个昼夜,从来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个人,竟能生出浩瀚的情愫,澎湃着彼此的心湖。 他们要不是有着宿世的姻缘,即老早已暗暗地互相喜欢,只是嘴皮子上不肯承认罢了。 过来。华仲阳凑近唇,香了下她的水颊。我们回家去。他低回着。 “不要。小楼调皮地刮着他的脸,她明白他的渴望,她也并非不想,只是害怕人家嘲笑她是个小淫妇;再说,他们昨儿才和好,尚且不能太由着他予取予求,否则以后怎么把他压落底!我还想再逛逛。对了,我们去找姐姐,有几个月没见着她了。说话的当口,已跳下围墙,往大街的方向跑。 第12页 她也许没出来摆摊呢。华仲阳懒洋洋地跟上去。这女人竟敢不听从他的指示,晚上一定要她好看。 这么热闹的日子,哪个做买卖营生的不出来乘机多捞点?羽轩的云吞生意经营得很不错,足够日常吃用开销,尚能攒下一些私聚。现在她最缺的是男人,一个愿意照顾她、爱她的夫婿。 小楼跑到巷子口,外边的酬神队伍刚巧经过,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摩肩接踵,蜂拥簇围着七、八名戴面具的舞者,将整条巷弄堵得水泄不通。 小楼趑趄地,正考虑是奋力挤出去呢,还是退回庙后,等人潮过了再走,大批的进香客已一古脑地欺压上来,令她陷入人海中,进退维谷,只能跟着众人往前移。幸好华仲阳及时抓住她胳膊,才没让她失声尖叫。有他真好。作梦也没料到,像她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女子,居然也有需要倚靠男人的一天。而且在他面前,她是很心甘情愿作个小女人的。 小楼宽心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深怕一个不小心,被熙攘的人群冲散。这些虔诚的信徒,哄闹了近半个时辰才转移阵地,到另一个街头为大伙驱邪招福。好险,差点就----小楼话因勐然回眸而僵碍在半空中,连同嘴巴都没法合拢。 这个被自已紧握的人竟戴着面具。你是仲郎?他的身量和华仲阳倒是一般硕长。他老爱恶作剧,说不定是故意吓她来着。 面具人顿了下才点点头,接着一手在她腰间,将她连人带起,跃上屋嵴,朝后山飞奔而去。 “你不是仲郎!一靠近他,小楼就察觉了,她熟悉华仲阳身上的味道。连月息都一清二楚。他是谁。为什么要抓她!快放我下来。 面具人根本不理会她,一手紧紧箝制住她,双足更是发狠般的疾驰。 小楼眼见即将到达江边,一旦上了船,要回头也无望了。她勐提一口气上来,使尽全身的力道,往那人手臂咬下去 “啊!”面具人显然没防到她会来这一招,痛得撒开手,任她由树梢直坠而下。 小楼在极度惊慌之余,忘了她也学过轻功,竟呆愣愣的,只知道闭着眼,抱着头,和拉开嗓门喊救命。谁来救我?!” 喝!到地下吗?”居然没摔疼?“真是福大命大。 你还好吧?有人好心地问。 声音来自耳畔,她急忙张开眼。大叔?是个风度翩翩,长得帅帅,但一脸邪气的中年男人,他旁边还站了很多人,每个人双眼都瞟向她。 你们想干么!她强装兇悍地问。 “请你高抬贵臀。中年男子身旁的另一名大汉指着她的屁屁下面,道:你压坏了我家主子新购的布匹和皮革。 真、真的吗!小楼仓皇坐起,方瞧见原本自己是跌在一堆绫罗绸缎上头,难怪不觉痛。真对不住。 “无所谓。中年男子按住她急欲跃起的肩头,扬起一边嘴角,两只黑幽幽的眼珠子直盯着她的粉脸,笑得很不由衷。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免费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 小楼待要拒绝,他已一声令下。“起程!” “小楼,小楼!华仲阳见嫣羽楼快跑出巷子凄悽惶惶追上去。奈何层层人墙,将他堵在巷口。那娇小的人儿,不一会儿就被大潮淹没,让他遍寻不着。等人潮退尽,巷底街头哪还有她的影子? “小楼,小楼!拐入另一条弯道,后面仿佛跟上些人。回头一看,不过是庙前的信女善男,全是巴望菩萨普度的众生。 华仲阳不以为意地继续快步疾行,不觉来到转角冷僻的小巷弄,冷不防,便窜上来几个人,咦!怎么还是那些人!华仲阳心知有异,当下只听得那貌甚敦厚的阔嘴胖子喝令:华仲阳,站住! 华仲阳不回头亦不吭气,只暗暗凝神,细细忖度。是哪条道上的!十六年来头一次赶庙会,居然就教歹徒给碰上了。 “各位大叔,什么指教?” 没啥,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灭。 他话犹未完,华仲阳见四面楚歌,局势相当不妙。消灾!谁给的钱财!遂先发制人,不由分说己展开架式,打将起来。他被十几人团团围住,骁勇矫健的身子翻腾飞扑。 然他毕竟年幼,双掌难敌猴拳,且这些人招招奇狠,夺命也似地一点不肯放松。他从未与人结怨,这群地痞,来自谁的手底下! 他们除了向他下手,是不是也没放过小楼?这一转心思,使他整个心绪都浮躁了起来。为了小楼,他一定得拼命,一走得活着。 陡地,对手全都停下退开一旁,华仲阳一身血污,状极狼狈,脚底已然虚浮,步履亦显蹒跚。 怎么不打了!摹然回首,天地顿时变色。华仲阳悽厉惨叫一声。 那恐怖至极、惨绝人寰的吼叫,划破了静谧的死角!一大票地头蛇,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可恶的冷笑来衬托痛苦的呻吟。 五百两赚得可真轻松。话声藉由狂风吹进华仲阳的耳中。大街上忽地倏然袭至的黑幕给密密笼罩。 与此同时,华府繁华灿亮的碧罗纱灯,亦一一给点燃。 林维淳领着他的妹妹林维绢,开开心心得像没事人一样地跨入大厅,加进整桌谈笑风生的席宴中。他们不知上哪儿风流快活去。这是他面对狄永阿和华家隽询问时,所给的答案。怎么用左手拿筷子!华家钰问。 “我的手臂被野狗咬伤了。他说。 这是一极豪华的宅院。小楼被强行押至一间妆点雅致的厢房,软禁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凶性大发,抓起杯盘,椅凳统统往窗台门上砸。 “再不放我出去,我放火烧房子喽。羽轩教过她钻木取火,如果把她逼急了,她是不会介意玉石俱焚的。 “别吵别吵。”奉命服侍她的丫鬟,快无力招架了。我家爷来了。 “来了最好。”小楼把最后一只圆凳丢回壁角,翻白起杏眼朝门外瞟过去。 那绑架她的中年男子立在门边,兴味盎然地瞅着她因嗔怒而红颜粲粲的脸蛋儿。 “砸够了吗!要不要我叫人再拿几把过来!他一迳挂着笑意,说话的语调似嚯非嚯,似嘲非嘲,十分低柔。 哼,你当街强抢民女,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小楼怒火冲天,一开口就是唇枪舌剑。 “当然知道了,我们家爷可是----” “多话,退下。他长袖一挥,左右仆众立刻哄声退至廊外。 慢点,留两个下来陪我。有旁人在比较保险点,预防他万一做出不轨的事情来。小楼似乎没想到,不管两个三个或四个五个,可都是人家豢养的家丁,真要苗头不对,谁理她! 不必劳师动众,有我陪你尽够了。那个爱笑中年男子,反手将门阖上,大模大样地往太师椅一坐,完全不避讳男女之嫌。 你弄错了,快把门打开。小楼一慌,忙道:我可不是云英未嫁的小女孩。 你是有夫之妇!他一点不掩饰失望之情。 “没错,我是华府的少奶奶,华仲阳妻子。 噢!男子一愕,出其不意地攫获她的柔美,锁住她艷潋的眼。你叫什么名字? 第13页 嫣氏。女人嫁了人之后,名字已不具任何意义,除了姓。 好美的姓,非常稀有。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稍一用力,小楼的手腕已痛得像要断掉。 羽楼,我的名字叫嫣羽楼。想把手移到嘴边,赏他一口血盆,但用力了半天却是徒劳。这人的力气比华仲阳要大多了。 “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你只要赶紧放我走,我保证不报復、不寻仇,以后就算在路上不小心碰上,也会当作不认识。 他又笑了,这次笑得比较开怀。小楼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华仲阳有得拼。不,他们两个是不同的典型,华仲阳气宇飞扬,英姿讽爽;他则锋芒内敛,俨然雍容,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独具的恂恂懦雅。 该死!都什么节骨眼了,她竟还有心情在这儿对一个恶意绑架她的抢匪品头论足。 设想得很周到。他莫测高深地抿了下属,连笑都是神秘的。像你这么娇娆且善解人意的女子一定很得华家少爷的疼宠。 得不得宠是我的事。小楼不悦地拂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身子朝后退出一大步。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分,还不快放我走!须知玩弄别人的妻妾,是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谁说我要玩弄你!他邪恶地,光是眼神就能诱引别人犯罪。 这样还不算吗?” “怎样!”他把脸面贴近她的,让彼此的唿吸几乎可闻,充满挑逗。 “大叔,你太过分了。”小楼再往后跌退。 不准叫我大叔,我们的年龄相差不会超过十五岁。他坏笑地打量她的五官周身。 “那也很老呀。”小楼直率地说。咱们非亲非故,你不分青皂白就把我抓了来,我可以到官府告你的。 “先决条件是,你必须有那个机会。”他得意地进逼,两手分别搭着她顶在背后的墙,将她困围在方寸之间,缓缓低下头……呵!一条血注,沿着绝美的唇畔,汩汩而下。他霎时怔住。 “你----” “自尽不要机会吧?”小楼哀婉一笑。那无尽的楚楚的悽美,令他更为动容。 “不!”他凛然捏住小楼的下颏,逼她张开嘴,让他检视伤口。幸好伤得不深。匆忙由腰际掏出一只盖有豹形印记的宝蓝色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餵进小楼口中。 你是江湖人称‘妙手神医’、维淳表哥的师父烈天问。”小楼记得林维淳世有一个盖看同样印记的瓷瓶。 不错了,满有一点见识。烈天问点住她的穴道,将她抱往床上。 烈天问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正邪难分,医术、武术与採花术并称三绝的怪侠。年近而立,尚未正式娶妻,但已纳了十六名妾,出道十年,仅收过两名徒弟,一名已经过世,另一名即为林维淳。 论起他收徒的过程也是极曲折,原本他想收的是华仲阳,偏偏这小子不受教,更不懂当他的徒弟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事,说什么也不肯拜他为师,还和他调皮捣蛋地打了一架。最惨的是烈天问居然打输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华仲阳会用偷吃步的方式,佯装肚子痛,然后相准他的要害踢下去。 其实那招是跟小楼学的。幸亏烈天问不知道,否则笃定新仇旧恨一起报回来。 今儿晌午赵员外特地请他到家里款待,并答谢他治好了他女儿的病,临行还送了他一大堆的骨董、布匹,谁知碰巧遇上小楼“从天而降”,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把她给‘载’了回来。 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就----” 安静。他索性连她的哑穴也点上。好个三贞九烈的女人,算我怕了你,等确定你的伤势无碍之后,我会送你回去的。 他是风流,可并不下流,惹上这种刚烈的女子,下场肯定会很惨。更不妙的是,她竟然是华仲阳那臭小子的老婆。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9845 当小楼于是日掌灯时分回到华府时,才入大门,即感受到气氛异常肃冷。 护院告诉她华仲阳遭人暗算,两只眼睛几乎失明。小楼闻言,如道青天霹虏,飞速奔进内堂,泪水随着晚风朝后疾洒,滴滴剔透晶莹。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在乎他,如此深沉地爱恋着他。 厢房内外挤满了人,除了华家两老和华家钰一家子,其余四个统统是延请来的大夫。 仲郎!小楼仓皇穿过人群,跌仆至床榻旁。 “我的天老爷,你总算回来了。”狄永珂一见到她,即大声叨念:你们不是一起到庙里看热闹的吗?怎么撇下仲儿,害他被弄成这副惨样?” “不关她的事。”华仲阳摸索到小楼的手,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近身旁。紧紧握着。我们两个都受到袭击,对方显然早有预谋。他虽然眼睛看不见,脑子倒还颇清醒,奇经八脉亦未受损! “那是谁呢?你可见着他们的长相?”小楼急忙问。 想是外地人,也许尚未出城。 “可恶,我去帮你把他们打回来。小楼冲动地就要出去找人家算帐,幸亏华家隽及时拦住她。 哎哟,我的姑奶奶,仲儿的伤势还不知医得好医不好,你就别再给我添麻烦了,行不行?狄永珂用力接住她肩胛,不许她蠢动。转头询问几位城里知名的郎中:小儿的伤势如何?可有復原的希望?”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嗫嚅道:很抱歉,我们实在看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是以……无从下药。 那……那……你的意思是说,小儿他……狄永珂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老爷…… 华家隽扶着伤心欲绝的妻子,亦是满面阴霾。难道真的无法可想了! 有一个人。最长老的阮郎中道。 “谁?” 人称‘妙手神医’,烈天问。 他!狄永珂一听马上精神一震。对呀,怎么忘了他。淳儿,你快去请你师父过来。 林维淳眼光一下闪烁。不巧,我师父前天到塞外云游去了,说是一个月左右方能归来。 是吗?小楼狐疑地望着林维淳。她在一个时辰之前还和烈天问唇枪舌剑的呀,为何林维淳要这么说?他的目的是……不让华仲阳及时获救! 那不是完蛋了吗?狄永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楼,小楼!你别净坐在那里发呆,仲儿可是你的丈夫,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办?一语将毕,即抢天唿地,哭得人神共泣。 华家隽和华家钰赶忙向前安慰,候立门外的丫鬟、嬷嬷们也个个低头抹泪,宛似华仲阳已经被判了死刑。唯独小楼,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夫婿,偷偷地瞅向林维淳。经过一阵细细琢磨,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娘、爹,你们先回去歇息。 “唉,我现在哪有心情歇息?华安,你马上派人到塞外各地去找烈师父。 华北那么大,烈师父又没说上哪儿,你教他们往什么地方去找?”华家隽认为与其盲目找人,不如另觅良医来得可行。 第14页 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华家钰一急就口没遮拦。 娘,别乱说话。林维绢赶快纠正她娘。表哥只是眼睛受了伤,什么死马活马的,难听。 我只是比喻嘛。华家钰续道:生死有命,永珂你也别太难过了,反正到时候守寡的又不是你,真正该痛哭流涕的是小楼,可怜哟,才十几岁的人…… 娘!唯恐她娘继续扰乱人心,林维绢急着把她请到长廊外。 你们也回房吧,这事交给我来办。小楼道。 你能吗?”狄永珂惊奇地看着这小媳妇,平常叽哩哌啦,吵吵闹闹,像永远长不大似的,怎地一遇上大事,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先把仲儿的伤医好,才准去找人家算帐,知道吗?” 我晓得,我会和表哥好好商量个对策。她意有所指地瞟向林维淳。 他非常古道热肠地忙不迭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对对对,维淳做事缜密有分寸,找他商量就对了。”哎,她的头快痛死了,得靠到亲爱的夫婿怀里歇会儿才行。 你们也都退下吧。”摒退佣僕,送走几位大夫后,她以华仲阳需要休息为由,连华家两老也不给逗留,一一请了出去。 小楼,林维淳等大伙都走了以后,立在房门口,踌躇地启齿道。