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真心》 第1页 《捍卫真心》 作者:洪欣 内容简介: 泼辣?!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喽。像这种势利得气死人、超级嫌贫爱富的专柜小姐,她是绝不会「嘴软」的。扁扁扁!管它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好是引来她的上司。慡!慡毙了!喔喔!有人跟踪她……不会是百货公司派来的「杀手」吧?不像,还给她大甜头吃呢,赚到了……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挺怪…… 【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13756 “干嘛!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少瞧不起人啦!” 啪的一记拍桌声,紧接着是一阵刺耳喧譁夹杂着叫嚣。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霎时吸引了众人目光。 任谁都想不到这种通常在菜市场或夜市才看得到的辱骂场面,竟然出现在这个全台数一数二的“丽都百货公司”里,莫怪显得格外引人侧目。虽然这时不过是甫开店营业,客人为数尚少,仍引起那仅有的几位顾客注意,纷纷趋前围观,充分发挥中国人爱凑热闹的传统美德;而更多的注视眼神当然就是来自同属营业员的专柜小姐、先生们。若非碍于公司规定不能齐聚聊天,他们早围上前去看个清楚了;不过这些柜员们大概没料到一大早就会有好戏可看吧,看来今天会是多采多姿的一日。 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致发出如此高亢的喧嚷声,毕竟在如此的大百货公司里,发生叫嚣辱骂的事儿可不是好玩的,到头来倒楣受训的还是他们这群基层员工;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声音绝不是柜员对客人的亲切“招唿声”,而是发自某个怒髮冲冠的“人客”。但照理说要想在百货公司混口饭吃,应该早练就了“舌灿莲花”、“骗死人不偿命”的嘴上工夫,怎么还会惹得客人怒目相向呢? 不管怎样,要和她们这种“靠嘴巴吃饭”的专柜小姐比谁的嘴利,前提是对手得有“被口水灭顶”的心理准备,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客人恐怕找错碴了。 可是……随着剧情发展,情势似乎不如她们所预期,因为那出言挑衅之人一见有人围观,竟逮到大好机会似的,巴不得把全百货公司的人都给召唤过来。只见她捲袖子、插腰、还摆起小太妹的三七步,似乎准备大干一场,以一舒她胸中怒气,若是现场有张椅子,她大概也会毫不迟疑地跨上去,并敲锣打鼓地“招徕”观众;光看她的招式就知此人颇有“表演欲”。 众人注目的焦点,也是掀起这场风波的女主角高孟庭,满意地环顾着围观人群,这些“观众”们若以为她会怕人多、会怯场、会自讨没趣……哈哈!那可太小看她了;若没有成功的把握,她今天就不会来找碴了,这三楼专营少淑女服饰的“高贵”卖场,今天她就要让它“高贵”不起来。她抬头挺胸地打定主意,也不管那站在她身旁直扯她衣袖的同伴方琼文,早已羞红着脸,恨不得钻到地洞里似的。 说起来之所以会有今天这轰动场面得从三天前说起,那日身为家中长女的方琼文想为即将生日的妹妹方琼玉买件礼物。她依稀记得方琼玉曾跟她提起,在丽都百货的某个专柜看到一件挺喜欢的裙子,为了给自个妹妹一个惊喜,她只好凭着印象独自到百货公司里,遍寻各专柜有无类似的款式。 在不肯定的状况下,神态自是犹豫不决地挑了又挑、看了再看,谁知她在别的柜位怎么看都没事,偏偏一到这热闹的柜位——许美云的柜上,却遭她冷言冷语对待。爱理不理的态度她还能忍受,那蔑视的行为可就让她这个一向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本来还想忍着点,也许那件裙子就在许美云那个柜子,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花钱还得看人脸色找气受的待遇,她憋了一肚子气拂袖而去。 因为方琼文那天是临时起意又得赶在妹妹回来前办好,赶时间之下穿着打扮是稍嫌简朴了点,一件没啥特色的衬衫,加上件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是有点穷酸的味道,不过那应该无损于她是消费者的立场;再说谁规定上百货公司就得要穿得体面不可。可惜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受了股怨气的方琼文,不想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回家,所以就到高孟庭那儿,想找她聊聊天好早点把这不愉快的事给淡忘。可是她既无法完全掩饰不悦,而高孟庭的眼光又凌厉得很,马上就察觉出她受了气,她终也忍不住把满腹委屈尽情倾吐。她的原意是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可是高孟庭可不这么想,站在同为服务业的立场,有这种同行实在是种耻辱;尤其更不可原谅的是,那个许美云竟然欺负到她好朋友头上,如果连向来有“好好小姐”之称的方琼文都无法忍受许美云,那么可以想见许美云有多“恶质”,这种人不教训她那还有天理吗? 结果,高孟庭义不容辞地担起这个“復仇大任”,衍生至此,也就是说今日这场争执其实全是高孟庭一手主导,事先准备好的。 “小姐,请你不要大声喧譁,这儿是百货公司,不是让你穿拖鞋闲逛的菜市场,而且你买不下手也不必恼羞成怒,还打肿脸充胖子故意找碴,反正我也不期望做你的生意。” 站在柜旁的许美云虽是轻声细语,却难掩那趾高气扬的气焰,以及尖酸刻薄的语气。照她看来这两个小不点简直是老虎嘴上拔毛,也不去打听看看,她许美云站了几年柜了,论言词犀利还会比输她们吗?简直自不量力,她准要教她们自讨没趣地夹着尾巴逃窜。像她们这种“纯逛街、只欣赏”的“观光客”她看多了,根本是浪费她的时间跟精神,她才懒得理她们呢;没直接要她们走开已经是客气了,还敢嫌她的服务态度不好?哼!先回去秤秤自个有几两重吧。 “我没有水准?听清楚了,没水准的可不是我。小姐我的水准是因人而异,对于那种只看高不看低,专门逢迎拍马屁的人哪值得我有气质地对待,劝你小心点,眼睛长在头顶上,那天连踩到狗屎了还不自知呢。” 高孟庭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想她大学时可是辩论社的社长,面对虎视眈眈的敌手都不放在眼里,何等的威风凛凛,而她今天又是有备而来,还会输给这个盛气凌人的柜员吗?哼!像这种势利的人,不教训教训她,她绝对是死性难改,就只当那些出手大方的是客人,而那些打着算盘谨慎购物的就不是客人!她今日非教这个势利眼阴沟里翻船不可。 “你……你狂什么狂,你有气质就不会像个泼妇骂街一般的横眉竖眼!像你这种气质还是麻烦你到菜市场里找人抬槓去,我们这儿招待不起你。” 许美云也发了狠,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一副太妹模样的高孟庭赶出门去。想她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让这两个“一级贫民”给弄砸了,教她今天还怎么做生意?开门的第一笔生意可是一天的兆头,想到这儿,她更火大,是以皮笑肉不笑地加上一句:“总而言之,敝柜的衣服你——‘不适合’,请你另找高明。” 第2页 “不适合?说得好听,我看你的意思是‘价钱’不适合我吧?没关系,那就请你们楼面经理过来,我倒要请教他,是否贵公司都是如此做生意的。难道光看客人的外表就知道适不适合了?我偏要看你这儿‘不适合’我的衣服,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高孟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可不担心这儿人多势众,因为情势对她有利。像这种大百货公司不都是讲求“顾客至上”吗,所以即使是她无理取闹,公司也不好闹得太难看;更何况她可也不算是鸡蛋里挑骨头,如果她们真的服务亲切的话,岂有她兴风做浪的余地? 说到找主管出面,许美云傲慢的脸亦不免显得忌惮三分。要比口才之“犀利”她可不输任何人,可身在这种“以客为尊”的百货公司,可容不得柜员太有“个性”,可是她又实在“看不起”这两个女人,要她低头招唿?门都没有。 “这位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绝没有看不起顾客的意思,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多包涵。许小姐她说话可能比较直接一点,所以造成两位言语间有些误解,但绝没恶意的;或者,你要不要到这边来看看,也许有你喜欢的样式。” 一位较年长、态度也和蔼多的邻柜小姐,看到这逐渐难以收拾的局面,不得不站出来圆场。万一真惊动了楼层主管出面,她们可会遭到池鱼之殃;再者,以她看人的眼光,这两位小姐可不比那些平日吃了闷亏也不敢声张的客人,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她”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孟庭,算了吧,别这样闹,我们回去啦。”一旁低着头不知事情会演变为这般轰动的方琼文,对着四周好奇投注的目光,只觉尴尬不已地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偏偏高孟庭似是欲罢不能地拼上瘾,教她怎能不心急。光看着那愈来愈多的人cháo,她的脸已经羞赧得勐发烫,不必照镜子也猜想得到,大概红得像正午的大太阳了。 “回去?不讨个公道回来,怎么能回去,我可不是让人欺负着玩的。我不管,除非这位高傲的服务小姐向我们道歉,否则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还以为她是谁啊?”高孟庭确实是和许美云卯上了,她这人生平最恨那些势利、自傲、无礼的人了,正巧许美云集这三者于一身,又得罪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哪忍得下这口气。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许美云怒不可遏地尖锐叫道。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以她姣好的外貌、善于假饰做作的手腕,连百货公司的主管都处处给她方便,今日竟要向这个小泼妇道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以为她嗓门大就厉害了?不过是纸老虎一个,恐怕待会看风头不对就摸摸鼻子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大伙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远远走来就听见嘈杂人声,三楼经理黄宏辉忙趋近来一看究竟。到底是这些小姐们要造反了,还是天塌下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竟让她们不顾公司规定,只顾看着这里,连正事都不做了?这事要被他的顶头上司知道,还当他纵容下属,到时他可要吃不完兜着走。 “经理……”一见黄宏辉靠近,许美云马上一改方才嚣张气焰,换上一副楚楚可怜、受尽欺凌的软弱相。那如泣如诉的一声“经理”,听得在场人士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满地,恐怕得叫辆垃圾车来才收拾得干净。 高孟庭瞧着许美云那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心里直唿:可怕!这女人真可怕!“翻脸像翻书”就是说她这种人吧,任谁都无法将这会的许美云和刚才那气昂的高傲女人联想在一块;而她高孟庭倒显得“恃强凌弱”,准备和这个“可怜的小女人”打一架? “好啦!没事了。各位顾客请四处参观,谢谢!” 糟糕,怎么闹得让顾客们围观呢?不先把围观人群解散,依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习性,肯定是愈来愈多人。这个许美云到底闯了什么祸,惹得大伙注目?黄宏辉走到许美云身边,不着痕迹地捏捏她的手,趁机吃豆腐,不过他表面上仍是维持着主管的威严。待人群稍散后,他才接着道: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先生,你就是这里的主管吗?”高孟庭暗忖,既然这个许美云会装模作样,她难道就不会?不过她可不是靠美色,而是要“以理服人”。开玩笑,她会拼输她?那她高孟庭三个字就倒过来写。所以她也收起方才的泼妇态度,准备好好跟这位主管沟通沟通,看看真理到底是站在谁那边。 她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她就不信连堂堂丽都百货公司的主管,都要蒙着眼睛欺压客人;若真如此,这丽都百货公司照她看也撑不了多久,她只好祝它早日“寿终正寝”喽。 “是的,敝姓黄,请问小姐贵姓?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能当上经理的毕竟有其能耐,至少看得多、懂得多,当然也就谨慎得多。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前,黄宏辉不得不摆张笑脸,两面讨好地招唿。 平时他可以对所属楼层的小姐们颐指气使、随时指正,但这威风仅止于对公司内部,对顾客他可得秉持公司一贯坚守的两大信条:第一,顾客永远是对的,第二,若顾客有错时,请参考第一条。 “我姓高。黄先生,我是到贵公司来消费的可不是来找气受的,但你们这位许小姐竟把我当小偷看待,难道这就是贵公司的待客之道吗?今天你们要不给我个合理交代,我就……就找你们总经理去,要连总经理也一味护短,大不了我再告到消基会让你们出出风头。”高孟庭似是发狠地撂下话来,就不信他们真丢得起这个脸。 “这……怎么会呢?敝公司一向要求员工要待客如亲,该不会是误会吧?高小姐,你别生气,我一定会给你个合理交代。”黄宏辉瞧高孟庭一副誓不甘休的样子,心跳不禁加速跳动。一大早就碰到个棘手事,这个许美云可真会给他找麻烦。他定睛瞧着许美云,倒不知是否真是她的错,不过从她那委屈的眼神看来,似乎并不以为是她的错,而且似准备“一切仰仗他呢”。 “经理,我真的什么事也没做啊。”许美云低声下气地自我辩护。她想反正最糟不过是配合黄宏辉在人前表演一番,人后还不照样我自为之,谁怕这个小丫头。 “什么事也没做?我看你做的可多了。黄先生,我想请问你,贵公司是否规定当客人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小姐必须紧跟在后,客人看一件、柜员就得马上收拾一件?还有贵公司的衣服是镶金镶银的,所以不可以试穿?甚至连瞧都不能瞧?” “当然没有,我们只要求柜员必须保持卖场整齐清洁,让客户试穿更是起码的服务,怎么能不许客人试穿呢。”黄宏辉严正地回答,心里已大叫不妙。老天保佑,这个许美云不会做出这种事吧?虽然这个柜是明星专柜,但这般对待客人,那可就拿乔得过分。 第3页 “是吗?那怎么办?你们说的跟做的根本是两回事嘛!我刚刚说的这些事你们这位许小姐全对我们做了,你说,难道我不该生气吗?”高孟庭两手抱胸,摆明了她正在等着他给个满意“交代”。 虽说百货公司的小姐们为了争取业绩,难免练就出一套眼明手快的“察言观色”工夫,其段数高者只消“一眼”,差者亦只需“三言两语”就看得出来哪位客人是“大鱼”,哪位又只是“观光客”,而客人一经她们认定之后,服务的热忱程度难免会有所差异。不过,像许美云如此严重的大、小眼情况,确实是过分了点。黄宏辉一听高孟庭的申诉,霎时面带责备地睨向许美云。 “许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还不快跟这两位小姐道歉。” “主管,你不知道,这两位小姐光看不买也就算了,还把这些‘高级服饰’当垃圾似的翻来覆去,我不跟在后头整理怎么行?至于不让她们试穿的原因,是因为凭我的专业眼光,这些衣服绝对不适合她们;为了替她们节省时间,才建议她们别试了。我这么殷勤的服务态度,到底是错在哪儿了,她们不领情却反怪起我来。”许美云强词夺理地回道。 她做这行做了这么久,凭靠的就是倒黑为白、把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嘴上工夫,即使错的真是她,她也不能在主管面前承认,那可是会影响她的前途呢。 高孟晴乍听她这巧言辩解不禁火冒三丈,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脸皮如此厚的人。她板起脸来驳斥道: “黄先生,这位小姐一开始就在我身边叨念着我会把她的衣服摸脏、摸坏,还说为我着想、怕我赔不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替客户着想吗?算了,我懒得跟你们啰唆,我找你们总经理去理论。”说着就拉起方琼文的手欲离去,而正如她所料的,黄宏辉忙拦住她,好说歹说地道起歉来。 “该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位眼里只有钱的小姐。”高孟庭用那爱理不理的态度,拍拍自个一身地摊货的衣裳,却像是穿着高档服饰般的珍惜,很是清高地睨着许美云。她今天非听到她亲口道歉不可,否则她这一早上不都白忙了。 “许小姐,不管怎么说,客人对你的服务不满意就是你的不是,道歉赔罪是应该的。”黄宏辉装出一脸正直地说,但见许美云仍是翘着张嘴、满是傲气地杵着不肯动。他尴尬地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低个头吧,真把事情闹大了,不止你倒楣,连我也有事。” “明明是个穷酸客还摆架子,羞不羞啊。”许美云轻蔑地嘟哝着,接着才头抬也不抬地轻道一声:“对不起。” 可惜,高孟庭可不是随便就让她唬弄过去的人,加上她耳朵灵得很,自然不会放过许美云那一句蔑视的话语。她早有准备不但要让许美云气死,还要让她呕死不可。对这种金钱至上的势利鬼,惩治她们的最佳法宝,当然就是让她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自她眼前飘过,而且是一步也不停留。所以她不疾不徐地边打开随身背包,边轻描淡写地回道: “是啊,我是穿得像个穷酸客,不过那是因为我既然要出来买新衣服,等买了新衣服就把这旧衣丢掉,再直接穿新衣回去不就得了。所以……黄先生,你看我这些钱够在贵公司买套新衣服穿吧?要是还不够也没关系,喏!我还有这张金卡,我就不信这两样加起来还会连这种‘廉价’衣服都买不起。” 黄宏辉看着高孟庭从背包中掏出叠钞票,“啪”地往柜檯一摆,然后又从皮夹里抽出张金卡来。照他的目测,那叠钞票少说也有十万块吧。对这意料之外的一幕,他也不得不暗怪许美云这回真是“看错人了”,想必她心中亦是十分扼腕,竟与白花花的钞票擦身而过。 “高小姐爱说笑,只要你喜欢,多少衣服都买得起。”黄宏辉打着笑脸道。 “是啊,我本来是想先在三楼买几件衣裳再到楼下添些化妆品、首饰的,可是被你们小姐这一闹,哪里还有心情大採购。反正百货公司又不止你们这一家,我还是到那些服务态度好,又不会以貌取人的公司买吧,干什么没事让自己受这乌烟瘴气。”说着她拍拍那叠钞票,随手又扔进背包里,好像那些根本就不是钱只是叠废纸似的。她直挺着腰、抬起头睥睨周遭后,才拖着一直坐立难安的方琼文。“我们走吧,别理那个没带眼睛出门的人。” 她这一席话确实让许美云憋了满肚子闷气,同时还替许美云得罪了邻柜的同事们,因为不但许美云自个赚不到她的钱,连带让她们也丧失了迎接财神的机会;莫怪除了许美云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外,其他人亦板起张臭脸。可想而知,她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早把她臭骂一顿。 她这一招真是够火辣了。 其实高孟庭也看得出来,以一位主管的立场而言,那位姓黄的经理似乎颇为袒护那个许美云。她相信今日惹祸的若是换做他人,早就被他当场狠削一顿,以泄“客户”之气,哪还会替她弯腰道歉。说来这个许美云交际手腕还真是不同凡响,称得上是逢迎拍马的专家。可惜啊,今天被她这么一修理,可着实灭了她的威风,真是大快人心。 高孟庭见路旁正好有一家泡沫红茶坊,不假思索地就拉着方琼文钻了进去。她有一肚子的得意尚待发挥呢。 “琼文,你看我刚才的表现精不精彩?让那个认钱不认人的许美云栽了个大跟斗吧。瞧她满脸‘豆花’的糗样,真是大快人心,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势利。” 一待坐定,等服务生送上饮料后,高孟庭边啜饮着她的珍珠奶茶,边歌颂她的“丰功伟业”。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我替你出了口怨气耶,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狠、不够泼辣?那没关系,明天我们再去修理她一次,这回准教她气得吐血。” “你还想去啊?拜託,我们这么闹已经够精彩了。我要早知道你会嚷得这么热闹,你就是用八人大轿也休想抬我去。你看看,公共场所里惹得几十双眼睛朝我们瞧,害我羞得头部抬不起来,还说只是‘提醒’她别太高傲,结果呢?就是‘三娘教子’也没你厉害。”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了,老是看不得别人受罪。搞清楚,是她欺负你在先,你还同情她干什么?这种人不值得你为她着想。”高孟庭一见方琼文那愧疚神色,原已消弭的不平之气又涌上来。 “可是,我们这一闹,要是传到她们老闆那儿,会不会害她被炒鱿鱼?虽然她确实很可恶,但也不至于要受到这种惩罚吧?我真的觉得我们好像太小题大做了,为了我一个人而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教我怎么过意得去。” 果然这头的高孟庭听下下去了,朝她直做磕头状。“你看你,又来了,算我求求你,能不能少吃点亏、多留些便宜让别人去占。我真怀疑,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出家去当尼姑或是去当修女的,那倒是很适合你的行业。” 第4页 听到这儿,方琼文也不免被高孟庭给逗笑了。 “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可是……孟庭,你出门都随身带着一叠钞票吗?太招摇了吧?我记得读书的时候你钱包里通常都不带超过一千块的,想不到出了社会变得这么‘大方’,连金卡都有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好,否则掉了可就损失惨重喽。” “天哪,你真以为我这么阔气?”高孟庭扬起眉勐笑。“这只是道具,ok?这些钱是我银行里的积蓄,先拿来充充场面用的;至于金卡嘛,喏,你看清楚,这不是我的名字,不过是跟朋友借来虚晃两招罢了。早说过要帮你出气的嘛,当然不能只是骂骂她了事,还得让她呕到心里头,那才算功德圆满。像她那种爱钱的人光是言语教训还不足以让她难过,要教她看着大把钞票从她眼前飞走那才能‘永生不忘’,所以你说这主意是不是很好啊?” 恍然大悟的方琼文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真奇怪她怎会有那一堆鬼点子。 “好,好极了,碰到你算她倒楣。”说着两个人终于笑成一团。 在高孟庭和方琼文愉快的说笑中,竟有个人也随着她们的谈话内容忽而深皱眉头,忽而面露不解地倾听着,好像他也是当事人般的专注。 对邻座这两位年轻女子,沈维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奇特感觉,也是这感觉牵引着他,让他一路由百货公司跟踪她们俩到这家泡沫红茶坊,否则他平常忙着工作和应酬,哪有清闲时间来喝茶。 但瞧他穿着高级西服,俊秀却又不失男人味的外表,加上眉宇间流露的干练气质,一看就给人一种来头不小的感觉;但可笑的是,他一进这间茶馆,为了避免引起太多注意,他的举止间虽尽量保持低调,但是天不从人愿,一开口就闹了个大笑话,因为……他将服务生递上的menu翻了两翻,随即以很正经的态度告诉服务生:“给我一杯蓝山咖啡。”