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尘埃都是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光辉尘埃都是你》作者：涯之【完结】 文案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人人有饭吃的时代，也是阶级固化难以翻身的时代。 学生时代的刘生辉，读的是最差的专业，为一双雪地靴发愁，为凑齐辅修学费，需要打工赚钱没时间回家过年，谁曾想她真的可以改变命运，用一双坚韧的手编织未来，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扎根，走上创业之路，实现自己的梦想。 母亲死后，林勉被爸爸接去了富丽堂皇的家，他被家庭的温度冻伤，有叛逆有挣扎有原谅，在家族陷入绝境之时，他肩负重任，遭遇敌手暗算，他被迫出走国外。 林勉，取名意为勤勉，妈妈希望你成为一个勤勉上进的人。 林勉最终不负期望，蛰伏三年东山再起，王者归来。 盪气迴肠的爱情，我爱你，可是爱情里那么多风雨那么多误会猜疑，走过风风雨雨，歷经欢笑泪水，我对你的深情，依然不变。 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连累你。 我爱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本文故事曲折富有正能量，人物经歷跌宕起伏，有成长光弧，适合改编影视，希望影视公司与制片人导演垂青。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 商战 市井生活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生辉，林勉 ┃ 配角：孙晔平，刘淼，孙晔平，林志强，林琛 ┃ 其它： 第一章 上海，冬季。 四季温和的海滨气候，似乎不属于上海，上海的冬季湿冷、凌冽，就像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那般，极有稜角。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刘生辉匆匆在abcd之间做了抉择，盖上笔帽，把卷子上交给了前来收卷的老师。 写了一个多小时，刘生辉的手指冻僵了，指尖红彤彤的，就像家乡田野地里的芋头根，她呵了口气，稍微暖了下手，就开始收拾桌子。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三五成群聚到一块，吐槽考题变态，顺便交流试卷答案，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捶胸顿足。 刘生辉怕挂科，听着他们的聊天，总是有些胆战心惊。 刘生辉读的是图书档案管理，一个光看名字就知道没前途的专业，班里的同学一大半是调剂过来的倒霉人，只有几个同学梦想当图书管理员，天天上班看小说，就十分想当然的选了这个专业。 刘生辉家境不好，父母从国企下岗之后，一直人生坎坷，做不好生意，找不到好工作，可以说是相当的贫穷，门口小卖部的零食大多没尝过滋味。 贫穷的现实让刘生辉不敢任性，选专业的事，听了家里人的话第一志愿选会计，会计好找工作，哪里都要，毕业之后起码有个饭碗。 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对于生活的要求不过如此，命运却不让她太平顺。 家乡有太多的人想要考到上海，录取分数水涨船高，刘生辉分数不够，被学校调剂了，进了就业困难户专业，图书档案管理。 刘生辉在这个专业里浑浑噩噩读了一年多，如今大二上半学期结束，学校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可以参加辅修班，再学一门学科，刘生辉毫不犹豫的报了名，选了国际贸易专业。 刘生辉选它，是因为自己有外语特长，英语好，日语也认得一些，以后应该能端上饭碗，回到老家也能找到工作。 待到刘生辉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只有几个人还在磨蹭，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今天的晚饭去哪吃，食堂是早就吃腻了，外头的十里洋场才是美食的天地。 刘生辉钱包太瘪，听着各种美食的描述，不为所动，背着书包路过他们，径直走出教室，外面的冷空气迎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穿了几年的灰色羽绒服裹紧了一些，加快了脚步。 教学楼外，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树枝直指铅灰色的天空，学校建立得很早，女生宿舍门口附近栽种的铁树，经过几十年的成长，高度已经超过两米，油绿的硬叶上残留着皑皑白雪，风从残雪上吹来，冷得十分凌冽。 刘生辉将冻得发红的手揣进口袋里，迎着冷风回到宿舍里面，推开了紧闭的门，上海的学生宿舍条件不错装有空调，刘生辉迎面遇上了一阵空调热风，她赶紧把门关上保存室内温暖的空气。 小时候她寄养在乡下的爷爷家里，上了小学才被接回城市，那时候她才知道世上暖气和空调，冬天冷了不是只有围着火炉取暖一条路。 三名舍友一个是本地人，两个是省城姑娘，家境都不错，一个月常常两千多零花钱都不够花。 宿舍长刘淼公务员家庭出身，很会团结同学，上次双十一，她从网上买了一大包立顿奶茶，足有一百多条，经常发给室友们，大家一起分享。 刘生辉刚回来，就看到桌上放着一根抹茶口味的奶茶包，而那三名室友正端着奶香四溢的马克杯，围在一起浏览网站上的团购信息。 礼尚往来，刘生辉把装着砂糖橘的塑胶袋，拿到她们面前，招待室友：“吃橘子吧，挺甜的。” 室友们看了看塑胶袋里的砂糖橘，有的摆摆手，有的摇摇头，看上去都不太想吃水果。 “小橘子不凉的，你们尝尝。”刘生辉拿出几个橘子，放在桌上推到室友们的面前。 第2页 室友们忙着看电脑屏幕上的大餐，桌上几个不起眼的小橘子，被她们忽略了。 室友们指着屏幕上的一张张美食图片，兴奋的议论： “小肥羊火锅怎么样？几十块钱就行了。” “又是火锅……” “火锅不好吗？” “日料呢？看上干净又高级。” “人均两百，太贵了吧……日料很贵的，两百块别指望干净了，听说还吃不饱。” “我想吃鳗鱼饭，蜡笔小新里面小新可喜欢吃鳗鱼饭啦，你们吃过没有，好吃吗？” “那得看怎么做了……我觉得这家不错，人均一百块，还有别的可以吃，不算贵耶。” 刘淼凑过去看了一眼，点头认同：“真的很不错，我上次吃过，还有优惠券可以用，你们等一下我找找。” 一百块，大约是刘生辉五天的伙食费，上海处处高消费，逼得她习惯性省钱。 刘生辉想到来年，辅修学费要花四千块，又是一大笔支出，宿舍聚餐大概是去不了了。 刘生辉暗自摇头，对着镜子扎好马尾，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不够精神，就从收纳盒里，捡出几块钱一只的唇膏，拧开盖子把冻得发白的唇涂得稍微红润了一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三名室友热烈的讨论晚上聚餐的事。 刘淼注意到刘生辉化妆了，觉得有些新奇，看向她的视线不禁有些目不转睛：“辉辉，聚餐你去吗？我们想去吃鳗鱼饭。” 刘淼这一问，寝室里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刘生辉有些难以拒绝，可是她真的没钱，只能抱歉的摇了摇头。 室友们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似乎是习惯了她的贫穷，紧接着宿舍里的三人继续嘻嘻哈哈讨论刚才的美食。 刘生辉看了下表，该出发了。 她把收拾出来的东西塞进，夜市地摊上买的人造革双肩包，刺啦一声拉上拉链，甩在肩上背好。 刘生辉走到宿舍门口，转身向大家道别：“那个……我走了。” 这时，室友们才注意到，刘生辉这是打扮好了，要走了。 室友们望向宿舍门口，只见稍作打扮的刘生辉唇色鲜艷，容貌清丽可人，比平时少了几分土气，多了几分动人的时尚气质。 室友们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刘生辉，过了一会才想到和她告别。 “再……见。” “拜拜。” 这时，只有刘淼多问了一句：“辉辉……你这是要出门逛街吗？” 刘生辉摇了摇头：“老乡给我介绍了工作，我想趁着假期赚些学费，等下去面试。” 室友们深吸一口气，纷纷感慨： “你好拼哦，假期还要打工，不能回家过年。” “外面好冷啊，估计手会冻僵吧。” 室友们家境优渥，有亲爱的父母为她们打点好一切，假期不用打工，平时好好学习就可以，刘生辉这样的生活，她们是想都没有想过。 刘生辉不在乎的笑了：“没事的，我找的工作在室内，还有空调吶，反正寒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赚点钱好过年呀。” 室友们稍微理解了些，点了点头，刘淼不忘贴心的叮嘱：“注意安全啊。” “我会的，赚到钱请你们吃饭。”刘生辉朝她们挥了挥手，准备做最后告别。 就在她出门的前一脚，有人多嘴问了句：“吃食堂还是吃烧烤啊？” 刘生辉扶着门框反问：“我赚到钱了，好意思请你们吃食堂吗？” 室友们一阵哄堂大笑：“哈哈哈，那是啊……” 刘生辉走出很远，走到走廊的尽头，还能听到宿舍里那帮室友嘻嘻哈哈的声音，转角处一阵冷风从窗口灌入，迎面吹得她一个哆嗦。 刘生辉拉了拉领口，快步下楼，弱小的身影很快汇入蜂拥出校的学生洪流当中。 校门靠近市中心，外面人行道很窄，几根硕大的水泥墩子拔地而起，撑起三条交叠的交通要道，其中一条是地铁，是上海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刘生辉随着人流走上天桥，走入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当中。 地铁站里乌压压一片挤满了人，刘生辉站在人群后面安静等待，等待的过程中，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九十年代，计划生育极为严格，她生于县城医院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当天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对外宣称是生了个死胎，方便以后生个男孩。 刚出生的婴儿不记事，不懂得什么叫抛弃，刘生辉在农村的爷奶家里自由自在的成长，生活尽管不富裕，老人对她也算宠爱。 后来弟弟遭遇车祸，成为残疾，拖着一条残肢跳了河，父母哀伤了大半年，终于是把唯一的女儿，刘生辉，从农村接回了县城。 如今她来到上海，算是完成了从农村到县城再到大都市的转变。 大城市多数情况下是好的，可是挤地铁的时候，她却能清晰的体会到人口爆炸的恶果，人流从四面八方挤向地铁，刘生辉身处其中就像是泥沙之中的一颗鹅卵石，被人东倒西歪的裹挟着，身不由己的奔向地铁快要紧闭的入口。 第3页 唿—— 刘生辉双脚踏进地铁，长舒了口气，可是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向下一看鞋带开了，鞋带的一头正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踩在脚下。 男生也是在校学生，髮型清爽，插着耳机，背对着刘生辉站立着，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并没有挪动的意思。 车厢挤成罐头，稍微动一动就会冒犯别人，刘生辉不敢冒犯别人，在四面羽绒服人墙中，她艰难的抬起手用食指戳了戳对面的男人，隔着一层质感极好的黑色羽绒服，手指刺戳似乎差着一些力道。 男生站在那里听音乐，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想起刚才是不是有人戳了一下自己，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怎样，他是个有距离感的人，最终向前挤了一小步，与后方的人保持距离。 刘生辉的鞋带终于从男生脚下解放，刘生辉想要弯腰繫鞋带，可是她稍稍弯腰试了一下，手肘和头分别蹭到周围其他三人，很快她收穫了三份白眼。 “对不起……”刘生辉双手合十，向四周的人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紧接着手伸向散乱的鞋带，快速在鞋面上打出两个蝴蝶结。 就在这时，地铁忽然播出到站信息。 刘生辉终于把鞋带系好，刚想站直身子，却被地铁到站的巨大惯性强力拉扯，她本就不稳的身体，更是直直的向前倾倒，正好砸中刚才踩她鞋带的男生。 背后的撞击来得太突然，男生猝不及防间失去平衡，好在他临近扶杆，顺手抓住扶杆保持了平衡，可是手机和耳机，却脱手而出甩得老远，噹啷一声重重的砸在钢管扶手上。 手机碎屏，耳机和手机分离，女孩质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出：“你干嘛摔手机？林勉，你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第二章 手机在七步之外的地面上，林勉急着向电话那头的女朋友解释，可是前面人太多，怎么都挤不过去。 刘生辉发现自己，跌倒的时候，不小心抱住了男生笔直长腿，而且到现在还没撒手…… 她不禁脸上一红，连忙松手从地上爬起，向面前这个五官深刻、长眉英挺、极为清隽的男生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车上情况混乱，男生心不在焉，没有看她，他的手机正由乘客递送过来。 手机递到面前，林勉发现新买的手机碎屏了。 刘生辉认出那是苹果，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坏了，得赔钱了，换个屏幕得大几百吧。 刘生辉想到这里心尖一阵颤抖，不由的伸手摸向自己干瘪的口袋。 手机当中再次传来女孩激动的声音：“林勉，你怎么不说话，你什么态度啊？你至少把手机的事给我解释一下吧。” 还没等皱着眉头的林勉开口应对，刘生辉这个撞飞手机的始作俑者，就慌慌张张开始解释：“手机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不好，手机碎屏是我弄的。” 谁知这一解释，反倒惹了事，电话那头的女孩不依不饶，明显想太多：“什么？手机是你摔的，你是谁？你和林勉是什么关系？” 女孩的一通问话，成功使四周乘客浮想联翩，揣测的目光盯得林勉、刘生辉很不舒服。 林勉忍无可忍的制止电话那头的猜测：“谁都不是，别瞎猜！” 女孩听出手机中男生的怒意，瞬间换上了哭腔：“你凶我，你平时都不会这样对我，你……” 林勉薄唇紧抿，长指在碎裂的屏幕上决绝的滑动，将通话摁断。 世界终于安静了，他不想把私事放在公开场所吵吵闹闹。 可惜林勉的女朋友误会太深，十分的锲而不捨，电话一个又一个的打来，林勉摁断几次，才有空抽手将手机调成静音。 周围人打量林勉的眼神十分异样，甚至有人开始怪笑，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 “这里没事，大家都别看了。”林勉嗓音低沉隐含威严，目光从围观的好事者脸上淡淡扫过，却极具威压。 “我们打字聊天，不要出声，在外面不方便。”林勉对着手机说出这样一句话，拇指一抬，微信发出。 他的话似乎起了效果，手机里再没传来女朋友咋咋唿唿的声音，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尽量快些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刘生辉站在男生旁边，视线与他肩膀平齐，她仰着头，想要和林勉谈一谈赔偿的事，可是林勉忙着应付女朋友，始终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刘生辉直接问了：“换屏幕多少钱？我赔给你。” 林勉顾不上与她商量赔钱，目光仍旧紧盯着屏幕上的对话：“不知道，没换过。你看着给吧。” “看着给，怎么给？”刘生辉卸下双肩背包，从背包夹层当中取出蓝色旧钱包，钱包是夜市地摊上买的，当时她图样式好看，可惜便宜没好货，没用几个月钱包上面都是裂口，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示人。 刘生辉顾不了那么多，打开钱包，再问：“多少？” 这时忙于打字的林勉才顾上回话：“随便，一百吧。” 刘生辉愣了一下，她凭常识判断，林勉是随便说说，没过脑子。 第4页 “一百肯定不行。”一个脸上两颗青春痘的男生凑过来，推了推眼镜，眼尖的看出了手机的款式，“新款苹果吧，上个月发布，好几千呢。” 刘生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钱包里加上钢镚碎票就两百多块钱，肯定不够赔。 她抓着钱包，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等一下，我转帐给你。” 余额宝利息高点，她把生活费都放在里面积攒着，大概还剩七八百吧，换个屏幕应该够用。 掏手机的空档，地铁再次即将到站。 地铁乘客迅速变动位置，下车的人纷纷涌向车门等待下车，刘生辉抓着手机，瞅准机会找了个空位坐下，伸了伸站酸了的腿。 她的目的地在郊区，还要好久才能到。 刘生辉调出收钱码，抬头望向林勉示意他扫码收钱，地铁顶灯白光洒下，将他稜角分明的五官，映照得愈发俊美。 刘生辉清楚的看到，林勉忽然抿起薄唇，盯着手机屏幕的目光烦躁了几分，看样子是和那边的女朋友谈崩了。 果然下一秒，林勉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他没有挂断，趁着地铁靠站的空当，接听手机，转身快步走下地铁。 他可不想在地铁上和女朋友吵闹，再次被人围观耻笑。 “等等，不要走，我还没还你钱呢……”刘生辉追到门口，眼睁睁的看着林勉背影离去，想要下去可是地铁门紧闭，已经开了。 转瞬之间，她和林勉已经远去了几千米。 刘生辉是林勉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下了车就顾不上了，几百块的屏幕钱他根本不在乎。 电话那头的小祖宗，才让他头疼。 林勉好声解释：“我跟那个女生真的不认识，就是刚才在地铁上碰到的，她弄坏了我的手机，要赔钱给我，我忙着接你的电话都没来及要……” 尽管林勉放低姿态，女孩仍旧不依不饶，口气也是相当的阴阳怪气：“是没来及要，还是不好意思要，给钱不要，你和钱有仇，还是和那个女的有什么，我真是想不通了。” 这不是胡搅蛮缠，什么是！ 林勉不禁怒了：“想不通就再想想！我还有事要忙，挂了。” 女孩被男朋友挂了电话，下意识的反应是怒，几分钟之后，她想到了更多。 她与林勉从小认识，她从小就喜欢林勉，可是林勉一直都把她当成小妹妹对待，爱情好像从未存在过。 女孩强行让他做了她的男友，林勉看上去十分合格，早晚问候，可是他们仅限于此，林勉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待她的态度很疏离，并不热络……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俩之间需要谈谈，这段感情不正常。 女孩想到就去做，抓起手机，发出这样一条留言：“我要找你当面谈谈。你要去gg公司实习对吧，我去找你。” 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林勉正用右手把家里厚重的大门拉开一条缝，他一边开门一边腾出左手打开微信，点开语音，女友的话声清晰传来，尤其是“我去找你”这几个字，更是让他一阵头疼。 她这是要来闹事吧…… 林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我不去，你别来。”他简短的说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摁到关机。 林勉说的是实话，家里安排他去基层锻鍊，去gg公司实习，他已经下决心拒绝了。 可是，电话那头的女孩，只当林勉在跟自己赌气：你说不去就不去？鬼才信。看我怎么去那边堵你。 女孩要当面堵住林勉，好好跟他聊聊，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林勉进屋之后，迎面看到了爸爸，林志强，林强地产公司董事长，白手起家几起几落终于是有了现在的成就。 林志强明显是听到了门口儿子和女朋友吵架的动静，打量儿子的目光之中多了些许深意，他提醒儿子：“你和徐曦最好不要闹僵，她爸爸是行长。” “分行副行长。”林勉冷淡纠正，将书包扔在一边的沙发上。 显然父亲插手孩子感情问题，激起了林勉的逆反心理。 林志强纠正儿子：“分行的副行长也是不小的官了，一样有权，我们家做地产生意需要向银行借钱，徐行长出了不少力。听说徐行长最近两年还能升一级，把位置扶正，那时候他就是真正的行长了……” 林勉不耐烦的走开。 林志强看着儿子走开的背影，叮嘱最后一句，“儿子，如果能和徐曦亲上加亲，咱家的生意会好做很多。” “你是想让我娶个银行啊。”林勉顺手拿起桌上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口，转身就往楼上走。 可是他没想到，刚一踏上楼梯，就看到后妈麦兰披着貂皮大衣站在哥哥的房门口，一双不算好看的眼睛正不咸不淡的看着自己。 麦兰也教训林勉：“娶个银行有什么不好，将来你牵线帮你哥拿贷款，公司开发楼盘，能省去多少麻烦。” “是，是，你说的对。方便我们把国家的钱放到自己口袋。”林勉敷衍着，快速上楼，拧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走了进去。 只听重重的一声关门声，林勉将自己锁进屋里。 第5页 他的卧室在二楼最里面，窗户朝北，终年不见阳光，比哥哥的房间小，也比哥哥的房间阴冷，正如同他与哥哥林琛的地位，一个是古代嫡妻生下的嫡长子，一个外室小妾生下的私生子。 当年，林志强在海南投资亏损，跑到上海躲债，结识了肖梅，患难之中肖梅陪着他跑运输送货，度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时光，肖梅一度以为这个落魄的男人可以託付终身。 后来儿子林勉出生，她再三要求去领结婚证，一直找藉口躲避结婚的林志强，这时才向她和盘托出，他是有家室的男人，跑来上海躲债之前，他有老婆还有儿子。 肖梅得知真相，几乎是天旋地转，五雷轰顶，她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有妇之夫的情人，她的儿子也成了私生子。 与此同时，林志强却打算让两个女人和平共处，像许多有钱人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肖梅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也受够了林志强的欺骗，她一分钱补偿没带拿，带着儿子回到破旧拥挤的弄堂独立抚养，她给儿子起名林勉，期望儿子勤勉奋进。 肖梅红颜薄命，没过几年就在老破小的屋子里咽了气，林勉那会才刚上小学。 肖梅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说他的生父是谁，左邻右舍难免起疑，各种风言风语从弄堂里飞出，渐渐的飘到了林志强的耳朵里。 林志强曾偷偷去看过，只见林勉集合了两人的优点，长得极为好看而且聪明伶俐。 他动了接回儿子的心思，可是妻子麦兰死活不愿意，放出狠话：有我没他，我宁愿回农村养猪都不养小三的儿子。 如今肖梅的死讯传来，林勉一个七岁的孩子没人照顾，林志强是说什么都要把儿子接回来，之后他和麦兰大打出手，冷战了足有一年。 冷战之后麦兰也想通了，何必跟一个无辜的孩子置气，就当家里多双筷子吧。 林勉的记忆之中，麦兰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承认不否认，冷冷淡淡，在外人面前从不提林家还有他林勉这么一个儿子。 在家里麦兰更是常常旁敲侧击，借古喻今“教育”林勉，自古嫡庶有别，嫡长子林琛才是林家的太子，未来林强地产公司的接班人。 林勉没少听她敲打，心里一直是嗤之以鼻：他的母亲肖梅被三之后，有骨气当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他作为肖梅的儿子，一样继承了她的傲骨，他立志不靠家里，不做地产，做造福社会的实业。 阴冷宽阔的卧室里，林勉只开了一盏檯灯，没有开暖气，柔和的灯光有些冷淡，照亮了相框里去世多年母亲的容颜，林勉凝视着母子游玩时的合影，漆黑深沉的眼睛里有了一些光亮。 到了吃饭的时间，精緻的菜餚摆上一楼的餐桌，精緻的餐盘碰撞着玉石桌面，发出悦耳的声音，盘中的菜餚冒着裊裊热气，看上去秀色可餐。 麦兰、林琛坐在了平常的位置，保姆秋姐端来两碗半满的饭，轻轻的放在两人面前。 林志强摁灭菸头，闭目沉思了一会，目光落在了下首唯一空位上，林勉不在。 是不是赌气不吃了？ 林志强目光移向楼梯处，眉头皱得更深，洪亮的声音从烟嗓里爆发出来：“林勉，吃饭了，还没下来吶！别让大家等你。” 秋姐凑过来小声提醒：“林总，刚才没人喊林勉下来吃饭，他可能不知道……” “没人？哦……”林志强目光变得出神，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太久没有把这个儿子放在心里了。 第三章 林勉仿佛习惯了这一切，一脸不在乎的走下楼梯，在餐桌末尾就坐，端起盛着米饭的碗沉默的吃着。 吃饭的时候，林勉心不在焉，他总是想起今天在地铁里碰到的女孩。 扎着马尾的女孩一直想找他还钱，可是他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以后还会不会见面呢…… 女孩清秀婉约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里，林勉露出了些微笑容。 就在林勉想心思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坐在上座的父亲问话的声音：“我打算让你趁着寒假去gg公司实习，说了几天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林勉夹了些青菜，冷漠拒绝：“不去。” 徐曦都说了，她要堵在gg公司门口抓人审问，林勉才不会跑去撞枪口找不快活呢。 哥哥林琛望向林勉，说出的话十分中肯：“阿勉，寒假去公司转转，涨点社会经验也不是坏事。” 麦兰点点头，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你哥哥说得没错，多接触公司的外围业务，将来你也好帮衬你哥哥做事。” 好一个接触公司外围业务，帮衬哥哥做事，麦兰一句话将他定位在帮手下属的位置，而且还是外围的。 林勉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他是羡慕哥哥的，有妈妈疼爱，有爸爸器重，而他这个庶子总是备受冷落。 林勉眼帘低垂，盯着餐盘里的食物，语调很生分：“寒假，我有打算……我准备做些实验，不去公司了。” 林勉学的是高分子材料，当年高考结束他面临选专业，志愿里没有一个是土木工程，他就是要让家里人知道：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放心，我不会赖上你们，我会自谋出路。 第6页 麦兰听说林勉寒假什么都不做就做化学实验，心里暗暗高兴，她破天荒的给林勉夹了一块鱼放入碗中：“好，做科研好啊，钱是少点，但是胜在清闲、工作环境简单……” 这时，林琛都看不下去了，打断母亲：“妈，你说的那些好处，我怎么听着不怎么上进啊，阿勉是有理想的，搞科研绝对不是奔着那些东西去的。” 林琛说得没错，林勉有自己的理想。 他的理想是做实业。 林志强盯着沉默不语的林勉，看了许久，终于是说出了一句中肯的话“gg公司接触的企业多，你既然将来打算做实业，可以跟着同事去企业实地看看，了解一下各行各业的情况，” 林勉抬眼望向父亲，感受到一种父爱如山的关怀。 不管平时林志强多忙多沉默，他终归是希望儿子实现愿望，未来更好。 林勉那颗铁了不去的心开始软化，开始动摇。 “嗯，我会考虑。”林勉没说同意不同意，吃掉碗里最后几粒米，离席上楼 保姆秋姐看到林勉离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追去楼梯口：“还有小米粥，大冷天喝一点暖和。” 楼道中，林勉背影停顿了一瞬：“谢了，我不饿。” 林勉说完便回到卧室，檯灯打开，明亮柔和的光线撒满屋子，桌上放着几篇环保材料的论文，他拿在手里细细研读。 可是今天，他读了好几次都没读进去，没法像往常一样静下心来。 父亲真挚的关爱，中肯的劝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在矛盾的边缘挣扎。 去还是不去呢…… 这时门口响起了爸爸的脚步声。 林爸爸在门口站定，沉默了一瞬，开始低声劝说：“别生你妈的气，她就这样，小家子气，我是希望你好的。” 屋内的林勉微微抬头，眼眸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波光。 “去gg公司实习的事，你考虑一下，你的性格稜角太多，去社会上磨砺一下也好，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我会让司机老马告诉那边的负责人，你是他的一个亲戚。”林志强说完理由转身走了，他做好了安排，愿不愿意随他儿子。 “好，我去。”林勉答应了。 他立马收拾东西，翻出最破的包，换上最差的外套，鑑于天气太冷，鞋子没换仍旧是脚上的那一双，加拿大名牌雪地靴，多少钱买的他忘了。 碎屏的新款苹果手机，放在桌上一角，林勉注意到了手机，笑了，带上这个碎屏的玩意去装穷吧。 司机老马准备好了车子，出发时，林勉再次想起了那个摔了他手机的女孩，不知怎么的，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一定能再次遇到她。 汽车缓缓开动，林勉踏上了出发的路。 刘生辉下了地铁，按照导航定位的的提示赶往目的地，学姐发来的公司名称是：池居gg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公司在郊区的一座大厦当中，大厦有几个门，刘生辉不知该走哪个，她正想和学姐联繫，身边有两个学生拿着手机涌向二号入口。 刘生辉看出他们是前来应聘的学生，机灵的跟在后面。 电梯停在了十五楼，刘生辉数着门牌前行，路过几家小公司，终于找到了这家名叫“池居”的gg公司。 公司墙上粘贴的大红“池居”二字颇为飘逸，刘生辉差点没认出来。 刘生辉走进去一看，又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办公地点小得可怜，里面堆满了各色货物，有日用品有食品也有五金配件，活像个隐藏在写字楼里的杂货店。 刘生辉去前台领了报名表格，和一堆跑来打工的学生们挤一起填写，办公室隔音效果不好，刘生辉可以清晰的听到隔壁老总办公室传出讲电话的声音： “你那边有地下室整租是吧，我想租下来把公司的货放那……我还招了几个临时工，需要安置一下，我知道那边放货行，住人行吗？” 听了对方的答覆，老总一锤定音：“能住人是吧，那就好，我就想招外地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几个正在填表的上海本地学生，纷纷黑了脸，不抱期望的填好表格剩下的内容，早早交捲走出公司。 “刘生辉！” 刘生辉正在埋头填写，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叫自己，她抬起眼睛一看，是同班同学孙晔平。 孙晔平拿了张表快速走来：“刘生辉果然是你。你也来找工作啊？” 刘生辉点点头，额前毛茸茸的碎发泛着微光：“我报了辅修班，今年过年不回去了，想留在上海赚点钱。” 孙晔平挤到刘生辉旁边坐下：“我家在本地，肯定回去过年。不过我现在穷死了，游戏帐户没钱，老爸不愿给我钱，让我出去自己赚。”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原来你是上海人啊。” “是啊，我家在上海有房子，今年才拿到户口、”孙晔平也看到了表格上刘生辉的籍贯， “原来你是安徽人。” 刘生辉点点头，指了指隔壁总裁办公室，小声告诉孙晔平，“我刚才听那边说想要外地人……” 孙晔平嘿嘿一笑，在籍贯上写下浙江二字：“身份证上，我是个外地人哟，我的身份证还是去年办的那张。” 第7页 刘生辉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 班上学生六七十个，孙晔平和刘生辉平时很少打交道，一学期说话不超过三句，如今在外头碰上居然异常有亲切感。 刘生辉把报名表交上去，心情忐忑的环顾四周，看到学姐抱着一沓合同经过，她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招唿，只见学姐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手指在装着合同纸的文件夹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刘生辉心中石头落地，学姐那边搞得定，她沖学姐感激一笑，坐回到沙发上。 孙晔平刚刚从老总办公室出来，脸皮绷着有点紧张，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刘生辉，他兴奋的跑过去。 刘生辉抬头问：“怎么样呀？” 孙晔平：“我估计我能留下。” 刘生辉：“为什么呀？” 孙晔平得意的扬起下巴：“我会温州话呀。” 刘生辉更疑惑了。 孙晔平说了段鸟语一样的话，笑着问刘生辉：“听懂了吗？” 刘生辉摇了摇头，心里开始担心孙晔平是不是在用家乡话骂自己。 孙晔平狡诈的笑了：“听不懂就对了，温州话世界第一难懂，公司最近拉了几十家参展商的gg合同，里面有八个老总是温州人。我马上就要得到重用了。” 刘生辉恍然大悟，过了一会问：“你刚才用温州话，跟我说了什么？” 孙晔平拍了拍刘生辉的肩膀：“我说，小辉辉加油，上吧。” 刘生辉一听开心的笑了。 很快，行政出来催促下一个面试者入内，孙晔平在后面推着刘生辉往里面进：“快点过去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刘生辉答应着走了进去 吕总见到刘生辉，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浏览着表格上的信息：“字写得不错，你的事，我听小陈说了，从小在农村长大是个能吃苦的人。” 刘生辉也听陈学姐说过吕总的事，吕总原名吕超，也是农村人家在西部大山，当年初中没毕业搭上一辆去上海的车，就这么在大城市里闯荡，吃过很多苦，最后跟在林志强后面卖房，才渐渐起家。 刘生辉拘谨的坐着，心情忐忑。 吕总观察面试者，目光落在刘生辉的手上，皮肤有些粗糙骨节略显粗壮，是个经常在家做事的人，再往下看是一双淡薄老旧的雪地靴，可见生活窘迫。 吕总喜欢勤劳朴素的员工，当即拍板要人：“你想赚学费就在这里先做着吧，我们欢迎寒门学子。” 刘生辉头脑还在发蒙，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连忙站起来向吕总道谢：“谢谢，谢谢吕总，我一定会好好干。” 吕总朝刘生辉笑了笑，笑容中含有祝福。 刘生辉满脸通红的退了出去，整个面试过程不到五分钟，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学姐，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刘生辉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孙晔平风一样跑刘生辉面前，不停的问：“怎么样？能过吗？” 刘生辉点点头，顾忌到旁边的其他人没有多说，远远看到学姐拿着包走出公司打算下班，她追了过去：“学姐今天真是太谢谢了，我请你吃饭。” 学姐陈思思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知道你没钱。” 刘生辉很坚持：“你帮我说情，面试才会那么顺利，请客吃饭是应该的。” “真不用。”陈思思笑着拒绝，加快了脚步挤进电梯挥手告别，“等你赚到钱再请吧。” 电梯门很快关上，刘生辉只能作罢，回头的时候，她发现孙晔平追出来了，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刘生辉心里一阵发毛。 孙晔平嘿嘿一笑：“厉害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关系户啊。” “哪有……”刘生辉一阵窘迫，小脸不由自主的发烫髮红。 旁边的电梯下来又上去，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正巧在15楼停下，开门的瞬间，刘生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不就是今天地铁上撞到的林勉么？ 林勉从电梯里走出来，也注意到了她，漆黑的眼底波动了一瞬。 陪他一同前来的司机老马，则是颇有深意的看向了孙晔平，孙晔平刚刚在那调侃刘生辉是关系户，老马差点做贼心虚错以为他在说自己。 刘生辉想叫住林勉，和他谈谈赔偿手机屏幕的事，谁知吕总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将老马和林勉从电梯口引进公司。 公司里几个员工小声议论，这傢伙什么背景，吕总咋是这么一个态度。 猜测结果无非就是，富二代、官二代。 孙晔平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抛出一个颇为颠覆性的看法：“肯定是谁家的穷亲戚，吕总态度好，那是看的介绍人的面子。大过年的，哪个有钱人家的儿子会跑出来打零工啊。” 此话一出，大家沉默了，确实大过年的还出来打工，说不穷都不信。 老马恰巧对吕总也是这么说的。 老马的老婆正好姓林，与林勉同姓，于是林勉在他口中就变成了老婆家的穷亲戚，家道中落穷到没有过年费，需要出来打工自食其力。 林勉坐在一边，听着老马的煽情演讲，时不时的露出口袋里的碎屏手机，让吕总看到，把戏做足。 第8页 吕总果然信了，狠狠的鼓励了林勉一番，劝他不要自暴自弃好好干，争取以后东山再起。 林勉识时务的收敛了脾气，温驯的低下头，握手鞠躬向吕总表示感谢，感谢吕总赏识给他一个努力向上的机会。 林勉很少这么卑微过。 他的爸爸是总裁，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讨好他。 低三下四的求人，感觉真的不爽，尽管家庭缺乏亲情，但是至少父亲有为，维持了他平时的体面尊严。 一旦那个家垮了，他是不是就得像现在一样，卑微的恳求别人只为一份薪资很低的工作…… 林勉不禁开始担忧未来。 第四章 吕总送走老马之后，转头回到公司，召集刚刚招来的临时工们，把堆在gg公司里的各色杂货统统打包带走。 年轻的创意总监金一路，像往常一样为了给领导留下印象，故意上班不干活，把工作留在下班后，坐在电脑前积极加班。 此时他也被吕总叫去当搬运工。 金一路撸起袖子想秀肌肉，可是平时不怎么健身的他，一露胳膊就露了怯，和林勉这帮年轻人比就是肥肥白白的猪蹄，几趟下来，金一路落在了后面，脸憋成猪肝色，扛着大箱子累得直喘气。 孙晔平扛了那么久的重物，心中有好几个问号，就自来熟的问创意总监金一路：“为什么gg公司里面那么零零碎碎的东西，整得就像百货公司一样，难不成吕总要搞副业？” 金一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你以为吕总想要啊，那些小企业小公司没钱抵债，到了年底就拿货抵，不值钱的货都放公司这里堆着，值钱的玩意在吕总那收着，你是温州人对吧？” 孙晔平点点头，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籍贯竟被领导注意，接下来的情形该不会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金一路一开口就证明孙晔平想错了。 金一路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吕总最近从苏州人手里收了五块和田籽玉，想要尽快脱手，你过几天跟温州老闆使劲吹一吹，卖掉了给你提成。” 孙晔平听说有提成很开心，高兴之余，他多问了一句：“要是卖不掉呢？” 金一路拍了拍孙晔平的后背：“咳，你担心啥，吕总就没指望你能卖得掉。” “哦……”孙晔平在原地愣了一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追了上去，“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给我锻鍊的机会，我会好好表现的。对了，卖掉的话，提成多少？” 金一路摇摇头：“不知道，肯定能过个肥年。” 孙晔平开心得咧起了嘴：“那么好。” 金一路拍胸脯保证：“那当然，吕总不是小气的人，我打算多跟他混几年。” 孙晔平笑眯眯的套近乎：“我以后跟金哥您混了！我给你当小弟，金哥带我发财” “等你先毕业了再说。”金一路面上不太买帐，心里挺受用，走路的步子不由的飘了一些。 人一飘就出错。 下一个转角，只听哎呀一声，金一路滑倒在地上，身上洒满了箱子里倒出的小零食。 小零食外包装滑熘熘的，就像香蕉皮。 路过的刘生辉正好踩到一个，抱着箱子的她顿时失去了平衡。 完了，我也要狗吃屎了！ 就在刘生辉即将倒地的瞬间，背后伸出来一只修长大手稳准狠的抓住衣领将她拽回。 刘生辉自己是稳住了，可是手里的大箱子却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正巧砸中林勉高挺的鼻樑。 林勉眉头皱了一下，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滴出，抬手一摸居然是血。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刘生辉六神无主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颤抖的递过去。 林勉凝视着手背上的血，眉眼渐渐深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递来的纸巾。 鼻血一滴滴落下，刘生辉顾不上太多，抬手就帮他擦鼻血。 “不用，我自己来……”林勉刚要推开她的手，身后就有一个人搬着箱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那人大声吆喝着：“让开，让开……” 两人听到之后，紧急闪避，后背贴着墙壁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刘生辉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箱子运走离开，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可是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灰色的羽绒服染上了滴滴血迹，尤其是胸口那里鲜红得触目惊心。 刘生辉不由的窘迫了，刚才一连串的意外，竟让她在不经意间不小心沾染了林勉的血。 这可怎么办才好，难道要把外套脱了？ 不脱难道穿着带血的衣服？ 外头冷风嗖嗖的吹，刘生辉朝外面望了一眼，只觉得冰凉透顶，正在拉开羽绒服拉链的手不由的慢了下来。 “别脱……外头太冷，挡一下就好。”林勉取下脖子上的格纹羊绒围巾，不由分说的围在了刘生辉雪白纤细的脖颈上，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可是打结的动作却显得很笨拙。 他从未给女生系过围巾，更何况两人才刚刚认识。 “好了。”林勉弄好了围巾，用围巾遮挡住女生胸前难堪的血痕，透过大开的领口，他看到女孩子发育良好的身体曲线，目光不由的深了。 第9页 很快，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转身抱起两人的大箱子，卯足全身力气快步走出了大厦。 刘生辉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恍神了许久。 围巾上留有林勉的体温和味道，很特别，让人很心动。 刘生辉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忙活那么久，还没有说赔手机屏的事，连忙小步快跑追出去，寻找林勉的身影。 刘生辉站在大楼外的台阶上四下扫视，没看到林勉。 运货的卡车停在大楼前方，东南走向，正好拦腰截断了冰冷的西北风，在那个避风的地方，孙晔平、金一路靠着车身站着，偷闲喘气，外套上蹭上灰也顾不上，刚才把货搬上卡车费了他们老大的力气。 孙晔平：“总监，我以为在gg公司干活，费点脑子就行了，没想到这么多体力活……” 金一路：“客户没钱啊，没办法的。” 孙晔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别给东西，给券啊，就像那些国企发福利一样，搞点兑换券去公司商场兑换就行了。” “你说得对，太有创意了。”金一路兴奋的看着孙晔平，受他启发还灵光乍现冒出一句金句，“今年过节不收礼啊，要收就收礼品券。” 孙晔平竖起大拇指：“gg词是张口就来啊，金哥确实有两把刷子。” 金一路十分得意：“要不我年纪轻轻，怎么就受到重用了呢，创意总监只要你哥我有创意，就是年轻，一样是公司头一号。” 刘生辉走向卡车，就像没看到相互吹捧的金一路、孙晔平，目光直接望向卡车车厢里忙碌的身影。 林勉在卡车上摆货搬箱子，忙了好一会他终于在夜风中直起了腰，城市的霓虹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姿勾勒得格外挺拔伟岸。 刘生辉抬头望着他，不由的心生赞嘆：这个男人确实从脸到身材帅得过分了。 刘生辉走到卡车边上，朝车上的林勉大喊：“你什么时候去店里换屏？我赔钱给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勉需要用这个碎屏苹果装穷，他才不会换掉碎屏呢。 林勉立马找了个藉口拒绝：“我还不想换，等工资发下来再说吧，碎屏的手机用着挺好……” 这时，一辆红色的宝马自远方驶来，划着名优雅的弧线停靠在大厦前方。 林勉站在高处，看清了宝马车前悬挂的车牌号码，眼眸之中闪现出一丝紧张。 是她来了，徐曦。 刘生辉朝红色宝马看去，宝马车门打开，一个头顶捲髮的年轻女孩裹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粉色羊绒大衣，从车上走了下来，霓虹灯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皮肤映照得格外娇嫩水润，富有青春活力。 孙晔平的目光也被这个宝马女孩吸引，这年头男人最想娶的类型就是白富美，胸腔里那颗渴望逆袭的心咚咚跳动。 林勉隐约记得徐曦发怒的时候，在手机里头说过要来公司找他算帐，搬了这么一会的箱子，他都忘了吵架这一茬。 徐曦倒是“信守诺言”，真的不顾影响追到了工作单位。 徐曦咬着娇嫩的红唇，站在凌冽的西北风中，眼中含泪抬头逼视着车上的男朋友，仿佛林勉真的做了天大的对不起她的事。 林勉目光坦荡，就在车上站着一言不发，没有一句解释。 徐曦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就要发作：“你……” 刘生辉不想地铁上的一点误会引得两方大吵，赶紧走过去向徐曦解释：“你别生他的气，真是误会，我们当时放学在车上不小心撞到林勉，他的手机就砸到地上了，不是谁有意摔的……” 可是这样诚恳的解释，徐曦却没有听下去几句，她目光紧张的盯着刘生辉脖子上的格纹围巾，仔仔细细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赫然看到围巾下方有金色的绣字lm，不禁大惊失色，抬手指着刘生辉：“你脖子上围是林勉的围巾！” 围巾怎么了？她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 刘生辉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围巾似乎惹了祸，她下意思的想要解开。 但是衣服上还有血，解下来更狼狈，这让她不得不犹豫，停住了解开围巾的动作。 徐曦望向林勉，眼中积蓄的泪终于爆发：“你不是说根本不认识那个摔手机的人吗？怎么你的围巾在她的脖子上呢？你们还一起打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勉一阵头疼，他没做亏心事却又不得不解释：“我跟她在公司认识的，没有多久，不到一个小时，给她围巾是因为……” 林勉出口的话生生顿住，他可不想当众说出自己当众流鼻血的丑事。 刘生辉瞟了林勉一眼，也沉默了。 齐齐沉默的两人，让徐曦无法抑制的起了疑心，她的目光冷了下来，好似冰霜凌冽的极地寒风。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被两人玩弄欺骗。 她徐曦活这么大，家里锦衣玉食千宠万爱，受过这样的委屈吗？ 她从小就喜欢林勉，林勉也一直对她很好，就像大哥哥一样。 十八岁生日那天，徐曦央求林勉勉答应她一个要求，却不告诉他答应什么，林勉经不住央求一时同意，终于她计谋得逞，告诉林勉那个要求是：你要成我的男朋友。 第10页 徐曦没想到恋爱之后，两人之间关系急转直下，不仅有了吵闹猜忌，现如今还出现背叛。 一贯大小姐脾气的徐曦，终于在今天，一怒之下说出了分手。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分手吧！”她高傲的扬起下巴，表情冷傲，维持着体面。 她目光冷淡好似心意已绝，眼角的余光却在暗中观察林勉的表情。 徐曦多么期盼能从林勉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不舍，可是除了释然和平静，她什么都没看到。 “好。”林勉答应了她，没有拖泥带水。 这一刻，林勉有种解放的感觉。 徐曦感觉糟糕透顶，转身狼狈的逃向红色宝马，就像一个寻求庇护的难民。 林勉像大哥哥一样劝她：“你回去冷静想想，分开是正确的决定，我们不合适做男女朋友。” 冷静理性的口吻，兄长式的劝说，徐曦隔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看向林勉，发现他一直都是大哥哥模样。 徐曦痛苦的拉上车门，脚踩油门掉头离去，泪光中，她好像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孙晔平在卡车旁边偷闲休息，顺便目睹了这么一出分手大戏，待到宝马开远，他忍不住啧啧称奇：“时代变了啊，穷小子也能甩白富美了，有本事。” 金一路微微点头，顿时对林勉高看了一眼。 刘生辉成了两人分手的□□，顿时头大，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曾想孙晔平兴奋的走到自己面前，笑成了一朵菊花：“你跟……那个林勉是不是有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林勉、刘生辉几乎是同时出声否认。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过急于否认，反而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刘生辉脸红到耳朵根，勐烈的西北风都吹不散耳畔的热度， 孙晔平又开始嬉皮笑脸的追问：“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刘生辉狠狠的怼了孙晔平，为了洗清嫌疑她转头看向了林勉，“你把刚才那个女生的手机号给我，我去跟她解释清楚，一切都是误会，围巾是真有作用，又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刘生辉当众取下了围巾，露出了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夜色当中灰色羽绒服愈发灰白，而深红的血迹此时看上去更像是浓黑的墨迹。 孙晔平看愣了，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 刘生辉看向林勉，拿出手机解了锁，再次要求：“号码给我，我打给徐曦。” 可意外的是，林勉居然拒绝了。 林勉看着远方消失的街灯与霓虹，目光淡然而坚定：“不用解释了，分手就分个彻底吧。” “可是……”刘生辉蹙起了眉头，总觉得事情应该说清楚。 当然这个误会当中，刘生辉的角色并不光彩，是染指别人男友的“小三”。 刘生辉不舒服，林勉感觉挺抱歉。 林勉向她表示歉意：“让你当恶人了，真不好意思，碎屏的钱不用给了，我们一笔勾销。” “可是……”刘生辉想说什么。 林勉却径直越过了她，站在刀子般凌冽的西北风里，沉默的仰望漆黑如墨的天空。 一点晶莹的雪花正巧从天空落下，幽幽的飘到刘生辉的胸前，融化成水，融入那片深色的血迹当中。 孙晔平盯着刘生辉衣服上那片黑乎乎的印记：“你衣服上弄了什么了，到底怎么了？” 刘生辉心情很乱，不想多说，就搪塞过去：“搬东西时，不小心蹭上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就因为这个，那个女的把林勉甩了，我的天……”孙晔平噗呲一下笑出声，咯咯的笑个不停，“这个白富美真是太搞笑了，还好你没告诉她真相，不然她想到今晚搞了这一出，估计会羞愧得想要一头撞死，哈哈！” 孙晔平的嘲笑声在北风中扩散，传到林勉耳中异常的尖锐刺耳，他回头朝孙晔平教训了一句：“她只是太冲动，误会了一些事情，别这样笑话她。” 此刻的维护，是出于尊重，尊重一个曾经一片真心喜欢过自己的女孩。 喜欢一个人没错，只是两人不合适。 没必要刻薄嘲笑。 第五章 满载货物的蓝色小皮卡迎着西北风，行驶在上海纵横交错的马路上，速度不快，极为安全。 新招来的寒假工们，则是由吕总开着沃尔沃送去了新租的地下室。 寒假工们坐在车上，挨个挤着，胳膊腿儿在剧烈运动之后，开始犯酸，大家在车上沉默不语，心里多少都在盘算：一月两千五的薪水，给公司当搬运工值不值。 吕总开车看路，有时也会从后视镜里注意车里员工的反应，大家写在脸上的疲劳和不满，全都看在吕总的眼睛里。 到了地方，大家下了车，吕总叫住大家从钱包里拿出五张券递过去。 刘生辉接过去一看是海鲜自助餐券，票面金额三百，对于穷苦的学生们来说，这样的自助餐绝对是一顿大餐。 在美食面前，大家暂时忘掉心中的怨气，眼睛盯着餐券上的大龙虾大闸蟹直放绿光，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第11页 气氛再次变得一团和气。 吕总招唿着大家走向地下室：“还有半年才作废，你们有时间，就去吃吧，这家店的gg就是我们公司做的，上次给了我几张券抵帐，你们年轻人肠胃好，喜欢吃海鲜，正好给你们了。” “谢谢吕总。”大家十分受用，把券装进口袋，暂时打消了跳槽跑路的念头。 孙晔平借着好时机，向吕总进言：“吕总吕总，我有个提议。” 吕总看向孙晔平，停住了脚步。 孙晔平拿出手里的券在吕总面前晃了晃：“下次客户还要用货抵债，我们问他们要券就行了，你看车上的那些货，换成几张商品券揣兜里就行了，兑换起来也方便啊，还可以省下房租钱、搬运费。” 吕总笑了，教育孙晔平这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我的保险箱里有不少大公司的提货券，有的放了两三年，有的公司已经倒了，提货券也就成了废纸。小公司的东西，我一般只要实物，现在生意不好做，公司寿命说不准的。” 身材魁梧的王达是今晚招来的新人，搬着两只大箱子凑过来：“啊，那得损失多少钱啊。要我说，二话不说直接收钱，收那么多货，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卖掉，也许东西还没卖掉，公司就垮了，货也提不到。” 直接收钱，谁不想呢…… 吕总苦笑：“gg行业就是这样，不容易。gg这家可以做那家也可以，跟客户咬紧条件只会失去他们，我们就没法立足了，只要客户愿意合作，我们总有赚钱的机会。”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感嘆做生意真不能想当然。 孙晔平刚才和金一路相谈甚欢，对这一行还是乐观的。 他反驳吕总：“我们可以和其他公司比创意啊。用牛逼的创意征服他们，让他们乖乖给钱。我看就金总就特靠谱，gg段子张口就来，指不定哪天就能捧出下一个脑白金，咱们就在客户面前好好秀一把，让他们求着我们办事。” 林勉一言不发，心里完全不认同，那个年轻的创意总监也许有很多创意，但是别人未必想不到，也未必比他差。 gg商这样的乙方公司，没有核心竞争力，想要获得甲方的青睐，年轻人活跃的脑洞是远远不够的。 林勉盯着吕总背影，心中忽然想到关于吕总身段柔软、会做人而且不得罪人的传闻，父亲林志强还让他多向吕总学着点，难道说gg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是吕总…… 待到大家像工蚁一样，把卡车上堆积的货物卸货搬进地下室，堆满了两间屋子，吕总这才和学生们来到休息的寝室，闲话家常。 吕总打开空调，一阵暖风吹得他十分惬意，他环顾四周只见房间整洁干净，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床位是上下铺被褥整齐的叠在上面，看上去暖和蓬松质量很好。 吕总露出满意的笑容：“怎么样？房间安排得不错吧。” 每个人表情各异，只是点头不说话。 吕总看得出来，这个反应就是不太满意，他不禁疑惑：“你们宿舍比这里条件好吗？难不成有空调？” 大家异口同声：“宿舍真有空调啊……” 吕总对于学生宿舍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的老家，其实上海这样有钱的城市，早就率先改良宿舍条件了。 吕总这才知道自己观念落后。 吕总手背在身后环顾四周，目光里多了几分理性：“我和那个朋友关系不错的，他应该给的是这里的最好条件，你们毕业以后找的房子，未必能比这里好。” 大家身处地下室中，听得一阵心冷。 那么多货物堆在隔壁，刘生辉不知该如何处理，不禁问：“吕总，放在这里的存货，需要我们卖吗？” 吕总微笑反问：“你们卖得掉吗？”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 最终刘生辉试探的开口：“要不我把东西发布到网上卖？” 吕总看着学生们单纯的模样，不禁微微发笑：“不用了，我有不少商家朋友，现在临近过年，生意好做，他们应该会需要进货，我便宜点卖给他们就行了。” 林勉闲闲的站在一旁，声音低沉却很清晰：“怪不得公司能运营下去，只要朋友多关系好，大家互通一下有无，gg公司就赚钱了，就像中介一样。” 吕总微微点头，默认了林勉的说法。 这个年轻人洞察力可以。 他无形之中开始对林勉高看一眼。 至此，林勉也就看出来，创意总监金一路到底有多少斤两，公司运营不靠他那点所谓的创意，公司有生意做，靠的还是吕总会做人，会交朋友，会圆润处事。 林勉发觉自己与吕总气质迥异，吕总圆滑温润，而他总有掩不住的稜角，靠关系靠人情的生意，註定不适合自己。 那么自己适合哪一行呢？ 林勉有了答案。 他望向头顶的那片灯光，微勾唇角笑意张扬：“看来以后我做生意，一定要选能让人求我的行业。” “前提是有的选，那种生意祝你能够碰到。”吕总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林勉知道自己口气自大，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这人就爱搞技术，不爱搞人际，希望我以后掌握核心科技吧。” 第12页 孙晔平忍不住哈哈大笑：“掌握核心科技，你想得美……哈哈。” 林勉跳到上铺，高高在上的坐着，面带微笑也不生气：“以后的事说不定的，对吧？” 孙晔平觉得林勉执着的模样挺可爱也挺可敬：“对，对，祝你以后掌握核心科技。” 刘生辉考虑得很现实：“不说掌握核心科技，有一技之长，以后也容易立足了，找个好工作，每天在实验室里，按月发工资，说不定还有奖金，挺好的。” 林勉为的当然不是工资奖金，女孩和他考虑的事情不在一个世界。 他与她真是很不一样，同在一个城市，一个身家不菲，一个朝不保夕，每天面对的，真的是不同的世界。 吕总走之前，又做了回好人，从堆积如山的纸箱当中捡出两只大的，搬到大家面前打开。 是零食大礼包。 吕总热情招唿大家来拿：“两箱零食口味不一样，你们挑着吃，就当公司发福利。” 男孩子们纷纷对鸭脖、墨鱼干、鸡翅之类的肉食下手，撕开包装袋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而孙晔平却拿来了双肩包，拉开拉链，不管是甜是咸，使劲往里面装：“我拿我的一份，剩下的你们再分。” 王达、张凡云觉得孙晔平太夸张，不禁吐槽：“以后都住这里了，待会再分不行么，你少扒拉鸭脖啊，我喜欢这个味。” “没工夫细分，我赶着回去。”孙晔平眼瞅着又抓了几袋鸭脖鸭舌，让王达、张凡云在一旁看得直瞪眼。 刘生辉不禁问孙晔平：“你回哪啊？” “我回家。如果吕总问起来，就说我去亲戚家。”孙晔平抬起头环视宿舍一圈，越发觉得寒酸拥挤，他拉上拉锁把鼓鼓囊囊的背包向后一甩，“放假了，要善待自己，对不对？” 王达怼过去：“对什么啊。吕总这儿有的是零食，说不定天天发大礼包，羡慕死你。” 孙晔平没被打击到，反而嬉皮笑脸的在门口晃悠：“哎呀，忘了告诉你们。我家提前备年货了，从网上买了一大堆，这个点快递刚好到，正等着我签收呢，拜拜啦。” 孙晔平挥挥手，背着包一蹦一跳嘚瑟的离开。 王达饱受刺激，冲到门口大喊：“有好吃的了不起啊，有本事给我们带点啊。” 这句话，孙晔平只当没听到，一熘烟跑了。 王达、张凡云回到上下铺四张的男生宿舍，打开电脑放美国大片，伴随着灾难片轰鸣的音效，他们上铺铺床。 林勉从抽屉里找出遥控器，对准墙壁上发黄的空调，一通操作，可是空调死活没有一点反应。 张凡云盯着林勉手中的遥控器：“是不是没电了？” 王达拉开背包：“我有充电电池，你试试。” 林勉接过王达递过来的电池安上，可是空调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空调坏了，还是遥控器坏了？” 王达和张凡云大眼瞪小眼， 林勉掏出碎屏手机，对照着门后头贴出的《房东告房客书》找到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原来地下室里装的空调是旧货市场里淘来的二手货，已经修过好几遍了，前两天就坏了一次，师傅下午来修过，说是没法修了，只能买新的，房东不捨得买新的，想淘个靠谱的二手货装上去算了，可是二手货大多不靠谱，空调一时没买到，只能让租客凑合一下，至少床褥是好的，棉花很新，还是很保暖的嘛。 林勉将电话内容转述给室友，王达、张凡云纷纷吐槽：最低零下五度，棉花再新能保啥暖啊。 王达、张凡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决定走人，回学校宿舍住，宿舍至少有空调，有上铺下桌的床铺，不是地下室里这种晃一晃全醒的上下铺。 林勉将两人送走之后，住上了“豪华”单人间，四张床铺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既可以翻跟头也能上蹦下跳，可是没有室友，房间分外冷清。 在冷风嗖嗖的房间里，林勉枯坐了两小时，腿都冻麻了，他想到了走。 到底走不走，林勉搓手哈气，凝神思考。 第六章 咚咚咚，门被人敲响。 林勉朝门口望去，门外传来了刘生辉的声音：“你们谁有华为的充电器？我的忘在宿舍了。” 林勉打开了门，刘生辉看到宿舍里只有他一个，很是惊讶：“其他人呢？” 林勉好笑的提醒她：“都跑了，刚才的动静，你没注意到？” 刘生辉回忆着刚才的情况：“好像是一下子安静了……” “我的充电器是苹果的，你恐怕不能用。”林勉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看着桌上的充电器，心不在焉的凝视了片刻，装进了包里。 他向刘生辉交代：“待会我也要走了，你注意看好这里的货，我会跟吕总说退房的。” 刘生辉关心的打听：“我听说你是外地人吧，离开之后去哪？去学校吗？还是亲戚家？那个姓马的叔叔是你的什么来着……” 随口编的关系，林勉一时也想不起来，他和马司机是怎样的亲戚。 他含煳带过：“不住他家，我住宾馆。” 第13页 刘生辉吃惊的看着林勉：“便宜的也挺贵吧，你不是家道中落了吗？” 确实，宾馆太奢侈了，欠钱跑路的人，一般是不捨得的。 无意间，林勉暴露了富家子弟骄奢的习气。 怎么把谎话圆回来呢？ 林勉微微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他想到了钱包里的那些优惠券：“我有些酒店的优惠券，富的那会，我爸经常出差办事攒了几张。开房的时候，我稍微再添点钱就行了。” 刘生辉：“要添多少？” 林勉看了一下钱包里的券，诌了个低得离谱的数字：“五百块就够住一个月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住宾馆，我的券很多。宾馆不远，地铁几站路就到了，离公司也近。” “这个……不好吧。”刘生辉紧张惶恐，不敢看他。 “我又不是坏人。”林勉看到刘生辉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优惠券也不是花钱买的，送给你用没什么。咱们又不会住一块是吧。” 林勉如此开诚布公，刘生辉的脸反倒更红了。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我是觉得你家里出了事，最好省着点花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缺钱了。像酒店优惠券这种东西，可以放到网上卖呀，换成钱比住酒店实惠多了。” 林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他不需要省这样的钱，只是对朴实过日子的女孩子有本能的好感，他过世的母亲也是个善于持家的人，细看之下，刘生辉好像真有点像她……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她注意到林勉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 林勉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头顶上方坏了的空调上：“那……我就忍几天吧，正好把我身上那些毛病改改。” 养尊处优太久，是时候让生活锤鍊锤鍊自己了。 刘生辉听说空调坏了，给他出主意：“你可以买一个电热毯，晚上不冷，再买一个小太阳就像烤火的炉子一样，加起来顶多一百块吧，买了以后还可以继续用。” 谁知林勉很疑惑：“小太阳是什么？” 林勉跟着妈妈过穷日子的那会，小太阳还没生产出来，他搬去别墅之后再没考虑过取暖的问题。 “我家买了，我给你看。”刘生辉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中她对着小太阳烤火，一双白嫩的脚踩着棉拖鞋惬意的舒展，圆润的脚趾有些微红。 林勉觉得照片里刘生辉的模样有些搞笑，对小太阳这种平价取暖设备也多了一丝好感。 门口不远处就有卖小家电的杂货铺，林勉出门直奔那里，杂货铺里挂着一排手机充电器，他忽然想到刘生辉充电器没带，顺手帮她买了一个。 刘生辉试了试房间里的洗衣机，发现没坏还能启动，她好像得救了一般，立刻脱掉羽绒服塞进去漂洗。 血迹洗一洗应该就没了。 屋里空调温度是十五度，脱掉羽绒服后，刘生辉明显感到了寒意，她按着遥控器上的升温键，眼看着数字一路高升到了三十度，可是空调里吹出来的气却带着丝丝寒意，勾得层层毛衣包裹下的皮肤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空调好像制热不太行…… 身后传出洗衣机搅动衣物的声音，刘生辉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 为了解决寒冷问题，刘生辉打起了棉被的主意，她记得小时候身披棉被，模仿古装剧里的神仙姐姐、贵气娘娘、大家闺秀，用棉被凹出各种造型。 刘生辉重拾儿时的手艺，从箱子上卸下来一根红绳，把棉被捆在身上，她还没来得及去照镜子，看看自己身披棉被劲爆的模样，大门就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是我。”林勉轻咳了一下，隔着房门自报家门。 “什么事？”刘生辉跑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只见门口的林勉手拿充电器，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这样？哈哈哈。”林勉看着棉被加身的刘生辉，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 刘生辉顿时脸像气球一样憋得通红：“别笑，你再笑我生气了。” 林勉收敛了肆意的笑容，重新打量刘生辉这一身奇怪的棉被大衣：“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刘生辉很是无奈：“我的羽绒服洗了，空调又太冷，所以……” 林勉：“你要用我的小太阳吗？我记得你说挺好用。” 刘生辉：“你怎么办？” 林勉：“我至少有电热毯。” 刘生辉心中一阵温暖，她发现林勉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更好的是，林勉沖她扬了扬手里的充电器，充电器上有华为标志。 刘生辉眼睛亮了：“充电器从哪借的呀？” 林勉把充电器递给刘生辉：“我买的，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山寨，你凑合用吧。” “我只是向你借，你居然帮我买了！”刘生辉惊喜的接过充电器，震惊之余，她除了不停的道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感动的心情。 林勉一点小事，被她谢成这样，不禁有些坐立不安，推辞了几下之后，忽然注意到刘生辉身上的状况，他的手指向刘生辉腰间扎住棉被的带子：“别谢了，你的被子快散了。” 第14页 刘生辉低头向下看去，这才注意到棉被外头的绳子居然松了。 刘生辉刚要对绳子下手，只见那根红绳瞬间松开，让人根本抓住，很快厚重的棉被，不受控制的从她肩头滑落，砸向布满灰尘的地面。 好好的新被子，可不能就这么弄脏了，林勉和刘生辉赶紧去抓，可是没想到，两个人竟裹挟着被子撞在了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有林勉这个人肉垫背，外加一层厚厚的棉被，刘生辉摔得并不是太狠，她的脸隔着羽绒服贴在男人胸膛上，一瞬间屏住了唿吸。 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你是不是摔疼了？”刘生辉的视线顺着林勉的喉结上移，看到了他极具线条感的下巴。 她看到他的脸正在变红，颜色有点儿不正常…… 刘生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他身上爬起，一个人吃力的将被子抱到床上。 “被子脏了，你确定不洗吗？”林勉注意到被子上踩出的鞋印。 刘生辉看着那些脏痕，不由的皱紧了眉头，想来想去，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有羽绒服要晾，没地方晾被罩了……” 林勉提议：“你可以晾在我那里，我那边没放什么东西，地方大反正他们都走了，你抱一床被子拿去睡，他们也不知道。” 刘生辉犹豫：“这样好吗？” 林勉：“拿我的被子吧，我不介意。就当互换了，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纠结半天的刘生辉终于点了点头。 白天考试，晚上当搬运工，这一天刘生辉可不是一般的累人。 洗漱之后，她早早上床休息，新棉花填充的被褥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温暖着她疲惫的身体。 隔壁房间里，林勉把刘生辉的被罩挂在上铺的横杆上，下面放着小太阳对着床单烘烤，散发出橙色的暖光，将悬挂晾晒的的被罩，映衬得就像是一块悬挂起来的舞台幕布。 被罩里的水分不断蒸发，房间里都是洗涤剂的清香。 林勉看了会书，注意到了空气里的味道，侧过脸去，久久的凝视着那片温暖的光，眼前总是浮现出刘生辉温婉坚强的模样。 他对她的印象很好，他无法否认。 第七章 办公室里，电话声音震天响，每逢年底公司都忙得不可开交。 新招来的员工工作最忙，五个人双手一刻不停，制作各种宣传小册gg牌子。 刘生辉桌前的gg宣传册，堆了厚厚一沓，刚刚印好还未装订，她负责的就是剪裁装订。 刘生辉忙了一会就觉得胳膊发酸，相当劳累，旁边的那帮男生工作也不轻松。 他们负责制作gg牌，gg牌很大，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剪裁出合适的形状，几个男生不一会就忙出一头的汗。 吕总眼光不错，挑选的几个人基本靠谱，从不熟练到熟练只花了一个小时，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大家已经把一天的工作做完了一半。 刘生辉注意到，林勉一开始在里面是居于人后的，可是到了后来，他却比任何一个人做得都好。 忙碌中的林勉注意到刘生辉的视线，他不由的朝刘生辉望去，只见少女目光清澈见底，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恬美。 片刻的对视，刘生辉的心跳好似漏了半拍，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搭在订书器上的食指不由的颤动了一下。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忙着各自的工作。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半，一个中年男人踏着义大利小牛皮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鬍子拉碴的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他背在后面的手抓着一只名牌公文包，穿着打扮看上去就是领导模样。 这位是副总曹宇，他从前台经过走向工作区，张凡云蹲在地上裁剪gg牌，抬头只见曹宇顶着一张宿醉的脸，身后时钟早已指向了十点半。 “这个点，快午休了吧。”张凡云不由的皱眉。 可惜曹宇的耳朵特别尖，听到之后，狠狠的瞪了张凡云一眼出言训斥：“公司里哪来的一帮毛头小崽子，居然没事闲话领导！” 这时，张凡云才知道曹宇居然是领导，真是祸从口出、祸不单行。 陈学姐看到这火爆的一幕，连忙过去解围：“副总，他们是昨天晚上新招来的寒假工，您昨天不在，他们不知道……” 曹宇继续发飙：“我天天忙着跑生意，公司赚的钱一半是靠吕总，一半就是靠我。我迟点来，还不是为了公司，没有我拉的单子，谁给他发工资，他懂什么！” “是是是，您消消气。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陈学姐好言相劝终于将曹宇这尊瘟神请走。 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事后，刘生辉抱着宣传小册，从陈学姐卡位边上路过，远远的朝她投出感激的一瞥，没曾想刚好看到曹副总刁难陈学姐的一幕。 曹宇指着策划书上的甲方名字，陆九条，命令陈学姐：“这个客户，你要好好跟进，他对你提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不要拒绝。” 陈学姐面露难色：“这个人有点……那个……” 曹宇似乎是知道吴庸有什么毛病，打断陈学姐的话：“单子拿下来有提成，有钱不赚，不是傻么，别管客户怎样，你跟钱没仇。” 第15页 陈学姐想起上次，那个客户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恶寒。 曹宇见她脸色不好看，当即训斥：“多跟进，多走动，才能抢到客户。你难道什么都不做，指望生意上门找你吗？” 陈学姐没话，委屈的垂下了头。 曹宇见此情形，便唱起了白脸，将策划书合上语重心长：“一个女孩子在上海混不容易，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只要你能豁出去，好好干，生活就容易多了。” 曹宇说的这些，怎么听都是话里有话，刘生辉感觉怪怪的，不由的开始担心学姐。 中午大家匆匆扒了几口盒饭，都没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就投入进紧张的工作当中，大概是当了十来年的学生，寒窗苦读的时候，干过不少义务劳动，一天高强度工作下来，也没什么人抱怨。 