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玛拉雅山的雪》 第1页 [军事小说] 《喜玛拉雅山的雪》作者:孙晓+陈志斌【完结】 目 录 序……杨成武 引言 第一章 新德里之行,周恩来的和平期望落空。毛泽东说:“我们不想打仗” 第二章 “里窝那”作战计划,印军的坦克碾碎了喜玛拉雅山的积雪,二十四把刺刀对准了中国士兵的胸膛 第三章:邦迪夜闯白宫,甘迺迪勃然大怒。赫鲁雪夫玩起了轮盘赌 第四章 印军易帅,尼赫鲁飞临前线视察。毛泽东西山赏红叶 第五章 考尔欲奏英雄交响曲。加勒比海彤云密布。中国陆军第五十五师在雪崩中疾进 第六章 达赖企图渔翁得利,印军开始执行“里窝那”计划。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 第七章 周恩来谈笑论胜负,中国军队全线开始反击,阳廷安班血染克节朗山谷 第八章 两军激战红山头,加勒万河谷死尸累累,丁盛军兼程急驰察隅 第九章 印王牌七旅全军覆灭,达尔维准将束手被擒。塔帕尔上将急调重兵驰援前线 第十章 中国政府发表三点声明。加勒比海云散雾霁。尼赫鲁全民动员与中国血战到底 第十一章 印军动用空降部队。总参电告:“要准备打硬仗,打恶仗。”梅农下台,恰范出任国防部长 第十二章 考尔请求派遣盟国远征军。“07”高地尸骨蔽野,中印两军在弹丸之地殊死搏杀 第十三章 中国军队奏捷“80”高地,印度总统视察邦迪拉。英国女王泪洒下院。蒋介石加紧部署准备反攻大陆 第十四章 活着的黄继光为穿插部队打开通道,印军瓦弄防线被中国军队拦腰斩断。扎公山英雄的山 第十五章 尼赫鲁重演“国会纵火案”。刘伯承元帅面授机宜。瓦弄机场失守考尔冒死救败将 第十六章 孤胆英雄勇闯敌阵建奇功。印军六十二旅重蹈十一旅覆辙。西山口失守,印度举国震惊 第十七章 神兵天降邦迪拉,印军第四军全线崩溃。霍·辛格准将饮弹身亡。尼赫鲁发表紧急广播演说 第十八章 滚雷英雄血染喀喇崑崙山口。中国军队痛雪百年国耻。美国航空母舰紧急出动, 第十九章 国会议员临危操练步枪,宣誓保卫新德里。原始森林大搜剿,考尔中将死里逃生。 第二十章 提斯浦尔大溃逃。毛泽东命令中国军队“就地停火,退避三舍。”歷史将证明中国的诚意 后记 序 卫国戍边的英雄,自古以来都受到人们的崇敬和颂扬。《喜马拉雅山的雪》这本书,真实地记叙了1962年我边防部队在世界屋嵴上,英勇反击印军入侵者,保卫祖国神圣领土的英雄业绩,是很值得道贺的。 中国和印度,都是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又是友好邻邦,同靠一座山,共饮一江水。在两个多年的歷史风雨中,类似释迦东行、玄奘西游的友谊故事,也是很多的。在歷史的长河里,两国的边界虽然从未划定。但在长期的相处中,从未有撞击起不和谐的浪涛,歷来双方都是按照行政管理所及的范围行事,习惯成自然地形成了一条传统的边境线,友好往来,和睦相待,从不悖逆。但是,世界上自从出现了帝国主义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后,这条有着友好传统的边界线就开始不断地受到冲撞。特别令人遗憾得是,1962年10月至11月,印度当局无视歷史事实,践踏中印两国人民共建的传统友谊,不顾我国政府的再三劝告,悍然派兵越过中印边界东段和西段的双方实际控制线,侵入中国领土。 世界上任何一个主权国家,在外来侵略面前都必然要御敌自卫。我西藏、新疆边防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奋起自卫反击,驱逐了入侵者,维护了祖国领土和主权的尊严,受到了世界上一切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的称赞,这是值得歌颂的,是应该载入史册的。 《喜马拉雅山的雪》一书的作者,深入生活,细緻採访了当年参战部队的指战员,掌握了大量的、生动的材料,又翻阅了有关这方面的大量歷史档案和国内外出版的图书,创作态度是严谨的。他们从大气候着眼,从自卫反击战的具体情况入手,真实地再现了那场战争的始末;热情歌颂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维护世界和平、维护国家主权、捍卫民族尊严、建立的不朽功勋,热情讴歌了我边防部队战胜各种险恶,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再现了陈代富、罗光燮、司马义·艾买提等一批战斗英雄的光辉形象,弘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这对于在新的形势下,加强部队建设,提高部队战斗力,具有重要的意义,是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一本生动教材。 随着这场战争硝烟的消逝,时代不断地前进,中印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终于得到丁巩固和发展。但是,歷史毕竟是歷史。我衷心地希望人们能认这场战争中汲取经验教训。衷心祝愿中印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杨成武 引 言 19世纪上半叶,号称“日不落国家”的大英帝国在亚州西北方向将边界推进到兴都库斯山脉和喀喇崑崙山脉汇合处的时候,“北极熊”俄国佬也正从另一方向朝着同一目标推进。 英、俄两国的推进,终于在喜玛拉雅山前停住了,他们遇到了另一个对手——大清帝国的抵抗。 第2页 19世纪中叶,大清帝国由于国力衰弱,西欧列强纷纷入侵。黑龙江以北及其支流乌苏里江以东近百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包括海参崴港,在1858年的《爱珲条约》和1860年的《北京条约》中,先后被俄国强行霸占。 中国得到的沉痛教训是:千万不要在国家处于软弱地位的时候,谈判解决边界问题。 1892年,中国为了阻遏英帝国的入侵,在南部边疆的喀喇崑崙山口树立了一块界石,界石上的铭文宣告:“中国领土自此开始。” 然而,已将印度沦为殖民地的英帝国并不甘心就此止步,当时的英陆军少将约翰·阿尔达向其外交部和印度事务部呈交了一份文件和一张地图,公然将印中边界擅自划到了崑崙山一线。按照阿尔达的版图,阿克赛钦地区,叶尔羌和喀拉喀什河系的上游地区,都将併入印度的领土, 当时,不仅清政府断然拒绝了这种边界的划分,就连印度总督埃尔金勋爵也否认了‘阿尔达的前进方案。埃尔金警告伦敦政府,如果试图推行阿尔达提出的边界,必然会导致英、中关系的紧张甚至战争,而让俄国人渔翁得利。他进一步说明,喀喇崑崙山脉大概是世界上最难进入的地区,在山的另一边人烟稀少。道路崎岖,如果我们向前推进,就会使我们自己同前沿哨所之间,出现一条交通最困难的地带,这不但削弱了我们的军事阵地,在经济上也无法捞到任何好处。 这就是百余年来中、印西部边界争端的起因。 关于东北部边界,其实早已在一个世纪前的歷史活动中就形成了,察隅和达旺都是中国西藏的领地。香火鼎盛的达旺寺是方圆千里内最着名的佛教中心,商业活动也异常繁荣。1904年,印度总督寇松勋爵授命上尉军官荣赫鹏出使拉萨,签订了《拉萨条约》表示尊重西藏的领土完整。1907年,英俄两国签订的协定中,亦表明双方愿共同承担义务,不插手西藏。 但是,1911年,英国官员诺埃尔·威廉逊越过中印边界去探察西藏的势力,被一个部落的藏人杀害了。为了报復,英军进行了四次讨伐,用洋枪洋炮杀死了近千名藏人。1914年4月,英、中、俄三方召开了西姆拉会议,英方代表麦克马洪爵土,狂傲地用手杖在地图上划了一条弧线,将西藏的门隅、洛瑜和下察隅地区圈了过去,这一地区面积约九万平方公里,然后逼迫中方代表签字,这就是臭名昭着的麦克马洪线。中国代表陈贻范、陆兴棋在英国的军事、外交双重高压下被迫在英方拟定的条约草案和附图上做了草签。但草签和正式签字在法律上具有截然不同的性质。而且,中国政府获悉后,马上予以否认。双方僵持不下,西姆拉会议只好草草收场。事后麦克马洪爵士也承认:谈判未能使中国政府在三边协定上正式签字,西姆拉会议垮了。 这是东北部边界争端的起因。 1947年8月14日,印度宣布独立。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然而,这两段边界的争端,由于中印两国务执一词,互不退让,矛盾便一直延续下来,终于在公元1962年,中印两个有着古老文明和密切交往的国家兵戎相见,爆发了战争。 第一章 新德里之行,周恩来的和平期望落空。毛泽东说:“我们不想打仗” 一 1960年4月19日,印度首都新德里上空阴云密布,细雨霏霏。瀰漫升腾的水汽犹如浓厚的暮蔼,笼罩着整座城市。国际机场上的各色信号灯,也失去了往日的绚丽光彩,远远望去,好似一篷篷朦胧的光晕。 印度总理兼外交部长尼赫鲁,站在贵宾厅宽大的落地窗前,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的停机坪。他身着长袍,棕色的脸庞上嵌着一对黑亮而灵变的眸子,微微翕动的嘴唇不知在自语些什么。他步伐稳健,精神矍铄,除了那一头华发和唇间黑白相杂的鬍鬚,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已经是七十一岁的高龄了。 “这位老人推动了世界。” 印度人这么说,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国家领导人都这样评价过他。 尼赫鲁从青年时代起就致力于印度的独立解放事业,先后五次被捕入狱。凭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超人的组织才能,他和圣雄甘地一道,将印度各党派、各阶层、各种宗教信仰的民族团结到一起,终于赢得了印度的独立。随后,他又创立了不结盟运动,在美、苏两个对峙集团的夹缝中,开拓出了广阔的天地。 1955年的万隆会议,达到了他人生辉煌的顶点。他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一道,极力倡导并通过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他亦成为未经选举的不结盟运动的领袖,在国际事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然而此刻,他的心境却如这阴雨的天气,晦暗,沉郁。 他在等候一位贵宾,一个老朋友。 这人就是五年前在万隆会议上,曾和他并肩站立,高举紧握的两手,向世界唿唤和平的周恩来。 尼赫鲁的心情是痛苦的,他感到左右为难。 两国间的边界纠纷,已经持续了l0年。他的神经也为此震颤了10年。 “每一个新生政权的最初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就是紧紧保住遗留给他的那份领土。凡是殖民国家曾经统治过的地方,新兴的国家就一定要统治。” 最初,他看到英国史学家贡纳尔·米达尔这段话时,曾经加以讥笑。没有想到,现在自己也品尝到了此中的苦辣滋味。五十年代初期,他曾想把边界争端暂时搁置起来,全身心地致力于同中国的友好,他为提高新中国的国际地位而奔走,为恢復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而吶喊。他认为同中国友好是印度外交政策的基石,只要印、中两国联手,就能控制整个亚州乃至影响世界。当然,他也期望在“友爱”的热流中中国能够在边界争端中给他一个面子,做一些让步。 第3页 然而,朗久、空喀山事件的枪声,以及遗留在喜马拉雅山麓的几十具中国和印度士兵的尸体,把他从一厢情愿的迷梦中惊醒了。他这才懂得:“边界竟是国家间最最敏感的问题”。它不仅直接影响到双方版图的消长、民众的情绪,而且触及到一个国家的要害——威信和尊严。 外交部一位官员匆匆走到尼赫鲁身边,轻轻地说:“总理先生,周恩来的专机准时从仰光起飞,再有十分钟即可到达。” 尼赫鲁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凝注在玻璃窗士。那上面有十几条因细密雨点聚集而划出的水痕。 邀请中国总理,也许是对的。万隆会议前后,尼赫鲁曾四次会见过周恩采。他敏锐地感觉到,周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外交家,具备一个伟大领袖应有的、全部的优秀品质和出众的才能。他温和、聪睿,极其宽容而又一丝不苟,伟人所独有的各种才智竟汇聚到他一个人身上,真是不可思议。尤其是他那迷人的风采和善解人意的谈吐,倾倒了几乎所有结识过他的人。尼赫鲁明白,自己在万隆会议上的成功,起码有一半得力于周恩来。 和他好好谈谈,也许他会理解自己的苦衷,缓和边界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可是,他会命令军队后撤吗? 天空隐隐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三架波音客机从云层里露出银亮的机身。尼赫鲁做了个手势,当先步出贵宾厅的大门,走到停机坪侧早搭好的大帐篷里。 飞机划过溅着水花的跑道,最后停在停机坪的中心。 舱门拉开,第一个走出机舱的是周恩来。他顾盼了一下整个机场,仿佛没有注意到前来欢迎的仅百十余人,仍然徽笑着,扬着手臂走下舷梯。 尼赫鲁的心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好运气还是恶兆头。他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除了各国外交使团的人外,只有七、八个板着脸孔的自己的属下。顿时,他心头涌起了一阵窘迫。前三次来访问时,欢迎的人群如潮如海,,政府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挤到机场,期望目睹一下周恩来的风采。整个新德里万人空巷,市民都拥到车队必经的大道上载歌载舞,祈祷祝福。可如今呢?他不能不感到愧疚。多少年来,大度和好客曾经是他自诩的本性啊! 周恩来走过来了,脸庞比往昔清瘦了不少,鬓角也添了几根华发,只是握手还是那样有力,拥抱仍是那样真诚,这倒使尼赫鲁心头的窘困释然了不少。 “周总理,还认识我吗?”一个身穿西服裙,肩挎照相机的年青女记者双手紧握着周恩来的手,用流利的中国话问。 “《泰晤士报》的记者,大名鼎鼎的韦尔娜小姐,我怎么会忘呢,记得吆;咱们碰过杯,喝的是茅台酒,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杯子里可掺了不少矿泉水噢!” 周围的外交使官都笑了起来,不懂华语的赶紧问翻译,“总理先生的话很可笑吗?”韦尔娜更是乐不可支,一对碧蓝色的眸子里溢出了泪水。 稍顷,韦尔娜问:“周总理,您的和平使命能完成吗?” 周恩来两手一张,做了个西方人惯用的无奈的手势说:“尽力而为吧,办这样的事情,一个诚意是不够的;需要两个……” 欢迎仪式进行了二十五分钟,便匆匆结束了。车队沿着空荡荡的大街,驶向中国代表团下榻的总统府。 一路上,尼赫鲁提心弔胆,生怕有哪个歹徒端着冲锋鎗,从荒僻的巷道里杀出采。周来访前夕,各反对党大喊乱叫,要组织示威游行,举办“不投降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保证不让出一寸土地,才把这股疯潮强压下去,可面对着被边界纠纷刺激起来的群情激愤的国民,谁又敢保证不出意外呢? 直到周恩采和陈毅乘坐的黑色道奇轿车平安驶进总统府时,尼赫鲁才长舒了一口大气,顿觉四肢酸软,靠在座背上,竟起不来了。 二 正当周恩来到达新德里进行国事访问的时候,中印边界东段克节朗山谷塞雄拉河畔的中印两个据点,也在进行着一场有趣的会晤。 会晤的起因是源于一箱空投物品。 早晨,固守塞雄拉河北岸哨所的中国边防部队二连六班长阳廷安,从睡梦中隐隐听到一阵聒噪刺耳的马达声,他赶紧披上衣服,从哨卡里跑出来。 克节朗山谷的晨雾很浓。朦胧中,只见一架大肚子运输机,在半空打了几个旋,然后往南飞走了。 “又是英国佬的大‘母鸡’。” 这几天,印军在河南岸修了一个据点,还构筑了不少掩体。飞机隔三差五的空投了不少物品,上级命令他们提高警惕,注意监视。 “,八箱了。’阳廷安正要往回走,忽听“嗵”地一声响,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阳廷安急转身,发现一个大绿箱子,挂着降落伞,就落在身后四、五十米远的地方。 他连忙跑过去,抓住降落伞摸了摸,嚯:这面料还挺滑手的,许是绸子的吧?这块料子不小,全班八个人,每人做个防雪衣,准够。 咦?箱子里装的啥?怪沉的。 他用刺刀把箱盖撬开,好傢伙,全是吃的,有罐头、压缩饼干,还有烤鹅。 他急忙跑回哨卡。 “餵、喂,都快起来。” 第4页 “咳、咳、掀啥被子嘛,”战士徐瑞清不满地嘟囔。 阳廷安故意严肃地:“有情况。” 一听有情况,战士们一阵风般穿好衣服,摸起武器。 “班长,啥情况?”副班长曾祥智着急地问。 “瞧,运输大队长送来了啥?” 战士们争先恐后跑到空投箱前。 “乖乖,这么多好吃的,够咱们吃俩月的。” “这铁皮盒子里装的啥玩意,尽洋码子,识不得。” “快往回搬吧,还愣着干啥?” “班长,这事我看得请示。”班副曾祥智说。 “对,你们谁也不准动,我去请示。” 不一会儿,阳廷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样?班长。” “电话里指导员说了,东西不但不能留,还要给那边送过去。” “送过去?没门。”’ “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送过去,也成,我这几天疴不出屎,手头有药,掺上点,让他们也疴疴稀。”新战士李世明是个精灵鬼,一肚子馊主意。 “行了,孙指导员说了,送东西也是外交攻势,要通过送东西,把政治课听的那些讲给他们听。” “行啊,咱们也噹噹外交官,班长是大使;咱们就是二使、三使。” 阳廷安严肃地:“别耍嘴,徐瑞清,你通知他们,晚五点,在河北岸镇河石弯旁,三堆篝火为号,让他们来五个人,不准带武器。” “我学的那几句印地语,半生不拉熟的,能行吗?” “行,不是还有一整天嘛,要完成任务。其它同志换换衣服,做好准备,副班长,把你的鬍子刮刮。” “好吧!”徐瑞清硬着头皮往河边走去。“我去试试。” “想着,不准携带武器。”阳廷安在后边喊。 1960年4月20日清晨,阴云已经消散,天空瓦蓝,中国代表团按照惯例到甘地火化处献了花圈。周恩来虔诚地默哀了三分钟后,又围着灵地转了一圈。从他那肃穆、忧凄的眼神里,任谁都会感受到涌塞他心中的那股莫大的悲哀。 此后,在6天的访问中,周恩来同尼赫鲁会谈了20个小时。 会谈的暇隙,周恩来和陈毅挨家访问了印度的各个部长。但是周恩来的苦口婆心没有奏效。 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旦被恶魔攥住了魂灵,便丧失了理智。 在古老的印度教中,天神有三个,一个叫大梵天,是创造之神,一个叫毗湿奴,是保护之神,还有一个叫“楼陀罗”;也称“大自在天”,这是个毁灭之神,他有三只眼睛,手执一柄三股叉,骑一头大白牛,头上有新月做装饰,颈上围着一条蛇。他长相威勐,性情可怕。现在,是哪一尊神在操纵驱使着婆罗多,他给印度带来的又将是什么呢? 四 由于四周都是海拔5000米以上的崇山峻岭,克节朗山谷天黑得特别早。 晚五点,镇河石旁亮起了三堆篝火,在一串串照明弹的指引下,印军五人由一个大鬍子军官带着,越过河来。 副班长曾祥智带两个战士负责警戒,阳廷安带四个战士在河边迎接。 印军大鬍子军官挂着上尉军衔,可能是个连长。阳廷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庄重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鬍子军官也认真地还了礼,这使阳廷安心里多少好受些。 双方在空投箱两边席地而坐。 阳廷安说:“今天我们缴获到贵军的空投物资,本来应予没收,考虑到贵军已断粮多日,根据人道主义的原则,决定予以送还。” 别看这几句话普通,这可是由秀才李世明亲自起草,阳廷安默诵熟记的结果。 大鬍子上尉显然懂华语,慌忙站起来,又行了一个军礼。 以下的谈话就不在谱了,李世明准备的对话提纲一点也用不上。 大鬍子问:“听说贵军也缺粮食,为什么不留下?” 阳廷安拍拍胸脯说.“你看我们,一个个硬棒棒、胖乎乎的,像缺粮吗?” 班里仅有的两个瘦子李世明和杨秀洲,恰巧被副班长带走了。这倒是始料不及的。 “good,very good,”大鬍子翘起了大拇指。 “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聚会,小徐,把东西拿出来。” 徐瑞清很不情愿地从挎包里掏出几个纸包和一瓶酒。徐瑞清的父亲是四川省的一位高级领导干部,酒是父亲托人捎来的,他一直藏着没捨得喝,不想今天被班长发现了,只好服务于外交大业。 “噢,烤羊肉,熏肠,还有酒。”印军官兵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一个长络腮鬍子的士兵拿起酒,用牙咬开塞,贪婪地闻了闻,然后用印地语同大鬍子说着什么。 徐瑞清听懂了,他说,这是五粮液,和贵州的茅台酒一样名贵,是中国最好的酒,八十年前,在巴拿马世界博览会上获过金奖。 “你倒知道得清楚。”徐瑞清心痛地“哼”了一声。 “吃吧!喝啊1”阳廷安故做大度地劝让。他也心痛,全班就这点打牙祭的东西,吃光了,下回不知啥时候才能送采。 第5页 大鬍子嘴对着瓶子喝了一口:“噢,好,太好了。如果能喝到这样的酒,我愿意一辈子呆在这儿。” 阳廷安说:“那可不行,这儿是中国的领土,你们跑到这儿来干嘛?” 大鬍子朝天指指说:“这是上峰的命令,我们也不知道。” 阳廷安想想指导员政治课上讲的话,说:“麦克马洪线是非法的,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是守在线这边,没有过去。领土问题应该由两国政府协商进行解决,你们都越过中印传统边界线,把哨所建到我们这边,是侵略,是战争挑衅行为,你明白吗?” “战争挑衅?不,上峰说了,你们还是些娃娃,不会打仗。”说完,大鬍子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 “如果我们真打呢?” “真打,我们做俘虏好了,不过,要天天给我这样的酒喝。” 阳廷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今年多大年纪。”大鬍子问。 “二十岁。” . “哦,这是我的儿子戈麦斯,”他指着身边一个留小鬍子的士兵说:”今年十九岁,快,叫哥哥。”’ 留小鬍子的士兵站起采鞠了一躬。 “放心吧,我们打不了仗,以前都是这样,我们往前走,你们往后退,等到我们不走了,战争也就结束了。”大鬍子可能喝醉了,说的不知是昏话,还是真话。 阳廷安站起来,严肃地说:“告诉你们上峰,我们的忍让是有限度的,如果把这当成窝囊可欺,那就错了。玩火的人,会被火烧死的。” “哦,我们不玩火,我们没有可烧的东西。” 阳廷安憋不住想笑。 “带上你们的东西,走吧!” 大鬍子勾了勾手指头,四个士兵抬起箱子,往河对岸走去。 阳延安挺得意地对战友说:“怎么样,我还像个大使吧?” “屁,一滴都不剩。。”徐瑞清气恼地将酒瓶子仍了出去。 “哗啦。”这声响在沉寂的河谷里格外刺耳。 五个印度官兵慌忙卧倒在地,看着四周并没有危险,这才匆匆跑回了南岸。 五 新德里,1960年4月25日晚7时30分,周恩来将举行记者招待会。 消息传来,顿时轰动了新德里的记者。 各外国使馆及新闻台社都知道,在此之前周恩来曾提议和尼赫鲁共同举行记者招待会,这个意见遭到了印方的拒绝。为了使各国外交使团和舆论界对中国立场有进一步的理解,周恩来才决定单方面行动。 新德里的新闻记者向来以敢于藐视权威和大人物,以尖锐的诘问和发难使别人难圆其说而引为自豪,如今,居然碰上一个敢在狮子嘴上捋唇毛的。 晚7时一到,总统府圆柱厅里已是人头攒动、空无一席了。记者们静候周恩来登场。 经受过风浪和战火考验的周恩来阅歷惊人韵丰富,他似乎已经预见到招待会上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为了取得先声夺人的效果,平息一下有些记者有目的的愤怒火气。人一到齐,工作人员便开始散发早列印好的周恩来声明,上面扼要简洁地阐述了中国的立场:边界从未划定,问题通过友好协商解决。在谈判未达成协议之前,双方应维持边界现状,不应片面行动,更不允许使用武力来改变这种状况。最后,周恩来将双方的共同点或接近点规纳为六条,一併印在显赫的位置上。 一、双方边界存在着争议。 三、在两国之间存在着一条各自行政管辖所及的实际控制线。 三、在确定两国边界时,某些地理原则如分水岭、河谷、山口等应该同样适用于边界各段。 四、边界问题的解决应该照顾到两国人民对喜玛拉雅山和喀啦崑崙山的民族感情。 五、在两国边界问题经过商谈得到解决之前,双方应该各守实际控制线,不提出领士要求作为先决条件,但可进行个别调整。 六、为了保证边界安宁。便于商议的进行,双方在边界各段应该继续停止巡逻。 晚7时20分,周恩来、陈毅带领随行人员走近圆柱厅的边门。韦尔娜突然闪了出来,惶急地说:“总理先生,有帮人准备不顾外交礼仪向您发难,您可要小心啊!” 周恩来微微点头,从容不迫地说:“谢谢您,韦尔娜小姐。”说完继续前行。 韦尔娜又迅疾地抢到前边,语音凄颤地:“周,这不是招待会,是射击场,您是唯一的靶子,上千只枪口都瞄准了你,你不能进去。” 周恩来严肃了,轻轻抚了抚韦尔娜瘦削的肩膀。“放心吧,新德里的子弹打不倒我。” 韦尔娜没有危言耸听,的确,印度新闻托拉斯的一伙人,预先抢占了有利位置,准备在周恩来一走进大厅时.就狂唿口号,给他一个下马威。可惜得是,他们的注意力,被手中的周恩来声明吸引住了。以至周恩来跨进大厅,踏着红地毯,缓缓靠近前排居中的讲台时,才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喊:“中国佬,滚出去”!但这阵小小的骚动还没等掀起大浪,就被热烈的掌声和欢唿声淹没了。 周恩来用睿亮的双目扫视了一下会场,然后开始了45分钟的讲演,他的语音沉稳,略带沙哑,却极富魅力。台下的记者在笔记本上“唰唰”地记录着。周恩来再次重申了中国的立场:在东部边界,麦克马洪线是非法的。歷届中国政府都没有承认,但是专虑到二次大战中,英国军队越过中印边界,在麦克马洪线内实行了军事管制,以及延续至今的现实,中国准备承认这条线,但必须签定一个协议。关于西部边界,周恩来认为应根据歷史和现状,做具体的研究?尽管清政府早就在喀喇崑崙山口树立了界石,但中国政府还是愿意就有争议的地区进行磋商,以便制定出一条合理的边界。最后,周恩来情真意切地说:“中国、印度,都有着五千年的古老文明,印度的圣河佛殿、经典颂文,曾经给中华民族的成长注入过丰厚的营养,中国的四大发明,特别是造纸术和火药,也为印度的经济、文化的繁荣做过贡献。几千年来,我们一直和平相处,休养生息,在歷史的长河中?,中、印之间从未发生过真正的战争。我希望,我们这一代人,即使遇到再大的问题,也应坐下来。通过协商、谈判解决。切不可对上辜负了列祖列宗的遗德,对下贻害后世子孙。”…… 第6页 周恩来的演讲刚一结束.圆柱厅里便爆起掌声的大潮,韦尔娜拍着巴掌,兴奋地站了起来。数百名记者受到感染,也纷纷离座站起来。 在新德里召开记者招待会,是一种令人畏惧的煎熬。内政部长夏斯特里在一次招待会上曾被质问得面红耳赤,当场出丑。财政部长德赛竟在招待会中途被嘘下讲台。这一点各国的领导人和政治家都有耳闻。但是,令人无可争辩的是,自从周恩来跨进这座圆柱厅的第一步起,他就控制了整个会场,那些准备发难、炮轰的记者们,居然随着周恩来的一举手、一投足,语音的抑扬起伏,老老实实地聆听了45分钟,这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周恩来端起茶杯,侧身呷了一口茶。他从不正对听众喝水,事无巨细,都处处体现出对他人的尊重,这就是周恩来的魅力之所在。 周恩来放下茶杯,掏出手帕揩了揩嘴角,发现后墙上挂着两幅巨大的肖像画。他认出来了,一幅画的是印度独立前的最后一位总督,蒙巴顿勋爵,另一幅是他的妻子,一个金髮碧眼的美丽女人。 周恩来的手帕停止于动作。为什么用这种使人回想起过去受奴役的东西来点缀总统府里最重要的厅堂呢? 周恩来转回身,清了清喉咙,说:“有位朋友告诉我,在座的有不少是战神鸠摩罗的子孙,准备好了炮弹轰击我。我觉得,心里有火、有气,就应该发出来,我愿意承受。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 这一下,会场居然沉静下来,出奇的静,终于,有一个留大鬍子的人站起来说:“我是印度新闻托拉斯的记者,请问周恩来先生,中印边界的领土划分。已经是十分明确的了,难道还有什么必要再进行谈判,再重新划分吗?” 周恩来耐心地回答:“如果你对中印边界的百年歷史多做些研究,并且能真诚地倾听一下中国政府韵唿声,我想,你是不会提出这种问题的。” 这位印度人刚坐下,身旁一位欧洲人站了起来:“我是英国路透社记者詹姆斯,总理先生口口声声要靠谈判来解决问题,请问,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你认为有什么资格和必要去讨论这东西的归属吗?” 周恩来严肃地说:“詹姆斯先生,在国与国的领土纠纷中,你刚才的比喻显然不十分恰当,我愿就这个比喻再做些说明,如果一个强盗夺走了别人的东西,那么原物的主人不该向强盗讨还吗?” 詹姆斯气急败坏地说:“你……你敢说印度是强盗。” 周恩来坦然地说:“强盗,有,但不是印度,而是英国的殖民政策。中国和印度是朋友,而且应该永远是朋友。” 后排一位记者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站起来问:“总理先生,你们不打招唿,在有争议的地区擅自修了一条公路,这难道也是在表示和平、尊重和友谊吗?” 台下响起得意的嘘声、口哨声。 周恩来诚恳地答:“不错,我们是在喀喇崑崙山侧修了一条公路,这就是青藏公路,是为了改善新疆、西藏地区的交通困难状况而修筑的,其中有几段因山脉阻隔,穿越了阿克赛钦地区的一角。我们原本以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中国领土。后来印度政府提出了抗议,我们愿意就此问题进行协商解决。如果这不算和平、尊重、友谊的话,那么印度政府越过传统的边界,在有争议地区建立军事据点,武装巡逻,不但不打招唿,而且逐步推进,动枪动炮,这又算是什么呢?如果说彼此都防害了感情的话,我们中国也仅仅是因为一条用于和平建设的公路。” 台下的记者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周恩来的雄辩虽早有耳闻,但今日才是第一次领教。 “我是印度独立报记者托姆拉。总理先生,你不认为,中印之间的领土争端,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动枪死人的境地,完全是你们自恃大国身份,对印度横行侵犯的结果吗?” 周恩来冷峻地说:“不对。缅甸、不丹、尼泊尔都是小国,也都和我们有麦克马洪线的困扰,可为什么我们能和平地达成边界协议呢?事物的逻辑并不是当一个大国与一个小国发生纠纷的时候,大国就必然是无理的、蛮横的。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那么印度同巴基斯坦、锡金的边界纠纷,也是大国欺侮小国吗?事实上,印度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一个小国,她的综合国力,她的人口,她的国际地位和威望,尤其她引以骄傲的几千年的古代文明,一丝一毫也不比中国差,这怎么说得上是大国对小国的侵犯呢?” 托姆拉激怒地涨红了脸,晃动着粗短的胳膊,扯着嗓子喊:“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侵略者,是你们伤害了印度的感情,你们要滚出去……” 周恩来的面孔异常冷竣,语气却异乎寻常的平稳:“如果说到伤害感情,我想反问一句;究竟是谁伤害了谁?’去年我国在平定西藏叛乱时,明知有些人背后搞鬼,我们并没有责怪,而是在採取军事行动前,电告贵政府,保证对印度侨民提供保护。叛匪首领达赖喇嘛逃往贵国避难,中国政府根据‘对政治犯可以给予保护’的国际惯例,予以了宽容。在边界纠纷中,中国军队没有前进一步,连例行的边界巡逻也停止了。我们伤害谁了吗?可是印度政府呢?面对领土纠纷拒不谈判,至今不断派出军队在我领土内巡逻。多次开枪,打死打伤我边防军民。去年,在我国处理自己的内政西藏问题时,各城市都举行了大规模的反华游行,声援西藏叛乱集团。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去年四月,在贵国孟买,政府怂恿一批歹徒,将我们伟大领袖毛泽东的肖像贴在中国总领事馆的墙上,往肖像上抛掷变质鸡蛋、烂西红柿和砖瓦泥块。请问,这是什么?这不仅是伤害了我们的感情,而且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侮辱。” 第7页 托姆拉惶急地辩解道:“那是一小部分人,绝不能代表印度政府……” 坐在周恩来身侧的外交部长陈毅勐然站了起来,抓起话筒怒不可遏地喊道:“够了,不要狡辩了,我只说一句,中国是受到损害了,中国是受到了损害了,毛泽东有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谓予不信,皇天可鑑。”…… 大厅里的人被陈毅的话全部震慑住了,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苦笑着摇头,尴尬地喘气。 在座的每个人都明白,陈毅不光是外交部长,而且是身经百战的元帅。 周恩来接过话筒说:“请愿谅,我的外交部长是军人出身,打了二十多年仗,脾气不好,附才是一时愤慨所致,并非威言恫吓。我想最后再说一句,中印两国都曾是帝国主义的殖民地,饱受过帝国主义列强的欺凌和蹂躏。中印两国应该友好、和睦。自家的事好商量,绝不能让边界纠纷再继续扩大,以致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韦尔娜站起来,极严肃庄重地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总理先生能够坦诚相告吗?” 周恩来扬扬手说:“我想,我会尽其所能的回答你。” “那好,据我所知,您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比我的父亲还要大八岁,可是,你为什么仍然那么年青、美俊,像个小伙子,能回答吗?” 全场上静默有顷,勐然炸锅般爆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将刚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驱赶得纤缕不存。 与刚才舌战群儒,大展辩才的情形相左,此时的周恩来,倒真有些腼腆了。他望了望身旁忍俊不禁的陈毅,又摊了摊两手,嗫嚅着说:“这样的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行。”这两个字,居然是上千名记者用不同语言异口同声发出的轰鸣。 周恩来搓了搓两手,说:“好,我回答,我只是按照东方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进行生活的……我……” 周恩来话音未落,台下的掌声、叫好声犹如天边滚过的巨雷,上千名记者全部站立起来,跺着脚,拍着巴掌,喉咙里喧泄着各种代表欢乐和赞赏的音符。 这浑杂的持续长达七分钟的雷声里,当然包括刚才那些曾向周恩来发难的人。 韦尔娜狡黠的长睫毛不再眨动,也不再欢叫、拍掌。她大睁着美丽的眼睛,定格似的凝望着台上的周恩来。 人格的力量是伟大的。 六 北京,中南海。 景山、瀛台、北海的白塔,飞檐拱角的楼台亭榭,屋嵴上一层层鱼鳞状的琉璃瓦,亭院里的假山寿石、古槐苍柏,都被瑰丽的晚霞踱上一层玫瑰红般的金珀。 周恩来夹着几份文件,轻轻走进了丰泽园。 卫士长李银桥见总理来了,迎上前刚要打招唿,被周恩来用手势止住了,他望了望毛泽东的寝室,尽量压低声音问:“主席起来了吗?” 李银桥摇摇头,“主席好象有什么心事,躺下好一会儿,还翻来覆去的,吃了几片药,也不顶用。折腾累了,刚睡着一会儿。总理,主席有话,您一来,就让我叫醒他。” 周恩来拉住李银桥的胳膊:“没什么急事,别吵醒他,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那,您先到客厅坐,我给您沖杯茶。”说完转身进了菊香书屋。 周恩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庭院:几簇一人多高的龙爪槐,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各色花木,根部都松过土,显然刚喷过水,地上还有濡湿的水迹,几株盛开的月季,花瓣上沾着露珠般的水滴,益发显得娇艷、妩媚;迎风晃动的十几株百日红,如一支支粗如儿臂的火炬,在暮蔼夕光里耀眼的醒目。 周恩来转身走上长廓。窗框上,黄铜铸就的纱窗金光闪闪。总理伸手摸了一把,居然纤尘不染,总理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银桥出来,说:“总理,屋里坐吧!” 周恩来问:“屋头两畦菜是你们种的?” 李银桥说:“不,是主席种的,一畦子辣椒,一畦子噼菜,主席说,噼莱这东西好,啥时候吃,啥时候掰,掰了还长,不浪费。” 周恩来沉吟了一下,问:“主席近来饮食还好吗?” 李银桥说:“主席的胃口一直很好,杂粮蔬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蛋,不吃肉。我看出来,他很想吃,可他不让我们做。他自己常嘟念,全国饿死那么多人,我的错,我的错。我们卫队有探家回来的,他一定要见面谈谈话,起初,许多战士不敢讲,他就一个劲地说:‘吆要紧、讲、讲。’后来,战士就说了,当讲到村里的老百姓没东西吃,把花生壳碾碎了,吃了拉不出屎时,他就流泪。讲到村里死人太多,活人也没力气往外抬时,他就直摇头,后来他就不问了,整天闷在屋里,不说话,再不就是拾掇他的菜地。” 周恩来点点头说:“我刚才看过了,卫生打扫得很好,但主要的是照顾好主席的生活,多想些办法,为他改善伙食,增加营养。” 李银桥说:“您放心,这边我们会照顾好的,总理,您也要多保重。” “走,去看看主席的菜地。” 两人走到菜地头,两畦菜都绿油油的,不少辣椒棵上还挂着红红绿绿的辣椒。 第8页 周恩来说,“去,找个耙子,咱们松松土。” 李银桥说:“总理,这点小事,哪用您动手,我们刚拾掇完卫生,菜地还没来得及弄。” 周恩来故做生气地;“什么时候学会了犟嘴,去,找个工具来,咱们一块干。” “噢好,哪一位在觊觎我的蔬菜?”不知何时,毛择东已从寝室里出来,上身着一件袖口挽到臂间的白褂子,嘴角上还挂着诙谐的微笑。 “主席,”周恩来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他看出毛泽东今天气色很好,眉目睑庞上都有种焕发的神采。 “恩来,鄙人的菜种得怎么样?” 周恩来笑着说:“长得不错,不过,我看好象肥料不太足。” 毛泽东认真地说:“对嘛!我说让他们弄些水粪来,他们说味道不好。啥子味道?没有屎粪臭,哪有稻菽香吗!银桥,听到了没有?” 李银桥不好意思地答:“听到了。” “我的话可以不听,总理的话你们可要听噢。” 李银桥说:“主席,放心,我们马上就弄。” 毛泽东挥了下手,“走,咱们屋里谈,好久没谈了,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哩!” 在客厅落座,毛泽东问:“恩来,经济情况怎么样?又有饿死人的报告没有?” 周恩来谨慎地说:“自从‘三自一包’的政策下达贯彻后,农村经济恶化的势头已经减弱,各省地市普遍开展了自产自救的运动。对河南、山东、河北、四川几个严重缺粮的省份,中央调出了一大部分库存的粮食,估计能解燃眉之急.河南信阳那种大面积死人的事件,可能不会发生了,但从根本上扭转局面,还要靠生产的发展。这一点,国务院、农业部都做了具体的部署。” “恩来,印度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我今天来,就是想汇报一下这方面的情况。我的访问看来没有解决问题,现在,印度国内的舆论非常激烈,尤其是国防部长梅农,叫嚷要和我们打一场有限的战争,在这种气氛中,尼赫鲁也越来越强硬,我几次去信,希望举行高级会议,解决边界争端,他都坚决拒绝,他强调,会谈的前提是我们的军队全部撤出有争议地区……” 毛泽东“唔”了一声,皱着眉头说:“这不行,我们都撤出来,让给它,将来还谈些什么?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是小学课本上都有的,不能轮到我毛泽东,领土就变成了九百五十万、九百三十万,我无法向六亿人民交待,嗯,印度这样强硬,一定有后台吧?” 周恩来说:“英国、美国支持他们不用说,据可靠情报,苏联也私下支持他们,从我国撤走的专家中,有一大部分已转往印度,苏联援印的加莱钢铁厂,如今已开工生产,钢铁产量翻了一番,……据说苏驻印大使维列基正准备同印签订新的经济协定,贸易额还将增长一倍。为了边界战争,苏联还准备提供40架图——12运输机。” 毛泽东说:“古有名训:生意不成礼义在吆!看来人家是不讲礼义喽。” 周恩来继续说:“巴基斯坦有家报纸说;印度跟中国制造麻烦,与其说是为了争领土,不如说是为了搞到更多的军援。每当美国国会开始考虑援外计划时,印度就毫无必要地仇视中国,以便借抵抗美国敌人的名义捞取更多的美援。现在又到了美国国会表决具体拨款的时机,印度就更频繁的引起边境冲突。” 毛泽东点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啊!蒋介石的军队就是这样,打一枪,看看主人的脸子,赏两块银元,就再打,不赏钱,就泄气喽!” 周恩来说:“现在中印边界非常吃紧,不少边境哨所受到威胁,战士和边民的哇命;安全得不到保障,零星枪战时有发生。西藏、新疆军区多次来电,询问该怎么办。” 毛泽东点着一支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口,站起来,缓缓镀着步子,待慢慢将烟雾吐尽,说:“尼赫鲁是我们的老朋友,他是同我们建交的第二个国家,为新中国在世界地位的提高出过力,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他不谈判,不要紧,我们可以等。谈判的大门,不能从我们这边关上。电告西藏张国华、新疆何家产,在边境纠纷中,我们坚持不先放一枪,不先伤一人,尽量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但我们不能退,退了没得理讲。犬牙可以交错、要准备长期武装共处。总之,我们不想打仗,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让尼赫鲁走到谈判桌上来。……” 周恩来走出丰泽园的时候,已近午夜。天空一轮明月,倾洒下皎洁的银辉。阵阵微风传送着喁喁的夜的梦呓,中南海里的水波漾动着鳞鳞的金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宁静、平和、寂远…… 然而,西部边疆,成群的机组,编成梯队的坦克,正向喜玛拉雅山下的中印边界开进。战争,无可躲避地强加到中国人民的头上。 第二章 “里窝那”作战计划,印军的坦克碾碎了喜玛拉雅山的积雪,二十四把刺刀对准了中国士兵的胸膛 一 1962年10月1日,正逢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三周年大庆。当首都北京的夜空鸣响着隆隆礼炮,绽开着五彩缤纷的花朵的时候,印度首都新德里国防部作战厅里,正在进行着决定印度命运的作战会议。主持会议的是印度国防部长梅农。参加会议的有陆军总参谋长塔帕尔上将,前陆军参谋长蒂迈雅上将,参谋局长考尔中将,东部战区司令莱普森中将,第三十三军军长乌姆拉欧·辛格中将,印度第四师师长尼兰儋·普拉沙德少将,参谋部助理迪隆少将,总参谋部作战处长帕利特准将。此外,还有三位文职官员,内阁秘书凯拉,国防部秘书克萨林,印度情报局局长马立克。 第9页 身为文职官员的梅农,虽然担当着国防部长的重任,但当他面对着一个个肩扛金花、绶带斜挂的将领时,总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压迫感。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他的看家法宝便是斥责、嘲笑他们。因此,属下的将领对他多有不满,可又不得不感激他,因为他用频繁的调动不断晋升他们的军衔,同时又大幅度地提高了军官、特别是将军们的薪金。他在任期间,军队的武器装备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尤其是他同尼赫鲁之间极亲密的私人关系,没有一个军官不对此感到畏惧。 梅农首先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后,说:“尼赫鲁总理已前往伦敦参加大英国协总理会议,临行时授权让我制定一个将中国军队清除出去的作战计划,我已经指令总参谋部拟定了,这就是‘里窝那’作战计划,下面就请帕利特准将宣读作战计划的文本。” 帕利特准将摊开文件夹,说:“取名‘里窝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是一个地名,义大利的一个港口,二次大战时,总参谋长曾在那儿做过战,仅此而已。 接着,他宣讲了作战的任务和要点,在东部,要占领塔格拉山嵴,将中国军队赶出塔格拉山,在西部,要拔除中国军队的二十一个据点,占领全部有争议的阿克赛钦地区。为了加强东部的军事力量,拟在最快时间内组建特种部队第四军,考尔中将亲赴东北边境指挥,併兼任第四军军长。进攻的准备,要在10月10日前完成。 帕利特准将刚刚讲完,蒂迈雅上将就高声喊叫起来:“不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你拿什么去组建第四军?凭什么同中国军队打仗?怎样在10月10日前完成进攻准备?你知道那儿的地形地貌吗?全是1万4千英尺以上的连绵不绝的大山,在地图上量出三个小时的行军距离,实际要走上三天。后勤保障全部要靠空投,可是,那儿连一块空投的平地都找不到,制定这种计划,不是疯子,就是傻瓜。” 考尔中将敲了敲桌面,严肃地说:“蒂迈雅将军,请你放尊重些,这份作战计划,是我和塔帕尔上将一块制定的,你尽可以批评、修正,但决不许可诋毁,更不能全盘否定。要知道,印度的每个人都不耐烦了,指责我们为什么不把中国人赶出去。许多报纸骂我们是胆小鬼,不能担负起保卫祖国的重任,做为一个军人,你能忍受吗?再不行动,政府就要垮台,我们都要被送上绞刑架,你懂吗?” 蒂迈雅冷笑连连地说:“如果这个计划出自别人之手,或许还有探讨的可能,可是你一参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短短的十年间,你从一个少校升到中将,坐上了参谋局长的宝座,你算什么,你真枪实弹的指挥过一次战斗吗?还不是凭着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巧舌如簧的嘴。为了你的提升,我曾经辞职过一次,很可惜,没有挡住你亨通直上的官运。这一次,我豁上一切不要,也要阻止你,什么‘里窝那’,完全是几张烂纸,你也绝不能出任第四军军长。” 考尔尖利地说:“你最好放明白些,这是作战会议,不是可以随意进行人身攻击的议会,我的任命书是尼赫鲁总理临行前亲自签署的,为此你尽可以再辞职一次,不过这回,不会有人再劝你收回了。” 这一刀深深刺穿了蒂迈雅的心脏。两年前考尔由第四师少将师长升任参谋局长职务时,蒂迈雅曾极力反对,认为他好夸大言辞,极富幻想,又无实际作战经验,担任仅次于参谋总长的职务,确实不能胜任。但尼赫鲁断然否决了他的意见,直接签署了任命书。为此,蒂迈雅一气之下,请求辞职。如果蒂迈雅坚持到底的话,那么军队内任人唯亲的裙带路线真相或许会大白于天下。然而,蒂迈雅在尼赫鲁一番恳切言辞的劝导下,收回了辞呈,尼赫鲁便给了他一个闲职。新闻界为此做了一番沸沸扬扬的报导,责怪他的“儿童游戏式的”小孩子脾气。蒂迈雅将军受尽了凌辱。从此,便也雄风殆尽,闭门不出了。 但是,做为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军人,他始终关注着中印边界的军事纠纷。当看到尼赫鲁推行考尔的前进政策,不断往前推进,修建了一个个军事哨所时,他感到既可悲又可笑。这只是一种小孩子捋大人鬍鬚的游戏,一但大人被扯痛了,便会给一巴掌。为此,他多次给尼赫鲁写信阐明这种做法的愚蠢可笑,希望他能下令收回军队,聚成铁拳,在关键方面给中国军队以致命的打击。然而,尼赫鲁却宠信梅农和考尔,默许他们继续往前走。第一步是把哨所建到中国哨所前面,看到对方没有动作,第二步又把哨所推进到中国哨听的后面,切断中国哨所与主阵地联繫。现在他们要推进第三步了,把中国士兵的哨所拔掉赶出去。这可是潜藏着最大危机的一步。蒂迈雅根据一生的作战经验认为:前两步中国忍让了,第三步绝不会忍让。积蓄已久的中国军队不但会打败他们的进攻,而且会趁势反击过来,消灭全部印方边境部队,甚至会趁势追击,攻估新德里。这是决定国家命运的时刻,他不能再沉默了。他自报奋勇参加了这次作战会议,又挺身而出陈述了一大通理由,然而,他除了从辛格中将那饱含同情的目光中得到些许安慰外,其它的都是漠然的冷眼和嘴角的蔑笑。他绝望了,喜马拉雅山不只是美丽的雪山女神,她还有两个恶魔的化身,一个是难近母,一个是时母,她们不仅相貌狰狞,而且性情残酷,全印度的婆罗多将毁在这两个恶魔的手中。不知是哪根神经的灵感,使他忽然想起长篇史诗《摩河婆罗多》中的这个传说。他两眼含着盈眶的泪水,缓缓站了起来,颤抖无助的手,无意间碰翻了茶杯,茶水溅到了考尔笔挺的军服上,考尔惊唿了一声,接着暴怒地搡了蒂迈雅一把,险些把老头子推个趔趄,愤愤地说:“老精怪,早下台了,还啰嗦什么,不知羞耻。” 第10页 蒂迈雅仿佛没有听到,呻吟着说:“部长先生,快从梦中醒来吧!中国军队并非不堪一击,也不会永不还手。想想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想想朝鲜战场上的美八军,想想刚附被镇压的西藏军队吧!我不想说,可我不能不说——中国军队要胜过我们百倍。” 这最后一句,激怒了在座的全体高级将领。顿时,椭圆形的会桌上响起一片责骂声:“你不配当军人!” “浑蛋!” “卖国贼!” “滚出去!” “滚!” 蒂迈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恳怜地望着梅农。 梅农只是眨动了一下厚眼皮,连头也未抬,挥挥手说:“你走吧,你确实老了。” 蒂迈雅用手背抹了抹老泪横流的脸,挪着颤巍巍的步伐,弯着沉重的腰嵴,向外离去。 临近门口时,他忽然转过身,威风凛凛地大喝了一声:“狗崽子们,你们将一个个被抢毙。” 随着重重的一声门响,作战厅里沉寂下来,许久没有发言,蒂迈雅的预言,仿佛将在座的人心都冻僵了,凝固了,失去了灵动的活力。 许久,这沉默都未被打破。 忽然,作战厅里响起了一个悠长、平稳,时而还有起伏变化的鼾声。 国防部长梅农,旁若无人的伏在桌上睡着了。 这位动过一次脑手术的老人,尽管有爱打瞌睡的毛病,但是今天的会议,他似乎不该睡着,这是决定印度命运的会议,也是决定他命运的一个夜晚。 当两个格斗的巨人,拔出腰间锋利的剑,准备向对方的要害一刀捅去的时候,他却睡着了。 暴怒而又狂傲的考尔对着梅农的耳朵,大喊了一声:“继续讨论‘里窝那’计划。” …… 二 夜幕又笼罩了整个天庭,纷纷洒洒的细碎的雪花,从司雪女神的花蓝里抛落下来,清洗装扮着凡尘世界。 亘古至今的喜玛拉雅女神,仍稳坐在莲花座上,大睁着高洁、慧智的两眼,低首俯瞰着今世万物间的生息、眠服、争夺、厮斗。 她入定般地祈祷着,没有喜悦、没有哀伤,没有警世的劝慰,也没有慈怜的嘆息。一任周身洁白的雪衣上,又披上一层崭新的羽纱。 她并不寂寞,在她裙裾的两侧,有两条千年古道。一条由西藏的霍炉,达旺,到提斯浦尔进入印度,另一条是从新疆的和田,翻越葱岭塔格拉山口,进入这个山脚下的佛国。每年的7至9月,这两条古商道上白日氂铃叮叮,夜晚篝火点点,氂牛上驮着一宗宗货物,旅人扯开喉咙,高亢着动听的山歌,如蚂蚁般,在山脚下爬过来,爬过去。有时,也不乏怖道的高僧,取经的和尚从这儿经过。一千五百多年前,唐朝一个叫陈玄奘的和尚,就是从西边这条古道过去,在烂陀寺颂经五年,到各法地传经十二年,然后又从这儿回去的。 陈玄奘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前后僧徒往天竺者,首自法显、法勇,终于道邃、道生,相继中途一十七返,取其通言华梵,妙达文荃,扬导国风,开悟邪正,莫高玄奘焉?” 这是什么声音,低沉、暗垭、粗重而又恐悸。 夜幕里,一个个“小甲虫”正沿着雪山女神垂在前胸的手臂颤颤的蠕动。她猜悟到了,这是坦克,当今尘世的杀人武器,它有钢铁的外衣,坚硬过铸塑自己躯体的岩石,它能喷射致人死命的炸弹,将现世的万灵之长送往另一个世界。 它后面跟着一列列的士兵,都是吸吮着自己的乳汁长大的生灵。他们背着杀人的兇器,正兴高采烈的走过来。好象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崎岖的山路,能变得再陡峭、再狭窄些吗?让他们走得慢些、再慢些。 天庭飘落的雪花,能洒得浓些、再浓烈些吗?让他们被热血激昏的头脑清凉下来。 他们还在急急地行走。 知道吗?你们是在去赶赴一场生死宴会.结局只有一个——杀人或被杀。 喜玛拉雅女神睁开穷通千年的慧眼,看到了割断的血管流淌着血的浓浆,洞穿的胸膛喷溅着血的雨滴,迸飞的弹片撕裂开血的肉体,……晶莹的雪岭被污血浸塌了,洁白的羽衣被浓烟灸黑了,无数的死之幽灵在空中飘荡、浮游,苦痛的呻吟和怨毒的诅咒充斥宇宙。 死神在颠狂地舞蹈。 两边都是可爱的子民,该庇护哪一方呢? 女神的慧眼酸楚地合上了。 也许,在法轮上,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 三 在喜玛拉雅山脉的千百条峡谷中,克节朗山谷也许是最美丽的一个了。 每年春夏,冰山上的积雪融化,顺着嵴坡流下来,汇成清澈奔腾的克节朗河。受南季风的影响,河边草木葱茂,百鸟啁啾。沁绿的草坪上,几十种野花,随着气候的演变,霓虹灯般调换着绚丽的色彩。逗引得千姿百态的蝴蝶,在这儿翩跹飞舞。 这是一个未染红尘的神话世界。 此刻,中国士兵吴元明跨过克节朗河的择绕桥,来到桥西哨位上,正守护着这块原始的圣地。 他今年二十二岁,四川江津县人,在这儿站岗已经一年多了。 他由衷地喜爱这个地方。 第11页 这儿莫不是家乡的再造吧!瞧,那涂满绿彩的石壁,不就是家乡的翠屏山嘛?哨位旁那片青葱的毛竹,正是儿时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游乐场呀! 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短短的知了的鸣唱; 还有那闻惯了的草木泥土的青涩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山大都戴着顶白帽子,一年四季总也不摘。指导员说,那白绿相间的地方是雪线。 它不热吗?每年暑季,吴元明一下岗,就爱脱掉衣服,浸到克节朗河里。这水冰冷、清澈,—会儿就能凉透肺腑。茶道上说:雪水沏茶是上上品,甩克节朗河的水沖茶,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自己在里面洗澡?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天,他不那么悠闲了。印军的飞机,时常在头上转,树林里,也不时闪露出一张张长满大鬍子的脸。前天,他们居然围着桥头,修了三个地堡。他们要抢估这块地方吗?吴元明的心缩紧了。 在这儿站岗,无疑是站在狼群之中了。 他不怕,他是***员了。再说,后边有主阵地,翠屏山后面(他愿意这样叫),家乡的父老姐妹都在看着他。 果然,上岗不一会儿,印军从一个个地堡里钻出来了,摆手、叫喊、端起枪做射击状。可是吴元明不理睬他们。 一个布巾缠头,黑纱裹须的军官,带着三十多名士兵,端着机枪、冲锋鎗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逼了过来。 二十米。十米。六米。 他们想干什么?吴元明心里有点发毛,端冲锋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能退,一步不能退,这是哨位,祖国的领土,死也不能退。 打死我可以,我这扳机一搂,就是倒不了,也能赚他们十个八个。可千万不能当俘虏。不能给家乡人丢睑。 印军停住了,印军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一个铁塔般的大个头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到他跟前。刺刀的尖刃离吴元明的胸瞠只有一厘米。 这傢伙个头太大了。吴元明只好把冲锋鎗口上移,对准大个子兵的胸瞠,紧握板机的手里满是汗水。 双方的目光在对峙。 四只眼睛,便是四柄利剑,在突刺、撞击、噼杀…… 这是胆的角斗, 这是力的抗衡; 这是信仰与荣誉的竞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大个子兵的目光由狰狞、凶厉,逐渐变得犹疑、怯懦了,目光的正锋,避开了直接的对刺,缓缓下移,最后凝注在黑洞洞的枪口和吴元明紧扣板机的食指上。 吴元明的心坦然了,嘴角浮起一层蔑笑。 敌人的意志垮了。 果然,大个子兵持枪的双手开始颤抖,渐渐地,门板样宽厚的躯体竟打摆子般哆嗦起来。 上来两个印度兵,把他架了下去。他已经不会走了。 印军官恼羞成怒,一挥手,又上来一个。 这一个块头也不小,谁知更是个草包,刚上来胳膊就发麻,只好由双手端枪变成单臂挟枪,两手轮替着甩来甩去。 于是换上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吴元明如钢浇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 印军官亲自出马了。 后面三挺轻机枪张开支架,抬起枪托。 二十多个士兵“哗啦”围了上来,将吴元明困在中心。 刺刀十层层、一叠叠的布满脸盘、胸膛、肩胛、后背…… 有一把刺刀竟对准他的眸子。 阳光下,钢刺的光波晃动得难以睁眼,眼睫毛都感觉得到森森的寒气。 总共二十四把刺刀。 二十四把刀,犹如二十四颗恶狼的撩牙,随着一声呜咽,剎时便会把他撕咬得粉碎。 吴元明右手的板机扣得更紧了。 “不能开枪。” “绝不能先放第一枪。” “这是中央军委、毛主席的命令。” 吴元明昂起头来,泰然地望着远处的雪山,飘绕的白云。 他觉得,自己就是翠屏山。 不,绿色的衣领是“雪线”,他是喜玛拉雅山。 在“雪线”之上,还有一颗镶着国徽的“太阳”。 四 “报告旅长,先遣支队报告,因天黑路陡,加上降雪,部队无法行进,可否就地宿营?报告完毕,上尉参谋尼兰儋。” 达尔维准将走下吉普车,仰头看看黑幽幽韵天幕,又抬腕看看手錶,錶盘上的绿色莹光指针告诉他,已经凌晨一点了。 “通知部队,安排好岗哨,就地宿营,何时开进,等待命令。” “是,”尼兰儋行了个军礼,转身向前跑去。 “走,跟我到前边看看。”达尔维披上大衣,对两个卫兵说。 大衣轻便、暖和。这是妻子亲手缝制的。她知道这儿山高天寒,军队下发的羊皮大衣太重、太厚,达尔维不愿穿,便跑了几家皮毛店,买了块貂皮,又连夜赶制出来。 如今抛下娇妻爱子,露宿在这荒山僻野里,心中自有无法倾诉的苦涩。 沿途,士兵巳在架设帐篷,虽然忙碌,却没有声响,显见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达尔维走到部队最前面。飞雪中隐约可见一道险峻的山樑。路边,两个士兵在低声痛苦的呻吟。 第12页 “怎么回事?”达尔维关切地问。 “报告旅长,他们从山坡上摔下来,扭伤了腿。”旁边一个军士长身份的人报告。 一听说是旅长来了,两个伤兵坚持着要站起来。 达尔维按住他们的肩膀,蹲下身子,轻声问:“伤得重吗?” 一个士兵说:“报告旅长,我的脚踝扭了。 达尔维从兜里掏出微型手电筒,仔细看了看。脚踝肿得很粗,紫红。单薄的胶鞋扔在一边。另一个士兵说:“我和他一块滚下来了,腿扭伤了,不能动。” 达尔维撸起士兵的裤腿,腿部有好几块擦伤的血渍。 这是两个年青的土兵,柔软的唇毛还不能叫做鬍鬚。因穿着单薄,躯体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达尔维站起来,对军士长说:“帐篷搭好后,马上把他们抬进去,天亮送旅部救护所。今夜取消灯火管制,可以燃火取暖。” “是。”军士长惊喜地喊。 “旅长,师部来电。”尼兰儋又跑过来报告。 “念。” “达尔维准将,你部是否按预定时间开进至指定位置,请速回电。” “预定时间?指定位置?见他鬼。” 回到旅部的帐篷,达尔维拿起话筒:“接师部,我直接和师长通话,” 报务员抬头望望满面怒气的旅长,迟疑地思忖着是否该提醒旅长,通话要用密语。 “普拉沙德少将吗?我是达尔维准将,目前,我们被困在4300高地北侧,夜暗路滑,无法前进,我巳命令部队宿营……” ……………… “什么,到达旺?见鬼,到达旺还有80公里,眼下这个山樑我就翻不过去,坡太陡,有65°……” ……………… “普拉沙德将军,再提醒你一遍。我们不能听参谋部那些浑蛋的话,犹其考尔,那是个蠢驴,傻瓜。什么‘前进政策’,到前面建那么多分散的据点干什么?” ……………… “把中国人赶出去?将军,你还在做梦,光二十个据点的后勤保障我就应付不了。吃、喝、穿、用,全要靠人背,这儿没有空投场,我不能让我们旅的官兵都变成挑夫。 ……………… “克服困难?谁都会喊,你采试试.雪地里,我的士兵穿着单衣,他们每人只有一床毛毯,马上大雪封山了,皮鞋也没有即便把他们赶上山去,也会风冻成肉干。” ……………… “什么?让考尔来,我拒不执行。” 达尔维愤怒地摔掉话筒。 尼兰儋站在达尔维面前,鼓足勇气说:“旅长,我不许你这样辱骂考尔将军。” “噢!?”达尔维坐在摺叠椅上,点着一支雪茄,上下打量了尼兰儋几眼。 “考尔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 “什么时候?” “四年前。” “什么地方?” “东边,埃尔佛尔峰。” “怎么回事?” “四年前,我渡假时,和两个朋友一块去爬埃尔佛尔峰,恰巧碰上雪崩。我们掉进了峡谷,两个朋友都摔死了。我背的帆布袋救了我,我被挂在一根突出的树杈上。当时虽没死,可是绝望了。那时正是封山的季节,不会有人到山里来的。可是出了奇蹟,考尔将军那时任第四师师长,封山后去视察高山哨所,恰巧路过那儿。我的唿救声被他听到了。他把尼龙绳固定在汽车上,坠下冰川,将我背了出来。” 达尔维站起来,抽出嘴里的雪茄,踱着步说;“嗯,很侥倖,很精彩,像小说里的故事。不过,你要知道,一个优秀的登山运动员,不一定是个好将军。” “可他是为了国家啊!把中国人赶走不对吗?” “对,对极了,可愿望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他的前进政策,制定的根据是中国不会反击。凭这一点,他就不配做军人。” “可我觉得他很勇敢,很果断……很英明,也很漂亮。” “你被恩情蒙住了眼,你没看透他。他从没打过仗,却在指挥一场战争。这是印度军人的悲哀。” 达尔维脱下大衣,躺到行军床上,望望神情苦痛的尼兰儋,说:“好了,我的参谋,你尽可以膜拜他,可我不,他没救过我……” “呯,呯”两声锐利的枪声,划破了雪山的暗夜。 达尔维勐然坐起,惊问:“怎么回事?” 一个军官跑进来报告说:“廊尔喀营抓到了几个藏民,我们怀疑是中国军队的侦察兵,藏民说是做毛皮生意的。双方动了手。” 达尔维漫不经心地问:“解决了吗?” 军官说:“都绑起来了,正在审问。” “唔,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是,他们带了不少毛皮,今夜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 “可以。”达尔维将大衣盖在身上。 “我的参谋,我可要睡了。但愿你的救命恩人这次别把你送给死神。祝你做个好梦。” 第13页 五 天早透黑了,山林的夜,出奇的静。只有克节朗河水永不疲倦地弹奏着舒缓的小夜曲。 桥面坑道里,潜伏着三名中国士兵, 这是我边防团派出的前卫警戒哨。 吴元明半蹲在坑道里,一边咀嚼着苦涩的草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敌情。 他清楚地记得上岗前连长刘道臣的话。 “根据情报,敌人这几天可能有行动。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择绕桥是主要的通道,要保护好,桥西阵地不能丢。” “敌人如果向你们并枪;你们可以还击。这是昨天军区张司令员来视察时下达的最新命令。今年以来,我们巳经有49名战友倒在他们罪恶的枪口下了,这笔血债一定要他们偿还。什么时候反击,听命令。” 对面树林里发出一阵唏唏嗦嗦的声响。 吴元明赶紧捅了捅身边的沈定湖和王确云。 今儿个敌人要动真的了。 果然,树林里出现了几个黑瞎子般的人影,慢慢向白天的哨位逼近。 哨位上有两个穿军装的草人,是吴元明和战友们扎的,晚上立在那儿,和真的没啥两样。 敌人上当了,吴元明慢慢探出枪口,心里忍不住想笑。 “哒哒,”两声枪响。 印军打响了第一枪。 吴元明冲着响枪的地方“嘟嘟”就是一梭子。 只听对面“哎哟”了一声。山林又恢復了沉寂。 沈定湖贴着耳朵问:“敌人撒了吗?” 吴元明悄声说:“只敲掉一个,他们肯定还要搞鬼。” “轰隆!”一声爆炸。两个草人倒了。 敌人以为枪没打准,扔出了两颗手榴弹。 沈定湖正要还击,吴元明一把拉住他,咬着耳朵说:“别急,等他们露脸。” 果然,几个印军见没动静,站了起来,晃了晃手电筒,要欣赏一下刚才的战果。 “打!”吴元明的枪口首先喷出了一熘火舌。沈定湖、王确云的冲锋鎗也颳风一般响了起来。 敌人像受了惊的兔子,回头便跑, 晚了,愤怒的子弹雨泼般倾泻过来。 枪声停了,一个受伤的敌人还在高一声低一声的痛苦地喊叫着,他大概是刚才那伙人中唯一的倖存者了。 敌人被激怒了,三个地堡里的轻、重机枪,一齐向他们这个小小的阵地倾泻着子弹,堑壕前的泥土、石块被打得四飞进溅。 突然,一颗手榴弹落到了堑壕里,尾部“嘶嘶”冒着青烟。 沈定湖手急跟快,抓住手指弹又扔了回去。“轰”的一声,手榴弹在敌人的头顶爆炸了。 吴无明高兴地喊起来:“打得好,就这样干。” 敌人的地堡离战士们的堑壕大近了,只有十凡米;还不如篮球架到中线的距离远,手榴弹从拉弦到爆炸大约需要五秒钟,所以扔过来的手榴弹大都还没炸。 吴元明和战友们一气扔回去十八个榴弹,他们每人携带的四颗手榴弹都还没捨得用呢! 忽听背后一声响,又是敌人扔过来的手榴弹。 吴元明慌忙去摸,咦,怎么不见冒烟? 终于他摸到了,是一块石头。 “咚,”又是一声响,沈定湖赶紧摸,摸到一截松树根。 敌人没手榴弹了,就用这些东西乱扔起来。三个战士身上每人都挨了几下子。 什么军队什么板眼,硬是一群流氓。 印军开始打炮了。炮弹掠着树梢,吱吱怪叫着落下来,把堑壕前后炸得烟雾瀰漫,后边主阵地上也是一片火海。 吴元明忽然明白了,大声说;“小沈、小王,敌人想攻占择绕桥,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三个人分了工,一人封锁一个地堡。 地堡里的敌人一露头,一梭子子弹马上就飞过去。 桥西这个小阵地成了敌人眼中的芒刺,他们开始实施集中轰炸了。 炮弹雨点一般倾泻下来,堑壕早巳夷成平地。三个战士的耳朵都被爆炸的巨响震得流血。浓烈的黑烟和滚滚的热浪呛得他们喘不过气。 又是一声巨响,吴元明只觉得右腿一颤,便酸麻的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自己受伤了,迅速抽下腰带,将腿根部狠狠扎住。 急救包和衣服都被烧焦了,像晒干的红薯干贴在身上,一动,就扑束束地掉下来。 炮声停了。 硝烟散了。 择绕桥还在。 阵地没有丢。 吴元明抹了把脸上的灰土。两个战友从土里钻出来,顽皮地向他眨眨眼睛。 月亮露出了皎洁的脸。 山林恢復了先前的宁静。 克节朗河水还在唱着那首永不厌倦的歌。 三个战士却听不到了。 永远听不到了。 他们的耳膜被震裂了。 天放亮了。 印军地堡枪眼里,伸出一个黑煳煳的布包,布包绑在一根木棒的顶端。布包上插着一根引信,正“嘶嘶”冒着蓝色的火花。 敌人要炸桥,把三个战士困在桥西。 吴元明欲扑上去,可是勐一使劲,没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他勐拍了小王一掌。 第14页 小王会意地纵身跃出堑壕,扑向药包。 吴元明和小沈的冲锋鎗,同时封住两个地堡的枪眼。 小王抱住药包,一把扯掉了导火索,接着和地堡里的敌人争夺起药包来。 敌人抓住木棒用力往里拉,小王挟住药包死劲往外拽。 这种“拔河”比赛简直是战争中的奇观。 小王个头不高,力气也不大,使上全身吃奶的劲,仍然拽不出来。 死神就站在旁边,多延续一秒,清醒过来的敌人就会打死他。 “快放手,”吴元明着急地喊。 他不知道,小王耳朵也听不见。 小王好象已将一切抛置脑后,圆脸憋得紫红,拼上性命也要赢得这场拔河的胜利。 吴元明灵机一动,大喊:“扔手榴弹。” 小王听不见,也不理会。 地堡里的敌人吓坏了,慌忙松了手。 小王没防备,一个后仰摔在地上。 炸药包脱手,顺势落到河里。绑炸药包的木棒,一多半竖在河面上。 从此,这木棒就直立在择绕桥下的急流里。 它成了印军越过麦克马洪线,向中国武装进犯的铁证。 如果哪位读者有兴趣,路过择绕桥,尽可以查证一下这木棒的来歷。 六 次日,中国外交部代表声明,强烈抗议印度军队越过麦克马洪线,向驻守在克节朗河择绕桥头的边防哨所进行勐烈的炮击。打死打伤边防连长刘道臣等七人。这是继朗久、空喀山事件后的又一次严重的军事挑衅.中国军队将保留还击的权力,并警告印度政府,严玩火者,必自焚。” 印度外交部照会,抗议中国军队越过麦克马洪线,悍然向印度边防哨所进攻,开枪开炮打死官兵十三人,伤二十六人。这是中国政府有意恶化两国关系,妄图霸占印度领土的又一罪行。 两国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 世界舆论倾向何方呢? “中国军队敢出兵朝鲜,和美国军队硬碰。太好战了。”西方的记者说。 “中国军队镇压了西藏军队的反抗,嗜武成性。”不了解内情的记者说. “印度是个弱国,怎么敢和社会主义阵营的中国打仗。”不结盟国家的记者说。 一个时间内,中国似乎有些孤立。 他们不是别有用心,便是在凭空猜想。 其实,只要到择绕桥头转一圈,那根直立在克节朗河中的木棒,便会告诉他们全部真象的。 第三章 邦迪夜闯白宫,甘迺迪勃然大怒。赫鲁雪夫玩起了轮盘赌 一 今天是星期四,例行的飞行日。 美国费罗里达州的基韦斯特机场上空,红日艷艷,天空瓦蓝。 少见的好天气。 机场上,停留着一架体态细长,通体墨黑的飞机,机头微耸,机翼宽展,造型古怪而又新颖。 这就是u——2型高空侦查机,美国一代军事科学的结晶。它的爬高可达二万八千公尺,能躲过雪达,从高空对地面进行侦查拍照。沖洗后的照片,连地面上行人的性别,都可以明白无误的分辨。 戴维少校挟着飞行包,步履倦怠韵走向飞机。 昨夜良宵,使他确实有些疲倦。没想到那个乡下来的活泼、健壮的小妞,竟是如此的大胆、奔放,简直象一头难以驯服的小狼。 戴维的嘴角不期然地咧动了一下,一个会心的自我陶醉的微笑。 下一次,但愿还碰上她。 “戴维,你早。” “噢,秃鹰,我的好伙计,你早。” 秃顶,胖得略显臃肿的机械师,盯注了戴维一眼。 “戴维,你大概刚赛完一场橄榄球,太疲倦了吧?” “是需要散散步,不过要到天上,而不是留在这儿。” “我是为你着想,实在不行,给将军报告一下,轮下个星期吧!” “行了,老伙计,检修完了吗?” 机械师耸耸肩,“完美得象一顿香格里拉的晚餐。” 戴维踏上舷梯,拉开舱门,转身说:“别忘了,等我一起飞,马上给我妻子去个电话,说我昨晚休息得很好,再过两小时,我会平安的回来。行了,那些话你会说,再见。” 飞机“隆隆”启动,在跑道上快速滑行,陡然机头一昂,如漆黑的利箭,射入天空。 飞行仪表上的时间、距离,告诉戴维,现在他巳飞临古巴首都哈瓦那上空。按照飞行计划,重点拍照的是在飞行图上标出的军事基地、港口和重要工厂。 戴维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高空照像机。管他呢,我可没有精力去一个个的寻找、标定、拍照。 让它自由自在的工作吧,我需要倒空脑子,重温一遍昨夜那场绮丽的,醉人的梦。 飞机在高空绕了一个大圈子,便返回了。 世界上的事物,常常是歪打正着。 戴维绝未想到,他随意拍摄的这盘胶片,竟捅破了一个天字号大秘密。 震惊世界的加勒比海危机,由此开始。 美国、苏联两个巨人开始登场了。 二 华盛顿,白宫。 此刻已是深夜,总统府里早巳寂然无声。特别侍卫米得尔沙坐在会客厅的转盘沙发上,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各家报纸的晚间薪闻,一边一口接一口的品味着古巴咖啡。 第15页 十三年前,甘迺迪总统刚在政界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就跟随他了,他敬佩甘迺迪的英明、干练,行事的风度和魄力。甘迺迪则欣赏他精湛的枪法,对危险特殊的嗅觉,和快速、敏捷的应变能力。在甘迺迪的政治赌搏生涯中,有四次险遭敌手的暗杀,都是因为米得尔沙的奋力救护,才化险为夷。因此,虽说米得尔沙身上有许多弱点,甘迺迪还是一直把他留在了身边。 米得尔沙有些睏倦了,却不能去睡。因为总统寝室的灯还—亮着,总统的客人还没走,只要有外人在,米得尔沙是从不合眼的。 总统的这位客人极其神秘,每个星期必来约会一次,每次来都披着黑色的面纱。而且总统总是亲自在门口迎接,然后挽着客人的手臂,恭敬而又亲呢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 米得尔沙还是猜出采了,从客人那倩美的体态和婀娜的腰肢上猜出来了。自己对她不仅认识而且熟悉。