他理直气壮得就只差没把“蓝山咖啡”四个字刻在脸上。 只可惜却招来服务生“你不识字,还是在耍我”的冷冷表情,以及故意高声回答: “先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咖啡馆在对面,本店menu上好像没有咖啡这种东西。” 可以想像的,此语一出,沈维刚马上成了众人的注目焦点。一切只能怪他menu看也不看,活该要闹笑话;而心不在焉的原因只因他全副精神都在那两个女孩身上,所以当服务生问他要什么时,他习惯性地冲口而出,结果就是做了他这辈子少见的糗事。 这会儿他低头看看手錶。都快十二点了,也跟了这两位小姐有段时间了,他此时应该是和公司主管在顶楼办公室开会的,可是这会他却在这个小茶坊当起“窃听狂”。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伺时竟变得如此“无聊”?算了,就当做是他要发掘公司弊病而付出的代价吧。 他这鬼祟行动得从他独自到丽都百货的卖场巡视时说起。他身为新任的总经理,甫从父亲沈力仁手中接下这个艰巨任务,为了不负父亲所望及在林立的百货公司中成为佼佼者,自是要付出十倍于他人的精力。谁知上任没多久就让他碰上这种事。 一开始,他是被那位泼辣女孩在百货公司的“杰出表现”吸引了目光。从她外表看来应该不过二十出头,想不到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脸不红气不喘地发表那场“耸动演说”,那狠劲实在不像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还有她那超乎寻常的冷静态度,好像一切变化尽在她掌握中;气成那样的人还能维持着从容不迫的反应,着实让他费解。纳闷之余,他竟控制不住自个的脚步,就这么随着她们走出百货公司。 而真正精彩的竟是在她们走出百货公司后,她剎那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心情好得几乎要飞了起来。一路跳唱着歌曲表达她雀跃的心情,要是她当时对迎面而来的路人来个大拥抱,他也不觉得意外,因为那确实是像她那般乐不可支的人会做的事。但……这就更怪了,她不是才和人叫骂对峙吗?就算她占了上风,但这心情转换得也太过迅速了吧?让他这个“大人”怎么都弄不懂这个“小丫头”在想什么,而这也更加深了他的好奇心。 所以他心里原想停止这无聊举动的,最后竟无法抑制地继续跟踪而来,直到进了这间茶坊,听了她们的谈话后,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预谋。他不得不感嘆这些“新新人类”真是愈来愈不得了了。 不过追根究底,她们的做为也无可厚非,毕竟有话就要大声说出来,只是她们的表达方式——非常特殊。 沈维刚再次看了眼时间。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他也没有理由再在这儿待下去。藉由这两位小姐,让他看见了公司专柜小姐那种“势利”做风,这在平时下属们粉饰太平的伪装下可是见不着的,莫怪公司业绩每下愈况,看来他需要做的事可多了。 这么说起来他还真该谢谢她们两位,尤其是那位时而火辣如烈日,时而俏皮的“辣妹”女孩。他朝她又看了一眼。 整整衣袖,沈维刚拿起帐单即准备买单离开,却不料第二件糗事又接踵而来。 “蓝山咖啡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 高盂庭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嘴角轻扬地看向一派优雅的沈维刚。她那似笑非笑的脸蛋,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嘲弄。 才刚起身尚未移动步伐的沈维刚,对着这道似是针对他而发的招唿,几乎以为是他听错了。他尴尬地僵硬在原地,本能地朝周围瞄了瞄,看来这称唿真是针对他而来。 他极不自然地转向高孟庭——那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糗的小丫头,她到底想做什么? “小姐,你不会是在跟我说话吧?”他维持风度地缓步走向她。 “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你想想看,从你进来到现在,除了你还有谁在这种地方点咖啡喝的?”高孟庭强忍着唇边笑意,保持镇定地继续阐扬他那好笑至极的大笑话。要想叫她适可而止,那是找错人了。这么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不广为宣传、娱乐众人一番,岂不是太可惜这美好创意了。 换做平常,沈维刚在坐下前会十分有礼貌地徵询座旁女士的同意,可是今日他对着勐糗他的高孟庭,决定省却了这道礼数;何况,在这众目睽睽的当儿,要叫他再问一声“请问我可以坐下吗?”大概会惹来更多的笑语。当然,这位拿他当“外太空生物”的小姐绝对不会领情,只会再大大地取笑他多此一举。他有种感觉,她似乎很乐意看他成为众人的笑柄。 “那么你有何指教?”他不客气地坐下后,即直瞅着高孟庭瞧。他淡无表情的神态显得高测莫深,那股沉稳气质怕更要迷死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他倒想看看这位在百货公司大出风头的小姐,这回又要玩什么把戏。 “你这么说就错了,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吗?” 对沈维刚这危险的吸引力,高孟庭竟像是戴了层防护罩般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可以说她简直就是无视他的存在,所以别误以为她叫住他是被他吸引,想藉机搭讪,其实她感兴趣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目的。因此,当他一脸不解地瞅着她瞧,她也老大不客气地回瞪过去,一副看谁撑得久的模样。 第5页 这会沈维刚真是被她弄煳涂了,他不记得自个何时招惹过她。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才是他们头一回见面,而他的记忆力又一向准确得如超级电脑,出错的机会比中统一发票两百万的机率还要低得多。他不觉眉峰微皱,收回眼光看着坐在一旁的方琼文,心想也许她可以给他点提示;至少这位温柔的女孩看起来要比她好相处多了。 “孟庭,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方琼文见高孟庭不说清楚,那位先生又一脸茫然地不知如何答腔,只好由她这个第三者来打破僵局了。 高孟庭嘆口气地摇了摇头。她那个善良的好朋友真是迟钝得没救了。 不!也许不是方琼文太迟钝而是她太聪明精灵了。没办法,天纵英才嘛。不过,相比之下,这位先生就不怎么老实也不可爱了,狐狸尾巴被她逮到了还死不承认,亏他还长得相貌堂堂,她倒要看看他作何解释。 “我没认错人,也许认错人的是他吧?”她回了方琼文后,决定开始质问这位“蓝山咖啡先生”究竟有何意图。“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跟了我们俩一段时间了吧?我想想,应该是从百货公司开始的,你一路跟踪我们走了几条街,然后又跟随我们进了这家很显然你平常不会光临的茶坊,又静静地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不懂的是,既然你已经跟了我们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这会我们还没走你却要离开了?我很肯定你绝不是恰好要到这儿来,那么你虎头蛇尾地跟踪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要离开可以,不过你得先交代清楚才行。老实说,我很好奇,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了避免我自己胡思乱想以致一夜无眠,我可能会反跟踪你喔。”高孟庭说着,不禁面露“现代福尔摩斯”的得意之色。 对于她观察细微的能力,沈维刚只能打心底佩服,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竟如此精明细心,他真是小看她了。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跟她聊天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既然他的行踪已经败露,也无需再掩饰,毕竟他并非存心不良也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目的。最主要的是,他可不想被这个棘手的女孩跟踪,谁知道她又会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 “敝姓沈,沈维刚,两位是……” “我叫高孟庭,她是方琼文。”高孟庭简洁快速地介绍,连方琼文的份都替她说了。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听听他的理由,他应该是准备招供了吧。 沈维刚对着方琼文略一颔首以示招唿。 “很抱歉一路跟着两位,其实我是丽都百货的员工,跟踪的原因,相信两位也明白。打从在三楼卖场的那场纠纷起,我为了探究事实真相,所以才一路尾随。”沈维刚在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分下尽量坦白,反正她探究的重点不在于他是谁,而在于他跟踪的目的。 “事实真相?事实真相就是贵公司的专柜小姐眼高于顶又势利傲慢,你既然听了我们的谈话就应该明白,那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事实,只不过我们将它赤裸裸地宣扬一番罢了。你倒说说,我们这么做错了吗?还是你和那个楼主一样,也想护短?反正胳臂往内弯嘛,谁知道回去以后你会怎么跟上头报告,我想该不会报个客人突然‘神经失常’吧?” 高孟庭一听他是丽都百货公司的人,不但未有被揭穿把戏的尴尬,反还理直气壮地责问他。她只觉可惜了好点子,不知这会还能不能惩罚得了那个许美云。 “我了解。我跟踪两位的目的不是为了替敝公司的过错找藉口,只是想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做最适当的处置,所以我可以保证,对于失职员工绝对会做严厉惩处,给你们一个合理交代。”沈维刚就事论事地回道。这可是公司之耻,他当然不能苟且放过。 “真的?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我看那位许小姐好像满会做人的,跟上头的关系应该不错吧。如果你做不到,可别勉强。”高孟庭又期待又怀疑地说道。他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吗?她不知道,不过她相信请求他不如激他,男人最受不了被女人看不起了,这位沈先生应该也不例外。 “我保证,欢迎两位明天再光临敝公司,而这位失职的专柜小姐绝不会再出现在两位的面前。”沈维刚坚决地回道。他可不是光说不做的富家子。 高孟庭巧笑地瞥了方琼文一眼,那眼神好像为自个的计谋再度得逞而自傲不已,闪烁的明眸洋溢着她的鬼灵精怪。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要是不去好像是不相信你似的。只是……沈先生,请问你在贵公司是担任什么职务,为什么能如此大摇大摆地站立一旁看热闹,而不急于解决纠纷?那可是有损贵公司的名声;再从你这么有把握的态度看来,应该来歷不小喔。”高孟庭说着突然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透露一下吧,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沈维刚微抬起眼瞥向高孟庭。要告诉她他担任什么职务吗?如果让这个颇有“演说狂”的女孩知道了,她会不会揪着他痛陈她想得到的缺失,鉅细靡遗地让他的耳朵不得清闲,当然还不忘责难他的督导不周。虽然能藉此得到一些宝贵意见,可是似乎没必要因此nuè待自己的耳朵,而且不待她说,他也知道他们这家老字号的百货公司确实需要一番大改革。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想必公司上下也正为找不到他而愁恼不已,还是速战速决,先赶回公司,其它的事……再说吧。 “我的职务?这样说吧,我的工作就好似督导监察人员,负责提供改进建议给主管阶级,所以对于失职人员的查核纠正,也属我工作的一部分,因此才能向你保证,绝对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沈维刚心想这也算是实话,他确实是“提供”建议给那些一级主管们执行;不过,他所提出的建议其“强制力”非他人的一般建议可比。 高孟庭深感兴趣地盯着他瞧,难怪他会一路上跟踪她们,大概是职业病又犯了,把她们俩也当成他们公司里的员工了。 “喔,原来如此。我懂了,那你不就好像是公务机关的‘政风室’”,专责监督同仁打小报告的。” 打小报告?他看来像个猥琐的小人吗?对沈维刚来说,她的形容词可真直截了当。他愣坐着不知是否要纠正她,不过这一来,恐怕真要没完没了了。 “孟庭,别这么说,沈先生已经很有诚意了。”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沉默寡言的方琼文,忍不住替沈维刚抱不平。就她所了解的高孟庭,要她夸耀赞美他人可是件难事。 “是,我知道,只是开个小玩笑嘛。沈先生不会这么点玩笑都开不起吧?”高孟庭言语间还带了点讥讽的味道。 已经许久未曾“听训”的沈维刚苦笑地站起来,这回他真的得走了。 “对不起,我得回去上班了。” 方琼文略微地点点头,亲切地道声再见,然后她凝神望着高孟庭,似是等她也做个礼貌的回应,只是她又表达过了头啦—— 第6页 “喂,沈先生,再给你个建议好不好?” 方才走近柜抬正在买单的沈维刚,突地又听见高孟庭清亮的叫声。她就这么喜欢在众目睽睽下叫他吗?他嘆口气,艰难地转个身。 “你如果真想探究公司弊病,怎么可以穿着高贵服饰出巡呢?那些个专柜小姐一见你的穿着打扮,谁不把你奉若神明般的膜拜,服务自然是好得没话说。所以我奉劝你,最好是穿得像个流浪汉,那么我向你保证,你绝对能看见最真实的一面。了解事实才能对症下药啊,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高孟庭得意地仰望着他。对于自个的智慧,她向来是百分百的骄傲。 看着那桀骜又带着点调皮神采的脸庞,沈维刚很难在心里扬起一丝丝不悦。如果他们是同事的话,他相信她会是个得力的工作助手,而且还是个“工作不忘娱乐,娱乐不忘工作”的有趣伙伴。不管如何,她的建议确实中肯,但要他装成个流浪汉,恐怕是恕难从办。光想想部属和那班亲戚朋友们碰见了的讶异眼光,就足以让他打消这念头。他还不需要牺牲到这地步吧? “谢了,我会牢记你的建议。”是的,仅止于牢记而已。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5366 “总经理,这是下一季的行销企划,请您过目。” “嗯,先搁着。”正忙着公事的沈维刚突然心血来cháo,放下正在研究的文件问道:“洪秘书,我要你留意的卖场服务缺失现在怎么样了?改善了吗?” “是的,要求各楼层主管注意后,现在已经完全符合要求,我也暗自观察了几次,确实改进了。”洪文义明确地报告其所闻所见。他这个机要秘书的工作除了协助沈维刚外,还是他的特派员,帮他注意周遭的变化。 说到卖场服务,洪文义就禁不住忆起日前,一向守时的沈维刚竟然迟到了,而且是在他上任后第一次开跨部门会议的重要场合。洪文义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何天大事情让沈维刚迟到了,甚至连他这机要秘书亦一无所知,一时间还以为沈维刚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正当各主管苦等到中午仍不见他这个主角、正欲解散时,他终于出现了,而且是带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气。 原来他迟到的原因是,在他发表“就职感言”的提纲中曾一再耳提面命,百货业既是服务业,当然要以服务挂帅,所以改善服务品质就是往后的主要目标;可是言犹在耳,竟然就发生了藐视客人、服务不周的差劲事,而且还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场便狠训各主管一顿。 在沈维刚怒责之下,在场众人只有摸着鼻子乖乖听训的份;即使每个人为了等他驾到早已飢肠辘辘,但这时就算有美酒佳肴亦食难下咽,又哪敢吭气。 从那天开始,自沈维刚以下,每个人无不加倍检视公司上下是否仍有未臻完善之处。那几天,沈维刚的脸色自然难看透了,连他这个机要秘书都整日战战兢兢,惟恐犯了他的忌讳,惹来无妄之灾。 沈维刚以严厉的眼光凝视着洪文义,质疑他话中真实的成分。他应该不会像其他主管专挑好的说吧?停滞好半晌,沈维刚终于缓缓开日: “那就好,如果再有这种只做表面工夫的事发生,别怪我不念及这些元老服务多年的情分,等我公事公办就难看了。”那冷硬的表情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虽才上任不久,可是对公司那沉糜不振的士气早有所闻,这种不战即败的风气若任其长久下去,恐怕不消几年工夫,丽都百货就要成为歷史名词了。虽说“治乱世用重典”,而“赏罚分明”更是他带人的准则;但在眼前公司上下人心浮动的时刻,他只怕药下勐了,反而引起更大的反弹,只得採取稳健路线,逐步攀上另一道高峰。 “是,关于这点,各级主管都己体认总经理的用心良苦,相信改进效果很快就能显现,就拿这份企划书来说,即可看出各部门确实用心在提升工作效率,如果总经理看过,一定能感受到他们投入的心力,相信公司的下半年活动必定能给消费者焕然一新的感受,更能提升公司形象。”急于一扫阴霾的洪文义,适时地奏上一笔,但求沈维刚的肯定与支持。照他粗略的判断,这份企划确实是别出心裁,也许可以让他的老闆别再死硬着一张脸。 “哦?这企划真有这么好?”他拿起洪文义刚刚送上的企划书,大略翻看了一下,不消多久,那紧绷严酷的面容难得松弛下来。 “大致上是不错的方案,非常新颖也具号召力,细节方面可再研究清楚。至于费用……只要方案可行,尽管去做,就当是打形象gg吧。gg的威力可不容小觑,其效果更不是眼前的收益可衡量的,若能逐步扭转、创新公司形象,花再多钱都值得。” “是。”洪文义跟着松了口气,因为这方案既赢得了沈维刚的赞赏,应该可以稍补先前服务不周的缺失,让沈维刚恢復平常的工作态度,对他们不再严厉得有如仇敌了吧?可是……他左看右看,沈维刚怎么又绷回一张脸呢?看样子他还有待努力,以期“博君一笑”了。 啊!又是一个可爱的星期一,新生活、新心情,连人都觉得跟着焕然一新,这种生活真好。高孟庭愉悦地闭上眼、深吸口气,那神态恰似电视gg上倘佯在一片绿地蓝空下的都市游子,不过她却忘了,尽管她觉得一切如新,可是这世界可没随着她的心情转换为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这空气自然还是“污浊如旧”。 “咳!咳!”果然,拍着胸口,她马上呛急地咳了起来,不但没能像gg模特儿一脸幸福满足,反倒是满脸悔不当初。 算来她的心情已经持续了近一个礼拜都处于亢奋状态,至于原因,倒不是她和方琼文合伙的服饰店近来生意大好,相反的她现在可是在“度小月”的阶段,而她这副好心情说来全蒙“丽都百货公司”所赐。 犹记得上星期日她拉着方琼文上丽部百货寻衅后,隔天去验收成果,原本是想找方琼文一块去的,可是才被她的“惊人之举”吓坏的方琼文,任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再去“抛头露面”;只怕被人认了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指指点点,又要让她羞上个老半天了。所以,她只好独自前去喽,因为她要是不去,那个沈维刚还以为她“心里有鬼”、不敢露面呢;再说,下去看看又怎么知道他是否言行一致,还是唬弄她们。凡事追根究底可是她高孟庭秉持的精神。 说来也算沈维刚聪明,因为他要真的光说不练,可得保佑他别被她碰上,否则,她会让他比许美云更“出风头”。可是现在嘛,她不但不会责怪他,相反的还想要请他吃顿饭呢。因为……哈哈!任谁也猜不着,当那个黄宏辉见到她出现时,竟像是遇救星似的,对她的态度比前一日还要谦恭了数十倍,赔罪谢过当然是免不了的;最令人惊喜的是,竟然还送给她一个大红包以示该公司赔罪的诚意。一个内装两万元礼券的大红包,天哪!这简直就是天外飞来横财嘛,教她怎能不心情快活至极点。算算她和方琼文两人朋分之后,一人有一万块钱,所以她当然得要谢谢沈维刚喽。 第7页 嗯!不错,确实值得她大大请他一顿,那么就请他……吃碗牛肉面吧。他最好别挑嘴,再说,他还未必吃得到呢,因为那得教她遇上他,否则,这笔帐只好记着了。 她希望……记得愈久愈好,最好记成“呆帐”那更棒了。 这整件事至此告一段落,但说真格的她还挺同情那个黄宏辉,被降职不打紧,还在柜檯罚站了一天。只因为上头交代,没见到她以前,他一步也不许离开该柜位,连上厕所都不准喔。因为他如果错过了她,那么改明儿开始他就得回家吃自己了。 为了上个厕所丢了差事?这换成任何人都会“憋到底”吧。所以,他可是从公司开始营业就在柜抬候着她,偏她又直到下午五、六点钟才抽空去“临检”,这七、八个钟头等下来,差点没让他给憋出膀胱炎、饿出胃溃疡来。难怪当他大老远见到她走来时,一张嘴都快笑得合不拢,因为——他终于可以去上厕所啦! 一回想起他那快憋不住的神态,高孟庭又独自笑了起来,让旁人误以为碰上个“发癫”的疯女人呢,谁教她笑得有够诡异。 就在这众人各走各的街道上,只顾着傻笑的高孟庭忽觉有两团肉包子撞在一起的声音。 “喔,对不起。”准备到快餐店买便当,转身要走进店门口的高孟庭,想不到迎头就撞上堵肉墙。她道了声歉随即反she地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这一下撞得虽不严重,却也让她霎时有点恍惚。 “你没事吧?”肇事的另一方直立在旁,面露不解地问道。这年头冒冒失失的人可不少,连走路都流行走“对角线”。 “不碍事,我的头硬得很。”高孟庭边揉边抬头回答,当她一见到站在面前的男人,那莫名的微笑又浮了上来。 她才刚想到他,他马上就出现了。这人可真有口福,不对,该说他讨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看来她今天真的得请客喽。 “真巧,想不到是你。”沈维刚微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台中市虽不大,可是要想在路上碰到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现在竟又让他遇上了,真是有缘吗? “你下班了吧?吃饭了没?”急于“偿债”的高孟庭,无厘头似的迭声问着,也不管沈维刚眉头愈皱愈紧。 沈维刚对她捉摸不定的反应显得有点适应不良。这个做事有点“一头热”的女孩,这会又在想什么了?问他下班了没?老实说,从他接任丽都百货的总经理职务以后,他好像就没有真正下过班,而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着以外,想的、念的、做的都是公司的事,严格说来有时连睡梦也是梦到公事。因此,他现在到底算不算下班了,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算是下班了,至于晚餐……还没用过。你觉得这比问我是否撞伤了还重要吗?”沈维刚粗略地回了她的问题,顺便试探她是否也有思路正常的时候。 “啊?”听到他未了的问句,她只觉差点被迎面微风给吹倒在地。她看怪物般的向后倾斜,打量他一眼。 “喂,你脸皮还真厚,一个大男人还怕被我这个小女人撞伤?放心,我确定你连根寒毛都没掉。”说着,她强调似的轻戳着他的西装外套。他寒毛没掉半根,倒是那套高级毛料西装让她戳了个凹痕。 “好吧,算我耐撞耐磨好了。高小姐找我有事吗?”见识过她的“利嘴”,他只能投降地由她说去。 “有,当然有事,我要请你吃饭。”