大概到了晚上六点，大家终于收工。 第二天就是会展举行之日，完成第二天的工作，公司就能收到一大笔回款，纯现金，不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库存商品。 只要这笔钱到帐，公司就有钱发奖金，对于员工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为了鼓舞士气，下班后吕总搞了一次聚餐，在一家以羊肉火锅出名的饭店里，开了个大包间大家齐聚一堂，有酒有菜还有热腾腾火锅、鲜美的羊肉。 酒桌上，几个总监、老总、副总相互敬酒喝的是红光满面、飘飘忽忽，刘生辉上了酒桌，就像在家吃年夜饭一样，从头到尾埋头吃饭，不主动敬酒，也不参与商业互吹。 可是刘生辉清净不得，距离她不远隔了两个位置，坐的就是曹副总。 副总几杯白酒下肚，就开始满面红光的吹嘘自己的本事，关系神通广大，能拉单子能搞现金，还能通融gg公司和东家林强地产的关系，吹到后来简直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曹副总还爱拉着人喝酒，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盯住了陈学姐，逮着她一杯接一杯使劲的灌。 陈学姐酒量一般，勉强喝了几口之后，苦着脸推辞：“副总不喝了，真的不能喝了，我等下要见客户。” 曹副总仍往陈学姐杯中倒酒：“喝，酒量是练出来的。” 陈学姐又被灌了几杯。 刘生辉看到这一幕，忍无可忍的替学姐出头了，她拿起酒杯往里面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仗义的向曹宇敬去：“曹总，我替学姐喝。” 曹宇灌酒被刘生辉从中截胡，陈学姐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刘生辉豪爽的一连喝了几杯，她感觉到头脑一片眩晕，竟差点倒在地上，还好她及时用手撑了一下座椅，这才没有太狼狈。 刘生辉这一微小动作，林勉看在眼里，向她投出一丝担忧的目光，随即举起酒杯看向曹宇，目光中隐含挑衅：“曹总，我们喝吧。” 曹宇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打量着底气十足的林勉，心里不禁有些虚，不知拼酒拼不拼过他…… 这挑衅是接还是不接？ 曹宇阴险的勾起唇角：敢挑衅我，小鞋伺候。 曹宇摆摆手眯起了眼睛：“酒你就不用喝了，我们今晚回去要找你开车。年轻人喜欢开车转悠，正好多跑几趟。” 吕总醉醺醺的拦下：“我找代驾。” “既然有代驾，我就……”林勉将酒杯挨近唇边，刚要喝下却被曹宇恶狠狠的一瞪。 曹宇一字一顿：“我要你送我。” 面对嚣张的曹宇，林勉眉心皱起，想要发作，可是对面刘生辉拼命给他递眼神，让他保持清醒，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 他现在的身份是马司机的亲戚，不是林家二少，遇到了委屈，应该憋着。 最终，林勉放下酒杯，滴酒不沾，整个寒假他想要在公司里待下去，不得不忍一忍小人。 陈学姐大概是先前喝太多，晕晕乎乎的趴在桌上，迷濛的醉眼扫到了腕錶的指针，时钟指向了八点，她顿时下来一跳，拿着包起身离席：“跟客户约了时间见面，我得走了，去晚了就麻烦了。” 陈学姐走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一个椅子，状态让刘生辉有些担心。 晚饭后，林勉根本不理曹总，披上外套就往地铁方向走，就当忘了给曹总当司机这回事。 可惜曹总没忘，硬是赶上来拽住他，非要林勉开车送。 林勉脸色难看，却不好发作，也就被迫当了回司机。 路上，林勉想要早点送走曹总这尊瘟神，开车的速度总是在极限彪着，平常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大概四十分钟就跑完了，最终他得到曹宇的一句醉醺醺的夸奖：“车开得不错。不愧是马司机的亲戚。以后公司开车送人，都找你了。” 转眼间，林勉又被他多扔了一个职责。 听到这话，林勉脸色顿时难看，好不容易忍住才没有发火。 林勉坐地铁回到地下室，发现刘生辉倒在门口唿唿大睡，显然是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之后就醉了。 林勉伸手拉住刘生辉的胳膊，想要将她从地上拽起。 刘生辉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干嘛吵醒我……我要睡觉……” 把她一个人丢在门外肯定不行，林勉不由分说将刘生辉拉到背上，腾出另一只手开门：“睡觉去屋里，外面那么冷，会死人的。” 第16页 林勉听说过不少酒后睡死的故事，人在醉酒之后，神经系统失去原有的灵敏度，感受不到寒冷，往往大冬天在外面躺一夜，人就凉了。 “还好你遇到了我。”林勉为她庆幸，扭头看了眼背上那个不省人事的刘生辉，“睡得可真死，还好你没睡在地铁上。” 刘生辉经他这么一折腾，酒稍稍醒了些，迷迷煳煳勾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发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脖颈上那双手的触感十分细腻，有些凉有些柔还有些暧昧，勾得林勉联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 林勉赶紧拿开那双手，将刘生辉整个人甩在床上：“这是你的床，自己盖被子。” 可是刘生辉在床上墨迹了一会，非但没盖被子，反而脚上还有一只鞋子。 林勉看着刘生辉那只光脚，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脱去她另一只鞋，替她盖好被子这才放心离开。 关门的时候，林勉朝里面望了一眼，借着门缝透出的光，他看见刘生辉唿吸平稳，睡得十分踏实，甚至有些没心没肺。 看来明天早上，他还得肩负着叫她起床的重任，叫得起来么…… 他不禁哑然失笑，关上房门。 第八章 第二天，刘生辉经过艰难的斗争，终于是在六点之前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展会开场，必须早点赶到公司。 她洗完脸后只涂了点乳液，就和林勉一道去早点铺子里买了点包子豆浆就奔向拥挤的地铁口。 赶到公司的时候，刘生辉发现昨晚喝酒烂醉的人，大多早早跑来上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他们全都叫了起来。 她和大伙一道收拾东西把货装上车，远远的看到陈学姐抱着皮包，低头快走，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她想招手和陈学姐打招唿，可是陈学姐一直没有抬头。 两人擦肩而过，刘生辉看到学姐手腕上带伤，清晰的印出青紫的指痕，她不禁轻唿：“学姐你……” 陈学姐抬起脸，脸色很憔悴似乎哭过，好像经歷过一件可怕的事。 刘生辉关切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小心曹宇这个人。”陈学姐声音很轻，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嘴唇颤抖，似乎是因为恐惧，她忽然抱紧了皮包走入电梯，说了一句含煳其辞的话：“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回头了。” 没等刘生辉问清楚，电梯门就已经合上。 刘生辉纳闷的看向林勉：“曹总昨晚做了什么吗？” 昨晚他睡得比你还死，丢进家门交给他老婆了，能干什么坏事。 林勉摇了摇头。 此时，曹宇正好从后头出现，吓了刘生辉一大跳。 心情平復之后，刘生辉整理着措辞问曹副总：“学姐今天状态很不好……会不会有什么事？” 曹宇按亮电梯按钮：“能有什么事，你多想了吧。今天没小陈什么工作要做，我给她放一天假。你们忙你们的。” 曹宇就此进入电梯，打发了刘生辉一行人。 刘生辉皱着眉头思索：“总觉得事情有点不正常。” 孙晔平抱着gg牌吃力的走向门外：“有什么不正常啊，你们女人就是想太多。” 跟在他后面的王达却不这么认为：“我也觉得今天曹总和那个女的，都很怪，说不上来哪里怪，就是感觉有问题。” “你们啊，真是……”孙晔平转过身把怀里的重物，丢出去一部分给忙于思索的王达，离开，“多干活，别感觉感觉的，东想西想一准想歪。” 大家陆续把货都搬到面包车上，准备坐车离开。 孙晔平坐在车厢里，看到林勉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一副要开车的架势，他很吃惊：“哎哟，怎么司机是你啊？” 林勉繫上安全带：“曹总知道我有货车驾照，让我开车送过去。” 王达拉坐上副驾驶，一脸的笑呵呵：“恭喜啊，荣升司机。” 林勉眉心微皱，显然是不太受用：“曹总还让我负责接送他上下班，我给拒绝了，不能让他太嘚瑟。” 王达：“别啊，副总的专属司机，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林勉一脚踩上油门，面包车瞬间启动，咧嘴哈哈大笑的王达、孙晔平差点没撞到前面的硬物把牙磕坏。 上海的世博园，耗资巨大，国家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起来，当年建成的时候，是一热门景点，进去参观得排几个小时的长龙队，现在人少多了，至少用不着排队。 展会九点开始，他们七点钟赶到，每个人联繫客户，奔赴各个展台进行布置。 操着温州口音的孙晔平很容易就和几个温州老闆混熟，不失时机的拿出手机，点开里面的视频，给他们看玉。 他一口一个雕工、皮色、油性、毛孔，把最近几天网上搜刮来的知识，在老闆面前倒豆子一样轮番来了一遍，说得几个老闆晕乎乎的直点头。 孙晔平在一旁卖嘴，搭档的张凡云忙前忙后，等于把他的事情一块忙了，还得听他用异常难懂的方言吹牛唠叨。 张凡云终于是忍不住了，朝他撂话：“你快点给我搭把手，别老耍嘴皮子。” 第17页 孙晔平装作没听见，继续用温州话和老闆报价谈条件，价钱里的“万”字，他咬字咬得特别响，特别清晰，让不懂温州话的张凡云也能听得清，他孙晔平在做一个多大的买卖。 “大生意了不起啊，看你能卖掉几块。”张凡云索性撂摊子不干，剩下的全留给孙晔平收尾。 张凡云本想找王达倒到苦水，可是还没转悠到王达的展台，他就听到王达高谈阔论拆迁的事，原来农村出身的王达，正好赶上省会扩张家里拆迁，过一阵子补偿到位，王达一下子就能从三代贫农变身成为三套省会大房的小地主。 张凡云越听越自卑，一怒之下跑去环保展台，去找自称家道中落、资产负数的林勉抱团取暖。 刘生辉小时候跟着隔壁的大姐姐学过一点日语，gg公司好不容易拉来的日本客户，自然是丢给了她。 刘生辉只会一点皮毛，和日本大叔山田一简单打过招唿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在她有本职工作，布置展台，不至于傻站着和外国人大眼瞪小眼。 山田大叔忽然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翻译打来，翻译在手机上说，火车晚点了，过两个小时才能赶到。 山田大叔一瞅时间，马上就到九点了，这哪行啊。 山田大叔叫住正要收工的刘生辉：“要不你来当翻译吧，我请的翻译火车晚点了，我这生意没法做。” 刘生辉想了一小会，搞明白山田大叔让自己做啥，心里顿时有些不自信，用日语婉拒：“我日语很烂的，万一把你的生意谈砸了怎么办……” 山田大叔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有总比没有强，翻译错了不用你负一点责任，工资一小时一百块，错了也给。 话说到这里，刘生辉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更何况山田大叔的公司还照顾了gg公司的生意，但是出于谨慎，她用场馆里的无线网络下载了一个翻译软体，可以随时核查单词意思。 很快，展会开馆，人潮变得汹涌澎湃。 山田大叔的展台做的是松树盆景生意，国内松树很常见，大多是地栽，任由松树自由生长，松树盆景并不多见，至少刘生辉没怎么见过谁家在墙角放一棵松树盆景。 她拿来产品目录，打算先熟悉一下公司产品，起码待会客户来了，知道该怎么介绍公司产品。 打开装订精美的铜版纸产品名录，刘生辉几乎是惊呆了，大马路边上随处可见的松树，竟然有如此惊人的价格，动辄人民币四五万！ 刘生辉把产品目录翻到最后，竟没发现一棵便宜的松树，她不禁疑惑的问山田大叔：“松树那么贵，谁愿意买呢？这里遍地都是松树啊。” 山田大叔嘿嘿一笑，指着产品目录上松树栽种的背景，宽敞干净的日式庭院：“住这种房子的人，一定买得起好松树。” 刘生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隐约的看出了名录上的松树和普通的松树有什么区别，名录上的松树看起来毛茸茸的，松针很多很密，个头矮小适合栽在庭院里，而路边的普通黑松松针稀疏，十分的高大挺拔，也就不能被富贵人家圈养了。 山田大叔笑眯眯看向刘生辉：“我们的松树都是卖给住大房子的有钱人的，将来让你丈夫买一棵回家种。” 刘生辉却倔强的摇了摇头：“我将来自己赚钱买。” 话一出口，刘生辉不禁有些后悔：我能买得起吗？我有大房子种吗？我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刘生辉客观的思考了一下国情，发现自己确实说大话了。 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有无数人每天奔波为房贷发愁，更有漂泊的穷人们担心着下个月的房租，她何德何能买别墅种松树。 刘生辉思前想后，觉得话是说大了，不过靠自己是没错的，人应该自立自强。 展会举行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个前来询问的客户都没有，刘生辉寻思着庭院松树肯定不好卖，劝山田大叔改变思路：“上海现在房价很高，一般的有钱人也住不上庭院别墅，要不我们别把庭院别墅当卖点，主打能在家里摆放的小盆景，你看会不会好卖一点。” 山田大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弯腰去翻找杂物当中的东西：“我准备了一个小的。但是折了一根枝，一直没拿出来。” 很快，刘生辉就看到山田大叔抱着一盆青翠的小松树，灰头土脸的从柜檯下面钻出来。 山田大叔：“这盆松树怎么样？” 刘生辉打量着大叔手里的松树，四角的紫砂盆上，一棵小小的松树生长在苔藓铺盖下的泥土里，看上去挺拔苍翠，造型也是经过精心设计，只可惜中部延伸出去的树枝折了一根，让原本精巧好看的造型，一下子变得别扭难受。 “有总比没有强。”刘生辉接过盆景放在展台的桌上。 很快，展台吸引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工装外套，并不像跑来谈生意的商务人士。 刘生辉、山田大叔还在揣测他的身份，只见年轻男人直接走向松树盆景：“太可惜了，多好的盆景断了一根枝，不过可以这样打理。” 年轻男人迳自伸手摸向了盆景。 刘生辉打量眼前这个对盆景有狂热爱好的男人，不禁问：“你是……” 第18页 年轻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胸牌，别在胸前：“刚才掉了，没来得及安上，我是这里的花匠。” 刘生辉看到胸牌上的字是“乔书福”标记和别的工人不太一样。 乔书福看着盆景无不遗憾：“这东西是好货，不好好修一下真的可惜了。” 刘生辉大眼睛忽闪：“你现在就能修好吗？” “给我一个钳子就行了，松树上面有定型的铁丝，我把它往这边拉一拉。”乔书福接过刘生辉递来的钳子，手法娴熟的把松树矫正成了另一种姿态。 整个过程，大概花了两分钟，成功之后，围观的人不禁为他叫好，山田大叔也竖起大拇指，用日语称赞他有本事。 刘生辉为山田大叔翻译：“你这么厉害，干这一行多久了？” “挺久了吧。”乔书福开始回忆，“我高中毕业之后，没上大学，跟着家里人在老家开苗圃做花木生意，可是后来……生了虫灾，花苗都死了，家里赔了不少钱，我就出来打工了，还好这里有亲戚肯收我，不然我这个学歷……” 乔书福抿唇苦笑，回忆勾起他对这个城市的苦涩记忆，大上海不好混，尽管手握一技之长，他还是在这个城市处处碰壁，最后不得不靠关系走捷径找了份临时工，处处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乔书福伸手抚摸盆景上的松针，心中感慨万千，思乡之情上涌：“我还是想回家，回家卖盆景去。” 刘生辉随口问了句：“你家在哪？” “黄山。” “你也是安徽人？” “原来你是。” 两人同时笑了，老乡见老乡啊。 乔书福热情邀请：“什么时候去黄山玩？我带你上山看日出。” 刘生辉真想去黄山看看，可是她是真的没钱去：“去那玩挺贵的，住宾馆就要不少钱，我等毕业以后赚到钱了再去。” “你可以住我家啊。” “不好吧。” “带你男朋友一起住我家，我们一块上山玩。” 刘生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还没有男朋友。” “迟早会有的，你那么优秀。” “没有。我很普通，学的是图书档案管理，不好找工作，毕业之后都不知道干什么。”刘生辉既是谦让也是在说实话，如今的社会大学生严重过剩，专业不好，找工作万般难， “我回老家，也是干老本行，要是能解决虫灾，我就去种松树，包下一座山头种一座山的松树做盆景。”乔书福翻动着产品名录，他看着铜版纸上松树的价格，很是心动，可是经歷了上次的虫灾，全家血本无归不说，还背上了不小的债务，这样的打击让他很是心有余悸。 刘生辉灵机一动：“也许企业有药，他们专门做松树生意，肯定有一套病虫害防治方法。” 乔书福的眼睛亮了。 刘生辉问山田大叔：“你们公司有药卖吗？” 山田大叔有些摸不着头脑，心疑刘生辉是不是拼错了单词，把某种松树拼成了药这个单词，才拉了这么奇怪的生意。 刘生辉眼见山田大叔表情疑惑，知道沟通肯定是出了问题，就琢磨着怎么跟大叔说这个事。 松树需要药是什么害的呢，对了，是虫子。 刘生辉记不得树生虫该怎么说，就连比划带猜，说了一通，最终额头都冒汗了，山田大叔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了过了，简单粗暴的把刘生辉想要表达的内容翻译出来，虫了进入了树干，有没有药治。 原来应该这样表达，刘生辉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产生出一种滑稽的感觉。 这个大腹便便的翻译大概是经常参加老闆饭局，好酒好菜吃多了，脸上油光锃亮，看上去就像是吹了气的球。 乔书福尽管家里欠债，可是仍愿意放手一搏，在职业翻译的配合之下，与山田大叔谈成了生意。 山田大叔拿着合同，表情万分的感慨：“我来这里卖松树，最后居然把药卖了。” 刘生辉领着山田大叔一百块的翻译费，完成了工作。 男生负责的展台多一点，一会功夫，刘生辉就看不到他们了，只有孙晔平坚守岗位拿着手机视频给温州老闆推销玉石。 温州人生意红火，摊子经常有人光顾，孙晔平趁机揽下推销的活，有意无意的促成了几单生意，给温州老闆赚了不少钱。 温州老闆生意兴隆，不禁喜上眉梢，心情大好，连带着视频里面的和田玉都看顺眼了，老闆想到今日进帐颇多，不差一点买玉钱，就顺手买了一块皮色巧雕的关公和田玉。 请来关公财神爷，威武霸气又旺财，老闆越想越觉得决策英明。 这时另一个老闆问孙晔平有没有女款，孙晔平找出两个勉强算作女款的和田玉图片发了过去，一个雕的是喜上眉梢，另一个雕了白鹭戏水。 老闆拿着手机一通操作，转手就把照片给二房三房看，谁知两个小老婆都对和田玉不感冒，大唿太丑不想要，买个白花花的破石头，上面不知道雕了什么玩意，不如买钻石闪亮气派。 第19页 五块和田玉最后高价卖掉三个，孙晔平春风得意，感觉这个冬天无比充实，荷包无比的鼓囊。 孙晔平的喜讯传到了吕总那里，吕总立马叫刚刚忙完的张凡云跑一趟，把和田玉、鑑定证书一道送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孙晔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收款数字，开心的咧着嘴巴，止不住的大笑，时间久了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老黄牛一样劳作了一早晨的张凡云，看到他这副嘴脸，愈发的心里不平衡：“别嘚瑟了，赚得多，有本事请客吃饭啊。” 孙晔平摸了摸笑歪的嘴角，装煳涂：“吕总不是发了餐券了吗？” 张凡云盯着他：“你呢？” 孙晔平眼珠子转动，闪烁着狡黠的光：“我……请你吃食堂，我们食堂的饭菜可好吃了。” 张凡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步朝前，径直走了。 第九章 大家约好工作结束，就在面包车前集合。 刘生辉意外的成了最早赶到的那一个，她等了一会没人来，就站在车前低头玩手机。 过了一会，刘生辉看到三双脚步向自己走来，抬头一看是孙晔平、张凡云、王达有说有笑结伴前来。 刘生辉没有看到林勉，停下玩手机的动作，问：“林勉呢？” 张凡云先前和林勉在环保展台一道工作过，提起林勉他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可能还在展台跟人聊天吧，我看这小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振兴家业，和那帮卖环保设备的人聊上了以后拉都拉不走，我看他是想做环保生意东山再起吧。” 孙晔平吐出口香糖，塞进垃圾桶：“环保翻身，做梦吧，企业没一个规矩的，环保的钱能省则省。” 先前和孙晔平不对付的张凡云，此刻与他达成共识：“就是，环保设备好卖，谁有空跟他闲聊。” 孙晔平拿出车上的矿泉水，分发给大家，拧开瓶盖勐灌了一口，就像在酒桌上意气风发的喝着茅台：“我要是做生意，绝对不碰环保，要做就做玉石，整点和田玉关公像卖给大老爷们，批发一手绿翡翠哄女客户，马上就能搞到钱。” 豪言壮语一出，几个男生无不激动。 王达上前拉住孙晔平：“孙哥，我以后跟你混。” 孙晔平弯腰后退，笑着躲开：“算了吧，你马上就是拆迁户了，直接就是人生赢家。” 王达松开手，也笑了。 孙晔平闪到刘生辉旁边，指了指王达：“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王达，人家马上拆迁就是手握几套房的人了。” 听到孙晔平的玩笑话，王达脸红了，张凡云则是露出大牙花子窃笑不已。 刘生辉夹在中间极度无语：“考虑什么呀，胡说八道。” 这下子几个男生全笑了。 大家笑够了，抬头一看，林勉正跟随着人群，朝约定的地方走来。 林勉个头很高，大帅哥一个，走在路上特别显眼，孙晔平一眼就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 林勉看到了大家，点头示意。 爱开玩笑的孙晔平，用胳膊肘戳了戳刘生辉：“你不要拆迁户是吧，他怎么样？家道中落，没什么钱，还欠一屁股债，不过瞅着这脸长的，你就算打工养他不吃亏。” 刘生辉轻咳了一下，脸更红了。 林勉拨开挨在刘生辉旁边的孙晔平，径直走向驾驶室，拉开车门：“我宁愿死都不会让女人养我。” 孙晔平愣了一瞬，发现眼前的林勉确实气势惊人、极有志气，他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林勉拒绝徐曦的一幕，那个徐曦可是开宝马的白富美啊。 孙晔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敢甩白富美的穷鬼，我信你！” 紧接着，孙晔平也跟着上了车。 林勉不能表明身份，孙晔平谬赞的话就像耳旁风一样，听一听就算了，不要辩解，也不要解释。 对，他现在的身份就是穷鬼，负债千万的穷鬼。 面包车在拥挤的道路上行驶，渐渐驶入闹市区，刘生辉的视线越过林勉宽阔的肩膀，落在了一家眼熟的海鲜自助餐厅上。 孙晔平早一步看到那家店，兴奋的扒着前面的座椅，指着那里：“那不就是餐券上的那家自助餐吗，停车停车，走，我们去吃饭。”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不好找停车的地方，林勉找了一大圈才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将车倒入一处狭窄的空隙。 刘生辉推门下车，发现车门只能拉开一截，男生需要挤一挤才能下车。 几千万人挤在上海工作生活，拥挤是生活的常态。 海鲜自助餐厅的生意并不兴隆，门口好奇徘徊的人大多被价格劝退，刘生辉对照着手里的三百元餐券，发现这家店又涨价一百。 上海房租非常昂贵，低价竞争往往是要亏本的。 五个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小眼神的意思是：还要再掏一百块，到底要不要去吃？ 犹豫的片刻，五个人发现了大约百米开外的意外情况，是陈学姐和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貌似在拉拉扯扯纠缠陈学姐。 中年男人长相油腻，平淡无奇，西装革履遮挡不住一身的匪气，他那只戴着劳力士水鬼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拽住陈学姐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向她捂紧的包里塞支票。 第20页 陈学姐十分抗拒，想要挣脱他：“不要，陆总不要。” 陆总坚持：“说好了二十万块扯平，我不会亏待女人的，那天晚上不是谈好价钱了吗。” 陈学姐羞愧低头，嘴唇颤抖：“那……那天我就不该答应。” “拿着。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陆总话音柔了些，伸手去摸她的脸蛋，“你以后愿意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你一个人在上海漂着也不容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远远观看的五个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管这个事。 这事好像内情很丰富啊…… 陈学姐好像在街上看到了什么人，忽然反应激烈甩开陆总的爪子，朝那个怒视走来的年轻人解释：“不是……你听我解释。” 年轻男人高高瘦瘦，人长得精神，看上去和陈学姐很登对，但是此刻他气得涨红了脸，恨不得从一开始就不认识这个女人。 陆总打量年轻人揣测他与陈学姐之间的关系：“你是？” 年轻男人看了陈学姐一眼，目光中交织着绝望与愤怒：“我和她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宣告两人，维持多年的恋爱关系彻底结束。 陈学姐泪流满面，哭着追出去“万海，事情不是你想像的……” 这时，一辆飞速驶来的汽车正巧撞上了陈学姐，她未说完的话便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万海回过头去，眼睁睁的看见陈学姐抛飞而出，重重跌落，最后像一朵刺目鲜红的曼珠沙华，盛开在马路中间。 鲜红的血迹在她身下扩大，温热的血浸染着马路，迅速红了一大片。 “曹宇，我恨你！” 陈学姐说完这句话之后咽了气，面白如纸，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肇事司机下了车，呆立在原地的五个人迅速围过来，和闲散的人群一道将事发现场围成了一个圈。 陆总慌了神，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辩白：“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跟我无关……我还有事，要走了。” 陆总从人群中慌忙逃出，就像一只肥硕的过街老鼠，连地上那张染血的二十万块支票都顾不上管。 万海扑倒在陈学姐身上，求她睁开眼。 万海现在相信了陈学姐一定是另有隐情，可是已经晚了。 刘生辉难以接受陈学姐已死的事实，僵硬的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林勉站在她身旁，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哭了，人死不能復生。” 孙晔平从震惊中稍稍平復，在一旁帮腔：“这事是意外啊，没办法的，谁知道会发生车祸呢。” 刘生辉擦掉眼泪，稍稍恢復平静，年轻的面庞上透着一股坚强的韧性：“我觉得这事有内幕，我要查清楚，给学姐讨回公道。” 刘生辉记得陈学姐那句遗言：“曹宇，我恨你！” 学姐为什么恨曹宇？ 刘生辉想打电话问清楚，可是又觉得太冲动会坏事，决定先去公司里侧面打听一下会比较好。 警察赶到现场，将肇事司机带走，封锁了现场。 五人目睹了车祸现场，同事死亡，顿时没了吃大餐的心情，匆匆在小面馆花十几块钱买了牛肉面，吸熘着吃完了。 回到公司，刘生辉发现公司早就炸锅了，同事们吃着外卖议论纷纷，他们听说刘生辉等五人正是从车祸现场返回，纷纷围住他们，要外出的五人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五人七嘴八舌，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时候，吕总的身影出现在同事的包围圈后面，神情严肃的看着刘生辉他们，招手示意：“过来，来我办公司里谈。” 五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孙晔平特意提了一下自己卖掉两块和田玉的优秀业绩，顺带在吕总面前暗示了一下那家店涨价了，吃一顿要多花一百块，有点费钱哟…… 吕总皱着眉头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对于曹宇的事，他先没有表态，而是提起了自助餐：“涨价了一百块是吧，我补给你们。你们工作辛苦，去吃一顿好的，未来两天收尾的事，还得你们费心。” 几个男生想要做做样子推辞，然后顺水推舟的接受，然而此时，刘生辉一步上前，双手按在桌上，直视着对面的吕总：“学姐的事情，没有查清楚，我心情吃，先不说自助餐的事，她和曹副总究竟怎么了？” 吕总素来表情温和的脸上，显露出认真的神情：“小陈的事我记住了，马上就会查。你们不用担心。” 刘生辉看出吕总的认真心态，选择了信任。 圆滑只是处事手段，办事一样可以雷厉风行，她相信吕总会很快行动。 做出承诺后，吕总就当此事暂时了结，恢復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再次提起了自助餐：“我想起来了，那家店还用代金券抵扣过gg费，我记得还有几张……” 吕总伸手用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从二十来种代金券中找到了这一家，刚好五张分给五个辛苦了一上午的学生。 待五人走后，吕总靠在皮椅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曹宇的电话：“今天发生的事，你知道吧，过来跟我交代。” 第21页 曹宇在手机里搪塞：“我下午要见客户，没空。” 吕总态度强硬了起来：“你不来，别后悔，你干的不少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来见我合适吗？” 曹宇沉默了，心头一阵恶寒，他不敢怠慢老吕的威胁，披上羽绒服从小三的家里出来，赶去公司。 第一十章 下午，池居gg公司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二点，曹宇就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走进办公场所，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一言不发的走入吕总的办公室，很快把门带上。 吕总罕见甩脸色：“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曹宇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没有啊，不是车祸吗，老吕这事就是个意外，小陈死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过。” 吕总怒视过去，几乎就要拍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事不规矩，你平时拿回扣挪用资金的事，都在我这里放着，你的事最好跟我老实交代。” 曹宇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吕总手握足够他坐牢的证据，只是一直容忍没有发作。 如今陈学姐的死，怕是触到了吕总的底线，让吕总再也没法做一个圆滑世故的旁观者。 怎么办？ 曹宇几乎是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必须把所有错推到死人头上，反正死人也不能跳出来说话。 曹宇装出义正言辞的模样：“她发疯骂我，我才是受害者吧。谁知道大马路上会突然发生撞车这种意外啊，她大概是脑子坏了吧，不恨司机，恨我做什么，我平时对她要求是严了点，可是那是她不够认真……” 吕总抬眼看他，眼底露出了怀疑。 曹宇继续大言不惭：“你别不信，这个小陈别看她毕业没几年，不走正路，今天陆总找她去给了二十万块支票，我们公司跟他业务往来不过五万块，你说这是什么钱？” 吕总沉默了，眉头拧起很久不说话，整间屋子的空气仿佛凝固，忽然他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逼视着曹宇：“陆总跟我们没多少业务，你怎么一天到晚去他那里，你到底是对他的什么上心？” “我这是……”曹宇一时间不知，“反正我告诉你他们俩睡过，这事就这样，其他的我不知道。” 刘生辉的工位与吕总办公室一墙之隔，有意无意的，都难免会听到办公室里的对话。 听到这里，她不由的愤怒了。 孙晔平一边玩手机，其实一边也在听，他啪的一声把手机摔在桌上：“人死了，怎么可以这样胡说！” 刘生辉被孙晔平的声音惊到，环顾四周发现公司门口，有一个刚刚出去的人现在又回来了，是林勉。 林勉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回来？ 刘生辉疑惑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讶异，视线下移，她看到林勉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像一桿笔，可又不是笔：“这到底是？” “录音笔，等下你们看好了。”林勉回头告诉他们同事。 紧接着，林勉拧动把手，推开吕总办公室大门，“我的录音笔掉在他车上了，应该是没关，录下来不少东西，我们来听听曹总和陆总说了什么。” 什么录下来了！ 曹宇顿时头脑一阵眩晕，脸色煞白的指着林勉：“你……你居然敢把录音笔放车上偷听我隐私，对了，就是那天晚上，我叫你送我回家，你小子胆真肥，居然在那个时候放录音笔。” 林勉面对曹总的指责，站得笔直，一步不退，气定神闲，甚至还冲曹副总微微一笑：“你说是我放的，我还可以说，我的录音笔不见了，是你从我这里顺走的。算了，这事不重要，我不追究。重要的是，陈学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公司里员工们都被争吵声吸引，围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曹总惊恐的驱赶门口围观的人：“都回去工作，不要在这里看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就在曹总赶人走的时候，林勉已经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开始出现的对话，是曹总和小三在车里的打情骂俏。 “别闹，今晚不能去你那了，你嫂子看得严，过两天再去，乖。” “前两天说好你跟她离婚，现在又让我认嫂子了，哼！臭男人，不理你了！” 听到这里，公司员工没有一个憋得住，全都爆笑出声，闹哄哄的笑声都快要把小三尖利的嗓音给盖住了。 曹宇恼羞成怒，就要张牙舞爪扑上去抢夺录音笔。 王达、张凡云眼疾手快的拽住曹宇的胳膊，同时发力，将他拖向门外。 林勉站在屋子正中，气定神闲的调试着录音笔：“好了，应该是这几段。” 林勉把曹宇和小三打情骂俏的那段跳过去，直接进入主题。 “陆哥。那个不开窍的小陈，我会做思想工作的，工作的事我尽量都甩给她，让她多跟你相处相处，跟在你后面当个小情人，不比跟着那个穷男友住群租房强啊……” 滴的一声摁断之后，又是一段铁证如山的录音。 曹宇在车里给陆总打电话：“我喝酒了……在家呢，那个小陈我灌了不少酒，你那边搞定了没有？啊，搞定了是吧，担心她要报警，怎么办，我想想啊……小陈业务做得不太好，好像还欠着房租，数额不小，陆哥你就表现得真诚点，真心向她道个歉，再花点钱，说不定几句话一哄，她就服软了。” 第22页 接下来的一段是今天中午的录音。 “她车祸死了，又不关你的事，陆哥别慌，她死了更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她钱还别别扭扭的不愿收，现在死了正好闭嘴了，陆哥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啊，小弟提前谢谢你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曹宇暗中协助陆总骗奸陈学姐，从中谋取好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曹总煞白的脸上，目光中饱含愤怒与鄙夷，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道德骯脏的罪犯，正在接受人民的审判。 他没法辩白，录音笔里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口说出去的。 林勉走向公司的电脑，他要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备份到电脑当中，路过曹宇时，他冷冷的瞥了曹宇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垃圾。 曹宇一瞬间怒火爆发，面容扭曲：“你一定是故意的，你一个临时工把录音笔放我车上，究竟是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 曹宇到底是做过副总的人，歇斯底里的时候，还能嗅出林勉的不寻常之处。 刘生辉望向林勉，目光惊疑不定，她察觉出曹宇虽然疯狂，可是话却有理，林勉确实太可疑了。 其他人只顾看热闹，没怎么细品曹总的话。 “行了，老曹，冷静点。” 吕总看向曹总，平时速来温和的一双眼睛，目光是少有的锐利，他叫住曹总，似乎想要叫停这场吵闹，留在合适的时候解决。 曹总这次给了面子，冷哼一声，不友好的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扬长而去。 吕总望了眼窗外的天空，眼见阳光灿烂的天气，一下子变了，黑云层层堆叠，阴得就要滴出水来。 暴雪可能要来了…… 吕总收回视线，“这段时间，你们工作很辛苦，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就不用来公司了，下午放假。” 大家一听放假休息，原本郁郁不乐的员工们，顿时喜上眉梢，纷纷收拾东西回家。 林勉把录音拷入电脑，备份到网盘里，做好保存工作，随即追上同事的步伐，走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下到一楼，林勉走到外面，听到同事们正在闲聊下午放假做什么。 孙晔平看到了林勉，激动的招手：“哟，富家子弟来了跑来体验生活啦！” 林勉太阳穴突突直跳，嘴硬的辩驳：“是破产的富家子弟。”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信非信。 林勉：“别听曹宇这傢伙胡说，我那天想到给他车里放录音笔，是因为他对待陈学姐的态度，很奇怪，想查一查这孙子有没有祸害人家姑娘。”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工作的这几天里，曹总和陈学姐之间种种奇怪的地方，顿时觉得林勉说的是有理有据，而且在曹宇车上扔录音笔这事，特别有先见之明。 孙晔平提议：“我们晚上去吃大餐。” 张凡云怼他：“还吃吶，学姐刚走，你真有心情。” 孙晔平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大家：“要不，我们去海洋馆散心，顺便面向大海为学姐祈福。” 刘生辉觉得不对劲：“等一下，海洋馆不在海边吧，我记得室友说过那里是大型水族馆。” “对哦，上海的海比江水还浑，养了鱼也看不到，估计是自己建的清水池子。”孙晔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随即央求大家，“可是我就是想去那里玩” 林勉双手插在兜里，回了句：“没钱去。” 王达向孙晔平伸出橄榄枝：“我去，我去，反正我家马上拆迁，马上就有钱了，大不了花钱在上海滩享受一回。” “我今早发了一笔，也能消费得起。他们都不去，就我们俩去吧。”孙晔平勾着王达的背，有说有笑的离开。 张凡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感受到金钱造就的阶级鸿沟，他心理阵阵不平衡，之后在朋友圈里引用了一句挂在李嘉诚办公室里的话“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老子不是心疼钱，是志存高远，对于腐化生活充满不屑。 刘生辉走向地铁，回头发现林勉手揣在兜里没有跟上来，她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冬风中站姿挺拔的林勉身上：“你不回去吗？” 林勉清冽的目光投来，声音很有磁性：“我下午有事，可能晚上才会回去……” 刘生辉点点头，风吹乱了她的发，雪白的小脸在乌黑的髮丝的衬托下，越发的瓷白。 林勉看着她，微微有些恍神。 刘生辉转身走向地铁口，留下一抹暖心的颜色。 林勉掏出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爸，gg公司出事了，下午要开股东会，需要你来处理……” 在池居gg公司里，平时都是吕总说了算，不过吕总其实占股不到一半是小股东，大股东是林强地产，那个曹总就是林强地产的代表人。 如今曹总出了问题，林强地产肯定是得来人了。 今天下午是否还会出现新的变数？ 林勉将手机重新装回口袋，走向大厦，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他总觉得这背后有事，还有一些看不见的猫腻。 第一十一章 下午，吕总一个人端着一个紫砂杯，在空无一人的公司里焦虑踱步，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走近，他辨认出来者大约是林志强，立即放下茶杯，从办公室里起身，前去迎接。 第23页 吕总走到办公室外面，看到了三个人，中间的是林志强，旁边还有两个保镖。 吕总将三人迎进去，拿出了这几年他暗中搞到的有关曹宇行为不端的材料。 林志强接过去一页一页细细翻看，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整个办公室安静肃穆，只有偶尔响起的翻动纸张的轻微声响。 这时候，吕总听到办公室外传来了脚步声，他拧开把手向外看去，发现是林勉，不禁问：“你下午来公司有事吗？” 林志强看向吕总，发话解释：“他是我的小儿子，林勉，这么多天受你照顾了。” 吕总身形一僵，半晌才从震惊中平復，他扫视着眼前这对父子，不住的点头：“确实很像。” 吕总怀疑过林勉的身份，可是他从没往林志强身上想过，池居gg公司只做地产的边缘业务，按理说老总不会让儿子来这种不重要的地方歷练。 吕总见过林志强的大儿子林琛，小儿子只是听说从未见过，林强地产里的大多数高管也没见过他，看来是不打算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了…… 窗户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白雪，白雪簌簌落下，在唿啸的冬风中旋转飞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林志强坐在吕总平时就坐的皮椅上，认真的研判材料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刻上皱纹的面庞依稀还有当年帅气的痕迹，现在的林志强经过岁月洗礼，身上多了一种大老闆的气势。 吕总默默的沏上一壶茶，将林志强手旁的茶杯满上。 茶香四溢，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林志强就像没有闻到一样，眉头比刚才锁得更紧，他盯着墙面上的指向下午两点的挂钟：“曹宇呢？怎么还没来。” 吕总对答：“我叫他下午来，通知了一点半。” 显然，曹宇没买吕总的帐。 林志强沉默了一瞬，拿起桌上的电话打过去：“曹宇你小子，快点过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啪的一声将话筒撂在电话上，声音格外的响亮。 林志强做完这一切，十指交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薄唇紧闭不再理会他人。 录音内容，林勉早将它发给了父亲，林志强已经抽空听了。 下午，林志强来到池居公司看完了吕总交上来的材料，他对于曹宇背地里请吃、拿回扣、行贿这些小动作，心里已经是一清二楚。 所以此次，开会的目的已经明确，就是如何处理这个曹宇，曹宇做的这些事完全够得上犯罪。但是曹宇又是公司员工，还为林强地产服务多年，手握地产公司许多不规矩的内幕，把他送进去搞不好鱼死网破，连累整个公司。 就在林志强权衡利弊的当口，曹宇终于是慌慌张张的来了，他扫了眼办公室里的状况，看到了林勉气定神闲的倚窗而立，惊讶的心情溢于言表。 曹宇指着林勉：“你到底是谁？” 林勉下巴微抬，看向了林志强。 曹宇狐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震惊，他发现两人看上去很像，就像父子一样。 不，他俩就是父子。 曹宇终于明白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谁。 林勉拉开抽屉拿出一沓材料甩在桌上：“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 “我……我……”曹宇瞪圆了眼睛，脸上冒出大颗冷汗。 紧接着，林勉啪的一声把录音笔摔在桌上：“这儿还有录音。你怎么收场吧！” 在林勉的穷追勐打之下，曹宇的心态滑向了崩溃的边缘，他额头青筋凸起，面容扭曲的叫喊：“你为什么故意整我？我跟你有什么仇？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曹宇疯狂的扑向林勉，想要将他撕碎，可是保镖伸腿绊了他一下，顿时让曹总失去平衡脸砸向地面，狼狈的摔在地上。 曹宇脸砸在地上，一阵剧痛，他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逆光中林勉目光冷淡，打量着地上的自己就像在打量一条丑陋的蛆虫。 “我们以前是不认识，也不看你干了什么事，迟早被人收拾。”林勉一句话回答了曹宇刚才的疑问。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曹宇恶棍一个，早晚要还。 林志强坐在主座之上，到目前为止仍旧一言不发。 林志强当初派遣曹宇来池居gg公司，不过是看在曹宇是一开始创业时期的老员工，特别忠心，也没有野心，全家都在林强地产讨生活不敢闹出什么么蛾子罢了，没曾想这个傢伙居然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 心里虽然愤怒，在商场打拼多年的林志强心里还是存着相当的冷静，他总觉得曹宇这个提线木偶胆子太大了，做得也太多了，而且很多利益曹宇他其实没有得到…… 吃力不讨好，这个曹宇在打什么算盘？ 林志强不动声色，一直在想这件事。 曹宇知道自己完了，做的那些事足够他坐牢判刑，可是他做的那些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在场的这几个，只要林志强下令销毁，不准再提，那些黑材料就会像没有存在过那样，彻底从世上消失，之后他就安全了。 曹宇想到这里，开始讨好的看向林志强，被地板砸青的脸上艰难挤出笑容。 林志强看了曹宇一眼，始终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第24页 几十秒的沉默之后，林志强看着桌面上的黑材料，皱着眉头开口：“按理说，你犯的是国法，我应该把这些东西交到国家手里。” 曹宇顿时像丢了魂一样惊叫：“你不能这样！我做这些事，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是……是……” 林志强目光锐利，声音极有威严：“是什么？说！” 曹宇涨红的脸憋了很久，终于说出了那个一再让他保密的人：“是林琛，小林总，我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他。” “什么？”林勉愣住了，目光惊疑不定。 林勉和林琛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从未想过哥哥会有另一张脸，林勉甚至无法想像，一直很安分的哥哥会指使曹宇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林志强也很震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别想为了脱罪，把所有事情推到我儿子头上！我儿子不是你能栽赃的人！” 林志强一直很信任大儿子林琛，在他心目中林琛从小就很安分，他不相信曹宇做的那些错事，都是林琛指使。 曹宇看出了林志强的怀疑，连忙辩解：“真的是小林总让我做的，我自己又不开公司，拉拢那么多客户做什么，是小林总有事要做，要……” 曹宇忽然闭上了嘴，似乎是顾忌这里有外人不能说。 林志强直接喊话：“吕超你迴避一下。” 曹宇眼见吕总走了，这才吐露实情：“小林总想搞资本运作，从外头融资搞钱。” 林志强微微眯眼，目光变得锐利了。 曹宇怕林志强不信，连忙说：“不信可以把小林总叫过来，我和他当面对质。” 林志强没有说话，手却伸向口袋拿出了手机，拨了林琛的号码。 电话还未接通，林志强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狂奔而来的脚步声，显然来的人相当心急。 下一秒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林琛出现在门口，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林勉抬头望向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哥哥，似乎一切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哥哥确实做了。 曹宇哭丧着脸看向门口的林琛：“小林总，你的事，我是不得不说了。” 事已至此，林志强是不得不信了，他怒视着儿子林琛，严厉质问：“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林琛有些心虚，发音不由的颤抖：“爸……是这样，我正在筹备一家金融投资公司，我知道你反对公司涉足金融，就让曹宇保密。我拉拢陆总那些人，就是想要快点凑齐投资，把公司做起来，我知道我能力不足，不过他们都很厉害，都是大老闆、基金经理，很有背景的，会帮我把公司做起来的。” 林志强眉头紧皱，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听儿子含煳其辞的把话说完，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林勉看得出来，爸爸怕是想要动粗，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太晚了。 林志强一怒之下抓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朝林琛砸了过去，杯子擦脸飞过，啷的一声砸在雪白的墙面上，碎片茶水飞溅泼了林琛满头满身。 紧接着林志强咆哮：“你哪来的钱办投资公司，还不是挪用公司的钱？你就那么缺钱，非要去赚那些我不准你赚的？” 林琛顶着湿漉漉的头髮，委屈的大喊：“爸！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公司！” 林志强一脸的盛怒转为惊讶，他打量着儿子发现林琛不像在说谎，为人父母的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 林琛眼眶发红，一边抹泪一边解释：“我们林强地产在整个地产界，排不上号，在上海也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开发商，拿地拿贷款一直都不容易。现在房价行情那么好，正是我们赶超的机会。我只想尽快融资，开发项目，控股投资公司卖理财产品，从社会大众那里拿钱做我们的项目。” 林志强听着儿子的话，看到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沉思良久，估计这事可行，而且对公司大有裨益，终于点头：“嗯，尽量还是不要太冒进，你估计能成就去做吧。” 林琛抹掉眼泪，脸上再次浮现笑容。 融资的事，林志强头疼多年，他是一个行事风格谨慎的企业家，偏爱普通的银行贷款，常常是银行批下来多少贷款，他就做多大生意。 这样的谨慎适合在经济寒冬中活下去，但是在几十年地产大牛市，他风格保守只能落后于人，企业始终难以做大，儿子林琛想他所想急他所急，让林志强倍感欣慰。 而他的另一个儿子，林勉，相比这个哥哥就太自我了，一是要自己创业不管家里的生意，二是婚姻太由着性子，徐行长的女儿喜欢他，他这个当儿子的就该懂事接受，这样家业才会兴旺发达。 林志强教训林勉：“你哥做事，尽管方法不对，可却是为公司着想。你啊，人家徐曦喜欢你，你还没相处一年半年，就把她甩了。你以前和徐曦那丫头不是挺好的么，跟她结婚，林家从银行贷款能减掉多少麻烦，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林勉漆黑的眼底里有一抹不服气的光芒，他挺起胸膛，态度坚决：“我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我过去对她好，也不是因为爱她，我只是把她当做好朋友，永远不会欺骗她的感情。” 第25页 林勉从小目睹母亲被有妇之夫欺骗感情的悲剧，他发誓绝不做一个玩弄女生感情的渣男，为爱而娶，忠于爱情。 林志强看着林勉倔强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太任性了，我听说你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甩的徐曦，徐曦找我要说法，我看你怎么说吧。” 林勉目光澄澈，态度坦荡：“我没什么可说的，是她误会我了，那个女生只是一块打工的同事。我和徐曦不合适，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没必要再给什么说法。” 林志强见儿子油盐不进，顿时坚定了心中儿子喜欢刘生辉的猜想。 林志强下巴微扬，打量儿子目光中充满了试探：“我听说……你住的那间屋子，空调是坏的，这样的天气应该挺难熬的吧。我给你的钱也不算少了，怎么不找个暖和点的宾馆去住？” 林勉：“我不是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你真有这种想法倒是挺好……”林志强点点头，是表情却透露着另一种心思，“我听说还有一个女生也住地下室，好像叫刘生辉吧。你是不是喜欢她？” 林勉马上辩解：“我们是分房住的，和别的群租房没区别。” 林志强目光变得锐利：“你没有否认。” 林勉愣住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喜欢她吗？ 林勉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刻，他的心砰砰在跳，胸腔里迴荡着刚才的问题。 眼前闪现过几日来，他与刘生辉工作生活的一幕幕，不可否认他确实对刘生辉极有好感，甚至有些心动了。 可是，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一瞬间各种念头涌上心头，林勉转身看向窗外飘飞的雪花，避开了林志强的视线，八字没一撇的事，他不想解释什么。 林志强拿着曹宇的一沓黑材料，走向角落里的碎纸机，塞进去启动。 林勉听到纸张绞碎的声响，惊讶回头看向父亲：“你怎么……” 很明显，父亲这是在销毁罪证包庇曹宇。 林勉冲过去想要拦住父亲，可是却被人从后抱摔在地。 林勉抬头发现阻拦自己的人是哥哥林琛，目光触及哥哥眼中的冰冷，林勉顿时僵在原地。 林志强将碎纸倒在地上，弯腰点燃，火光映亮了他的脸：“这些材料交给警方，你哥哥也得进去。你想看到你哥被抓吗？” 林勉沉默了。 投鼠忌器，曹宇被抓，林琛就得进去，他不愿放过曹宇，可是林琛…… 此刻，林琛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林勉，吐出的话更是森寒无比：“我们林家，家大业大，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你别玩阴的害我行么，亏我还当你是兄弟。” 被哥哥恶意揣测，林勉震惊之余，一阵强烈的心痛席捲全身，他心痛的发现原来在哥哥心里，他就是一个觊觎家产的卑鄙小人！ 林勉双拳紧握，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挺起胸膛，目光坦荡的站在林琛面前，与他对峙。 林志强眼见矛盾即将爆发，出言安抚：“别说得太难听，阿勉还小不懂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林勉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原来犯罪了的哥哥不是恶人，他稍稍坚持原则，在爸爸眼里就成了不懂事、做错了。 林志强上去拉开林勉：“以后分家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大笔现金，公司的业务你就不要碰了，免得你哥哥误会。” 真的是哥哥一个人误会吗？ 林志强这样教育林勉，难道心里没有一点类似的想法？ 林勉甩开林志强，愤怒的退向门外，指着那一对恶意揣测自己的父子：“家产我没兴趣争也不想争，你们搞你们的地产，我不想跟你们瓜葛不清！” 说完这句话，林勉扭头走了，扬长而去。 林志强追到门口大喊：“你去哪？” “我回我的地下室，你管不着！”林勉只丢下这样一句话，就消失在了公司门外。 林志强面色阴郁的转过身，回到屋里看向吕超，愤怒使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把他的房退了，看我管不管得着他。” 林志强手背在身后，在窗前站了好一会，气息才重新变得平和。 曹宇不失时机的凑过去，笑容谄媚：“林总，我呢？” 林志强微微转头，掀起眼皮打量曹宇，读出了他的心思，这是来向他求前程来了：“你想去哪？” “我想跟着您还有小林总继续干。” “行。不过要降职。” 曹宇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阵狂喜，简直就要磕头拜谢：“谢谢林总给我机会，谢谢林总……” 曹宇该倒不倒，最后一团和气。 林勉应该庆幸自己走得早，不然会被这弹冠相庆的一幕给气死，他孤零零的坐在地铁上，手里抓着碎屏的手机。 林勉看着碎屏手机映出的自己，下定了决心，离开那个富丽堂皇的家，做一只苍鹰追寻自己的梦想。 林勉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林志强还有一个命令，把地下室全退了，刘生辉也要赶走，不给两人相处的机会。 他知道只要两个人还有交集，自己的儿子迟早会喜欢上那个女孩，就像自己当初喜欢上肖梅一样。 第26页 第一十二章 书桌案头上摆放着几本名人传记，放假的下午刘生辉没有出去，一直都在屋内安安静静读书，耳边是空调的噪音，老旧的二手空调嗡鸣出蚊虫一般曲调。 忽然间，这凡人的调子停了，刘生辉抬头望向空调，发现空调的指示灯没有发光，她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一连摁了好几下，空调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难道是坏了？ 刘生辉拿起手机拨通了房东的电话：“那个……空调坏了，能修吗？” “不用修了，刚才吕总通知我，你那间屋子退了。” “退了？怎么回事？”刘生辉眉头蹙起，感觉很突然。 “应该是不让你们在公司干了吧，还有那个林勉也是，都要搬走，你收拾一下东西重找个地方吧。” 刘生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拿着手机不知该不该打给吕总问清楚，几番犹豫之下，她已经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久。 这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是林勉回来了。 林勉开门的声音很大，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刘生辉隔着门问：“房东说我们俩都被炒了，你听说这事了吗？” 林勉沉默了一瞬，几乎是暴怒的一拳砸向门板：“都开了，整人是吧，走着瞧！” 刘生辉第一次见林勉如此愤怒，几乎被吓住了。 过了两分钟，她终于鼓起勇气，去隔壁宿舍拜访林勉查看情况。 刘生辉走入他的房间，只见林勉将双肩包随意丢在一边，双手交叠坐在床上，好看的眉宇间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愤怒。 林勉真的怒了，爸爸下手教训他这个儿子也就算了，居然连无辜的刘生辉也不放过，这样想着，林勉攥紧双拳，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起。 刘生辉想让林勉消消气，柔声细语的劝他：“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大不了寒假不做了，回家过年。” 林勉抬头看她，他发现这个女孩清秀的面庞上有一种宽和大气的美，可以平息人心的怒气。 林勉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怒气消了不少，他从椅子上站起，面对刘生辉，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他看向她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刚刚才被炒鱿鱼，刘生辉已经懵了，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打算过。 刘生辉认真的想了一会，发现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我想……我还是回学校吧。学校现在还没关门，还能住几天。” “之后呢？我记得寒假学校是会关门的。” “嗯，这几天我会天天守在电脑前面，抢一张硬座回家去。” 这时候买票太难了，只剩下别人的退票，天天守着电脑刷新，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张。 林勉想到了分离，有些不舍：“你确定要走？” “买到车票我就走。”刘生辉心里有些担心，“硬座应该能买到吧……” “硬座不行。”林勉眉心皱起，替她否决了硬座，“至少卧铺吧……卧铺也不好，几个人在一起不安静整晚睡不好，最好坐高铁或者动车，四五个小时就到了，没那么辛苦。” 硬座、卧铺、动车、高铁，一个比一个舒服，可是价格也是一个比一个贵，刘生辉这次打工就没赚多少钱，她真是不捨得把钱花在坐车上。 刘生辉自卑的看向地面，看着自己穿了两年已经不太保暖的雪地靴：“还是硬座吧，硬座好抢。” 此刻，林勉无声的注视着刘生辉，感受到了金钱撕裂阶层的力量。 家境的富有与贫穷，让他们思考着不同的事情，做出不同的选择，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生活难有交集。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刘生辉是那样的贫穷，又是那样的努力，可是她可以凭藉一己之力翻身吗？ 几万一平米的房价，一万以内徘徊的薪资，似乎在嘲笑每一个勤恳工作的普通人。 林勉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帮助她在这个城市立足。 现在能不能留住她呢？ 林勉心中产生出强烈的挽留冲动，他拉住她：“不要走。”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满脸单纯：“为什么？” 因为…… 林勉不能说出那个因为，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很朦胧，是一种朦胧的好感与欣赏。 经过上次与徐曦交往太过儿戏，让他吃一堑长一智，不轻易开始，也就不会有始乱终弃。 现在的朋友关系，真的挺好。 “因为……”林勉思考了一下，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我帮你找个工作，我富二代朋友多，你又是我的朋友，推荐过去肯定没问题。” 刘生辉眼睛亮了，她就想利用过年时间打工赚钱，把辅修的学费赚上来，可是她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住哪呀？” 林勉沉默了，他总不能说我给你优惠券住宾馆吧。 刚刚和爸爸闹得很僵，林勉自己都不想回家，更不可能把刘生辉安排在林家在上海购置的物业内。 哪个房子完全和林家没关系呢？ 林勉想到了一个：“我有一间老房子。我妈买的。” “不好吧，阿姨在里面。” 第27页 “我妈……已经去世了。” “啊？”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房子还一直留着，我有时会去那里住一段时间，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我们一起住那吧。”林勉向刘生辉提议。 一起住！ 刘生辉僵住了，脸上再次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我们住一起……不好吧。我还是回家吧。” 话说到最后，刘生辉雪白的小脸，几乎变成了红苹果。 林勉知道刘生辉在顾忌什么，可是他觉得不是问题：“共住一套房有啥啊，我们现在不就是吗，一起住地下室就像邻居一样。现在咱们这样的年轻人，毕业之后在上海都住群租房，在一套房里面，谁也不碍谁的事，没事的。” 刘生辉琢磨了一下，林勉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她在屋里来回走动，没有立即答应：“让我想想吧。” “回去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嗯，我先收拾东西。” 刘生辉从林勉的房里退出，回到屋里一边把东西往包里装，一边纠结着刚才的问题。 到底去不去呢？ 刘生辉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上网查一查春节前，还能不能买到火车票，最好是便宜的硬座。 然而，刘生辉打开铁总的网页却发现，所有上海去往安徽的火车票都卖光了，一连查了十几天的车票，一直到年初五都是一张不剩。 连硬座都没有啊。 刘生辉感受到了春游的威力。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刘生辉拿起来一看是吕总打来，片刻的犹豫之后接通了手机，没等刘生辉说话，吕总就抱歉的开口了：“我听房东说你已经知道辞退这个事了……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大股东态度坚决，我也没办法，委屈你了。” 刘生辉沉默了一瞬，心中的不平，因为吕总的道歉消减了不少：“没事的，寒假本来就短，不打工也行。我知道吕总人好，突然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小刘善解人意啊。”吕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欣慰，提出了一个补救措施，“我有个朋友的，这会生意好正在招寒假工，包吃不包住，你去不去？” 没地方住，对于刘生辉这个外地人来说，是个大缺陷。 就在她犹豫的空当，背后传来了林勉的声音：“在哪？” 突然听到林勉的声音，吕总有些震惊，过了一会才答：“在杨浦大桥那边。” “行。我在那里有房子。”林勉就这么自作主张，替刘生辉拍板答应了。 刘生辉望着林勉，瞠目结舌，一时间很是不知所措。 这时手机另一端的吕总，也劝她：“既然林勉有房子，你就不要推辞了，可以借用一下的，都是朋友。” 就这样，刘生辉神差鬼使的答应了：“好，我去做……” “好，就这样说定了。”吕总的声音很愉悦，不失时机的敲定了这件事。 吕总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摁断了手机，嘴角浮现出宽慰的笑容。 刘生辉是个好女孩，林勉他也很看好，吕总愿意做这个红娘撮合两人走到一起。 外面雪越下越大，天气滴水成冰。 林勉、刘生辉在地下室里，打包收拾生活用品，尽管空调坏了，两个人还是累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林勉是男生，没带多少东西，很快收好去敲了刘生辉的门。 门内传出了刘生辉的声音：“还没收好呢，等一下。” 林勉隔着一扇门提议：“要不我帮你收拾吧？” 门内的刘生辉却没有声音。 林勉知道刘生辉纠结的个性，再次替她做了主，拧动门把手，径直走进去，拿起椅子上的包，将桌上的书籍本子瓶瓶罐罐一把扫进去，刺啦一声拉上拉链，就把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甩在了肩上，动作十分的干净利索。 他走到门外拎起了自己放在门口的包，回头看了一眼刘生辉：“走吧，把门锁上。” 刘生辉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该走了，立马答应着把门带上。 外面冰天雪地，地面湿滑，隐隐有结冰的迹象。 林勉的鞋子质量很好，大踏步的走过去，就像平时踩在旱地上感觉一样。可是刘生辉不行，鞋子是当时花了八十块在网上买的，穿了两年鞋底的花纹差不多磨光了，走在冰水夹在的地面上滑得厉害。 眼见林勉大踏步走出很远，自己就要被甩在后头，她不甘心的快跑了几步，希望把两人之间的距离追平，可是才跑两步，她就脚底一滑，啊的一声飞了出去，就像上次在地铁上一样，撞向了林勉。 林勉这次反应极快，用唯一空闲的左手抓住刘生辉悬空的胳膊，往前一拽，刘生辉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扑向了林勉结实的胸膛，林勉反手将她抱住。 刘生辉的唿吸喷洒在林勉的羽绒服上，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只听头顶传来林勉极有磁性的声音：“这回，我们都不会摔倒了。” 良久之后，刘生辉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从他的怀里跳开。 林勉看到刘生辉的脸红得像个苹果，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太唐突，他刚想道歉，就见刘生辉走过来，向自己伸出了手：“我也拿一个。” 第28页 两个包都让林勉背，她过意不去。 “我一个人背就行了，你本来就走得慢。”林勉迈着步子，豪爽的走开。 刘生辉看着林勉恣意洒脱的背影，风雪中，她感觉林勉的背影好像特别耀眼。 第一十三章 下了地铁，林勉大包大揽肩背手提两个包裹，从车来车往的闹市区，走向墙体斑驳、门窗老旧的老弄堂。 天空阴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撒在这个异常繁华的城市上空，两人走入破旧的弄堂，抬起头远望可以看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高楼。 上海发展太快了，林勉记得搬离弄堂的那天，头顶上方的天空很完整，看不到那些直插云霄的建筑物。 很多弄堂里的上海人发达了之后，搬进了光鲜亮丽的建筑物里面，原来的家就租给了需要房子的外地人，林勉很念旧，尽管被林志强接回了林家，他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回来住，所以房子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拎包入住。 林勉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一阵冷风吹来屋内飘进了冰雪的气息。 刘生辉走进房内，赫然看到西面的木桌上摆着林勉母亲的遗像，照片中的女人慈眉善目笑容温和，明亮的眼眸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韧劲。 刘生辉看着照片中的母亲，内心好像被击中了一样，她直觉她们是同类人。 刘生辉顿时对这里生出了几分亲切，嘴角露出了微笑。 遗像前放着一只考究的铜炉，是林勉十八岁那年去□□行时，从一座古寺里请来的，看上去有些年岁了，不知受到过多少信徒的顶礼膜拜。 香炉旁边摆着上好的檀香，林勉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香，他从桌上拾起三炷香线，点燃之后庄重的放入香炉当中，静默伫立。 一路走来，刘生辉的手像冰块一样冷，她从刚才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时不时的搓手取暖，似乎是受到林勉的感染，她也认真了许多，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和林勉一起祈祷祭拜。 这套老屋共有两间卧室，一间推开来地上桌上床板上堆的都是瓶瓶罐罐仪器材料，显然林勉平时在这里做化学实验，俨然把家变成了实验室。 林勉刚想叫刘生辉看另一间，只见刘生辉已经走进了“实验室”里，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和晶体，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化学式。 一路看过来，刘生辉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她这个文科生已经不碰化学好多年了，目前只记得水的分子式h2o。 目光扫过架子上的一排晶体，她发现其中的一些很漂亮，就像宝石一样，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一个装着天蓝色晶体的瓶子。 “别……”林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拉住她的手：“有毒。硫酸铜。” 刘生辉吓得脸色发白，神色紧张，回过头去却看到林勉笑容和煦、气定神闲。 林勉笑着向她解释：“毒性不大，不过你最好别碰……” “你呢？” “我没事，我是理科生啊，知道该怎么处理。” 刘生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松了口气，定定的望着林勉：“你一定是学霸。” “还好，去年不小心拿过第一。”林勉不动声色的炫耀了一把，拉着她去看另一间卧室，“这间你住吧，我住那边的实验室比较方便。” 林勉拧开房门，大方让出了整洁干净有阳光的那一间。 窗户密封性不错，窗外寒风嗖嗖的刮，屋内感觉不到分毫，刘生辉环视卧室一周，发现整间屋子陈设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一股硬朗的办公室写字楼范。 她抬头看向墙壁上空调，多打量了几眼。 