如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干万不要客气,仲阳和我情同手足,他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 “谢谢你的好意。小楼本想就此话别入内,但突然心念电转,道:你是最懂得我的苦楚,表哥。她忽然情绪激动地往林继淳手臂上一抓,这一下用了九成的力道,令他全然无备中,因伤口痛极而惊嚎出声。 怎么了?小楼佯装诧异地问。你的手臂……” 没事。林维淳笑得很不自然。大概练功太过,有点拉伤。 哦,小楼这会儿更是数倍的惊疑。我刚刚是想,如果仲郎他就此成了瞎子,那我这后半生,可就全没指望了。 先不要太绝望,其实我---- 所以,小楼不给他讲话的机会,又道:我想劳顿表哥一件事,这件事很困难,若非你刚才许诺,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你说,但凡我做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维淳不疑有他地拍着胸脯保证。 小楼抛给他一个充满感激的甜美的笑靥。我是希望你能够到塞外一趟,把烈师父找回来。 “这……他为难地皱紧眉头。我师父云游四海,行踪飘忽,找他恐非易事。方才舅父不也说过? “能早一天找到他总是好的。我们总得先尽人事,让华家上下,知道我曾多么尽心尽力,然后,她伸手拉着林维淳,意寓深远地说。把情面做得越圆融,阻力方能减至最小,我们才有未来呀。 林维淳不是笨蛋,这么明显的暗示他焉会不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她也有心,不,她当然有心,而且心思起得比他更早,小楼的每次窥视他可都心知肚明。那满盈钦慕的星芒哟!哎,是谁说的,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在所有人全懵然不觉之际,他已开始处心积虑。他跟自己发誓,一定要得到她。 “好,我去,你等我。”他慨然应允。 小楼无心地淡漠一笑,冷冷目送他的背影没入长廊尽头。这曾让她千思百转的背影呵!是造化弄人,还是自己为孽:那幼稚无知浅薄可耻的过往,真教人汗颜得抬不起头来。 回到房里,见华仲阳半垂着眼睑假寐,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床沿,替他把被褥盖好。 “喝!华仲阳蓦地抓住她手,强拉着她上床。是谁带走你的?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和他什么关系?要他到华北意欲何为?” 慢着慢着,一件一件来。小楼扶着他的头,轻巧地安放回羽枕上,心疼地在额际亲了下。我到底是被谁捉走的,现在还无法确定,但已经锁定一名嫌疑犯,而且这名嫌疑犯必定和袭击你的那帮歹徒有所关联。 你指的嫌疑犯是…… “嘘。”小楼躺下身子,拉起被褥盖住两人的头脸。嘿。我伤得这么严重,你还想要!华仲阳一触及她的身躯,胸口霎时燥热无比。 “别想歪了,我只是担心隔墙有耳。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真过分! 早说嘛,我以为你……他忍着强烈的痛楚和不安,和小楼脸贴着脸,细细低语。 别吵,先听我说。小楼樱唇凑近他的耳朵,巨细靡遗地将令年被大潮冲散后所发生的事惰,一件件剖析给华仲阳听。你想我如果不把林维淳引开,他不知又要想什么法子害你。 太教人难以置信了,我待他兄妹义尽且仁至,他怎么可以这样待我?”华仲阳想到林维淳平日道貌岸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居然会下此毒手戕害他,心口就揪疼得无以復加。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去把烈天问找来。将你的眼晴治好。小楼轻抚他因痛而扭曲的眉眼,恨不能代他受罪。 烈师父居无定所,到哪儿去找他? “这个不难,据说城郊的赵员外和他交情颇深,问他也许会知道。小楼深知华仲阳醋劲大,刚刚交代行踪时,故意跳过烈天问将她劫走,调戏逼情那一段。 “他和谁交好,你又是从哪儿得知的?瞧,才几句话就打翻醋罈子。 小楼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否则就算说破了嘴他也未必相信,她是多么努力地为他守身如玉。 “当然是林维淳告诉我的。”这会儿只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往那伪君子身上推准没错。 “又是他。”华仲阳忿忿地喷着超强火气。 “好了,别气了嘛。小楼哄小孩似的,在他脸上又亲又吻,直到他的唿吸不再透着呛人的火药味为止。你先在床上乖乖躺着,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不,我陪你一道去。华仲阳紧张地巴着她的身子,不给走。 “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着去只是浪费时间。小楼简直受不了他缠人的磨功。 你嫌弃我?抓着还不够保险,他索性用整个身体压住她,两手像八爪章鱼缠得死紧。 “天地良心。我嫣羽楼如果有一丝丝嫌弃仲郎的意思,就教我不得好---- 华仲阳闻声辨位,陡地含住她的小嘴,用仅余的所有精力和她绸缪悱恻。 “我相信你。用心深深地望定她,倘使你没回来,我纵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不放过你。 这叫相信?根本是恐吓带威胁嘛。放心,我笃定把烈天问请回来医好你,以便让我赖你一生一世。” 唔。华仲阳默然点点头,万分不放心地搂着她,吻了又吻。 小楼啊,仲儿醒来没,我给他煲了一碗燕窝粥。狄永珂心想华仲阳负了重伤,小楼又折腾了一整天,两人大概都累得没力气应门了,兀自开门入内。乌漆抹黑的,怎么也不点灯? 娘?怎知才走近,被子里突地冒出两颗人头。 “哎!小楼,不是娘爱念你,仲儿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忍忍?瓷碗往桌上一搁,老脸忙转到窗外,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第15页 “忍什么?”小楼很呆楞地问。她是真的一下没转过来。 明知故问。狄永珂赏她一记雪眼。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早知道这小娃儿信不过,她除了找人搏命还会什么? 娘先别光火,小楼赶紧从窝里钻出来。媳妇确实已有了万全之策。 你?怎么衣服还穿得好好的?难道她不是,呃…… 哇!好香啊!小楼捧着热唿唿的燕窝粥,一匙一匙餵给华仲阳,过问:娘,表哥回房就寝了吗? 人家才没你这么好的心情。狄永珂嘴上仍是不饶。 一个时辰以前,他跟仲儿的爹说要到塞外找他师父,回来给仲儿治眼伤,这会儿说不定已出了潼萧关。 “噢!华仲阳寒着脸,冷凝一笑。他果真费尽心思,企图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狄永珂问。 “不急,将来我会慢慢解释给您听的。” 嫣羽楼去而復返,令烈天问乍惊乍喜。 “回心转意了?”他高坐太师椅上,啜饮着手中的醇酒,一口一口,十分陶醉。 我有一件事情相求。小楼撇开脸,尽量不去看他会勾魂的眼。 “说。”他的面孔永远带笑。 “我想求你去救我的丈夫华仲阳,他中了不知名的烟毒,两眼尽瞎。 原来如此。烈天问淡然一笑,脸上仍有掩饰不去的失望。他未置可否地递给小楼一杯女儿红。干了这杯,我再考虑帮不帮你的忙! 小楼望着她那杯香烈的液体,她竟在酒中见到他的影儿,霎时杯弓蛇影,心里一颤,刚接过酒杯的手一抖,酒便洒了一地。 烈天问立刻差婢女重新再倒满一杯。“喝。” 抱歉,我酒量很差。 “那更好,美人醉酒,想必另有一番风情。 烈师父。他为什么就爱强人所难呢?小楼无奈得真想破口大骂。 喝不喝随你高兴,教不救人则得依我的心情而定。他慢条斯理地剥开一只青背白肚,黄毛金钩的金爪蟹。婢女立即趋前侍候。 小楼被逼得没辙了,仰头一干而尽。烈酒如十根指爪,往她喉头乱叩,小脸蛋胀得通红,泪眼汪汪地,好不迷人。烈天问霍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托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 不!小楼忽然发难,咬破了他的唇。假使你不肯救我夫君,就请明说,我嫣羽楼头可断血可流,但绝不受污辱。 是吗?烈天问老谋深算地抿嘴一笑。如果我要你以身子交换华仲阳的两只眼睛呢? 这……醉意漫上她的头脸,令她一跤跌进酩酊而恐惧的深渊。你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一斤值多少钱?他抱着猫捉老鼠的兴味,笑道:我就是要乘人之危,还要落井下石,你又能奈我何? 小楼把酒杯掼往地上,凄婉地一嘆。我会永远记得,你曾如何狠心见死不救。 没错,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非但如此,我还是有仇必报大丈夫。谈笑间,他的眉心眼中愠怒之色毕露。 我跟你夙昧平生,何来仇怨之说?小楼不解。当日烈天问硬欲收华仲阳为徒时,她尚未进门,是以并不了解他们两个男人究竟莫名其妙的结下了什么梁子? 不是你,是那臭小子。一提起华仲阳,他帅帅的面孔就禁不住火焰炽燃。 仲郎得罪你?那我叫他来跟你道歉。 不必。那次的胯下之辱,不是随随便便一声对不起就可化解的。他要用夺妻之恨来挫挫华仲阳的傲气,让他因有眼无珠不识好师父,而终生懊悔。 好吧,既然你冥顽不灵…… 胡扯,我怎么冥顽不灵了?滥用成语! 这样不肯,那样不好,不是冥顽不灵是什么?难道要我说你老番癫!”小楼不悦地撇着嘴角。总之,我已嫁为人妇,烈女不事二夫,要我是不可能的。倘使你愿意用其他的条件交换,咱们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迂腐!他不屑地哼道。歷代多少闺中怨妇,就是被你这种食苦不化的死脑筋给害了。从一而终很了不起、很伟大吗?万一遇人不淑,难道就该像袁枚的妹妹那样,含恨入九泉!你对华仲阳守身如玉,就只是为了这点愚忠?” 才不是呢。小楼因他草率断言自己的情感而忿懑不已。我和仲郎是真心相爱,我对他的心意天地可表。 噢!烈天问戏嚯地笑得好轻薄。我倒想看看,天地可表的爱有多深多浓,多教人艷羡!他从袖底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些药粉至酒杯中,然后端给小楼。这里头我放了七步断肠散,无论武功再高强的人,只要尝一口,立刻椎心绞肠,周身如焚,苦捱七天之后,即痛苦而亡。你敢喝的话,就算只是沾一小口,我都答应去救华仲阳。 “君子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烈天问带笑的脸,显然料定她是没那胆量,就有,也未必肯为华仲阳牺牲。 好。小楼二话不说,执起酒杯,喝得一滴都不剩。可以跟我救人了吧? “你!”可恶,华仲阳那混帐东西、臭小人、王八蛋……他凭什么得到这样弥足可贵的真情! 怎么?你想食言? 放肆,我烈天问这一生从不背信。 但是就这样去救人,岂不太便宜了那小鬼头!烈天问越想越不甘心。其实偶尔反悔一下,应该也不是太严重嘛,横竖嫣羽楼这小丫头在江湖上又没头没脸,她的话人家是不会太在意的,何况此刻也没外人在,将来只要来个死不认帐,不就好了吗?他愈想愈得意,竟不小心笑了出来。 小楼美目轻轻一瞄,就猜中了他的诡计。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关于你今天连小孩子都骗的恶迹劣行,我一定会利用剩余的这七天时间,加油添醋广为宣传,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你你……不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七日断肠散是诳你的,除了这个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伶牙俐齿如她,说不定真能害他名誉扫地,还是不要随便冒险比较好。都已经为人妻了,还自称是小孩子,可耻! “和你的年此起来,我的确是很小呀。” 不准拿我的年纪作文章!难道五十岁的老头可以跟七十岁的人说他还是小孩子吗?简直乱七八糟。他堂堂而立之年方届,居然动不动就暗示他老,该死! 好嘛,别把话题扯远,你到底救人不救?小楼杏眼圆睁地扫向烈天问。 “救,但有一个条件。”教他不收取任何回报去救人已经很破天荒了,特别救的还是那个混世小魔王。去叫华仲阳拜我为师。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有这样一个碍眼的徒弟不会很难过?小楼深知华仲阳的怪脾气,想收他为徒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难不难过是我的事。二选一,你留下当我的妾,还是他磕头拜师?嘿嘿,看华仲阳跪在地上向他磕头的样子,一定非常过离。烈天问光用想的就兴奋极了,甚至比怀抱嫣羽楼这大美人还兴奋。 这件事我得先回去问问他。 第16页 “送客。”烈天问根本不给她丁点时间。回头告诫家僕们:以后看到这女人,绝对不许给她开门。 烈师父。没见过火气这么大的人,说风就是雨。 不答应就走吧,别在这儿妨碍我饮酒作乐。执起酒壶自斟自酌,还吟诵着小曲儿。 怎么办?华仲阳的眼伤拖延不得,这半老男子又固执得要命,左右无计,小楼倒抽一口凉气,无奈地点点头。我只能答应你尽量回去劝他。她实在没把握劝得动华仲阳。 无所谓,如果他不知好歹,就把你自己给我吧。哈哈哈!今儿真是开心透了,值得浮一大白。 瞧他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小楼难过得好想哭。怎么有人看到别人遭难时,还能那样得意地笑? 烈天问果然妙手回春,经他一番细心诊治,三天后,华仲阳就又是活蹦乱跳一尾活龙。 五天后,我等你的消息。留下一句非常引人遐思的暗语,烈天问便挥挥衣袖,故作大方地不取分毫,回他的五柳山庄去了。 小楼,快点过来。华仲阳一睁开眼睛,最迫不及待地就是抱抱他的美娇娘。 是,相公。小楼笑得灿如春雪,小鸟依人地偎进他怀里。 拜託,我们一大串人还在这里耶,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狄永珂愀然不悦地一路瞪过他的儿子、儿媳和丈夫。你也不说说他们,越来越没分寸了。 华家隽毫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有其母必有其子,家学渊源嘛。 大哥,你这样纵容儿子就不对了。华家钰自失婚以后就十分看不惯这类亲昵不雅且有失礼节的举动。仲儿死里逃生,全靠祖上积德,若再不好好保重身体,荒淫无度,那是很可能一病不起,弄个不好身毁人亡,到时候咱们华家岂不断了香火? 娘!林维绢就知道她娘一开口,准没好话,要不是刚好被烈天问的翩翩风採给迷得神魂出窍,她铁定会早一步制止她说出这一长串极没品的话,外头比较凉快,咱们纳凉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华家钰甩掉女儿的手,包藏祸心地向狄永珂咬耳朵。你这媳妇儿,看起来不太能生,不如尽快帮仲儿纳个妾。 “娘,你别一个劲的帮到忙。林维绢知道她娘又在自作聪明了。“出去了啦。 死丫头,我这可全是在为你设想,喂,你……已经被维绢推到门边了,华家钰犹抓住门板,继续长舌:仲儿如果打算纳妾,我们家就有现成的人选,你们懂我的暗示吧? 这还叫暗示?杀死我算了。 林维绢使尽吃奶的力气,把她娘拖出寝房,反手飞快地合上房门。 一片喧闹霎时沉寂,八只眼珠子互相望来望去,忽然变得颇尴尬。 你们呃……狄永珂撞了下华家隽,看他木头人似的不吭一声,只得再往下说:姑妈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要……呃,加紧……努力点,千万别让人家瞧不起。 是,孩儿一定谨遵娘的指示。华仲阳急躁地在小楼脸上亲了又亲。看得狄永珂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哎,我又犯头疼了,老爷,你扶着我,快嘛。