高孟庭大方地回道,不过当看到他蹙眉又避之唯恐不及的轻蔑表情,她才惊觉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忙不迭地加上一句:“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企图’,纯粹是为了谢谢你替我和琼文‘伸冤’,外加索赔‘精神损失’。” “这……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贵公司送给我两万块的礼券,你难道不知道?”高孟庭心想他不会不晓得他做了件“大善事”吧。若不是他的缘故,就不必谢他了,那是否意味着她可省下一笔? 沈维刚轻笑了声,原来是为了这档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需要谢我。” “是啊,我原先也不想谢你的,可是琼文说,不表示一下我们的谢意,她总觉得受之有傀,只好把那礼券当壁纸煳在墙上,你说那多可惜啊。所以,我不谢谢你是不行的,这样她才会收下那笔‘慰问金’。所以走吧,我请你吃晚餐。” 沈维刚忍不住颔首苦笑。她说话实在相当直接、实在,原来他这顿晚餐还是她大发慈悲让他侥倖捡来的。可是……要和她一块吃饭吗?想到还有一堆公事待处理,他很难静下心来吃顿饭;不过就算他不跟她一块吃饭,总还是得找个地方解决这民生问题。既然这样就由她去吧,姑且当作帮她解决件悬在心头的事。 “虽说客随主便,但是能不能先请问你要带我上哪儿吃饭?”第一次由女孩子牵着手“带”他去吃饭的沈维刚,还真难形容他心里那股“怕怕的”感觉。女孩子请客?这是他有生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吧。 “前面有摊卖牛肉面的,味道不错喔,一碗七十元再切盘小菜,我们两个人吃起来三百块还有找呢。你看,我对你不错吧,这比请你吃六十块一个的便当要值钱多了,整整多出一倍来呢。所以你笑在心里就可以了,可别感动得痛哭流涕哪。”高孟庭大言不惭地说道。 沈维刚一听,当场愣住不动。这就是她说的“报答”?他送给她一万块的礼券而她回报他一百块钱的晚餐?可真会精打细算。倒不是他嫌她小气,而是和个女孩子坐在路边摊吃饭,确实让他为难。这儿离公司实在近了点儿,随时可能被公司的人撞见,到时免不了一番闲言闲语;还有以他这身正式穿着,在路边摊吃东西要比起那日坐在茶坊“出色”得多。要他再成为众人“侧目”而非欣赏的焦点?算了,他情愿饿肚子也不去。 “怎么了?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还要排队的。”高孟庭直催促着他,偏这个大块头还要她拉着走。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吃行不行?” “不行。琼文说一定要对你‘有所表示’,否则任凭我怎么劝她,她都无法开开心心地享用那一万块钱礼券。”高孟庭执拗地说道。 “那么你可以告诉她,你已经对我‘有所表示’,我想她不会要你拍照存证吧?” “沈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教我欺骗我最要好的朋友?难道你都是这么对待你的朋友?”高孟庭一双带有责备的眼神直盯在他身上。 “如果是善意的谎言,我会这么做。”不理会她的怨怪,他表露出不死守原则的个性。 拿着细眯的眼死瞪着这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就在沈维刚以为她要搬出一番做人处事的大道理训训他时,她开口了,而且还带着笑: 第8页 “我想……你实在是……说得对。”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她对他眨着眼。“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就照你说的这么办,这一餐我……心意到了就好。礼轻情义重嘛,反正光看你一身昂贵行头就知道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还是少吃点好,免得胆固醇、血脂肪过高,一个不慎高血压、心脏病通通都找上你。所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这事就这么算了也好;可是你要记住,如果哪天不小心碰到琼文,不可以说熘嘴,我可是已经对你表示过,千万别忘了。拜拜,沈‘大善人’。” 她笑得嘴都快裂开了。这个沈维刚真是个“大善人”,送钱给她还不要她报答,这下子她“卯死了”。 盯着当真头也不回、如那日整完许美云后得意的高孟庭,沈维刚突然觉得有点儿……失望,有点儿……被骗了!不是为了少那一顿晚餐,而是……她就真的这么走了,想来现在的他不正像那日的许美云,被她给摆了一道? 看着兴奋而去的高孟庭,他真的有点——不舒服。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8114 “老闆!一碗大碗牛肉面,再切一百块滷味拼盘。”对着老闆交代一句,高孟庭笑呵呵地咬着筷子,等待她的大餐上桌。 太好了!那个沈维刚“坚拒”她的好意,等于又让她赚了一笔。每隔几天就有这么“好康”的事发生,她这个月当真是“出运”了。既然沈维刚不要她请客,那么他的那笔预算就拿来犒赏自个。她点着头,傻笑地想着。今儿个不吃个痛快怎行?她的心脏会负荷不了这么多刺激的。 唿噜噜地吃着烫口的面,大口地嚼着滷味,吃得正过瘾的高孟庭眼角突然瞄到有人在她对面坐下。她头也不抬地朝左右一瞄。还有空位啊,干什么非得跟她挤一桌不可?顾着吃她的犒赏大餐,她极不淑女地往左右比划,还含煳不清地说道: “麻烦你坐隔壁好吗?这儿有人坐了。”她可不想有个陌生人盯着她吃,那会坏了用餐情绪。 可是她都已经赶人了,而那人仍定住似的没有换位。咽下口中的牛肉,高孟庭没好气地抬起头,准备大声鞑伐这个不识相的人。 “你没听见我说……”讲到这儿她就被来人给吓住了。 他跟来做什么?还有他干什么直盯着她的“大餐”瞧,他该不会是想……她轻轻地把摆在桌上的牛肉面、滷味往自个这边移,只差没伸手圈围起来。这人该不会是来跟她抢吃的吧?瞧他笑得那般阴森。 看到她那鬼祟的举动,沈维刚的笑容更添了些评“好笑成分”。这个丢下他独自享受的丫头,看样子早打算对他“意思到了”就好。 “喂!这是我叫的,你的份……我表示过了,别来找我。”说着她忙又唏哩唿噜地吃起她的牛肉面。她就知道这人哪有那么大方,有人请客还推辞?管它的,要吃自个叫去。 “老闆,算帐!”他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看到沈维刚那“半边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老闆又擦着油腻的手过来盯着她这“半边”瞧,高孟庭也明白算的是谁的帐。 她不服气地慌了,揪着老闆的手臂。 “算……帐?我……我还没吃完啊,谁说要算帐了?老……板,你别听他的,他存心要把我饿死,我没吃完绝不付钱。” 可是她不付钱自有人掏出钞票来。沈维刚替她付了钱后,也不顾她一双筷子还在汤面里漫游,一把抽掉她的筷子、拨开她护着食物的手,拉着她直朝对面马路而去。 “你……你这个浪费粮食的坏蛋,糟蹋食物是要遭天打雷噼的,你要有胆,下雨天就跑到屋顶上站着,头上再顶着避雷针,要是没被五雷轰顶,我就送你个‘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的对联,表达我对你的‘推崇’。” 可惜她种种恫吓、咒骂都挽回不了她的牛肉面和滷味,只能不停回头,依依不捨地望着她的大餐。 “上车。”一路硬拉着她走向路旁,沈维刚打开车门道。 “为什么要上车?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刚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改变主意了,愿意接受你的邀请。” “你改变主意?”高孟庭想着那被她花了一半的预算,还有吃了一半的大餐,他还想要她请客?作梦! “你改变主意是你的事,我不请了。” 她又不是傻瓜,再请,她就偷鸡不着蚀把米,倒贴了。 “不请?你不怕我跟某人提起这件事?” “你敢?”虽是威胁但好像谁也吓不了,更遑论这死皮赖脸的男人。 “要不要试试?”果真,他才不理会她。 “请就请,可是你干什么不早说,要不然那牛肉面还可以分一半给你吃。”她大言不惭地说道。 敢情才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从请他“一碗”牛肉面贬值到“半碗”了。 “我说了,我不想吃牛肉面,我们上餐厅去。” “上餐厅?”尖锐的声调伴随着瞪大的眼,这事她绝不答应。“休想!一碗阳春面加滷蛋,要不要随你。” 高孟庭翘着嘴撇向一旁,开始讨价还价起来。要她请客已经够委屈了,还想上餐厅?没教他吃泡面就不错了,这个糟蹋粮食的“米虫”真该饿他个十天八天。 “你请客,我付钱,怎么样?”他笑道。对她那变化多端的脸部表情深深地欣赏起来。 “我才不……”本想一口拒绝,可是他说什么来着?他要付钱耶!那……稍可弥补那碗吃了一半的晚餐。“你要付钱?真的?” “对,你请客,我付钱,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只要不比牛肉面差,都可以。”想到这,那餵了三分之一的胃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反正方琼文只要她对沈维刚表示“谢意”,可是她并没说不许她接受他的“好意”啊,所以,她应该是可以理所当然地“请客”,再由他“出钱”。这是他自个说的,她可没逼他;再说,他还欠她一碗牛肉面、一盘滷味呢。 随着沈维刚坐进他的宾士轿车,高孟庭不禁吹了声口哨,赞嘆起来: “这不会是你的车吧?真豪华。” “你说对了,这是公司的车,不过,这两天由我保管罢了。”沈维刚顺口胡诌。他只是不希望她用特别的眼光看他,尤其是加上了金钱因素后的评量,那种他自小承受的奉承阿谀眼光只会令他浑身不自在。 “对嘛,这才公平,你不过比我大几岁,就开这么好的车,那会让我心里不平衡,还会害我自卑的。我看你也不见得比我聪明,怎么可能‘事业有成’到这种程度,那我岂不是从此以后要‘夙夜匪懈’地拼命工作,很累的呢。”高孟庭说道,边调了调座位,舒服地躺在真皮座椅上,感觉确实不同凡响。 第9页 对她那半开玩笑的说法,沈维刚默默地接受她对他的评语,还有他“应该”有怎样的成就才不算太招摇。 从她奇怪的言论很难分辨出她到底是个重视物质的拜金主义者,还是个重视精神享受的淡泊名利者,但若以他的直觉,他会说她是个实际的生活者,虽不盲目崇拜金钱、权势,却也接受“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论调。 所以她对金钱并不十分热中,但也非豁达得弃如敝帚,她会以自己的能力追求财富,但其热烈的程度顶多是有点偏爱罢了,而这点“小偏爱”却让他觉得她可爱至极。 他不喜欢完美无缺的女子,但这个有着“小恶可以偶一为之”,间或出些整人主意的多样女子,却能教他深受吸引。 “你很在意一个人拥有的金钱多寡吗?”沈维刚笑看着她。 “基本上是只要够用我就满足了,当然,如果有人要送给我,我自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啦。”说着朝他暧昧一笑,她指的当然就是那笔礼券了。“不过呢,我也不容许自己过得太窝囊,成年以后步入社会工作了,如果还要向家里头伸手要钱,那就太逊了,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所以喽,就因为凡事要靠自己,在目前经济状况还不稳定的情形下,当然要能省则省,所以……我请客,你付钱,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喔。” 沈维刚贊同地默笑。她果然是个看似没有原则、其实很有原则的女人。 像她这种有自食其力观念的年轻人,正是目前社会上那些好逸恶劳的人的最佳榜样,虽然她好像有点欺负起他来,倒也无所谓,至少她可没隐瞒自己“不善良”的主意;而他挺喜欢她这点小毛病。 随着沈维刚启动车子加入如cháo水般的车阵中。在这种上下班的巅峰时刻,任谁开车最好先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有副好性子,或者有的是时间可耗,否则难保不会一路上咒骂连连。 好性子和时间这两者对沈维刚来说似乎是缺乏的,因为在公事上他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而时间对他来说更是永远都不够用。 可是今天,他竟能悠闲、主动地提议和高孟庭共进晚餐;不知是他终于想通了,适时的休息才能走更远的路,或是因为……搁下一切、摆脱束缚,还有他期待跟这特异独行的高孟庭共进晚餐是件新鲜有趣的事。 眼见车子逐渐往郊区而去,高孟庭不禁皱起眉头。他到底要带她上哪儿吃饭啊?吃顿“便饭”也需要跑这么远吗? “喂,你到底要带我上哪儿去?我可是先声明喔,我并不值钱,卖也卖不了几文,所以你最好别打歪主意,那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听她这一说,沈维刚的眉头皱得比她更深刻。她真有想像力,他像是人口贩子吗? “我看你一直表现得很有自信的,怎么现在却变得这么没有信心?其实你算是颇有姿色,所以如果真要把你卖掉的话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说说看,你觉得你大概可以卖多少钱?” “我?当然是无价之宝,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高孟庭圆睁着眼打量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小心点,毕竟他们认识不深。 她忽而想起该找样东西当防卫武器,忙搜寻着椅座底下是否可以有诸如榔头、锁头之类的。 她那气急败坏又令人发噱的举动惹得沈维刚笑不可抑。 “你还笑!”高盂庭见他笑得挺得意狂妄,不禁火大。就算她杞人忧天又怎样?还不是他胡说八道惹的祸。 正当高孟庭摆好架势,转向他准备好好跟他“沟通”时,沈维刚突然一踩煞车,让半坐在椅垫上的她斜沖向驾驶座。要不是他及时抱住她,她的脑袋瓜子大概就要向挡风玻璃“献吻”了。 沈维刚双手圈抱着高孟庭,真是愈来愈弄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你如果想自杀的话,可不可以自个去就好?一男一女开车撞墙,那会让人误会的,大家还以为我们是殉情呢。”沈维刚无可奈何地笑看着这个窝在他怀里的小女人,像他们俩这么暧昧的姿态,要真出了事铁定会上社会版头条,标题则是“知名企业小开偕女友开车撞墙殉情”;果真如此,就算他没受伤而死,大概也要丢脸死了。 可是虽然尴尬,他却没放开她的意思。 高孟庭摸着自己撞到方向盘的宝贝牙齿。痛死她了!她的“利齿”用来对付“人肉”还可以,要是拿来咬“真皮方向盘”,那就力有末逮了,更何况还是用撞的呢。 而他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竟还说她想自杀?要死她也不会选这种既痛苦又“不美丽”的死法。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都是他害的,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喂!谁说我要自杀了,是你不说一声就突然停车,才害我跌跤的,好痛呢!你要是害我因此撞断了牙齿,看你怎么赔我。” “坐车就该坐好,哪有人像你恨不得站起来似的。” “我只是想如果你存心不良的话,我总得准备一下……”刚开口她还觉得理直气壮,可是说不完一句话,又觉得好像顾虑太多。 “你要准备什么?”这下沉维刚真被她弄傻了。她总有意外之举吗? “我们才见第二面,你又带我直奔郊区,我当然要预防万一,难道我看起来像是笨蛋吗?” 高孟庭摆出副“恰查某”的泼辣脸孔,只是她好像忘了,她这个“凶女人”还和他黏在一块呢,这要能唬得了人才怪。 “你不说我没发觉,你一说我才发现你真有点笨蛋的味道。” 沈维刚略一迟疑,终还是无法克制取笑她的冲动。她有时候聪明得比“女强人”还敏锐,有时候又自然得像个不设防的纯真女孩,带着点呆呆笨笨的慡直,教他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她紧抿着唇,眼露凶光地凝视着沈维刚,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该如何修理这个嘲笑她笨的臭男人。 “我们到了,下车吧。” 他看得出来她是蓄势待发,似乎准备在车上演出全武行。为了安全,他还是先把她请下车吧。不不!是先把她“请离”他身上。他们俩好像已经抱在一起很久了,要不是她那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提醒了他,他倒是不介意再多抱一会。 “信兵卫,有没有来过?有日本料理跟海鲜,看你喜欢什么?” 他吓唬够了就想熘?高孟庭不死心地也甩上车门,追了出去非跟他理论不可。不过,看到停车场上其他人那副看“小俩口”斗嘴的笑脸,她那气嘟嘟的脸庞霎时消了气。 不是她怕人看,而是这种场面让人“看笑话”,和在百货公司那种“当英雄”的情况差多了,她只得“识大体”地忍一时之气。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沈维刚瞄了她一眼,打量她的脸色,随即轻声地徵询她的意见。 第10页 日本料理?海鲜?她霎时有了主意,绝对要教他为刺激她付出代价。 “告诉你,我会让你后悔不该耍我的。”她兇悍地回了他。 两个小时后…… 高孟庭摸摸自个撑得圆滚滚的肚子。老天!这是她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吃到撑着。她只觉得好像只要稍微一晃动就要把胃中食物“倾倒”而出。想想以往那惧于日本料理的高价而只好浅尝即止的经验,她到底是该庆幸今日有幸能一饱口福,还是怪自己没事干什么nuè待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喔!不行,她真的快撑死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慢慢来,只要别乱动,她的胃会好一点的。 可是……她这样好像是在生孩子哪。瞧她挺着个肚子靠在椅背上的痴肥模样,可以说都是那个混蛋害的。 高孟庭眼神冷冷地she向对面那个优哉游哉的沈维刚,他正轻啜了口清酒,笑容可“厌”地等着她继续“奋斗”下去,那表情好像是在告诉她:菜还很多,尽管再多吃点。 她吃的还不够多吗?打从进了餐厅里的包厢以后,她瞧都没瞧菜单一眼,就只丢给服务生一句话:“把你们餐厅里最贵的、最有名的菜都送上来。” 是的!她要狠狠地“海削”他一顿,要让他下个月天天吃泡面度日。谁教他要耍弄她,害她做了蠢事,现在她就要让他付出代价,后悔莫及! 只可惜她好像打错算盘了。因为任凭服务生一道道送上菜来,摆得桌面满是山珍海味,他仍是眉头皱也不皱一下,视若无睹地还点了壶酒。 看着衔笑而去的服务生,高孟庭更不快活了,尤其她还依稀听见那服务生竟跟她的同伴说:“里头那位小姐跟那位先生有深仇大恨哪,点起菜来好像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吓死人了。” 这下子更让她火冒三丈,而他似乎也听见了,只是反应当然跟她相反,乐得像找到知音般,让她再也憋不住地提醒他—— “喂,我们这一餐吃下来少说也要上万块,你不心疼啊?告诉你,我可是只请客不付钱的。” “不用担心,我会付的。”他不在意地回道。 “喂,你就不会假装心疼一下啊?皱皱眉头会让你少块肉吗?你就装装样子让我高兴一下会死啊?”说着,她的嘴已经快翘到半天高了。 沈维刚轻抿着唇想配合她的要求,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一手撑着下领不住地摇头微笑,一派优雅得让高孟庭彻底泄了气,不过她很快又燃起斗志。 她带着威胁语气道: “不许你假公济私报公帐,当心我向你们公司检举。” “放心,这是私人交际,我不会报公帐的。”为了避免她太难看,他总算克制了大笑的冲动。 “人心隔肚皮,没听过吗?尤其对那种衣冠楚楚的人说的话更不能轻易信服。”这番言辞,似乎只差没说“衣冠禽兽”这句成语来形容了。 “不放心的话,发票可以给你,这样满意吗?” 靠在椅背上,他右手夹着支香菸,在一阵烟雾后,微笑的他直盯着她,似乎光看着她就是件令人快乐的事;而今晚,他确实相当开心,所以对她的讥讽仍是慡快地不当回事。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嘴坏只是不甘心罢了。 走出餐厅,拎着两袋外带日本料理的是沈维刚,可是步履蹒跚的却是高孟庭,因为她吃得好累、好想睡哪。她打个呵欠,缓步跟在沈维刚身后。 “你姓沈,我记得丽都百货的大老闆也姓沈,你该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她走着走着突地有此一问,让沈维刚霎时顿了顿,思忖是否该诚实回答。 “既然同姓沈,也许我和他在五百年前是一家吧,至于现在……纯粹是公事上的关系,同姓只是个巧合罢了;况且丽都的员工不下百人,要找个姓沈的还不容易。你看我像是大老闆的亲戚吗?”他故做轻松地回问。 “你?不像。”她勐摇着头。 “你这么肯定?”她那毫不迟疑的答案,反让沈维刚备感好奇。 “理由很简单哪,你如果和‘那个沈家’有关系,想来家境必不俗,而那些个出身富家的少爷小姐哪个不是一身骄气。我看你虽然穿着很体面,谈吐亦有大将之风,可是却没有富家子弟的豪奢与浮华,以及那看高不看低的傲慢,反而还算彬彬有礼,所以我猜你应该和那个沈家无关。又正如你所说,同姓氏的大有人在,所以不过是随口问问你,怎样?不行吗?”说着她又有点找碴意味地反问。 沈维刚对她为“衔着金汤匙出生者”的评价不加以抗议,因为那确实是与他有相同背景的年轻人形象。恃富而骄早已是一般人的通病,无论大富小贵,人一旦有钱就是考验其品行修养的时刻。听她这席妙语,他是否该得意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有钱人”,否则岂不成了她眼中一身铜臭味的庸俗之人?他无语地浅笑着。 “喂,从明天开始你真的不必天天吃泡面吗?”她上了车又想起什么似的,不甘愿地再问一次。 他同情地看着瘫软在椅背上的高孟庭。“如果我吃泡面会让你快乐一点的话,那么答案就是‘是的’。” “少假慈悲安慰我了,我知道其实你一点也不心疼,也用不着天天吃泡面。一顿饭还加外带花了一万多块,你竟眼睛眨也不眨,就算你再有钱也要看这钱花得值不值得啊?你明明可以阻止我的,却连句话也不说,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就这点来看,你还真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 她双手环胸,狐疑地斜瞟他,简单来说她的意思就是——这个男人的头壳坏掉了。既然他家中没金山银山的,让他花这么多钱她也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他为何毫不在乎,或者是……心已经在泣血,而强作坚强呢? 沈维刚对她的疑问始终默不做声,直到车子出了停车场,他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管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对我来说绝对是物超所值;更何况它的价值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好,值得,看我几乎要撑死了当然值得。”高孟庭睨了他一眼,撑饱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闭目养神的高孟庭,沈维刚脸上仍是盪着那自然愉悦的微笑。 老实说,这顿饭他真的吃得很开心,所以当她为他可惜那万把块时,他的感觉仍只有——值得。快乐是用钱买不到的,但今天他只花了区区万把块就买到了他许久未曾有的轻松惬意,怎能说不值得呢? 从接任丽都百货的总经理职务后,不!应该是说从他投入家族企业起,他每日生活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之下;超时的工作、不正常的饮食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再加上那些交际应酬的饭局,更让他对食物感到索然无味。要不是为了维持体力,他倒希望能不必浪费时间在吃饭上头;可是今日这顿晚餐却可说是他近年来最美味的一餐,也是头一次让他完全抛开了工作束缚,只做他自己的两个小时。