她不是别人,正是好莱坞那个红得耀眼的女明星,尽管没有看到那张脸。 他们在寝室里二呆就是几个小时,都说些什么呢?都做些什么呢? 这不能不勾起人的万般遐恩。特别是一个男人。 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门卫报告:.总统安全事务助理邦迪,有紧急情况要面见总统。 邦迪深夜进宫,要谈的事情肯定非同寻常。 米得尔沙慌忙揿下总统寝室的传唿键钮。 “什么事?”总统极不耐烦地质问。 “邦迪先生来了,有要事找您面谈。” 沉吟良久,总统才颇为不乐地说:“让他进来吧,在客厅等我。” 米得尔沙长嘘了一口气,这才懒洋洋地通知门卫:“让邦迪进来。” 邦迪一进前厅,米得尔沙吓了一跳,邦迪朋沉的面孔像一块铁板。眼球因充血网满了血丝。 “总统在哪儿?” “邦迪先生,请客厅稍候。”米得尔沙客气地打着招唿。 “我找总统,总统在哪儿?”邦迪匆匆蹁着步子,神情暴躁得象一只饿疯了的狮子。 “邦迪先生,有什么事吗?”甘迺迪穿着睡衣,从寝室里走了出来。门带得很死,室内的一丝春光都难得泄出。 “总统先生,出大事了,死神降临到我们面前。”邦迪拍着手中的宗卷,语调十分严峻。 “客厅谈吧!”甘迺迪似乎预感到问题的严重,对话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门厅里恢復了先前的静谧。 米得尔沙望望楼上的总统寝室,又看看身侧的客厅,两扇门都一样紧闭着,听不到一丝声响。 邦迪和总统肯定碍谈上几个小时,何不乘机熘出去喝几杯。米得尔沙的酒瘾上来了,这是他的弱点之一。他终于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三弯两拐,跑到了专为白宫官员开设的奥林匹亚酒吧。 “来两杯杜松子酒。”米得尔沙打了个响指。 看到这些身着超短裙、高胸丰臀的吧女,米得尔沙就觉得兴奋。 因为已到后半夜,酒吧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只有几个内务部的官员,一边啜着法国葡萄酒,一边悄声密语地谈论着什么。一见到米得尔沙,几个人互相交递了个眼色,然后端着酒杯,簇拥到米得尔沙桌上来。 “伟大的勇士,一块来干一杯。” 米得尔沙正欲起身躲避,被一个秃顶矮胖的人抚住肩膀:“我们没有丝毫打听内幕消息的念头,只想同你喝一杯。喂,”他扭头对侍者说:“来一盘俄国鱼子酱,一份义大利烤牛排,再来四杯马丁尼酒。” 米得尔沙重新坐下。他最爱吃鱼子酱,当然,马丁尼酒的味道也不错。 “来,为我们的难得一聚,干杯。” “叮”地一声,四只酒杯碰到一块儿,接着爆起一阵爽快的笑声。 会客厅里,邦迪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摊在甘迺迪面前。 “这是今天沖洗出来的,苏联在古巴多处设立了飞弹基地。瞧,这是圣克里斯托瓦尔基地的照片,这是古巴东部的雷梅迪奥斯的飞弹基地,这是瓜纳哈伊地区的飞弹基地……” “能肯定吗?” “情报专家们经过仔细的分析、鑑定,确认这些照片都是正在建设中的飞弹基地,而且可怕的是有几处已经安装了地对空飞弹。能带热核弹头的地对地飞弹正在紧张的安装。 “另据情报,八月份有两千名苏联技术人员进入了古巴,当时认为他们主要从事和平建设,没想到,他们会悄悄地建筑死神……” “中央情报局的那伙人都是猪猡吗?为什么现在才发现。”甘迺迪勃然大怒。 “麦康呢?他躲到哪儿去了?” 邦迪嗫嚅着说:“麦康先生的儿子死了,他是昨晚九点钟在洛杉矶到西雅图的高速公路上,因车祸而死亡的。麦康先生和我通报消息后,去接他爱子的尸体去了。” 甘迺迪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怒气这才稍稍平息了些。 邦迪接着说,“中央情报局的主要力量,都投入到中印战争方面去了,未料到俄国熊会搞这一手。” 甘迺迪问:“中印战争和古巴的飞弹有关系吗?” 第16页 “目前情报局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认为两者有密切关联的。苏联让中国在印度边界制造纠纷,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苏联则施展瞒天过海的伎俩,在我们的家门口安装致命的核武器。 “第二种认为两者之间是偶然的巧合,因为中国和苏联的矛盾很深,而且已经逐步公开化,况且毛泽东这个人是不会跟着赫鲁雪夫的指挥棒转的。” 甘迺迪皱了下眉头,问;“你和麦康的意见呢?” 邦迪思忖了一下,说:“我还是愿意相信第一种,不管有什么矛盾,他们毕竟都是一个阵营的社会主义国家,背后有什么交易,现在还搞不清楚。” 甘迺迪用力地挥了一个手,“现在我们先看看,苏联在古巴建这么多飞弹基地,想得到些什么。” 酒吧里的气氛比先前融洽、热烈多了。 “米得尔沙,再讲讲你救护总统的传奇经歷吧,那个歹徒躲在树丛里,连射三颗达姆弹,都没有伤到你们,你怎么会一枪就掀开他的脑壳?” 米得尔沙纠正着说:“不是脑壳,是左胸。” “可报纸上都是这样说的,我们宁愿相信报纸而不愿相信你,因为人们更愿意在现实生活中,而不是在西部枪战片里,看到百发百中的神枪英雄。” 受人恭维,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米得尔沙当然不会例外。 “来,为我们的神枪英雄,再干一杯。” 这已经是第五杯了,米得尔沙面酣心热,感到身子轻飘飘的。 “米沙,给我们说说总统第四次遇险,我们可没有听过。” “报纸上不是都登过了嘛!那些小报的记者就会编造,那些稀奇古怪的情节,连我看了都觉得新鲜。” 米得尔沙舌头有些发短。“不喝了,也不吃了,我要回去。” 矮胖子向一个吧女招了下手。一个体态娇小、神情依人的女侍走了过来。 “小姐,这是大名鼎鼎的米得尔沙,敬我们英雄一杯杯” 女侍端起酒杯,极自然的坐在米得尔沙的腿上,真诚敬慕地说:“我早就听说过您的传奇故事,今天能向您敬酒,我非常高兴,请恩赐您的女僕,把这杯酒喝下去。” 在这样美丽动人的小姐面前,米得尔沙自然得有些男子汉气概,于是又痛痛快快地喝下一杯。 矮胖子色迷迷地问:“米沙,这小姐长得怎么样,够迷人的吧?” 米得尔沙醉眼朦胧的拍了拍女侍的脸蛋,“漂亮,小姐,您太美了,不过比起总统的情人,可就差远了,……” 女侍娇嗔地撅了撅性感的嘴唇。 矮胖子吃惊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伙伴。这可是具有爆炸性的头号桃色新闻。 三十八岁的约翰·甘迺迪,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虽说他风流成性,随意留情,却从未听说过他有固定的情人。 这条消息价值千金,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来。 邦迪与甘迺迪的谈话还在继续。 “他们已经运进多少核弹头。”甘迺迪忧心忡忡地问。 “估计二十多枚。” “严重程度呢?” “足以摧毁整个美国。” “不,我绝不能让他们在我的后院放火。”甘迺迪低沉地呜咽了一声。 “再算算,俄国佬还能捞到什么?” 邦迪思索着说:“在柏林驻军问题上,他们手里又多了一张王牌。” “不错。”甘迺迪深深地点点头。 “在全球战略上,它将沮丧我们盟国的斗志,使美利坚合众国脸面丧尽。他们可以从战略上的防守转向咄咄逼人的进攻。” 甘迺迪鹰一样的眸子里射出两道令人恐悸的目光。 酒吧的闹剧已经接近尾声。三位官员绞尽脑汁,捧、抬、哄、骗,米得尔沙却坚不吐口,他虽然有些醉了,但仍然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矮胖子狡黠地眨动着眼睛,忽然正色道。“米得尔沙,你是个英雄,我们敬重你,可是你信口胡说,竟敢编造总统的流言,要负法律责任的。他醉了,我们走。”说着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们会意地站起身来,故意把椅子碰得乱响, 米得尔沙陡然威风凛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回来。” 三个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你敢说我说谎。”米得尔沙的神态有些吓人。 “是的。”矮胖子心在打颤,他真害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会随手给他叶枪。 “告诉你吧,总统的情人……就是……” 米得尔沙醉眼惺忪的扫视了他们一圈。 “就是……玛丽莲·梦露。” 三个人同时被惊呆了。 望着他们那幅呆傻相,米得尔沙坐在椅子上,狂放地“哈哈”大笑起采. 三个人重新围上来,死追着问:“你说的这个玛丽莲·梦露,就是好莱坞的那个性感名星?” 米得尔沙闭上眼睛,摆摆手说:“这还用问。” 第二个不放心,又问:“就是那个‘本世纪最漂亮的女人’?” 第17页 米得尔沙眼睛裂开一道缝,转瞬又合上了。 “他们都说些什么了吆?”第三个几乎是贴在耳朵上喊。 “他们说,死神……降临到我们……面前,美国要……完蛋了……”米得尔沙蠕动了几下嘴巴,靠着椅背,不再睁眼。 “他醉了。”矮胖子说。 “肯定醉了,咱们走吧。” 三个人一齐往外走。 “总统的情人会是玛丽莲·梦霹吗?” “我认为这不会假……” “可是,总统的弟弟,罗伯特·甘迺迪早就同玛丽莲·梦露关系密切呀。” “这有什么奇怪,玛丽莲·梦霹也可以有两个情夫嘛。” “哈哈”,一阵粗野、放荡的大笑。 但是米得尔沙最重要的一句话,被他们当做了醉话。他们扔掉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甘迺迪勐然站了起来,语言中又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威傲。 “通知国防委员,定于后天午后两点,在总统府召开特别国家安全会议,研究的要点:一、先发制人,用飞弹摧毁古巴飞弹基地的可能性。 二、用常规武器摧毁古巴飞弹基地的可能性。 三、实行陆、海、空封锁,用核战争相威胁,使其自行拆除飞弹基地的可能性。 四、同莫斯科摊牌,让其悄悄撤出的可能性。 “总之,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们尽管开动脑筋。你可根据我临时拼凑的几点,连同资料一併拟定个文件,上午就发到每个国防委员的手中。” 邦迪合上记录本,说:“总统先生,打扰您的休息,我告辞了。” 他们从会客厅出来,台尼迪喊:“米得尔沙,米得尔沙,送客。” 米得尔沙趴在奥林匹亚酒吧的餐桌上,唿唿地睡着了。 三 一架美国c——130直升机从新德里军用机场起飞,平稳地升空后,径直向东北方向飞去。 考尔座在机舱里,望着窗外白絮似的云朵,双手提着指挥刀;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样子。 他知道,明天,即十月四日,印度所有的报纸会在第一版用通栏标题报导他亲任第四军军长,飞赴东北边境指挥作战的消息。“仪态俊雅”“勇敢非凡”、“深谋远虑”、“坚韧果决”……诸如此类的美好语彙都会拼贴在他的名下。他决不会让激昂、兴奋的人民失望,也决不能辜负尼赫鲁的信任和重用,他将用自己的辉惶战绩来塑造自己。证明在印度军队中,自己是最杰出的,最伟大的。 中国军队会反击吗?这当然是偶而袭上他心头的一片阴影。 在克节朗山谷、在扯冬、在章多、在喀喇崑崙山口……无数次的经验证明,只要印军大胆前进,与中国军队对峙,将中国边防哨所包围,将他们的后勤补给线切断,中国军队就怯懦地退缩了、后撤了。当然有时也开枪动炮,也会死几个人,但那是中国军队在坚守,或者为顾全面子迫不得巳罢了。直到目前,仍看不到中国军队有丝毫反击的样子。 中国军队为什么不反击呢? 因为国内的经济困难? 迫于国际舆论的压力? 碍于以往同印度、同尼赫鲁的友好关系? 战略上的综合考虑,无力东西兼顾? 或者他们后勤保障有困难?无力集中庞大的军队? 或者他们畏惧印度军队,缺乏对抗争胜的勇气? 不管怎么说,中国军队不可能反击,尼赫鲁这样认为,政府里几乎所有的文职官员都这样认为,考尔自然也这样认为。 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印军越过中印传统边界线,已经往前推进了90公里,西边已进入阿克塞钦地区,东线已经越过了麦克马洪线。印度的版图已经扩大了八万平方公里,现在,离印度要求的中印边境线只有一步之遥了。当然,这一步也许,是八公里,也许是十公里,但毕竟是最后一次推进了。九十公里已经平安地推过来了,最后的十公里难道拿出什么意外吗? 考尔换了个靠倚的姿势,从新德里到提斯浦尔要飞行三、四个小时,坐飞机的滋味并不好受。 蒂迈雅这个老混蛋,整天喊叫“中国军队马上反击”。结果两年过去了,印军在不断往前推进,中国军队却连一次认真的抵抗都没有。如果听信了他的话,印军非但寸土无得,而且还要龟缩在老营地里被动挨打呢! “中国军队强过我们一百倍。”这真是胆小鬼的哭喊。蒂迈雅见过中国的士兵吗?不,他一个都没有见过,只不过从歷史教课书里读过罢了。我可是真正见过,一个一个,从我的面前走过。那叫什么军队?衣衫槛楼,神情沮丧,且一个个似乎都疲骨嶙峋。 这样的军队能够打仗? 考尔永远不会忘记,九年前,他做为联合国遣返战俘督察部队的参谋长,前往朝鲜。 在“三八”线遣返区,双方的俘虏进行清点、检查,最后各自走回自己的阵地。他亲眼看到两国俘虏精神面貌上的天壤之别。 美国俘虏谈笑风生,军容整洁。 中国俘虏则面色晦暗,着装棍乱。 当时,虽有美国军队虐待中国俘虏的传闻,但一贯敬奉自由女神,堪为民主、文明楷模的美利坚合众国;怎会有如此不人道的行为呢? 第18页 答案只有一个,中国军队是一群由农民、无赖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愚昧、粗野,天生缺乏教养。 可是,李承晚的百万大军,美国的五十万精锐之师,却无可争辩地败在他们手里,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是考尔十余年来始终没有弄明白的一个问题。 也许,愚昧的人不怕死,野蛮的人敢拼命吧! 每当想得头疼的时候,考尔便这样回答自己。 四 考尔中将飞抵前线后,开始了大规模的调兵遣将。终日不断的枪炮声停止了。中印近三百公里的边界线上争出现了异常的平静。 这是大战之前的静默。 中国边防部队将敌情变化紧急报告中央军委。同时,在前线开展了山地大练兵运动。 中印两国军队除了互为敌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号称世界屋嵴,这儿平均海拔巳达五千公尺。平原上呆惯了的人到这儿站一站,便会觉得唿吸急促、四肢无力,更不用说要爬山越岭、冲刺拼杀了。许多战士因唿吸中含氧量不足,肺部发炎,得了高山病。 双方的非战斗减员数额都是惊人的。 “跟上,”连长赵新虎的低喝。 全连原为一百二十人的编制.现在只有不到九十个人了,战士们背负二十多斤的重物,携带武器、手榴弹,正在进行长途奔袭的训练。 跑了不到五百米,一个个战士便面孔苍白,大张着嘴巴,唿唿直喘,额头上的冷汗一串串往脖子里滚。 “休息,”随着一声口令,战士们东倒西歪地跌坐在戈壁滩的大石头上。 连长看看表,浓黑的眉头拧成一团。 三班副班长张映鑫扯扯连长的衣襟。 连长知道别小伙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上次射击训练,小张就想出了新招法,让各班互拜老师,互教学生。结果每个战士都掌握了四种武器以上的射击要领。这对于即将来临的战斗,是非常需要的。 “说,又有什么新招?”连长期盼地问。 “我想,敌人就在对面,负这么多重物,不太合乎实战要求。训练的目的,应是动作敏捷、冲刺迅速。我建议,在对面山腰上修一个厕所,以后无论谁大小便,都要去厕所,哪个战土。每天不解手个五、六回,这就等于爬了五、六回山。再说解手急,势必往山上勐爬,这样寓训练于无形之中,比背着背包原地转圈强。” 连长沉吟了一会,眉头一层:“好你个小子,点子不赖,就这么办。” 第二天,对面半山腰上便出现了一道u字形石墙。 三连集合完毕,连长赵新虎便开始了训练动员。 “前一阶段大家练得不错,不少同志已经克服了高山反应,负载长跑距离已达两千米。但这还不够,敌人的据点,暗堡都设置在对面的山腰上,每座山都海拔五千公尺以上。只想打一个冲锋就解决战斗,是不行的。为了加强爬山训练,我们在山坡上修了个厕所,看到了,就是我们刚垒好的那个石窝子,以后不论大小便,都要到哪儿去上……” 连长话音未落,战士们便轰笑起来。 有个战士喊:“连长,这戈壁滩上,别说女人,连母兔子也看不着,还用上啥厕所?” 旁边一个接着说:“俗话说,‘人生三大急’,疴屎撒尿是第一急,到时候跑不迭,疴到裤里咋办?” 有个战土站起来,严肃地:“报告连长,我这几天疴肚子,可否允许就近方便。” 他这一来正规的,把大伙都逗乐了,战士们你搡我一把,我捅你一拳,嘻嘻哈哈乐成一团! 战士的话把连长也逗笑了。他尽力忍住笑说:“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训练强度,跑不及的,可以就近方便。但是,我相信大家都有高度的革命觉悟,都懂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战士们的神态都严肃郑重起来;紧捏一把汗的张映鑫,这才欣慰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九连修的这个厕所,竟引起敌人的高度重视,半个月后,敌人大举进攻的时候,这个厕所成了印军首先摧毁的重要目标,印军在这儿倾泻了十八发炮弹。 五 苏联,克里姆林宫。 秃顶、肥胖的苏联***总书记、苏联总理赫鲁雪夫刚走进客厅,外交部长葛罗采柯和一位风度翩翩的印度人便迎了上来。葛罗米柯介绍说:“这位就是尼赫鲁的私人顾问,秘密来访的迪万·查曼拉尔先生。” 迪万·查曼拉尔深鞠一躬,然后双手捧托着一封信,递给赫鲁雪夫。 “这是尼赫鲁总理给您的亲笔信。” 赫鲁雪夫打开信函,大略扫了一眼,便放在茶几上,问:“尼赫鲁总理最近身体好吗?” 迪万·查曼拉尔欠了欠身,“还好,只是对印中边境的局势,甚为焦虑。” “晤,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迪万·查曼拉尔说:“尼赫鲁总理希望能从贵国购买安——17运输机二十架,米格21战斗机十架,并希望你们能帮助培训飞行员。另外,还希望总理先生鼎力相助,在联合国代表大会和世界和平理事会上,把印中边界纠纷问题列入议事日程,以谴责中国的侵略行径。” 第19页 赫鲁雪夫燃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字斟句酌地说:“在边界问题上,贵国的立场我表示同情和支持,毛泽东这个人的确有点傲慢,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目前和我们的关奉很糟。中苏两国的密月时代已经结束了,但是中苏友好条约还在,这是歷史,希望尼赫鲁总理能理解这一点。关于将边界纠纷列入两个大会的议程,恐怕也有困难,一来中国不是联合国成员国。二来我们也有为难之处。一旦做为议程列入会议计划,苏联政府的处境将十分尴尬。这一点,希望贵国政府能够给予充分的谅解。” 迪万·查曼拉尔有些沉不住气,急切地问:“那么军援呢?是否可以……” 赫鲁雪夫吐出一口烟雾,说:“刚才你提到的军事援助,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会满足你们的要求,如果经济上有困难,这笔费用可以缓付。” “不,尼赫鲁总理曾反覆申明,虽是军事援助,但完全属于正常的商业活动范畴。我们奉行不结盟政策,决不投靠任何一个阵营,我们按价付钱,决不赊欠。”,迪万.查曼拉尔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赫鲁雪夫微笑着颔首,“这一点我们理解,也非常尊重贵国政府的不结盟政策。” 送走迪万·查曼拉尔后,葛罗米柯又匆匆返了回採,甚为忧虑地:“赫鲁雪夫同志,中苏两党虽然有一些矛盾,但两国的根本利益还是一致的,犹其是面对西方强大的军事联盟,我们不能失去中国,如果我们给印度以军援,那就等于与中国为敌,这样我们虽然获得了一个遥远的不结盟朋友,却失掉了一个亲密的伙伴,别忘了朝鲜战场。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中国是可以信赖的,是做出了牺牲的,史达林生前……” 赫鲁雪夫傲慢地打断葛罗米柯的话:“不要再提那个魔鬼。” 葛罗米柯一怔,坚执着说:“我认为中印问题应召开政治局会议讨论。” 赫鲁雪夫说:“这一点我早有考虑,那批军援完全是商业性质的,不带任何政治倾向性,亦不会造成同中国的敌对.让毛泽东吃点苦头是有好处的,否则他会更加趾高气扬、傲慢无礼。好了,部长先生,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古巴的飞弹基地一旦建成,世界的格局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将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在这段时间里,不防让中印边界纠纷吵得更热闹些。”…… 葛罗米柯不满地:“赫鲁雪夫同志,你这是在赌搏,对这样重大的问题,不该轻率地做出决定。” “赌搏?政治就是一场赌搏,试想两个势均力敌的巨人,不能动武,却必须较个输赢,怎么办呢?只有赌搏。我最欣赏沙皇时代的轮盘赌,一只左轮手枪,六个空位中,只装一粒子弹,赌搏者左右拨动着转轮,每人轮流对着脑门扣一下扳机,谁扣到装实弹的那一粒谁就应声倒地……” “赫鲁雪夫同志,我已经超出了做游戏的年龄,对您说的那种最残酷、最富刺激的赌搏游戏,我丝毫不感兴趣,我先走一步了。”葛罗米柯说完,挟着公文包,径直朝门外走去。 赫鲁雪夫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 “正统的布尔什维克,连一个小小的玩笑都承受不起。” 第四章 印军易帅,尼赫鲁飞临前线视察。毛泽东西山赏红叶 一 考尔十月四日到达提斯浦东,与东北军区司令莱·普·森中将,第三十三军军长乌姆拉欧·辛格中将,第四师师长普拉沙德少将简单了解一下军队部署情况后,便乘直升飞机飞临前线,视察前沿的一些重要哨所。 十月六日,考尔飞抵王牌军第七旅旅部所在地——伦坡。 伦坡简易的旅部指挥所里,达尔维准将正在对着军部发来的电报暴怒地吼骂,天空突然传采飞机“嗡嗡”的马达声。 旅参谋长出去看了一眼,跑回採报告说:“旅长阁下,考尔中将来了,是否组织迎接?” 达尔维眉头一扬,“你警告他们,如果以后再不预先通报就飞过来,我会当做中国军队的飞机,用高射炮把他击落。” 考尔一行鱼贯进入帐蓬。达尔维准将站起来,十分勉强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傲慢地迳自坐在摺叠椅上。 考尔下飞机后,未受到任何迎接,此刻见到达尔维竟如此无礼,心中自是怒火升腾,暗暗忖道:“好个狂傲的崽子,总有让你吃苦头的一天。” 考尔强自压下怒火,峻厉地问:“达尔维将军,我命令你率部前往克节朗河地区,你为什么呆在这儿迟迟不动?” 达尔维冷冷瞟他一眼,“我是前线指挥官,我知道我应该呆在那儿。我不明白,把我的部队拆得七零八落,去驻守一个个的哨所,究竟想干什么?” 达尔维挥动着刚接到的命令说:“瞧,你这儿又让我派一个连去驻守章勒。那儿是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交界的敏感地区,部队在那儿出现会引起中国的高度警觉。你如果还想实行那个‘里窝那’计划,就不能暴露我们的意图,而使中国军队预先防范。” 即使达尔维分析得再合情理,此刻的考尔也不会表示些许的尊重。他准备用前线至高无上的指挥权来折辱他,使他清醒地觉察到:你不过是一个准将旅长,而我是尼赫鲁亲自派来的中将前线总指挥官。 第20页 “达尔维将军,你刚才的论述很精彩。很可惜,根据马立克提供的情报,中国军队已经在章勒出现。如果我们不扼守通道,中国军队就会从那儿渗透进我们的后方。” 考尔此话一出,几位将军愣住了。这样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通知前线指挥官呢? 辛格中将忠恳地说:“如果这个情报属实,旁遮普联队更不能前往章勒,他们离主阵地太远,孤零零地扔在那儿,岂不是中国军队的俎上之肉?如果中国军队从那儿渗透,我们可以在靠近主阵地的地方寻找更有利的地形进行狙击,而不必远守章勒。” 考尔绝未料到自己随意编造的一个情报非但未堵住达尔维的嘴,反而招来辛格一顿教训,益发恼羞成怒地说:“这是命令,你们务必要在十月八日前让部队抵达指定位置,十日前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达尔维讥笑着说:“十日前做好准备?谈何容易。请问,我的士兵在翻越这几座高山时,每人只携带了五十发子弹,你以为靠这些子弹够打一场进攻战吗?你只知把我的军队往雪山上赶,你知道他们现在仍穿着单衣,晚上连住宿的帐蓬都没有吗?我的士兵吃些什么,你知道吗?他们不得不跑到山下的空地里,去掰生棒子、挖山芋,再兜回水来烤着充飢……” 考尔不耐烦地说:“我们的空军已经在章多空投下成吨成吨的物资,需要什么,你尽可以开列清单。” 辛格中将说:“空投到章多的物资由于山高坡陡,雨雪云雾,收到的还不足百分之三十。” 考尔怒气沖沖地:“要么组织部队去找,要么就饿死,难道还要我把军需给养送到你嘴边吗?” 莱普森中将谨慎地说:“部队没有三十天的给养储备,是不能轻易开战的。希望您电告尼赫鲁总理,反击的日期再拖一拖。” 考尔断然地:“不行,十月十日,这是总理确定的日期,决不能再拖。” 辛格中将不满地提醒说:“别忘记,你是‘里窝那’计划的总指挥官,一代天才拿破崙曾经说过:‘当总司令的人由于执行君主或大臣的命令在作战中犯了错误,并不能免罪,因为发布命令的人离开战场很远。任何一个总司令如果执行他自己都认为是错误的计划,是有罪的。他应当说明理由,坚持改变计划,而不要成为毁灭军队的工具。’”…… 无论眼役年限还是作战经歷,辛格中将都要高出考尔许多。考尔虽然心里恼火,表面上却淡笑着说:“将军是在给我上启蒙课吗宁,拿破崙有滑铁卢,有莫斯科大溃败,我看不见得英明。我最后申明一点,我不是拿破崙,喜玛拉雅山也不是滑铁卢,总理批准的‘里窝那’计划必须坚决执行。” 达尔维愤怒地站起来,将白手套往图板上一摔,“与其让部队被集体屠杀,不如我现在就辞职。” 考尔冷冷地说:“辞职?可以,但将军临阵脱逃,你该知道是什么罪名。” “你!?”达尔维羞辱地缓缓坐下。 “走,到前边哨所看看。”考尔一行走出指挥所。 考尔回头喊道:“准将阁下,如果你嫌兵力单薄,我可以把杰特联队再给你调过来,那可是我们国家唯一有着近百年光荣战史的部队,你应该对执行‘里窝那’计划充满信心。” 考尔一行走上山头,拿起望远镜,向对面中国军队的防区瞭望。 极远处,可隐约看到中国军队的卡车拖着重炮在缓缓移动。近处,中国军队的防御工事坚固而又密集,中国的士兵在山前跑来跑去,一个个显得体力充沛,无忧无虑。 考尔的胸口似被硬塞进一块石头,顿时觉得唿吸沉重、凝滞起来。 上尉参谋尼兰儋跑上来,给考尔敬了个军礼,“考尔将军,还认识我吗?” “哦,健康的年青人,你还活着。”考尔高兴地拍拍尼兰儋的肩膀。 尼兰儋有些激动地:“考尔将军,自从上次您救了我,我每时每刻不在感激您的恩情。” “不,那是神的意志,你遇难的时候是喜玛拉雅女神让我从那儿经过,又是她慷慨地伸出臂膀,把你拉出了死神的阿鼻地狱。” 考尔的语言轻快而诙谐,在部属面前很容易赢得好感。 “年轻人,有什么情况吗?” 尼兰儋郑重地说:“有个情况非常奇怪,中国军队在我们的山腰上修了一堵石墙。”他用手指点着说:“瞧,就在那儿。中国的士兵每天都在那儿频繁地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说是地堡吧?没有射击孔,修筑得也不很牢固,是前沿哨所吧?难道需要如此频繁地换岗吗?如果说是弹药库,可有必要把弹药库修在最前沿吗?” 考尔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恰巧有几个中国士兵急匆匆地跑上来,在石墙后停了一会儿,又迈着悠闲的步子跑下去。有两个战士下山时,还整理着裤带。 是厕所吗?考尔马上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这儿除了茫茫戈壁,便是巍巍雪山,连鸟、兽的踪影都难看到,更没有什么住户人家,决不可能在半山腰修个什么厕所,肯定是中国军队在玩什么花样,或者石墙后边隐蔽着什么重型武器。 第21页 “不管它是什么,等到炮火准备时,用全力给我轰平它。”考尔极严肃地说。 “是”。尼兰儋又拿出一块木片说:“这是在章多空投场挖到的,上面写着几个汉字,我们不认识。” 考尔接过来,上面写着:“这是我国领土”六个字。 考尔随手把它丢到一边,“这是小孩子的游戏,不用理它。” 望着尼兰儋兴奋、激动的神情,考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年青人,我的身边还缺一个副官,你愿意试试吗?” 尼兰儋有点口吃地:“当……当然愿意。” “那好,就这样定了,明天你交待一下工作,后天就到军部报到。”考尔果断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是,将军。”尼兰儋无比喜悦地行了个庄重的军礼。 周围的军官妒羡地望着尼兰儋。 能给考尔当副官,这可是官运亨通的阶梯。 可谁能算定尼兰儋将来的命运呢? 二 十月七日,北京,外交部。 中国外交部长陈毅,正在同印度大使班纳吉做双方交战前的最后一次会谈,会谈气氛紧张,隐带火药味。 陈毅:“班纳吉先生,贵国政府置我国政府多次提出的‘依靠谈判和协商解决边界问题’的唿吁于不顾,越过传统的中印边境线,在麦克马洪线克节朗河地区集结重兵,究竟想干什么呢?要打仗吗?” 班纳吉文质彬彬地说:“不,不是我们不愿意谈判,而是你们不愿谈,贵国政府的九月二十五日照会,我国政府已经答覆,愿意在十月十五日双方举行会晤。但贵国政府的先决条件我们不能接受。” 陈毅朗笑着说:“究竟是谁有先决条件?我国政府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东段麦克马洪线尽管是一条非法的线,但我们愿意在个别调整的基础上承认他。西段网克赛钦地区有争议,这也可以坐下来商量。可是你们却不说东段,只说西线。中印边界纠纷难道不是一个整体吗,为什么只谈一段而不准谈另一段呢?这好比‘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咱们再商量。’这难道不是先决条件吗?如果我们不接受,你们便反过来攻击我们有先决条件。班纳吉先生,不客气的说,我好有一比哟!” 陈毅的四川口音很重;班纳吉听翻译叽哩哇啦了一阵,茫然地问:“比什么?” 陈毅蔑笑着说:“贼喊捉贼。” 翻译迟疑了一下,还是讲给班纳吉听了。 班纳吉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显然心里很不好受。 陈毅毫不客气地说:“十月一日,你们国防部长梅农,叫喊要打一场有限的战争,把中国军队从我们的国土上清除出去。十月四日,尼赫鲁刚从英国回去,在机场表示不惜同中国开战。你们还制定了什么‘里窝那’计划,把参谋局长考尔派往前线。同时,将原来的驻防在印、巴边界的军队,都紧急调往中印边境。看来,磨刀霍霍,是要开打喽!” 班纳吉无力地强辨道:“只要中国东段承认麦克马洪线,西段愿意坐下来谈判,印度决不会动用武力的。” 陈毅严厉地说:“你错喽!麦克马洪线是英帝国主义强加到我们头上的,从来就不是合法的,就算我们要承认,也要签个条约吆!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还谈什么诚意?动用武力?笑话,我陈毅打了二十多年仗,歇了十多年,手有些痒痒了。你不要以为有那么几万人的军队,有美国、英国大老闆撑腰,就能打自己的如意算盘,乱打不得。我承认,中国军队的装备不如你们好,单兵技术素质不如你们高,但中国军队不好啃哩!蒋介石八百万军队,没啃动我们,倒让我们把他赶跑了。美国五十万部队,都是参加过二次大战的精锐之师,结果怎么样?没啃动我们,倒硌倒了他的几颗门牙。你对尼赫鲁说,谈判大门的最后一线希望,被你们关上了。咱们就战场上见,打到最后,我看还得回到谈判桌上来。” 班纳吉回到大使馆,立即给尼赫鲁发去一份绝密电报,文中重点标明:如果印度军队发起进攻,中国军队一定会还击的。 班纳吉这类电报太多了,尼赫鲁以为他又在喊:“狼来了”,随手把报文丢到了一边。 尼赫鲁要赶往前线,在大战爆发之前,去看望那些勇敢的、为祖国而战的鸠摩罗的子孙。 三 十月八日,天气晴朗。 尼赫鲁乘坐专机飞往提斯浦尔,亲临前线去慰问大战前的印军官兵。陪同的有:国防部部长梅农,总参谋长帕塔尔上将,“里窝那计划”的拟定者帕利特准将等一行二十余人。 飞机在提斯浦尔机场降落后,受到了考尔中将,莱普森中将,辛格中将,普拉沙德少将,达尔维准将,席尔瓦准将等前线指挥官的隆重迎接。 他们在机场稍事休息后,立刻举行了规模盛大的阅兵式。 尼赫鲁威严地站在红地毯铺就的检阅台上,高扬手臂。 在军乐队演奏的雄壮的进行曲中,两千名印度士兵手携各种武器,排成五个方阵,迈着整齐、标准的步伐,从检阅台前走过。他们一边踏步前进,一边高喊:“尼赫鲁、罗摩!”“尼赫鲁、罗摩!”…… 第22页 “罗摩”是印度神话中的众神之神,他的传说主要载于古代印度的长篇叙事诗《罗摩衍那》。诗中描写的他坐骑大象,手持金钢杆,神勇无比,法力无边。经过苦战,将十首魔王罗波那擒俘。这首2万4千颂的长诗几千年来在民间广为传唱,是印度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直到今天,每年九、十月份,印度教徒都要举行“十胜节”,欢庆罗摩战胜十首魔王罗波那。印度人在欢乐、悲痛、吃惊之际,也往往叨念“罗摩、罗摩”,以寻求心灵上的寄託。 这部史诗随汉译佛经进入中国后,对中国志怪小说的产生和盛行有一定影响,{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就是以罗摩的御前神猴哈奴曼为原型创造的。 天空“隆隆”飞过的战机,步伐踢踏扬起的烟尘,兵阵中爆响的高吭遏云的口号,深深震撼了这位老人的心。 阅兵式的最后一项内容,是两千名官兵齐唱“喜玛拉雅山”战歌: “喜玛拉雅是胜利女神, 罗摩庇护我们战无不胜, 恆河哺育的鸠摩罗子孙, 在战火中拼杀出神勇和威严, …… 歌曲雄健、激昂,歌词也填写得不错。这首歌是考尔亲自创作的。考尔在戏剧、歌曲上造诣颇深,与其说他像一个军人,不如说他更像一位艺术家。 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喜玛拉雅山,尼赫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喜玛拉雅山王冠啊!您是全印度的神祗。 1916年,尼赫鲁与妻子茄梦娜的婚礼,就是在喜玛拉雅山下举行的,他们在这儿渡过了如梦如幻的蜜月。当尼赫鲁捧起山上高洁的雪,奉以深情的亲吻时,他感激喜玛拉雅山,是您把幸福的王冠降赐到青年尼赫鲁的头上。 1954年12月,因为印度内部矛盾激化,党派纷争,尼赫鲁辞去总理职务,又来到这儿度假。半个月后,因群龙无首,国内形势急剧恶化,谁也无力收拾残局,迫于无奈,各党派只得选派代表,恭迎尼赫鲁回新德里復职。 尼赫鲁感激喜玛拉雅山,又是您,把权力的王冠重新赐临给六十五岁的我。 印度人喜欢把喜玛拉雅山称做女神,尼赫鲁则更爱把它称做王冠。 印度头上的王冠。 毕竟,这顶王冠由三个国家分享,印度、中国、“高山之国”尼泊尔。 在尼赫鲁的潜意识中,有没有将这顶王冠独占的欲望呢? 夜降临了,喜玛拉雅女神垂下了面纱。司天使者又张开硕大的黑布,蒙盖住整个天庭。 尼赫鲁坐在客厅舒适的沙发里,慈爱地望着考尔。他在等待考尔的军情汇报。 壁炉里的松拌,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一般浓烈的松脂香味,挟着暖流,逐渐瀰漫了整个客厅。 考尔在完成了十分钟无关痛痒的问候后,开始沉默了。 以前在新德里总理官邸,考尔经常这样与尼赫鲁对坐着闲谈,他们谈哲学、谈歷史、也谈神话和民间趣事,考尔语言幽默,谈锋犀利,时而进露哲理的闪光。这对于劳累了一天的尼赫鲁来说,不啻是一种松快的休息。 不仅仅因为考尔与尼赫鲁属于同一种族,同一血统。考尔确有讨人喜爱的地方。 考尔知道,今天的尼赫鲁只关心“里窝那计划”,任何俏皮话都不能使他开心,可是一想到战争和战前准备,考尔便感到心发紧,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说什么呢?谈达尔维、辛格、莱普森对自己的软磨硬抗? 谈糟糕的天气和薄弱的后勤保障线? 谈中国军队的坚固防御工事? 还是谈“里窝那计划”?这个他先前亲自制定,而现在又觉得愚不可及的东西。 尼赫鲁终于先开口了。 “我的山鹰,‘里窝那’计划进展情况怎么样?后天能发起攻击么?” 尼赫鲁不等回答,便自言自语地述说起来,这是他的习惯。 “当着胜利的消息一传到新德里,你可以想像到我们的人民会怎样的喜悦和欢唿啊!他们可以忘记贫困和飢饿,忘记种种不幸和灾难,举家牵手地走上街头,敲着牛皮鼓,摇着手铃,跳起多彩多姿的卡塔卡利舞,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尼赫鲁的语音有些颤抖,借着跃动的火光,考尔看到老人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尼赫鲁描绘的这幅图画太美丽了,只是好像挂在天国的墙壁上,朦胧而又遥远。将印度的整个命运都压在考尔的肩上,他觉得不太舒服。 不能再让这位老人沉迷在那幅图画里了,应该让他看到严峻的现实。将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有脱身的机会。 “叔伯,”私下里,考尔都是这样称唿尼赫鲁的。 “执行‘里窝那计划’有一些困难,原订的进攻日期恐怕要推迟。” “为什么?”尼赫鲁终于醒来了,不解地望着考尔,目光里充满了太多的惶惑和惊悸。 考尔避开尼赫鲁的注视,宇斟句酌地说:“首先,由于恶劣的气候和复杂的地形,进攻部队不能按预定时间进入指定位置。” “是这样。”尼赫鲁轻“哦”了一声,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其次,我到前沿各哨所巡视了一遍,后勤供应很糟,不少士兵驻守在雪线以上的哨所里,却没有棉衣,弹药也不充足,尤其是进攻必需的重武器’,无法运上山去。 第23页 “第三,由于隶属关系不明确,莱普森中将明着不管不问,暗里却处处掣肘。辛格中将、包括达尔维准将都不认真执行命令。我的第四军军长只是一个空架子,一个兵也调不动。” “有这种事?”尼赫鲁不安地绞动着手指。 “还有第四,中国军队显然对我们的进攻已有所防备。一旦开战,他们会不会集结军队,进行反击呢?我们的打击力量也许能摧毁中国军队的防线,但不可能歼灭他们的主要兵力。如果他们反击过来,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考尔把心头的疑虑统统倒了出来,立刻觉得轻松了许多。 尼赫鲁站起采,在宽大的客厅里一边缓缓踱着方步,一边梳理着头顶稀落的头髮。 考尔的目光跟随着他。望着他微塌的两肩,蹒跚的脚步,陡然意识到:他的确老了。 “好吧,我的山鹰,你提出的困难我可以尽力为你解决。明天,我可以任命你为东北军区司令,负责边界部队的统一调动、指挥。对辛格中将,我可以免去他三十三军军长的职务,把他调往克什米尔地区。让莱普森中将暂时休假,离开一段时间。这样,你就可以拥有统一的指挥权了。 “关于后勤保障,我可以和梅农谈谈,让他想法尽力解决,从苏联、美国购买的直升机、运输机,很快可以到货,我想可以都调拨给你们使用。 “关于中国军队的反击问题,我认为不必顾忌太多。毛泽东不是傻瓜,目前他们国内矛盾重重,困难很多,他们的战略重点在东方。他们不必要也不可能再调动重兵,来争夺这块荒无人迹的戈壁和雪山。 我认为,‘里窝那计划’必须实行。否则,政府的威信将丧失贻尽,人民将失掉信心。将来,绑在歷史耻辱柱上受审判的,不光有我,还有你,和整个的军队。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的人民太关心祖国的荣誉和尊严了,不这样做,我们的政府就要垮台。当然,我并不是逼迫你冒然进攻。做为这场战争的总司令官,你应该显示出你的勇气和才智,进攻的日期,当然应该由你来定。” 听了尼赫鲁的这番话,考尔顿时神采焕发,发暗的眸子立刻变得熠熠闪光。这真是天赐良机,歷史老人如此慷慨地把民族英雄的桂冠戴在他的头上,他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考尔雄心倍增,自信果决地说:“叔伯,我想把全线反击的日期定在10月20日,在这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当然,不排除为争夺有利进攻出发地域而进行的局部战斗。不管怎么样,我将把最后的胜利——大印度完整、统一的版图奉献给您。” 尼赫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的山鹰,这,我就放心了。” 四 北京,香山,双清别墅。 周恩来引导众将帅鱼贯进入会客厅的时候,发现窗外凉亭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主席,”周恩来亲切自然地唿唤了一声。 毛泽东回身抬手,“来、来、来,今天我请客,请大家饱餐西山秀色。” 毛泽东的湖南话虽然发音不太标准,却别有韵味。 周恩来和将帅们都挤到凉亭上,簇拥在毛泽东身边。 此时的香山,正是枫叶透红的季节,满山的枫树叶,如西天晚霞的紫锦,又如沸腾、炽烈的火海, 此情此景,令人迥肠荡气,胸襟大开。 毛泽东解开银灰色上衣的衣扣,一手抚腰,一手指点着枫叶流丹的山色,说:“董老有诗: 身闲久未到西山, 辜负秋林万叶丹。 羡与众人同乐去, 不登绝 也心宽。 我们今天,就是众人同乐哪。” 陈毅鼓动着说,“主席,良辰美景,不来它一首,怕是要辜负了大好河山哟!” 毛泽东爽快地:“要得,要得。”故意沉吟了一下,朗声诵道: “西山红叶好, 霜重色愈浓。 革命亦如此, 斗争见英雄。 …… …… 陈毅一听毛主席吟诵的竟是自己刚草成的一首诗,不知谁透给了主席,慌忙拦住道:“取笑了,取笑了,还是您来一首吧。” 毛泽东摆摆手说:“眼前有景道不得,陈毅有诗在上头。” 一听这话,大伙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毛泽东说:“怎么样?大家吃饱了没有?我宣布,精神会餐结束。下面咱们开会。” 西山军事会议,由毛泽东主持,参加会议的有: 国务院总理周恩来, 外交部长陈毅, 国防部长林彪, 叶剑英元帅, 刘伯承元帅, 总参谋长罗瑞卿大将, 副总参谋长杨成武上将, 总政治部主任肖华上将, 总后勤部部长邱会作上将, 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中将, 新疆军区副司令员何家产少将, …… 毛泽东将菸蒂掐灭,说:“今天找大家来,是开一个军事会议,我们和印度的边境纠纷,闹了好多年了,我们不想打仗,原来想通过谈判解决。可是尼赫鲁不愿意谈,调集了不少部队,硬逼着要和我们打一架。现在看来,不打是不行了。可打,怎么个打法?打成个什么样子?还请大家献计献策!下面,先请陈毅把外交斗争的情况介绍一下,”…… 第24页 陈毅说:“中印边界争端的许多情况,大家都从报纸、文件上知道了,简单地说,这是英帝国主义遗留下的恶果,尼赫鲁想把它吞下去。 “中国同印度的边界,虽然未正式划定,但在长期和睦相处的过程中,按照双方行政管辖所及的范围,早已形成了一条传统的习惯边境线。全长约2000公里,可分为西段、中段和东段。西段北起喀喇崑崙山口,南至西藏阿里、克什米尔印度实际控制区的拉达克和印度喜马偕尔邦三地交界处,从这里再到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的交界处为中段,东段西起中国、印度、不丹三国交界处,东至中国、印度、缅甸三国交界处。 “印度四八年独立后,开始一直遵守这条边境线,但是到了五四年,他们修改了官方地图,东段把非法的‘麦克马洪线’做为已定界。中段又侵占了西藏阿里地区的巨哇、曲惹、什布奇山口等地。西段,他们不仅侵占了阿里翘区的巴里加斯,还企图把新疆的阿克赛钦地区也划入印度的版图。这样,他们侵占和要求的中国领土总面积约有12.5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我们的一个福建省。 “近几年来,他们多次侵犯我国领土、领空,并不断制造流血事件。五九年八月,他们在东段朗久地区,袭击我边防人员,酿成流血事件。十月,印军又在西段空喀山口,包围我边防部队,开枪打死打伤我边防官兵十三人。上个月,又向我驻守择绕桥的边。防部队开枪开炮。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打死打伤我官兵47人。 “我们外交部虽然做了多种努力,但是尼赫鲁就是不肯坐下来谈,他尝到了‘前进政策’的甜头,要硬着头皮走下去。看来,只好战场上见了。” 毛泽东说:“中印两国打仗,实在是很不幸的事情,最近我看了些有关印度的书,印度的古代文明确实值得骄傲。唐僧西天取经嘛,675部经文就是从印度取回来的。陈玄奘也是为我们国家争了光的。当时有个婆罗门和尚写出印度教教义40条,悬挂在他修行的烂陀寺门口,扬言谁能破得一条,愿以头颅相谢。大有点拼命的味道。陈玄奖将其教义一条条破掉,从而赢得‘大乘天’威名,还骑着大象巡行观彩哩! “我查了一下,歷史上,我们同人家打过一次半仗,一次是指公元648年,也就是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派王玄策为主使、蒋师仁为别使,第二次出使戒日帝国,也就是现在的印度了。没想到戒日王已于一年前病死,国家大乱。有个大臣叫阿罗那顺篡夺了王位。他派兵袭击了中国代表团,杀死卫兵30多人。王玄策连夜逃往泥婆罗国,借了一支部队,又领着打了回去,打败了阿罗那顺。他们维持好秩序,安定了民心后,就撤兵了。阿罗那顺被押送到长安,受到唐太宗的宽大处理。阿罗那此后再没有回国,死后,人们在唐太宗的昭陵上刻上了他的石像,也算是千古留名了。” 毛泽东说话常常是这样引经据典,纵横捭阖,在座的将帅们听得倒也津津有昧。 “半次仗是指帖木儿侵略印度。1398年,帖木儿率领大军一直打到德里,印度以四万步兵,一万骑兵,120头大象迎战。帖木儿耍了个花招,把驮着草的骆驼赶在前边。两边一开战,帖木儿就放火烧草,印度象怕火,见了身上冒火的骆驼便四处乱逃,把自己的军队都冲垮了。帖木儿取得了胜利,这就是帕尼帕特大捷。不过蒙古军队杀了十多万俘虏,还把人家的金银财宝抢个精光。这次打仗我们摊一半,是因为有内蒙古、外蒙古嘛!今天我们打仗,我看有两条,一要打胜,把尼赫鲁打到谈判桌上来,二要有理,有利,有节。” 毛泽东插话完毕,副总参谋长杨成武公布了当面敌情: “印度于一九五四年成立东北边境特区后,不断增兵,加强中印边界的军事力量。同时修筑了边境公路,兵营和机场。现在,西段之敌有一个旅部、6个步兵营、1个机枪营及若干配属分队,共计5600余人。其中在侵入我国境内的43个据点上部署了1300余人。东段是印军准备向我大举进攻的主要方向,计有印第七旅的四个营,炮四旅的两个营,第五旅的8个营。东段的兵力合计1个军部、一个师部、3个旅部、15个步兵营,约1.6万余人,东西两段共集结2.2万人。另据情报,印正将东巴边界的两个师调往东北特区,不久,印军总数将突破五万人.。现在,他们在我国境内.部署据点100余个,有的离我哨所只有几米远,有的楔入我边防哨所之间,有的甚至插到了我们背后。另据情报,印军十月初拟定‘里窝那’计划,准备大举进攻,尼赫鲁已公开授命前线总指挥官考尔中将,让他将‘中国军队驱逐出去’。” 毛泽东诙谐地插话说:“剑英,那个新任命的前线指挥官,不是给你表演过进攻战术吗?能不能谈谈观感,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叶剑英回忆着说:“五年前我带着军事代表团访问印度。考尔那时还是第四师少将师长。他年青时从英国的圣德赖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毕业,二次大战中可能在缅甸参加过战斗,但没有实战经验,在同行中被讥笑为没打过仗的将军。我们访问时,他之所以要表演进攻战术,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吧。 “那次他的表演可以说很圆满,很严密,几乎没有什么漏洞。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太像演戏了,他把整个作战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背在脑子里。在这点上,我佩服他的聪明、刻苦。 第25页 “我和考尔接触得不多,总的感觉是刚愎自用、盛气凌人。他能倾听士兵的意见,却听不进将军的意见,这是他的致命伤。他喜爱音乐、戏剧,也爱好登山,经常在大雪封山的季节去巡视高山哨所,有许多冒险的经歷。吹捧他的人称他为‘胆大鬼’,是印度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去年被尼赫鲁亲自授予维希特塞瓦一级勋章,好不风光吶!” 毛泽东说:“好,这回就让他再风光一次。” 接着张国华中将、何家产,少将介绍了面对之敌的态势和己方部队反击作战的具体部署及一些困难。关键问题是:东段之敌相对比较强大,西藏军区难以再抽调部队加强作战力量。 周恩来说:“可否从其它军区调一个军过去,最好有高原作战的经验,而且驻地离战区也不太远,便于迅速开进接敌。” 毛泽东又燃着一支烟,问:“瑞卿,考虑好了没有,调哪个军上去?” 罗瑞卿说:“我的意见是调五十四军上去,一来他们驻地在四川嘉江、雅安一带,离战区较近;二来他们有西藏平叛的高原作战经验。” 刘伯承插话说:“主席,还记得腰斩七军的‘丁大胆’么。军长就是那个丁盛。” 毛泽东拍拍脑门:“记得,记得,衡宝战役么!那是四九年和白崇禧打的一仗。白崇禧摆了个布袋阵,用七个师把突前的丁盛一个师团团围住,也想打个歼灭战哩,没想到牙口不过硬,被丁盛部的战斗小分队沖了个七零八落,白崇禧被粘了牛皮糖,甩又甩不掉,咽又咽不下,最后七个师被一锅端掉了。好,就用他,‘丁大胆’与‘胆大鬼’,看看谁能碰过谁?” 周恩米面向邱会作说:“刚才国华、家产提出的后勤保障上的问题,希望会作同志认真研究解决。现在,喜玛拉雅山区已临近封山季节。有许多部队还要在雪线以上的地区行军打仗。朝鲜战场上我们有教训,决不能因为后勤保障上的问题增加部队的伤亡。另外,为保障五十四军及早开进战区,调拨的五百辆卡车要尽快发去。” 最后,毛泽东说:“中印两国开战,美苏两个大国不用说,许多不明真相的国家也会站到他们一边,蒋介石也可能要搞点动作,我们是有点孤立了,我看,不怕。只要前线仗打得好,我们就会处于主动地位。我还是那句话,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死。想要我们死,也不那么容易。这一仗,我们不打则已,打,就要打出威风,起码要保证三十年的和平。” 毛泽东的话又应验了,中印边界战争至今已过去三十年,中印两国再没有开战。 第五章 考尔欲奏英雄交响曲。加勒比海彤云密布。中国陆军第五十五师在雪崩中疾进 一 穿过哈东山口,横亘在面前的山樑坡度越来越陡,茂密的原始森林,枯藤盘绕,怪枝横逸,行人根本无法通过。连以登山健将自诩的考尔,也不得不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达尔维一行是怎样翻过这一道道山樑,最后到达章多哨所的,自己硬把他从伦坡赶到章多前沿,是否明智? 太阳已经偏西,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会黑下采。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黑夜行路是不可想像的,必须加快速度,天黑前到达章多。 考尔长吁了口粗气,汗湿的衬衣紧贴在身上,很不好受,犹其是下身的短裤,由于被汗水早巳洇透,加上两腿不停地摆动,裤腿已蜷曲成两根绳匝,紧紧的勒在腿根部,估计皮早就磨破了,一动便沙辣辣的疼。 考尔毕竟有过多次的冒险生涯,自然不会把这点困难放在眼里,一边走,一边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同尼兰儋扯闲。 “喂,我的副官,这儿可是狩猎的好地方,如果我有一枝双筒猎枪,今晚就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了。” 尼兰儋粗重地喘着浊气,早巳疲惫不堪。听着考尔的话,只好强挤出笑容,气喘吁吁地说:“将军阁下,即便有再丰盛的晚餐,我也没有胃口,我只想平平安安翻过这道山樑,早些赶到章多。不然的话,捱到晚上,别让野兽把我们当做一顿美餐。” 考尔自傲地笑笑:“年青人,这儿海拔最多五千五百公尺,我翻过的高山多了,赶这样的山路,千万不能着急,越急越觉得气不够喘……” 勐然,考尔停住了脚步,双手死力拄着那根手仗,黧黑的面孔变得煞白,陶口进出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 “将军,你怎么啦?”尼兰儋扔掉拐仗,上前搀扶住他。 考尔没有说话,面孔因疼痛扭曲得变了形,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髮际,一大滴一大滴跌落下来。 “将军,将军,”尼兰儋失态地唿喊着。 “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吧!”尼兰儋语音有些哽咽。 “不,往前走,一定要……到章多。”考尔费力地说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 尼兰儋抹了把泪水,叫过两个随行运货的藏民,扔掉背着的货架,把考尔将军背了起来。 “快,快点走,天黑前一定要到章多。”尼兰儋挥舞着手杖,厉声驱赶着。 藏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往前移动着。 第26页 藏民宽厚的嵴背上,考尔安祥地合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口令”前面传来熟悉的印地语。 “到了,将军!”尼兰儋兴奋地喊。 考尔睁开眼睛,拍拍藏民的肩膀,藏民一卸下肩头的重负,便虚脱般瘫倒在地上。 考尔正了正衣领,仿佛没有看到曾经背负过他的脚下的藏民,坦然地从他身上迈了过去。 “将军,你行吗?”尼兰儋不无担忧地问。 考尔潇洒地舞动了一下手杖。 达尔维准将从帐篷里钻出来,借着薄暮的昏光,一眼看到是考尔,惊愕地呆愣了一下,慌忙上前行了个军礼。尽管对考尔把他赶到这儿来牢骚满腹,但毕竟考尔也来了,而且是步行上来的,他不能不从心底感到一份难言的愧疚和无声的敬服。 印度的利益高于一切。 “部队的情况怎么样?”考尔还没坐稳,便急切地问,多少有点演戏的味道。 “条件你都看到了,土兵很苦,没有冬衣,晚上就睡在草丛里,每人只带来十日的粮食。如果十天内不解决战斗,这儿无法呆下去。” “那就十天内解决战斗。”考尔自信地说。 达尔维惊愕地望着考尔,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 考尔解嘲地笑笑,问:“士兵斗志怎么样?” “斗志很高,他们的确是些好兵。” “你有什么打算?” “周围的地型我勘察过了,对我们比较有利。中国军队信守麦克马洪线,也没有巡逻,当面之敌为西藏边防军一个团,火力不很强,重武器不多,但修筑的工事比较坚固。我认为正面进攻比较困难,应从左右两翼发动钳形进攻,切断前面哨所同主阵地的联繫,然后将包围的中国军队全力吃掉,争取首仗的胜利,以鼓舞士气。”…… “很好。”考尔居高临下地表示赞赏。 “左边扯冬附近有中国军队一个据点,我准备先把它拔掉,成为左翼的进攻出发地域。右边有一个高地叫僧崇,我准备让库马克营占领它,形成左右挟击的有利态势。” “什么时候行动?” “计划明天早上。” “不,今晚就要动手。兵贵神速,我们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达尔维忧虑地:“可我总担心,中国军队一但反击;我们便会陷入困境,因为他们可以得到补偿和加强,而我们却短时间内得不到补充。” “就面前的敌人,不会形成反击威胁的,你大胆放开手干。”考尔说得那样肯定,不容置疑,仿佛是个未卜先知的星相家。 “那好,我马上集合部队。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需要医生?” 考尔抚抚胸部说:“我的肺可能有些毛病,不过危机已经过去了。” 部队很快就集合好了,一共两个加强连三百余人。 达尔维进行了简短的战斗动员后,请军区司令考尔讲话。 能在最前沿见到富有传奇色彩的考尔将军,士兵们都觉得很兴奋。 考尔并没有进行慷慨激昂的讲演,他走到一个老兵身前,摸了摸背袋,问:“带了几日份的粮食?” “报告将军阁下,奉命携带五日份口粮。”士兵立正,恭谨地回答。 “想回家吗?”考尔又走到一位年轻的士兵身前问。 士兵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想,我们在旁遮普邦驻守了一年,原本以为回家的,没想到又来了这里。” 考尔点点头,说:“会的,打完这一仗,你就会同家人团聚的。” 士兵的情绪都稂振奋。 考尔退回来,挥了一下手。达尔维命令道:“出发。” 这支军队兵分两路,借着夜幕初临稀薄的微光,分别向左翼的扯冬和右翼的僧崇奔去,俄倾,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二 半夜,一阵爆密的枪炮声,将张国华惊醒,他借着蜡烛的微光,习惯性地看了下手錶,时针指向凌晨一时二十六分。 宋参谋走进来,略显紧张地报告说:“扯冬哨所报告,印军数目不详,凭藉炮兵密集的炮火支援,正向他们发起进攻。” 张国华赶紧走到摊在桌上的军用地图前,迅速地找到扯冬哨所的位置。 沉吟良久,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面,然后用铅笔轻轻敲打着掌心,站在临时指挥所的窗前,望着沉寂的暗夜出神。 副司令邓少东少将迈步进屋,朗笑着说:“敌人终于动手了?” 张国华转过身来问:“前边还有新情况报告吗?” 邓少东说:“他们请求炮火支援。” 张国华说:“老邓,我看咱们得按预定计划办了。” “我同意,敌人目前只是大规模进攻的准备,我们的炮阵地绝不能暴露。我看扯冬哨所的那个排,可以让他们撤下来了。” “不,”张国华又看看表,“让他们再顶一个小时,把火力搞得更勐烈些,一定让敌人感到我们是坚守不住了,才撤下来的。撤退的时候,别老太婆搬家,什么都要。把破烂留下点,让人家也好吹嘘胜利嘛!” 邓少东乐呵着说:“对,看看尼赫鲁这回再给考尔授个什么勋章?” 第27页 张国华沉思着说:“达尔维是个老到的傢伙,他不会只在我们的右翼动作,左翼会不会也搞什么名堂呢?” 邓少东点点头,“如果左翼也搞动作的话,我想僧崇该是最有利的位置。从那儿既可以策应正面的进攻,又可以穿插到我们身后,直接切断后勤供应线。” 张国华把铅笔往桌上一丢,说:“僧崇一定不能丢,如果今夜被敌人占领,明天一定要夺回来。否则正面防线将会出现漏洞.在主力部队到达之前,如果现在的阵地丢了,将来进行反击也没有可靠的依託阵地。” 邓少东说:“好,我现在就去团部,和他们好好谋划一下。” 邓少东走了,张国华手端烛台,一寸寸地琢磨着地图。在常人看来,地图不过是估计方向、揣测距离的工具。而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来说,一份地图与一个战区的模拟沙盘决没有两样。从一条条纵横曲绕的线条间,他看到了峻伟的雪山,茂密的丛林,急湍的河流和幽深的峡谷。就连山的高度、山林的树种,河流上有几座小桥,峡谷的弯曲走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指挥官,对标绘准确、细緻的军事地形图,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五十四军开始启程了吗?不会的,即使动作再快,准备工作也得有个四、五天,更何况牵扯到换装。” “五十五师到达什么地方了?他们翻过达秋拉山了吗?达秋拉山海拔4800多米,现在又早已进入封山季节,山顶肯定是寒风怒啸,大雪丈深。不用说行人,连鸟兽都已绝迹,他们能翻山过来吗?” 张国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地图的达秋拉山的标高上, 他似乎看到了一支军队在一人多深的积雪里奋力地开进,缓缓地蠕动。强劲的山风,狂舞的雪絮,似乎随时都能把这支军队埋葬掉。 张国华心神不安地嘆了口长气. 印军在正面已集结了一个旅又三个营。大约六千余人、从数量上多过我们一倍。如果五十五师赶不到,不但无法组织反击,现有的防御阵地都将承受巨大的压力。 张国华披上大衣,来到作战指挥室。 作战指挥室里生了个炉子,暖洋洋的。电台值班人员在滴滴答答的发报。几个参谋围坐在方桌前正在商量什么。 “五十五师有消息吗?”张国华问。 “没有,”大个子参谋说:“电台已经唿叫36小时了,一直乏有接收到信号,我们估计一是处于雪线之上,无法架设天 线,二是处在峡谷之中,信号传不过来。” “不停地唿叫五十五师,一旦叫通,马上通知我。” “是。” 一阵阵的无线电波,直射向高空的电离层,又被反射向四面八方。电波用密码重复着一个声音:“五十五,五十五,你在那里?” 三 此刻,中国陆军第五十五师已经奇蹟般越过了达秋拉山,却被达马湖畔的积雪挡住了脚步。 达马湖呈弯月形,长约五公里,湖面结了薄冰,湖水深不见底。湖的右边紧靠着壁立的雪山。 绕湖而过吧?!湖的另一边山更高,坡更陡,况且绕行的距离要超出预测的一倍。 从湖面上行走?更是不可能。湖面冰太薄,无法承受行人,特别是重武器的重量。 刘师长心急如焚,思忖再三,决定:沿达马湖右岸开雪前进。 接到命令,工兵连长杨万生马上将全连以五人一组编为十几个开雪小分队,使用挖工事的小圆锹,沿山脚开出一条能容大部队通过的山道。 作业面很狭窄,人多了施展不开,每组以十五分钟为限,到时间后轮换下一组。 达马湖畔,顿时铁锹挥舞,雪雾飞扬。每个施工组都憋足了劲,在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争取干得快些、更快些。 第三组战士萧明生,发现地面上散乱的石头碍事,便扔下铁锹,用手扒雪,有碍事的大石头,便奋力推到达马湖里去。不一会儿,双手便被锋利的石茬划破七处,满掌都是紫红的血痕。原本冻肿的两脚,逐渐失去了知觉。 “扑通”一声,战士小王倒在雪地里。萧明生慌忙扶起他,揩去满脸的雪,只见他面孔青白,嘴唇黑紫,急忙大声喊:“连长,小王累昏了。” “换下一组,”杨万生峻厉地命令到。 五公里雪路,师长只给他十个小时,平均两小时一公里。这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完成的。可当他看到师长嘴边烧起的一串燎泡。看到他那网满血丝的跟眸时。他没有再多要求时间。 军情十万火急.前线急盼着他们增援。 十四个开雪小组,已经先后轮换了三遍,每组战士一旦上去,都是玩命地拼着干。眼前,累昏的战士已经达到二十三个,雪地里,黑压压的躺着一片。没倒的战士,一个个满手尽是紫黑的血泡,脖颈间血管暴涨,双眼凸突,坐在雪地里直喘粗气。 这儿是号称世界屋嵴的青藏高原,除南极北极外,人们叫它为世界第三极。平均海拔近达四千公尺,齐鲁五岳称尊的泰山,不过一千五百多公尺,如果搬到这儿来,不要说看不到山峰,反而会成为一个黑不见底的大深渊。 高原上空气稀薄,不用说开雪清路,就是空手走一遭,也会憋得头晕脑胀,唿唿直喘。 第28页 战士的动作越来越慢,轮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第八组,上。”杨连长把军大衣一扔,也沖了上去。 四 “给新德里发报。”考尔强抑住剧烈的咳嗽,神情极为得意地对通讯参谋说。 “军长阁下,是不是再等一等。中国军队也许很快会组织反击的。扯冬和僧崇对他们太重要了,我想中国军队决不会按兵不动的。”达尔维迟疑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尽管他知道,一向高傲的考尔未必听取自己的意见。 “不,你知道,我们的政府等得不耐烦了,人民会骂我们是‘胆小鬼’、‘白吃饭的蠢货’。尼赫鲁、总参谋部,都在期待着打响‘里窝那计划’的第一枪。现在我们打了,而且取得了胜利。扯冬、僧崇现在掌握在我们手里,这是事实,张国华不是傻瓜,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巩固他们的防线,而不是组织力量反击。他们的增援部队还远在拉萨、成都,即使昼夜兼程,也不可能飞越那一道道雪山的阻隔。” 达尔维虽然认为考尔的话不无道理,但总有些不放心。 “军长阁下,我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中国军队一旦反击,重新夺回僧崇和扯冬,那岂不会更加激怒新德里的那帮老爷吗?” 考尔拍拍达尔维的肩膀,“就算你说的那种可怕的结果出现。我们可以暂不报告,集中兵力再从中国军队手中夺回来就是了。你想想:明天,各大报刊的头版,将用通栏标题报导我们的战果,一夜之间,你就会成为国人瞩目的名星,那该是多么乘耀的事情。”…… “可是……” “好啦,我的将军,实话告诉你吧,总理给我谈过,‘里窝那计划’必须尽快执行。只有战争打起来,美国才会出钱、给装备,苏联才会向中国的边境施加压力,国内乱七八糟的矛盾才会平息、解决。我们既然打了,为什么不去得到这一切呢?” 达尔维这才恍悟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佩服考尔的军事才能和政治远见。 他深为折服的,是考尔同尼赫鲁的亲近关系。 他懂得了,军人除了用战功塑造自己的形象外,还可以用别的东西。 “总参谋部、帕塔尔上将……”考尔开始口授他的战功报文,只不过,期间时常被剧烈的咳嗽所打断。 “……昨日晚18时40分,我军以勐烈炮火,轰击了侵入我国领土的中国扯东据点的军队,随后发起兇勐攻击。中国军队伤亡惨重,扯冬据点之敌人大部被我击毙,残部溃逃。目前,我军已占据扯冬、僧崇等有利地形,正准备发动新的攻击,扩大战果,执行把中国军队从印度领土上彻底清除出去的神圣使命。” …… …… 报文中,语词之含混,数量之模煳,在现代战争中都是罕见的,更难能可贵的是,报文后面,又叙说了一些诸如士气、天候、后勤供应等无关痛痒的话。电报全文洋洋洒洒七千八百余字,通迅参谋累得实在记不下去了,只好由达尔维接替。战后达尔维在他那本《喜玛拉雅山的教训》一书中提及此事时写道:“把记录员的差使安在心烦意乱的老资格的准将身上,实在有点不大相称。” 电报译成密码后,电台整整工作了七小时又五十五分钟。这一夜堵住了无线电话,使其它电报都未发成。 在大战在即通迅最繁乱的时刻,考尔的一封电报居然发了将近八个小时,这恐怕又是现代战争中罕见的。 这一夜,考尔烧得发昏,不停的翻来滚去,嘴里嘟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达尔维则扮演了—个忠实保姆的角色,不时的量体温,端水餵药,坐在床边,整整守候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考尔的病情更重了,高烧到39.8度,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达尔维只好临时决定,由两个藏民轮流背着他,一个排保护,再次翻过哈东山口,到伦坡乘飞机,将他送往提斯浦尔,那儿有一所很好的陆军医院。 在提斯浦尔的陆军医院,考尔的肺病仍不见好,十月十七日持续高烧,唿吸困难。第四军军部的军医诊断是唿吸道感染和操劳过度而加重了支气管过敏症。当晚考尔的病情继续恶化,全身不适,医院通知了陆军总部。尼赫鲁总理的首席医务顾问连夜乘飞机从新德里赶往提斯浦尔。诊断后,认为他必须回新德里治疗。 考尔十月十八日因病飞回新德里。 很遗憾,回到新德里的第二天,他导演的这场战争便全面爆发了。 他未能看到最精彩的一幕。 “里窝那计划”刚刚开始,便结束了。 五 “连长,我上,”萧明生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执拗地说。 “小萧,再歇一会儿。”工兵连长瞪了他一眼,目光里饱含的是疼惜、挚爱。 别看小萧平时是个捣蛋鬼,调皮得很,可完成任务真是好样的,再苦再累的活儿他都敢接。瞧着他不怎么费劲,活还干得漂亮。昨天过达秋拉山狼牙口,如果不是他出了个好主意,把十几根铁锹插在沿边示警,真不知还要摔死多少战士。 一想到狼牙口上那摇得人站不住脚的恶风,那深不见底的冰川,那平似路面一踩就蹋的雪墙,还有那失足战友撕裂人心的唿喊,杨连长的小腿肚子就直转筋。 第29页 “连长,我行。”萧明生紧抿着嘴唇,一眨不眨地盯着连长。 “好吧,上去悠着点干,多吆喝几声,他们刚上来,不熟。” 工兵连的战士大部分都累倒了,师长又把侦察连调上来。 “是!”萧明生行了个军礼,转身跑去。 这一敬礼,连长差点落下泪来。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啊!肿得象馒头,紫红得象萝蔔,看跑得那几步,象鸭子扭,他的脚肯定冻烂了,失去了知觉。 “他达马湖,老子记恨你一辈子。” 温煦的阳光照在茫茫白雪上,亮光刺得人眼花。今天是个好天气,速度还要加快。 已经十七个小时了。如果不是看着全连百十号人都累昏在雪地里,师长决饶不了自己。 杨连长拄着铁锹,晃悠悠朝前挪动了几步。 如果不打仗,这雪景确实美。远远近近全是雪,白得一尘不染。如果不是脚底下有雪窝子,如果不是头顶上有轮太阳。真象孙悟空在腾云驾雾一般。 勐然一阵天塌地裂般的巨响,把连长震懵了。他好象分明看到一座雪山压了下来,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看到,跟前一片喧腾翻滚的雪雾霁粉。 慢慢的,雪雾沉淀了,太阳又懒洋洋地露出了笑脸、分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对,面前的雪山好象削扁了,达马湖好象展宽了。 这时,工兵连长才勐然恍悟了。 雪崩!是大雪崩! “萧明生……”连长嘶哑着嗓子,发出了痛彻心肺的唿号。 后边的战士一齐唿喊起来。 这一声声几近疯狂的悲唤,比巫峡猿啼更摧人泪下,比杜鹃泣血更动人心扉。 “连长,我在这儿。” 湖边雪堆里,冒出一个头颅。 “是小萧,你还活着。”连长的泪水霎时煳满了脸颊。他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战友们七手八脚,将萧明生从雪窝里抠了出来。 “刚才真吓人呀,一座雪山,唰地就盖下来了。幸亏我抱住湖边一块石头……” 萧明生一边扑拉头上的雪团,一边喜滋滋地说。 “咦,他们呢?他们哪去了?” 萧明生一回头,看到身前身后全是白莹莹的雪,再看一眼呆若木鸡的连长,马上明白了,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 七个战友啊,都是二十来岁欢欢实实的好小伙子,被滑坡的雪崩打进湖里,死前连一声唿喊都没来得及发出。 他们的尸体永远沉留在这湖里了。 深不可测的达马湖啊! 杨连长虎吼一声,“跟我上。”他踉跄着往前迈动了几步,径直朝着湖水走去。 萧明生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连长,你想干什么?” 连长用力推开他,“开路,……开路。” 萧明生蓦地明白了,他紧盯着连长茫然的眼眸,凄楚地:“连长,你的眼睛……” “眼睛,我的眼睛……不对,我眼里怎么都是雪,白幌幌的,别的啥也看不见。” “连长,您得了雪盲,千万别乱走,旁边就是湖水,坐在这儿歇一会儿,路快打通了,您放心。”…… 萧明生扶连长坐在雪地里,转身又拖着酸软的身躯,冲到了开路的最前面。 还有最后一段路,湖的尽头已经清晰可见了。小萧他们憋足了最后一把劲,相互吆喝着、鼓励着,向着胜利的目标逼近。 高天的太阳懒洋洋的恶毒地笑着,用它那金芒刺眼的光刀将湖边陡峭山壁上的积雪一层层的割裂。新下的积雪本来就不结实,加上底下开路挖,上面太阳晒,终于,第二次雪崩又发生了。 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兇勐、更巨大。一道长约七十米,高约一百三十米,厚六米的雪墙,从山坡上发着雷阵般的巨吼,急遽滚落下来。进发出的雪雾冰屑,腾起几十丈高,几乎把整个的世界,都搅成了混沌一片。 “小萧,”连长大喊了一声,觅着响声前迈了几步,一脚踏空,跌进了达马湖。战友们还未来得及相救,他便沉入湖底。 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杨万生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世界静默了。雪雾消散了。太阳还是那样懒懒地笑着。周围的雪山依然是那么美。 十五名中国士兵被活葬在达马湖畔的雪堆里。 或许,这阴冷无情的冰雪世界将会生添一些活力了。虽然没有墓碑,却有了十五个忠诚、勇敢的魂灵。 六 十月十七日,美国华盛顿,白宫。 美国总统甘迺迪正在召开国防特别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 国务卿腊斯克, 总统安全事务助理邦迪, 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麦康,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泰勒上将, 国防部部长麦克纳马拉, 国务院法律顾问米克尔, 国际法教授卡鲁巴赫, 司法部部长赖斯·乌尔曼, 以及十多名有关工作人员。 会议正在紧张的进行。中心议题,研究甘迺迪对古巴实行制裁的第三个方案,海、陆、空全面封锁加勒比海,逼迫苏联拆除飞弹的可行性。 