林勉看在眼里，笑了，向她保证：“没坏，是好空调。” 刘生辉脸上微微一红：“我还没问呢。” 一瞬的沉默之后，两人相视而笑。 刘生辉拉开背包拉链，把化妆品、充电器、水杯、书本、洗髮水、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品，在屋里摆了一四圈，摆得整整齐齐，富有条理，就像一个居家的妻子。 终于忙好的时候，刘生辉看到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显示一条刚收到的信息，她拿起手机解锁，看到了来信内容，是吕总发来的朋友老施的手机号码，吕总在信息里面说，刘生辉的打工事已经和朋友谈了，朋友想要和刘生辉约见一下，就在他开张不久的火锅店里。 刘生辉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拨打过去，几声提示音之后接通了，电话另一头听口音是中年男人，说的是东北味的普通话。 “喂，你好，你是刘生辉吧。” “施总您好，我是刘生辉，吕总说他联繫你了。” “你的事，老吕都跟我说了，我们见一面吧，就今天下午行吗？地址发给你。” “行，我现在在杨浦区，发微信定位吗？” “微信不怎么会用，发简讯，那地方好找，你到附近转转应该就能看到了。” “好。” 刘生辉挂断手机，很快收到了简讯，地点是羊老铁羊肉火锅店。 街道地址输入德高地图里，导航显示步行大概半个小时。 桌上的电热水壶刚刚跳掉不久，水温很烫，来不及冷凉了喝，刘生辉舔了舔干裂的唇，拿起运动水杯沖了整整一大杯，塞进背包里，就要出门去。 第29页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林勉在隔壁听到了刘生辉跟人谈工作的事，他怕刘生辉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万一遇到什么，可能会吃亏，就带上伞紧跟在她后面一起出了门，就像民国电影里的公子哥撑着伞在上海滩漫步，陪着一个单纯美好的贫家少女，慢慢走远。 风雪天气，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刘生辉裹紧了羽绒服，跟着导航指示的方向与林勉并肩而行。 两人闲聊着学校里的事，在凛冽的寒风中，关系逐渐升温。 大概在下午四点的时候，两人来到了羊老铁羊肉火锅店门口，透过玻璃店门，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就有不少客人在店里头打转了。 “生意真好……”刘生辉走上台阶，台阶旁放着雪天路滑的塑料警示牌。 “冬天吃羊肉火锅，暖和。”林勉收起了伞，抖掉伞上的雪，闻到了店中传出的浓郁的羊肉香味。 他抢在刘生辉前面推开了门，只见门口收银台那里站着一个老朋友，施聪翔，是当年住在一条街的邻居，从小认识的朋友。 施聪翔认出了林勉，惊喜万分：“哟林哥，你居然找来这了！我爸新开店不久，怎么找来的？” 林勉也很高兴：“我陪她来办事，碰巧跑来这了。” “你带妹子来办什么事？该不会是相亲吧，哈哈。”施聪翔口无遮拦的大笑了起来。 林勉咳了一声，赶紧解释：“不是，是正事。” “相亲才是正事呢，人生大事。”施聪翔抓着林勉的胳膊，硬塞给刘生辉，“我兄弟，高富帅，条件特好，你好好把握。” 刘生辉顿时羞红了脸，看向林勉不知所措。 林勉甩开施聪翔，皱眉搪塞：“早不是了，家里破产了。” “什么！”施聪翔愣住了，眼睛睁得老圆眉毛挑得老高。 施聪翔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林强地产打出的楼盘gg，还在暗暗炫耀自己赶超业内某公司的业绩，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猜林家没那么容易倒下，林勉一定是跟家里人怄气了。 施聪翔拉住林勉，以一种居委会大妈的口吻摆出了谈心的架势：“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林勉总不能当着刘生辉的面，说他家没破产，他就是装穷出去锻鍊，住老房子是因为和家里闹翻，至于为什么闹翻嘛，那就是一堆不能说的烂事了。 林勉只能岔开话题，问施聪翔：“你爸呢？” 施聪翔不明就里：“怎么你还想见我爸？” 林勉看向刘生辉：“是她要见你爸，她来这里打寒假零工，都联繫好了。” 施聪翔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可能真的很正经，他指了指后厨，为刘生辉指路：“你去后厨找吧，我爸脖子上戴了个大金鍊。” “哦。”刘生辉想像了一下施总中年土豪的模样，一个人走向后厨。 林勉见刘生辉走远，煞有介事的拉着施聪翔走到角落坐下，显而易见是有事要跟施聪翔说。 施聪翔坐在他旁边，先开口问了：“刚才那个女生……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林勉压低声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告诉了施聪翔，有所隐瞒，但是施聪翔还是惊掉了下巴。 他嘱咐施聪翔：“刘生辉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帮我瞒着。” 施聪翔看着林勉，揣测他保密的动机：“你是不是要装穷考验她是不是拜金女？” “考验什么啊，埋汰人家姑娘。”林勉否认，他从来不觉得口袋里有点钱，就有资格考验这个考验那个，莫名其妙的高人一等。 林勉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施聪翔：“和她说这些事，太突然了，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林勉说到这里，抿了口水闭上了嘴巴，除了没合适的机会，他心里其实担心一件事，说出来之后，刘生辉会心生隔阂刻意疏远自己，两人连朋友都没法做。 自打他成为林家二少，阶层提升之后，不少儿提时代的朋友主动疏远了他，阶层不匹配，心里总有个疙瘩，大家不指望你的钱，也不想占你的便宜，时间久了多半就不联繫了。 也就施聪翔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有时还找林勉一块爬山旅游，两人的感情比起孩童时代，其实已经疏远了很多。 施聪翔大手一挥，抒发胸臆：“我看就别说了，谈恋爱嘛夹杂物质干啥，你看原始人搞对象啥都没有，就两身树叶衣服，不也创造全人类了吗？” 林勉忍住没笑喷，出言制止：“八字没一撇的事，别乱说，我跟她就是校友、朋友！” “是是是，是朋友，你们俩很清白。”施聪翔笑得特贼，坚信两人是有一腿的朋友。 林勉瞥了施聪翔一眼，兀自喝水。 施聪翔收敛了些，用肥厚的爪子拍了拍林勉后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好好关照她的。” 林勉知道施聪翔出了名的花，盯着他的眯眯眼警告：“别动她的心思。” 施聪翔哈哈大笑：“哈哈，放心吧，我不会对不起你的，你的女人是我的嫂子。” 第30页 施聪翔忽然看向后厨入口，发现刘生辉出来了，他立马向刘生辉招手：“嫂子，来这里！” 林勉踢了施聪翔一脚，示意他别乱说。 “迟早的事。”施聪翔缩回了招唿的爪子，沖林勉挤挤眼。 林勉眼见刘生辉小脸红扑扑，嘴角挂着喜悦的笑，于是猜测：“成了？” 刘生辉开心的点头：“成了。” 施聪翔用开瓶器打开啤酒瓶，抓起三只杯子倒满三杯，自己拿一杯，给刘生辉递去一杯：“喝一杯，咱一块庆祝。” 刘生辉不好拒绝，接过酒杯喝了下去，啤酒淹没干裂的嘴唇，那滋味非常的异样。 施聪翔还没等她喝完，又倒了一杯：“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喝嘛。” 刘生辉已经喝了一杯了，顿时有些为难。 施聪翔拿着酒杯越发的得意了，他这个人就喜欢欺负小姑娘。 可是林勉哪里会让他欺负刘生辉，还没等施聪翔反应过来，手里的酒杯就到了林勉手里，林勉把酒杯不重不轻的放在桌上，面向惊愕的施聪翔：“别灌她酒。” 施聪翔讪笑：“林哥护花心切啊。” 此话一出，不仅刘生辉红了脸，林勉的脸也红了些许。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怪异。 施聪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只见林勉开口解围：“她不能喝，上次喝了几杯就醉了，你别灌她酒，一滴也不行。” “好好好，林哥说的怎么不好？哈哈。”施聪翔答应着，嬉皮笑脸的跑开了。 第一十四章 施总让刘生辉第二天来上班。 当天，她、林勉、施聪翔在火锅店里一起吃了顿火锅，饭桌上施聪翔跟刘生辉摆起了家谱，他爸是东北人，老闆娘是西北人，当年他爸在新疆阿尔泰山淘金，啥都没淘到就淘了个西北的老婆，两人一开始借钱在西北放羊，经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养的几十头羊都冻死了，被要债的人拿着砍刀追着跑，后来跑到上海找了工作，这才安稳下来。 如今一家人在上海开起了羊肉火锅店，算是重回了老本行。 那场惊险的逃债之旅，发生在施聪翔两岁的时候，他也算是吃过苦的人，可惜那会年纪太小，他啥都不记得白白错失了一次在苦难中成长的机会，越发的具有纨绔气质，从小到大成绩垫底，连高中都没念完。 施聪翔尽管考场失意，可是家里有房有车还有店，他一点也不愁，饭桌上侃侃而谈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 林勉喝了几杯没事，刘生辉一杯啤酒就觉得有点头晕，吃完饭后，她走在路上就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有点像在云层上跳舞的感觉。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 刘生辉小脸微抬，让雪后的寒风带走脸上酒精的温度，一线城市晚上街道依旧繁华，到处是闪光的招牌，来往穿梭的汽车。 路边的时装店橱窗里亮着灯，灯光就像吸引飞蛾一样吸引着每一个过路的女人，刘生辉对于店里的时装永远止步于欣赏，再多一点就是感嘆一下，真贵啊，然后走人离开。 不过今天酒壮怂人胆，她在橱窗外看了两眼，就兴沖沖的进去了。 冒着被店员鄙视的风险，她伸手摸向大衣标籤，一看标价，眼睛圆了酒也醒了：“真贵，后面好几个零，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想要吗？”林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买不起，不想买，没钱买。”刘生辉连连摆手，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店员的白眼，从店里熘出去。 离开了那个到处标着高价的地方，刘生辉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经歷了一场逃亡。 林勉陪她在路上走，好心的安慰了一句：“以后会买得起的。” 刘生辉认真的想了一下，皱了皱鼻子：“需要攒钱很多年吧。” “说不定哪天一下子就买得起了。”林勉回忆当年的事，“我爸离乡打工那会，八十年代吧，他觉得一万块特别遥远，一辈子都赚不来，后来一天都能赚几万块。” “哇，一天几万块，我算算，一年几千万吧，天吶。”刘生辉被数字惊到了，双手捂在脸上是要让自己降温冷静。 刘生辉的反应，让林勉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了真实身份，在刘生辉察觉之前补充了一句：“前几年就不行了，赚的钱都亏了，每年都亏不少，现在至少欠债几千万吧。” “天吶，几千万负债……”刘生辉扬起的一颗小脑袋顿时垂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再次抬头看向林勉，“你家欠几千万，你不急也不难过，心态真好。” 林勉撇过脸去，故意否认：“我很急，很难过，你看不出来。” “真的吗？”刘生辉借着酒劲凑过去，抬头仔细看，只见林勉五官英气十足，眉目清俊，表情虽说严肃了些，可是刘生辉的心里只冒出了一个词：真帅！ 滴滴—— 这时一辆计程车响着尖锐的鸣笛，飞驰而过，在雪后湿滑的道路上，赶着赚钱特别的有冲劲。 刘生辉差点被撞，顿时就醒了一半，吓得从路边缩回人行道去，惊魂甫定之余，唿吸几口寒冷的空气。 第31页 刚才只顾看林勉了，居然忘了看路，我这个花痴…… 刘生辉深刻的反省了一下，然后低头快走，闭紧了嘴巴，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在她四周都是一栋栋价值数亿的高楼，昭示着长海的繁华与富庶。 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为生计奔忙，口袋干瘪，月底花光，城市的繁华似乎与贫穷的大多数没有太大关系。 做一个穷人不是没有快乐，像今天晚上和林勉一起聊天逛街穷玩，就是一件挺穷开心的事。 可是刘生辉走着走着，发现脚上的感觉不对了，一只脚有热乎劲，另一只却像踩在冰水里一样，冰冷得厉害。 不，就是踩在冰水里！ 刘生辉抬脚一看，雪地靴吸了水沉甸甸的，鞋底居然磨穿了。 刚找到工作鞋子就破，真是踏破铁鞋找来的工作。 刘生辉不禁叫苦：“工资省不下来啊。” 林勉教育她：“钱不是靠省的，是靠赚的，打零工能赚什么钱，真要赚钱还得靠做生意。” 刘生辉一脸无辜：“可是我不会做生意啊。” 林勉：“没有谁天生会做生意，都是后天学习，下学期开学你辅修国际贸易，正好学一学怎么和外国人做生意。” 刘生辉点点头，若有所思：“前些天我们不是去展会了吗，我觉得做贸易好像并不难，只要把合同签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可是这合同怎么签下来呀？” 林勉笑了：“全世界的生意人都在愁怎么拉单子。之前咱们待过的gg公司，就靠吕总拉单子撑着，gg这东西其实谁来做都差不多……” 能拉单子，就能自己创业做生意，她刘生辉只要会拉单子，也不是不能创业，这一刻心里第一次有了创业的想法。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鞋店，刘生辉刚把鞋底踏破就碰上这么一个救星，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命中注定遇见你的感动。 林勉提议：“走，进去买鞋吧。” 刘生辉没有多想，立刻点头同意，眼瞅着店铺装修挺朴素，目测价格在接受范围内，她立刻壮了几分胆子，勇敢的迈步走了进去 两人刚进去，敬业的营业员就微笑着围了上来，情侣的生意好做，说不定能卖出去一双。 林勉问营业员：“我朋友想买一双雪地靴。” 一听是朋友，不是女朋友，营业员失落了一瞬但是生意还是要做的。 营业员拿了一双装饰了兔毛的棕色雪地靴，积极向刘生辉推荐：“美女，这双鞋真的挺合适你的，你还是学生吧，很多上学的女孩子都喜欢我们家的这一款。” 刘生辉喜欢毛茸茸的装饰，看到这双鞋子，眼睛亮了：“多少钱呢？” “八百，年底有活动，五百就能拿走了。” “哦……五百！”刘生辉吓住了，她的预算顶多两百。 刘生辉移开视线，不敢再爱，转身看向柜檯上的其他鞋子，一眼扫过去她竟然看到了不少一两千的标牌，顿时觉得高攀不起，拉着林勉逃命一样跑出鞋店。 “我帮你买吧。”林勉转身要回去。 刘生辉上前拉住他，拽着他不让去：“我不能让你花钱，鞋子太贵了，真的不合适。” “冬天总不能没鞋子穿吧。”林勉很坚持，而且不觉得五百块的鞋子贵。 刘生辉与他僵持着，忽然有了办法，用五指比划：“我知道怎么办了，最多五十块钱搞定。” 林勉有点不信：“你真有办法？” 刘生辉微微一笑，像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跑向了旁边的一家超市，很快她拿着一双带着标籤的防水家居鞋走了出来，朝林勉晃了晃：“正好五十，我做到了。” 林勉怔住，他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省钱。 刘生辉眼见四周人少，闪身躲在了垃圾桶旁迅速换下雪地靴穿上了家居鞋，把那双穿了两年寿终正寝的雪地靴，扔进了垃圾桶里。 崭新的家居鞋穿在脚上，是很暖和的，刘生辉很满意，连带着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可是林勉觉得不妥：“不能总穿家居鞋吧。” 刘生辉不在意的笑了：“遇到了合适的再买嘛，我对物质生活要求很低的。” 林勉怔住了，他的眼睛里映着刘生辉的笑容，泛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心疼她的贫穷，又佩服她的乐观和不在乎。 这个女孩就像是山崖上的一株野草，在恶劣的环境里向阳生长，只要一点点养料雨水就能生存下来，活出自我，也许她真的前途不可限量吧…… 林勉是真心期盼刘生辉能好。 回家之后，林勉抖掉身上沾染的冰雪，穿上防护服一头钻进了研究当中，前些天在展会上和环保公司的人交流经验，林勉回去之后把先前研究出的那套过滤装置改进了一下，现在终于是勉勉强强出了成品，第二天早上他就把设备送去羊肉火锅店做实验，测试设备的过滤能力。 从店里出来，外头是雪后的晴天，天空碧蓝，满大街都是身穿羽绒服脚踩雪地靴的行人，他想到了刘生辉，今天大概是穿家居鞋来上班吧。 这样想着，林勉顿时觉得刘生辉太可怜，走到附近的店里买了双澳洲进口的皮毛一体雪地靴带回去。 第32页 林勉特意挑了一个款式朴素的，可以把价格报低推说鞋子很便宜，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回到家的时候，刘生辉正好中午下班回来，换上了平时穿的那双旧家居鞋然后走进屋子里，靠在床头，等待笔记本电脑缓慢开机。 林勉听到动静，拎着装有鞋子的纸袋不声不响走到房门口，发现房门半掩，刘生辉正坐在电脑前面上淘宝浏览鞋子。 他悄悄把纸袋放到一边，走入门内，站在刘生辉背后不远处：“选好了吗？” “吓我一跳。”刘生辉这才发现身后来了人，她转头面向网上琳琅满目的雪地靴，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选不好，要不我就多穿两天家居鞋上班，反正同事也没说什么。” 林勉试探的问：“如果有人送你呢？” 刘生辉认真的想了一下，看着林勉：“我应该会拒绝吧，除非是生日礼物，我可以给他回礼。”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刘生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要送我雪地靴吧……” “不是，我就打听一下。”林勉维持表面镇定，装出随口一问的样子，他可不会承认刘生辉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话虽如此，林勉却没能打消刘生辉的怀疑，刘生辉打量着林勉，目光中透着丝丝怀疑。 林勉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去，提着装有雪地靴的纸袋退回屋里。 直接送肯定是送不掉的，生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万一是夏天呢…… 到底该怎么送才好呢？ 林勉思来想去，片刻之后有了主意。 第一十五章 林勉提着装有雪地靴的纸袋找上了施聪翔。 施聪翔看到林勉在店门外招手，立刻让旁边的小姑娘顶上，搓着手离开收银台走到了店外，没点正形的问：“来看我，还是来看刘生辉？” 林勉向他使了个眼色，走到街角隐蔽处，塞给施聪翔一个纸袋。 施聪翔打开纸袋低头一看，是一双外国牌子的雪地靴，款式挺朴素，不过可以确定是女款：“你这是给刘生辉买了鞋？” 林勉压低声音：“别说是我买的，就说是你们店里发的工作靴，不然她不会要。” 施聪翔：“我就说嘛，你对女人不可能那么小气，这两天店里面就她穿家居鞋，比人家嫁了穷鬼的姑娘还惨。” “是朋友，没别的什么。”林勉一本正经的告诫，“你在刘生辉面前不要乱说，在店里也不要乱说，没影的事，不要搞得满城风雨。” 谁知不正经的施聪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嬉笑出声：“你是不是担心事情传开了，你的正牌大老婆徐曦挠你，没事，兄弟我绝对给你保密，保证一丝风声都传不进徐曦的耳朵。” “我和徐曦早分了。” “为什么分手？”施聪翔忽然想起了刘生辉，想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该不会是因为你和她好上了……” “不是。”林勉快速打断，不想让人误会，“我跟徐曦不合适，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如果当初考虑成熟，我大概不会答应和她谈了，下次再找女朋友，我想慎重一点不轻易开始，免得伤害彼此。” “谈个恋爱还想那么多，林哥你太特么正经了。”施聪翔摇头唏嘘，为他不值，“有泡妞的资本不去泡妞，真是想不开啊。” 林勉不想跟他东拉西扯，结束了这个话题：“说正经的，我放在你那里测试数据的设备怎么样了？” 施聪翔那张流里流气的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他犹豫了一会挤出了两个字：“丢了。” “丢了？”林勉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是他花了一年时间不断改进的研究成果，居然丢了！ 施聪翔惭愧得厉害，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也可能是被人偷了，那玩意滤油效果特好，菜汤从那里面走一趟，油没了只剩汤，其他的东西好像没滤掉，你再改进改进吧。” 施聪翔掀起眼皮瞄了一眼林勉，发现这个发小脸色是少有的难看，施聪翔也急了，无奈的摊开手：“店里面翻来覆去找了，每个人都问了，他们就是不知道那装置去哪了，那玩意又没镶金镀银，简陋的很，谁知道怎么没了，说不定……说不定有人清扫的时候当垃圾给扔了，唉，反正整条街的垃圾桶，都翻过了真的没有。” 林勉面无表情的听完，心里有怒，却只能算了。 还能怎样追究，朋友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已经仁至义尽了，大不了他回头再花一个多星期时间再做一个。 林勉眼帘微垂，指了指纸袋里的鞋盒：“算了，你待会把鞋子送给刘生辉，这件事办成就行了。” “好！”施聪翔满口答应。 就在两人打算分别的时候，一群警察走向警车，其中一个警察的手里还提着林勉研制的过滤机器。 林勉第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心血，立即沖了上去：“警官，你手里的机器是我的，我刚刚发明出来实验品。” 警察老李掀起眼皮锐利的目光扫视而来，他紧紧盯住林勉：“我们刚刚从地沟油制造窝点里搜出这个东西，现在你说这东西是你的，你准备怎么解释？” 第33页 林勉指着羊咩咩羊肉火锅店：“放在店里做实验被偷了。” 警察老李和同事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事情内幕重重，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带走问话比较好，发明的机器简直是地沟油过滤神器，太可疑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个警察把林勉带上警车。 车开走之后，愣在原地的施聪翔这才撒丫子跑进店里。 厉害了，搞发明把自己弄成了嫌疑人，施聪翔不知道等下林勉出来，是该同情他无端捲入，还是该祝贺他随随便便就搞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黑科技…… 至于那东西为啥会在厨房里丢了，施聪翔是想明白了，一定是店里面有人偷着炼地沟油，突然发现这么一个好东西，太心动了，没忍住就监守自盗，把设备搬回了老巢。 而他的好朋友林勉，施聪翔坚信，公安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一日游之后必定能成功返回。 店里头谁是潜藏的坏分子呢？ 施聪翔把纸袋扔进储物室，打量饭馆里的员工们，犯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天□□夕相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越想越觉得惊险刺激。 店里人来人往，他看了一会觉得每个人都有点可疑，每个人又不怎么可疑，施聪翔开始懊恼，他的脑瓜子怎么就那么笨，怎么在他的眼皮底下，店里会发生监守自盗的事呢…… 就在施聪翔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刘生辉在店里头忙来忙去的身影，想起了朋友託付给自己的事。 施聪翔决定一定要把事情办好，找回成就感。 他悄悄走到刘生辉后面，一巴掌拍到她的肩上：“嘿！” 刘生辉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施聪翔指着刘生辉的鞋子：“别激动，别乱动，你的鞋子不行容易滑倒。” 刘生辉愣住了，抬起脚露出刻满花纹的牛筋鞋底：“这样的鞋子……应该没问题吧。” 施聪翔愣了两秒，有些心虚：“这个呢……店里面还是穿正常的鞋子比较好，我们是有工作鞋的。” “是吗，我看她们都穿自己的鞋子。”刘生辉扫视店里一圈，发现同事都穿自己的鞋子。 施聪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耐克空军一号，也不是工作鞋，确实很没有说服力…… 窘迫中，施聪翔的脑子突然灵光了：“是这样的，以前我爸打算从头到脚衣服都统一了，可是鞋子买回来大家都说丑，前台那里还有一双样鞋，三十八码，你能穿，没鞋就穿店里买的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没有雪地靴，对吧？” 真的没有，刘生辉无言以对。 施聪翔把质感高级的鞋盒纸袋藏在前台后面的椅子底下，拎着两只样式朴素的雪地靴从前台后头走了出来，鞋子塞给刘生辉：“你试试。” 刘生辉抚摸崭新的鞋子，手指上触感温暖，鞋子走线干净利落，里面的毛很长很厚，一看就是个做工良好的东西。 款式确实没什么花哨，设计简约低调，属于那种一看不起眼，但是长时间看下去很顺眼的那种鞋子。 刘生辉穿上了鞋子，脚底顿时涌起一阵暖流，她试着走了两步，鞋子合脚很舒适，一点也不打滑：“鞋子真好！” “员工福利，惊喜吧。” 刘生辉点点头，笑容灿烂，可是突然她的小脑瓜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过些时候，寒假结束，我不在店里干了，这双鞋需要退吗？” 施聪翔不乐意了：“我们店有这么小气吗？一双鞋穿都穿了还退什么，你的想法真奇怪。” 刘生辉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是太谢谢了。” 时间到了快要吃饭的时候，陆续有食客推门进店，刘生辉没再闲聊，穿着新鞋子忙活去了。 今天是周末，生意格外的好，店里人手紧张，店员们忙得焦头烂额，店里到处是羊肉鲜汤浓郁的香味。 干了这么些天，刘生辉起早贪黑，非但没瘦，下巴反而圆润了不少，显然是店里伙食太好，吃太多羊肉长瞟了。 她记得林勉哄她说，这叫福相，是转运的标志，刘生辉虽不太信，心里却喜滋滋了很久。 现在她正在收拾桌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林勉，她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有点担心他。 刘生辉收拾完桌子，偷偷给林勉发了信息：你在哪？ 过了一会，林勉没回復。 刘生辉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心，她看向门口，只见两名全身黑衣脚穿运动鞋的男人，神情严肃的推开了火锅店的门，两人似乎不是来吃饭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黑本，递给施聪翔看了一眼，随即重新揣回兜里。 刘生辉距离他们太远，听不到三人的谈话，她只见施聪翔露出惊愕的表情，抬手一指指向了端盘子的小霍。 啪—— 小霍手一抖，端在手里的盘子应声落地，盘子里红红白白的羊肉落在地上，染上了脏污，看着让人心疼。 两个黑衣男人眼见小霍想跑，迅速冲上去将他按倒拷住，在一片食客的惊叫声中带离了羊肉火锅店。 火锅店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几个食客匆匆付钱走人，三五个还没点菜的人怕遇上麻烦，也提着包走了。 第34页 店里的客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千来块的生意就这么飞了。 施聪翔这个二世祖倒不心疼，叫小姑娘替他收银，自己乐呵呵的跑到门口看热闹，他贴在玻璃门上，看着门外小霍被两个便衣警察带上车，兴奋得眼睛发光：“小霍隐藏得挺深啊，我都没发现，他还会做地沟油！” “怎么了？”领班凑过去。 “小霍搭上不三不四的人偷卖地沟油，林哥的新发明都被他偷走了，拿去给地沟油团伙滤油赚钱。” “什么？小霍为什么要做这事？” “想钱想疯了吧，这种黑心钱也赚……”施聪翔最讨厌卖地沟油的人，小时候家里父母忙赚钱顾不上管他，施聪翔就在外头吃苍蝇摊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胃就出了毛病，显然地沟油没少吃。 施聪翔转过身来，告诉大家：“这个小霍害人不浅，害得我林哥都成了嫌疑人，被带走调查了。不过，我相信林哥很快就能出来了，他是什么人啊，搞发明创造是去净化环境的，能去炼地沟油么……” 刘生辉又震惊又担心，脸白得像纸：“林勉……他在局子里？” 施聪翔吊儿郎当的嚼着口香糖：“放心吧，肯定能出来，你看我一点都不担心。” 大家很快散去，只有厨房里的牛大厨反应最激烈，他一声怒吼丢掉锅铲：“小霍借我五百块钱，拖了两个月还没还呢，妈的，现在进去了，钱彻底要不回来了！” 刘生辉收工之前，再次打林勉的手机，又是打不通。 公安传唤人的时候，手机暂时没收，谁都打不进去。 尽管施聪翔一再让她放宽心，可是刘生辉就是惦记着林勉，一直惦记着…… 下班之后，刘生辉兜兜转转，挤着拥挤的地铁赶去了派出所，大院里的积雪都被铲到一边，露出平整无冰的地面，地面上蹲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显然是刚刚抓来，才被警察收拾了看上去比较服帖。 刘生辉走入院墙，警察们注意到了她，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 面对那些锐利的视线，刘生辉心里有些怕也有些敬畏。 有一名警察上前盘查：“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生辉鼓起勇气替林勉喊冤：“我等林勉，我朋友是无辜的，我想等他出来。” 警察表情严肃：“有没有问题，我们会判断，回家等去。” 刘生辉退出了院子，就站在门外，外面梧桐树枝干粗壮，寒风吹过树枝发出哨声般尖利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刘生辉不知听了多久，头顶上方的天空已经漆黑如墨，惨白的路灯下，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渺小。 刘生辉留意着每一个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人，不觉间双腿已经站麻了，可是她的脚却很暖和，鞋子是新的，长时间踩在冰上也不冷。 她看不懂鞋子的品牌，这年头用心做产品的小牌子，也是不少的，刘生辉常年购买便宜货，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就没有深想。 终于，刘生辉看到了自己等的人，远远的出现在派出所的大院里，一瞬间温热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她拼命的朝他招手。 林勉注意到树下的刘生辉，心脏不由的狂跳，他激动的跑向她，想要紧紧的将她抱住。 距离她仅有咫尺的地方，林勉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两人是朋友，最好不要越界。 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望着露出了笑容，好巧不巧，这时刘生辉打了响亮的喷嚏。 一瞬间两人都笑出了声。 林勉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中有宠溺也有怜惜：“你到底等我等了多久，都要感冒了，走，这一片有家茶店卖姜茶，喝点姜茶可以驱寒。对了，姜茶的味道有点怪，你受得了吗？” 刘生辉心中一暖，嘴角泛起甜甜的笑，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在农村感冒的时候，经常喝。” “那就没问题了。”林勉放心了。 两人朝茶店方向走，林勉看到刘生辉在寒风中冻得两手通红，特别心疼，提着她的两只手塞回口袋：“这么冷的天，你跑来派出所干什么。” 刘生辉委屈的看着他：“我听施聪翔说你被带去问话，我不放心就过来了，现在你没事了吧？” 林勉笑了：“我没事。听说下午抓来了一个人，是火锅店里的小霍，他把事情交代了，我的嫌疑彻底没了，没事了。” “没想到小霍是这种人。” “缺钱闹的，希望他能悔改吧。” 转角处，林勉看到茶店闪光温馨的招牌，快步上前买了两杯茶，一杯柠檬茶自己捧着捂手，一杯玫瑰红糖姜茶插好了吸管，递给了刘生辉。 刘生辉啜饮着杯里的姜茶，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到全身，把肺里的寒气驱走了。 两人走在冰天雪地里，走向地铁口，心里是暖的，好似春暖花开。 第一十六章 临近过年，上海不少小商小贩收摊回老家过年，林勉居住的地方人气不兴旺，早餐铺子更是早早的关门大吉。 林勉是个夜猫子，经常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起来就会很迟，时常是早饭和午饭并在一块解决，有时实在饿了，就从超市拎回来两大袋泡面，第二天第三天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第35页 刘生辉早出晚归在外面上班，与林勉的作息正好错开，她去上班的时候，林勉一般刚刚起床，而她下班回来，屋里的方便面味道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学气味。 所以刘生辉一直不知道林勉吃泡面的事，直到有一天她回来，打开了墙角的柜子，看到里面塞满了泡面，这才知道林勉吃得有多不健康。 她必须找他谈谈。 刘生辉敲响了林勉的门。 林勉听到敲门声给她开门，刘生辉走进屋子，只见满桌子的化学试剂瓶瓶罐罐有的冒泡，有的飘出了白烟，林勉的一双手指尖褪皮，好像是接触了什么东西，皮肤被腐蚀了。 刘生辉很紧张：“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毒？要不要洗一下？” 林勉抬起双手看了看，不在乎的放下：“刚刚洗过，没事，就是被稀硫酸腐蚀了。” 刘生辉发现林勉不拘小节的理科生作风，莫名的可爱，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她抬起头望着他：“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记得戴手套把手保护好，万一皮肤破损沾上什么东西……” 林勉摆摆手：“没事的，我有分寸。” 林勉每一个部件长得都好，可是他就是不拿这些当回事，别人帮他急，没用。 刘生辉看向桌上成堆的泡面，又开始了絮叨：“还有啊，我听说吃泡面对身体很不好的，你早饭真的不能吃这个，要吃有营养的东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像一个妈妈。”林勉显然不想被人当成长不大的孩子，需要被人提醒这个提醒那个。 刘生辉不高兴了：“我才不像呢，不理你了。” 不知好歹的男人。 刘生辉背过身去，再也不想关心他了。 林勉意识到自己话重了，伤了刘生辉，一时间想要靠近她，向她解释却发现刘生辉气唿唿的躲着他，他走到哪，她就躲到哪。 刘生辉快步走向门口，眼见就要被他气跑了，林勉终于是冲上去，用身体挡在大门上，堵住门把手。 他不捨得她走，服软了：“是我不知好歹，你是温柔体贴贤惠，行了吧。” 刘生辉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翻脸也翻不了，终于是背过身去走回屋子中央：“别笑话我了，我哪里体贴贤惠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怎么能说我体贴贤惠呢……” 刘生辉越说声音越小脸越红，好像噎住了一样不说了。 “体贴贤惠怎么了？体贴贤惠谁都可以用啊。”林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就是觉得你老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需要吃健康食品。”刘生辉越说越觉得心乱，逃一样的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这一切像风一样发生，之后什么动静都没了。 林勉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嘴角笑容渐渐上浮。 第二天早上，林勉在早饭的香味中甦醒，他用平时嗅闻化学品的鼻子分辨出，这香喷喷的味道是煎饺。 他可以想像此刻饺子在热油锅里是何等的金黄酥脆。 实在是太香了，大概是刘生辉做的吧。 林勉想到这里，推开身上的松软的棉被，在寒冷的冬天早上非常迅速的起了床。 他用毛巾洗了脸，路过厨房的时候，果然看到刘生辉做饭的身影。 锅里的饺子正在煎，里面的油滋滋的响，桌上摆了两个盘子，一个堆满了煎饺，大约是一个男人的食量。 “你给我做了早饭？”林勉走入厨房，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味道很不错，让他很惊喜。 刘生辉用锅铲把锅里的煎饺铲进盘子里端到桌前：“对呀，以后早上我给你做饭，我昨天好好想了一下，街上的小摊说不定用了地沟油，我以后就自己做着吃，正好帮你也做一份，你不用吃泡面也不用在外面买早点吃了。” “那么好。” 林勉笑着看向她，两人近距离对视，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就当给你交房租了。”刘生辉脸上发红，移开视线，故意跟他不讲情面的算起了帐，“上海单间房租一两千吧，” 林勉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想得真多。以后跟我别算那么清，知道吗？” 刘生辉睫毛忽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味着林勉的话，一时间真的开始想多了…… 林勉天天待在房间里，把设备拆了重装，尝试用各种新型材料制作滤芯，可是屡屡失败，就像走到了瓶颈无论怎样也挣脱不出。 刘生辉是文科生，不懂研究，也不想给林勉添乱，在隔壁房间响起各种化学反应、器皿碰撞的声音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房间里，插上耳机追剧，小声和朋友聊天，或者和家乡的父母视频聊天。 快到过年，夜晚时分鞭炮声尤其清晰，时不时的响起一阵。 刘生辉听到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尤其的想家，有家不能回只因她要为前途打拼，今天晚上她又忍不住打开电脑和父母视频聊天了，视频中的父母容颜苍老，鬓髮斑白，他们吃苦了一辈子，吃过各种亏，有一些毛病，算不上成功可是刘生辉觉得他们很伟大，付出奉献了很多。 刘爸爸看到视频里几个月没回家的女儿，一下子就哽咽了：“新工作好吗？” 第36页 刘生辉笑着点点头：“工作很好，包吃还有员工福利，前两天发了一双鞋子，店里的人也挺好的，对我都很照顾。” 刘妈妈：“过年，回家吧，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俩出去多找点事做能赚来。你爸跟你我都是这么想的。” “爸妈……”刘生辉眼睛湿润了，“我可以的。这边赚钱比较容易，我过年这会有时间多忙会，你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多休息，不用担心我。” 其实上海貌似繁华，赚钱并不容易，一小撮人做着高收入的工作，活得光鲜亮丽，更多的却是金字塔下面收入惨澹的人群。 刘生辉这边跟父母报平安，隔壁屋子却忽然轰的一声传出爆炸声响，她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心知隔壁的林勉肯定是出了事，电脑屏幕中的父母不停的催问怎么了。 刘生辉答了一句，大概是隔壁小孩玩鞭炮吧，我去看看。 随即她关上了电脑，飞奔到林勉的房间查看状况，推开门一看，屋里器皿横飞，一地碎渣，桌上地上墙上甚至是床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液体，整间屋子就像是飓风扫过的灾难现场，乱成一锅粥。 还好人没事，林勉穿着防护服，飞溅的化学液体只沾到了他的头髮和一部分脸部皮肤，液体的颜色很诡异，幽蓝之中还带着绿。 “赶……赶快洗掉。”刘生辉怕液体有毒或者致癌，连忙跑去找毛巾热水。 她倒了一大盆热水，把林勉平时用的深蓝色毛巾浸湿，整盆端到客厅。 此时林勉也在客厅，他身上的防护服已经不见了，脱掉的防护服丢在了卧室里，身上穿的是黑色羊绒毛衣，上面沾了少许的化学液体。 刘生辉用毛巾蘸着水，顾不上化学品有一定的毒性，替他擦掉脸上沾染的东西，林勉配合的闭上眼睛，双手靠近打开的自来水冲掉手上沾染的东西。 水温接近零度，非常凉，很快他的手就被冻红了，但是擦脸的毛巾是热的，刘生辉的手指随着毛巾的移动，触碰着他的皮肤，让林勉不由的热血涌动，身体发烫紧绷。 林勉的睫毛很长，五官英气勃发，轮廓非常好看，让刘生辉一度屏住了唿吸，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林勉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睁开眼睛望向她，两人目光碰到了一起，同时屏住了唿吸。 这一刻，林勉好像从刘生辉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是喜欢吗？ 她喜欢自己吗？ 林勉在心里叩问，盪起一声声回音，还没等他想出答案，下一瞬间刘生辉低下了头，脸上红云燃烧，快步走出了洗漱间。 她从未心跳得如此的快，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心间萌发了一样。 刘生辉还未想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就觉得拿着毛巾的那只手开始发痒，抬起来一看已经有些红肿了。 她知道，化学的东西必须立刻洗干净，不能久拖。 这样想着，刘生辉又硬着头皮返回去，打开水龙头，让冰一样的凉水把双手冲到麻木。 林勉在她身旁调试热水器，显然是受不住了，打算洗澡了。 刘生辉理解他的痛苦，毛巾蘸水之后稀释的溶液尚且威力如此巨大，他的皮肤曾暴露在高浓度溶液底下，肯定是难受极了。 可是洒花里的水放出来，接近零度，林勉望着热水器上显示的 40°，眉头皱了起来，热水器坏了，必须到外面洗。 刘生辉洗好了手，可是胳膊里头开始痒了，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让溶液进了袖口，这下不好办了…… 刘生辉望向林勉，只见他原本白净帅气的脸，竟然渐渐的开始一块红一块肿，再不彻底洗净怕是要毁容，再往上看头髮上也有，时间长不洗，该不会变秃吧…… 太可怕了！ 刘生辉想到这里，赶紧收拾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催促着林勉出门：“附近找个地方，我们出去洗吧，再不快点你就要毁容了。” 感觉到她的手放在腰后，林勉僵了一下，带上钱包出了门。 两人走在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刘生辉抬头望向他：“附近有没有澡堂啊？” 林勉摇摇头：“没有。” “那有什么？” “宾馆，附近找个宾馆洗洗算了。” “……” 第一十七章 两人在夜里走了大约五百米，前面有一个开了三年的新宾馆，条件应该还行，入口处霓虹灯闪烁，门口有两个妆容艷丽的女人似乎在寻找着她们的目标。 林勉带着刘生辉，看上去不是单身，显然不是那种需要服务的人。 林勉看出了刘生辉的紧张，提议换地方：“我们去洗温泉吧，打车的话，十几分钟。” 刘生辉向四周看去，没看到计程车，晚上本来就不好打车，临近过年车更少了。 刘生辉想想决定还是算了：“洗温泉很贵吧，而且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车……” 林勉没再推辞，化学液体腐蚀性太强，他真的是忍太久了。 他来到前台，扫了眼墙上贴出的价码，从钱包里抽出四张票子递过去：“开两间房，单人间。” 第37页 前台女生只接了两张百元钞票：“只有一个单人间。” 林勉看向刘生辉，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见。 刘生辉点点头，红着脸从双肩包里拿出身份证交到柜檯上。 林勉将两人的身份证、押金递过去，很快前台女生办好了入住，递给林勉一张房卡。 房间在六楼，两人坐电梯上去，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电梯在六楼停稳，刘生辉特别紧张，一时间忘了从电梯里出来，直到林勉在电梯门口喊她，她才抱紧双肩包从电梯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 走到房间门口，林勉打开了门，房卡放入卡槽内，房顶上的灯亮了，将整个房间照亮。 刘生辉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傻眼了，浴室是由玻璃组成，四面玻璃墙像斑马线一样，有透明的地方，也有不透明的地方，相互间隔，可以说在里面洗澡，外面的人可以朦朦胧胧看到里面的景象。 好在中间那段是不透明的，遮挡范围将近一米宽，刘生辉进到里面发现正好可以挡住脖子以下膝盖以上。 貌似还是比较安全的…… 刘生辉松了口气，走出浴室把双肩包放在椅子上。 林勉出于礼貌问她：“你先去洗吗？” 刘生辉紧张的摆了摆手：“还是你先吧。” 林勉没有推辞，走入浴室，脱掉上衣放水调试水温。 林勉很高，相当一部□□体暴露在遮挡范围外，刘生辉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到林勉身上结实的肌肉、刚健高大的身体轮廓，不由的脸上一红，移开视线。 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洗澡声音，刘生辉开始坐立不安，心脏砰砰乱跳，她发现自己对他有想法，似乎是有一种朦胧的喜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她的人生里还没有恋爱这种事。 林勉喜欢自己吗？ 她又喜欢林勉吗？ 刘生辉不敢触碰答案，也不敢深想，她总觉得林勉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熟悉越能感觉到距离，这样的距离让她自卑，让她不敢去爱。 水声停了，刘生辉抬起头，看到浴室门开了，林勉从浴室里出来，腰上围着一条白色毛巾，肌肉结实的胸膛之上几滴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肌肉纹理蜿蜒而下，流过八块腹肌隐没在随意围搭的毛巾里。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气质清俊的林勉清俊，洒下一层迷人的薄光。 这样的他，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刘生辉感觉自己心尖发颤，逃一样的跑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不准看啊。”刘生辉在浴室里警告，声音有些发抖，显得不够严厉。 “不看。”林勉背对着浴室，坐在椅子里，他的背嵴绷得很紧，在冬季外套的遮掩下并不容易让人看出紧张。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林勉今年二十，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的女孩在身旁的浴室里洗澡，即便闭上眼睛不看，脑海当中难免会浮起一些念头。 他忍了很久，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漫不经心的刷着，靠一些无聊的新闻分散注意力，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将他的表情映照得越发晦暗不明。 洗澡的时间，仿佛很漫长，一分一秒是那样的慢。 刘生辉尽量洗得快些，随便沖了两下，就开始涂抹沐浴露，也许是多心，也许是谨慎，她时不时的透过玻璃透明的地方朝林勉的方向张望，每次看到的都是林勉刷手机的背影。 他好像真的没有偷看。 紧张的心态，稍稍放松，刘生辉用浴球慢慢洗身体，搓出一大堆雪白的泡泡，洗澡有了享受的感觉，不像之前那样赶时间了。 可是等她洗好的时候，却发现刚才太紧张，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刘生辉实在不想让洁净的身体接触到换掉的脏衣服，犹豫了半分钟后，她伸手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白毛巾，将自己包裹在里面，推门出去，去取装在双肩包里的干净衣服。 可是，她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来，是一堆小卡片。 刘生辉吓了一跳，脚一滑撞到了玻璃上，后背生疼，好容易才支撑住将要滑倒的身体。 “你没事吧。”林勉听到声音，放下手机跑了过来。 刘生辉摇了摇头。 她很穷，没多少住酒店的经歷，看着地上突然塞进来的小卡片很是奇怪，向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捡起一张拿到眼前，只见上面印着衣着暴露的小姐，说明了提供特殊服务，还有一串手机号码。 刘生辉明白了这是什么，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将小卡片扔在地上，她刚刚站起身，却发现胸口一凉，裹在身上的白毛巾不知道受了什么外力作用，一下子解开了。 春光乍泄的瞬间，刘生辉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慌不择路的逃跑。 可是她实在是太慌，竟然生生撞到了林勉的怀里。 刘生辉雪白光洁的后背，落在林勉漆黑的眼底里，他的目光顿时深了，似乎有一团火从小腹升起，点燃全身血液。 刚刚洗过澡，屋里开着空调，林勉此时只在肩上披着外套，里面同样也是光裸的，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就像着火了一样炽热胶黏。 男人粗重的唿吸扫过女孩精緻红润的耳垂，刘生辉感到头脑一片空白，身体被林勉紧紧的抱着，手臂的温度很烫怀抱很有力，他好像化身成一团烈火要将自己吞噬包围。 第38页 刘生辉的唇近在咫尺，林勉忍不住低头吻住，一再的深吻，唇齿交缠，直到难以唿吸。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刘生辉发现自己被他抱到了床上，男人的身体肌肉结实线条具有爆发力，男人极具荷尔蒙的气息强势压下，容颜如同刀削斧砍英挺有型。 刘生辉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臣服的感觉。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她脑子很乱，心里很没底。 他现在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刘生辉这几日没有听他说过类似表白，心里很不确定。 还是…… 刘生辉忽然想到了那些卡片，卡片上献媚的女人，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那样的发泄工具？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顿时一阵恶寒，眼中流出泪来，一巴掌朝林勉脸上打去。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响起，在林勉的脑袋里久久的迴响。 这一巴掌打得相当狠，尽管灯光昏暗，林勉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刘生辉右手阵阵发麻，是用力过勐的结果，她没想过下手用了这么大的力，泪光中，看到他脸上的指印，她发现自己竟然心疼、后悔。 刘生辉将脸蒙在被子里，久久的不做声。 林勉心疼歉疚，又不敢靠近。 他后悔今天的冲动，怕自己永远失去了她，连朋友都没法做。 “对不起，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林勉向她道歉，终于说出了喜欢。 刘生辉红着眼圈，头髮凌乱：“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样的怀疑，像箭一样刺穿了林勉的心，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切都是情不自禁，可是在她的心里，他的样子正变得不堪。 林勉很认真的辩解：“前几天才经歷过徐曦的事，我认真想过，感情的事不能儿戏……我确实喜欢你，只是一直没说出来。” “真的？”刘生辉眼睛里的怀疑减少了，模样看上去还有点小可爱。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林勉目光灼灼，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刘生辉看了眼他的手，露出纠结的表情。 林勉向她鼓励的微笑，刘生辉却避开他的视线，将脸埋进雪白的棉被里。 林勉的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身上的血液开始冰封，仿佛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的深渊。 就在他快要完全绝望的时候，紧捂在被子里的刘生辉突然发出了声音：“不知道，让我想想。” 林勉静默的看着她，眼底里有显而易见的惊喜：话没有说死，这事还有转机，她多少是有些喜欢我的。 “想好了告诉我。”林勉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欣喜。 刘生辉却很疲惫，才经歷过一些事，她的脑子很乱不想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这几天，我们不要见面，也不要联繫。” “那……好吧，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吧。我走了。”林勉走向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从钱包里取出所有的纸币放在桌上，“这些放桌上了，缺了什么可以用。” 直到林勉走出房间内关上了门，刘生辉才将埋在被子里的脸抬起来，她隐约记得刚才林勉提醒她桌上放了东西，伸长脖子看到是一沓钱。 两千块一百块钱现金。 林勉习惯在钱包里放两千左右现金，他怕刘生辉没钱用，全都给了她。 他知道刘生辉很倔强，跟他约好了不联繫，就是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联繫。 他不想让她在钱上犯难，能给一些是一些。 第一十八章 今夜太不平静，刘生辉经歷了太多的事，她用桌上的电热水壶烧了壶水，等待着壶水变凉。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反覆迴响，刘生辉很纠结，平心而论她是喜欢他的，尽管林勉身负巨债，今晚又做了一些冲动的事…… 可是她还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恋爱这事对于她来说太突然了。 大晚上，接近半夜零点，刘生辉手机响了，是刘淼的电话。 刘淼平时和她关系不错，此时打电话也就没有顾忌时间：“小辉辉，我遇上事了！” “你也遇上事了……”刘生辉自觉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不是，我是说你遇上什么事了，我在上海呢，你在老家吧。” 刘淼：“老家有人向我表白了，是我高中同桌，好突然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刘生辉忍不住捶床，今天怎么都碰上这事了。 “哎呀，他催我呢，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平时一贯室长作风的刘淼此刻慌得六神无主，在手机里硬生生要刘生辉替她决定。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就是喜欢他啊。”刘生辉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吃了一惊，刚才自己和刘淼状况一样，第一反应是犹豫，果真是喜欢他呀…… 刘淼继续纠结：“可是我们要异地恋，很辛苦的。” 刘生辉继续撮合：“你讨厌异地恋，又不讨厌他，接受他这个人不就行了。” 刘淼：“他这个人吧，肯定靠谱，高中同学三年，我特别了解。不像之前追我的那个物理系的富二代，表面上痴情得很，实际啊对好多女生都‘痴情’，哼！这种男人还好我早点认清真面目。” 第39页 刘生辉拿着手机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 她所担心的，正是刘淼说的那种情况。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她总觉得林勉有所隐瞒，朦朦胧胧好像带着一层伪装，她害怕林勉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林勉，害怕自己所託非人。 刘淼声音变得轻松：“我决定了，我先跟他试试异地恋，姑奶奶大不了多回几趟家，不为看他，看我爸妈也行啊。” 刘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高语调：“你怎么那么清楚呢，是不是有人向你表白了？” “不是……是……”刘生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下文。 “是异地恋吗？” “不是。” “那不就行了，羡慕你啊，以后男朋友就在身边，想见面就见面，想说话就说话。” 然而，刘生辉并不乐观，她总觉得自己与林勉的距离，比异地恋更遥远，那是一种阶层的鸿沟，即便林勉声称自己家有巨债，已经变成赤贫阶级。 刘生辉忽然听到手机里，刘淼妈妈高声催促刘淼早点睡觉。 “拜拜，你也要抓住机会哟。”刘淼匆匆挂断手机。 刘生辉和室友通话之后，心情平復了很多，她下床喝了杯水，这才有闲情逸緻从包里取出水乳，涂抹脸部皮肤。 哭红的眼睛估计第二天会红肿，她多挤了点眼霜，对着镜子按摩了好一会，祈祷第二天能看上去体面一些。 第二天上班，她还要去上班，去面对同事，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要早点睡觉，不能太颓废。 刘生辉设定了闹铃关掉灯，上床睡觉，入睡之前她本想刷手机，可是一看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而她跑来洗澡又没带充电器，只好嘆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盖上被子好好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前台打来电话，告诉刘生辉去领早餐券，今天一大早有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捧鲜花来，为她续订了七天的酒店，并且补了今天的早餐券。 刘生辉慢慢放下电话，她知道这样做的人，除了林勉不会有其他。 刘生辉坐电梯下了一楼，前台递给她一个繫着缎带的长方形盒子，幽香精緻，质感高级。 刘生辉接过鲜花礼盒打开来，里面是十九朵粉红色的玫瑰，每一朵娇艷欲滴，颜色就像是美好单纯的初恋。 林勉依照约定没有见面，没有联繫，却一大早不声不响的送了鲜花和早餐，为她打点了一切。 这样的贴心举动，她真的是很难不动心。 她记得林勉可是个宁愿每天早上吃方便面也不愿意早起的主儿。 左右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向刘生辉投来艷羡的目光，刘生辉假装镇定，抱着鲜花礼盒上了电梯。 刘生辉刚回到屋子里，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她接到施聪翔发来的简讯，内容是今天好好休息不用上班了。 林勉肯定是和施聪翔事先通了气。 他会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 刘生辉脸红了，心里赌气的想，如果林勉敢说出去，她一定把他彻底拉黑，以后形同陌路。 刘生辉坐在椅子上，渐渐冷静，她想打过去看看施聪翔到底知不知道。 她先平静的问：“为什么放我的假啊？” 施聪翔的声音也很平静：“我听林勉说你头晕，需要休息。你好点了吗？” 施聪翔稀松平常的口气，让刘生辉松了口气，她知道施聪翔这个人特别嘚瑟，一旦知道了昨晚的那些事，口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嗯，好点了，上班没问题，我去上班吧。” “爱岗敬业啊，我等你，哈哈。” 其实刘生辉不去也行，可是她不想这样。 林勉替她请假是心意，她想好好工作是她自己的选择，刘生辉一直都很自立自强，有自己的追求和打算。 林勉昨晚回家之后，满脑子都是刘生辉崩溃哭泣的模样，他后悔自己太冲动，做了刺伤她的事。 夜里他睡得很浅，醒来了几次，早晨天才蒙蒙亮就送花去宾馆，为刘生辉买早餐办理住宿，回家之后，他像是惩罚自己一样，接了好几盆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毛巾蘸水一点一点擦拭满屋的狼藉，将一双原本修长干净的手冻得紫青。 还有满地玻璃碎渣要处理，屋子里很乱，林勉一时间没有找到防护手套，就暂时没有处理。 他用冻僵的手刷朋友圈，朋友圈里的富二代们大多在晒旅游、度假、吃喝、漂亮的女朋友，另一些贫穷的朋友们晒的则是年货新衣服。 刘生辉的朋友圈则是一夜之间全部删光，只留下一片空白，就像是一片突然荒芜的世界。 林勉盯着那片空白，心中一阵悲凉。 他想知道刘生辉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对他到底有多少喜欢，可是有约在先，不联繫不见面。 手机屏幕的幽光，投射到地面的玻璃上，反光异常清晰。 林勉抬起头发现窗外阳光很好，屋里光线很足，玻璃的反光本不该如此强烈，莫非是昨天爆炸的液体在玻璃瓶上产生了镀膜，让玻璃成为一种很好的投影材料。 他那天在展会上看过类似的技术，投影仪向玻璃上发出光线，做出投影，投影有立体悬空的效果。 第40页 立体悬空只需要投影仪足够好就行，可是这成像效果，却得看背景材料，林勉将手机在玻璃前面晃了一晃，玻璃清晰的反射出手机上的图画和文字，效果非常好，和那天展会上看到的产品差距已经不大了。 手机屏幕光源是如此的微弱，可以想见光源换成了投影仪，效果肯定很出众。 林勉的眼睛亮了，环保装置研发失败，反倒因祸得福意外得到一种好材料，他顾不上收拾一地的碎玻璃，在黑色笔记本里记录下这一惊喜发现。 就在他运笔如飞的时候，大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会不会是刘生辉？ 林勉激动得握紧了手里的墨水笔，然而下一秒他的期盼落空了，门口传来了施聪翔喊门的声音：“林哥，在吗？开门吧。” 林勉放下笔，打开门让施聪翔进来，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彤彤的人民币，塞到林勉手上。 “刘生辉让我把钱带给你。”施聪翔环顾四周一圈，“她怎么不住你这里了？” “我们之间有一些事，算是矛盾……”林勉不想细说。 “你是不是追她没追上，吓到人家刘生辉了？” 施聪翔一说就中，林勉实在没话说。 沉默中一切不言自明。 施聪翔拍了拍林勉的肩膀，为他惋惜：“我记得今天跟她提起你，她的态度好像不太厌恶，事情可能有转机，兄弟我帮你劝劝她。” 林勉眼睛亮了，他看向施聪翔的目光里有几分感激：“这几天，我不方便见她，有什么事就找你了。” “嘿，小事一桩。”施聪翔喜欢掺和这些八卦，积极性非常高。 之后，两个人聊了些闲话，林勉跟施聪翔谈起了研究新进展，投影玻璃。 施聪翔一拍大腿：“这么好的事，应该请客庆祝啊，西郊五号来一桌，然后咱们就在我家火锅店里搞个新闻发布会融资做公司，我都想好了，你当董事长，我给你当ceo，从此叫我老爸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什么产品都还没有吶，你什么都想齐全了。”林勉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先别声张，等出了产品再说吧。” 施聪翔的兴致一下子减弱了不少：“你真低调，低调过头了。” 林勉没有反驳，一笑了之。 谁知后来，施聪翔又是一拍大腿，想出了一个点子：“我知道了，这事先别低调，我们搞个庆功会，不要太大，这样我好把刘生辉叫上，这样你们不就有机会和好了吗？” 林勉神情认真了许多，向来不靠谱的施聪翔如今的提议，听上去似乎很靠谱。 刘生辉如果有意，一定会答应邀请。 林勉点头同意，不过他提出一点顾虑：“现在我还没告诉她，我的真实情况，家境这些东西都没说，这次庆祝……最好去个普通点的地方，不要吓到她。” “你还没说啊，怪不得被拒绝。”施聪翔好似想起了什么，“她该不会是嫌你穷欠债太多，不同意吧？” 林勉眉心拧起，目光稍有波动之后，恢復了平日的坚定：“应该不是，我相信她。” 施聪翔也觉得刘生辉是个好女孩，勤劳自立温柔又坚强，顿时不怀疑了：“那不就成了，你和她联络感情，饭桌上人多了不好，人少了又没气氛……对了，林哥你唱歌有一手，我们就去ktv开个包间，人少气氛还好，你看怎么样？” 施聪翔这个花花公子胚子，谈起追女孩真是一套一套的，而林勉却是那个经常被女孩子追的男神，他从不考虑追求女孩子的事，直到最近他遇上了刘生辉。 林勉最后同意：“让她好好想几天，然后再约她来。” 外面阳光正好，林勉心里一件事情落地，顿时阴霾全无。 第一十九章 不联繫的几天，林勉没有落下关心，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的起床，天不亮就跑去宾馆，向前台工作人员询问刘生辉的情况，他给前台服务员塞过钱，让她们特别留心注意刘生辉，有什么缺了，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他。 让林勉安心的是，每次他跑去问话，服务员的答覆都是很平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刘生辉那边很安静，没有任何答覆，他的一颗心就像有猫在抓，心急而且隐隐的痛。 终于在第五天，施聪翔实施了那个计划。 施聪翔趁着下班收工的那会空闲，找到刚刚换下工作装的刘生辉：“告诉你一件林哥的好事，那天他做实验发生爆炸，因祸得福弄出了一个新发明，我打算在ktv开个包间给他庆祝庆祝，你也来吧，林哥他其实挺想你的。” 施聪翔着重提了“想你”二字，暗示到这个程度，他认为刘生辉肯定是听懂了。 可是刘生辉拒绝了。 她拿起挂在一边的包，背到肩上：“我今晚有事，挺急的，可能赶不过去。” “这……”施聪翔看着刘生徽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看向地面深深的嘆了口气，他将包厢地址发给了刘生辉，心里没抱多少她能来的期望。 这些天，施聪翔见过林勉有多痴情，对她有多上心，可是刘生辉终究还是拒绝了。 第41页 有些事註定不能强求，施聪翔知道林勉会有多伤心，他要为朋友做一些事，让他忘掉烦恼，忘掉刘生辉这个拒绝他的女人。 刘生辉今天是真的有事，确实走不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网恋一年，跑到上海来奔现，今天傍晚，哭唧唧的打了个电话，喊刘生辉过去陪她。 奔现多半是失败了，多年的好友一个人孤零零跑到外乡被惨甩，刘生辉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刘生辉背着双肩包，沖向人多拥挤的地铁。 终于在晚上八点之前，刘生辉赶到了黄浦江畔上海外滩，外滩一直是情侣约会、游客观光的圣地，尽管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市中心，房价租金贵到天上，但是全国各地赶来的游人却很悠闲，因为这里尽管贵，却不收一分门票钱。 刘生辉的髮小名叫，罗满佳，高中毕业之后读了大专，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读个专升本的时候，谈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网恋。 网上男人嘘寒问暖，每天变着法子讨她的欢心，这样谈了几个月，罗满佳每天笑容满面心里冒着粉红的泡泡，早就盼着和男友相聚。 可是今天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赶到外滩来和男朋友见面，却发现男朋友被另一个女生甩了一巴掌，那个女生也是他的女朋友，现实里的女朋友。 渣男的女朋友，不止罗满佳，也不止对面那个掌掴他的女生，渣男总是尽可能多的发展女友，在网上到处勾搭，勾搭了一大堆。 那些温柔逗笑的情话，渣男不止发给了她，还复制粘贴发给了其他女孩，其他女孩一样坠入情网，以为遇上了爱情。 罗满佳曾今想过放弃专升本，毕业之后立马来上海投奔男友，和他一起工作攒钱，成家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冰冷的现实却将她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美好的东西碎了，泪就流出来了。 黄浦江畔的冷风，吹乱了罗满佳的发，她沿着江边一边行走一边掉泪。 刘生辉陪她走了一路，听她说了一路的话，刘生辉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去开导失恋的罗满佳，说得头头是道，根本不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经歷的人。 罗满佳擦掉眼泪，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刘生辉：“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许隐瞒，不许骗我！” 刘生辉点了点头，有红晕浮上脸颊。 “你跟他怎么样了？”罗满佳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让她暂时忘了失恋的悲痛。 刘生辉犹豫了一下，很模煳的说起了最近的经歷：“有人想追我，但是我对他还不够了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跟我表白之后，最近几天我一直都没理他，他可能会生气吧……” “是网恋吗？网恋都不靠谱的，见面才靠谱。”罗满佳嘆了口气，眉尾下垂，“唉，见面就吹了。” 刘生辉摇了摇头，斟酌词句：“我和他经常见面，一个学校的……就是觉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 罗满佳：“隐瞒了女友？” 刘生辉摇头：“不会的，我亲眼见到他和女友分了，还没找到下一个。” “没有女朋友那不就行了，其他的有没有隐瞒，比如说他隐瞒家境，装成有钱的富二代。” “他说家里破产欠钱，我倒是不在乎这个……” “挺实在的嘛，这都说了，绝对诚实。” 很快，罗满佳想到了重点，抬头望进刘生辉的眼底：“你喜欢他吗？跟我坦白。” 五天不见，不联繫，思念像春草一样在心间疯狂生长。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她确实喜欢他。 刘生辉点点头，等于彻底坦白。 罗满佳纳闷了：“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表白了之后，你不理他了呢？” 在罗满佳的逼问之下，刘生辉变得毫无底气：“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也不够了解他这个人。” “你傻呀，大家都是在一起之后慢慢了解的呀，都没谈过，没有一天几个小时电话，没有逛街约会，怎么可能了解清楚呢。” “是吗？”刘生辉眨了眨眼睛，有些相信了。 罗满佳狠狠的点头：“就是这样啊，喜欢就在一起，享受爱情啊，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最坏结局就是失恋，像我这样，大哭一场就好啦。” 刘生辉盯着她：“你真的好啦？” 罗满佳笑容灿烂，尽管脸上仍带着泪痕：“好啦，我可以开开心心回家啦。” 刘生辉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罗满佳满不在乎大踏步的往前走：“有啥不放心的呀，坐火车来的，大不了坐长途车再回去。” 两人说着笑着就向长途汽车站方向走去。 到了地铁站门口，罗满佳拦住了刘生辉，动手为她整理髮型衣装：“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和他表白。过了这么多天，才想通，真是……” 刘生辉羞涩的点点头，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爱说出来。 刘生辉赶去ktv，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她忽然想到可以在蛋糕上写下表白的话，然后给林勉一个惊喜。 蛋糕三百块一个，她顾不上肉疼，没还价立马就买了。 第42页 蛋糕上用奶油写下了“i love u”，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向店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刘生辉几乎是红透了脸。 她要为爱情勇敢一次。 ktv包间里，林勉孤零零在沙发一边坐着拿着话筒唱歌，唱歌的时候，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像是在发泄心中积压的情绪一样，声嘶力竭的唱着一首极为悲伤的情歌。 爆发的感情，低沉磁性的嗓音，将歌曲演绎出了新高度，原本坐在一边和ktv公主嬉戏打闹施聪翔，不由的心生敬佩，他发现林勉不去当歌星真是可惜了。 林勉的悲歌唱得十分动情，让坐在沙发上和美女打闹的施聪翔，心中莫名的涌出一阵悲凉。 用情越专，伤得越深。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要受这种折磨？ 施聪翔在心里为林勉叫屈鸣不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施聪翔叫了身边的两个ktv公主，过去陪他。 两个公主画着浓妆，一个头戴毛茸茸的装饰，打扮得粉嫩软萌，另一个着装暴露，短裙抹胸，看上去成熟妩媚。 两种风格，按理说男人会喜欢其中一个。 可是林勉神情清冷，不为所动，避开两人的触碰。 妩媚艷丽的公主碰了钉子，咬了咬涂得鲜红的唇，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她低伏在林勉的耳边挑逗的呵气：“我今晚有空，可以陪你，不收费哟。” 这个男人身材长相都是一流，就算不收钱，她也觉得赚了。 另一个萌妹风格的公主，莉莉，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男人确实是少有的极品。 