他作梦都想不到,他竟会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吃饭上头;若在往常,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现在他真做了这种浪费时间的“蠢事”,若问他是否感到懊悔,他仍一点也不觉得。 第11页 高孟庭这个不知道他何来歷的女孩,既没有过度商业化后的虚伪态度,也没有矫情做作的高雅淑女行止;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派,亦不放逐自己于浑浊世界搅烂泥;知道这社会的现实,却能反过来于现实中寻求平衡点、找寻快乐。 他和她在一起不但可以自在地做他自己,更不必摆出面对部属时一副大公无私的严酷面孔,也不是在交际应酬时那不得不表现的虚假应对;她的自在感染了他,带给他一种难得的自由感受,莫怪他感到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个正直又不带特别眼光看他的朋友,不正是他这种听尽谄媚言语的世家子弟最需要的吗?尤其,她看到的是沈维刚,而不是沈维刚三个字后头所代表的金钱财势。唯一教他失望的是,她甚至连他沈维刚这个仪表堂堂的人都没注意到,这可教他大大不服气了。 但……这点却给了他努力的目标——他要引起她的注意。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13729 “孟庭,听小如说你前天晚上‘突发善心’,请左邻右舍大啖日本料理,是不是真的?”林宇辰坐在“巧屋”的柜檯旁,对前来接班的高孟庭笑问着。 当他一来到巧屋,乍听小如比手画脚地形容前晚丰盛的消夜时,他简直就无法理解。行事一向理性、富自制力的高孟庭,竟也会犯了“瞎拼狂”的毛病,而且还是用在饮食上头?莫怪他无法置信。 想他忝为她的“男朋友”,从大学开始交往至今已两、三年,对她的了解并不少,可像她前晚那般大手笔的事却是从未见她做过,他怎么都无法想像她会是做出这种“疯狂”事情的人,而且还是毫无理由地做?尤其她现在又和方琼文合伙开了这家叫“巧屋”的少女个性服饰店,为了节缩花费以度过初创期,怎可能豪奢地花钱请客。这其中定有缘由,基于身为她的朋友……不!是“男朋友”的立场,他应该关心一下。也许她遇到了什么挫折,一时失意做下这冲动的事。 “是啊,我是带了两大袋的日本料理请他们吃,不过,花的不是我的钱。” 高孟庭老实地招认。前晚之举可是迫不得已,照理她还得谢谢他们肯帮忙消化呢。 为了那顿“重量级”晚餐,她这两天都是清粥小菜打发三餐,因为她光看到那些鸡鸭鱼肉、青菜豆腐就觉反胃,连肚子也吓饱了。幸好经过这两天的休养,她的胃肠总算不再抗议;而懒洋洋的她也无多余力气去解释那消夜的由来,反正吃的人也不会在乎究竟是谁请的,就算知道是谁他们也不认识,她干脆也省下说明。这会要不是林宇辰问起,她还在想此事大概就此结束了呢。 “那……是谁这么慷慨?还是……你的朋友当中有人开日本料理店正在举办试吃?” 他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若不是高孟庭请客,那就更有问题了。 “没有,不过是新认识了一个对金钱数字没什么概念的人。”说着她简要地把和沈维刚认识的经过,以及前天那顿晚餐的缘由大略说了一遍。她好像真认识了一个“凯子”了,不过她向来满有良心的,这种趁机敲竹槓的事她是不屑做的,但若是为了“报仇”倒也可以破例;只可惜第一次违背良心做亏心事,整到的竟然还是自己。 “听你这么说,那位沈先生家境可能不错吧。孟庭,你得小心点,也许他是个花花公子。” 林宇辰善意地提醒。照高孟庭的说法,那个对穿着行止都十分讲究的沈维刚大有问题,搞不好是个靠外表、金钱哄骗女人的花心大萝蔔。 这番“善心建议”听在高孟庭耳里竟觉刺耳极了。她红唇一抿,伸手贴到林宇辰的额头,斜睨着他道: “你是发烧了还是弄错对象?我是你女朋友耶,结果你说的好像哥哥在提醒年少无知的妹妹似的。没看过哪个当人家男朋友的竟是如此‘客观中立’,好像你是‘张老师’,我是来做‘感情谘询’的彷徨少女。真服了你,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是啊,他的反应是奇怪了点;不过,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直觉反应。林宇辰只得讷讷地解释:“我只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表达的态度也太特别了。不过你尽管放心,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以他的条件,哪还需要拐骗女人,自然就会有人乐意投怀送抱,所以他不需要也不会费心机在我身上;再者就算他真是个骗子,也会去找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好搭配他的外表,找我这‘贫’民百姓有啥用?他要是眼花到分不出谁是肥羊的话,可见他也没多厉害,你也就不必为我担心了。”高孟庭想都不必想地回道。 只是她这一分析起来,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说到他倒让我想起来,他好像问了很多有关琼文的事,也许……他对琼文有好感喔。嗯,大有可能,他们俩的气质满相配的,论外貌也很搭调,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他肯花钱请我吃饭了,可以打探情报又能拉拢个帮手,哈哈!一定是这样,也许我可以充当红娘呢。” 听到她要为沈维刚和方琼文牵红线,林宇辰竟紧张得手心冒汗,比起他警告高孟庭时还要心急。 “孟庭,我们对那位沈维刚并不熟,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如果贸然地自作主张,万一撮合错了,岂不是害惨琼文,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大脑的女人,也不是整天只想赚红包钱的职业媒婆,当然会谨慎小心地为我的好朋友挑选对象。如果那个沈维刚没再出现,这一切就只是咱们平空猜测,可是如果他又冒出来了,嘿嘿!”她冷笑两声。“那他就是真的想追琼文了,不过到时候他还得先通过我这关的考验,才有机会接近她,否则以琼文善良又不擅拒绝的个性,就算她不喜欢沈维刚或沈维刚不适合她,她大概都不好意思表态;可是只要有我在,我保证能替她去芜存菁,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吧,你看着办。”林宇辰无可奈何地回道。以高孟庭和方琼文的交情来说,她确实是比他更有资格为方琼文把关、物色男朋友,而他则是毫无置喙的余地,即使此刻的他心急如焚、万般不愿,亦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就等沈维刚有进一步行动再说喽。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直言问道。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刚刚还说我不像你男朋友,这会你这么问话又哪儿像是我的女朋友了?还是你不欢迎我来?”林宇辰像在问罪,但那眼神却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你也不能怪我这么问。你自己说,你多久才到店里一趟?今天你突然大驾光临,我当然觉得意外啊。”一向口齿伶俐和高孟庭也之辞穷,为自己突兀的问话感到难堪。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问林宇辰这种话呢?也许该说是她和林宇辰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页 她从大三下学期与他交往以来,两个人的感情总是若即若离,一点也不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既没有热恋期的惊天动地,这近一年来更没有相交甚久的相知相惜,反而有种兄妹知己的情分。当她不如意的时候她会打电话向他抱怨、发牢骚,而他也似个好朋友般听她倾诉、给她建言,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无所不谈,但仅除了“甜言蜜语”。所以交往两年多,至今他从没对她说过情人间的悄悄话。 在以往,她只当他是个口拙的男人,而她也不是个爱听浪漫情话的女人,自然不甚在意。可是,他好像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而她?似乎也未曾讲过这句话。他们俩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她只知道这三年来他们彼此对外通称是男女朋友,而她也懒得去深究他是否真的爱她。因为感情这件事——真是难懂,而她显然还没打算去弄懂它。 “好,谁也别说谁,我是过来看看你最近生意怎么样,为你加油打气。” “这还差不多。”她嘆了口气道:“你知道吗,现在的客人说有多难捉摸就有多难捉摸,要抓对他们的喜好、跟对他们的流行还真难。有时我真怀疑自己否太年长了,以致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流行脚步和欣赏眼光,所以目前的客源还不是很固定,而且我总觉得名声还不够响亮,所以开幕至今已经三、四个月了,也不过是收支平衡。照我估计要想回收,至少还得熬上好一阵子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泄气了?这不太像你哦?”林宇辰看着状甚落寞哀愁的高孟庭。她一向充满活力,否则怎么能当上斗志十足的辩论社社长。 “不是泄气,只是心有戚戚焉,感嘆谋生之不易。要是这店只是我一个人的倒还好,至少我不会觉得愧对任何人,现在我正在烦恼如果生意一直没起色,该怎么向琼文交代。她那么信任我,把店交给我打理,结果却做不出像样的成绩,你说我该不该嘆气?帮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生意源源不绝,是去多买几棵招财树,或摆几只钱蛤蟆?也许真该试试,虽然我一向不信这个。”她那俏丽的脸蛋满是无奈,颇有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哈哈!那我建议你,干脆去写张‘对我生财’的海报贴在店门口,听说这招又直接又快速;至于有没有效,就得问那贴过的人了。对了,前两天我在电线桿上还看到这种海报,你要不要去观摩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林宇辰,你是来帮倒忙的吗?这种俗气又丢脸的法子亏你还说得出口,说我没志气,我看你才有点傻气。” 高孟庭双眼一翻勐瞪着他,自是听出林宇辰取笑的意味居多。他啊每次跟她讲话老是这么不正经,只有在谈到方琼文时才勉强像个成年人。难道在他眼里她就这么轻浮吗?还是配合她的“气质”?她知道她没有方琼文的温婉柔和、纤细气质,可是却有股自信风采、俐落神态,这还不够水准? “开开玩笑让你恢復元气而已嘛。你看,你现在不是又斗志激昂了吗?”他赶紧讨饶地说道。 看着地那讨饶的模样,高孟庭就是连骂都懒得骂。她怎么会有这种男朋友,安慰她、为她打气竟是用这种法子?罢了,她还是省点口水别跟他一般见识,否则再这么抬槓下去,她非下逐客令不可。当然,她最后还是赏给他个大白眼以示警告。 “好,言归正传。其实你何必上太苛求自己,生意好坏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即使你的服务再亲切,产品再精美,但现在整个大环境皆处于经济低cháo,消费能力自是低得多,你唯一错的是,选在这个经济黑暗期开业,所以这段日子只好先苦撑一下,等景气好转,自然否极泰来,别灰心。” “听你这么说,我当初好像应该学学你和琼文,乖乖当个上班族;可是偏偏我没有琼文的好脾气,又没有你的好运道,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当起老闆了。” 说到这,她不得不惋惜自己的上班族生涯竟如此短暂,算起来她当“伙计”的日子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外销厂商担任业务工作,每日生活在业绩压力下已是紧张万分,可是那不懂得体恤员工又生就暴发户嘴脸的老闆,三天两头专挑她这快言快语的小女子麻烦,一会嫌她说话不够委婉,容易得罪客户;一会说她对公司业务不够了解……“高小姐,多用点心,用心你懂吗?像你这样怎么成得了大器?唉!女孩子就是这样,还是回去带孩子好了。” 天哪!她才刚进公司当然凡事生疏了点,这竟然也成为她得回家带孩子的理由?她不过是不懂得拍马逢迎,对老闆“和颜悦色”罢了。可是就因为这样,老闆老把棘手的事扔给她。若只是这样她还能忍受,大家不都说“吃苦当做吃补”吗?可是偏偏他连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她做,只因为她是他看最不顺眼的一位,所以她活该倒楣?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竟能撑过四个月也真是厉害。 她会离职的原因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导致她离职的导火线,就是因为老闆又开始挑剔她订单写得不够端正清晰,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拿起订单往他脸上一甩,大叫道:“不满意你自个填,我不做了!” 就这样,她的第一份工作宣告“终结”,而她一气之下,决定给自己升级加等,正式当起“老闆”。只是当了老闆后她才知道,老闆这“职称”还不是好顶的。 “别埋怨,也许这才是适合你的路,你不觉得自己包办这家装潢、採购、行销的巧屋深具特色吗?还有根据我的观察,在附近商圈类似的服饰店中,巧屋的生意也许不是顶尖,却能不断维持一定的成长,这不就代表你也在进步中吗?孟庭,照我看你是愈来愈适合吃这行饭了。其实你能有这番成绩已经不错了,才开幕三个月就能收支平衡、开始回收,你啊可别不知足,想想那些门可罗雀的同业,你该偷笑了。”这番话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可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 “我真有这么好吗?”高孟庭喜孜孜地问道,想不到她除了口才好外,还颇有经商的头脑。霎时她又充满了信心活力,毕竟,好久没听到些夸赞的话了,听起来还满舒服的。 “对,确实不错。” 林宇辰看着她默默笑着。直慡的人是没什么心机的,在她身上似乎得到验证。可是直慡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大姊儿,因为她要真做起事来又精明得连些微细节都注意到,算是个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的可爱小姐,也是个难得的好朋友。喔!又忘了,是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暗怪自己怎么又忘了,不过幸好他没说出来。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就要打烊的快餐店门外有一道俊挺身影不住左右张望、徘徊。看样子今天她是不会出现了。沈维刚深吸口气考虑是否放弃,否则光看店老闆不时投来的怀疑眼神就让他尴尬至极。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夜晚,在下班后,他都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家上次遇见高孟庭的店门口,希冀能与她再来个不期而遇。虽然明知她和友人在公司附近的巷子内开了家店,可是碍于工作关系,他又不好沿街“查访”,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守株待兔,在这家她偶尔会光顾的快餐店门口等候。 第13页 只是他这一晃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他不禁怀疑,她该不会是存心躲着他,怕他……跟她索讨那半碗没吃着的牛肉面?想到这,他不觉为她的“精打细算”笑了起来。 来回踱了会,他终于决定放弃。捺熄了手中只剩半截的香菸,还是回去工作吧。虽然他的心情颇为沉闷,盼望能听听高孟庭那慡朗的笑声,可是公司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处理呢。尽管那些公文他已经一看再看,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为了更臻完善,他仍是不断思索最佳方案。今晚他大概又得加班到半夜了。当然,这是指在没遇见高孟庭的情况下。 可是……为什么一定得找她呢?难道他这个顶着显赫家世、名列全台最有价值单身汉之一的沈维刚,连个朋友也没有吗?不!朋友当然是有,可是知心的有几人?加以他现在身处台中,一干可以陪他聊天解闷的人可全在北部,他总不能像女孩子一样拿起话筒叨絮个不停吧?这种事……他做不来。而且他也不认为有其他人可代替高孟庭,因为他不止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还有那股想再见见她的心。这种心情不是言语可以形容,更不是能和他那群兄弟哥儿们告白的,那可是会让他们笑掉大牙,因为……他竟然心系个女孩子?一个见了两次面、吃过一顿饭、有点迷煳又大而化之的女孩?别说别人不信,若不是他此刻正站在快餐店门外,恐怕连他自己也以为是在作梦呢。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啊?” 沈维刚想不到才一转身就接触到高孟庭的凝望眼神,让他那充满失落的脸庞顿时浮现笑容。他终究没有白等。 “我刚巧经过这里,你呢?过来吃饭吗?老闆已经打烊了。”他带着抹浅笑,差点说熘嘴招认是他“看着”老闆打烊。 她摇摇头。“我早就吃饱了,现在正要回去休息。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有空再联络。” 有空再联络?一听这话他的心不觉沉了。他当然明白“有空再联络”这般交际辞令所代表的双面意义,会联络并不表示有空;若没有联络,那么理由一律统称为“没空”。他不知对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语,当然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只是除了长辈外,向来只有他对旁人说这话,倒还没有人告诉他等“有空再联络”;而他相信,高孟庭不但跟他说这句话,而且她还会是那种“没空”跟他联络的人,从此把他丢到脑海的偏僻角落。 他不许,更不会轻易退缩到角落里。 “你的车呢?”不管她已经暗示他该说再见了,沈维刚仍挡住她的路。 “喏,在那儿。”她伸手一指停在路旁的“欧多麦”。 这是她回家必经之路,不过她原本没注意到他站在这儿的,要不是突然瞥见有道鬼鬼祟祟又似曾相识的人影晃动,一时好奇才停车察看,否则她早就唿啸而过了。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骑机车回去太危险了吧?还是我开车送你。” 沈维刚看着那除了便利之外没什么保护性的机车,很不放心地建议。而另一个理由则是,他得找到她的巢穴才能掌握主动权,他总不能每次都守株待兔,等着她偶尔光临吧。 “晚?现在才八点多耶?先生,虽然台湾的治安日益恶化,但是请你仍要有点信心好吗?”高孟庭拍拍他的肩膀,似在鼓励他道。 “对一个单身女子来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他略带蛮横地表示。虽然她可能不领他的情,可是他仍无法隐藏那分关怀的心。 高孟庭瞪视了他一会,决定不与这个“危机意识”超强的男人争论。 “沈先生,如果哪天我太晚回家的话,再请你护送我一程吧。至于现在,我还不想回去,这么好的天气要是窝在封闭的房间里就太可惜了。对不起,我要四处去逛逛,改天见了。”她撒个小谎道。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想要送女孩子回家,可是却被拒绝了。惨吗?真的满惨的,至少他从没想过有被拒绝的一天。 “真巧,我也正想到处走走,这样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满不错的,可以在星空下无拘无束地漫步,想不想去看看?”硬是不让步地往她面前一站,他打定主意要毛遂自荐了。 听说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时候,也是他们的脸皮最“super”厚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眼前沈维刚这邀请举动虽还称不上令人赧颜,可是却已经是他三十年来首次无视对方的软钉子,继续再接再厉地向前迈进。看来他今晚应该可以创下他生涯中无数个“第一次”的纪录。 高孟庭原想简单明了地一口回拒,可是,当她抬头看到沈维刚那热切邀请的眼神,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因为感动于他的诚意,而是想起她的“阴谋论”,对!这个沈维刚接近她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就是——方琼文。她在心理大笑着,他果然要露出马脚来啦。 “好吧,你带路。” 深富艺术、休闲气息的美术馆旁绿园道,在夜幕低垂的星空下,间距立着一盏盏昏黄路灯,摇曳树影之下格外显得魅影幢幢,这气氛究竟是种浪漫情调或是暗夜鬼魅,诚属各人心境而异。如对旷男怨女们来说,这儿或许只能当做让他们安静沉思的地方,但若真要到这儿来思考“人生的大方向”,前提是他们得有雅量不能眼红,更不能心生怨对,因为夹杂在一棵棵傲立树木中的,是偶一漫步而过的对对有情人。那情人眼中特有的幸福,以及流露出的浓情蜜意的肢体动作,怎能不教那些孤家寡人羡慕、嫉妒? “啊,终于可以随意漫走,不必担心撞到人了,要是我家也有这么片绿地让我每天散散步那该多好。只可惜现在连找个停车位都成问题了,哪敢期望还会有片糙坪。” 走在绿园道的高孟庭感慨地伸展双臂,像在做晨起舒展操般动动身躯。生活在现代的都会人,十之八、九都与她有相同的困扰,剩下的那一、两个不怨嘆的,则是因为他们“挑对了爹娘,投对了胎”,住的是洋房别墅,哪来这种烦恼。想不到沈维刚还真会挑地点,这里,嗯!她喜欢。 “听你说的好像是受到极大压抑似的,难道你家小得像个鸽子笼吗?” 与台北的房价比较起来,台中的房子算是便宜多了,只要努力工作攒个几年,要订间三、四十坪的房子并不困难,也不至于像大多数的台北人得窝居在小巢苦恼那高昂的房价;而能教养出像高盂庭这般“认真”生活的父母,应该不是贪懒之辈。 高孟庭站立不动地仰望满天星斗,缓缓地斜瞟他一眼。 “蓝天绿地,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只要是活的人就要住在活的地方,要我每天看着水泥墙简直乏味死了。你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住在一个有花园庭圃的房子里。”她豪气地夸口道。 “哦——”沈维刚低头一笑,双手插在裤袋里,促狭地问:“找个有钱的男人嫁给他,倒是不错的主意。” 第14页 “喂喂!你说什么?谁说我要钓金龟婿啦?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我像是一辈子没出息的人吗?什么时代了还有你这种臭大男人主义,到现在还以为女人最拿手的事就是睁大眼睛挑张长期饭票?你这只大沙猪,超级lkk。”高孟庭万分不屑地讥讽回去。她哪容得下自己被评为投机的女人,尤其他竟然跟她的前任老闆说同样的话,简直罪不可恕。 “我只是开个玩笑,真生气了就太划不来。”他看着她杏眼圆睁的敌视眼光,他要不求饶是不行了。只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笑她的意思,而他也不真以为她是这种女人。但是……看她扁嘴的模样,倒是有趣。 “哼!不许你藐视女人。”高孟庭不满地又凶他一句。 “我从不藐视任何人,更何况是你这个凡事靠自己的女子。看你一个人要照料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很累吧?