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9805 遍尝云雨之后,小楼立刻推开华仲阳,挪往床底。 干什么?他豆大的汗珠滴落两鬓,长日饥渴犹未得到充分的满足,哪肯就这样放过她?长臂一伸,将她勾向怀里,依然激烈地吻吮着。 可是……姑妈说,你要是荒淫无度,会……”迷迷茫茫地,惊觉他再度袭掠而来,腰腹间又是一阵颤然。 那老太婆的话你也听。华仲阳咬住她耳垂,啃啮着。娘交代的,要咱们多努力,不努力怎么生孩子? 哦。妻从夫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是,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一件事。她挟紧双腿,不让他太容易得逞。 杀风景的女人!华仲阳眉宇深蹙,心跳如雷狂吼。不管你要求什么,我统统答应行了吧? 真的!如果----她得敲钉转脚,才能确保他不会临时生变。 “少罗嗦。他激越的狂潮已波澜壮阔,一发不可收拾,急欲找寻去处。 这初夏的深夜里,一波接一波的激情,被持续怒燃,直至曙色渐明…… 清晨未睁开眼即闻到扑鼻的乳饼香,这是非常畅快的幸福感。华仲阳支起上半身,两手当枕斜躺着,欣赏他爱妻绰约轻盈的身子,旋过来旋过去为他张罗早膳。 这个和她水火不容了三年的女人,最后还不是被他给收服了,唉,真是太崇拜自己了。 “来,先吃饼,再喝粥。小楼表现出十足小女人的模样有些滑稽,但不失娇媚可人。 今天的饼和往常不一样。他啧啧有声地大啖大嚼。 怎么个不同? “特别好吃。你亲手做的?吃到最后一口,他连同她的食指一併咬住。 “嗯。”小楼愉悦地点点头。“快把嘴巴张开,你咬痛我了。” 华仲阳松开贝齿一笑。念在你辛苦为我煎饼的分上,今早先放过你。 大白天的,你----也敢? 常言道:寻欢要趁早。他搂住她,将面孔埋进她髮丝中,心满意足地呢喃。我要你,时时刻刻。 这是因为爱,还是为了传宗接代?如果是后者,她可是不依的。 当然是因为爱,你这个小呆瓜。牵着她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这里每一下狂跳都是为了你。 唔,打铁要趁热,这时赶快逼他允诺。 那么……你答应过我的事呢?我是说,如果你真有那么爱我的话,就应该会信守对我的承诺,对不对?” 华仲阳鼻头皱了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设计我?” 哪有?是你昨儿自己说的,无论什么事你都答应我。要是反悔,那就算了。小楼挣扎着起身,踱向窗台,口中犹念念有词。亏我冒着生命的危险,还三叩九拜,费尽千辛万苦,才把烈师父找来医治你的眼伤,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爽快答应,做人家的妻子做到像我这样,实在是很不值得。这也叫爱!……哎! 你有完没完?这女人有鬼。他华仲阳乃天纵英明,怎会连这么粗浅幼稚的小把戏都看不出来。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除非你先答应我,否则我死也不说。” 惨了,这只鬼还不是普通大尾。华仲阳先在心中默念三声阿弥陀佛,求众菩萨和八代祖宗一起来保佑他后,才不情不愿道:我答应就是,你说吧。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最疼我了。小楼眉开眼笑地投怀送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代你拜了烈师父为师。 “什么?”华仲阳几乎要从床上弹上九重天。那个老色魔,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宽宏大量,一笑抿恩仇,还那么好心救我。 你跟他有什么恩仇?小楼惶惑地问。 也没什么,我只是学你赏了他一记月下偷桃腿。这段过节,烈天问该负一大半的责任,如果不硬逼着他拜师学艺,他也不会在情急之下,施展腿功逃逸。 第17页 难怪他一提起你就恨得牙痒痒,可,你为什么要踢人家呢?以烈天问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吃了华仲阳这一腿,肯定几天几夜食不下咽、睡不成眠。 “因为他死皮赖脸的硬要收我为徒。”华仲阳一提起这事犹余怒未除。 “烈师父武功高强,当他的徒弟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是不爽。要收我当徒弟就直截了当好好讲,干么跑去跟娘说我八字太硬,又跟爹瞎扯一堆有的没的,总之,我嫌他品行太差,心术不正,不够光明正大。他华大少就是这臭脾气,喜欢直来直往,想跟他玩心机、耍手段,那很抱歉,他是绝不奉陪。 “只为了这小小的毛病,你就拒烈师父于千里之外!在小楼看来,烈天问所犯的过错根本不值一晒呀。 现在是小毛病,将来就是大问题。做人吶----华仲阳一打开话匣子,就露出爱训人的本性。 好不好了。没见过这么驽的男人。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不也是怀着心机,只因企图报復这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怨! “错。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报復才是藉口。他执起她的双手,放在颊边摩挲。 我不信。你才十三岁就知道要喜欢我!婚后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成熟呀。 那有什么稀奇的。我爹八岁时,就自己跑到外婆家,告诉外婆,他将来长大要娶我娘为妻,叫外婆千万看好娘,绝不能让她接近坏男人。 那时娘几岁? 四岁。 哇!真是如假包换的色色一族。 小楼心里虽然感到甜蜜蜜,但也颇忧心。他从小就这么风流,懂得爱美眉,将来不知会不会变本加厉,三妻四妾娶个没完没了。 “你……你那么早就喜欢我,怎么能忍……那么久才……她对男人的一切,至今仍懵懵懂懂。 喜欢一个人,抱抱亲亲就够了,要等确定真正衍生了爱的感觉,才能心灵契合,共享云雨。他暖昧地刮着她的俏脸。 意思就是说,这三年你要是没爱上我,便另结新欢,那我就只能靠边站,当个名副其实的活寡妇!小楼不能自制地冒出一股无名火。 我没这样说呀。这女人的幻想力未免太丰富了吧!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很聪明的,你随便暗示我就懂了。没良心的坏东西! 请抓住重点行不行?不是反应迟钝,就是反应过度,这也叫聪明,他岂不英明盖世了。咱们现在迫切要讨论的是怎么拒绝掉你擅自作主的拜师学艺之约,而不是我是否曾意图纳妾娶小星。 对哦,怎么一下不就给它忘掉去?小楼摒去炉火,满是歉然地望着华仲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这么曲折一段往事。 无所谓啦!老婆笨笨的代价,就是三不五时会头昏脑胀一次。华仲阳见她苦恼得像只小花猫,心中十分不舍。大不了我明儿就去告诉他,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要不高兴就去告我。 小楼低垂的螓首,缓缓摇动。烈师父说,如果你不肯拜他为师,我就得跟他走。 走去哪儿?华仲阳霎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跟着他,服侍他,或者……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解! 这样还不懂,他就是天下武林超级大笨牛了。死老头!竟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华仲阳取下悬于樑柱上的长剑,夺门就要冲出去。 小楼仓皇地拦住他。以你现在的武功,怎会是他的对手?何况,他医好了你的眼睛,算来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即使杀了他,难保不被江湖同道唾弃。 所以呢。我就该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跟着那居心叵测的奸老头学武功,等到我羽翼丰了,翅膀硬了,然后再……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倒是个好法子。小楼的心思跟他转得一样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讲白点,就是学会他教的招式,再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小楼比他还狠。言语间竟眉飞色舞,好不兴奋。 唔,让我考虑考虑。 这还要考虑什么?”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真不干脆。 考虑这是不是你的激将法?你鬼灵精性的,我还是小心为上较保险。上一次当,总得学一次乖嘛。尽管他嘴皮子上绝不承认小楼的慧黠聪颖和他有得拼,但心底早把她“贬”成一等一的女魔头。 经过五天的深思熟虑,加上小楼的苦苦哀求之后,华仲阳终于耐不住众人期待的眼神,点头应允了。 大厅中央放着一张披着金花红缎椅帔的太师椅,两旁高烧红烛,就等着烈天问到来。 “笑一个,笑一个,教你去拜师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狄永珂早在前一天就为他准备了厚礼,让他孝敬烈天问去。 华仲阳怎么笑的出来?他和烈天问虽无大仇恨,但两人无论如何不对盘,就像当初他和小楼一样,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他坐在椅子上,端着从来就傲慢如一片青石的架子。眼光总是平视或俯瞰。 小楼劝:你忍一时之气,就有机会削他数十年的威风。要不,请念在我的分上……咱们现在是鞋上绣凤凰,能走不能飞呀。 唔。华仲阳拉她坐到膝上,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把头深埋入她胸前。 嗳哟!你们两个也不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下来下来!夫妻恩爱也不必搞得众人皆知吧!再说,今儿是华仲阳正式拜师的大日子,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狄永珂横过一记严厉的目光。小楼,看看烈师父来了没?” 才说曹操,曹操就到。 烈天问身着藏青长袍,由几名僕从簇拥着进门就坐。收进华仲阳递上的门生帖子,他笑盈盈地好不得意。狄永珂为爱子准备的厚礼是福、禄、寿三尊玉像,价值连城。烈天问老实不客气地统统笑纳了。 仲儿,快跪下呀。 华仲阳心不甘情不愿的不平之气全部写在脸上,草率含混地磕了三个头,便木桩似的闪到一边凉快去。 这烈天问倒是非常海涵,竟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他的招牌笑靥。 烈师父真是不好意恩,犬子顽劣成性,将来得请你严加教导。华家隽客套地说。 那是当然。烈天问道。我现在就带他上崑崙山,保证五年之后,令他脱胎换骨,成为武林奇侠。 五年?小楼一听险险不支倒地。烈师父是说仲郎他这一走,五年后才能回来了 没错。烈天问笑得更得意了。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华兄、华夫人应该同意我的说法吧! 呃……同意是同意,不过----狄永珂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送到千里之外,就心疼不已。 既然同意,就请放心把令公子交给我调教。”烈天问斩钉截铁地,不让华家隽等人有任何置椽的余地。“仲阳跟你的父母、妻子道别吧。 慢着!小楼惶急地把华仲阳拉到一旁。我不要你去。 我也不---- 华仲阳一句话没完,烈天问马上很没礼貌地打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的话,你也敢违拗?”说话时故意不看华仲阳和小楼,反而转头睇向华氏夫妇。 第18页 是是,烈师父教训的是。华家隽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但碍于江湖义礼,亦不得不板起脸来跟着指责儿子、媳妇。你们两个都不必多说了。小楼,去帮仲儿准备准备,快去! 就算要去也不急于这一时呀。小楼鼓足勇气道。烈师父应该不介意等个几天,让仲郎拜别亲友,收抬好行囊,再出发也不迟。 这个嘛……烈天问一脸为难。 烈师父这样匆促催人,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仲郎是犯罪入监呢。小楼急得口不择言。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狄永珂怒斥。快,快说屁去!从她曾曾祖母那一辈起,就坚持认定,说了不吉利的话一定用屁去二字方能阻却霉运降临。 难道不像吗?小楼才不要在大庭广众面前说那么难听的话。敢问烈师父,您是否别有居心? “你----烈天问不愧是老奸巨猾,怒火中烧还是照样表现得极有风度。仲儿是我处心积虑收来的爱徒,我迫不及待想带他走,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徒儿家的寒霄园景致宜人,占地广袤,正是练武的好地方,何须跋涉到千里之遥?华仲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烈天问是公报私仇,居心不良。 “为师不远千里之行,只是希望你掘除有的牵引诱惑,专心习武。 他就住家里会有什么诱惑?小楼这句惊人之问,令在场诸人眼晴同时瞪成铜铃。 “你说呢?”烈天问猝不及防地打掉他二人交缠相握的手。你整天赖在他身旁,教他怎么有心情修习高深的武功。” 原来问题出在她身上!小楼恍然羞得两颊通红。“我保证,在他练武的时候绝不去打扰,不让他分心。 嗯哼!呆子才信你。连本大侠站在这里,都不时要分心一下,华仲阳那臭小子能有多少定力?练武得日以继族,处于完全不受外界搅扰的境地,依我之见,还是崑崙山的惆怅峰较为适合。 “但,万一你在途中,忽而心生不忿,做出对仲郎不利的事,可怎么办?小楼实在放心不下,继续口不择言。 这是非常无礼的指控,我不能接受。烈天问狡诈地瞟向华家隽和狄永珂。 哟,老爷,你的袍子沾到东西了,来,我给您擦悼。狄永珂假装没看到他质问的眼神,冲着华家隽喃喃地说些五四三。 可恶!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难怪会教出这么顽劣的儿子。 舅舅,舅妈、烈师父,可否容我说句公道话?”林维绢怕她娘搅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骗出去逛大街,刚刚赶回。 你是?烈天问一见到美眉,眼睛就大放异彩。 “我是林维淳的妹妹、华仲阳的表妹,您直接叫我维绢即可。她腼腆一笑,道:既然您非要表哥远赴崑崙习武,但表嫂又万分不舍,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您展延个几天,让舅舅一家得以从容话别,届时表嫂也别再坚持己见,毕竟表哥已拜了师,当服从师门的规矩。 维绢姑娘这话倒是合情合理。烈天问的眼晴从林维绢出现那一刻起,就再也没眨过。 狗屎!小楼心里狠狠啐了句。方才她不也做过如是的要求,结果他说什么来着! 我就宽限十天,十天够长了吧? 对相爱的人来说,一万天也不够。但小楼知道再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全噤口不语。人还没走,已经思念不已。小楼不理会众目睽睽,伤心欲绝地倚偎在华仲阳胸膛,嘤嘤低泣。 小楼生命中十几年的岁月,从没像这十天那样匆匆飞逝。仅仅十天的绸缪厮守,已让她真切地了解自己对华仲阳的感情有多么深沉。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烈天问派人来知会,说是辰时三刻就将出发。小楼依依地伏在华仲阳身上,光裸的身子磨蹭着他厚实的背肌。 不知从哪天起,他们就再也无法成眠,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事要做,最重要的是缠绵,无尽无休的缠绵。 