可谁知林勉毫不领情，视而不见，推开那个风尘女，明确拒绝。 两个公主尴尬了一会，无功而返。 施聪翔在一边看着，感嘆刘生辉瞎了眼，这种男人送上门都不要，别的女人都知道抢。 林勉喝了杯啤酒，润了润嗓子，继续唱下一首失恋悲歌。 施聪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出钱包里的钱告诉两个公主：“我朋友被女人甩了，心情不好，你们谁有本事让我兄弟快乐一晚，成了给两千。” 施聪翔将钱甩在桌面上，他谙熟行情，知道眼前的两个顶多一夜八百。 扮相成熟的那个公主，退却了，刚才连男人的手指头都没勾到，她自认没本事赚这个钱。 另一个萌妹却是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法子，做作的伸出手，娇滴滴把钱收进了口袋：“聪哥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随后，她甜甜一笑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萌妹换了装束，妆容妩媚，穿着大胆热辣的小短裙和低胸衣服，她扬了扬藏在手里的药剂，露出了甜甜的坏笑：“看我把他迷晕了。” 施聪翔心领神会，忍不住偷笑，可是他又怕林勉发现连忙捂住了嘴巴。 很快，莉莉带来的药悄悄加进了酒里，林勉本来就想买醉，不知喝了多少杯，那一杯加了料的酒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喝下肚去。 灯光渐渐变得缥缈，林勉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眩晕，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让他喉咙燥热，他四下扫视，发现四周的环境就像梦境，施聪翔的脸一会变成长的一会变成圆的，而他身旁的女生一会是徐曦，一会又变成了别人。 林勉的脚步变得很虚很软，就像踩在海绵里，又像在梦境世界里漫步，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紧接着一双藕白的臂环上了他的腰。 他回头望去，女生的面目渐渐的变成了想像中的样子，是多日未见的刘生辉的模样。 林勉一下子热血沸腾了。 “哥哥，亲我嘛。”莉莉嘟起嘴，顺着林勉的脖子，踮着脚吻向他的唇边。 林勉狠狠将她吻住，生怕“刘生辉”离开似的，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莉莉唇角溢出甜笑，水蛇一样缠上他，尽其所能的勾引，那是刘生辉从未给过的热烈，林勉惊喜万分，热烈的回应。 气息交缠之中，林勉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就像闪电一样刺破了药物营造的梦幻世界，他的神志逐渐清晰，看清了眼前浓妆艷抹的女子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刘生辉。 他推开那个ktv公主，看向门口，只见刘生辉满脸是泪，眼眸里交织着委屈和痛苦，拎着蛋糕盒子的手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 啪的一声，蛋糕盒掉在了地上，刘生辉像一只过街老鼠，在欢乐的人群里向出口逃窜，尽管她没有做错什么。 林勉追到门外，大晚上人来人往，居然没有看到刘生辉。 刘生辉的出现和消失是那样的突然，就像是一段突然闪现的梦境。 林勉返回包间，包间里只剩施聪翔和落在地上的那盒蛋糕。 蛋糕的存在昭示着刘生辉确实来过，林勉颤抖的打开系在纸盒上的缎带，揭开盖子，赫然看到新鲜的奶油蛋糕上面，写着一句话：i love u。 我爱你…… 刘生辉这是在向他表白，可是前来向他表白的刘生辉却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完了！”施聪翔颓废的倒在沙发上，明白自己办了一件怎样的坏事，他把林勉来之不易的爱情，给作没了。 施聪翔懊恼悔恨，却紧紧的闭着嘴，不敢说出实情。 第43页 干出这么猪头的事情，足以断送友谊。 施聪翔沉默半晌之后劝林勉：“你跟刘生辉解释清楚，就说是喝多了，不小心冲动了，反正她又没答应和你谈，你不还是自由身么。” 林勉盯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得吓人：“她把我拉黑了。” 打不出去，信息发不了，两人彻底断了联繫。 第二十章 刘生辉走得飞快，不想让人围观她的狼狈。 她打包好东西直奔长途汽车站，哪怕是坐一夜汽车，她都要回到老家去。 等车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到角落里放声大哭，就像是一个傻子。 恋爱还未开始，就以这样一种噁心的方式结束，刘生辉原本以为罗满佳惨，没想到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林勉在她的心里永远的死了。 这一天是爱情的忌日。 寒风中，刘生辉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临近过年汽车里都是回家的人，有的人在看视频，有的人在嗑瓜子，有的人在打电话聊天，车里闹哄哄的，直到半夜才安静了下来。 走的时候太匆忙，她没有带一点吃的，第二天早上全车人都在吃东西，只有她一个默默拧开杯子，喝昨天杯里剩下的凉水。 在晨光中，她举着手机对着车窗的绿色路牌拍照，发了朋友圈：回家了，一地鸡毛。 谁知动态刚发出去，就有好多同学揣测她失恋。 要不要猜得这么准啊…… 刘生辉不想回復他们发来的一个个询问，索性把照片删了，朋友圈里恢復白茫茫一片，真清净。 刘生辉此次回家，行囊特别简陋，背着双肩包就回去了，回去的当天正好赶上除夕的前一日。 县城里，噼里啪啦到处是炮竹的炸响。 刘生辉顶着核桃一般红肿的眼睛，推开了自家油漆斑驳的大门。 妈妈詹淑芬正围着围裙，在狭小的厨房里围着天然气灶台翻炒锅里切好的大白菜，自打女儿去上海上大学，家里负担陡然加重，她平时就爱买那些最便宜的菜。 眼见大白菜快要炒好，詹淑芬拿着醋壶往里面撒了一些，白菜的气味顿时变得勾人味蕾。 詹淑芬想到女儿喜欢吃酸辣味的白菜，就顺手往菜里撒了点辣椒面，炒出成品之后，她才想起来女儿在上海打工赚钱，过年是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詹淑芬的神情变得有些忧伤，她端着炒好的酸辣白菜走向客厅，刚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女儿回来了！ 詹淑芬几个月没见女儿，如今终于见到，顿时眼圈红了，她赶忙把菜放下，激动的抱住女儿：“终于回来了，妈妈太想你了。” “我也想妈妈，还好有你们在……”刘生辉闭上了眼睛，在妈妈的怀抱里，之前遇上的委屈烦恼不顺，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过了好久，妈妈才不舍的松开，她看到女儿红肿的眼睛，神情一下子变得忧虑担心： “你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刘生辉看向别处，避开母亲探究的视线：“我昨晚……坐长途汽车赶回家，汽车上比较吵，晚上没睡好，下了车就变成这样了。” 詹淑芬很心疼：“长途汽车又挤又颠，路上时间那么长，真受罪，为什么不坐火车回来呢？” “决定回来很突然，我买不到火车票……反正长途汽车票价便宜，算是省了一笔钱。” 刘生辉声音很小很没底气，她把包里的充电器拿出来给手机充上电。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詹淑芬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事。店突然倒了，没地方住，我就回来了……”刘生辉不管母亲是否相信，抱着毯子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她和林勉的事，从此以后就当没发生过，不会再提，至于林勉，她已经看透了，从此以后不会相信。 她想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除夕，就当是除旧迎新，忘掉之前的不痛快，迎来崭新的下一年。 县城里，时间平静的流逝，生活节奏变得缓慢，第二天，除夕来临，日子才真正变得忙碌起来。 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刘生辉的爸爸，刘士炎，作为大哥成了刘家年夜饭落脚的地点。 刘生辉的姑姑早早的来到大哥家里，帮忙摘菜做饭，小表弟在一边玩耍，不捣乱就是万幸。 六十平的房子里，一大家子忙前忙后，特别拥挤，也特别有年味。 很快桌上摆上了一大堆香喷喷的菜餚，有鸡鸭鱼肉，也有各种素菜，还准备了本地出产的便宜白酒，和小孩爱喝的果汁。 快到开饭的点，刘生辉的小叔刘士楠这才匆匆赶来，刘士楠很穷很落魄，自己买不起计程车花钱借别人的开，别人不开他才能开出去赚钱，平时都是夜班，今天除夕车主在家过年，刘士楠趁此机会，多拉点回家过年的客人，赚点过年用的钱。 刘士楠把刚赚到的两百块，各装入一枚红包，递给了刘生辉和小外甥。 小外甥举着红包，开开心心原地转了好几圈，差点撞翻了椅子才停下来。 刘生辉知道小叔赚钱不容易，拿着红包没有收下，反而要退回去：“叔，我已经长大了，压岁钱不用给我了。” 第44页 刘士楠重新把红包塞回去：“我给你压岁钱，你就收着，你还是学生还是小孩啊。” 刘生辉从小被父母送去乡下爷爷奶奶家，小叔那时候不过刚上初中，等于是从小看着刘生辉长大，对刘生辉一直很好，小时候买糖买玩具一样没落下。 饭桌上，一家人好久没见，吃得很开心。 刘生辉一年前考上一本学校，假期又努力打工自食其力，成了饭桌上大家教育小外甥好好学习的正面典型。 姑姑手指点着小外甥的额头：“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像你姐姐一样到大城市去，我老了以后就指望你了。” 小外甥往嘴巴里塞着鸡腿，一阵挣扎。 刘生辉默默吃菜，陪他们一起苦笑。 大城市生活不易，上海遍地是大学生，想要过好日子很难，想要打拼出头也难，绝大多数的人一毕业就住群租房，接着连续几年都是月光，有些甚至养不活自己，还要靠老家父母赚钱支援。 饭桌上反面典型就属小叔刘士楠，打零工开夜车赚不了几个钱，年过三十还没能成家，甚至养老保险都没买，家里人都在发愁他以后的出路。 詹淑芬劝他：“要不找个稳定工作，起码给你买养老保险，以后有个保障。” 刘士楠沉默，他初中之后就没念书了，以前就不好找工作，现在更难，而且不一定有社保。 刘生徽外嫁的姑姑劝说弟弟：“要不回回村里种葡萄种蔬菜，家里还有地，多承包一点开个园子，听说收入还可以。” 刘士楠仍旧没答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大城市修空调，我有这个手艺，在县城里吃不上饭，我可以去大城市找活做，大城市修空调修一次两三百呢。” 家里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不靠谱不相信。 刘生辉支持小叔：“我觉得没问题，前些天房东修空调差不多这个价。” 刘士炎认真思考了一下，望着弟弟：“我听说上海那边赚得多花销也大，你到那边租房子生活，能剩下来多少？” “我大不了两头跑，夏天过去住三个月，剩下时间就回县城开出租，我这个年纪再不拼一把就彻底没指望了。”刘士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有点辣，他眼角似乎有泪溢出，“后悔啊，年轻的时候光混日子了。” “知道改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大哥跟你喝一杯。”刘士炎很欣慰举杯向弟弟祝贺。 刘姑姑也很开心：“以后你在上海混得好了，把我家小毛豆也带着，叫他以后跟在舅舅后面。” “跟我修空调吗？哈哈。” “说不定是卖空调了。” “哈哈……” 一家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外面烟花朵朵绽放，刘生辉望向窗外的璀璨，心里暖融融的，过年还是在家好。 除夕之后的十几天，县城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走亲戚拜年，刘生辉的父母想要给她张罗相亲，刘生辉拒绝了，她不着急，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情。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去爱一个人，却遇上了那样的事，刘生辉对于恋爱更提不起兴趣了。 到了快开学的时间，车票十分难买，刘生辉在家抢了一天的票，眼睛都花了，居然没有买票成功，到了晚上一天未见的爸爸拿着车票回来，是动车车票白天四个小时就到上海，为了买这一张票，刘士炎在寒风中整整站了一天。 刘生辉感动的接过车票，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学校里到处是拉杆箱摩擦地面的声音，返校季节，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校园重新热闹了起来，到处是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 每逢开学，大家都会带上家乡土特产当做见面小礼物，前两个学期，刘生徽买了家乡出产的零食，室友都说不好吃，这回她不买零食了，直接带上家里炒出来的南瓜子，装了四罐，带到宿舍给室友们吃。 农村种的南瓜炒出来的瓜子还挺香，室友们一边吃一边聊着过年的各种神奇的八卦，氛围很开心。 忽然家住上海的朴芸蕙手捧瓜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告诉室友：“我看到刘生辉和帅哥在一起哟。” 刘生辉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小桔子掉在了地上。 这时，朴芸蕙忽然拍手大笑：“哈哈哈，我瞎说的，看吓你的，你该不会真和哪个帅哥在一起了吧？” 室友都笑了。 不管接下来，刘生辉作何解释，室友都会认为她在掩饰。 “没有，没有。我手滑桔子掉了……对了，洗髮水用光了，我去买洗髮水。”刘生辉惊慌否认，找了个藉口逃离了宿舍。 第二十一章 刘生辉走出宿舍，真的去了学校超市。 学生陆续返校，学校的小超市里挤满了学生，生意非常火爆。 有些人没来得把行李放回宿舍，手里还拖着箱子就来逛超市了，有点像带着行李箱出去扫货的旅行客。 刘生辉很不起眼的挤在中间，她注意避让人群走到日用品货架，犹豫了一会，从最底下一层捡起一瓶绿色的飘柔，排队去收银台付钱。 随着队伍的挪动，刘生辉渐渐挤到了门口，没曾想刚才林勉居然排在队伍前头，他的髮型依旧清爽自然，面容还是放假时那般英俊，只是这个年过去，他没有长胖，面容反而瘦削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些心事。 第45页 刘生辉认出了他，却只有一个反应，装作不认识，悄悄把洗髮水丢到货架上，赶紧走。 可是林勉怎么会错过她。 刘生辉没走几步，忽然身后响起了林勉的声音：“刘生辉，等等。” 刘生辉脚步只停顿了一瞬，接着就是越走越快，慌不择路，只想快点离开。 很快，林勉追赶上来，捉住刘生辉的手腕，将她拉住：“上次的事是个误会，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亲眼看见你……”刘生辉转过身来，话却顿住了，她发现四周有不少人围观就像看戏一样。 那天的事现在说出去，林勉就完了。 刘生辉有些心软，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在僵持中狠狠的甩开了林勉的手，后撤三步保持距离。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刘生辉在意这些目光和议论，转身低头快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林勉一直跟在刘生辉后面，想要解释又没有好机会，他俩之间的误会，必须在私底下解开。 刘生辉一直走，越走越快，回过头去看到林勉依然在身后。 前面是一片人工湖，面积相当大，地方也很偏僻，直抵学校院墙，可以说刘生辉是前头无路了。 刘生辉发现林勉还没离开，转过身来，决定正面面对他：“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林勉一步上前跨过一丛荒草，走到刘生辉面前，态度诚恳：“那天的事，你真是误会了，我喝酒喝太多，把那个女人当成了你。” “我喝醉过酒，怎么就没认错过人呢？其他人也没像你这样，你明明就是……唉！”那些话，刘生辉说不出口，嘆了口气小脸撇向一边。 林勉顿时感到绝望：“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怎样才信？我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天，你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刘生辉并不买帐：“不好意思，我平时大门关着，不知道你背地里在干什么。” 林勉紧皱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崩溃：“你这不信那不信，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生辉赌气的嘟囔：“谁知道跳黄河洗不洗得清，反正你也不会跳……” 林勉盯着刘生辉看了两秒，似乎下了决心：“好，我跳。” 话语未落，林勉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湖水瞬间从领口袖口裤脚灌入，掠夺他的体温，将他冻得近乎失去知觉。 “你怎么跳下去了？”刘生辉又急又气，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看我洗清了没有。”林勉一个勐子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冰冷刺骨的湖水看着就受不了，贸然下水简直是找死！ “你快点上来啊！”刘生辉顾不上水冷，也顾不上自己不会游泳，冲到湖里找人，双腿刚踏入湖里，瞬间冻得麻痹。 她简直不敢想像，林勉全身泡在这样的冷水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是就在下一秒，林勉就像一条鱼一样从水底钻出，浮在她面前。 他没事！ 刘生辉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惊喜，看到他满脸水珠、薄唇青紫的模样时，她不争气的心疼了。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林勉冻得不行，此时居然笑了。 刘生辉心软了，尽管没说信不信，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岸边拉：“快点上来，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上岸之后，两人去了药店，买了预防感冒的药。 药店里，药剂师打量湿淋淋的两人，目光中透着惊讶和奇怪。 林勉没有顾忌药剂师的目光，凑到刘生辉耳边，笑着问：“现在你信了吗？” 刘生辉满脸通红，收起药丸：“我拉你上岸，不代表信你，就是不想看你跳湖而已……” 林勉跳下湖的时候，刘生辉确实动摇了。 她很难怀疑一个大冷天跳湖明志的人。 就算是骗，拿出跳湖这种态度，也算下了血本了。 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可以勾销许多，可是提到爱，刘生辉真的是怕了。 刘生辉没有和他交谈太多，径直回到宿舍。 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刘生辉暗自松了口气，她把湿透了的雪地靴脱掉挂在阳台的围栏上晾着，祈祷鞋子能早点干。 之后，她又把裤子换了，和换掉的被罩一起，抱到了二楼，扔进洗衣机里漂洗。 回来的时候，室友们也回来了。 刘淼正在阳台上收被子，她看到刘生辉那双湿透的鞋子，不由的吃了一惊：“你跑去买洗髮水，掉水沟啦？” “掉水塘了，你信吗？”刘生辉爬到床上，疲惫的躺了下来。 刘淼抱着被子进了屋：“开玩笑，水塘多远啊，在学校后面呢，都是杂草和树，没事谁去那啊。” 不信就好，不信就好…… 刘生辉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盯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与林勉在一起的一幕幕。 这个男人真是有毒，总是让她不能忘怀。 刘生辉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开始上网，对林勉，她恨不起来，也不敢去爱，就这样用平淡的生活分散注意力，然后把他忘掉吧。 第46页 开学第一天，刘生辉忙得厉害，她和几个选择辅修的同学，跑去行政楼交钱办手续，辅修班马上就要开课，大家都很激动兴奋。 刘生辉匆匆解决晚餐，回到宿舍下载课表，辅修课程都挤在晚上和周六，休息时间一下子少了大半，学习任务陡然加重。 有些人看到满满当当的课表，已经在宿舍里哀嚎后悔，哀嚎后悔的声音隔着几间屋子都能听到。 刘生辉很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 再难再苦能比得上高考？ 刘生辉告诉自己当年高考能考进上海的一本，现在的辅修就一定能学好。 教材还没发，她带上厚厚的笔记本去听课，她打算把老师讲的所有重点全都记下来，辅修是她的选择，学费大部分由她自己赚来，刘生辉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 刘生辉背着书包赶到了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人陆续坐下，还没开课，大多数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刘生辉找了一会，没看到图书档案管理的同学，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笔记本和墨水笔，摆在眼前，等待着时钟指向七点。 等待的过程中，刘生辉渐渐发现了教室里的不对劲，有些人说的话，明显不是汉话，听上去是一种奇怪的外语，听起来不像是欧美人的语言，倒像是东南亚人平时说的话。 这些人里头莫非有外国人？ 刘生辉越发的觉得眼前的新同学，真有一些东南亚长相，她想要过去一看究竟，可是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响亮的开课铃声响起。 白髮苍苍的戚老师夹着课本走上了讲台，第一件事是点名，他拿着一张列印好的花名册按个点名。 第一天上课，大家上课的积极性很高，能赶过来的都来上课了。 名字一个个读下来，各个院系的学生们高声喊到，可是读到后半段，情况就变得有些奇怪，教授喊的名字听上去是中国名字，可是那些东南亚长相的人却十分迷茫，有些人经一旁的朋友提醒才知道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 教授面对底下的议论，目光平静的环视一周：“刚才点名的这些学生是印尼华人，大家欢迎他们。” 原来是国际友人，辅修国际贸易，居然有国际友人做同学…… 大家很开心，也很兴奋，纷纷鼓掌欢迎。 很多华人从小长在国外，说英语和当地语言，汉语会的不多，有些人简单的交流都很困难，今天的老师上课说话的语速比较快，还夹杂着一些口音。 许多印尼华人如听天书，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 辅修课程已经是难度减低，这些华人正正经经跑去经济学院上课，怕是会更吃力更难过。 刘生辉渐渐理解了，学校为什么把留学生塞到辅修班了。 课上到一半，一个长相颇为帅气的男同学，急匆匆的赶到了教室，他在门口用蹩脚的汉语向老师道歉：“我迟到了，抱歉。” “你是张宁吗？”教授对照着眼前的印尼华人，看向名单上唯一未到的名字。 张宁点点头，在全班惊诧的目光中，快速找了个空位坐下，正巧与刘生辉只隔了一个座位。 教授在台上平静的讲课，鑑于大家还没买教材，教授把一些让人困惑的问题在黑板上用略带行书的字体，清晰简明的列清楚。 中国学生都能看懂，印尼华人纷纷崩溃，他们几乎不识字。 刘生辉明显的感觉到，旁边的男生吃力的看着黑板，紧抿着唇，似乎快要受不了了。 “我的笔记借你。” “谢谢。”张宁用英语道谢，把笔记抄到本子上。 刘生辉瞥了一眼，字体相当难看，还有不少写错了。 中国人多，竞争压力大，从小教育抓得紧，恨不得十八般武艺都学一遍，华人到了国外环境宽松，学习比较随性，许多华人父母连中文都不教子女学了。 教室里很安静，刘生辉聚精会神的听讲，忽然身旁砰的一声，张宁坐的椅子坏了，他整个人向地面砸去，慌乱中他扯住了书包。 书包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其中有一个本子极为显眼，上面书写着鲜红的“病歷”二字。 刘生辉弯下腰帮张宁收拾东西，一阵风吹来，病歷哗啦啦的翻动。 刘生辉从潦草的字迹，分辨出类似于“嵴椎”“病变”等字样，她不由的吃了一惊，看向眼前行动痛苦的张宁：“你没事吧？” 张宁看到了刘生辉的友善和关心，咬咬牙，摇了摇头：“还没确诊，不知道会有多严重，医生说的话，我听不太懂。” “我可以帮你。”刘生辉觉得他生病、语言不通，挺不容易，主动提出帮助。 张宁感激的看向刘生辉，点了点头：“谢谢。” 下了课，已经是夜里九点，刘生辉背着书包回到宿舍，很快就洗洗睡了，她不知道一个恶毒的流言正在紧锣密鼓的制造当中，很快大麻烦就要降临到她头上。 第二十二章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校园网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名称是《现在的女生，还有没有节操了，跳水价白送富二代被拒，一个绿茶的打脸人生》，标题耸人听闻，内容却做到了有图有真相。 第47页 帖子正文大致说的是，一个绿茶姑娘倒追富二代，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各种心机，可还是遭到富二代无情抛弃，最后大冬天跳湖以死相逼，可惜富二代心如明镜，为了不出人命，捞她上岸，最后用几块钱的感冒药将绿茶姑娘打发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二楼就是配图，是手机拍摄的照片，还标註了日期。 第一张是刘生辉、林勉站在学校湖边疑似争吵；第二张是两人站在湖里半截入水，抓拍的时机非常的巧，两人的动作姿势，看上去不是刘生辉去捞林勉，而像是林勉下水好不容易把刘生辉捞上来；第三张地点在药店，拍摄角度在身后，抓拍到刘生辉站在柜檯前拿着感冒药装进口袋的一幕。 三张抓拍的图，杜撰的内容，配上一条耸人听闻的标题，瞬间引发了大量关注，学生纷纷在帖子里留言。 “这两个人是谁？” “男的好像是林勉，高分子化学的，确实是高富帅啊，现在的女生怎么这样，为了有钱男人不要命了，湖都跳……” “绿茶是谁，楼主能说一下吗？” 楼主没说话，从此消失，仿佛扔下帖子就跑了。 各种揣测、各种骂声不断在帖子下方更新，消息像野火落进枯草，疯狂传播，一晚上烧遍整座校园。 刘生辉一大早起来对着镜子刷牙，就听隔壁宿舍的白桑奇敲门大喊：“刘生辉不好了，有人在校园网上发帖子说你，事情闹得可大了！” 刘生辉打开门，顾不上擦掉嘴角的白沫，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和白桑奇一道登录校园网查看那个造谣帖子。 校园网比较慢，过了一会才进去，而那个诋毁她的帖子仍然高高的飘在最上面，诋毁的内容太过丧心病狂，刘生辉粗略的看过，顿时气出了眼泪。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刘生辉哭喊着，抓乱了自己的头髮，“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怎么可以这样恶毒！明明事情不是这样！” 白桑奇害怕她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从后面抱住刘生辉轻拍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别气坏自己，我一直都相信你，你是我们班最好的姑娘。” 在同学的劝慰声中，刘生辉的心情稍稍平復，唿吸再次变得均匀，乱发遮掩下的小脸上挂着委屈的泪。 她要反击回去，她不要坐以待毙。 刘生辉喝了口水，坐在电脑前，敲下了一段文字：你知道造谣是犯法的吗？你在背后偷拍断章取义，诬陷我，敢当面和我对峙吗？我不是绿茶，也不会接你泼的脏水！ 刘生辉勇敢的怼了回去，就像一颗□□炸了马蜂窝。 有人惊唿原主居然现身了，有人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咬，还有人表示要吃瓜看戏。 刘生辉此刻就像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再次在闹哄哄的帖子里发声：我没做亏心事，所以我敢出来，发帖的人你敢现身吗？ 刘生辉的勇敢，赢得了一片叫好。 留言纷纷刷屏： 楼主，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怎么楼主还不出来，真是做贼心虚啊。 佩服小学妹的勇气，居然敢在帖子里澄清事实，现在还有好多心理阴暗的人，在那里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人家呢。 刘生辉擦掉嘴边的牙膏泡沫，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刘生辉做到了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站了出来，单凭这一点就比多少心理阴暗、躲在角落里攻击别人的小人要强。 很快，楼主的id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个帖子，每一句话，都被人拿出来扒皮。 楼主居然是个男人，旅游管理专业的许茅，过往的帖子不是游戏，就是足球篮球，八卦造谣风格的帖子还是第一次发。 很快，有人在篮球场找到了许茅，他正在打篮球，汗流浃背，为接下来的院系比赛做准备。 被人叫住质问的时候，许茅一片茫然：“我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帖子？” 同学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帖的id，目光变得半信半疑：“不是你发的帖子，怎么用的是你的号？” 许茅凑过来一看，真是自己的号，他仔细思索，右手习惯性的揉搓着自己的方脸：“我真没登录过啊，上学期我就不玩了……” 许茅突然想到了什么，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愣在原地：“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人用我的号了，我的密码特简单，一二三四五，以前给人用过……唉，记不得了，有几个哥们用过，等下我发个帖子声明盗号算了，谁没事八卦这个啊。” 许茅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把密码改了，第二时间发了帖子痛斥盗号狗的无耻嫁祸行径，明确表示纯爷们绝不当八婆到处乱八卦，更不会再被八婆利用，成为八卦制造机。 可是两个帖子由于争议太多，隔了两天就被删除了，闢谣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惜还有很多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愿相信谣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尽管许茅出过澄清的帖子，可是流言蜚语仍旧排山倒海。 那些角落里叽叽喳喳的风凉话，仍旧像难以堤防的暗箭，让刘生辉遍体鳞伤，抬不起头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要承受流言蜚语的折磨，刘生辉的心情几近抑郁。 第48页 刘生辉用小号在校园网上问：林勉不是破产了吗？怎么还有人这样造谣生事？ 底下迅速出现两个回覆： 破产了吗，没有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林勉家里做房地产，正在卖楼盘好着呢，我是他同班同学，说谎遭雷噼。 之后还有很多人留言，全都是一个调子。 刘生辉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从里到外全都骗了。 林勉这个男人，她真的是怕了。 这学期，刘生辉选的是健美操。 她不喜欢出风头，混在人群里，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不出众不出格，让她很有安全感。 可是自打那个帖子出现，她总觉得四面八方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有怀疑，有蔑视，有恶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芒在背。 健美操跳完第一遍，快到结束的时候，不知哪里飘来一个塑料纸袋，刘生辉正好踩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样的一个失误，在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是那样的显着，只听一阵哄堂大笑，从四面八方响起，笑她出的洋相，也是在笑她这个人。 刘生辉站在阳光下，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冰冷的恶意。 群体的恶意让刘生辉远离群体，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刘生辉一个人走向操场边缘，脸转向铁丝网，背对着身后那些不友善的人们。 不远处的篮球场十分热闹，两支学院级的球队正在上演对战，化院对战经管学院，经管学院尽管男生数量不多，可是质量挺高。 一轮对战下来，分数居然紧咬男神众多的化院，甚至还超过了。 八十对七十九，化院出现了一分的劣势。 比赛一分一秒走向终结，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林勉最后一次带球攻入。 进球则赢，不进就是输。 林勉沖向篮板，挡在他面前的是壮硕魁梧的许茅。 真是冤家路窄，呵。 许茅在比赛中领教到林勉的厉害不敢懈怠，浑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绷紧。 可是林勉看上去却是面如沉水，让人猜不透心思，他左右运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越过许茅，动作之快，几乎让许茅没法反应。 只听咣当一声，篮筐剧震，林勉已经一跃而起将篮球灌入篮筐当中，比分瞬间超过八十一比八十，一片欢唿声中裁判吹响口哨，比赛结束。 林勉身穿七号球服在阳光下高大挺拔，走回球队就像英雄凯旋。 “赢了！” 观众一跃而起，为他欢唿。 跳健美操的女学员们，就在球场入口围观了这次反超，她们尖叫欢唿，引起了球员们的注意。 很快就有男生起闹： “啦啦队！” “跳一个，跳一个！” 平时不关心啦啦队的林勉破天荒，朝这群女生走去，女生们看到林勉逆着阳光走向自己，顿时心跳加速，晃了眼睛。 可是林勉却越过了她们，走到了篮球场外，越走越远。 有队友在身后大喊：“别走，等下还有领奖呢！” 林勉头也没回丢下一句，我待会回来，就径直走向站在一旁形单影只的刘生辉，不管刘生辉愿不愿意，捉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到篮球场中。 四面八方的人们，投来惊诧的目光。 他们没有想到，闹得满城风雨的两人，居然大大方方一起亮相，当众牵手了！ 流言余威仍在，有人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刘生辉不是牛皮糖甩不掉，跳湖求爱都没成吗，林勉怎么主动去找她了？” “这情形，看不懂啊……你说会不会是有人黑她啊？” 那些曾经笃信流言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纷纷沉默了。 事实胜于雄辩。 事实是最好的辩解。 颁奖仪式开始，化院的篮球队排成一排，站在篮球场中央，接受颁奖，奖品是奖状人手一张。 林勉接受颁奖的时候，拉着刘生辉，十指紧扣。 他捲起奖状，随意的放在口袋里，高高举起两人紧扣的双手：“向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刘生辉是我的女朋友。” 篮球场上一片譁然，没人想到林勉会这样高调示爱。 林勉当众向大家澄清：“网上传的那些东西，都是胡扯，大家都别信。我和刘生辉走到一块，是我高攀的她。” “我还没答应……”刘生辉惊讶的望向他，只见林勉微微一笑，将刘生辉的手拉到唇边印上一吻。 “你们看，女神现在都不愿意呢。刘生辉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生，她就是我的女神。”林勉高声说完，底下一片掌声叫好，还有起闹。 “亲一个！” “亲一个！” 刘生辉刚刚危机解决，又来了个危机，她想挣脱林勉的手，可是林勉不放，反而将她拉近。 他在她耳边低声吹气：“配合一下。” 然后很快的，林勉吻了她的额头。 篮球场上沸腾了，男男女女看到这一幕，纷纷尖叫拍手叫好。 他揽着她的腰，走出了篮球场。 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刘生辉从未觉得如此轻松，有他保护的感觉真好。 第二十三章 第49页 牵手之后，刘生辉暂时原谅了林勉，原谅他撒了那么多谎，一直以来把她蒙在鼓里。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林勉帮她提着包，非常体贴。 两人没有牵手，没有越雷池半步。 林勉刚才当众示爱，是为了保护刘生辉，让流言不攻自破，可不是要趁人之危，趁机对她动手动脚。 他不是渣男，一直都不是。 傍晚下了课，校园里变得热闹起来，道路上挤满了涌向食堂的学生。 食堂门口行人出奇的多，学生们挤来挤去，刘生辉几乎就要被人挤进林勉的怀里，忽然她听到林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们一起。” 紧接着，刘生辉的手腕被他捉住，众目睽睽之下，林勉牵着刘生辉上了楼梯，来到食堂二楼。 林勉就是要做给全校人看，是他在追刘生辉，要把她宠到天上，她是他林勉的女神。 林勉在食堂二楼，挑了个显眼的地方放下了包，去窗口排队买了土耳其烤肉饭，和刘生辉坐在面对面的小桌上。 这顿饭算是林勉请了。 刘生辉觉得过意不去，拿着饭卡，起身去窗口买了两个瓦罐煨汤，送给林勉一个。 林勉看着刘生辉亲手端来的海带排骨汤，唇角微扬，似乎心情很好。 情侣们总是容易吸引视线，何况他俩这一对刚刚在网上火了。 刘生辉很紧张，低头吃饭，躲避周围投来的视线。 林勉沖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抬起头：“别怕，让他们看看，我怎么宠你。” 刘生辉松开勺子有些不知所措，林勉沖她微微一笑，从她的碗里拾起勺子，舀起几块鲜嫩香酥的烤肉，递到刘生辉的唇边。 这一举动，成功的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在大家惊嘆目光中，林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刘生辉，动作极为温柔，他用极有磁性的声音劝道：“乖，张开嘴。” 刘生辉蠕动着红润小巧的唇，吃下了林勉餵的饭。 林勉还要餵第二口。 刘生辉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轻轻的晃了晃手，示意他不用再餵：“我自己吃就可以，你吃你自己的。” 刘生辉没等他答应，就拿起喝汤的勺子，一个劲的往嘴巴里扒饭，吃相猴急，看上去十分可爱。 林勉不禁笑了，放回了勺子，目光里充满了宠溺。 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提议：“要不我们假戏真做得了。” “什么？”刘生辉差点噎住，只好喝了口瓦罐里的汤顺了顺气。 林勉眼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知这事八成不行，目光不禁黯淡了一瞬，半晌之后才故意调侃了一句：“就算是假的，也不准给我戴绿帽。” 刘生辉顿时觉得奇怪：“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 当她意识到戴绿帽的意思的时候，话音效卡在喉咙里，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林勉可以看到，刘生辉的耳根正迅速变红，圆圆的小脸就像熟透的苹果，看上去秀色可餐。 林勉伸过手去，宠溺的捏了一把：“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假戏真做了，告诉我。” 刘生辉没说话，低下头一个劲的吃饭。 两人甜蜜的互动被人拍下来，从一个人的手机传到两个、三个……几百、几千个人的手机里，那些恶意编造的谣言不攻自破。 刘生辉上完晚自习，回到寝室去，只见室友们全都炸了锅。 三个人齐刷刷的向刘生辉围了过来。 朴芸蕙这些天一直没吭气，直到眼见为实了才兴奋的提起这一茬：“我们都看到了，你的男朋友真的是林勉啊，听说还是他追的你。” 正在搞异地恋的刘淼羡慕得厉害：“我们在食堂看到你了哟，男朋友就在学校里面，可以陪你吃饭，还亲手餵饭，好幸福啊。” 另一个室友，郭琦星拉着刘生辉：“快点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我也想找男朋友了……当然，高富帅最好啦。” 刘生辉把假期打工认识林勉的事，有选择性的说了一些，鑑于之前有人发帖黑过她，刘生辉不敢多说，大部分事情一笔带过，生活细节一点没提，让室友们自行脑补，自己想像。 想像是美好的，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室友们憧憬得不行。 郭琦星当即举手大喊：“我也要出去打工，说不定能碰上高富帅，大学里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现在上海的房价多贵啊，还得靠嫁人才能解决房子问题啊。” 郭琦星还在畅想，只听门外不知哪个系的女生走过丢下一句风凉话：“做梦吧，大学找的再好都不算事，毕业就分手了，嘚瑟个啥啊。” 郭琦星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拉开门，冲着消失在黑暗当中的人，跳着脚的吼：“真酸啊！” 砰—— 郭琦星愤怒的把门关上，噼里啪啦往脸上涂各种化妆品，跳上床去玩手机，酝酿美容觉。 刚才的风凉话，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 可是细想起来，刘生辉觉得不无道理，男朋友再好，可能是昙花一现、黄粱一梦，依靠别人永远不是长久的事，自我奋斗自立自强，才能真正心底踏实。 刘生辉想到这里气也消了，用晚霜乳液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关掉檯灯，跳上了床。 第50页 假期里，她给自己定了目标，把英语学好，争取每天背二十个单词，听十分钟bbc新闻，毕业之后可以真正入行，成为一个国贸人。 她在被窝里插着耳机，枕着松软的枕头侧着睡，随着进度条的移动，全神贯注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地道纯正的英语。 刘淼砸过来一个毛绒小海豚，笑呵呵的说：“睡觉啦，还不捨得放手机吶，感情真好啊。” 朴芸蕙也笑了：“人家白天在一起，晚上还聊不完，你异地恋羡慕了，哈哈。” 她们哪里知道，刘生辉正在睡前背英语呢，哪有和林勉聊天啊。 “我早就拉黑他了，还没放出来。”刘生辉一时嘴快，说出了实情，抬头一看发现室友们个个精神抖擞，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为啥拉黑？” 很快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刘生辉想了一下，才继续说，“今天才和好，前几天我把他拉黑了，还没放出来。” 刘生辉把林勉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很快收到一条林勉的信息：晚安。 刘生辉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手指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他是不是每晚都会发晚安过来？ 是不是每一次都要经歷发送失败的心酸？ 刘生辉不敢细想，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很快对面又发过来一句话：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以后不准拉黑我，早点睡。 事情果然如此，林勉每天都会尝试联繫她。 刘生辉动容的望着屏幕上的两行文字，一时间百感交集，眼中氤氲着雾气。 她回了一句：晚安，你也早点睡，还有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了。 过了两秒钟，林勉发来一个摸头的表情。 刘生辉脸红了一下，关掉手机，盖上了被子，迷迷煳煳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闲的时候，林勉会找上刘生辉，和她一起在校园里招摇过市，澄清谣言，秀恩爱给大家看。 忙的时候是大多数，林勉需要忙他的科研，研发出性能靠谱的产品，而刘生辉也要忙，辅修课程塞进了课表，大量占用了她的课余时间。 她第一次接触经济学，没有任何基础，学起来并不容易，经院正统教材《西方经济学》读起来很深奥，她借了一本看了一半，实在是晕了。 经人指点，刘生辉买了两本浅显易懂的二手书，曼昆经济学原理上下册，用课余时间翻看，恶补经济学基础知识。 经济学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问，喜欢思考的人，可能看到茶叶蛋都能联想到经济波动、偏好理论，学了金融可能脑海里还会浮现出鸡蛋期货的k线图。 经济学无处不在，刘生辉真心开始喜欢这门学科了。 这天，刘生辉在教室里自习，旁边放着一沓辅修课教材，她全神贯注的翻看曼昆经济学，放在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刘生辉看到手机屏幕上张宁的名字，神情变得严肃，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教室，到外头接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张宁蹩脚的说话声，今天医院出结果，让他过去，他语言不通想让刘生辉帮忙沟通。 刘生辉早就说过会帮忙，她没有犹豫，回到教室把书收进书包，就去留学生宿舍门口找张宁。 医院距离学校不远，两人坐了一会地铁就到了地方。 张宁后背疼痛，走路有些吃力，刘生辉放慢脚步等他，从地铁口到车站两百来米的距离，两人走了十分钟。 医院很气派，但是名字有些花哨不像公立医院，刘生辉没有想太多，就陪着张宁一起去挂号复诊。 骨科科室内，中年男医生坐在办公桌前，一双眼睛盯着ct影像眉头紧皱，盯了一会他的目光移到了张宁惨白的脸上：“初步判断，你的嵴柱上长了肿瘤，一旦肿瘤出现在骨头上，往往意味着癌症到了晚期……” 刘生辉双手按在桌上，发出一声惊叫：“什么……癌症晚期！” 张宁似懂非懂，却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头脑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 刘生辉没急着告诉张宁，而是问医生：“您预计这种情况，他还有治癒希望吗？能活多久？” 医生面色沉重：“一般癌症长到骨头上，顶多再活三个月吧。” 刘生辉嘆了口气，用尽量温和的语调向张宁转述医生的诊断意见。 张宁就像木头人一样，听完这个噩耗，站在原地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刘生辉抬头望向他，看到张宁的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张宁默默走出科室，在医院里仰着头一直掉泪，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 癌症晚期会活得很痛苦，这些天张宁饱受嵴椎病痛的折磨。 他想到了死。 跳下去一了百了，不用遭受病痛折磨。 张宁沖向电梯，按到最高层，他想跳楼。 第二十四章 刘生辉拉不住，差点被他一起拖进电梯里，眼看着电梯越升越高，刘生辉几乎是心急如焚。 她拉着保安让他上去救人，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过去，第一通没人接，她继续打，直到第三通才听到张宁沙哑的声音：“楼顶锁了，我死不了了，唉……” 第51页 张宁长嘆一声，背靠着紧闭的铁门，颓废的坐在地上。 刘生辉得知他跳楼失败，松了口气：“你们绝症病人，生了重病就想跳楼，医院肯定要以防万一，採取措施，在中国你在医院跳楼，家属来闹医院是要赔钱的。你好好想想，别一时冲动。” 张宁不理解：“这不是讹钱吗？人都死了，还要钱干什么？” 刘生辉笑了：“我也不理解他们。不过你也太冲动了，才一家医院说你得癌症晚期，为什么要急着放弃呢，这家医院虽然看上去不错，不过也有可能出错啊，我们换家医院，多跑几家，都说有问题我们再放弃不迟。” 张宁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心里再次燃起希望，他从地上爬起来下楼找到刘生辉：“抱歉，还得麻烦你陪我多跑几趟。” 刘生辉看到张宁重燃生活的希望，很高兴的答应了。 当天，两人跑了三家医院，张宁不知道做了多少检查，照了多少片子，抽了多少血，累的是腰酸背痛，难以支撑。 刘生辉扶着他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路过一家卖老年用品的店铺，买了手杖，张宁才得以独立行走。 刘生辉回到校园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浑身上下肌肉发酸，她路过实验楼的时候注意到楼里还有不少忙碌的身影，除了致敬那些学霸，她真没别的想法。 忽然她在一个亮着灯的窗口，看到了林勉的身影，他似乎是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刘生辉想到两人两天没见，不禁有些想念，站在原地昂头多看了一会。 就在刘生辉脖颈发酸，想要默默走开的时候，楼上的林勉发现了楼下的刘生辉，他就在楼上朝刘生辉大喊：“小辉，站那别走！” 林勉的语调是少有的霸道，刘生辉站在原地，挑眉望着窗口处的剪影，等着看他到底要玩什么么蛾子。 刘生辉忙了一天很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阵阵发酸，她索性靠在柱子上休息，等他下楼过来。 林勉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其实也很累，可是当他看到刘生辉的时候，精神立即好了很多：“你一天都在外面吗？” 刘生辉想了一下：“我上午在自习。” 这时候，林勉的同伴从实验楼里出来，高高瘦瘦的杜康亮和一个前些天刚刚加入的女生，两人的同班同学蔡颖薇。 杜康亮和蔡颖薇同时注意到这一对，杜康亮朝两人投去激动的目光。 可惜林勉背对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他继续问刘生辉：“你下午去哪了，不是一个人吧？” 林勉这是查岗了，刘生辉发现这个男人的控制欲不是一般的强烈。 带留学生出去看病，不是什么事，她本可以坦白，可是林勉身旁突然出现的两个同学，让她不想说太多惹麻烦。 刘生辉斟酌词句，努力让自己毫无破绽：“和一个女生一起去的，辅修班的同学，她生病了，我陪她。” 林勉似乎是完全信任，没有显露出怀疑，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温柔：“忙到这么晚，太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刘生辉心头一阵感动，生出些许欺骗林勉的罪恶感，目光闪避的看向地面：“我以为你会怀疑我……” 林勉放在刘生辉肩头的手微微一僵，紧接着将她揽得更紧：“你就算说谎，一定有你认为正确的理由。” 杜康亮在一边开玩笑：“嫂子你就直说吧，林哥承受得起。” “什么叫承受得起！”林勉朝他虚踢了一脚，告诫他别幻想你哥头顶有绿帽。 跟在杜康亮身旁的蔡颖薇一直很沉静，男生之间的打闹，蔡颖薇几乎没看一眼：“我发现你和林勉不经常在一起。” 刘生辉忽然听到这个女生的讲话，身形不由的僵了一下。 目前他们的关系是表面的，她还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真正愿意和他在一起，平日里她很少与他见面，总是借着学习和各种事情，躲开他，转移对他的注意。 没想到旁观者目光如此的毒，注意到了这些不自然。 林勉神情没什么变化，却在下一刻握住刘生辉的手，亲昵的捏了一下：“我太忙了，以后会多陪陪你。” 原因在自己，林勉向外人如此暗示。 如果有人质疑他俩，林勉宁愿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 林勉一路把刘生辉护送回去，站在楼下一直等到宿舍的窗口上出现了她的影子。 林勉安心的转过身去，一个人独自走回去。 接下来的两日，林勉时不时的联络她，以不约会很奇怪为由，约她一起出去。 刘生辉觉得理由很奇怪，心里犹豫要不要去，可是架不住室友怂恿，同意了，室友们八卦兴致特别的高，各种出主意让她打扮。 一番打扮之后，平日里清水芙蓉的刘生辉，看到镜子里化了妆的自己，几分钟的不适应之后，她忍不住开始自恋的对着镜子欣赏，妆容的修饰之下，她的眉眼精緻了许多，色泽明快的唇色和眼影，将她衬托得明艷动人，就像四月天小阳春。 决定约会之后，新的问题就来了，约会地点选哪好呢？ 刘生辉只想去不花钱的地方逛一逛就好，不花林勉的钱，没有心理负担。 第52页 上海压马路圣地，自然是外滩，长长的外滩上有雄起的摩天高楼、有殖民色彩颇浓的欧式建筑，还有涛涛的黄浦江水和江上吹来的风。 刘生辉逛了两次，不介意再逛一回，可是林勉不愿意，他从小在上海长大，外滩逛过太多次早已不想再去。 刘生辉“外滩”两个字发出去，很快就遭到林勉的否决，让她再想想，不然就按他的喜好来。 刘生辉抿起了唇，盯着手机屏幕孤注一掷的输入两个关键词“上海”“免费景点”，有个地方跳入了她的眼帘。 松江美术馆、泰晤士小镇两个景点挨在一起，里面有不少可以逛的地方，就算在里面待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至少刘生辉是这样想的。 林勉不算满意，可还是答应了，能把刘生辉约出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景点质量就没必有挑三拣四了。 泰晤士小镇充斥着各种山寨的外国建筑，林勉没去过，他出过几次国，欧洲玩遍了，南美也去过两次，外国建筑异国风情不知道看了多少，想着去那里玩找茬游戏，找一找建筑有什么不伦不类的地方，也不错。 一大早，林勉来到宿舍楼下接她，刘生辉因为室友们非要让她梳妆打扮，下来的时间比约定晚了几分钟。 刘生辉一脸歉疚的朝林勉招手，却发现林勉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艷，男人是视觉动物，林勉一直认为自己并不肤浅，可是在看到打扮甜美的刘生辉时，他还是觉得眼前一亮，心潮澎湃。 直到刘生辉来到他面前，林勉才意识到该走了，一阵风吹来，树上落下一片冬天的残叶，正巧落进了刘生辉蓬松的发间。 他细心的为刘生辉挑去头髮里的落叶，顺势为她整理了一下风吹乱的头髮。 林勉微凉的指尖划过前额，刘生辉屏住了唿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林勉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秀了把恩爱。 地铁到站，时值阳春三月，空气里有了春天的味道，柏油路两旁的绿化树开始抽枝发芽，鲜嫩的绿色，像朦胧的轻烟一样，在道路两边铺陈开来。 远远的，刘生辉看到了一座颇有艺术感的红砖建筑，那就是她在网上看到的松江美术馆，上海多雨，美术馆的外墙在风雨的侵蚀之下，有一种沧桑的味道。 展厅里陈列着书法、绘画、摄影，每一件都经过精心装裱，有玻璃罩在外面保护，刘生辉虽不懂艺术，但是她觉得一件艺术作品能让人如此珍惜，必定是有打动人心的地方。 逛了一圈，刘生辉朦朦胧胧感受到很多东西，有画家的各种情绪，也有作品表达出的意境和精神。 好的艺术一定具有感染力，刘生辉如是思考。 比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绘画书法，刘生辉更喜欢在摄影区玩赏，墙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的老照片，展示着上海几十年的风貌。 刘生辉浏览一张张老照片，看到照片上的人和物有时会陷入思索，他们现在还存在吗？还在世吗？还能见得着吗？ 刘生辉心里没底，眼前的这个城市发展太快，一切旧事物好像都要被时代洪流抛在后面。 林勉玩赏着墙上的老照片，同时也在关注着身边的人，他觉得刘生辉，很有趣，忍不住举起手机，按下快门，记录了这一瞬间。 刘生辉听到这一声咔嚓的响动，不禁转头朝林勉望去。 林勉再次按下快门，将她猝不及防的回眸摄入手机当中，定格了刚才的这一瞬，照片很美很有灵气，他十分喜欢不禁弯起了唇角。 “你偷拍我！”刘生辉发现了林勉的举动，不禁嘟起了嘴。 林勉笑意更浓，改偷拍为光明正大，对着刘生辉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 刘生辉惊慌失措，连忙制止：“啊，删掉，我这人拍照不好看。” 刘生辉每次拍照，照片都能丑出一个新高度，她真的是怕了。 可是，林勉不愿意，拿着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谁说的？照片很漂亮啊。” 刘生辉凑过去一张张看过，照片里的她表情生动甜美，五官不算完美却别有一番风情，她不得不承认林勉确实很会拍：“你怎么那么会拍？” “那是因为你漂亮啊。”林勉的直白，近乎于调侃。 “胡说。”刘生辉笑了，脸颊浮起羞赧的红晕，“今天拍照不丑，是因为我化妆了，是化妆的功劳。” 林勉这个摄影师不乐意了，目光含笑的望着刘生辉：“我也有功劳啊。” 刘生辉故意装煳涂：“你有什么功劳来着……” 林勉伸手捧起她的脸，一字一顿：“捕捉了你美丽的所有瞬间，厉害吧？” 刘生辉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小脸被他捧在掌心，头脑一片空白，当场怔住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林勉收手放开她，她同样没反应过来。 林勉走出几步，回头看着身后的刘生辉：“别愣在那了，走吧。” 刘生辉这才发现自己失神太久，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跟在林勉身后，走出了松江美术馆。 泰晤士小镇没来得及逛，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两人沿街漫步，看到不少餐馆。 第53页 每一个餐馆看上去都很贵，刘生辉怀揣着干瘪的钱包，犹豫着不敢踏入。 林勉没想太多，一眼扫过去看中了一家不错的餐馆，径直走了进去，餐厅装修风格是典雅的欧式，主打法餐。 他接过菜单点了五六个菜，接着把菜单递给刘生辉，让她再点一些喜欢的。 刘生辉看到菜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菜名，一阵头大，当她发现林勉真的点了蜗牛的时候，她几乎瞪圆了眼睛。 这的要吃那么昂贵而且奇葩的菜吗？ 刘生辉瞥了一眼身旁站立的服务员，只见他彬彬有礼，笑容礼貌和煦，让人真没法直接吐槽。 刘生辉拿出淑女范，非常冷静的盯着菜单上的蜗牛，提议：“这个……蜗牛还是不要了吧，换上地锅鸡什么的就好了。” 服务员惊讶：“地锅鸡？” 刘生辉从对方的表情里，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西餐馆怎么会卖地锅鸡呢。 土菜馆思维不能要啊。 刘生辉脸红了一下，随便挑了个最便宜的甜点结束了点餐。 热汤、沙拉、牛排、鹅肝、配餐，一一上齐，刘生辉战战兢兢的拿着刀和叉，切割食物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土鳖。 她嚼着五分熟的牛排的时候，掀起眼皮看了眼林勉，发现他吃得很随意，不讲究次序也不讲究吃法，怎么顺手怎么来。 林勉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想怎么吃怎么吃，带你来吃法餐就是带你来试新东西，不是外国人的东西就一定好，我们就一定要照搬。” 刘生辉点点头，林勉的不在意，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土鳖就土鳖吧，做一个快乐的土鳖也不错，重要的是尝试了新东西，人生有了新的体验。 最后的甜品是冰淇淋，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才端上来，粉色的冰淇淋是树莓的味道，上面浇了一层树莓果酱，味道是相当不错的。 林勉吃了一口，似乎是很满意，唇角上扬微微点头，之后很快又吃了几勺。 刘生辉吃了一口感觉很凉，不由的放下了勺子，她真的不习惯在寒冷的初春吃冰凉的冰淇淋，要不等冰淇淋化成了水再吃？ 刘生辉有些后悔点菜的时候，没有看清楚就匆忙挑了最便宜的一个。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林勉已经吃完冰淇淋，起身去柜檯付款了。 刘生辉注意到他的举动，立刻丢下冰淇淋拿着钱包跑向柜檯抢着去付，嘴里喊着：“你别急着付，我们aa。” 可是话音刚落，林勉已经递过去六百块钱，把一顿饭的钱全都付了：“这顿算我的，约会难道还要女生付钱吗？” 刘生辉只得放下钱包，面带失落的回去吃那一坨树莓冰淇淋，吃了两口，牙龈冷得不行，吐着舌头放下了勺子。 “吃不了就扔在那。” 刘生辉抗议的望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想浪费。 林勉看不下去她害怕浪费非要委屈自己的模样，将冰淇淋从她手里拿过来，几下吃了干净。 “诶，那是我吃过的……”刘生辉伸手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嫌弃。”林勉放下小碟，阳光的笑了。 刘生辉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好，而此时林勉已经拉着她走出门去。 下午，两人在泰晤士小镇闲逛，林勉发觉小镇虽说以山寨闻名，可是建筑物质量看上去还算不错，他用地产商儿子的眼光审视这批房子，居然真心觉得同行比老爸用心，房子用料捨得，比自家卖的楼盘都要好。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价格还是自家的良心。 环境漂亮的地方，总有一堆人聚在那里搞婚纱摄影，两人走来走去不知道碰上了多少对新人。 说是新人，其实年纪大多不小了，厚重的妆容下难掩岁月的沧桑，在一线城市成家立业十分不容易，结婚的人看上去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喜悦。 刘生辉憧憬的看着新娘们洁白的婚纱，眼睛里柔光一片，恍惚中她听到耳边林勉低沉悦耳的声音：“你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可是你没到啊。”刘生辉脱口而出，抬头对上了林勉深沉的视线，她看到林勉眉梢微挑，眼底里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彩，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让人联想到颇多，产生了误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刘生辉想要辩解，却一时词穷，终于几次张嘴之后，她想出自己应该说什么，“我的意思是，结婚要慎重，不是急的事。” 林勉微微俯身，向她凑近，嘴角的笑意清晰可见：“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和我说一声。” 刘生辉怔住了，心里暖暖的，砰砰跳，虽然一言不发，可是脸颊却绯红一片，就像新娘鲜红的喜袍。 晚上刘生辉坚持要请林勉吃饭，林勉早在上次她争着抢着要付款的时候，就看清了她钱包里票子究竟有多少，一顿饭吃下来，没破产也差不多了。 可是刘生辉很坚持，就是要请，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为什么不aa制啊。 林勉半开玩笑说，你真当我女朋友得了，以后都我买单。 然后刘生辉告诉他，你要真这样，我就永远不答应和你谈。 林勉只好妥协，不过他也没让刘生辉破费，提议把上次吕总发的餐券用掉，刘生辉掏出钱包夹缝里的券一看时间就剩三天，过期作废，再也不纠结请客回请的问题，直接奔向地铁坐车吃饭。 第54页 海鲜自助餐比法餐好吃多了，可是刘生辉曾在这附近亲眼目睹过陈学姐之死，餐桌之上不免和林勉唏嘘感嘆陈学姐的事，面对满桌海鲜食之无味。 两人吃了挺久，聊的多吃的少，刘生辉第一次吃自助餐没有值回票价。 从餐厅里出来，外面冷空气扑面而来，闻起来居然有种清新的感觉，刘生辉本打算坐地铁回去，林勉却走向了停车场。 他记得上次下大雪，道路难行，他实在是不想开了，就把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一直都没开出来。 算起来停车费应该要几百了吧。 林勉带着刘生辉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兜兜转转终于在f区的角落里找到了落上灰尘的宾利车，三百万的宾利是林勉十八岁时从爸爸那里得到的礼物。 宾利外型低调，车标也很低调，刘生辉一度以为车标中心的b是比亚迪的意思，她对汽车没研究也很少坐，上了车以后找了好一会安全带才将自己绑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发现驾驶座上的林勉正对着手机发笑，看清了屏幕才知道林勉把两人在松江博物馆的合照发了朋友圈，照片底下是长长的一排留言。 有人说甜，有人羡慕，有人夸嫂子漂亮，还有几个人和林勉热聊，话题偏向了奇怪的方向，为啥约会要去美术馆这种无趣而又免费的地方…… 林勉哭笑不得：“有人说我对女朋友小气，怎么办？” 刘生辉反问：“开心就好，为什么非要花很多钱呢？” 林勉看着刘生辉单纯的模样，不禁心生怜爱：“你呀，真善良。” 车开出地下车库，行驶在灯光璀璨的道路上，刘生辉第一次坐在车里浏览上海的夜景，路旁的霓虹映亮了她的双眼，宾利汽车一路疾驰，在熄灯之前赶回了学校。 第二十五章 周六，辅修班上午依然有课。 课程是国际金融，堪称国际贸易当中最难学的一门课程，授课的是短髮的中年女老师，打扮很朴素，讲起课来是她在经院上课多年不变的程式。 国际金融是金融的拔高，而金融又是经济学的拔高，班里的大多数人没有一点经济学基础，从上课的开始大家就在艰难忍耐，一个个憋红了脸，努力维持面向黑板听课的姿势。 短髮女老师当然看得出学生们的不对劲，可是基础是慢慢学的，她不可能在金融课上教，只能继续照着书本继续原来的老路。 留学生们没有经歷过中国学生的寒窗苦读，忍耐力不高，第二节课开始教室里几乎就没剩下几个了。 短髮女老师面对现状，颇为无奈的向学生们吐露实情：“辅修课听不懂，你们想要掌握的话，回去找经院的学生借书看，国际金融这门课的考核会放宽，实在听不懂也没有影响，辅修比较松。” 女老师说完大实话，继续之前的讲课。 张宁听了刘生辉的劝，在诊断结果出来之前，保持乐观积极的生活方式，面对如此枯燥难懂的一门课程，所有的印尼华人都走光了，就他一个仍然在教室里坚持听讲。 张宁带着护腰带，帮助嵴椎减少压力，可是病灶部位仍旧时时传来阵痛，让他感觉难以忍受。 可是当张宁看到刘生辉认真听讲的表情时，他不由的动容，打定主意忍下去，一直忍到课程结束。 她陪他去医院拿诊断结果，而他也不能耽误刘生辉听课学习。 张宁有时会和刘生辉聊天，请教不懂的知识，刘生辉每次都会热心的解答，而且一次比一次说得好。 他曾向刘生辉讨教学习的方法，刘生辉直接给他列了一个书单，告诉他啃下这些书打牢基础上课就能听懂了。 张宁看着书单上的十本书籍，心里暗暗赞嘆：中国的学生刻苦好学，中国女生真厉害。 张宁相信刘生辉这样努力的女孩，以后一定成功，就像漂洋过海来到印尼创业的先人们，一定靠着勤劳肯干白手起家，在外乡获得一片立足之地。 下午两人赶去三甲医院拿结果，医生向两人宣布了好消息，ct影像上类似肿瘤的凸起不是癌症，是由嵴椎结核引起的症状，可以开刀治疗。 刘生辉将医生的话转达给张宁。 张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连叫刘生辉翻译了几遍，才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听错，高兴得直拍手。 医生说完了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他，嵴柱结核可以开刀清理病灶，之后症状会减轻，可是嵴柱感染的结核并不好治，需要长期用药，会损伤肝肾内脏，而且手术之后，骨头畸形仍然存在，恢復不好的话，可能会导致残疾。 残疾…… 张宁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变得煞白，他没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没法接受那样的未来。 张宁看向了刘生辉，刘生辉一样是面色担忧，担忧他万一残疾该怎么办。 张宁的担忧比刘生辉多一件，他问医生，嵴椎结核会不会传染。 医生告诉他多半不会。 张宁知道结核是一种传染病，怕害了一直帮助他的刘生辉，他愧疚的面向刘生辉，求她在医院做个检查。 以防万一，刘生辉抽血做了，结果是没有，可是张宁仍旧不放心，劝刘生辉换一家医院再做一次，以求准确。 刘生辉笑了：“这是上海的三甲医院，不是之前的民营医院，诊断没事就真的不会有事，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多半不会传染，我安全啦。” 第55页 张宁也笑了，腰痛中笑出了眼泪，他感觉嵴椎那里好像是突然咔嚓响了一下，顿时脸上变了颜色：“痛……痛……” 剧痛之中，张宁腰弯到地上抬不起来，可是接下来还有好多手续要办呢。 刘生辉连忙上前搀扶，将脸色苍白的张宁搀扶到一边的座椅之上，叫上旁边的护士料理照顾。 忙到了傍晚，张宁的住院开刀手续全都办齐了。 张宁和家里人通了电话，父母说是明天就飞过来，一直要陪到他恢復。 刘生辉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张宁没笑，目光变得不舍：“他们要带我回去，这边的学没法上，我以后大概见不到你了。” 刘生辉愣住了，离别确实挺令人忧伤，她也不禁有些动容，不过她仍然安慰张宁：“我们可以视频，现在上网可以见面了，你在家养病有父母照顾，总归比待在国内强，国内医疗条件是很好啦，在这里把病治好，回去好好养就行了。” 张宁点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环顾四周发现，病人大多有亲人陪着，就算没有亲人也有隔壁床位的病人陪着聊天，而张宁说中国话很吃力，怕是住院等待开刀的这两天，日子比较难熬。 “等等，我去给你找个东西解闷。”刘生辉飞快的走出医院，走到隔壁书店为他挑选书籍，书店里有原版英文书，价钱比较昂贵。 刘生辉咬咬牙还是买了一本，选哪本好呢？ 刘生辉想起父母拼死超生出来的弟弟，遭遇车祸之后，小小年纪因为受不了缺陷残疾，选择自杀，让父母长久的陷入悲痛当中，她决定还是挑一本讲述坚强与励志的书吧。 至少可以让手术后的张宁，多一点勇气面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结果。 林勉这些天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产品做出了雏形，他放弃了先前做成像玻璃的想法，将溶液与透明薄膜结合，做成成本极为低廉的贴膜，用户可以根据需要在玻璃上使用薄膜，日后可以更换，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个产品是林勉意外研发出来的，后面的改善杜康亮、蔡颖薇只能说起了一些助手的作用，可是林勉相当大方，在专利申请上把两个同学的名字署了上去。 杜康亮很兴奋：“我们开厂做吧，一定能发。” 林勉到底见识多些没那么乐观，告诉杜康亮：“先拿去工厂生产一批，试试销路，好的话也可以做，不行就拿给厂家做吧。” 杜康亮瞠目结舌：“那……那怎么行，我还指望这个发财买房呢。” 林勉打开电脑里的文档，里头是他写下的行业分析心得：“我算过了，市场不大，我们人少还在上学，也没法开发，最好是找个行业内的厂家代理产品，我们到时候分钱就行了，还有别的事要做呢，不用在这一棵树上吊着。” 杜康亮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可是产品是林勉发明，怎么处置也是林勉的事。 蔡颖薇刚才一直在看两人争论，直到争论停下，她才表了态：“我觉得林勉说得对，既然环保行业更有前途，我们就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过滤净化项目上，现在学校和麻省理工有交流活动，可以自付费用去美国麻省理工学习，说不定到了那边就能解决一直困扰我们的研发难题。” 提议是好提议，可是林勉态度犹豫：“去麻省理工进修确实是条好路子，消息听说了，我也在考虑……” 他犹豫的是，一旦去国外交流，他和刘生辉至少会分别一年。 他捨不得刘生辉。 他甚至想过把她带走，一起去麻省理工交流，可是刘生辉有辅修课程要修，也有她自己的追求。 杜康亮看向林勉，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林勉你是不捨得女朋友吧，上次还在朋友圈里秀恩爱呢，嫂子很有魅力啊，是该看紧了。” 蔡颖薇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掩饰了眼底的失落，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她劝林勉：“去麻省理工交流是好机会，错过了可惜，你应该抓住，而且……” 蔡颖薇欲言又止的看了林勉一眼，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她站起来示意林勉到外面谈。 林勉凝视她两三秒钟，依言走出实验室，走向无人的走廊尽头。 两人沉默的走着，一路无话，可是在林勉的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被证实，蔡颖薇拿出手机，给他看手机里的图片：“我发现，刘生辉跟他们班上的一个男生，走得特别近，好像是辅修班的，我在校外碰上他俩没敢认，你看看是不是她。” 蔡颖薇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林勉看到一张张刘生辉、张宁外出的照片，两人在街上行走，两人在小饭馆里吃饭，两人坐地铁…… 几张照片里，刘生辉和张宁衣着不同，显然是一同外出了不止一次。 