有没有想过到百货公司设个柜位,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在生意上,而不必分神处理一些琐事。” 他不是希望她到丽都设柜,因为这么一来他的身分很快就会暴露。故意提起这事,只是想知道她是否会对他提出任何要求。帮她游说?给她方便?然后百般讨好他? 从认识到现在,她对他向来是不假辞色,即使他不是丽都企业的继承人,但综合他的各项优秀条件仍会是众多女子的追求目标,唯独她似乎总是视而不见。他这会乃是“善意”地提醒她,也许该多看他两眼,怎么说他总有点利用价值吧?而且不试试,怎知她是否真不在意他背后的利益。 不过,他有预感高孟庭不会让他失望的。 高孟庭吓着似的吐吐舌头,啧啧惊唿: “到百货公司设柜?那得下多大的资本啊;再说,你也是在百货业服务,该知道百货公司每个月平均要跟各个专柜抽取二到三成收入的柜位费用。你想想,二至三成耶,简直就是在抢人嘛。要是只有这笔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分担什么gg费、装潢费、税金的,一只羊要拨好几层皮,我这么个小本创业者哪付担得起?除非,你想陷害我早点破产,否则别出这馊主意。” “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百货公司未能吸引客源让公司与专柜互蒙其利,我相信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品牌、行号愿意前来设柜。别把百货公司业主说的像是吸血鬼似的,在很多地方公司确实也帮了厂商不少忙。” “是啊,遇到你们这种‘恶房东’谁还敢吭气?不过说到百货公司,都怪你们,老是抢了我的生意,害我到现在还没赚到钱。真是的,明明品质、设计都不比你们差,就只少了块百货公司的招牌,竟然生意就差那么多?想起来我就不服气。” “所以你还能说我们的费用收得不合理吗?这不就是其中一个无形的好处。”沈维刚笑答道,不过在瞧见她仍不服气地瞪着他,他只好改口:“要不我跟公司建议另寻新址,不要跟你抢生意,好不好?” “那怎行,没有百货公司的招徕就没有人cháo,那我不是连你们‘吃剩的’客人都没得捡,你真的很想看我倒闭是不是?”这个人怎么净出些没有建设性的馊主意,真的很讨厌。 “哈哈!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真的很难伺候。”沈维刚得意地瞧着她紧张的神色。那副害她没饭吃的愣模样,教他怎能不想笑。 又来了,这个人又在拐她了。好个“老jian巨猾”、专打小报告的臭男人,偏她还笨得“有问必答”。 高孟庭嘟着嘴,转而欣赏四周景物。 “你常来这儿吗?到这儿散散步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嗯,因为我就住这附近,所以有空时常到这儿走走散心,只是……我大部分在清晨时过来散步,今天还是头一次到这儿夜游。”不再闹她,沈维刚意在言外地提示她可是他的例外。 “是啊,有这么多青翠树木,白天来看更好,像现在除了看到树影摇动外,什么都看不清楚。”高孟庭“善意”地表示贊同,而不是如他所愿懂得他的弦外之音。 听她这么“毫无情趣”的建议,沈维刚真想把她拉到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情侣面前,让她睁大眼瞧瞧别人晚上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可不光是来看风景。他虽不希望她是个专心找有钱老公的女孩,可是也别连站在她面前的他也不屑一顾,那会教他非常失望,因为她迟钝得简直不把他当未婚男人看了。 “你不觉得晚上来别有‘一番情趣’吗?”他脸色暗沉地说道。 “晚上?哈哈!我懂了,原来你是想在晚上出来走走,可是又怕在这空旷的地方会被……‘劫色’,所以才找我陪你来的吧?你放心,台中的治安真的不错,你是多虑了。” 高孟庭投给他一个“安啦!”的微笑,可是……咦?他的脸好臭喔,她说错了吗?没错啊,有色狼当然也会有色女,所以尽管他是男的,还是有“被劫”的可能啊。 她这番高论显然更惹得沈维刚一肚子不痛快。 沈维刚轻嘆口气,拿她没办法。难道她连高低音都听不出来?他的重点是“情趣”,跟白天、黑夜有啥关系? “孟庭,你不觉得在这儿散步的大都是两两相依的男女吗?”他更进一步地提示她。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看他们那样子好像是……情侣呢,啊!我知道了。” 高孟庭捡到宝似的尖声叫道,原来她刚才没说到他的心坎里,难怪他脸色臭臭的。 她这一惊唿,沈维刚放心地以为这回她真懂了,再度扬起微笑等着她。 “这儿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她狡笑地问。 “对,就我所知,这儿是个不错的地点。”说到这儿,他的情意更浓了。 “而你是在暗示我,你正缺个女朋友?”说着她的声音更显高亢。 她愈问愈得意了,意志昂扬得让沈维刚心里毛毛的,因为照正常发展,她应该是“含羞带怯”地默默不语,让那分似有若无的情愫在他俩之间默默发酵才对啊,照理说……应该……这样才对啊。 “孟庭,我……”不管她是否懂得他的心意,他最好趁她没“想歪”前适时言明更正,可是偏还是被她给抢先一步。 “你别说,让我来情,我猜……你是不是要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啊?” 她真想掩嘴偷笑,可是不行,那会伤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他这种外表堂堂的男人,其实内心最脆弱了,因为随时随地都得装一副“勇者无敌”的样子。可怜喔,连要她帮忙牵红线都不好意思明说,还得带她来实地观察,看看他这孤家寡人如何打发漫长夜晚的寂寥生活。唉!她怎能不助他一把呢,好歹他们满谈得来,也算是朋友啦。 “我是对某个人印象不错,而那个人……” 第15页 “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琼文,对不对?我没说错吧?”她一手拉着他,一手伸出食指得意地指着他的鼻子,活像逮到他的小辫子般。这一刻,两个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当她说“就是我……”时,沈维刚剎那间有股莫名心悸,在这一瞬间,他看清自己的内心。他确实倾心于这个时而调皮、时而体贴懂事的女孩,虽然她的反应是怪了点,可是只要她懂得不就好了;就算没有“正常”反应又有何憾,反正他不就喜欢她凡事有主见吗? 只是他又空欢喜了一场,理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却“会错意”了。没想到,她实在是太有“主见”了,而坏就坏在这儿,她似乎认为他“别有所图”。说他喜欢方琼文?这未免太牵强了吧。 “谁告诉你我喜欢方小姐的?”沈维刚苦着脸问道,很好奇她是如何把他和方琼文联想在一块。 “就是你啊,虽然你嘴上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一开始就对她印象不错。记得我们在茶艺馆认识时,她就特别偏袒你。后来,我们去吃日本料理时,你又不时问起她的事,由此可知你满喜欢她的,我这么说没错吧?” 一派胡言!如果高孟庭真会读心术的话,沈维刚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约她出来呢?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奇怪了吗?”他依然沉着脸问道。 其实他之所以会问起方琼文,只是想藉由她和方琼文的关系对她多了解一点,而且,就他记忆所及,他也不过问过她,她和方琼文为何会成为挚友,还有她们俩那家服饰店的合作关系,剩下的全是她自己有意无意地聊及方琼文,他不过是做个倾听者罢了。怎能据此判断他对方琼文有意呢?,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还是她太有想像力了? “不奇怪,因为你怕太急躁会吓到她了;而且,从我们这几次相处后,就我对你的感觉,你应该是个做事谨慎细密的人,莽撞行事不像是你的作风,所以呢,细心的你就先约我这个好说话的人出来,先敲敲边鼓、探探口风,以做为你日后行动的参考,这么说没错吧?”她得意地扬眉笑问。 就这点分析来看,她说的对极了,谨慎行事确实是他做事的方法,但除了这点,她其它的观察全部错得一塌煳涂。 “既然你认为我别有居心,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出来?”原本的满腔热情被她这么一大盆冷水当头浇下,沈维刚又恢復那“冷静自持”的态度,因为他内心非常非常不悦。 “我说了,琼文好像对你的印象也不错,所以,我决定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真的适合她的话,我愿意当你们俩的红娘,所以我跟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研究你。” 对,她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他调查清楚。为方琼文择偶可是项重大任务,不能打混的。 沈维刚这会的脸色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后充满了错愕与不愿。原来她是为了这原因才答应他的邀请,而且还把他列为“有待研究”的动物,她怎么不干脆把他绑到实验台上,先检查看看他的基因是否优良、血统是否纯正。 “那么你现在研究的结果如何?我的条件还符合你的要求吗?”他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态。 “目前看来还好,可是你知道的,琼文她太善良了,我不忍心见到她受到丝毫伤害,所以为了不出些微差错,我还要再观察你一阵子,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的忙。”穿梭在小径中,高孟庭走在沈维刚前方一步,轻跳着步伐答道。 虽然沈维刚的表情似乎少了分有求于她的谄媚,不过从他不否认,还问她研究结果如何,可见她确实料事如神,他确实有这个意思。 “再观察我一阵子?”沈维刚终于禁不住低头冷笑。想不到他不但沦落为有待观察的对象,经初步审查还不及格呢。“我约的人是你,一块出游的也是你,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我喜欢的人说不定是你吗?” 他这番提示,教高孟庭足足绕了他两大圈子仔细把他瞧个够。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说笑,可不是说笑又是什么? “我?想唬我,你看我们两个人这样像是情侣吗?”反背着双手,高孟庭转而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来让他瞧个清楚。“你看,不像嘛,还是琼文和你看来比较像一对;再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林宇辰啊,你记得吗,我跟你提过的。好了,我知道你被我猜中心事觉得很没面子,可是你又何必难堪呢?被我猜中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放心,我不会笑你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里的笑意,恐怕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聪明睿智”如沈维刚者。 “你刚刚说,还要观察我一阵子,对吧?”深吸了口气,沈维刚一吐深埋内心的那股闷燥。 “嗯,没错。”她理所当然地点头称是。 “那好,我就给你机会让你仔细观察,以后我天天送你下班,时间充裕就约你出来,好加深你对我的‘印象’,让你早日‘审查完毕’。” 沈维刚下定决心,既然她认为他的意图在方琼文身上,想观察他就让她观察个够。只是想不到他第一次主动出击,竟碰了一鼻子灰。不!是碰上一堵墙,一堵顽固的石墙,毕竟能把单纯的约会事件想得如此错综复杂的,恐怕也非她莫属了。至于林宇辰……从高孟庭提起他时并无甜蜜的情意看来,他有把握他们俩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但竟会凑成一对,唯一的解释是,可能又会错意了。 “每天?不必了、不必了,我可无福消受,你要上班我也要工作,怎么有时间老是做报告,还是偶一为之就好了。”高孟庭心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速也特别快乐,可是她还要照料服饰店的生意,总不能老是到外头闲逛吧,那太不务正业了。万一客人都跑光了,怎么对得起方琼文的託付。 “不行,偶尔见个面,你能对我了解多少?况且你了解的速度愈慢,就表示我等待的时间愈长,这我不能忍受。所以,就这点你必须要照我的意思去做,否则我就自己找上门去。”他不是个被动的男人,惯于发号司令的他,决定争回主导权,否则让这个高孟庭导下去,他可想见这绝对是出大闹剧。 他可没说等的人是谁,更没说是要上门找谁,总而言之,在明了她的神经如此粗大后,他的危机意识更深了。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耶。”她是真的很为难,瞧她都已经扁起嘴,一副“非常头大”的模样。 “你不是要当红娘吗?红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他很没同情心地反讽。 他就要看看她还敢不敢自告奋勇为他牵红线,所以毫不掩饰语意间的幸灾乐祸,充分流露出他对她的不满。 高孟庭看他一副存心找她碴的模样,认定了他想来个死缠烂打,因为她挡了他的路,横互在他与方琼文之间,故而万分不悦地想“nuè待”她。 第16页 “那……一、三、五好了。”她提议道。 “不行。” “要不二、四、六呢?” 她当他不会算数啊?还是以为他是朝三暮四里的那只笨猴子?斜瞟了她一眼,答案还是一样:“不行。” 可恶!这个人真难缠,哪有这么蛮横下讲理的。要不是为了方琼文,她早跟他吵上一架了,他简直比她男朋友还要专制嘛。相比之下,林宇辰对她的态度要消极多了,除了偶尔到店里看看她外,大部分都是打通电话问候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他还真的比较像她男朋友似的。不对,他是方琼文未来的男朋友,这点得要搞清楚,否则……不会不会!她不会弄错对象的,她只是当个“尽责”的介绍人罢了。他们两个人……高孟庭紧蹙眉头瞅着他……怎么可能嘛。 “好啦,你高兴怎样都随你,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有人追女朋友像你这么‘猴急’的,连对女朋友的‘经纪人’都要紧迫盯人。”她发出大开眼界的嘆息声,抬头远望星斗,暂时不想理会这个急性子的臭男人。 猴急!他的形象怎么愈来愈不堪了?先是个无聊男子,再来是个亟需爱情滋润的猴急男子,那下回呢?不会直接被她打入下流的大色狼之列吧?沈维刚自觉在她面前愈来愈无形象可言了。不过……至少他争取到了随侍她左右的权利,这已经值得了。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10392 天空真要下红雨了! 站在沈维刚旁边,洪文义目不转睛盯着他“微笑”的俊逸脸庞,怀疑天地是否倒过来了。说来奇怪,自沈维刚接任一团混乱的丽都百货公司开始,他每天忙得有如勤奋的工蚁,几乎可以用不眠不休来形容,而脸上仅见的表情亦如雕像般,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心里究竟是喜是怒。简单来说,他简直像个机器人似的,是个没有表情的人。 但就他观察结果,沈维刚近来不但心情轻松了许多,亦略微调整了对工作的拼劲。倒不是说他松懈了下来,而是他开始让自己有适度的休息,比如不再天天加班到八、九点,然后在下班的时候再带份工作回去当消夜,这对素有工作狂的他已经是破天荒的改变了,让洪文义几乎要额手称庆起来。因为有这样尽责的上司,他这个机要秘书也配合得满累的。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看样子沈维刚似已体认到这层道理,但有一点却让洪文义大为不解,放松自己和车子有什么关系?沈维刚竟然要求他和他交换车子?他的宾士换他的toyota?而且连司机都交给他差遣,这究竟是何道理?任他怎么想都想不透。论舒适、气派、性能,宾士车都是上上之选,更何况还有个司机帮他开车,沈维刚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车上,就有人送他回家了;可是他却情愿舍舒适而就自助,而且每开一次,心情就可以好上个几天,玄机何在?连他这个“机要”秘书怎么猜也猜不出。唯一的解释是,沈维刚真的变了,至于为何“突变”至今仍是个谜。 “上个月的业绩比起去年同期虽略为扬升,但能够进步总是好的,现在我们只是先改善服务态度再加上冲劲就能提高销售量。可见只要在产品、推广上多下点工夫,公司要恢復往日风光是指日可待。”沈维刚略微释怀地放松身子。他这两个月来的紧迫盯人总算没白费心血,可见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为的,只看有没有那个心罢了。 “是。关于推广方面,企划部已经遵照总经理指示,从下半年开始的购物节、周年庆以至年终旺季都会针对这方面下工夫。”洪文义从沈维刚的话意及神态中判断,他的心情确实完全雨过天晴了,因此他顿觉放心不少。趁着沈维刚这会的心情还不错,洪文义决定来探探他的口气。 “总经理,你的车要不要……”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呢,只见埋首于卷宗中的沈维刚头也不抬地道: “暂时还是由你使用。” “那还是让司机帮你开车?”洪文义企盼着又问,要不是沈维刚没看到他脸上那“等糖吃”的表情,准会以为他是哪儿“短路”了。 “不必,我自个开就行了,反正人车都交给你支使,等公务上有需要的时候你再提醒我换回来,什么时候要用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沈维刚简洁回道。 真糟糕,怎么沈维刚连句话也不肯多说呢?站在一旁等待的洪文义大感失望,因为这么一来他还是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得到,就只好继续玩猜谜游戏了。 洪文义静默地呆立着,沈维刚突地抬头回望着他。他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虽然论价值他的宾士是比洪文义的车贵得多,可是,难保洪文义不会也像他一般,有需要“装穷”的时候。虽然他没开口抱怨,并不代表他欣然接受他这个总经理提出的交换建议。他这个老闆总不能以权势压迫下属。 “怎么了,你要用车吗?”他体恤地问道。 “不不。我是怕总经理不习惯开我那辆小车。”洪文义赶忙摇首以对。他哪敢跟沈维刚讨车,更何况占便宜的可是他啊。 “那就好,如果你需要用到你那辆车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声,没必要客气。” “是,我知道了。那……总经理如果没事情交代的话,我就先告退了。”眼看套不出什么话也不能再呆站下去,他只好识趣地准备走人。 “好,你先下去吧。”他头微抬,轻答了声。 在只剩下沉维刚独自一人的办公室里,他惬意地搁下重重公事,挑起桌上的车钥匙默笑。还记得他第一次开着洪文义的车子去接高孟庭的时候,她竟快意地拍拍车头,状甚“安心”地说道:“对嘛,这才像话。开宾士?太招摇了。” 唉!原来他的等级就是toyota,真是服了她了。把公事处理完后,他今晚应该有时间可以去找高孟庭吧。算算他已经两、三天没见到她了,本想天天缠着她,可是又不能搁下公事不管。不知她这两天过得可快乐,或是跟他一般被老闆这头衔压得喘不过气?光想到她可怜兮兮的俏模样,他的笑意更深了。 “孟庭,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店里的生意不好,让你心烦了?”方琼文对着神色略显黯沉的高孟庭询问。虽然服饰店的股分她也占了一半,可是她关心的不是生意好坏,而是高孟庭不要为了店里的事把身体累坏了。钱赔了可以再赚回来,但知己可是难寻。 今天本是巧屋例行的月初结算日,高盂庭、方琼文还有林宇辰三人,边统计上月底的营业成果,同时藉机联络感情。在往常这样的日子里,高孟庭总会有一箩筐的话想说,只要有她在就能把气氛给炒热。可是今日,她却异常得沉默,让方琼文不觉担忧起来。 “没有啊,店里的生意还不错,我只是有点累罢了。”说着她又打了个呵欠。老实说岂止是有点累,她简直是累坏了。 第17页 这一切都怪那个沈维刚,昨天晚上他没事就硬拉着她上大肚山看夜景。虽然看着台中盆地的灯海煞是美丽,而被他守护的滋味更为甜蜜,可是这些都应该是方琼文的权利。她只是先替她检视一次,实在没什么值得她开心的;可是,她为什么心情好得整夜都睡不着? 而在她终于“冷静”下来快要进入梦乡之际,突然想起这几天被沈维刚纠缠得没时间把巧屋上个月的营业报表做好,她只好开夜车把报表做完喽,否则怎好意思两手空空地面对方琼文。 所以起床后,她仍显得神志不清。因为她捱得住饿、捱得住任何不适,就是捱不住熬夜。想来她上辈子可能是睡猪转世,要不怎么整天只想躺在床上睡大觉,她这红娘差事是愈来愈苦了。 “那你到底是在忙什么?”方琼文不放心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忙什么?说来话长,还不是为了你和沈……”她都还没起头呢,林宇辰已经勐使眼色,暗示她适可而止。虽然她总觉得这些日子的观察结果,沈维刚各方面的条件俱佳——同样在商界服务的父亲、在家相夫教子的母亲,他又是个独子,没有兄弟姊妹,很单纯的家庭背景,应该可以介绍方琼文和沈维刚正式交往,可是……从林宇辰那仍不放心以及不甚贊同的态度看来,这事恐怕还有待商榷,也就是说,她还得再陪陪那个沈维刚一阵子了。 “为了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了?”方琼文看着突然住口的高孟庭。她近来真是变了,说话向来直慡的她竟也成了个吞吞吐吐的别扭女孩? “琼文,孟庭是为了店里的事,忙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过两天就好了。”林宇辰柔声道。对方琼文他一向温柔得有如对待一朵娇柔的小花,生怕一个不慎就让她受伤似的。那分意欲呵护之情简直唿之欲出,只是他身边的这两个女孩子都视而不见,当他是表现绅士风度。 “真是这样?”她虽单纯,可仍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嗯,大致上是这样,我昨晚确实是为了今天的聚会熬夜,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稍微熬个夜呢?”她没说谎,确实是为店里的事熬夜,只不过那是因为她把原本充裕的时间挪去它用了。 “既然店里忙,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在下班后过来帮忙啊。这样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下班后就到店里帮忙,你先回去休息,否则你从早忙到晚,太累了。早跟你说过再多请个人手,你总不肯,只想省下那份薪水,你看看,现在可好,把自己累成这样。” “那怎行,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还到店里帮什么忙。不行,这是我的工作,不能推卸到你身上。” “你别不放心了,其实我能帮的忙有限,你也知道。如何面对客人我是一窍不通,只不过有我在店里陪小如,可以让你比较安心罢了,别觉得不好意思。你如果哪天精神好些,再待晚点就好了;再不然,你也可以算薪水给我啊,就当我晚上到店里打工好了,这样你总可以接受了吧?”方琼文体贴地说道。 高孟庭瞥瞥林宇辰,他不置可否地未多做表示,再看看方琼文那跃跃欲试的态度,也许……这个主意真的不错。这一来,她有更多的时间应付那个老爱缠着她又神秘兮兮的沈维刚。等她把他祖宗八代外加优缺点,还有最最重要的“弱点”全给摸透了以后,就可以放心地将他交给方琼文。到时候,她就能回过头来,全心全意投注在店里的生意上;当然,方琼文就不必再到店里“打工”,而是要忙着约会去了。有她提供的一手情报,她相信方琼文绝不会吃亏。