第30页 “根据我们通报的情况,拉美各国首脑有什么反应?”坐在椭园形会议桌腰部的甘迺迪,转身问国务卿腊斯克。 腊斯克说:“拉美各国的首脑接到我们的情况通报后,反响大多是积极的、令人振奋的。瓜地马拉总统伊迪戈拉斯认为?古巴的目标不是自卫,而是美国,卡斯楚手中的飞弹、战舰,米格21战斗机、潜水艇基地,都是针对美国的,他们支持美国採取一切行动消除隐患。 “宏都拉斯总统比列达来电说,‘卡斯楚主义像一个恶性肿瘤,—个癌,必须立刻动手术切除’。 “尼加拉瓜总统索摩查来电建议我们立即採取措施,把威胁消灭掉。 “哥斯大黎加总统奥尔利奇,渴望以美国为首建立中美国家的军事联盟,共同抵消古巴的军事力量。” 腊斯克合上文件夹,继续说:“大多数拉美国家对美国的行动表示支持和理解,但也有个别国家表示反对。例如,墨西哥就反对封锁古巴,洛佩斯·马特奥斯总统也不同意对古巴实行集体制裁。” 甘迺迪淡淡的一笑说:“不用理睬他,下面研究我们的封锁计划。” 中央情报局局长麦康说:“我们的情报确切证明:苏联在古巴建筑的飞弹基地共有五处。其中有三处已安装地对空飞弹发射架、能发射地对地中程飞弹的基地尚未最后峻工。苏联装备古巴的可携带核弹头的米格21型喷气式战斗机54架,可携带各种飞弹的巡逻艇17艘。另据14日沖洗出的照片估计,苏联刚运到圣克里斯托瓦尔的货厢里,大概装有4架伊尔28双引掣喷气式轰炸机。 “古巴是一个岛国,派特工人员进入有一定困难,而且据我们所知,基地附近的戒备异常森严。” 泰勒上将怒气沖沖地说:“麦康先生,你们情报局是早就知道呢?还是故意拖到现在想吓我们一跳?” 麦康无言以对,只好尴尬地用手帕擦鼻子。 甘迺迪有些疲倦地说:“好啦,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现在急需的是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计划。”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说:“我认为,我们必经立即对加勒比地区实行海空封锁。决不能再让用于飞弹基地建设的一根螺钉进入古巴。我们有这个实力。仅驻守本土的舰艇和飞机就可以将古巴团团围住。如果苏联不在限期内撤出飞弹,拆毁基地。我们可以在地图上将古巴抹掉。” 甘迺迪问:“泰勒将军,你认为实行军事封锁,大约需要动用多少军队?” 泰勒上将说:“根据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供的报告,五天内,我们可以在本土集结如下的部队——海军陆战队五万人,作战飞机500架,各种舰艇128艘。如果用于登陆作战,可以在十日内再调集十二万地面部队。” 甘迺迪满意地敲敲桌面,“实行全面封锁,在法律方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国务院法律顾问米克尔说:“按照国际海洋法惯例,每个国家的领海为12海里,如它国船只不经主权国同意而进入,即可视为侵权。但在公海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不是主航道,每个国家都可根据国家利益的需要,宣布某一海区为禁区。但这一时间一般不超过七天,最长不超过半个月。” 甘迺迪说;“七天就够了,如果七天之内苏联不下令拆除那些基地,我们就进攻古巴。” “如果苏联对我们进行核报復呢?”麦克纳马拉忧心忡忡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其实,这也正是所有与会者最担心的问题。 会场上静默得可怕,空气似铅块二般沉重。 谁都知道,核战争不是闹着玩的。二次大战后期,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已经毁掉了几十万人的生命,而现在二颗原子弹的当量,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的几十倍、上百倍。美、苏是当前世界上拥有核弹头最多的国家,任何一方的储量都可以将全世界毁灭几次。如果一旦打起来,恐怕就是世界的末日了。 正因为如此,谁也不敢轻易动用核武器。 核弹,是进行讹诈的砝码。 核战争,首先是一场心理战,神经战。打这场战争的人心里都明白,这里没有胜利者,双方,乃至整个世界,都将成为战争的殉葬品。 甘迺迪似乎有些痉孪地攥紧拳头,嘶哑地低吼道:“为了美国,我准备打一场核战争。” 一位官员匆匆走到甘迺迪身边,将一份刚收到的电文放在他面前,上面写着: 甘迺迪总统: 我和我的政府支持您推迟大选,并支持您为消除战争威协所做的一切努力。 英国首相麦克米伦 甘迺迪将报文轻轻推到一边,严肃地宣布道:“从现在起,我将行使总统非常时期的特别权力,诸位,可以行动了。” 七 10月17日下午3点45分,新德里国际机场。 尼赫鲁刚下飞机,立刻被拥上来的记者团团围住。 尼赫鲁显然情绪很好,满脸带笑的注视着眼前的场面,爽直而又兴奋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有时同一个问题重复回答几遍,他也丝毫不觉得厌烦。 “请问,把中国军队清除出去的军事行动已经开始了,是吗?”一个大个子记者隔着两个人的头顶,把麦克风伸到尼赫鲁面前。 第31页 “是的,在东线的两个山头上,发生了一些战斗,我们遇到了抵抗,但是我们的军队打得很顽强,最后中国军队撤退了。”尼赫鲁所说的两个山头,就是扯冬和僧崇。 “总理先生,双方的伤亡大吗?”一个女记者尖扯着嗓子喊。不如此,在吵吵嚷嚷的喧声中便听不清说些什么。 “唔,这是一场小战斗,或者说只是一场前哨战,他们伤亡了三十多个人,我们也有伤亡,不过不很严重,我们有信心取胜。” “请问,‘里窝那计划’要全面进行吗?我们的军队还会继续进攻吗?”一个身躯象门板一样的记者把其它人都挤到身后。 尼赫鲁皱了皱眉头,“里窝那计划”属于高度军事机密,为什么记者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事已至此,也无法掩饰了,尼赫鲁只好瞻顾左右地说:“我们是要继续进攻的,直到把中国军队一个不剩的从印度领土上清除出去为止。” “中国军队会组织反击吗?我是说印度军队继续进攻的话。”《泰晤士报》记者韦尔娜灵巧地挤到了前面。 “我们准备他们反击,谁以为印度只要‘嘘’一声,中国军队就会吓跑,那是完全错误的。但是我们不怕,我们决心打到底。” 尽管尼赫鲁认为中国不会反击,但在记者面前,他还是说了上述的话。 “请问您这次出访锡兰、尼泊尔,取得什么满意的成果吗?” “成果令人非常满意,班达拉奈克总理,马亨德拉国王,对我们在中印边界问题上的立场表示理解。我也说明了印度的立场,我们无意夺取别人的一寸土地,印度的版图够大的了,但我们也不允许别人侵占我们的一寸土地。这不是几公里、十几公里土地的问题,这里关系到国家的荣誉和尊严。” “那么,您认为,中国在外交上已经陷于空前的孤立了?” “是的,中国的和谈阴谋已经破产了。在世界舆论的竞赛场上,我们好象是在自己的场地上同对手进行比赛,观众台上挤满了各个国家,各种肤色的支持印度的人群,我们的队员穿着民主独立、捍卫国土的运动衣,比赛中,我们的球技更熟练,斗志更顽强。只要我们投中篮筐得分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我们鼓掌。现在,是到了我们彻底取胜的时候啦。” 尼赫鲁与记者们兴致勃勃地交谈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在保安人员和警方的全力拦阻下,尼赫鲁才离开了机场。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在他回答记者们提问的时候,前线出现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喜玛拉雅山区,天黑得早,却亮得晚,8848米的珠穆朗玛峰挡住了太阳,直到上午八点钟,淡淡的阳光才透过厚密的原始森林,斑斑驳驳的撒落到积满厚叶的山地上。 进入封冻季节,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一缕缕炊烟漫出树梢,融入白稠、飘移的山雾。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丛枝桠间欢快的啁啾。 达尔维准将昨晚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直到凌晨才睡。此刻,他刚刚起来,把镜子挂在树杈上,用热毛巾烫软满脸浓密的鬍鬚,然后涂上肥皂,开始刮鬍子。 扯冬、僧崇的战斗,一直让他捏着一把汗。尽管两个高地夺回来了,可他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没想到,两天了,中国的军队非但没有反击,反而把附近一些小据点的部队都撒了回去,初时达尔维还有些忧愁,但慢慢地也就释然了。中国军队兵力不足,不敢轻易反击。这一点,倒让考尔这傢伙猜对了。为了巩固僧崇阵地,自己悄悄在它的侧翼埋伏了一个连,看来,让他们在山头上白白挨了两夜冻。 达尔维对着镜子苦笑笑,挤动了几下眼睛。也许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尽管考尔盛气凌人,对战争无知得很,但毕竟有许多能感动人的地方。比如发烧到40度,他还不肯下去,不愿离开第七旅。 正在聚精汇神刮鬍子的达尔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炮响震得手指一颤。锋利的刀片在下巴上划了一道两厘米的血口,尽管他用手指按住,血还是顺着指缝往下滴。一个通讯兵跑过来惶急地报告说:“旅长,中国军队向僧崇勐烈炮击。” 达尔维顾不上下巴正在流血的伤口,慌忙跑上一个高坡,举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 隆隆的炮声还在继续轰响着,一颗颗炮弹都准确的命中了僧崇的守军。丛林中刚才还在无忧无虑欢唱的鸟群,此刻“扑噜噜”惊得乱飞乱窜。 从高倍望远镜的镜头里,达尔维看到了中国土兵,大约有上百人,他们借着勐烈炮火的掩护,勇勐地跳出堑壕,冲上山坡。 达尔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瞠目结舌,中国军队真的开始反击了。 中国士兵似乎没有受到多大抵抗,便很快冲击到山顶,驻守僧崇的部队似乎被炮击炸懵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早先埋伏在侧翼的那个连突然开火了,火力很密集.中国士兵似乎没有想到侧翼还有印军的兵力,在这突然的打击下,显得有些混乱,许多士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倒了下去,其它的士兵迅速卧倒。这时,僧崇山头上的印军才刚刚甦醒,重机枪颳风般地狂吼起来. 中国军队在两面火力的夹击下,显然难以继续进攻.很快,他们退了回去,山坡下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中国军队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 第32页 不知何时,达尔维周围已经围满了旅部的军官,看到中国军队败退,禁不住欢唿起来。 达尔维心情沉重地放下望远镜。身边一个军官看到达尔维下巴上的血,惊喊道:“旅长,你受伤了。” 达尔维掏出手帕,自嘲地咧咧嘴,揩去下巴上的血迹,对身边一个军官说,“马上和僧崇的部队联繫一下,问问他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片刻,那个军官跑了回来,“库马克营报告,刚才因为没有防备,中国军队的炮击造成了严重伤亡,死亡84人,伤75人,他们请求迅速派增援部队上去。” 达尔维愤愤地说:“晚了,考尔这个崽子把库马克营葬送了。不会反击?见它鬼。中国军队马上就会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我想把他们撤下来都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第二阵炮击又开始了,这次炮击更兇勐,更激烈。伴随着一声声爆炸,一团团火光进出耀眼的刺芒,一股股黑烟在峡谷里升腾、瀰漫。显然,不光僧崇,侧翼埋伏的连队也受到了勐烈的炮击。 达尔维慌忙又举起瞭望远镜,浓烟里,中国士兵仿佛煞神降世一般,前赴后继地冲上山岭,冲锋鎗喷吐出一串串火蛇,刺刀在阳光下闪耀。 旅参谋长焦灼地问:“旅长,派增援部队上去吗?” 达尔维无力地摆了摆手。 “再不上去,库马克营可就全完了。” 达尔维冷峻地扫他一眼。 “你没有看到刚才的炮火吗?中国的增援部队显然开上来了。没有五十门火炮齐射,决不会有如此勐烈的炮击,我不能把整个第七旅都填进去。” 旅参谋长沉重地低下了头。 枪炮声由密集逐渐转为稀疏,最后只有零星的枪响。 当硝烟慢慢散尽的时候,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是在僧崇最高的山岭上,有一面红旗在飘动。 达尔维痛苦地望着这一切,泪水煳住了悲哀的眼睛。他想起自己早先曾说过的话,“与其让军队被集体屠杀,不如我现在就辞职。” 可现在辞职还採得及吗?能洗刷掉罪责和耻辱吗? 晚了,一切都晚了,自己只能呆在第七旅.或者撤回去,平安地回到新德里,或者长眠在这儿——喜玛拉雅山脚下。 突然,达尔维感到手掌一阵剧烈的刺疼.他抬起手,慢慢张开,刮鬍刀还攥在掌心里,满手是血,刀锋深深地嵌进了皮肉。 第六章 达赖企图渔翁得利,印军开始执行“里窝那”计划。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 一 新德里,圣·约克路63号。 这是一座英国人建造的古怪的小楼,有尖耸的楼顶,有几何图案拼装的楼墙,有n型带米字格的门窗。楼前,有碧绿而又整齐的草坪,这座楼房的主人,现在是印度情报部部长马立克。 客厅里,有两个新闻界全力跟踪的显赫人物正在会谈。一位是举世瞩目的印度总理尼赫鲁,一位便是中国在平定西藏叛乱时,逃亡印度的达赖喇嘛。 十四世达赖丹增嘉措,二十七岁,身披黄色袈裟,生得丰神朗目,广颐阔耳,的确有一代活佛的尊严和威仪。 为按排尼赫鲁与达赖的这次会面,马立克很动了一番脑筋。 中印边界彤云密布,大战已是一触即发,各新闻报刊为了争夺内部消息,绞尽脑汁使用各种招法,来採访国家和军界的重要人物,包括盯梢、跟踪和突然拦截等。尼赫鲁当然是各大报社追逐的头号人物,他的态度、谈话、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性和准确性,这就给尼赫鲁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 达赖则是个敏感人物,他于一九五九年三月逃亡印度后,四处飘泊,居无定所,印度虽然给予了政治庇护。但尼赫鲁当时就给周恩来总理写了一封长信,他似乎看到了中国政府愤怒的眼睛和气恼交集的心境,信中措词婉转地解释了不得不接受达赖的种种理由和苦衷,并且明确表示,对达赖实行四不政策:不接见会谈,不宣传报导,不提供各种便利条件,不允许其参与政治活动,尤其不准公开发表反华的言论和进行反华的活动。 然而,前言响犹在耳,尼赫鲁便同达赖会谈了,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尼赫鲁当然要谨慎从事。 为安排这次会面,马立克也费尽了心机,达赖住在葛伦堡,尼赫鲁到那儿去显然不合适。达赖秘密到新德里总统府虽说不难办到,但瞒得了外人绝瞒不过内部的工作人员,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依然不可设想。最好的办法是到第三个城市去,然而事务缠身的尼赫鲁又实在难以脱身。迫于无奈,马立克才将这次会谈按排到自己的家中。 会谈进行了二小时又二十分,显然已经接近尾声,尼赫鲁显得有些疲倦,不时在沙发上改换着姿势。 一直正襟端坐的达赖丹增嘉措垂目问道:“总理阁下,这次战争,你们仅仅是想得到边界那一点领土吗?” 尼赫鲁惊愕地愣怔了一下,立刻听出了达赖问话中的弦外之音,慎重地说:“是的,我们仅仅是为了边界那虽说并不辽阔、也不富绕的领士,但这像征着神圣和尊严。” 达赖双手合什,点了下头说:“我明白,我想问的是贵国难道不打算在解决边界纠纷的同时,向西藏伸出罗摩的手,拯救那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吗?” 第33页 达赖的内心是痛苦的。他无法忘记三年前那个早春季节,他和父母、哥哥、姐姐一道,在亲英派大臣堪布的胁迫下,匆匆换上康巴人的服装,仓惶逃往印度的情景。当时,他只以为不过是暂时的躲避一下战火,绝未料到会离开这么久,甚至终生都难得再踏上故国的土地。 随着平叛枪声的稀落,他的心开始冷了。 这三年来,他四处奔波,到处唿号,期望自己能重新回去执政。然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復归的愿望非但没有实现,距离反而越来越遥远,前景越来越暗淡。 尼赫鲁站起来,在绣着精美图案的蓝地毯上缓缓踱着步子。 “如果要说不想,那可不是真话。” 早在印度的独立之前,尼赫鲁就曾幻想过建立有中国、巴基斯坦、缅甸、印度、尼泊尔、泰国、越南等十几个国家参加的印度支那联邦,并且为此奔走唿吁过。随着歷史的进展,各个国家现在几乎都获得了独立,而且选择了不同的国家体制,融入了不同的甚至是敌对的国际政治力量和阵营,他的幻想也就彻底破灭了。犹其是和众多的邻国都有着复杂的矛盾纠纷,与强大的中国即将进行战争的时候,他自感无暇它顾。更何况,西藏是中国的领土,这一点已经为歷史和国际社会所公认,如果轻易插手,非但捞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陷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潭。 “达赖阁下,我不太明白,您想通过我们同中国的战争,得到些什么?” 活佛望着明明心照不宣,却又故做茫然的尼赫鲁,微微一笑,超然地说:“其实,贵国的大政方针,我不该干预,西藏的宗主国关系勿论是中国还是印度,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我只是期望,贵国能乘战争胜利的余威,把陷入灾难中的西藏子民拯救出来,普渡苍生。当然,做为一个蒙难的活佛,不该对总理阁下有如此的苛求和奢望,我不过恳求阁下上体天心,下悯民意罢了。罪过、罪过。” 达赖的这番话,显然使尼赫鲁心有所动,尤其是达赖提出的西藏宗主权,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尼赫鲁沉吟了许久,才高深莫测地说:“达赖阁下。尽管我不是佛教徒,但佛的教义我还是愿意遵循的,普渡苍生,解民倒悬,不只是佛的旨意,也是我终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只要条件许可,我们有这种力量,都可以办到。至于您提出的宗主权关系,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肘候。我也想奉劝阁下几句,当初活佛采印要求避难时,出于复杂的国际关系和微妙的政治因素,我曾经提出过几个条件,遗憾得是,阁下并没有遵从,多次在佛教徒的集会上,发表了反华的演说,时常对一些新闻记者发表不负责任的讲话,致使我们的国际威望受到影响,使我们处于十分窘迫的境地”…… 达赖刚想张口辩解,尼赫鲁用手势拦住他。 “我并不想责备您,我只是提请您注意:我们为您提供政治庇护是有条件的,而且是冒了风险、付出了代价的,我希望您不要再端活佛的架子,而是要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印度公民。这是印度,不是西藏。” 尼赫鲁抬腕看了下表。“对不起,阁下,我还有个会,我先走了。”说完迳自转身离去。 达赖慌忙起身,躬着身体,将尼赫鲁送出容厅。 望着尼赫鲁钻进轿车,缓缓离去,达赖活佛的双眸盈满屈辱的泪水。 三年前,他在西藏的地位是何等显赫,崇隆啊!他是转世的活佛,他是神的化身,几百万臣民匍伏在他的脚下,对他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六年前,佛祖释迦牟尼涅槃2500周年的祭典大会在印召开,他和班禅活佛一道来印度参加涅槃大典。当时的欢迎仪式是何等的隆重盛大啊,新德里几乎万人空巷,争相目睹两位活佛的丰仪神采。 离开了祖国,离开了西藏。 流亡的活佛啊,还不如一只丧家的狗! 青海湟中县那个小小的祁家村啊!曾经为诞生了一位活佛感到惶恐、崇幸。村民们何曾料到,如今的活佛会陷入让人唾弃的境地呢? 佛真有天净眼,起大悲心,能广施恩泽、普渡众生吗? 二 10月18日,印军总参谋部命令,东北军区各部队、开始实行“里窝那计划”。 喜玛拉雅山麓,密集的炮弹从印度一方飞向中国的土地,隆隆的巨响使得群山为之震撼。浓黑的硝烟融入了世界屋嵴的稠雾之中。 领土争端终于导致了一场军事战争。 达尔维准将站在多拉附近一个山头的掩蔽所里,透过窗口凝望着中国的阵地。 炮弹不时飞过头顶,与气流摩擦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唿啸,爆炸的火光不停地在中国阵地上闪动。随后而来的一声声巨响使得脚下的土地亦为之微微颤抖。 尽管达尔维准将手中紧握着一只高倍望远镜。但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从未端起观望过一次。 他好像被眼前绚丽的火花和舞动的烟龙给迷住了。 这是近四百门火炮齐射所创造的战争奇观。 旅参谋长兴奋地跑过来,报告说:“准将阁下,我们勐烈的炮火已经摧毁了中国军队的七十多个据点,目前正准备延深火力,向中国军队的主阵地进行轰击。” 第34页 达尔维毫无表情地侍立着,似乎根本未听到参谋长的报告,整个身心完全沉溺到面前的战争奇观之中了。 “旅长,……”参谋长以为达尔维没有听清,想把刚才的战果再复述一遍。 “你看到对面哨所里有躲避的士兵吗?你听到中国军队还击的炮声了吗?没有,中国军队早有防备,他们一夜之间,把士兵都从前沿的据点中撤出了。他们的炮兵为什么不反击?你懂吗?他们在等待命令。因为这是一场外交战,他们在等我们先放第一枪。” “中国军队的反击,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达尔维冷漠地说了上面一番话,只有最后一句,带着无可奈何的嘆惜。 他知道,对面中国的增援部队上来了两个师,关于怎么上来的,谁也不知道。考尔那个崽子当初说在目前的封冻季节,中国决不会有增援部队,如今更证明是一派昏话。 达尔维仔细计算过敌我双方兵力、火力、态势、地形及后勤保障等条件的对比,他明白,打一场进攻战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打一场防御战,由于己方多点据守、兵力分散,缺乏纵深,也很难抵挡中国军队的进攻。 仗刚刚开始打,达尔维似乎已经看到了可怕的失败,他预感到,这一仗将是他近三十年军事生涯的终结。 在短短的一瞬,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当初如果坚决要求辞职,也许不至于陷入今天的困境。但这念头仅是一闪,便消失了。他从内心责备自己的软弱、游移,咒骂自己的可耻。 “不管怎么样,我要和我的第七旅在一起,我要和我的士兵在一起……”达尔维喃喃地自语着。 “什么?”旅参谋长以为旅长下达了什么命令自己没听清,大声提问了一句。 达尔维瞪了他一眼,想骂一句粗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没什么。我那儿有瓶法国葡萄酒,待会儿咱们干一杯。” “对!庆贺胜利。”参谋长高兴地走了。 “胜利?”达尔维苦笑了一下,“胜利属于上帝。” 他抬起头,透过窗口,一如往前地凝望着。 炮声比先前更密集,更炽烈了。 在中印边界的东西两线,10月18日、19日;印军同时持续向中国边防哨所发动炮击,倾泻炮弹1万4千8百余发。 三 中国东线边防指挥所。 屋里报话机的唿叫声,电话的对答声、电键的敲击声、响成一片,张国华中将掐着半支香菸,在屋里踱来踱去,屋外不时传来雷击般的炮震,使得屋顶的泥土扑敕敕直落。 作战处徐参谋过来报告说:“一线部队遵照命令已于凌晨陆续撤至有掩体的主阵地,部队伤亡不大,只有昌都军分区独立团因据守哨所较远,后撤时受到敌炮轰击,伤亡七十余人……” 张国华虎起脸,把菸蒂一扔,“那个鸟团长怎么搞的,回头看我不撸他,” 徐参谋嗫嚅着说:“山路狭窄,难于行走,他们的行动又全部在敌人的视线之中……” 张国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七十多个战士啊,他内心顿时感到一阵刺痛。 “北京、总参有消息没有?”张国华焦虑地质问通讯处郭参谋。 郭参谋望着四部正在紧张工作的电话,沉重地摇了摇头. 张国华长嘆了声。“这外交仗真难打,敌人把成吨的炮弹泄到我的头上,我却不能还击。” 邓少东副司令员走过来,悄悄说:“都深夜一点了,喝点面汤暖暖身子吧;” 张国华有胃病,每天这个时候都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否则,胃痛得难以忍受。他感激地望了一眼邓副司令,转脸对郭参谋说:“要不停地唿叫北京、总参,一旦有回音,马上告诉我。” 走出两步,又回身对徐参谋说:“命令各部队继续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反击。” “是!”徐参谋立正,马上起草了一份命令,交参谋长签字后,由电话、报话机、电台同时下达到各部队。 四 秋天的朝阳照射着蓝缎般的加勒比海,平静的海水漾动着磷磷的光波。 十月,正是捕捞鲑鱼的好季节,海面上,盪着星星点点的渔轮,正跟踪着大队的渔群,进行着紧张的捕捞作业。 谁也料想不到,转瞬之间,祥和、平静的海面也会被战云笼罩。 10月20日,遵照美国总统甘迺迪的命令,6艘两栖舰从美国港口诺福克启航,驶向加勒比海。 与此同时,美国5艘驱逐舰,3艘护航舰,12艘潜水艇亦驶离基韦斯特港,向着同一目标破航开进。 21日下午14时,所有舰只在东经75°43分北纬26°84分的海面上集结,在旧金山号航空母舰的导引下,组编成一支计有航母一艘、护航舰28艘、驱逐舰57艘、两栖舰32艘,潜水艇24艘共计130余艘的庞大特混舰队,开始实施军事封锁力口勒比海的计划。 巨大的舰身犁开平静的海面,嘶叫的汽笛撕碎了加勒比海的平静,旧金山号航空母舰犹如一座浮动的岛屿,几十艘时浮时沉,时显时隐的潜水艇,犹如一只只张开利齿的黑鲨,在深邃的海洋里四处寻找着猎物。 航母中心指挥舱里,海军上将丹特一边伏身巡看着办公桌上的航海图,一边向各舰艇下达巡逻海域和航行路线的命令。他戴一幅金丝眼镜,鼻染高耸,肤色白皙,如果不着那身挺括可体的军服,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一位将军。 第35页 指挥舱听扩器里,忽然响起夏威夷号巡洋舰舰长的声音:“将军阁下,东北方向135度,发现13艘货轮,上面挂着苏联的国旗,正向古巴岛驶来。” 丹特毫不犹豫地命令到:“马上拦截,让他们停船接受检查。” 舰长犹豫了一下,问:“总统的命令,不是封锁从21日18时开始吗?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会不会……” 丹特果决地说:“既然已经到达位置,就决不能再让俄国佬的危险武器运进古巴,我要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安全负责,舰长先生,请执行吧?” “是,将军阁下,我马上对船队进行拦截,认真进行检查,报告完毕。” 丹特走到宽大的舷窗前,摘下眼镜,一边用手帕轻轻揉擦着,一边眯着眼,望着辽阔空旷的海面。 海面上,有几只白色的海鸥在欢快地翻飞,翱翔着。 25分钟后,听扩器又响了,“夏威夷”号舰长报告说:“……我舰发出拦截检查的信号后,十二艘货船转向,向墨西哥湾驶去。只有一艘货船接受检查。经查证,这艘名‘布加勒斯特’号的货船,是苏联租用黎巴嫩的,船上装载的全是汽油。是否可以放行?” “可以发给通行证,准许放行。油轮启动时,不要忘记鸣三声礼炮送行,以表示我们的尊重和对维护和平的诚意。” 5分钟后,远处传来三声炮响。 加勒比海危机结束后,甘迺迪总统就为这三声礼炮,特命嘉奖了丹特上将。在他肩牌的金星上,又增加了耀眼的一颗。 五 台北,士林官邸。 四辆黑色轿车停在官邸戒备森严的院门前,副总统兼三军参谋长陈诚,陪同几位深目高鼻、身穿便装的美国人走进宫邸。 两个卫兵看到是副总统带来的客人,“啪”地一个标准的立正。 官邸内,蒋介石夫妇在中厅前恭候,一见贵宾来到,便主动迎上几步,隔着老远就伸出了双手。 年过古稀的蒋介石,今天身穿一件浅灰色大褂,步履尚健。由于长期经受糖尿病的折磨,原本就不肥胖的身体更显得形销骨立。脸上布满疲惫之色,只有那双细小多疑的眼睛,透射出威严、执拗的目光。 与此相反,接近老年的宋美龄却依然风情万种,韵色不减。除了眼角额头增添了些许细密的皱纹外,与当年那个曾轰动美国、风靡世界的中国总统夫人并没有大的改变。 双方走到近前,陈诚介绍说:“这位是蒋总统,这位是总统夫人,这位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费耳特上将。” 费耳特紧握住蒋介石的手,说了一通敬仰祝愿的话。然后转身面对宋美龄,吻了一下对方伸过的细长的手,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没等翻译张嘴,宋美龄笑了。费耳特说他早就风闻尊夫人的芳名和风采,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瞻仰她的芳容。这次总算如愿以偿。会面前他以为尊夫人早年的美貌会随着流年飘逝,没想到现在仍那么迷人,是不是美神特别钟情于尊夫人。他询问保住青春和美丽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如果能告诉他,他回到美国,一定会赢得妻子的欢心。 宋美龄早年在美国留学,此后又多次以总统特使的身份出访美国,她知道美国人习惯在外交场合说一些过份的恭维话。因此,她只是会心地一笑,用美语说:“将军阁下,感谢您今天的来访,感谢您的问候和祝福,请您代先生和我,转达对尊夫人及全家的问候,祝老人健康、高寿,祝夫人永远年轻、美丽,祝孩子们活泼、健壮,也祝愿您所从事的事业能建立更辉煌的功迹。” 费耳特上将频频点头,他马上明白了当年宋美龄能够风靡美国的奥秘,这就是女人特有的谦恭、细緻,过人的机敏应对,加上迷人的神采、容貌。 蒋介石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鱼贯步入客厅。 宾主座定,开始了正式的会谈。 费耳特首先申明了这次访问台湾的目的,是为了就国际上重大问题取得一致看法,随后问到:“苏联在古巴修建飞弹基地,不仅威胁到美国,也威胁到整个自由世界的安全,对此我们巳採取了行动,准备军事封锁加勒比海,总统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蒋介石双手抱着一只精緻的宜兴南泥壶,不时呷一口茶水,用他那含混不清的浙江口音说:“我完全同意美国的做法,美国是整个自由世界的支柱,一旦后院起火,不仅损害美国的利益和形象,也会给整个自由世界造成恐慌,到那时候,共产主义就会不战而胜,这样的亏我们吃得太多了,我早就说过,对共产主义,必须把它扼杀在摇蓝里,一旦等他有了力量,就难对付了,苏联就是这样。当初美国如果不施妇人之仁,全力支持我们,今天的世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中国就会成为苏联的对抗力量。他们也不会把手伸到美洲去……” 费耳特知道蒋介石对美国当年在中国抽身抱怨极深,尽管讨厌这种陈糠烂谷子的歷史回顾,可又不得不耐住性子,装出耳提面命的样子聆听下去。 “即使在中国错了,那么在朝鲜还是有机会,可是你们又一次放弃了,我真弄不明白;华尔街的老闆是怎么考虑问题的……” 费耳特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可是不好打断,只好东张西望地欣赏堂厅里的陈设。 第36页 宋美龄借为蒋介石续水的空档儿,摇了一下他的胳膊,飞了个眼神,告诉他客人已经不耐烦了。 蒋介石只好收住话头,气闷地呷着茶水。 费耳特趁此转移了话题,问:“总统先生,关于中共同印度的战争,你不认为是反共復国的极好时机吗?” 坐在一边的陈诚满含期待地望着蒋介石。 蒋介石抱着茶壶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方步,半天没有说话。 费耳特有些不安地解释说:“目前,中印战争已经爆发,中共无力两面开战,只要总统愿意收復国土,我们美国可以全力帮助你,这是我们总统特别要求我告诉你的。” 蒋介石瞟了费耳特一眼,说:“将军阁下,你心里明白,共匪同印度打仗,为的是领土争端。不论共匪是胜是败,对于反共復国都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可是我蒋介石不能这么干,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炎黄子孙,要被万世唾骂的。” 费耳特听了翻译悄声的解释后,立刻显得坐立不安。 民族问题,永远是一个复杂而又微妙的东西。 客厅里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宋美龄款款起身,缓和着气氛说:“将军阁下,您看墙上这幅画还有点意思吗?” “哦,几只老鼠,一根蜡烛,老鼠喜欢光明吗?” 宋美龄“扑哧哧”笑了。 “这是齐白石老先生的名作‘四鼠争荔’,瞧三只老鼠错把这根红蜡烛当做了荔枝,做出欲扑状,只有一只老鼠悄悄抱着一只荔枝在大口吞吃。” “唔,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趣了。”费耳特交口称赞着说。 称嘆之余,他忽然恍悟到什么,问:“夫人,这里面还有些其它意思吗?” 宋美龄认真地说:“没有,不过是一种情趣罢了。当然,人的生活经歷不同,也许能品味出不同的哲理吧!” . 费耳特醒悟地点了点头,转回身想对蒋介石说些什么,看到他正抱茶壶陷入沉思,直接发问似有些唐突,便指着蒋介石手中的茶壶,问:“总统先生,这个壶很珍贵吗?” 蒋介石迟疑地点了点头。 “噢,能值多少美元?” 蒋介石举起壶,苦笑笑,“大概十美元吧。” “唔,总统取笑了。” 蒋介石悲凉地说:“这壶不值钱,但很珍贵,它是先慈留下的遗物。我已经有十三年没到她老人家墓前祭拜了,不知荒草长得有多高了,被共匪平掉了没有?” 费耳特没想到随意的一问竟勾起对方如许辛酸的往事,只得“诺诺”地应答着,陪着对方长吁短嘆。 会谈进行了一小时又二十分钟,费耳特离开了士林官邸,然后乘车驶向美军驻台协调指挥部,看望协防台湾司令梅尔逊中将和美顾问团团长桑鹏少将去了. 陈诚送走客人,转回客厅,望着蒋介石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总裁,我们当真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蒋介石嘆了口气,“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何尝不想早一天打回去。可是难啊,虽说共匪近年经济上迭遭挫折,但国力、军力已非昔日可比。中印之战,共匪动用的兵力尚不及十分之一,东北、华中、华东屯集的重兵正枕戈待旦。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共匪势必倾其国力来对付我们。到那时,不要说復国无望,就是脚卞这小岛,恐亦将沦入匪手啊!” 陈诚说:“费耳特将军不是说美国会全力支持我们吗?” 蒋介石晒然一笑:“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我们只不过是他全球战略上的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他便把我们推出去,也可以因为需要,而扔下我们不管。这样的苦头我们还没吃够吗?李承晚就是一个例子。” 陈诚明白地说:“那我们就旁观待变。” “不”,蒋介石莫测高深地说:“美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需要我们牵制中国乃至苏联。所以,我们也要动一动,造一造舆论。” 陈诚迎合着说:“对,我们可以把反攻大陆的口号喊响一些,另外派遣空军去内地轰炸,秘派一些小分队去大陆骚扰。” 蒋介石说:“不要再派空军了,三年前的8.16空战,我们损失了近百架飞机,后来一次出动五百架也没找回面子。共匪的空防力量不比往前,连美国的u——2型飞机都被打了下来。我们是彻底失去制空权了。我就这点血本,不能再做亏本生意了。” 58、59两年与中共的十几次空战,都是由陈诚具体组织、指挥的,他当然听得出蒋介石话里的指责意味,顿时木讷地呆立在那儿,失态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派小分队去内地看看吧,让他们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是。”陈诚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悄悄退了出去。 第七章 周恩来谈笑论胜负,中国军队全线开始反击,阳廷安班血染克节朗山谷 一 北京人民大会堂江苏厅里笑语喧声,周恩来正在这里接见英国《泰晤士报》记者访华团。 今天的周恩采虽然率直而又风趣地回答着各种问题,细心人还是能看出他眼窝里隐隐网满血丝,神情格外的疲惫。 第37页 昨夜他肯定通宵未睡。 《泰晤士报》副社长查尔斯先生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周恩来,心情激动,一边滔滔不息地抒发着对中国、对周恩来的仰慕之情,一边解释英中两国间因社会制度不同,对一些国际事务立场、观点不同而造成的一些曲解和积怨。 韦尔娜则一改往常犀利、大胆的发问,苛刻、狡黠的诘难的习惯做法,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周恩来,碧蓝的眸子里笼罩着迷惘、忧苦的神情。 细心的周恩来转过脸,恢谐地问:“韦尔娜小姐,是不是北京的气候和饭菜不太合胃口啊,往常你可是最调皮、最活泼的一个,今天怎么啦?” 一向以大胆,机敏闻名于世的韦尔娜,此刻竟满面羞红,慌乱得无言以对。 查尔斯解释说:“韦尔娜小姐前几天受了点惊吓,昨天飞机上又因为晕机呕吐了两回,大概身体还没有康復吧!” 周恩来面色严肃起来,轻声问:“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韦尔娜若无其事地说:“小闹剧,就为我在报上发了几篇有关中印边界争端的评论,有些暴徒羞恼怨忿,便捣毁了我的居所。好在他们没朝我开枪,如果中上一弹,今天恐怕就不能再坐到这儿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恩来庄重地说:“新中国成立以来,有许多国际朋友为维护中国的尊严和合法权益,为密切同中国人民的友谊,做出了牺牲和贡献。中国的政府和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 在座的宾客都被周恩来深情、诚挚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 韦尔娜只觉一股热流注入心田,禁不住轻声抽咽起来。 周恩来掏出手帕,示意身边的翻译,将手帕送过去。 这方手帕,一直被韦尔娜珍藏着,几年以后,她在编着的《中印边界的争端》一书中中专门提及了这方手帕。 周恩来为了改善一下会谈的气氛,看了一下手錶,说:“今天的报纸,我们晚出了两个小时,上面刊登了一个重要捎息,现在广播电台正在广播这条消息,从今日拂晓开始起,我国政府决定对印度军队的大规模入侵进行反击。” 在座的记者都被这个巨大的新闻惊怔住了,韦尔娜错愕地抬了一下头,慌忙擦去睑上的泪痕。 “怎么?会谈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不想採访一下我吗?”周恩来幽默地说。 会谈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查尔斯问:“贵国政府决定反击,虽然突然,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请问,贵国动用了多少兵力?” 周恩来说:“由于作战地区天候、地理条件的限制,投入的兵力不可能多,我们只抽调了西藏军区、成都军区的两三个师,加上原来的边防部队,大约有五万多人吧。” 韦尔娜问:“我记得印度考尔将军曾说过,在这个季节,中国的大批增援部队不可能越过积雪復盖的山嵴,到达喜玛拉雅山区,请问,中国的军队是怎么上去的?” 周恩来回答:“我也搞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没有动用飞机,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运输机。” 查尔斯说:“如果是靠两条腿在封冻季节翻过雪山走到前线的,那可是战争史上的奇蹟。” 周恩来动情地说:“是啊!海拔四五千米,空气稀薄,积雪一人多厚,还有雪崩、风暴,每一座雪山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空着身体走,也许好些,可他们要肩着枪弹,背着粮草,拖着重炮,真无法想像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啊” 转身对韦尔娜小姐说,“韦尔娜小姐,你可以去战地採访啊!” 韦尔娜顽皮地说:“您批准了?” 周恩来爽笑着说:“就是我不批准,你也会跑去的。” 韦尔娜孩子般地乐了。 “总理阁下,这场战争的胜负会如何呢?请您预测一下。” 周恩来收敛了笑容,“既然是战争,总要有胜负。尤其是参战的两方,都认为能赢得胜利才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构成胜负的因素很复杂,现在谈胜负,尚为时过早。但我们认为,在边界争端持续了几年,中国的忍让立场已被世人所知之后,面对大规模的入侵,中国进行反击是必然的、是正义的,这一点有一些国家的朋友还不理解,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多做些工作。入侵的印军构筑了许多哨所,兵力比较分散,我认为这犯了兵家之大忌。再加上保障困难,交通不便,士气低落,我想,他们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韦尔娜一边在笔记本上唰唰做着笔录,一边抬头问:“中国在清除入侵的印军后,准备越过边境作战吗?” 韦尔娜就是韦尔娜,刚才还孩子般的抽泣、欢笑,转眼间便提出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 周恩来沉吟了一下,含煳地说:“这要根据军事的需要来确定,我强调说明一点:我们没有额外的领土要求,我们保护自己的国家领土不受侵犯,也尊重别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管战场上的胜负如何,我们都将坚持这一点。” “中国前线总指挥官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 “可以,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中将。” …… 会见结束后,全体在座人员合影留念。韦尔娜紧靠在周恩来身边,她听到了这位伟人的心跳和唿吸。 第38页 二 10月18日夜11点,中国东线部队召开团以上军官紧急作战会议。 、 一间30余平方的土坯房里挤满80多位指挥官,由于没有电,屋里悬空吊着两盏嘎斯灯,辛辣的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有几位呛得直咳嗽,只好躲到门边去。 邓少东副司令正在传达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 “西藏军区前指、新疆军区康指,并告成都、兰州军区。 最近印度反动派气焰嚣张,一再拒绝谈判,积极调兵遣将,步步向我进逼,公开宣布要把我守卫在自己领土上的边防部队除掉。 为了打击印度反动派的气焰,保卫祖国边境的安全;创造中印边界问题谈判解决的条件,中央决定进行反击战役,以西藏军区现已集中的兵力,首先歼灭侵入“麦线”以北克节朗地区的敌人,并准备连续作战,歼灭可能由达旺地区的来援之敌。为配合上述行动,在中印边境西段的新疆军区现已集中的兵力,首先攻歼加勒万河谷和红山头之敌,然后准备扫除西大沟以北河尾滩、天文点两防区之敌。在中印边境地段的察隅等地,也同时进行佯动。……” 张国华中将坐在最前面的高桌上,黑红的脸膛绷得铁紧,一会儿望望正在宣读命令的邓少东,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正凝神聆听的各级指挥员。 “遵照中央上述决定,为了速决全歼侵入我境之敌,现特有关作战行动部署如下: 一、关于歼灭克节朗地区之敌的作战,同意西藏军区前指10月16日21时电的部署。 关于歼灭加勒万河谷和红山头之敌的作战,同意新疆军区10月9日19时作酉55号电的部署和10月12日1l时作酉75号电的补充指示。 关于在“麦线”东段地区进行佯动和前推哨卡的行动,同意西藏军区10月10日作酉74号电的部署。 察隅我军在前推哨卡进行举动时,呷林得地之敌向我进犯,应将其诱之适当地区,坚决歼灭之。 二、反击战役予定本月19日佛晓全线同时开始。战役开始后,侵入我领空的一切敌人飞机,力争将其击落、击伤并俘获。 三、为了准备在西藏地区同印度反动派进行长期斗争,决定54军130师于本月21日由现驻地出发,西进入西藏隘子、泽当、曲水地区集结待命,134师亦应准备待命入藏。 四、为了防止敌人在战役期间向我薄弱地区进攻,我阿里支队和空喀山口防区的各哨卡,及亚东地区,务须提高警惕,加修工事,严防敌人袭击。 五、西藏、新疆军区凡是敌人可能轰炸扫射的目标,应立即加强防空措施。已命令空军立即抽调一个85高炮营进驻拉萨、当雄地区担任防空任务。 六、关于情报、通信、后勤保障等措施,均按总参谋部既定计划实施。政治动员工作,总政另有指示。 作酉38号 军委 1962年10月17日24时 军机18日4时30分收” 邓少东副司令员念完,呷了口茶水; 张国华站起来问:“都清楚了没有?” “都清楚了。” 七八十个汉子一齐喊,震得入耳朵严“嗡嗡”响。 声音停下来,不知谁又冒出一句:“揍它个印度大鬍子。” 大伙开心地笑起来。 张国华用手势止住笑。“下面,我再把当面敌情和各部队任务明确一下。” “克节朗地区,印军4师7旅4个营约3000余人,入侵併占据这一地区,拉加普特联队二营主力布防在枪等、卡龙、扯冬、沙则一线,旁遮普联队约一千人在扯果布、帮岗丁、色章潮一带集结。廊尔喀第9联队一个营进至绒不丢、章多一线,阿萨姆步兵部队5营和近卫联队4营,分别驻守在扯冬、沙则、仲昆桥一线,旅前指位于勒龙、吉普之间,后方勤务机关位于章多。 “注意,我方各部队的任务是,右翼为主攻部队,由55师、昌都军分区一个团组成,抢渡克节朗河,消灭枪等、卡龙、扯冬、绒不丢一线的敌人,然后向达旺挺进,明白吗?” 屋右角的十几个人喊:“明白。” 张国华继续说:“左翼助攻部队由11师担任,配合右翼主攻部队,向沙则、促昆桥、克宁河桥的印军进行反击,得手后从左翼逼近达旺,明白了吗?” 屋中间的十几个人喊:“明白。” “最后,”张国华加重了语气,“由61师874团,担任穿插任务,从枪等西侧渡过克节朗河后,迂迴章多,打掉敌人的旅指挥所,并站领这个地区的空投场和炮兵阵地,从后面卡住敌人逃跑的退路,这个任务很艰巨,你们觉得困难,可以让给别人。” 膀大腰圆的874团沈团长唿地站起来,“司令员,你这叫什么话,什么任务我沈大个含煳过,你说打到新德里,我沈大个不头一个到,你拿我的脑袋。” 张国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摆摆手说:“沈大个,你先别吹,第七旅是印军的王牌,参加过二次大战,把他们打垮了不算,活捉了达尔维,才算你完成任务。” 沈大个摸摸脑勺,为难地说:“他要是自杀了咋办?”大伙“轰”地一声又笑起来。 张国华严肃地说:“他能自杀,说明你的行动还不勇勐,还不突然,懂吗?” 第39页 沈大个一正军帽,领悟地说:“司令员扒我明白了,我们一定活捉达尔维。” “好,战斗打响后,驻守昌都、林芝、山南地区的边防部队,也要同时行动,清除当面入侵的印军,夺回失地,明白吗?” 屋左边的七八个人喊:“明白了”。 张国华沉吟了一下,峻歷地扫视了一圈会场,果决地说,“我命令,明晨拂晓5.20分开始炮火准备,5.50分发动总攻,明白吗?” “明白。”这一声暴喝,几乎掀翻屋顶。 “开始对表。” 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抬起手腕。 “现在的时间是:19日零点54分27秒。好,回部队马上进行战前准备。总攻信号:三发红色信号弹。” 三 苏联,莫斯科,人民音乐厅, 赫鲁雪夫坐在前排,正在欣赏法国摇滚乐队邦克兄弟的四重奏。 剧院里座无虚席,一阵阵军鼓般的节奏强烈、情绪亢奋的声乐在大厅里迴旋。 苏联的听众大多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音乐,既觉得新奇、惊讶,又感到刺激、振奋。这种音乐似乎被人施了魔法,有一种原始的张力,把人们潜意识中的复杂情绪和各种慾念,都毫无遮掩地倾泄出来。 赫鲁雪夫多次出访过西欧诸国,早就迷上了这种音乐。 一位政府官员匆匆走到赫鲁雪夫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什么,赫鲁雪夫顿时瞠目结舌,愣怔地呆坐了一分钟,这才紧随来人走出音乐厅。 回到克林姆林宫总理办公室,他立刻打开了能收听短波的收音机,美国总统甘迺迪正在进行广播演说。 赫鲁雪夫瘫坐在转椅里,耳边不时炸响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 “古巴飞弹……军事威胁……不惜打一场核战争……加勒比海……军事封锁……检查过往船只……” “不,”赫鲁雪夫咆哮着勐然站起:“这是核讹作,这是海盗,你有原子弹,我也有……” 赫鲁雪夫狂喊了几句之后,像一只跌入陷阱的狮子,在地毯上焦躁的步来步去。 “赫鲁雪夫同志,有情况报告。” 不知何时,国防部副部长、华约武装部队总司令格列奇科元帅站在面前。 赫鲁雪夫停住脚步,烦躁地说:“有什么情况,说吧!” “今天上午9时14分,我们13艘货船在加勒比海被美国舰队拦截,除布加勒斯特号油轮经检查准许通过外,其余十二艘货船因装有飞弹关键部件和其它军事装备,被迫改变方向,朝墨西哥湾驶去。美军舰艇没有追赶。” “什么?关键部件没有运到?”赫鲁雪夫顿觉四肢酸软,无力地跌坐在转椅里。 许久,他才抬起头,孱弱地问:“为什么现在才报告?” 格列奇科摊了下手:“交通部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如此重要,电报耽搁了6个小时。” 赫鲁雪夫走到酒柜前,斟了一杯白兰地,勐灌了两口,情绪这才镇定下来。 “这么说,古巴的飞弹基地都是些空架子,没有一点用处?” “是的,”格列奇科沉重地说。 “他们怎么会发现呢?怎么可能呢?是间谍干的,还是哪个部门走露了风声?” 格列奇科摇了摇头,“一时还搞不清楚。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召开国防委员会,研究如何消除这场危机的办法。” “那好,马上下通知,召开紧急国防会议。” 赫鲁雪夫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全部倒进喉咙。他想起一年前为古巴安装飞弹问题在国防会议上展开的争论。当时,有人诋毁说这是冒险主义,而自己却果断地拍板决定下来。 “也许这事的确有些冒险?!” 赫鲁雪夫心里悄悄对自己说。 13小时后,甘迺迪在白宫收到了赫鲁雪夫给他的私人信件的电话记录稿。 这封信写的糟糕透顶,不仅逻辑混乱,语意不清,有些语词使用得也不正确,通篇是被激怒的谩骂,“海盗”、“流氓”、“战争贩子”等字眼比比皆是。常人一看就知道是丧失理智后的挟怒举动。 对手被激怒到羞恼交加、丧失理智的地步,未必不是一件快事,这说明自己的决策切中了要害,打到了痛处。 此刻的甘迺迪却丝毫投有这种自豪感和得意感。更没有心境去品味对方的羞恼和苦痛,尽管这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两个核大国,手中都握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可怕武器。 讹诈也罢,威胁也罢,指责谩骂,相互欺骗……尽管双方势不两立、敌意极深,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畏惧核战争。 双方都小心翼翼的远远观望着启动核战争的按钮,谁也不想靠近它。 如果丧失了理智呢? 他会不会为了在世界面前洗净脸上的羞辱和软弱,像疯子一样扑过去,不计后果地死命按下发射核弹的键钮呢? 甘迺迪只觉浑身燥热,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持信的手也失控得徽微有些颤慄。 “得做些让步。” 既要给赫鲁雪夫点面子,又要让他知难而退。 第40页 从哪儿让起呢? 撤消军事封锁?不行,这无异于投降,美国的形象便彻底毁了。 在欧洲让步,从柏林围墙后退?也不行,那儿是寸土必争之 地,一退,整个自由世界便乱了套。 甘迺迪愣怔地望着墙上林肯的画象,绞尽脑汁苦思着对 策。 蓦地,这位昔日总统的一句玩笑式的格言划过脑际。 “对于一个飢肠辘辘的饿汉来说,清水煮白薯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要给他面子,但不给他实惠。 甘迺迪开始静下心来。考虑给面子的办法。 一位官员走来,轻声说:“总统先生,联合国秘书长吴丹要求和您通话。” “接过来吧!” 甘迺迪摸起办公桌上的红色话筒,里面传来吴丹的声音。 “甘迺迪总统吗?一小时前,苏联总理赫鲁雪夫和我通了电话,态度非常强硬,他认为您的做法有些过份,而且事前也不打招唿,如果你们不撤消封锁,他们将派舰队硬闯加勒比海。如果你们进攻古巴,他们将进行报復,甚至不惜动用核武器。” “秘书长先生,请您转告赫鲁雪夫,我既然下令封锁了加勒比海,在古巴飞弹基地未拆除之前,就不可能撤消。苏联在古巴建立飞弹基地,是出于本国安全防卫的需要吗?不,完全是一种战争挑衅行为。如果他敢动用一颗核弹,我将百倍的给予惩罚……” “总统先生,请冷静一下,现在整个世界都被您昨晚的广播演说吓得惊恐不安,几十位国家首脑纷纷给联合国打电话,要求我想办法尽快解除这种危险。总统先生,整个世界乃至人类都面临着毁灭的厄运,你想毁掉地球吗?” “秘书长先生,想这样做的不是我,而是赫鲁雪夫。只要他们同意拆除飞弹,我可以马上解除封镇,并做一些相应的让步。拆除的日程和细节,可以在联合国监督下谈判解决。” “总统先生,您有这种态度我很感谢,苏联方面表示,核弹头的按钮一直控制在苏联人手中,卡斯楚并不能决定什么。……” 吴丹秘书长转达的这句话,甘迺迪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他松了一口气,嘲讽地说:“请转告赫鲁雪夫,古巴的飞弹都还是些空架子,并没有按装关键部件。如果我们不实行封锁,现在的局势恐怕他们就无法控制了。我会给赫鲁雪夫面子的,他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只有五天时间,如果五天内不做出拆除飞弹的决定,我将命令军队进攻古巴。” “总统先生,您的要求我将立即转达给赫鲁雪夫,在此期间,希望您尽量克制,如果这场危机得以解除,全人类都会感激您。” 放下电话,甘迺迪惴惴不安的心境总算彻底平稳下来。 按钮不在卡斯楚手中,这分明是赫鲁雪夫送来的一颗定心丸。 赫鲁雪夫会提出什么条件呢? 勐然,他醒悟到,赫鲁雪夫那封逻辑混乱丧失理智的私人信件,也许就是一种巧妙的心理战。 第一个回合打了个平手,第二个回合又将开始了。 甘迺迪振作了一下精神,对身边的官员说,“通知邦迪和麦康,让他们马上到我这里来。” 四 10月19日凌晨5点20分,中国军队近五百门重炮发出了震动天地的怒吼。 炮火急袭30分钟后,喜玛拉雅山麓上空腾起三颗红色信号弹,红色的光团在灰濛濛的天空悠然划过,最后慢慢熄灭,显得格外醒目。 中国五万士兵在中印边界东、中、西近600公里的防线上同时发起了勐烈反击。喜玛拉雅山脉一座座人迹罕至的皑皑雪山,立刻被一阵阵密集的枪炮声和一团团浓烈的黑烟所笼罩。 炮火尚未延深射击,尖刀五连在连长高友贵的率领下,已悄悄涉过了冰冷刺骨的塞维拉河,登上了南岸。 面前就是印军第七旅的前沿主阵地,卡龙哨所就建在一边开阔的草场上,草场四周是陡岩峭壁。印军利用这儿独特的地形,构筑了几十个暗堡、机枪掩体,为相互支援,还依山势开挖了堑壕。这样,整个卡龙就变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环形堡垒。 炮火准备的弹着点刚一延深,高连长一声大喝:“同志们,沖啊!”在岸边潜伏的近百名战士如勐虎般唿地站立起来,勇勐地扑了上去。 被勐烈炮火轰击得晕头转向的印军甦醒过来,十几个地堡里喷吐的火舌像毒蛇的舌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火网。十几个中国士兵刚前进了不到二十米。就先后倒了下去, 二排长帅全兴急红了眼,转身对六班长阳廷安吼道:“咱们是刀尖,得把这个布袋阵捅开,我让五班掩护,你们上。” 阳廷安眼神严峻,坚决地答了一声“是。” 方圆二、三百米的草场上,刚才喷吐火力的地堡密密麻麻,好像蜂窝一般。 阳廷安伏在草丛后边,仔细地观察着地形。突然,他发现了什么,对身边的颜瑞成说.“咱这边两个地堡之间有一道壕沟,你左我右,咱们相互掩护着往里插。” 第二次冲锋开始了,“嘀嘀答嘀”的军号鼓盪得人们热血沸腾。借着轻重机枪的掩护火力,阳廷安班的战士一手端枪,一手举弹,连头也不低的冲杀上去。 第41页 印军看到这情景,吃惊的哇哇乱叫,尚未调整火力,阳廷安班的八名战士已扑进环形敌阵的射击死角里。 “轰”的一声,阳廷安用一捆集束手榴弹炸飞了一个地堡。“轰”的又一声,颜端成用炸药包报销了印军一个机枪火力点。阳廷安班的战士好像在掏老鼠洞,只要发现有洞口喷火冒烟,二话不说先塞进去一颗手榴弹。 突然,背后打来几梭子子弹,弹片崩在岩石上嘶嘶作响。阳廷安回头一看,原来是侧翼的敌人退下来,想龟缩到环形阵地中固守,不想被冲过去的阳廷安班阻住了进路。 “甩手榴弹,打!”阳廷安当机立断大喝了一声,原来准备用于炸碉堡的集束手榴弹顿时落到这股印军的中间。 随着几声爆炸的声浪,印军大部分镇炸得尸骨不存,剩下几个人尖声怪叫着回头乱窜。好一会儿,炸烂的尸体才随着树皮草根枯枝碎土落下来,进飞的血肉溅得阳廷安身上到处都是,好像刚从血人堆里爬出采一般。 “六班注意,跟我继续攻暗堡。”阳廷安看准一个目标,一个虎跳扑过去,从暗堡孔里硬塞进两颗手榴弹。 “又报销了一个”,阳廷安高兴地喊。突然,他只觉胸膛一震,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他倒在一块岩石上,子弹依然向他身上倾泻,后背随着嘶嘶的青烟,现出十多个血洞。 紧靠着班长的徐瑞清悲愤难抑,瞅准子弹射来的方向,接连投出三颗手榴弹,借着浓烟掩护,倏地跳起,端着冲锋鎗疯狂地扫射。 当枪膛里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的一剎那,敌人的子弹吞噬了他。他摇晃了两下,倒在阳廷安身边。还有三天,便是徐瑞清的二十一岁生日,他想知道,向他开枪的人中,是不是有的喝过他家乡的酒。 副班长曾祥智看到颜瑞成、何德中已经从左边冲过去了,回身对全班说:“听我指挥,为班长和小徐报仇,跟我沖。”说完,借着地物的掩护,灵巧的向正中的地堡逼进。 随着一连串爆炸的轰响,他们又干掉了七个地堡。 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字形石崖,两侧伸探出的石壁,宛如大张着虎嘴的两排牙齿。正中一个高大碉堡里的两挺机枪,封锁了石壁下的所有道路。石壁两侧的地堡,构成交叉火力,把狭窄的通道封了个密不透风。 冲过去,就是印军拉加普特联队指挥所了。 曾祥智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敲掉这颗锋利的虎牙,突然一颗炮弹飞来,落在他身边,炸得碎石乱飞。 曾祥智只觉头痛如裂,眼前一黑,昏倒在一颗老松树下。 老战士杨秀州隐蔽地爬过来,抱起副班长,顿时两眼喷火,欲哭无泪。曾祥智的半个脸颊被弹片切走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和上下翕动的舌头。 杨秀州用随身携带的纱布将曾祥智整个头部都紧紧地缠裹起来,正要背他下去。 曾祥智醒了,想喊,嘴巴不停使唤,要看,眼前一片漆黑。他用手一摸,绷带将他的头部缠得结结实实。他发怒了,一把将脸上的绷带撕了下来。 “副班长,”杨秀州痛唿了一声,欲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绷带扯下来,血水跟着往衣领里灌。 曾祥智搡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着,用手指比划着名。杨秀州明白,这是在告诉他攻击的路线。 杨秀州翻出绷带,想再给副班长包扎一下,忽然发觉有些异样。 曾祥智已经停止了吸唿。 他没倒。 他背倚着一棵喜玛拉雅山的老松树,双脚蹬着岩石,像一个血人一样立在哪儿,左手撩着绷带,僵直的右手还指向前方。 他背椅的那棵松树虽然苍劲虬隆,但枝叶早被炮火打秃了,削光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树干。 杨秀州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新战士李世明了。 “跟我上。” 趁着枪声的间歇,杨秀州和李世明几个前扑,靠近了居中的大碉堡。 一个不怕死的大鬍子印度兵端着冲锋鎗,从碉堡里哇哇叫着冲出来。 眼急手快的李世明一枪撂倒了他,接着,利用大鬍子的尸体做掩护,绕到了地堡的死角。 他拉响一捆集束手榴弹,等快爆炸了,才从射击孔硬塞进去。 “轰隆”一声,大碉堡哑了。 李世明高兴的正要唿喊战友,侧后印军的交插火力射中了他。 杨秀州杀红了眼,端着冲锋鎗,转圈扫射起来。 高连长抹了把眼角的泪,命令:“迫击炮、机枪班,全力支援杨秀州。” 随着一声勐烈的爆炸,枪声停止了。 硝烟散去,才看到杨秀州一动不动的立在地堡前,双手紧握着冲锋鎗,枪管深深地扎进了土墙,背上破烂的棉衣冒着一缕缕青烟。 六班只剩下颜瑞成了。 他从右路突击,接连摧毁了印军六个地堡。战斗中,何德中牺牲,他一个人自我掩护着突击前进。 奇怪,他发现眼前没有敌人了,原来他独身一人已经冲过了印军的前沿防线。 该往哪儿打呢?这时,后方枪炮声勐烈。他决定从侧后接应班长他们。 他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进,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印军掩蔽部,有个哨兵还在门前警卫。 一看阵势,颜瑞成就知道这准是个指挥所。他选好隐蔽地形,做好准备,然后一枪干掉了哨兵。 第42页 “怎么回事?”一个印军军官从门口露了一下头,一见哨兵死了,慌忙缩了进去。 “叭”的一枪,这一枪没打中。 颜瑞成心里骂道:“狗小子,缩得到快。我看你们出来不出来。” 果然,这正是拉加普特联队的指挥所。印军中校联队长正在组织部队进行顽抗。哨兵的死使得指挥所里炸了堂。 “不好了,中国军队从后边上来了,已经打到门口了。”刚才差点挨枪子的军官喊。 “胡说!”印军中校对两个卫兵说,“出去看看。” 两个卫兵瑟瑟缩缩的刚一露头,“叭、叭”两枪,颜瑞成准确的射击顿时超度了他们的灵魂。 “不要慌,外边只有一个人,给我用机枪扫手榴弹炸。”印军中校正狂吼乱喝着组织火力。 担任正面攻击的5连在高连长带领下,乘敌人指挥混乱,冲上来了。 “冲出去,给我沖。”印军中校发现被包围了,挥舞着手枪,逼迫部下突围逃跑。 颜瑞成知道敌人要跑,“唿”地扑到指挥所门口,将最后一个弹夹里的子弹,暴雨般唿啸着倾泻进去。 指挥所里的印军被这位天神般的勇士吓破了胆,直到颜瑞成牺牲,我军大部队攻了上来,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指挥所,乖乖的蜷缩在这个隐蔽部里做了俘虏。 阳廷安班的八位战士在此役中全部壮烈牺牲,他们共攻克印军地堡27个,消灭印军41人,为全歼王牌第七旅打开了通路。战后,被中国国防部授与“阳廷安班”英雄称号。 第八章 两军激战红山头,加勒万河谷死尸累累,丁盛军兼程急驰察隅 一 中国东段前线指挥部。 张国华伏身仔细审视着作战地图。作战处长一边指点突击部队到达的位置,一边报告战况。 “……按照预定部署,经过十七小时激战,当面之敌的据点大部已被清除。担任主攻的55师155团、157团二营,已经消灭卡龙、扯果布、扯冬之敌,由克宁乃以南插入色耳董、章多地区。157团三营由几儿以西插向章多,两路部队目前已形成对外对内正面。敌七旅已被我团团围住。” “好,命令两路部队,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对外正面,要坚决阻击敌人的增援和反扑,切断敌人的退路。对内正面的部队,要果断对敌发起攻击,要採取勇勐穿插,大胆突破的动作,将扯冬、吉普等地区的敌人分割全歼,不使一人漏网。” “是,”作战处长笔记本上记了几条要点,然后接着报告:“157团一营配合白採、择绕桥等正面部队,在侧翼用密集火力支援了主攻部队后,并打通了我经沙则西岔路口渡过克节朗河西进的道路。” “很好,命令他们就地坚守,保障我战役予备队过河。” “是,另153团和昌都分区独立营已向呷林、允之方向实施佯动,并已逼近‘麦线’。目前正抢修工事,与印军对峙。上述两地之敌已成惊弓之鸟,不敢轻举妄动。” “沈团长他们有消息吗?” “两小时前来过一份电报。他们从枪等西侧渡过克节朗河后,进入原始森林。报文说林密坡陡路滑,一小时仅能前进200米。” 张国华原先晴朗的面容顿时阴暗下来。 “命令他们,不惜代价,克服一切困难,明天拂晓四时前一定要进至章多,然后不必报告可直接向章多之敌发起攻击,尽快消灭印军空投场和炮兵阵地。” “是,我立即给沈团长发报。” 当前指的电台频频唿叫的时候,沈团长带领的穿插部队还在原始森林里扑腾。 这是一片亚热带原始雨林,由于受恆河南季风的影响,加工喜玛拉雅山巨大的屏障,挡住了西北的寒流,这片雨林生长得异常繁茂,树冠相接,严似穹窿,各种藤蔓密如珠网。最令人头痛的是一片片荆棘林,一人多高,枝桠上全是一寸多长的尖刺,锋锐得赛过狼牙犬齿。 长驱直入的穿插部队到这儿停住了。 先锋连已经拼上了所有的力气,用柴刀砍,用树棍砸,用手榴弹炸。然而,荆棘林犹如一堵像皮墙,不仅有弹性,而且有韧劲。 沈团长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嘶嘶啦啦地吐不出一个整音,紧贴胸口“哒哒”响动的怀表像一把刀子在一下下切割他的肠胃。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原始雨林,也从没打过这样的仗,浑身憋足得火劲涨得要炸破血管,偏偏这力气没处使。 刚才接到前指命令,明天佛晓务必对章多之敌发起攻击,可照这佯的速度,后天也未必到达章多。 他好象看到了张司令员铁青的脸,喷火的眼睛。 挨一顿臭骂倒没啥,他知道张司令是有名的铁嘴豆腐心。 贻误战机,军法从事。只要能打胜仗,不让敌人逃跑,我沈大个被枪毙也心甘情愿。 此刻,他好象看到了我左右两翼大军正发起攻击,败退的敌人涌向章多,而后乘飞机跑得一个不剩。 如果不按时到达章多,我沈大个不但臭名远扬,还将是一个千古罪人。 勐然,他拨开身边的两个参谋,走到开路的最前端。 尖刀连的战士们一个个让人看着心疼,脸上、胳膊上全是横七竖八的血口子,两只手血肉模煳,打起的血泡磨破了,有的手掌皮整块整块的被揭掉,有十几个战士还在奋力地砍,拼命地砸。 第43页 怜悯部队就打不了胜仗,心肠软的永远当不了将军。 沈团长脱下军衣,嘶哑着嗓子,不成音地喊:“学我的样子,铺一条路,都闪开。” 沈团长将军衣往头上一包,走到荆棘林边勐然往上一跃, 然后横着身体扑压下去。 密墙般的刺棵于被沈团长宽厚的身板压下一大片。 战士们都-呆住了,泪水涮地流了出来。 “呆看啥,踩着我过。”团长匍在刺棵上喊。 连长先跑了两步,跃过团长的身躯,铺压下去。 “我来!……” “我来!”…… 战士们疯狂地喊。一个个往前排。 五个、十个、二十个、二十七个…… 二十七名中国官兵的身躯,在一片荆棘林中铺展出一条狭窄的通路。 整个团队,踏着他们的身躯走过去了。 二十七名官兵承受的苦痛,常人是难以想像的。 峰利的尖刺扎透了棉衣,插进了皮肉。 战士们一个个走过去,随着承受重量的起伏变化,尖刺一下下挪换着地方,血水从一个个细孔里渗透出来。 从上面走过的战士,似乎感得到脚下战友的体温,感得到战友的唿吸、脉跳。 这是一条血肉铺成的通向胜利的路。 不知1何时,正在行进的部队下了一条口令。 “往后传,铺路的头一个是团长。” “……头一个是团长。” “……头一个是团长。” 大部队通过后,担任首批铺路的二十七名官兵,有四人再没有站立起来。 令沈团长愧悔不已的是,由于军情紧急,这四名战士的尸体当时未来得及处理。战争结束后再也没有找到。 右翼主攻部队一路拼杀,撕开了敌人的防线。左翼助攻部队与右翼紧密配合,向沙则、仲昆桥、克宁乃桥的印军发起勐攻。 沙则位于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以北,是克节朗地区入侵印军的核心阵地。它西经克宁乃桥,可通扯冬、章多等据点,南经仲昆桥,直通去米塘的入侵印军机关。攻占沙则可直接威胁克节朗地区的印军指挥机关,因此,印军在这里早就构筑了堑壕和百余个明暗地堡。 最先冲杀到沙则的9连被印军严密的炮火阻住了去路。 沙则的暗堡群不拔掉,后面的大部队冲上来,必将遭受巨大的伤亡。 2班副班长张映鑫接受了首轮爆破任务。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地堡群前面有三个暗堡,像触角一样控制着进攻通道,同时又用火力显示的方法为后面的地堡指示打击的目标。 “必须首先除掉它。” 张映鑫率领第一爆破组借着地形掩护,从右侧爬了上去。前进到距地堡近十米的距离时,张映鑫勐然跃了进来,端着冲锋鎗一阵勐射,子弹几乎全部从地堡射击孔里钻了进去。后面的战士紧跟着塞进去两颗手榴弹,第一个地堡报销了。 此刻,他们已被另两个地堡的敌人发现,这两个一上一下的地堡用火力严密封锁了山腰,子弹一串串“啾啾”地落在张映鑫头前,溅起的碎石泥土不断落到他后背上。 张映鑫一左一右握着两颗手榴弹,挂上弦,同时扔了出去,借着烟幕,勐扑向第二个碉堡。这一个碉堡又哑巴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张映鑫就势一滚,正落在第三座碉堡跟前。 他拉着手榴弹,从射击孔里塞了进去。不想敌人把这颗手榴弹扔了出来,在他身后爆炸了。 张映鑫勐觉胸口一震,一口热血从嘴里喷了出来。一块弹片切进了他的后背。 九连连长以为三个地堡都被清除了,率领战友们嘶喊着沖了上来。 眼前的地堡突然吼叫起来,从射孔里喷出一串串火舌。烟雾散开,张映鑫看到五、六个战友倒了下去。 头上,印军的暗堡虽然泥土剥落,木桩外露,像头被打伤的野兽,仍然“嗷嗷”嘶鸣着进行着垂死挣扎。 张映鑫一摸腰际,只剩下最后一颗手榴弹了。 如果投进去,被敌人再扔出来怎么办? 张映鑫吃力的把冲锋鎗斜背到身后,双臂拼命撑起身体,借着一块巨石为依託,拉开最后一颗手指弹,从射孔塞了进去,而后凝聚全身的力气,虎吼一声,奋力跃起,双手紧抠住地堡顶的梁木,稳住身体不下滑,用双腿将地堡的射孔堵了个严严实实。 地堡里的印军望着冒烟的手榴弹,急得“吱吱”乱叫,他们用刺刀捅,用枪管砸,用子弹扫,想打开一个空隙,将手榴弹再扔出来。 张映鑫腿被打断了,但皮肉还连着,依然封堵着射击孔。 前边的战友喊:“班长,快躲开,躲开……” 张映鑫牙关紧咬,目光灼灼,等待那一声巨晌。 “轰隆”一声,那颗手榴弹结结实实在地堡里开了花。 激越的冲锋号声响了,后面的大部队涨潮般涌了上来。 张映鑫安祥地合上了双眼。 他和朝鲜战场上的英雄黄继光是同乡,都是四川嘉陵县人。 二 中印边界西段的加勒万河谷,红山头地区,位于新疆阿克赛钦西部。这儿是高原严寒地区,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坡度达40度以上。这里空气稀薄,地面光秃。其新藏公路以西、班公湖以北的数万平方公里内荒无人烟。但这个地区是印军入侵中国新疆阿克塞钦、西藏阿里地区的必经之地。印军114旅5个营约5600人,分散配置在这一地区300公里正面的77个据点内。其中1300余人分布在侵入中国境内的43个据点内,其具体部署是: 第44页 印军查谟·克什米尔国民军14营侵占红山头,杰特联队第五营侵占加勒万河谷,旅部及1个营位于印军实际控制区内拉达克地区的列城。 入侵印军企图以上述据点为依託,侵吞整个歷史上属于中国管辖的阿克赛钦地区。 西线指挥部何家产少将针对入侵印军正面宽阔,据点分散,间隙大的弱点,决定集中精锐部队,首先粉碎入侵印军的进攻,然后採用拔点攻坚的战法,依次清除加勒万河谷,红山头和新疆阿克赛钦地区西大沟以北河尾滩、天文点两防区内的入侵印军。 为防止印军向边防部队的薄弱地区进攻,又命令空喀山口防区的驻守部队在班公湖以南组织积极防御,牵制当面入侵之敌。 