我交代的话都记得了?”她柔语问道。 省得了,要我復诵一遍!华仲阳翻过身,搂她到臂弯里,在她的嫩颈,香肩、藕臂,一一烙下殷切的印记。 那些话小楼己交代了不下十几二十次,虽然她极力将内容复杂成各式各样的假设,但只要用四个字就可以清楚说明----严禁胡来。胡来的对象当然是女人喽。 别漫不经心,我是很认真的,如果你移情别恋,我一定不肯轻饶。小楼啃住他一块胸肌,害他痛得大叫。 不要尽是防我,那你呢!托起她的下巴,两额相抵,舌尖甜向她的唇,严防她再施利齿。林维淳再一、两天就回来了,外头又多的是豺狼虎豹,我该用什么法子守住你? 简单,我早想好了。小楼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头塞满了一般大小的黄色细丝带。你带着这个,到达崑崙山后,每隔半里路就系一条,这样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你了。 华仲阳瞅着手中的丝带,忍不住莞尔。娘不会同意你到崑崙山找我,而且你怎么避过烈天问那老奸的一双贼眼! “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小楼似乎成竹在胸,柔媚地在他额间吻了下,即下床梳理妆扮,并为华仲阳整肃仪容。 一切准备妥当,已过了辰时。小天妻俩难分难相偕来到大厅上。 千里搭长棚,终需一别。华家隽走过来拍拍小楼的头,要她别太难过。 “对呀,人走不能復返,你就节哀顺变吧。华家钰觉得身为姑妈,至少该说一、两句场面话。 娘,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林维绢一见到她娘嘴皮子晃动,就吓得心惊肉跳,果然又没好话。 怎么这样说娘呢?没规矩。她的话哪里不对了! “哎!好啦,我带你去逛市集。有这种娘,可不可以引用没家教这句经典之语?维绢摇摇头,除了嘆气之外,还是只能嘆气。 可是我还没送仲儿上路,华家钰抢着朝华仲阳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如果真忍不住想偷吃,也要记得擦完嘴巴再回来。 娘!维绢头快冒烟了。 来了来了,你叫魂啊? 幸好烈天问遣来接华仲阳的人已经到达,才没让华家钰蹂躏大伙的耳朵。 一路保重。小楼拉着华仲阳的手,未语已然泪千行。如果烈师父胆敢欺负你,就写信告诉我,我帮你去跟他火併。 老天,你就少说两句吧。狄永珂算是败给小楼了。快送仲儿上马车,别耽误了时辰,惹烈师父不开心。 等我回来。华仲阳给小楼一个结实的拥别。或者,快来找我。 两人相视一笑,眼波中传达着外人无法得知的小秘密。 烈天问安排了一个超级盛大又隆重无比的送行队伍。共六辆大马车,上头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且全是价值昂贵的高档货。 最令华仲阳震惊的是,他还带有一大群数都数不清的侍妾、丫鬟,个个貌美如花、丰姿绰约。沿路坐在颠踬的马车上,他尚能饮酒作乐,和侍妾们谈笑风生、狎戏调情。前朝倾城败国的昏君,大约也不过如此。 第19页 但他并非独独厚待自己,对于华仲阳这个孽徒他也照顾得很周全,给了他四个色艺双全的婢女,还有半车子的陈年醇酒。 人生得意需尽欢。仲儿,喝酒!仰头咕噜就是一大盅。 华仲阳尽管也曾想做荒唐风流种,但自从和小楼尽释前嫌,復相爱如蜜后,就再也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了。 我拜你为师是想学高深的武艺,不是要跟着你当酒鬼。他不屑地挥挥衣袖,示意那四名婢女离远一点,不要在他面前缠来绕去,烦死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懂得享受风花雪月的人,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烈天问对华仲阳的冷嘲热讽毫不以为意,依然心情极好地一口酒一口佳肴,遍尝摆放在他面前的鸳鸯鱼丝、黄熊鱼冬笋,八宝玉鸡…… 庸脂俗粉,仅供买醉,焉能寻欢?他只要一个小楼,就足够把烈天问成串的侍妾比下去。师父总该明白什么叫宁缺勿滥吧? 孽徒!居然敢一而再的讥刺他。 叫露凝香过来侍酒。哼,等我搬出压箱宝贝,看你还自命清高得起来了 马车驰缓下来,须臾停在一处小斜坡下,以便让烈天问叫唤的人从后边车队上到前座来。 人家这不就来了。这个叫露凝香的女子裊裊盈盈,一双如烟的水眸,先不经意地掠过华仲阳才转向烈天问,朦胧却又风情无限。 “过来,坐我腿上。”烈天问粗暴地一把拉住她,害她不慎将桌上刚斟好的美酒给打翻了。 嗳呀,都是我不好。她急忙拎起袖摆擦拭。 “混帐。”没想到烈天问照着她的脸颊就是一掌,打得那露凝香姑娘失据地跌仆在地。这犹消不了他的心头怒火,竞欺上来想再补一掌,吓得露凝香连滚带爬躲到华仲阳背后。 公子,救我,公子!”露凝香趴在他脚边,泪水和髮丝煳满她胭脂艷艷的脸颊,状极狼狈,却分外地楚楚动人。 华仲阳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怎禁得住这软哝的声声唿唤!当下伸手将露凝香扶起唉,好软!怎地柔若无骨?霎时那只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无措地僵在那儿。 谢谢你。露凝香水粼粼的眼,媚光四射,每一道星芒全集中投入华仲阳深邃的黑瞳中。你真是个好人。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8015 思君严严復无眠,怎么奈长日寂寥? 华仲阳随烈天问远行后,小楼便得了无药可救的相思病,镇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怎么睡得着。 早知道就不要把感情放得那么重,现在起码可以比较无牵无挂地到外头打“野食”,调剂调剂生活,唉! “起来了,表嫂。”维绢一大早兴沖沖地跑进来,“我有重要事情告诉你。” “你表哥被烈天问逐出师门,赶回家来了?”除了这,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小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眼睛眨呀眨地,又闭了起来。 “当然不是了!”维绢不容分说地掀开被褥,硬拉着她坐起,“华安查到那四个地痞的下落了,咱们去替表哥报仇。” “真的?”小楼一听到有架可打,精神马上抖搂起来。“人呢?” “北门大川路的黑木赌坊。”维绢本来性情温和,但自从搬到华府以后,每天和小楼厮混,耳濡目染外加潜移默化之下,竟也快变成了好战份子。 “好极,我们现在就去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小楼趴到床底下,摸出两柄匕首和一包不知什么来头的药粉。 “就凭咱们俩?”维绢接过那短刀,觉得“火力”实在严重不足。“要不要找华管事他们一起助阵?人多好办事嘛。” “不用,”小楼老神在在,“聪明人打架是靠智取,不是靠蛮力。走!” “痛快!”狠狠修理完那群走路不长眼睛的地痞后,小楼并不打算直接回家,领着维绢来到城隍庙大吃一顿。她兴许是几天没吃好,忽然胃口大开,见着什么吃什么,吞完鸽蛋圆子,还买了梨膏糖、擂沙圆、猫耳朵…… “你好棒哦,算我没有白白崇拜你那么久。”维绢作梦都想不到,她这位表嫂竟然智勇双全,只靠一包白色粉末,三两下就把那四、五个恶棍整得鼻青脸肿,而且还将他们洗劫一空。 她可不知道那包粉末是小楼被烈天问绑架时,趁其不意从一个小橱柜里摸出来的蚀骨散。 “小意思。”小楼志得意满地笑得好不畅快。“我这套整人招术,还是跟促郎成亲之后,才更上层楼的。”他们夫妻俩成亲三年两个月以来,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耗费在钻研如何整弄彼此,让对方暴跳如雷或痛哭流涕上,一直到上个月才赫然发现,耳鬓厮磨、枕畔细语要比吵吵闹闹有趣而且好玩多了。 “你真的已经移情别恋啦?”维绢有些黯然地问。两个她生平最欣赏地男子都走了,害她无限哀伤,又不能像小楼那样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哭泣,憋在心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什么意思?”她的脑袋瓜子一遇上敏感问题,就会自动打结。 “还装,你本来喜欢的是我哥哥,怎么他到塞外你一点不难过,表哥到崑崙山,你就哭得唏哩哗啦?” “我之所以喜欢上你哥哥,是因为涉世未深,识人不明;而对仲郎,我则是情苗深种,只是不自知罢了。”一提起华仲阳,她就再无胃口,心里辗辗转转,全是愁肠。 “怎么这样说,我哥哥有什么不好?”她对林维淳所做的一切全蒙在鼓里。 “他好不好,你自己看了就知道。”小楼将洗劫自那群地痞的其中一张百两银票递予维绢:“在梅江景阳有谁会使用荆州的票子?” 荆州是林维淳的故居,和此地相距数百里,银票上所盖的“万通宝号”戳记,更是林维淳长兄长所经营的商栈。 “但……这也并不能百分之百认定,唆使地痞行兇的人,就是我哥哥呀。”维绢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从小到大,她哥哥查人人夸赞的青年才俊,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就…… 她下意识地瞟向小娄那美得非常刁钻诡诈的俏颜,和哥哥的道貌岸然,内敛沉潜,几乎是两个天地的人。陡地,她心中忽有了悟,她哥一定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上小楼,那是一种互补的渴望,也许他外在的温文儒雅只是想符合她爹娘一贯的要求。真正内在的他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为了获得他长久期望得到的东西,以她哥哥楔而不舍的脾性,是有可能会不择手段的。 “是不是他,他已经不在意了。”小楼道。“三天后的夜里,我就要到崑崙山找仲郎。” 维绢一愣,“舅妈知道这件事吗?” “开玩笑,让她知道我们还去得成吗?”狄永阿是标准的急惊“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会被她搞得满城风雨。 第20页 “我们?”维绢更吃惊了。 “对呀。”小楼很没气质地蹲在摊贩旁一张小板凳上,一边用一个豆包布剪裁缝制而成的漏斗形大网去捞小金鱼,一边笑眯眯地说。“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去把烈师父钓上手,难道要窝到七老八十再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找个男人嫁?” “谁说我喜欢烈师父来着?”维绢羞赧地低下头,隐隐地可窥见她泛红的水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楼促狭地调侃她,“幸亏你迷途知返得早,否则我就把你赶回荆州去,免得老在仲郎面前耍娇,害我提心弔胆。” “表哥眼里只你一人,有啥好担心的。”这点她最清楚不过,不然她也不必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换来的却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所以啦,我才想助你一臂之力,带你到崑崙山,近水楼台,才摘得到月亮呀,你不觉得烈师父气宇非凡,俊朗卓尔,且最解风情,被这种人爱上了肯定缠绵悱恻,幸福洋溢……”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大街上谈论儿女私情,也不害臊。“我是担心我娘恐怕不会允许。” “不告诉她不就得了,寅夜跷家那才过瘾呀。”小楼天生狂野难驯,举凡所有冒险犯难的勾当都能对她构成致命吸引力。 “这……“维绢想是想,但还是不免忧心忡忡,”我这一走,我娘就没人照顾了呀。” “她还需要人家照顾?”华家钰精力充沛,成天逛大街,串门子,惹是生非,没一刻闲得下来,这种人需要的不是照顾,是收拾烂摊子,“你总得适度放手,让她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点责任吧。” 唷,这么个廉洁,好象在数落某个不长进的小鬼头哦?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私自离家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何况还是为了去找男人,要是传扬出去,教她怎么有脸见人? “别可是了,再犹豫不决,烈师父就要被别人抢去了。”小楼鼓动如簧之舌,赶紧扇风点火。“古圣先贤有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是古圣先贤说的?” “管他的,横竖有人这么说就对了。”反正说的人又不会跑出来抓包。“你忘了,那日烈师父在咱们家大厅上,看你的那种眼神,说有多着迷就有多着迷。” “有吗?”维绢自己倒是不敢确定。 “有,我发誓,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真是骗死人不偿命,那日她从头到尾就赖在华仲阳怀里,眼中除了他,连一粒砂都揉不进,她看什么看?还发誓咧。 “你撒谎。”维绢生气地抢过那小鱼网,逼问:“说,处心积虑要我陪你一道去,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天最专注看着烈天问,她可没发现他眼里有“着迷”或同等涵义的神色,骗人也不打草稿。 “良药。”小楼脸不红气不喘地辩解着。“因为我体验了情爱的美妙,也了解相思的痛苦,君子有成人之美呀,假使你和烈师父真能擦出爱的火花,那我不也“顺便”扫除一个情敌?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 “强词夺理。” “去是不去?”强词夺理仍是有个理字呀。 “我再考虑考虑。”维绢的心其实已经飘飘欲飞了。“不过,此去崑崙山,路途遥远,得要不少盘缠。” “有了这些,”小楼掂了掂夺来的满胀荷包,笑出一脸邪媚。“还有我在帐房两年三个月的‘所得’,足够咱们游遍五湖四海,还天天吃香辣的。” 为了午夜赶路,小楼刚掌灯就上床睡觉,连续几天辗转反侧,让她今儿意外地得到一场好眠。 到了子时,她依然流连黑甜梦中,竟沉沉地醒不过来。 几案上的烛火快将燃尽,明灭掩映中,但见一抹人影,悄悄撬开门闩,潜了进来。 那是个长身玉立的身影,缓缓地踱至床前,端视小楼好一会儿,才欺身復上去---- “唉!”她不能唿吸了,是谁吮咬了她的嘴?小楼连稍稍张开眼的力气也没有,眼前黑幽幽的,如堕落万丈深渊……不要,不!” 那人扯开她的亵衣裳,温热的手掌抚向她柔软的胸,令她骤然惊醒,“你是----表哥?你回来啦?” 林维淳浑身充斥着浓浓的酒味,眼里布满红丝,举止粗野而张狂。 小楼被扳着,动弹不得,“不可以的,表哥,请你住手。”慌乱间,她已伸手至枕头底下,摸出那柄原来打算用来对付华仲阳的短刀,不动声色的,准备以暴制暴。 “啊!”有个人抢在她之前,冷不防地,用一只大花瓶击昏了林维淳。 “维绢!”老天保佑,让她及时出现,“快帮我把你哥挪开。”林维淳顺势倒下,正好压在她身上。 “哦。”维绢一见到她哥哥,连日的担忧得到了残酷的证实,使她又羞又怒,“得把他拖到廊外去,以免坏了你的名节。” “亏你想得周到。”两个小女人一前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林维淳“安顿”在一处花丛下,“你没敲到他的要害吧?” “以我这抓鸡的力气都没有的双手,就算敲到要害,也要不了他的命。再说,他根本是罪有应得。” “说的极是。”小楼盯着地面,不知在找什么?“你看我要不要再补一粒石头,避免他忽然醒过来。” “不用了吧,我们赶快上路就是。”林维淳说到底还是她哥呀,看他这副落魄,心里实在相当难过和不舍。 “好吧,就饶他一次。”小楼快快地把刚捡起的大石块丢下,“我以为你不来了。” 维绢苦笑地瞥向背在肩上的包袱,“不入虎山,焉得虎子?决定去冒险一试,就算烈师父不喜欢我,也无所谓,至少我曾经努力过。” “好耶,这才是豪情奇女子。”