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坐在高雄最大饭店所属的豪华餐厅里,高孟庭毫不客气地再次大快朵颐,眼睛也不时瞟过坐在她对面的沈维刚是否仍保持着笑容,不过她这回可没昧着良心狠敲他一笔,而是他主动要酬谢她——酬谢她专程陪他南下的辛劳。 本来沈维刚是要会同台北丽都的几位主管一同到高雄考察百货业市场,打算扩大丽都百货的阵容,毕竟凡事向来主动出击的他不能墨守北、中两个据点,却对于南部最大市场的高雄视而不见,所以一抽出空来,他决定自个儿南下一趟,看看高雄是否是个值得开发的市场。 对任何一位商业人士来说,两天一夜的考察之旅本就没有什么,但对早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深烙在高孟庭心头的沈维刚来说,这同时也是一个能增进他俩情谊的机会。若能在公忙之余同游高雄港再到“爱河”走走的话……嗯!这主意听来似乎挺不错的,所以喽,他当然要想尽办法拉着高孟庭陪他南下。 但他因公出差为何要她做陪?早想到高孟庭会提出这问题,沈维刚提出的理由竟是——要她帮他“看顾”放在饭店里的重要文件。因为照他所说那些文件可都是商业机密,非找个信得过的人託付不可,而她就是最佳人选。 你这种很无聊又据说很重要的事通常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高孟庭自然也不例外。受不了沈维刚软硬兼施的一大堆理由,以及每天一通电话不断地蛊惑她,举凡要她放自己一个假啦,可以藉机看看高雄少淑女服饰的流行市场,做为她对流行趋势的参考啦,还可以看看高雄的风景、高雄的天气、高雄人、高雄的车子等等…… 天哪!亏他还说得出口,他干脆说还能欣赏高雄的“垃圾”岂不更妙?可是她却仍捱不过沈维刚每日“殷切”的询问以及那些“日新又新”的理由,只好答应陪他南下,免得他当真连高雄的蚊子、苍蝇都搬出来当藉口。 只是她大老远地被从台中拉到高雄,就是负责在他外出时帮他看管饭店里那个轻便又“万分重要”的公事包?虽然他没道理骗她,她却仍觉得匪夷所思;尤其在他一得空就用那暧昧的眼光盯着她时,更教她有上当的感觉。真想不透这个臭男人到底在打啥鬼主意。 另一头笑看着高孟庭的沈维刚只觉满心喜悦,在他拿出谈判桌上的“磨功”,死缠烂打地黏着她,终于缠到她答应陪他到高雄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这趟行程对他俩可是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首次“在外过夜”,虽然两人各住一间房,啥事也没发生,但至少已是“比邻而居”,怎么说两人的距离就是又近了些。这点对“日理万机”的沈维刚来说,其意义十分非凡。为了工作他已经忽略了生活中的许多花絮,可是只要有了她,他相信她能弥补他失落的生活趣味,带给他更灿烂炫丽的日子,只要……她属于他。 他坚信,总有一天当她蓦然回首,会发现他才是她靠岸的港口。 用过他们在高雄的第一个烛光晚餐,当沈维刚正想招服务生买单时,却见丽都航运部以及台北丽都百货的执行副总陆瀛明等几位主管迎面走了进来,想当然是前来用餐。虽然他迅速低下头佯装未看见他们,可是,做老闆的可以对下属视而不见,当部属的可不能拿乔,反要眼明手快加耳尖。 第18页 就在沈维刚垂首想矇骗过去时,那一群人已经慢慢地走向他来。尽管他的内心不断祈盼来个“心灵感应”,叫他们赶快止步,或是就当做没见到他这个人,可是他也明白,于情于理他们都该过来跟他这个小老闆打声招唿,但这一来高孟庭不就晓得他的来歷了吗?不行!他好不容易培养的气氛不就都完了,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情势迫在眉睫,沈维刚当下决定,与其等他们过来大剌剌地跟他打招唿,不如他主动出击先堵住他们的嘴,于是他先向高孟庭说声得去跟“老闆”打招唿,即走向前。总算及时拉开点距离,不致让高孟庭听清楚他们的谈话,而他更是在他们开口前先出声招唿: “你们也过来用餐吗?我看那边的视野好,就坐那里吧。”他不提头衔、不带称唿,就这么一语带过。 虽然沈维刚这番话似乎有点没头没脑,也唐突怪异得很,可是对身为丽都执行副总柯瀛仁等人来说,多年的工作默契让他们领会到必有非常事由。所以不需沈维刚挤眉弄眼,一伙人二话不说地乖乖走向另一个角落——那个沈维刚说的“视野很好”的阴暗偏僻处。 一待走离高孟庭的听力范围,沈维刚终于放下颗心。“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是,总经理慢走。”沈维刚不多话,他们也不好多问,连讲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既然少东都压低嗓音了,他们又怎好慷慨激昂。 虽说柯瀛仁等人不敢追究沈维刚为何有如此古怪的行为,可大伙仍好奇地从眼角余光瞥见他护着位婀娜的女子离去。一剎那间不需交换意见,他们全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一笑。原来他们的老闆正在约会呢。 两天后,结束了高雄之行,犹不肯轻易放人的沈维刚又以“好东西与好朋友分享”的理由,带着高孟庭回到他装潢典雅又干净的寓所里,不料她却看得哀怨又羡慕地摇头勐嘆。 “同样在外奋斗,怎么我只住得起小套房,你一个人却霸占了这间三房两厅的大房子呢?你不觉得这很浪费吗?” 莫怪她要钦羡不已,因为沈维刚这间“小小公寓”可是应有尽有,从进入大楼开始,宽敞气派的布置有如宴会场所的一楼大厅,让她恍如置身五星级大饭店,而八部各可承载十二人的豪华大电梯,在这总户数不超过六十户的大楼里又稍嫌太充裕了;还有那几可横躺的走廊更令她直觉在这种黄金地段真是可惜了。而沈维刚的小公寓其实一点也不小,名为三房两厅但面积却至少有五十坪。竟然就他一个人住?浪费、真是浪费。 “既然你觉得我一个人住很可惜,那……你要不要搬来跟我一块住?”沈维刚很皮地眨眼说道。 一道冷光闪过,高孟庭咬着唇,投给他个白眼。“搬过来?那岂不是妨碍你带‘朋友’回来过夜吗?而且……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啊?!”最后这句她可是用吼的。 “别气,我没恶意,只是基于‘有福同享’所以才斗胆邀请你,至于带朋友过来,我从没有过,你是第一个参观这里的人。”他带着无比诚心地看着她。因为这地方是他安静思考的个人天地,并不是交际会客的场所,所以他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到这儿,只除了她。 高孟庭微眯着眼偷榆打量着他。他干嘛又用那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若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就是侮辱他、伤他心似的。 “你这儿好干净,真是你自己打扫的?”说到这,她又要泄气了,没想到沈维刚住的地方不但比她那儿大,还洁净多了。 “不是,我请了一位妇人帮我打扫。”他老实地招认。这儿的窗明几净不是他的功劳,不过他不是“请”人打扫,而是“派”人打扫。他台中别墅的佣人自会在他每天上班后到这儿为他打理一切,送上干净的换洗衣物。 “对嘛,要不然你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地早把这里弄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答案总算稍微弥补她惭愧的心,要是连家事都做输他的话,她就真是糗毙了,难怪她会松了口气地大笑。 只是…… “喂,你那个经商的老爸很有钱吗?还是你太挥霍了?否则怎么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奉劝你‘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别把金钱用在物质享受上,应该要好好地规划未来才对。你别误会,我可不是酸葡萄心理,是因为有太多人都只顾着要面子,注重外表的结果最后只剩下个空壳子,你不会是这种人吧?”她想起他花钱的大手笔就不禁咋舌,不自觉地为他的将来担忧。她就碰过不少不晓得如何使用金钱的男人,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换来一场空。她不希望他也会步上后尘。 “你放心,我会量入为出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以后家里的财务就由你来管,好不好?”坐在她身旁,双眼直瞧进她眼里,他又在拐她了。 “好啊,我会……”高孟庭突然翻白眼看他。“你家的财务干嘛要我来管?” 他装傻地笑而不语。“你坐一会,我去泡杯咖啡给你。” 这似乎又创下他的新纪录了。为女孩子泡咖啡?难得,只可惜她好像又不领情。 “不了,两天没到店里瞧瞧,我还真有点挂念,你先送我回去吧。”高孟庭见他起身,也站起来道。 都怪他,没事直盯着她瞧,害她心跳加速不已。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么快就要回去?” “嗯,我想早点回去。” 虽然沈维刚颇为失望,可是她既然放心不下,又怎好强留她,但有一就有二,他愈来愈有把握,她绝对熘不掉的。 高孟庭未能在沈维刚的寓所多待一会,他虽感到失望,可是她答应让他送到“巧屋”弥补了这项遗憾。不知为何,高孟庭总不准他接近巧屋一步,而现在她对他解禁了,是否代表他们的关系又更近一层了呢? 沈维刚看着巧屋招牌上那龙飞凤舞的糙书字体以及强烈的黑白对比,确实深具“个性”。这风格就跟它的老闆一样吧,在这个繁华的商业区,高孟庭这家位于巷内的小铺,虽然地方不大却物尽其用地没有一丝空余空间。光站在店门口,他就已感受到商品的炫目,确实颇吸引人,看来高孟庭的眼光还满好的。不过,幸好她没把店里的那套风格穿在身上,否则……跟他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復古与新cháo的格格不入。 “高姊,你回来了!” 正在看店的小如一见到高孟庭突地大声打招唿,好像还夹杂着紧张的口吻,而高孟庭只当她是在欢迎她。可沈维刚就不同了,因为他察觉到小如眼中慌乱的神色瞄着并立在桌旁、背向他们的一对男女。 “小如辛苦你了。”高孟庭愉快回道。她瞧见了店里头的那对男女,不觉惊叫:“咦?琼文、宇辰你们也在啊。” 说着,高孟庭本想大跨步迎向前去,可是沈维刚那不知何时搁在她腰际的手却减缓了她的脚步。他紧跟在她身侧,亦步亦趋地像个保护神般。 第19页 他就是林宇辰!沈维刚直视着他,这个放心让自个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北上,而自己却又陪着另一个女子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对高孟庭表现得热切点,他或许会感到愧疚甚至打消横刀夺爱的念头;可是,林宇辰却是不闻不问,摆明了他不在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客气,所以他毫不掩饰对高孟庭的那分爱昵,还有眼神中对他的挑战。他要考验这个号称是高孟庭男友的林宇辰,究竟对她在意到什么地步。 “我们也刚到不久。我是想趁着中午公司休息时间过来看看,宇辰……就顺道送我过来了。”说到林宇辰,方琼文显得有些嗫嚅,两颊竟红了起来。 “太好了,有你们俩照料,我看我是白操心了。”高孟庭马上又接道:“琼文,这位是沈维刚,你还认得吧?” “认得,沈先生好久不见。”方琼文生涩地问候。 高孟庭轻笑声。“维刚,这位是林宇辰,这位是小如,我跟你提过的。”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深深地打量着对方,最后才交换了个“友善又不甚自在”的笑容,轻握着对方的手。 沈维刚冷静地看着眼前从他们出现至今仍未离开方琼文身边,也未对他的挑衅举动有何不满的林宇辰。这位“听说”是高孟庭男朋友的林宇辰,要不是大方得不以为意,就是生性迟钝得看不出他的挑战;更有可能是林宇辰和高孟庭的关系根本就不如他们以为的那般,所以他才能如此泰然自若,任由他亲昵地黏着高孟庭。 寒暄了会,高孟庭就忙着为沈维刚介绍她的“大事业”,而方琼文和林宇辰则张罗着店里的生意。这两对男女各忙各的,好像谁也不在乎“他”或“她”身边站的是谁,以及是否站错人了。 小如——现场唯一没关系的旁观者,撑着脑袋瓜、搔着脑门万分不解地研究着眼前这怪异的状况。她岂止是大惑不解,简直是一头雾水。真看不懂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茫然地看着这奇怪的两对,这真不是她这“纯真”小伙计弄得懂的,看样子她得多跟他们学学这“故布疑阵”的技巧,教人永远看不懂谁跟谁是一对。 位于丽都百货大楼顶层的会议厅里,正紧锣密鼓地商讨丽都百货年度大计。管理阶层的员工神色严肃地看着沉思中的沈维刚。这会他们是真遇到难题了,而这问题只有待身为总经理的沈维刚做下决定后,他们才能谋求解困之道。 “通知各楼层主管,先汇集所有不良厂商名单,交由採购部门研究,只要是公司能取而代之的,警告过后仍未改善者,均收回柜位改成自营。至于降低租金成数削价竞争的法子,暂时不考虑实施,而且还要对那些不像话的厂商施以惩罚;除非他们真要放弃丽都北、中部两个市场,否则,最好按游戏规则来。我就不相信丽都真是如此不具吸引力。” “总经理,若要提高自营比率,恐怕会增加不少的人力成本,而且照以往的经验,自营绩效似乎比不上专柜厂商,这……”人事部经理提出他的疑虑。 “台湾的百货公司中不乏自营绩效更胜专柜者,可见业绩好坏端赖经营管理是否得当,这方面,就有待各部门通力合作了。採购部,自然要抓紧市场脉动;人事管理方面,考核务必公平,奖惩合理;宣传方面,有赖企划部的通力合作。以丽都的福利制度难道会留不住好的销售人才?至于其它可能的影响层面,请各位提出来共同讨论,尽速将这个问题解决。”沈维刚简洁说道。 他坚决地发表过后,紧接着静听各主管提出的意见。此起彼落的发言声,让会议室热闹非凡。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地讨论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会议进行。沈维刚深吸口气、状甚不悦,冷峻的眼光梭巡究竟是谁带了行动电话进会议室的。只是似乎没人自首,众人面面相觑的场面更让他大为光火。 就在此时,坐在他身旁的洪文义,满脸尴尬地走到沈维刚身后的桌旁。唉!那不识相的电话正是……沈维刚自己的。 只是怪了,知道他这电话号码的没有几人,除了他的家人外就是非常亲近友人。他之所以会带进会议室,当然是让亲友在有紧急事件时能联络上;只是平常他这支电话在上班时间几乎没响过,偏巧却选在这时候响起。 洪文义接起电话,压低声音接听着,尽量不打扰会议进行。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洪文义非常客气地问道。虽然这通电话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能打通这电话的人就代表了跟沈维刚有不寻常的关系,他哪敢轻忽。 “喂,我是孟庭,你今天下班后有没有空?”高孟庭噼头就问,似乎没发现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她要找的人。 洪文义愣了那么一、两秒。是女的?而且还是个陌生女子,他肯定此人并不是沈维刚的家人,也不记得沈维刚有这么位女性友人,她到底是谁?怎么他竟一无所知呢?该不会是打错电话吧?洪文义只得再问道: “对不起,请问您要找哪位?” “你不是维刚?”这回换电话那头的高孟庭愣住了。“对不起,我要找沈维刚先生,我姓高,方便请他听电话吗?” 他能说不行吗?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高小姐”是何方神圣,可是既然沈维刚把电话号码给了她,他哪有置喙的余地。 “好的,请您稍等。” 洪文义轻移到沈维刚身边,在他耳边说道:“总经理,有位高小姐找您。” 高?不会是高孟庭吧?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呢!在众人注目下,沈维刚尴尬地接过电话。 “喂,沈维刚。”他低着头把目光停在面前那堆报告上,轻声说道。 “真的是你?好糗喔,我把刚刚那个人当成你了,还好没说什么丢脸的话。你在忙吗?怎么接电话的不是你呢?” 听到高孟庭刻意压低声音而显得温柔的语调,沈维刚想笑又不能笑地回道:“我正在开会,发生什么事了?” “开会?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会不会害你被老闆骂啊?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问你今天下班会不会过来接我,因为宇辰现在在这里,如果你今天不过来的话我要先搭他的车回去了。” 林宇辰?开玩笑,他怎能让林宇辰送她,就是再忙也要抽空过去。 “你放心,我会准时过去。” “ok,那我不吵你了,拜拜。” 在高孟庭匆忙地挂断电话后,沈维刚还煞有其事地对着话筒说道:“合约方面就麻烦你研议后拟妥,至于其它文件我会尽快补足送过去,一切就拜託你了。” 说完,他很大方地将电话交给洪文义。 没办法,老闆难为啊。他是公司的总经理,当然得做个好榜样,要在这么群主管面前出糗,以后怎么带人?但这一来,根本也不必多作解释,大家该听得出他是在谈公事,当然也没人敢讲话了。 第20页 反应够快吧,对众人那“我们错了”的认罪表情,沈维刚很慷慨地决定不加以计较,还是继续开会,他得准时下班去接高孟庭呢。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13915 收拾好要带回去研究的资料后,已经快六点了。沈维刚拎起公事包站起身来,也差不多该去接高孟庭。 他前脚才出去,洪文义后脚就跟着进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望着消失在电梯口的沈维刚跳脚。洪文义望着手上的牛皮纸袋,心想没把这份文件交给沈维刚,等他回去一看少了这份最重要的参考资料,难保他明天一来不会责怪他的粗心大意。好不容易沈维刚近来的心情大好,如果为此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会不会连带让他们的好日子也不好过啊?不行,他还是跑一趟的好。 紧跟着窜下楼去的洪文义,只祈祷运气好的话能在停车场拦住他,可是平常行动力就特快的沈维刚哪是他追得上的,洪文义也只瞥见他那辆toyota的车尾巴一眼,又错过了。既然他已经追下来了,干脆开着沈维刚的车直追了出去,只是……沈维刚是否开错方向了,他住的地方是在另一边啊?或是……对了!他和那位“高小姐”约好要送文件过去的,不过,这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在沈维刚的往来名单中没见过有这号人物,而且送资料这种事叫他来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算了,也许这是他的“私人”事务,不希望他插手吧。 洪文义虽仅距沈维刚不过两辆车的距离,可是又不能斗胆按喇叭提醒他停车,只好继续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后。正愁着他还得跟多久时,却见沈维刚打起方向灯往路边一停。是瞧见他跟在后头特地停下来等他吧?洪文义赶紧踩下煞车,忙趋向前去,时间配合得刚刚好。 洪文义小跑步到沈维刚身旁,开口就道:“总经理,这份厂商资料来不及在下班前送给您,特地给您补送过来。” 他算得上是个尽责的秘书吧,尽管不期望能得到沈维刚的赞许,可是沈维刚也没必要摆这么张冻死人的臭脸给他瞧吧?他可是尽全力地赶来,怎么……他做错什么事了? 一看到洪文义突然冒了出来,还恭敬地递上那份资料袋,沈维刚霎时惊讶得不知所措,原本愉悦的脸庞瞬间像结了霜般。他先是瞪了洪文义一眼,紧跟着心虚地看向站在路旁的高孟庭。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她确实听见了,而且是一字不漏。 “总经理?他称唿你总经理?”高孟庭扬声问道,俏丽的脸早布满了疑惑。 “孟庭,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沈维刚顿时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他早考虑过要向她表白,可是碍于彼此间的关系尚未稳固,他担心等她知道他的身分后,一怒之下反而拂袖而去。虽然对别人来说,有他这种朋友可能是满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对高孟庭……那就得另当别论了;而这会从她的反应看来,他的顾虑确实没错。都怪这个洪文义,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挑在这时候,难怪他恨不得能一眼把他瞪死算了。 高孟庭望望沈维刚惊慌失措的表情,再看向洪文义弄不清状况的楞模样,而他手上拿着的资料袋上还清楚印着丽都百货公司的标志,再加上停在toyota后头那眼熟的宾士车,这一切似乎都说明了一件事——她被骗了! 想不到她高孟庭聪明一世竟然煳涂一时,被沈维刚骗得团团转;只当他是个“小老百姓”,还担心他会没钱吃饭、怕他不懂得节制会挥霍无度。可恶啊!她愈想愈气,恨不得赏他一个大巴掌。 “沈维刚!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窝囊!大笨瓜!她的赫赫英名都毁了,竟然像个呆瓜任他捉弄,虽然吞不下这口气,可是……她总不能当街揍他吧?她下不了手啊。 沈维刚想拦住她,请她听他解释,可是才一碰到她的手,马上被她狠狠地甩开。她这会正在气头上,恐怕他就是磕破头也换不到她的谅解,而背后那个站着不动的洪文义还在盯着他们瞧呢,现在似乎只能先“料理”他了。 不必沈维刚责备,洪文义也看得出来他闯祸了,正确的说法是——他坏了沈维刚的好事。 天哪!这比在公司做错事还严重,因为做错事,顶多被刮顿鬍子,沈维刚虽会责怪可是毕竟是就事论事;但是,他这会好像在沈维刚眼中看见那隐含的腾腾杀气。冤枉啊!他真的没想到沈维刚匆匆忙忙下班是赶着约会,而且,他到底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仍搞不清楚。从头到尾,他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那么一句话竟也错了吗?看着逐渐逼进的沈维刚,眼光凌厉地好似要把他碎尸万段,他该夹着尾巴逃窜吗? “总经理,对不起,我不知……” “你可以走了。”沈维刚抽走他手中的牛皮纸袋,冷漠地说。 “是。”此时不逃待何时,洪文义一个字不再多说,马上逃离现场。 打发走了洪文义,沈维刚仍愕然地站在原地。他当然生气,但是还没有失控到不分青红皂白地当场发飙,不过要他有副好心情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当然洪文义这几天最好小心点千万别做错事,否则……难保他不会前仇旧恨一块算,狠狠刮他一顿。 说他公报私仇?没错,他就是准备这么做,谁敢有意见?偶尔,他还是可以“小人”一下。 “啪!”的一声,高孟庭甩上话筒,一张气唿唿的脸凝视着无辜的电话。他竟然还敢打电话过来?这个卑鄙无耻的伪君子,他骗得还不够吗?要不是这儿是生意场所她早破口大骂了,这个把她当呆子耍的混蛋。 其实她也不是没骂过,这几天沈维刚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给她,她也不客气地狠削他一顿,只是至今仍余怒未消。这实在太窝囊也太伤她的自尊心了,像是傻瓜般让他看笑话,教她如何吞忍得下这口气。而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沈维刚,就只会每天送一束花、打个电话,连露面都不敢,她真是彻底地看错他了。 “你这个畏首畏尾的乌龟王八蛋。”高孟庭拿起装饰用的布偶朝桌上勐摔以泄心中怒气。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真想出口气的话,找个地方我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沈维刚不知何时竟亲自带束鲜花,满脸忏悔地走了进来。 高孟庭倏地抬起头来。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竟敢到她的店里来! “出去!我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位大神。”