10月20日上午9时,中国西线反击部队在两个榴弹炮团,一个迫击炮营,一个85炮营,两个92炮营30分钟的炮火准备后,当即向加勒万河谷南、北两则的入侵印军据点和红山头之敌实施反击。 红山头是西线作战的主要战场,该地是斗拉特别奥里地印军联繫天文点地区据点的重要枢纽。该山头高5870多米,山上除了常年覆盖的冰雪,便是被风暴扫荡后裸露出的褚红色的岩石,在落日残照下宛如饱经风霜的老人敞开的胸膛。 印军凭藉红山头两层自然台地,构筑了16个地堡,5个地下室工事,组成两层火力阵地。印军吹嘘红山头是打不烂、摧不垮的钢城铁堡。 20日,中国新疆边防部队从印军侧后西、南两个方向实施主要突击。一部从正面佯攻,一部从侧面直插红山头主峰,另一部直捣入侵印军的平台阵地。 由于印军占据了有利地形,构筑了坚固防御工事,加之该地海拔太高,不利于进攻作战,因此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 中国军队多次以连队为单位的集团冲锋,都被印军的兇勐火力打退,伤亡严重。 在正面进攻部队受阻的情况下,幸亏从侧翼直插主峰的部队进展顺利。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首先占领主峰,然后从山上往下打,上下夹击,才捣毁了印军的平台阵地。 奉命前来增援的印军107旅眼看大势已去,只得半途回撤。 在加勒万战区,中国军队沿河谷的南、北两侧实施反击。战斗亦打得相当艰苦。 印军114旅的官兵大多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枪打得特别准。加之中国军队反击前炮火准备时,印军的许多火力点、暗堡目标没有暴露,所以战斗一开始,印军的火力异常兇勐。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中国军队占领了加勒万河谷,但亦付出了重大代价。 河谷里,有874名中国士兵的躯体,倒在这片冰冷的雪地上。 因为这儿每年只有一个月的解冻季节,所以直到本世纪80年代初,这八百多名封冻在雪山上的战土的躯体才陆续运回。笔者82年到新疆曾目睹了从阿里地区运往乌鲁木齐的烈士的遗体。 担负空喀山口地区反击作战的中国边防部队,抓住战机,勇勐向班公湖北岸中国一侧的西里扎普、安拉沟等地的印军进行突击,驱除了入侵印军。22日,班公湖南岸新疆守卡部队,清除了尤拉及其以西另一据点的入侵印军。 至24日,全部拔除了班公湖南北两岸及其以北地区的31个印军入侵据点。 第一仗结束后,新疆边防部队不顾几天几夜连续作战的疲劳,以惊人的意志挥师南下,对西藏阿里地区羌山口、约山口、巴里加斯等地的入侵印军进行反击。 部队在向阿里的转移中,昼夜连续行军700公里,两次徒涉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噶尔河。工兵分队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冰河上架设便桥,保证部队开进。 28日,新疆军区部队又收復了拉多、碟木绰克、巴里加斯,卡果等地。 至此,中国西线反击部队在环境、气候异常恶劣的情况下,从喀喇崑崙山到冈底斯山,转战千余里,拔除37个入侵印军据点,胜利完成了配合东线主力部队反击作战的任务。 三 济南,珍珠泉宾馆。 这是座园林式的宾馆、从门楣到楼舍大多是仿古建筑,高檐飞角,古朴而又庄重。园中有亭榭廊池,有花草林木,假山飞瀑,游鱼成阵,而此中名传遐迩的则是园中那一方占地约四分许的水池,池中有千百串水珠从池底不断冒出,夕阳斜照,宛如万千颗晶莹透剔的珍珠在池中滚动,确为人间奇观。 这就是泉城济南七十二泉中最为知名的三大泉之一 —— 珍珠泉。 毛泽东坐在池边的水榭里,正在与山东省省委书记谭启龙同志交谈。 毛泽东:“启龙啊,听说你又搞了个南郊宾馆,花了不少钱噢,全国人民都在饿肚子,你却搞了个大宾馆,让我进去住,这不是出我的洋相嘛…” 谭启龙面有愧色,一个劲地点头。 “中央纪委已经批评了,我就不多说了。我看这儿很好嘛,有山有水,还有这天下名泉,比那个领袖楼要神气多喽!” 谭启龙诚恳地:“主席,我们已经写了检查。今后我们一定多为群众着想,为人民办实事。” 毛泽东点点头:“好,知错就好。进城十多年喽,离群众是越来越远喽,不光你们,这是全党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要认真解决哪!” 谭启龙:“主席,您这次来视察,给我们做了许多宝贵的指示,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全面贯彻。” 第45页 毛泽东摆摆手说:“好,要开会了,走。” 出了水榭,路过一棵两抱多粗的大树时,毛泽东仰头望了望茂密的树冠,问:“启龙,这是棵什么树啊?” 谭启龙望望树身,尴尬地说:“我也不认识。” 回头问过管理人员,才知这是棵银杉。 毛泽东说:“我没听说过这种树哩,很珍贵吧?” 那位管理人员说:“是的,银杉属松科,常绿乔木,1956年才发现产于广西龙胜及四川金佛山,是我国特有的珍稀树种。”毛泽东高兴地说:“我说这儿好嘛,眼福不浅哩!” 李银桥急匆匆走来,附在毛泽东耳边说:“总理电话,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 毛泽东留恋地望了一眼这棵银杉树,大步向住所走去。 回到客厅,毛泽东摸起话筒,里面传来周恩来的声音。 “是恩来呀,有什么事情吗?” “主席,有两件事情向您报告:第一,中印边界反击战开战两天,进展顺利,东西两线的部队都打得不错,印军越境建立的据点,已大部分被清除,印军王牌第七旅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总参谋部的同志请示是否越境作战。” 毛泽东沉吟了一下,说:“对这场战争,有许多国家的朋友还不理解。既然我们打胜了,就放尼赫鲁一马,有好日子大家过嘛!我看暂时不要越境。不但不越境,还要后退二十里,表明我们愿意通过和平谈判解决边界纠纷的诚意。如果尼赫鲁不愿谈,还要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世界舆论也会对我们有利……” “第二件事,是国际问题。苏联在古巴修建了几个飞弹基地,被美国发现了,甘迺迪昨晚发表了广播演说,军事封锁加勒比海,并加紧对古巴的侵略准备……” 毛泽东眉头微锁:“苏联的态度怎么样?” “目前双方的态度都很强硬,苏联让美国撤消封锁,否则要动用舰队硬闯加勒比海,并警告美国如果侵略古巴,他们要採取报復行动,甚至不惜使用核武器。甘迺迪的态度也很强硬,不惜冒核战争的危险。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惊恐不安,要求联合国出面调解……” 毛泽东胸有城府地说:“我看啊,这是一场心理战,两边都在搞核讹诈,谁也没有胆量真打。不过,从赫鲁雪夫上台后的一系列动作看,他有神经衰弱症,搞不好会妥协,我看咱们要伸一把手,声援一下古巴兄弟,也给赫鲁雪夫打打气。我们还没有原子弹,但就不怕核大战。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也是活老虎,关键要弄明白它什么时候是纸煳的,什么时候要吃人。我-看搞点集会、游行,声势搞大一点。赫鲁雪夫不是悄悄在同尼赫鲁调情嘛!这样一来他们就难办了,这时候声援他们一下,对提高中国的国际威望,使国际舆论对中印边界的冲突持公正态度,都有好处。具体问题,你组织办。” “主席,还有别的指示吗?” “我到下边来,发现不少省市都在建宾馆。现在全国经济形势刚刚在好转,人民生活还有很多困难,中央应发一个通知,想建的不要建了,正在建的要停下来,集中财力、物力,用于恢復和发展生产……” “主席,天凉了,多保重身体。” “好,我感冒不了,济南的秋老虎厉害得很哩……” 10月23日,中国境内各大城市,举行了盛大的集会和示威游行。 北京,由干部、学生、工人、居民组成的50万游行大军,从天安门前通过。游行的队伍手中挥舞着各种颜色的三角小旗,一边行进,一边高唿:“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海盗行径!” “要古巴,不要美国佬!” “美国佬从古巴滚出去!” “美国佬从加勒比海滚出去1” “坚决支持世界人民的正义斗争!” 口号的巨大声浪如春天的雷鸣,一阵阵滚过长安街。 中山公园里,不知是哪个单位的正在演出自编的活报剧:一个人戴着面具,鼻子特别大,拄着拐杖,耀武扬威的在台上转来转去。几个长大鬍子的古巴人弯着身子拿着锄头干活。美国佬不时上前训斥几句,最后挥动手杖抽打一位古巴老人。 古巴人忍无可忍,最后直起腰来,一起举起手中的工具进行反抗。 美国佬抵挡不住,最后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古巴人手拉手,齐声高唿:“古巴要独立,人民要解放,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佬。” 在王府井街口,北京钢铁学院的学生将甘迺迪的模拟像,扔在大火中焚烧了。 火光映动着学生的脸,一张张激愤而又正气凛然的睑,忧国忧民忧天下的焦虑和我们是世界的新主人的自豪交织在这些纯真而又充满稚气的脸庞上。 也许正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中,几个政治阴谋家看到了潜藏在学生中的一唤即喷的盲目的政治热情,和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破坏力和创造性。 四年以后的十年动乱,阴谋家们欺骗利用了他们,使他们成为搞乱天下的主角,成为夺权篡位的工具,成为为正义而吶喊为政治而牺牲的神位前的祭品。 可悲可嘆、可歌可泣、可书可写、可褒可贬的一代人啊! 第46页 韦尔娜手持照相机、录音话筒,穿行在游行队伍中间,进行现扬採访。开始,人们看到她的白皮肤,蓝眼睛,黄头髮,都用一种敌视而警觉的目光审视她。经她用流利的汉语再三表明,自己是英国记者,并且振臂高唿:“打倒甘迺迪,要古巴不要美国佬”时,人们才热情地伸出双手,与她平等地交谈。 此时,韦尔娜非但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内心激动无比。她认为中国人民是最朴素、最友好、最有人情味的人民,为了世界的和平,他们勇于牺牲,无私奉献,精神世界是那样的美好、丰富、崇高。 十年动乱中,韦尔娜再次来到中国,当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场自相残杀的武斗,一次次污辱人格的野蛮批判,一回回毁灭物质、精神文明的大破坏,一张张因疯狂的政治刺激而变形的面孔、充血的眼睛时,她惶惑、迷茫,有一种疚痛的失落感。 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和野蛮战史的古老而又复杂的民族。 上海、天津、广州、南京、重庆、哈尔滨…… 这一天上街游行的中国人几达两千万。 电讯消息通过电报、电话飞向世界的四面八方,第二天,出现在各个国家的报刊上。 “中国人民怒吼了。” 四 “军长,这样赶路法不行,部队受不了。” 130师师长董佔林,堵住了军长丁盛的吉普车。 丁盛紧了紧大衣,走下车来。 “老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问题多了,您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司机,本来就是些半瓶醋,走这样的山路,别说一天180公里,就是跑一百,我也吊着颗心,咱在可好,您让我一天跑四百公里,这不是单车,也不是大公路,天马上黑了,怎么走法?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五十四军军长丁盛,个头不高,脸孔瘦削。 丁盛抬头望望右侧壁立千仞的山墙,看看左侧深不见底的峡谷,眯起细眼,注视着面前仅仅两个车宽,蜿蜒盘绕,依山起伏的公路,沉稳地说:“我也知道问题很多,部队全部摩托化开进,司机大半是新手,走这样的山路……可是,没有办法,一个小时前,中央军委急电,命我军昼夜兼程,务必于28日到达西藏扎拉。前面已经打起来了。军委估计敌人的援军很快会上去。敌人上去了,我们上不去,后果可想而知……” 军委命令,董估林自然掂得出轻重,国字睑上的两道浓眉顿时锁紧了。 “过新都桥、康定的时候,我们翻了四辆车,三辆掉到峡谷里,连尸首都没法找,再加快行军速度,我是怕……”董估林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这理由根本不成立。刚才满肚子的火气,此刻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拖着重炮的卡车,一辆辆从他们身边沉重地驶过。 车厢里,传出战士们欢快的歌声。 “二呀吆二郎山, 高呀吆高万丈, 枯树荒草遍山野, 巨石满山岗, …… ……” 这首歌在五十年代十分流行。也许是车队刚刚翻过二郎山的缘故吧,此时唱这首歌,既觉得新鲜,又觉得亲切。 丁盛岔开话题,感慨地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哪,昔日诸葛孔明率十万大军,西出祁山,七擒孟获,走得不知是不是这条山路。那时候还没有这条公路,难以想像,他的大军是怎么过来的。” 望着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隆隆铁流,董佔林仿佛站在了歷史的高山上,审视着几千年的沦桑变化,胸襟顿觉宽阔了许多。 “军长,不说了,我马上赶到前面去,召集后勤运输部门的同志,叫上几个老司机,研究几条夜间行军的办法,保证按时到达扎拉。” 丁盛拍拍董佔林的肩膀,似乎早知如此,平静地说:“要研究得越细緻越好,比如新老司机如何搭配?危险地段如何标志?岔路口怎样调理?另外行车的车速、车距,司机的休息、饮食都要考虑周全。我希望你尽快拿出几条昼夜行军的好经验来,尽量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是,”董佔林庄重地行了个军礼,迅速跨进吉普车,调转车头,向前赶去。 夜幕降临了,上千辆汽车组成的钢铁洪流,仍在“隆隆”挺进着,车灯全部打开了,车头的两个主灯,喷射出两道雪亮的光柱,犹如两把左右绞动的利箭,刺破沉沉的夜幕。 主灯侧的昏黄的破雾灯,莹红的车尾灯,车厢里上下晃动的指示手电筒,前后相接、首尾相连,使整个盘曲蜿蜒挺进的庞大车队,犹如一只闪着鳞光、硕大无朋的巨龙,迅捷而又灵巧地向前游动。 不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领,很难观赏到如此宏伟壮丽的场景。 事物的排列组合,竟有如此奇妙的内蕴,仅仅坐过汽车,或看到几辆汽车从身边驶过,是永远不会感受到这种心灵的震颤的。丁盛站在路边一个高崖上,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铁甲在奔突,烟尘在瀰漫,如同辽阔的古战场上万千之众进行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蓦然,他脑海里跳出一个词——虎跃龙骧。 不是吗?那一辆辆战车,多像一只只威风凛凛的勐虎,咆哮着、低吼着,跃下山岗。不是吗?那盘曲缠绕,不见首尾的车队,多像一条披银鳞嵌金甲的游龙,仰天昂首,抖鳞探爪,似乎欲腾身于夜幕天顶的银河中去。 第47页 “报告,总参急电。”机要参谋打断了丁盛的遐思。 丁盛打开报文夹,机要参谋张开手电筒。 报文等级一栏里,填写着“特急”两字。 丁盛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 电文提要:调130师攻歼瓦弄之敌。 西藏军区、丁指、昌都分区、昌前指、成都、兰州军区。 根据现在瓦弄地区集结的敌人和准备空运该地的援兵,估计瓦弄地区敌人的兵力达到二千至二千五百人,显有坚守瓦弄的意图,为了歼灭这一地区的敌人,中央决定:130师全部调至察隅地区,在昌都部队配合下,执行歼灭瓦弄地区敌人的任务。遵此,现决定: 一、130师即全部转用于察隅方向,55师163团转用于林芝方向。 二、察隅方向以130师为主,组成统一指挥所,昌指郄、赵军应参加该指挥所工作。130师应兼程进至察隅、打坝、古玉通等地区集结。师的主要干部率领精干机关干部,应提前赶到打坝、古玉通、瓦弄,迅速勘探地形,了解情况,拟定作战方案。 三、鑑于瓦弄地区的敌情和地形条件,我攻击部队必须加强火力,故130师团的120迫击炮营和已到拉萨的化学迫击炮营,应迅速赶至察隅地区。 四、130师应迅速和总参构通联络,及时报告部队情况和接受指示。 五、成都军区补给130师的各种弹药、物资,应转运至察隅地区。 以上决定,请你们迅速布署、执行。 (作酉116号) 总参谋部 1962年10月27日19时 丁盛看完电报,签上字后,将报文交给机要参谋,急步走下高崖,跨进吉普车,对司机说:“快,赶到前面去,追上董师长。” 吉普车如一匹脱缰的骏马,飞快地驶向前去。 第九章 印王牌七旅全军覆灭,达尔维准将束手被擒。塔帕尔上将急调重兵驰援前线 一 西藏军区某团近千名官兵经过千辛万苦的艰难跋涉,连续三天两夜行军127公里,终于在22日凌晨二点钟到达章多垭卡山下。 根据情报,山腰有印军一个旅部,附近驻防的部队有一个加强连,一个后勤供应站,山脚草地上有一个临时空投场。 印军的哨兵在山坡上四处巡逻,不时传来口令对答声,手电筒的闪光时而划破沉寂的暗夜。 离垭卡山不远的一丛灌树林里,沈团长和营以上干部正在进行紧急作战部署。地上铺着一张章多地区的5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七、八个人趴在地上、脑袋凑在一起。沈团长用微型手电筒的光亮,在地图上一寸一寸地向各营交待任务。 几个人的头顶,严严实实蒙着四块方型的雨衣,不但遮蔽了光亮,几步之外连说话声都听不到。 “……一营的任务,占领垭卡山制高点。战斗打响后,从山上往下攻,总攻开始前,要严格灯火管制,不准惊动敌人。 “二营的任务是利用暗夜,尽量靠近敌人,凌晨四时开始发动攻击,动作要突然,勇勐。要打得敌人起不了床,穿不上衣服…… “三营尽量避开敌人的哨兵,隐蔽接近空投场,战斗打响后,迅速消灭空投场的敌人,占领空投场。 “侦察连和警卫排做为团预备队。注意,敌人的指挥官要力争活捉,尤其要力争活捉达尔维,这是张司令下达的命令,我也拍了胸脯的,别让我过不去。” 大家笑了,笑声很轻。 “敌人清除后,要马上构筑工事,加强警戒。正面的敌人如果败退下来,这儿是唯一的道路,我们要卡死他,不让一人漏网。明白吗?” “明白。” 声音很沉,却很坚决。 “好,总攻时间,凌晨四点,总攻信号,两发红色信号弹,现在开始对表。” 劲厉的山风,挟着泛人肌肤的寒意,一阵阵从山的豁口吹过。 八百多名士兵匍伏在山脚下的灌木丛里,一边咀嚼着压缩饼干,一边瞪圆眼睛,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他们的衣衫,上下几乎全被荆棘棵子划破了,露出一团团的棉絮,脸部、手臂、脚踝……凡是身体的裸露部分,都被划上横七竖八的血痕。有的棉絮都掉空了,只剩下布皮贴在身上。 此刻,战士们心中没有苦痛,没有寒冷,只有对战斗的渴望,对胜利的期待。 突然,漆黑的夜幕上,腾起两颗红色的火团。 战士们如出山勐虎,一跃而起,没有枪声、没有吶喊,如一个个黑色的幽灵,向着攻击的目标游去。 “口令?”一个印军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喝问,未及回答,身侧一个黑影扑来,刺刀穿透了他的侧肋。 印军一个小分队恰巧从这儿路过,领头的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同时,十几支冲锋鎗勐然喷出火舌,将他们全部扫倒在地。 垭卡山上的敌人顿时炸了营,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晕头转向。 “不许动!” “不许动!” 随着一声声大喝,第七旅旅部简单的木板房被勐力撞开,衣衫褴褛的中国士兵从门、窗口出现,一个个如煞神般怒目横张,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屋里的印军。 第48页 印军的一些官兵有的刚披上上衣,有的躺在床上尚未起身,便乖乖做了俘虏. 2营4连7班长田均宝冲进一间有灯光的的房屋,屋里只有两张床,床上的敌人刚披上军衣,正在穿裤子。田均宝一声大喝:“不许动。” 敌人一楞,相互对视了一眼,望着田均宝手中高举的手榴弹,慢慢举起了双手。 田均宝一看敌人军服上耀眼的金星,墙上挂着的呢子大衣,抑不住心头的狂喜,高兴地喊:“快来人啊,我抓住达尔维了。” 沈团长带着翻译走了进来,让两个印军官穿上衣服。 沈团长问:“你的名字,职务?” 高个子军官垂头丧气地说:“我叫巴特塞瓦,是第七旅上校副旅长。” “你呢?” 旁边一个大肚子,下巴颳得铁青的的军官毕躬毕敬地回答:“我叫逊斯迪,第七旅上校参谋长。” “你们旅长达尔维呢?”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田均宝用枪管捅了一下副旅长的腰部,巴特塞瓦慌忙回答说:“克节朗地区战事吃紧,旅长昨天赶到多拉哨所去了。” 沈团长沉思着点点头,说:“我们的政策是优待俘虏,只要放下了武器,我可以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翻译将沈团长的话讲给他们听后,他们惊恐慌乱的神情才渐渐平定下来。 逊斯迪不解地问:“长官,我有一个问题不解,所有的交通要道都有我们的军队防守,除此之外是无法翻越的雪山和人迹罕至的原始雨林,请问你们是怎么飞过来的?” 沈团长听翻译说明白后,微微笑笑说:“我们没有翅膀,请记住,我们是中国军队。”说完让田均宝将他们押了下去。 三营突袭空投场也很顺利,几乎没有遭到印军多大反抗,战斗就结束了。空投场的地勤人员全部被俘虏,意外的是,活捉了两个印军飞行员,并缴获了两架美国运输机。 三营长押着两个飞行员,来到团部,兴奋地说:“团长,捉到两个飞行员,另外还有一个后勤仓库,里面吃的穿的、铺的盖的,什么都有,还有不少水果罐头,怎么样,让战士们尝尝鲜吧?” “馋鬼,怕是你先流口水了吧!”沈团长语气一转,严肃地说:“打仗前不是都讲过了嘛!这次是打政治仗,打外交仗,严格执行纪律,仓库马上封起来,什么东西也不准动。” “是,”三营长自认没趣地走了出来。 几个押送俘虏的战士正在门外等着,见营长出来,着急地围上去,问: “怎么样?” “团长怎么说?” “东西分不分?” 三营长没好气地说:“分,团长说了,谁吃割谁的舌头。” 几个战士一听,转身一熘烟地跑了。 屋里,沈团长递给飞行员一支烟,和他们闲聊起来,气氛很融洽。 “你们是配属给第七旅的吗?” 一个飞行员站起来,立正说:“报告长官,我们隶属第五飞行大队,是执勤飞机。” “别客气,坐下说。” “是,长官。” “怎么没飞回提斯浦尔?” “报告长官,昨天山雾太大,能见度低。巴特塞瓦上校让我们停留一夜,天亮后再回去。没想到,成了贵军的俘虏。” “害怕吗?” “有一点,能放我们回去吗?” 沈团长笑着说:“请放心,战争一结束,马上就可以放你们回去。” 两个飞行员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眨了眨眼睛。 “这次作战,你们为什么没有动用空军呢?” 沈团长问。 “我们也不清楚,听上峰说,在这里作战地形复杂,山势陡峭,气候多变,空军不利于发挥作用。另外,一旦动用飞机,也害怕中国的飞机轰炸印度本土。二次大战时,日本只在加德满都和孟买扔了几颗炸弹。整个印度就惊恐不安,损伤的人虽然不多,可是影响极大。直到现在,许多政府官员还心有余悸,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军才没有动用空军作战……” 年纪稍大些的飞行员一边吸着香菸,一边用印地语叽哩哇啦地说着。 “报告团长,有情况。”通讯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沈团长一摆手,对两个飞行员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小心别乱走动。战斗还没结束,免得误伤。” 翻译带着两个飞行员出去了. “说吧。” 通讯员咽了口唾味,“侦察连报告,从东南沿山路退下来一群敌人,大约有百十个,里面还有吉普车。连长说,估计是一线敌人遭我反击后败退下来的。” 沈团长剑眉一耸:“命令一营、二营,迅速占领前面的高地,消灭这股敌人。” “是,”通讯员转身跑了出去。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还没出来,氤氲的晨雾像轻柔的白纱,在山谷间、林梢上妙嫚地舞动着。 二 吉普车上,达尔维左手托着下巴,仰靠着坐椅,双眼疲惫地紧闭着,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上下左右地晃动。 第49页 此刻,达尔维的心完全被失败的阴影笼罩了,他原来最担心、最忧虑的事情,终于都变成了现实。 做为前线指挥官,他曾极力反对“里窝那计划”,然而,他却是这个计划的实行者,做为兵力部署,他反对构筑这么多哨所,然而,他构筑了,而且把部队分散配置,处处设防,他预想到中国军队会进行反击,可是面对这种反击他却无可奈何。 他最害怕、最恐惧的悲剧,一幕幕在他眼前血淋淋地展开了。他想闭上眼睛,转过脸去,可是职责和使命却逼迫他睁大双眼,去仔细地看,去认真地听。短短的三天,他的灵魂似乎在地狱里旅行过一遭,三十六层地狱的上百种酷刑,他仿佛都亲身经歷过,那种摧心裂胆的酸楚和挫骨抽筋的苦痛,至今还在令肉体痉挛,让灵魂呜咽。 自己的部属和士兵够英勇顽强的了。在中国军队如此勐烈的炮火面前,他们没有退缩,用不屈的意志和准确的射击,给了中国军队大量的杀伤。他们把印度军队所蕴含的能量和威力发挥到了顶点。 可是,没有挡住中国军队前进的脚步。 他不明白,中国军队的士兵为什么没有缺氧的不适,在雪线以上作战,动作会那样迅勐,奔跑会那样敏捷。 他不明白,中国军队的士兵生命力何以如此顽强,炸断了双腿,他们会爬上来,子弹穿胸而过,他们仍能伸出两手,铁钳般死死卡住你的脖子。…… 关于自己的命运,考尔的嘲笑,塔帕尔的训斥,他不敢去想,他的大脑麻木了。 突然,前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车外士兵们嘈乱的惊喊,把他的理智唤醒了。 吉普车嘎然停住,一个军官跑过来,惶急地报告说:“将军,前面有中国军队拦截,咱们被包围了。” 达尔维的心头似乎被重锤勐击了一下,大脑一阵晕眩。 “将军,将军。”司机拼命地喊。 达尔维睁开眼睛,走下汽车,对那个军官说:“不要慌,一定是中国穿插进来的小股部队。组织火力,夺下前面那个山头。” “是。” 那个军官迟疑地行了个军礼,转身跑了。 第七旅就是第七旅,虽然是残兵败将,仍然很快组织起一支近百人的敢死队。 达尔维躲在公路旁一块山石后面,眼看着这支敢死队高喊着“罗摩”,义无反顾地沖了上去。 快接近山腰了,眼看冲上去了。 从不信神的达尔维在默默向上帝祈祷。 他明白,这是第七旅最后的一点精血了。 蓦然,枪声、爆炸声陡然变得密集起来,敢死队的士兵像麦草一样一片一片倒了下去。 接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中国士兵从山头上扑了下来,令人心悸的喊杀声充塞了整个山坳。 达尔维用双手蒙住了眼睛。 “将军,怎么办?”一个声音在耳边喊。 “撤进原始森林,逃命去吧。” 不知是自语还是在下达命令,达尔维的声音异常的细弱。 身边的卫兵慌不择路的钻进了路边的原始雨林。达尔维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四周是刺耳的风啸,如同野兽的狂吼。突然从前面的雪地里倏的冒出几个黑乎乎的人影。 一声吼叫震耳欲聋:“不准动,放下武器!” 达尔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梦幻般的嘈杂声。 等达尔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站满了中国士兵,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都指向他的心脏。 沈团长迈着大步,走到跟前,用威严的口吻问:“你是达尔维?” 望着大个子军人胸前挂着的望远镜,达尔维勐然醒悟过来,自己要成为中国军队的俘虏了。做为军人,一个高级指挥官,最大的耻辱便是当俘虏。 达尔维迅捷地抽出手枪,对准自己的脑壳。 晚了,他只觉右臂重重挨了一击,疼痛的失去了知觉,手枪掉在地上,碰到一块裸露的石头,溅出了几点火星。 沈团长弯腰拾起枪,拂去枪面上的积雪,严肃地说:“达尔维将军,这不能表明你的勇气,相反,这是逃避。” 沈团长将手枪交给身边的士兵,一挥手,“带走。” 达尔维无力地垂下头颅,屈辱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 “葬送第七旅的,是我,还是上帝?” 三 椭圆型游泳池里水平如镜,清澈的可以看得见池底瓷砖的纹路。 已是深夜,泳池里一个人也没有。明亮的吸顶灯照耀得大厅如同白昼。 赫鲁雪夫静静的倚在池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如同一只正在酣睡的北极熊。 连续五天的煎熬,他已经身心交瘁,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他听得出灵魂在沉重的石碾的挤压下发出的痛苦的呻吟。 刚刚结束的政治局会议上,他受到了勐烈的攻击,勃列日涅夫说他是开头的冒险主义,最后的投降主义;苏斯洛夫说他幼稚得像一个顽童,鲁莽得像一个流浪汉,安德罗波夫把他丑化为没有嵴椎的软骨虫。 事情搞到这种地步,辩解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有默默地吞咽自酿的苦果。现在他才深深体味到:专制自有专制的好处。当年自己反史达林反过头了。做为一个大党的总书记,不仅无法控制局势,而且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第50页 该怎么办?与会者都沉默了。派舰队硬闯加勒比海?!显然这只是气头上的疯话,不要说美国的海上实力高出苏联一截,远离本土到彼国海域进行作战,这本身就是军事上的大忌。 逼迫美国在柏林让步?!这也行不通,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州,视欧州为生命线,稍一退让,整个世界的格局就要发生重大变化,美国肯定不会答应。如果提出这个问题,再次遭到甘迺迪强硬拒绝的话,苏联的脸面会丢得净光。 冒天下之大不韪,扔核炸弹?!!这当然是一雪耻辱的好办法,可是结局呢?核战争的结果,将把整个地球毁掉,生命、人类,都将化为灰烬。能走这条路吗? 老成持重的葛罗米柯提出一个方案,立刻得到与会者的响应。 “我们可以拆除在古巴的飞弹基地,但美国必须拆除它在毗邻我国的土耳其的飞弹基地。我想,他们在土耳其按装飞弹,并非出于对他们本国领士防卫的需要,也是战争挑衅行为。” 赫鲁雪夫燥热气闷的胸膛里像突然灌进一瓶清凉剂,顿时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 决议就这样形成了,苏联、美国各自从古巴和土耳其拆除飞弹基地,美国要保证古巴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得武力侵犯,苏联亦不侵犯土耳其,拆除的日期,由联合国出面安排监督。 决议举手表决后,用急电传往联合国、美国、古巴。 最后,会议讨论了中印边界战争的问题,委员们一致认为:在加勒比海问题上,中国声援了苏联和古巴,因此,对待中印两国的边界纠纷,应持和平中立态度,敦促双方协商解决,不应偏袒一方。苏联应发表一个声明,唿吁双方立即停火,进行和谈,不应再使事态扩大。 压在心头的重负总算卸掉了,赫鲁雪夫总算舒了口气。 他想使绷得过紧的神经尽可能松驰一下。 然而,沓至纷来的困扰又充满了他的思维空间。 美国能接受这个条件吗?如果拒绝,该怎么办? 卡斯楚会接受这个现实吗? 这是苏联苦心经营多年,在拉丁美州得到的唯一一位盟友,不应该抛弃他。 在中印边界战争中,中国已经赢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印度决不是对手,此时唿吁和谈,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自己会不会遭到胜利的中国和世人的蔑笑呢? 胸闷如堵,头疼欲裂,整个身体好似膨胀到极限的汽球,马上就要爆炸了。 赫鲁雪夫支撑起肥胖的身体,“扑通”‘声,跳到冰凉的池水中去了。 不知漂了多久,赫鲁雪夫发现池边站着一个人,他正想怒喝一声,把他赶走,勐然看清,是外交部长葛罗米柯。 肯定带来了决定命运的消息。 赫鲁雪夫觉得肌肉酸软,尽管两手攀着舷梯,仍然费了好大劲才把身体拽出水面。 不等他把湿漉漉的身体擦干,葛罗米柯递给他一份电报。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 赫鲁雪夫总理: 我高兴地收到了您的电报,并完全同意您做出的英明的决定。我亦同意拆除美国在土耳其的所有的飞弹。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让我们继续真诚的合作,去开创世界的未来。 您的朋友 美利坚合众国总统, 甘迺迪 一九六二年十月二十四日” 赫鲁雪夫软软的瘫倒在躺椅上,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葛罗米柯:“还有古巴卡斯楚来的电报。” 赫鲁雪夫强力睁开疲惫的眼皮:“念吧。” “赫鲁雪夫同志: 收到您的电报,我感到惊异万分,这是投降,是向美帝国主义献媚,是对世界革命人民解放运动的重大打击。军事封锁,我们不怕,打原子弹,我们也不怕。我不知道你究竟怕些什么?你有原子弹,也可以往他们头上扔,看看究竟是华尔街上肥得流油的老闆怕死,还是我们一无所有的革命人民怕死。 如果早一天把原子弹交到我们手里,我们会坚决和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斗争到底的。 我不能不说,我和我的人民,被你出卖了。 ……” “好了,不用念了。”赫鲁雪夫打了个哈欠。 “还有联合国秘书长吴丹的来电,” “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 明天,是个诱人的字眼,它既给人以希望,又让人觉得失落了什么。 事物的不确定性,常常是因为有明天。 四 印度总参谋部会议室。 主持会议的是总参谋长塔帕尔上将。 参加会议的有:前陆军参谋长蒂迈雅,作战处长帕利特准将,莱普·森中将,乌姆拉欧·辛格中将,哈巴克希·辛格中将,帕塔尼亚少将等。 对于败退的军队来说,它必须作出的第一个,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决定是:在什么地方进行抵抗?这个问题只能根据时间、地形和后勤等军事因素得出答案。如果答案错了,就足以使部队再次遭到失败。 塔帕尔将军和森将军前天在达旺过了一夜,视察了那里的部队和驻防情况,昨天才乘飞机飞回新德里。 今天会议研究的主要议题,是要不要坚守达旺?如果放弃,那么在哪里阻挡中国军队的进攻势头? 第51页 由于前线的失败,会议自始自终被低沉的情绪笼罩着。趾高气扬的考尔没有参加会议,他因病飞回新德里后,前线的战事才开始发生,他似乎可以免受失败的干系。再说,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因此,会议上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森将军介绍了达旺部队的情况后,说:“达旺现有一个锡克步枪队,四个高尔瓦步枪联队,另有两个炮兵连,总计二千余人,另第62旅、65旅,正在克什米尔集结,三天之内可空运到达旺,达旺的工事异常坚固,弹药物资储备也是充足的,更为珍贵的是,达旺的部队士气非常高涨,听到前线败退的消息,后,他们没有惊慌、畏惧,而是决定用战斗来洗刷耻辱。我认为,坚守达旺是有条件的,请大家考虑。” 会场上沉默了足有三分钟,作战处长帕利特准将站了起来,走到军事地形图前,说:“我不同意森将军的看法。中国部队三路进攻,击溃我军第七旅后,一路转向东南,经过萨客地,于十月二十三日到达距达旺不到十英里的卢姆拉。另一路经过兼则马尼,沿娘江河南下,已与第一路汇合。第三路通过了棒山口,沿古时商道直捣达旺。这样,达旺南北两面腹背受敌,加之该地没有自然屏障,企图在这里抵抗显然会象克节朗河地区的守军一样易于遭受围歼……” 第四军参谋长k。k·辛格准将打断帕利特的发言,用强调的语气说:“我同意帕利特将军的看法。表面看达旺是一个军事要地,我军有重兵把守,但达旺实则是一个陷阱,不要忘记,中国进攻达旺的部队有三个精锐团。在残酷的交战中,充足的弹药库,物资库会被炮弹炸掉,高昂的士气会被累累的尸体和流淌的鲜血湮灭。达旺决不能坚守,应该毫不犹豫地放弃。” 塔帕尔敲敲桌面,问:“你认为应该在哪儿坚守呢?” “邦迪拉,只有邦迪拉。请看,邦迪拉交通便利,便于军队的迅速集结和撤离,后勤供应可以得到充足的保障。同时,这儿有几座山峰可以坚守。再说,中国部队打到这儿,已是强弩之末,后勤供应线拉得太长,只要阻住他们进攻的势头,我们就可以一举反击过去,不但能打退中国部队的进攻,而且可以乘势收復失地。” 塔帕尔望着地图上的邦迪拉,微微皱紧了眉头。 森将军悄悄地问:“总理那边有什么指令吗?” 塔帕尔说:“他让我们丢失的越少越好,因为这样看起来,失败不算太重,否则国内会炸锅的。” “不”,帕利特打断了k.k·辛格的发言,自信地说:“不是邦迪拉,应该是色拉,如果退到邦迪拉,不但国民会惊恐不安,中国军队也会耻笑我们的。” 帕利特身材修长,举止潇洒,讲话很有魄力。尽管他是“里窝那”计划的制订者,人们并没有过多地责难他。他出任作战处长之前,曾担任过第七旅旅长。他的话是有份量的。 “如果想不让中国军队进入印度平原,色拉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天然阵地。诸位请看,色拉山口标高一万四千六百英尺,两侧的山峰还要高出一千英尺。从达旺河谷到色拉要攀登一万英尺的高山,而且道路陡峭,极难攀登,并受到山口及其侧翼居高临下的控制。通向印度平原的公路经过色拉,绕过色拉的只有一些小道,交通非常便利。山口附近有几块良好的平地可做为空投场。既然色拉是一个牢固的防御阵地,我们为什么不从达旺后撤十五英里在这里坚守,反而要后撤60英里去坚守邦迪拉呢?” 帕利特讲得头头是道,更何况他迎合了塔帕尔和森将军此时的心理,坚守色拉和坚守达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中间隔着十五英里的距离罢了,这两者实际是一回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蒂迈雅将军站了起来。上次作战会议上,他和考尔的争吵及考尔对他的羞辱,人们还记忆犹新。短短的二十天,蒂迈雅的预言全部应验了,此时,人们都用敬畏的目光望着他。 “我的意见,放弃色拉,退守邦迪拉。” 蒂迈雅的语音虽然苍老,却有着不容置辩的威力。 “我不否认刚才帕利特将军对于坚守色拉有利条件的分析,如果我们有一年,或者最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色拉显然是一道绝好的屏障,问题在于,坚守色拉,我们需要多少准备时间,而中国军队可能做些什么?” 他的语音不重,字字都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首先,防御部队的主力不能依赖前线败退下来的部队,只能从印度平原各驻防部队拼凑。一切有关的部队两天前接到了在邦迪拉集结的紧急通知,现在,这些部队正在准备或已经启程,即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邦迪拉,接着让他们马不停蹄的爬上色拉山口,修筑工事,做好准备,紧打细算也需要七天时间。 “为了这七天的时间,达旺的部队要一步不退地顶住中国军队的勐烈攻击。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这可能吗? “一旦达旺失守,中国军队一天之内会赶到色拉,我们的部队都还在爬大山或刚刚占领山口,根本无暇构筑工事,这会出现什么后果?这无异于把他们往死亡线上赶。” 经验老到的蒂迈雅呷了一口茶水,扫视了一下全场,沉静地说:“第二,色拉到邦迪拉的直线距离是60英里,可是公路呢?弯弯曲曲,到达山麓,要跑上两天,而且,公路的质量很差,只能跑载重一吨的轻型卡车,重武器怎样运上去?没有重武器,能够挡住中国人的攻势吗? 第52页 “第三,看地图,山口附近是有几块平坦的可供空投的地段,然而在那种地形条件下,空投不但浪费,而且要冒绝大的风险。眼下恶劣的气候变化使得空运根本没有把握,我们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再错一次,把命运押到这种毫无把握的赌註上吗?” 台下的军官从开始便交头接耳、喁喁私语。有的似乎表示同意,有的在陈述理由,表示反对。 塔帕尔敲敲桌面:“肃静,大家请肃静。” “最后一点,正因为色拉距离达旺太近,所以我们不能再坚守色拉二中国部队攻估达旺后,只需稍事重新部署,而不必将后方基地向前移动,就可以向色拉发动进攻。他们可以从不同方向多路包围色拉。而我们的部队不但要抗击正面进攻的敌人,还要保留足够的后备兵力,以据守色拉到邦迪拉之间的广大纵深地带,保证公路不被中国部队切断,面对这样的难题,即便选调再英明的指挥官,也註定是要打败仗的。” 蒂迈雅缓慢的坐了下去,目光呆痴地注视着桌面。短短的二十几天,他头顶的白髮骤添了许多。 参加会议的军官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帕利特,一派支持蒂迈雅,双方各执一端,互不相让。 蒂迈雅首先告退了,他没再火气十足地参加争辩,好像只要清醒地、理智地阐述了自己的见解,就算完成了军人的使命。 塔帕尔制止了无休止的争辩,最后决定,这个问题留待向尼赫鲁、梅农报告后,由政府来决定。 接着塔帕尔宣布了一批高级军官的任免名单,原驻防西姆拉的哈巴克希·辛格中将,调任第四军军长,原国家士官团的团长帕塔尼亚少将,接替普拉沙德担任第四师师长。霍希尔·辛格准将,担任第六十二旅旅长。并命令:第六十二旅、第六十四旅、第六十五旅、第五旅迅速开至邦迪拉·瓦弄一线,准备向中国部队发动决定性的反击。 第二天,东北军区司令来普·森将军向哈巴克希·辛格下达了坚守色拉的命令。 这个决定是关键性的,而且是灾难性的。 蒂迈雅又一次被抛弃了。 有时人们认识到了真理,却不愿意承认它。 据说,这个命令是由尼赫鲁决定的,而尼赫鲁听取的是正在病床上输液的考尔的意见。 他在葬送了第七旅之后,又将葬送他担任六年师长之久的第四师了。 第十章 中国政府发表三点声明。加勒比海云散雾霁。尼赫鲁全民动员与中国血战到底 一 周末的夜晚,一阵阵凉爽的秋风,带进来金桂、紫罗兰的馨香气息。 一阵警铃传来,米得尔沙知道总统的情人到了,赶紧揿下电纽,通知了甘迺迪,而后,打开中门,走到庭院里。 月亮很圆,正适合情人幽会。 一位头戴面网、身着最时髦的法国套裙的女人,踏上了总统寝宫的石阶,裸露的腿部,比脚下的大理石还要莹白。 门口的灯光里,出现了甘迺迪的身影,俩人一见面,便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米得尔沙屏住了唿吸,心如鹿撞,好似那向四外辐射的甜蜜气息,把他也迷醉了。 奇怪得是,两人没有步向寝室,而是走进了客厅。 米得尔沙警觉地四下巡视了一遍,回到了中厅,惶惑不解地望着紧闭着的客厅的门。 客厅里,甘迺迪一边斟着法国路易王朝时代酿制的葡萄酒,一边神采飞扬地说:“玛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北极熊向山姆大叔投降了,他们同意拆除古巴的飞弹,一个小时前,我已下令解除加勒比海的封锁。我渡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我挽救了美国,不,拯救了世界……” 甘迺迪端着酒杯,志得意满地走到玛丽莲·梦露面前时,才发现玛丽如梦如诗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怎么,你不舒服?”甘迺迪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约翰,咱们该分手了。”玛丽莲·梦露用棉织手帕擦去泪水,平静地说。 “为什么?”甘迺迪尚未意识到面临的危机,调侃着瞥了她一眼,认真地品尝着葡萄酒的味道。 “你们男人只知道政治,除此还关心些什么?有关咱们的事情,十几家报纸都登载了,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这怎么会……”甘迺迪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很快,他又释然了,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注视着杯中葡萄酒深红色的光泽,满不在乎地说:“狐狸吃不到葡萄,更喝不到这样的酒!” “约翰,我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 “你……怎么会……”甘迺迪如遭雷击,勐然站了起来,晃出的葡萄酒撒了一身。 “约翰,我是爱你的,我也知道你爱我,可是,我不愿这样生活下去,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危机过去了,很快就要大选,我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毁掉你的前程。” “玛丽,你错了,我可以不当总统,可以离开政治。咱们到乡下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别离开我……” 甘迺迪激动地抓住玛丽莲·梦露的手。 玛丽莲·梦露轻轻地将手抽回,闭上楚楚动人的眼睛,庄重地说:“我已经订婚了。” 第53页 甘迺迪顿时僵住了,好似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从脑袋冷到了心脏。 “约翰,你生来就是搞政治的,你的人生位置在世界舞台上,你的智慧、胆略,你的才干,会在那儿闪现光彩。我不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不愿看到枪炮,更不愿看到杀人和被杀。我们曾经相爱过,有过美丽的、愉快的时光,这就够了。” 玛丽莲·梦露说完这番话,缓缓直起身子,径直走到门边,才款款转身,望着心乱神迷的甘迺迪,诀别地说:“约翰,我要走了。” “呯”地一声门响,把神智昏迷的甘迺迪惊醒过来,他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 “玛丽,”他狂吼一声,奔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动作却凝固了。 许久,他才恢復了理智,仰头将杯中的残酒喝干,然后随手将酒杯扔到对面的墙壁上。 米得尔沙听到客厅里“哗啦”一声响,慌忙打开客厅的门,问:“总统先生,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甘迺迪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去,打电话,叫邦迪马上到我这儿来。” 米得尔沙职业性地扫视了客厅一眼,又仔细地盯注了总统一会儿,没发现任何被胁迫的迹象,这才轻松下来。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总统发怒了。 米得尔沙慌忙退了出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什么,总统一向不让他参与国事的,怎么今天忽然让他打电话? 他看出,甘迺迪尽管在竭力掩饰,但睑色铁青,四肢微微颤抖,好像患了歇斯底里症。 难道因为那个女人? 米得尔沙自嘲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玛丽莲·梦露在她的公寓里自杀身亡。为什么?不知道。最近报载,她现在仍然隐姓埋名的在澳大利亚活着,只不过记忆被更换了,问及过去的事情,她什么也不知道。总之,玛丽莲·梦露是一个谜,一个世纪之谜。 10月30日,丹特上将向特混舰队下达命令:“军事封锁结束,各舰艇原航线返回。” 至此,歷时一周的加勒比海危机结束。 二 赫鲁雪夫身体不适,一连两天没有进他的总理办公室。 克林姆林宫里显得有些混乱。 外交部、国防部、内政部、总参谋部,……各部门的头头,都在找总理,手头都有一大堆紧急公务等待办理,然而,总理失踪了。 赫鲁雪夫躲进了黑海岸边的一幢别墅。 自从史达林去世,他从马林科夫手中夺过世界第一大党的总书记兼总理的职务以来,好日子似乎没有一天伴随过他。 国内经济一团糟,政治外交连连受挫,南斯拉夫独立出去了,罗马尼亚心照不宣自搞一套,中国、阿尔巴亚也和他翻了脸,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东德亦不再跟着他的指挥棒转,苏联社会主义阵营领袖的地位,已经芨芨可危了。 加勒比海的事情,搞得他益发狼狈不堪,危机虽然过去了,他知道自己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小丑。外电这样评价他,他自己也这样评价自己。 当初所谓对等的从古巴和土耳其同时拆除飞弹,纯粹是一块掩耳盗铃、自找台阶的遮羞布,他心里明白,甘迺迪心里明白,葛罗米柯和当时投贊成票的将军委员们心里都明白。尽管在联合国美苏双方达成协议时,甘迺迪发表了一通慷慨陈辞的演说,陈述了土耳其基地对于西方盟国的重要,表示了用土耳其的安全来换取美国的安全的不仁不义,倾诉了从土耳其拆除飞弹基地的巨大牺牲和无奈的痛苦。赫鲁雪夫心里清楚,甘迺迪私下里一定会窃笑他是个傻瓜、白痴。因为部署在土耳其的飞弹已经老掉牙了,早就准备更换。自己只不过是把甘迺迪早就打出的暗牌翻了过来,变成了明牌而已。 “我应该在柏林沾到便宜的,至少在亚州、非州的什么地方。” 此时的赫鲁雪夫,像输了血本的赌棍,懊丧、痛悔、气怒、屈辱……人类所能拥有的各种不美好的感觉,一齐聚集到他的心头。 他把自己与世界完全隔离开了。 他害怕见人,尤其害怕见到那班终日忙碌在身边的部下。哪怕他们的举止再谦恭,微笑再真诚,语言再轻柔。他的感受都不会逃开那两个字——讥嘲。 他害怕看报纸,国外的报纸他不敢看。一个个醒目的通拦标题就让他眼前发黑。 “赫鲁雪夫举起了白旗。” “北极熊向山姆大叔跪拜”, “赫鲁雪夫出卖了古巴……” “修正主义的软骨病” 《每日论坛》报的一幅漫画更是气得他头昏。瘦瘦高高的甘迺迪,正在给矮胖的赫鲁雪夫佩戴一枚奖章,註明文字是:“听话的好孩子。” 国内的报纸他更不敢看。 “党的英明决策,” “社会主义阵营的又一胜利;” “核讹诈的破产,” “美国乖乖从土耳其撤退。” 这种赞歌比讥讽和谩骂更令人难以忍受。 赫鲁雪夫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就要结束了。 他不明白,为爬上这权力的顶峰,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究竟想得到什么? 第54页 此刻,他独自一人在翻看自己的影集。 照片集了厚厚的二十多本,有他和来访各国首脑的合影照片;有他出席各种会议,接见各联盟负责人的照片,有他下厂矿、集体农庄视察的照片。他感兴趣的,只是童年的照片和生活照片。 他一幅幅地翻看着,仿佛远离了面前的政治羞辱和懊恼,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儿时的时光。 有一幅照片,是他过七岁生日,全家人在一起聚餐时的合影。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妹妹,簇拥在一起,桌上摆着生日蛋糕,还有酒,尽管那时生活比较艰苦,可是整日伴随他们的是无忧无虑的欢乐。瞧!照片上父母的神情多么慈爱,兄弟姐妹玩得又是何等的开心啊!这儿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欺骗说教,仇视嫉恨。有的是天伦之乐,欢快、和睦。 看着这张照片,赫鲁雪夫的泪水流出采了,它让人胸襟大开,荣辱皆忘,它似乎使人的灵魂得到丁净化。 第二天,赫鲁雪夫便结束了休假,飞回了莫斯科。 三 北京。 10月24日。早上7点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天安门广场上的高音刺叭里,正在播放中国政府关于中印边界战争的声明。 播音员雄亮铿镪的声音,使得不少晨练和上早班的人驻足谛听。 声明在扼要地回顾了中印边界纠纷的起源发展后,在临近结束时说:“……在以往的三个月内,中国政府三次建议就中印边界问题进行谈判而不附加先决条件,但是三次都遭到印度政府的拒绝,尼赫鲁还公开下令要印度军队解放‘印度领土’,在10月12日命令印度军队‘清除掉’中国边境上的中国军队。为此中国国防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奉命进行反击,粉碎了印军的进攻,并消灭了侵入中国境内的一部分据点。 “中国政府认为,边境争端不应该用武力来解决,为了防止事态的扩大,和战争进一步的升级,中国政府已命令边防反击部队停火,并提出三项建议: (1)双方确认中印边界问题必须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在和平解决前,中国政府希望印度政府同意,双方尊重在整个中印边界上存在于双方之间的实际控制线,双方武装部队从这条线后撤二十公里,脱离接触。 (2)在印度政府同意前项建议的情况下,中国政府愿意通过双方协商,把边界东段的中国边防部队撤回到实际控制线以北,同时,在边界的中段和西段,中印双方保证不越过实际控制线,即传统习惯线。 (3)中国政府认为,为了谋求边界问题的友好解决,中印两国总理应该再一次举行会谈。在双方认为适当的时候,中国政府欢迎印度总理前来北京,如果印度政府有所不便,中国总理愿意前往德里,进行会谈。……” 北京的反响是冷静的、理智的,人们听个大概,便匆匆去上班或忙自己的事务去了,街头的煎饼锞子摊上,几个老年人一边喝着豆浆,吃着早点,一边闲聊着天气、菜价、及身体保健之类的俗话。 喜玛拉雅山的战争,对北京来说,似乎太遥远了。 四 10月25日上午9点钟,新德里人民院议会厅。 椭园形的大厅里,座无虚席,尼赫鲁坐在被质询的座位上,好像待审的犯人。 在尼赫鲁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政治生涯中,这恐怕是最令他难堪的会议了。以往他虽然多次坐过监狱,受过审讯,但都是真理在身,常常把审讯场变成演说厅,在滔滔不息的辩解中伸张着理想和正义。 这一次他觉得窘迫、狼狈,每一次辩解都那样的无力、苍白。 “总理先生,前线战败的消息您一定知道,对此您有何感想,您认为谁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呢?” 尼赫鲁左右为难地说:“前线战败的消息我两天前就知道了,我的心情很沉痛,我不知道该责备谁,我们夺回失地的决策没有错,士兵们在前线打得很英勇。如果说错误的话,只是没有预想到中国军队会向我们发动大规模进攻,我们太善良了,这就是我们的错误。” “总理的意思是说:在我们动手时,仅仅是把中国当做了一只任意被宰割的绵羊,而他们不会还手,是这样吗?” 尼赫鲁难以回答。 显然,他陷入了一个世间常遇到的令人头痛的悖论之中。 如果说印度军队没有准备或准备不足,那么公众舆论可以谴责他只是把收復失地当做儿戏,什么“里窝那”计划,完全是一种欺骗人民的骗局。 如果说做好了准备,就要详细解释前线失败的原因,恰恰这一点,又是尼赫鲁无法启齿的。 一位议员站起来以退为进地说:“既然总理感到这个问题难以回答,我想换一个问题,请问,喜玛拉雅山下的军事行动,是按照政府的意志进行的呢,还是由军人自做主张决定的?” 尼赫鲁觉得每一个提问都那样犀利、锋锐,将他逼入窘境。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含煳着说:“这两者怎么能截然分开呢?收復失地,把中国人赶出去,是政府的意志,也是人民的愿望,军队遵照上述意志进行了部署。当然,具体的军事行动,是由军人们决定的。……” 那位议员又咄咄逼人地说:“那么说,梅农和他的国防部应该负主要责任了?” 第55页 尼赫鲁慌忙解释说:“我是政府的总理,在这件事上当然有不可推诿的责任。” “请问,中国政府昨天发表了三点声明,总理对此有何感想?” 尼赫鲁轻“咳”了几声,说:“我认为,中国政府的声明完全是一种外交手段,是一种不光彩的欺骗舆论的伎俩,政府已经拟定了一个声明,今天的晚报各位就可以看到,中国人提出从他们所谓的‘实际控制线’后撤二十公里的建议,是没有任何意思或意义的,这条‘实际控制线千是什么呢?是他们通过九月初以来的侵略造成的那条线吗?通过肆无忌惮的军事侵略前进了四十或六十公里,而建议撤退二十公里,如果双方都这样做:的话——这是一种骗局,愚弄不了任何人。……” 尼赫鲁在这里又昧着良心撒了一个大谎。“实际控制线”,是指59年12月以前双方的军事坚守线,那时候印度还未实施“前进政策”,中国军队也未进行反击,此后两国首脑来往的信件中,多次使用这个词,它的内涵是明确的。 尼赫鲁接着说:“如果中国人后退到他们于1960年9月8日以前在边界全线所处的地位上去。那么印度将准备在双方同意的任何一级上举行会谈和讨论。……”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印度实行前进政策占领的地盘要肯定下采,中国军队反击收復的地盘要重新让出来,然后再按照印度主张的不谈东线,只谈酉线的条件进行谈判。 反对派代表克里帕拉尼站了起来,像训斥小学生一样声色俱厉地说:“总理先生,到了中国大举进犯的时候,你还在准备谈判吗?你不觉得你炮制的那个声明是在向中国摇尾乞怜吗?’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动员全国进行一场殊死的战争。谁要和谈,就是卖国,应该以叛国罪将他逮捕起来。” 克里帕拉尼充满火药味的质问震慑了全场,尼赫鲁无言以答,只好以喝水、擤鼻涕诸如此类的动作来掩饰窘态。 共卢党的代表阿索卡·梅达站起采,婉转地叉开话题,问:“总理先生,我国奉行不结盟政策,可是当我们遭到侵犯时,只有英国、美国、义大利等西方国家支持我们,不结盟国家中,公开支持我们的只有衣索比亚和赛普勒斯,其它国家都在扮演中间人、和事佬的角色。恩克鲁玛的态度犹其令人恼怒,因为前不久你刚访问过加纳,苏联的转向更令我们有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感觉。请问,我们还要坚持不结盟政策,同那些抛弃我们的人握手言欢吗?” 尼赫鲁清了清喉咙,说:“那些不结盟国家,是有些胡里胡涂的,甚至也有点怕中国。他们不直截了当地站出采替我们辩护,支持我们的立场,我们就跟他们生气,是无济于事的。即便他们站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结盟是我们的国策,我们不应该因此而动摇。至于苏联,我想他们在加勒比海遇到了一点麻烦,不想和中国闹得太僵,随着那边风波的平息,他们还会站到我们一边的……” 尼赫鲁果真言中了,加勒比海危机结束不到两个星期,苏联便又调转腔调开始谴责中国了。 苏联的做法实在令人齿冷。 “总理先生,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目前国民惊骇的情绪逐步消失,转化为断然的决心,各地频繁地举行公众集会,声讨中国。我们殉国士兵的鲜血,疑成了种子,正在孕育出一代崭新的、年青力壮的国民。对此,您持何态度?”…… 尼赫鲁有些激动地说:“是的,我原来是有些担心,担心国民对这场战争的不理解、甚至厌恶,因为我们印度具有内在的不可动摇的和平主义思想,中国人所受的陶冶使得他们更容易接受战争,他们认为战争是事物的自然状态,现在我放心了,我们的人民不再是一盘散沙,他们对这次紧急状态做出了令人钦佩的、发自内心的反应,在各阶层兴起了强大的高潮。我们感谢中国,是他们用枪炮揭开了蒙在印度脸上的面纱,使世界看到了印度的容貌:沉着、刚强、镇定、坚决,虽则是个古老的面貌,却永葆青春而又充满活力……” 议院大厅里第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尼赫鲁苍老得令人流泪的声音在继续: “我感谢我的人民,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不屈的斗志和力量的源泉,我已经把最精良的部队派往前线,我们应该把这场战争当做印度最伟大的时刻加以欣赏。这场战争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 ——国家的统一和最后的胜利。” 人民院的质询在狂热的掌声和吶喊中以喜剧的样式结束了。 尼赫鲁亦被自己充满激情的诗意般的辩论感动得泪水涟涟。一种被重新理解、重新拥戴的巨大幸福溢满了胸间。 毫无疑意,他将沿着他肩负的崇高而神圣使命指引的道路走下去,一直走进万劫不復的灾难的深渊。 第十一章 印军动用空降部队。总参电告:“要准备打硬仗,打恶仗。”梅农下台,恰范出任国防部长 一 喜玛拉雅山的暴雪倾泻而来,世界屋嵴顿时变成粉沫的混沌世界,积雪已达两米之深,惯于在冰雪中生存的氂牛也垂首横卧,懒得动弹。这是名符其实的大雪封山的日子。 第56页 中国边防部队的士兵,依然坚守在他们的哨位上。除了有人缓缓地挪动几乎要冻僵了的身子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在相距不太远的印军阵地上,一片篝火通明,印军哨兵举着枪,不时地大喊大叫,继尔漫无边际地放着冷枪。大批印军士兵在军官的斥督下抢修工事。 夜幕中零星传来印军大口径火炮发射的轰鸣声,炮弹带着尖利的啸声,落到中国边防部队的阵地上,有些炮弹远远的落到中国阵地的后面,在雪地上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爆炸声。 中国首都北京毫无大战临近的迹象。这个正值秋高气爽的古都,景色迷人,游人如织。故宫的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亮。世界最大的广场天安门广场的一侧,中山公园正在举办盛大的菊展。一幅丹青写意的菊花招牌立在公园门口,使骑车从这里经过的行人,频频侧目。广场的旗杆下面,游人们正在争相拍照。 人民大会堂前面空空荡荡,哨兵在台阶上肃立。外国记者没有接到任何有关重要会议的通知,尽管他们在下榻的宾馆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中国的官方报纸也很少登载有关中印边境作战的消息。好像中国人把喜玛拉雅山那边的冲突都已经忘了。 如果说此时北京如同一个文质彬彬的绅士,那么新德里则像一个气势汹汹的赌徒。连尼赫鲁总理本人也不曾料到,短短的几天时间,印度便偿到了损将失地的耻辱。 十月十八日晚上,也就是中国军队开始反击的前两天。尼赫鲁的心情是平静的,他在总理官邸的花园里散了一会步,月光泻在他苍老的脸上,他的腰板儿依然挺得很直,微微地歪着头,倾听国防部长梅农汇报在塔格拉山口印度军队反击的情况。 “是的,一点不错,我相信捷报很快就会来的,考尔将军的第四军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也许现在第四军的将士已经踏上了敌人的阵地。”梅农夸张地摆动着手势,他表情庄重充满自信。尽管他有谈话之中易于瞌睡的毛病,但是这一次他显得毫无倦意,神志份外清醒。 尼赫鲁微微地点头赞许。他耽心的是这一次进攻,会不会激怒中国人,他还不想和北京闹得太僵,只是想告诉毛泽东,印度军队是有能力把中国人赶出塔格拉山口的。 花园里的风有点凉,他们再次回到房间里,侍者端来了法国葡萄酒。梅农端起酒杯:“总理先生,我会适时地命令第四军停止进攻的,当然那必须是将中国人完全清除出印度领土之后!来,我们干一杯!” “哨”地一声,两只高脚酒杯碰在一起。 梅农一饮而进。 尼赫鲁只喝了小半杯,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玻璃杯,嘴角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他放下酒杯,并不看着梅农说:“我想起了蒂迈雅说过的,中国军队至少比我们强大一百倍。” “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是在喜玛拉雅山的哪一边?况且蒂迈雅言不足信,他的自以为是的毛病早该改一改了。” 尼赫鲁坐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双目,睡意朦胧。 梅农知趣地悄然退出总理官邸。 尼赫鲁换好衣服,他来到客厅的长廊尽头,等待秘书送来的文件,他习惯于在早餐之前过目这些文件。门前的长几上放着昨天迟到的报纸,也许是秘书随手放在这儿的。 他无意地随手翻了翻。 {政治家报》通栏标题:印军大举推进。 据来自国防部的消息,塔格拉山下的印度军队已经在一条十五英里长的战线上推进了二英里,中国军队正在后撤。 尼赫鲁韵脸上展现出一丝坦然的笑容。也许中国军队是在佯装撤退,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尼赫鲁带着少有的欣慰用完了他的早餐。他想到街上去走走,那怕是一小会也好。侍者在餐厅门口递给几份当天的报纸: 中国军队占领僧崇。 大批中国士兵渡过克节朗河。 印度兼则马尼失守。中国军队进入达旺。 尼赫鲁全身不由地一颤,两手一阵发冷,所谓的好消息不过是一场黄梁美梦,坏消息总是比好消息来得快,来得准确,在他的政治生涯中,他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不过这一次他仍感到太出人意外了。 尼赫鲁很快就恢復了镇定乐观的表情。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有要求採访的记者。那些心急如焚的印外记者,在总理官邸和议会大厦外面整整转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尼赫鲁的影子。 10月24日晚上,愤怒的新德里如同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数万群众聚集在新德里街头,除了高喊反华口号外,他们几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泻到了梅农身上。尼赫鲁没有出席这次晚会,因为在激怒了的人群面前,他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梅农面对愤怒的人群显得有些惊惶失措,以至《泰晤士报》记者韦尔娜向他提伺时,他半天都没有听清她的话。 韦尔娜口齿伶俐。锋芒毕露,开门见山,一语中的:“梅农先生,请问印度军队在什么地方可以挡住挺进的中国军队?” “什么地方?记者小姐。”梅农望了一眼金髮碧眼的韦尔娜,耸了一下肩头:“他们打得那么勐,跑得那么快,要到哪里就能到哪里!” 人群发出一阵嘘声。 第57页 “这包括印度首都新德里吗?” “只要他们乐意,我想是的!”梅农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一阵叫骂声,好像是梅农将中国军队引了进来。 “请问印度的后备部队在哪里,为什么不派他们去?”问话的是《印度教徒报》的记者。 “后备部队还不能适应作战的要求,至少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梅农不等记者再提问,一口气将他的话说下去,这也是一种以攻为守的手段。“我想告诉你们,印度士兵在高原打仗,给养不得不依靠空运,而中国部队的据点则可以直接从西藏高原得到供应,我并不是为这件事发牢骚,但是我要你们懂得。这个问题上存在着某些困难!” 梅农竭力为自己辩解,但是记者也好,国会议员也好,印度平民也好,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了,报界把一切不满和指责都加到了梅农身上,没有人想到去责备尼赫鲁,是梅农骗了尼赫鲁,骗了整个印度,应该坚决的、毫不留情地把这个骗子赶下台去。 10月26日,这是梅农开始遭到噩运的日子。30多名国大党议员在新德里开会,会议大厅里一片混乱,议员们一个接着一个气势汹汹地向尼赫鲁指责梅农的过失,他们说梅农创造了一个中印边境万事如意的假像,他要为这个骗局负全部责任。 梅农脸色铁青;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印军在边境地区两年前就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结果面对中国军队的反击连几个小时都没有守住。他又能说什么呢? 尼赫鲁摆了摆手:“各位应该呀白,现在还不是对梅农评判是非功过的时候,因为中国军队仍然在向前挺进!” 没有人理睬他的话,中国军队究竟要打到何处才会收场,没人知道。印度的生存好像与他们无关。 尼赫鲁好不容易才使这些议员们安静下来,他用沙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议员们,印度军队还在作战,情况并不像大家想得那么糟。 大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尼赫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看了梅农一眼,好像是告诉他危机差不多过去了。 这时,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些从外地赶来的议员涌了进来。他们高喊着;“梅农下台!梅农下台!” 于是刚刚平息的波涛又重新翻滚起来,梅农下台的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尼赫鲁望着眼前大喊大叫的议员,一言不发。 梅农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一片指责声中,步履蹒跚地朝门口走去。 10月31日印度政府宣布由尼赫鲁接管国防部。 梅农出任刚刚成立的国防生产部部长。 梅农的政敌们对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极不满意,他们欲痛打落水狗置梅农于死地。 11月7日。尼赫鲁面对国大党议会党团,抛出最后一张牌来保梅农。他理直气壮地说:“大家应该明白,对梅农的指责其实是对整个政府的指责,如果一定要什么人辞职的话,也许只好由他自己提出辞呈。” 一名议员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是指着尼赫鲁的鼻子说:“好嘛,您如果继续追随梅农的政策,我们恐怕也只好不要您了!” 这是有史以来对尼赫鲁权威的第一次挑战。 这番话赢得了一阵噼哩啪啦的掌声。 尼赫鲁沉思子片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也好,换个人试试也好i” 二 10月30日。联大特别会议正在进行中。 大约在30分钟之前,苏联外交部副部长佐林关于恢復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大合法席位的提议,遭到无理否决。 代表们纷纷发言辩论中印边境冲突。攻击的矛头一致指向中国。 下一个轮到佐林发言了。他走上讲台,打开事先准备好的讲稿。 “苏联认为,中国政府10月24日的声明包含了旨在早日结束冲突的建设性建议,这些建议没有使有关各方的威信受到任何打击,可以作为开始谈判和和平解决悬而未决问题的基础,适当地考虑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印度的利益。如果印中边界问题友好解决,这就会再次向我们显示和平共处原则后面的伟大力量,而且还会加深印度和中国人民长期的传统友谊。” 佐林的讲话可以说是不偏不倚的,而且还有点明显的倾向中国。这比较符合赫鲁雪夫的态度,尽管他认为中国在那个不毛之地大打出手,说明毛泽东太好战。但是在加勒比海危机中,中国以其支持古巴的方式,站到了苏联的立场上,对于中国的支持,苏联此时抱以外交式的微笑,仅仅是微笑,而在这微笑后面又是什么呢? 美国人说干就干。他们在加勒比海危机中赢了第一盘。甘迺迪还想在中印冲突中再赢一盘。 华盛顿的天气梧外晴朗,白宫的绿色草坪上,总统乘坐的直升飞机,静静地停在那儿,有几只白色的鸽子,扇动着羽翅,在飞机旁走来走去。一群披头散髮赤身裸体的嬉皮士男女,在草坪上疯狂地扭动着身子,他们高喊着:“香蕉。香蕉……”这一类谁也听不懂的嬉皮士口号。 警卫人员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撵了出去。 美国驻印度大使约·肯·加尔布雷思乘坐的福特轿车,就是在这时候停靠在白宫门前,当他走出车门的时候,一个嬉皮士女郎还朝他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第58页 当他进入总统办公室的时候,甘迺迪总统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审阅一份刚刚起草的声明。就美国西北部的森林起火事件发表的声明; “教授,您请坐。” 