林勉想起上次，自己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刘生辉约出来，心中的妒意油然而生，他努力让自己镇定，表现得云淡风轻：“也许他们只是关系好。” 蔡颖薇指着其中的几张，向林勉挑明：“可是吃饭的那几张，饭桌上就他们俩人，嗯……也许两人关系特别好吧，不带其他朋友，单独出来玩。” 第56页 蔡颖薇的话里有话，挑起了林勉心中的一根刺。 他打算用时间来证明自己，澄清ktv的那场误会，感化刘生辉让她重新信任自己。 他一直在坚持，坚持做这件事。 可是，如果刘生辉心里有了别人，爱上另一个男人，他的坚持就是飞蛾扑火毫无意义，甚至在一些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林勉薄唇紧抿，目光投向窗外日暮下初春的校园，心里却如寒冬般肃杀。 良久的沉默之后，林勉在心里默默做出一个决定，之后他要求蔡颖薇：“你把照片传给我，不要外泄，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个事，传好之后统统删掉。” 蔡颖薇点点头，把照片传到林勉的手机里，随后当着他的面把手机里偷拍的照片统统删除。 林勉看着她删完照片，才将视线移开，面向窗外长久的沉默，站在他身旁的蔡颖薇可以看到，林勉垂放在两侧的手青筋凸起紧握成拳。 第二十六章 林勉有刘生辉的课表，他扫了一眼，晚上满满当当，全是辅修课程，到九点二十才能下课。 下了课去找她吗？ 大晚上去吵架吗？ 林勉皱起了眉头，思索再三决定还是算了，给自己一点冷静的时间，也给对方一个安宁的夜晚。 夜幕降临，林勉在漆黑的校园里形单影只的行走，他时不时的看到，情侣成双成对的躲在灯光晦暗的地方，亲热耳语。 谈恋爱本是一件私密的事，可是情势所逼，他不得不高调示爱替刘生辉解围。 如今他俩一举一动，一点波动，都会引起注意。 如果刘生辉和张宁的事情泄露，一定会是满城风雨、鸡飞狗跳， 桃色事件闹大不好，名誉受损的总是女生，刘生辉本就没有真正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就算和张宁好上，也不算对不起他。 林勉决定尽量控制事态，两个人冷静的坐下来好好商量，是聚是散都不声张。 林勉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可是他的心怎么静得下来？ 这个月圆的夜晚，他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上午，刘生辉还在上课，收到一条简讯，来自林勉：我们出来谈谈。 刘生辉手放在桌下，悄悄打字：你想谈什么？ 林勉快速回了两个字：面谈。 刘生辉盯着屏幕良久，林勉没有信息再发来，她的直觉特别灵敏，隔着屏幕，感受到了他的冷淡，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面谈的地方在楼顶，十二点多的时候，林勉把见面地点发给了刘生辉，一个人在天台等待。 他站在楼顶可以看到，空旷的操场，地上火柴棒大小的人群来来回回的运动。 刘生辉收到地址，立马赶去林勉指定的地方。 她预感今天会发生一件大事，她的脚步很快，跑到顶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推开顶楼的门以后，她看到了林勉。 林勉站在天台边缘，听到动静并没有回头，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刘生辉望着他逆光中的背影，品出了一丝孤绝的味道。 中午阳光晒热的暖风迎面吹来，将两人的衣角吹得猎猎生风，刘生辉向他走近，随后停下了脚步，她看出了他沉重的心情，心中不禁猜想：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会不会还没吃饭？ 出于关心，刘生辉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林勉没说话，他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从昨晚到现在只喝了一些碳酸饮料。 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示意刘生辉过来。 刘生辉一步步走近，手机屏幕上的图像在她的眼里，渐渐变得清晰，画面是她和张宁一同在学校外的小饭馆里对坐着吃饭。 林勉转向她，漆黑的眼底深得可怕，他直接问她：“有人看到你们经常出去，去干什么了，约会吗？” 刘生辉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林勉的怒从何而来，她连忙摇头辩解：“没有，你误会了。他病了，我带他看病，” “他生病为什么要你带去看？你是他的什么人吗？”林勉冷若冰霜，怒火里有显而易见的醋意。 刘生辉仍然觉得自己无辜：“张宁是印尼华人，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他听不懂诊断结果，很可怜的，我去帮忙，有什么错吗？” 林勉沉默了，可是他脸的冰霜并未淡去。 刘生辉觉得自己没错，抬头直视着他，毫不示弱。 这样的态度成功的激怒了林勉，林勉以男朋友的身份问她：“你带男生去医院看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林勉真正想要她回答的是这个。 多日来，两人一直以男女朋友的名义相处，哪怕刘生辉心里有他一点位置在，就应该体谅他的感受，告诉他那个留学生的存在。 可是刘生辉不这么想，两个人明明说好了假装男女朋友，为什么要非说不可呢。 刘生辉理直气壮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勉顿时一阵火气上头，原本异常英俊的面容，变得极为阴晴不定。 刘生辉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不禁后退一步，害怕得指尖颤抖。 林勉看到她害怕的模样，心软了一瞬，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投向前方那片天空。 第57页 正午的阳光洒下，在林勉的下眼睑处投下一小圈淡淡的阴影，良久之后他苦笑一声，声音沙哑的开口：“我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呵……” 刘生辉不说话，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凉，可是她自己也在气头上。 刘生辉理直气壮的告诉林勉：“我根本没想过告诉你，也没告诉过其他人，我的事情我习惯自己处理，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掺和，还跑来跟我兴师问罪，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林勉气得打断她：“好了，你没错，我知道了。你根本没把我当男朋友。” 刘生辉见他转身走了，莫名窝火：“我们不是说好了假扮……” 林勉回头瞪了她一眼，眼中是明晃晃的怒气。 刘生辉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巴，看着他远远的离开。 吵架之后，林勉心情低落，极度想要散心。 因为林勉发现刘生辉一直没把他当男朋友，不管刘生辉是不是喜欢张宁。 林勉想要去万里之外的美国，让时间和距离淡化这一切，放过刘生辉也放过自己。 他不想做那个纠缠不放的人，可是用情太深，不狠心远离怕是没法斩断情愫，林勉决定接下来几年都待在美国潜心研究开发产品，不见面不联繫，让距离和时间沖淡这一切。 入学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解冻，刘生辉打听到林勉乘坐的航班，最后忍不住去机场默默送别，可是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却没有在人山人海的机场，看到哪怕疑似林勉的背影。 是没有缘分，还是林勉躲着自己？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让刘生辉心头一阵悲凉，她以为她和林勉以后至少可以做朋友，没想到爱情远比她想像得复杂。 一日，孙晔平找刘生辉大倒苦水，说隔壁系的女生狠心甩了他，结束了他的初恋。 刘生辉安慰了他几句，隐晦的向孙晔平请教，分手的恋人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孙晔平刚刚经歷过刻骨铭心的痛，忍不住激愤的拍桌子：“去他的朋友，老子一辈子不想见到她！” 刘生辉被他吓住，含蓄的问了一句：“如果哪天她联繫你呢？” 孙晔平大手一挥，几乎就要跳起来：“不要联繫我，我会骂回去，再拉黑。” 过了一会，孙晔平突然回过味来，直勾勾的盯着刘生辉，“对了，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说你跟他分手了？” “没……没有吧，我也不清楚。”刘生辉不确定，印象里没听到林勉提分手，可是那样的痛苦分明就是分手的滋味。 孙晔平冷哼一声，表示他早就不看好林勉：“这小子不老实，一开始就在我面前装，装破产装可怜，追到你以后还没多长时间吧，很快又跑去美国当交流生，至少要去一年啊，把你丢在国内算什么事，明明是不把你当回事，谈恋爱态度不端正。” “不是这样……”刘生辉忍不住为林勉叫屈，可是她总不能说两人一开始就说好是假装谈恋爱吧。 恋爱是假，可是回想起来，感情又挺真。 想来想去，刘生辉心里变的酸酸的，低头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今天，刘生辉陪他说话，孙晔平心里好受许多，他开始为她打气：“别看我寒假那会赚了一些钱，我其实挺佩服你的，换成我是女生，如果有了林勉那样的男朋友，早就飘了，可你没有，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走自己的路，有自己的追求，完全没有被这个人沖昏头脑，没有他，你一样能过得很好。” 刘生辉点点头笑了，甭管孙晔平说的是对是错，至少还有个看得起她关心她的朋友在身边，刘生辉觉得满足了。 走后的两个月，林勉始终克制自己，没有联繫刘生辉。 刘生辉怕他添堵，也没有联繫。 美国的新生活新朋友、大学里如火如荼的科研，都在帮助林勉分散他的注意力。 两个月后，刘生辉实在是忍不住联繫了林勉。 两人短暂的交谈了一下，前嫌是放下了很多，可是两方都克制着，感情好像真的淡了。 刘生辉心里一阵悲凉，她不明白当初死活不答应谈恋爱的人是自己，可是最后放不下的居然也是自己。 她不懂得如何处理感情，只好随波逐流，让时光慢慢给出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校园里开始有了一些流言。 有人盛传刘生辉遭到林勉抛弃，两人已经分手。 大概是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候，风声太大，太高调，如今分手的流言，一样是传得沸沸扬扬。 刘生辉没有澄清，那次吵架虽然没说分手，可是她感觉到林勉的死心。 林勉身在美国，也从同学口中得知学校里在传什么，他思量再三，决定为刘生辉做些什么挡住流言的中伤，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两人合影的旧照，以示两人没有分手，名存实亡的恋爱关系依然存在。 这样的澄清很快起到了效果，谣言不攻自破。 蔡颖薇看到了林勉的朋友圈，顿时一阵懊恼涌上心头，几个月来林勉对刘生辉绝口不提，蔡颖薇以为林勉是真的由爱生恨，讨厌刘生辉，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放不下那个女生。 上次，蔡颖薇收集到的那些照片，成功的引起了林勉的误会，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她必须再做点什么才能让这两个人彻底了断。 第58页 第二十七章 麻省理工位于美国波士顿，临近夏季，天气炎热干燥，身处国外的中国学生们开始思念家乡，想要买票飞回祖国和家人团聚，舒舒服服的过一个团圆暑假。 林勉也想回国，他想回到上海，回去见一见刘生辉。 又到暑假，上海一定很炎热，林勉在想，刘生辉是不是暑假又没回家，留在上海打工呢。 烈日下风雪中，刘生辉在街头奔波的一幕幕，在林勉脑海中生成浮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真的是想她了。 他想飞过去，告诉刘生辉，有他在不用那么累。 林勉订好了机票，打算近期飞回，实验室里的研究先放一放。 蔡颖薇得知林勉两天后就要飞去上海，去见刘生辉，强烈的妒恨充斥了她的内心，她立马拨通了林勉的手机，找到了林勉，外表仍维持着平时文雅沉静的模样。 蔡颖薇装作很犹豫，很不情愿的样子，把她刚刚弄到的照片拿给林勉看：“有人发给我这个……” 手机里是几张照片，刘生辉、张宁肢体动作亲密，有拉扯也有搀扶，不仔细辨认的话，会把两人看成是约会时打情骂俏的情侣。 林勉盯着照片一言不发，额头青筋隐现，一颗心被狠狠刺痛。 片刻之后，他终于看不下去，转身走向电脑把登录购票网站，当时就把机票退了。 “你……真的退了？”蔡颖薇不放心的往笔记本屏幕上张望，界面显示退票成功。 蔡颖薇从心底里笑了，可是她没有露出太多笑意，林勉彻底失恋的这些天里，她要尽量表现出温柔和善意，让他忘了刘生辉，只记得她的好。 外面天气炎热，中午的太阳很大，吃饭的地方距离实验室很远，出去走一趟汗湿了差不多才能 林勉刚刚遭遇打击，心情像冰块一样冷，没有任何食慾，他全身心投入工作来淡化心里积压的情绪， 蔡颖薇趁机拿出自己亲手烘焙的饼干和面包，泡好了咖啡，端到林勉面前，柔声劝说：“吃点尝尝。” “我不饿。”林勉的声音沙哑，看了食物一眼毫无食慾。 可是蔡颖薇会撒娇：“我亲手做的，给我个面子，尝一点。” 中国人都抹不开面子，林勉可是出于礼貌，挑了一块面包一块饼干，多少吃了一点。 蔡颖薇看到林勉态度软化，吃下了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她知道感情的事急不得，女人应该像水一样，润物无声温柔的追随在男人身边，终有一天男人会离不开你的温柔。 她很有自信。 当晚，蔡颖薇从酒吧里买了一支法国香槟，带回租住的公寓自斟自饮，小酌庆祝，阴谋上不了台面，胜利的快乐只能自己独享，她的同谋远在大洋的另一边。 大概是蔡颖薇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之后，忍不住打了通越洋电话骚扰她的同谋。 喝了酒之后蔡颖薇不似平时那般沉静，絮絮叨叨夹杂着小人得志的笑声，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描述了一边，末了，蔡颖薇还怪罪她的同谋：“你拍了那些照片，藏着不发做什么，早点给我林勉也能早点和刘生辉了断，你对我可不够实诚。” “你达到目的就够了，其他的别说了。”那边的声音顿了一顿，听上去有些愧疚，“这事我们本来就不地道，” 蔡颖薇听出同谋有良心发现的苗头，酒顿时醒了大半，软硬兼施：“你要的，我一定会给你，不过你必须守住我们的秘密，不能让林哥知道。”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蔡颖薇勾起唇角趴在松软的沙发上，安心的睡去，林勉这个男人，她知道有多好，她一定要得到。 暑假很长，两个月，林勉有无数次想到刘生辉，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两人结束了，她根本不爱自己，做一个洒脱的男人放过前任也放过自己。 林勉清空了朋友圈，强制自己删掉刘生辉的所有通讯方式，以求彻底了断。 可是刘生辉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旧经常出现在他深夜的梦里。 时间是忘记彼此最好的良药，林勉准备一直待在美国， 他从下班学期开始就着手准备申请麻省理工的研究生，申请美国名校研究生不仅看考试成绩，学校还注重审查学生的校外活动，比如公益活动、社区服务、发明创造等等。 林勉学习成绩一直优秀，发明创造也可以填补履歷，只是缺了公益活动和社区服务，这一块有留学公司专门办理，可以联繫参加一些活动，让简歷更容易通过。 留学经济火热，挤进来分一杯羹的公司也多，有的公司相当别出心裁，把志愿者活动做到境外，名为志愿者实际是出国旅游。 各种公司的gg像雪片一样飞向林勉，其中的一家公司，吸引了林勉的注意。 机构官网上展示的留学项目里，有一个和印尼有关，公司在寒假期间组织学生去印尼探访帮助残疾儿童，送爱心送温暖。 林勉点开官网上的连结，浏览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的看，心头五味陈杂。他可怜那些残疾的孩子，心里又浮现出张宁、刘生辉的影子，他盯着屏幕良久，没有移动滑鼠。 忽然，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张宁。 第59页 林勉定睛一看，张宁确实在里面，身穿志愿者服装，和一群爱心人士一起带着儿童们做游戏，大概是孩子们疯闹起来场面太混乱，相机定格的时候，张宁整个人都被别人遮住，只露出少许的半张脸。 林勉没有犹豫，选择了这家公司，他想见一见张宁，当面问一问他到底打算如何对待刘生辉。 时间过得飞快，春夏秋冬，树木荣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慢慢进入了冬季。 刘生辉发现林勉将她删除好友之后，明白两人大概不会再有交集，她心情失落了一阵，每天疯狂的看书、健身、练习英语，让生活充实，终于在落雪的季节里，她想起林勉心不再疼痛，忧伤还是会有，忘情并不容易。 寒假到了，刘生辉依然留下来打工，大城市居不易，靠年迈的父母在小县城赚钱养活，实在是度日艰难，让人心中有愧。 暑假的时候小叔来到上海接单修空调，赚了五万块钱，去掉吃住还剩下来不少，刘士楠收穫颇丰，这个冬天他又来了。 刘士楠上次没准备，跟在老乡后面打下手，老乡活多得干不完了，他才能喝点汤，这回他要自己单做，在家乡列印店里找婶子做了名片，做名片的纸手感极好，上面滚着金边，看上去十分高级。 他定做了整整一大袋，足有一万张，大有包揽上海滩空调修理业务的雄心壮志。 刘士楠一家店一家店的分发，一天也发不了几张，后来天气渐冷，业务逐渐多了，他再没时间精力到处散名片了。 他想到了小侄女刘生辉，打工不如自己做，刘生辉发gg，多揽些业务，他再把先前帮助过他的老乡们一起叫上，大家凑在一起干票大的。 刘生辉本来就愁零工难找，小叔要收编她干大事，她当然一口答应，打工固然稳定省心，自己开拓市场也不错。 刘生辉一条街一条街的跑，每天手机响个不停，拉客户安排业务全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每天电话一响，她就条件反射的蹲在地上，掏出外套口袋里的小本子和笔，用膝盖当桌子迅速记下，然后在路人惊嘆的目光中，干净利落的收拾好一切，拍拍衣服走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今天，她散了一街的名片，最后来到了羊咩咩羊肉火锅店，施聪翔仍然被老爸安排收银迟迟没有升任店长的希望。 施聪翔接手那一张张遍布细菌的钱，心中怨恨的想，如果自己感染了钞票上的新型病毒，在icu里昏迷不醒，老爸会不会痛哭流涕后悔让他这个宝贝儿子日復一日的做收银工作。 正这样报復的想着，施聪翔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刘生辉，心里惊喜了一瞬，可是马上他想到自己过年那会做的蠢事，生生把刘生辉、林勉拆了，心里顿时涌起了很多歉疚。 施聪翔从收银台里走出来，闪避着刘生辉的目光：“你和林哥分手了吧……” 刘生辉点点头，眼底浮现出一丝悲伤。 疑问得到证实，施聪翔脸上的愧疚更多，他深深的怀疑，两人每次猜忌吵架有自己造的一分孽。 施聪翔又问：“是你甩的他吧？” 刘生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的论起来，她从未答应过林勉，可是一路走下来，走到被删好友的地步，她真的领会到了失恋的痛。 施聪翔望着默不作声的刘生辉，迟疑的开口：“你是不是那件事，没原谅他，ktv那事……” “别说了。”刘生辉痛苦的打断，那天的事，她每每想起都会有种撕裂的感觉，林勉撕裂成一个好人一个坏人，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本真。 她怀疑过，牴触过，疏远过，可是最后还是爱上了林勉这个男人。 施聪翔愧疚得厉害，终于下定决心将那天的事说出来，“那事都怪我，对不住……唉，我实话说了吧。” 施聪翔一五一十将那天他唆使ktv公主给林勉下药导致醉酒的林勉失去理智的事和盘托出，为了劝刘生辉原谅林勉，他还告诉林勉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包括那双雪地靴，包括冷战的那些天，林勉每天早起去宾馆关心刘生辉的情况…… 施聪翔一一细数林勉为她做的那些事，刘生辉静静听完，眼眶湿了。 林勉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刘生辉心里门清了。 他是那样的好，却承受了她那么多怀疑。 刘生辉后悔自己错怪他这么久，让他承受那么多委屈和误解。 多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对他…… 刘生辉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流过腮边，一滴滴掉落地面：“是我不好，我冤枉他太久了，对不起，林勉我对不起你。” 刘生辉哭着跑出火锅店，一个人蹲在街角哭了好久，直到客户的电话打来，打断了她的哭泣。 刘生辉逼停了泪水，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生意谈成之后，对方留心的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刘生辉沉默了一秒告诉对方，我只是感冒了，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对方将信将疑的挂断电话，刘生辉立即将这一单生意通知给维修工老乡，让大家多一笔收入，可以让日子好过一丁点。 刘生辉擦掉眼泪，继续敲开一家又一家店铺，分发gg名片。 第60页 脸上的泪痕渐渐干了，刘生辉在工作中，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有责任感。 天黑成了一片墨色，刘生辉才想起肚子饿，想要填饱东西，她买了一个杂粮煎饼当做晚饭，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就着保温瓶里的温水，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晚饭的时候，刘生辉理性的思考了她和林勉的种种，她不太敢奢求林勉伤透心后还能爱她这个不知道珍惜的女孩，她只想再见林勉一面，当着他的面向他说一声，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伤了你的心，我很后悔。 刘生辉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忽然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当中，她放下杂粮煎饼，赶紧双手合十许下愿望：神啊，让我再见他一次吧。 美国波士顿机场，天气阴。 一架波音飞机掀起巨大气流，突破层层云雾，沖向万米高空，林勉坐在商务舱内，望见了云层之上弯弯的新月。 新月象徵着新生，林勉希望两人结束之后，刘生辉可以拥有美好的新生活。 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洗刷了林勉心中的不平和愤怒，他现在心境平和，只想祝福那个曾今深爱过的女人。 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林勉静默的望着，在心里悄悄许下愿望：愿刘生辉不再经受生活之苦，从此能够顺利幸福。 第二十八章 印尼位于赤道附近，四季常夏，从美国飞抵印尼，学生们刚才还在过冬，转眼就进入盛夏，大家纷纷脱下一层又一层的冬装，换上了短裤t恤。 同行的女生行李很多，大包小包装满了东西，脱掉的冬装有些没地方装，女生们纷纷打起同行男生的主意，央求男生借箱子一用，把叠成豆腐块的衣服见缝插针的塞进男生的旅行箱里。 一来二去，美国各地集结来的男生女生们，全都混熟了，一路上欢声笑语聊天不断。 林勉一直很沉默，神情疏离，看上去与他们格格不入。 印尼这个国家不大，华人很多，长相偏东南亚，林勉这种眉目舒朗的东亚帅哥，走在大街上十分出众，频频吸引路人的眼球。 残疾儿童福利院是公益性质机构，日常运转多亏了很多热心的志愿者，有一些志愿者本身也是残疾人，他们曾受人帮助，适应生活之后，不少人萌生了回报社会的想法。 学生出钱，机构採购了很多残疾辅助器械，有手杖，有轮椅，有盲文书籍。 林勉自掏腰包，买了几台盲人打字机，让孩子们可以把心中所想表达成文字，交流给外面的人看。 虽说大家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履歷表漂亮，为申请名校兼跨国旅游，才跑到印尼来做慈善了，但是当大家踏入福利院，真正面对那些残疾儿童的时候，绝大多数人眼睛都湿润了，纯粹的善意压过功利心态，大家真心想要尽其所能，为这群艰难生存的孩子们做一些好事。 林勉事先买了许多盲文书、盲人手杖，和同行的学生们一道成箱成箱的搬了过去。 孩子们捧起新书，稚嫩的指尖触碰书页上的文字，脑海里出现了斑斓的世界。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接过书本，触碰到林勉的手心，小孩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问林勉：“大哥哥，是不是这里下雨了。” 林勉听到小女孩稚嫩的语言，心头剧震，眼前的小女孩眼睛瞎了，可是心灵却比一般人敏锐，直觉林勉心里有事，很阴郁，童言无忌的说了出来。 眼盲的小女孩内心十分光明，她拉住林勉的手，摸索着向外走：“张宁哥哥告诉我心里下雨，就去找他，很快就会晴了。走，我带你去找他。” “张宁？”林勉被小女孩拽着走，想起了照片当中的张宁。 小女孩激动的点头：“他也是志愿者哟，腰不太好，一直很努力的恢復，现在拄着拐杖能走还能跳呢。” 林勉一听描述，是了，就是那个印尼华人张宁。 林勉向四处望去：“他在哪呢？” 小女孩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忽然糰子一样的小脸上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你听，张宁哥哥在讲故事呢。” 小女孩兴奋的跑过去，这条路很熟，她跑过千百次，可是还是疏忽了，踩空一处台阶差点摔倒。 林勉动作很快，在小孩倒地之前一双大手将她扶起：“把大哥哥当成拐杖，我们慢慢走。” 小女孩点点头，不再莽撞。 不长的路，两人走了十分钟。 林勉在房间外面听到张宁清晰的声音，那间屋子是小小的礼堂，作为礼堂太小，作为屋子又太大，大家搬着板凳随意的坐着，每周这里都都惯例的举行一场读书会。 张宁父母是华人，从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的打拼，去年又来到中国留学，每次分享读书心得之后，总会分享他的见闻故事，给大家打气。 今天他提到了刘生辉，那个曾今给予他很多帮助的中国女孩，他不知道此刻刘生辉曾经的男友林勉就站在房间外面沉默聆听。 张宁告诉下面的孩子们，他曾在上海在他父母的故土上，得到过中国女孩的无私帮助，那时候他语言不通，和医院沟通困难，在医生误诊告诉他得了绝症之后，是这个女生劝他振作，多在几家医院查一查，终于及时查清病因，这才没让病情继续发展，沦落到卧床瘫痪的境地。 第61页 林勉一瞬间想清了，刘生辉为何会在医院里与张宁有如此举动，任何有爱心有良心的人，碰上这样的病人都会伸出援手扶一把。 可是居然有人用心险恶，在背后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编排出绯闻谣言诬陷一个如此善良正直的女孩，这样的用心是何等的龌蹉？ 林勉开始怀疑蔡颖薇，那些恶意编排的照片都是出自她手，她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多恶毒的心才会这样编排人家，文文雅雅的蔡颖薇在林勉的心里化身成一条毒蛇的样子。 房间里，有孩子向张宁提问：“大哥哥，你和刘生辉姐姐还有联繫吗？” 张宁声音洪亮：“当然有，她帮了我，我以后也要帮助她。我和她最近还在网上聊过天，她最近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不好跟身边的朋友说，只好找我倾诉。” 有人在下面问：“能跟我们分享吗？” 张宁想了一下回答：“当然可以，你们也可以帮她出出主意。刘生辉很后悔错怪男友太久，让他平白承受那么多猜忌怀疑，她现在只想当面和那个男生说声对不起，不求他能原谅，只求告慰良心，可是那个男生似乎不打算回国了，他还删掉了刘生辉的所有联繫方式，她只想再见他一面，说一声抱歉，如果那个男生反感的话，她会永远在他面前消失。” 林勉听到这里，整个人仿佛被雷噼中，头脑嗡的一声炸响，之后他仿佛力气被抽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眼盲的小女孩不知道林勉心头发生的剧震，天真无邪的拉了拉林勉的衣角：“大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她呀？” 林勉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孩，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动，他声音哑了：“我要回去见她，马上……” 小女孩愣住了：“大哥哥你是？” 林勉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认真的告诉她：“我就是刘生辉的男朋友，现在我在印尼。” 小女孩张口结舌，随后好像反应过来似的，风一样跑进小礼堂，把张宁叫了出来。 林勉没想到原本要给残疾儿童送温暖的自己，最后反倒被儿童暖了心。 张宁拖着有些跛的脚走出小礼堂见到了林勉，林勉对于他来说很陌生，张宁从刘生辉口中得知林勉相貌出众、玉树临风，如今亲眼见到只觉得眼前的那人，无论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形容都不为过。 张宁很为刘生辉高兴，哪怕最后不在一起，她也没有白白爱一场，眼前的这个人心地善良，值得她去爱。 “你就是林勉？” “我是。” “好，很好。”张宁打量眼前的男人，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刘生辉非常爱你，我希望你还爱着她。” “她真的爱我？”林勉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辉真的告诉你，她爱我？” 林勉从未从刘生辉口中听到喜欢二字，更不要说爱了，他一度为此绝望，两人淡如水的交往，一直都在验证那个不爱的事实。 真的吗？ 她真的爱我吗？ 林勉眼中有光闪动，喉头很涩，可以听到加速的心跳声。 张宁点点头，拿出手机拨打了刘生辉的电话，走上前去递给了林勉：“你可以问她。” 林勉凝视着递来的手机，接过来放在耳边，很快电话接通了，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手机那头的刘生辉毫不知情，接通之后立即打招唿：“喂，张宁……” 可是话没说完，林勉的声音就从手机的另一头越洋传来：“是我，林勉。” 刘生辉那边没声了，微弱模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像是沉默，又像是惊喜哽咽。 接下来林勉的问题更是让刘生辉措手不及。 “好久不见，你爱我吗？”林勉声音平稳，却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激动。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两秒后，终于刘生辉鼓起勇气向林勉告白：“我爱你，我真的真的非常爱你，我知道自己伤你很深，不求你能爱我，只求我能当面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是我今生遇见过最好的男人。” 刘生辉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林勉听到她的哭泣声，心立刻就软了，他告诉刘生辉：“我不怪你，是我偏听偏信，是我过早的放弃，我一直都爱你，怎么都忘不了你，” 刘生辉听到手机另一头林勉的表白，惊喜的泪光一下子溢了出来，又哭又笑，十分滑稽。 林勉笑了：“别哭了，你哭起来不好看，你在我身边哭，我还能借你一个肩膀，我现在在印尼啊。” “你不喜欢哭，我就笑吧，我是真的很开心，你不要嫌弃我笑声难听。”刘生辉擦掉眼泪，开心的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笑声听得林勉十分舒心。 张宁站在一边看着相爱的两人终于和好，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 笑声包围着眼盲的小女孩，小女孩开心的拍手叫好：“天气晴了，大哥哥们雨停了。” 林勉透过铝窗看向外面碧蓝的天空，喃喃有声：“是啊，天气终于晴了。” 五日后，虹桥机场。 一架波音飞机由南向北，飞抵上海，穿越厚重的云层，降落在宽阔的机场之上。 第62页 林勉听了刘生辉的劝，在印尼圆满完成了志愿者活动，这才坐上当晚的飞机，飞到上海来见她。 飞机飞行途中，林勉一直关机，下了飞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联繫刘生辉：“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刘生辉的声音里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等我很久了吧。” “好像是有点久，早晨来的，忘了吃饭……” 林勉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轮偏向正午的太阳，目光变得温柔宠溺，他沉默了一瞬，喉头滑动说了一句：“傻。” 刘生辉果然还是那个傻丫头，让他爱得不行的傻丫头。 第二十九章 机场人潮汹涌，大冬天也不见人少，到处是乌压压一片的羽绒服。 刘生辉就是其中最朴素的一拨人，她梳着简单的马尾，穿着买了几年的灰色旧羽绒服，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 可是林勉看到她了，隔着几百米远的距离，隔着几千个来回穿梭的，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 尽管朴素，尽管不起眼，可是刘生辉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气韵，让她在芸芸众生里显得格外的不同。 林勉大踏步的朝她走去，越走越快，刘生辉的眉眼笑容，那张在他心中描摹了无数遍的面容，终于映入眼帘，并且在视野里越发清晰，他可以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也可以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热血。 刘生辉踮起脚张望，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终于看到了林勉。 四目相对，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凝视着彼此，惊喜交加的眼底里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不见。 林勉拖着拉杆箱越过前面的几个人，来到了刘生辉面前。 刘生辉抬头望着他，唿吸变得急促，她盼望这一刻已经盼望太久，眼前的林勉面容英俊依旧，只是经过一年的异国生活，面容相比一年之前多了几分成熟与坚毅，这个男人成长了。 刘生辉嗓子发紧，说出了一直想要当面对他说的话：“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道歉的话，刘生辉还想说更多，可是林勉已经欺身吻住了她的唇。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林勉在她的唇边呢喃。 刘生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仍由林勉将她拥入怀中，辗转热吻，身心迷醉，直到唿吸困难。 良久良久，林勉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可仍旧是不愿松开怀抱，他揽着她的肩，像宣誓主权一样在机场里招摇过市。 刘生辉依偎着他，整个人被温暖包围，心里从未如此幸福。 两人走到机场外面，头顶上一阵飞机掠过低空的巨大嗡鸣。 强烈的气流在上空震盪，颳起房顶上的积雪，吹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冰凉的雪粒打到刘生辉红的发烫的小脸上，很快就化成晶莹的水滴。 还有一些灌进了裸露在外的脖子里，让刘生辉打了个寒颤，她将毛衣领子向上提了提，随后一双手放进口袋里取暖。 这时，刘生辉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一阵飢饿的响声。 林勉看了看身旁的刘生辉，唇角扬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我记得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的箱子里有印尼特产，榴槤。” “榴……榴槤？”刘生辉想起几个月前，室友们集资买榴槤，整整两天才吃完，然后是整整三天满屋子都是榴槤的怪味，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刘生辉连忙摇头，脸上的红晕褪成了白色，那是吓的。 林勉不忍心再吓她，声音清冽的澄清：“瞎说的，榴槤带不上飞机，箱子里没那东西，待会我带你去吃好的。”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望着他：“你想吃什么？” 林勉思索了一下：“中餐吧，只要是中餐怎么都好，国外菜吃腻了。” 中华料理菜系太多，林勉不确定吃哪个，他转念一想，请女孩子吃饭，应该问女生爱吃什么才对。 他看向刘生辉：“你想吃什么呢？” 刘生辉抿唇思考，搜索着记忆中最好吃的东西，忽然有了答案：“我们去吃小龙虾吧，小龙虾最好吃了！” 香辣小龙虾，在林勉的记忆里一下子復甦，他也喜欢小龙虾的辛香味道，平价过瘾好吃，外国菜很少能带给他类似的感觉。 刘生辉租住的房屋附近，有那么一家香辣小龙虾店，店里将龙虾和火锅捆绑销售，可谓是诱人至极，她每次从店门口路过都会心驰神往，想要进去饱餐一顿。 可是她想过，一锅小龙虾外加一小锅火锅，一个人吃肯定吃不掉，吃了火锅就没肚子吃小龙虾，吃了小龙虾就没法吃火锅，刘生辉纠结了好多天，最后还是觉得不划算，迟迟没有进店消费。 寒假，刘生辉干了将近一个月的空调修理，兜里有了几千块钱的票子，终于是有底气下馆子了，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翻看偌大的菜单纸，点了一些好吃不贵的食材。 然后她大大方方的把菜单倒转过去，递给林勉：“想吃什么，点吧。” 林勉扫一眼，自己喜欢的食材大多画上了勾，数量还挺多，应该没什么需要补充，他直接看向酒水区域，勾画了一扎椰汁。 菜单交上去，服务员很快推着堆满食材的小车，将一碟碟食材摆上桌。 第63页 刘生辉将海带、鱼丸之类难以煮熟的食材倒进还未烧开的汤底当中，等待着火锅沸腾食材煮熟。 等待的过程中，林勉的视线移向邻桌，邻桌的情侣吃得不亦乐乎，他们频频用筷子将烫好的食材放进调料小碟中轻轻一蘸，然后放进嘴里大快朵颐。 林勉看了一会，开始怀念起调味料的滋味了。 刘生辉也在看，心里也产生了一些想法，她收回视线望向林勉提议：“我也去配点作料吧。” 店内一角放置着自助的调料，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林勉跃跃欲试，起身阻止了刘生辉：“我会弄这个，我去调。” 刘生辉怀疑的看着他，随后用筷子挑起锅里的一根海带试吃，一边吃一边说：“我以为你不会做饭，什么家务都不会……” 林勉瞥了她一眼，离开座位：“我也穷过好吗。” 刘生辉笑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叮嘱：“我的那一份少放点糖，多放点辣。” “吃那么多辣椒，你也不怕脸上长痘。” 林勉回头调侃了她一句，谁知刘生辉态度挺皮：“我就算长了痘痘，你也不会抛弃我，我不怕。” 什么叫恃宠而骄，这就是。 林勉爱刘生辉爱得紧，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长痘算什么，哪怕毁容，他都不一定会动摇。 硕大的拉面碗装着各式各样的调味品，在一处柜檯上一字排开，林勉就像调配化学试剂那样，按照比例调配出想要的口味。 自己的那一份，加一勺糖、两勺糖、三勺糖，直到第四勺的时候，他才觉得甜度够了。 刘生辉的那一份，咸辣多放，糖就放了一勺提鲜而已。 林勉放好了调料，望向刚才坐的位置，发现刘生辉不在那儿了。 她去哪了呢？ 林勉向四处望去，看到前台那里挤了几个人，刘生辉的背影就在其中。 趁着林勉去取调味料，刘生辉去前台付帐了，她知道吃完的时候再付，林勉肯定会抢在她前面，所以她就使了点小计策。 此刻，林勉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他拿着两只小碟返回座位，正巧见到刘生辉满脸笑容，从前台归来，很有成就感。 刘生辉把钱包塞进包里，抬头望向还未坐下的林勉：“今天我请你吃饭，我赚钱了，应该请客。坐下来吃吧。” 林勉慢慢坐下，动作有些僵硬，他亲眼见过刘生辉赚钱有多不容易，他将来一定不会让她受苦。 千丝万缕凝在心头，林勉外表仍旧是平静的，刘生辉毫无察觉。 他想问问她的情况：“你去哪打工了？” “修空调。”刘生辉把烫熟的海带，放进小碟里裹上一层醋汁辣椒。 林勉惊讶的望着刘生辉，仿佛吃进了一碟辣椒，刘生辉的本事实在太让他惊讶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会一丁点吧，这个冬天学的，小叔在老家干的就是这一行，现在来上海发展，我算是继承家传手艺吧。”刘生辉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她尝了一下虾的味道比家乡的淡，但是很鲜美。 她一下子吃了五个，意犹未尽。 林勉见她爱吃，捡了几只肥硕的，丢到刘生辉的盘子里：“你跟着公司做吗？” 刘生辉摇了摇头：“没公司，他就冬天夏天来一趟，我跟着他还有老乡们一起拉业务修空调，算个体？自由职业？” 林勉：“算创业。” 刘生辉停止了剥虾的动作，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别说那么吓人。” 林勉笑了：“创业往大了说唬人，往小了说，在路边支个炉子，烤芋头也算。” “是吗……”刘生辉手一滑，刚刚剥出的虾子，从手里滑掉一下子掉在地板上。 刘生辉正在失落的看着地面上的虾，就发现林勉带着一次性手套的右手拿着刚剥出来的虾肉，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反正不是打工。”林勉将虾子餵给刘生辉吃。 他的手指隔着一次性手套，拂过刘生辉的唇，手套上面沾着的些微麻汤汁，涂在刘生辉的红唇上，引起一阵触电般的感觉。 她齿贝微张，丁香小舌轻轻勾走林勉指间的虾肉。 十指连心，指尖的触觉十分敏感，隔着一次性手套，林勉触碰到她的舌尖，立即有电流一样的东西从手臂血管传来直抵心脏，令他热血沸腾，唿吸一滞。 林勉看向刘生辉的目光变得很深沉，刘生辉感觉到了什么，稍稍抬头望向林勉。 视线相碰，犹如触电，刘生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红了，心跳得很快。 两人对坐着吃饭，气氛很有爱。 第三十章 过几天就开学了，两人吃过午饭打算抓住假期的尾巴，出去玩一圈。 刘生辉算了下，火锅加上小龙虾，是了不起的卡路里，下午可得走上一万步，把肥肉扼杀在萌芽状态。 去哪玩呢？ 刘生辉开始求助手机百度。 林勉买了杯花茶递给刘生辉：“去迪士尼吧，上海新开成立了半年，学校里好多人都去玩了。” 迪士尼动画片是童年回忆，刘生辉有点心动，顺手百度了一下，票价最便宜将近四百，而且他们只剩半天可玩…… 第64页 太不划算了。 刘生辉手捧花茶，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觉得迪士尼不太好……” 林勉眉梢微挑，凝视刘生辉，似乎在探究原因。 刘生辉怕他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就赶紧想了个地方：“我们去海洋馆玩吧，你觉得怎么样？” 海洋馆…… 林勉去过几次，在不同的季节，陪不同的朋友去过，他对那个地方提不起来兴致，可是刘生辉既然想去，他肯定不会扫兴。 海洋馆位于陆家嘴附近，名气不小，大冬天买票的队伍依然排得很长，林勉在寒风中站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买到了票。 买到的时候，林勉的手冷得像冰块，他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来面向刘生辉时，浅淡的笑容温暖如春。 他把带有体温的门票，递到刘生辉的手上。 触碰之下，他发现刘生辉的手也很冰凉，有些心疼的提醒：“回去多吃点补血的，手太凉了。” 刘生辉的手被他握着，微微有些升温。 男人很帅，女生很清秀，两人牵手的动作在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随着林勉一道进入了海洋馆。 海洋馆里面的人似乎比外头还多，人挤人，人挤人，热闹得不得了。 水缸里的鱼好似早已习惯了喧嚣的环境，一个个懒洋洋的在鱼缸里缓缓摆尾，丝毫不畏惧游客们一张张快要贴上鱼缸的激动的脸。 人实在是太多，挤过去都不容易，镜头前时不时有人脸晃动，刘生辉拿手机见缝插针的拍照，一会举高，一会蹲下，终于是拍下几幅满意照片。 林勉没拍，他看着刘生辉拍。 刘生辉艰难拍照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喜欢这里吗？”林勉走到刘生辉背后。 刘生辉抓住机会拍下来一张，兴奋的点头：“挺好的，就是人多了点。” “海洋馆，人比鱼都多。”林勉站在原地向四周环视一圈，之后微微低伏身子，贴在她耳边许诺，声音极有磁性，“下次，我带你去国外潜水，去真正的海里看鱼，澳大利亚的大堡礁不错，两年前去过一次。” 去国外玩，想法对于刘生辉来说太超前，她一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她才结结巴巴的说话：“这个……去国外会不会很麻烦？我没出过国，会不会遇到什么……” 外国对于刘生辉来说就是未知世界，未知的世界都是既神秘又有点儿可怕。 林勉看出她的忐忑，并不强迫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慢慢想吧，想去了跟我说一声，毕业一起去也不错，毕业旅行。” 刘生辉木讷的点了下头，紧接着就被后面涌来的人流裹挟着往海洋馆更深处走去。 海洋馆更深的地方就像深海，游客通行的道路就像是玻璃做成的海底隧道，海洋生物就在周围头顶上方游来游去，时不时会有鲨鱼出现，就在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让人感觉十分的刺激。 刘生辉跟着浩浩荡荡的游客往前走，有种冲进鲨鱼群的感觉，中午吃进肚子里的小龙虾好像也开始翻腾…… 是不是小龙虾有灵魂，受到海洋生物感召开始变得活跃了呢？ 刘生辉觉得细思极恐，赶紧想点别的压压惊。 这时候，林勉拉着她咔嚓一下拍下一张合影照片，照片中刘生辉双眸清澈不知所措，而林勉则是趁机亲了下她的额头，两人亲密至极，关系不言自明。 林勉将两人合照发到朋友圈里，向大家昭示两人复合。 消息传得很快，从林勉的朋友圈里引起轰动，传到了刘生辉的朋友圈当中，不少八卦的同学得到消息之后，兴奋的向刘生辉发问。 “你们复合了？” “真的复合了？” “好神奇，我看到你们复合了……” 微信列表上，冒着红点的对话不断浮在上面，搞得刘生辉两手忙得不行，一个接着一个回答，疲于应付。 这一切，林勉都看在眼里，在她耳边微笑低语：“我来解决吧。” 还没等刘生辉反应过来，手里的华为手机就到了林勉手中。 林勉拿着刘生辉的手机，点开朋友圈把两人合照大大方方发布出来，配上一句相当自恋的话：我家那位，帅吧。 合照刚刚发出来，朋友圈底下清一色的刷起了“帅”字。 林勉看到朋友圈里不断冒出的夸奖，开心得不行。 他切换了界面，把手机拿到刘生辉面前：“没人问你了吧，我都发到朋友圈了，他们直接看朋友圈就知道了，不会再来烦你。” 刘生辉盯着手机看了半分钟，确实没人再问了，可是她随手一点，看到了朋友圈…… 朋友圈最上端赫然是两人合照，还有一句：我家那位，帅吧。 刘生辉盯着那句炫耀、自恋的话，差点惊掉下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刘生辉真的想要拍飞他。 “怎么办？到底是删还是不删？”刘生辉拿着手机好纠结，她怕删了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都说帅，删什么？”林勉仍旧没心没肺笑着，躲开了刘生辉粉嫩小拳，他向后闪了一步，眉眼带笑，“你放心大胆的炫耀，我们不会分手的。” 第65页 海洋馆里人太多，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引人围观，刘生辉不想再闹，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么嘚瑟会被人笑话的吧，我还是删了好了。” 刘生辉动了动手指把动态删除，紧接着就要把手机收回口袋。 刘生辉这回要做一个鸵鸟，不管朋友圈里怎样惊天动地，在她逛完海洋馆之前，绝不会再打开手机。 出来玩就要放松心情，刘生辉夹杂在长龙一样的队伍当中，望着水族馆里悠闲自在的自然生物，暂时忘了刚才那一码事。 玩遍整个海洋馆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一小时一百多块钱，可真是不便宜，刘生辉在心里默默替林勉心疼钱包。 她不知道，林勉卡上随便一个零头都比几百块钱的门票多，从来不用心疼钱。 刘生辉拿出手机，发现微信上消息爆炸了，刚才删朋友圈的举动果然引发了新一轮猜测，各种各样的消息发过来，刘生辉只能一条一条的回覆，在路边的长椅上码字码到手指抽筋。终于安顿好同学朋友之后，刘生辉长出一口气，抬头却发现林勉不见了。 刘生辉在人头攒动的陆家嘴闹市区里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林勉的踪影。 林勉走到她面前，拿出刚买的电影票，叫刘生辉拍照：“拿去拍一个，发朋友圈吧，你喜欢低调。” 两张票，两个人一起看电影，这个暗示很好。 刘生辉觉得靠谱，把电影票放在腿上举着手机精心挑选角度，坐在她身旁的林勉握住刘生辉的手，放在镜头之下。 “你大胆一点拍，拍我们手牵手给他们看。”林勉手握得更紧，与她十指紧扣，这样的强势让刘生辉喜欢又服气。 咔嚓一声脆响，照片完成。 刘生辉正犹豫照片该怎么修，林勉看了眼手机屏幕：“直接发吧，你们女生不会拍手还要美颜吧。” 刘生辉确实有这个想法，被他当面戳穿，不禁脸红了一瞬：“好吧，好吧，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林勉举起另一只手，放在眼前反覆看，只见原本修长如玉的手上，散布着一些化学腐蚀的痕迹，可以说是影响美观了。 林勉并不在意，唇角笑意轻松。 男人嘛，糙一点很正常。 电影票的开场时间在五点整，影片两个小时，要么早吃饭，要么挨饿到七点。 两人合计了一下，还是吃饭吧，看电影就当帮助消化，刘生辉打嗝都是中午的小龙虾味，明显还没消化干净。 去哪吃呢？ 林勉肯定要徵求刘生辉的意见，刘生辉思来想去，总之是不能发胖，于是她说随便吃点就行了。 林勉远远的看到味千拉面的招牌，就拉着她一同去店里吃拉面，进店之后，刘生辉点了量最少的那份，高汤煮成的面很快就端到桌子上，闻起来香气四溢配菜高级。 林勉的那份拉面多一些，男孩子的饭量永远比减肥女孩多，两人吸熘吸熘把面吃完，就一起去了电影院。 两人电影票的位置靠后，足够私密，适合情侣说悄悄话。 刘生辉在座位就坐，前方硕大的屏幕上出现了金光闪闪的龙标，和公映许可证的字样，每一个想要进入院线卖钱的电影都要拿到龙标，要把片子送到广电总局审核，过了以后就是手握龙标天下我有，当然最后得有票房才行。 刘生辉发现影片都开始了，可是影院仍旧是空旷一片，没几个观众。 她小声问身旁的林勉：“你选的这个片子，会不会很难看啊？” “看看再说吧。”林勉不置可否，心里并不乐观。 他平时很少看爱情片，今天碰巧遇上一部就带女朋友来看了。 影院里只有一只手数过来的捧场观众，很明显的昭示了这个电影毫无爆相，不符合大众口味。 “不好看也没关系，我可以看你嘛。”刘生辉捧着腮凝视林勉，怎么也看不够。 林勉少有的被她调戏，一下子不适应，轻咳出声。 片头过去，屏幕上出现了男主的特写，刘生辉看着林勉愈发觉得满意，因为林勉比电影男主还要好看，可见是多么出众。 爱情片很狗血，女主角是传统的善良灰姑娘，灰姑娘从小跳舞，舞技绝伦，可是她清高不愿强颜欢笑，用美貌□□交换利益，最后她和男舞伴相恋结婚。 看到这里，电影才走到中段，后面还有一个小时。 刘生辉根据看片经验判断，剧情一定会急转直下，迎来一个难以捉摸的走向，果然电影后面两人的婚姻出问题了。 丈夫失去工作，生活不如意爱上喝酒，舞女赚钱养家，为了跳舞节食瘦成皮包骨头，一日饿晕之后在医院查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不孕，遭到丈夫和婆婆的嫌弃，同时事业遭遇瓶颈，舞团里更年轻漂亮的舞者们取代了她的位置。 看到这里，刘生辉落下了泪，林勉悄悄握紧了刘生辉的手，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刘生辉感受到掌心的温暖，心里好受许多，她靠在林勉的肩头，发现林勉的肩膀是如此的宽阔就像山一样可靠。 屏幕上女舞者的悲惨遭遇触动了林勉，他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刘生辉受苦。 影片末尾是舞者模仿孔雀，钻研舞技，成为舞台上一只轻灵的孔雀，征服了观众，征服了所有人，和一个真正热爱艺术的知音走到了一起。 第66页 标准的大团圆结局，让哭过的观众释然的笑了，影片说不上好，可是刘生辉觉得不错，她在舞者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人生艰难，她一直都在砥砺前行。 影片散场之后，两人不捨得分开。 一年没见，刘生辉有好多话想要和林勉说，学校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都想拿来和林勉分享。 林勉记忆中两人少有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说话，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的阴差阳错，如今还能走到一起真的不容易。 上海的夜景是一片霓虹的海洋，似真亦幻，让身处其中的林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勉也敞开心扉，和刘生辉聊自己的生活，在国外的种种遭遇，还有那些引起误会的相片，还有那个暗地里捣鬼的蔡颖薇。 刘生辉安静的听林勉述说，末了发出一声嘆息：“怎么办？她是你的同班同学，要不我们就当不知道算了。事情闹大了，你在班里不好过，有人不信你，有人说你闲话。” 可是林勉心疼刘生辉：“那不就委屈你了吗？” 刘生辉想了一下，释然的摇了摇头：“她也没当众造谣抹黑我，也许是一时昏了头，算了吧。女孩子脸皮薄，曝光这做事情，说不定能逼死人。” 林勉暂时作罢。 第三十一章 寒假短暂，林勉回来没多久，就面临开学。 这次开学，林勉同级的学生们就进入大三了，校园里已经有人目光长远，开始考虑大四毕业后的工作生涯，其中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开始准备各种考试，打算毕业之后，拼一把进个好单位。 杜康亮打算留在上海发展，上海企业多，可是公认的好单位不多，公务员、考事业单位是公认的好去处，报考学歷只要本科，待遇好于一般的企业，杜康亮打算考研考公两手抓，争取能在上海立足。 开学的第一天，杜康亮就去泡图书馆了，一大早吃过饭就赶过去等到快要上课，才匆忙收拾行测、申论真题赶往教室。 教学楼里人来人往，杜康亮默念着教室号码，脚步匆匆的赶过去，在教室门口，他看到了林勉的身影。 林勉也注意到了他，向他望去。 “你……你回来了。”杜康亮震惊得不行，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后面外系的老师。 “小心。”林勉伸手拉住了他，避免了一次碰撞。 杜康亮笑着道了谢：“谢了……你不是说要在美国读研吗？” “那边的研究生还在申请，剩下的时间，我想多陪陪小辉。”林勉一边说着，走入了教室。 “哦，对了……”杜康亮忽然想起朋友圈两人的合影，摸着脑袋笑了，“你和刘生辉复合了，是应该在一起。好，在一起好。” 开学第一天的第一堂课，没人逃学，只有林勉、杜康亮两个人一脸抱歉的迟到，教室里学生们坐得满满当当，新学期新气象，曾今的高中优等生们谁都不想第一天就活得吊儿郎当。 大家第一堂课听得认真，感觉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老师拿着水杯就走，不拖一秒钟的堂。 老师前脚走出教室，班长后脚就站在讲台上，向全班同学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优秀学生奖入围名单公布了，我们班有人入围，整个化院就一个人入围。” 班长卖足了关子，底下的同学纷纷交头接耳： “谁入围？” “究竟是谁？” “有奖金吗？” 班长嘿嘿一笑，这时才公布名字：“杜康亮。获奖才有奖金哟，不过大亮子应该看不上那点小钱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目光纷纷望向杜康亮，同学们发现，此时的杜康亮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惊吓。 旁边的男生打量杜康亮，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大亮子，别害怕呀，那么没自信？” 林勉望向杜康亮，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眉心微微皱起。 班长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杜康亮的肩膀：“这次比赛，咱化院就你一个入围，你真行啊。” 杜康亮硬着头皮赔笑，敷衍的点头。 杜康亮表现太反常，林勉心中起疑，他回到宿舍打开戴尔外星人笔记本，用学号密码登录校园网，查看网上的获奖公示。 林勉点开校内新闻，随着滑鼠的滑动，屏幕上的指针从一个个入围者头像上划过，最后停在杜康亮的脸上。 林勉赫然看到杜康亮拿去申报奖项的发明专利，他之前发明的成像薄膜，介绍里面专利的发明人，只写了是他杜康亮，其他人绝口不提。 杜康亮心虚是因为这个？ 趁着林勉不在学校，申报成他一人？ 林勉自认心胸宽广，不会为这种小事为难他，杜康亮应该知道他的为人，那么杜康亮究竟在怕什么？ 林勉今天要一查到底了，他继续从校园网上找线索，一个个新闻标题浏览过去，他终于是眼前一亮，看到一个有意思的标题：xx公司感谢学校培育优秀学子，望少年英才更上一层楼。 林勉记得出国之前，为成像薄膜代理销售的事，曾联繫过这家公司，如今他看到公司名字出现在校园网上，不由的联想起今天的事。 第67页 点开一看，果然…… 林勉赫然看到，杜康亮已经将专利转让给了这家公司，公司赚了不少钱，特地给学校发新闻来感谢他。 林勉走的时候，嘱託的是让杜康亮找公司代理销售，专利还在手里，哪天想要自己开拓市场可以说干就干，杜康亮倒好一次性把专利卖了，完全违背先前的约定，这个杜康亮怪不得那么心虚，见到自己那么害怕。 成像薄膜这个专利几乎就是林勉一手发明，看在同学出力帮忙的份上才将杜康亮、蔡颖薇的名字加了上去，林勉完全有底气找杜康亮算帐。 林勉怒火中烧，拨打杜康亮的手机，几声提示音响之后接通了。 林勉没有寒暄，直接质问：“你把我的专利卖了。怎么向我解释？” “啊……这个……”杜康亮结结巴巴，变得哑口无言，半分钟的沉默之后挂断了手机。 林勉再打过去，就变成关机了。 这小子避而不见啊，你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林勉直接在朋友圈里发问：谁知道杜康亮现在在哪？有急事找他，不出来保证他后悔。 底下有人第一时间起闹：是不是什么好事呀，还会后悔。 林勉没心情跟朋友开玩笑，回復四个字：不是好事。 那个朋友过了半分钟回覆：我帮你问问吧。 林勉打了两个字“谢了”，忽然想起手机里存着那个公司老总的号码，那个公司曾今一次性开价两百万买下专利，林勉没答应，他认为慢慢抽成赚得更多，赚钱不急于一时。 现在，他要打电话过去，就是要问问贵公司和杜康亮到底有没有勾结。 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依然有效，林勉的手机很快打通了对方老总的电话。 将近一年不见，余总不太记得林勉，经林勉几番提示，余总才想起来林勉这号人。 提到专利的事，余总坚持：“我这里有你的授权书，你当时是出国了不假，可是其他专利共有人都同意了，还给了我你的授权书，要发给你看看吗？” 林勉沉默了一瞬，心里清楚了大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杜康亮趁他出国伪造授权书，将专利转让给余总了。 林勉让余总发来了照片，果然笔迹是自己的，可是授权书内容，他一个字都没见过。 林勉大概可以猜出杜康亮的手法，他私藏了带有林勉签名的空白纸张，然后在纸上列印了虚假的授权书。 伪造授权书出去骗人，杜康亮啊杜康亮，你胆子可真大！ 林勉根据常识判断，杜康亮肯定是违法了，搞不好还涉嫌犯罪，他可得找杜康亮理论清楚。 林勉这边挂了电话，那边朋友圈里就有了消息。 有人告诉他杜康亮在图书馆，马上收拾东西要走了。 林勉透过窗户，望向宿舍外不远处的图书馆，他几乎没有犹豫，带着手机飞跑过去，终于在图书馆门口，他碰上了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杜康亮。 “杜康亮，站住！”林勉堵住他逃跑的去路。 杜康亮脸色煞白，眼见林勉就要捉住自己，他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当着来来往往学生的面，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林勉僵在原地，没想到杜康亮会当众跪下。 杜康亮望着林勉，连连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需要钱用，才会伪造授权书把你的专利偷偷卖掉。” 杜康亮的惊人一跪，引来四周人群驻足围观，男生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等着看两人的好戏。 “你先起来。”林勉上去拉他起来，可是杜康亮就是跪在那里不愿意。 林勉只好松手，无奈的看着跪地不起的同学：“你需要钱是吧，需要用钱做什么？如果是家里有人生了大病，可以向我借，我也可以贊助你几万块，不用你还。” “不……不是病了。”杜康亮支支吾吾，终于道出实情，“是我想买上海的房，现在房价涨那么快，晚点买就买不起了，我真的是没法等也等不及。”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个理由，可是这个理由没法成为林勉原谅他的理由。 不等林勉吐槽，旁边围观女生就开始数落杜康亮：“非要上海买房吗，不能在老家买啊。” 林勉也觉得杜康亮无可救药，摊开双手转身走了。 林勉这一走，杜康亮可急了，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追在林勉后头跑：“等等我，听我把话说完。” 林勉脚步加快不想理他，可是走到一处转角，被执着的杜康亮一个快步冲上前去，挡在了面前，气喘吁吁：“我爷爷奶奶是上海知青，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回到上海，我父母拼命攒钱给我凑了一百万首付，眼看就能买了，可是唉，房价涨太快几年翻倍，又不够了，父母这钱是借的，我怎么好意思用呢……实在是对不起了，林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会把钱还你，原本你就不想开发那个产品。” 杜康亮说到这里，急得快要掉泪：“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会还钱给你，行吗？” 林勉听到这里基本是心软了，可是杜康亮是他的同学，两人一度关系不错，这样的背叛刺痛了林勉的心，他就算愿意原谅杜康亮，不会是当场，也不会是今天。 第68页 恰巧此时，上课预备铃声打响，林勉扭头走了。 下午的课是选修课程，林勉夹杂在一群法律系学生当中听着老师讲授法律知识，老师很健谈，从知识到人生无所不谈， 林勉心情终于是好了些。 放学之后，林勉想要离开闹闹的校园，他约刘生辉到校外餐厅吃饭，吃的是口味清淡的南京小吃，小小的碟盘里每样小吃放了一丁点，林勉没什么食慾，一顿饭吃下来桌上有好几样小吃，他碰都没碰过。 刘生辉察觉出林勉心情不好，问他发生了什么，林勉勉强的笑了笑，不说话。 林勉压抑自己的样子，让刘生辉很担心。 出了餐厅之后，刘生辉跟着林勉寸步不离，生怕他发生什么。 林勉想要发泄积压的情绪，向刘生辉提出了跑步散心，刘生辉没有多问，一口同意。 两人并肩行走，一路上话不多，头顶上的路灯光线温柔，过了一会两人走到了操场上。 林勉脱下外套让刘生辉帮忙拿着，之后走向塑胶跑开始奔跑，一开始他慢跑，大概是心情躁郁，急于宣洩越跑越快，超越了跑道上的所有人。 一圈两圈三圈……林勉似乎不想停下，刘生辉担心他运动量太大，待会口渴，就转身走出操场，走到体育馆二楼的热水间为林勉接了杯开水。 待到她回到操场，林勉已不在跑道上奔跑，刘生辉环顾四周发现路灯下的长椅上，林勉身穿黑色薄毛衣，正坐在那里凝视手里发光的手机。 刘生辉感觉风很凉，怕他衣衫单薄冻着，连忙跑过去，把厚外套还给他。 外套递过去，林勉暂时没接，凝视着屏幕上的信息，眉心拧起。 “怎么了？”刘生辉为他披上外套，挨在他身旁坐下。 “蔡颖薇发简讯给我，替杜康亮说情。”林勉不想理蔡颖薇，一个字都没有回覆。 刘生辉瞥见简讯中没头没尾的说情，疑惑的望向林勉：“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勉凝视着刘生辉，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终于是敞开心扉，将今天发现杜康亮背叛的事，向刘生辉合盘托出。 刘生辉静静听完，渐渐理解了林勉今天的不悦和愤怒，她温柔的握住林勉的手，掌心的温热传到他的手上，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多少温暖了一些。 就在这时，林勉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蔡颖薇，她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林勉眯起了眼睛，眼底寒霜浮现。 刘生辉也很吃惊：“你是不是没告诉她……” 林勉没等她说完，点头：“没跟她说，蔡颖薇应该还以为她背地捣的鬼，没人知道。” 林勉接通手机，只听手机里传来蔡颖薇央求的声音：“林哥你原谅杜康亮好不好，他毕竟是我们的同学。” 林勉沉默了一瞬，声音变得冷漠：“他伪造授权书，你不介意？” 蔡颖薇支支吾吾：“他……他没伪造我的。” 林勉警觉：“没有？难道你自愿签了，跟他串通起来瞒我？” 蔡颖薇沉默了半分钟，开始语无伦次的狡辩：“没，我没串通是他自己乱写，不是……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勉冷笑，想了一下故意告诉蔡颖薇，“他都已经说了卖掉专利，有你的帮忙。” “他真的说了，他怎么能告诉你这事……” 杜康亮当然没说，林勉诈她罢了。 可是，惊愕之中蔡颖薇失言，终是暴露了两人确有勾结的事实。 林勉决定将诱供进行到底。 “杜康亮还说了照片，是你找他拍的，还有上次论坛发帖，诬陷小辉，真够毒的。” 蔡颖薇一听这话，腿止不住的哆嗦：“杜康亮怎么知道帖子是……” “果然是你。”林勉眼底有杀气浮现，他随口一诈，居然把蔡颖薇盗号发帖的事给诈了出来。 蔡颖薇哆哆嗦嗦了一会，这才知道林勉原本不知这些事，是自己太蠢，露了馅。 现在她想明白了，可惜话已出口一切都已经迟了，她做的那些丑事不能见光，一旦见光，她将万劫不復。 蔡颖薇慌乱中苦苦哀求林勉：“我求求你原谅我好吗，看在我是你多年同学的份上，不要外传好吗，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林勉声音冷淡：“敢做不敢让人知道么。” 蔡颖薇双手发抖几乎拿不住手机，她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手机哭号：“我跪下求你了……我再也不敢这样了，求你原谅我吧。” 林勉听到手机里的号哭，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他看向身旁的刘生辉，将手机递给她。 刘生辉听到手机里面的哭声，将手机不知所措的放在膝头，看向林勉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见。 林勉开了免提，声音冷淡的告诉手机那头的蔡颖薇：“你真正伤害的人是小辉，你去求她原谅吧。” 此话一出蔡颖薇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她这个人有多不可饶恕。 刘生辉确实怨恨过造谣抹黑的人，气急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第69页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恨已没有当初那般强烈，刘生辉知道公开蔡颖薇做了什么，她就完了，尽管公布的事情都是事实，可是一样都是人言杀人，她深知人言可畏，歹毒万般，因此她不屑于这样做。 被狗咬过，没必要咬回去。 既然蔡颖薇已经下跪认错，刘生辉决定让这件事过去，人生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去做，没必要执着于报復。 刘生辉对着手机那头的蔡颖薇，声音平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不会再提，希望你能多点善良。” 蔡颖薇似乎是没有想到刘生辉能够揭过这一页，过了一会手机那头才传来蔡颖薇惊喜交加的哽咽声：“谢谢，谢谢。” 刘生辉挂断手机，她与蔡颖薇的事就此结束。 林勉与杜康亮的事情还没完，他找蔡颖薇说情显然起了反效果，原先的罪责没有减轻一分，反而被猪队友蔡颖薇连累，曾经做过的坏事大白于天下，获得原谅的机率更加渺茫，他绝望了。 大晚上，杜康亮满校园的跑，希望能找到林勉求得原谅，终于在宿舍快要关门的时候，杜康亮在林勉的宿舍楼下堵到了迟迟未归的林勉。 林勉看到他，目光冷淡至极，也厌恶至极，可是杜康亮却快步上前，非要堵住林勉的去路，无论林勉脚步向左向右，他都厚脸皮的堵着。 林勉停住了脚步，愤怒的要求：“让开！” 杜康亮像冰块一样站着，没有挪开，可是整个人就像失去生命的尸体，毫无反应。 两人对峙，沉默显得可怕。 林勉终于怒不可遏的开口教训他：“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在一个恶毒女人后面做出这样的事，有什么脸面让我原谅！” 原谅蔡颖薇的人是刘生辉不是林勉，如今林勉想不出原谅蔡颖薇同谋杜康亮的理由。 杜康亮羞愧的低下头，手臂在身体两旁颤抖，林勉错开他，走向宿舍楼，跨上台阶之后林勉听到身后杜康亮声带哽咽的吐出三个字：“我不想……” 林勉身形微微一僵，停住了脚步。 杜康亮似乎并不想让人觉得他在哭，努力抑制起伏不定的胸腔：“诬陷造谣刘生辉和张宁，我真的不想。” 林勉回过头去，发现杜康亮已经泪流满面。 杜康亮连忙擦泪：“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一个是可怜的病人，一个是乐于助人的好女生。所以蔡颖薇一开始拿出来的照片，仅仅是两人外出吃饭，他们确实外出吃饭过，蔡颖薇也早就知道，她只是恨自己没抓住机会拍下来，于是她想找我交易，让我帮忙偷拍。我拍到了那些照片，非常的良心不安，只给她一些正常的……后来，差不多一年之后，她发现了我隐瞒照片的事，又问我要，我只能全给她了。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龌龊，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别那样看我。” 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杜康亮一直没把最关键的照片发给蔡颖薇，可见良心未泯。 这样想来，林勉稍稍消气，也许杜康亮并非如此的无可救药。 林勉需要确定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盯着杜康亮的眼睛，目光锐利严肃：“跳湖那事，你参与了没有？” 跳湖造谣事件已经过去一年半，杜康亮想了一下才记得这事，连忙摆手：“我没干，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 林勉沉默的看着他，眼底的漆黑深不可测，半晌之后终于开口：“我猜这种事，蔡颖薇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应该没做过。” 杜康亮望着台阶之上的林勉，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底眸光微微闪动。 最后，在宿舍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林勉似乎是下定决心：“那个造谣帖子，只要你没参与，我可以揭过这一页，就这样，你回去吧，不用来找我了。” 原谅来得太突然，杜康亮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林勉刚刚的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破泣为笑，再想说声谢谢的时候，林勉已经走入宿舍楼当中。 宿管大爷咔嚓一声落锁，朝门外的杜康亮大喊：“等了你半天了还不进来，在外面待着吧！” “我不住这。”杜康亮的声音很开心。 宿管大爷错以为杜康亮这是笑话自己：“哪的宿舍都关门了，你少得意。” 杜康亮不生气反而朝宿管大爷敬了个军礼：“谢谢您啦，给我留门到这个时候……” 留到林勉听完他的解释，最终选择放他一马的时候。 第三十二章 这学期，辅修班开设了国际贸易实务这门课程，主讲的老师是曾经的国有外贸公司员工，在八十年代末进入大学转行成为老师，现在已经是鬓髮斑白的老人，多年的奔波让她的膝盖染上病痛，现如今她在讲台上不能久站，站一会需要坐椅子休息。 刘生辉很喜欢听她的课，喜欢听老师在课堂上回忆往昔故事。 女老师有一次合上书跟大家交了底，国际贸易这门课其实重要的就两点，一是英语要好，二是贸易术语要分辨清楚。 英语好才能沟通，贸易术语代表责任划分，每一项都有法律意义，一旦弄错造成了损失，是得赔钱的。 比如说保险，伊拉克以前战火纷飞，有外贸员拍脑袋想当然买了战争险，而他的客户并没有要求买，因为伊拉克并不是每个区域都打仗，客户所在的地方很平安。 第70页 自作主张买了战争险，这笔钱最后只能是外贸员掏钱买单，一单生意白忙不说还赔进去不少钱，实在是值得警醒。 