她毫不留情地指着门口。 “孟庭,听我解释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他兜到她的面前,不管她怎么张牙舞爪。 “不是故意?那是不小心喽?不小心忘了你父亲是谁?不小心忘了你是堂堂的总经理?不小心开错车?还是不小心连你家在哪儿都忘了?”高孟庭双手抱胸,气焰怒张地质问。 第21页 “对,那些都是故意的,可是那是因为一开始我未把自个介绍清楚所引起,尔后又为了避免前后矛盾,我只好继续撒谎了。孟庭,有好几次我真的想向你坦白,可是又畏惧你一怒之下会像今天这般不肯原谅我,所以只好继续隐瞒了。你能原谅我不得已的苦衷吗?”他和颜悦色外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在扮演弃妇角色。 “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我……” 咦?她这会像个悍妇似的不就是他说的那模样吗?这……他又挖了个陷阱让她跳,真是卑鄙的傢伙。如果她继续发飙、对他不理不睬,就表示他当初的顾虑没错,那么他会选择隐瞒事实也就变得情有可原,不能全怪他了;但若不发发怒火,就此算了,那……她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且窝囊透了。 这个沈维刚,她早该从他那“狡狯”的言词发现其有来自,有个在商场打滚数十年的老爸,耳濡目染之下难怪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处处占便宜,连她这个辩论高手都说不过他。这个耍嘴皮子的混蛋! 对高孟庭突然戛然而止的反应,沈维刚立刻陪着笑脸将花递了上去;不过那分可怜与无奈仍余留在他眼中,继续乞求她真心的原谅。 “孟庭,你不会因为我的身分而改变与我交往的态度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会嫌贫爱富?还是做我的朋友还得我看不看得上眼?”果然,高孟庭又似被浇了盆油地发起火来。 “对,你会看不起人,”沈维刚继续加油添醋地说道。他到底是来求和还是来拆桥的,真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在高孟庭没拿棍子给他当头一棒前,他赶忙再加以说明:“你会看不起有钱人,歧视你所谓的‘富家子弟’,不肯和我这种有个有钱老爸的人做朋友。” “谁告诉你的?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说过,你少拿这来当藉口。” 她会嫌富爱贫?有吗?她有这么“伟大”吗? “你是没明白说过,可是却不时表露在言谈中,举凡不是白手起家的,在你心里的评价就是低了一点;即使他可能非常努力上进,仍得不到你公平的对待。”沈维刚似是心有所感,哀怨地说道。 “我才没有,我对朋友很公平的。” 可是老实说她确实对那些靠父执辈庇护的天之骄子略感不屑,因为又不是他们自己打拼来的天下,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偏他们给人的印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所以如果她早知道沈维刚的身分,难保她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么你往后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公平地对待我吗?”覆着她的手,沈维刚诚挚的眼神直望进她的眼里,教她想当作没看见都不行。 高孟庭撇撇唇角,似还有那么点不甘,而且他的身世实在是……她为难地盯着门外华灯初上的街巷,突然灵光一闪。她何必在乎他是谁?反正他的目标是方琼文,而他们俩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如果他为了方琼文肯纾尊降贵,不正代表他的诚意?这么说来她似乎……反应过度了。 “对,我会公平地对待你,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只是朋友?这话让沈维刚大失所望,可是只要她肯尽释前嫌,他就还有希望,所以他决定暂时别太挑剔,但以后可不许再有这种论调。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他胜利地微笑着。 下午三点,在巧屋不甚宽敞的店面里,高孟庭与小如正忙着盘点存货。会选这午后时刻盘点,不只是因为此时上门的客人最少,对她们来说时间也较充裕。从巧屋一开幕就开始在店里帮忙的小如,看着随着音乐哼唱的高孟庭,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究竟该不该趁此机会提醒高孟庭呢?小如懊恼的神色显得犹豫不决。 论交情,她与高孟庭的相处时间较长,彼此间也较谈得来,可是不管怎么说,高孟庭与方琼文都是她的老闆,她似乎不该偏袒任何一方;但这件事错的是方琼文,而高孟庭又一直很照顾她……对,她应该告诉高孟庭。 不对!高孟庭也该负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她一直漠不关心林宇辰,然后有空就和那个沈先生出去的话,也就不会让方琼文有机可趁了。但是……话说回来,那位沈先生对高孟庭好像要比林宇辰殷勤多了,那……错的好像又是林宇辰了。这……天哪!怎么这么错综复杂,她到底该不该说?说?不说? “唉哟!烦死了!”她失控地叫出声来。 高孟庭被她那声惊唿打断正哼着的歌曲,回头看着快抓破头的小如。 “怎么了小如?哪件衣服找不到吗?没关系,慢慢来就好,时间还多得很。” “高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吓着你了?”小如不好意思地勐道歉。 “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该不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不是的啦,他哪敢。”说到男朋友,小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既然谈到这儿,或许她可以“暗示”高孟庭,这样不就两个都不得罪了吗?就这么办。 “高姊,最近好像很少看到林先生来找你喔。” “是啊,是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大概忙着公事吧。”高孟庭继续核对编号,不在意地回道。 “也难怪你看不到他,因为他都是在你下班后,方姊晚上到店里帮忙时才会出现,而且几乎都待到打烊后才和方姊一块走。”她这么说,高孟庭该听出其中的奥妙了吧。 “真的?”高孟庭带着疑问眼神直盯着小如。 “嗯,千真万确。”小如点头如捣蒜地加强语气道。高孟庭总算察觉事态严重了吧? “太好了,想不到宇辰还满细心的,不用我开口就会主动帮忙,这样的男人可是稀有动物呢。”高孟庭像听了什么好消息般赞赏地笑道。 要不是小如扶着桌边,她大概要昏倒在地了。 原来高孟庭吃惊的是林宇辰是个主动帮忙分忧的新好男人,而不是小如话中那与方琼文“同进同出”的关键字眼?高孟庭确实很不一样,让想帮忙的小如不知该如何答腔才好。 “可是高姊,你难道不觉得林先生都不来帮你,却帮方姊,那好像太偏心了,你真的都不在乎吗?”她这么说已经够明显了吧,要是高孟庭再一点知觉也没有,就只能怪她自己的反应太太迟钝了。 “有什么关系,他帮琼文就等于帮我,再说店里面的事我早已经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他来帮我,倒是琼文才真的需要协助。” 是她想太多了吗?小如气馁地想不出她还能说什么。这件事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来她是多此一举了。 “小如,你觉得沈先生这个人怎么样?”高孟庭停下手边的动作问道。 “沈先生他人很好啊,温文有礼、对你又体贴多情,比林先生还要热心呢。”这可是她的肺腑之言,反正高孟庭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林宇辰对方琼文献殷勤,那么她实话实说应该不过分吧。 第22页 “我不是问他对我好不好,我是想撮合他和琼文,你看他们俩是不是很适合呢?”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不懂小如怎么会拿他和林宇辰比,林宇辰是她的男朋友,而沈维刚则是方琼文“未来的”男朋友,他们俩根本不相干嘛。 要是此时高孟庭瞧瞧小如,肯定会发现她为何“唿吸困难”地嘴巴张得老大。她真想问问高孟庭是不是弄错对象了。沈维刚和方琼文?这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她竟然要撮合他们俩?老是结伴出游的不算是一对?而那些好几天碰不上一次面、讲不了几句话的才是男女朋友?她这种配对方式还真奇怪,这桩四角恋情恐怕连这几个当事人都理不清了,她……还是别淌这淌浑水吧。 “高姊,我跟沈先生不熟,也不知道方姊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我看你还是直接找他们谈谈吧,我完全没有意见。” 小如的建议让高孟庭出神地浅笑着。 “嗯,你说的也对,是该让他们直接面对面了。” 在颇负盛名的西餐厅一隅,坐着两对面对面的年轻男女。照理说这应该是两对有情人相偕聚会,可是在钢琴伴奏的浪漫气氛中,却隐约透露出一股诡谲的气息,令人分不出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高孟庭,四人中唯一兴致昂扬的,可是另一位女主角方琼文却似乎坐立不安、十分尴尬,更离谱的是,那两位男士竟然互相敌视对方,好像恨不得掐死对方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先生怎么都不说话?男士应该要主动点才对啊,难道还要女孩子来打开僵局吗?”高孟庭终于察觉到那瀰漫在他们之间的浓烈火药味。 沈维刚看着高孟庭这个始作俑者。原来她约他出来就是要将他“推”给方琼文,怎不教他丧气;但最可恨的还是林宇辰,他到底是什么心态?如果不是他,他岂会无法攻占高孟庭的心。他可知高孟庭就为了那种莫名的忠贞,坚决地“藐视”他对她的追求、忽视他的存在。也许是摊牌的时候了。 “对不起,我有件事要跟林先生先谈谈,两位小姐先坐会。林先生,可以到外头一下吗?”沈维刚表情冷酷地静待林宇辰回应。 “嗯,走吧。”正好,他也“有话”要跟他谈谈,所以他非常“乐意”地站起身。 看着这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她们看不见的角落,高孟庭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约他们出来的目的可不是要撮合他们俩,结果他们俩倒很有默契地相偕谈天?真是怪怪。 “林宇辰,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维刚口气很沖地逼问道。 “我想怎么样?应该是你想做什么吧?别以为有个有钱的老爸就可以随便玩弄女人的感情。想脚踏两条船?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林宇辰一改那温文的好脾气,竟也狠狠地回他一枪。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性情大变? “脚踏两条船?说的是你自己吧,我还没低俗到这地步。你绑住孟庭不放,却又对方琼文有情,你存心欺负这两个感情甚笃的善良女孩,更不可原谅。”沈维刚气愤难平地逼视林宇辰。说他脚踏俩条船?该揍上几拳让他受点教训。 “我……我没有。”被沈维刚的话一堵,林宇辰霎时不知该如何辩解,他绝没有想占便宜的意思,可是他确实割捨不下对方琼文的那分情。 “没有?那我倒要请问你,究竟谁是你的对象?”沈维刚冷笑问道。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林宇辰立刻反击回去,为了保护那两位女孩,他早做好最坏打算,即使他从没打过架,他仍会奋力一拼。 “我一直都管得很好,自始至终孟庭都是唯一的人选,你有意见吗?” 听他这坚定答案,林宇辰竟有点束手无策。他已经表白得很清楚,他追求的只有一位,那么他似乎也没有责备他的理由。 “怎么,你没意见吗?林宇辰,你对孟庭到底是什么心态?” 身为高孟庭的男朋友,有另一个男人向他挑战竟毫无反应,这究竟是什么心态呢? “如果你无意的话,请你放手,不要再绑着她。”沈维刚不松懈地步步进逼。他今天一定要理个头绪来。 林宇辰终于承认隐藏多时的苦衷,嘆口气道:“我怕伤害她,其实我会和孟庭交往根本是阴错阳差下促成的。” 果真如此?沈维刚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让他给猜中了。“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再这样瞎撮合下去,岂不没完没了。” 对,确实会没完没了。林宇辰无奈地回溯三年前,那促成他与高孟庭成为男女朋友的乌龙事件: “其实我心里喜欢的人是方琼文。在大学二年级的耶诞舞会上初识她,她的温柔谦顺就一直吸引着我。为了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机会,我甚至加入有她在的社团;可是因为她生性害羞又专注学业上,所以无论我如何努力,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在不得其门而入的情况下,时间一天天蹉跎过去,转眼已经快是大学的最后一年了,我心想等毕了业,恐怕联想再见她的面都是奢想,所以在朋友的鼓励下,我抱持破釜沉舟的心情决定向她明确表白。挑了个温馨的夜,我抱了束鲜花到她住处守候,不巧她和室友出门去了,我只好在门外苦等。站了快两个小时,终于远远地看见她穿着米黄色裙装走过来。当时的天色很暗……” 说到这他突然推推鼻樑上的镜架,想想都是这近视眼害的。 “而我又忘了应该先去配副新眼镜,结果当我瞧见她逐渐步近的身影后,就先隐身在大门后,待她进门就勐然递上鲜花,盯着花束讲了一大堆……可能很感动人的话。” “她……拒绝了?”沈维刚心想既然林宇辰并未成为方琼文的男朋友,想当然是方琼文拒绝她的,可是答案却大出他意料。 “不,‘她’接受了。”林宇辰哭笑不得地回道。 “接受了?那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局面?我相信孟庭不是会抢自己好友男朋友的人。”沈维刚大惑不解。 “孟庭没抢,琼文也没让,而是我看错人了,”林宇辰又深深地嘆了口气,实在为自己的迷煳感到羞耻。“原来那个听我讲了一长串情话的人是孟庭。因为她们俩是室友,而那天她正好穿了琼文的衣服同去逛街,天昏地暗加上琼文到巷口商店买东西,就这样我把先回宿舍的孟庭当成琼文;而随后回来的琼文正好瞥见我送花给孟庭。你说,在这种情形下我能把孟庭手中的花拿回来吗?” “可以。”沈维刚很肯定地答道,“不过你得有挨骂、还有被踢出大门的心理准备。” 他说这什么风凉话嘛!林宇辰瞪了这个很没同情心的沈维刚一眼。 “所以啦,接下来我就只有一条路好走,继续与孟庭做着似是而非的男女朋友。我不能不继续和她交往,否则琼文一定会以为我是个始乱终弃的花心男人;可是又不能向孟庭坦白这整件事其实是场错误,因为……她真的是个好女孩,而且也是最无辜的一位,我这一说岂不是要伤害了她,这对她有多难堪啊。所以我只好等待,也许有天她会找到个比我更好、更适合她的男朋友,只是我没想到活泼好动的她对感情不但忠实还很‘懒惰’,结果这两、三年来,我和她之间就一直维持着这种有点黏又不太黏的男女朋友关系,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第23页 “怎么办?拿出你的魄力理清你们间的关系啊?长痛不如短痛,你这么优柔寡断,伤害的可是两个无辜女孩。我问你,如果这关系一直这么持续下去,难道你也要等到不能再拖的时候,默默地娶孟庭吗?”沈维刚当机立断地斥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似乎也无从选择。” “无从选择?你这个混蛋,你把孟庭当什么了?”沈维刚说着再也忍不住地挥过一拳。他要打醒这个煳涂虫! “他没有选择,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力吧?” 这好像是高孟庭的声音,两个各有一肚子火的男士被这突发状况给震摄住了。高孟庭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又听见了多少? “孟庭,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们俩错愕地同时问道。 “刚来不久,不过足够让我听见该听的部分。我原本是来告诉你们主菜已经送上来了,没想到你们倒先给我上了道‘新鲜’菜色。” 高孟庭那毫无表情的模样不会是火山爆发的前兆吧? “对不起,孟庭,我不是……”林宇辰除了表达他无限的愧疚外,想不出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高孟庭斜瞟了他一眼,指了指沈维刚道:“你的台词就跟他一样,总说‘不是故意的’,男人难道没有更好、更有创意的理由吗?” “孟庭,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沈维刚很无辜地澄清道。无缘无故地卷进这笔煳涂帐里,让高孟庭误会的话那多冤枉啊,莫怪他要赶紧撇清。 “林宇辰!”高孟庭大喝一声。“你是真的喜欢琼文吗?” “嗯。”林宇辰硬着头皮点点头。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只会愈难收拾,既然高孟庭已经清楚事情的始末,他就从实招了吧;至于她要如何惩罚他,他都逆来顺受、诚心受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你难过,这好像太伤人了。” 高孟庭抬头挺胸地朝他面前一站。“我虽然不是无敌女金刚可也不是林黛玉,难道会连这么点话都听不得?亏我们还做了两年朋友,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你真的不伤心?不怨恨我?”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良心就好过一点了。林宇辰暗忖。 “我当然恨你,为什么到今天才让我知道真相?我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追错人就算了,竟然还一错再错?笨哪!喜欢就去追啊。” 被骂的林宇辰半声都不敢吭地任由高孟庭削他一顿。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而沈维刚则是在一旁惬意笑着,理由当然是他终于“除掉”他的情敌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一群笨男人。”高孟庭嘟着嘴嚷道。 又干他什么事?无端挨了记子弹的沈维刚很想讲几句话,可是想想高孟庭此时心情欠佳,就让她发泄一下。 “那……现在怎么办?”林宇辰看着高孟庭求助道。高孟庭这边说明了,可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向方琼文启齿。 “怎么办?当然就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一遍啊。她不是不明理的人,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应该不会在乎你是我‘过气’的男朋友。我现在才想起来,在学校时她曾告诉我社团里有一位男同学很‘照顾’她,原来那个人就是你。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个照顾法。”高孟庭白着眼,一副不敢恭维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她面前说你坏话,见不得人好似的拆散你们。别忘了,我和琼文是好朋友,如果她能有个死心塌地守着她的男朋友,我也很乐意成全。”这么说着,可是她却在心里大骂他“猪脑袋”!这是高孟庭一看到林宇辰那彷徨样时最先想到的字眼。 “谢谢你,孟庭,你的大恩大德我来日再报。”林宇辰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回到餐厅后,两个男人间的紧张气氛已然改变,似乎都换上了副人逢喜事精神慡的笑脸,让高孟庭不得不大嘆真是两个“善变的男人”。不过,这整件事说来她也有错,竟然迟钝得看不出林宇辰在意的人是方琼文;连店里的小如都一再暗示她都没能反应过来,看来,她也是个猪脑袋。 只是……她很不悦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就这么放过他们好像太便宜他们了,不如她就来吓吓他们俩,应该无伤大雅吧。 在用过餐服务生送上的饮料、甜点后,高孟庭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琼文,其实我今天约你一块出来是有目的的,”高孟庭打破沉默,首先发言。见那两个男人屏气凝神地听她说下去,她不觉在心里偷笑。“那就是我要帮你介绍男朋友。那个人你也认识,只不过一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根据我审慎地观察后,他确实跟你满配的,所以我决定当你们俩的介绍人。他今天也来了,就坐在你的对面。” 林宇辰与沈维刚疑惑地互看一眼。究竟高孟庭指的是他或他?听她的口气好像隐含着报復的意味,和他们原先预期的欢乐气氛大相迳庭。难道说她终究还是吞不下这口气……反悔了?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啊? 看那两个男人紧张地直视她,眼睛连眨都不敢眨,怕错过她投来的暗示眼神,高孟庭很满意地继续说道: “琼文,既然你们俩都认识彼此,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们,让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宇辰……”她站起来,走向坐在对面的林宇辰与沈维刚。 牵……牵……牵错手了! 沈维刚看着高孟庭拉着林宇辰的手起身,紧张地在心里大声抗议。她真的要把他“推给”方琼文吗? 林宇辰则是苦着张脸。他就知道高孟庭哪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戏弄”她的感情,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足以令她释怀,现在她果然不放过他。 这该如何是好?杯宇辰和沈维刚都被高孟庭突来的举动弄得左右为难,高孟庭是解开这僵局最好的人选;可是如果她不肯放手的话,他们这四角恋情恐怕只有这么继续瞎扯下去了。 欣赏足了那两个男人哭丧的脸孔,高孟庭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将林宇辰朝方琼文旁边的空位按坐下。 “这个男人的眼睛‘脱窗’,为了预防他再认错人,我看还是让他坐在你身边牢靠。好了,你们俩慢慢聊吧。” 方琼文看看紧靠着她的林宇辰。他就是高孟庭要介绍给她的男朋友?可他不是孟庭的…… 虽然她对林宇辰颇有好感,可是自从三年前林宇辰向高孟庭示好之后,她就隐藏起自己这分感情。高孟庭的风头健、人缘好,如果她是男孩子,也会选择她,难道……她发现她对林宇辰的好感而甘愿退让?不!这怎么可以。 “孟庭,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快别开玩笑了。” “怎么回事?你问他吧,他会向你解释清楚的。”这次她真的是牵起沈维刚的手。“我们走吧,再待下去就太碍眼了。” 第24页 “也对,他们忙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沈维刚语带暧昧地笑道。 看着连袂离去的高孟庭和沈维刚,方琼文傻瞪着闷坐身旁的林宇辰。他除了报以咧嘴微笑外,只有眼中那一抹痴情爱怜。他是……来真的?方琼文难以置信地勐摇着林宇辰肩膀。 “宇辰,孟庭走了,你快去追她啊。” “不,我要追的人是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追错人了。”