甘迺迪喜欢称唿加尔布雷思为教授,因为他在任大使之前,确实是一位教书先生。 崔您的气色好极了,看来加勒比海危机已经过去了?” “是的,尽管这样,不知怎么的,人们总是感到危机这样迅速结束是不真实的,难以相信的。看来美国人宁可相信魔鬼。也不愿相信赫鲁雪夫。教授您有什么消息吗?” “中国政府提出了三点声明。” “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 “在西方,我们的盟国中,人们普遍认为,中国的进攻是对亚洲主要的民主堡垒的打击,这是亚洲大陆上***巨人同非***巨人争夺亚洲人心的第一个回合。” 甘迺迪站起身来,用手指敲着桌面,用强硬的口吻说:“以美英两国为首的西方世界,要向印度表达迅速和毫不犹豫的同情和支持!” “有人已经在唿吁要象联合国在朝鲜那样进行干涉!” “当然,那要看毛泽东会走多远,当务之急是立即向印度提供物质援助。” “总统先生,您是指军事援助吗?” “我想应该是军事援助。” 加尔布雷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毫无疑问印度人民的感情会迅速的摆向美国一边,关于麦克马洪线的问题,总统是否有新的考虑?” 甘迺迪移动了一下身子,来到墙边一幅巨型世界地图前面。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再含煳不清,美国政府将明确承认麦克马洪线是一条为现代惯例所承认的国际边界线!” “这样,福摩萨的蒋介石会认为美国人出卖了老朋友,他们会向华盛顿施加压力的。” “这个问题由我来处理。这是我写给尼赫鲁的亲笔信,请你转交他。” 加尔布雷恩接过总统的信,放到文件包内。他脑子里仍在想,美国承认麦克马洪线,这是美国人民送给印度人民最好的礼物,真是太好了。 “教授,我们共进晚餐好吗?有小牛排,还有新鲜的草莓。” “外加一杯马丁尼酒。”加尔布雷思欣然点头。 当天夜里,加尔布雷思乘坐的专机,在华盛顿上空徐徐升空的时候,通过弦窗他望着身下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他突然想到,如果此时毛泽东知道了甘迺迪总统的态度,他又会怎么样呢?他还会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吗?他还会命令他的军队任意戏弄印度这只老虎吗? 现在面对毛泽东的不是印度一只老虎而是整个世界一群钢牙利爪的老虎。 三 尼赫鲁的脚有节奏地拍着地毯,显然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帕特奈克还在滔滔不绝地陈述由他出任国防部长的理由。虽然他目前还只是奥里萨邦的一位部长。如果出任国防部长简直就是飞黄腾达。他知道尼赫鲁对他深有好感,他也知道这好感意味着什么。 尼赫鲁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在内阁中安插太多的亲信,无疑会引起公众的反感,而且谁也不敢说帕特奈克就会挡住中国军队的进攻。 尼赫鲁微微抬起头:“我想,我们该谈点别的什么了,我想派你去办一所游击训练学校。” “游击学校?’’帕特奈克大为不解。 “大约有几千名西藏康巴族难民,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学校就在台拉登附近。我们将派遣他们越过边境进入西藏,骚扰中国的交通线,配合印军的正面作战。” “我以前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这是一项秘密使命。” 帕特奈克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选择了恰范接替梅农。” “恰范?就是那个德夫拉什特雷镇的乡巴佬!是他!我明白了!” 帕特奈克心灰意冷,悻悻不乐地告辞了。 耶·巴·恰范是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首席部长,早年跟随尼赫鲁从事地下政治活动,曾先后两次被捕入狱。他是国大党议会党团领袖。他爱好文娱、运动、诗歌、音乐和美术,是~位多才多艺的文官。 尽管恰范在一夜之间成为全印度引人注目的人物,但他非常勉强地接受了这项任命,好多天之后,才迟迟抵达新德里走马上任。 尼赫鲁再次坐到沙发上的时候,秘书为他宣读从各个渠道传来的消息,特别是不结盟国家的态度,令他分外关注。 “菲律宾总统马卡帕加耳今天来电:印度在它同***中国的边界争端中,可以指望得到菲律宾的最充分的支持…… “泰国总理沙立覆信说:‘同情印度在纠纷中的处境,如果这个问题被提到联合国,泰国将支持印度的立场’…… “奈及利亚总理巴勒瓦来信:保证尼在印度中国边境纠纷中同情印度,并对尼赫鲁用说服代替报復来制止中国的侵略倾向表示敬佩和尊敬……” 尼赫鲁表情严肃,也许他想到了印度是如何用说服来制止中国侵略的。同时,他也有些惶惑不解,怎么回事?几天前这些国家还都是和事佬。现在怎么突然偏向了印度。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好兆头。 第59页 秘书又拿出另外几封信:“这是肯亚政府,这是委内瑞拉参议院的决议,这是……总之全世界都在同情印度……” 尼赫鲁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久前说过,印度政府不主张同北京断绝外交关系,也无意寻求外国的军事援助。” 正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加尔布雷思大使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总理先生,我给您带来了甘迺迪总统的亲笔信。” 尼赫鲁将信放到桌子上,他完全可以预料到甘迺迪信中的内容,这时他显得非常谨慎。他知道如果印度接受了美国的军事援助,印度头顶上不结盟领袖的神圣光环将会彻底消失。 “总理先生,美国政府将承认麦克马洪线是一条为现代惯例所承认的国际边界线。” “我们感谢美国政府的支持,我们有能力同中国打一场长期战争!”尼赫鲁的口气是坚定的。他似乎也明白了那些国家急于表态的原因。 加尔布雷思不动声色:“总理先生,印度政府号召公民志愿给予财政支持,报纸上每天都在刊登这样的消息:‘某先生从他的小额储蓄中捐出110卢比帮助我们勇敢的士兵。某女士将心爱的金首饰捐给了国家,以保证凑足30亿美元的黄金储备用于同中国的战争。’_为此,美国将保证向印度提供10亿美元的援助,当然这不是军事援助,不是!” 尼赫鲁申辩道:“印度不会将美国的援助用于战争,这一点是必须明确的!” “总理先生,我荣幸地转告您,美国空军的lo架巨型c135型喷气式运输机将在明天从威斯巴登到达加尔各答。它将运来美国在欧州陆军仓库中的重型武器。印度需要的c130运输机,也将随后运到。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印度已向俄国订购了米格21型战斗机,安12型运输机和米4直升机。” 尼赫鲁望着加尔布雷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道:“印度是在商业基础上购买这些武器的。” 11月4日,加尔各答机场。印度官员和成群的记者守候在跑道尽端的停机坪旁。 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天际出现了一片稳约可见的黑点。黑点急速下降,十架美国c135型运输机出现在机场上空。它们抖动机翼在空中盘旋一周之后,鱼贯沖向跑道。 飞机的舱门打开了,人们看到了崭新的自动武器,装甲车辆和重型火炮。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阵欢唿声。 从第一架飞机上走下来美国陆军准将福尔曼,他在机舱前摆好了姿势,请各国记者拍照。然后,煞有介事地吹嘘美国武器的威力。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全世界都知道了,美国正在帮助印度。 尼赫鲁眼睛望着美国手中的诱饵,已经从钢丝上走出了第一步。 新德里的官员被这一消息惊得目瞪口果。 那些刚刚在几天前还致电覆信支持尼赫鲁的不结盟运动成员国的首脑们-个个张口结舌。他们共同的感觉是,尼赫鲁发疯了! 四 北京中南海菊香书屋。 毛泽东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双腿舒展,脚上蹬着双褪了色的布鞋,右手夹着吸了一半的香菸。 他正在翻阅—份中印边境的敌情通报。 周恩来站在他的身后,面带几分倦容地注视着他。 “真可谓黑云压城城欲摧,看样子要把整个喜玛拉雅山推倒喽!毛泽东从容不迫地微笑着,掸了一下菸灰,抬头望着周恩来。 “主席,印军的兵力增加到了两个师部,九个旅,武装挑衅也是愈演愈烈了。” “老朋友的情面一点也不要喽,看来老是好言相劝不行吧,人家听不进去嘛。”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外交努力,这件事情美国已经插手了,帝国主义是希望仗打得越大越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毛泽东揿灭了手中的菸头,站起身来:“美国资本家还是很大方的,只要是反共的,他就出钱,出武器。” “尼赫鲁刚伸出手来,甘迺迪就满口答应了,要什么给什么,许多装备还是新式的。” “老大哥不是也给了吗?”毛泽东的表情变得严竣起来。 “正是因为有了后台,尼赫鲁的腰杆才壮起来了。” 毛泽东望着窗外挺拔的古柏,有力地摆了一下手臂:“人家有的我们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我们有的他们永远也不会有!” 毛泽东的情绪立刻感染了周恩来:“主席说得对,他们有飞机大炮原子弹,我们有革命精神!” “人总要有一点精神嘛,武器总不是决定的因素吧。” 周恩来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现在有人利用联合国造舆论,要求派联合国军去印度,像韩战那佯,寻找出兵的藉口。” 毛泽东发出了朗朗地笑声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大不了再一次证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中国人民是不好惹的。”毛泽东再次坐到沙发上,许久无语,陷入了沉思。 周恩来也不再说话,他知道此时不便打断毛泽东的思路。 毛泽东自语道:“纸老虎抖起威风来也是很厉害的哟!” “主席,打胜这一仗是有把握的,问题是要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要打出国威、军威,就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第60页 “我在想,战争与和平是一对矛盾,又是统一的,这一仗打好了,至少要争取到二十年到三十年的和平,就是前人种树,后人要能乘凉,目光要远一点嘛!”毛泽东再一次表现了他远见卓识高瞻远瞩的洞察力,每当歷史的重要关头,毛泽东即是如此。 “可以请陈老总、贺老总、伯承、剑英同志多出一些点子。” “总参谋部的同志已经去找老帅们了。” “这样就好,告诉张国华,丁盛要准备打硬仗,打恶仗,不要轻敌!” “西藏地区的气候恶劣,准备工作还要抓紧,要保证部队不受冻,不饿肚子,后勤运输的任务很艰巨的。”周恩来已经几日没合眼了,他最耽心的是后勤保障问题。“我已经派人去催了,再调一批新出厂的解放牌汽车支援西藏军区。” 毛泽东满意地点了点头。 中国西藏扎拉地区。茂密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千百年来这道天然屏障维纟了这一人烟罕至的神秘王国。工兵部队昼夜抢修的急造公路在这里到达了终点。巨大的横木静静地躺在山崖下边,前面是陡峭的石壁。 六连连长王传斌乘坐的汽车,在山崖下边停住了。他跳下车,抬头望了望苍山绝壁,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班长周万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报告连长,那边好象有一道斜梁。” 王传斌扭过头去,命令周万派:“你带两个人前面探路,走通了,就吹两声喇叭。” “是!”周万派跑到汽车跟前,招唿来两名战士,每人背了足有七八十斤重的装备,朝山上爬去。 山下已经停了有几十辆汽车了。指挥员站在车前大喊大叫。后续部队更是心急火燎,连路也不探了,跳下车来,就朝山上爬去。 傍晚时分,丁盛的指挥车赶到了扎拉。 丁盛跳下车回头看了一眼副军长韦统泰,“老韦,这山比你们山东的泰山怎么样?” 韦副军长笑了:“这怎么能比呢,这儿的荒山老林除了野兽不见一个人,我们山东的泰山可是神仙住的地方,年年香火不断。” “这儿恐怕要炮火不断哩!”丁盛边说边朝山崖走去。几名警卫员早就等在那儿,手里都拿着刚削好的拐棍。几个人二话没说,架起丁盛连推带拉就朝山上走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自己会走!”丁盛甩开警卫员朝山上爬去。 夜幕降临了,峡谷中一片昏暗,头顶灰濛濛的分不清是雨还是雾。两边的峭壁显得更加倾斜,如同要关闭的巨大山门。 原始森林的上空布满了烟雾,林间隐隐可见串串闪烁的火光,到处是宿营的帐蓬,和战士们临时搭起的草棚。有的更简单,在陈年的枯枝败叶中挖个洞,把身子朝里一钻,唿唿地便睡着了。 丁盛披着大衣,趴在帐蓬里正察看地形图。通讯处长钻进了帐篷, “报告军长,总参特急电报!” 丁盛直起身来,放下手中的地图,打开了电报本: 立即做好歼灭瓦弄之敌的各项准备工作。 丁盛对身后的作训参谋说:“马上叫韦副军长他们过来一下。” 他接着朝下看: 根据最近各方情况看来,我们歼灭瓦弄之敌必须准备打一场硬仗、恶仗,因为敌人比较集中,兵力较多,工事较强,地形利于敌守,我部队展开受到一定限制,实施较大的迂迴包围困难较多,等等。这一点,你们必须有足够的认识,必须进行充分的准备,千万不可麻痹大意,为了达到速决全歼该地之敌,特提出以下各点,请速研究布置: 一、立即组织力量对该对区的地形,道路进行仔细的调查、勘察,切实查明对敌实施进攻、迂迴、包围、穿插、分割道路上的敌情地形情况,选择突破点。如确因地形限制不能实施大的迂迴包围时,也要想各种办法用精干部队插入分割敌人,一块一块地将敌歼灭。若地形条件限制无法迂迴,分割,则从正面将敌压缩在一个较狭小地区,然后在勐烈炮火掩护下将敌歼灭。 二、要集中绝对优势的炮火,除集中82迫击炮,60炮,57、75无后座力炮、40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外,要想尽一切办法前推一至二个120迫击炮连。各种炮弹要携带足够的弹药,并且还要准备足够的炸药。总之要用各种办法指挥炮火的威力摧毁敌人工事和大量杀伤敌人。 三、组织好高射火力,严密封锁敌之机场,使敌不能空投增援和掩护我部队的安全。 四、组织好通信联络,除保证对上联络及时顺畅外,各参战部队均应设法沟通有线电、无线电联络,保证通信联络的及时顺畅,以利指挥。 五、在丁盛等同志和130师部队未到达作战地区之前,昌都分区前指应即进行各项准备。 六、立即组织力量,抢修鸡公至打坝的公路,和打坝至瓦弄的道路,这是保证作战胜利的一个关键,必须有负责干部亲自抓才行,同时,昌都分区和成都、西藏军区必须尽最大努力,搞好作战部队的后勤供应。 以上各项,望即研究布置,执行情况,请及时电告。 总参谋部 一九六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丁盛将电报交给韦副军长。独自低首走出帐蓬,朝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崖石走去,警卫员紧跟在他身后。 第61页 天色泛白,从原始森林中飘来的雾气在峡谷中慢慢飘荡,到处是倒塌的散乱的石砾,脚下是绊人的藤葛。 远处传来一阵阵隆隆的炮声,分不清是我方工兵修路的爆破声还是印军炮兵在试射,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警卫员紧张地跑过来,请丁盛隐蔽一下。 “听这声音是运输机。”丁盛朝前走了几步。用手扒开树桠朝远处望去,在茫茫林海的顶端,隐约可见几个白色的亮点一闪而过。 “告诉司令部通知130师,有情况立即报告!” “是”警卫员转身跑了。 丁指在这天上午八时,召开了紧急会议。 班长周万派爬到树上的时候,印军的飞机已经飞走了,天空中布满了银白色的降落伞。 “报告连长,发现敌人空降部队!”周万派朝树下喊了一声。 连长王传斌正在吃着一把炒面,他将最后一撮送进嘴里,又端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擦了一下手上的面渍问道:“看清了吗?是人还是东西?” “报告连长,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 王传斌从背上解下望远镜喊道:“拿这个看,你可接住了,别给我摔了!”说着将望远镜朝上一扔。 周万派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皮带。 “看清楚了,全是大木箱子!” “数数有多少?” “一个,两个,五个……有三十二个。” “这玩艺没什么了不起,不是吃的,就是用的,注意观察!”王传斌坐到树下点上了一颗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接着又舒展了一下身子。 周万派看着降落伞在山嵴上消失了。他知道山后有印军的一个降落场,也许那儿离瓦弄机场不远。 又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传来,空气似乎在微微颤抖,树枝晃动起来。 “报告连长,发现四架安l2型运输机,正在打转儿。现在扔出了降落伞。有一大串……” 周万派紧张地端着望远镜,他看清了,望远镜中是头戴钢盔,胸挂冲锋鎗的伞兵。 降落伞徐徐下降,在树梢上悠的一闪便不见了。 “报告连长,敌人伞兵,大约有一百二十人,飞机已经飞走了,伞兵有一大半已着陆。” 王传斌从地上站起来,随手丢了菸头:“你可看清楚了,奶奶的,真的来了,这帮兔崽子!” “报告连长,绝对看清楚了,有的伞上还挂着小炮和机枪,太阳一照闪闪发光,刺眼!” 王传斌对报务员说:“向营部报告,六连发现敌人伞兵在瓦弄方向空降,人数约一百二十人。” 作训处李参谋走进了军指挥所。丁盛指着地图正在和团以上干部说着什么。 “报告军长,130师报告,印军伞兵部队已在瓦弄方向开始空降……” 丁盛将手中的指挥桿在地上戳了一下说道:“同志们,看来敌人抢先了,他们肯定是要先下手了!” 第十二章 考尔请求派遣盟国远征军。“07”高地尸骨蔽野,中印两军在弹丸之地殊死搏杀 一 自从考尔中将从前线回到新德里之后,他一直住在自己的家中闭门不出。严重的支气管炎并不是他闭门不出的理由,他只是想静下心来思考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晒台上的阳光明亮而柔和,空气中瀰漫着紫罗兰的幽香。考尔躺在软椅上,半闭着眼睛。他的面色赧红,那是高原的紫外线给他留下的印迹,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披袍,极像一位库马盎族牧人。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基本痊癒了,只是嗓音还略有些沙哑。早上他到花园里打了一会网球,他真切地感到生命的活力在他周身流淌,于是,他便再一次想到了自己对国家的责任。 考尔的副官尼兰儋上尉一直伴随着他,在考尔养病期间,一切对外联繫都是通过尼兰儋上尉。考尔看到一辆英国吉普驶进了前门。他知道这是尼兰儋上尉回来了。他站起来回到房间里去,匆匆换了一件军便装。他可不乐意让部属看到他是那个样子。 “年轻人,今天有什么消息吗?”当尼兰儋上尉走进来的时候,考尔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考尔将军,有消息说,哈巴克希·辛格中将视察了整个边境地区,他甚至到了最边缘的哨所,他还发布了一道命令,号召全军为民族领袖和祖国而战!” 考尔一声不吭,他知道哈巴克希·辛格是一位战功卓着且有实战经验的将军,他在陆军中,不仅仅是在第四军,有巨大的号召力。如果让他指挥第四军说不定…… “考尔将军,现在新德里盛传一些谣言,有人说您擅离职守已被软禁,梅农也是因此而下台的。” 考尔不屑一顾地笑了:“年轻人,这是什么?这就是政治,有人想通过我生病的机会捞到好处,可惜我的病已经好了,我将重新指挥第四军。” 考尔兴奋地走到办公桌前,那上面摆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溅满了红色的麻点。 考尔指着地图:“最精锐的团队,摆在这儿,朝前放,形成一个势如破竹的拳头,第四军将保持进攻的态势!明白吗?年轻人,进攻!” 第62页 尼兰儋上尉走到桌前,他看见考尔连每个哨所所处的位置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还有进攻的路线。这不像地图,而是棋盘,这个想法在尼兰儋上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使他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考尔从来没有打过仗,从来没有! “这是我的建议书,下午将由内阁秘书亲自交给尼赫鲁总理。我将建议除了美国、英国派遣远征军进入印度外,还应该劝说蒋介石和南韩在美国的支持下,从东方联合进攻中国,形成一个……” 考尔的两只手臂合拢,形成一个包围圈。 “考尔将军,您的意思,是要全方位包围中国打一场多国联合的战争,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令人震奋的计划!” 考尔神采奕奕:“对于我们来说,必须派六万个儿子去找那一匹也许并不存在的祭马,那怕被迦比罗烧成骨灰(註:考尔引用印度神话故事,表示战斗的决心。),也在所不辞。” 直到这时候,尼兰儋上尉才拿出,一封信交给考尔:“尼赫鲁总理请您今晚参加紧急国防会议,大家都在期待着您。” “真是这样吗?”考尔得意地瞥了他的副官一眼。 新德里的夜晚仍然是灯火辉煌,商场和影院前面挤满游人和商客。与此相比国防部大厦的门前却显得冷冷清清。持枪的警察拦住了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礼貌地请他们绕行。 考尔走下汽车,环顾四周,拾阶而上。当他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向他频频招手。 考尔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神采。 出席国防会议的有,喜玛拉雅边境各邦邦长,陆军参谋长塔帕尔,海军参谋长索曼,空军参谋长恩金尼尔,财政部长德赛,国防生产部长梅农,国防部长恰范。 考尔歪了一下头,他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前陆军参谋长蒂迈雅。 他极有礼节地朝蒂迈雅点了点头,而蒂迈雅却无动于衷,眼睛望着天花板。 不停的致意和问候使考尔颇有些受宠若惊,考尔希望这样,这至少证明了,印度需要他。 最后走进会议大厅的是尼赫鲁和英迪拉·甘地夫人。 陆军参谋长塔帕尔站了起来:“我现在宣布一道命令。哈巴克希·辛格调往第三十三军,考尔恢復对第四军的指挥。” 全场热烈欢唿。 “塔帕尔。你应该明白,应该由辛格去指挥第四军,考尔没有打过仗,他从没有打过仗!”一个沙哑干瘪的声音在喊叫。蒂迈雅扶着椅背站在角落里,全身颤颤微微,灯光下白髮苍苍如雪,脸色灰暗。两行淡淡的老泪从他的面颊上缓缓流下。 “你们……太不了解这场战争,太不了解中国军队……你们……”蒂迈雅几乎是在哀嚎。 没人听到他在说什么,没有人理会他。 人们只对考尔欢唿。 尼赫鲁微笑着站起来,同考尔握手,接着走近话筒:“我今天要特别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人们关于他讲了一些非常不公道的话,有人说,他没有任何作战经验,这是不正确的。他有过在缅甸作战的经验。当克什米尔出事之后,他是我们驻华盛顿的武官,但他却请求把他派到克什米尔,他到了那里,在勇气、主动性和勤奋工作方面表现都不错,我怀疑我们是否能够找到一个人能超过他。他就是考尔!” 人们更加狂热地欢唿。 考尔热泪盈眶,他是一个极易动感情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激动人心的场合。有人说他是操军人职业却饱含艺术家气质。 尼赫鲁请塔帕尔继续说下去。 塔帕尔展开一张地图。 “目前,我们在印中边境已经布置了两个师部,九个旅。计三万余人。六十二旅位于西山口,六十五旅在略马东,四十八旅在邦迪拉,炮4旅在新德让,六十七旅在伏特山。四军军部在提斯浦尔。另外,十一旅在瓦弄,那儿工事坚固,地形险峻,中国军队没有两年时间是很难攻占的。” 尼赫鲁打断了塔帕尔的话:“印度准备打,需要打多久就打多久,印度有能力对付中国的大规模进攻,我们希望和平,并将设法寻求和平的道路,但是,以放弃我们的荣誉为代价的和平并不是和平。” 会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尼赫鲁的声音在大厅里迴荡。 各国记者在大厅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会议刚一结束,他们便蜂涌而入。 记者採访的重点自然是考尔。 韦尔娜匆匆跑了进来,首先将话筒对准了考尔:“考尔将军,能谈一下您下一步的行动吗?” “我将在24小时之内赶到东北边境特区。” “是不是那儿的局势一触即发,大战在即?”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哪儿有中国军队,我们将在哪儿战斗。” “您将指挥第四军在何时反击中国军队?” “随时准备。记者小姐您很快会看到这方面的战报。” 韦尔娜还没有问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全美广播公司的两名男记者已将她挤到了一边。 聪明的韦尔娜抽身朝大厅的一角跑去,她拦住了正起身欲离去的蒂迈雅。 “蒂迈雅将军,您对考尔重新上任有什么看法?” 第63页 蒂迈雅苍老的声调:“陆军中的每一个官兵都知道,考尔是个从没有进行过实际作战的军人,在陆军中无法把这类事掩盖起来,军官们都不尊敬考尔。” “您认为考尔能打败中国人吗?” “一个从来也没有参加拳击比赛的人,要向拳王挑战,胜负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 当天晚上,全印广播电台戏剧性地撤掉了哈巴克希·辛格将军视察第四军的消息,宣布考尔中将重新指挥第四军。 提斯浦尔第四师师部,军官们正在吃夜餐,听到这个消息,许多人将饭碗丢到地上。 有人公开喊道:“他来干什么?要带我们到中国佬的战俘营去吗?” 一名年长的军官在胸前划着名十字:“上帝啊,考尔又回来了,这回请上帝来保佑我们吧!” 雄心勃勃的考尔第二天乘水獭式飞机回到了东部前线。 他几乎一点都不知道,对面中国军队乃何许人也。中国陆军精锐之师54军已枕戈待旦。 军长丁盛,人称“丁大胆”,身经百战,用兵奇谋,副军长韦统泰,颇有儒将风范,智勇兼备。130师师长董占林,善打硬仗恶仗,堪称“铁血师长”。 考尔是印度陆军有名的“贼大胆。” “贼大胆”碰上了“丁大胆”。 是艺高人胆大呢? 还是狭路相逢胆大者胜? 是巨大的荣誉,还是巨大的陷井在等待着考尔? 二 水獭式飞机在云层中穿行。考尔下一站的视察地点是瓦弄。 飞行高度只有三千公尺,从机翼下掠过的雪山和原始森林歷歷在目,巨大的白色幔帷上点缀着翠绿的不规则形图案,令考尔心旷神怡。 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了考尔的脑海。 尼兰儋朝身下望去,只见峦峰叠嶂,险隘林立,不要说有强兵把守,就是徒手登攀也绝非易事。 “考尔将军,我想中国军队不会在瓦弄方向,向我们进攻,这是起码的常识。” 考尔将厚厚的毛线帽朝额顶推了一下:“我希望他们进攻,从隐蔽的地堡里用交叉火力杀伤进攻的敌人,尽管这种防御手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已被广泛使用,但今天仍然有效。问题是中国人有这么傻吗?” 机身向左微微倾斜,开始徐徐下降。机头对准了瓦弄机场的跑道,一阵晃动之后便平稳地滑行起来。 考尔解开安全带第一个跳下飞机。迎着他走来的是十一旅旅长席尔瓦准将。 “欢迎您,考尔中将。”席尔瓦朝考尔敬礼。 考尔没有还礼,而是张开双臂与席尔瓦热烈拥抱。 考尔总是以其西方式的热情对待下级.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使人感动,激动,很快变成一种考尔式的狂热。 果然席尔瓦大为感动,面庞胀红。 瓦弄机场是高大的铁木质营房,铁板制成的屋顶和墙壁都重新油漆一新,全是一色的陆军绿。 军官们走进旅部,屋子中央一只火炉燃烧正炽,两侧是地图和作战沙盘。 侍卫兵给考尔端来了一杯咖啡,考尔摆了摆手没有接。在视察部队时,他尽量一切从简。 “这里看上去很平静?”考尔笑着说。 “是的,非常平静,连鸟儿也显得少了。”席尔瓦准将回答。 “还经常打猎吗?”考尔看见挂在墙上的一枝崭新的双筒猎枪。 “野兽都跑到那边去了。”席尔瓦指了指中国方向。 “看来,这儿猎人太多了!” 军官们哄堂大笑起来。 席尔瓦笑着走到沙盘前面:“请看,东面是a高地,西面是b高地。我们的空降营在十几天之前已经占领了b高地。东西两个高地如牛之犄角成对峙状态。后面是c、d等九个高地。我们的中心工事在c高地。旅部即在c高地的后面。” “很好!”考尔表示满意。 “所有的火力和兵力可以层层支援,将敌人杀伤在狭窄的通道上,a、b高地的进攻通道最窄处不足三米,地形对我们非常有利。” 考尔注视着a、b高地之间的一个山包问道:“这里有多少中国军队?” “大约一个连。” “应该把它夺回来,我们需要这个山头,就像需要圣河水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因为一周之后,将是尼赫鲁总理的生日,这是个应该庆祝的日子。” 席尔瓦准将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b高地上,库马盎第六营中校营长罗兹今天的情绪非常好。几天前的惊恐已经基本消失了。工事已全部修筑完毕,而对面的中国军队几乎完全没有动静。特别是昨天下午,他用望远镜看到中国阵地上的士兵,啃着生冷的木薯,脸上不由地浮出得意的微笑。 桌子上摆着一份应急口粮,三块巧克力棒,八英两水果糖和四英两葡萄干,还有一盒土豆罐头。 罗兹中校拿起一根巧克力棒塞到嘴里,味道还算可以,他又吃了一口土豆,土豆发粘,令他一阵噁心。 “阿周,把这些东西拿走。”罗兹喊了一声。 传令兵阿周跑了进来,他用衣襟将这桌上的东西包了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第64页 阿周沿着壕沟跑得很急。他怕有人看见。 在最前沿的地堡里,阿周的父亲车隆正趴在一挺加拿大机枪上打盹。 “阿爸,我给你拿吃的来了。” 车隆抬起头来,望了儿子一眼:“孩子你吃吧,这都是军官们吃的食品,别人看见了,要受军纪处置的。” “没入看见。”阿周发现父亲的面颊赤红,用手一摸热得烫人。 “阿爸,你发烧了。” 车隆鬍鬚杂乱,双目呆滞,瘦瘦的前额兀立着。战后在中国军队的战俘营里,他在登记表上填写的年令是47岁,可是此时他看上去像个奄奄一息的六旬老翁。 车隆喃喃说道:“我只想喝一碗新鲜的羊肉汤,就像你阿妈煮得那佯。”阿周望着父亲许久无语。 阿周默默地回到营部去例行他的公务。 他用一块干布仔细的擦试罗兹军帽上的银徽——一只手持宝剑傲岸而立的雄狮。 这是伟大的库马盎联队的象徵。 罗兹正在穿军服,他的臂章上画了一只红色的、正在展翅高飞的鹰。 阿周的臂章上是一只正在自由散步的鸡。 这就是士兵和军官的重要区别。 鸡要变成鹰几乎不可能。 “阿周,你应该明白,不要抱怨自己是一只鸡,只有在战斗中鸡才会变成鹰,我就是这样变过来的,在印度陆军中人人皆是如此。” “我明白,长官。” “当然,也有人例外,这个人就是考尔,听说他又要来指挥我们了,让一个只会在地图上划圈的人,来指挥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这个怪念头,只有尼赫鲁才会想出来。没错,他们是亲戚,好象是什么八桿子打不着的叔侄关系,不然,考尔他凭什么当将军!” 罗兹中校话音未落,只见席尔瓦准将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营部的门,跟在他后面的是考尔中将。 罗兹立刻立正,向将军们敬礼。 “罗兹中校,带我们到前面去,见一见那些勇敢的士兵。” 在阵地的最前沿,考尔与士兵亲切握手。他眯起眼睛朝山下望去,见乱石林立,地形险峻,对面的无名高地上,隐约可见刚翻挖的新土,野战工事是简陋的。 “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战功卓着的库马盎联队是印度陆军的骄傲。你们在欧州和东南亚曾打败过德国和日本军队。你们中间谁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 车隆和几个老兵站了出来。 车隆说道:“报告长官,我们中间不少人参加过,并且得过勋章。” “你们在这儿,感觉怎么样?” “很好,长官。”老兵们齐声回答。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老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车隆鼓了鼓勇气:“报告长官,我想……我想喝一碗羊肉汤。” “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士兵,要一碗羊肉汤,这不过份,一点也不,我将保证满足你的要求!” 考尔转过身对尼兰儋说道:“通知后勤团,明天上午在瓦弄地区,空投一批活羊,记住,我说的是活羊。” 车隆的眼窝湿润了。 三 航堆,一座简易的木质房舍内,这便是54军前线指挥部。 屋子里烟气腾腾,坐满了130师的师团干部。大家边抽菸,边就作战方案提出自己的见解。 丁盛指着桌子上的香菸说:“在这儿随便抽,剩下的可以带走,我听说你们有几个老菸鬼已断粮了,老是捡菸头抽,也不怕别人笑话。” “怕有什么用。”389团参谋长刘子波说道:“我专门预备了小罐头盒,烤菸头用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经验。” 团长高庆宗捅了他一下:“这当口,介绍啥经验呀,赶快抽,不抽没有了!” 大伙一阵闹笑。 “把捡菸头的经验让别人学去了,你可就没抽的了!”389团政委刘清泉又逗了刘子波的一句。 “啥经验,不就是走道多看着点,小棍勤拨拉着点儿。”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连丁盛也乐了。 作训处李参谋走了进来:“军长,总参特急电报。” “念一下!” 丁指并告西藏、成都军区: 十一月七日廿二时十五分来电悉。中央批准你们全歼瓦弄之敌的决心,兵力部署以第一方案为妥,总攻时间定于十八日望即照此执行。其他问题另电告。 总参谋部 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九日二时。 “好!同志们,中央已经批准了我们的作战计划,这就是近战,夜战,关门打狗!”丁盛显得兴奋不已。“下面请韦副军长讲一下具体部署。” 韦副军长站起来,走到沙盘前,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说道:“390团经06、07高地沿牙比河山樑直插格里,以一个营的兵力占领有利地形,断敌退路,关住大门。主力直插瓦弄机场,协同388团围歼敌旅部。 “388团主力在390团和分区独立营配合下,首先歼灭瓦弄之敌,尔后再转兵河东,配合389团歼灭河东之敌。 “昌都分区独立营由05高地向曲子扎公攻击,歼灭河西前沿之敌,攻占敌曲咀炮兵阵地,打开我通向瓦弄之大门,以便我战役预备队加入战斗和前送后运。 第65页 “389团(欠二营)向河东之敌进攻,攻占刀底曲南侧台地后,在388团配合下围歼敌能之敌。 “389团2营,159团加强营为预备队,配置在航堆地区。 “炮兵群由134师混合炮营、153团120追击炮连、82迫击炮连组成,配置在那底曲北侧及05高地之间地区…… “各部要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师、团干部们接受了战斗任务,便再也坐不住了,桌上的香菸早己被瓜分光了,纷纷站起来欲往外走。 “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完,关门打狗,可不能叫狗跑了,谁把狗放跑了,我找谁算帐!” 丁盛似乎有一种预感,老是放心不下,又叮嘱了几句。 各团又依次表了态,这才散会。 会议整整开了一夜。天际微微泛白,原始森林里烟雾茫茫,幽深的峡谷中静寂无声,没有兽叫也没有鸟鸣,甚至连奔腾的察隅河,也显得柔和平缓,水花跳跃着无声无息地潺潺流去。 这是大战前的平静。 中印两军在喜玛拉雅山脉列阵相对。 世界屋嵴之战,不知鹿死谁手? 四 11月14日早晨。印军11旅旅长席尔瓦遵照考尔中将的命令,对中国军队占领的06高地发动了勐烈地进攻。 在瓦弄机场的印军炮兵,用刚刚装备的美式150榴弹炮,集中轰击06高地表面阵地。只见火光闪闪震天动地。 守卫06高地的是中国军队388团4连。 罗兹中校在望远镜里目睹了炮击的全过程。守卫阵地的中国士兵在硝烟和烈火中不见了。 罗兹中校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从07高地上(印军称之为c高地)冲下来约有两个连的印军。他们端着美式卡宾枪,叫喊着沖了过来。 06高地的正面一片洼地,左面是峭壁,右面是陡坡,四周全是粗大的松树,树下野竹交织杂草丛生。 富有实践经验的中国士兵,放弃了正面阵地。班长张昌银带领新兵王祖明,陈伦府冒着炮火爬到了06高地前沿,在两棵大树下面抢修了工事。三名神枪手埋伏其中。 当印军冲到06高地前沿40米远处,指导员畲阳春下达了开火的命令。机枪、冲锋鎗响作一团,前面的印军倒下了,后面的又涌上来。印军库马盎营少校副营长跟在后面督战,他挥舞着手枪打倒了几个企图后退的士兵。 印军再次沖了上来。 王祖明发现了躲在树后督战的印军少校,距离大约60公尺,他端起了自动步枪,屏住唿吸扣动了扳击。 “砰”一声枪响,印军少校应声倒下。 进攻的印军见指挥员被击毙,拖着枪退了下去。 07高地上的印军机枪和小炮对06高地前沿进行了密集轰炸和扫射。大树被炸秃了头,茅草一片焦黑,整个前沿被烧得光秃秃的。 班长张易银牺牲,战士王祖明、陈伦府身负重伤。 主阵地上畲阳春派二班长徐绍初带人坚守前沿。 到下午5时许,中国军队已击退印军14次进攻。 罗兹中校决定改变战术,他发现06高地左侧是机枪射击的死角。便命令士兵在机枪掩护下冲到左侧凸出的石崖下。 余阳春发现了印军的意图,命令向石崖下投掷手榴弹。 崖下传来隆隆的爆炸声,但印军贴在石壁上基本没有伤亡。 中国军队停止了投弹。印军便从崖下用机枪朝上扫射。 机枪班长高德礼灵机一动,不论印军如何扫射他总是一枪不发。一块接着一块朝崖下扔石头。 开始印军隐蔽不出,后来发现中国军队扔过来的全是石头。 一名印度军官用英语高喊:“中国人没有子弹了,弟兄们沖啊!” 印军一窝蜂地从崖下沖了出来。还没有爬上崖顶。手榴弹和机枪子弹迎面打来,印军躲闪不及,当场又被打倒十几个。余下的几十人又躲到崖石下面。无论中国军队打枪还是扔手榴弹,死活也不出来了。 双方对峙到夜色降临。 五 11月1 4日晚新德里。尼赫鲁总理的私邸。 今天是尼赫鲁的73岁寿辰。大厅的长廊摆满了各国元首和使节送来的祝寿花篮。浓郁的花香伴随着轻盈的乐曲在大厅中飘荡。 尼赫鲁的女儿英迪拉·甘地夫人在大厅门口迎候各国和各界宾客。站在旁边的是她的丈夫费罗兹·甘地。 尼赫鲁的妻子茹罗娜·卡麦拉已去世多年,尼赫鲁一直过着独身生活,生活上的一切应酬都由女儿料理。 大厅里灯火辉煌,环绕大厅的红色蜡烛,跳跃着冉冉萤光.柔和而温馨。初冬的新德里微暖乍寒,大厅的两端,两座镶着美丽图画的爱尔兰壁炉火光熊熊,室内温暖如春。 大厅里宾客云集,在欢快轻松的乐曲中移动着舞步。 尼赫鲁坐在大厅的角上,他脸上挂着微笑,慈祥而温和。宾客们依次走来向他祝贺。身后是他的两个心爱的外孙,他们年轻英俊一表人材。长孙拉吉夫·甘地,后来成为印度的总理。次孙桑贾伊·甘地酷爱飞行,1980年死于飞机失事。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一直不离尼赫鲁的左右,他发现尼赫鲁今天的心情甚好,今天是再次向他重申美国的观点,中国企图全面占领印度的极好时机。 第66页 “总理先生,我想即使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您仍然不会忘记来自喜玛拉雅山的危险,美国政府对此同样十分关注。” “是的.我们感谢美国的援助,但是印度的事情,终究还要由印度政府来决定。” “美国政府希望看到印度在世界上的独立存在,而不是变为中国的附属国。” “印度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大国,从来不会屈从于任何国家。” 加尔布雷思强烈地感觉到,尼赫鲁仍然在摇摆不定。 这时,苏联大使维利基走了过来。加勒比海危机刚刚过去,加尔布雷思不想和维利基过份亲热,于是他显出旁若无人的样子走开了。 “总理先生,苏联政府对中印边境的冲突非常关注,并认为这是帝国主义集团有意挑起的一场事端,意在破坏苏联同兄弟般的印度和中国之间的友谊。苏联人民对印度人民有着真挚的友情。我同时转达赫鲁雪夫同志对您的问候。 尼赫鲁微微颌首。他已经感觉到加勒比海危机之后,苏联政府的立场,已经开始移到了印度一边,这是一个令他高兴、同时又令他担忧的信号。无论是对美国还是对苏联,印度要小心地不被拉入任何一个军事集团,这是印度政府一贯的对外政策。 “我们完全理解苏联政府的立场,同时也希望苏联政府理解印度政府的一贯立场。” 维利基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不过是尼赫鲁在公开场合的官话,一旦中国军队大举进攻,面对美国和苏联,他总要倒向一边,关键看谁能够把握住时机。 这时,乐队奏起了婆罗多舞的旋律。一名美伦美奂的女舞蹈家随着鼓声,翩翩起舞,她双手弯曲成荷花瓣的形状,身前如同托着一朵盛开的荷花,她举目动颈,伸手抬脚,身段晃动,轻移舞步来到尼赫鲁面前,这一舞蹈动作象徵着把圣洁的荷花献给了神,同时自然也意寓着对尼赫鲁的高度崇敬。 全场响起了热烈地掌声。 鼓声更烈,舞姿更美,动作洒脱,变幻无穷,象徵着极乐世界的高尚与光明。 内阁秘书快步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尼赫鲁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尼赫鲁摆了一下手。音乐和舞蹈嘎然而止。 人们不解地望着他,相互交头接耳。 内阁秘书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请诸位允许我,在这个隆重的场合,向在座的各位宣读一份考尔将军从瓦弄前线拍来的电报。”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神色各异的面孔都转向了内阁秘书。 “今天上午印度军队对中国军队发动了一场重大进攻。驻守瓦弄以北c高地的英雄的库马盎联队六营的士兵,高喊着圣雄甘地的名字,连续向中国阵地发动15次进攻,于傍晚时分,占领了中国军队守卫的阵地。中国军队被迫后撤,印度军队正在乘胜前进。这是陆军第四军全体官兵献给尼赫鲁总理的生日礼物!谢谢各位,谢谢!” 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唿声。 “印度万岁!” “陆军第四军万岁!” “尼赫鲁万岁!” 尼赫鲁眼睛模煳了,他双手颤抖,过份地激动使他脸色苍白。拉吉夫·甘地扶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英迪拉·甘地夫人将一小杯葡萄酒递到父亲手中。 立刻无数只手纷纷端起来酒杯。 尼赫鲁转向乐队指挥,用庄重的声调说道:“请奏印度国歌!” 印度国歌在大厅里激盪,碰杯声、欢笑声响作一团。 六 几乎是在新德里庆祝胜利的同时。 中国军队开始了反击。 388团1营张鹏年营长来到“06”高地,向四连传达了反击敌“07”高地前沿无名高地的命令。 二班长徐绍初带领尖兵组,摸下石崖。他平端着冲锋鎗,悄悄地朝印军摸了过去。 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徐绍初的枪口顶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名印军士兵的胸膛。他二话没说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枪声。 崖下的十几名印军士兵,抢头鼠窜。在中国士兵密集的火力下,纷纷倒在地上。 “07”高地上,升起了两发照明弹。印军的三挺重机枪,同时扫射起来。 印军的无名高地上共有五个火力点。一线配置在千把公尺长的山樑上。 中国军队从侧面沖向无名高地。 畲阳春命令道:“火箭筒上,准备好手榴弹!” 火箭筒班长李阳明从左侧摸了上去,瞄准敌人的机枪,一声巨响。机枪哑了。 战士杨大维沖了上去。一枪击毙了印军的机枪手,夺过加拿大机枪向畲阳春喊道。“指导员,我缴获了一挺机枪,你教我打吧!” 畲阳春一把将机枪扛在肩上说:“现在那有功夫教你,我来打!”说着便向高地冲去。 印军的炮弹雨点般落了下来。畲阳春一头栽到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战士们以为他牺牲了,愤怒地喊道:“沖啊,为指导员报仇!” 畲明春在喊声中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负伤,刚才是在炮弹坑里重重的跌了一跤。 第67页 他立即命令部队隐蔽。自己将机枪在一棵大树下架好,掩护部队从左侧沖了上去。 山樑上的印军纷纷向无名高地跑去。 中国军队紧追不捨。 印军用密集的炮火,将中国军队压在无名高地前的洼地里。 畲阳春组织杨大维,徐绍初等人多次向无名高地冲击均未奏效。 中国军队在洼地上只剩下六个人了。 印军炮火越来越勐烈,企图将中国军队全部消灭于洼地 之中。 张鹏年营长命令我方炮火压制印军火力,掩护4连后撤。同时又增派两个排的兵力,从左侧掩护4连后撤。 畲阳春接到了营部的命令,他感到非常为难,如果后撤就等于把洼地上二十几名伤员全部留给了敌人。而且一旦后撤,印军将跟着冲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战士们的时候。战士们高喊:“宁可前进死,也不后撤生!” 畲阳春向营长报告:“我们坚决要求攻占无名高地,绝不后撤一步!” 这时,大地震动起来,天空中一串火光飞向印军阵地,只见印军阵地上火光四射,烟雾瀰漫,敌人正面的机枪不响了。 余阳春当机立断,命令六班副周承华从侧面佯攻,吸引敌人火力。 周承华高喊着沖了上去。印军向他投过来两枚美式手榴弹,周承华面无惧色,伸手捡起来又扔回印军阵地,随着两声巨响,他端着枪沖了上去,一直冲到敌人机枪跟前,与印军机枪对射起来。 敌人的火力,完全被周承华吸引过去了。 洼地上畲阳春见时机一到,端起机枪,带着仅有的四名战士和几名轻伤员,高喊着:“为祖国立功,沖啊!”从正面沖了上去。 两军在无名高地前沿展开白刃搏杀。 掩护4连后撤的1排和4排赶到了。他们见余阳春冲上了无名高地,立刻明白了。紧随其后沖了上去。 无名高地上杀声震天. 守卫无名高地的库马盎一连全部被歼。 瓦弄机场印军11旅旅部。 考尔坐在行军床上,正在听取席尔瓦准将的报告。 罗兹中校来电,中国军队已占领b高地前沿的无名高地。看来马上要进攻b高地了。” 考尔不安地站起身来:“命令道格拉营空降两个连增援b高地。随时准备再空投一个营上去,一定要守住b高地。” 席尔瓦点了点头:“将军,如果b高地失守,整个东线防御就会随之崩溃。” 考尔:“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印军坚守的b高地即中国军队所指的07高地。 丁盛望着作战沙盘许久一言不发。 他刚刚接到130师的报告,我军占领无名高地之后,印军已向07高地开始空投。 “我们必须抢在敌人的前面,否则将给攻击带来更大的困难。总攻时间由11月18日提前到l6日!” 指挥部一致同意丁盛的意见。 丁盛定下决心:“命令部队16日发起总攻。” 16日3时许,390团3营隐蔽进入主攻位置。 6连为突击连。 连长王传斌在阵地前面,看见了趴在茅草丛里的周万派。 “周万派准备好了吗?” “报告连长,准备好了!”周万派果断地回答。 连长王传斌不由地想起出发前碰到小周的情景。 昨天晚上.周万派趴在油灯下面正在写信, 连长王传斌走了过来说道:“小周给谁写信,是女朋友吗?” “连长,别开玩笑,咱哪有女朋友,我是给我妹妹写信。” 王传斌知道小周家中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双腿残疾的妹妹。 “妹妹前些时候来信,叫我给她采一朵冰山的雪莲,到这儿一看,哪有雪莲?到处都是荒草。” 王传斌笑了,说道:“小周,打好这一仗,把立功喜报寄回家,让你妈妈和妹妹好好高兴高兴!” “是连长,我一定争取立功!” 16日4时许,390团对“07”高地进行火力急袭。 40分钟之后,王传斌带领6连以勇勐的动作占领07高地前沿。 印军地堡内的火力,象暴雨般倾泻下来。将突击队阻挡在离地堡20米远的地方。 9班副班长吴太明沖在最前面,在胸部负伤的情况下,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提着自动步枪,从右侧绕到地堡侧后,一连朝地堡内扔了两颗手榴弹。战士唐世沛卧倒在吴太明身边,帮他解开上衣,只见右胸上有一个弹孔,鲜血一个劲地往外涌,整个前胸血煳煳的一片。唐世沛正欲给他包扎。印军第二层地堡内又喷出了层层火舌。周围的战友倒下了。 吴太明大喊一声:“机枪掩护!”他忍着巨大的痛疼,举着手榴弹向印军的地堡爬去。 他足足爬出了15米。15米鲜血染红的道路。 离地堡只有5公尺了。吴太明勐地跃起向地堡扑去。 一道密集的火舌打中了他。紧接着印军地堡中又投出一串手榴弹。 手榴弹爆炸了,吴太明身子一仰倒下了。 印军集中炮火增援07高地。用拦阻火力封锁07高地前沿。 中国军队的后续部队被切断了。 07高地的主峰另有一条三米宽的通道,地势极狭窄,中国军队的兵力和火器均无法施展,真可谓一夫把关,万夫莫开。 第68页 连长王传斌先后组织了十余次冲锋,均未奏效。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从凌晨一直打到傍晚。中国军队仍没有攻下07高地。 连长王传斌再次组织攻击。副排长张德兴和班长周万派冒着弹雨沖入印军阵地。 张德兴子弹打光了,端起刺刀与敌人肉搏。一连捅死两名 敌人。被印军用手榴弹击中头部壮烈牺牲。 周万派跃入敌堑壕与敌肉搏。双腿被印军打断。印军士兵将周万派双手反绑,推到机枪前面。企图用周万派的身体来阻挡中国军队的火力。 周万派从昏迷中醒过来。他高昂着头,大声喊道:“连长,敌人弹药不多了,死伤很多,我们就要胜利了!”继尔高唿:“毛主席万岁!”唿声悲壮,气吞山河! 两把印军士兵的刺刀,从背上插入了周万派的身体,他挺着胸高昂着头倒下了。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岩石。他仍然怒睁双目,望着晚霞如火的天空。 周万派是整个中印战争中,唯一被印军生俘的中国士兵,尽管印军残忍地杀害了他,尽管他没有听到胜利的号角,但是他的不屈精神和凛然正气,再现了中国军队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 印军在07高地上约有三百余人防守。 中国国队连续十几次的进攻伤亡甚大。连长王传斌率领余下的战士和伤员,冲上07高地,在兵力极其悬殊的情况下,与印军展开了肉搏战,虽大量杀伤敌人,终因敌众我寡。连长王传斌,副连长何祥玉,一排正副排长及一部分士兵为国献身。 指导员刘贻武负伤。 印军趁机组织反扑,从07高地沖了下来。 这时担任预备队的二排机枪班长谭政贵带领战士杨盛祥和苏志政,冲上山来。在这危急关头,谭政贵只身扛着机枪冲到前面,在距印军仅有十几米远处先敌开火,将敌人打了个矇头转向。当印军发现中国军队只有一挺机枪时,便成班成排的涌了出来。这时谭政贵只有一个弹盘了。他等到印军士兵冲到距他只有二、三公尺,扑上前来夺机枪时,才狠狠地扣响扳机,印军见只有谭政贵一个人,更加猖狂了,前边的栽倒了,后边又扑上了,子弹在一粒粒的减少,印军越来越近。 当谭政贵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准备与敌肉搏时。战士杨盛祥喊道:“班长,子弹来了”说着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弹盘。 机枪又响了起来。苏志政和杨盛祥用力甩开了手榴弹,手榴弹落入敌群爆炸了。 印军丢下一片尸体,跑回了07高地主峰。 中国军队开始组织新的反击。以勐烈的炮人轰击07高地。阵地上浓烟滚滚。 七五炮兵班副班长方纯德和该班战士将七五炮吊在树上,对07高地上的地堡进行平射,发射十发炮弹,印军四个地堡一个火力点在火光声中飞上了天。由此创造了山林中火炮射击的奇蹟。 中国军队势如破竹,越战越勇,印军开始动摇,继尔弃阵而逃。 五星红旗插上了07高地。 390团团长闫平手持望远镜观看了攻打07高地的全过程。 当他看到迎风飘扬的中国国旗时,看到中国士兵在07高地上欢唿跳跃时,他久久无语,一动未动。两行热泪打湿瞭望远镜的镜片,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中国士兵的鲜血染红了07高地。 印军士兵的尸体填满了堑壕和地堡。 地将裂,天欲坠!夕阳暗淡,血色黄昏! 第十三章 中国军队奏捷“80”高地,印度总统视察邦迪拉。英国女王泪洒下院。蒋介石加紧部署准备反攻大陆 一 “07”高地战斗打响后,16日5时30分中国军队389团向察隅河东“80”高地发起了勐烈冲击。 “80”高地即印军所谓的a高地。 “80”高地,地势极为险要,山头上皆为石柱和壕沟,地堡林立,其进攻的必经之路是一块凸出的山崖。印军在“80”高地精心备战已两年有余,所有枪枝和火炮都已预射出亍固定的标尺。交叉火力可封锁各处进攻的通道,并可相互支援。可谓万无一失。 印军11旅旅长席尔瓦曾多次视察“80”高地,他认为“80”高地是一把刀尖,也是一堵攻不破的铁门。 夜色朦胧,“07”高地方向传来一阵阵隆隆的炮声。 团指挥所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7连3排长周天喜,带领突击队,无声无息地朝“80”高地前沿摸了上去。 突击队员们高举手雷一步步逼近了印军的第一层地堡。 大约距印军前沿7、8公尺处,印军哨兵听见了动静。大声喊叫起来:“中国军队摸上来了,中国军队上来了!”顿时密集的枪声响了。 因07高地先期打响,80高地的敌人已有了充分的准备。 周天喜一声令下,密集的手雷朝敌堡投去,敌堡内的机枪哑了,突击队抢战了敌前沿。 正当战士向正德高举手雷欲向敌堡投去时,地堡中打出一阵机枪子弹,将他打倒在地,这时,又有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他的腿部负了重伤。班长代保山为他包扎完伤口,用命令地口吻说道:“小向,你马上撤下去。”说完,带着全班朝山上冲去。 向正德背着枪,艰难地朝前爬去。爬过一道土坎之后,眼前一黑,歪倒在一个破地堡里晕了过去。 第69页 突击队继续前进,印军的轻重机枪响成一团,手榴弹一串串的从地堡中扔出来。有两颗手榴弹在突击队员身边爆炸,一名战士牺牲。周天喜背部负伤,鲜血染红了军衣。 战士彭海山右手无名指被炸断,他用负伤的手,抓住手雷朝地堡投去,“轰,”地声巨响,地堡炸塌了。活着的印军抱头窜出地堡,纷纷倒在中国军队的枪口下。 守卫“80”高地的印军锡克营中校营长杜格用电话向席尔瓦报告了“80”高地的情况。 席尔瓦面对作战沙盘。他已经意识到,中国军队先后对a、b高地发起进攻,是要先打掉这两只突出的牛犄角,尔后打碎牛头。有顷,席尔瓦果断命令:“所有高地的火力,同时支援a、b高地,炮兵施实拦截射击。一定要守住a、b高地。” 当突击队爬到第二个地堡群前面的时候。察隅河西岸与右侧五个高地上的印军炮火,纷纷向“80”高地倾泻下来。只见阵地上火光沖天,到处是发烫炽热的弹片,中国士兵身下的岩石,已被炸成了碎砾,军衣和胶鞋也被炮火烧着了。 突击队仅有六名战士了,其中三名是伤员,周天喜命令机枪班长刘凡灿,用机枪压住敌人的火力,绝不能让敌人施实反冲锋。 周天喜抬起头向“80”高地主峰望去,只见烟雾升腾,火光闪闪。他命令突击队从左边冲上去。 “80”高地上的印军发现了他们,一阵机枪子弹颳风般地射来,一颗子弹击中了周天喜的喉部,他身子一仰倒下来。 卫生员崔德绍冲上去抱住了周天喜。 “排长,排长!”战士们唿喊着。 周天喜微微睁开眼睛,吃力地向主峰看了一眼,慢慢地闭上了。 杜格中校在主峰上已经发现了中国军队的处境。他灵机一动。命令一名印军上尉带一个排的兵力,从左侧迂迴到中国军队后面,对中国军队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 印军从山上摸了下来,悄悄绕到了中国军队后面。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向正德从昏迷中醒来,耳边是一阵叽哩哇啦的说话声,他睁眼一看,有十几名印军士兵,端着枪从山下沖了上来,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夹击周天喜排长带领的突击队。 于是,他把枪抓过来,作好了射击准备。 印度士兵沖了过来,向正德的冲锋鎗狂叫起来,毫无准备的印军被打了措手不及,一窝蜂退了下去。 印军上尉发现只有一名中国士兵。他喊叫起来:“抓活的,他们只有一个人!”带头沖了上来。 向正德沉住气,待印军上尉冲到跟前,一枪将其击毙。其他印军士兵,见当官的被打死了,转身后撤。恰好撞上增援上来的中国军队,印军见无退路,举枪顽抗,全部被中国军队歼灭。 中国军队的炮兵,冒着察隅河西印军密集的炮火,将榴弹炮推到离前沿五百米远的地方。边打边游动,与印军炮兵展开了炮战。 “老虎嘴”在察隅河西岸的山崖上,印军沿山崖修筑了永固性炮阵地。一熘摆开了十几门火炮。上下全是厚厚的石壁,只见伸出的一只只黑洞洞的炮口。 中国炮兵打一炮换一个地方,印军很难发现其发射位置,加之树高林密,印军的炮弹多被树冠挡住。 天亮时分,中国军队再次发动勐攻。 炮兵班长覃光早,毅然带领全班,将火炮推置敌前沿,冒着炮毁人亡的危险,以准确的射击命中“老虎嘴”敌炮兵阵地。之后,中国炮兵以密集的火力,彻底摧毁了印军炮兵阵地。 中国军队开始向“80”高地主峰大举推进。 杜格中校将印军兵力全部集中于主峰一侧的几个地堡内,欲作最后的顽抗。 印军的三挺机枪组成一个扇面的火网,交替射击。 连长曹勛荣命令机枪班长张成喜:“将重机枪扛上山去,边打边前进,支援七连三排夺取主峰。” 张成喜带领全班将重机枪推到印军地堡前面,以密集的火力压制住了敌人的反扑。 印军的机枪子弹,打得护板叮踏乱响,火光四溅。流弹将机枪手牟友平的右脸颊划破一道口子,血流满面,他仍射击不止。 另一侧七连机枪手陈世荣被敌炮弹炸断三根肋骨,腹部受伤,肠子翻露出来。当他倒下去的时候,耳边听到主峰阵地上,战友们焦急地唿喊声:“机枪,机枪,陈世荣机枪掩护!” 他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托起流到外面的肠子,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塞到体内。他的前胸凹进去碗大的一块,鲜血顺着袖口流了下来,他侧着身子,用左肘支住上身,右手扣住了重机枪的板机。 “哒……哒……哒……” 陈世荣的机枪响了。子弹射向印军的地堡和火力点。 陈世荣以其惊人的毅力和顽强的牺牲精神,为突击部队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中国士兵端着镍光闪闪的刺刀,冲上了“80”高地主峰。 杜格中校命令印度士兵放火点燃阵地上的松柏和灌木。 只见火光闪闪,浓烟沖天。一道火墙挡住了中国军队冲击的道路。 中国士兵面无俱色,他们高喊着杀声冲进火海。帽子烧着了,军衣烧着了,带着烈火,带着硝烟,带着仇恨与敌人展开肉搏。 第70页 印军首先是在精神上被彻底压垮了。身经百战的杜格中校弃阵而逃。“80”高地上的印军防守倾刻间瓦解了。 “07”和“08”高地失守,使印军东线防御体系中的两扇大门被打开了。其核心防守阵地“32”高地,已完全暴露在中国军队进攻的炮火之下。 二 印度古镇邦迪拉,沐浴在喜玛拉雅山的晨光下。在繁华的城镇两侧,古庙林立,金碧辉煌。高耸的庙宇塔尖直插蓝天。飞檐下的风铃在微风中叮噹作响。 身披各色袈裟的教徒们端坐在神坛前,潜心修行。整个邦迪拉镇,香火缭绕,唱经布道声,不绝于耳。 邦迪拉是中印边境中线,也是印度东北边境特区的防御重点。邦迪拉镇北面是一座海拔三千五百米的高峰。远远望去,山势险峻,树高林密,厚厚的积雪已经履盖了邦迪拉主峰,它似一个巨大的堡垒屹立在阿萨姆平原的边缘。 邦迪拉距达旺约有六十公里的路程。中国军队于十月二十二日已经占领了达旺。自从达维尔准将在章多被俘之后,陆军第七旅全军覆没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守卫邦迪拉的四十八旅的全体官兵。 邦迪拉的军事位置十分重要,它是喜玛拉雅山下,邦迪山与丘陵地带的最后一道防线。越过邦迪拉便是无险可守,一望无际,丰裕肥沃的阿萨姆平原。 这是十一月中旬的一天。中印边境东段瓦弄方向战斗尚未打响。整个边境地区处于短暂的平静之中。 一架苏制米4直升飞机,沿积雪的山麓缓缓飞来。它飞得很低,几乎是擦着树梢一掠而过。 印度总统拉达克里希南,坐在飞机后排的座位上。他胸前繫着安全带,身穿羊毛织成的米黄色柔软的外套,头戴一顶水獭皮的防寒帽。 坐在总统身边的是考尔中将。 直升机飞到了错山口,考尔指着飞机下面的炮兵阵地,说道:“总统先生,这是陆军62旅的阵地。那些火炮,是几天前从加尔各答运来的,试射证明性能良好。” “是甘迺迪总统送来的吗?”拉达克里希南问道。 “是的,这些武器对于我们非常必要。” 阵地上印军士兵列队站立,新式美制150榴弹炮高昂着炮口。62旅的官兵,昂头向直升机行注目礼.他们几天前已经接到了总统将视察前线的通知,并进行了精心的准备。 总统从敞开的弦窗伸出右手,向62旅的士兵致意。 飞机转了一个圈,徐徐向南飞去。 总统面带微笑。考尔中将从总统的表情上看出,他对部队的装备和士气是满意的。 飞机飞临德让宗上空。这里由第65步兵旅守卫。沿公路两侧。总统看到了排排崭新的坦克和装甲车。一队印度士兵正搭乘坦克演习山地进攻。 总统命令直升机在空中悬停,绕有兴越地观看了整个演习过程。 坦克发动机的轰鸣与直升飞机引掣的隆隆声上下唿应,如一首优美的交响曲,坦克的履带在冰坡雪原上留下了一道道长蛇般的压痕。 总统面对考尔询问道:“这样的装备能挡住中国人的进攻吗?” 考尔表现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我们不会等中国人来进攻的,进攻的应该是我们!” 拉达克里希南忧心忡忡地说道:“印度不会容忍中国吞併达旺,而且我们应该尽快收復达旺。” 飞枫沿公路朝东南方向飞去,很快便看到了邦迪拉镇。 飞机徐徐下降。螺旋桨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48旅旅长霍希尔·辛格准将一行人,站在旅部前面的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迎接总统的到来。 当直升飞机降落时,军乐队奏起了印度国歌。 第一个走下飞机的是尼兰儋上尉。他低着头立在舱门前,直到螺旋浆完全静止下来,才拉开了舱门。 拉达克里希南走下飞机,同辛格准将等人一一握手。他甚至随便地拍了一下辛格的肩膀,风趣地说道:“我们的摩罗,像大象一样结实。” 总统沿着蜿蜒的堑壕,走向邦迪拉主峰。48旅的士兵持枪肃立向总统致敬。 总统对考尔说:“走在这条长长的战壕里,我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名士兵,一名渴望战斗的士兵。” 在主峰阵地的后面,总统看到了大批的弹药和给养,在一个不大的山坳里甚至还有一群活羊。 “这些都是空运过来的吗?” “是的,总统先生。” “那些羊也是吗?” “是的,活羊也是空投的,这里的弹药和给养可以保证锡克步兵营1700名官兵坚守半年到一年。”辛格准将回答。 “很好!在新德里的时候,我常常听到人们抱怨东线的物资保障太差,今天我所看到的令我非常满意。” “不尽人意的时候已经过去。”考尔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以后将收复印度失掉的阵地,印度以前失败的教训是,我们不应当措手不及,因为当时我们准备同他们进行谈判。”拉达克里希南讲这番话的时候,簇拥着他的将军们都频频点头。 中午,总统和考尔中将在48旅旅部共进午餐。 餐厅修在向阳的山坡上,四周环绕着参天的古柏,透过树隙可以看到邦迪拉镇的神庙和氤氲飘动的香火。 第71页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粗笨简陋的军用餐具。前线的午餐并不算丰盛,有烤羊肉,土豆泥,葡萄干和巧克力棒。 拉达克里希南端起酒杯,欲言又止。他看到了餐桌中央,有一盆盛开的雪莲花.于是,他放下酒杯,走到桌子中央,久久注视着这束在冰天雪地里傲然怒放的喜玛拉雅山仙子。 “我想说,它是纯洁勇敢的象徵,我非常高兴在这里看到它,为了让它在印度的国土上自由地开放!” 总统端起酒杯:“我将把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转告印度人民,这里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 将军们依次和总统碰杯。 辛格准将的眼圈湿润了,他的手颤抖着,将那杯酒洒在脚下的土地上。 三 伦敦的天气格外清朗,微风将瀰漫的大雾微微吹散,这场大雾足足将这个城市包裹了有半个多月,到处是湿漉漉的水气,雾茫茫的街道几乎看不到行人。 伊莉莎白女王乘坐一辆老式的皇家轿车,沿泰晤士河边的林荫道悄然驶去。 女王的脸上愁云密布,眼睛微睁扫着窗外。在柔和明媚的阳光下,散步的人明显地多了起来。泰晤士河上的小舟往来如梭,她甚至都听到了船浆划水的泊泊声。 沿河两岸,一长熘绿色的书亭已开始营业,花花绿绿的图书封面令人眼花缭乱。更多的人则在抢购当天的报纸,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女王疲倦地闭上眼睛,她知道人们在议论什么。自从英国沦为世界二流强国之后,英国人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更多的是保持一种绅士风度。而这次却不同了,因为事情发生在和英国有密切关系的印度。 汽车在英国国会下院门前停稳了,女王端坐在那儿,表情典雅而庄重,一副泱泱可敬的皇家风采。 麦克米伦首相朝车门走来,他穿了一件驼色的西装,繫着藏青色领带,面带笑容。 他的身后,大臣和议员们正肃立在台阶上,恭候女王的光临。 女王托起白色长裙的下摆,走出车门。她的耳边传来一阵掌声和欢唿声。有几名记者挤到她面前,她急忙用手挡住了闪光灯刺眼的镁光。 女王陛下,请问英国是否应该出兵支援印度?”没等记者把话说完,一名女王的皇室警卫,已将他推到了台阶下面。 女王立于车侧稍等片刻,待警卫们将人群分开,方随麦克米伦首相朝下院大厅走去。 下院大厅高大的顶柱和宽敞的拱门,仍保持着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只是将墙壁上的蜡台,换成了拼花的悬灯。 女王在大厅的休息室落座,麦克米伦坐在女王的一侧。 “女王陛下,中国对印度的侵略,已成为我们所关注的头号事情,尽管这件事情并非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女王伸出手来抚平膝旁的裙褶,对面墙上一块硕大的装饰镜,映着女王的尊容,今天她不过是简装而出,髮式简单地挽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首痂。如果是重要的庆典话动,她将身着皇家礼服,头顶尊贵的女王皇冠,在那顶价值连城的皇冠上,有一枚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月亮宝石。1799年当英军攻陷了印度迈索尔首府时,在旁遮普土邦的国库里。一名英国士兵发现了这颗无价之宝。从此,月亮宝石便顶在了英国女王的头上,170多年来,月亮宝石成为英国的骄傲。 女王想到了月亮宝石。立刻便想到那个英国失去的美丽而富饶的殖民地。 “英国在印度的利益是不容忽视的,印度是我们的朋友。”女王在说这番话时,表情是沉痛的。 大厅里传来一阵阵掌声,议员们在辩论中印战争阿题,所谓辩论无非是一个会议程序问题,并非表示议员们对此事有何分歧,相反,他们空前一致地表示,应严厉地惩罚中国。 当伊莉莎白女王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全场出现了几分钟的静默。女王在下院的演说必将引起英国公众的极大关注,亦对英国政府的政策发生影响。 女王朝大厅中央的讲台走去,当她走近讲台的时候,大厅里啊起了有节奏地掌声。 女王微微屈了一下身子,表示对欢迎者的致意。在大厅的一角,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大通讯社的记者,记者们你拥我搡互不相让,抢站者有利位置。 “我记得,1580年,英国船长弗朗西斯·德雷克环球航行的成功,使我们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在获得伊丽莎自一世女王的特许,我们在印度获得了贸易特权。众所周知印度近四百年来,是在英国的保护下,逐渐发展起来的……”女王娓娓诉说英印关系史,似乎把议员们当成了小学生。当然议员们仍有礼貌地为她鼓掌。 “中国企图侵略印度的野心是明显的,我的政府应全力支持印度保卫领土完整的决心……” “我对中国军队粗暴的侵略感到震惊……” 女王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初是几声抽泣,接着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她几乎再也说不出话来,用一方白色丝帕轻轻揩着双眼,头徽徽低下,许久无语。 议员们并没有对女王的失态感到困窘,尽管是在这种庄正的场合,女王和皇室对印度的感情是众所周知的,况且当女王想到中国将替代英国成为印度的宗主国,自然要痛心疾首,声泪俱下。 第72页 女王含着泪水回到主宾席上。 麦克-米伦捋了一下领带,神色庄正地走上讲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英国人民以深沉的忧伤心情来看待印度政府和人民现在遭受到的巨大压力,我们同情尼赫鲁先生遭遇到的悲剧,这种悲剧是他在努力想同中国新政府和中国人民建立以崇高的道义以及伦理的原射为基础的友谊以后,有人却以野蛮地、无情地执行最赤裸裸的和十足的强权观念对待他。” 《泰晤士报》女记者韦尔娜挤到了记者群的前面。她是几天前刚从新德里返回英国的,因她发回了几篇和英国政府立场有悖的文章,在新闻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 韦尔娜在麦克米伦讲话的间隙,不失时机地向首相发问。 “首相先生,您是否注意到了中国总理周恩来11月4日给尼赫鲁的信,中国政府提出了三点建议,即双方军队后撤,举行两国总理级谈判,友好地解决边界问题。” “你们谁相信这是中国政府的诚意?谁?”麦克米伦带有挑衅性地摆了一下手。 议员们发出一阵“no、no”的嘘声。 “我相信中国是真诚的!”韦尔娜的声音压倒了一片嘘声。 “你?你是从印度来?还是从中国来?这不是在中国,而是在英国!” “我相信歷史会证明谁有诚意。” “中国在军事上已经占了优势,他们会主动放弃这一优势吗?歷史不会谴责胜利者,希特勒的信条,难道中国就不会信奉吗!” 议员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麦克米伦继尔说道:“印度要求我们的,我们都将做到,我们将全力支持他们,尽管我们知道中国在这场行动的背后隐藏着更深和更为阴险的可能性!” 掌声和欢唿声响彻大厅。 韦尔娜小姐的脸上浮着一丝忧伤的笑容,她努力使自己显得更平静些,她相信蜗居在英伦三岛的英国人确实不清楚在亚洲大陆发生的事情。 “首相先生,也许您还记得,当年德国大诗人海涅漫游英伦三岛归来,他说,英国人把小小的英国只看成是他们的旅馆,把义大利看成是他们的花园,把巴黎看成是他们的社交沙龙,把整个世界看成是他们的私有财产。您是否承认英国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 麦克米伦的表情黯然神伤。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世界欠每一个英国人相当于500美元价值的债务,而现在每个英国人欠世界的债务5000美元之巨。请问首相先生我们用什么去帮助印度?” 也许这次韦尔娜问到了点子上,脆弱的入不敷出的英国经济使首相一筹莫展。 