经老师点拨之后，刘生辉学习就有了方向，有些课本稍微学一学就行了，大部分时间放在了实务知识的学习，还有提高英语水平上。 经过一年的背单词听英文广播，刘生辉的英语水平提升很多，短板只剩口语一项，几乎所有中国学生口语都不行，学了十几年英语，张口却是哑巴。 很多人需要提升口语，需要伙伴聚在一起练习，不知是哪一年开始学校广场每周五晚上都会举办英语角，参与的人很多，外国留学生、外教有时候也会跑来跟大家交流。 刘生辉性格内敛含蓄，不太健谈，说起英语来常常面红耳赤，各种不适应让她在大学里读到大三，一直都没参加过英语角。 如今林勉从国外回来，给她很多温暖和关怀，刘生辉心情变好，性格也渐渐变得比以前自信外向了一些，愿意尝试校园活动，锻鍊英语口语。 星期五的晚上，刘生辉悄悄的去了英语角，路灯距离广场很远，广场光线昏暗，各式各样的人夹杂其中，有约会的情侣，有做活动的社团，也有吃过饭以后三三两两随便闲逛的学生。 刘生辉走到他们当中，向四周望去，一片嘈杂声中她听到了男男女女英语对话的声音。 就是那了，东南角。 刘生辉走过去，左看右看好像一个人都不认识。 正好有个女生也是新人，和英语高手们插不上话，转来转去碰到了刘生辉，两人对望一眼有了默契，攀谈了起来。 女生搓着手，有些怯场：“他们好厉害，我是新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加入他们。” “我也是新来的，不如我们一起练吧。”刘生辉主动了一回，微笑着发出邀请。 女生点了点头，就这样从未照面的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生疏的练习着常见的英语对话。 英语角不断有新人来，两个女生的对话不断有人加入，大家站成了一圈相互攀谈，最开始的话题，一般都是为什么来英语角，为什么要练口语。 苦练口语的人大致有这么三派，为了留学考托福雅思的有钱人，为了精进专业的英语系学生，就想周末出来聊天的乐天派，刘生辉是独一份为了做外贸跑来练习口语，大家戏称她比真正的国贸学生还拼。 闹笑声中，大家看到外教来了，是一位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穿着夹克外套，身高将近一米九，站在一群矮小的女生当中，就像是山一样的巨人。 外教极具亲和力，和每一个女生说话的时候，都弯下腰来专注聆听，尽量和矮小的女生们保持平视，让对方不必仰视他这个巨人，特别暖心。 尽管外教做得很好，毕竟是外国人，金髮碧眼，大家第一次和这样的人说话，还是紧张得不行，刘生辉刚把口语练得稍有起色，可是面对白人面孔的外教，立即头脑发昏连基本的自我介绍都说错了。 外教没说什么，没表露太多的惊讶，也没有让犯了错的刘生辉当众难堪。他继续指导下一个学生，态度非常绅士。 初春的广场上风很大，带着寒夜的温度让人忍不住哆嗦。 外教感受到寒风的威力，望向风吹来的方向，反而脱掉厚重的夹克放在手中，向周遭的学生们递过去：“晚上太冷了，你们谁需要外套？” 同学们从未遇到这样的绅士举动，很惊讶，心里也很暖，但是大家不好意思要，纷纷摆手说不冷。 外教这才将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和同学们继续交谈。 这时候，一部分人忽然注意到一个挺拔英俊的男生，正朝这边走来，他的手里拿着运动水壶，里面是体育场热水机里接来的热水，水从一百度降到了五十多度，男生用手试了一下，还算温暖。 他径直穿越人群，走到那个衣衫淡薄的女生身后，距离近了之后，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女生露在外面的锁骨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上面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男生的目光变得复杂。 他从背后捉住女生的手，将温热的水瓶塞到她冰凉的手中，这时女生才注意到他来了，回头惊愕的望着林勉，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林勉宠溺的目光。 林勉望着刘生辉，将她的手包容在自己的掌心，刘生辉手捧着温热的水杯，手背上是林勉掌心送来的温度，她感觉无比的暖心，无比的幸福。 她希望这一刻能长久些，可是周围强势围观的校友实在太多，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议论了。 刘生辉在意别人的眼光，将手抽回，捧着水杯放在胸前暖着。 外教将林勉的绅士举动看在眼里，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和祝福。 男孩子体贴会照顾人，女孩子温和得体，这样的两人一定可以长久的走下去。 寒风似乎比刚才勐烈，水杯的温热已经不够，刘生辉肩膀颤抖打了个寒颤，林勉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刘生辉，示意她披上。 刘生辉犹豫的看着外套，不愿去拿，刚才外教递给她外套的时候，她说的是，我不冷，谢谢…… 现在接过外套，就是打脸刚才的客套话，真的很尴尬…… 林勉见她犹豫，一步上前甩开外套强行给她披在肩上：“冷就穿着，我刚才打球热得很，外套你穿，不要想东想西。” 第71页 林勉命令式的语调，让刘生辉难以拒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外教，发现外教也在微笑和蔼的看着他们俩，外教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理解和祝福。 中国的人情世故，外教是懂的，绅士本质上是能够以己度人的贴心人。 林勉在美国待了一年，刚刚回来不久，英语处于巅峰水平，他用纯正的美式英语与外教攀谈，几句话的功夫，外教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谈话中，林勉发现外教与他一样在自麻省理工念过书，相似的经歷让两人越聊越投机，直到外教手机铃响，被人叫走，这场谈话才结束。 林勉望向外教离去的背影，告诉刘生辉：“马克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刘生辉点点头：“他非常绅士，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那样。” 林勉回头问她：“我呢？” 刘生辉把林勉的外套重新披到他肩上，踮起脚趴在他耳边下颌抵在他肩上，打量着林勉有些吃醋的表情，咯咯轻笑：“你是我爱的人啊。” 林勉心脏剧烈跳动，没有什么比女朋友的爱更能打动他。 刘生辉手环在他腰上，向下摸索找到外套锁头，为他拉上拉链，一直拉到锁骨附近：“你刚刚运动完，凉一会就够了，可别冻着。” 刘生辉绕到林勉面前，抬手为他整理衣襟，她微凉柔软的指尖触碰到他的锁骨皮肤，他的喉头无声的向下一滑。 刘生辉捧起他的水杯，发觉现在的水温就像林勉的体温，温度刚刚好。她拧开杯盖，把水递给林勉：“喝点水吧，我发现你的嗓子有些哑了，喝水润一润。” 林勉接过水杯，仰头喝下，清水润了喉咙，刘生辉的温柔体贴，给他带来莫大的幸福。 两人坐在广场旁的石阶上聊天，聊来聊去，聊到了外教。 刘生辉谈起了刚才外教的绅士举动，言语间多了些理性的分析：“我刚才仔细想了，如果我作为老师到外国教书，我肯定会注意举止，向学生们展示我们国家的风度，不丢中国人的脸，外教可能也有这种想法吧。” 林勉凝视刘生辉一瞬，发觉她挺能换位思考，他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我在国外好像也比国内自觉点……在国外，你做了不好的事，老外不光会说你不好，还会连带着中国、亚洲一起鄙视了，咱丢不起这个人。” 刘生辉笑了：“你在国外会不会给女孩子披外套呢？” 林勉摆手：“我做不来，不习惯，除了女朋友，我不习惯和其他女生太亲密。” “真的？”刘生辉托着腮，望向林勉。 林勉的回答很自恋，也很真实：“当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追我的女生就太多了。” 刘生辉抱住他的胳膊，脸埋在他的肩头不愿放开，湿润的唿吸穿透外套，触及林勉的皮肤。 林勉好像一瞬间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长指抚过她的小脸，眉眼带笑的凝望着她：“怎么？你怕我跑了？” 刘生辉心思被他点破，害羞的伏在他肩上，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林勉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耳边吹气：“那你就嫁给我呀。” 刘生辉一下子抬起了头，眼底里交织着惊讶与错愕，这是求婚吗，太突然了…… 不远处，旁若无人练习英语的两名同学，齐刷刷的看向求婚的两人，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男生目瞪口呆的问：“你……你这是求婚了吗？” “对，我求婚了。”林勉微抬下巴回答，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刘生辉拉进怀里抱紧，用显得十分霸道，“答不答应？” “我……我……”刘生辉真想嫁给他，可是她总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还在上学吧，会不会太早了？” 有个大四的学生在一旁撺掇：“有国家级证件可以加学分呢，大学领证结婚，可以涨学分。多一个学分就能少上一门课。” 刘生辉有些心动，她的课表满满当当，早上晚上都是课，堪比早晚加班的网际网路码农，她早就想减负了。 林勉察觉出刘生辉有所动摇，适时的握住了她的手提议：“我们一起加学分吧。” 林勉的低沉嗓音极有蛊惑力，刘生辉在他的注视下，神差鬼使的点了头。 四周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尖叫与惊唿： “一起加学分，这是求婚成功了吗？” “我的天哪，肯定是吧。” “肯定是真爱吧，没钻戒没彩礼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学分。” “太神奇了，就一个学分，一个证一个学分。” 林勉发觉大家议论的重点有点跑偏，渐渐变成了惊嘆他一个学分换一个老婆，不花一分钱就巧妙的把老婆骗到手，简直就是一个大渣男。 林勉当然不能忍，高声向校友们澄清：“我会正式提亲，别人有的，小辉一点也不会少。她想要什么，我一定满足。” 刘生辉抬头望着他，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不用，真的，我……” 林勉握住刘生辉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修长的手掌意志坚定：“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会安排好一切。” 第72页 刘生辉点点头，脸上浮起幸福的红晕。 林家不说多显赫，门第多高，选媳妇也是有一定条件的。 林志强希望长子林琛能娶个高官女儿，国企的官也行，政府实权部门的官员更好，至于次子林勉，他不让林勉接手企业，要求也就放低了一些，最大期望就是儿子能老老实实和徐曦结婚，别惹出其他事来。 周末，林勉难得回家，他提着高档的礼盒袋子，就像是过年走亲戚一样隆重的回了家，礼盒袋子里装的是茶叶盒。 林勉从袋子里掏出茶叶盒摆在桌上，林志强站在桌边，一看茶叶盒上熟悉的包装，眼睛立刻就亮了。 林勉打开茶叶盒，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扑向这对父子。 林志强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个味。 “爸。这是明前龙井，梁师傅亲手炒的茶，您最近工作忙，肯定没顾上买，我给您泡点尝尝。”林勉取出茶叶用泉水泡上，殷勤的为父亲摆好茶桌上的茶具。 林志强经济富裕，生于南方，茶桌茶具都很讲究，硕大的茶桌是老桩金丝楠木整块切割打磨制成，桌面是华丽的金色水波纹，茶水洒在上面有种波光粼粼的美感，茶沏好之后，林勉将茶分装倒入小巧玲珑的紫砂壶当中，紫砂壶造型简洁，富有禅意，壶底有红印落款，落款的那个工匠民国时期已经去世，这把壶最早制作时间，最早可以推测至慈禧当政的那会。 林志强十年前花了两万块钱，从宜兴老师傅那里买的，水壶养到现在，包浆越发的富有质感赏心悦目。 林勉将滚烫清亮的茶汤倒进汤圆大小的功夫杯中，待到茶水稍稍变凉，推至于父亲林志强面前。 林志强品了一口十分满意，令他满意的还有儿子恭顺的态度，自打上次他昧了良心包庇曹宇，林勉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如今儿子突然变得谦恭孝顺，他自然是从心底里乐开了花。 林志强品了一口茶，坐在檀木椅上露出和煦满意的笑容，良久之后他掀起眼皮放下茶杯，望向儿子林勉：“你和徐曦怎么样了？我听老徐说，你小子做事那么混帐，他女儿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林勉听得出来，父亲这是要撮合两人复合，这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心。 林勉告诉父亲：“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徐曦……” 林志强脸色立马就变了，笑容荡然无存，连带着儿子孝敬他的那两盒新茶也看不顺眼了。 林志强眉头紧锁，狐疑的打量林勉：“是谁？我记得你和刘生辉分了。” 林志强曾今还为这事情高兴过。 林勉坦白：“我们复合了。” “那就是她了。”林志强回忆起当时在gg公司打工的女孩。 “对。”林勉点点头。 得到儿子的肯定答覆，林志强眉头沟壑更深，他清楚的记得儿子去gg公司实习的那个寒假，林勉因为刘生辉的学姐之死，和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和刘生辉一起住在过世的妈妈那里，连过年都不回来。 他厌恶儿子跟他怄气，连带着当时和儿子合住的刘生辉，他也一起厌恶了。 林勉看到父亲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样子，猜测今天和父亲说提亲的事，多半不成。 一天不成，大不了两天、三天，林勉承诺过会娶她就一定会做到。 林勉直接向父亲提了出来：“我想娶刘生徽，大学毕业就结婚。” 林志强不同意：“刚毕业结什么婚，研究生不读了吗？你到国外读研几年，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内吗？” 林勉：“研究生当然要读，我可以带她一起去。” 林志强：“你凭什么带她去？你的钱都是我赚的，我不会给你这个钱，你也别想攒钱带她走，你的卡额度限了。” “我不在乎你的钱，我有本事赚。”林勉生气了，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林志强反问：“你赚的钱呢？” 杜康亮将林勉的专利非法转让，获利两百多万，这笔可以算做林勉赚的，足够两个人美国读研了。 林勉本可以理直气壮的怼回去，可是他信守承诺，那天晚上答应杜康亮就此揭过，他就不会再提。 此次父子吵架，他硬生生没有说出一字。 第三十三章 父子两人不欢而散，大晚上，林志强和妻子麦兰抱怨儿子林勉的忤逆，麦兰听了无动于衷，心里甚至还有些高兴，她不喜欢林勉，潜意识里总认为林勉会和她的儿子林琛争夺家产争抢林强地产的控制权，如今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官二代不娶，非要娶一个毫无背景的灰姑娘，这样的林勉还能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吗？ 麦兰笑了，为林志强泡了一杯降血压的中药沖剂，端到他面前柔声劝说：“你别生气了，血压又得上去，我看结婚这事不如由着他去，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儿媳妇。穷一点没关系，关键是人好不好，人品好能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了，我们反对得厉害了，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们势利。” 林志强喝下降压药：“我反对主要不是看钱，我不满意他交往的这个女友，自打这个刘生辉出现在阿勉身边，他对我们就忤逆了不少，说不定背后就有她的影响。” 第73页 麦兰也不喜欢家宅不安，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她冷静下来，重新权衡了一下利弊，有个恶媳妇在背后挑唆父子关系也不错，林勉和林志强关系越差，分家的时候拿的钱越少，她的儿子得利自然会更多…… 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让林勉得偿所愿。 以后父子关系闹僵，那个恶人名声也落不到她这个后妈头上。 麦兰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怎么算怎么满意。 可是要怎么说服林志强呢…… 麦兰陷入了沉思。 老中医配制的降压药，有安神效果，林志强很快觉得困了，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可是睡梦中乱七八糟的梦缠绕着他，好像没睡着多久，他就浑身冷汗的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屋里亮着小檯灯，昏黄的灯光中，林志强看到妻子麦兰坐在沙发椅上想心事。 林志强催促：“你想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麦兰温温柔柔的从沙发椅上站起来，面向林志强：“我在想你对刘生辉的判断，会不会太武断了呢，也许人家姑娘真的不错呢。” 林志强嗤之以鼻，自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他招唿妻子过来休息：“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你就知道了。” 麦兰顺从的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为躺倒的丈夫盖好被子：“现在不是日子还短吗？不如我们考察她一段时间……” 考察多久呢，这丫头能坚持多久呢…… 麦兰觉得期限不能长，要短一点最多几个月，不然小姑娘定力不够本性藏不住。 麦兰刚想说两个月，林志强就发话做出了决定：“等到阿勉读研回来吧，两年……我们就看看她毕业两年以后，在上海怎么过。” 麦兰神色僵硬了一瞬，两年的考察期，差不多可以让人暴露本性了，她的挑拨离间计划只能落空。 麦兰带着些许惆怅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麦兰将林志强的决定告诉了林勉，告诉他耐心等待，只要考察合格，刘生辉不是没有希望嫁进来。 林勉觉得考察太埋汰人，太委屈刘生辉，想要找机会继续抗争，可是刘生辉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不用了，她不想没尊严的祈求，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行。 林勉还是觉得太委屈她，那天当众求婚，当着大家的面说好了，别人有的，刘生辉一点都不会少，事后什么都不做，不仅他还有刘生辉都会成为大家的笑话。 他必须做点什么事，为刘生辉做点什么。 林勉开车带刘生辉出来逛街，驶过一条条街道，车子停在淮海中路的地下停车场上，出了停车场就是一处高档的购物中心，刘生辉以为林勉带她来，一起压马路吃吃喝喝看风景就可以了，转身就朝高档购物中心反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她忽然发现手腕被人捉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林勉拉入怀中。 林勉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望向她睫毛忽闪的大眼睛：“上次我向你求婚，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应该补一下呢？” “不用吧。订婚需要补什么吗？”刘生辉不怎么掺和亲戚的婚事，眼睛眨了眨，发现自己实在是记不得那些订婚习俗了…… 忽然，刘生辉看到了商场入口处的横幅gg，蓝色的底上面是一对钻戒，头脑中立刻闪现出西式求婚里男人手持钻戒向女人求婚的场景，忽然间，她想明白林勉这是要带她来做什么了。 “走，我们进去挑钻戒。”林勉揽着她的腰，走向占据占据大厦一楼庞大精美的蒂芙尼珠宝店。 刘生辉看着店门上长长的一串英文店名，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蒂芙尼，相当昂贵的外国名牌，刘生辉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林勉随之停住看向怀里的刘生辉。 刘生辉抬头望向他：“别买了，算了吧。” 林勉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紧张：“你该不会反悔了吧？” “没有。”刘生辉慌忙摇头，几乎是脱口而出，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脸就红了，“结婚还早，没必要现在就戴订婚戒指吧，快结婚的时候再办这些事，不是更好吗？” “不是。”林勉认真的拒绝，将她搂得更紧，低沉磁性的嗓音隐含霸道，“我宁愿早早定下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刘生辉依偎在他的怀里，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 刘生辉真心觉得嫁给林勉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无论多久，她愿意等。 店里人很多，蒂芙尼的名气在哪摆着，不少口袋里有些钱的情侣都会去那里逛一逛，至于买不买就是另一件事了。 蒂芙尼的珠宝款式比较简约，刘生辉一路从看过来，从一堆晃眼的金、银项鍊手鍊当中，看到了一条狗链形状的大金鍊。 刘生辉指着那条项鍊，很惊讶：“那不就是一条狗链吗？” 林勉注意到了那个东西，稍稍俯身看清了标牌：“是啊，一条18k金的狗链。可能是外国人设计的吧。” 刘生辉笑了：“确实不像中国人的品味……” 营业员远远的看到，刘生辉、林勉对“狗链”品头论足，以为两人有意购买，从里面打开玻璃柜门，戴着丝薄的黑手套从柜子里的白绒布上，取出大金鍊放在托盘当中：“你们要试试吗？” 第74页 面对很难区分性别的一条“狗链”，林勉和刘生辉同时摆手拒绝了：“不用，不用。” 营业员把大金鍊放回去，摆出一个别致的造型。 刘生辉瞟了一眼大金鍊的价格，打过折十三万，天吶，一条短小的18k黄金狗链。 刘生辉吓得立马转过身去，小心脏怦怦乱跳。 林勉牵住刘生辉的手，十指紧扣，传递给她一种温暖镇定的感觉，让她在这个遍地高价的地方可以获得心灵平静。 营业员打量两人：“你们是要买项鍊还是？” 刘生辉不说话。 林勉坦然的告诉营业员：“我要送她订婚钻戒。” “好，这边请，我们的订婚钻戒在这边。”营业员带领两人走到，店内更豪华的一个区域，中心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四周蜿蜒摆放的铁皮桶里簇拥着各种各样盛开的鲜花，有玫瑰、花毛茛、满天星，还有一些刘生辉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另一边有服务员搭台提供甜点饮料，服务十分到位，整个区域色调蔚蓝，清新淡雅不乏时尚活力。 两人挑来挑去，意见很难统一，每一个都超出刘生辉的预算，那些镶着些许碎钻的便宜戒指，价格纷纷过万，在她眼里都是太贵。 林勉真是受不了她了，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弄了杯饮料，让她在那里好好坐着，一切都等着他这个男朋友决定就好。 林勉返回柜檯为刘生辉挑选钻戒，刚才试了一堆戒指，手指号码确定了是十一，款式就按照经典款选吧，比较百搭，不会出错。 林勉帮她确定了蒂芙尼六爪，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克拉数，买多大克拉的好呢？ 林勉犹豫了一瞬，心想这事不能问刘生辉，必须自己解决，不然买不了大钻。 柜员见惯顾客的犹豫，就循循善诱的问林勉：“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数字吗？” 林勉回头看向了刘生辉，若有所思：“我记得你生在四月。” 刘生辉距离太远，不知道刚才柜员问了林勉什么问题：“阳历四月十五号，还有一个阴历生日……” 林勉做出去了决定：“那就四克拉吧。” 刘生辉放下蓝色纸杯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四克拉，太贵了。” “我愿意不行吗？” “四克拉很贵的，我记得你爸爸限制你每月花钱了，买不了了吧。” 刘生辉以为林勉会放弃，却见他从钱包里拿出另一张卡。 “我还有一张卡，存了一些钱，两张卡都有余额全部刷上应该够，你就放心吧。” “别……”刘生辉急了，走向柜檯招手制止，“按你的生日买吧，一月二十号，我想戴你生日的克拉。” 林勉低头看向她：“真的？” 刘生辉认真的点点头。 不管是不是真的，林勉都心花怒放，唇角笑容洋溢。 刘生辉趁着林勉心情好，敲定这事，告诉柜员：“就按他的生日买一点二克拉。” 柜员从里面端出托盘，里面放了三颗一点二几克拉的钻石，摆到林勉、刘生辉面前，钻石在光线的映衬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刘生辉觉得每一个都好美，根本挑不出哪个好。 林勉看了一会抬头看向柜员：“哪个最贵就哪个。” 口气很狂，有点像暴发户。 刘生辉目瞪口呆的看向林勉，却听林勉说出了那句千古真理：“便宜没好货，挑贵的就行了。” 林勉丢下这句话，跟着柜员去收银台刷卡结帐。 可是刷卡的时候，收银员告诉林勉，他的卡只剩每月一千块的额度，攒下来的余额根本拿不出来。 林勉无语了，额度就是他爸的态度，他爸是断绝财源，抽掉两个人恋爱的物质基础。 好在他有过贫穷的经歷，另一张卡里存了三十万，买钻戒花了快二十万，花掉了他可以支配的大半财产。 林勉感觉自己穷了。 他把钻戒戴到刘生辉的无名指上，握着她的手亲吻了一下，笑着调侃：“你以后要跟我过穷日子了。” “没关系，我养你。”刘生辉笑着望向他。 “我不用女人养。”林勉要面子的拒绝。 刘生辉笑了，主动揽住他的腰一齐朝停车场走去：“以后省着点花就行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节约过日子。” 下午两人回到学校，刘生辉返回宿舍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网页，忽然她从校园论坛上看到一则闢谣：领结婚证不加学分，大家不要被骗了。 刘生辉仰头靠在椅子上，惊讶的叫出声来：“啊？领证居然不加分！” 刘淼凑过来，满脸吃惊的打量刘生徽：“你……你领证了吗？” 刘生辉收起放在膝头的双手，藏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摇摇头：“还好没领……” 刘淼双手叉腰，忍不住笑了：“哈哈，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对哦……哈哈。”刘生辉摸了摸脑袋，也笑了。 第三十四章 春去冬来，转眼又到了暑假。 林勉多年的阔少生活，让他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自打副卡限制每个月只能花一千，林勉自己的小金库就开始不断缩水，另一张自己私自办理的卡上面，余额只剩几千。 第75页 几千块在上海能干什么，一个月房租，一趟迪士尼旅游？ 林勉苦笑了一下，把卡收进包里，最后决定不花了，培养存钱习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艰苦奋斗不能丢。 林勉决定重拾儿时的习惯，戒了奢侈享乐，在父亲林志强面前挺直腰杆，不伸手多要一分钱。 林勉其实可以不用过得那么辛苦，杜康亮欠他两百多万，催着杜康亮稍微还点就行了。 林勉要过几次，每次都要听到杜康亮说一堆诉苦的话，房贷有多难还，家里生意有多差，等等等等，负能量一箩筐。 林勉终于知道要债是多麻烦的一件事，还不如清心寡欲的省钱。 最近，经济持续萧条，一线城市的房价开始松动，杜康亮买的那套房子直接降了五十万，他一下子买在了顶上，成为了为高房价站岗的人。 房价好像还会跌，说不定要跌一百万，杜康亮后悔买早了，作出一堆么蛾子买房干什么，原来买房子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后悔，杜康亮负能量太多，忍不住在朋友圈里倾倒，渐渐的好多朋友都忍无可忍屏蔽了他。 林勉也屏蔽了，他觉得充实自己比讨债重要，省钱过日子，一切随缘。 暑假刚刚开始，林勉就投身进入研发工作当中，地点在学校实验室，每月银行卡只能花一千块，他没法住宾馆，就申请留校平时就住在宿舍当中。 刘生辉也住校，为了留在上海赚钱。 今年暑假刘生辉的小叔刘士楠来上海修空调，和上次一样和老乡一起干，刘生辉加入他们，像上次一样跟在后面散名片派活出去给老乡做，闲暇之余她还学了一些修空调的技术，宿舍里的空调坏了都是她自己修。 每天天黑了，天气稍稍转凉，刘生辉才回到学校，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在烈日的照射下变成了小麦色，两条修长的腿在每日的奔波中渐渐的练出一种健美的感觉。 刘生辉喜欢吃冰镇西瓜解渴，西瓜富含维生素，不像雪糕糖分高，不健康吃多了容易长胖。 她每次去超市买西瓜回来都会买两块，用塑胶袋装着提到实验楼去和林勉一起吃，林勉目前正处于技术攻克的关口，经常忙到忘了吃饭。 刘生辉在他面前总是报喜不报忧，工作中的艰辛、辛苦，她总是一笑了之绝口不提。 她不提，林勉看得出来，从她晒黑的皮肤、日益粗糙的手指、越髮结实的小腿线条上，他仿佛看到了刘生辉在烈日下奔波，在一个又一个电话铃响中忙于应付、汗流浃背。 刘生辉走入实验室闻到了泡面的味道，她记得那个冬天，林勉忙于自己的发明，早餐总是爱用泡面解决。 现在连晚饭都是泡面，可见林勉忙到什么程度。 今天刘生辉拎着塑胶袋站在林勉背后，林勉正手持纸和笔，弯腰看着仪錶盘认真的记录下实验数字。 刘生辉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扰他，万一记错了，多少个小时的努力就白费了。 刘生辉就站在原地等他，安安静静的等待，她清晰的感觉到塑胶袋的提手勒紧手掌的重感，手掌稍稍松开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很轻微，可是塑胶袋还是擦过牛仔短裤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响。 林勉注意到了，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了带着西瓜赶来看他的刘生辉。 林勉心中一阵温暖，可是看到刘生辉晒黑的皮肤，奔波一天染了浮尘的凉鞋和脚面，顿时变得揪心。 刘生辉担心自己耽误了林勉，有些抱歉的望着那些实验仪器：“我不会打扰到你了吧，有没有记录完？” 林勉摇摇头，凭着记忆在本子上快速写下几个数字，露出宽慰温暖的笑容：“放心吧，我都记下了。” 刘生辉听到这样的安慰，微微一怔，也跟着笑了。 “西瓜还有些凉气，趁现在吃吧。”刘生辉走过去，和林勉挨在一起坐着，连着塑胶袋分给他一块。 林勉一下午没怎么喝水，捧着女朋友亲自送来的冰镇西瓜，咬了一口，只觉得清甜的味道瀰漫唇齿之间，一种舒泰的感觉渐渐压下了心头的烦闷燥热。 刘生辉捧着西瓜，一口一口的吃着，受伤的无名指暴露在林勉的视线当中，林勉抬起食指勾住她受伤的无名指，盯着受伤的患处，目光紧张：“怎么了？” “修空调的时候，不小心被里面的零件刮到，一点小伤没事的。”刘生辉不在意的笑了笑，想要缩回手，可是林勉不放。 “伤口快癒合了……”林勉紧张的神情稍稍和缓。 “我就说了没事。”刘生辉再次想抽手。 林勉不容拒绝的将她的整个右手包裹在手掌当中，疼惜的望着她：“你外出工作太辛苦了，不要出去了。” “我要赚学费、生活费的，上海那么贵，不打工不行的。” “我养你。”林勉态度很认真。 可是，刘生辉并不当一回事：“你的卡一月只能刷一千，自己都不够用，别想着其他事了。” 林勉有种挫败的感觉，女朋友跟了自己，还要过受苦受累的日子，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沮丧了。 林勉盘算了一下：“我还有房子，有车，大不了全都租出去，肯定比你出去受苦赚得多。” 第76页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刘生辉笑了，她抱住那个怕她吃苦受累的林勉，心里充满了喜悦，她靠在林勉的肩头，在他耳边柔声细语的吐露心迹，“你有这个心，我就满足了，我想趁着年轻输得起，在上海闯一闯看看自己能活出什么模样。所以啊，我不是在辛苦赚钱，我是在为梦想奋斗，我也想成为一个可以给后代当做榜样的人呢。” 林勉目光深了，身旁依偎着自己的女生，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柔可人，可是只有他知道刘生辉的内在装着一个怎样坚忍独立的灵魂。 让他着迷，让他心疼，也让他怜惜。 林勉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让刘生辉不用在那样炎热的夏季在街头奔走求生：“我家最近开发精装修房子，需要安装空调，不如你们也去干吧。工钱肯定比走街串巷拿得多。” 刘生辉有些忐忑：“这样好吗？” 林勉摸了摸她的脑袋，自嘲的笑了：“家里一直都说集团核心是我哥的，周边的生意我可以做主，我不能买地盖房子，给他们的房子装空调总可以吧，交给我去沟通，一定能成。” 刘生辉开心的点点头。 林勉也为她开心，事情办成之后，预计刘生辉就可以舒舒服服在空调屋里吹空调了。 林勉很少向家里提要求，很快提议就被林志强批准，刘士楠和两个好友加入到安装空调的队伍当中，和几个意见不合的老乡暂时分开，而刘生辉仍然负责联络客户，忙的时候会跟着老乡一起到外面修理空调。 经过一个月的艰辛付出，小叔刘士楠拿到了两万多的报酬，赚的钱多了，而且不用前满上海到处跑了。 零钱的那一天，刘士楠看着手机里的到帐数字，意气风发：“还是出来赚钱多，眼界收入什么都不一样。” 刘生辉看向小叔，告诉他另一个好消息：“这个月空调装好了，下个月你还有事情可做，林哥帮你找了个活，在林强地产总部修空调，在那边有活就干，没活闲下来还可以到外面赚钱。” 刘士楠眼睛亮了，连连赞嘆：“真不错，真不错……” 刘生辉笑嘻嘻的望着小叔：“林哥靠谱吧。” 小叔连连点头，很快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告诫她：“小林是个好男孩，好好把握。” 刘生辉脸红了，低着头害羞的笑。 长辈提起男朋友，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刘士楠没当一回事，在农村老家那会，他经常开刘生辉玩笑早习惯了。 刘生辉一直没告诉家里人，林勉向她求婚了，同学朋友也没人知道，她平时都把钻戒收着藏起来，就当求婚是一场华丽的梦，在梦想走入婚姻的殿堂之前，她都会一直保持低调。 婚期遥遥无期，但是在刘生辉的心里，她早就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了。 林勉也应该是自己的，她真的愿意和林勉一辈子携手走下去。 公司建立有些年头了，每到夏天公司里的空调和机电设备，开始各种头疼脑热、疑难杂症，让人束手无策。 野路子出身的刘士楠进入林强地产后勤部门，凭藉几次成功出手，成为整个部门敬仰的技术大拿。 每天领导给他递烟笑脸相迎，生怕他在设备问题最多的七八月，一个不满意做回老本行，彻底离开公司，重新干回个体户满上海跑着修空调。 一天，中央空调系统坏了，后勤部门的人调试了半天才找到问题所在。大楼外面管道破损，导致冷凝失效，需要维修人员吊上钢锁才能维修好，在光熘熘的高楼大厦外面像蜘蛛侠一样高空作业，别人不敢，刘士楠敢。 他穿上高空作业的防护装置，由绳索慢慢吊下，降落在指定的地方。 刘士楠身体悬空朝脚下望了一眼，立马心跳加速，脑门冒汗，他强迫自己仰视天空想像自己离地不过半米，下面是青青草地。 他感觉心情稍稍好了些，用手扶着玻璃外墙开始维修，附近的楼层陆续开始打开窗户散热透气，话语声也就通过洞开的窗户清晰的传到了外面。 刘士楠听到话语声，惊讶的发现脚下的办公室正好是小林总的。 小林总坐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眉头紧皱额头上都是汗，看上去很不开心。 办公室里还有陆总和曹宇，陆总坐在真皮座椅上，曹宇站在一边等候听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公室里三人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 陆总终于是受不了了，想要缓和气氛，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雪茄，欠身从椅子里站起递到林琛面前：“抽一根，解解乏。” “不想抽。”林琛皱紧眉头，没有接。 陆总嘿嘿一笑，露出了烟渍的黄牙，食指掸了掸雪茄中间包装纸上的英文：“这里头加了点料。” 林琛抬起眼皮打量陆总两眼，从他手里接过雪茄，点上火靠在柔软的坐椅上熟练的吞云吐雾。 烟雾顺着打开的窗户飘散出去，里头的麻叶燃烧产生出一种奇异的香味，外面挂在空中的刘士楠闻到了气味，头脑一阵眩晕，手里的钳子差点掉下去，这时一阵大风吹来，刘士楠在空中危险的摇晃，忽然间，他清醒了，吓出一身冷汗。 年轻的时候，刘士楠不小心去过那种混乱不堪的歌舞厅，几个人公开吸食麻叶的情形，他至今印象深刻，没想到小林总居然沾染那种东西。 第77页 恍惚中，偌大的林强地产在他面前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很快里面的人又开始说话了。 小林总眉头紧锁：“我们从基金里面抽出来那么多钱拿地，还不上怎么办啊？我谘询律师了，一旦还不上来，要判二十年到无期。” 陆总很镇定，仰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地已经拿了，想太多没用，加码干就是了，只要房子卖掉，基金自然能还上，怕啥啊，房子都涨了多少年了。” 小林总摇头：“经济不景气又限购，上海的房子不好卖了，都在那下跌呢……越跌越难卖，唉！” 陆总：“房子跌没事，我们便宜啊，地拿的便宜，我有几个供应商朋友，手里有便宜货，你甭管什么路数来的，成本肯定低，成本压下去不可能亏。” 小林总怒了，雪茄摁灭在菸灰缸里，手指在桌上拍得响亮：“成本，成本！小家子气！那块地重金属污染超标，还没处理干净，我们就为了赶工期多赚那点三瓜两枣干了，现在被人发现了，一旦曝光房子卖不掉公司名誉扫地，我就完了。” 小林总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过了一会他又像瘫软的泥巴软软的倒在椅子上，毫无斗志的望着天花板。 陆总从沙发上跳起指着小林总的鼻子：“你只能做，一直做下去。放弃不做，投资人的钱拿什么还，现在的房子不好卖，你爸的其他项目也赚不到补窟窿的钱，你必须干下去自己补窟窿！” 小林总沉默了，他知道利弊，只是心情复杂。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曹宇谦卑的与电话那头的人聊了两句，随即遭到对方绝情挂断。 曹宇面如白纸，看着手机屏幕嘆气：“是那个小冯记者，那小子不愿意收钱闭嘴，还把我给骂了。” 小林总郁闷至极：“整个杂志社的人我都买通了，怎么就他不愿意……” 陆总冷笑：“价格没谈拢吧，这个小冯肯定是想坐地起价。” 小林总：“万一不是呢？” “万一不是，我们只能……”陆总目露凶光，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杀意。 屋里的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身冷汗，外头的刘士楠感觉出里面陆总的杀意，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脚下一滑不小心踢到了玻璃外墙，发愁咚的一声闷响。 屋里的三人齐齐向外看去，挂在墙外的刘士楠连忙顺绳向上攀爬，避开了办公室里探出头来观察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他才通知同事将他吊上顶楼。 刘士楠走在太阳下，背上直冒冷汗，路上碰到了侄女刘生辉，刘生辉见他有些不对劲，问他有没有中暑。 刘士楠摆摆手，看着刘生辉欲言又止，迟疑之后最终警告她一句：“林家人……最好离他们远点。” 刘生辉很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林勉做了什么？” 刘士楠沉着脸，不置可否。 林勉是否参与其中，还需要细细分辨，刘士楠不会轻易下结论会毁了小侄女的好姻缘。 这事，不好处理，刘士楠谁都没有说，为了保险起见，买了录音装置趁着修空调的机会安装在了小林总办公室天花板里头。 没过几天，刘士楠就听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小冯记者天天躲着小林总的人，让人找不到踪影，小林总多方打听才确定小冯记者一条行踪，周末小冯记者要去参加婚礼摄影赚外快，他最近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用金钱打动这个人。 刘士楠关掉录音，在群租房里沉思良久，决定趁着周末公司不上班，去那里看看情况。 万一出什么事呢…… 刘士楠心里闪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三十五章 林勉那边传来了好消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和探索，他终于攻克污水净化装置技术难关，申请了专利，马上就进入产品研发阶段。 产品研发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慢慢来慢慢磨，一定能做好。 林勉从专利局回来的路上十分高兴，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刘生辉，刘生辉很高兴，趁着下午没什么事，用手机从蛋糕店里订了蛋糕，下班之后捧回学校赶去实验室为他庆祝。 蛋糕放在实验台上，林勉拆开缎带，掀起盖子看到里面的内容，他的脸上闪现出惊讶的神色，刘生辉从一边望过去绝对是惊讶大于惊喜。 林勉掀开盒子，赫然看到一块科技感十足的蛋糕，白蓝航空色调的蛋糕基底上，装饰着奶油做成的红色火箭、金色太空城，还有几颗小星星。 林勉好笑的看着蛋糕：“你是想让我上天吗？” “你可以定个小目标嘛。”刘生辉凑上去，把刚刚点燃的蜡烛插在火箭尾巴上，“如果你这时候许愿，是不是可以点燃火箭一飞沖天呢。” 火箭发射把愿望送上天，好神奇的创意啊…… 林勉心里很开心可是感觉又很奇怪，他看到刘生辉唇角放肆的笑意，忍不住曲起食指，宠溺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小目标就是把你娶到手。”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不知所措的颤动，视线相触，她看到林勉深沉的眼眸中盛满了要娶的诚意，一颗心顿时化了，化成一滩潋滟温柔的水，环绕着林勉，她的爱人。 第78页 蛋糕切成小块，两个人分着吃，当成晚餐。 蛋糕里面糖分极高，刘生辉不敢多吃，吃了两块之后就停下来喝水润喉。 林勉吃饭速度很快，四块蛋糕已经下肚，他的生活习惯就是尽量压缩生活时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扑在科研上面。 蛋糕最后还剩两块，刘生辉收拾残局的时候，顺便把蛋糕放进了实验室的冰柜里，紧挨着的还有一些试剂，她瞅着那些试剂觉得危险，又找了个密封的盒子把蛋糕重新装进去。 刘生辉估计明天一大早，林勉这个工作狂肯定还会在实验室里开工，她关上冰柜门，特意嘱咐林勉：“明天可以当早饭，我知道你平时忙得顾不上吃饭。” 刘生辉知道不吃早饭危害多，帮他买了麦片牛奶放在实验室里，留给他当早饭吃，可是麦片奶粉买了一个月，却没吃掉多少，随手抓来插上吸管就能喝的莫斯利安，倒是不剩几瓶。 男人啊，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不拿身体当回事。 刘生辉摇头苦笑。 饭后，两人肩并肩的坐在长椅上聊天，窗户开着，有夜风吹进来，温度十分惬意。 林勉挨近刘生辉，看着她：“明天我朋友举行婚礼，我想带你去。”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明白林勉是向自己徵求意见，犹豫中，她抬起两条黝黑的胳膊，发现牛仔裤上的油污星星点点十分密集，那是她修空调时不小心染上的机油：“要去参加婚礼？我这样去，真的好吗？” 林勉长指点着刘生辉裤子上的油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心凝起：“你亲自动手修空调了？你在公司里办公室里接接电话，帮他们调配一下，不就行了吗？修空调的事本来就用不着你来做。” 刘生辉笑了：“我又不是公主，没什么不能做的。” 工作的时候，越随和越勤奋，越是能让大家尊重。 林勉心里清楚，可是他帮刘生辉调了工作就是不想她受苦受累。 “你就是我的公主，答应我不要让自己那么辛苦好吗？”林勉抓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刘生辉的眼睛。 刘生辉抬头触及到他眼里的深沉，心头就像是被什么击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她晕乎乎的点了点头。 林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她靠在林勉的胸膛里，四周都是他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味道，刘生辉好想这样被他的爱包围，直到地老天荒。 实验楼外夜色深沉，树林里、草丛中到处演奏着夏日的虫鸣。 刘生辉沉浸在幸福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发现林勉在她耳边吹气：“吶，送你个礼物。” “送我礼物做什么？”刘生辉眨着眼睛，抬头不解的望向林勉。 林勉拉开身后的一个柜子，拿出藏在里面的纸袋：“明天，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和我一起去参加婚礼，不是没衣服穿吗，我早帮你准备了。” 刘生辉赫然看到黑白相间的纸袋上，印着硕大的双c，她就算对名牌认识再模煳，也看得出来牌子，大名鼎鼎的香奈儿。 刘生辉接过纸袋，扒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一条连衣裙。 香奈儿的连衣裙动辄几万，假货就要不了那么多了，顶多几百块，刘生辉开玩笑的问了句：“真货假货？” 林勉不乐意了：“我好意思送你假货吗？” 刘生辉觉得奇怪：“你每月只能花一千，哪来的钱？” 林勉理直气壮：“我自己赚的钱，之前做过投资，现在终于回本了，还有分红可以拿。” 刘生辉点点头，有点吃惊，她发现这个有本事的男人总是穷不了多长时间。 林勉：“明天我们去参加的婚礼，就是项目创始人易星的婚礼，现在是易总了，他制作的那个游戏，现在收益不错，他也有钱结婚了，我的第一个愿意投的人，有交情在这里，他的婚礼我肯定要去的。” 刘生辉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要不要随份子钱呢？” “我来随就好，我随两万块差不多了。” “两万！他应该给你赚了不少。” “目前赚了七八百万吧，收益还可以，我打算用一部分来搞研发，剩下的钱应付我们的日常生活，肯定是够用了。” 林勉收到银行汇款的时候，已经把钱规划好了，他生活很简单，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多，就算刘生辉转了性，大手大脚爱买奢侈品，他一样能供得起。 刘生辉也算了一下，七八百万投资收益加上先前的专利费用，林勉这是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在二十岁出头就成了千万富翁，全国多少大学生，有几个能像林勉这样有成就。 刘生辉开始崇拜男朋友了，觉得他特别厉害，她又开始自卑，觉得自己落后他太多太渺小，可能配不上他…… 刘生辉开始反思，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努力变得优秀呢。 新裙子的尺寸是林勉凭着经验选的，他想让刘生辉试穿一下，如果尺码有问题明天早晨还能去店里调换。 实验室里有蓝色布帘，刘生辉拉上帘子，躲在后面换衣服。 实验室里灯光雪亮，在帘布上映出刘生辉换衣的剪影，林勉不经意间看到，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体温开始升高。 第79页 刘生辉套上裙子，在帘子后面一阵折腾，忽然发现拉锁和吊牌线夹了进去，在一半的地方卡住了，拉不上来。 背后出了问题，她试了几次，脸都急红了，就是没法扯开弔牌。 “怎么了？”林勉发现了刘生辉的异常，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片光裸雪白的后背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黑色的内衣带子在雪白皮肤的映衬之下，变得格外显眼。 林勉看到这一切，目光顿时变得深不可测，小腹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让他喉头滑动，口干舌燥。 刘生辉回过头去，红着脸暗示他帮忙：“我拉不上了。” 林勉走过去，看清了问题的所在，吊牌卡进了拉锁头里，拉锁拉不上来了，穿衣服的时候把吊牌整个塞进衣服里就可以避免，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衣服万一不合适还要去店里换，吊牌不能直接摘掉，林勉只得小心的调整锁头，将吊牌的绳子从锁头里拉出来。 刘生辉背对着他，仍由他做着这一切，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在背上划过，就像是钢琴演奏家拨弄光滑洁白的琴键。 刘生辉在他的指下，兴奋、战慄，双腿发软。 时间似乎开始变得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生辉只听滋熘一声，拉链拉到了位置，在林勉的帮助下，她终于是穿好了衣服。 刘生辉来到镜子前，看着对面的自己，脸上泛起喜悦的红晕，真的很美，无论是裙子还是人，有些衣服确实能让人变美，她很喜欢这条仙气的白裙。 白裙肩带纤细，只能刚好盖住里面的黑色内衣带子，刘生辉稍微动了下肩膀，发现内衣带子竟然滑了出来。 她的内衣是网上买的二十元包邮的那种夏季薄款，本以为至少可以撑过今夏，没想到只穿了一个多月就出现了各种毛病。 刘生辉有些懊恼，扯动肩带的时候下手力道重了一些，没想到突然啪的一声，那个肩带居然就断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刘生辉感觉胸前一轻，没想太多，就拉开连衣裙拉链查看里面状况。 林勉站在一边，刚好可以看到刘生辉胸前的一片乍泄的春光。 刘生辉发觉裙子要滑到地上，说不定会弄脏，连忙伸手捞裙子，可是胸前的那片雪白却再也遮挡不住。 不知所措间，她忽然感到背后一松，身后有一双手解开了她的内衣搭扣，带着一股极强的侵略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之上。 刘生辉惊讶的回头，却发现林勉英俊绝伦的面容近在咫尺，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错愕间刘生辉的微张的唇被他吻住，热烈缠绵。 他们情动时，吻过许多次，刘生辉本能的发现这次的吻似乎与之前都不一样，以前他都很克制，而今天他似乎是要得到她整个人…… 刘生辉紧张、害羞得不行，借着喘息之机，轻声婉拒：“等到结婚的那天吧……” 林勉却不放开她，嗅着她的发香，顺着雪白的脖颈一路吻下，热气扫过她耳边：“我们都订婚了。” 确实，两人已经订婚了，不是一般的男女朋友了。 刘生辉没再抵抗，由他引导着继续下去，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种地方。 事情平息下来，两人靠在窗边吹风，回想刚才感觉很不可思议。 林勉曾因为唐突差点彻底失去刘生辉，从此之后他就变得非常谨慎，一直没越过那道线，直到求婚成功之后。 刘生辉身上穿的是新买的连衣裙，白纱质地高级，手感十分柔顺，林勉发觉刘生辉还是穿裙子好看，早知道多给她买几条就好了。 林勉的视线移向了刘生辉的小腹，看上去平坦柔软让人喜欢，说不定那个地方在不久的将来会孕育出两人的孩子，想到这里他不禁唇角上扬，相当期待。 他期待和刘生辉结婚生子，携手走完一生，永不分开。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两人从学校出发，林勉开着一辆款式低调的黑色奔驰带着刘生辉去婚礼现场，场地在青浦区郊外距离市中心有相当一段距离，林勉开车在路上堵了好久，才赶到那个绿树掩映的地方。 草坪上摆着十几桌白色桌椅，入口处是花环扎起的拱门，俨然是一场盛大的西式婚礼，会场里几名投资人看到林勉纷纷起身，相互热情的打招唿。 闲聊几句之后，大家纷纷对林勉挽着的女生产生了兴趣，刘生辉身穿一袭白裙，看上去清秀可人，与林勉十分登对。 “女朋友吗？非常般配呢。” “她是我的未婚妻，小辉。”林勉与刘生辉十指紧扣，微微调整手势，让大家看到了未婚妻无名指上闪亮的订婚戒指。 那些商场老手们，反应很快，立刻口吐莲花，用各种溢美之词，吹捧刘生辉和林勉。 林勉周旋其中游刃有余，微笑着和他们交谈，落落大方的接受了他们的祝福。 刘生辉没经歷过这样的场面，被一群人四面八方包围夸奖，简直有些心惊肉跳，好在她假期做空调修理练出了脸皮厚度，全程客客气气的微笑，总算是举止得体。 婚礼的摄像和短片，全部都是小冯记者一手包办，司仪主持的时候，播了这个记录两人相爱歷程的片子。 第80页 刘生辉坐在筵席间，看着大屏幕投影的短片，才知道台上陌生的新娘新郎究竟走过一段怎样艰难的道路。 创业艰难，爱情不易，新郎创业花光积蓄背了许多债务，从高中就开始陪伴身边的前任终于受不了压力与他分手，新郎困顿中，遇到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秦晓璐，两人都是码农，一个是落魄的创业者，一个是找不到工作的跛子，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开始艰难创业，慢慢的，两个人的工作室开始扩张，现在终于发展成员工数十人的公司。 难能可贵的是，新郎发达之后没有抛弃跛脚的女友，而是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回报当年女友的不离不弃。 新郎、新娘开始一桌一桌敬酒，小冯记者已经不用拍了，他想趁机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没走几步，却被曹宇堵在路口。 刘生辉远远的看到了曹宇和小冯记者交谈几句之后，向出口方向走去，她简直快要惊掉下巴，扯了扯林勉的袖口：“曹宇……他怎么来了？” 林勉看清了曹宇的侧脸，目光中现出几分讶异。 他来做什么？ 林勉也是心生好奇，猜测颇多，可是林强地产的事情，他从不插手，就是想猜也毫无头绪。 刘生辉低头吃龙虾，再抬头的时候发觉曹宇已经不见了，她望着曹宇消失的方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听说，他在公司里过得特别好。那个gg公司也是林强地产旗下的公司。” 刘生辉话说得隐晦，意思却很明白：你们家怎么连这样的人渣都留下来用啊。 林勉沉默了一瞬，只能回答她：“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插手。” 林勉曾今为了处置曹宇的事儿，闹到差点和家里决裂，整个寒假连带着过年都没回去，他有他自己的苦衷，说出来刘生辉也未必能理解。 林勉喝下杯中的酒，把所有的事放在心里，他一个人扛就行了，不用说出来让别人烦心。 刘生辉看到林勉变得郁郁寡欢，不禁心软了，没有再说什么责备的话，默默的夹了两块裹着梅子粉的乌龙茶冻放入林勉的碗中。 曹宇将小冯记者带到不远处的一家顶楼露天餐厅，总算是完成了小林总交代的任务。 顶楼餐厅属于私人会所，菜色稀有，饭菜价格很贵，今天被小林总一人包下，菜上好之后他吩咐餐厅老闆轻易别让服务员上来添乱。 筵席上面摆了会所的每日招牌菜，日本进口的瓷器里盛着精緻丰盛的菜品，看上去可口动人，充满了待客的诚意。 小林总看到小冯记者，连忙起身迎接，拉开椅子抬手示意：“坐。我有事找你谈。” 小冯记者不坐，态度冷淡：“我有事要忙。你有话快说。” 小林总向曹宇使了个眼色，曹宇立刻悄悄走向门边，把门关上，堵住顶楼唯一的出口。 背对着曹宇的小冯记者，对此一无所知。 “来，来，我跟你说好事。”小林总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很重很大的黑色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红彤彤一片都是百元大钞，“一点心意，如果你配合的话，我们后续还会给你报酬。” 小冯记者皱眉不语。 陆总笑呵呵的走向他：“大城市生活不容易，你好好想想，钱能干很多事，一时的意气什么都剩不下来。” 小冯记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沉默。 小林总盯着小冯记者，目光中有试探、有期待。 过了一会，小冯记者像是了却了心中各种纠结繁杂，年轻的眼睛里显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林总、陆总互看一眼，第一反应是高兴，这事能用钱解决。 谁知小冯记者做出的决定却是这样：“我老家在河北的一个农村，原本很穷，后来那里建起了工厂大家都分了些环境补偿费，一家几千吧，后来每年给几百，可是钱拿到手里还没焐热，大家的身体就出了问题，村子里接二连三查出了癌症，生下的孩子也有不少畸形，都是污染闹的，你说你把这种盖在毒地上的房子卖给别人，是不是缺良心？我如果收了你们的钱，是不是对不起我那些得癌死了的亲戚？” 小林总脸色剧变，铁青的颜色像死人一样难看。 “我确实穷，也需要钱，可是我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小冯记者忽然仰起头，露出了无比轻松的笑容，他望向远方，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淡定，“我已经把材料都交给一个警察朋友了，他会帮我把举报材料交到该去的地方，真是惭愧啊，我犹豫了那么久，终于让朋友帮我下定了决心。” 小冯记者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他有很多很多的良心。 小冯记者笑了，他很满足。 小林总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扑上去抓住小冯记者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大喊：“你把举报材料给了谁？” 小林总心中还剩一丝侥倖，也许他可以追回材料，在材料大白于天下之前，他还有挽回的余地。 小冯记者愤怒的甩开他，踉跄的退向门口，面对近乎发疯的小林总，逃生的本能驱使小冯记者想要立马离开。 可是曹宇早堵在门口了，他抓着小冯记者不放，不让他离开。 小冯记者怒喝：“放开！” 第81页 “不能放！”小林总从背后冲过来，揪起小冯记者的衣领，提得老高，“说啊，你到底把材料给谁了？” 小冯记者奋力挣扎，想要扯开小林总的手：“你现在知道寄给谁已经没用了，我朋友昨天刚把材料交到好几个单位了。” “什么？”小林总气急败坏，挥起拳头朝小冯记者打去。 小冯记者好在反应灵敏，向后一仰，惊险躲过，可是紧接着小林总的拳头又虎虎生风的殴打过来，小冯记者被他一拳打中下巴向后踉跄几步，咚的一声闷响撞在了顶楼边缘的护栏上。 小冯记者被逼到绝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面对扑上来的小林总在楼边扭打起来，难解难分之时，陆总插手了两人的争斗。 陆总对着小冯记者一阵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是陆总打得太狠，还是小林总起了什么作用，只见小冯记者失去平衡，眼睁睁的在两人面前掉了下去。 四楼的高度有一定的危险，小冯记者砸落在草地上，不知死活。 小林总吓坏了，伸长了脖子看躺在地上的小冯记者，心里期盼他千万别死，千万别死。 私人会所採取会员预定模式，客人预订了才会去就餐，会所平时没什么来客，小冯记者砸在地上弄出一些响动，可是暂时没人发现，小林总不禁庆幸：这事说不定能压下来。 就在这时，小林总忽然看到三楼的空调箱上挂着一个人，那个人看上去有些面熟……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人是后勤部门修理空调的刘士楠，而这个刘士楠居然举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切。 小林总后背一阵发凉，刚才小冯记者掉下去的那一幕一定拍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有责任，视频铁证如山，一旦发现他的人生就完了…… 小林总向刘士楠伸手讨要手机：“给我！把你的手机给我！” 刘士楠刚刚目睹杀人的一幕，吓得面无人色，小林总越是叫喊，他越是想要逃跑，多年的修理工作让他手脚灵活，顺着外墙的排水管子一熘烟滑了下去。 跑！ 刘士楠只有这一个想法。 陆总、小林总迅速下楼，很快就是兵分两路，陆总处理草坪上的小冯记者，小林总则是开车追赶刘士楠企图要回手机。 陆总发觉小冯记者还有一口气，但是看上去伤得很重，抽搐打颤，嘴唇白得可怕。 陆总文化不高也看得出来，小冯记者必须及时接受治疗。 可是陆总不愿意救他。 陆总在那块毒地上投入了将近全部积蓄，都是这个记者害的，让他今后血本无归，补不齐窟窿，还得背负集资诈骗的罪名在牢中度过余生。 陆总开车上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车停住，打开后备箱，小冯记者躺在后备箱里面色惨白，仍旧昏迷不醒。 陆总阴恻恻的盯着小冯记者，心里期盼他最好变成不能说话的植物人，余生都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小林总忙着追赶刘士楠，在马路上奔驰，两条腿到底比不过四轮车，卯足全身力气逃跑的刘士楠，渐渐被他追上。 刘士楠回头看到小林总就要追上自己，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要被杀人灭口的恐惧，慌忙往路边逃窜。 可是路边是湖，两岸被湖水浸湿泥土特别湿滑，他跑得太急一下子身体不受控制的滑倒，扑腾一声跌入水中。 刘士楠老家在皖北，到处是开阔平原，没有湖水没有河流，他长到现在三十多岁还不会游泳，这下可糟了。 刘士楠在水中挣扎，几口湖水灌进去，淹得他七荤八素，慌乱中他摸到了手机，进了水的手机不听使唤，他本想拨打110报警，可是手机出了故障拨不出号码，他按了一会又灌进来几口水，终于拨通了一个号，是侄女刘生辉的号码。 几声提示音响之后，居然很快接通了。 可是手机出了故障，声音断断续续，刘士楠嚷破了喉咙，手机那头的侄女刘生辉却只听到了几个破碎的字。 刘士楠急得不行，还想再说什么只见手机自动关机了，彻底歇菜。 刘士楠绝望中，想到保存证据，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手机扔上岸，手机掉落的地方是一块岩石的夹缝，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救命！” “救命！” 刘士楠的声声求救中，路边停车不动的小林总，居然一脚油门跑了。 就让他和手机一起沉入湖底吧…… 小林总逃跑的时候，心中产生出这样一个邪恶的念头，跑出一段路才开始后怕，如果监控拍下来刚才他开车追赶刘士楠，会不会认定他有责任，是导致刘士楠落水死亡的真正元兇？ 小林总这样想着，不由的心底发寒开始后怕，放慢了车速。 刘生辉接到刘士楠的求救电话，只听到听筒里莫名其妙的几个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唿救的声调是那样的急切和悽厉，让刘生辉汗毛倒立，立即从筵席里站了起来。 林勉抬头望向她，只见刘生辉抓着手机花容失色。 “怎么了？”林勉想要安抚她，却见刘生辉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小叔好像出事了。他给我打了电话，提到了水，地方好像离这里不远……”刘生辉情急之中想到了用手机地图，搜索之后，果然看到附近有一处不小的湖泊，“肯定就在这里。” 第82页 “我开车送你。”林勉没顾上和主人打招唿，就这么离席走了，路上林勉给新郎发简讯说明离开缘由，权当尽了礼数。 奔驰车匆忙上了路，郊区车少，路上不堵，林勉车开得很快，逼近路段最高限速，六十公里，车驶到转角，忽然有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相对驶来。 林勉认得那辆车的拍照，是哥哥林琛平时开的那辆，驶近之后，林勉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就是哥哥林琛。 路上遇到，林勉鸣笛一声以示打招唿。 可是对面的林琛不知道在想什么，径直开过去，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注意到林勉的车子。 林勉觉得奇怪，赶着救人就没有多想。 第三十七章 两人赶到湖边，看到了湖中间飘着的刘士楠。 刘士楠像个毫无生命的麻袋一样，在湖里漂着，显然是凶多吉少。 刘生辉不会游泳，当时就急哭了：“怎么办！快把我叔救上来！” 刘生辉冲到湖边，不管不顾的往湖里走，湖水刚刚漫过脚踝就被林勉从背后一把抱住往回拖：“别犯傻，湖深得很，我记得后备箱放了绳索，应该能把他捞上来。” 林勉从后备箱取来绳索，系成活结绳套，像西部牛仔一样准确的抛了出去，系在了刘士楠的身上，用力将他拉回岸边。 拉回来的刘士楠已经死了一会了，嘴唇青紫皮肤是吓人的惨白，整个人像湖水一样凉，毫无生命迹象。 “心肺復甦有没有用？”刘生辉不想放弃希望。 林勉紧抿薄唇，神色不乐观，他做了几下，发现毫无效果，最后只能告诉刘生辉：“人没了，送回老家安葬吧。” 刘生辉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可是她再怎么哭泣，小叔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想起了过年那会，小叔在饭桌上向家人发誓，一定会洗心革面干出成绩，如今钱赚到了，成绩有了，可是人却没了。 刘生辉悲恸不已，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模煳了视野里的蓝天：“你才三十多岁，还年轻呢，怎么突然就没了……” 林勉想要上前安慰，忽然他看到岩石缝中有个东西，露出黑色的一角泛着一抹幽光，仔细一看好像是手机，他记得刚才把刘士楠捞上来的时候没摸到手机，会不会那个就是刘士楠的呢。 林勉走到岩石旁取来手机，抓着刘士楠的右手按在解锁的地方，摔碎的手机屏幕居然瞬间亮了，果然是刘士楠的。 他在湖里打电话，为什么要把手机扔在岸上？ 难道说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林勉想到这里，点开手机文件查看，里面有新天新拍的视频，点开之后他清晰听到了哥哥林琛的声音。 视频随着进度条一点点后移，林勉看到了小冯记者在扭打中被陆总、小林总推落顶楼的一幕，他不禁是目瞪口呆。 刘生辉站在他身旁，看到了完整的视频，瞬间将两件事情联繫在了一起，一定是小叔拍到了视频，遭遇了什么，才会落水求救。 只有林琛那帮人，才有动机害死小叔！ 刘生辉心中燃起仇恨的火焰，她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伸手向林勉讨要手机：“把手机给我，我要报警抓林琛！” 林勉犹豫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杀人偿命，林琛一旦被抓，可能会判处死刑。 爸爸心脏不好，能承受了吗？林强地产也会完蛋吧？ 林勉扪心自问，真的捨得把亲哥哥送进牢里吗。 一切的一切都他难以抉择，让他不愿把手机交给刘生辉报警。 刘生辉定定的看着他，原本清澈动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她看得出来林勉不想交出手机。 她的小叔从小陪她在农村长大，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这么死了，她说什么也要把林琛送进去。 “把手机给我。”刘生辉上前抢夺手机。 林勉将手机放在身后，皱眉劝说：“冷静点，也许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林勉躲避，大概是刚才的打击太大，他的身体十分僵硬。 刘生辉不依不饶，终于把林勉逼到了湖边，林勉本能的推开面前纠缠不休的女人，他用的力气虽然不大，可是由于地面太过湿滑，刘生辉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腿上擦破了一块皮，殷红的血液很快就从伤口那里流了出来，把新买的香奈儿白色小礼裙染出一片血红的印记。 林勉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一颗心不由的揪起，他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刘生辉啊，可是现在呢，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心碎。 刘生辉看了看腿上的伤，又抬头看向了林勉，眼底的失望已经转变成了绝望。 她褪下无名指上的钻戒，用手心托着递向林勉，满脸是泪，但是态度决绝：“还给你，你把我叔拼死留下的手机还我，那是我叔用命换来的！” 林勉看着刘生辉手中退回的钻戒，心尖仿佛被千万个刀子刮过，痛到无以復加，他像是失去生命的雕塑，好久才有了动作，手机还给了她，接下了退回的婚戒。 林勉转过身去，木讷的行走，影子拖得很长，爱情没了，眼前的这个世界，好像从此失去了颜色。 林勉走了大约二十米，路过一块石头，石头上被人用红色油漆涂了一个爱心，之后又有人捣乱在爱心上画了一把刀，硬生生将象徵爱情的红心捅得支离破碎。 第83页 他看着石头上的心，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林勉把钻戒放那颗心上，轻嘆一声，就要动步离开。 刘生辉看到了石头上的戒指，朝他离去的背影大喊：“诶，你的戒指……” 林勉的脚步停了一瞬，声音低哑：“那是你的。” 之后，林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戒指送给了女生，他不会收回，无论怎样刘生辉陪他走过一段最好的时光。 他在路上开车，回忆起往昔与刘生辉在一起的一幕幕，只觉得过去犹如一场梦境，如今美梦乍醒，现实冰冷残酷。 他的哥哥杀了人，害死了刘生辉的小叔，而他自己把手机交给了刘生辉，等于间接送亲哥哥林琛去死。 他过不了这道坎，刘生辉也不可能过得去。 路上，一辆辆警车从对面方向驶来，载着十几名警察，他知道那些警察接下来会把林琛抓走，紧接着罪行曝光，拖着林强地产和林家所有人一起陷入丑闻和破产的深渊。 山雨欲来风满楼，抓捕满城铺开，陆总下午被抓，警察发现了锁在车厢后面的小冯记者，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院，可惜病情耽搁太久，小冯记者刚到医院就一命呜唿了。 林勉回到公司，和几个高层通气之后，了解了一切，包括小冯记者的事，如果早点报警的话，陆总也许会早点落网，小冯记者的命也许能救回来…… 这是一条人命啊。 林勉想起当时袒护哥哥，一时不愿交出手机，心里顿时自责得无以復加。 下午天气转阴，傍晚时分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风雨。 一阵闪电划过长空，林志强一个人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失神的望着雷电肆虐的天空。 完了，一切都完了。 短短的一天，林志强白了头，随着一声惊雷炸响，他感觉心脏突然剧痛，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个鬓髮斑白的老人。 林志强在地上挣扎，哀嚎声很快淹没在滚滚的惊雷当中。 我会死吗？ 林志强捂住剧痛的心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现在死了会比较好，以后的生活恐怕是地狱…… 就在林志强濒死的时候，林勉及时出现了，他知道爸爸有心脏病，忙于工作一直没手术，一旦发病很有可能死掉，他连忙跑到办公桌前找药，凭藉几个月前的记忆，他准确无误的拉开了那个救命的抽屉，把德国进口的心脏病救命药物送到了父亲嘴里。 细碎的药丸发挥出极强的效果，过了一会林志强从死亡线前挣扎回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些血色。 父子关系僵了那么多些日子，林勉和林志强第一次这样亲近。 林勉在父亲身边力劝：“爸，你得快些去做手术了，不能拖。” 林志强摇了摇头，晚年经歷这样的变故，他真的没有信心东山再起了，只有死才能一了百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缓缓转头看向儿子，抬起枯瘦的手，眼睛里溢出泪：“我如果死了……你该怎么办？” 林志强在林勉面前一直是严父，很少表露这样的感情。 林勉深感触动，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抓着父亲的手给他活下去的盼头：“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还有我呢，我们一起面对吧。” 林勉赚了些钱，就算全部家产拿去抵债，他的那些钱也够父亲做完手术，安度余生。 林志强神色缓和了些，点点头答应治病。 林勉叫来了救护车，和医生护士们一道把林志强抬了上去。 林志强躺在担架上，抓住林勉的胳膊，瞪着他就像在说遗言：“那个叫刘生辉的丫头，你以后别来往了，我们俩家结仇了，林琛我的儿啊……你别让我看到刘家的人。” 林勉愕然：“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刘家，哥哥做的那些事，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林志强盯着林勉：“是，我都知道，是我们错了。可是你爸爸我也因此失去了儿子，你知道我心有多痛，我想永远忘掉那些事，以后别让我听到关于刘家的任何事。” 林勉犹豫，薄唇紧闭，一种深深的不舍让他没法开口。 林志强眼见儿子不愿意，顿时气得心脏病要犯，脸憋成了猪肝色。 林勉见他这副模样连忙答应：“好，好，你安心治病，我保证不会再去见她了。” 林志强这才稍微满意松开了紧抓林勉不放的手。 林勉目送救护车离开，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简讯提示音。 林勉盯着屏幕，发现是刘生辉发的，他赶紧点开看到了内容：戒指还给你，你选时间地点。 送的礼物非要退，这心眼实得没谁了。 林勉拿她没办法，最终发给她一句话：放你那保管。 林勉拉黑了两人的一切联繫方式，心中充满了不舍，但是缘分已尽，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他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刘生辉跟在他后面，真是没享什么福，礼物没收到多少，也没去哪里旅游放松。 