小楼兴奋地奔回房里取出她特别缝制的超大布包,道:“走,咱们去千里寻夫吧。” 想尽所有的人,最后不得不是小楼。 华仲阳苦累地斜倚在马车的卧铺上,回想他和小楼这些年吵吵闹闹、恩恩爱爱的过往,内心激起一阵火热,原以为分开几日,没什么大不了的,孰料,那深深的思念,竟随着日復一日变成痛苦的折磨。 我亲爱的小楼呵! 低回着这名字时,她的一颦一笑即迥然赴目,将他的心几乎要拧碎了。 “华公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捏肩背?”露凝香娇柔问道。 自那日她无心闯了区区小祸,烈天问莫名其妙打得躲到华仲阳身旁求救后,她就遭到放逐,名不正言不顺地成了华仲阳的贴身婢女。 到底有多“贴身”呢?举凡吃喝拉撒,统统得由她亲自侍候着,只除了上床睡觉,虽然华仲阳敬谢不敏,但露凝香表示,烈天问不要她已经让她自尊严重受损,难道连他也嫌弃她? 第21页 华仲阳基本上并不是太有同情心,但漂亮的女人特别容易得到怜悯,就这么一个坚持给,一个马马虎虎不太认真拒绝的情况下,两人就成了相处融洽的主僕。 “不必了。”露凝香美则美矣,比起他的小楼可还差一大截,想要用美色来诱惑他,门儿都没有。 “甭客气,我按摩推拿的功力是一流的,不信你试试。”说着,纤纤玉指已攀上他的腰背,轻巧地揉捏起来。 露凝香也许比不上小楼浪漫无邪,但她出身风尘,长久浸淫世情,对男人可有一套绝佳的“擒拿”术,象华仲阳此等涉世未深的小伙子,焉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舒服吗?” “呃……嗯哼……”她这哪是推拿,根本就是挑逗,每下都按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令他浑身震颤,却又要命的舒畅,“够了,够了。”再按下去,他肯定要失身给她了。 华仲阳霍地起身,很胆小的挪往卧铺内侧,“你,你回那边歇息去吧,我……想打个盹。” “想睡就睡,何必赶我?”露凝香吃吃一笑,“来嘛,让奴婢服侍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啊!”他吓得大叫。 这女人竟……然抓住他他他的…… “放手,你快放手!”华仲阳霎时胀红了脸,心口跟着剧烈狂跳。 “紧张什么嘛?你又不是没经验,还假惺惺的,讨厌!”露凝香虽放开那不该握的地方,但五指仍停留在他的裤裆边,上上下下暧昧地摩挲着。 “太过分了,你给我……出去!“华仲阳深觉男性自尊受到挑衅,怒焰顿起。 “怎么了?难道你不爱女人?” “爱,但我只爱我的妻子嫣羽楼。”越过露凝香,他跳至车厢旁,掀起布帘,意思她该走了。 “哦?”露凝香一脸不以为然。“她有我美吗?” “和她比起来,你就只是一只不起眼的乌鸦。”在他心目中,小楼是独一无二的凤凰。 露凝香脸色肃然一敛,但很快就恢復惯常的千娇百媚的笑靥。 “好好好,我比不上她,我不配当你的枕边人,那当你的丫环总行了吧?”动手将卧铺及四周收拾整齐,卑屈的笑道:“别象躲瘟疫似的,人家也不过是想得到你的欢心,这是做为我们这类苦命女报答恩人唯一的方法。”顿了下,眼泪登时顺颊而下,“你是我这一生见过最有情有义的人,真羡慕你的妻子。” “也没什么啦。”华仲阳被她盈盈而出的泪水,搞得心烦气躁,“你别哭,也许以后也教你碰上个好人。” “遇上了他,谁还敢妄想以后?”她口中的他,想必就是烈天问。 “别担心,改天我帮你跟师父求情。”他表情认真地承诺着。 “你----”露凝香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愣愣地注视他许久。“他不那么好说话,心肠也没那么好,说不定你自身都难保。” “不会吧,我到底是他的徒弟。” 她柳眉往上一挑。“但愿我有你的一半乐观。” “停车!”外头烈天问的随从刘安大喊,“主子有令,在此打尖,现在先到大街上吃点东西。” “下车去吧。”露凝香提醒他,“别让他久等,否则一会儿又找名目整治人。” “他那么坏,你干么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跳下车,华仲阳还很体贴地扶她一把。 “没听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呢,你又为什么拜他为师?” “我?”唉,真是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他们落脚的地主叫做“上四里”,是个商旅往来的集散地,因此热闹非凡。 烈天问一行人进入一家叫“宝来居”的客栈,这客栈不大,但十分洁净清幽。 “先来十五块排骨,两大盘年糕。”他没询问过华仲阳的意见,迳自替他点了吃食。“叫脚夫们帮忙把外头的行囊搬到楼上厢房去。” “好的,烈大侠。”没想到这店掌柜居然认识他,还称他“大侠”呢,真噁心!华仲阳把心里头的不屑,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怎地一脸不悦?”烈天问笑咪咪地转向华仲阳,“是不是想小楼想得受不了了?这也难怪,象你这种几乎是喝着老婆水长大的小鬼头,两天没人抱着哄着睡觉都要难过死了,何况一个多月?” “你!”华仲阳相当隐忍地切齿一笑,“是啊,师父果然特别了解弟子,瞧您带的这些女眷,不明就里的人浑以为咱们是江湖卖艺,或干些什么不名誉的勾当,哪晓得这些姑娘全是您老人家的‘奶娘’。” “好个伶牙利齿。”烈天问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很夸张,很虚伪。 店小二送来了吃食,他首先挟了一块香酥的排骨递予华仲阳。 “来,多吃点,一路上辛苦了。这排骨是常州、无锡的猪肉,年糕是松江大米,放在石臼里用木榔头反覆打成,文火慢慢地煨,又嫩又甜。吃吃看,保证你齿颊留香,赞不绝口。” “师父何以对这里如此娴熟?”华仲阳一口咬下去,嗯?真的又香又好吃。 “因为我经常往来长白山,每次经过,总要到这儿住一两天。” 华仲阳一怔。“我们不是往崑崙山吗?” “当然不是。”烈天问贼笑道。“崑崙山已经被玉阳真人那个老秃驴给霸去了。” “可你明明告诉我爹娘,要带我到崑崙山的。”完了,崑崙山和长白山天差地远,小楼怎么找得到他呢? “横竖是修行学武,到哪儿不都一样?”他得意地喝酒吃肉,完全不理会华仲阳的惶急忐忑。 早该防到他有这一招的,都怪他太粗心大意,才会误上贼船。 华仲阳深吸一口气,把暴怒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这大老奸的的意图很明显的,是要拆散他和小楼,如若当真五年不见,即使再恩爱的夫妻,恐怕亦难保不发生什么事。此刻他断不可和他正面冲突,得好好地仔仔细细地想个对策,狠狠把他给整回来。 烈天问见他不再吭气,有些诧异,于是用眼尾瞄他,在笑?不简单嘛,这样他还笑得出来。莫非是露凝香的媚功见效了? “一路上有凝香作伴,你不会寂寞的。”他虚情假意的安慰道。 “光一个怎么够,我还要。”到了这时,华仲阳才肯定露凝香十成十是他蓄意安排的一步棋,目的当然不会只是帮他消愁解闷喽,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计就计? “没问题,你要几个尽管开。”烈天问大力地说。 “全部。” “什么?”全部都给你,那我怎么办?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怎么,捨不得?”这老色鬼。 第22页 “这……好吧,不过你这样,哪还有时间练功?“ “简单,你只要把秘笈给我,让我照着内容背起来,回去也能跟我爹娘交代也就是了!”语毕,他已迫不及待地跑到邻桌,和露凝香打得火热。 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还是禁不起诱惑的,烈天问看他浮躁的样子,笑得益发得意了,当年他十六、七岁时不也是这副德行?不他比他要孟浪多了,这小子根本不懂得如何享受人生,嫣羽楼那绝色尤物嫁给他,简直是暴殄天物?想起了她,他就心痒难搔,看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她乖乖地投怀送抱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们总算来到长白山上的得意林。烈天问这狡兔,连这儿都有一“窟”豪华宅第,名为“凌霄殿”。 为了让华仲阳方便安置他的一大票新欢,他特地把最宽敞华丽的一间楼宇分派给他。 “这是本门祖师爷传下来的秘笈,得空时,记得好歹背一点,知道吗?”说是这么说,他才不想念他空得出时间,更不信他背得起来。 凭良心讲,他原也想好好教教他的,谁教这小子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偏要喝罚酒,“知道了。”华仲阳接过秘笈,看也不看就往茶几上一丢,忙着催保证烈天问离去。 “现在统统围成一个圆圈,脸面向外。”他吆喝着众婢女,“好,坐下。” “华公子,我这是要干什么呀?”其中一名烈天问的侍妾问。 “玩游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每个人的穴道。“我们来玩一种叫‘哎哎叫’的游戏,谁哎得最大声就有赏。现在……开始!” 众女不明所以,又动弹不得,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大声哎叫,华仲郎则乘机坐到中间,打开秘笈,勉定心性,快速地默背起来。 一个女人的哎叫声已经够可怕了,何况十几个同声大叫,把那掩身在楼外大树下的烈天问吓得面无血色,自嘆弗如。 英雄果然出少年?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10203 寒风唿啸,空旷的山野上,仅零星的几只倦鸟,低低飞翔着。小楼和维绢瑟缩地伫立在山巅上,两眼空茫地望着群山。 怎么会这样呢?烈师父明明说要带仲郎到崑崙出来的呀。小楼把衣领往上再拉一点,以防冷风由颈项灌入。 她们从梅江出发到达崑崙山,再遍寻每一个她两人能够攀登的山顶,已足足耗掉近半年的时间,却始终没发现华仲阳和烈天问的行踪。 也许他们并不是到这儿来。维绢苦寒地牙齿格格作响。 我想也是,烈天问那杀千刀的王八蛋一定是骗了咱们。小楼恨恨地说。 “来之前,你还夸他是难得的有情郎呢。早知道就不跟着来了,真是白受罪。维绢哀怨地瞪了小楼一眼。 “他,他是有情郎没错呀,只不过不是个好师父而已嘛。说是这么说,她仍是很内疚的。先别气馁,咱们这就往回走,并且小心留意道路两旁,也许可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也说不定。 好吧。维绢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小楼踉跄地走下山坡。今儿什么时候了? 腊月三十。 除夕?维绢忍不住大叫。 唔。小楼无奈地点点头。 我不管,我要吃红油明虾!只有白痴,才会在大年夜陪着人家在山峦上乱窜。天!她究竟何苦来哉? 好啦,到了山下何止红油明虾,就是香炸活鱼、琼瑶美人肝…… 拜託,别再念下去,我快饿死了。维绢受不住冷,干脆挤到小楼棉袄下,和她相傍着走。两人不知不觉地愈走愈快。 咦,表嫂,你看这是不是表哥留下的记号?她指着草丛中一条丝带问。 不是啦,这个是淡黄色,我给仲郎的是深黄色。” 经过那么久的时间,风吹日晒雨打,早褪色了。 说的也是。小楼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蹲下来,详细研究一番。 时光飞逝,已然过了两个寒暑。 小楼难道一直都没发现他沿路悄悄系上的黄丝带吗?为何到现在犹未寻来? 华仲阳借着每天不停的背诵秘笈和偷偷勤练武学,以忘对小楼与日俱增的思念。尽管烈天问从头到尾没教过他招半式,但他却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和巧妙的障眼法,把他压厢底的各式宝鑑,全部背得滚瓜烂熟。 他三岁开始习武,虽然功力尚嫌不足,但因阅歷宽广,领悟力强,即使没有烈天问加以指点,他也能由自学窥其堂奥,习得八成的功力。 日常生活里,他依旧扮演着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私底下则比谁都用功勤勉。然这个秘密瞒得了向来瞧他不起的烈天问,却瞒不了另一双眼睛。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移近。华仲阳慌忙收起手中的书卷,歪到床上假寐。 “华公子?”露凝香总会选在他练功堪堪完毕时,端着一碗冰糖燕窝进来。 进来。”不必问他也知道来者何人。把东西放在桌上,你可以走了。” 她的眼神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冒出一种不可抑制的、爱恨交加的怒火。 “已经褪整两年了,你还不肯接受我?”露凝香大刺刺地往床塌一坐,伸手抓住他。你起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华仲阳愀然甩掉她的手,忿忿地瞪着她。哇?她今儿怎么搞的?好香。不必白费心机了,回到我师父身边去吧。 露凝香银牙一咬,怒意横生。一直以来,他总是待她冷冷淡淡,连假意也吝啬给。她要他,虽然年纪比他大了五、六岁,但感情的事无关平这些,重要的是心。惯戏风情的她,已不知不觉的把心掏空了。 “不要提他。她拿出一个福橘,剥皮去丝地放进他的口中。我只问你,究竟要我不要? 华体阳被动地张开嘴,把橘子进去,满口满心的甜。 “说话呀,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不不不,我不要你,但橘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 “你,休想?露凝香气得把另一半剥好的橘子掼在地上,扭头就要走,不巧在门口撞上一名老妪。你干什么的?”所有的火气全部发泄在这声责问上,因而特别的震耳欲聋。 奉主子的命令,特地来帮华公子打扫房间。哎,姑娘你印堂发黑,没有大祸亦有小灾。老妪很老了吧,银髮苍苍,眉毛、眼皮和嘴角全下垂得厉害。 闭上你的乌鸦嘴。露凝香连看也不看她就拂袖而去。啊!一出门她就绊到一桶冰水,整个人跌跤出去,又扑在一堆牛屎。 早警告过你的嘛,偏不信,现在的年轻人真要不得。也不去帮忙拉她一把,就兀自关上房门。 她不知摔着没,我去看看。大家相处那么久,总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无情。 华仲阳才起身,就被老妪一把推回床上。“只不过是跌倒嘛,哪要你多事。幸灾乐祸地瞟了眼门外正蹒珊爬起的露凝香一眼,酸熘熘地揶榆。小伙子。好有艷福哦,大白天的,还和这么漂亮的姑娘在房里厮混。她巍巍颤颤的,哪儿不去收拾,一进门就掀开床上的被褥,装模作样地摺摺叠叠,边又东张西望,像在检视什么。 第23页 “你别胡说,我跟她啥也没有。华仲阳身坐到云石桌旁,趁热把那碗燕窝粥给喝了。 喝什么东西我看看。老妪凑到他身边,强行把他舀在汤匙里的粥给倒进嘴里去。哇?煮这么高档的热粥给你喝,还说你们没什么?老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已经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喂喂喂,你太没分寸了,胡言乱语,连我吃的东西也敢抢。你是哪来的疯婆子?”华仲阳气不过,索性整碗都给她。 那老妪居然老实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边吃还罗嗦。“年轻人,武功不好好学,尽躲在房里和女人鬼混,有没出息呀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不但辜负了你的父母,更对不起你的妻子,你良心给狗啃掉了吗?”激动起来,抄起汤匙就往他胸膛戳。 “嘿,你讲话的口气比我娘还嚣张,到底是谁?华仲阳伸手往她手肘一抓,那半截臂膀竟然应声折成两断,但断了一只手,却还有一只手。这是……假的? “把手还给我。老妪不慌不忙地把手要回去,按回手臂上。这只手可是花了我和维绢五天的时间才乔装完成的。 那么你是……他既惊且喜地扯掉老妪的蓬头,和脸上的人皮面具。老天,果然是你。激动地拉她入怀,紧紧地紧紧地抱住。知不道我有多想你?” 有那么漂亮的姑娘陪着你,还想我干么?小楼醋劲大发,照着他的臂膀就是两记粉拳。 “来多久了?