议员们望着韦尔娜面面相觑。 “当,当……”运处传来清脆的钟声,伦敦有名的大笨钟总是不时地提醒英国人,逝去的时光,不会再来,永远不会。 四 1962年10月,中国台北。 从太平洋上来的强劲季风已经过去了。炎热的气候渐渐变得凉爽。尽管已到了秋末初冬亚热带丛林仍是一片翠绿,漫山遍野的杜鹃和茉莉依旧如火如雪,红妆粉饰装点着这个美丽的海岛。 台北街头的霓虹灯格外醒目,在巨大的可口可乐gg牌下面,报童们用沙哑的童音在叫卖:“看报了!看报了!政府抗议老美!政府抗议老美!” 路人被报童的喊声所吸引,纷纷争购报纸。 《中央日报》醒目的大标题:中华民国政府抗议美国承认所谓麦克马洪线。 一辆红色的道奇牌轿车从街上驶过,买报的人群挡住了汽车的去路。美国合众国际社副社长霍布雷奇特坐在汽车的前面,他伸出头望着那些神色激动的中国人,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头:“中国人不可思议,台湾的中国人更不可思议,整个大陆都丢了,却为喜玛拉雅山的不毛之地大动肝火!” 道奇轿车径直驶入中华民国外交部,当霍布雷奇特获悉这里正准备举行记者招待会时,他隐隐地预感到自己不该到这里来。 一群中国记者已经包围了他。 一名男记者挡住了他的去路,接着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 “霍布雷奇特先生,我是台湾《民族晚报》记者唐昌晋,请问美国为什么要承认麦线?中印战争,这几天正在所谓东北边境特区及拉达克地区剧烈进行,我们反共尽管反共,但不能不说句公道话,这两地区确是中国的领土,而这次战争极大可能是印度引起的。这是山坡地带,有中国的庙宇存在,并且中国当地的西藏政府在这里收过税,有档案可稽,所以印度所谓的东北边疆办事处地区,我说是中国的领土,100%的正确。” 霍布雷奇特推开唐昌晋,欲往前走,又被另一名记者拦住了。 “麦克马洪线从未得到中国政府的承认,且一直在中国管辖之下,中共军队进入该地区,能说是侵略吗?” 霍布雷奇特闭口不答,他知道此时他无法回答中国记者的提问,怎样回答他们也不会满意。除非美国政府改变立场,收回对麦线的承认。 他侧着身子挤进了记者招待会的大厅。 一个高个子的中国人,正在台上佩佩而谈,他面色胀红,手臂用力地甩来甩去。 一位他所认识的英国记者带着明显的嘲弄口吻告诉他:“这个怒气沖沖的中国人,是中华民国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孙碧奇。” 第73页 霍布雷奇特扫了孙碧奇一眼,坐到座位上。 “美国这个问题的看法显然是违反歷史事实的,外交部10月29日已经发表了声明,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正式抗议!” 霍布雷奇特不以为然地用手托住下巴。 孙碧奇继续说道:“所谓的麦克马洪线是英国统治印度时期单方面主张的一条线,中华民国政府从来没有接受过!” 孙碧奇的话音未落,在场的中国记者与美国记者便唇枪舌剑地争吵起来。 霍布雷奇特趁机退出了招待会大厅。 台北士林官邸,座落在郁郁葱葱的亚热带丛林中。高高的围墙外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卫。 蒋介石总统坐在官邸总统办公室的沙发上,宋美龄站在一边,拿着药瓶正在仔细读上面的英文说明。 “达令,你刚刚做了手术,一定要注意按时服药,医生说……”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很好吗?手术做得很好,我是知道的。”蒋介石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室内踱了一圈:“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这时,陈诚和中委秘书长唐纵走了上来。 蒋介石不等陈诚开口,噼头问道:“向大陆派遣人员的计划进行的怎样了?” 陈诚一时语塞吱吱唔唔答不上来:“先头几股,均未成功。” 蒋介石面带愠色:“偷渡不成,空投也不成,你们要很好的想一想办法!” “总裁,大陆共匪看来已经有了准备,自从九月份u一2飞机在上海附近被击落后,中共已经觉察到了我们的企图,沿海地区均加强了警戒,派遣计划只好中途搁置。” 蒋公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做给人看,也要来点真的嘛!” 陈诚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搞了一份具体的反攻计划,准备提交五中全会讨论,请总裁过目。” 唐纵打开皮包,取出草拟的反攻计划递给蒋介石。蒋介石随手翻了两页放在桌子上。 宋美龄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达令,有客人来了。” 霍布雷奇特紧跟在宋美龄的后面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蒋介石面前。握住他的手说:“总统先生,你好!” 蒋介石请霍布雷奇特坐在他的旁边。又转过脸对陈诚和唐纵说:“你们先回去吗,这个计划过几天,你们再来取。” 陈诚和唐纵走了。 宋美龄坐在蒋介石的身后,担任了谈话的翻译。 蒋介石用手抚了一下他那光光的前额:“我们对甘迺迪对国际共产主义在古巴侵略性的扩充军力所採取的坚定立场表示热烈的贊同。” “总统先生,你对印度与中共的边界冲突有何看法”霍布雷奇特几乎是单刀直入地发问。 蒋介石沉思了片刻:“匪印战争,共匪是为了保卫国土,当然,我们不愿看到共产集团势力的扩张,在时机适宜时,中国政府部队应推翻北平政权,中华民国有使用武力,恢復其在大陆所有合法地位的权利。” 霍布雷奇特点了点头:“美国政府是贊同中国政府的立场的。” 宋美龄并没有翻译这句话,而是问霍布雷奇特:“美国政府是贊同我国政府对中印冲突的立场呢?还是贊同反攻大陆的立场?” “当然,是后者,这是美国的一贯态度。” 蒋介石继续说道:“我们希望在中印冲突中,中共政权遭到军事失败。但是,我们驻美大使蒋廷黻先生已经拜会了助理国务卿哈里曼,提出了我国政府的意见,我们不反对美国向印度提供军事援助。但谴责用武力解决边界纠纷,拒绝承认麦线是中印边界。” 霍布雷奇特解释说:“美国政府承认麦线,是为了使中共在国际上遭到孤立,而且现在中共已经越过了麦线,我想麦线之争不应损害美国和中华民国政府的关系!” 蒋介石不再说话,他此时的心情是矛盾的,他希望美国能支持印度打赢这场战争,使中共遭到惨败,同时又想到美国承认麦线,使中国无端失去领土,就台湾目前的国际地位来说,既使向美国提出了抗议又有何甩呢!”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在微风中盛开的兰花,嘆谓道:“大陆沦陷已有十三载之久,不知光復大业何日可成!”顿时,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他的心头。 11月12日上午,国民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在台北復兴岗揭幕。 当蒋介石亲临主持致训词时,四百多名到会人员全体起立热烈鼓掌。 蒋介石穿了一身深灰色中山装,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上了讲台。 他双手朝下摆了摆,众人坐下。 在讲台上摆着的依然是一杯白开水。 “各位,今天是总理九十晋七诞辰,也是本党建党68周年的日子。” 全场又站起来鼓掌,他也随之鼓了几下。 “本次大会的任务是,要为反攻復国开路,确实贯彻本党时代的使命和革命任务。要集中全党的人才和集结全国的人才一齐贡献其民族的智能共同復国建国。我们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反攻復国,我们反攻復国的圣战,一定可以得到最后的全面的胜利。” 第74页 这一次的他的声音比以往的都要大,代表们的掌声也比以往要响,看来反攻的时机真的来到了。 “各位同志,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復,对大家的关切表示谢意!” 蒋介石走出会议大厅的时候,代表们议论纷纷,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 有人高声说道:“何日反攻,何力反攻?谈何容易!” 蒋介石走到汽车跟前。远处传来了报童的叫卖声:“看报了,看报了,中共调兵东南沿海,金马战区形势吃紧……中共调兵……” 他一缩头钻进了汽车,用低沉的声音对侍卫长说:“走,去总统府。” 第十四章 活着的黄继光为穿插部队打开通道,印军瓦弄防线被中国军队拦腰斩断。扎公山英雄的山 一 在东线激烈的枪炮声中,考尔中将乘坐的直升飞机在瓦弄徐徐降落。刚才在飞机上他已经听到了“b”高地上暴炽的轰响声,他曾再三请求直升飞机驾驶员,将飞机靠近“b”高地,使守卫高地的印军将士能够看到他们的最高指挥员,这对他们的士气,无疑将是巨大的鼓舞。 驾驶员只是沖考尔微微一笑,他了解考尔爱出风头的性格,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活很长时间。 与以往考尔的到来不同,11旅旅长席尔瓦准将没有到飞机旁迎接考尔,对此考尔显得毫不介意。 考尔走下飞机,朝战火瀰漫的北方眺望片刻,低着头朝旅部走去。 席尔瓦准将半躺在行军床上,他的胃病又犯了,面色憔悴泛着蜡黄,下巴上乱蓬的鬍鬚有一寸多长。他正将下巴支在作战沙盘上,注视着“b”高地上的战局变化。 考尔推门走了进来,他半推半拍地拥着席尔瓦的肩头:“你辛苦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他从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緻的小瓶交给席尔瓦:“这是英国最新的胃药。” 席尔瓦望着考尔:“谢谢将军,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胃药而是弹药,我们炮阵地上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这一点请放心,我已经安排了紧急空投。” 席尔瓦看见了站在考尔身后的尼兰儋。他佩戴着陆军少校的军衔。他心里明白,尼兰儋是沾了考尔的光,但还是伸出手来说道:“祝贺你年轻人,晋升总是令人高兴的。” 尼兰儋很有礼貌地握了握席尔瓦的手。 席尔瓦站起来,脱掉披在身上的大衣,走到沙盘前向考尔介绍战况。 “a高地目前已被中国军队占领,中国军队是在遭受到重大打击之后,才占领a高地的。我军失利的原因是因为兵力不足。中国军队採用的人海战术,用人塞满了所有的地堡和壕沟,我甚至怀疑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子弹去杀死他们。” “他们有多少兵力?”考尔问道。 “至少动用了一个师,在整个战线上,他们有几个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至少是顶住了他们几个师的进攻,我们已经尽到了责任!”考尔沉思着说道。 “b”高地的战斗,亦是十分激烈的,一个小时之前,我们打退了他们的数次进攻。我想我们能够守住,至少是一年,否则对总理对印度国民都将是很难交待的!” “席尔瓦将军,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尼兰儋少校可能发现了什么,他指着沙盘问道。 “当然可以。” “一旦b高地失守,大约有多少兵力守卫c高地?” “一共是两个营。不过年轻人,b高地是不会失守的,再说我们的中央高地,可谓是万无一失的。”席尔瓦不满地瞥了尼兰儋一眼。 考尔站了起来:“要加强中央高地的兵力,可以考虑再增派一个营。”考尔望着席尔瓦:“必要的时候,我会派飞机来接你的!” 席尔瓦目不转睛地望着考尔,他感到受到了侮辱。考尔对他,对他的部队显然是不信任的,也许这是对他的关心,但是在这种时候一个真正的军人绝不会首先想到这个问题。于是,他冷冷地对考尔说:“谢谢,我将始终如一的与11旅在一起,无论它在什么地方!” 考尔显得非常大度地笑了笑:“有时候人们考虑问题,仅仅出于友谊,而不是别的什么!” 突然,指挥所里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远处的枪炮声嘎然而止,一片寂静,一片骇人的寂静,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席尔瓦准将拿出一瓶酒来:“考尔将军,我们来喝杯酒吧。” 默默无语的碰杯,“当”的一声如同轰鸣,每个人无声地吮着杯中酒,如同品尝着人生痛苦的感觉。 电话铃响了,席尔瓦拿起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他们在欢唿……” 席尔瓦慢慢地放下电话。 考尔端着酒杯:“谁在欢唿?谁?” “是他们!中国军队!” “啊!”考尔的下巴歪到了一边,脸上一阵僵滞。 “十分钟之前,中国军队侵占了b高地,刚才道格拉营营长从中央高地打来电话,他们听到了b高地上,一片喊叫声,用中国话喊叫……” 第75页 “也许是欢唿,也许不是!”考尔抱着一线希望。 “他们要欢唿的,这是他们的习惯,也是一种压倒对方的战术!” “你说是心理战?”考尔同道。 “不,这次中国军队恐怕用不着心理战了!” 席尔瓦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接着是稠密如爆的枪声。 只是这炮声枪声,比刚才的更响更近。 “我们只有死守中央高地了!”席尔瓦颤抖的声音说。 考尔用陌生的目光望着席尔瓦,既不说是,也不说否,他手中的酒杯,滑了一下,落到地上,碎片四溅,但无声无息。 二 瓦弄扎公山粱险峰林立,西是牙比河,东是察隅河,扎公山于两河之间兀自傲立。在茫茫夜雾的笼罩下。扎公山在云雾苍茫中时隐时现,纵镀交错的古藤老树参天蔽日,陡崖狭隘之处车马亦难通行。印军在扎公山修筑工事时。所需装备除少量用直升机吊运,多数系印军士兵肩扛人背,用人力运至山上。 在夜幕的掩护下,中国军队急速向扎公山推进。 山谷中不断传来隆隆的炮声,随着唿啸声,不时有炮弹在山粱上爆炸,正在挺进的中国军队不时有人员伤亡,中国军队全然不理会印军的骚扰,其陆军388团的先头部队,已进至扎公山山脚下。 388团团长成德禄走在队伍的前面。成团长神色严竣,由于多日熬夜,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几个小时之前,丁盛军长曾两次来电话询问388团何时向扎公山发起进攻,催促388团立郎行动。 成德禄团长借着月光察看了“24”高地的情况,他认刀地形复杂,如仓促发起攻击,必将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参谋长跑了过来:“成团长,军长的电话。” 成德禄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丁盛火爆的声音:“成德禄吗?你们388团是怎么搞的,敌人很可能要增援,你们现在不打,还等何时!” “我想再推迟两小时!” “你还推迟,延误进攻时间你要负责的!” “军长,部队提前发起攻击确实有困难,地形险恶,而且敌人已经有充分的准备……” 丁盛举着话筒不说话,他了解成德禄,歷来胆大心细遇事不慌,而且军政兼备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扎公山高地是印军的核心高地,一旦攻击失手,后果亦不可设想。于是,他的口气缓和几分:“你说何时发起攻击?” “我需要两小时看地形!" “好吧,不能再拖了,再拖你负责!” 成德禄放下电话,带着尖刀连到前面去了。 扎公山高地,即印军所谓的c高地。由三个山头连接而成,分别是“24”“28”和“32”高地。“24”“28”为“32”高地的前沿,“32”高地为扎公山主峰。 一连连长李荣汉从团里受领了主攻“24”高地的任务,他一熘小跑回到连里,喊了一声:“二排到前面来!” 二排长靳宗友带领全排跑了过来。 李荣汉说:“你们二排是突击排,要抢先占领‘24’高地。” 指导员王海臣在一边鼓励大家:“我们连是一把有歷史荣誉的尖刀,我们要坚决完成任务,为连队增添新的荣誉。” 上午11时30分,团部发起进攻_的命令到了。 一连副连长黄秋贵带领突击队出发了。黄秋贵趴在壕海里数了一下“24”高地上的印军地堡,一共是24个。密密麻麻织成了一个地堡群。他果断的命令突击队,分左中右三路,攻击“24”高地。 “24”高地有印军锡克族一个连。由于地势险要,加之是在白天,印军毫无戒备。在天亮时分。印军哨兵曾向连长报告,发现有零星中国士兵在阵地前沿活动。 印军连长断定这只是中国军队的小股侦察部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再说要攻击“24”高地,没有强大的炮兵支援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印军龟缩在地堡中,毫无准备。 二排长靳宗友带领一个班,从正面沖了上去,他们在巨石的掩护下,悄悄向地堡移动过去。 一名印军士兵从地堡的射击孔内发现了进攻的中国士兵,大声惊叫起来:“中国人.中国人上来了!” 地堡中两挺重机枪疯狂地吼叫起来,子弹打在石头上四处飞溅,沖在前面的两名战士倒下了。 连长李荣汉喊了一声:“机枪掩护!”用密集的火力压住了敌人机枪的扫射。 靳宗友机智地命令突击班:“跟我来。从左边上去!” 他绕过一块岩石,只见岩石上洒滴了殷红的鲜血,血迹有十多米长.靳宗友沿血迹跑去,他看见战士郑风柏正艰难地朝前爬着。 “郑风柏你怎么样?”靳宗友低头一看,郑风柏的右腿被子弹打了一个洞,鲜血涌了出来,他立刻拿出急救包为他包扎。 轰隆!轰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中国军队开始炮击,一连串爆炸的火光和烟尘笼罩了印军阵地。 连长李荣汉吹响了小喇叭,“嘟……嘟……”这是进攻的信号。顿时,阵地上响起了一片振人心弦的喊杀声。在阵阵杀声中,守卫“24”高地的印军钻出地堡向“28”高地逃窜。 第76页 李荣汉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退去的印军,他发现逃窜的印军,建制不乱,指挥有序,心里顿时明白了。 中国军队仅用五分钟就冲上了“24”高地。 成德禄在电话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马上拿起望远镜走出掩蔽部。 放下望远镜他命令道:“敌人是佯装撤退,不要轻敌,迅速攻占‘28’高地。” 二排长靳宗元沖了上来,他指着逃窜的印军对李荣汉说:“连长,印军真是熊包,一打就逃!” 季荣汉指着“28”高地对他说:“你看,右边是悬岩峭壁,左边是原始森林,山高路窄,印军火力可以严密封锁三面,他们是故意将兵力集中到"28”高地,想凭险要地势和我们纠缠!” 李荣汉大喊一声:“这儿不能停留,立刻向前运动!”话音未落,空中已传来炮弹的唿啸声。中国士兵迅速撤下“24”高地,一串串炮弹飞了过来,“24”高地被印军纵深炮阵地的急射炮火覆盖了。 李荣汉命令一排长率领一排穿过原始森林,插到高地左侧,他带领二、三排从正面攻击“28”高地。 李荣汉看着一排消失在原始森林里。二排、三排刚做好冲击的准备,森林那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过了一会儿,一排通讯员小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道:“连长,我们插的方向高了,一上去就和印军地堡碰了头,组织两次冲击都未成功,被印军火力压在山下的一个洼地里,处境很危险!” 李荣汉的眉头扭成了一团,他喊道:“命令二排从正面佯动,吸引印军火力。” 二排长带领部队沖了上去。 “三排,跟我来!”李荣汉带着三排长沿一排冲击右侧方向插了过去。 一排冲击的方向仍然枪声大作。 穿过一道灌木丛,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三排长带队刚爬上岩石,从石缝中突然伸出了一挺印军的轻机枪,在这紧急关头,通讯员袁和勐地扑了上去,将三排长压在身下,敌人的}机枪响了……袁和倒在血泊中。三排长翻身跃起,一串仇恨的子弹射向敌人。 印军的机枪手倒在石缝中。 李荣汉跳上岩石,敌人的地堡就在眼前,他立即吹响了小喇叭。“嘟……嘟……” 战士们如勐虎下山,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地堡跟前。所有火器对着地堡内印军开了火。一下子打得印军昏头转向,丢下一堆尸体,向第二层地堡逃去。 中国士兵紧跟在逃跑的印军后面,刚冲出几十米远,骤雨般的炮弹就落了下来,死死地把突击队定在地上。 印军阵地的正面,只听见敌人的枪声一阵响过一阵。听不到二排的还击声。李荣汉明白,二排一定是进攻受阻。 他爬到正面山樑一看,是二排被阻在出坡上窄窄的卡口后面,印军三个地堡的火力居高临下,交叉地封锁了卡口。 李荣汉大声告诉二排长:“把机枪调上来,压制敌人火力。” 二排的机枪打晌了,可敌人的火力太勐,打得机枪抬不起头来,变换了几次位置仍不奏效,机枪转移到哪,敌人的火力就跟到哪。 怎么办?这时,李荣汉发现在印军地堡群中趴着一个人,他仔细一看,是战士张映安。 张映安是在战斗打响后,追赶二排的,他从侧面插了过来,一连炸掉了敌人两个地堡,只身沖入了敌阵中。 张映安四下望去;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几十个地堡团团将他围在中央。攻击部队被敌人的火力压住了,他知道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张映安面无惧色,冷静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时,从一个大地堡里跑出来七个印度兵,端着枪,哇哇叫着向他冲来,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待印军冲到跟前,突然一个点射,打倒了跑在前面的几个,其余的抱头逃了回去。 连长李荣汉在后面喊道:“张映安,你要沉着。注意右前方地堡里的敌人!”’ 小张转过头去一看,果然地堡口内伸出三个印军的脑袋,其中一名印军军官正用手枪向他瞄准。说时迟,那时快,小张就地一滚,子弹打在他刚才趴过的地方,进出一道火星。 他操起冲锋鎗便打,用手一扣扳机,才发现枪上的弹夹是空的。 .这时敌人从地堡内向他投过来一颗手榴弹,哧哧地冒着白烟,他一脚把它踢到了一边,手榴弹轰的一声爆炸了,趁着烟雾他沖了上去.将一颗手榴弹塞进了地堡,立刻手榴弹又被印军扔了出来,在地堡外爆炸了…… 这时,周围地堡的敌人一齐向他射击,他用冲锋鎗一边还击,一边观察,他看见了地堡内有不少印军军官,还有几部电话,一部电台,这是印军的指挥所,无论如何一定要炸掉它。 他隐蔽地爬到地堡跟前,拔掉手榴弹的插销,松开保险片,一秒……两秒……三秒,听到“乓”的一声,保险片跳了出来,他狠狠地将手榴弹投入地堡,手榴弹刚脱手,便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李荣汉趁机指挥二排冲过了卡口。 印军的指挥所被打掉了,整个地堡群成了无头苍蝇,到处胡乱打枪。 李荣汉站在一座地堡顶上指挥战斗。突然,堡内的两挺机枪又吼叫起来。他怒火冲天,俯身向枪眼里塞了一个手榴弹。地堡中传来了印军士兵绝望的叫喊声,随着一声“轰”响,脚下一抖,地堡中无声无息了。 第77页 战士们飞快地沖了上来,在冲锋的队伍中,李荣汉看到了郑风柏,只见他三处负伤,拖着一条断腿也沖了上来。连长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郑风柏,好样的!”小郑倒在连长怀里昏了过去。 郑风柏带着伤冲上了“28”高地。在正副班长牺牲负伤的情况下,他主动代替班长指挥.当他冲到地堡跟前的时候,敌人的三挺机枪,勐烈的向他射击。突然,一颗炮弹打来.他的右臂部又负了伤,他倒在一株被炸倒的大树旁边。这时全班只剩下四个人了。他大喊一声:“我是***员,跟我冲锋!”拖着一条腿向敌堡冲去,地堡中投出一颗手榴弹,他的左腿又负伤了。这时离地堡只有一米远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地堡中有四名印军,正操着机枪向外射击。他端起冲锋鎗,用力撑起身子,用一条伤腿支撑着,将冲锋鎗伸进地堡口,一阵勐扫,当场打死了三个印军,另一个敌人,从地堡口窜出来,跑了没有几步,小郑掉转枪口,一个点射,将那傢伙打倒在地。 中国军队势如破竹,风捲残云般横扫了“28”高地。枪声渐渐稀了,印军的地堡一个接一个被摧毁,整个“28”高地上,火光沖天,浓烟滚滚…… 突然,在主峰阵地上的两块岩石之间,敌人一个隐蔽的暗堡喷出了火舌。迎面挡住了冲上来的中国军队。 一名中国士兵喊一声:“连长,我有手雷,让我去炸掉它!” 李荣汉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入伍四个月的新战士李先堂,他今年只有十八岁。 李荣汉喊道:“小李,不要慌,我掩护你!”说着拉过重机枪扫射起来。 李先堂冲到离暗堡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鲜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身子晃了一下,倒下了。紧接着他又爬了起来,手中高举着手雷向暗堡爬去……又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前胸,他再次倒下了,接着又再次挺起身,将手雷塞进了暗堡……李先堂用他十八岁的青春谱写了一曲英雄赞歌,为祖国和人民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 一声振天动地的巨响,战友们高喊着:“为李先堂烈士报仇!”端着刺刀沖了上来,与残敌展开了肉搏。 李荣汉抱起了李先堂的遗体。用军帽揩去他脸上的血迹,这个年轻的士兵安祥地闭着眼睛,他身体很轻很轻,如同飘浮在空中的一缕彩虹。连长知道他的血已经流尽,留下的只是一颗炽热的心! 一颗子弹从李荣汉的耳边掠过,他勐一回头,见一名印军军官挥动着手枪向他扑来,印军军官又扣了几下扳机,子弹打光了。 两人抱在一起厮打起来,一股怒火冲到了李荣汉的头顶,他抽身一拳将这个印军军官打倒在地,不等他爬起来,拔出手枪:“砰……砰……”打出了弹夹里所有的子弹。 成德禄团长在指挥部内紧张她踱来踱去,“28”高地的枪声已平静下来,部队攻击的怎么样。凶吉难卜。 报话机里传来了李荣汉激动的声音:“报告团长,我们已经攻占了‘28’高地,摧毁敌人地堡五十二个!” 成德禄看了一下手錶。整个战斗仅仅用了40分钟。 成德禄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对报务员说:“立刻接军指挥所!” 三 “成德禄这傢伙干得不错,‘24’‘28’高地,一共76个地堡,40分钟就拿下来了。奇蹟,奇蹟啊!”丁盛的睑上浮现出少有的笑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夸奖部属的,除非他非常满意。 韦统泰剥军长在一边接过了他的话:“军长,你好忘性,刚才你还在发脾气呢,说成德禄推迟两小时进攻,要军法从事呢” “嗳,话看怎么说,成德禄这傢伙敢推迟我的命令,说明他是有心计,有脑子,而且胆量也不小!” 军指挥所里的参谋人员听到军长的话,都笑了起来。 “这场官司,到底是成德禄对呢?还是军长对呢?”韦副军长大有点刨根问底的劲头。 “当然是……我们对了,我们打胜了嘛!” 又是一阵笑声。 “笑得太早……笑得太早,仗还没打完呢!”丁盛面孔一板,转了话题。 “老韦,下一步只剩下‘32’高地了,这块骨头,必须干净利索地啃下来,粘粘煳煳拖拖拉拉可不行!”丁盛目光威严。 “当然,这是瓦弄的最后一道关口,不可掉以轻心吶。”韦副军长提醒丁盛。 丁盛笑了,他知道瓦弄防线指日可下,凭他几十年作战之经验,印军纵有回天之力,怕是也难以挡住如下山之虎的我军战士。 “杀鸡也用牛刀,铁锤砸豆腐,就这么一锤子买卖!”丁盛一拳砸在桌子上。 “好!说打就打,说干就干!” “命令390团、388团围歼‘32’高地之敌。388团正面攻击,390团迅速插至敌后,採取小群多路战术,歼敌之后,迅速占领瓦弄机场……" 几分钟之后,军指挥部进攻“32”高地的命令,已传到了前沿部队。 四 壮丽的“32”高地攻坚战,陆军第54军出现了一位活着的黄继光,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陈代富。 第78页 近三十年之后,笔者在某部採访时,曾经询问过一位佩戴列兵军衔的新兵。 “你知道陈代富吗?” 那新兵骄傲地说:“我父亲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陈代富,如果不是陈代富,我不会到这个部队来当兵!” 按照军指挥所的命令,390团穿插部队连夜翻越了四千八百多米高的牙比拉山。 下午二时许,尖刀连五连到达“32”高地前沿。 班长汪绍荣带领六名侦察兵,走在队伍的前面。 “32”高地,左边是陡峭的悬岩,右边是波涛滚滚的牙比河,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通向瓦弄,山坡两侧长满了齐人高的杂草,这是通向瓦弄的必经之路。 “注意,搜索前进!”汪绍荣命令道。 “发现地雷!”侦察兵秦顺清报告。 汪绍荣从背上取下标志牌,插到地上。 “嗖嗖……”两发子弹迎面飞来,打在身边两分尺远的地方,溅起一团烟尘。 “注意隐蔽!”汪绍荣趴在地上,向山上观察,发现一名印军哨兵端着枪正向他们瞄准,汪绍荣端起枪。调好了标尺,“啪……啪……”打了两个点射,印军哨兵一闪不见了。 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汪绍荣小声说道:“注意隐蔽前进。”他刚直起身子,便听到四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他四下看去,只见周围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全是印军地堡,正前方一排就有五个地堡,交叉火力封锁了通向瓦弄的小道。 按照侦察班的报告,五连全部压了上来,趁印军矇头转向之际,一口气打掉了前面的五个地堡。 连长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五连刚冲到半山腰,山上的印军便放起火了。寒冬天气,草木枯黄,火借风势,漫山燃烧,霎时眼前变成一个火海,高大的松树烧成一根根通红的火柱,向四面八方倒下来,堆成道火墙,挡住了冲击的道路。 连长高声喊道:“冲过去,就是胜利!” 中国士兵以英勇无畏的气慨,吶喊着冲过火海,全身带着唿唿燃烧的火苗沖入敌阵。 地堡里的印军发现了中国士兵冲过了火墙,疯狂地扫射起来,剎时弹如雨下,草石纷飞,战士们趴在滚烫的地上,肚皮灼起了火泡。 九班长杨成福发现地上有一股电话线,他掏出小刀正要割,不料一排子弹打来,沙土迷住了他的眼睛。新战士谭光中机灵地接过班长的小刀,把电线割断了。 班长揉着眼睛喊道:“电线肯定是通向指挥所的,我们顺着电线打!” 大家一听有“油水”,劲头更足了,沿着电话线向前爬去。 此时,印军已发现联络中断了,慌乱中打出一发燃烧弹,将周围的灌木烧着了。九班战士陈代富,第一个冲过燃烧的灌木丛,跃上一道土坎。这时,一排子弹迎面飞来.他低头看去,只见斜坡上有个黑唿唿的大地堡,顶盖是用粗大的圆木垒成的,上面又加了厚厚的一层土,三面有三个长方形的射孔,从里面打出来的子弹,可以支援四周的小地堡。 “炸掉他!”杨成福喊了一声。 “轰……轰”九班的战士一连扔过去七颗手榴弹,只炸去了地堡顶上的一层土。 地堡里的机枪仍在射击。 陈代富爬到班长面前:“班长我要求第一名爆破,让我去吧?” “不行!”班长想到还有抢占瓦弄机场的任务,不同意使用爆破筒,因为全班只剩下一根爆破筒了,不到紧要关头,不能用。 班长下达了命令:“刘弟录,把正面的敌人火力压下去,其他人准备手榴弹从侧面上!” 特等射手刘弟录,提起半自动步枪向前爬去,在离地堡十几米远处,他持枪正欲射击,刚一抬头,一发子弹打中了他,他倒在地上用力端着枪……地堡中又一连投出几颗手榴弹,全都落在他周围,他已无处躲避,手榴弹爆炸了,一股股浓烟升起.陈代富亲眼看见刘弟录遍体伤痕,倒在血泊之中。 陈代富心如刀绞一般。再一次阿班长请求:“班长,你就让我去吧,我要为刘弟录报仇!” 说完他翻身滚到新战士谭光中身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爆破筒。谭光中死死抱住不放.嘴里说道:“我去,我要去!” 谭光中今年只有17岁,比陈代富要矮半个脑袋,平时陈代富拿他当小弟弟看,处处照顾他。一看他不给爆破筒.陈代富压低了声音:“我是老兵,比你有经验.再说,你个子也小。” 不料.这一句话却激怒了谭光中,大声嚷道:“你小看人,小看人!个子小怎么了!同样能把地堡炸飞了!我要去!”说完将爆破筒抱得更紧了。 这时印军的机枪“哒哒……”的叫得更疯狂了,子弹“嗖嗖”的擦着头顶飞过去,情况十分紧急,陈代富用力抓住爆破简向旁边一甩,将谭光中摔倒在一边的沟坎下,谭光中又喊又叫来夺爆破筒,陈代富就势一滚,滚到班长身边。 班长下达了爆破的命令:“注意隐蔽,全班火力掩护!”说着端起冲锋鎗勐烈地扫射起来。 在全班火力的掩护下,陈代富蹭地一下,窜到离地堡仅三、四公尺远的一块洼地里,透过草丛,他看清了印军士兵在地堡内晃动的影子,便冲上去瞄准射击孔投进一个手榴弹,想趁爆炸的瞬间冲上去爆破。不料,“嗖”的一声,印军将手榴弹反投了回来。 第79页 “轰……”陈代富顿时感到右手和右腿一阵发麻,接着是钻心的剧痛,鲜血从袖管和裤腿流了下来。他抬起右腿踢了几下,还可以动弹,便镇静下来,只要腿能动:爬也要爬上去爆破。 鲜血在流淌,生死已置之度外。陈代富趴在地上,选择放置爆破筒的位置。开头,他想把爆破筒贴放在地堡的侧壁。不行,地堡处在一个突出的地形上,放不稳。又想把爆破筒拉了火从射孔中塞进去,也不行,三至五秒爆炸的手榴弹还给扔了出来,五至七秒爆炸的爆破筒更容易被反扔出来,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急得满头大汗。 “到地堡顶上,顶上!”身后传来了班长的喊声。 “对呀!”陈代富几个大步.从两个射孔之闻,跳到了地堡预上,伏在积土上。地堡里的印军知道有人上了顶盖,可打又打不着,出又不敢出来,便一个劲朝外扔手榴弹,炸得他满身都是土,连耳朵都震得嗡嗡直响。 事不宜迟,陈代富把爆破筒横着放倒,刚要拉火,又停住了。他想不行,爆破筒爆炸时,是一股向两边分的劲儿,横在顶盖爆破,可能把地堡炸坏,但里面的印军不一定都能消灭。这根爆破筒可千万不能浪费啊! 忽然他看到顶盖上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坑,用手指抠了一下,土质不大硬。他脑子勐地闪出一个念头:掏个窟窿,把爆破筒插进去,来个中心开花!叫他一个也跑不了l 他放下爆破筒,用双手使劲地扒。扒呀,扒呀,指甲盖上的肉皮翻卷了,鲜血把泥土染红了,泥土把伤口煳住了,他都不管,还是扒,很快就扒了碗口大、筷子深的一个洞。他还嫌慢,就拿起爆破筒,尖头朝下,象捣米似的直往洞里捣。捣啊,捣啊,越捣越深,终于把爆破筒伸进去半截。这时,他感到两臂酸痛,汗流浃背。可是,歇不得呀!他豁出全身力气,把爆破筒拼命往下按。 突然,他觉得爆破筒按不下去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一股往上顶的劲。啊!他明白了,爆破筒已经插进了地堡。地堡里传来了印军叽哩哇啦地怪叫声。 手榴弹的教训不能忘,三处伤口还在流血,可不能再让爆破筒给推出来。他旋开了保险盖,把拉火环拉出来,准备随时拉火。 下面的推力加大了,他负伤的右手使不上劲,有点支持不住了,爆破筒被顶出来一截。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压下去就是胜利,推出来就是失败,万万含煳不得。 陈代富顾不得唿啸的子弹,顾不得乱飞的弹片,把双膝一屈,腰杆一挺,用前胸顶住爆破简,使尽全身的力量,以满腔的怒火,用对祖国和人民的无限忠诚,把爆破筒压下去,压下去!爆破筒又钻进半截。 “啪……”他拉了火!一股青烟喷了出来! 再过几秒钟,爆破筒将要爆炸。 印军在下面又扭又摇,他那只负伤的手抓都抓不住了,眼看爆破筒要给顶出来了! 陈代富大喊一声:“老子豁出来给你拼了!”他用胸部顶住爆破筒,导火索燃烧的青烟从他身下冒了出来。 他心里数着数:一、二、三…… 他的胸口快要触及顶面了…… 印军在地堡内发出一片绝望的叫喊声…… “快闪开,闪开!”耳边传来班长的喊声。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只见他左脚往边上一跨,双手一撑,一个鸽子翻身,唰地滚下了地堡。刚刚触地,只听震天动地般的一声巨响,浓烟中碎石木屑噼哩啪啦落了下来,震得他昏昏迷迷,什么也不知道了。 趁着硝烟未散,九班一冲而上。班长最先来到陈代富身边,拂去他身上的积土,把他抱起来,指着炸得一塌煳涂的地堡对他说:“你完成了任务。” 副班长傅庭胜赶紧过来给他包扎伤口。班长劝他下去休息。 陈代富说:“我是轻伤,轻伤不下火线!” 班长说:“好吧,你担任掩护!” 陈代富炸掉了入侵印军的核心地堡,为中国军队攻占“32”高地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390团向瓦弄穿插打通了道路。 在“32”高地主峰,陈代富见到了哥哥陈代林。他们哥俩是一块参军,一块参战的。陈代林在战斗中,用手榴弹一口气干掉了印军四个地堡,还缴获了印军一部电台。 他们哥俩又一起荣立了战功。 裊裊升起的烟雾在“32”高地上空变得稀疏了,印军苦心经营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砸烂了,高地上到处是印军士兵的尸体,毁塌的地堡和堑壕。中国士兵踏着硝烟,迎着寒风,直插瓦弄机场。 第十五章 尼赫鲁重演“国会纵火案”。刘伯承元帅面授机宜。瓦弄机场失守考尔冒死救败将 一 新德里印度***总部的大门外边,停满了卡车和大轿车,交通被挤得水泄不通,三五成团的人群在街头涌来涌去,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蹲坐在总部的台阶上,双手抱在胸前,显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印度***总书记南布迪里巴德身穿浅灰色风衣,提着黑色的文件包走到总部门前,他转过拥挤的人群,拾阶而上,身后传来了一阵尖厉的口哨声。 南布迪里巴德已经预感到今天肯定要发生什么事情。 第80页 总部的会议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印度***主席丹吉坐在主席台的一侧,他的两边坐着九人书记处的成员。 南布迪里巴德慢慢走上主席台,他朝丹吉点了点头。 印度***的一百一十名中央委员,有九十三人出席了今天的会议。 印度***召开紧急会议表决对印中边境冲突问题的决议。 当南布迪里巴德宣布开会时,丹吉第一个走到了话筒跟前。丹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慷慨激昂地说道:“中国人违背了他们所许下的不越过麦克马洪线的诺言,他们已经有人数众多的军队不仅越过边界,而且在许多地方已深入到了印度领土。中国人同时还对我们在拉达克的阵地发动了大规模攻势……” “主席先生,请你注意麦克马洪线是英国人划分的,它是非法的,并没有受到国际承认!” 说这话的是中央委员普·拉马穆蒂,他被认为是亲北京的代表。 “这和中国的说法有什么两样,只要宣布麦克马洪线是非法的,就可以作为侵略的根据吗?这种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麦线英国承认了,美国也承认了,它就是一条国际边界!”丹吉特别加重了“国际”两个字。 中央委员兰那地夫站了起来,他大声发问到:“丹吉同志,我想向你提一个问题,你是否认为印度***应当支持印度从帝国主义国家进口武器去对付***领导的中国?” “我们应当号召印度人民团结起来保卫祖国免遭中国的侵略!” “这是民族沙文主义,是反马克思主义的!”兰那地夫脸色胀红,用手使劲拍着桌子。 有人在喊:“兰那地夫是卖国贼,滚出去,叫他滚出去!” “工人没有祖国,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有人冲上去从兰那地夫手中夺过话筒,将他推下讲台。 “我抗议,我抗议!”中央书记巴苏举手表示抗议。 南布迪里巴匆匆站起:“同志们,同志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是党的会议!” 会场上终于平静下来。 丹青继续发言:“中国指责尼赫鲁总理是帝国主义的代理人和反动派及扩张主义者的领袖,这是毫无道理的。我们党从来也没有预料到像中国这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竟会用武力来解决同印度的边界争端,我们应该通过一项决议,对尼赫鲁总理在中印冲突中所持的立场给予完全的支持!” “我坚决反对通过这样的决议,绝不能与那些资产阶级政党同流合污!”普·拉马穆蒂站起来表示反对。 丹吉并不理睬他,坚持说道:“同意的举手!” 有六十多名代表举手贊同。 “多数通过,决议有效!” “我们反对,坚决反对!”有三十多名代表齐声高唿反对。 站在中央派立场上的南布迪里巴德,用力地摆手,想再次使激动的双方平静下来,但这一次没有成功。双方已经在大厅里扭打起来,有人被打倒在座椅下面,有的鼻子被打出了血 南布迪里巴德双手抱住头,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想竭力保持党的团结,他想找到一条统一全党认识的渠道,他想维护党的纪律的严肃性,他想……但是这一切努力都失败了。 巴苏、孙达拉雅和苏吉特,先后走到他面前,将辞去书记处书记的请求书,放到他面前。 南迪里巴德用温和的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说:“同志们,同志们,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三个人放下辞职请求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总部大楼的外面传来了一阵乱闹闹的吵闹声。接着大门被推开了。一群手持木棍和铁器的暴徒沖了进来,他们疯狂地呻喊着,打死他们:“打死这些畜牲!” 他们打碎了门窗,打烂了吊灯,砸烂了桌椅…… 按着橇开了办公室的门,将档案拒抬了出来,扣在地上。文件和手搞堆在走廊里,被点上了火……浓烟滚滚呛得屋里的人喘不过气来。几名印共工作人员,想从火堆中抢救文件,被人用棍子打倒了,接着被推到了火中,全身的衣服都烧着了…… 暴徒们在一边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有人冲进了图书馆,高喊着“烧!烧!全烧光!”接着地上,书架上,家俱上全都泼上了煤油和汽油。 大火轰的一声烧了起来,浓烟夹着烈火从窗户口喷了出去。 整个总部大楼熊熊燃烧起来。 总部大楼门前两名巡逻警察,正抽着烟在聊天。 几个暴徒正追打着印共党员,从他们身边跑过。 警察拉住一名暴徒:“伙计,干什么呢?” 暴徒嘿嘿一笑:“你是问我们,我们在玩猫抓老鼠i” 警察也咧着嘴笑了。 据英国路透社报导,这一天在新德里印共总部,警察没有逮捕一个人,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违犯法律的行为。 一辆消防车响着警铃飞驶而来,在路口上却被一辆偶然抛锚的卡车挡住了去路。 消防队员手持水笼头,急得大喊大叫,周围观望的人群中,却发出一阵阵哧哧的笑声。 第二天,印度各大报刊,非但没有登载谴责火烧印共总部事件的报导,而是将民众的情绪进一步引向排共反华。 第81页 印度《闪电》周报刊载莱勒所写的文章。 “我并不贊成完全同中国断绝外交关系。但是没有理由让它在其它城市继续保持领事馆或总领事馆。人们一直要求禁止印度***活动;这种要求还可能变得更加激烈。如果对属于这个邦***组织的某些人採取预防性行动,对此我并不在意。同样地,应该让每个邦自由地去处置那里的***分子。” 《印度时报》报导:印度人民同盟要求印度政府同中国断绝外交关系,暂时禁止印度***和不要考虑和同中国调解式谈判。这个党的工作委员会在歷时两天的紧急会议上通过的决议说:“我们必须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赶走中国人问题上。” 在印度***内“北京派”与“民族主义派”斗争也在不断升级。 书记处成员巴苏·孙克拉雅和苏吉特公开表示,由于全国委员会在中印边界冲突中的反华决定,他们无法在书记处执行任务,决定集体辞职。他们重申反对公然谴责中国的任何行动,并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社会主义国家绝对不会进行侵略。 印度***机关报《新世纪》的工作人员,举行罢工,拒绝印刷丹吉发表的指责中国为侵略者的声明。 丹吉发表讲话说:中央委员会已经决定,对于那些在中国侵略印度问题上公开主张“反党”路线的人不採取惩戒行动。现在这样作将是不明智的。但是他警告说:将来将对那些嘲弄关于中国侵略的政策决议的人採取严厉韵惩戒行动。 某些邦组织已经建议对党的少数领导人员,包括党的前书记兰那地夫在内,採取惩戒行动。因为他现在仍在坚持认为社会主义国家是不会进行侵略的。 对印度***内的“北京振”,丹吉表现出于一种宽容。他作出了耐心等待的姿态。 但是尼赫鲁并没有这么大的耐心。 数日之后的一个深夜。新德里大街上车马稀少,行人冷清。寒风卷着落叶从街巷之间唿啸穿过,摇曳的路灯下面,一群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吉普赛人,身裹破旧的毛毯,畏缩成一团,“咚咚”的敲着象皮鼓,如怨如诉地唱着歌…… 一阵尖厉的警笛打断了他们的歌声,几辆装囚徒的警车风驰电掣般地驶了过去。 被火烧过的印度***总部门前一片狼藉,总部机关大楼里,有几扇窗户还亮着徽弱的灯光。 兰那地夫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他披着一件粗呢斗蓬,趴在桌上正写着什么。这时耳边传来了警笛声。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看到大楼门前几辆警车上,警察们端着枪跳了下来。 他转过身,揿灭了电灯,又镇静地划着名火柴,点燃了手中的文件。徐徐燃烧的火光,映着他削瘦的面庞和单薄的身躯。 楼梯上传来了沉重而急促了脚步声…… 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有人喊了一声:“他在这儿!”几束强光照到他的脸上。 他微微眯住眼睛,看着脚下那团冒着余烟的灰烬,又用脚踏了一下。 一个严厉地声音问道:“你是兰那地夫吗?” 他停了一会儿,从容地回答:“是的!” “根据印度预防拘留法,你被捕了!” 兰那地夫冷冷地笑了一声。 两名武装警察来到他面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将他抬了起来,向楼下走去。 当天晚上,印度各大城市,同时开始了逮捕印度***领导人的行动。 第二天,世界各大通讯杜均进行了报导。 美联社消息:盂买警方星期三在对本地亲华***人的一次突然袭击中拘留了十八人。 被捕的人中间包括两名孟买市的议员杜姆和库拉讷,还有一些工会工作人员。 这次突然袭击是根据保卫印度法,作为防止可能发生的第三纵队活动的预防措施而在孟买、塔纳和那格浦尔进行的。 路透社消息,据今天这里宣布,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大孟买县和塔纳县已有十名印度***党员被捕,据说他们是该党亲华派的成员。 到今天下午为止,根据总计已有十七名重要***人在德里,那格浦尔和盂买根据预防拘留法被捕。 路透社盂买消息:警察今天根据预防拘留法拘留了40多名印共党员,包括4名据悉属于亲华派的女党员。 这里收到的消息是说,根据同一法令逮捕了同***有密切联繫的“红旗派”的若干成员。 德新社消息:这里的政界人士预料,今后几天里将继续逮捕印共北京派的领导人。 几天之内,印度国内掀起了狂热的反共浪潮,印度当局将大批的***人送进了监狱, 二 拉萨机场在西藏高原强烈的阳光下,如一块铮亮的明镜熠熠闪光。雪山托映下的布达拉宫巍峨而壮观。一只硕大的苍鹰拍打着翅膀,从雪山的顶端,逶迤而下,如镝如箭,它停在机场的上空,俯首脚下的大地,许久不曾离去。 机场上响起了一阵摹拟枪炮的轰鸣声…… 一群野雁被惊飞起来……紧接着几只高傲的苍鹰也抖动翅膀离去。 在机场跑道的尽头,一架中型军用运输机,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涡轮发动机发出震耳的轰鸣声。 第82页 有顷,指挥塔上发出了起飞的信号。 飞机沿着跑道滑行过来,机头一扬,钻入了云端。 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坐在飞机的舷窗前面,他望着脚下峰峦重叠的雪山,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10月20日中国边防部队首次反击进至达旺,全歼了印军第7旅,并活抓了旅长达尔维准将。这一段时间印军在中线增加了四个旅的兵力,空军日夜空投,增加了大批的火炮和坦克。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尼赫鲁已经多次表示,要把中国军队全部清除出去,看来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仗胜败如何,这很难预测,作为中印边境中线作战的总指挥,张国华深感肩头的责任重大。 他心里明白中央召他紧急飞往北京,肯定有新的重大布署。 眼前白皑的雪山不见了,代之是翠绿的青山碧川。他知道飞机已经远离了青藏高原。 飞机到达北京时,已是华灯初上。运输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在北京西郊的一个军用机场降落了。 总参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已在机场等候他。 两辆黑色轿车穿过夜幕,向玉泉山驶去。 轿车在一幢小楼前停住了,小楼的低层亮着灯光。 张国华疾步走进小楼,门口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用板墙隔开的大会议厅。 张国华走进会议厅,他一眼就看到面带微笑、正向他走来的周恩来总理。 他向周总理敬了一个礼。周总理握住他的手问:“国华同志,路上顺利吗?你的身体怎么样?” “请总理放心,一切都好i” “你有心脏病,可不能大意哟!”周总理边说边拉着他的手走到沙发跟前。 张国华感动地连连点头。 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议。出席会议的还有外交部长陈毅,刘伯承元帅,总参谋长罗瑞卿,总政治部主任肖华。 周总理请大家坐好,说道:“我们先请陈毅外长介绍一下当前国际上的新动向。” 陈毅爽朗地笑了:“谈不上什么介绍,我算是客串,不过我要讲一讲,自从10月20日我们在中印边境第—次反击之后,事情很热闹,美国、英国等帝国主义国家,已经公开支持印度反动派,又当起了运输大队长。在这个问题上,英国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光采的角色,现在更加变本加厉地把攻击的矛头指向中国。尼赫鲁到处抓印度***,蒋介石又在那里叫嚣反攻大陆,确实是很热闹啊,这些都说明中印边境作战有很强的国际背景,是军事斗争,也是政治斗争。看来尼赫鲁还要打,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他总是要欺负你呀!” “中央早就明确了,这是打军事仗,又是打政治仗,首先军事上要打胜,政治上才有主动,请国华同志谈一下他们的意见,大家再作讨论。” 周总理请张国华发言。参谋人员拉开了墙上的帷幕,展示出一幅中印边境地图。 “10月23日,我军进驻达旺之后,已修通了棒山口至达旺的急造公路。目前我11师、55师、21军61师已作好了反击的准备。另有54军134师为预备队。印军已大大加强了其兵力布署,62旅5个步兵营位于西山口与申隔宗之间,65旅在略马东、德让宗,48旅在邦迪拉,炮兵第4旅在新德让,67旅在伏特山机动;第4军军部在提斯浦尔城。敌人是由北向南在约百公里长的公路上一线展开。以色拉和邦迪拉为两个支撑点,后面是伏特山和提斯浦尔。印军已获得大量美、英武装备,坦克和重火器比较多。色拉山以西即西山口,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沿公路两侧均为雪山和原始森林,部队难以机动。” 张国华指着地图详细介绍了中印边境中线双方的兵力部署和机动态势。 “敌人来势很兇,又有空中支援,邦迪拉有一个美军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留下的空军基地,兵员和物资可直接运送到这里。”总参谋长罗瑞卿指着地图插话。 “另外,气候对反击也不利,十月底已将大雪封山,据初步探察除冰山雪谷外,一般山道上之积雪也是一至两公尺,雪山海拔均在四千公尺以上,严寒缺氧,既使徒手行军每日也不过十几公里,而且一旦迷失方向,遇上雪崩后果不可设想。” 张国华又提出了种种不利因素。 会议室里平静下来,将帅们在低头沉思。这确实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在人烟罕至的世界屋嵴,在冰天雪地之中,面对武器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又踞险可守的敌人,要速战速决将其围歼,谈何容易。 周总理打破了平静:“冰天雪地,原始森林,确实不易机动,但是便于部队隐蔽,敌人也会放松警惕,这也是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因素。” “我看这几个师,多数参加过西藏平叛,已经适应了雪山作战,部队吃苦耐劳,不怕牺牲,这也是个有利条件。”罗瑞卿总长补充道。 刘伯承元帅一直没有讲话。这时,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又仔细地审视一番。他扶了一下眼镜,干练而又果断地说道:“敌人是铜头,铁尾,腰紧,腹松,看起来很兇,像一条毒蛇,它也有要害,也有七寸,你打了它的七寸,它就会首尾不顾了。” 刘帅的一番精闢见解,使会场上的气氛活跃起来了。 陈毅外长风趣地说道:“啊呀!我的军事家,以你这样的老帅出马去对付考尔,太不公正了,人家一天仗也没有打过,你一上来就要打人家的七寸,手下就一点也不留情?” 第83页 刘帅笑了:“大诗人又大发慈悲了?” “刘帅用兵以一当十,三下五除二,打到了新德里,我这个外交部长不知又要挨多少骂喽!”话一说完,陈毅便哈哈大笑起来。 将帅们跟着笑起来。 “我们可以分三路穿插过去,一路穿过帕利山,切断错山口与邦迪拉的联繫,另一路从东面迂迴绕过错山口,切断德让宗的公路,第三路向南,直插查库,将邦迪山和阿萨姆平原隔开。整个东线敌人便成了翁中之鳖,便可形成关门打狗,敌人这几个旅,就插翅也难飞了。” 刘伯承元帅提出的口袋阵,里外三层,确实计高一筹,乃至考尔中将在全军覆投之后,都没有搞清楚这仗是怎么打的。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中国军队在中印边境中线的作战方针,一经提出,便显示出高超的指挥策略和巨大的军事优势。 周总理说:“我们的兵力和装备并不比印军占多大优势,但只要我们採用正确的战略战术,打胜这一仗是有绝对把握的!” 张国华表示:“我们将尽快拟定具体作战方案,而对印军的反扑,加紧作好反击的准备。” 周恩来总理嘱咐道:“一定要把部队组织好,叫打就打,叫停就停,叫撤就撤,不但要把仗打好,而且要成为遵守纪律的模范。” 会议结束的时候,天已透亮,玉泉山沐浴在五色斑澜的晨光中,在苍松环抱的山脚下,一道山泉喷涌而出,汇成一个湛蓝的小潮,深秋的湖面上仍有少许青荷婷婷玉立。 张国华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望着远山玉帛般的轻雾,心头感到格外轻松。 几天之后,张国华司令员乘机返回中印前线。 三 东线瓦弄方向,中国军队乘胜前进,印军第11旅已溃不成军。 瓦弄机场11旅旅部已是一片混乱。几十分钟之前考尔中将和第四师师长帕塔尼亚少将刚刚乘坐一架水獭式运输机赶到这里,他们企图重振11旅的士气,但是这种努力失败了。 电台和电话中不断传来阵地失守的消息,隆隆的炮声,离瓦弄机场越采越近。 考尔低着头,一言不发。 帕塔尼亚少将显得比较冷静:“考尔中将,应该命令11旅撤退了,这支部队已经完成了任务,我们应该请席尔瓦准将把这支部队带回去,而不是死守在这里让中国军队全部消灭。” 考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非常不愿意下这一道命令,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席尔瓦走到电台前:“各营注意,我是席尔瓦准将,我是席尔瓦准将,我命令你们放弃阵地,立即后撤!” 整个通讯体系已经被打乱了,只有少数部队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席尔瓦转过身来对考尔说:“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多少能够撤退的部队了!你知道吗!他们在阵地上一直打到弹药殆尽!他们是战死的!” 考尔和帕塔尼亚穿好军大衣,朝门外走去,尼兰儋少校紧跟在他们后面。 尼兰儋回过头来问道:“什么时候来接你们?” 席尔瓦木怔地望着他,不作回答。 尼兰儋追出门去,一股寒风迎面吹来,他感到脸上像刀刮一般痛,便用力裹紧了大衣。 水獭式运输机在跑道上越滑越快…… 考尔在飞机起飞时,用双手捂住脸,似乎不敢观望窗外的景像。 这是印军从瓦弄机场起飞的最后一架飞机。 飞机在提祖机场降落,一下飞机考尔便给陆军总部拍发了一份电报。 考尔在电报中说:“瓦弄的形势已十分危急,由于敌人攻势十分兇勐,兵力十分强大,我有义务敦促你请求最高当局争取愿意帮助我们的外国军队的支援。否则,我过去已讲过现在还要重申:我国的武装部队将无力抵挡锐不可挡的中国优势兵力,而且敌人已经集中并且将继续集中其优势兵力来对付我们,使我们处于不利的地位;这个意见不是出自惶恐,而是正视严酷的现实。” 考尔的这个电报无疑极大的引起了新德里的惊慌。 在这之前和之后,考尔曾多次写报告提到,中国军队在中印边境地区集结了十五个师,对印度进行侵略的至少有十多个师。加之,战况的急剧变化,使新德里当局坚信中国的进攻,旨在吞併印度。 390团5连攻占“32”高地后,直捣瓦弄机场。中国军队在瓦弄北侧的一个长形高地上再次遭到了印度军队的顽强抵抗。 这是一条约70米宽,300米长的山樑,印军修筑了地堡和交通壕及暗沟。配置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山樑的两侧均为悬岩绝壁,地势险要,山樑的背后可以清楚看到弄瓦机场上长长的跑道和绿色的停机房、油库。 席尔瓦准将下达了坚守的命令,加之锡克连富有战斗经验,亦决心拼死顽抗,战斗一开始便打得十分激烈。 刚刚空运到瓦弄的新式火炮,也立即参加了战斗,从机场的临时阵地上,对山樑上的锡克连实施了密集的炮火支援。 5连从山头上冲下来,一口气冲到了印军的前沿阵地,被印军的炮火阻挡住了。伤亡不断增加。 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5连连长命令部队从两侧快速沖入印军阵地,与敌人在前沿战壕中展开了肉搏战,使印军的远程火力失去作用。 第84页 5连占领了印军前沿之后,印军随即撤退到地堡内,利用地堡内的火力阻止中国军队前进。 正当5连久攻不下时,配属5连行动的130师喷火连赶上来了。连长立刻命令:喷火器参加战斗。 喷火兵李统全,闫其祝,陈安祥三人跟随突击排发起了进攻。 印军发现了突击排,地堡中交叉火力打了过来。 排长带着喷火兵陈安祥朝地堡爬去。地堡内的印军发现了喷火兵,子弹似雨点般打来。排长身中数弹,倒在地上。 陈安祥背着突击排长,只好撤了下来。 李统全按过火焰喷射器沖了上去,闫其祝紧跟在他后面,当距地堡还有50公尺时,一阵重机枪打来。李统全回头一看,闫其祝趴在地上,喷火器歪在一边,他爬过去一看,闫其祝的脸上淌着血,鲜血染红了前胸,他大声喊道:“小闫,小闫,你怎么样?” 闫其祝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李统全两眼冒火,背起喷火器就朝前冲去。身后传来5连连长的喊声:“李统全,不要动,先不要上!” 李统全刚趴到地上,一阵密集的弹雨倾泻而来,打得他周围的岩石火光四溅。 5连连长再次命令突击队实施爆炸,终因地形不易隐蔽,几名爆破手在没有接近地堡之前就牺牲了。 “连长,让我上去吧!”李统全大声请求。 “我来掩护你1”五连连长亲自操纵重机枪,并摆了摆手,给李统全指定了冲击位置。 轻重机枪压制住了印军的火力。李统全从地上跳起来,一下子冲出去十几米远。在一道土坎下,半卧半跪架好了喷火枪。他瞄准了一下,发现两个地堡基本上在一条直线上,便调整了一下角度,用力扣动了板机。 一股炽热的抽柱“哧”地一声喷了出去,喷到第一个地堡上,溅起的油火又斜着飞到了第二个地堡上,两个地堡几乎是同时燃烧起来。 “好,一枪打俩!打得好!”5连连长高兴地叫喊起来。 印军身上带着火从地堡内窜了出来,无奈两边是陡壁,被中国士兵一梭子子弹,打得纷纷滚下山去。 突击队继续向山樑冲去。已接近印军的核心地堡,这是印军的连指挥所。 5连连长命令爆破,几名爆破手冲到半路上都牺牲了。 李统全爬到连长面前再次请战:“连长,我这里还有两瓶油,保证完成任务!” 连长盯着地堡终于下了决心,一摆手喊了一声:“上!” 李统全沖了上去。爬到离地堡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敌人发现了他,几挺机枪一齐朝他打来,密集的子弹打得尘土飞扬,他机智地爬到旁边一个被炸毁的地堡废墟上,架上喷射枪,由于土质松软,在击发时,支架歪到了一边,一股火舌喷到了地堡的前面,没有命中目标。 地堡前面浓烟滚滚,地堡里的印军愣住了。在这一瞬间,李统全藉助浓烟烈火的掩护,从废墟中跳了出来,端着喷火枪沖了上去,对准地堡的射击孔,扣动了板机,一股火舌钻到地堡里面,轰的燃烧起来,浓烟火焰熊熊将地堡吞没了。 突击队沖了上来,长形高地被占领了。 连长擦了一把汗,大喊一声:“占领机场!” 5连齐声吶喊,从山樑上沖了下来。 瓦弄机场的印军已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自从席尔瓦准将下达撤退命令之后,11旅倖存的官兵便四处逃散了。 5连冲进了瓦弄机场。 机场跑道上一架苏制运输机正在滑行,准备紧急起飞,有几名印军士兵抓住舱门正向上爬,发动机发生隆隆的轰鸣,跑道上尘土蔽日。 中国士兵端着枪沿跑道一端追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打着枪,子弹打在机身上发出噹噹的响声。 印军飞行员冒着弹雨欲强行起飞,飞机偏离了跑道歪向一边,他无可奈何地解下白围巾朝舱外摆动起来。 中国军队停止了射击。 中国士兵高喊着:“缴枪不杀!”冲进了印军11旅指挥所。 指挥所里空无一人,地图挂在墙上,桌子上一杯浓咖啡。连长用手摸了一下,感觉到一点温热。 通讯员小李兴沖沖地跑来:“报告连长,我在门口拾到一枚大奖章!” 连长接过来看了看说:“保存好,办个展览什么的有用。” 后来查明,这是印军11旅旅长,访问苏联时,苏联政府授予他的银质奖章。 中国士兵冲进了印军的弹药仓库,发现刚刚空运到的美式机枪和弹药,还没有开箱,箱子上清晰地印着u.s.a字样。 仓库中堆满了粮食和红酒,还有刚宰杀过的整羊。 5连连长派人看管好仓库,又带领连队冲出了机场。 瓦弄机场以南的山道上,到处是印军丢弃的车辆和军用物资。 席尔瓦准将带着两名军官,匆匆忙忙地朝山坡上的一片空地跑去,他不顾天冷风寒脱掉了身上的军大衣,大口地喘着粗气…… 跑上山坡,席尔瓦准将已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他坐到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擦了一把汗水,朝山下瞥了一眼,只见成群的中国士兵,叫喊着涌了上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痛苦地等待着那个不光采的时刻到来…… 第85页 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架直升飞机紧擦着山樑飞了过来。 考尔中将从舱口探出头采,紧张地朝下张望着,透过起伏的树林,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席尔瓦准将。 “快!快!马上降落!”考尔喊道。 直升飞机降了下来,飞机的起落架还没有触地,考尔便跳了下来…… 四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考尔拉住了席尔瓦准将:“走,跟我走!” “不,我要和我的士兵在一起,我不走i”席尔瓦没有动。 山坡下面传来了中国士兵生硬的英语喊叫声:“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两名军官,不容分说,将席尔瓦准将拉上了飞机。 席尔瓦准将耷拉着头,缩成一团,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声不响地趴在机舱里。 “乒……乒……”子弹擦着机头上的螺旋浆飞了过去,树枝被打得哗啦哗啦落下来。 直升机勐地颤抖了一下,“轰”地一声,飞到了空中。 飞行员转了一下方向,擦着山包滑了过去,山头挡住了中国士兵密集的弹雨…… 直升机沿着山嵴飞走了。 第十六章 孤胆英雄勇闯敌阵建奇功。印军六十二旅重蹈十一旅覆辙。西山口失守,印度举国震惊 一 这年新德里的冬天,似乎比任何一年来得都早。初冬时节,已是寒风料峭。从喜玛拉雅山麓来的冷空气吹散了孟加拉湾来的暖湿气流,还带来了种种使人胆战心惊的坏消息。 11月14日尼赫鲁总理的73岁华诞刚过,11月1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便在北京举行记者招待会,并发表了一项新闻公报。向全世界宣布中国在中印边界战斗中,俘虏了927名印度士兵,其中包括印度步兵第7旅旅长达尔维准将。 世界各大通讯社纷纷报导了这一消息,并进行了种种猜测,外界普遍认为,中国使用这一方法告诫印度,不要走得太远,也是中国旨在和平解决中印边境争端的一个信号。 11月18日,这是一个令印度人感到沮丧的日子。清晨新德里的大街上挤满了抢购食品的人群,中国军队大举进攻的传言,搅得市民们六神无主。募兵站的门前挤满了人,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爱国歌曲,中间夹杂着高昂的口号,号召印度人民团结起来,反对中国的侵略。 一些年青人开着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在警察的大喊大叫中,招摇过市,为所欲为。国家银行门前有人大打出手,为的是抢先提取存款。警察拘留了一些人,而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加入了骚乱。 大约几个小时之后,新德里的各家报纸都登载了来自陆军总部的消息:中国军队占领了瓦弄。 汽车和行人都停了下来,在商店的橱窗前,更多的人则是在办公室和家里,收听新德里电台的广播,这是政府发布的正式消息。 “经过24个多小时的激战之后,我国军队不得不撤出东北边境特区洛希特边区的瓦弄。在最后消息传到这里时,战斗正在瓦弄以南几英里的地方进行着……” “中国军队已经夺占了重要城镇瓦弄,从而他们立即控制了通往平原区和缅甸的具有战略意义的道路……” “印度守军昨天自战略要地瓦弄撤退时,他们遭到一个‘巨大的挫折’。中国人迄今已经渗入印领土离麦克马洪线25英里。” 在此之前,边界上发生的事情,尤如掠过印度社会这一潭死水上的一阵微波。对于印度的政治阶层来说,反应是自发的,他们感到战争是遥远的,甚至带有某些浪漫的色彩,而且能医治百病。市民阶层则把它看作是一场马戏,为他们提供了参加游行,高唿口号的机会,而印度的农民则感到一种惶恐不安,加之募捐激增,可谓不堪勒索,怨声载道。 瓦弄失守无疑是给印度这个刚附沸腾的油锅上倒了一盆冷水。 几分钟之前,尼赫鲁刚刚和考尔通了电话。考尔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重复了瓦弄失守的原因。中国人过于强大,他们象羊群一般的人海战术。尼赫鲁已经听烦了,因为印度人也不少。 尼赫鲁按捺住心中的火气:“我想知道11旅在什么地方?他们都撤下来了吗?” 考尔在电话里吱唔不清:“他们也许已经撤下来了,也许正在重新集结,总之,我向他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考尔接电话的时候,席尔瓦准将就坐在他身边,旁边跟随他的只有两名11旅司令部的校级军官。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听着考尔语无伦次地向总理汇报。他知道11旅的官兵全都被中国军队分割包围了,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在席尔瓦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点心和一杯牛奶,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 考尔劝他吃几块点心。 他摇摇头拒绝了,并且有气无力地说:“我的部队此时在原始森林里,肯定是没什么可吃,我应该和他们一样。” 考尔不再坚持了。 11月18日是全印度国防义勇军日。各大城市都举行了隆重的集会。 新德里的大街上挤满了义勇军官兵,他们举着印度国旗,肩上扛着美式步枪,涌向市中心的广场。 第86页 广场的一角,身着猩红色军礼服的乐队,正一遍又一遍地奏着爱国歌曲,气氛可谓相当热烈,乐手佩戴的银扣金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指挥捧在空中跳跃,引来一阵阵喝采。 紧挨着乐队的便是卖杂货,卖食品,卖鲜花的小贩。 “英国香水,英国香水……” “羊肉馅饼,羊肉馅饼……” 卖花女举着五颜六色的花蓝,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高声叫卖…… 爱国歌曲几乎被噪耳的叫卖声淹没了。 印度具有数不清的节日,老百姓很容易将一次严肃的集会,搞成一个节日,因为他们生活中太需要轻松的气氛。 警笛声呜呜刺耳,一辆警车驱散了叫卖的人群,尼赫鲁和政府要员们乘坐的汽车,紧跟在警车的后面驶进了会场。 尼赫鲁走下车来,用力地向欢唿的人群挥动手臂,在一阵阵欢唿声中,他看到了一张张忧郁和愤怒的面孔,他知道他的人民需要他,人们像以前一样信任他。 尼赫鲁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警卫已经将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赶到了主席台一侧,他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到了话筒跟前。 眼前是晃动的手臂和旗帜与步枪组成的海洋,国防义勇军的官兵显得情绪高昂。 “各位,我要告诉你们中国的入侵是赤裸裸的、无耻的和粗野的。印度正在经歷着艰难和考验的时期,但是印度并不是由于受到打击而垮台的国家。起伏波折是战争的一部分,决定结果的是最后的战斗。我毫不怀疑,最后的胜利将是我们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海潮般的欢唿声。 尼赫鲁用力挥动手臂,如同高唿口与一般说道:“这个挑战可以转化为一个机会,使我们得以成长,把笼罩我国边境的乌云转化成为我国的自由和繁荣幸福的灿烂阳光!” 人们挥动手中的步枪,高唿口号,打断了尼赫鲁的演说。 他后退了一小步,等待着人群平静下来。 “印度不能容忍它的领土的任何部分处于外国统治之下。中国对印度的精神进行了挑战,全世界将会亲眼目睹,印度为保护它的独立能作出什么样的牺牲。因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所以我们必须作好过危险生活的打算,极其可能,战争会在更大规模和广阔战线上爆发,因此我们每个人必须要像一个士兵一样工作。我们今天的最高任务是从我们的领土上把敌人清除掉。” 掌声和欢唿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尼赫鲁走下讲台的时候,人们向他投掷鲜花,并为他佩戴花环……许多人被他的演说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二 张国华司令员从北京返回中印边境,当天即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传达了中央的指示精神。 他站在沙盘前面沉思了片刻:“130师炮540团,正在赶往拉萨,告诉他们要抓紧时间开进。