钻戒留给刘生徽，也算补偿吧。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对她好一点就好了。 林勉心中一阵后悔，可是已经晚了。 第三十八章 第84页 遗体运回安徽老家，装进棺材摆在刘士楠从小长大的农家院子里，破旧的厅堂中摆着二老的遗像，很快刘士炎作为长子，亲手将装有弟弟黑白照的相框，摆在了二老遗像旁边。 刘生辉的姑姑一身素缟，眼泪不停的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抓住三弟的相框，声嘶力竭：“你才三十多岁，那么年轻，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刘生辉和小外甥不忍再看，走到屋外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中飞鸟悠闲的鸣叫，两人听着鸟儿欢快的叫声，眼角溢出泪来。 棺材依照风俗在院里停放七天。 头七之后，送去火葬场火化，刘士楠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最后烧出来只盛满一个木盒子的骨灰。 骨灰盒五百块买来，木质普通，造型方方正正，外面涂着庄严肃穆的黑漆，将一个穷人的一生节俭而体面的收葬其中。 刘士炎身披麻衣手捧骨灰盒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列，忽然间一阵肝颤，随即肝区传来剧痛，让他头上青筋直跳，掉下大颗的汗珠。 刘生辉一身素缟，走在送葬的队伍里，忽然看到领头的父亲跪倒匍匐在地，表情十分痛苦，立刻大唿不好，赶紧跑去查看。 “叫救护车！”刘生辉发现父亲已经痛晕了过去，几乎是吓白了脸。 救护车来了之后，刘士炎很快被送进市人民医院抢救，主治医生告诉家属，是肝硬化初期，不算太严重，还好送来抢救了，不然过几年就发展成了肝癌。 刘生辉听到肝癌这两个字，顿时吓得后退一步，后腰撞在了医院的办公桌上，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庆幸还没发展成癌症，还是应该为父亲身患重病忧伤难过。 刘生辉忽然想到了上海，那个医疗条件全国数一数二的地方，她看向满面愁容的妈妈，神色焦虑：“我们送爸爸去上海治病吧，这病很厉害，小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以前你们老是不愿意体检，现在发起病来，那么严重，怎么办啊。” 刘妈妈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当然想救丈夫，可是去大城市治病要花多少钱，家里根本没有啊。 医生发话：“上海医疗条件肯定比我们这里好很多，不过肝硬化这个病，我们这里治过很多，医术比较成熟，也可以留在当地慢慢治。” 家里人七嘴八舌讨论，最后病床上抢救过来的刘士炎，终于看不下去，拔掉胳膊上的针管放话：“花钱还不一定治好，不治了，我坐车去上海打官司，林琛这个王八蛋把我弟弟弄死，我一定要让他一命抵一命！” 刘士炎挣扎着下床，吓坏了推着小车进来的护士。 护士招唿家属们合力将刘士炎按倒，重新把针管扎进静脉血管里，让救命的药物流进急需救治的地方。 刘士炎真的是不想活了，医院里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他的病很难治，真不如放弃治疗去法庭上争口气，替死去的兄弟争个公道。 为了让刘士炎配合治疗，家里人轮流看他，到了开学，刘生辉仍旧留在老家没去学校读书，她向辅导员和老师请了假，院里领导想给刘生辉组织捐款，可是在校领导电话里慰问刘士炎的时候，被刘士炎一口拒绝：“我不用捐款，谢谢你们关心，我一把年纪活不长，也不需要人费钱给我治病。” 刘生辉受不了爸爸的执拗，费劲的劝了几次，一连赌气了好几天。 她忍不住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些消极的话，朋友们纷纷留言关心，让刘生辉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乔书福曾在刘生辉的帮助下，从日本松树商人那里买来病虫害防治药材，根治了自家松树种植园的虫灾瘟疫，他一直心存感激，想要找机会感谢她。 傍晚收工的时候，乔书福打电话给刘生辉，邀请她到松树园参观散心。 刘生辉被生活折磨得筋疲力尽，心里压抑得不行，正好想要出去走走，两人一拍即合，刘生辉坐上了前往黄山的长途汽车。 刘生辉作为一个安徽人，活了二十多年，黄山和九华山一个都没去过，以后工作了不知道在哪个天南海北，再想去就不容易了。 时值九月，天气仍有些炎热，长途汽车一路开着空调，从皖北开向皖南。 安徽南北差异大，首先地形差别就很大，皖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车开到皖南，刘生辉的视野里就是一座座连绵的丘陵小山，长途汽车一路开过来不知道钻了多少山洞，刘生辉坐在车里望向窗外，发觉路旁的山愈来愈漂亮，山上长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绿树，层层叠叠，就像名家用笔挥毫，晕染出的美丽风景。 长途汽车上，大家彼此不熟，刘生辉去黄山连朋友都没叫上一个，就在微信上和乔书福聊天。 临近黄山地界，长途汽车钻出山洞，路过一座很漂亮的山，刘生辉忍不住拍下来发给乔书福：黄山的山都那么好看吗？ 乔书福：更好看的在景区呢，这算什么呀，你还没到地方呢。 乔书福的态度，让刘生辉对黄山这个地方充满了期待。 到了傍晚，长途汽车终于到站，停靠在黄山的附近的一个镇子上，距离景区比较远，经济和商业并不发达。 下了车，刘生辉发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乔书福打来。 乔书福：“我来了，你在哪？” 第85页 “我在车站，人好多，看不到你。”刘生辉四处张望，只见人头攒动，眼都看花了。 乔书福：“你出了车站往右边看，马上就能看到了。” 刘生辉挂掉手机，按照指示朝右望去，只见一年多没见的乔书福开着一辆拉货的电动三轮车正对着自己嘿嘿憨笑。 “走吧，我刚送货回来。”乔书福邀请刘生辉上车，用三轮车驮着她去自家种植园做客，一路上山风唿啸带着树木的清香。 刘生辉唿吸着新鲜空气，感觉十分惬意。 三轮车开向山区，路旁时不时可以看到点缀山间的白墙黑瓦，那是古老的徽州民居，民居两侧墙壁高高建起，名叫马头墙，在古代有隔绝火源的作用，现在则成为一种特色建筑。 皖南皖北差异很大，刘生辉在老家皖北基本见不着这样的房子，皖北的房子和广大北方省份的房子差不多，方方正正的水泥盒子，样子粗犷，比较实用。 天黑之前，电动三轮车到达了乔家盆景园门口。 乔家盆景园里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有一种温暖柔和的感觉，一家人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洗掉手上的泥土，把刚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乔妈妈见儿子到了吃饭时间还没回来，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你在哪？还不回来？” “我在这。”乔书福举着手机从盆景架后面跳出来，站在妈妈面前。 “别皮了，快去洗手吃饭。”乔妈妈刚教训完儿子，就发现盆景架后面走出了一个女生，不由的瞪圆了眼睛。 乔书福的十岁妹妹，豆儿，也看到了刘生辉，捂嘴惊叫：“哥哥的女朋友？” 乔书福抓住胡闹的妹妹，红着脸否认：“不是，不是。是我在上海认识的朋友，我们家治虫子的药，就是她帮我找的门路。” 乔妈妈恍然大悟，连忙招唿刘生辉：“原来是你啊，请坐请坐，那次的事真是谢谢了。” 乔爸爸瞪了乔书福一眼：“朋友来我们家也不早点说，都没烧什么好菜。” 刘生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菜挺好，真的。” 乔爸爸看得出来刘生辉是个懂事得体的女孩，笑眯眯的多拿出一双碗筷，给刘生辉盛了白米饭。 大家如此热情，刘生辉庆幸自己带了特产，不是两手空空，特产虽然不贵，可以聊表心意。 晚上，关了灯。 刘生辉躺在床上刷手机，读了一些旅游攻略，她发现黄山门票要一百多块，上山以后吃的喝的都挺贵，实在是很破费。 刘生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山底下转一圈领略一下美景算了，没必要非得上去，而且还累。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刘生辉就听说乔书福把票订好了，两张票，乔妈妈早吩咐好了，让乔书福带她去景区玩。 刘生辉不想占乔书福的便宜，去超市买了好多吃的喝的，分成两袋给乔书福一包。 之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跟着汽车一路上了山。 黄山名气在外，全国各地很多人慕名而来，现在是淡季，景区门口仍旧排起长龙，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检票成功。 进去之后，有两种选择，坐索道上山，两条腿爬上去，网上都说爬上去痛不欲生，建议坐索道，可是刘生辉不捨得那九十块钱，迈着两条腿走上了山道。 一步两步三步…… 刘生辉爬得两腿发酸，停下来坐在石头上，用手机导航看看自己爬了多少米，导航地图显示她距离山顶的直线距离仅仅缩短了两百米。 “天，我爬那么久，才相当于平地走两百米，腿好酸，我以为自己爬了两公里。”刘生辉抱着手机哀嚎。 乔书福回头看她，嘿嘿发笑：“山路就是这样，能把人累死。要不然古代的军队，怎么一碰上大山就走不动了呢。” 刘生辉连连点头，继续用手杖点着台阶，手脚并用往上爬。 乔书福和刘生辉属于散客，没有导游带，不过黄山上到处都能看到导游，挂着扩音器抖落各种景点的掌故，两人兴致来了就去听一听，有时也能听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黄山上有一棵安南松，有的导游会正儿八经的介绍，那棵像伞盖一样的巨大松树，是曾今的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来黄山视察游玩的时候，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松树。 有些心直口快的导游，会调侃安南松是马屁松，原本安南松没名字，只因安南一时兴起问起来，松树名字叫什么，随行人员就急中生智，答曰安南松，用领导的名字命名松树，堪称马屁界的典范。 同时这位直率的导游还点出了马屁松的一点正面意义，只要你很有才华，像无名的安南松一样出众，鹤立鸡群，总有一天你会被领导注意，甚至有机会名扬天下。 中午两人终于走到了北海景区，刘生辉、乔书福两腿都爬断了，东倒西歪的靠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 “我们吃饭吧。”乔书福拉开背包，拿出里面刘生辉买的面包、零食、水果、方便面，拆开来大口咀嚼，“有热水就好了，可以把面泡着吃。” “没水，泡面没法吃。”刘生辉看了看手里的泡面，无可奈何的把泡面塞回包里，“还好泡面轻，不然背上来，亏大了。” 第86页 “其实脸皮厚点，可以去宾馆找房客买水。” “真的？”刘生辉心动了。 “算了吧，宾馆在那，在半山腰，你看这边的路牌上面说，去宾馆要爬两公里呢。”乔书福指了指半山腰上，树木掩映中的北海宾馆。 刘生辉一看那么远，立马放弃，她可不想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折返回去。 吃完饭后，两人收拾掉包装纸，继续拿着手杖爬山。 刘生辉发现有一处山很奇特，就像是併拢的五根手指，她指给乔书福看：“那个是不是西游记里的五指山呀？” 乔书福摇摇头，笑了：“那个不叫五指山，叫笔架峰。” “明明就像一只手嘛，为什么非要叫笔架？”刘生辉用自己的手比划，发现果然还是像手掌。 乔书福告诉她：“笔架过去是文人摆放毛笔的器具，沾了墨水，有文人气质，叫笔架峰比较雅致。” 刘生辉回头看他，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听导游说了好多次了。” “哈哈。” 两个人都笑了，继续沿着山路前进。 渐渐的，刘生辉体力不支，有点跟不上乔书福，乔书福站在台阶上等她，顺便掏出手机刷新闻看。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关于上海的推送新闻：林强地产倒闭，债主要债踏破门槛，董事长林志强心脏病去世。 乔书福记得刘生辉的男朋友就是林强地产的二少爷，连忙招唿刘生辉，点开新闻查看里面的内容：“我看到林强地产的一个新闻。” 刘生辉气喘吁吁的赶上来，凑到到乔书福的手机前，看到这条耸人听闻的消息，指尖狠狠的一颤，四下搜寻林勉的名字：“林勉呢？” 乔书福向下稍稍滑动屏幕，看到了一句话：讨债途中突发车祸，致使林勉丧生。 乔书福浑身发冷，舌头打颤：“林勉也……也死了。” 刘生辉脑海中如同闪过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就在山道上身子一歪，晕倒了！ 乔书福来不及拉她，只见刘生辉顺着阶梯，麻袋一样的往下滚，身侧就是云雾缭绕的山崖底下。 人群注意到刘生辉滚落，纷纷发出惊叫： “天吶，有人掉下去了。” “那个女生怎么了，会不会死啊？” 谁知很快，事情竟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刘生辉身子一歪，竟然朝花岗岩绝壁下方滚落。 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乔书福急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他不顾危险，跑到悬崖边上试图把刘生辉捞上来，可是到了那里，他看不见刘生辉的影子。 在哪呢？ 第三十九章 乔书福趴在悬崖边上，凝神观察，忽然听到一阵松针抖动的簌簌声响，他的目光随之移动，看到伞盖一般的黄山松树冠上，托着一个纤弱的女人。 原来是刘生辉被松树托住，只差一点就落进鬼门关。 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把她疼醒，很快又将她痛晕过去。 乔书福看到刘生辉并无大碍，先是高兴，很快心里就变成了自责。 他自责自己明知道刘生辉深爱林勉，为什么要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喊她来看林勉的噩耗。 早知道刘生辉承受不住，他就应该关掉新闻，把一切放在心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找合适的机会再把消息委婉的告诉给她。 后悔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乔书福从地上爬起，连忙叫上景区员工，一起下山救人。 景区的救援队员很有经验，吊着安全绳下了山崖，行动迅速，比猴子还敏捷，青年队员在空中稍稍一盪，一手勾住了树脖子，一手把绳套缠在刘生辉身上。 山上的队员拉着绳索把两人拉上来，接着送刘生辉去医院。 乔书福看到刘生辉抬上来时，身上有大片的血迹，心中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没有耽搁，坐了索道下山，赶去医院探病。 到了医院，乔书福才知道刘生辉为什么浑身是血。 刘生辉流产了，怀着两个月的胎儿，她自己并不知情。 如今刘生辉从医生口中听到自己怀孕流产的消息，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上午头脑一直在放空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骨架。 到了中午，她什么都不想吃，一滴水也没喝。 乔书福心疼她，去医院食堂给她买了份鸡汤，端到她面前：“多少喝点汤吧。” 一个朋友这样为自己忙前忙后，这份心意，刘生辉没法拒绝。 “谢谢。”她接过鸡汤，强忍着难过一点一点的喝着，喝到一半忽然小腹一阵疼痛，是流产的后遗症。 刘生辉手一抖，差点让鸡汤洒出来，她把盛放鸡汤的碗摆在床头，隔着雪白的被子抚摸自己的小腹，目光出神：“林哥没了……孩子留下来就好了，我还能有个念想。” 乔书福宽慰她：“孩子没了，是很可惜，不过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啊，孩子生出来怎么办，没了爸爸，就你一个人带孩子，而且你的家庭那么困难，父亲得了重病，多难啊。” 刘生辉眉目低垂，脑袋也慢慢垂下。 是啊，孩子你来得不是时候，妈妈现在太难了…… 第87页 乔书福对于刘生辉的事，心里既是内疚又是同情，他差点害刘生辉死了，就算抢救过来，这个命苦的女孩前路仍旧艰难。 他想帮她一把，把她从人生谷底里拉出来，曾今她是他的贵人，帮他找到治癒松树的药，现在他发誓说什么也要帮助她度过难关。 怎么帮她呢？ 怎么帮她才会接受呢？ 乔书福知道刘生辉不会接受他人施捨，即便男朋友送她东西，她也是多数回绝。 病房里电视机开着，里面正在播出一条大学生创业的新闻，乔书福灵机一动，鼓励刘生辉：“家庭困难，我们就多赚点钱嘛，打工是很难致富的，我们一起创业吧” 刘生辉惊愕：“我没钱，能创业吗？” 乔书福用自己的经验教育她：“你怎么不能啊，很多生意不用花太多的钱，拉客户要多少钱吗？” 刘生辉想了想，想到了那个擅长拉客户的吕总，他拉客户确实不用很多钱，不过需要很多很多的本事…… 乔书福望着刘生辉目光真挚：“我种了那么多松树，正愁卖掉呢，你不是学了国际贸易了吗，帮我拉客户卖吧。” 刘生辉指了指自己，不太自信：“我真的可以吗？” 乔书福鼓励：“你可以试一试，学了两年了，可以试着用了。” 刘生辉缓缓的点头：“试一试也行，不过……你的松树盆景急着卖吗？” 乔书福笑了：“好像不太急，树还没有长很大……” 刘生辉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怕一时找不到客户耽误你事儿。” 一时想找到客户不容易，刘生辉打算慢慢寻找机会，帮乔书福卖松树盆景，松树长大总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先试着找工作，毕竟她没有做生意的本钱，需要打工去赚。 刘生辉养好病之后，回到学校，她要在校招的季节里找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爸爸生病需要钱治，妈妈年纪也大了，他们在老家打几份零工身体吃不消。 校园内列印社开始连轴运转，列印简歷的学生们排起了长龙，校园里随处可见被用人单位抛弃的简歷。 找工作的时候，专业的好坏就显露出来了，计算机专业的码农们手握大公司的offer，拿着高于众人的起薪，一个个春风得意。 就业困难户专业，一个个跑断腿，死活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不少人纷纷转行，有先见之明的那一批人，早就选择了考公，有门路的那批幸运儿则是找关系去了好单位，消息不灵通的普通学生大多一头扎进私企外企，雄心勃勃，打算大干一场，不过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之后就是人各有命了。 室友刘淼出身公务员家庭，最近爸爸提了正科，也算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二代了，正科权力不大，但是浸淫官场多年结交了很多朋友，那些朋友如今五十上下，大多都混成了各自单位的干部，刘淼爸爸就靠着朋友的关系，给女儿找了个当地不错的国企。 国企招关系户一次不会只要一个，那样做太扎眼了，刘淼手上还有一个名额可以塞人进去。 刘淼想到了刘生辉：“要不你也来吧。” 刘生辉知道那是个好工作，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室友的好意：“我想在上海找工作，我爸生病挺严重，我想待在上海方便以后接他来上海治病。” “上海优秀人才太多了……工作不好找。”刘淼背过去收拾行李箱，心里替刘生辉担忧。 刘生辉抿了抿唇：“慢慢找吧。” 走廊里传来一阵噔噔的脚步声，郭琦星拿着刚刚签下的三方协议回来了，风尘僕僕满脸是笑：“我签了。” 刘生辉上前祝贺：“恭喜啊。” 郭琦星擦掉脸上的汗：“你怎么样？和刘淼一样也回老家吗？” 刘生辉摇了摇头：“我想在上海找，还没找到……” 郭琦星拍了拍刘生辉肩膀：“你多投点简歷吧，说不定能找个好的。我刚刚找的工作是卖房子的，名声一般般，工资还不错，我们这个专业就别挑了，有工作就不错了。” 刘生辉垂下了头。 这些天她投了很多外贸企业、企业外贸部门，居然没有一家搭理她。 难道说真的要抛弃本专业，改行当销售吗？ 刘生辉心中摇摆不定，她抱着一线希望，又投了一家外贸企业。 人事经理扫了一眼刘生辉的简歷，随手就要丢到一边。 “别扔，我想把简歷留着……投下一家。”刘生辉拿起丢掉的简歷，抱在胸口，投简歷屡屡受挫，列印简歷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能省一点是一点。 刘生辉转身离开之前想起了什么，多问了一句，“经理，我的简歷是哪里不够好吗？” 人事经理透过厚厚的眼镜瞥了刘生辉一眼：“你的简歷做得很认真，我看得出来。不过，你是辅修国贸，主修图书档案管理，来我们这里应聘行政、文秘，还沾点边，企业招人做国际贸易，还是希望能够招一些专业的人才。” “我学得很认真，我保证我会好好做。” “我把你招上去，专业不对口，公司不想要，外贸部门负责人要找我麻烦的，老总也会找我说事，你懂了吧……” 第88页 刘生辉点点头。 如今大学毕业生每年好几百万，多的是求职的大学生登门，光是专业对口的毕业生，企业就已经挑花眼了，再没那个耐心从辅修专业里大浪淘沙了。 刘生辉认清了事实，周身一阵彻骨的寒意席捲而来，她把简歷收进包里，破天荒的从超市里刷了瓶鸡尾酒，坐在校园里的景观池旁边借酒浇愁。 鸡尾酒度数很低，刘生辉觉得酒精似乎不能麻痹自己，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找个销售做，还是去抢下一个文员饭碗呢？ 刘生辉仰起头，望着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鸟，眼角落下不甘心的泪，她为国贸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为什么最后连入行的机会都没有呢…… 寒窗苦读多年，人生依然艰难，刘生辉难免陷入了负面情绪。 孙晔平吊儿郎当的绕着学校转圈散步，消化满肚子沉甸甸的食物，他路过湖边一时兴起举起手机自拍，他微笑摆造型。 忽然，他发现手机屏幕中有个人影特别像刘生辉。 孙晔平放下手机朝湖对岸看去，他凝神细看，发觉刘生辉的小脸愁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他快步走了过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生辉把这些天找工作遭遇的种种不顺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末了，她终于觉得郁结在胸口的一口气出了。 孙晔平在大学里瞎混，和一些朋友听说了辅修的传闻，有好有坏——辅修专业，企业基本不认，这等坏事让刘生辉碰上了，好事就是国家认辅修，公务员考试认，读了辅修相当于转专业，有了进入公门的敲门砖。 孙晔平直为刘生辉惋惜：“你怎么辅修了国贸了呢，人家辅修法学的可以报考一大堆公务员岗位，出路一下子打开了，国贸学了能干啥，还不是进私企打工吗？” 刘生辉托着腮，冷不丁的出了声：“我创业怎么样？” “创……创业！”孙晔平上下打量刘生徽，忽然看到了地上的鸡尾酒瓶，恍然大悟的指着刘生徽，“你一定是喝多了。” “就当我喝多了吧……”刘生辉也觉得不现实，自嘲的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生辉要求一降再降，最后是销售、文员不管怎样，只要留在上海都可以，只要工资够生活就行。 可是她挑来挑去，却发现居然没有企业要自己，她的内向、她的内秀都成了她寻找工作的绊脚石。 刘生辉找了几个月，愣是没有成。 这时候班里，一大半的学生都已经找到工作了，没有几个专业对口，大家早有心理准备，纷纷选择了销售行政之类的工作。 孙晔平一直吊儿郎当，没找工作，他家里有门路。 孙晔平有个亲叔叔原本是温州的一个企业高管，很容易就能把他安插到上海分公司里当个部门小管理。 可是就在今年孙晔平临近毕业的时候，他的叔叔挪用资金事发，被抓进了牢里，孙晔平空降当领导的美梦立马破灭。 转眼到了临近毕业的夏季，孙晔平错过了找工作的时机，招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少，而且岗位一个比一个歪瓜裂枣。 残酷的现实逼得孙晔平想要创业，他盘算了一下，创业资金、地点、员工，还有客户，这些东西凑一凑其实也能解决。 他可以问爸爸要钱註册一个便宜公司，自己当员工，自己拉客户，地点嘛，他也有了主意。 孙晔平从柜子底下拿出那个信封，上学期刚开学的那会，林勉交给他的，那时候还没有林勉的死讯。 信封里放着一封信和一把钥匙，林勉嘱咐过孙晔平，信要等到毕业的时候转交给刘生辉，里面有一把钥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屋子，屋子就当送给刘生辉了。 孙晔平随口问了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自己不交给她，让我转送，刘生辉如果不要呢。 林勉嘆了口气，神色哀伤至极，他告诉孙晔平，他自己去送，刘生辉更不会要，两人已经结束了，他只希望可以多补偿一点刘生辉，刘生辉如果不愿意要房子，可以拿着钥匙住在那里，省下一笔租房改善生活。 孙晔平打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林勉，几个月之后他听到了林勉的死讯，于是林勉的这封信，就变成了遗言。 孙晔平眼瞅着快要毕业了，现在告诉刘生辉也不算违背约定，就找了个机会把信封交给了刘生辉。 刘生辉拆开信封，里面有钥匙还有林勉亲笔手书，他把房子送给刘生辉，只有一个要求，刘生辉需要帮他在家里祭拜母亲。 刘生辉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一下子没忍住掉出泪来，她慌忙用手背擦拭，努力在孙晔平的面前保持平静。 “我不要他的房子。”刘生辉声音憔悴。 刘生辉不想要，可是孙晔平想要借用，他劝刘生辉：“这也是林勉生前的愿望，你就不要拒绝了，就算不要，也可以按照林勉的愿望平时去那里祭拜祭拜。” 刘生辉心软了，点了点头。 “要不你把钥匙给我，我替你祭拜也行。”孙晔平向刘生辉伸手，笑容有些心虚。 刘生辉看了他一眼，心中隐约察觉出什么，摇了摇头：“我亲自去吧。” “我陪你一起去吧。”孙晔平咬咬牙，打算到了地方和刘生辉摊牌，拉她一起干大事。 第89页 第四十章 刘生辉从丧葬用品店里买了香线，装在塑胶袋里一路提着，赶去两人曾经共同居住过的地方。 刚走到路口，刘生辉就和孙晔平就发现林勉家门口，围着一群鬼鬼祟祟的人。 开锁师傅掏出□□，没动，问带头的中年男人：“你有房产证是吧？” 中年男人指了指紧闭的大门：“房产证在里面呢。” 开锁师傅抿唇想了一会，似乎做出了决定，他开锁的时候，不忘回头叮咛一句：“你等会拿给我看。” “放心吧。”中年男人点点头，看着开锁师傅熟练的把门打开。 门刚打开一条缝，中年男人就挤了进去，后面突然哗哗啦啦的冒出三个人，一股脑的往里面钻，一下子就把小小的客厅占满了。 开锁师傅扯着嗓子往里面喊：“房产证在哪？” 中年男人这时终于露出真面目，恶狠狠的回了开锁师傅一句：“他家欠了我们的钱，这屋子迟早给我们抵债。” “敢情你们什么都没有啊，这不成，你们出去。”开锁师傅走进屋里，想要将他们撵走，谁曾想屋里的人横得很，翻箱倒柜不说，还把开锁师傅像撵小鸡仔似的撵了出去。 “滚滚滚。” 师傅被人一把推到胸口，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佝偻的身躯直往后仰倒。 刘生辉连忙上前搀扶。 刚扶住老人，她却看到屋内令人愤怒的一幕，林勉母亲的遗像被这帮四处掘宝的人，咣当一声丢在地上，瞬间玻璃粉碎，一地碎渣，更可恶的是居然有人一脚踩在相片上，在林勉妈妈的脸上留下一个丑陋的脚印。 刘生辉记得当初林勉曾天天擦拭母亲的相片，每天祈祷追思，如今逝者的遗物竟然遭到如此对待，刘生辉没法忍了，她沖入屋内捡起地上的相片，朝土匪一样的几个男人大喊：“你们住手！这里是林勉从小长大的地方，一屋子都是他的回忆，没有你们要找的钱，你们搞清楚了，是林勉他爸和他哥欠你们的钱，林勉不欠你们一分。” 几个大汉镇住了，他们从眼前瘦弱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一种叫做气场的东西。 女孩身上的那股浩然正气，瞬间让他们理亏词穷。 “都给我出去，不然我报警了！”刘生辉挥舞扫把，把地扫得刷刷作响，势要将这群不速之客连同地上的垃圾一同打扫出去。 刚才强盗一样的一群人，居然不由自主的后退，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退到了门外边，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扫地出门，几个人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可是刚才他们骗开锁师傅开门，又是拿又是搬，八成是违法了，僵持下去小丫头万一报警，把警察叫来就完了。 “里面破得很，不像有钱的样子。我们走吧。” “走吧，今天暂时放过你。” 几个人走的时候，还不忘捞回掉在地上的面子，恶狠狠的咕嘟几句。 孙晔平望着几个大汉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觉得他们既可恶又可怜，他回头望向刘生辉提议：“我们守在这里吧，就当是守护林勉生前最重要的地方。” 刘生辉点点头。 她决定驻守在这里，直到墓碑变得沧桑斑驳，直到某一天她忽然间忘了林勉，忘了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一段情。 工作是如此的难找，找工作屡屡碰壁的刘生辉，在同为烂专业出身的孙晔平劝说下，动了创业的心，她打算试水。 孙晔平手里有点资源，他叔叔当了那么多年企业高管，接触了不少小企业，那些小企业主们看在以前孙叔叔照顾生意的面子上，给了他很给力的折扣，孙晔平由此拿到了优质的货源，有了吸引顾客的价格优势。 两人去工商局把手续办了，拿到了公司的营业执照，就这样公司总算是成立了。 公司成立的第一天，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放到了网上销售，外商最多的地方就是阿里巴巴海外版块，中国制造物美价廉闻名天下，好多外商在阿里巴巴上直接下单採购，然后国内的出口商们将货物通关运到国外。 孙晔平、刘生辉凑在电脑前，眼巴巴的对比着自家和别家的产品，不由的感嘆：中国真是地大物博，没有最便宜，只有更便宜。 孙晔平叔叔靠人情拿来的低价货，竟然在里头不算很便宜，只能算作一般。 外贸生意不好做啊，怪不得外贸公司轻易不招人。 刘生辉渐渐开始懂得为什么国际贸易从早年的香饽饽专业，变成了误终生的大坑。 孙晔平紧闭嘴巴，深吸一口气脸颊顿时鼓成了金鱼，他一拍桌子将网页切换成淘宝：“阿里巴巴、淘宝咱都挂上去，国内国外咱都卖，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一头是亮的。” 东西挂在网上，孙晔平一遍遍刷新，眼巴巴的指望着生意找上门，可是两天过去，没一个生意，孙晔平梦里都在盼着电脑里来一声叮咚的提醒音。 三天后的中午，孙晔平在客厅摺叠床上午睡，睡梦里隐约听到叮咚一声，他立即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朝里屋的刘生辉嚷嚷：“怎么样了？来生意了吧？” 房里的刘生辉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喘气的功夫告诉孙晔平：“我在网上买水果呢，以后我的晚饭就是一个苹果，别的不吃了，省钱、减肥还健康。” 第90页 孙晔平顿时一阵灰心丧气：“创业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别说当老闆发大财吃香喝辣了，这下饭都要吃不起了。” 刘生辉嘆了口气，双手交叠拖住下巴，手肘抵在桌上：“水果都要从网上买才能吃得起，我们是不是不够努力啊？” 孙晔平紧抿着唇，低头反思了很久，他发觉自己确实不够努力，其他生意红火的网店起码有个美女模特，而他们连假人模特都不配备一个。 买假人模特，又是一笔开支，不如…… 孙晔平拉开了刘生辉的门，沖里面大喊：“你来当模特吧，咱们店可以省一笔模特钱。” “我行吗？”刘生辉真怕自己会起到反效果。 孙晔平嘿嘿一笑，举起手机按下快门：“放心吧，我会ps，凤姐都能p成蔡依林。” 刘生辉想了一下：“你是不是嫌我丑？” 孙晔平认真的盯着刘生辉，评估她的五官：“不丑不丑，就是有点土。” “真是……”刘生辉瞪了他一眼，鼓起了腮帮。 两人说干就干，就在狭小的客厅里搭起了背景幕布，开始了艰苦的拍摄。 刘生辉围上温州出产的丝巾，有些拘谨的站在镜头前，就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镇姑娘，孙晔平围着刘生辉咔嚓咔嚓拍出几百张照片。 孙晔平修照片修得眼睛疼，大半夜直打哈欠，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跑来上班。早上一到老屋，孙晔平看到刘生辉对着镜子极其认真的描摹眉毛，脸颊上红彤彤两个圆圈，简直是灾难现场一样的妆容。 孙晔平吃惊的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瞅了瞅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你干嘛化妆？” 刘生辉望向他，认真的徵求意见：“你觉得我画得还行吗？” 孙晔平交叠双手打了个叉叉，给了否定评价。 刘生辉顿时泄了气，丢掉手中那只廉价的口红：“我这不是怕你修图麻烦，才这样画的嘛，我看网上说镜头吃妆，应该画浓一些……唉，算了，我去洗把脸。” 刘生辉摇着脑袋，从椅子里站起来转身就要去卫生间接水洗脸，可是孙晔平两步跳到她面前拦住她，细细端详：“等等，我觉得你这样的妆容其实可以，很……淳朴，可以吸引三四线普通女孩子，土气的妹子我们一线城市也是不少的，我们试试开拓她们的市场。” 刘生辉点点头，豁出去了，给自家商品当模特，一口气拍了几百张，几百张丑照上传到网上，刘生辉感觉自己不用出门见人了。 事实证明，孙晔平眼光很准，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有点土气的妹子才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她们羡慕时尚的美女，可是受到外貌条件限制，衣着打扮不敢太出格。 刘生辉戴着那些不出格的围巾，很容易吸引她们，引起她们的共鸣，很快阿里旺旺开始不停的叮咚作响，胆小普通的妹子们开始向丝巾出手，孙晔平在屏幕后乐开了花，一口一个亲的回覆那些女财神。 当天，刘生辉发快递发到手软，收工的时候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的，额头流着汗，笑容却很幸福。 两个月后货卖空了，两个人赚了五万块，时间已经到了秋天，孙晔平很快发现自己没货可卖了，人情这种东西是用一分少一分，孙晔平的叔叔失去了高位很难再给供货商们带来利益，很快大家就两清了。 孙晔平、刘生辉的事业，也跟着提前步入了寒冬。 网店上积累的老主顾平时多是图便宜购买，店里没了便宜货，他们纷纷抛弃刘生辉寻找别的实惠卖家。 外贸一直都是更难做，老外人少，主动找上门的更少，刘生辉学了两年国际贸易，一个外国客户都没碰着。 公司实在揭不开锅了，刘生辉就把其中一个房间出租出去，补贴一些买菜吃饭的钱，勉强维持公司经营，租房的妹子名叫于柑，每天像咸鱼一样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挤地铁上下班，周末的时候才得些空闲， 两个人工作日里都很忙，没有太多交流，到了周末公司放假，于柑没事就会帮刘生辉打点包裹顺便闲聊家常，于柑相貌平平，学歷只有中专技校，当初託了亲戚的福才在一家很小的医药器械销售公司做了行政前台。 于柑对大学生活特别嚮往，特别喜欢听刘生辉说她大学里的事，辅修班那帮印尼同学的事情，她听得尤其仔细，外国人对于于柑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 网上的生意真的非常差，刘生辉和于柑闲聊了一天竟然没有一个生意登门，于柑看着刘生辉失落的面庞，一拍大腿想到一个主意：“你可以把东西卖给印尼同学啊，这样国际贸易不就成了吗？” 刘生辉摇头笑了笑，看向夜色渐深的窗外：“同学关系还是纯粹一点比较好，赚他们的钱，我有点不舒服……” 于柑一下子从沙发里站起，朝着刘生辉摆手：“不是耶，你想想，他们不是都学了国贸了吗，肯定像你一样想要做国际贸易是不，你把货推销给他们是帮助他们开闢事业啊。” 刘生辉愣住了，慢慢回味于柑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刘生辉当天晚上联繫了张宁，问过去班里的那些印尼同学有多少在做外贸，她想要和老同学合作。 第91页 张宁问她，手里有什么货。 刘生辉皱了皱眉头，老实告诉张宁，有一些中国风的衣帽配饰，还有乔书福让她带卖的松树盆景。 刘生辉以为这些东西，外国人不会感冒，谁知张宁激动得不行，当即告诉她：“你的货我要，我就在做华人的生意，大家其实很喜欢带点传统元素的东西，还留着中国老传统风俗吶。” “太好了，太好了。”刘生辉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国贸梦想了，而电话那头的张宁也从病痛中重新站起，开始有了自己的事业。 多好啊，大家终于苦尽甘来，有了不错的开端。 第四十一章 刘生辉的货在印尼华人那里卖得很好，公司名气大涨，形势喜人，每天屋子里跨洋电话疯了一样响起，刘生辉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每一个脑袋挂一个电话和客户谈生意。 孙晔平上学那会太懒散了，打游戏疯玩，英语四级都险些没过，就怕刘生辉出门有事，要他自己接电话，和那些说鸟语的外国客户交流。 有一天他接了个越洋电话，不懂装懂，说得狗屁不通，最后被外国客户当成骗子用英语辱骂了一顿，孙晔平还以为对方在谈正事，一个劲的附和，说好好好，直到对面啪的一声把电话摔在座机上。 孙晔平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什么事不对头。 他想到了查字典，查一查老外到底说了什么。 孙晔平从书架上拿出英汉字典，查了以后才知道外国佬刚才叽里哌啦，是在发火骂他。 孙晔平想到刚才被骂的那会，他一个劲的叫好，真是蠢到不能再蠢了，顿时满脸通红一拍大腿，做出一个决定：英语，老子要跟你死磕到底！ 孙晔平当天就在手机下了个英语学习软体，并且在工作日志上用红笔记下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学英语你们都来监督我。 刘生辉出差回来，翻看工作日志，孙晔平的红字学习宣言占了整整一页纸，想不看到都难。 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大学那会孙晔平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最终是一笑了之，把那一页纸翻了过去，就当没看到。 于柑也看到了孙晔平的决心，记在心里当了真，下班以后，她隔三差五的给孙晔平打电话，提醒他今天该完成哪些任务。 于柑的电话赶得特别凑巧，每次都在孙晔平打游戏的兴头上，孙晔平自己求人监督，可怨不得别人严厉，他真是怕了这位祖宗，每天好话回她，乖乖的捧起课本挑灯夜读，完成那个艰难的学习计划。 他读英语，于柑陪着他一起读，两人经常电话上相互抽背一直练到半夜。 孙晔平每次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心里总是有股深深的失落感，明明一开始他听于柑的来电，就像听到催命符一样，汗毛倒立…… 孙晔平隐约觉得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变化，朦朦胧胧，没有深想。 时间转眼进入了冬天，四季更替，人间兴衰。 于柑就职的那家医疗器械销售公司倒了，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前台工作就这么没了，在上海这样花费颇多的地方，失业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没了生活来源，于柑的存款余额很快从四位数变成了三百来块，再待几天，估计连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了。 可是于柑不想离开上海，她想在外面混出个样来，给家里人看看，一分钱不剩的回去太灰头土脸了。 刘生辉默默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做饭的时候会多做一点，留给于柑吃。 她希望于柑能早日找到工作，在上海生存下去。 她希望每一个在异乡奋斗的人都能有朝一日衣锦还乡。 这一天，于柑面试回来，垂头丧气。 刘生辉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就出了个主意：“你可以投外企试试，你的英语真的进步很快，我晚上都能听到你说英语的腔调，越来越纯正了。” 于柑露出开心的笑容，很快却又转为黯淡：“我好像海投过外企……没人理我，唉，是我学歷太低，痴心妄想。” 于柑垂下眼帘，几乎伤心得掉出眼泪。 刘生辉也有类似的经歷，她毕业找工作那会，不也因为国际贸易只有辅修学歷，被很多企业拒绝吗？ 都说学歷不重要，只是敲门砖，可是没有学歷，入行真是门都没有，人家企业根本不给你机会。 刘生辉嘆了口气：“上海高学歷人才太多，确实竞争激烈……” 于柑双手绞在一起，声音很轻：“可是我不捨得离开……” “附近的长三角都不错，工资差不多，可是花销小很多，我不是为了将来把爸爸接来上海治病，可能就去便宜点的城市定居了。” 于柑沉默了，过了一会刘生辉洗碗回来看到于柑还杵在那里，像个木头人，刘生辉于心不忍，就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她：“留着用吧，不用还了。” “姐，真谢谢你了。”于柑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泪来，她一下子抓住了刘生辉的手，“我真的不捨得离开，我……我……” 刘生辉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看着于柑的眼睛：“你是不是不捨得孙晔平？” 于柑脸红了，低头沉默。 第92页 果然…… 刘生辉露出鼓励的笑容：“我明天帮你问问孙晔平，能不能让你加入公司。” 于柑扬起小脸，眼睛里闪烁着开心的泪，仿佛有小星星：“太好了，太好了……” 第二天，孙晔平来到办公室，于柑外出打零工，只有刘生辉在屋里。 孙晔平一只脚跨进门，发现刘生辉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不禁微微一愣：“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刘生辉：“于柑想来我们这里工作，你看成吗？” 招人这种大事，刘生辉必须徵求孙晔平这个大股东同意。 孙晔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嘻嘻发笑。 刘生辉发觉他的笑容很诡异，不禁纳闷：“干嘛笑成这样？” “这丫头知道跟着咱们有前途啊，我们生意做那么好了吗？”孙晔平乐得手抖，看上去十分嘚瑟。 “是吗……”刘生辉环视屋子一周，感觉公司把民宅当成办公场所，环境很不正规啊，不像很有前途的样子。 刘生辉歪着脑袋问孙晔平：“我们公司真的看上去有前途吗？” 这句话把孙晔平从人生巅峰的幻境中拉回现实，他摸了摸下巴，随即大手一挥：“嗯，我一定要努力赚钱，把咱们公司搬进写字楼！” 刘生辉暗示他：“你有没有想过，于柑是为了别的什么才要留在我们公司。” “什么？”孙晔平愣住了。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瞬间，夜晚灯亮时分，两人隔空用英语互虐。 “不……不会吧。”孙晔平真的有点懵了。 “你该不会嫌弃她吧？”刘生辉记得以前孙晔平的人生目标之一是迎娶白富美，这位于柑妹妹顶多和白字沾边，其他条件就很不符合了。 “不是，她不嫌弃我吧……”孙晔平回想起平日里，他学英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在客户面前闹出很多笑话，顿时心中疑窦丛生，他好像在于柑面前表现得太不靠谱了吧。 刘生辉松了口气：“都不嫌弃不就行了，你看她加入我们公司这事怎么样？同意吗？” 孙晔平满脸带笑连连点头：“同意同意，她能来当然好了，我听说她找不到工作，不想走，正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呢，正好了。” 忽然间，孙晔平想起了什么：“我把她招进来算不算假公济私啊？” 刘生辉把本月的帐本放到柜子里，摇了摇头：“公司这个季度利润不错，算是稳定发展吧，我觉得事挺多，就我们两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于柑勤奋上进，英语学得不错，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入行吧。” 孙晔平开心的竖起大拇指，连连夸刘生辉，人美心善。 刘生辉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抓起桌上的工作计划塞给他：“别贫了，孙总干活吧。” “是，刘总，哈哈。”孙晔平开心的收拾满屋子的产品，一件件打包邮寄。 窗户纸捅破，孙晔平、于柑感情进展飞快，整日你侬我侬的在刘生辉面前晃悠，就连工作最忙的时候，他们还能透着一股恩爱劲。 孙晔平、于柑不是故意秀恩爱，是真的恩爱，遇到于柑之前，孙晔平常常将迎娶白富美作为口头禅挂在嘴边，真碰上了对的人，他也就不在乎那些条件了。 这年头女生都憧憬男友集高富帅于一身，刘生辉也憧憬过，可是她喜欢上林勉，就是在林勉自称家道中落、负债千万的时候。 孙晔平、于柑很快结了婚，有车没房，于柑戏称自己是史上最穷总裁夫人，孙晔平嬉皮笑脸的告诉于柑，没事，我不会嫌弃你穷的，于柑一个捧花砸过去，被孙晔平笑着稳稳接住。 世上似乎真的有一种叫做旺夫运的东西，自打孙晔平、于柑结婚之后，公司订单勐增，三个人都忙不过来了。 人多了以后，办公地点也得大些，外贸公司顺理成章的搬进了写字楼里。 到新地址上班的第一天，刘生辉仰望高高耸立的写字楼，忍不住泪流满面，寒窗苦读十几年，她终于是学以致用，把外贸生意做起来了。 来到公司，刘生辉发现孙晔平还在公司门口拉上红绸带，要搞剪彩仪式。 孙晔平见到一脸震惊的刘生辉，嘿嘿一笑递上剪刀拉她过来一起剪：“惊喜吧。” 刘生辉开玩笑：“发红包就真的惊喜了。” 谁知孙晔平一脸认真：“我真的有红包哟，每个一百呢。” “什么？”刘生辉这下子才是吃惊得说不出话，她记得孙晔平在微信群里发总裁红包从未超过两块，今天这事碰上什么喜事了…… 孙晔平牵起于柑的手，向大家高声宣布：“我老婆怀孕三个月了，大喜事，今天大家见者有份，来我这领红包。” 五个员工纷纷围上前来，伸手讨要，孙晔平笑呵呵的发了红包，可是那句见者有份的话，让一些路人也跟着凑热闹，纷纷向他伸手。 孙晔平一摸口袋空了，赶紧一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红绸带，急匆匆宣布：“剪彩仪式结束，大家散了吧，都回去工作赚钱。” 没等大家离开，孙晔平第一个钻进办公室里，把门啪的关上，狠狠的松了口气。 第93页 怀孕的女人肚子像吹了气的球，鼓鼓胀胀，于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走路都有些不太方便了，孙晔平让老婆在家休息，自己也经常上班开熘陪老婆做产检做护理。 刘生辉望向窗外的钢筋水泥丛林，恍惚间忘了现在是春夏还是秋冬，四季交叠在城市，不明显，她凝神望着电脑屏幕下角的年份，发觉现在她做外贸已有三个年头，三年里国内外经济环境变化很大。 欧美渐渐衰退，从过去的资本主义天堂，变成了原地踏步的国家，中国负重前行，发展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可是企业渐渐有了赶超欧美的架势。 经济慢慢赶超，生活仍有许多不如意，刘生辉明显感觉到物价上涨，手里的钱不值钱，朋友圈里一群打工的老同学纷纷哀嚎水果太贵吃不起，上学那会渴望车厘子自由，现在才知道实现水果自由没有一个容易。 老同学纷纷羡慕刘生辉创业成功，实现人生逆袭，刘生辉只嘆这帮老老实实上班的人哪里知道她创业的苦，最艰难的时候，别说水果自由了，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最近，刘生辉从厂家那里听说，自打北京雾霾火了之后，政府掀起了一场环保风暴，为了保护环境关停了一大批不合环保标准的生产企业，其中以煤炭为燃料的企业纷纷关停遭了大秧。 刘生辉做的是外贸生意，说白了就是一个中间商，不生产产品，没有任何污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环保风暴居然就刮到她的头顶上，把她颳得七荤八素、招架不了。 事情起因于一家电缆厂，刘生辉拉了一笔电缆生意，生意谈好了，合同也签了，厂家也加班加点开始生产了，机器隆隆开动，忽然间被政府一纸责令停产的命令叫停，因为电缆厂使用的动力是污染最重的煤炭。 煤炭造成的粉尘污染，是雾霾的重要原因，减少雾霾可以减少肺癌。 理论上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少一些肺癌患者肯定比赚钱重要，可是理论终究是理论，现实很残酷。 至少一纸关停的命令，让一个电缆厂家手里的几个合同全部违约，高额的违约金让利润微薄的小老闆难以承受，直接撂挑子不干，破产跑路。 这下子，交货的重任就落在了刘生辉头上，交货期只剩一个月，刘生辉只能从市场上大量购买，不管价高价低照单全收，算下来亏损不少，刘生辉可以说是做了个赔本买卖。 可是她紧赶慢赶，交货期还是迟了一天，严格的说只有几个小时，可是迟了就是迟了，就是违反合同约定。 买家可以退货，可以让刘生辉赔钱，还可以双管齐下，一下子搞死刘生辉，让她血本无归。 第四十二章 刘生辉写了封满怀歉意的邮件，发送给美国通信公司的负责人，三天之后，她打开邮箱终于看到了回信。 刘生辉手抖的点开了邮件，咔的一声滑鼠轻响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几行冷冰冰的英文，瞬间让刘生辉如坠冰窟。 她看到了最坏的结果，通信公司要求退货，并且支付违约金。 刘生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你怎么了？”孙晔平急匆匆的赶来，绕到办公桌后面搀扶刘生辉，把她扶到座椅上，忽然他的视线触及电脑屏幕上的几句英文回復，脑袋一下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违约金本来就很高了，更何况电缆是自掏腰包高价买的，买家不要，这笔钱肯定砸在手里。 孙晔平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悔，老婆怀孕置办房子车子，已经把家底掏空了，购买电缆他不仅自掏腰包，还借了一部分钱，他和那些借钱的老闆拍胸脯保证，下个月还钱，对方是有信誉的大公司一定会把货款打过来。 这下可好，交货晚了几小时，电缆惨遭退货，下个月是一毛钱都还不上了了。 孙晔平几乎可以想像出下个月还钱期限一到，要债的老闆每天登门拜访在门口拉横幅泼油漆的画面。 怎么办？怎么办？ 孙晔平额头上大颗汗珠滚落，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一整天，孙晔平在公司里浑浑噩噩度过，晚上回到家里正好碰见于柑孕吐，于柑怀孕反应很激烈，前些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还告诉她羊水稀少，多休息不要乱动，否则容易流产。 于柑从面盆中扬起脸，脸色苍白如纸十分吓人，更吓人的是她腹中一阵疼痛，可能是胎儿要出事了…… 于柑挣扎着站起来，要去拿客厅桌上的手机，可是她还没走几步忽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孙晔平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掉了魂，哆嗦着抱起老婆，急忙开车来到小区附近的医院，送去急诊。 经过大夫一晚上的努力，于柑腹中的孩子终于是保住了，她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发觉守了一夜的丈夫心事重重，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于柑不禁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我……”孙晔平喉头滚动，愁苦的低下了头，他不敢告诉于柑自己外头欠着债，马上就要破产了。 于柑很少见到孙晔平如此愁苦，就连当初生意惨澹的那会，她记得孙晔平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现在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 于柑不顾手臂上还挂着水，抓住孙晔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呀，我什么事都能承受，你不要怕我接受不了。” 第94页 孙晔平被于柑抓着不放，思考再三，终于是吐露了实情，将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于柑。 于柑尽管有心里准备，可还是吓白了脸，她的心脏跳得很快，胸口疼痛就像是压了块石头。 孙晔平眼看于柑不舒服，连忙帮她按穴位缓解。 按了一会，于柑感觉好多了，孙晔平这才收回酸了的手，考虑两人以后的生活，下个月债主上门，于柑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肯定是受不得气，不如带着她跑路得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孙晔平提议：“我们收拾东西走吧，这两年别回上海了。” 于柑紧抓被单，声音尖利：“你走了，公司怎么办？刘姐怎么办？” 孙晔平心虚的看向地面，声音也弱了半截：“公司她想撑下去就撑下去吧，想跑也能跑了，我能怎么办，欠了那么多债，债主会上门闹的，你现在又怀着孕，可不能受刺激。” 于柑愣住了，不知该说孙晔平什么好。 是该说他胆小怕事呢，还是该怪他太在乎自己呢。 于柑忽然想到老公孙晔平事发之后，几乎是什么事都没做就想要捲铺盖跑路了，一个男人面对困难的时候，该是这种态度吗？ 于柑质问他：“你除了跑路之外，还做了别的努力没有？如果什么都没做，就想着逃跑，你这样子很让人失望。” 孙晔平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无地自容。 两人刚才激烈争论，没注意到医生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口，他们的谈话自然是落在了医生的耳朵里。 医生年纪大了，人生阅歷多，打量着刚刚吵完架的两人，笑容很镇定。 医生站在孙晔平面前，比他高半个头，微微斑白的头髮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慈爱长者：“年轻人，尽量争取留下来解决问题，你的妻子胎很弱，恐怕是不能承受旅途劳累。” 片刻的沉默之后，孙晔平犹豫不决的一颗心终于定下，他抿了抿唇点点头：“我会考虑对策，争取解决危机，给你和宝宝一个好生活。” 刘生辉下班了之后，也去了医院，她终于赚到了足够父亲来上海治病的钱，小公司人手不足，工作很繁忙，刘生辉只有在下班之后才得空去医院探望一会。 最近摊上大事，她有几天没去了，下午接到父亲关心的电话，她这才急匆匆的买了水果，赶了过去。 刘生辉赶到病房门口时，刘爸爸正歪着脑袋，和隔壁床的病友夸耀过女儿有能耐，谈话间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看上去身体真的是好了很多。 刘爸爸看到女儿来，先是惊喜，紧接着注意到刘生辉削瘦的脸颊、憔悴的神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最近你瘦了不少，是不是在减肥啊。” 刘生辉摇了摇头，低头掩饰过去：“没有，我就是工作忙。” 隔壁床的病友：“忙好啊，忙有钱赚。” 刘生辉苦笑了一下，为爸爸剥了个桔子。 刘爸爸接过桔子叮嘱：“注意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 刘生辉点点头，看向父亲发觉父亲的面色真的好转很多，一年四季蜡黄的一张脸，如今终于有了血色。 刘生辉不禁是眉头舒展，喜上眉梢：“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好？” “治好难咯。”刘爸爸苦笑，“不过这边的医生真厉害，才来三个月，我的病就控制住了。” “一定会好的。”刘生辉充满了信心。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危机，一定要让公司运作下去，给爸爸筹钱在上海治病。 她要亲眼看到父亲病好的一天，让一辈子辛苦的父母晚年能够享福。 第二天，她去写字楼上班，一大早看到了孙晔平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神情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胆小畏缩。 刘生辉在他办公室门口脚步停顿，不由的一愣，她记得昨天晚上孙晔平给她发的简讯：公司交给你了，我要照顾于柑，以后有缘再见。 毫无疑问的跑路声明。 之后，刘生辉给他打电话，显示的都是关机。 可是第二天他居然来了，是回心转意了吗？ 刘生辉走进他的总裁办公室，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孙晔平注意到刘生辉的视线，抬头坦然面对，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决心，是的，他决定了，要努力面对眼前的危机。 “不走了？” “走什么？”孙晔平反问，递给她一份昨夜他绞尽脑汁想出的应对方案。 步骤一二三四写得非常清楚，字体端正，毫不潦草，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工作作风。 刘生辉扫视应对方案，目光渐渐认真，孙晔平知道她认可了自己的方案，不禁嘿嘿窃笑：“我的锦囊妙计，不错吧。” 刘生辉思索着点了点头，指着清单上的第五条送礼这一项：“送礼不太好吧，我听说这叫贿赂。” “什么贿赂不贿赂的，聊表心意，我哪有钱去贿赂他们？”孙晔平腾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从刘生辉手里拿过凝结着自己一夜心血的方案，把送礼那条重重划掉，“你不愿意就不做好了。” “哎呀，你……”刘生辉拿他没办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身走了出去。 第95页 孙晔平咧嘴一笑，在划线上又加了一道波浪线，算作刚才的划线作废：“不送礼，嘿嘿，不好意思，不能照办。刘生辉啊，刘生辉，还好你跟我合开公司，不然你这种死脑筋做得下去么。” 刘生辉出差去了广州，亲自去美国公司的中国办事处找他们面谈，经理和美国总部通了电话，冷冰冰的告诉刘生辉，按照合同规定美国公司可以选择退货。 九月份的广州十分炎热，刘生辉口干舌燥、心急如焚：“我给你们打七折，世界上没有哪家比我们更便宜，只求你们能把货收着，下个月给我们钱款救急，电缆厂跑路之后，我们一直很负责任，你们就不能看在我们尽力而为的份上，帮我们一下吗？” 经理看得出来刘生辉快哭了，一个年轻女人创业做生意，确实很不容易，从上海坐绿皮车跑到广州一路上旅途极为艰辛，经理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语气软了下来：“我再帮你向美国总部那边说说情吧，按理说这么大的公司，是需要一点存货的，你们亏本卖给他们已经够有诚意了。” 刘生辉谢过经理，千恩万谢的离开。 绿皮火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行驶在东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这一路北上，刘生辉几乎都在睡觉，孙晔平按捺不住等待的心情，路上打了几个电话联繫刘生辉，询问当时的情况，听了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更悬了。 不行，还是送礼心里踏实，孙晔平从刘生辉那里要了办事处经理的微信号，几句话试探之后，他料定经理是爱财的人，大方转给他八千块。 对方回復了四个人，尽力办好。 孙晔平抓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四个字，笑弯了眼睛：“给老子好好办，我等你。” 有舍有得，这才是大老闆作风，孙晔平自我陶醉的仰起了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畅快唿吸，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 三天之后，孙晔平忽然手机震动，收到一笔转帐，不多不少八千块，来自办事处经理，这笔钱就像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砸中他脑门，让他大唿倒霉。 八千块转帐上附有经理的留言：总部那边不同意，我实在没办法，这钱还给孙总您。 孙晔平大叫：“送钱上门都不要，这叫什么事！” 刘生辉嘆了口气：“也许真的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那是什么事？”孙晔平喃喃自语，望向天花板就像是静止的雕塑，忽然间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大叫，“我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办事处经理没办成事，心里有些愧疚，就把总公司的情况，尽可能详细的告诉给了孙晔平：“是这样，总公司本来在五大湖边境区域，开发美国加拿大跨国通讯项目，可是项目一开始就出了问题，污染了五大湖，被环保组织发现闹得很兇，天天拉横幅在那里抗议，附近的居民也跟风起诉，影响很坏，总公司在谈的几个项目都黄了，钱是不会赚了，电缆也不会要了，只求把湖水净化好，少赔点钱。” 污水净化…… 孙晔平忽然想到林勉曾有过类似的发明，现在刘生辉手里说不定有这玩意，他忽然高声问：“我如果能帮总公司解决污染这事，总公司会怎样回报我们？” “别说是卖电缆了，你直接问总公司要几千万钞票花，都是没问题的，不过你们外贸公司……嗯，不太可能的啦。” 孙晔平模仿他的闽南腔调：“说不定的哟……哈哈哈。” “唯一有能力治理水污染的一家美国新兴公司，不愿意帮忙，你们真的可以说动他们吗？” 孙晔平疑惑皱眉：“什么？什么？什么奇葩公司？有钱不赚不是傻吗？鬼佬的想法可真奇特。” “一开始谈得好好的，后来说不干就不干了。”经理嘆了口气，“那个公司的总裁听说不是白人，好像是中国人。” 孙晔平这下真的搞不懂了，他向经理要来了奇葩环保公司的名字，英文名字light译过来是光，放在网上一搜发现成立没两年，居然还挺有名气，已经吸引几家金融巨无霸前来投资了。 按理说，五大湖污染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成功净化湖水解决五大湖危机，比什么gg都有效果，一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公司理论上不应该拒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第四十三章 “多大仇，有钱不赚……”孙晔平举起啤酒瓶，就往喉咙里灌，雪白的泡沫从唇角撒出，很快沾到了黑色t恤上，“一定是杀父之仇，小时候爸爸摔了一跤，被电话线勒死了。” 刘生辉噗呲一声笑了，嘴巴里剩下的少量啤酒差点喷出来。 她感觉眼前的世界晃晃荡盪，大洋彼岸的美国仿佛触手可及。 醉了，真是醉了。 刘生辉晃晃悠悠的脚步去很飘，忽然额头一阵剧痛，啪的一声撞到了门框，霎时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刘生辉抬头揉搓脑门，眼前的金星好像消失了一些，头脑中灵光乍现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试试能不能联繫上这家环保公司！” 她勉强从地上站起，冒冒失失的走向办公室。 “那是我的办公室，你跑反了。”孙晔平在她身后大喊，晃了晃酒瓶。 第96页 “啊……真的！没关系，我用你的电脑吧。” 刘生辉发现自己真的是酒量很差。 借着额头上的疼痛带来的清醒，刘生辉打开电脑，搜索到了要找的环保公司的官网，官网上没有客服，最下面有联繫方式。 刘生辉直接抓起电话打了过去：“喂，你们总裁在不在呀，我找你们总裁。” 客服小姐的英语是纯正的美音：“对不起，您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总裁，可以留言给我。” “不行，我要当面和他说，只有他能救我，嗝……”刘生辉满脸酡红，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女士你醉了，醒醒酒好吗？你喝煳涂了，你旁边有男朋友照顾你吗？” “男朋友……”刘生辉喃喃自语，迷濛的醉眼里流出两行清澈的泪，滴滴答答，根本止不住，“我的男朋友已经死了，林勉，我好想你啊！如果你天上有知，” “林勉？”客服小姐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她突然听到一个中国名字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可是刘生辉误会了，她就像溺水的人不放过一线希望，连忙追问客服：“你认识林勉吗？” 客服那边本想说话，手中的电话却总裁拿去…… 刘生辉对着听筒喊：“喂喂喂，有人在吗？” 沉默良久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在。” 男人的声线十分的低沉、沙哑，与林勉差别很大。 刘生辉错愕了一瞬，不由的苦笑：“林勉早死了，哈哈，我真是想太多。” “你还爱他吗？如果他还活着。” “装死三年音讯全无，我凭什么爱他，装死是吧，他继续装好了。”刘生辉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酒精的催化下情绪格外的激动，挂断电话之后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刘生辉才后悔，昨晚草率挂断电话，没有向那个男人索要总裁的手机号码。 她真的想和那个死脑筋的环保公司总裁谈谈，你到底为啥和人家通信公司过不去？ 就在这时，孙晔平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一听，那头说的是英语，而且是个女客服。 会不会是昨晚刘生辉联繫的那一个？ 孙晔平一听之下果然是，女客服给他带来了好消息：总裁改变主意了，打算给你们外贸公司一次机会，只要昨晚接电话的那位刘女士能亲自去美国说服他，他说不定会改变主意，为了显示公司的诚意，刘女士的路费、食宿费我方全包。 孙晔平忍不住扯着嗓门问：“你们总裁是男是女啊？” “是一位先生。” “果然……” 孙晔平放下电话，发现刘生辉出现在门口，一双憔悴疲惫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孙晔平看明白了，她这是要去美国。 孙晔平走到她面前：“你确定要去美国？说不定那个总裁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把你叫到美国泡你。” 刘生辉紧咬着唇，过了一会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松开：“只要有一点希望，能救公司，我就不想放弃。” 孙晔平盯着刘生辉，无数劝阻的话到了嘴边，都被刘生辉眼中的决心劝退，他最终是嘆了口气，沖她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你去吧，记得带上防狼喷雾。” 刘生辉脸上尴尬的红了一下，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身后孙晔平又是一句叮嘱：“算了，美国人都有枪，防狼喷雾你悠着点用，保命要紧，别太激怒他。” “你真是想太多了。”刘生辉脸红得厉害，不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论，赶紧关上门，迅速离开。 环保公司很守约，为刘生辉订好了机票，并且打过来一些旅途花销用的美元，待遇宛如公款旅游。 孙晔平到机场送行，在候机室里最后嘱咐刘生辉：“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你就从了他算了，咱们可以秋后算帐，一笔一笔算嘛……” 刘生辉无语了，脸色不知道该是绿还是红。 算了，还是走吧，别理孙晔平这个奇葩。 此时正好，头顶上方广播响起播音催促乘客们快点登机的声音，刘生辉赶紧脚踩高跟鞋，转身走向飞机。 孙晔平在她身后大喊：“一定要安安全全、好好的活着回来！” 刘生辉知道他，也是出于关心，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 她停下脚步，脚踝併拢，转身朝孙晔平奋力挥手：“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你和公司都要好好的！” 孙晔平奋力点头，笑着笑着，眼角有一丝泪光闪过。 别了，我的朋友。 环保公司总部设在华盛顿，美国的政治文化中心。 刘生辉下了飞机，就看到有人举牌接机，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就像是三岁儿童用棍棒在沙地上戳出来的字。 刘生辉走向那个前来接机的金髮女生，微笑示意。 两人一开口，就认出了彼此，电话上交谈过，彼此的声音很熟悉。 金髮女生名叫凯特，是环保公司客服，被总裁派过来接刘生辉的机，凯特带着刘生辉去了订好的酒店，距离公司大概约半个小时的车程。 第97页 可以说有点远。 刘生辉没有车，感觉很不方便，她忍不住问凯特：“有近点的酒店吗？” 凯特帮她把行李拖进宾馆，露出抱歉的微笑：“老闆指定了这家酒店，我也觉得不太好，又贵又远，可是老闆很坚持。” 刘生辉疑惑的看着凯特。 凯特犹豫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揣测：“可能老闆不希望你太早过去吧，他平时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打扰的。你没汽车，可以坐公交车来公司，坐车加上步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吧。会不会很麻烦？” 刘生辉笑着摇了摇头：“按你们老闆方便的来，我会去迟一些，要不我明天下午过去，等他处理好工作，我再找他谈。” “那样最好。”凯特笑着退出房间，与刘生辉告别。 刘生辉关上门，大包小包的行李来不及收拾，席捲全身的疲惫感让她不顾一切的躺倒在大床上。 这是刘生辉第一次出国，第一次来到林勉曾今生活过一年的国度。 宾馆档次不错，洗浴用品的牌子是菲拉格慕，一个只与高档酒店合作的牌子，刘生辉去广东出差出席广交会，有个客户送了几个菲拉格慕的样品给她，她带回上海放在家里，大概一个月用完，体验是相当的好，洗过的头髮顺滑柔软不油不燥，沐浴露也很保湿，洗过的皮肤很保湿一点都不干。 她再想买的时候发现价格挺贵，纠结了两天，最后还是网购了平价的牌子。 如今到了美国，她再次用上了菲拉格慕，高级的香味充满了整个浴室，她的心情也随之清新了。 刘生辉泡在浴缸里，想着明天该怎么说服那个神秘的总裁，是跟他拉家常套近乎，还是说些大道理压死他…… 刘生辉想来想去，心里积压了一堆话，她有种冲动，明天一大早立马到公司门口堵人，堵住那个奇葩的傢伙，把心里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这样想着，刘生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背上冷汗直冒：那个人该不会是料定我会一大早堵门，所以把我安置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吧…… 刘生辉突然有种一举一动都在他人掌控之中的感觉，就像笼子里的鸟，再怎么飞也逃不出他人的掌控。 刘生辉越想越怕，赶紧冲掉身上的泡沫，裹上浴巾坐在大床上看电视。 第二天她特意起来晚一些，在宾馆吃完饭后，坐上巴士前往环保公司，一路上美国的街景在刘生辉眼前掠过，路上金髮碧眼的男男女女们十分养眼，她顾不上欣赏，从包里拿出小本子翻看昨天总结的攻略。 路上时间很长，刘生辉把攻略背了三遍，底气终于是足了一些，踏着一双职业黑色高跟鞋，走进环保公司的大门。 门内迎接她的是前台凯特，两人见面会心一笑，凯特一路将她引导至总裁办公室门口。 总裁办公室大门紧闭，深棕色的大门不是木制，材料是工业合成的，下角不显眼的位置印有环保标籤。 刘生辉抚摸铜制的门把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的跳，她深吸了一口气，曲起食指在门上敲了三下，可是过了一分钟，里面完全没有回应。 这时凯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老闆发来了一条简讯，请刘生辉自行开门到里面就坐，他随后会来。 刘生辉看到简讯很吃惊：“他有事在忙吗？” “不知道……也许吧，老闆平时做什么，我也不太懂的。”想起前台没人，凯特收起手机匆匆走了。 刘生辉拧动门把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装修风格十分简洁、冷淡，窗帘桌椅都是黑白灰三种理性的色调，只有桌上电脑前的一盆文竹绿植，点缀了整个过于冷硬的装修风格。 刘生辉坐在黑色皮椅里，调整了一个姿势，赫然看到旁边落地镜子里自己紧张侷促的模样。 她挑起额前掉落的一缕碎发，收拢在耳后，随即端庄的坐在那里等待接下来的会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刘生辉等了很久，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忽然间，桌上的电话响了，在刘生辉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她终于是忍不住拿起了听筒，只听话筒中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是他，刘生辉记得醉酒的那个夜晚话筒里那个人远隔重洋和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姓肖，你好，刘生辉。” “肖总你好，我想……” 话刚出口，肖总在电话里打断：“实在是抱歉，刚才有客户来，我不能赶回公司见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明天找我来说吧，待会凯特会送你回宾馆，来美国一趟不容易，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肖总关心，你忙你的，我明天再来打扰。”