怎么到现在才来了徒然浪费唇舌的笨问题就不必回答了。 华仲阳企图转移话题,以避免恼人的纷扰。我们先到崑崙山,在上头找了好久好久,然后才……”华仲阳按捺不住含住她的小嘴,气急败坏地扯去她身上的衣物,他不管外头是否有人,或者烈天问是否随叫会闯进来,完全不顾后果,什么也不想……像金石击发出火花。他俩相跌于床榻上,抵死缠绵。只有极度飢饿的人才会急迫至此,华仲阳渴切的索求令小楼大感诧异,难道他不会?难道他没有? 她和维绢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在三天前到达得意林。之后便乔装成佣妇。混入烈天问所拥有的这座凌霄殿,打听到华仲阳的住处。 没想到这死没良心的,成天和众多女子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叫露凝香的,每次一进门就赖着不走,害她把长廊上的地扫了一又一遍,颈子拉得快变成鹅,迟至今儿才不顾一切,硬闯进来。 你瘦了。华仲阳汗水淋漓地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无限怜惜地说。这一路上,你一定吃了好多苦,我可怜的小楼!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不起我。棒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他。 他变了,变得更英凛俊挺,颀长且魁梧。兴许是乏人照拂,或勤练武艺的关系,现在的他望上去,竟比她还要成熟几分。 请原谅,我非得如此才能掩烈天问的耳目。华仲阳简明地向小楼解释他的处境。 太过分了,长眼睛没见过有这么坏心眼又没度量的师父。我们不要拜他为师好了。 不,我们得再忍耐六个月。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把他所有的武学全部背下了吗? 小楼端着恨恨的怀疑眼神瞟向他。是不是捨不得那个凝香姊姊?” 别瞎猜。华仲阳俯身啮啃她乳峰上如花的蓓蕾,青春洋溢的活力,使他只略事休息,即刻又生出一团火焰,沿着血液浑身漫窜。忍抑不了,身躯再度蠕动了起来。世上的女人,我只对你的身体感兴趣。 “那么是为何?望着他逐渐晃动的脸,小楼惶恐地拱起身子,意乱情迷群魔扰攘似的,天!她的期盼比他还殷切。 因为我还没取得他的内功口诀。他的喘息越来越快,动作也粗暴了起来,疯狂而惶急地探索和侵略……小楼搂着他,沉甸的身躯復在上头,有种踏实的幸福感。餐风宿露、长途跋涉时,她曾绝望地以为此生恐怕再见不到他了。多亏上苍保佑。 只要半年?她不知道和维绢能不能招摇撞骗到那个时候,万一被烈天问发现就惨了。 应该吧。他也没把握。烈天问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想要诱使他自动说出口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力竭地,头埋入她的密发中,喘促地喷出热腾腾的气息。唔,所以我们得想个法子……小楼眼波流,当下福至心灵,似乎已有了计较。 你想到了什么?按照经验法则推断,小楼的法子笃定不是太高明,华仲阳已做好收拾残局的心理准备。 两个法子,其一为激将法,其二为美人计。 凌霄殿后院温泉池旁的树丛中,一大早就蹲了两个娇小的人影。 那边就是水池子,烈天问每天一大早都会到这儿泡泡温泉。小楼指着朝南的一片水光,见维绢点点头,立刻拉着她蹑足潜行过去。 这样好吗?万一他……兽性大发,那我岂不……”绢恐欢得双手直颤抖。 放心啦,我就躲在这儿,他若敢乱来,我马上抢天唿地,把所有的人都引来。” 那我不是更无地自容了?”维绢还是觉得她这招美人计,根本是肉包子打狗,拿她当牺牲品。 说的也是。好,不引人来,我直接用这个对付她。那是她的傍身暗器蚀骨散,袭击华仲阳的那四、五个地痞,就是被这个给整得惨兮兮的。 这样……妥当吗?维绢仍是惴惴难安。 万无一失。小楼特别加强语气,以稳定她的心绪。瞧,他已经来了。 维绢仰首上望,果见一名光裸的男子,在水池里自在悠游。 他好壮!”维绢禁不住赞嘆。单从背嵴即可窥闭他的伟健,皮肤虽然白皙,但厚实有力。 很诱惑人心吧?小楼瞅见她陶醉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成功了一半。 “可是我……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呀,她是个家教甚严的黄花大闺女,怎可如此不成体统地去招惹男人? 别可是了,机会难得,倘使你能一举功成,不但我和仲郎会感激你一辈子,你自己也能因此消受飞来的艷福呀!” “又在滥用成语了。是她这个艷福下去给人家消受的吧?万一他认为我是一个轻薄的女子,而瞧不起我,怎久办? “他敢?小楼龇牙咧嘴的,一副又想干架的模样,真是没气质! “你又打不过他,就算他真的做了,你又怎能……”唉!这女人怎么这样罗嗦?小楼憋不住了,伸手至维绢背心,用力一推---- “啊!!”咚!直线落水,登时水花四溢。 “你是什么人?烈天问的头湿淋淋地由水中冒出。维绢勐然一惊!他离她仅一步之遥,慌张地往后跌倒,稍稳住身子以后,心绪也才慢慢跟着和缓。 “对不住,我、我是厨房里负责打扫的丫鬟……刚刚从那儿经过,一失足就……糟糕,烈天问竟然狎着不正经的目光打量她,那垂涎的馋相,好像她是一块可口的红烧肉。 “这么美的厨娘?把你放在那又热又湿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烈火问的嘴角闪过嘲弄。你叫什么来着?我怎地觉得你好面善,像在哪儿见过?” 第24页 奴婢小名绢绢,只在院子里和主子过几次面,没想到您那么好的记性。”她羞涩地低低垂下螓首,始骇然发现,小楼为她穿上的这套纯白衫裙,一浸到水里,竟全透明了起来。呵!维绢低唿一声,仓卒躲进水里,只余一个美丽的脑袋瓜子,冒在水面上。 烈天问见她慌张失措的稚嫩举动,更觉兴致勃发。既然‘失足’了,索性侍候我沐浴更衣吧。坏坏地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宽广的胸前。从这儿,到后头,全都搓一遍。 什么?即使泡在热唿唿的温泉里,她的双手依然吓得冰冷。我……不要,我从来没有……她小脸一阵红透,非常俏丽可爱又清纯。 你从没碰过男人?原来还是一只雏儿。烈天问心中升起莫名的兴奋。 不是的,我……” 不是?那么你是有过男人喽?他的火燃得奠名其妙,但他就是火大。两手箝住维绢的香肩,霸道地向自己的胸膛。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那是很久以前,我……我曾偷偷的……亲过我的表哥,你……放开我?因激烈挣扎,维绢一个身形不稳,险险惨道灭顶。好在烈天问及时搀扶住,才设让水进鼻口。 你的表哥是谁?他的手顶着她的小蛮腰,就再也没有移开的意思。 你太放肆了。”维绢的脸更红了,几乎连身子都成红通通的一如婴孩般纯稚可人。我爱跟谁好就跟谁好,关你什么事?” 见她粉脸生花一如绝美的名画,烈天问有点魂飞魄散。他也阅女无数,然而,这般天真无邪、秀雅出尘的女子,还没上手,先自酥了心魂。他要她。即便明知她十成十是蓄意落水,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他还是非得到她不可。 “你是我的丫鬟,当然得受我的管柬。伸手掏出她佩挂在颈项,一条心形坠子的金炼,挑逗地放入掌心把玩。他一丝不挂,深邃的眼瞳潜藏着灼人的目光。 我不干总可以了吧?把链子还我。 “当我的凌霄殿是什么地方?由得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放掉长链,顺势把她挤向池边。 “别这样,万一让你的妻妾们看到到这个程度算不算已经把他勾引上了呢?小楼怎没给她任何暗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烈某人最爱的是露水姻缘。他放浪地笑得好不开怀。 原来你是这么龌啮、卑鄙、无耻、下流的一个人。维绢突然发难,拳脚齐飞,打得烈天问一脸茫然。小楼骗人,什么难得有情?他根本是滥情!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说着,飞也似地欲跳上池岸,奈何这池子颇深,她脚底湿滑,连试了两下,都没能爬上去! 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烈天问这一生花丛里来来去去,从没人敢给他脸色看,甭提还卯起来打他,口出无状地辱骂他。也许天生犯贱吧,他反而觉得维绢比其他美女还新鲜刺激好玩。 不用,把你的脏手拿开,我自己会上去。她的动作实在笨拙得教人喷饭。一这一路上,要不是她拖累着,动不动嚷着要休息,大抵也用不着耗去了两年的时间。 都是这袭衣裳太累赘,基长又黏答答的。维绢因三番两次给绊倒,气得将裙摆兜提上来,这样方便也俐落多了。但她却没注意到,这么一来,两条大腿就全无遮掩,对立于池内的烈天问简直是要命的诱惑。 别上去。他冲动地抓住她的脚踝。 维绢一个没攀牢,重又狼狈地掉入水池中。救命啊!两手如划桨般在空中确命乱挥。 别慌别慌,我接住你了。烈天问算准了,张开肩膀就等在那儿把她捞进怀里。他在她耳畔吹着气,暧昧的、荒淫的。 明明是她要来勾引他的,怎么变成他在诱惑她?维绢望着他,那么帅的人,却那么孟浪放荡,蓦地,她眼中溢出哀伤悲凉的泪水。 为什么哭?他讶然地问。 原来你是坏人,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就不来了。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去?他双手紧抱看她,脸和她贴得很近很近,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 “回老家去,回梅江去,总之,回哪儿都好,就是不想留在这儿。她才不要帮小楼去骗那劳什子口诀。表哥也是个没良心的自私鬼,他们统统都不是好人!呜呜呜…… “没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准去。他放下她的两腿,让她靠在岸边,迅即用身子抵着她,教她动弹不得。因为贴得太近,所以他下体的反应马上令维绢面红耳办,羞愧得巴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何害怕?是你主动‘跌’进来的呀。他恣意欣赏她矛盾难过的表情,一时心如平原跑马,欲焰高涨。维绢仿佛闻到他两臂下的一种特殊的动情气味,心跳不知不觉跟着加速。这男人……这男人要使坏了……不,不! “救命啊!表嫂,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小楼预先藏在手中的一大把白色粉末,适时往烈天问头上撒下去。 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我?!”饶是他武功再高强。也防到有人会在他全神贯注于调情戏爱的当口,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法对付他。 烈天问惶没人水中,小楼趁这空隙,赶紧将维绢拉出水面,遁进草丛,逃逸而去。 位于厢房后方桃花园内一处幽静的山坳里,华仲阳正闭目盘坐,潜心修习烈天问秘笈中的武功心法。 露凝香照例躲在暗处,一为陪伴,一为把风。她知道华仲阳此举并不想让烈天问知晓,因此她特地每每于这时刻赶来照应,如有个吹草动,才能及时提醒他。她对华仲阳是相当真诚的,原因之一固然是他面对诸般诱惑仍无动于衷的过人定力,再则即是他俊美的容颜和冷傲的脾性。 一个骄傲的男人有啥值得爱的?露凝香自己也不明自,只觉愈是得不到,愈觉雄心万丈要将之追到手才甘心。 草丛扬起一阵悉索,有人来了。她赶忙装出鸟鸣声。啾啾啾……知会华仲阳。 咦,不是烈天问,而是……两个……老太婆?露凝香一见是无关紧要的人,马上从大树后走出来,挡在路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她趾高气昂地问。在这儿除了烈天问,和凡事皆不过问的华仲阳,就属她最大。 匆匆由犯罪现场选出、乔装赶至这儿的小楼和维绢,被她赫然出现和大声询问吓得脸色发白。 我们……呃。打扫,来这里打扫呃,落叶。小楼边陪笑脸,边偷偷撞下维绢,要她别太抬头挺胸,以免露出马脚。 不必了,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和华公子正在忙。 忙?这个字眼立刻打翻小楼的醋子。忙什么?” 你管得着吗?没规矩!还不快滚。露凝香瞧她人不但不走,还踮起脚尖张望,不禁怒从心上起。再不走,当心我手下不留情哦。” 你别生气,我们这就走。维绢害怕把事情闹大,拉着小楼惶急地欲走。 “谁在那儿吱吱喳喳?华仲阳闻声走了过来一见是小楼,心底不由得扑扑跳。露凝香怎么也在?完了,这下就算跳到黄河,小楼也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了。 第25页 两个不识相的下人,我正要打发她们。露凝香面对着他,立即生出满脸妩媚的笑。 花痴!小楼看得眼晴几乎要喷射出火炬。哟!华公子你‘忙’完啦?哼,跟她说是要练功,结果连露凝香都带在身旁,这练得哪门子功? “忙?”华仲阳听闻得一头雾水,当着露凝香又不好细问,只得连声称是。呃,对,忙完了,现在可以走了。 你真的跟她一起‘忙’?”小楼忍抑不住,就要现出原形了,急得维绢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不行吗?”露凝香觉得她真是越来越没分寸。 当然不行,你印堂发黑,霉运当头,事事犯沖,而且流年不利,加上福浅命薄,祖上又没积德,他如果跟你在一起,准定会被你克得家毁人亡,一辈子没出息。高杆吧?这些江湖中的专用语彙,可都是跟张大婶她儿子学来的。 “你胡说八道!她哪会那么惨?打死她露凝香也不信。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跟前。 “我就偏不信邪,看你能----”啊?一个跨步,没注意到小楼用脚悄悄勾起地上错节的树根,露凝香霎时给绊跌得鼻青脸肿。 “瞧,早告诉你的嘛。” “仲郎,你来抹我一把。她大脚扭到了,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不行。”她一个箭步挡在华仲阳面前。你们两个必须保持适当距离,才能确保双方安全无虞。老绢!去帮忙把她扶起来。 老绢是在叫我吗?维绢突地楞住了。华仲阳抛给她一个苦笑,希望她先别跟妒火冒得正旺的小楼一般计较。 你这该死的老太婆,看我不打烂你的嘴。爬起,脚步尚且没站稳呢,就急着和小楼算总帐。 嗳唷,好怕呀。小楼装模作样地躲到华仲阳身后。其实凭露凝香的花拳绣腿,哪里打得到她。 “好了,别闹了。华仲阳蹙起浓眉,愠怒道。凝香姊姊,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怀疑露凝香十之八九已察觉他的秘密。 我?露凝香心里一突。他果然厉害,三个女人吵吵闹闹,他居然一下子就发现事有蹊跷,逮住最重要的问题问。我刚好路过,就……” 撒谎!你刚刚不是说你和华公子正在‘忙’?而你不也说是?小楼不容华仲阳狡赖,两粒眼珠子厉光闪闪地投射过来。 嘿,你这老太婆,管得未免太宽了吧?我和华公子的事是你能过问的吗?露凝香觉得这两个特老女人,越看越不对劲。 “凝香姊姊,你先走吧,她们就交给我处理。华仲阳真怕再没完没了扯下去,会不可收拾。 “处理?”江湖中人惯常把这两个字当解决、销毁,或摆平的同义辞。好,就偏劳你了。°她回头,充满坏心眼的笑。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8868 才一进寝房,小楼即忙不迭地将房门上锁,然后跑到窗台上四处顾盼确定外头没人窥视后,才安心地卸除装备”,恢復美美的容貌,好赖到华仲阳身上撒娇兼发嗲。 “做贼的怕贼偷。维绢没好气地白了他们夫妻一眼,用力扯过-张大师椅,塞到屁股底下。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我很不满哦?小楼觉得整件情就属她最伤脑筋,耗的力也最多,虽不敢说居功至伟,但应也无大过呀。 废话?不说她还不气,一想到烈天问那双惯戏风情的贼眼;她就……脸红心跳?不对呀,应该是火冒三丈才对。