要特别注意安全,夜间行军更要注意,干部不能睡觉。过唐古拉山,要注意缺氧的问题,看着不行,早点朝山下送,不要等没了气再送……下一步要开进西山口,敌人在高处,我们在低处,比敌低二千四百多米,要设法隐蔽接敌,隐蔽构工。步兵好说,火炮怎么办?这个问题都要很好地研究……” 机要处长匆匆走进会议室,将黑色的电报本交给张国华,又小声说道:“司令员,总参特急电报。” 张国华打开了电报本。 电报的顶端标有特急字样。 准备向西山口出击 西藏军区前指并军区130师(成都转)昌都前指: 为了集中优势兵力,彻底歼灭瓦弄之敌,现决定130师和昌都部队,以十天时间进行充分准备,然后开始攻击,务求一举歼灭。为了配合歼灭瓦弄之敌,达旺地区我军最好採取配合行动,你们是否可用一至两个团的兵力,在察隅地区我军发起攻击的同时或先一、二天,分两路向西山口方向出击,一路南渡达旺河,从正面向西山口出击;一路从江达经说、下马尼、鲁克塘等地,向西南侧击西山口之敌(因莫多、冷松拉离不丹边境太近,不宜向这个方向出击)并在达旺河,东章河上多架桥樑,摆出我要大举南进的架势,并相机歼灭西山口之敌,以有力地牵制敌人,这样设想是否可行,请你们仔细研究,提出意见。 (作酉125号) 总参谋部 一九六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张国华刚放下电报本,便有几个团长站了起来,要求担任出击的任务。 会议室里如开锅一般争得不可开交。 此时,在达旺前线,中国军队阵地一侧的山坡上,坐着两名年轻的中国士兵,他们是边防部队9连的四班副班长庞国兴和六班战士王世军。他俩参军前都是牧羊娃,在陕北的黄土高坡,他们从记事起便跟随父兄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是陕北的小米,黄河的水哺育的两棵火红的山丹丹。 庞国兴平时少言寡语,埋头苦干,入伍不到三年已经成为神枪手和投弹能手。在自卫还击作战中,他一个人扛着一袋面 跋山涉水,还比别人多背一百发子。部队出发前,他一连收到三封电报,全是一个内容:“母亲病重,望速回乡。”他多么想回去看一眼生病的母亲,但是现在,他只想在心里安慰母亲,池已下定决心要在战斗中立功,为母亲和乡亲们争光。 第87页 连长走了过采,叫着他俩的名宇:“连里已经决定,你们俩参加十人投弹组,作为整个尖刀排的尖兵,为先头部队打开通路。” 他俩激动地表示:“坚决完成任务!说完两人兴奋地朝山下跑去。 “连长让我也参加投弹组吧!”说话的是六班新战士冉福林。大伙都叫他“冉娃子”,因为他只有18岁;长得又象个孩子,他还自己编了一段快板:“我叫冉娃子,买了双洋袜子 连长笑了:“冉娃子,你的任务由指导员分配 “是!”冉幅林向连长敬了个礼,便跑到连部去找指导员。 指导员拍者他的肩膀说:“你的任务已经决定了。” “让我参加尖刀排捧。” “你到营部去学英文。” 冉福林急得出一 头汗:“打仗么,学啥子英文?普通话还没得学会,还学外国话?” “去吧,打仗用得着,并展政治攻势嘛!” 冉福林一脸不高兴,噘着嘴走了。 三 守卫西山口的印军第4师师长帕塔尼亚少将在地图前面思忖了许久。 守卫西山口,也就是印军所称的色拉山口的62旅与守卫邦迪拉的48旅中间的距离近50英里。而从平原上的米萨马到色拉,全程有140英里,卡车来回一次,需要六天时间。中间是德让宗,是第四师师部和65旅所在地。如果中国军队从中间插过来,占领德让宗,就会将整个色拉和邦迪拉体系一刀切斯。色拉山口本身有坚固的防御阵地,但是它的南北两侧都有小路可通往德让宗,德让宗在山谷的下面,几乎没有修筑任何防御工事。师部的官兵都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内。如果中国军队一直沿着公路打过来,印军可以大量地杀伤他们。但如果他们沿小道绕过来呢? 帕塔尼亚简直不敢想下去,他知道中国军队一向机动灵活,决不会死板地循着公路轴线而下。 他们肯定要穿插,要偷袭。 他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到了色拉的西面,这里有一条丛林小道——贝利小道。 1913年,英军上尉贝利徒步进入西藏,进行一次长途勘查,为麦克马洪划出边界线提供地理资料,他们回来的时候,翻越了高达一万五千六百英尺的错山口和一万四千英尺的波辛山口,下到了登班,到达了色拉和邦迪拉之间的河谷。贝利曾经说过,这条路非常难走。 帕塔尼亚步将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烟雾在他的头顶冉冉散开。既然在1913年,五、六个人的小队通过这条道路都很困难,50年之后,大部队难道就能通过吗?尽管陆军总部和情报局都支持他这个看法,并且向他保证中国军队绝不会沿贝利小道南下。 经过片刻犹豫,帕塔尼哑少将的思路清晰了,记得他曾看过一份中国军队训练的材料,他们经常练习在丛山峻岭中长途奔袭,甚至几天不吃不喝。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中国军队插到德让宗,将完全打乱第四师的部署。 他拿起了电话:“接警卫旅联队第五营,你是坦斯利中校吗?你马上派一个连,沿贝利小道北上,封锁波辛山口,配合阿萨姆步枪队。是的,要修工事,要做好战斗准备。” “是!”坦斯利中校立即执行了帕塔尼亚少将的命令。 帕塔尼亚的心情略为有些平静。 11月16日15时,印军11旅在瓦弄方向与中国军队打得难分难解。帕塔尼亚命令守卫西山口的62旅派一个营布防色拉以北数英里地带。 第62旅旅长霍希尔.辛格准将,与帕塔尼亚的私交甚密,否则帕塔尼亚绝不会任命他为62旅旅长。 不到一个月前,霍.辛格准将在提斯浦尔上任的时候,帕塔尼亚为他准备了丰盛的酒宴。 辛格准将端起酒杯,踌躇满志地表示:“62旅是第四师的中坚,而西山口又是整个东北特区的咽侯,我将全力尽职!” 帕塔尼亚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62旅守住了西山口,中国军队就很难推进过来!” 那一天辛格准将喝得有些过量,他盯着空酒杯,愤愤地说:“62旅不是第7旅,我也不是达尔维,我是不会……不会……让中国军队,沾……一点……便宜的!” 霍·辛格准将拿起了电话:“命令高尔瓦步枪联队第四营,向江和略克图拉进攻。” 他放下电话,走出旅指挥所,望着跟前的缕缕青烟和在山风中播曳的古树。他知道军人晋级的机遇来自前线,有时就象玩轮盘赌一样,你必须鼓起勇气,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远处传采了隆隆的炮声,他知道这是他的部队在向中国军队发起勐烈的进攻,炮声断斯续续时高时低,在这中间却听不到中国军队的还击声响。 11月17日拂晓,辛格准将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扰醒了。 高尔瓦步枪联队第4营营长用兴奋地口吻向他报告:“我们已经打退了中国军队五次进攻。部队士气高昂,决心打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条抢!” “很好!”辛格准将放下电话,他有些迷惑不解。高尔瓦步枪联队在达旺北边曾经被中国军队打得惊惶失措,而现在竟然挡住了中国军队五次进攻,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第88页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中国军队是在试探性地进攻,我的意见是把高尔瓦联队四营,撤回西山口主阵地。“帕塔尼亚少将的意见也证实了辛格准将的猜疑,中国军队是在等待时机,他们的企图无疑是想一举夺取西山口。于是,他果断地命令高尔瓦联队四营,撤回西山口。 四 “敌人比我们想得要聪明得多,他们放弃了西山口以北的阵地,目的就是要全力守住西山口。”张国华司令在分析了印军的战略意图之后,又说道:“我们要等抓住了蛇的七寸,再打它的头!”在座的师、团指挥员点头认同。 11月18日,上午8时半。中国军队开始全面向西山口反击。 中国军队对西山口两侧的204、205、206号地段进行了40分钟的勐烈炮击。 西山口在炮火和硝烟的笼罩之中。随后165团向印军西山口守敌发起了勐烈的进攻。 西山口前面不远的山坡上,有一个不大的无名高地,印军设置了一个强大的炮兵阵地,还配属了一个火力加强连。 团长命令9连,第一个回合,就要迅速插上无名高地,拿下无名高地之后,再勐打勐冲进攻西山口。据侦察员报告:发现西山口上有一个印军的榴弹炮阵地,有三门88榴弹炮,如果9连攻占无名高地,这三门榴弹炮正好支援无各高地的印军,拦阻九连前进。 团长下达了命令:“马上派一个连,一定要搞掉敌人的炮阵地!” 政委在一边焦急地说:“怕时间来不急了!” 团长也着急了:“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这时,9连已经出发了。夜幕深沉地覆盖着雪山河谷,后半夜的冷风使人发抖。9连的任务是在天亮前拿下无名高地。战士们踏着山石薄霜,星光小路,神速地插到距离无名高地大约二百米左右的一个洼地里。 带领尖刀排的副连长王元兴仔细观察了地形,又检查了突击队十名勇士的战前准备。他压低嗓音说道:“记住,要勐打勐冲勐追,你们是尖刀的刀尖,要一下子插入印军的心脏,要注意配合,又要各自为战,狠狠地打!” 庞国兴和王世军从腰间抽出了手榴弹,说道:“都准备好了!” 王元兴下达了命令:“准备战斗!” 投弹组向印军阵地摸了上去,离敌人越来越近了…… 印军的哨兵听到了动静,大声喊叫起来,喊了几声听不到回答,吓得连忙开枪射击,接着所有的机枪都叫了起来。 投弹组沉着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连长黄俊峰一面命令所有火器开火支援突击队,一面判断印军的枪声,寻找发起冲锋的时机。 印军的枪声惭稀了,趁印军机枪更换梭子的剎那间。连长当机立断,高唿一声:“沖啊……” 这喊声夹杂在枪炮声中,一霎间山崩地裂般的爆炸中在山谷中迴荡,手榴弹冰雹般地落下来在印军头上开了花! 印军的机枪哑巴了,突击队沖了上去,刺刀和枪托发出了震耳的锏锵声,中印两军展开了白刃格斗…… 后续部队朝无名高地沖了上来。突然西山口上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印军的炮阵地果然拼命向无名高地发射炮弹。后续部队被拦截在无名高地下面的河谷里。 团长命令:“后续部队马上冲上西山口,干掉印军的炮兵阵地!” 突然,西山口上,印军的榴弹炮哑了,一声不吭了。 被拦阻的后续部队沖了上来。 团长在电话里追问:“是谁敲掉了敌人的炮阵地?我要给他记功!” 是庞国兴、王世军和冉福林打掉了印军的炮阵地。 当黄俊峰连长高唿口号,鼓励突击队冲锋时,庞国兴和王世军应声从地上跃起,一面甩手榴弹,一面用冲锋鎗横扫,一口气冲上了无名高地。他俩刚一冲上来,就发现有一股印军沿着旁边的公路,向西山口逃窜,便穷追勐打,追下了无各高地。 冉福林跟在突击队的后面,端着骑枪,冒着炮火冲到了前沿,看到前面有人在追赶印军,他也紧跟着追了过来。 冉福林追到公路上,见印军四下逃窜,他就顺着公路插下去,远远看见了庞国兴和王世军。三个人汇合在一块。 他们已经插到了敌人后面,但只有三个人怎么办? 公路两侧山头士的敌人发现了他们,子弹啸叫着飞了过来。 庞国兴灵机一动,叫王世军爬上东山迂迴包抄西山的敌人,他和冉福林卧倒在公路上的一辆推土机旁,射击西山的敌人,一下子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掩护王世军爬上东山。 庞国兴用冲锋怆向西山印军打了一梭子,发现距离太远,便向卧在身旁的冉辐林说:“冉娃子,把骑枪给我,你帮我把冲锋鎗弹夹压满……” 庞国兴熟练地端起骑枪,心想擒贼先擒王,瞄准一个正在指手划脚的印年指挥官,他又检查了一下标尺。 “砰”地一声…… 印军指挥官倒下了。西山上的印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慌忙隐蔽到山背后去了。 庞国兴和冉福林又沿着公路向前冲去扩拐过一个山弯,他俩吃了一惊,离他俩不远处,已经是西山口了,印军的三门榴弹炮,一字排开,正吐着火舌,喷着烟雾向我军开炮。 第89页 他俩怒满胸膛。庞国兴喊了一声:“打!”便向敌人的炮阵地开了火。 印军炮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子弹打得晕头转向,王世军也从东山上打了下来,交叉火力锐不可挡,印军顾不上抵抗,丢下火炮,沿着公路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三人沖入印军炮阵地缴获了三门榴弹炮。 他们环视炮阵地,用手摸了摸榴弹炮,还热得烫手,炮的四周丢了许多炮弹壳。他们看着南逃的印军,又冲上了公路,追击而去。 向南逃窜的印军,抱着脑袋,连头也不敢回,一面跑,还一面盲目地击发扛在肩上的步怆,子弹砰砰的飞到了天上。 在这些逃跑的印军中间,还夹杂着两辆吉普车,上面坐满了人,还有一辆牵引车,拉着一门大炮,一面逃跑,一面毫无目标地开炮。 “坐吉普车的人一定是个大官!”冉福林说。 庞国兴看了看逃跑的印军和汽车,说了声:“追!” 他们沿着公路,爬上一个高坡,朝下望去,印军的又一个炮阵地出现在眼前。 “打!”庞国兴他们愈打愈勇,印军的机枪向他们拦阻,三个人居高临下,隐蔽好身体,时而齐射,时而点射,打得印军懵头转向,根本弄不清楚有多少中国军队沖了过来。加上印军士兵看见他们的高级指挥员己乘车逃掉,就更加慌乱,匆忙把炮弹倒着装进了炮膛……轰轰几声,炸坏了四门榴弹炮。 三个人沖了下来,占领了第二个炮阵地。 庞国兴他们坐在大炮跟前向南观察,就在这个炮阵地的下面有一个入侵印军的指挥所,集结了许多印军…… 庞国兴心里正合计怎么对付这股印军,突然发现在他们背后的山头上下来了一股印军,有二百多人,步枪,机枪一齐朝他们打来,情况变得危急了!说时迟那时快,见情况不好,机智沉着随机应变的庞国兴立即一挥手,三人迅速跑下高坡,跨过公路,隐没到原始森林中去了。 这时,已过中午时分,雪山顶上的红日愈来愈大,已挂中天。可是,原始森林中却还是阴沉沉的,密密的树干枝叶遮住了阳光,地上的积雪復盖着落叶。庞国兴他们从昨天进攻出发地算起,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更不用说睡觉了,真是又飢又渴啊!他们从树枝上抓起一把积雪吞咽起来。 他们一面吃着战地“雪饭”一面商量下一步的打法。 庞国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三个人要拧成一股绳,生生死死在一起。印军多了,咱们就在森林里同他们打游击,印军少了,咱们就吃掉他!要用战斗配合大部队反击过来!” 三人走出森林,重新跨上公路。他的在公路旁看到一座帐蓬,就分散走过去。快走到跟前时,冉福林听到了动静,机警地喊了声一声:“卧倒!” 三人刚趴下,突然,从树丛中打过来一排子弹。冉福林立即还枪,一个印军应声倒在离他只有四、五米远的树丛中。 庞国兴和玉世军也开了枪,又有两名印军倒下了。 庞国兴对冉福林说:“你不是刚学了英语吗?该显显本事了!” 冉福林稍一思索便撇着四川腔的英语喊了起来:“不许动,举起手来,投降!” 这时,西山顶上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他们发现西山顶上印军的一挺机枪,正咕咕叫着,向中国军队主力射击。 庞国兴端起骑枪,瞄准西山上印军一个军官的身影打了一枪,那军官应声倒下了,机枪手丢下了机枪跑了。 三个人向西山顶冲过去,用机枪扫射逃窜的印军。掩护主力沖了过来。 连长黄俊峰跑在队伍的前面。他看到了庞国兴他们,兴奋地向他们招手。 三人欢唿着—冲下山来。 连长风趣地说:“称们两个陕北放羊娃,一个四川娃,三个娃娃兵打得印军狼狈逃窜,谁说中国娃娃兵不能打仗!” 五 11月19日上午,西山口失守的消息传倒了新德里。 这个被印度官方证实的消息是在印度议会宣布的。 在印度议会大厅的长廊里,议员们三五成团,不在像平常那样彬彬有礼,坐在沙发上侃佩而谈,而是急匆匆围着高大的圆柱走来走去,高声议论着刚刚过去的那个“黑色星期天”(因l8日恰是个星期日)。 “当……当……”,议长摇响了开会的铜铃,议员们涌人会议大厅,不少人没有入座,而是急躁地站在走廊上。 尼赫鲁总理几乎是耷拉着头走进了议会大厅,他的脸色阴沉,双眼布满了血丝,步子沉重。 “我要向本院报告令人痛心的消息。”他的声音是低沉而沙哑的,而且显得疲惫不堪。 “东北边境特区的西山口,昨天被中国军队攻陷,敌人已经切断了西山口和邦迪拉之间的公路……” 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用皮鞋跺着椅子面,一面高喊:“向中国宣战!向中国宣战!” 会场土一片混乱。 “全民动员,全面战争!全面战争!” 几分钟过去了,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议长又摇起了铜钤:“安静!各位!安静!” 没有人理睬他。喊声仍然不断。 第90页 议员们的情绪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自上次议会休会之后,度过了一个周末,在这个期间大家都满怀乐观情绪,期待着印军在瓦弄大捷的消息。现在等来的却是瓦弄失陷,紧接着尼赫鲁又宣布色拉也失陷了,议员们感到受到了侮辱,他们受骗了。 又是一阵震耳的鼓譟。 过去碰到这种情况,尼赫鲁就会站立起来;用他尖刻而又带讽刺味道的语调压住喧譁,一阵唇枪舌剑杀得众人鸦雀无声。但是,处于这个全国危机的关头,尼赫鲁却一言不发。他往日对于议会的统治,已经一去不復返了。 但是,他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 “尽管遭受了这些挫折,我们决心无论如何不屈服,我们将与敌人战斗以击退敌人并把他们赶出我国领土,不管这可能需要多长时间!” 阿萨姆邦的人民社会党议员巴鲁阿问:“你是要寻求停火併与中国人谈判呢,还是一心一意用来自友好国家的大规模援助去进行全面战争?” 尼赫鲁示意巴鲁阿不要过于激动。并说道:“我们大家对于局势的转变全都非常难过。我尤其能够清楚了解我们来自阿萨姆邦的朋友甚至更为难过。我们应当採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来应付这个紧急情况和这个危机,我们正在从友好国家获得我们所能获得的一切援助。” 另一个议员古普塔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我们不想听你的讲话,议会不是公众集会。我们要求行动。” 尼赫鲁慢慢站了起来说:“我们正在採取一切措施保卫印度。”此后,尼赫鲁再也没有回答议员们的提问。他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灯光斜射到他苍老的脸上,缕缕银丝在灯光下如雪如霜,他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尽管人们还尊称他为潘迪吉——有学问的长者。 但是,他已经走到了钢丝的中央,恰好又面临着暴雨和狂风。 此时,他能够站稳吗? 新德里的大街上,巡逻警察明显的增加了。不时有警车鸣叫着驶过。 两名女大学生背着美式步枪,匆匆走采。 警察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她们:“小姐,你们不能佩带武器在大街上行走,你们被拘留了!” 女学生撩起蒙在脸上的纱巾,露出了皎美舱面容。“总理已经要求所有大学生参加全国士官团和士官步枪队,我们现在是军人了!” 警察并没有被说服:“可是,你们要把枪拿到哪去?” “拿回家去,我们要拿回家去练习射击!”那个黑头髮,大眼睛的女学生自豪地说。 “你们真的要去打仗?你们知道吗?中国人已经占了西山口,印度陆军已经撤退了!” “我们不怕,只要我们手里有枪,我们什么也不怕!”女大学生说这话时,还拍了拍手上的枪托。 “但愿陆军都能像你幻一样富有勇敢精神!” 女大学生扛着步枪走了。 警察望着她们背影,自语道:“过去谁都不怕中国人,可现在他们马上要打过来了。” 警察无望地摇了摇头。 大街上一幢高级酒巴间正门庭若市,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袒胸露背的妖艷女人正出双入对。 乐队正在演奏一苜英国乐曲《焦虑的年代》。音调娓婉凄凉,古道西风,低哀悠长。 接着响起了曼尼普利舞的音乐,手鼓也咚咚的敲了起来,引得不少行人趴到窗户上观看。 浓妆艷抹,薄纱披佛的舞女随着音乐在旋转扭动……传来一阵阵男人们的喝采声。 大街上传来了报童的叫卖声:“看报,看报,全面战争,保卫印度……看报,印度陆军从色拉撤退……” 第十七章 神兵天降邦迪拉,印军第四军全线崩溃。霍·辛格准将饮弹身亡。尼赫鲁发表紧急广播演说 一 “接提斯浦尔军部,接军部!” 帕塔尼亚少将在师部内坐立不安。 几个小时之前,62旅旅长霍·辛格准将从色拉高地来电:中国军队已向色拉高地运动,从望远镜里已发现了数目不详的重炮。 帕塔尼亚听到了色拉高地传来的隆隆炮声…… 这时,一名师侦察队的军官急沖沖跑进来:“报告师长,在班登发现了大股中国军队”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有1500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帕塔尼亚摇了摇头。 “警卫旅联队正在班登与中国军队激战,他们的攻势很勐!” 帕塔尼亚明白,如果班登失守,中国军队就会切断62旅返回邦迪拉的唯一通道。 他拿起了电话:“62旅吗?请辛格准将讲话。” 话筒里传来了清晰地炮击声,过了一会,他听到了霍·辛格准将的声音:“中国军队已经开始进攻了,他们炮击的很勐烈,我们伤亡很大……” “你们是否应该撤下来,向师部靠拢,在你们后面已发现了中国军队。” “现在不能撤退,我的部队还守得住,要撤也要等到晚上,不然中国军队会从我们后面一直追过来的。”霍·辛格准将坚持自己的意见。 第91页 帕塔尼亚少将不同意霍·辛格准将的意见。他再次把电话要到了军部。 “我找考尔中将讲话。” 值班参谋告诉他:“考尔中将今天早上乘直升飞机去瓦弄战场后方巡视,还没有回来。” “我请求把62旅撤下来。” “让62旅撤退?对不起,我不能答覆你,这不可能!”军部值班参谋先将电话挂了。 帕塔尼亚少将手拿话筒愣了一会,他明白中国军队切断了公路就意味着色拉山口将完全依靠空投补给,如果敌军保持一个星期的压力,阵地上就会弹尽粮绝,那时中国军队必将占领色拉,而在色拉后面的德让宗还完全没有作好防御准备,师、旅两级指挥部都在这里,非战斗人员占了很大比例,极易被中国人占领。如果62旅从色拉撤出,与德让宗的部队会师,然后打通道路,并在邦迪拉集中三个旅,就可以守住邦迪拉,而且邦迪拉可以直接从平原得到物资的支援。 11月17日7时左右,一架亮着夜航灯的直升机在提斯浦尔第4军军部的操场上徐徐降落。身披草绿色军大衣的考尔精疲力尽地走下飞机,他的脸上充满了焦虑的神色。 值班参谋来报告:“62旅请求从色拉后撤。” “后撤?”考尔一惊,瓦弄刚刚失守,色拉又要撤兵,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考尔主动要通了第4师帕塔尼亚少将的电话。 帕塔尼亚在电话里陈述了他的集中兵力固守邦迪拉的想法。 考尔耐心地听完了帕塔尼亚的陈述,他只说了一句话:“必须坚持一夜,要守一夜。” 从飞机上下来的还有来自陆军总部的森中将和作战处长帕利特准将。 考尔走进了指挥部,对他属下的军官说:“你们都出去一下。”军官们都站起来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考尔和森中将、帕利特准将。 考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许久才慢慢说道:“中国军队已经切断了62旅的退路,看来只有死守了。不知道他们能守几天。” 森中将显出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道:“色拉是很重要,但中国军队来势兇勐,一下子也未必守得住,等将残兵缺时再撤,不如争取主动。” 此时考尔中将正举棋不定,听到森中将的话,不由地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他将目光转向帕利特准将。帕利特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于是,考尔提笔写下了一份电报:命令62旅立即从色拉和德让宗撤到邦迪拉。底下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考尔拿着电报走出了指挥部,将它交给第4军参谋长,并说:“立即给62旅发报。” 这时背后传来了帕利特准将的声音:“考尔中将,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万二千人的部队没有打仗就跑掉了,那么陆军今后就无脸见全国人民了。你又怎样向总理交待。你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官,难道仅仅是下达撤退的命令吗?” 考尔顿时满面羞色,吱吱唔唔地说:“只有撤到邦迪拉,才能保存陆军的实力。” 帕利特怒气沖沖地质问他:“陆军是来作战的。别忘了瓦弄前线撤退的命令也是你下达的,如果有人说你临阵脱逃,不战而退,你又如何向国民解释呢?” 考尔似乎如梦初醒,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好象已经看到了国会里那些政客如何对他指手划脚,大喊大叫。 于是,他又急忙要回了撤退的电报,向第4师拍发了另一份电报。 陆军第4师: 一、你们必须尽力坚守现有阵地。当阵地守不住时,我授权你们可撒到你们能够防守的任何其他阵地。 二、敌军约四百名已切断了邦迪拉到德让宗之间的公路。我已命令第48旅旅长今晚迅速坚决攻击这支敌军,并不惜一切代价扫清这条道路。你们可能在申隔宗(色拉背后)、德让宗和帮迪拉各点被敌军截断,你们的唯一途径是尽力打到底。 三、第67步兵旅,除一个营外,将于11月18日晨开到邦迪拉。要最充分地使用你们的坦克和其他火器扫清交通线。 陆军第4军军长:考尔 1962年11月17日 18日上午霍·辛格准时接到了考尔的电报,这份电报支持霍·辛格的意见,一定要坚守下去。 中国军队的炮火将色拉山口的地面工事炸得七零八落。整个阵地前面一片尘土飞扬,如同白茫茫的雾障。 霍·辛格准将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冲锋的中国士兵。印军发射的炮弹在他们四周爆炸,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冲上来。 霍·辛格准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中国军队已经冲上了前沿阵地,与那儿的印军展开了白刃格斗。在主阵地上可以清楚地听到喊杀声和被刺后的惨叫声…… 极大的恐慌象瘟疫一般在主阵地上瀰漫,开始是个别印军颤抖着朝山下退去,接着是成班,成排的向下退。 霍·辛格准将大喝一声:“站住,谁也不准退!”他用手枪指着慌张的印军士兵。 这时中国军队一阵密集炮火打来,主阵地上硝烟四起。 有人在喊:“中国人来了,中国人攻上来了。” 于是,轰地一声整个防守的锡克营跳出阵地朝山下跑去。 第92页 霍·辛格准将跟着溃逃的人群到了公路上,他四下望去,到处是丢弃的重炮和坦克,公路上还停着几辆卡车,车上是刚从邦迪拉运来的武器和弹药,箱子还没有卸下来,开车的和押运的都跑光了。 62旅的士兵如羊群一般,提着枪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他厉声喊道:“我命令你们回到阵地上去i” 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士兵们绕过他,继续朝南边跑去。 山顶上中国军队的重机枪扫了过来,霍·辛格准将跳上吉普车。吉普车摇摇晃晃地朝南边驶去。 喜玛拉雅山在静谧中沉默,冰雪将它包裹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除了从原始森林中隅然飞过的几只苍鹰,几乎看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在冰雪覆盖的冰川河谷,在悬崖峭壁的盘山小道上,亮起了摇曳的萤光般的火把,如同浩瀚银河中的一串星团。一支中国军队正以史无前例的英雄气概,穿行在世界屋嵴之上。 前卫营8连接到的紧急命令是日夜兼程,穿过世界屋嵴的无人区,插到印军背后,打它个措手不及。 张国华司令员在下达命令时说:“你们是一支奇兵,只要插到印军心脏,就是胜利,你们面前最大的困难。就是要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雪山上闯过贝利小道,只要你们出现在邦迪拉就是在精神上压倒了敌人。” 8连穿过冰雪覆盖的雪谷,爬过不到一米宽的峭壁,滑过凌空摇晃的索桥,战士们每人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装备,上山爬着走,下山就朝下熘,棉衣全部磨破了,膝盖以下已经被树枝刮光了,棉裤变成了名附其实的棉裤衩。 连长杨树明胃病復发,隐隐作痛,他一边捂着肚子行军,一边指挥部队前进。 指导员邓玉清跑在前面探路,几次险些滑下山谷。 两天两夜过去了。赶呀,赶呀,白天赶,黑夜赶。睡魔伸出了巨掌,拖着战士们的后腿,不少人在山道上走着走着便睡着了。 杨树明下令:“停下来休息一会,大家吃点东西。” 行军的队伍一停下来,顿时齐刷刷地倒了一片,歪着仰着便睡着了。 指导员邓玉清着急得喊道:“不要睡觉,不要睡觉,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能走路,吃吧,为了战斗,为了胜利!”虽然,他这几天拉肚子,人瘦了一圈,浑身无力,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但他还是振奋精神,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捧着炒面,大口大口地朝下咽。战士们受到指导员的鼓舞,挺起精神也大口大口地吃起炒面来。 第三天夜晚,8连刚爬过第二座雪山。上级命令,原地休息三个小时,可以睡觉。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寒风刺骨,气温达零下三、四十度,战士们一个个倒地便睡。身了冻在冰上了,身上的雨衣也成了一层冰壳。连长杨树明一看,这样下去非冰坏人不可。他大声喊起来:“起来,把篝火点上,围着火堆睡。” 篝火升起来了,火焰照亮了夜空,蓝烟映着白雪,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战士们周身疲乏冷热不知,有的人军装被火烧着了,仍在唿唿地睡。 行军的命令又传来了,战士们从地上爬起来睁大眼睛,抖起精神又上路了。 第五天,8连攀上了一个山口,指挥部命令加快速度,跑步前进。此到,所有人的神经都集中在一点上,凝成一个意志:向前,向前,跑步向前。 “扑通”一声,战士刘文孝晕倒了,他扛着一挺机枪加上自身的东西有六十多斤呀,已经走了两天一夜了。当指导员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擦了一把满睑的虚汗,站起来又跑,谁过来要扛他的机枪,他就沖谁瞪眼发火。 队伍越跑越快,不断有人晕倒,有人累瘫在地上。年纪最小的新战士余志龙,身子乱晃,踉踉跄跄,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他说:“我爬也要爬到指定地点,投入战斗。” 指导员跑前跑后,在队列中喊起了口号:“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全连同志的斗志。 第六天夜晚,8连休息一夜。第七天早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连长杨树明指着南边的一座高山说:“同志们,看,那就是邦迪拉山。向指挥部发报。” 值班参谋兴沖沖地走进指挥所,“报告司令员,穿插部队尖刀连已到达指定位置。后续部队也正在陆续到达。” 张国华极其兴奋地站起来:“好啊,巨岭摩天,神兵天降啊。” 身经百战的张国华将军此时亦动了感情。整整七天五夜连续强行军,行程数百里,翻越四千米以上的四座雪山,七个峻岭,这是在世界屋嵴上的艰苦行军。我们的战士表现了超人的毅力,超人的勇敢,和惊人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这支毛泽东指挥下的人民军队无往而不胜。 张国华握紧拳头重重地向下一砸:“这是给印军当胸一拳,我看他的王牌第4师已是瓮中之鳖了。” 指挥部的人都笑了起来。 三 帕塔尼亚少将接到了考尔的电报,不再像头一天晚上那样惊慌。 他向师部的军官们宣布:“要坚守到底,坦克部队马上就开上来,增援的67旅也会马上赶到。”军官们发出一阵欢唿声。 18日拂晓,德让宗一片平静,整个山谷沉浸在昏暗之中。 第93页 公路上响起隆隆的履带压碾地面的声响,大约有十多辆印军坦克连夜赶到了德让宗。它们一字停在离师部不远的公路上,坦克兵们跳下坦克,跑到路边的河沟里去洗脸。坦克上的炮塔和机枪还没有脱去枪炮衣。 坦克兵少校瓦利,沿着一条小路朝师部走来。临时搭起的木板房大开着门,走廊里睡满了裹着毛毯的士兵,他好不容易才从人缝中走了进去。师值班军官躺在行军床上睡意正浓,瓦利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叫醒他。 “喂,醒醒伙计,我是坦克中队的,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着什么急,等一等再说。”值班军官说完这句话又睡着了。 瓦利在山谷后面的一顶圆帐蓬里找到了帕塔尼亚少将。他也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报告师长,我们什么时候增援色拉?” “年轻人,不要着急,色拉山口至少还可以守一个星期,没有问题。” 瓦利少校放下心来。他坐在椅子上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吸着。 “我已经振希尼利上尉带一个连去检查德让宗到色拉的道路,如果遇上小股中国军队,就立刻清除掉,尽量减少他们对这条公路韵骚扰。” “将军,您想得很周到!”瓦利少校放心了,他刚才一直耽心,他的坦克在开进途中会遇上中国人埋设的地雷,或遭到不清不白的黑枪, 这时.帐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希尼利上尉军容不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脸色苍白,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到:“中国人,大批中国人。” “你的部队呢?他们在哪呢?” “已经被中国人围住了,我好……好不容……才……跑出来!” 帕塔尼亚少将心头一颤:中国人终于闯过了贝利小道。 “他们到底有多少?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帕塔尼亚少将继续追问。 “多的,说…说不清……”正当希尼利上尉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的时候,一阵炒豆般的密集枪声传了过来,圆帐蓬的顶上,“噗噗…”一连被打了好几个窟窿。 帕塔尼亚少将趴到地上,用电话命令:“65旅向普汤撤退。” 他又扭过头对瓦利少校说:“你们也可以朝外沖,如果沖不出去,就丢掉坦克,向平原撤退。” “师长,我们是不是将坦克再开回邦迪拉?” “邦迪拉也不一定能守住,还是去汤普。”说完,帕塔尼亚便只身冲出帐蓬,他回头四下张望,看到约有一千米远的山头上,中国军队正在一边射击,一边朝山下运动。他顾不上再去喊司机和勤务兵,自己开着车走了。 雄心勃勃的瓦利少校冲到公路上,他跳进了第一辆坦克,用机枪与中国军队对着扫射起来。从前面的山口上涌来一串印军的军车,为首的一辆吉普车上坐着霍·辛格准将。 “把路让开,让开。”唿喊声,叫骂声乱成一团。 后面的印军越涌越多,如同潮水一般,人群挤在一块,你拉我扯互不相让。 山顶上中国军队的重机枪狂风般地扫射着,成排的印军士兵倒下了。 瓦利少校从坦克的潜望镜中,看到几名中国士兵举着手雷,如羚羊般灵活,顶着枪弹从山石间跳采跳去,朝坦克沖了过来。他刚从炮塔中爬出来,一声巨响,便失去了知觉。 霍·辛格准将命令集中火力向山头射击,一定要打掉中国军队的重机枪。但是几次努力都失败了。 他只好下令:“62旅,全部散开,散开,到平原集合。” 印军士兵漫山遍野地散开了。霍·辛格准将夹在一群士兵当中,顺着山沟朝南边奔去。 中国士兵在一阵喊叫声中,冲进了德让宗第4师师部。 所有的人都跑光了。 只有师部医院的病床上,还躺着几名奄奄一息的重伤员。当中国军医为他们治伤时,他们吓得大叫起来,直到中国军队的翻译赶来,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讲了优待俘虏的政策之后,他们才平静下来。 四 印军邦迪拉主峰,48旅旅部一片紧张地战前气氛。旅长格巴兹·辛格准将,已将刚刚增援上来的先头营部署完毕,另外在阵地的两侧配置了坦克和重炮。 电话铃响了,是考尔中将从提斯浦尔军部打来的:“格·辛格准将,你知道德让宗第4师的消息吗?” “我们和他们的联繫已经中断了。” “你们那儿情况怎样?”考尔问道。 “部队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 “我是问你们是否发现了中国军队?” “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有。” “那好,我想……”考尔中将迟疑了片刻:“你马上从48旅派出一支机动部队去增援德让宗,要快,越快越好1” “考尔将军,你发疯了吗。我抗议,我这儿没有多少人,从伏特山来的增援部队说是两个营,才他妈到了五十来人。你想把邦迪拉白送给中国人吗。”格·辛格准将明显得表现出不服从。 “必须去,立刻就去。半小时之内上路,这是命令。命令!”考尔怒气沖沖。 第94页 当考尔和格巴兹·辛格在电话里争论不休的时候。德让宗一片平静。公路上除了散弃的印军车辆和坦克,还有躺在那儿的印军士兵的尸体。在公路上,中国军队连一秒钟也没有停,他们越过德让宗直扑邦迪拉。唯一发生变化的是,躺在第4师医院里的几名印军伤兵,得到了中国军医的治疗,已脱离了危险。 格·辛格准将下达了命令,从阵地上抽调两个连的步兵,外加两辆坦克,两门山炮,组成一个纵队,赶住德让宗。 阵地上有一大块没人守了。于是格·辛格又命令工兵,文书和正在厨房里做饭的伙夫到阵地上来先顶挡一会。这帮子勤杂人员满腹的牢骚。这说不完的牢骚,大约仅发了十分钟,一个胖胖的印军伙夫,肚子上还围着白围裙,用油腻的胖手,朝山下一指:“看……看,中国人上来了!” 中国军队沿着陡峭的山嵴冲到离印军阵地二百多米远的地方。 格巴兹·辛格命令火炮平射拦阻。 40多门火炮一齐轰鸣起来,炮火封锁了中国军队冲击的道路。 8连连长杨树明的和指导员合计了一下,他命令道:“黄德明,你带领尖刀排隐蔽前进,迅速弄清主峰阵地火力配备情况,我带一、三排从左侧抄上去。” 二排在排长董德明的率领下,冲进了印军封锁的第一道火墙。他们灵活、轻捷,一会儿隐蔽在土坝边上,一会又低姿前进。新战土张永杰被炮弹掀起的泥土埋住了,他站起来了摇晃了两下身子\又往前冲去。 这时指导员邓玉清赶上来了。他发现印军的火力转移了,便一挥手,带头冲上去。他看到沖在前面的七班长张瑞安带领几个同志,爬上了一个小土坎,向印军射击,主动暴露了自己,将印军的火力吸引过去。 硝烟瀰漫,碎石横飞,尖刀排冲到离印军阵地80米远的地方,这里地势开阔,印军炮火勐烈,指导员看了一下地形,指挥尖刀排钻进了一片灌木林。 这时7连和8连主力都冲上来了,中国士兵漫山喊起了杀声,喊得阵地上的印军心惊胆颤。 二排长带领尖刀排在灌木丛的掩护,弯着腰向前运动,低矮的荆棘丛,划破了他们的脸和手,他们全然不顾,一直冲到距印军前沿三、四十米的地方。突然,侧面一个暗火力点的机枪吼叫起来,子弹象雨点般打在他们周围。 董德明果断地喊了声,“干掉它。”张瑞安带着战士杨万成从右侧沖了上去。冲到离暗堡20米的地方,张瑞安先用冲锋鎗对准地堡的枪眼扫了两梭了,七班副班长王世连几个箭步冲到地堡跟前,对准枪眼塞进去两颗手榴弹,地堡里轰轰连声爆炸,机枪顿时变成了哑巴。 尖刀排在爆炸声中,踏着烈火硝烟沖入印军战壕,一阵手榴弹和冲锋鎗的勐炸勐扫,印军的前沿阵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当中国军队主力冲上来的关键时刻,左侧一个暗堡又吐出了火舌,将冲上来的中国士兵打倒了…… 七班战士陈通元抄起爆破筒向暗堡冲去,指导员命令机枪掩护。他冲到离暗堡20米远的地方,先投过去两颗手榴弹,在爆炸的硝烟中,快步接近了暗堡,双手举起爆破筒,狠命地从射孔中插了进去,随着一声霹雷似的巨响,暗堡里的印军和他们的机枪一起被埋葬了。陈通元翻身站起来,又朝前冲去。 中国军队突破前沿之后,印军全部龟缩到了主峰阵地上。主阵地上,印军火器配备很强,有坚固的工事,还配备了平射炮。 连长杨树明带着8连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向前靠拢,印军火力很勐,部队进展很慢,逐地争夺增加了伤亡。 这时七班副班长王世连带领一个战斗小组,从侧面插到了印军的阵地纵深,只见战壕内有一百多印军士兵,他面对众多之敌,毫无惧色,指挥小组朝战壕内先甩出一串手榴弹,然后用冲锋鎗横扫一阵,印军唿啦一声散开了,死的死,逃的逃。 这时,山顶主阵地上枪声正急,7连8连主力浴血奋战久攻不下。 王世连小组一口气冲到了山顶,扒开树丛一看,山顶的环型大碉堡群中,几百名印军正硅\在工事内,向我军射击,机枪火炮疯狂的咆哮,一名中校指挥官正在阵地中央指手划脚。 王世连悄悄摸到中央大地堡跟前,一抬手,甩进一颗手榴弹,接着成串的手榴弹四下开花,爆炸声如连环炮般响起来……印军遭到背后的致命打击,懵头转向,四散奔逃,中国军队主力趁机沖了上来。 五 11月18日夜间,48旅旅长格巴兹·辛格接到考尔撤退的命令。 48旅有组织地撤到了鲁巴,并在鲁巴修筑了防御工事。 19日上午印军侦察机飞抵邦迪拉侦察。发现该镇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中国军队,邦迪拉机场也被中国军队占领,他们在跑道上停放了不少军车,飞机无法降落。 离邦迪拉约20公里远的登嘎威利山山谷,印军第67旅和查漠·克什米尔第三营,约一千多人的增援部队与中国军队发生了遭遇战。 中国军队9连在与印军激战中,被印军层层包围,情况十分紧急。 8连连长杨树明接到命令后,带领部队强行军二十公里,赶到登嘎威利, 这里是介于两座大山之间的一片开阔起伏地,右侧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左边是公路。印军仗着人多势众,一面与9连正面抵抗,一面想从9连的左侧抢占有利地形,一举消灭9连。 第95页 8连刚刚赶到,连长就带领一排沿公路勐抄印军的后路,副指导员带三排从左侧跃进,指导员和二排在正面以火力压制印军。连长带领一排没出去多远,就遇到成百印军的勐烈射击。杨树明想起了“两军相逢勇者胜”的格言。大声喊道:“快冲,越靠上去,他们越害怕!”说着一挥手:“跟我来!”向印军阵地勐插。 开始,印军被中国军队的勇勐冲击吓呆了,不知所措,但他们稍微清醒过来时,便集中火力向杨连长他们打来。杨连长举着手枪,抵近射击,高唿:“沖啊,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战士们如勐虎下山,冲过了敌人的火网,占领了公路附近的一个大棱坎,切断了印军的退路。 由于印军火力太密,有的同志负伤了,有的同志牺牲了,全排只冲过来六个人。于是杨连长又迅速返回去,指挥部队冲过来。就在他第二次穿过印军火力封锁线时,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腿,他一下子栽倒了,他使尽全力用双手撑在岩石上,艰难地挣扎着向前跑了十几步,伤口剧痛,鲜血一股一股冒了出来,他眼前一花,又跌倒了,他用力撑起身子命令一排长严宗贵:“迅速与前面同志会合,切断印军的后路。” 严排长带领部队勐插下去,快要冲上那个棱坎时,左侧又冒出一股印军,用兇勐的火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老战士牟有明一跃而起,象箭一样地冲到印军面前,甩出两颗手榴弹,接着用冲锋鎗勐扫,印军嚎叫着散开了。严宗贵喊道:“沖啊!”一口气切断了印军的退路。 与此同时,从左侧跃进的三排,和印军打得也十分激烈。他们一口气插到了印军的后面,印军不顾一切地顽抗。 班长王兴文在冲击时中弹牺牲了。 老战士聂荣玉带着新战士余志龙冲到了最前面,发誓要为班长报仇。副班长王济福一下子冲到了十几名印军当中,他举起自动枪一阵横扫,当场打倒了几名印军。突然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前胸,他屹立不动,将身上的四颗手榴弹全部投入敌群,才壮烈地倒下了。 当一排占领了印军后面的大棱坎之后,二三排也攻了上来,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两名印军举枪偷袭时,指导员邓玉清眼明手快,“叭,叭”两枪,将其击毙。 漫山遍野响起了杀声,中国军队的主力赶上来了,9连士气大振,从里朝外勐打,内外突击。印军顿时乱作一团,死伤遍地,活着的,抱头向荒山野岭原始森林中逃去。 六 11月19日下午,中国军队到达鲁巴,当即向印军发起勐烈进攻。 格·辛格准将在电话里向考尔报告:“大批中国军队包围了鲁巴,我现在只有三个营,加在一起刚够一个整编营,所有的坦克和火炮都丢弃了……” 考尔只好命令48旅:“继续撤退,向查库撤退。”考尔知道查库距提斯浦尔只有30英里远,中国人一个冲锋就可以打到军部。必须坚守查库。 于是,他命令67旅廓尔喀第8联队第6营火速支援查库,并派去了整整一个车队的弹药和给养o。 19日午夜过后,在军部通往查库的公路上,车声隆隆尘土飞扬,几十辆印军汽车开着大灯向查库疾驶而来。 突然,一阵机枪子弹打来,印军的头一辆汽车被打坏了。 印军跳下汽车仓促组织抵抗。 四面响起了杀声,中国军队5连连长任玉宽带头沖入敌阵,两名印军士兵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抽枪打倒了一个敌人,而另一名印军将刺刀插入了他的前胸,他忍着剧痛,拔出刺刀,回手将这名敌人击毙。他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后背,卫生员冲过来大声唿喊着:“连长,连长。” 鲜血从的前晌喷涌而出,他的嘴角动了一下,左手无力地抬起……头慢慢地垂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为连长报仇。沖啊。”5连的勇士们象激怒的雄狮怒吼起来。他们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毫无惧色,端着雪亮刺刀沖入敌阵,短兵相接白刃格斗,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刺刀捅卷了,就用石头砸,用手掐,用牙咬! 印军被中国士兵的勇勐顽强和拼死搏杀吓呆了,一个个魂飞胆丧,屁滚尿流。有的跪地求饶,有的狼狈逃窜。 中国军队点燃了装弹药的汽车,公路上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沖天,烈焰熊熊,大火映红了夜空,照亮了山谷。 守卫查库的48旅印军,一看增援部队被歼,顿时无心再战。不等旅长下令,纷纷拖着枪朝平原跑去。 格巴兹·辛格准将蹲在山头上,望着公路上燃烧的长龙,两眼呆滞,许久无语,全身无力地走到一边,他双手抱住头,绝望地喊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仅仅两天时间,考尔中将的第4军所辖第4师、62旅、65旅、67旅、48旅及炮兵坦克部队,已经全军覆没。第4军的整个防线崩溃了。查库以南已经没有任何险要可守了,那儿是一马平川的阿萨姆平原。 62旅旅长霍·格堆将从小路奔向了普汤。将近十多英里的山路跑得他筋疲力尽。 他坐在路边的一块岩石上,蓬头垢面。刚才在过沟时他的脚扭了一下;又肿又痛,他身边只跟着司令部的两名参谋,他们每人只拿着一支手枪,手里的文件箱全都丢掉了。 第96页 他低着头问:“你们知道帕塔尼亚少将在哪吗?” 一名上尉参谋说:“我看见他们的汽车撞坏了,少将带着几个人,跑到西边的原始森林里去了1” “哦。”辛格准将轻轻嘆了一口气。”愿上帝保佑他,他已经为陆军尽了自己的努力。”说完这话,辛格准将欲站起来再走,可是他的脚痛得厉害,无奈只好又坐到了石头上。 这时远处传来了稀拉的枪声。有几个印度士兵慌张地从山上跑下来。 “艰,你们过来,都过来。”上尉喊住了他们。 那几个印度士兵跑了过来,他们个个衣冠不整丢盔卸甲的样子。 “你们马上去砍些木棍来,绑一副担架,快。”士兵们莫名其妙。当他们看见坐在地上的旅长时,眨了眨眼睛,好象明白了。 “是”他们向辛格敬了个礼。转身跑去了。 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从山角下追过来两名中国士兵。新战士小马端着枪,警觉地跑在前面。班长在后面提醒他:“要注意隐蔽。” 小马发现了霍·辛格准将,他大喊一声:“举起手来。” 辛格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枪,开了一枪。 小马机灵地就地一滚,马上举枪还击,子弹准确地命中了辛格。 辛格的手枪掉到地上,他回过头朝四下望去,没有一个印度士兵来救他,两名跟随他的军官,也不见了。 他吃力地摇晃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扑通”一声跌倒了。 “报告班长,我打死了一个敌人。”小马异常兴奋。 “好,干得不错,你进步很大!” 班长和小马从辛格身边沖了过去,跑出十步远,班长好象想起了什么:“小马刚才你打死的敌人,可能是个当官的,你回去看看。” 过了一会,小马懊丧地跑了回来:“坏了,坏了,班长,我把一个印军大官给打死了!” “什么?”班长急忙折了回来。 辛格准将躺在地上还有一口气,班长拿出急救包为他包扎,包扎了一半。班长发火子:“完了!没救了!你是干什么吃的,不看清楚了就开枪!” 小马委屈地说:“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再说就他一个人,还胡乱开枪!” “行了,本来你该立二等功,这回连三等功也立不上了!我看你是机灵得过头了。”班长嘟囔着拾起辛格准将丢在地上的手枪。 七 11月19日晚上,在新德里是一个笼罩着不祥气氛的夜晚。尽管大街上似乎像往日一样人来人往,但是舞厅酒巴和电影院前已不象往日那样挤满了人。不少店铺已早早的打烊关门。 全印广播电台中止了平常的商业gg,一遍又一遍地放起了印度国歌。 收音机里传来了广播员悲壮的声音:“各位公民请注意,下面将广播印度总理尼赫鲁的紧急演说。各位公民请注意………” 强大的电波传遍了印度大陆,整个印度紧张地竖起了耳朵。世界各地几乎都同时收听到了全印电台的预告。 尼赫鲁先是用英语,接着又用印地语发表了他的紧急广播演说。 “中国人从10月20日开始向印度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严重的挫折,自然使我们感到痛心。 “我们不得不把新的挫折的消息告诉你们。两支中国军队开进了东北边境特区。我们丢了瓦弄和色拉山口。今天,邦迪拉已经失守。在楚舒勒地区,中国对我们发动了勐烈的攻击。局势是严重的,使人伤心的。由于中国人居于压倒多数,我们还可能遭受一些新的挫折。 “我要发誓,我们把这件事要坚持到底,印度决不输掉这场战争,不管它将歷时多久,代价有多大。我们已向美国和英国要求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我们必须尽一切力量驱逐入侵者,我们不接受和平建议的任何条件。 “同胞们,我号召全国人民不要垂头丧气,团结起来把这场战争进行到底……” 世界各大通讯社都报导了尼赫鲁的紧急广播演说。英国《泰晤士报》记者韦尔娜小姐在她的文章中写道:“尼赫鲁对全国发表了一次广播演说,但这也无助于恢復他的地位。在这已歷时三周的雷声大雨点小的对华战争中,他讲话中时常出现的那种邱吉尔式的词藻,现在也消失了。他的声音显得衰老、疲乏,他讲得尽是泄气的话,而且使听的人也感到泄气。他甚至象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 特别是尼赫鲁对阿萨姆邦的印度人讲的一番话,他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也使我们非常伤心,因为这一切可以说正在他们的大门口发生,我愿意告诉他们,我们很同情他们,我们将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他们。” 这番话在阿萨姆邦引起了一阵骚乱,老百姓认为这是尼赫鲁在向他们告别,把他们拱手交给了中国人,是默认政府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 议会中有人还在放风,说中国侵入阿萨姆邦是为打通伸向盂加拉湾的出海口,想开创一条西亚通道。这样中国的金鸡版图上就下出来了一个银蛋,使这幅图画象田图诗一般完美。 许多印度人竟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而那些政客们则认为这还是一个小小的企图,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中国意在占领整个印度。 第97页 当然,与东部军区的战争同时开始的是在西部的喀喇崑崙山口。中国军队已经打到了重镇楚舒勒。印度人都知道,那儿离新德里大约三百多公里。 第十八章 滚雷英雄血染喀喇崑崙山口。中国军队痛雪百年国耻。美国航空母舰紧急出动, 一 尼赫鲁总理的私人官邸有个谐名叫“欢喜宫”。此刻,“欢喜宫”已毫无欢喜可言,充斥的只有愤懑和悲伤。 尼赫鲁黯然神伤萎靡不振地坐在沙发上,他显得比过去苍老了许多,白髮如霜復盖着皱褶紧蹙的前额,眼窝深凹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背驼得也更厉害了。 内政部长夏斯特将一份已经逮捕的印度***员的名单递给尼赫鲁。 尼赫鲁接过名单,他看到了印度***总书记南布迪里巴德的名字。 “怎么?你们把他也抓起来了!我是怎么给你说的,只逮捕那些左翼,可是你把他们全都……” 尼赫鲁将名单摔到桌子上, 夏斯特吱唔着:“这事是情报局搞错了,他们给提供名单,内政部也没有核实就发到了各邦首府。” 各邦首府按内政部的名单,乱抓一气,中间派.亲莫斯科派。甚至支持印度政府的也抓进了牢房,搞得十几个社会主义国家纷纷提出抗议。” 尼赫鲁站了起来怒沖沖地对夏斯特说:“你知道吗!我们是同中国作战,并不是同共产主义作战!” “我想把抓错了的人,一个一个地放出去,拉开档,不要一下子放,这样外界就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夏斯特想出了一个放人的主意。 尼赫鲁点了点头:“要抓紧时间放,敖的越晚,越不利。” “关于中国的‘第五纵队’的问题,已经逮捕了三千人,对于这些人的处理……” 尼赫鲁不以为然地:“你是说那些中国侨民,可以先送到集中营去,分批驱逐出境。” 到了11月19日新德里街头的骚乱,变成了一场典型的打砸抢烧抓杀。 暴徒们挥舞着木棒冲进了华侨开办的商店,砸烂所有的柜檯,将衣料和服装点上了火。 一家印度有名的古玩店也被洗劫一空,当然也是中国人开办的,珍贵的玉雕和金银器被抢光了,同样珍贵的唐、宋瓷器被砸成了碎片。 警察掺和在暴徒中间÷名正言顺地逮捕中国人,罪名是中国间谍和第五纵队成员,成百上千名中国侨民一夜之间一贫如洗,几代人辛勤积累的财富化为乌有。 被暴徒打伤的中国侨民躺在街道两旁,没有人送他们上医院,也没有一家医院敢给他们治疗。 警察挨家挨户地搜查中国人,没收他们的身份证,用绳索将他们串绑到一块,装上卡车运往集中营,从白髮苍苍的老翁到傲傲待哺的婴儿无一倖免。 暴徒们还砸了一些日本店铺,因为他们学识浅薄,分不清中国字和日本字。有些日本侨民在汽车上挂上了“大日本帝国”的牌子,照样被暴徒们焚之一炬。暴徒们认为不是中国人,为什么会写中国字? 在阿萨姆邦警察几乎逮捕了所有的华侨。这个邦的华侨,大多是几百年来,沿古商道进入印度的商人,基本上已经是中国血统的印度人。但警察仍然没有放过他们。 提斯浦尔的警察局监察长官亲自审讯过一名中国;华侨林德清。 “你是什么时候到印度来的?” 林德清摇了摇头:“我爷爷都是在印度出生的,听我爷爷说,他的爷爷是从中国来的。” “是谁派他来的?” “我听我爷爷说,好象是一个叫康熙的人,因为我爷爷在他手下做官。” 警察们得到了一条命令,搜查所有康熙派来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后代;将他们送到集中营去。 一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祖先是中国人的印度人也被逮捕,因为警察不知从什么地方查到了·,他们的祖先是康熙派采的。 二 毛泽东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烟,书房里烟气腾腾如着了火。 卫士打开了窗户,一股清风吹了进来,风拂动着窗帘,也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啦啦的作响。 桌上摆满了线装书,还有一本新出版的《中国近代史》毛泽东用红笔在上面画了很多圈圈点点。 周恩来总理走了进来。问道:“主席还在读书。” 毛泽东抬起头:“读一点歷史书。” “主席,在中印边境东段,我们反击得很顺利。” “哦。”毛泽东轻轻应了一声。 “印度当局正在加紧迫害华侨,已经无理逮捕了三千多人,看来事态有继续扩大的可能。” “看来,中国和印度缔结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他们不承认了?” “一些侨民已经被驱赶回国,有些是自己呆不下去,跑回来了。” 毛泽东沉思了片刻:“回来的不能不管,要很好地安排一下。以后遇到这类事情中国政府都是要管的,说中国人民当家做主了,海外的侨民有了困难,不管不问算什么人民政府?” 周恩来点了点头:“保护侨民是一项基本的政策。” 从中印边境争端,印度政府迫害华侨之后,到1964年印度尼西亚大批迫害华侨,1979年越南政府迫害华侨,中国政府都採取了保护侨民的断然措施。 第98页 “中印边境西线,据新疆军区的报告,印度将所谓‘杰特’联队,从克什米尔调到了喀喇崑崙山口。”周总理请毛泽东看一份报告。 毛泽东并没有看报告:“这个‘杰特’联队是干什么的?” “这是印度一支老牌的部队,是英国侵略印度期间组建的,大约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杰特’联队是英印政府组建的‘常胜军’,参加过两次鸦片战争,镇压过太平天国起义。1860年曾跟随英法联军,打进北京火烧了圆明园,1904年参予侵略中国拉萨……”周恩来还欲说下去,毛泽东突然拍案而起,大声说道:“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毛泽东被激怒了。毛泽东通今博古酷爱史书。少年毛泽东在苍松翠竹、山清水秀的湘中故居韶山,读到的一本书令他至今难忘,那便是一本早期的《中国近代史,》,此书的扉页上的一句话:“呜唿,中国将被列强瓜分之!”曾使少年毛泽东热血沸腾,声泪俱下,使他立志要以挽救危难中国为使命。在毛泽东的身上集中了中华民族英勇不屈的气慨,面对帝国主义列强的欺侮,毛泽东歷来是大义凛然,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然毛泽东一旦冷静下来,他对问题的看法总是力求全面.客观的。 毛泽东又点燃了一支烟,走到窗前,说了一句:“百年国耻啊!”他的思路非常活跃:“当然他们是帮凶,帮凶!受制于人又为虎作伥,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了坏事不受惩罚,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吧。” “现在,这个‘杰特’联队,刚换上了美、英两国的新式装备,气焰很嚣张啊,是个打头阵的啊。”周恩来说。 “那好,那好。”毛泽东平静下来,回到书桌跟前,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又放下了。 “告诉张国华、何家产、丁盛,要打歼灭战,还是那句老话,关门打狗,一个不漏。” 歷史终于走到了这一天,近百年来中国人被人任意宰割的耻辱,依然犹痛在心。圆明园的废墟,依然在唿唤着每个中国人的抗侮之志和强国之心。 而今天中华民族已经站立起来了,面对任何凌侮和强暴,以其百倍的勇气奋起反击了! 苏联卫国战争期间,德国法西斯第332步兵团,残酷地杀害了女英雄卓娅。苏军最高统帅史达林勃然大怒,亲自签署了一道命令:对德军第332步兵团的官兵,无论他们放下武器还是就地投降,一律处决绝不宽恕。 印军“杰特”联队的出场,恰恰激发了中国军队奋起反击的决心,中国士兵已作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一百多年来沉淀在中华民族心头的耻辱感如火山般地喷射出来,这种精神力量,几乎等于向前线又增派了10个师! 中印边境西线,中国边防部队接到了总参谋部的命令:务必全歼“杰特”联队。 三 喀喇崑崙山口的气温己降至零下40度,冷风嗖嗖如刮骨的利刃。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新疆边防部队机枪连正跟随指挥部向战区开进。 哨兵跑来报告广前边发现侵入我国领土的印军!” 指挥部立刻命令机枪连副连长乌不力木沙,带领三班坐汽车前往搜索。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着。重机枪架在汽车驾驶室的顶上。射手艾斯拜乌斯满紧握着机枪,瞄准正前方。战士加的儿肉孜拿着半自动步枪,注视着两旁的山坡。其它战士立在车厢板旁,警惕地握着武器。副连长乌不力木沙站在重机枪左面,担任指挥。班长司马义买买提站在重机枪的右面,紧握冲锋鎗,瞪大了眼睛注视前方。 汽车继续前进。忽然,在左前方的山沟里,出现了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藏族房子,房子前面还有一头毛驴,一只羊羔,和藏族人民插在住屋前面的彩色旗幡。 这是常见的藏胞居住的房屋,一切都显得平静安宁。汽车没有停,继续向前开去。谁知,入侵的印军却以此为掩护,把碉堡隐蔽地修建在藏族住屋的侧面,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当汽车驶到一片平坦的开阔地, 距离房屋仅有50多米远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机枪射击声……哒……哒… 子弹飞进了汽车驾驶室,司机邓松青头上冒着血扑倒在方向盘上。汽车前轮胎中弹,车头歪向一边。 就在这个紧急时刻,站在车厢右边的司马义买买提最先发现了入侵印军隐蔽的火力点,立刻大声喊道:“目标在右前方,打。”几乎是在喊的同时,他扣动了冲锋鎗的扳机。子弹向入侵的印军的火力点勐扫过去,印军的火力被压了下去。紧接着,车上的其他同志也辨清了方向和目标,立刻用半自动步枪射击。副连长乌不力木沙看到停车的地方是平坦地,又在入侵印军的火力下面,地形和时间都不允许下车,便命令道:“重机枪在车上还击,压制印军火力。” 重机枪本来是瞄向正前方的,现在要向有前方的印军射击,必须转换方向。要是在地面上,把重机枪一扭就行了,而现在是架在驾驶室上的,一扭,便有一个轮子没地方放了。 射手艾斯拜乌斯满急得满头大汗。站在他旁边的司马义买买提一直用冲锋鎗掩护他。 第99页 突然,入侵印军的一颗子弹,打中了司马义买买提的左手腕,又穿进了他的左陶上方;血顺着手往下流,但他并没有停止射击,坚持用冲锋鎗向敌人射击,当他换上第二梭子弹的时候,重机枪勐然喷出了火舌,密集的火力将印军的机枪火力压住了。 “轰……”入侵印军开始用迫击炮向中国军队轰击,战士们毫无惧色,越战越勇。 突然重机枪不叫了!一发子弹因为弹头松动,弹壳退出来了,弹头却卡在了枪管里。要排除故障,需要用探条伸进枪管内把弹头捅出来…… “马上排除故障!”副连长大声命令道。 这真是生死关头。印军的机枪又吼叫起来,司马义买买提不顾一切地用冲锋鎗向印军扫射,一边打一边喊:“打呀,打!不让印军喘气。” 这时,印军的两发子弹命中了司马义买买提的右胸和小腹。鲜血如注,沿着他的前胸和腹部涌了出来,流到了脚上,流到了车板上,流到了寒凝如冰的祖国大地上…… 他仍然站立着,如一尊愤怒的石雕,昂首屹立着……许久,许久。 “哒……哒……”中国军队的重机枪重新吼叫起来。司马义买买提望着倒下去的印军,睑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他微微抬头对副连长说了一声:“副连长,我……我负伤了……”慢慢地沿着车厢板倒下了。 “为班长报仇,消灭印军入侵者!”战士们高喊着口号,更加勐烈地向敌人射击。 后续部队终于赶到了。 面对印军的疯狂挑衅。新疆边防部队于11月18日上午被迫在西线开始反击。 印军在班公洛及斯潘古尔湖南面的热琼沟两侧地区建立了6个据点。其中有3个据点最险要,立在一个南北走向的山樑上。这3个据点可以控制西藏阿里边防分队的哨卡,威胁西藏阿里纵深地区的安全。 印军西部军区根据森中将的命令,从10月初开始已集中工兵部队,使用大型推土机修通了楚舒勒到列城的公路。并且使用飞机,汽车和一切能搞到手的运输工具将原在克什米尔停火线上布防的部队撤回来,调到拉达克方向来。到十一月中旬,楚舒勒已大约集中了一个旅的兵力。 临时修筑的飞机跑道,每天都有飞机起落,运来了大批的军用物资。 刚刚空运到的美式榴弹炮,立即投入了试射。楚舒勒每天炮声隆隆,仅试射的炮火已将几个山头上的树木炸得精光。 西部军区把楚舒勒当作关键地带,印军已经预见到如果中国军队企图攻占列城,那么,在高山之间的斯潘古尔峡谷,就会成为他们的前进通道。 中国边防部队某部3营,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顶着大风雪,翻过了海拨5200米的冰大坂。 雪山上空气稀薄,道路已经被冰雪覆盖,战士们手挽着手,用人体压出一道雪路。 有些战士昏过去了,吸几口氧气,醒过来又继续前进,他们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在18日凌晨赶到热琼沟。 18日上午9时许,中国军队在密集炮火的掩护下,向印军发起了冲击。 9连率先发起冲击,仅用30分钟,就摧毁了印军21个地堡。 7连冒着印军勐烈炮火,从侧面攻击,连续攻克印军25个地堡。 这时,山后印军炮兵以勐烈的火力,将中国军队压在山下。 9连奉命立即将印军炮兵阵地消灭。连长带着大家刚冲过一道山樑,迎面一排子弹打来,战士们趴在地上,发现在山樑的一侧,有一处印军的暗堡,几挺机枪,用交叉火力封锁了9连前进的道路。 战士王忠殿冲到,连长面前:“连长,我有爆破筒,叫我去吧?” 连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从左边绕过去,动作要快!” 王忠殿抱着爆炸筒,机智地在地上爬了几步,连续几个鱼跃,又侧身一滚,来到了印军的地堡前。他一抬头看清了印军地堡的枪眼里正喷着长长的火舌。 他翻身跃起将爆破筒推入地堡,正要拉火,感到身子一歪,爆破又被推了出来。王忠殿抓起爆破筒再一次冲到地堡跟前,地堡里的印军早有准备,看见伸进来的爆破筒,便用力朝外推,尽管王忠殿用力顶住,但终因人少力单,爆破筒第二次又被推出来了。怎么办?王忠殿急得团团转。 印军的机枪扛得更勐烈了,9连被死死的定在地上。连长着急地向他摆手。 王忠殿的两眼:冒出了火,他抱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第三次抱着爆破简沖了上去,他看准了地堡的枪眼,勐的用力捅了进去,印军抓住了爆破简拼命往外推。 王忠殿拉响了导火线,一股青烟哧哧地冒了起来。 印军士兵从枪眼中看到了导火线的青烟,吓得哇哇怪叫起来,全都呆住了……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的过去,王忠殿用身体顶住爆破筒一动不动…… 连长和战友们都惊呆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地堡飞上了天空。 王忠殿用自己的身体顶住爆破筒,为突击部队开闢了道路。 四 巍峨的喀喇崑崙山,直插云霄,这是一个冰雪的世界,也是中国边境线上的一道冰雪屏障。 第100页 边防部队工兵连接到了向喀喇崑崙山口反击的命令。 拂晓,雪山还沉浸在一匝雾霭之中,罗光燮和战友们,在排长王奇芳率领下进入阵地隐蔽。炮火袭击刚一开始,罗光燮就脱下了毛皮鞋,换上了轻便的解放鞋,把爆破倚的保险盖拧开,两肘靠在堑壕边上,等待着冲击的信号。 昨天黄昏,工兵连强行军赶往战区。一轮弯月挂在当空,天黑下来,部队钻进了一道深沟。淡淡的月光,照得沟底影影绰绰,冰大坂如一块倾斜镜面,足有四五十度。寒风刺骨,气候奇寒。战士们吃力地攀住沟壁上的缝隙前进,每个人的皮帽、眉毛和睫毛都结上了一串冰珠。前面传来“咕碌咕碌’的声音,有人滚下了冰坡,头摔伤了,险划破了,站起来又接着爬。 罗光燮喘着粗气,两条腿如灌满了铅。尽管空气稀薄,唿吸困难,但他一步也不肯停。摔倒了,一翻身爬起来又走,尖利的毛毛刺挂住了衣服,他使劲就扯开了。前面是一条水晶宫似的冰谷,班长张铭敬说:“小罗,来我替你背枪。” “我能行!” 小罗不但不答应,还抢过两个比他个小的战土的枪。他跑在前头开道,他扶住犬牙般的冰岩,不顾跌进谷底的危险,一路沖在前头。 天气突然起了变化,阴云密布,大雪纷飞,狂风怒吼。天麻麻亮,工兵连爬上了冲击出发地的山顶。罗光燮朝前望去,只见前面两座山峰,在白云缭绕之中,仿佛滔滔海浪中的两座岛屿。连接着两端的是一条一千多米长,两边峭壁如刀削,宛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的山嵴樑。光秃秃的山顶,平熘熘的陡坡,没有任何掩护和隐蔽地物。他知道炮兵还没有开上来,一旦冲击受阻怎么办? 这时,雪更大了,密密麻麻的雪花,随着狂风飞舞,象受惊的野马群,乱搅乱闯。入侵印军据点变成了山头上一簇白色小点,模煳不清,铁丝网、地雷场也都不见了,几条隐约可辨的战壕围着碉堡,四处伸开,像一头沉睡的怪兽。 罗光燮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瞧,连部通信员向排长王奇芳跑来。 通信员低声说:“首长命令你们,派一个爆破组,配合尖刀斑搜索前进,捧除地雷,注意隐蔽。”排长一点头,还没说话,罗光燮就一跃而起,但是,排长看也不看他,向副排长高承珣说:“你带一班第一小组,马上出发。” 喀喇崑崙山的天气,变幻莫测,刚才还是阴云密布,过了不一会儿,乌云悄然飞散,剩下淡淡的云片。尖刀班出发不久,工兵连爆破队和步兵就跟在后面,寂无声息地前进了,山嵴上布满了松散的风化石片,加上盖了层白雪,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嚓嚓的脚步声响,没有一个说话,没有一个人咳嗽。罗光燮紧紧地跟随着排长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想从茫茫的雪花中看出尖刀班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走了不多远,突然,风声里传来“轰”地一声响。是副排长他们已经开始排雷了吗?不对,为什么听不到爆破筒的声音。小罗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了看排长、又看了看旁边的张铭敬,排长考虑了一下,毅然命令道:“爆破队,跑步前进!” 那“轰”的一声响,是副排长韵高承珣踏着凤化石片,滑倒在斜坡上,碰响了防步兵人马压发雷的声音。 霎时间,入侵印军据点,和据点后面的机枪大炮,一齐开了火,封锁了中国军队前进的道路。狭窄的山樑上,滚动着无数条鲜红的火蛇,拦阻炮火象穿梭织布—靛,组成好几道密密的火帘。沖天而起的碎石雪块,象突然袭来的雷阵雨,在白茫茫的前进道路上笼罩着一道雾幕。前进的战士被火力压在雪地上,连头也抬不起来。 通信员气喘吁吁地跑来传送指挥部的命令:争取时间,要在印军援军赶到之前,把据点清除掉! 工兵连责任重大,步兵都在等着工兵开闢道路。一排长王奇芳大声命令道:“三班上,注意,雷场上盖着雪,要小心!” 愤怒的罗光燮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是二班的,一弓身跟着向前冲去。班长在后面一把拉住了他,严厉地说;“听命令,不要乱跑!” 小罗只好停了下来,焦急地注视着在闪闪的炮火和硝烟里跃进的战友的身影。在雷区前面是炮火封锁的山坡,一阵轰轰的爆炸声后,三班的战友纷纷倒下了。 “二班上!”排长下了命令。 罗光燮紧咬着嘴唇,胸脯剧烈地起伏,为了胜利,路一定要打通! 他闪电一般沖在前面,子弹在唿啸,炮弹在轰鸣,他随着嗤嗤的炮弹声趴下,又跟着腾起的硝烟跃起,他冲上那片斜坡,闯过了两道拦阻炮火。他肩头上的枪刺,映照着白雪,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斜坡下面就是雷区。