刘生辉吃了闭门羹，心情不免有些失落，放下电话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憔悴了不少。 第二天，他真的会见我吗？ 刘生辉开始担心了。 第一天没能见面，肖总似乎是心里有愧，做出了补偿，第二天派凯特开车上门去接刘生辉，还送去小礼物和一些餐券，聊表诚意。 这样的诚意之举，让刘生辉一度以为自己误会了肖总，心里很不好意思。 可是到了公司，刘生辉的境遇和昨天差不多，在总裁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一通肖总不能见面的电话。 第98页 这次的理由仍是陪客户，谎话都不编个新的。 刘生辉终于生气了，抓着话筒语调不善：“肖总我理解你忙，有客户要见，可是我也很忙，也有客户等着见我，我们之间的事情，尽早解决对彼此都有利吧，肖总您想清楚什么时候我们面对面谈谈。” “会见面的，最近几天比较忙，真的，你愿意相信我的诚意吧？” 难道能说不信？ 刘生辉只好说：“我相信你，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和通信公司做生意，你知道污染事闹得很大，如果你们公司成功解决，肯定能一炮打响，获得更大的成功，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肖总沉默了一瞬才答：“每个人都有私人恩怨，我有我的考虑。” 刘生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私人恩怨，她猜对了。 刘生辉又问：“是不是通信公司以前伤害了你？” 肖总：“严格的说是他的合作伙伴。” 刘生辉：“合作伙伴？” 肖总：“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下周我有空，你来公司详谈。” 刘生辉忍不住吐槽：“下周！” 肖总倒是理所当然：“怎么了？” “下周我可能……”刘生辉想要找个藉口，把时间提前几天，最好明天就能谈，可是她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我听你们公司孙总说了，最近公司没什么事情要忙，他也希望你能在美国多待一会，就当是来旅游度假吧，你毕业之后一直在创业忙公司的事，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就这么着，刘生辉又被打发走了。 第四十四章 美国平原广袤，暴风雨来得格外勐烈，电视台上纷纷播出预警消息，刘生辉眼见环保公司招待的米其林餐厅的餐券就要到期，心里一横，带上雨伞穿着洞洞鞋出门了。 暴风雨有什么大不了，上海每年都来几次暴风雨，也没见几家公司歇业不上班。 事实证明中国自有国情，套用在美国上面，是要吃大亏的。 刘生辉美滋滋的坐在餐厅里，一个人独享法式大餐，吃到一半眼见着外面黑云压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路边行人手里的伞就被狂风拽走，飞到了天边。 刘生辉看了看包里的遮阳小伞，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大概要被淋成落汤□□…… 刘生辉这样想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可是外面的天气变化远超她的想像，外面狂风捲起飞沙走石，噼里啪啦打在饭店的玻璃上，远处的旷野里竟然捲起了龙捲风。 刘生辉第一次目睹龙捲风，几乎是惊呆了。 餐厅里的顾客不再安静，大家叽叽喳喳讨论，龙捲风会不会把这里掀了，等下该怎么回去。 这时候，凯特发来简讯问刘生辉：你在哪？安全吗？ 刘生辉拿起手机，简短的回覆：我刚才把餐券用了，在米其林餐厅吃饭，目前还算安全吧。 凯特很快回覆：好的，我会报告给老闆。 是凯特老闆让她问的？ 刘生辉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天天把她当猴耍的人居然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关心自己。 外面的风越流越大，路上的私家车忙着逃命，纷纷超速开得飞快。 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餐厅窗户上，外面的世界在刘生辉的视野里渐渐模煳，连龙捲风都看不真切了。 食客们吓得脸色发白，抓紧十字架闭着眼睛小声向上帝祷告。 可是上帝似乎并不眷顾这个地方，很快龙捲风就移动到了房子上空，刘生辉感觉到整个屋子都在狂震，架子上的餐盘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瓷片碎渣溅了一地。 龙捲风该不会真把这里掀了吧…… 刘生辉觉得有这个可能，连忙跑向餐厅中心抱住正中的那个大理石柱子，期望最后不要被风颳跑。 龙捲风足足在刘生辉头顶上方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屋顶掀开了一个口子，抬头就能看到漫天飞舞的小汽车和一些不成形的桌椅板凳，十分的惊心动魄。 好在龙捲风移动得很快，而米其林餐厅又比较高档，房子只垮了一个口子，暂无人员伤亡。 刘生辉感觉到风力减弱，想看看龙捲风走了没有，就蹑手蹑脚的爬上桌子，踮着脚向狂风唿啸的地方望去。 龙捲风已经走了。 她转头看向街道，远处消防车已经赶到，消防员们正在路上清理路障，一棵足有百年树龄的大树倒在路中间，被消防员们齐心协力拖走，道路又恢復了通畅，一辆崭新的巴士从消防员们身边驶过，发出一声问好的鸣笛。 刘生辉刚刚经歷过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已是归心似箭，眼看着公交车缓缓到站，她冲出餐厅登上了车，随着巴士缓缓发动，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是平復了下来。 刘生辉扭头看去，透过车后的玻璃窗发现一辆奔驰急急驶来，路过米其林餐厅的时候，车主摇下车窗查看店里的情形，一脸的担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巴士渐渐驶远，可是刘生辉仍将车主的容貌看了个大概。 “林勉！”刘生辉身体前倾趴在车窗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99页 那个人鼻子眼睛嘴巴，哪里都和林勉一模一样。 是见鬼了吗？ 还是说林勉还活着？ 刘生辉真想跳下车，立刻返回去，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人是鬼。 “停车，我要下去！”刘生辉朝司机大喊。 司机一口回绝：“不行，想下车等下一站。” 刘生辉知道自己理亏，没办法，返回到座位上，下一站还要开十五分钟，路况这么差肯定坐不了反方向的巴士，只能步行走回去，这样一来肯定见不到人了。 刘生辉懊恼的拿出手机，点开网页看推送内容，有一个清宫灵异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每到打雷闪电的下雨天，故宫的游客们总会在宫墙上看到前朝古人的影子，至今科学没法解释这种现象。 刚才好像也是雷雨天气吧…… 刘生辉觉得林勉这事，就像故宫的人影一样，说不好不好说，没法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刘生辉每天魂不守舍的想林勉，晚上连里都是他，他的笑，他的忧，他的好，他的遗憾，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梦里不断的回放。 每天醒来，刘生辉都能感觉到自己消瘦了，憔悴了，思念真是一味勐药让她招架不了，也吃不消。 好久没信的孙晔平，给她打来慰问电话：“出去那么久，有没有想我啊？” 刘生辉苦笑：“想你就好了，回去就见着了，我也没那么愁，这几天我老是梦到林勉，吃不好也睡不好。” 孙晔平：“人都没了，你可别太痴情，痴情伤身还伤心。早点开始新生活吧，从美国带回来一个大帅哥，生个混血宝宝，你就是人生赢家了。” 刘生辉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哪来的人生赢家，都快破产了。” 刘生辉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们都快破产了，你心情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啊，到底怎么了，反常吶。” 手机那头传来孙晔平支支吾吾的声音：“你就是……就是，太悲观了！多想点好事，比如……” 刘生辉：“比如什么？” 孙晔平的声调再次昂扬：“比如最近我找了个买家，他要了咱家一大笔货，我们帐上又有钱了，几个债主也被我打发走了。” 刘生辉：“公司会不会很忙啊，我要不要早点回去。” 孙晔平连忙制止：“别，别那么快！” 刘生辉疑惑：“为什么？” 孙晔平迟疑了一瞬才好声劝道：“你去一趟美国不容易，又是对方出钱，你应该在那里好好玩，好好散心，在美国都天天想林勉，回到上海那不得想死，你就在那里多待些日子吧，公司有我你放心，就这样，挂了哈。” 就这样，孙晔平匆匆挂断了电话，刘生辉感觉怪怪的，可是又没有什么凭据，想来想去还是在美国待几天吧。 说不定就能说服肖总投身环保了呢，污染多不好的一件事啊，能够早点解决也算功德一件。 约定的日子到了，刘生辉做好见面的准备，走进了公司大门，却见凯特忧心忡忡的迎上来，告诉刘生辉一个坏消息：“肖总得了重感冒，怕传染给你，他说最好还是不见面。” “什么！”刘生辉怒了，一而再再而三，找藉口不见面，她真是忍耐到了极限，“你告诉肖总，今天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他必须出来见我，哪怕就见一面。” 刘生辉态度坚决，凯特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二楼的一扇门忽然开了，一个戴着蓝色大口罩、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肖总声音比平常沙哑了一些：“我知道你想说服我，所以才来到美国。” “看来你不想让我说服你。”刘生辉的心很冷，肖总三番四次拒绝见面让她原本充满希望的一颗心不断的下沉，终于是不抱期望。 “你来说服我，是为了解决你们公司的危机，其实危机不过是钱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只有一个条件。”肖总盯着刘生辉，忽然抿住了唇。 刘生辉尽管看不清他的脸，那个男人锐利的视线仍让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你直说吧。” “我要你在美国待一年，费用我出，地点也由我定。” “这……”刘生辉秀眉皱起。 金钱买自由，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刘生辉刚想拒绝，肖总就像料定了一样，在二楼朝下发话给她两个选择：“我给你时间考虑，要么答应，要么考虑说服我。” 刘生辉几乎没有犹豫，仰头望向肖总：“我还是说服你吧，公司的事情，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你直接给我钱，我也不会要的。” 有骨气，可是骨气有代价。 “好吧。”那个男人转身关上了门，只有声音透过大门传递出去，“你想知道我和通信公司的事，就去我办公司。桌上放了一份文件，我昨晚整理出来的，你看了就懂了。” 之后，肖总在屋子里再没有说话。 刘生辉知道没法谈，转身走向肖总的办公司，拿起桌上的一页a4纸，一行行浏览上面的铅字。 第100页 严格的说，肖总的仇人不是通信公司，是与通信公司一同合作开发的中国投资者，贺山启，那个人转移了资金，却嫁祸肖总一家，引导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去肖家闹事，肖总父亲气不过心脏病发作当场死亡。肖总想要找贺山启算帐，可是贺山启先下手为强，一边造谣诬陷肖总卷钱逃跑，一边在肖总常用的那辆车上做了手脚，差点让肖总车祸身亡，死无对证。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怕…… 刘生辉完最后一个字，背嵴渗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刘生辉看到上面的来电提示，是肖总经常打来的电话号码。 刘生辉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只听电话之中肖总问刘生辉：“他让我家破人亡，我现在做的事情仅仅是让他破产而已，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吗？” 刘生辉迷茫了，抓着听筒没有说话，她的手指在颤抖，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说服肖总。 肖总那边声调仍旧低沉，可是语调却有些咄咄逼人：“我以为你至少会说些大道理，说我应该为了环境保护，搁置仇恨，帮助那个曾今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 刘生辉声音软了下来，老实坦白：“我不会这样劝你，我想过了，换做我是你，我可能做不到……” 肖总沉默了一瞬，声音感慨：“你能理解我，不容易，这些年成长了不少。” 刘生辉吃惊：“这些年？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是……” 刘生辉紧抓话筒连连追问，电话另一头的肖总却啪的一声挂断，没了音信。 刘生辉僵直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一个大胆的猜想闪电一样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那个人该不会是…… 刘生辉缓缓的望向办公室里那扇一人来高的落地镜子，如炬的目光看的不是镜子里的自己，而是穿透镜子望向了镜子背后。 刘生辉知道有一种透视镜子，正面是镜子，背面是玻璃，人站在背面可以不动声色的观察镜子前面的人。 这个镜子会不会就是透视镜？ 刘生辉从座椅中站了起来，走向嵌在墙上的那面镜子，她抬手敲了两下，镜面上响起咚咚两声空洞的响声，果然镜子后面是空的！ 刘生辉停住了手，一同停下的还有她的唿吸。 她感觉到了。 他在里面。 刘生辉忽然疯了一样挥手拍打那面镜子：“林勉你是不是在里面，你出来！出来！你为什么不愿见我，为什么！” 镜子摇摇欲碎，刘生辉手掌拍打得生疼。 镜子背后的肖总沉默不语，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血管几乎迸裂。 忽然间，他看到镜子出现一丝几不可见的裂纹，再打下去估计镜子就会顷刻粉碎，破碎的玻璃会扎进她的手，她会很疼的吧。 想到这里，肖总不再沉默，大喊一声：“别拍了，我在里面……”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透视镜碎成无数玻璃渣，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嘀嗒嘀嗒，温热的血液从刘生辉掌心流出，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满地的镜子碎片上，看上去格外的鲜红。 刘生辉感觉不到疼，日思夜想的男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世上其他的事物，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肖总就是林勉，脖子上的一道长疤，昭示着他曾经歷过何等恐怖的事，那场车祸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只差一点汽车碎片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陌生，刘生辉认不出来。 可是刘生辉终究是认出了他，仍旧凭着心底那点不灭的希望，终于是将他唤了出来。 “你的手……”林勉冲上去，怜惜的捉住刘生辉受伤的手，可是下一个瞬间，却被她流泪甩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活着一直不愿见我？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刘生辉满腔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 三年远隔重洋没有音信，这些日子又是避而不见，刘生辉真的是被这个男人惹怒了。 林勉嗓音低沉，声音苦涩：“一个破产的人，一个失败者，你让我拿什么脸面活着见你，那时候我宁愿自己死了。” 刘生辉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自称家道中落负债千万，可是我们仍旧很开心……” “开心因为那是假的，真正经歷了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受。”林勉忆起那些遭人逼债的日子，沉静的面容之下是一种压抑的苦涩。 他只想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失败，一个人像死了一样活着。 直到今天，他终于成功。 刘生辉看得出来林勉经受过怎样的痛苦，一颗心莫名的软了，她几乎是忘了当初两人怎样决裂，怎样从亲密恋人一天之内变成无话可说的陌生人，曾今的恩恩怨怨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如果知道你还活着，我会……”刘生辉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唿出，抬头望着林勉，终于是目光灼灼的坦露心迹，“我会陪你度过难关，帮你把债还上。” 林勉抬手为刘生辉擦掉眼角的泪，举止轻柔，深沉的眼眸里盛满了宠溺：“早说过了，我不会让女人跟着我受罪。” 第101页 林勉牵起刘生辉的手，打开放在桌上的医药箱，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细心的为她清理伤口，擦掉流淌进指纹里的血迹。 “现在，公司走上轨道，我也算创业成功了，你以后就留在美国跟着我享福，别回去了。”林勉撕开胶带贴在刘生辉渗血的掌心上，用指腹抚平，不忍放开。 终于等到了成功，等到他有能力给刘生辉好生活，林勉这才设计把她叫到美国来。 刘生辉曾和他决裂，和他们林家有解不开的仇。 他不敢贸然向刘生辉暴露身份，他怕自己永远失去她。 那天，林勉接到刘生辉醉酒打来的电话，听到她久违的声音，他几乎是彻夜未眠，漫漫长夜他想的全是见到她，他要快点见到她。 于是他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让刘生辉去美国说服自己，他可以见一见他朝思暮想的人，见面之后，他发觉自己变得贪心，想要留她在身边。 于是，才有今天他向她提出条件，在我这里待一年，我解决你的危机。 他不敢奢求天长地久，只求短短一年。 没想到刘生辉是那样的倔强，宁愿独自回去面对高额的债务，也不愿意签下协议，用自由换他几百万的馈赠。 现在他恳求她留下，真挚动情，不知她是否会答应。 第四十五章 刘生辉抬起头，发现林勉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深沉的眼底里是挚爱和期盼。 他期盼刘生辉能答应自己，答应他留在美国。 可是他却在刘生辉清澈动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犹豫和不愿意。 林勉的一颗心，狠狠的沉了下去，唇角抽动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刘生辉一开始真的想答应他，可是上海那边的公司，医院里的父亲，年迈的母亲，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在国内，那些人那些事都在等着她处理，她怎么可能现在留下？ 刘生辉看到林勉神色里的失落和忧伤，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让我想想，过几天再说。” 刘生辉背过身去，头低着，不敢看他。 林勉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好像一松手他的爱人就像脱了线的风筝，飞去触及不到的高空。 刘生辉被这股突然的力道吓住了，回头惊讶的望着林勉。 林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下手太重，松开了手，放手的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黯然。 两人沉默了一瞬，林勉忽然提议：“跟我回家吧，现在不早了，我们都好好想想。” 刘生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手腕被林勉牵起，牵引着一路走到了公司停车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刘生辉注意到林勉的车，和那日在米其林餐厅门口看到的一样，一样的牌照，一样的黑色奔驰，那天她看到的不是灵异现象，就是林勉本人。 那天林勉冒着被风颳上天的危险，前去找她，今天的感冒大概就是那天留下的后遗症。 车内灯光亮起，刘生辉系好安全带，林勉开车之前查看手机里的信息，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白光，柔和的白光映照着林勉稜角分明的脸庞，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刘生辉从侧面望过去，一瞬间唿吸停滞，她忘了多久没能这样，用目光细细的描画他的眉眼与鼻樑。 三年不见，林勉仍旧是记忆中那般帅气，可是她明显的看出来，林勉削瘦了不少，脸上的稜角愈发明显，比上学那会多了些成熟的味道。 汽车一路平稳前行，路边偶尔出现一两家餐厅，里头都是食客密布。 刘生辉望着林勉削瘦的脸庞，有些心疼。 林勉注意到她的视线，分神望了她一眼。 刘生辉抓着手里的包带：“你还没吃饭吧？我回去给你做。” “去餐厅吃怎么样？”林勉缓缓拨动方向盘，望向不远处的高档餐厅。 刘生辉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就像桃子，脸颊上布满泪痕，右手裹着几层纱布，里面殷红的鲜血微微渗出，整个人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呢？ 刘生辉摇了摇头：“算了，我回去做饭。” 林勉：“我给你做吧。” 刘生辉心头一暖，随之而来的是惊讶：“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林勉唇角微扬，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公司破产那阵子，我学了不少家务，自己做饭真的很省钱。” 刘生辉想像了一下，林勉这个化学高材生在厨房里倒腾油盐酱醋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有一丝喜感。 林勉的房子距离公司不算太远，街区里都是独栋的小别墅，在美国郊区别墅是很普通的民居，林勉的房子就是其中一座，他在创业成功的时候买下，花费不多。 林勉将汽车停好，带着刘生辉来到大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门。 刘生辉跟在林勉身后进入了客厅，客厅装修简约风格硬朗，非常符合理工科男生的口味，一旁的壁橱上摆放着几个中式摆件，有灵璧石、金丝楠木、紫砂雕件，制作精美，细看之下皮壳发亮，有把玩后的包浆。 刘生辉没想到短短三年过去，林勉的爱好一下子从年轻人喜欢的时尚物件，变成了中年大叔热衷的文玩，挫折使人成熟，他的心智三年来老沉太多，性子也磨得沉稳很多。 第102页 林勉换下鞋子，去厨房忙活，一时间厨房里响起了锅铲翻炒的声音。 做菜需要时间，刘生辉一个人呆在客厅里比较无聊，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子里随便走走逛逛。 她随手打开了一扇门，推开之后客厅的灯光投进屋里，将房间里的陈设映入刘生辉的眼帘，素雅的窗帘、典雅的床铺、温柔的檯灯、硕大的衣柜…… 显然这间屋子属于一个女人，刘生辉环顾这间屋子，眉头渐渐蹙起，她走到衣柜前踮起脚，手指在衣柜上揩了一下，没有沾上灰尘。 显然这间屋子不久前才打扫过，说不定那个女人也是刚刚才走…… 刘生辉想到这里，忽然间头脑一阵眩晕。 刚才那个男人明明深情的牵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他只爱她一个，整整三年他没有别的女人，现在这个状况又是怎么回事？ 刘生辉忽然有种遭到欺骗的感觉。 “原来我是备胎，她走了，你把我叫到美国来……” 刘生辉自嘲的笑了，眼角流出泪来。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林勉，并不知道刘生辉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听到大门把手拧动的声音，迅速关掉火，把菜装盘端了出去。 走到客厅，林勉看到刘生辉正抹着眼泪出门要走，他连忙放下盘子，上前阻拦：“你这是怎么了？” 刘生辉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掉。 林勉抬手想要为她擦拭，可是刘生辉后退躲开了：“我还是走吧。” “怎么了？”林勉拉住刘生辉，不放手。 “放开。”刘生辉试图甩开他，可是林勉力气很大不愿放手。 林勉很急，低哑的嗓音有些冒火：“说好考虑几天，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走？” 刘生辉索性和他挑明：“你三年不联繫我，是喜欢了别人对吧，你把我叫过来，另一个女孩子那边的关系处理好了吗？” 刘生辉的冷嘲热讽，让林勉十分的莫名其妙。 一定是哪里产生了误会。 他抓住刘生徽的肩膀，目光诚挚的望着她的眼睛：“我从来只爱你一个，三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女朋友。” 刘生辉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为什么你的房子里布置了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林勉突然笑了，原来她误会了这个。 刘生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林勉，只听他笑着向她解释：“那是我留给你的房间，房间布置全都是依照你的喜好，我记得你说过，一年四季都要挂不同颜色的窗帘，壁柜里面放着吶，走，我们去看看。” 刘生辉仍由林勉牵着手，返回屋内。 林勉拉开壁橱的门，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叠放着剩余的三个窗帘，刘生辉抚摸窗帘顿时破涕为笑。 林勉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浅笑：“我经常打扫这里，就是想着哪天你能来我这里小住，现在我总算把你盼来了。” 刘生辉的一颗心像小鹿撞过，咚咚直跳，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 林勉抱着她很久，终于依依不捨的放开。 他站在房子中央，摊开双手，以示清白：“你看这里，一根女人的头髮都没有，怎么会有女人住呢？” 刘生辉觉得他太自信，抬起眼睛故意问：“真的没有？” 林勉走到门边，把房间交给刘生辉：“不信你去找，找到了算我输。” 刘生辉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轻轻的说出三个字：“我信你。” 林勉仿佛听到世上最美的语言，一时间心情大好，他忍不住抱起刘生辉，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开心的吻。 他们之间曾有过许多误会，只要彼此信任，那些误会就一定会解除。 刘生辉被他放下来，刚才额头上的那一吻让她有点晕，迷煳的神情在林勉的眼里是格外的可爱。 他宠溺的摸了摸刘生辉的小脑袋，拉着刘生辉走到饭桌旁边：“别瞎想，来尝尝我的手艺。” 桌上摆着一盘他刚刚炒好的牛肉芦笋，中式的烹调让牛肉入味鲜香，美国超市买来的新鲜芦笋口感十分的鲜嫩，两种食材组合在一起让人食慾大开。 林勉拿着两只碗，去盛电饭锅里的白米饭，刘生辉这个病号只负责坐在那里吃。 刘生辉接过米饭，尝了一口盘子里的菜，味蕾仿佛被激活，根本停不下来。 她一口气吃了很多，碗里的米饭都快要见底。 刘生辉吃了多日的西餐，格外想念中餐的滋味，何况林勉做菜真的很好吃，比她做得还好吃。 聪明的人果然做什么都优秀，刘生辉忍不住在心里啧啧赞嘆。 林勉看到刘生辉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我做菜真的那么好吗？” 刘生辉咬着一块牛肉，问他：“没人夸你厨艺好吗？” 林勉闲闲的挑起一块可口的牛肉看了看：“我又没做给别人吃过。” 刘生辉更吃惊了：“我听说美国特别流行在家里办聚会，给朋友做好吃的，你没玩过？” 林勉摇摇头，给刘生辉碗里夹了些菜：“没办过，我不喜欢凑热闹。” 刘生辉恍然间发现林勉真的孤僻了很多…… 第103页 刘生辉不禁问：“你和哪些美国人关系好呢？” 林勉想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待他不错的人：“之前我和外教关系不错，我能在美国做环保，他出力不少，帮了我很多忙，不过他没在美国待太久，两年前就回去了。” 刘生辉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三年前的学校，她第一次去英语角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也是她第一次和外国人说话，她至今还记得外教在寒风中给四周的女生们频频递送外套的绅士举动。 外教真是个大好人吶。 刘生辉对那位绅士更加钦佩了。 林勉的饭量比三年之前少了很多，半碗米饭吃完，他就停止了动筷，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刘生辉吃饭。 刘生辉发现他饭量不对，眉头微蹙，看向他瘦削的面庞：“你吃得太少了，长那么高消耗是很多的。” 林勉摆摆手，向后靠在沙发上神情有一丝疲惫：“这几年，胃口一直不太好……” 他不想吃，即便饭菜味道真的很好。 刘生辉静静的看着他，一颗心慢慢的揪起，茶饭不思、行尸走肉的日子，林勉究竟是多了多久…… 她想要陪在他身边，温暖他那颗受伤的心，可是上海那边真的走不开。 她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直到碗里米粒见底，刘生辉都没敢说出那句：我留在美国陪你。 刘生辉的手掌受了伤，包着纱布不能沾水，饭后的洗碗工作仍由林勉负责。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刘生辉一个人闲着没事，就在屋子里到处转悠，对面就是林勉的卧室，她想进去看看。 刘生辉走到门前，发现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客厅的灯光照亮了卧室，林勉卧室的陈设很简单，雪白的墙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家具也很少，只有基本的柜子桌子。 刘生辉注意到林勉桌子上，放置了一个相框，奇怪的是相框上盖着一块黑布，遮住了里面的内容。 刘生辉走到书桌前，好奇的掀开黑布，发现里面是一张多年前的合照，林勉和他的父亲肩并肩的坐在体育场的长凳上，远处还有一个篮球少年林琛，他的哥哥，现在已经关在监狱里服刑了。 哥哥爸爸全都出了事，一家子分崩离析，病死的病死，坐牢的坐牢，只剩林勉流亡国外。 刘生辉深吸了一口气，把相框放回桌上，用黑布盖好。 刘生辉转过身去看到林勉床头放着几个药瓶，走近之后，她看清了药品标籤，是褪黑素、安神补脑液、安眠药，都是助眠的东西，褪黑素的药瓶原来装着一百多粒药片，现在已经空了大半，不知道林勉度过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 刘生辉那些年的记忆里，林勉睡眠很好，几乎从未失眠。 如今他的家庭遭遇那样的变故，林勉可想而知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刘生辉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微红，她想为他做点什么，最好不用吃药也能睡上安稳觉。 刘生辉知道香蕉蜂蜜牛奶可以助眠，拉开西门子冰箱一看，这些东西都有，放在冷藏室调配一下就行。 刘生辉找到了搅拌机，很快配出了一杯温热的饮品，闻起来很香，尝了一下，甜度有点高，正好适合林勉这个甜食爱好者。 刘生辉兴沖沖的捧着香蕉蜂蜜牛奶，跑去送给林勉喝：“给你，我听说这个有助于睡眠，刚刚给你做的。” 林勉几乎是喜出望外，英气逼人的眉眼之间满是惊喜，他接下那杯温热的牛奶，正要仰头喝下，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林勉掏出手机一看变了脸色，匆匆放下玻璃杯，转身走了。 过了大约半分钟，刘生辉才听到林勉接电话的声音，他似乎是刻意躲着自己，声音隔着老远传来，极其微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刘生辉联想到，林勉之前种种抑郁颓废的表现，一种深深的担忧从心底泛起，让她坐立难安。 犹豫之下，刘生辉还是做出决定：偷听。 第四十六章 刘生辉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林勉的声音渐渐清晰了一些，走廊一旁有面镜子，刚好映着不远处林勉打电话的样子。 刘生辉看到镜子里的林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戒备，说话的时候不时警惕的望向四周。 林勉：“那事我打算放一放。” “放一放？你还要等？我告诉你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抗议的居民里已经有人放话要他狗命……” 林勉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犹豫，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则在不停的催促：“快点下决定吧，机不可失，这事是你起的头，如今要做了，你反而这副样子……你该不会是顾虑那个女人吧，她答应陪你留下了吗？” “没有。”林勉的声音有些失落。 “没有还犹豫什么！”男人的声音同样失落。 就在此时，走廊里蹑手蹑脚偷听的刘生辉，忽然看到地板上爬过一只蟑螂，她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来。 可是，脚步移动之下摩擦地板产生了细微响动，在空旷的屋子里清晰可闻，这样的声音立即引起了林勉的警觉，他打算就此打住，向对电话那头的男人吩咐：“有什么事夜里再说，老时间联繫。” 第104页 林勉挂断手机，谈话匆匆结束。 刘生辉听到林勉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不敢再听，连忙蹑手蹑脚的逃回客厅，气喘吁吁的她额头上冒着吓出来的汗珠，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刘生辉抓起一只水杯倒满清水，假装口渴喝水。 林勉走入客厅，目光在刘生辉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走向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温水。 “你先洗还是我先？”林勉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 刘生辉坐在沙发里愣了一下，脸颊浮起红晕：“你……你先吧，我等等。” “好，你待会注意手上的伤。”林勉没有推辞，浴室里很快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男人洗澡通常很快，不到十分钟林勉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林勉穿着深蓝色睡衣，湿漉漉的短髮搭在额前，给他的面部线条添了几分柔和的感觉，他看着沙发里的刘生辉，停住了脚步：“你要不简单的擦一擦算了，伤口沾水会感染的。” 刘生辉摇了摇头，微笑回望：“没事，我会注意分寸。”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刘生辉真想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心情。 林勉的目光变得担心：“你可以叫我帮忙，我现在去拿睡衣给你。” “帮忙……”刘生辉有点懵。 “那个……你介意吗？”林勉忽然想到两人分手三年，女孩子可能不太习惯和他太过亲密。 刘生辉脸红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双手绞在一起，目光慌乱的移向地面，抿着唇一声不吭。 “有什么事叫我就好。”林勉见她害羞不愿说话，转身走进房间，去帮她找合适的睡衣。 林勉翻找衣柜，里面全是自己的男式衣服，他有点后悔没给刘生辉准备一套，衣柜翻了好一会，都翻乱了，他终于是找到一件真丝质地的白色衬衫，手感顺滑微凉，十分舒服，适合当做睡衣。 林勉找好衣服，给她送到浴室门口，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衣服，浴室里面就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林勉担心刘生辉的安危，手伸向门把拧了两下，发现浴室反锁打不开。 浴室里面，刘生辉扶着浴缸慢慢起来，膝盖疼得厉害，可是她仍然故作坚强：“没事，没事，我就是不注意，脚滑碰了一下，你不要担心。” 刘生辉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看到刚才扶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伤口血崩了。 刘生辉皱紧了眉头。 林勉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全都是主打清爽的男士用品，刘生辉泡完澡后简直清爽过了头，伤口好像也不怎么流血了。 刘生辉打开浴室的门，迅速拿起刚才林勉留在门口的真丝衬衫套在身上，真的是无比的宽大，仿佛套了件古人的大衣。 刘生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真丝的衣服有点透啊，里面的黑色内衣若隐若现，有点尴尬…… 算了，就穿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刘生辉横下心来，裹着林勉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她正要穿过客厅返回卧室，却看到林勉拿着医药箱在客厅中央等着自己。 林勉指了指刘生辉暴露在外的伤口，示意她在身边坐下：“过来，我帮你重新包扎。” 刘生辉乖乖的坐在他身旁，双手不安的放在膝头，微微颤抖。 林勉发觉刘生辉的头髮还在滴水，一滴滴流下，将真丝衬衫浸染出一片片水渍，黑色的内衣变得格外显眼。 林勉几乎可以透过若隐若现的衬衫，看到刘生辉随着唿吸慢慢起伏的雪峰，他的目光不由的深了，喉头一阵发紧。 他还有正事要做，刻意移开视线，只看她的手，用干净的医用棉花蘸上碘酒，涂抹刘生辉还未癒合的伤口，随后拿出一段纱布仔细的敷上。 刘生辉的手终于被他包成了一个粽子，林勉松了口气，可是短短的几分钟，额头上泌出不少汗珠。 刘生辉稍稍欠身，抬手想要帮他擦拭，可是没曾想抬手之际，真丝衬衫抽到了上面险些遮不住臀部，她的一双白皙光洁的腿，也随之落入林勉的视野当中。 他感觉到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可是刘生辉并未察觉，她用毛巾仔细的为他擦去额角的汗，半湿半干的头髮散发出强烈的香味，让林勉唿吸之间全是她的发香。 刘生辉刚擦到一半，忽然发觉小腰被林勉从背后伸手一勾，整个人倒进了他的怀里。 林勉极具荷尔蒙的气息喷在刘生辉耳边，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浑身战慄。 男人就像是一团火，裹挟着刘生辉走向卧室，刘生辉一瞬间仿佛是大脑空白，仍由他抱到了床上。 男人在她的唇上辗转亲吻，气息霸道缠绵。 林勉扯开碍事的衬衫和内衣，大手滑过她的每一寸曲线，两人三年未见，实在是等太久了。 激情在卧室里升温，林勉狭长的眼眸里蒙上一层迷离的光，女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右手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他的女人是那样容易受伤，又是那样需要他的保护…… 林勉的目光变得怜惜，动作也多了些体贴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刘生辉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一切终于平息了下来。 第105页 林勉抱着她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自打家里出事之后，林勉第一次像今晚这样睡得安稳踏实。 刘生辉被他抱在怀里，迟迟不愿睡去。 她的心里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那就是饭后那通神秘的电话，林勉有事瞒着自己，她很担心。 刘生辉记得林勉和那个人约定，夜里一点联繫。 她想要等到一点钟，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刘生辉看着枕边的男人，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容貌映照得格外惊心动魄，刘生辉抬起手想要描摹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可是她又怕扰了他的清梦，在几乎就要触碰到的时候，缩回手去。 刘生辉凝望着枕边的林勉，怎么都看不够，直到时钟指向夜里一点，她知道自己该行动了。 刘生辉小心翼翼的握住林勉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解锁的区域，轻轻的一按，他的手机屏幕顿时亮了。 刘生辉抓着手机，下意识的点开微信，只见夜里一点钟有人准时发来了消息，名叫阿绝，是个男人。 应该就是他。 刘生辉毫不迟疑的点开微信消息，只见那个人问：她睡了吗？ 那个她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刘生辉。 果然是要避开自己，刘生辉不禁蹙起了眉，她装成林勉回了一句：嗯，睡在我旁边。 阿绝：我们不出声，就在手机上说吧。 刘生辉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心想正合我意。 很快，刘生辉看到憋了一晚上阿绝发来的指责：现在正是趁乱除掉贺山启的好时机，抗议人群看到贺山启简直恨不得杀了他，到时候场面一定会乱掉，我们可以趁乱朝他开枪，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事后一定能安全脱身，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刘生辉这才知道林勉在谋划一件怎样的大事——林勉与贺山启仇深似海，他不止想要贺山启破产，他还想要贺山启偿命！ 谋杀在美国也是足够坐牢几十年的重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会鱼死网破，后悔一生。 不行，她必须阻止林勉復仇的念头，不让他踏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刘生辉急得嗓子冒烟的时候，久久不见林勉回復的阿绝，终于是忍不住敲下几行愤怒的文字，按了发送：你当初被她甩掉，她有一丝一毫的挽回吗？在她心里有你多少位置？你的处境那么难，她有一丝一毫体谅你吗？她愿意为你，留在美国吗？我看不会吧，我们走着瞧。 刘生辉愤怒的抓着手机，紧咬着唇，她看出来了，阿绝是想要断了林勉的念想，让他一条復仇的道走到黑。 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她要把林勉救回来，曾今他是一个内心光明积极向上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阴郁忧愁的样子，刘生辉想到这里阵阵心疼。 她发誓要给林勉最好的爱，温暖林勉久久不见阳光的内心，让他摆脱仇恨的阴霾，变回曾今那个内心光明的少年。 第四十七章 刘生辉下定了决心，之后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立即向阿绝摊牌：告诉你吧，我不是林勉，他睡着了，我是刘生辉，不要妄想带他犯罪杀人，我会阻止他，让他回心转意，你也悬崖勒马吧。还有，你说我不爱林勉，不愿为他付出，你也等着瞧，爱他如生命，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肤浅。 刘生辉实在太气，动动手指，把这个叫做阿绝的好友删除了。 她不想和阿绝说话，为了防止阿绝打电话过来，刘生辉一气之下按了关机，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刘生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要好好待他，为他做饭，照顾他日常起居，陪他工作，陪他散步休息。 刘生辉在心里盘算那些日常计划，不知不觉的居然睡了过去，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早餐的香味。 “哎呀，我本来要给他做饭的……”刘生辉懊恼的推开被子，换上平时穿的衣服，走出了卧室，看到桌上的丰盛的早餐，她立马是垂涎三尺，懊恼的心情一扫而光。 刘生辉闻着面包、甜甜圈、牛奶麦片的香味，极有动力的踩着拖鞋，跑去浴室刷牙洗脸，收拾干净返回桌边的时候，她发现桌上的早餐几乎没动，林勉从刚刚开始什么也没吃。 林勉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庭院，心事重重。 刘生辉远远的望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端着麦片和果酱面包，走到林勉面前，笑容灿烂的递给他：“吃吧，吃吧，你做得那么好吃，不吃多可惜。” 林勉抬眼看着食物，显得兴致缺缺。 刘生辉看出他心情不佳，不知道缘由，她愣了几秒钟，打算说个好消息来让他高兴一下。 她满脸笑容的告诉他：“那件事……我想好了。” 林勉抬眼看她。 “我要留在美国陪你。”刘生辉以为林勉会很惊喜，可是下一秒却发现他很平静，似乎是毫不意外。 林勉看着刘生辉的眼睛，目光复杂：“你把阿绝删了。” 刘生辉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错，她昨天晚上发现了林勉的秘密，发现林勉居然想要杀人。 第106页 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那就明明白白说开吧。 刘生辉把端在手里的早饭，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向他靠近了些。 林勉可以闻到她的发香，他知道刘生辉想要说教，可是他不想听，还没等她开口，他直接望向刘生辉的眼睛：“其实，你不想留下来吧？” 一语中的。 刘生辉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透明，没有隐私，被人看穿的滋味很不好受，她急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是……我……” 可是她的谎言，没能改变林勉眼底深埋的悲伤和绝望。 林勉凝视刘生辉半晌，忽然移开了视线，从椅子里站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嘆了口气。 之后，他走向大门拧开门锁出去，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刘生辉眼见林勉渐行渐远，心急的朝他的背影叫出声：“你去哪儿？” 林勉走向那台奔驰车，一声不吭。 刘生辉看得出来，他这是要开车出去。 是去杀人吗？ 还是一去不復返？ 刘生辉眼中忽然闪过一阵惶恐，她不想林勉出事，不想失去他，她连忙跑出去，堵在大门口，不让缓缓开动的奔驰车离开这个院子。 林勉在车里朝她大声命令：“让开！” 可是刘生辉执拗得不行，眼见汽车驶近，死活不让道。 林勉眼见就要撞上刘生辉，无奈之下一脚踩死剎车，让车停住。 刘生辉惊魂甫定的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米的奔驰车，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乱跳，林勉隔着车窗面带怒火的直视着她，忍不住出言教训：“傻瓜，叫你让开你怎么不让？你会被车撞到的！” 刘生辉也朝他大喊：“我宁愿死，也不愿看你走上不归路！” 可是林勉仍在赌气：“你不要管我死活，你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留在美国，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何必呢……” “不是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刘生辉拼命摇头，急得落了泪，“我爱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爱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日子，你相信我好吗？” 林勉愣住了，无疑他触动极大。 今早，阿绝电话打来告诉林勉，昨晚刘生辉冒充他套话的事。 阿绝在手机里冷嘲热讽：不是你想要报仇杀人，她怎么可能为你留下，你在她心里有没有一点位置？她留下不过是可怜你，怜悯你，你看得出来她不情愿吧。 这样的话，无疑刺伤了林勉的心，他是一个有自尊的男人，他受不了女人的怜悯，他要的是她的爱，他要她和自己在一起是快乐的，而不是勉勉强强、不情不愿、不开心。 刘生辉眼泪汪汪的望着林勉，哭着哭着忽然笑了：“你知道我在上海有什么吗？我有我奋斗来的一切，有我的家人，有我的责任，我知道你可以为我摆平所有的事，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代劳，我必须自己去面对。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上海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现在足够成功足够优秀，可以回国发展了，现在国内抓环保抓得很严，形势对你真的很好，我们一起回去打拼吧，远离美国，远离仇恨，我们向前看好吗？” 刘生辉泪光中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温柔，就像天使一样。 林勉久久的凝望着她的笑容，心里那片阴霾密布的天空，开始风起云涌，透出几缕金色的阳光。 刘生辉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林勉拉开车门走下车，走向他的天使，紧紧的抱住那个深爱的女孩。 刘生辉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让林勉抛下仇恨，走出过去的阴霾，拥抱无限光明的未来，他们两人会一起携手走下去，回到故国，回到林勉荣耀过、失意过的故乡，上海。 刘生辉激动得哭了出来，热泪撒在林勉肩头，濡湿了他的高级衬衫。 林勉抚摸刘生辉毛茸茸的小脑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十分动情：“不是我非要留在美国，你知道回上海，面对的是什么吗？” 刘生辉伏在他肩上，轻轻的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家欠了很多的债，要债的会上门闹事，就算不是你欠的，他们也会找你要，不过上海那么大，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悄悄的过日子，不声张，哪怕不待在上海，换个城市都可以，我们慢慢做我们的事，肯定没问题的。” 林勉笑了，他发现怀里的刘生辉成长了很多，想的事情也多了，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勤奋上进的小女孩。 不过，她还是错了。 林勉不愿回上海不是为了躲债，也不是只为了自己，其实他也是为刘生辉好…… 林勉向刘生辉吐露心声：“不，你还是不懂。我们家欠人家那些钱，我也想还掉，我不想让别人瞧不起林家，我不回去，非要你留在美国，是因为我不想我回国以后，家里的那些事牵连到你，他们会找你的麻烦，你不如留在美国安逸，懂吗？” 林勉强留她只是希望她过得幸福，他有足够的实力，可以给她一个安逸美好的生活。 他想的只有这些。 刘生辉紧紧的抱着他，心间是深深的感动，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望向林勉，美丽的双眸里透着一股令人钦佩的决心：“我想好了，我们一起回去，一起面对吧，这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了。” 第107页 林勉目光触及刘生辉眼中的深爱，唿吸微滞，他凝视她良久，提出最后一个疑虑：“你真的知道要面对什么吗？你家人那边……” 说到这里，林勉忽然停住了。 林琛确实做了很过分的事，直接导致刘生辉家人丧生。 林勉自认自己没资格要求刘家人原谅他们林家，更别谈把女儿嫁给自己。 回去无疑要面对他们的阻拦责难，这也是林勉不愿回去的原因之一。 刘生辉想起了重病的父亲，知道这关很难过，可是她咬了咬下唇，还是承诺了下来：“我会说服他们。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和你结婚。” 林勉点点头，唇角笑容舒展。 不求别的，刘生辉有这份站在他那边的心，林勉就很开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准备着归国的事，尽管事情繁忙，可是有刘生辉陪在身边，林勉每天很阳光很开心。 刘生辉看到旧时的笑容重回林勉脸上，心爱的人因为自己变得幸福开心，心里也是成就感满满。 走之前，林勉打算将五大湖事件收一个漂亮的结尾，他在公司里低调发起一个公益净化项目，免费为这片湖区做净化。 就在他走的前一天，项目启动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有条不紊，让人放心。 由于项目保密，环保人士不知道污染即将得到有效治理，针对通信公司的抗议活动愈发激烈了，通信公司丢车保帅，把一切责任甩到贺山启头上，声称被贺山启这个金融诈骗犯欺骗，与他旗下不靠谱公司合作才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很快愤怒的人群扒出来贺山启的种种罪行，声讨那个包庇中国“红通”罪犯的美国政府，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在林勉离开的当天爆发了最大一次规模的抗议活动。 飞机以音速飞行，翱翔在云海上空，林勉和刘生辉并肩坐在一起，手握着手，靠着柔软的座椅休息，一会功夫偌大的美国就被抛在了身后，前方是广阔无边的太平洋。 长路漫漫，旅途穷极无聊。 机舱里有人忍不住玩起了手机，刷推特新闻。 那个玩手机的年轻男人就坐在刘生辉前面，透过座椅的空隙，刘生辉可以看到屏幕上的新闻内容。 刘生辉无意窥屏，一直是刻意移开视线不看，在座位上发呆。 飞机上禁止联网玩手机，年轻男人的行为很快被路过的空姐发现，金髮碧眼的空姐不太客气的要求年轻人把手机收起来。 四周的乘客纷纷朝年轻人看来，目光里有责备有鄙夷，年轻人自知理亏，只好当着空姐的面关掉行动网路，随后按着启动按钮试图关掉手机。 刘生辉看到年轻男人关机前屏幕上的一行新闻标题，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贺山启被抗议人群围堵攻击，慌不择路，车祸身亡。 “贺山启……他死了！”刘生辉身体前倾双手按在座椅把手上，恨不得立马打开手机查看详细新闻，而一旁的林勉听到贺山启的死讯，神色很淡。 刘生辉坐回椅子上，扭头看他：“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林勉淡淡的微笑着，告诉刘生辉：“贺山启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他当初想用车祸弄死我，今天却死于车祸，也许是报应吧。” 刘生辉眨了眨眼睛：“就这样？” 林勉故意反问：“你还要我怎样？” “也是……”刘生辉开心的笑了，她真心为林勉高兴，他终于彻底放下仇恨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飞机终于缓缓降落于上海虹桥机场。 两人手牵着手，走下飞机，早上七点钟的阳光洒在路上的小脸上，她唿吸着清新的晨风，开心大喊：“祖国，我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 孙晔平像往常一样在公司里朝九晚五，今天的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格外的焦头烂额，以前他觉得刘生辉死板、单纯、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离开她才过了几个星期，孙晔平就闹出了不少差错，三天两头给电话那头的客户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今天孙晔平在处理一个写错的单子，只听门外员工就像是鱼丢进锅里忽然炸一样，议论纷纷。 孙晔平不由的心生好奇，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只见林勉、刘生辉肩并肩的出现在公司里，隔着老远就能嗅到一股恩爱的气味。 林勉朝孙晔平打招唿。 孙晔平很吃惊：“林勉，你怎么来了？” 林勉微带笑意：“我打算回国发展。” 孙晔平愣了两秒，好似明白过来一样，伸手挠了挠脑袋：“回国好事啊，美国那么远，还是家门口好。你既然带着刘生辉回来了，那个钱……” 林勉看了眼刘生辉，发现刘生辉似乎有所察觉。 “什么钱？”刘生辉打量两人，越发觉得不对劲。 孙晔平被她盯得不知在，一拍大腿索性说出了实情。 电缆那事，其实全靠林勉砸钱摆平，林勉在刘生辉去了美国之后，主动联繫上了孙晔平，向他提出一个条件，尽量拖住刘生辉不让她回国，外贸公司欠债的窟窿，他出钱补上，之后钱果然一笔笔打了过来，孙晔平拿钱还给了债主，获得喘息之机。 第108页 钱是一笔一笔打来，目前为止窟窿只补上一半，孙晔平记得林勉电话里说过，补窟窿的条件就是拖住刘生辉，现在两个人都回来了，这窟窿还能补上吗？ 林勉听到孙晔平说出心中的顾虑，不禁笑了：“外贸公司是小辉的心血，我会尽量帮忙维持的，放心这事交给我。” 刘生辉一阵错愕。 她明明记得之前林勉化名肖总的时候，曾向她提出要求，留在美国一年就给她一笔钱解决公司的债务危机，那时候明明谈崩了…… 林勉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宠溺的摸了摸刘生辉的脑袋：“傻瓜，不管你那时候答不答应，我都会帮你的，我知道运营一个公司有多不容易，不会让你的心血付之东流。” 刘生辉木讷的点了点头，整个人被一种强烈的幸福包围，她真心觉得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比得过林勉。 林勉打算决定开拓国内市场，三人在办公室里热烈讨论，一致认为可以利用外贸公司几年经营积攒的客户，快速打开国内市场，解决那些工厂目前发愁的环保不达标问题。 最佳的办法当然是，林勉入股外贸公司，将外贸公司纳入旗下，由外贸转向内贸，开拓国内市场蓝海。 林勉笑呵呵的看着两人：“那我可要收编你们这家外贸公司了。” 刘生辉自然毫无意见，她在美国的时候就许诺过林勉，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林勉看向公司大股东孙晔平，只见孙晔平稍作思考，随即乐开了花：“我就不是个做外贸的料，我这张嘴还是跟咱中国人说得来，开外贸公司那会，我投了几万块，现在你给的股权收购价格嘛……哈哈，我很满意，非常满意。” 收购很快达成，林勉也很满意，他打算这两天就拟一份合同，把股权变动这事给处理好。 今天真是孙晔平的幸运日，很快他又收到一个好消息。 孙晔平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老妈的电话。 老妈似乎是忙坏了，在电话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孙晔平：“你快来医院，小于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 “什么？生了，太好了！”孙晔平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高兴得手舞足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孙晔平顾不上工作，顾不上别的，冲出写字楼外找到自己的那辆白色别克，钻进车里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到了医院，孙晔平慌慌张张跑到楼上，刚好听到产房里，刚出生的孩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护士满手血水，从产房里走出来，朝孙晔平报喜。 孙晔平心中一阵狂喜，忍不住冲进产房去看他刚出生的儿子。 小孩子皱巴巴的，在小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哭声却很响亮，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有一种叫破天的志气。 婆婆终于盼到了孙子，别提多高兴，从包里拿出一个红绳金猪脚链，给小孙子仔细的繫上。 随后，林勉刘生辉也买了礼物前来探望，一个大红包还有两大包小孩衣服。 于柑好久没见刘生辉，起身想要拥抱她，激动得快要掉出眼泪：“你终于回来啦。我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了……” 于柑一激动伤口就痛，刘生辉连忙把她按在床上，劝她好好休息：“别激动，别乱动，你刚生过孩子，身体虚。” 刘生辉帮于柑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 于柑喝着杯子里的水注意到刘生辉带来的陌生男人，林勉一表人才，相貌极为英俊，很沉默，却很有气场。 林勉笑着和于柑握手：“你好，我是刘生辉的男朋友林勉。” “原来林勉就是你，真好，真好。你们很般配。”于柑很激动，她终于是见到了传说中的林勉，她听说过林勉的事，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而且她看得出来，刘生辉是真的爱林勉。 于柑想为刘生辉做点好事，尽量撮合他们：“你们现在算是荣归故里了，年纪也差不多了，赶紧结婚吧。” “我……”刘生辉有些为难，犹豫之下，她向林勉提议，“要不我们把证扯了，婚礼就不办算了，我只要做你的妻子就心满意足了。” 林勉定定的看着她，没有答应：“那样做太委屈你了，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得更好。” 刘生辉点点头。 于柑看不懂了：“什么不办婚礼，什么心满意足，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你别问他们。我告诉你，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孙晔平端着营养午餐走进屋里，一边给你妻子餵饭，一边向她解释刘生辉和林勉两家究竟发生过什么。 于柑听完之后倒抽一口凉气，忧愁的望着刘生辉，好心的劝道：“我看你们现在还是……别跟家里人公开比较好，你爸爸的病不能生气，以后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公开可能比较好吧。” 刘生辉点点头。 肝病怕动肝火，爸爸肝硬化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不想病情恶化。 林勉沉默片刻，目光变得坚定有力，他向刘生辉承诺：“我会想办法的解决，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第109页 刘生辉眼眶一热，含喜悦的热泪，开心的点了点头。 回国的几日，事务非常繁忙，刘生辉白天忙工作，下班以后去看医院里养病的爸爸。 林勉出钱给刘爸爸换了更好的药，效果是有的，刘生辉每天去医院探视，都发现爸爸的精神状态有所改善，肝部的病痛也减轻了不少。 今天，父女聊天，刘爸爸忽然问起上次，刘生辉去美国应对危机的事，他不知道女儿在那边做了什么，回来以后似乎一切都变好了走上了正轨。 他不知缘由，很想问清楚。 刘生辉轻咳了一下，只能找说辞搪塞：“是一个姓林的朋友帮忙解决的，他是公司的一个客户……” “姓林？”刘爸爸皱起了眉头。 仅仅听到林这个姓氏，刘爸爸就这个态度，刘生辉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告诉爸爸，她非要和林勉结婚不可，爸爸会气成什么样子。 所以刘生辉选择继续隐瞒，一个人悄悄的在心底里憧憬着白色的婚纱、浪漫的婚礼。 刘爸爸用了最好的药，身体康復得飞快，他一时兴起想要去女儿创立的公司看看，站在气派的写字楼下，刘爸爸十分自豪，可是当他进去之后却看到林勉在里头发号施令。 刘士楠记得林家每一个人的脸孔，他愤怒的走向林勉，怒斥：“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要来纠缠我女儿！你们林家害我们刘家害得不够吗？” 林勉本想解释，可是刘士楠机关枪一样的语速，吃了□□一样的态度，让他薄唇紧抿皱起了眉头。 公司最近法人变更成了林勉，员工都知道领导换了人，有人朝怒气沖沖的刘士楠解释：“那个……他是新来的林总，公司现在他说了算。” “什么？这明明是我女儿一手创立的公司，你到底是给她洗了什么脑，把公司给了你小子！”刘士楠愤怒的冲上去，抓住林勉的衣领，“这是我女儿的公司，我不管你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你还给她，知不知道！” 刘生辉原本在办公室里与客户谈业务，听到外面的动静，脸色大变，出来解释：“不是，爸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士楠愤怒的打断：“我就问你，你创立的公司，现在还是你说了算吗？” 刘生辉摇了摇头。 股权变动之后，林勉控股，她和孙晔平都是小股东。 可是刘生辉这样做是为了三人的未来。 她向父亲辩解：“爸，我这都是为了将来打算，我和林勉一条心，我将来会和他……” 刘士楠：“和他怎么样？” 刘生辉垂下头，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会和他结婚……” “什么？你要和他结婚？”刘士楠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林勉，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你到底怎么骗我女儿的！你说！” 林勉向他解释：“伯父，我没骗她，我……” “少胡扯！”刘士楠没等他解释清楚，抓起桌上的陶瓷马克杯就朝林勉丢去。 马克杯盛满了水，重的很，直朝林勉脸上砸。 “小心！”刘生辉护林勉心切，顾不得太多，直接扑上去挡。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茶杯碎在了办公室墙上。 两人没被茶杯砸中，却被茶水泼了一身。 “你还维护他！你……你！”刘士楠见女儿如此护着林勉，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说不出话来，肝病最不能受气，盛怒之下刘士楠额头青筋狂跳，一阵眩晕之后，两眼一黑摔倒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嘴角抽搐泛着白沫。 完了，爸爸的病…… 刘生辉神经紧张到了极致，头脑一片空白，过了大约五秒，她抬起惨白的小脸，张了张苍白的唇，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快叫救护车！快！” 第四十九章 救护车五分钟之内赶到，刘士楠被送去抢救，大概是受刺激太大，昏迷了好几天都没醒过来。 刘生辉日夜在病房内守护，时不时的抹泪，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顶不住压力，跟父亲坦白心思，把他气得病发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勉给她叫了护工，几次电话催促她回来休息，可是刘生辉就像是惩罚自己一样，日夜守候，形容消瘦，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但就是不愿离开。 林勉拿她没办法，工作的事推掉一部分，带着电脑到医院办公，陪她看护重病的父亲。 刘生辉爸爸是b肝患者，住的地方四周都是传染病患者，刘生辉担心林勉染上什么，劝他不要留在医院里。 林勉笑了，告诉她，你都不怕传染，我怕什么。 刘生辉只得和林勉妥协，各退一步，她不再全天待在医院，护理的事大部分交给护工去做，林勉则是离开医院，远离传染源。 一个星期之后，刘生辉去畲山拜佛祈福，上海的山不高，游客倒是真不少。 刘生辉点燃三炷香，虔诚的放入香炉当中，双手合十向佛陀跪拜，她足足祈求了三十分钟，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刚走出庙门，忽然刘生辉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护工的号码。 难道说是爸爸出事了？ 第110页 刘生辉连忙接通电话，凝神倾听，只听电话那头护工开心的向她报喜：“刘总，你爸爸醒了，快来医院看看。” “好，我马上去。”刘生辉心中一阵狂喜，连忙答应，动身之前，她转头看向大殿中央的佛陀金身，顿时是肃然起敬，“谢谢你，佛祖。” 刘生辉再度双手合十，面向佛主感激叩拜。 刘生辉一路飞驰赶到医院，车都没停周正就飞奔上楼，赶去病房探望好不容易醒来的父亲。 她推开门进入病房里面却发现里面护工一脸抱歉的望着自己，而病床上的父亲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刘生辉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声音颤抖的问：“怎……怎么了？我爸不是醒了吗？” 护工垂着头，看上去很失落：“你爸爸刚才醒了一会，后来又晕过去了，刚才我也叫医生来看了，医生说再等等吧……” 刚才醒了，又晕了过去，该不会是想到女儿要嫁仇人家，又气背过去了吧？ 刘生辉想到这里，一种惶恐的感觉席捲全身，她扑到病床前大哭：“爸爸，我再也不嫁林勉了，求你醒来吧，我就是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求你不要死，活下来，你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不能这样一睡不醒啊……” 刘生辉哭得声嘶力竭，视线被滚滚滑落的眼泪模煳，没注意刚才哭诉的时候，爸爸放在病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下一刻，她忽然听到父亲苍老的声音。 “你喜欢就嫁吧，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跟他拼命……唉，你哭成这样，是有多喜欢那小子啊。”刘士楠眼眶湿了，他不想因为家里的那些仇怨，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刘生辉惊喜的抬起双眼，里面闪动着惊异与感激：“爸爸你真的误会了，林哥和他家里的人不一样，他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的。” 刘士楠拍了拍刘生辉的手，喉咙有些哽咽：“好好，他对你好就行，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就怕你找个不靠谱的丈夫受委屈，我得了这个病活不久，也没法给你讨回公道。” 刘生辉摇了摇头，眼睛里泪水打转：“爸，你放心。林哥没让我受一点委屈，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那我就放心了。”刘士楠终于是放心的笑了，笑得很满足。 他自觉时日不多，就怕女儿碰上什么坏人，毁了一生。 现在看来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一个月后，林勉做出了两件人生大事。 第一件事，林勉买下了那块曾今让林家坠入深渊的毒地，他买下那块地，是要净化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知道他林勉，他们林家，从那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洗刷曾今蒙上的耻辱，拾起曾今丢失的尊严，他会在那个地方建起自己的办公大楼，从此以后堂堂正正、体体面面的在上海工作生活。 第二件事，就是迎娶刘生辉，给她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他不会亏待心爱的女人，永远不会。 休息日，上海外滩黄浦江边五星级酒店， 林勉为刘生辉举行盛大的婚礼，刘生辉身穿一席剪裁得体的白色婚纱，由父亲牵着走上摆满鲜花的礼台。 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刘士楠，让新娘父亲说几句。 刘士楠是个实在人，拿着话筒面向林勉，高亢苍老的声音从礼台之上传遍宴会大厅：“说什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只有一句要对女婿说，你必须对我女儿好，知道吗？” 台下亲戚好友听到这么耿直的一句话，忍不住都笑了。 林勉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承诺：“爸你放心，我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一定会给小辉最好的。” 刘士楠点点头，把女儿交到林勉手上。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新人交换戒指，互相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了对方。 这一刻全场掌声雷动，相爱的两人凝望着对方，彼此眼睛里只有彼此。 歷经多年，爱情终于有了结果，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