但,脸好热,而且……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偷吻表哥的,都没这么兴奋。该死!她怎么可以用这么不守妇道、有失礼教的字眼?兴奋? 你干么?小楼声近,伸手抚向她煮熟虾子一样的脸蛋。糟,你是不是病了。额头烫成这样。仲郎,你快来瞧瞧。” 华仲阳这些年,非但背武功秘笼,连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和孙思邈千金方也念了不少,因而略懂一点医术。你的血脉不合常理地畅旺,唿吸也过于喘促,而且……呃……太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躁动若此?” 要不要请大夫呀?”若是维绢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回去跟那个兇巴巴的虎姑婆交代? “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维绢烦躁地推开他二人,站到窗口让凉风冷却火燎也似的心。 真的没事?小楼还是不放心。 没事。你还是烦恼你自己吧,烈天问遭了你的暗算,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你把他怎么了?”华仲阳以为她们只是想办法去诱使烈天问说出口诀,没想到她竟胆大包天,连他都敢暗算。 没什么呀!小楼眨看水汪汪的大眼,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让他的眼晴一、两天之内睁不开而已,谁教他要非礼维绢。 “可恶,他连维绢都企图染指?”是可忍孰不可忍。华仲阳抄起长剑,便要夺门而出。 “表哥,且慢!维绢急道。事情不完全是你想像的那其实是我……我先去勾引他的。 “你去……”华仲阳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条烂计策一定是小楼想出来的。这就是你所谓万无一失的美人计! 小楼胆怯地点点头。“没办法啦,我明察暗访了整座凌霄殿,除了那个你迷得团团转的露凝香,根本没有一个女孩够得上美人的标准好让我花高价收买,不得已只好请维绢委屈一不喽。” 这何止委屈,你简直是推她入虎口。华仲阳给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徒唿奈何。 “就是嘛,表哥,我好可怜。维绢抽抽搭搭走到华仲阳身旁,把头倚在他肩上。 “靠错地方了。小楼一掌托起她的脸,贴向斜侧的樑柱。此处乃私人‘领地’,闲人莫侵。 “小气鬼,看我还帮不帮你。维绢光火地嘟着小嘴,把自己重新塞向太师椅。 “别这样嘛,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大局着想。费了半天力,竟落得里外不是人? “谁的大局?维绢可不明白她没事要个“大局”做什么。 当然是你的、我的,和仲郎的喽。别的她不在行,指鹿为马,空口白话她最会了。想想看一旦烈天问迷上了你,非但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你表哥也能因此得到高深的武学,而我呢,我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完全无利可图也不在乎。 好伟大呀。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信口雌黄、睁眼说瞎话了。维绢对她这位口蜜腹剑的表嫂,真是凉透了心。像烈天问那种大色魔,你放心把我嫁给他? “当然不。华仲阴冷眉一蹙,威严顿生。纵使得不到口诀,我也断不可能让你再涉险地。 仲朗?小楼一愕。 小楼,我了解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非常谢谢你对我用心良苦。但,维绢毕竟是咱们表妹,咱们得为她着想。 表哥,没关系啦,我……听华仲阳这番恳切的言谈,维绢反倒觉得歉疚。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立刻收拾行李,赶在烈天问察觉以前,离开长白山。 第26页 “没那么便宜的事。房门被砰地一声,踹了开来。烈天问怒髮冲冠,挟着惊人的狂风暴雨大步迈入。显然小楼那一把蚀骨散对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 “大老奸?”小楼慌乱地冲口叫出。 你有胆量再说一次。他锐利的眼光瞪向小楼,很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立于她身后的维绢。 跟女人计较算什么英雄好汉?华仲阳将小楼拉到一旁,挺身伫立在烈天问面前。有本事冲着我来好了!呵!小楼喜地发现,他竟然长得和烈天问一般魁伟了。甚至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些。 “你这是和尊长讲话的态度?烈天问快气炸了,这票毛头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配当我的师父吗?华仲阳垂下眼睫,讥刺地睨着他。两年来你教了我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底下有哪个师父会处心积虑的毁掉自己的徒儿? “我……那是因为要惩罚你,和-…考验你。他没说谎,私心里,他也的确想过要教他几招,不过真的只有几招。 不必圆谎了,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仲郎,我们休掉他,不要再跟他罗嗦了。小楼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 笑话,这世上哪有徒弟休掉师父的。 我们这就休给你看,怎样?不但要休掉你,而且要公告周知,让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你的心肠有多坏,手段有多卑鄙。 “你太放肆了。烈天问一拳既出,跟着又是一掌。 住手。华仲阳立即挥臂阻挡。七百多个日子以来,他从未施展过任何武艺,此刻一摆开架式即不同凡响,令烈天问大为惊疑。 你这是……他的一招一式,乍看像出自他崑崙派,但仔细一瞧,又似乎不像。 这是我在梅江跟武馆的老师父学的。华仲阳运掌极快,脚步的移动更是变幻莫测。他将原来所学,和秘笈中的精髓合而为一,自创成另一种招式,烈天问陡然间自是瞧不出端倪。 哼,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两人瞬间跃出门外,在庭院里连续交手百余招。华仲阳尽管熟记经书中的每个要诀,但毕竟功力不足,渐渐地已屈居下风。 小楼见苗头不对,赶紧朗声道:好丢脸的师父,不教而杀谓之虐。大家快来看哦,师父要杀弟子喽,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 “你给我闭嘴,我几时说要杀他来着?充其量他也只不过想教训教训他而已。 “无所渭啦,反正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难怪你不敢教徒弟,怕泄了底,没脸见人哦。小楼把维绢也拉出来助阵。维绢,咱们来赌谁会赢? 当然是烈师父喽。他藏私,什么也没教给表哥还动粗。可耻!维绢很上道地和小楼一搭一唱。我想他给仲郎的那些秘笈一定全是胡说八道,难怪半点也派不上用场,否则以仲郎天纵英才,即使不能学个十成十,至少也能体会出七、八成。 “就是啊,有这样的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你们两个统统给我闭嘴!烈大问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心烦气躁。我给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分明是华仲阳资质差,领悟性不够,才无法窥出堂奥。 他分神说话时,华仲阳觑了个空,使出一记秋寒冬雪,令他连跌了三、四步,不禁火上添油,更为恼怒。 算了,表姐,不要跟他争辩了。维绢道。横竖咱们又没看进秘笈,内容如何全由他瞎编臭盖,说不赢他的啦。 除非他当场念出口诀心法。”小楼朝维绢勐眨眼。要她继续添油加醋。 维绢在片刻也不想留在这儿,尤其不想再听到关于烈天问有愧师道,极不名誉的种种作为。奈何小楼紧抓着她的手。要她万万不可见死不救。 “他怎敢,以表哥的聪朗才智,他只要一出口,马上就要屈居下风了。 就凭他?在烈天问眼里,华仲阳确是一块上乘的练武材料,但经过这两年的考验和观察,给他的等级已经下降了。好,我现在就念口诀,看他有没本事,立即心领神会,甚且融会贯通?” 烈天问最是骄傲之人,自认聪明才智无人能及,绝不相信华仲阳会比他还行,当下收起招式,一宇不漏地将崑崙派的武功心法念诵出来。 “云从龙,风从虎,同声应,同气求……至哉坤元,万法门宗……乃顺承大,坤厚载物……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工弥久而弥精,胡能气由嵴发…… 小楼对华仲阳使了一个眼色,等他眉心微蹙时,就接着背。小楼则暗示维绢也别闲着,最后一段就交给她了。如此集三人之力,还怕不把这口诀心法纳入囊中?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烈天问终于收口。 “怎么样,全背起来了吗,天才少年?询问时嘴角一迳挂着嘲弄。 “你根乱念一通,笨蛋才背这个。小楼走到华仲阳身旁,挽着他的手臂,道:仲郎,咱们下山另觅良师,不要在这儿跟他浪费生命。 不行,你二人要走可以,但她得留下。烈天问指向长廊下的维绢。 不行! “不行!小楼和华仲阳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愿意。维绢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说。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先教授我表哥武功,然后散去所有的侍妾,并将全部财富的二分之一,拿出来接济穷人。 这哪是一个条件,明明就是三个。这小美人的算术挺差的。不过也好,算术差,将来比较不会跟他计较。 好,我答应你。烈天问打的如意算盘是且战且走,反正他本来就要教华仲阳武功,当初是因为中间卡着嫣羽楼,让他心猿意马,举棋不定,而今他的“目标”已经转移了,自然该履行为人师表的义务。至于五百年前那个老鼠冤,嗯哼,他还是会想办法以牙还牙的。 而财富嘛,只要他不说,维绢岂会知道他拥有多少钱财;比较惨的是遣散众妾侍候,他一向下太习惯孤伶伶的过活,左拥右抱才快活写意呀。但无所谓,等这小美人到手之后,再慢慢添加货色°·届时她就算不依,可也由不得她了。 维绢,你疯了。小楼急着劝她改变决定。这个人是人面兽心,不可靠的。一面说一面将她拉进房里。“甭担心,我这是缓兵之计。维绢道。等他教会了表哥,咱们就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你不是喜欢上他了? 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他连作情人都不够格,怎能当夫君?”旁观者清,到凌霄殿前后才几天,她已经把热天问肘劣根性了解得颇透彻了。 那你还教他把侍妾全部遣走! 这样才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妒妇呀。她俏皮地作了个鬼脸。 不错嘛,你越来越受教了。而且颇有乃表嫂之风。闲话少说,快把表哥叫进来,咱们将刚才背下来的口诀,一一抄在纸上,再行对照。 好。 小楼和华仲阳、维绢三人趴在桌上振笔疾书,写得是挥汗如雨。人家运笔如行云流水,小楼则是小卒耍大刀,区区一根鹿狼毫,握在她手中,直如千斤重。 第27页 成了。她虽不学无术,但记性一级棒,从华仲阳跟她使眼色后,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记了不来。仲郎,你瞧瞧,我多厉害。抬头始见维绢支额倚在桌上,已垂涎好几尺。 拿过来我比对看看。华仲阳这一看简直傻掉了。利沙大喘,先假三日,后假三日,终则有屎。工迷酒而妓迷精,胡能气由鸡发? 依我之见,烈天问想必仍没说实话,哪有人设计这么没格调的口诀,什么“终则有屎”!废话,这还用得着他说吗!哪个人吃饱了不上茅房的?一小楼说得振振有词,丝毫没察觉华仲阳脸上一阵青一阵自。 错了,这应该是‘始终’的‘始’,这也不是‘迷酒’而是‘弥久’。哎,平常教你读书偏不肯,才会错字连篇。 你瞧我不起?自尊心特强的她,马上瞪眼撇嘴,威胁着要把眼泪泄出来淹死他。早就知道你的心已经被那个狐狸精给啃悼了,我人笨没学问,行了吧?霍地站起,衣摆不慎被椅子扶手勾住。你不要拉我,我现在就回梅江,免得让你碍眼。 你这是无理取闹嘛。华仲阳顺手抓着衣摆,将她拉回怀里。明知道我和露凝香之间什么也没有,却要牵丝攀藤的,你该了解我有多爱你才对。纵容地啄了下她光滑的额头。 有多爱!比给我看看。小楼得理不饶人。 两只手比不完。他狡诈诡秘地一笑,左手在她小蛮腰上偷捏了一把。 你好坏。小楼用她的四肢紧紧把他缠住,像个耍赖而贪婪的孩子。只准你对我一个人使坏,知道吗? 是,老婆大人。华仲阳抚慰着她,旁若无人地吻向地白嫩的颈子。 喂喂喂!存心刺激我吗?维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醒过来。大敌当前,生死末卜,你们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緻? 抱歉,我们以为你睡着了。小楼赧然地从华仲阳身上滑了下来。 睡着了也不行。从今儿开始,一直到我找到心上人为止,严禁你们两个人亲热。 ¨什么!这……太不人道了吧? 不答应?那我就不把我记下来的口诀给你们。”王牌在握,维绢笑得好不得意。 维绢!看她一脸戏嚯的德行,小楼很清楚,现在跟她说什么都等于白搭。好……啦! “那还不坐过去!把他们两个隔得开开的,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夹在中间。嘿嘿嘿?把你写的拿过来。 “不要。小楼赶紧把纸张藏在背后。 “为什么不要!不给,她干脆用抢的。 “不要就是不要。”被华仲阳取笑已经够没脸,她才不要再跌股一次。 华仲阳趁两人吵翻天时,乘机将小楼手中的誊本取进,对照着自已的,和维绢的,一字一句地拼凑兼拆解了起来。 斗转星移,月落西山,蓦地里乌云四合,天际漆黑一片,华仲阳一整夜未曾合眼,潜心钻研那份口诀。小楼和维绢则已吵得累瘫了,躺在床上唿唿大睡。又过一顿饭时分,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小楼才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 “仲郎?”小楼心疼地为他披上袍子。 你醒来正好,快把维绢也叫醒,咱们下山去。华仲阳将三张誊本纳入怀袖中,脸上竟奇异地光采焕发,了无倦色。 “但,你不是还要跟他学武功?而且烈天问也不会答应让维绢走的。要走,也只有他二人能走呀。 不答应就跟他动手呀。他仿佛已成竹在胸。 只一天一夜,你就有把握打赢他?小楼不晓得原来华仲阳是别有用意。 不过招怎会知道?以华仲阳之见,烈天问是不可能真心诚意教他武功的,唯有逼着他动手,方能印证口诀」的诸多疑点。 “那我先收拾包袱,再叫醒维绢。她们带的行李沿路被偷的偷、被扒的扒,已所剩无多…… 不用,直接叫醒维绢。华仲阳相信只要他们一路出这栋楼宇,烈天问马上就会出现。 果然不出所料,小楼才打开房门,廊外已来了人。但来者不是烈天问,而是露凝香。 我跟你们一道走。当烈天问和华仲阳在庭院里开打时,她和众姐妹也闻声赶至,从而得知那处处找碴,又专爱跟她过不去的老太婆,原来竟是烈天问曾费尽心思亟欲囊括的大美人嫣羽楼。 小楼见她手腕上挂着一个小荷包,身上披着一件水蓝长斗篷,俏立在门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走?他们非亲非故,并不适合结伴逃逸。而且,他们要走是刚刚才做成的决定,怎地她早一步已料中? “因为我肚子里己怀了华公子的骨肉。她说着,把水汪汪的眼抛向华仲阳,哀怨地据了抿嘴。 胡说!