只见罗光燮下来,把手中的一把标志旗,放在一块大右头后面,随后又前进了。显然,他是准备在开闢了通路以后,好回来用这些小旗给步兵做出前进道路七的标记。 冲上去了!步兵4连副班长谭桂山趴在重机枪旁边注视着罗光燮,步兵们端着刺刀紧张地跟随在他后边。 雪地上茫茫一片,看不到埋雷的蛛丝马迹,雪替印军伪装了一切。 罗光燮刚迈进一片枯草滩,忽然轰地一声,脚下一颗防步兵人马压发雷爆炸了。这种地雷只装了少量炸药,威力不大,哪里碰到炸哪里。 第101页 小罗的左脚破炸掉了,爆破筒也滚到山下去了。 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草地,分外殷红,罗光燮扑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被火力压在后面的战友,焦急地唿喊他。 印军的炮火更勐烈了。 罗光燮坐了起来,他拖着一条残肢又向前爬了几步,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他一只手撑着地,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爆破筒,他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 他抬头凝视着入侵印军据点和碉堡,火舌映红了他的面庞。炮弹的气浪在他面前飘舞…… 突然,罗光燮向后面的战友举起了右手,向前进的方向用力的摆动了两下……接着他身子勐然向前扑去,向雷区滚去!向死亡地带滚去!向胜利的通道滚去!’ “轰……轰……” 一颗地雷爆炸了,另一颗又引爆了…… 罗光燮的右臂被炸掉了……他仍在滚动…… “轰……轰……”一个残缺不全的英雄躯体在滚动,一团燃烧的烈火在滚动……硝烟瀰漫火光沖天,滚滚烈焰沖向敌阵…… 英雄的鲜血如沖天烈火,烧开一条火红的通道。罗光燮将他的肉体和忠诚注入了祖国大地,罗光燮用他年轻的生命为胜利扫清了道路! 地堡中的印军吓呆了,手中的机枪哑了! 战友们从惊讶中醒悟过来,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注入每个人的胸中! “沖啊!为罗光燮烈士报仇!” 反击部队吶喊着冲过了雷区,沖入了印军阵地,轰鸣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中国军队与印军短兵相接,展开了白刃格斗,印军丢下一具具尸体狼狈逃窜。 空中传来了轰鸣声,印军的王牌部队“杰特”联队赶来增援了。 机翼下甩出一团团白色伞影。“杰特”联队正在紧急空降。 中国军队已全部占领了印军阵地,赢得了极为宝贵的时间,这时间虽然只有几分钟,但它决定了整个战斗的胜败。正如恩格斯所说:“时间就是军队”。 白伞徐徐降下。中国军队趴在岩石下,蹲在雪窝里,荷枪实弹,严阵以待。“杰特”联队还没有落地,便遭到了地面火力的迎头痛击,一些印军士兵没等双脚落地,早就没气了。 落地的印军降落伞还没有摘去,中国士兵的枪口已经顶住了前胸,只好乖乖地举起双手当了俘虏。 三名从阵地上死里逃生的印军廓尔喀11联队的士兵,丢魂落魄地跑回了联队指挥所。 印军11联队指挥官那地上校,已经接到了考尔中将的电报:立即派去增援部队。 刚才,他亲眼看见几架印军运输机已将伞兵空投下去。他完全放下心来,刚刚点上了一支烟。 一名印军士兵冲进屋来,他光着头满脸是血,右手捂着小腹,显然那儿负了伤。“这不是卫生所,也不是医院!”那地发火了,他的良好兴致被完全破坏了。 “中国人……冲上来了……阵地让他们占了!”那个士兵手扶着门倒下了。 “你说什么?”那地上校走到士兵面前;“我问你,中国军队是怎样过得雷区,那些最新式的美制压发雷是怎么排除的?” 士兵惊恐地抬起头:“用人,用人……一个中国兵……” “他们使用什么装备?”那地上校追问。 “他们用人滚过了雷区。”士兵绝望地说。 “胡说八道!不可能。人!人!他们也是人!他们不知道地雷会炸死人吗?” “长官,这……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 那地上校全身颤抖:“上帝……啊,太可怕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空中传来了尖厉的唿啸声,一排炮弹在印军指挥所后面的山坡上爆炸了,飞起的碎石落到了木板房上,房顶被砸出了几个窟窿…… 那地上校一声没吭,披上军大衣,拎起手提箱。从那名印军士兵的身上跨过去,夺门而出。 倾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硝烟和茫茫雪谷中。 五 美国驻印度大使加尔布雷思,接到了尼赫鲁总理紧急召见的通知。 加尔布雷思是从床上被拉起来的,他看了一下表是午夜三点钟。 这一次尼赫鲁是在总理官邸的大厅门口等候他。 当加尔布雷思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尼赫鲁已经迎了上来。 尼赫鲁握住他的手:“大使先生,十分抱歉,这么晚请你来。” 加尔布雷思感到他的手发凉,几乎只有一丝温热。 房间里没有更多的人,只有总理秘书正趴在一角的桌子上整理文件。他将一叠文件交给尼赫鲁后也离开了。 尼赫鲁坐在加尔布雷思对面,灯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他两眼充满血丝,鼻音瓮声瓮气,连下巴的嚅动都显得有些吃力。 没有任何更多的客套,也没有寒喧,尼赫鲁几乎是开门见山,直言不讳。 “大使先生,我们请求美国的干预,立刻干预,您知道中国军队已经大规模进攻了,我们已经无法阻止他们。” 第102页 “干预?是何种方式的干预?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加尔布雷思确实不明白。 “请甘迺迪总统立刻派遣轰炸机和战斗机中队同中国部队作战。” “要美国军队参战?” “我想目前至少是美国空军和海军。如果中国部队继续向前推进,美国飞机可以轰炸他们,如果中国空军企图袭击印度的城市,美国飞机要对这些城市提供空中保护。”尼赫鲁将一份唿吁书交给了加尔布雷思。 唿吁书上写着需要美国空军保护的城市,有新德里,加尔各答,孟买等。并註明需要美国空军十五个中队。 加尔布雷思站了起来:“好吧,总理先生,我会将您的意见和唿吁书转交甘迺迪总统的。” 加尔布雷思匆匆走了,尼赫鲁照例将他送到大厅外面。 尼赫鲁独自一人立在门口,夜风吹拂着他冰冷的面颊,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围了他。他知道一旦美国出兵,他那不结盟之父的名声便会荡然无存,所有不结盟国家都将背他而去,人们将称他是骗子小丑,将无情地唾弃他。 国会又会怎样呢?那些善于投机钻营的政客们,将会抓住此事致他于死地。 可是为了印度,为了印度人民,我自己又算什么呢?他喃喃自语,苦苦寻求着最后一点解脱。 11月21日美国檀香山天气清朗,翠绿的棕榈树在晨光下婆娑起舞,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滩被海水沖洗得格外洁净。 美军太平洋舰队的官兵,正在甲板上举行每日例行的升旗仪式。军港上空激盪着《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 航空母舰“突击者号”响起了紧急出航的警报。水兵们跑向各自的岗位。 海浪拍打着舰舷,从指挥塔传采了全速前进的命令。 作战指挥室里,费耳特海军上将正在向军官们传达紧急命令。他的讲话通过送话器可以传到各个舱位。 “这是一次秘密航行,我们接到了甘迺迪总统的命令,前往孟加拉湾……” “天那,是孟加拉湾!我还以为是军事演习呢!”轮机兵特里斯惊叫起来。 轮机长泰勒捅了他一下:“你还不知道吗!这是要和中国人打仗!” 特里斯大吃一惊:“我们干嘛要和中国人打仗?” “听说中国侵占了印度。” “印度?那关我们什么事,我还没休假呢!” “但愿这不要成为第二个韩战,上帝保佑美国,也保佑泰勒!”泰勒虔诚地在陶前划了一个十字。 “突击者号”巨大的舰首对向东方,切开了涌浪翻滚的洋面,舰尾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练。一群海鸥跟在它的后面,掠着海面飞翔…… 第十九章 国会议员临危操练步枪,宣誓保卫新德里。原始森林大搜剿,考尔中将死里逃生。 一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在他的11月20日的日记中写道:“这一天在新德里出现了极度的惊惶,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公众士气的瓦解。” 新德里到处是恐惧和流言,说中国军队正在攻占提斯浦尔,中国将派伞兵部队在新德里降落。 有消息说,印度的第一装甲师和第50伞兵旅正紧急赶往新德里。 11月20日下午,印度议会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会议开始的时候,国防部发言人班森回答了议员提出的问题。 班森说:“印度军队目前在邦迪拉以南数英里的地方,挡住了中国人的进攻。第四师是19日从拉邦迪拉撤退的。” 有议员问:“考尔中将和帕塔尼亚少将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是否已经被俘?” 班森说,“帕塔尼亚少将与后撤的部队在一起,也许这些部队正处在中国军队的包围圈中.但池仍在指挥战斗。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考尔将军仍然在前线,仍在指挥作战。” 有人问道:“我们在西部是否也遭到了失败?” 班森说:“在西线,我们大量地杀伤了敌人,目前敌人已经到了楚舒勒以东约6英里的地方,机场受到了敌人的炮击,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是中国军队没能继续向前推进。” 有人问道:“瓦弄方向11旅的情况如何?” 班森说道:“席尔瓦准将组织部队在前门里方向阻住了敌人,181旅也已赶到那儿。留在敌人后方的部队正在原始森林中,同敌人展开游击战。” 班森讲完之后,议员们不再提问。 尼赫鲁打起精神走上了讲台。议员们望着他既没有欢唿也没有鼓掌。 他的讲话没有什么新东西,仍然是要同中国战斗到底绝不屈服,一直要战斗到胜利。 当他说道:“印度已要求所有友好国家提供援助以对付中国的入侵。” 大厅里终于响起了掌声。 他接着宣布;“印度政府已决定在印度东部奥里萨建设一个制造苏联设计的米格飞机的工厂。”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唿声。 议员们鱼贯走出会议大厅。他们坐进了门口停着的几辆高级大轿车。 有几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在前面开道,大轿车朝新德里郊外驶去。 新德里郊区有座供上流社会享用的高级高尔夫球扬。 第103页 花坛和假山已经不见了,代之的是一道高高的土坝,足有几百英尺长。昔日绿菌菌的草坪,已经被挖成纵横交错的壕沟。到处是射击的掩体和靶子。这里现在是庞大的比尔拉工商业财团捐献的射击场。 大轿车在射击场门前停下了。议员们纷纷走下车来。 射击场内传来了“乒桌球乓”的枪声,还有“哒哒……”的机枪扫射声。 一队大学生土官团的男女官兵站在路旁,他扪看甜国会议员们,热情地鼓起掌来。 议员们走进更衣室,换上了印度陆军的作战服,扛上美式步枪,一字立于靶台前,做出了各种持枪和射击姿势,供记者们拍照。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尽量做出充满战斗豪情的必胜信心的表情,使国民看上去极易受到鼓舞。 当天,印度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议员们操练步枪曲大幅照片。不少照片下面还配有醒目的口号:“战斗,保卫新德里!”“我们绝不投降。”“印度在战斗。”等等。 二 丁盛在军指挥所接到了130师师长董占林的报告:“敌人除一部被歼外,大部溃逃到了深山老林,部队正在追击。” 丁盛站起来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他,跑得真快。关门打狗,关门打狗。门是关上了,可狗跑进了树林,击溃战,击溃战。” 丁盛的嘴上起了密密的一层燎泡, “130师己命令各连逐段搜山。”韦统泰副军长对丁盛说。 “搜山?谈何容易。方圆上百里,别说是人,就是藏着一群大象也不好找啊。”丁盛摇了摇头。 “看来要想办法啊。要和敌人斗智,蛮干可不行啊。”韦副军长望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 夕阳下,察隅河和牙比河的汇合处,水流湍急,沙滩上堆 满了水流沖积的卵石。河北面是宽阔的沙滩,南面是一片长满苇子的山坡。 3连搜索到了河边,大家感到又累又渴,看到清澈的河水,便朝河边跑去…… “有敌人。”班长徐信章发现了沙滩上的脚印。 “快抢占有利地形。”指导员刘玉福喊了一声。 班长徐信章带领全班冲过河去,想抢占长满苇子的高地。他看见路旁有两个苇子棚,便朝棚子跑去。 他听到了后面指导员的喊声:“徐信章注意,左边棚子有敌人。”他急忙一低头,只听“啪”的一声,一发子弹从耳边飞了过去。他急忙闪到右边的棚子后面。抬头一看,对面棚子里一个大鬍子印度兵正在向他瞄准,他朝地上一闪,手疾眼快,—枪就击毙了这名印军。这时,背后又飞来一串子弹,子弹打得芦苇棚哗啦哗啦响。他回头一看,两名印军士兵离他只有十几米远,两支枪正对着他,他立刻朝旁边一拐,藏到一堆乱石后面。那两个印军见失去了目标,商量了一阵之后,—个印兵向前爬了过来,另一个在后面掩护。 徐信章机灵一动,藏到乱石边上,看着那个印军士兵爬了过去,当后面那个敌人走近时,他一枪放例后面这一个,又迅速转过身来,这时前面这个敌人听到枪响还没有反应过来,徐信章的枪从后面先响了,一枪将敌人打了个嘴啃泥。 这时苇林中印军的机枪扫射起来,一会朝左边打,一会朝右边打,难以分清机枪的位置。 副连长蔡长湖爬过来小声说道:“五班长,从右边绕过去,占领后面那个制高点”。“是”徐信章带着五班朝后面高坎爬去。 身后3连的六〇炮、火箭筒、轻机枪一起开火了,只听“轰”的一声,苇林里着火了,浓烟滚滚,火舌随风漫捲,烟燻得战士们直流泪,灰尘呛得喘不上气来,这时不少战士身上也着火了,周身象在油锅里一样,胶鞋发烫,底子都烤化了,脚象神到了开火锅里.徐信章一阵头昏,他挺起精神喊道:“快。冲过去,冲过去就是胜利。” 5班向浓烟烈火冲去,冲出火海,冲上了小高地,居高临下架上机枪,一阵勐打,将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 忽然,敌人不见了,大家端着枪搜索过来,发现山崖下面有个岩洞,敌人趴在岩洞里朝外打枪。便朝里扔手榴弹,扔了几次都滚了下来。 二连排长段久望从侧面爬过去,一连扔了三颗手雷,将山洞炸塌了,堵在里面的印军鬼哭狼嚎地举手投降了。 李参谋兴沖沖地跑进师长董占林的帐篷。 “报告师长,388团报告,该团3连在牙比河搜缴,歼敌48人。” “在牙比河边?”董占林师长追问了一句。 根据刚才各团的情况报告,都是在河边发现了敌人,这是为什么? 董师长思忖起来,他自语道:“敌人从原始老林里跑出来,到柯边干什么呢?他们是过河?不对。”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茶杯。“对了,敌人是到河边喝水。” 敌人已经逃跑三天三夜了,山上可以吃野果充飢,但没有水喝,否则就会渴死。 “有办法了。”董师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李参谋,你告诉各团,沿牙比河,察隅河两岸搜索,特别是夜间,敌人肯定要出来喝水,可以潜伏抓敌。” 第104页 “师长,好办法。”李参谋高兴地手舞足蹈。 “我马上就去通知。” 夜晚的原始森林,到处阴森森,黑黝黝的头顶上是茂密的树冠,一丝风也不透,周围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 班长汪天堂带着副班长王孝义和战士殷胜洪,在森林的一条通向河边的小道设下了埋伏。 他们在一棵参天古树的下面,挖了一个坑,里面铺上树叶,身上又盖满了树枝。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也很难发现。 已经整整潜伏了五个钟头,天已经亮了,敌人还没有来,新战士殷胜洪有些不耐烦了。 “小殷,要坚持住,别忘了你的立功计划。”班长小声地属咐他.小殷朝班长点了点头。 忽然,在离潜伏哨50多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印军士兵,他们背着英国马枪,东张西望,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来。 小殷兴奋地心口“咚咚”地跳,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班长嘘声道:“沉住气,抓活的。” 两名印军士兵走近了,脚步声”啪啦,啪啦”响,原来他们都赤着脚,鞋已经跑丢了。 有一名印军从新战士小殷的身边走过去了,差点踩着他的头。 两名印军士兵都走进了伏击圈,副班长王孝义勐地扑了上去,前面的印军被扑倒了,后面的印军士兵吓呆了,乖乖地也当了俘虏。 其中一个又瘦又高的印军,吓得浑身乱抖,取出一块手錶交给班长汪天堂。班长接过来看了看,又交给他,说道:“这表还不错,跑得挺准,我们不要。” 印军士兵吓得跪在地上,又合掌又作揖,意思是千万不要杀他。 班长摆了摆手拿出水来给他喝。他俩抢过水壶就喝了起来。 班长用手比划着名问:“你们还有几个人?” 印军俘虏明白了,伸出五个手指比划着名。 班长命令:“把俘虏交给别的同志看管,咱们三个人搜索前进。” 三个人机警地朝山上摸了过去,走了没多远,果然看见五个敌人狼狈不堪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戴博士帽的军官,一边走,一边还挥动着手里的左轮手枪。 三个人马上隐蔽到大树后面,将枪架到树杈上.班长说:“听我的口令,走近了再打!” 五个印军越走越近,那个印军军官穿着麻布一样的黄呢子军服,满睑大鬍子,赤着脚,脚上全是黄泥,眼珠子轱辘转着,如惊弓之鸟。 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树跟前。班长还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 走在前面的一个印军士兵,站住了,可能是在找路,一抬头看到了殷胜洪步枪上的刺刀,先是一愣,接着哇哇大叫起来,扭头就跑…… “哒哒……”班长的冲锋鎗响了,跑在后头的两个印军士兵应声倒下了。 前面的三个逃进了密林。 班长喊一声:“追”三个人勐虎般冲进了密林。 那个印军军官边跑边回头射击,子弹打在树杆上乒乒直响。 殷胜洪沉住气,一枪将跑在后面的印军士兵撂倒了.那个军官更慌了,连连扣动扳机,子弹打在小殷身边的树上,火药味直冲鼻孔。 小殷勐冲上去,“叭”一枪,子弹从他耳边掠了过去。两人只有几米远了,印军军官又勾了一下扳机,子弹打光了,枪没有响。 小殷冲上去抓话的,两人围着大树跑了起来。 印军军官倚仗身高力大,伸手抓住了小殷的枪管,用力夺枪,两人扭打起来,几次险些将枪夺过去,小殷又气又急,见印军军官死不投降,只好一枪将其击毙。 班长这时抓住了另外—名印军土,冲过来帮助他,一看他把敌人打死了,松了一口气说:“好悬啊,差点让印军抓了你。” 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 中国军队在原始森林已经搜剿了三天三夜.部队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不少连队已经断水断粮,靠野巴蕉和木薯来填满肚子。 随着溃散的印军纷纷落网,中国军队的士气愈发高昂。 班长张永朝看到大家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跟。便命令全班休息。自己提着冲锋鎗去站岗。 他上了岗位刚刚拉开枪栓,“咔啦”一声,在深夜中特别清脆。 忽然,在他不远处“扑通”一声。 张永朝端着枪大喝一声:“谁” 传来一阵哇啦哇啦地叫声.张水朝打开手电一看。只见一个印军士兵正跪在不远处,鬍子乱蓬蓬的遮出了半个脸,右手不停地放在胸前比划。他见这个印军土兵没有武器,便放下心来。将他拖到班的宿营地。 班里同志都被吵醒了。小张从草窝里爬起来嘟囔着:“印度兵投降也不看个时辰,没看到人家正睡觉吗。三更半夜的。” 张永朝拿出水和吃的给那个印军士兵吃,那个印军士兵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饱了便拉过张永朝给他的毛毯,朝身上一卷,躺到地上便睡着了。 张永朝望着躺在地上的俘虏兵,心想山上不会只有这一个印度兵,一定还有别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永朝留下两个人看俘虏,带着其它6名同志又上山了。 第105页 果然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到了“乒,乒”的枪声。片刻又平静下来。张永朝喊了一声:“准备战斗。”端着冲锋鎗冲上了一道小土坎,只见四、五个印军士兵没头没脑、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 张永朝命令道:“沉住气,捉活的、印军不打,我们不开枪!” 印军离张永朝他们只有十几米了,张永朝从土坎下面跳 出来大喝一声:“不准动,缴枪不杀。” 印军士兵听到喊声,吓坏了,丢下枪,就没命地朝回跑,一窝蜂地跑到了一个小山包上。 张永朝一看地形对自己不利。忙喊了一声:“全班卧倒。” 果然,就在他们隐藏的一瞬间,敌人开火了,子弹似一阵风似的从头顶上飞过去,打得周围的土坎噗噗冒烟。张永朝命令几个战士从左边绕上去,印军发现了正在向前运动的中国士兵,将机枪调了过去。 张永朝趁机端起冲锋鎗打了一梭子。印军的机枪不响了。他就地一滚,朝前沖了几步。 “哒哒……”一阵机枪子弹打来,他机灵地往旁边一闪。只感到右手一阵发麻。他顾不得多想,爬起来又沖了上去,一口气冲到了印军的机枪跟前,一勾扳机全没有子弹了,伸手去掏手榴弹,勐然看到一名印军端着机枪已经对准了自己,掏手榴弹已经来不及了,张永朝不顾一切地冲上,双手抓住了暗红的机枪枪管…… 张永朝抓住枪管朝天上一抬,一梭子子弹飞上了天空。 印军全都吓呆了。 他用力一拉几乎将机枪夺过来,敌人好象大梦初醒,双手抱住机枪不放,枪口顶在张永朝的胸口上,一只手要勾扳机,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他咬着牙,又是勐的一拉,几乎将抱枪的印军拉倒,印军顾不上开枪,一只手支着地。 张永朝怒骂一声:“老子宰了你!”对准印军士兵的下腹部狠狠一脚。那傢伙怪叫一声,松了手,仰面朝天的滚到了土坡下面。 张水朝乎端着缴获的机枪,大吼一声:“谁动,先打死谁。” 印军士兵一听,纷纷丢掉手里的枪,跪到地上举起了双手。 四 浓雾和硝烟笼罩着山峦和河谷,一层层台地,茂密的松林影影绰绰,时隐时现,山谷中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 中国军队沿着河谷,顺流而下,已经搜索了好几天了。 察隅河两岸耸立着无数悬岩陡壁,河身十分倾斜,河水如巨龙一般翻腾着,咆哮着。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穿过深深的河谷,绕过无数奇形怪状的峭壁,爬过大大小小的山坡岗峦,穿过一座座悬挂在半空中的吊桥和熘索,从瓦弄直通向萨木维尔。无数的鹅卵石和一团团灌木野草荆棘堵塞着道路。有些地方被溃逃的印军烧得光秃秃的,散发着焦臭味。这一步九折,起伏不平的羊肠小道,人走在上面;稍不留心,就会连人带枪滚到滔滔河水中去。 一排长刘庆录带领全排忍着飢饿,忍着干渴,背着沉重的武器弹药,一口气追击到了哈那河边。这里与其说是河岸,不如说它是隔河相望的峭壁,河水在脚下几十公尺的深处汹涌澎湃地奔腾着,浪涛声在峡谷里隆隆震响。 部队正走着,听一排长高声喊道:“防空,飞机来了!” 全排同志背的东西还没有放下来,马上敏捷地卧倒。这时,透过河水的咆哮声,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隆”声越来越清晰。 战士们个个紧握武器;抬头朝天上寻找,看了半天也没有飞机的影子。 排长刘庆录象发现宝贝似的高喊起来:“看,往下看,那东西正在我们脚下打转转呢。” 顺着排长手指的方向,一架印军苏制米——4式直升机,正沿着河面盘旋。巨大的浆叶发出唿噜唿噜的响声。 印军驾驶员将头仲到机舱外面,正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 机不可失。排长一声令下:“打他个狗日的。” 顿时,机枪,步枪,手枪一齐开火了。 直升机被这突然钧袭击,打得晕头转向,立刻向河面下降。 有几个战土投开了手榴弹,手榴弹投到了河里,炸起一股股的水柱。 直升机挨了打,只好又向上冲来,一阵机枪又把它打了下去。 这时,飞机停在空中不动了,在原地打转。 排长说:“这狗日的,想原地倒车,逃跑,瞄准了打。” 于是,大伙又稳住神,瞄准了打,子弹打在机身上一串窟窿。 机枪子弹打得螺旋桨哗哗直响。 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飞机直着落了下去,歪歪扭扭地落到了河滩上。 “狗日的,掉下来了,下去抓活的。”排长—声令下,全排沖了过去。 无奈下山伪路奇窄,一下有五、六个战士摔倒了,大伙爬起来又追…… 一座吊桥悬挂的绝壁上,班长谭书藏第一个冲上了吊桥,身子左右乱摆,几次差点掉下河去,冲到了吊桥中央,脚下朽烂的木板咯吱咯吱直响,他也顾不上那些了。正走着,脚下咔擦一声,踏断了一块木板,半个身手熘了下去,他急忙抓住了桥索,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脚下就是奔腾的河水,手拉着桥索,咬紧牙关,一抓一把地爬了过去。 第106页 过了河,顺着河滩追去。只见远远的几名印军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正在跑向飞机。排长见机枪打不到,使命令广七五炮开炮。 “轰,轰”两炮,炮弹在飞机跟前爆炸了。吓得那几个印军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战士们冲到了跟前,大喝一声:“举起手来。”几个印军军官,举着双手,从飞机上下来了。 驾驶员却坐在机舱内不动。 排长刘庆录半开玩笑地说:“下来,你还想开着这个活靶子,去挨打吗?” 印军驾驶员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马上推开舱门,举着手,爬出了机舱。 周围的哉土都哈哈大笑起来。 五 印军第10旅库马盎营中校营长罗兹,趴在一棵大树下面。他的周围躺着40多个狼狈不堪筋疲力尽的邱军士兵。 罗兹的勤务兵阿周,在这几天的逃跑中一直背着他的父亲车隆。 车隆在从阵地上溃逃的时候,抱着一挺机枪从山崖上滚了下采,将左腿摔断了。 此时,车隆躺在一片茅草中,脸色苍白,左腿已经红肿化脓,钻心的剧痛,使他脸上的肌肉一阵一阵地抽搐。 阿周挖了两块巴蕉根递给车隆:“阿爸,你吃一口吧,不然……” “孩子,我不行了,你一定要逃回去,咱们再也不当兵了。告诉你阿妈……”一阵剧烈的嗽咳,使车隆说不下去了。 “阿爸,咱们要活,一块逃出去,要死一块死在这儿!” 车隆闭上眼,艰难地摇了摇头。 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 “是我们的飞机来了!”印军士兵看到了一架印军直升机。 罗兹中校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我知道考尔将军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山上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是中国军队正在向直升机勐烈开火。 罗兹的笑容蓦然消失了:“上帝保佑啊,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啦!” 他扒开树丛看见直升机降落到了沙滩上,几名印度士兵欢唿着向直升机跑去。 “等一会弟兄们,看看动静再说,”罗兹中校朝印军士兵挥了挥手。 果然,片刻中国军队便从山上沖了下来,眼看着那几个性急的印军士兵,当了中国军队的俘虏。 罗兹中校以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儿不能呆了,马上走。” 印军士兵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阿周躬着身子去背车隆。 “慢着,把这个老东西放在这儿,反正他也活不成了。” 阿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营长,看在真主的份上,你就发发慈悲吧。” “你,你背上机枪,走!”罗兹中校用手枪指着阿周。 阿周转过身给阿爸磕了一个头,含泪立起,扛着机枪,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树林里变得静悄悄了。 3营副营长徐少贤带着9连,在河谷里转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碰到印军的影子。 这时,排长胡升前跑来报告:“徐副营长,我们在前面树林里找到几个嶝族老乡。” 只见几个嶝族老乡,有男有女都是赤身裸体,下身仅围着一块腰布。他们被印军从家固里赶了出来,东西也早被印军抢光了。 徐副营长一边用手比划着名,一边问:“你们看见印军了吗?” 一个嶝族老乡点了点头。 “他们有武器吗?” “有。有。” “是什么样子的?” 嶝族老乡甩手比划着名,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徐副营长明白了,逃窜的印军不仅有枪,还有炮,看来是一股大部队。 “他们吃什么?” 橙族老乡做出掰苞米的姿势,放到火上烤。 徐副营长明白了,敌人没有吃的,抢老百姓的苞米,一大片都吃光了,看来人数还不少。 于是他命令9连趁夜前进,不许说话,更不许开枪,隐蔽前进。 走到下半夜仍没有发现敌人,因四周太黑又看不清地形,部队便沿河边展开隐蔽休息。 天亮时分,只见大雾瀰漫。徐副营长发现地形大低,一旦发生情况,很可能要吃亏。便命令胡升前带一个班往前搜索。 尖刀班刚出发几分钟,前面大雾之中便传来了枪声。 原采,尖刀班正沿河谷搜索前进,在五十多米远的一个山包上发现了印军的哨兵。印军哨兵也发现了他们。两军突然遭遇双方开火,打成一团。 9连听到枪声,部队立即涉水过河,抢占了对面的制高点。打了一阵,听不到印军还击,于是便沖了过去,发现打死的几个敌人躺在地上,其余的巳狼狈逃窜。枪枝弹药乱七八糟地丢了—片。收缴了敌人一百多枝枪,还有十几门小炮。 徐副营长立刻用电台向师部报告了敌人逃跑的方向。 388团3连正沿着牙比河朝前搜索。天色已经惭渐黑下来了。 连长命令沿河两岸潜伏,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战土汤廷童蹲在草棵子里,一动不动,听一听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脚都蹲麻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哗啦哗啦的拨水声,他定睛一看,一名印军士兵正趴在河边捧着水喝,喝完了之后,他朝岸上小声叽噜了几句,立刻有10名印军跑到了河边,有的喝水,有的捧着水洗起脸来…… 第107页 连长一声令下:”打。“ 三连所有的火器一齐打响了,印军土兵中弹倒在河里,顺水漂去。活着的仓促爬上岸来。一群印军士兵落汤鸡一般,正跑到汤廷童面前。 小汤端起冲锋鎗一个点射打过去,倒了一片。 罗兹中校赤着脚,踉踉跄跄的没跑出多远,只见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他塔拉着脑袋,将手枪丢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阿周也做了中国军队的俘虏。 六 副连长王守兼带领3排在西隆大沟已经搜索了4天。 上级通报说这—带有一股溃逃的印军,为什么一直没有搜到呢? 这时,他们接到了营里速返连队的命令。 有的战土说:“这几天算是白搜了。” 副连长说:“执行命令,立即归队。” 3排沿着山谷,忍者疲劳和飢饿跑步前进。 尖兵组发现河对岸茅草摆动,立刻报告了王副连长,王副连长跑到前面察看,只见印军哨兵正何这边瞄准,他当即开枪将印军哨兵打倒。 枪声一响,从草丛里又钻出一群印军士兵,抱头鼠窜。排长袁斌明命令:“7班用机枪封锁敌人的退路,8班过河包围。” 8班一阵风似的冲过河去,绕到了敌人后面。 战斗很快结束了,9名印兵毙八俘一。 战士小王喊了起来:“这里有一部望远镜,还有一架小收音机。” 副连长拿着望远镜和收音机陷入了沉思,他对袁排长说:“一定是敌人的尖兵,大股的可能就在后面。” 袁排长点了点头。 王副连长接着说;“我的意见,部队停止前进,全歼了这股敌人再回去。” “我们不按时回部队行吗?”8班长有些耽心。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有敌人,我们就应该在哪里战斗,我们要正确理解上级的意图。” 大家一致认为副连长的意见是正确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切都隐入了夜幕中,面对山深林密,沟长草盛,陡崖峭壁,上何处去寻找敌人。这可是个难题。 王副连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袁排长说:“咱们来个真假空城计。” 王副连长带着一部分战士,大喊大叫地押着俘虏,说说笑笑沿着没有树的高坡走了。 排长袁斌明带着8、9班,悄悄伏在河岸的茅草最深处。 有个战士沉不住气了问:“排长‘副连长他们这样大喊大叫,不是把敌人吓跑了吗?再说我们兵力分散……” 排长说:“别说话,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整整潜伏了一夜,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难道敌人从别的路熘走了?袁排长想。 他马上带着一个班在晨雾的掩护下,向前搜索。 走着走着,8班长黎永贵发现前面有一束茅草晃动,便悄悄地靠了过去。发现了两名印军哨兵。在哨兵身后的洼地里,黑压压地躺了一大片印军。枕着枪蒙着头,正在睡觉。8班长心里异常兴奋,当机立断,派战士胡清江和排长联络,自己抢先占领了洼地一侧的制高点。 袁排长带着8班向敌人冲去,一下子冲到了印军宿营地中央。 “缴枪不杀,举起手来。” 印军士兵在梦中被叫喊声惊醒,有的找衣服,有的穿裤子,有的穿着裤衩往草丛里钻,顿时,鬼哭狼嚎,乱作一团。 这时印军廓尔喀营中校营长,一个又胖又高的老傢伙,还企图顽抗。袁排长一个箭步冲到地面前,拎住他的衣领,用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命令他们放下武器,不然我先毙了你。” “快,快把枪放下。”印军营长带头举起了双手。 32名印军在9名中国士兵面前吓破了胆。中国军队一枪未发,无一伤亡。 这时,王副连长带着大部队赶到了。 3排赶封营部,看见一大串印军俘虏,营长又惊又喜:“本想叫你们赶回来,追歼廓尔喀营,没想到命令还未下达,任务已经完成了,真可谓无巧不成书啊。” 七 帕塔尼亚少将带着一个排的散兵,在原始森林里整整奔波了三天三夜。 从师部撤退的时候,他们带了一部电台,可是在路上,电台在石头上碰坏了。一下子失去了与提斯浦尔的联繫。 考尔中将在两天前,从无线电联络中知道帕塔尼亚少将隐蔽在邦迪拉以南的山林之中,据考尔估计在邦迪拉以南的山林中大约有三千印军士兵。他们是一群散兵游勇,三五成群的奔向平原,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冲过中军队的包围圈。 不断有被打散的零星部队逃到提斯浦尔军都。他们带来一连串的坏消息:中国军队正向提斯浦尔挺进。中国军队在原始森林中搜查印军;大批印军士兵被冻死,饿死在森林中。 帕搭尼亚少将捧起一把雪,送到口中,又用力将一束草根咽下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告诉士兵,他们必须活着,等待印军反击过来。这些都是印度陆军在中国军队后方坚持战斗的伟大壮举。 他的全身已经浮肿,三天没有进一粒粮,因为他们撤退的—时候,是按照地图土的标记,两小时路程,即可到达下一个兵站。可是如今已经三天了,他们也没有走出原始森林。 第108页 帕塔尼亚少将的睑已经肿如磨盘,他的双眼皮如红葡萄般的又紫又亮,肿成了一条缝,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威严。他的库靴已经不知丢到何处,因为撤退的第二天,他就再也穿不上那皮靴了,他的双脚先肿了。 吃过草根和树籽之后,帕塔尼亚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他柱着两根拐杖,一根用来支撑身体,另—棍在雪中探路。他拒绝士兵们抬着他走,他说:“将军和士兵都只有—条命。”因此,他常常摔倒,半天方能爬起,他每次摔倒后,都几乎说同一句话:“狼是用四条腿走路的,我们现在应当像狼一样。” 考尔中将发誓要找到帕塔尼亚少将,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向陆军总部和全国人民交待。达维尔已经在中国人手里了,他不能再让帕塔尼亚落入中国人手中。陆军的耻辱已经够了。 考尔从提斯浦尔上飞机的时候,尼兰儋少校拦住了他。 考尔将军,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这件事愁没有必要亲自去。因为那儿到处是中国人,飞机很可能……而且在瓦弄方向,,一架寻找散兵的飞机,已经被他们击落了。” “我知道应该怎样做,我是个富于冒险的人,但是我更重理智。如果你认为这样做没有必要,你可以留下。” 尼兰儋劝说无力,只好随考尔上了飞机。直升机一直朝查库方向飞去。因为那儿还有抵抗的印军。 考尔靠在坐椅上,双跟呆滞地注视着窗外,继尔他紧闭双眼,一声不吭。军帽帽檐下有几缕白髮清晰可见,脸上的肌肉绷得如一块岩石,僵硬无光。仅仅一周时间,考尔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幽然风趣,他的雄辩健谈,他的过人精力,全消失了,几乎荡然无存了,他如一头奄奄一息的老狼趴在最后的洞穴中,等待着未日的来临。但是,他还有一口气,还有几颗仅存的牙齿。 直升机掠过参天古树的梢顶,将地面的枯叶和积雪旋向半空。地面上不时可见战斗留下的痕迹,时尔还可以看到死去的印军士兵的尸体。他们静静地躺在那儿,已经冻得坚如岩石,有的怀中还抱着步枪。 在大约两天前帕塔尼亚少将用电台指示的地点,考尔中将命令直升机降下去。 驾驶员犹豫了片刻,在空中转了两圈,确信附近没有中国人,才徐徐下降;将飞机停在森林中央的一块空地上。 考尔走下飞机,头也不回地朝丛林深处走去,雪很深,大约有一公尺,他的军大衣的下摆拖在雪地上。 尼兰儋少校紧跟在他后面,两排杂乱的脚印,重叠在一块。 考尔走到一棵大树跟前,停住了。大树上的树皮被剥光了,剥痕十分新鲜…… 周围的雪是灰色的,大树下面有一堆燃过的黑灰,显然有人在这儿露营过。 突然,近处传来了踏断树枝的嘎嚓声,有人被绊倒了。 考尔透过树权看到几个正向这边跑来的中国士兵,因为 积雪很深,他们无法跑得很快,而且他们面色赤红,大口地喘着气,看来已经跑了一段距离了。 尼兰儋拔出手枪,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快,考尔将军,到飞机上去!” 考尔转身朝回跑,匆忙中摔了一跤,满身是雪。 “砰,砰……”传来了枪声,枪声清脆,是射向空中的。 “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放下武器。”四周,响起了中国士兵的叫喊声。 直升机驾驶员加大了油门,用螺旋浆的转力,将周围吹得树叶乱飞,昏天黑地…… 考尔跑到了飞机跟前,他回过头来,看到尼兰儋少校正用手枪在拼命地挡住中国士兵的进攻。 中国军队只是朝天开枪,以示警告。 考尔吃力地爬上飞机,直升机升到半空不动了,驾驶员放下了弦梯。 尼兰儋从树林中跑过来,一手抓住了弦梯,一手持枪射击。 “哒…哒…”一排子弹打中了他,也同时打断了弦梯。他身子一歪,栽到雪地上。一动不动了。 考尔从飞机上,只看到雪地上一片殷红。 中国军队开始向飞机射击,子弹打在了舱底。嘣嘣直响。 直升机勐然一颤升起来了,枪声越来越远了,终于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考尔趴在机舱地板上,一动不动,他的四肢几手麻木了。吃力地嚅动双唇:“上帝啊,我……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了。” 尼兰儋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他瞳孔的是一个快速移动的蝇点,最后的直感告诉他考尔将军脱险了。一丝欣然地微笑浮上他的嘴角。也许这正是上帝的安排,在冰川下救过他的命的考尔,得到了他的回报。但是考尔留在他脑海中的神圣光环却蓦然消失了,考尔是一个诸事有为的天才,但却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中统帅……可印度为什么选择了他呢? 最后的思考悲伧而痛楚,如同一条激烈颤动的琴弦,其音高吭激昂,却嘎然而止了。 尼兰儋闭上了眼睛,右手扶在胸口上,他真诚地为考尔祈祷,为整个印度祈祷。 第二十章 提斯浦尔大溃逃。毛泽东命令中国军队“就地停火,退避三舍。”歷史将证明中国的诚意 一 印度阿萨姆邦的重镇提斯浦尔,如一片漆黑的荒谷,没有一丝灯光。军方已经实行了灯火管制。街道上执勤的军人,在手电筒的微光下检查行人的证件。居民们提心弔胆地呆在家中。等侯市政当局的通知。 第109页 考尔乘坐的直升机,在第4军军部的操场上降落了。考尔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军部大楼。 “请马上接尼西专员的专线电话。”考尔不等脱下大衣,便对值班参谋命令道。 提斯浦尔地区专员长官尼西,在他的私人公寓里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已经接到了调离提斯浦尔的通知,但是新的专员长官还没有到达。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新上任的专员长官不会急沖沖赶采替他送死。 “尼西长官吗?我是考尔,我刚刚从前线回採。” “前线的情况怎么榉?中国军队已经到了哪里?”尼西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中国的地面部队已经到了查库。”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一个师,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部队去阻挡他们了,那怕是一个连。” 尼西的唿吸变得急促了:“他们会进攻提斯浦尔吗?” “为什么不呢?有消息说,中国的空降部队可能在米萨马里进行空降,很可能对提斯浦尔进行空袭。” 尼西用颤抖的手放下话筒,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上,双目赤肿,萎靡不振的考尔中将,在军部作战室,会见了刚刚从新德里赶来的森将军。 他们握了手,没有一句寒喧。 “新德里有什么指示吗?尼赫鲁总理有口信吗?”考尔对新德里当局在起初还抱有一线希望。 “没有。总理已经明确表示,一切处置权力都交给了军方。” “那么陆军总部的意见呢?” “到了这个时候总部又会说什么?你是说塔帕尔?他无能为力。”森将军显碍老态龙钟心灰意冷。 “那好吧!”考尔转过身面对第4军参谋k·k·辛格准将。 “辛格参谋长,立即将军部撤到高哈蒂。” 辛格参谋长面带难色:“考尔将军,这样会在全城引起大混乱。军人弃城面逃是一种耻辱。再说高哈蒂离这里一百多英里,我们用得着一下子跑那么远吗?” 考尔吃惊地望着辛格参谋长。在过去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和考尔谈过话。而现在愤懑和抱怨全都赤裸裸地流露出来。 “我和我的参谋都将留在这儿,这是我们的职责!而您呢?考尔将军您也应当留下,因为您是第4军的最高长官。” 考尔有气无力的嘆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我也留下。” 第二天早上,提斯浦尔的市民已经得到了小道消息,中国入侵者几小时之后将到达这里。 大街上逃难的人挤成一团,你推他搡互不相让。 电线桿上的高音喇叭,正在播送专员长官尼西的讲话。 “同胞们,我们要坚守自已的家园,提斯浦尔在你们手中,将成为印度的国防堡垒,英雄倒在敌人的炸弹卞面,更多的人将会挺身而出……” 街头上一群逃难的人,停住了脚步,回首望着自己的家门,个个热泪盈眶。 有人跑来了,边跑边喊:“哎,哎,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受骗了,有人在飞机场看见尼西长官带着老婆孩子已经飞往加尔各答了。” 人群“嗡”的一声散开了,在不绝于耳的叫骂声中,涌向城外。 “市民们请注意,市民们请注意,市政当局已停止工作。当局敬告各位公民,自即日起将不再负责各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请好自为之,请好自为之……”高音刺叭开始广播市政当局的紧急通知。” 大道上响起了震耳的汽车喇叭声,第4军的车队,挤入了逃难的人群。士兵们不停地朝天鸣枪,驱赶拥挤的人群。除了医院里的重伤员,其它人都开始向高哈蒂撤退。 第四军的撤离越发证实了中国人将要到来的捎息。 人们失去了往日的镇静,由于警察也已经走了,监狱里的犯人也跑了出采,他们知道这是趁火打劫的绝好时机,他们撬开了商店的门窗,将可以拿走的东西洗劫一空。 大街上有十几个披头散髮的疯子在大喊大叫,他们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又扭打成一团。疯人院里的医护人员全都逃走了,于是这些疯子全都跑到大街上来了。 最混乱的是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渡口,成千上万的人挤在渡口上,喊叫声和捅挤声压过了滔滔的河水声。 整个河上只有一条渡船,最多只能载三百人,这时渡船上已经超过一干人,沿船舷的外栏杆上也挂满了人;还有的人抓住缆绳,被渡船拖到对岸去。 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国家银行门口,士兵们都平端着枪。注视着银行职员将大约三十万镑重的卢比搬到广场中间。 成捆的崭新钞票,被浇上了汽油,然后点上了一把火。 当大火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军队便撤走了,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垂涎三尺的围观的人群,一窝蜂沖入尚有余火的灰烬中,寻找残存的纸币。不少人的脚上和手上被灼满了燎泡,但没有人退去。 银行职员对硬币的处理,显得非常愚蠢,他们用一条小船,将装硬币的箱子,运到市郊的一个湖中心,然后倒入了湖中。这种大白天向湖中洒钱的行为,引起了人们疯狂的欲望,成百上千的人,不顾寒冷,跳入冰冷的水中去捞硬币,一些人被水溺而死,另一些人则为了争夺钱币大打出手。完全是一副将临世界末日才会有的景象。 第110页 中央政府派遣来的民防处长希利夫,乘着一辆军用吉普在城里跑来跑去。他是“焦土政策”的总指挥。 希利夫的任务是按计划将该邦一切能炸毁的东西统统炸掉。 在提斯浦尔机场,希利夫已经指挥工兵部队,对机库,油库,指挥塔安放了炸药。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因为准备工作进展得太慢。 工兵部队只有一个连,而且该连土气低沉,军心涣散。对执行这种“焦土政策”不感兴趣。 工兵连长不停地抱怨,因为希利夫开列的目标太多,除了机场还有迪格博伊油田、发电厂、自来水厂,还有几百英亩的茶园,尽管那是英国人种的,也要统统烧掉.-如此大规模的破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中央政府内政部又发来了紧急电报,要求立即销毁现钞、档案,炸毁汽油库和发电厂。要优先撤走青年人,以免被中国军队抓去进行思想灌输,形成反印势力。政府官员的家属也应在第一批撤走。 阿萨姆邦政府马上给新德里拍了一份紧急电报,强烈要求把该邦政府的各部部长列入应优先撤走的重要人员名单,理由是如果他们一旦落入敌人手中。就会成为国家的耻辱,对公众的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对此,新德海里并没有回电,因为新德里已忙得不可开交。 二 11月19日,印度陆军参谋长塔帕尔将军,视察了提斯浦尔,他听到的是考尔将军滔滔不绝的诉苦,没完没了的抱怨,他看到了军队和民众的士气已经落到了最低点。 塔帕尔板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面对考尔这样的指挥官,他又能说什么呢?跟前的这种局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天下午,塔帕尔返回了新德里。他立刻驱车前往总理官邸。 当他走进总理办公室的时候,他看见拉达克里希南总统也坐在沙发上。表情略显激动,看来刚才他们争论过什么。 塔帕尔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必要被人直接赶下台。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总理先生,这是我的辞呈,我身体欠佳,希望准予长期休假。” 尼赫鲁表情非常平静地望着他,微微颔首。接过了他的辞呈。 “你什么时候去休假呢?” 塔帕尔全身一震。他本来以为总理至少会说“两句挽留他的话,至少公正地评价一下他对陆军的贡献,但总理没有说。 “明天。”塔帕尔彻底明白了他的处境。看来他要成为考尔的替罪羊了。 “祝你顺利,孟买海滨的空气对你的健康一定有利。”尼赫鲁很有礼貌地伸出了手。 塔帕尔勉强地握了一下手,退出门外。 “我想请考尔按替塔帕尔。”尼赫鲁脱口而出,好像根本未加考虑,其实这恰恰是另一种深思熟虑。 “考尔?考尔。您怎么会又想到考尔。”拉达克里希南总统马上摆出了寸步不让的架势。 “这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尼赫鲁还在坚持。 “他也应该辞职;如果他现在知道该怎么做的话,他投有能力领导整个陆军,这太荒唐了。” 两人出现了几分钟的僵恃。 “我看南部军区司令乔·纳·乔杜里比较合适。”总统提出了他的人选。 尼赫鲁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议会召开了紧急会议。 尼赫鲁在议会上宣布:“由于塔帕尔健康不佳,准予长期休假,乔杜里将军将署理陆军参谋长的职务,”他的话音未落,全场响起了一片欢唿声。 尼赫鲁看着有些过分狂热的议员,这意味着他的权力,再次遭到了挑战,而且又被人夺了一部分。 乔杜里将军站起来表示接受了任命,而且将不负众望。 他接着宣布:“免去考尔第4军军长的职务,由马内克肖将军接任。” 场上又是一阵欢唿。 马内克肖将军是考尔的政敌。梅农任国防部长时,,考尔曾一再上书,指控他对国家的不忠诚,几乎毁掉了马内克肖的前程,而如今随着考尔的下台。马内克肖要东山再起了。 乔杜里将军表情沉稳地回答议员们的提问。 “请问,您将如何对待中国人的进攻。” “我将命令一切正在后撤的部队,立即停止后撤,在他们认为能抗御敌人的地方构筑阵地。” 其实,乔杜里作为一名有实战经验的军人,他比那些政客要明白得多。印军已成惊弓之鸟,兵败如山倒,经营几年的阵地都失守了,自行选择临时构筑阵地,那不是儿戏吗? 他要让全国人民都看到,考尔在指挥撤退,而他是在组织抵抗。 “将军,您是否也同意放弃提斯浦尔?” “不,我将命令第4军,在24小时之内,返回提斯浦尔。我们要守住这个城市。” 议员们再次欢唿起来。他们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印度陆军。 20日上午在提斯浦尔,连执行“焦土政策”的印度工兵也跑光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让中国军队去烧毁提斯浦尔吧。 22日上午,第4军军部顺利地返回了提斯浦尔。 当长长的军车队出现在提斯浦尔大街上的时候,残藏在市内的市民们,将他们视为英勇的解放者。 第111页 其实,他们没发一枪一弹。因为11月22日零时,中国又做出了令世界震惊的举动。 三 毛泽东独自走出了中南海春藕斋,舞场里的乐曲还在响着,节奏悠长舒缓…… 有顷,周恩来总理也走了出来,他们沿着南海的林荫道边走边谈。 毛泽东望着涤着水面的柳丝,回头问道:“信已经交出去了吗?” “已经全都交出去了。” 11月17日。中国总理周恩来给亚非20多个国家的首脑,写了一封长达20多页的致函。全面阐述了中国政府在中印边境冲突中的原则立场,表达了希望和平解决争端的愿望。 “一边是军事仗,—边是外交仗,都要争取主动。我看打得差不多了吧?”毛泽东问。 “总参送来的报告,部队土气高昂,东、西两线都推进得很快,已经到达传统习惯线,歼灭敌人五千余人,缴获了一大批武器装备。” 毛泽东满意地点了点头:“基本上是歼灭战。” “为了给和平谈判造成有利条件,我们准备就地停火,部队后撤。” “我看可以,就地停火,退避三舍,我们让他们一点,也看出谈判的诚意。”毛泽东在甬道边的石凳上坐下来,随手又点上了一支烟。 周恩来双手抱在胸前:“这样做在国际际上是没有先例的。” “我们做了这就是先例,总要有人先做吧。”毛泽东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干视着远泌的红墙。 1962年11月”21日24时,中印边境中国边防部队接到了毛泽东签署的命令。 总参谋部用特急电报下发到各部队。 电文如下: 西藏军前指、军区、丁指、康指、新疆军区并成都、兰州、北京军区: 为进一步牟取政治上的主动,中央决定我国政府发表声明,宣布为了促成中印边界问题韵和平解决,我军决定于11月22日零时起,主动停火,并于12月1日开始,主动撤回到1959年11月7日方实际控制线的内侧20公里地区。遵此,现将部队下一步行动部署如下:…… 总参谋部 1962年11月21日24时 11月21日清晨。新德里。 一队高级轿车色贯驶向新德里机场。街头一片冷清,街夫正在清扫街角上的落叶和垃圾。 内政部长夏斯特紧裹着长领大衣,心急如焚地坐在轿车里。他将到阿萨姆邦紧急视察,重整提斯浦尔行政机构,给民众以胜利的希望和信心。他心里明白此行兇多吉少,别说是他,就是总统亲自来,也难有回天之力。 轿车在新德里机场候机厅外面停住了。他们正欲走进候机大厅。 在候机厅门口,报摊前面围满了人,不少人在争购报纸,有的人异常兴奋,互相握手拥抱。 部长秘书是个富有好奇心的年轻人,他走到了报摊跟前。 他看到一行醒目的大标题:中国单方面宣布就地停火,并将马上撤兵。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条新闻,随手抽了一份报纸跑了回来。 “部长先生,中国人宣布就地停火了。” “停火。”夏斯特大吃一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 夏斯特思忖了片刻说道:“回去,我们先回去。” 车队又向新德里市区驶去。 “去总理私邸。”夏斯特对司机说。 汽车停在尼赫鲁私邸外面的街上。夏斯特匆匆走进了客厅。 尼赫鲁一边整理上衣,一边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冬事情?”尼赫鲁问。 “中国单方面宣布停火。”夏斯特将报纸递给尼赫鲁。 尼赫鲁接过报纸,一连看了几遍,看来他根本不知道中国停火的消息。 “他们为什么不打了?”尼赫鲁自言自语道。 四 1962年11月21日。全世界几乎同时获悉了中国单方面停火的消息。 世界各大通讯社展开了一轮新的新闻大战。 这场世界屋嵴上的战争,在如炽如火当中,一瞬间就要结束了。 中国人好像变了一个大戏法。全世界都想弄明白,中国到底要干什么?’ 《泰晤士报》的评论:“中国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与其说使人们松了一口气,不如说使人们大吃一惊。 合众国际社伦敦21日电:“外交人士今天说,北京突然提出在印度停火的建议可能是由于中国人担心西方大规模武装干涉。” “但是政府人士仍对中国这—突然而惊人的行动迷惑不解。美国、英国和印度已开始进行密切磋商,以估计中国建议的可靠性和含意。” 印度报业托拉斯新德里21日电:外交部发言人今天宣布,官员们证实,新德里已经通过印度驻北京代办收到了中国政府的停火建议。发言人说:“让我们等着瞧。” 当内政部长夏斯特离开尼赫鲁私人官邱一小时之后,内阁秘书克拉又带来了两位客人。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和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曼斯菲尔德。后者是刚刚到印度进行友好访问的。 尼赫鲁刚刚用完了早餐,对两位美国客人的突然来访,他显得毫不介意。自从听到中国停火和即将后撤的消息,他有一种大梦乍醒的感觉,一个困绕他多日的难题,似乎找到了答案,难道中国不是要侵略印度,仅仅是想在边界谈判中得到好处,只是想教训印度不要胃口太大?舍此还有别的解释吗? 第112页 “这位曼斯菲尔德先生是位中国问题专家,他的许多独特见解,常常受到白宫的认同。”加尔布雷思大使对曼斯菲尔德极尽赞扬。 “是吗?”尼赫鲁显得很感兴趣。 曼斯菲尔德摆出一副美国政客当仁不让不请自到的姿态,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个善于摇唇鼓舌的政客。 他为自己点上了一只粗大的雪茄菸,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笨拙地掸了两下菸灰。 “中共歷来善于打打谈谈,谈谈要打,他们称之为革命的两手,当年苏俄赤党之领袖列宁,便惯于此道,中共亦谙熟此策略。我有个朋友马歇尔将军对此深有感触。当年毛泽东与蒋公内战,蒋公便为此吃了大亏。” 尼赫鲁听了此话,仍有疑虑之态:“这……周恩来仍是个慎重而有诚意的人,中国如果出尔反尔,口称撤兵,实则进攻,难道不怕激起国际社会公愤吗?” 曼靳菲尔德叼着雪茄的厚嘴唇嗡动着:“中共如此是出于 无奈,其战线太长,加之需要机会来补充兵力,更需要重新估计国际形势,同时又面对美国等西方强国的参与,必三思而后行,而三思是暂时的,后行是必然的。” “曼斯菲尔德先生的意思,是中国藉此争取时间,下一步还将有更大的军事行动?”尼赫鲁问。 “是的,这正是中国的一贯策略。” “可是中国正在要求举行边界谈判。” 美国大使加尔布雷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中国的建议,不可立即拒绝,可以採取拖延应付的态度。” 加尔布雷思实际上已成为印度政府的枢密顾问,尼赫鲁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了。 11月21日上午。印度议会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当阿萨姆邦的国大党议员赫西要求接受中国的建议时,全场响起了一片“拒绝”声。 议员阿奈卡·梅达高叫:“为了体面,为了尊严,为了自尊,只有把那些野蛮人赶出去,才能谈判。” 当天晚上,全印广播电台广播了除印度***之外,所有反对党的联合声明。声明说:“中国提出单方面停火的建议只是他们搞的另一个臭名昭着的诡计,其目的是要藉此在我们全国阵线中制造混乱和分裂,赢得时间,以巩固其地位并调集兵力,对我们再一次发动可耻的进攻,阻止我动员内外资源,并在世界民主国家的朋友中制造思想混乱。” 新任陆军参谋长乔杜里将军,比那些政客们要清醒得多,他在给尼赫鲁的报告中说:“他的部队除了对等的响应中国的停火行动外,别无他途可循。” 11月21日,印度陆军接到了乔杜里将军的命令:“部队在午夜之后,如不再遭到中国军队的射击,即不得开枪。” 五 1962年11月22日零时。中国军队遵照毛泽东的命令,在中印边界全线停火。 被中国军队包围的印军,大部分不知道停火的消息。包括帕塔尼亚少将对此也一无所知。 11月22日晨,整个战区一片宁静,瓦利少校带着几名印军士兵,拖着飢肠辘辘奄奄一息的身子,在邦迪拉以北的密林中寻找可食之物时,碰上了一支中国巡逻队。 一名中国军官向他们走来。 瓦利少校有气无力地拨出手枪,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手枪掉到雪地上。 “你连开枪的力气也投有了。”中国军官捡起瓦利掉在地上的手枪交给他。用流利的英语说:“中国政府已经宣布全线停火。” “这真……真是个好消息,有……有屹的吗?” 中国军官将一袋炒面,扔给瓦利少校。 中国巡逻队走了。 瓦利少校双手捧着炒面,凝噎无语。 帕塔尼亚少将在原始森林中已经躲藏了五天五夜了。 天亮时分,他从树洞中爬了出来,扶着树杆吃力地站起来。他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已经捎耗殆尽,他感到身子轻的如一张纸。 阳光将巨大的树影投到他的脸上,他的脸色惨澹如雪。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一队印军溃兵正在寻找着什么,他们面带喜悦,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架军用直升机降在林中的空地上;从飞机上跳下来两个印度军官。 路透社提斯浦尔23月电:被中国人在色拉山口切断的印军司令帕塔尼亚少将昨晚被直升飞机安全载抵这里,同一架直升飞机还运来了三名受伤的印度人。 帕塔尼亚将军在山地的丛林里走了五天,没吃饭没喝水,他是在直升飞机紧张地搜寻以后才被找到的。据这里报导,被中匡人切断的其他军官和士兵也开始从中国的防线后面奔向平原。 六 1962年12月1日,中国军队主动后撤。的1962年3月1日,全部后撤到1959年9月7日的实际控制线20公里以内。这是中国政府出于保持中印友好关系的愿望,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表示中国主张通过和平谈判而不是通过武力来解决中印边界问题的诚意。 中国边防部队奉命将在反击战中缴获的大批武器、车辆进行擦拭维修,将缴获的其他军用物资进标整理包装,于12月中旬交还给印度,对被俘人员,一律不杀、不打、不骂、不侮辱,不没收私人财物。生活上给予优待,受伤者给予治疗。 第113页 1963年5月26日,春城昆明阳光明媚。在昆明机场的跑道上,停着一架印度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 一大批中外记者等候在候机厅的门口。在候机大厅内,中印政府官员和国际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正在轻松地交谈。 几辆大轿车驶到了候机大厅门口。第一个从大轿车上下来的是印军第7旅旅长达尔维准将,他身穿笔挺的藏灰色毛料西装,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向记者们摆手。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十名被俘的印军校级军官。其中只有一名满腔鬍鬚的印军老兵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第11旅库马盎营土兵车隆。 车隆被罗兹中校独自丢在原始森林中,靠树皮苦撑了三天三夜,一位头部负伤的中国军官上尉连长李荣汉,在水构里发现了昏死的车隆。 李荣汉用负伤的身子,背着车隆,爬出了原始森林。在山角下李荣汉拦住了一辆中国军队的吉普车。从车上下来的是丁盛和韦统泰。 “报告首长,这里有一名印军伤兵。” 丁盛将军走到路边,弯下腰问:“他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李荣汉回答。 车隆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中国将军臂上的金星。他吓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中国军队的高级将领。 韦统泰看了一下手錶:“马上用车把他送到后方医院,要全力抢救,告诉院长这是我的命令!” 车隆终于活了下来,而且今天将返回他的故乡。 《泰晤士报》记者韦尔娜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车隆先生,听说是一名中国上尉和两各中国将军协力救了你的命,对此你有何感想?” 车隆显得非常激动:“我当时吓呆了,我不敢相信,神话,这是神话,毗瑟那(註:“那”原字为:上奴下手,与那字同音。“毗瑟那”:印度教中的保护之神)下凡,只有毗瑟那才有如此善心。” 周围的记者都笑了。 “你在中国的感受如何?” “我乐意一辈子当中国的俘虏,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以前我恨他们,那是以前。” 达尔维准将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他面对记者众多的问题,已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我想说,中国对待战俘是充满人道主义的,是非常尊重人权和人格的。我巳经多次给我的妻子写信,告知她,我在中国很好。我早己肯定的告诉他,我将很快返回印度。” 有记者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中国会不会处决战俘?” “这一点我是清楚的,战前在陆军总部我曾经认真研究过中国的战俘政策,没想到我又亲自尝试了一下,中过不会那样做。” 法新社记者问;“您对这场战争有什么见解?” “我不想谈更多的,我们的武器装备胜过中国,训练素质也不比中国差。但是我们谁也不会想到中国士兵会用身体滚过雷区,用胸口去抵枪眼。这是我们无法预料的。还有他们的俘虏政策,如果战前印军士兵了解了这一点,我想我们恐怕比现在更难指挥。” 战俘鱼贯登上飞机。车隆拥抱着中国医护人员,声泪 俱下。站在一边的印度政府官员尴尬的转过睑去。记者们抓紧时机按动照相机的快门。他们知道这种真实场面,不可能是中国政府精心安排的。 达尔维准将最后一个登上飞机,就象面对中国军队的进攻,他最后一个撤出章多一样,仍然保持着他军人的风度和尊严。 他举目遥望了最后一眼中国苍翠如碧似锦如画的山河,心头竟浮起一丝惜别之情。 达尔维准将回国后,曾两次得到提拔。1965年指挥一个旅,参加过印巴战争。但他始终没有被提为少将。这些都没有影响他在陆军中被公认为是一名杰出的将领。达尔维的重要军事着作《喜马拉雅的失策》对中印边境战争的独特看法,使其成为一部军事名着。 印度国防部于1965年发表了中印边境战争中,印度陆军损失的数字: 死亡:1383名 失踪:1696名 被俘:3968名 失踪人数大于死亡人数,这的确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如果中国军队推迟宣布停火,如果印度士兵了解中国的战俘政策,那么情况又会怎样呢? 在中国军队停火之后,至少有五千到七干名印度士兵,从原始森林中得以生还。 中国遣返了全部战俘,仅有26名印军士兵因重伤抢救无效死亡。中国方面全部附有详细的病歷和抢救记录。 七 停火之后,东部军区司令森中将,第4军军长考尔中将,第四师师长帕塔尼亚少将,几乎同时向乔杜里参谋长提出了辞职。 乔杜里中将批准了森中将和帕塔尼亚少将的辞呈。他劝说考尔到旁遮普邦从事军训工作。考尔一口回绝了。 尼赫鲁曾劝说考尔不要辞职。他在给考尔的信中写道: 亲爱的毕奇: 对你的辞职。我感到遗憾。我曾努力劝你不要这样,但是既然你坚持要这样做,我也就无能为力了。导致你辞职的事件是伤心的,我们中间许多人也为此感到苦恼。但是我相信,关于这些事件也不能特别责怪你。有许多人要对这些事件负责,也许这些事件只是由于当时的环境所造成的。 第114页 我相信,象你这样一个精力充沛、有爱国心的人是不应该无所事事,不为国家效劳。也许,不久你可以找到这类对国家有用的工作。 你的亲挚的 贾·尼赫鲁 尼赫鲁事后曾提议让考·尔担任副部长一类的职务。既使这种有职无权,无足轻重的文官闲职,也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后来金融资本家特贾博士聘用了考尔,考尔干了一段金融,这一行实在不是职业军人所为,考尔屡试不顺,只好悻悻辞职,从此考尔在军界、政界彻底消声匿迹了。 中印边界战争对任何人的影响都不能和尼赫鲁比肩相齐。 尼赫鲁的个人影响和政治地位一落千丈,不结盟运动几乎瓦解了。他整日病魔缠身,沮丧不堪。公开化的批评和攻击与日俱增,有人公开叫他下台,人们感兴趣的是谁来当尼赫鲁的继承人。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196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发布命令授予:吴示明、罗光燮、陈代富、张映鑫、库国兴、王忠殿、司马义买买提、周天喜、肖明生战斗英雄称号。边防某部二连六班“阳廷安班”称号。张代荣爱兵模范称号。 八 1962年11月,印度对华战争失败后,陆军于同年12月成立了“紧急委员会”,录用军官1.1万人。为了有效地在印中边境山区作战,在浦那和马德拉斯开设两所特别军官学校,陆军成立了10个专门对付中国的山地师。军费开支占总开支的51%。 中印边境停火后。美国航空母舰中途返航。但是在1963年秋天,英美远程战斗机开到印度,与印度空军举行了一次联合空中演习。 1964年1月8日,在布巴内斯瓦尔召开的国大党年会上,坐在主席台上的尼赫鲁突然中风,左侧瘫痪。1月26日到4月2日,在徵得尼本人同意后,秘密为他的健康举行了宗教祈祷仪式。1964年5月27日,尼赫鲁的心脏病发作,在家中去世。 中国军队后撤后,印军自1963年开始,又逐步地向前推进,继续侵占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以南的中国大片领土,对此,中国政府仍以维护中印两国的传统友谊为重,继续主张通过和平谈判协商解决中印边界问题。30年来,尽管中印两国进行了多轮谈判,但由于双方意见分歧较大,中印边界问题仍无长足进展。 30年过去了,歷史已经证明了中国的诚意,歷史还将证明多久? 喜玛拉雅山上的积雪,年復一年,依然洁白。中印同为喜马拉雅山脉的两大文明古国。当我们立足世界屋嵴,鸟瞰这个风云变幻的旋转球体,中国人民不希望看到来自任何一方的黑色烟尘沾染这座圣洁的冰峰。 中国五千年文明的歷史长卷,镌刻着这个民族不容侵犯的意志和渴望和平的愿望。 喜玛拉雅山上的雪,应该永远是洁白。 1991年4月完稿 于济南 后记 一本书写完了,出版了,作者不应该再说什么了,可是我们总觉得言犹采尽。 放下笔望着窗外,正是春风盎然时,满树的梨花如雪似玉。于是,我们想到了雪,俏洁如去的雪,蜂回蝶舞的雪,喜玛拉雅山的雪。 阖卷长思,这场并菲鲜为人知的战争,即遥远而又近在咫尺。因为歷史不过是一瞬间。 那年,笔者还都是戴者红领巾的孩子,听到的故事至今萦绕在耳边。 二十年前,笔者作为一名新兵走进军营的时候,老兵们说,该请作家写写那一仗,咱们老排长就是那一次牺牲的。 新兵咬咬牙,记住了老兵话。 今天,当年的新兵拿起笔来的时候,顿觉笔重如椽,眼前犹如万花筒一般缭乱。 一只破笔加上两条不值钱的腿,这便是全部的家当,还有一股锲而不捨的劲头,有增无减,直撞南墙。 参加中印边界反击战的一支英雄部队,如今虎锯中原,当我们走进军部大门的时候,站立的年轻哨兵,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军部的广场上耸立着一座大型花岗岩雕塑,士兵面庞的光泽,记载着昔日的硝烟和战火。 北上南下,东进西行,来去匆匆,风雨兼程。有激动兴奋,也有沮丧和失望。 在某部干休所,我们找到了张鹏年师长,当年的主攻营营长,他已得了中风,拉着我们的手,欲诉无语,继尔又词不达意,喋喋不休。他只清楚地记得一件事,当年中央慰问团慰问演出,有一个节目叫“快乐的啰唆”。 当年边防部队某炮兵团政委瞿秉钺已几将半身瘫痪,支撑着病体接待了我们。当他柱着拐将我们送到门口的时候,鼓励又鼓励,叮嘱復叮嘱,我们两个男子汉垂首肃立无语。 和他们相比,我们是微不足道的。 特别应该提到的是为本书题名和作序的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老首长,其厚爱与关怀,乃是老一辈革命家的期望和衷嘱。 我们惟有努力,面对英烈,面对战友,面对前辈,我们应不再惭愧,不再总是说憾事。 在《喜玛拉雅山的雪》出版之际,我们特向徐少贤、瞿秉铰、张鹏年、张志信、刘思浩、孙瑞生、张文台同志致谢。 作者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