华仲阳勃然大怒,作梦也没想到露凝香会来将他一军。我和你清清白白的,何来骨肉之有?”露凝香尚未开口,巳先使出眼泪攻势,看得一旁的小楼炉火乱窜。 你别要翻脸不认帐呀,纵然我答应过你,绝不向任何人泄漏你我之间的关系,但……既有了孩子,我就不得不为这无辜的小生命设想呀。边说还边煞有介事地抚着完全看不出迹象的小腹。 你----聪颖灵活如华仲阳,只稍一细思,便洞穿了露凝香这招欲加之罪的计谋。小楼,你听见了没,她说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那太好了,以后你就省事了。听着,从今儿起,你专门负责陪我谈情说爱,而凝香姐姐呢,除了待产之外,每日早还得帮你捶臂捏腿,倒茶餵饭,和沐浴更衣。 “什么!”露凝香比小楼还要惊讶数十倍。我有了你的孩子,还这样虐待我? 那又怎样?华仲阳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最讨厌小孩了,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烦死人! “仲郎?”小楼已十之八九猜出他的用意,但她可没华仲阳那么笃定。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他们夫妻阔别整整两年,难保这些日子,他没一时意乱情迷,煳里煳涂就失身了。你的意思是要纳地为妾? 目前尚言之过早。他笑嘻嘻地图佳小楼的肩胯,在回眸的剎那,凝出两抹刚毅的星芒,希望她懂得他的心。一切得看她能不能替咱们华家生个白胖娃娃,才可以为她确定身分。 你……好无情。露凝香嗔怒地道。 那当然,这世上除了我的小楼,谁值得我情深意切!话尾消失在覆住小楼的红唇时。 够了够了,普天之下统统知道你们恩爱逾恆行了吧?真受不了!维绢快被他们虐待得两眼暴凸了。现在怎么办,走是不走?” 我们,呃……这记亲吻十分醉人心弦,让他们欲罢不能。请稍待一会儿,我们……半个时辰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等半个时辰?喂!维绢尚未反应过来,小楼和华仲阳已经返回房里,掩上房门。 给我出来,你们答应过暂时不卿卿我我的……不讲信用的傢伙!维绢气极败坏地踢了踢紧锁的房门,却不慎扭到了脚,快痛死她了。 你没事吧?露凝香问。 “都是你啦,没事怀什么孕嘛。连维绢也不信她。 第28页 我是真的怀孕啦。露凝香信誓旦旦地说。“而且的的确确是华公子的亲骨肉。 真,真……的吗?大事不妙了。维绢可以预见将会有一场暴风雨来袭,第一个倒大楣的当然就是她表哥喽。哇!她表哥还真风流,脑海忽尔浮现烈天问的形影,不,这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0:04:21字数:6729 房外闹烘烘,房里却静悄悄。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才肯面对问题?小楼蜷在华仲阳怀里己足足两个时辰了。 我们之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露凝香和烈天问。这件事一定是他想出来的另一条诡计。他两眼定定地投向远方,神情阴郁而鸷冷。小楼认真地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不轨的蛛丝马迹。尽管她早已习惯华仲阳常有纠缠不清的爱慕者,也不太相信露凝香有本事鸠占鹊巢,但属于女人家忒小的心眼依旧会有些微的疙瘩,何况这次他们整整分别两年,七百多个日子,是很可以干一票轰轰烈烈的大事了。 “姜果然是老的辣。我们虽骗得了他的口诀心法,表面上似乎了上风,可咱们失去了维绢的自由,和你的‘清白’,多亏我这个妻子明辨事理,宽宏大量,否则一椿美好幸福的姻缘岂不让他搞得支离破碎! 这番话听起来没啥漏洞,怎地耳朵好刺!华仲阳搓弄着她的俏鼻,啼笑皆非于她总是把所有的功劳揽给自己。 贤妻,你夫婿失去的不是清白,是清誉。唉,叫她拙荆还比较贴切。 就差一个字,那么计较干么。小楼问。你准备怎么处理露凝香和她肚子里面那块带血的肉! 首先,我们得安心住下来,一面习武,一面静观其变。露凝香是不是怀有身孕,六、七个月之后就一目了然了,在这期间,你大可摆出正室夫人的派头,要她听命于你,扇凉,倒茶,捶背……随你高兴。 万一她真的有了孩子呢?那她岂不得随时作好被打入冷宫的准备?从正室夫人一下调降为弃妇是很可怕的。 那更容易,等孩子一出世,就可一刀杀了他。华仲阳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不太好吧,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们起码先查清楚是谁的。不知打何时开始,小楼的心肠变得柔软也善良许多,过往逞兇斗狠的烈性子,好似都被雨打风吹去。 傻瓜,那当然只是摆摆样子而已,我是个狼心歹毒的人吗?在凌霄殿,除了我是被阴谋特许得以左拥右抱、风流丧志、委靡心性的,还有谁有权利接近露凝香?这么简单的问题不准蹙眉凝神想那么久?” “我知道了。小楼恍然大悟,兴奋地击掌道。一定是她红杏出墙,到外头搞七捻三。 华仲阳直觉头晕目眩,就差没口吐白白沫。“凌霄殿外一片荒野,她到哪儿,找什么人搞七捻三! 心术不正的人才会作此推断。他也许该对她做一些调查,免得戴了绿帽还不自知。 好不幸哦,那一定是大老奸的。露凝香有了孩子,烈天问非但不娶她,还逼她来陷害你?这不总算弄清状况了。 “是不是这样,很快就会知道。华仲阳已经迫不及待想打烈天问见他挥刀痛下杀手时的表情。 “不过……小楼银牙半咬,忧心地问。“万一……那是你……意外的‘收穫’,我是说,马有乱蹄,人有失神,如果……他的脸怎么愈来愈臭!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收穫?亏你说的出口。坦白说一开始他的确因为同们而有过狂蜂浪蝶闹五更的迷乱时刻,但慢慢察觉露凝香真实的意图之后,他就再不敢存有逢场作戏的幻想了。这份心思在小楼这超级醋子面前,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是很合理的怀疑呀。露凝香长得那么冶艷,又很喜欢你。张大婶常常都嘛说!哪只猫儿不偷腥? “她喜欢我是有目的的。忘了她是奉烈天问的命令而来?其主要的任务是制造假象,让咱们夫妻反目,进而离异,好让烈天问坐收渔翁之利?思及至此,华仲阳凛然一惊,难道烈天问的目标不是维绢而是小楼! 你想到什么了,手心都冒汗?小楼不解地问。从今儿起,除非有我陪着,否则不许你一个人在庭院里闲晃。 “为什么? “因为凌霄殿时常有豺狼虎豹出没。事实上烈天问比洪水勐兽要可怕多了。 自那日起,烈天问果真依照约定,天天教授华仲阳习武。如果撇开两人的忘年之仇,他确实非常欣赏华仲阳聪慧过人的资质,和天生适合练武的骨架,为此,他经常陷于究竟该倾囊相授还是该留一手的苫恼中。 今天就到这儿吧。他挥袖抹去额际的汗水,回头正想命令他的侍妾们过来服待,才思及她们前些天已经他暂时遣回五柳山庄去了。 凝香,倒杯茶过去给他喝。小楼歪在一张美人靠上头,嘴里含着葡萄,籽籽吐得满地。 哦。露凝香居然听任她指挥,乖乖地端着一盅冰镇凉茶到烈天问面前。 不是他,他跟咱们非亲非故给他干么?是你的新主子。小楼的口气非常权威,还充满挑衅。 哦。露凝香怯怯地把茶碗端走。对不起,我待会儿再帮您倒一碗。 “叫你做事,罗哩罗嗦的干什么!不吃葡萄了,小楼走过去挽住华仲阳的手臂,娇嗲嗲地说:仲郎,很累了哦,让我陪你沐浴更衣去。凝香,去帮主子拿一套干净衣裳进来! 是。露凝香立在原地像木桩一样动也不动,眼睛幽怨地瞟向烈天问。你不是说只要照你的计策行事,他们夫妻就会反目,嫣羽楼就会愤而离去,我就可以取而代之? “按常理推断应是这样没错呀。莫非是他低估了他二人的感情? 两个小鬼头怎会有这样深厚的信任感?他曾经拥有过无数的美女,人人都说爱他,但,他几时得到过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是一头骄傲且不服输的狼,竟然也会踢到铁板?烈天问自嘲的一阵苦笑。转瞬,见花丛中俏立着一个人,那人手中棒着一盅茶碗,朝他微微颔首。 “渴了?维绢柔声问。 “谢谢。烈天问接过瓷碗,却连她的纤纤柔荑也一併握在手心, 维绢出奇的冷静,只唇畔浅浅一笑。她今儿费心妆扮了一下;.乌熘熘的长髮梳理成香云,斜斜倚在脑后。身上的短衫湘裙薄如蝉翼,仲秋的凉风掠过,那裙摆飞扬飘逸,风情万千。 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维绢甩开他的手,兀自走到后边,风流妩媚地倚墙而立。 烈天问禁不住挑逗,立刻跟过去,用扇柄撩弄她的香腮,那么,什么时候才适合?”扇子沿水颊移至低低凹陷的锁骨。 她出其不忘纤指使抓住扇儿,柔力一扯。这小小的无形的鹊桥,把二人引渡到一个杳无人迹的山坳。 空寂无人。烈天问一下将她揽向胸膛,从她的眉心、唇瓣一路下去…… 维绢不闪不躲,由着他百般抚弄。她也喜欢这种两鬓厮摩、情慾缠绵的感觉。 第29页 问她爱他吗!才不!她怎拴得住这个纵横情海的浪荡子!她这么做一方面为满足长久受禁锢的欲望,于人心性幽微的渴切中,颠復家法礼教当是最大的刺激。如果她没有那么一点叛逆、反骨的脾性,当年就不可能厚着脸皮,自动自发且旁若无人的追打她的表哥跑。 她和烈天问在某些特质上,是颇为相近的。只不过因为男女有别,他得以名正言顺,为所欲为;而她却只能忍一时是一时。 数日前在温泉池内的挑逗,几乎已将她行将尘封的渴念再度挑起,原来她正如荼如火的飢馋着,当时若非顾忌着小楼躲在后方窥视,以及一些些身为大家闺秀长久信守的节操和礼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可,她今儿不单纯为了戏情,她还存着别样的坏心眼。她事前已到这儿勘察过地形,从山坳的左侧往后三、四尺远的地方,便是百来丈的深渊,人称“死亡谷”,谷中有个冷泉潭,倘使不慎失足,就算死不了,也会脱去半条命。是他这个用情不专的薄倖汉罪有应得,不能怪她心肠忒也太坏了些。 烈天问把她的裙子撩到白皙的大腿上,一手兜起腰肢,垂首睇视薄衣掩映下的人儿。 “嫁给我。”此语一出,不仅维绢,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你喝了酒?不然怎会疯言疯语? “不,我是真心的。他急躁地按住她的头,埋向自己心窝。 维绢就势一倾,让他的身子朝后退出一大步。“我以为你的心早八百年前就被野狗啃掉了。她诡笑地,抓起他两手搁到宛然贲起的胸臆上,一旋身又挣出他的掌握,往悬崖处颠跌。 “别走,快过来。他已然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你来抓我呀。维绢格格一笑,使出浑身解数媚惑他,让他一步步踏入她的陷阱。 你这小调皮。他伸手擒向维绢,虽则她疾闪而过,但衣袖仍被烈天问抓住。仿佛鬼使神差地,他两足所踏的岩块忽然断裂成两半,糟! 烈天问轻功虽好,也难挡这急落之势,两人立刻往下沉堕。千钧一髮之际,他使尽全力往上一推,将维绢平安进回山坳上。 “不!”维绢惊魂未定,烈天问已跟数粒庞大的石块一併跌落深渊。 “烈天问,烈天问!一切均在她的算计之中,但她却无丝毫痛快的感觉。 在那么危急的当口。他竟然捨身相救,为什么?老天,他……他居然……不,他不该这么善良,不该对她这么好,不该害她好像做错了事,她……错了吗? 山谷不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华仲阳、小楼、维绢和号称怀胎六甲的露凝香各持一把火炬,在这儿己耗了五天四夜,仍没寻到烈天问的丁点踪迹。 他会不会已经死,野狗大卸八块,吃干抹尽!”小楼找得实在已经筋疲力竭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维绢一脸一头的尘土加汗水,状极狼狈,两眼却依然矍铄。他武功高强,福大命大怎么会死? 如果不死,怎么会…… 小楼一语未完,就让华仲阳给制止了。他明白维绢的感受,若是烈天问真的死了,她将遗憾终生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苛责。 先歇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吃点干粮再找吧。他取出事先预备的布包,发给每人一块饽饽。 我吃不不。维绢这辈子鲜少做件比较像样的坏事,第一次施展毒手,没想到就把场面弄得如此难堪,实是始料所未及。你们休息,我再到那边找。 “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你这样的折腾。小楼由不得她磨难自己。你给我过来,坐不! “我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你还对我凶。维绢小嘴一撇,多日来的自责凝成两行清泪,不禁痛哭失声。 别哭别哭。小楼不知她的感情变得这么脆弱,讲两句都不行。其实这错也不完全在你,烈师父也不好嘛,他都已经当坏人当了近半辈子,为什么要忽然转性,害你无缘无故成了杀人犯呢? 显然她的安慰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维绢反而哭得更大声。 他之所以如此并不难理解,一切只因风月情浓。露凝香别有深意地望向华仲阳。 “把脸转过去。”小楼马上充满危机意识,攀到华仲阳腿上宣示主权。你的意思是,烈天问那大老奸爱上了维绢, “怎么可能,我们相识不深,彼此一点也不了解。依维绢之见,烈天问看上的应是她皮相上的美色。 “有些事情本来就没啥道理可言。如果他不是因为心里着爱,又该如何解释他捨身相救的行为?露凝香深长地嘆了一口气。我跟了他五年了,他可是连一口水都不曾餵我喝过。 “所以,基本上他还是个没心肝的坏人。小楼抓住重点道。害死这种人是替天行道,你可别妄想跟他衍生出什么情感。 可是我……维绢被小楼左一句死、右一句死搅得啼哭不止。 咦,什么声音?”华仲阳惊问。 哭声嘛,你也不去劝劝她。小楼不以为意地说。 不,不是那个,你们听!草丛的某处传出低低的呻吟。 是他!维绢兴奋地跳了起来,朝草堆跑过去。 烈师父,烈师父!拨开及膝的长草,果见然天问瘫在草地上,披头散髮,满脸血污。 哎,你功夫不是很好吗?怎地摔成这样?小楼挪近火炬一照,才骇然发现他身旁躺了一只庞大的黑熊。 先不要动他。华仲阳过去检视他的伤口,脸上、手上,身上都有多处利爪抓裂的狭长血痕,筋骨也有少部分的折断和扭伤。倘使不是他的功力深厚,恐怕早丧生在这荒山野地了。 师父,现在你得教我怎么救你。”他师徒二人平日总是大眼瞪小眼,到了紧要关头,倒仍能顾及情分,施出援手。 烈天问艰难地点点头。 大伙开始分工合作,有的清洗伤口,有的帮忙包扎,有的摘野草打野兔煮熟食。如此忙了七、八天,烈天问的伤势总算康復了一大半。 我真不知道怎样表达我心中十二万分的感激之意。他的双颊明显凹陷许多,笑容也不若过往的得意飞扬,但倒是多了一份诚挚。 什么都甭说,咱们就此休战了吧?小楼大力地伸出右手,华仲阳立即叠上自己的大掌,维绢也羞怯地叠上去。 烈师父,如果你不生我气的话……” 怎么会?我真是愧为长者,还累你们冒着危险前来搭救。真是汗颜。 彼此彼此,要不是我们心眼小,哪会搞成这样。快!小楼抓起他的手覆在维绢的手背上。喂,你呢? 我?露凝香大喜过望。我也可以参一脚? 你不是连骨肉都有了,还一脚?小楼酸熘熘地嘟起小嘴。 我……爷?眼珠子往烈天问一瞟,脸红地把五官埋入胸前。“不骗你们的啦,我是怕爷连我也一併遣走,所以才想到这个笨方法…… 你哦!小楼心满意足地倚进华仲阳杯中。你看等回梅江后。咱们帮表哥牵条红线,来个双喜临门如何?”一提起林维淳,小楼心中不禁一凛,都两年多了,他也该从草丛里醒过来了吧? 第30页 别乱点鸳鸯谱,我又没说要嫁给烈师父。维绢忙反应过度地加以澄清,她还没准备把心交出去呢。 我们有说要帮你办婚事吗!小楼故意揶揄。人家烈师父又没来提亲。 你……表哥你看她,就会欺负我。口里叫的是华仲阳,眼睛却瞄向烈天问,只见他两瞳晶灿,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大伙被她欲语还休的娇羞状给逗得一阵闹堂…… 华夫人。你刚刚所谓‘双喜’,另一喜是不是我?你答应让华公子纳妾啦?”露拟香哪壶不开提哪壶。 “休想!”小楼和华仲阳异口同声地回绝,继之相视一笑。 他们只要彼此,严禁闲人入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