他轻执起她的手,贴上他的唇印。他盼了这么些年总算让他给盼着了,这回他要贴近地看,张大眼地瞧,确定红线的另一端正是他魂牵梦繫的佳人。 “你有话想说吗?”沈维刚对那一路上默然的高孟庭问道。说不出是否该安慰她。她那难得毫无表情的表情,教他难以拿捏该用什么态度来打开僵局。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喜事一件,一举解决了他心头悬宕多时的心结;但对她,毕竟是桩颇伤怀的刺激,他不能不顾虑她心头的感受。 踢着步道上的小石子,高孟庭啥话也不说,只是突然仰望着天际,吐口气道:“我失恋了,你是不是已准备好感人肺腑的台词要安慰我了?”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这算体贴或大方?自个在意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哭泣,对一直默默在她身旁的沈维刚来说还真难堪;可是他还得敞开心胸、尽所能地安抚她、鼓励她,尽管这恐怕是他不会做过的事。 哭!听他这么一说,高孟庭果然紧闭双唇,神色凝重地微皱着双眼,做出那看似要很“用力哭”的预备动作。只是这动作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她的脸又像融化的冰般松懈开来。抬起头,她以爆出大笑的轻松语调道: “我尽力了,可是就是哭不出来。为什么呢?我失恋了耶,可是怎么一点也不想哭?真的哭不出来啊。”眼角仅有的那两滴眼泪是笑出来的。 “哈哈哈!”沈维刚被她那“为什么”的表情给逗得大笑不止。其实他是最怕她哭的人,如果她哭得“惊天地动鬼神”,那代表她对林宇辰投入的感情十分深刻。他若想要占据她的心,恐怕得费番工夫才能将林宇辰的身影从她心中连根拔除;可是,她这会竟是这般的平常心看待这件事,可见她和林宇辰的感情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友谊,称不上是爱情,他当然要为自己大声喝彩了。 “喂,你笑什么?我失恋了哭不出来是我的事,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我没哭就这样笑我啊?我失恋了有这么好笑吗?” 他这算什么朋友嘛,好歹他也说两句好话安慰她,虽然她不像受到什么大刺激,也不觉得自个有什么地方值得可怜的,可是……怎么说她都是“感情受到创伤”的人,他这种反应太没同情心了吧?总而言之……不管啦,对刚失恋的人就是不可以笑啦,即使她自己也很想笑。 “你没有失恋。”沈维刚按着她的肩膀,叫她直视着他。 “没有失恋?可是我刚刚和林宇辰‘协议分手’了。他爱的不是我,这还不算失恋吗?”他这是哪门子的安慰法,未免太偏离事实了吧? “你们不是分手,只是将你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定位,各自回归到正确的跑道上。你不想哭是因为你从没爱过他。既然从未曾拥有,他现在又哪来的失去呢?所以你当然就没有失恋的悲恸,这眼泪自是任凭你怎么用力挤都跑不出来了。” “我真的没爱过他吗?”高孟庭朝木凳上一坐,支着下巴道:“你说的也许没错,我好像一直把他当哥哥、朋友般看待,对他既没有脸红心跳的悸动,也没有幻想规划过我们的未来。想不到我竟然这么懵懵懂懂地和他谈了两年恋爱?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纳闷这两年我们都谈了些什么,怎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那不是很好吗?”喔,他好像说错话了,瞧高孟庭那责难的眼神,她可能当他在笑她。“孟庭,我的意思是这么一来,你才能享受一段真正的感情而不受到林宇辰的影响,现在你可以谈一场真正的爱情。” “糟了!我忘了你了。”高孟庭惊叫道,满脸歉意地瞧着沈维刚。 “忘了我?你现在才知道你忘了我吗?”沈维刚多情的眼神终于等到她的注视。“不过我很有耐心也深具信心,相信你终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维刚……”她轻唤一声。 “嗯——”沈维刚像在等待她送上大奖似的笑着。 “对不起,琼文她现在是宇辰的女朋友了,我说好要帮你牵红线的,现在只好再帮你找一个了。都怪我,害你也跟着我失恋。” 不用想也知道沈维刚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才真的“失恋”了。她怎么到现在还把他和方琼文扯在一起?他要再不表白,难保有一天他不会步上林宇辰的后尘,被她像甩“哥哥”似的搁在一旁,这……怎么可以。 “我爱的是你。”他毅然地说道。 “啊?爱……我。”高孟庭莫名其妙地左右张望,似乎期盼能从地上冒出个人来。她还当沈维刚是在对所有人说,而不是针对她说的。 对她这藐视的行为,沈维刚不容她躲避地扳过她的脸面对着他,义正严词地再对她说一次:“我爱你!” “哇!今天的月亮真圆、真漂亮,不信你看看。”头不能自由转动,为了闪避沈维刚的注视,高孟庭只好动动她的眼珠子。可是她把上弦月当满月赞赏起来,这个词转得太不高明了。 “今天是农历初八,还是你把电灯泡当月亮看了?别想这样就把我矇混唬弄过去。我是真心向你表白,而且这儿只有你和我,别怕我会像林宇辰一样看错人。” “可是……你喜欢的人不是琼文吗?你不会是受不了失恋的刺激吧?别难过,失恋的不止你,还有我做伴嘛。” “喜欢她?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你说的,与我无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不负责任喔。”高孟庭双手插腰表示抗议,可是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她自个在“乱点鸳鸯谱”。 “我该负的责任是对你。我不是林宇辰,做事绝不拖泥带水,你这个小女人。”沈维刚言词间除了对她浓郁的宠爱外,还有分捨我其谁的霸道。 “喂!什么负责任?谁要你负责任了?听你说得好像我和你发生什么事了,而且你要记住,我才不是什么‘小女人’。” 高孟庭不服输地回道。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女人,处处需要人家呵护。想要给她洗脑成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还早得很呢。还有,她和他之间绝对是清白的,他休想造成任何错觉;别人煳涂她可不笨,她高孟庭哪有这么轻易就给“骗到手”,可是……她好像才被林宇辰煳里煳涂地拐了一次。 “喔——原来要负责任必须先发生事情才行,心理上愿意是不成的。那你说说我们要发生什么事,你才肯让我负责任?”沈维刚凑过他那张俊俏又带点昧笑的脸庞,好像他是个纯洁少年郎,等待她为他解惑,而他是打心理万分期待并乐于配合。 第25页 高孟庭蠕动着唇低呜了声,随即仰起那红透的脸蛋,使尽吃奶的力气喊道:“要你管!反正要负责任的不是你就对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少装出一副纯情样,谁不知道像你们这种人最喜欢在外头勾三搭四。” “孟庭,你又以偏概全了,这可是人身攻击喔,不怕我伤心吗?”他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高孟庭转过身不去搭理他。谁教他吃她豆腐,可是她这羞怯举动反而惹得沈维刚心头大乐。她毕竟还是在乎他的。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39字数:6424 夜幕笼罩下的台北夜景,自二十五层楼高的丽都商务大楼窗口俯瞰而下,一条条闪烁着霓虹灯火的街道,稠密得宛如盘根错结的蜘蛛网,令人眼花缭乱。 沈力仁看着窗外渺小的人体,像蚂蚁移动般匆匆地消逝却又迅速递补上下一批,这循环似乎永无止境。他不禁心生感慨,岁月是否就是如此不留情地一步步自他手中、眼前熘过?而他忙碌了一生图的又是什么?是那数不尽的钱财?还是响亮的声誉?或是下属们见到他时那敬畏钦佩的眼神?不论是有形抑或无形的成就,确实曾是他追求的目标;可是在他已功成名就的今日,他最渴望的不是名利,而是那如铜铃般的童稚笑声、热闹的家庭生活。虽说他还未到“含颐弄孙”的年纪,可是那渴望早日抱孙的念头却是一日强过一日,偏偏目前看来遥遥无期。 说来这也都只能怪沈力仁自己,他这一生中似乎只专注在两件事情上,一是开创丽都机构,努力扩展旗下关系企业,使丽都的商业版图成为全台数一数二的规模;第二点也是沈力仁个人最感骄傲的一点,那就是培植了沈维刚这个未来继承人。 沈维刚的冲劲、能力皆不亚于沈力仁,就恍如当年的沈力仁翻版。沈维刚那股对事业无悔的奉献,对成功强力的执着,对商机的敏锐触觉,皆令沈力仁感到无比骄傲。想他沈氏关系企业旗下虽生产无数傲视同业的产品,但沈力仁最满意的还是由他一手监督、制造的杰作——沈维刚;这个独一无二的沈家奇才,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完美、满意的鉅作,而他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累积数十年的经验传承给他。可是,他确实尽全力地教导他,却独独漏教他一个最重要的观念——承先启后。 算来……沈维刚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想他沈力仁在这个年龄时已经要庆祝结婚十周年,教他怎能不心急。 其实他也不求多,只要沈维刚能对女孩子表现出那么一点点的兴趣,那么他会当他还不想静下来或尚在寻觅意中人;可是,偏偏沈维刚做起事来跑得比谁都快,惟独对异性勾不起兴趣,总是跑给女人追。 “董事长,这么晚了您还在忙啊?”回总部开会的丽都百货台北店执行副总柯瀛明,见沈力仁正对着窗外发呆,不禁向前探视道。 “没什么,只是想些事情。”沈力仁收回懊恼的愁绪,转身回道,继而想起一个不方便在众人面前提起的问题,正好趁这时候打听一番。“台中那边的百货市场有没有什么特别消息?” 他虽未明指是关于何方消息,但聪明人一听便知沈力仁关心的是沈维刚了。 “目前一切顺利,自从总经理南下接任台中公司后,推行了许多改革方案,使业绩大有起色,连台北这边也受惠不少。”柯瀛明扼要地报告道。 他对于沈维刚是不得不佩服,他简直是天生的经商料子,什么地方有商机他总能嗅得出来,更能迅速地吸收每一种产业的特性,掌握时代脉动;因此他开出的企业处方贴切合用,比那些空有架子的少爷中看也中用多了。 “嗯,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只是把时间都投入工作上也不行,偶尔也该留点时间给自己,否则他真要打一辈子光棍哪。”沈力仁虽满意于沈维刚的卓越表现,可是眼中却未见欣喜光彩。这一切皆已在他意料之中,而他做此安排的另一用意,不过是让整个企业上下更折服沈维刚的领导能力,心悦诚服地接受他成为他的继承人,在不久的将来能顺利地完成世代交替,也不必在就任后还得费神去排除阻碍。 “是啊,总经理确实相当尽责,连跟女朋友出游、吃顿饭都得利用开完会后那一点点剩余时间。看他那匆忙的样子,总经理实在给自己施加了太大的压力了。”柯瀛明突然想起上回开会沈维刚那匆促的模样,不觉说熘了嘴。 女朋友?约会?沈力仁像打了针强心剂;那双眼竟发出闪电般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问:“柯副总,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瞧见了吗?” “这……就是前几个月和总经理到高雄考察时在饭店里碰着的。董事长您还不知道?”既然他已起了头,要想否认是来不及了,柯瀛明只好照实招认。而沈力仁那兴奋好奇的眼光,逼得柯瀛明略显迟疑地加以解释:“可能是我会错意了,那位小姐也许只是总经理的普通朋友吧,也有可能是生意上的往来。如果连董事长都不认识这位小姐,可见没这回事,只是我瞎猜的。” “不,他一声不吭就更有问题。柯副总,你快把那天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听,还有那女孩长得怎么样?知道是哪家千金吗?”沈力仁不死心地问道。沈维刚竟会和个女孩子单独吃饭?这真是稀奇了,平常要参加个饭局,他还会推三阻四,现在竟然主动和女孩子共进晚餐,怎能不教他心头又燃起熊熊希望。 而不知情的柯瀛明着实被沈力仁那雀跃的心情给骇住了。沈维刚和个女孩吃顿饭有这么令人兴奋吗?怀疑归怀疑,他还是将数月前那场与沈维刚的偶遇详实说了一遍。 当他提到沈维刚那反常的态度及遮遮掩掩的举动时,沈力仁更加得意了。他先是抚掌大笑,接着以那“知子莫若父”的权威口吻自言道:“对了!这就没错,他真的有对象了。” 当下,沈力仁一扫方才的沉闷心情,拍拍柯瀛明肩头道:“辛苦你了。”然后就喜孜孜地打道回府,向他的老婆大人传递这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翌日,当沈力仁夫妇连袂出现在沈维刚办公室时,那来势汹汹的气势,着实令留守总经理办公室的洪文义大吃一惊。 沈力仁夫妇还真会挑时间,什么时候不来,偏挑中了沈维刚每星期三的特别休息时间。经沈维刚严格规定,尽可能地别在星期三中午为他安排任何活动或饭局,因为那是他陪高孟庭午餐的时间。所以,十二点一过,他就准时下班去了,得等到下午一点半才会再出现;而沈力仁夫妇在没有事先知会的情形下,在十二点过一刻到达,自然是扑了个空,只好由他这个秘书代为招待。在送上茶水后,洪文义站在沈力仁夫妇面前“等候查询”。 “你们总经理什么时候出去的?”沈维刚的母亲戴虹惠首先发问道。 “报告董事长夫人,总经理刚出去不久,要不要我联络总经理,请他回来一趟呢?”洪文义低下头回道。 沈力仁望了手上的表一眼,眉峰隐隐可见起伏地望着戴虹惠。“出去了但可以联络回来,那就不是为了公事而忙喽?这可难得了。虹惠,咱们儿子竟然会在不是为了公事的情况下‘准时’休息,真是难能可贵。” 第26页 “确实难得一见,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还怀疑是洪秘书跟我们说笑的呢。”戴虹惠轻笑着说。 “洪秘书,总经理和谁出去吃饭了?”沈力仁回过头来对不哼气的洪文义问道,眼前也只能向他打探消息了。 “总经理和……对不起,董事长,总经理只说他要出去会,没交代和谁出去。” 说完,洪文义惊得倒抽口气。他差点又变成大嘴巴了,要是把沈维刚出去约会的事说了出去,让沈维刚给知道了,他绝对会被沈维刚给“捏死”。他可没忘记上回破坏了他的好事,撞见他和高孟庭,又不小心说错话后,沈维刚摆了张“臭脸”给他瞧。整整一个礼拜耶!其间更不知挑了他多少毛病。幸好他有自知之明,那几天特别小心谨慎,降低出错的机率,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 不知道?沈力仁和戴虹惠交换个疑惑眼神。这个浑小子可真会替他主子保密。好吧,看在他忠心耿耿的分上,他就不怪他了。可是,不从洪文义这儿套点消息又能从哪儿打探呢?他总不能请徵信社调查自个儿子吧?若直接问沈维刚的话,那肯定连个“单字”都问不出来。那怎么办?唬唬洪文义吧,至少也要证实沈维刚是否真有那么个要好的女朋友。 他站起身来走到洪文义身旁,深深地嘆了口气。 “洪秘书,你跟在维刚身边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对维刚还有沈家在业界的地位你是再明白不过。我们沈家在台湾虽称不上首富,却也是名人榜上有名的,而我就他这么个儿子,可以想见有多少人渴望跟我做亲家。你是他的得力助手,不是光为他分担公事。若有任何不肖人士蓄意接近他,要为他多留意点。不是我不相信他的眼光,而是恋爱中人,哪看得清对方的真正意图。就拿他最近交往的这女孩来说吧,来路不明的,可是他似乎又对她很着迷,连台中舒舒服服的家都不大回去,这些闲言闲语都传到台北了,逼得我只好专程下来看看。你身为他的机要秘书,竟然还不知不觉,也太没有警觉性了,枉费我还很欣赏你呢。” 听沈力仁的口气,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没想到沈维刚如此小心翼翼竟然还是走漏风声,连台北那边都晓得这回事。然而这有什么稀奇,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沈维刚连车都不坐了。不过,较严重的是,沈力仁似乎颇为责怪他办事不力、辅助不周。这可冤枉了,他是被逼的,可是既然消息已经走漏,他若还坚持自个一无所知,那确实显得太逊了。看沈力仁那责备的眼神,是对他大失所望吧。 “董事长您放心,总经理并没有因此荒废公事,只是分点心思在私事上头罢了,其它一切如常,公司运转情形也相当顺利。如果总经理真遇到了棘手的事,我会立刻向您报告的。” 嘿嘿!沈力仁对着妻子得意地扬嘴一笑,可一转身面对洪文义时仍装了副严谨面容,正经问道:“告诉我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她的家世、人品又如何?” “她姓高,叫高孟庭,至于她的家世背景……,总经理从未提起,我也不敢多问。” “没关系,只要有名有姓不难打听出来。你快说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交往多久了?只要是你知道的全说来听听。”沈力仁迫切又欣喜地问道。 对沈力仁夫妇那突来的得意与好奇,洪文义忽觉心头一惊。他好像……被骗了!从沈力仁这会的问话口气,他似乎对这件事所知不多,而不是如他方才所说的那般“话都传到台北”去了。完蛋了!要被沈维刚知道的话,这回他绝逃不了他的魔掌。 “董事长……”他想说“你们怎可骗我”,可是他哪有资格说这种话,怪只怪他太粗心大意了。 见洪文义发现上当后,低垂着一张苦哈哈的脸,沈力仁颇体恤亦同情地看着无辜的他。因为儿子的脾气他也晓得,最讨厌属下像三姑六婆地嚼舌根,所以若被沈维刚晓得,这下他日子可难过了。 “你放心,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当我没说过。我知道你是个尽责护主的好秘书,所以你也不必为一时不慎觉得愧疚不安。我不会告诉你们总经理是谁透露消息给我,只要你也别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 做儿子不希望老子知道他有女朋友,老子也不希望儿子知道他晓得他有女朋友?喔!好复杂,他们父子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虽然不知道沈力仁为何要隐瞒此事,可是洪文义已经得罪了一个顶头上司,若不帮着沈力仁恐怕又要得罪第二个。为了同一件事把老大都给得罪光了实在划不来,更何况沈力仁已经允诺不会把他扯出来,也许他真能置之事外也不一定。 “是,董事长,我知道了。” “还有,总经理回来后就跟他说我只是有事情南下,正好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事,所以不久留了。” “是。”洪文义也只能照单全收地把沈力仁交代的话记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那位高小姐了吧?” 沈力仁微笑地等待洪文义开口。洪文义是不想说也不行,只得认命地细说从头。他只能祈祷沈力仁言而有信,别拖他下水。 午后两点,行人尚稀的街道,两道中年体态、显得丰盈的人影,站在街角处勐往巷弄里瞧,似在打探着什么。看他们这样子不像是迷路了,倒像是做贼似的。琢磨良久,终于由当中的一位女士率先行动,提起脚跟往巷子里迈进。走了十来公尺忽然又停下脚步,正好驻足在“巧屋”门口。从她迟疑的步伐看来,大概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始下一步吧。 原来这一对“做贼”似的中年男女是沈力仁与戴虹惠夫妇,而他们鬼鬼祟祟地迟疑不进,目的当然就是高孟庭了。 正在和小如讨论如何为模特儿换装的高孟庭,由眼角余光瞥见那道踌躇的身影,不解地愣了一下。眼前这雍容花贵的中年妇人是要上她们这少女服饰店购物吗?从那妇人不自然的神色看来,她或许是遇到什么难题。不管怎样,只要上巧屋来的都是她的客人,无论她是否会掏腰包购物,高孟庭都会先亲切地迎上前去,心里盘算着即使只是问路亦无所谓,她很乐意为这位似乎有困扰的女士服务。 “这位太太,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高孟庭开朗地笑问。 戴虹惠先是直盯着她,再瞧瞧店里头的小如,眼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似是在比较什么,半晌才冒出一句:“请问你是这家店的老闆吗?” “算是吧,有什么事吗?”高孟庭虽纳闷这位女士为何一开口就问起她的身分,可是人却颇和善高雅、言谈也客气。也许她是有事找她吧,所以即使高孟庭对她毫无印象,仍旧笑着回答她。 “喔,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想买套年轻女孩喜欢的衣服,可是又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时兴的打扮,所以才想如果你是老闆的话,经验丰富点,也许能帮我挑出最合适的样式来。”说完,她伸出手拨弄眼前色彩鲜艷的各款衣饰,一脸茫然,只得向高孟庭求助地露出个苦笑。 第27页 “原来如此,这位太太是帮你女儿挑选的吧,真是个体贴的好妈妈。”她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看这位太太约莫四、五十岁,既是送人,十之八九是为女儿添购的,所以高孟庭表示了解地说道。 “不是我女儿,我的孩子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她笑呵呵地回道。 “真的?可是你看起来还好年轻呢,一点都看不出来。”高孟庭真要佩服这位气质高贵的女士,真是保养有方。 “谢谢你的夸奖对了,我姓戴,小姐你贵姓?”她再次确认一番。 “我叫高孟庭。戴太太可不可以把送礼对象的年龄、身高、体态大致跟我形容一下,这样我就越能搭配出适合她的穿着。” 戴虹惠接着娓娓略述一个年轻女孩的影像,并跟随在高孟庭身后看着她推荐的服饰,不时分神仔细研究着高孟庭。在她看来,高孟庭长得眉清目秀的,薄施胭脂的脸庞煞是清新可人,言行举止也颇端庄有礼,待人接物方面应是真诚相待。而她这会虽是在做生意,倒也不媚俗、不矫情。从她那俐落的介绍可知她满有一套的。 照她看来,高孟庭和沈维刚以往认识的女孩子诚属不同典型,她有一种……自然独立的特质。原来沈维刚喜欢的是这种真性情的女子,难怪以往那些个女孩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因为她们都太娇、太不真实了吧。虽然她对高孟庭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可是,据沈力仁调查的结果,高孟庭的家世平凡,加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怎知道她是真心与沈维刚交往,抑或是看中沈维刚背后的名利。像那些想挑金龟婿的女人满街都是,她不能不替沈维刚多留意点儿。虽说高孟庭是她儿子难得喜欢上的女孩,可是若要做她沈家的媳妇,恐怕还得经过一番试炼,才知她合不合格。 “戴太太,那这套呢?你看怎么样?”高孟庭又递上一套新颖服饰道。 “好,这套好。”戴虹惠瞧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高孟庭为戴虹惠结了帐,目送她出去后,小如马上忍不住咕哝道: “高姊,我看这位太太根本不是来看衣服而是来看人的,瞧她眼睛盯在你身上的时候比看衣服的时间还多。照我看,就好像相亲时挑媳妇的眼神没两样。” “也许她是因为不晓得怎么挑好,干脆全权交给我处理,所以才一直盯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管她看什么,她可是咱们的客人喔,所以她爱怎么看都无所谓。” “这倒也是,管她看什么来着,只要她高兴就好。像这种不挑剔又阿莎力的客人要多来几个该多好。”小如感嘆地由衷希望。 “是啊,我也这么希望。这一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坐在椅子上等钞票自个送上门。” 说着,两个人好似刚作完美梦地相视大笑。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40字数:10021 沈维刚终于处理完一长串公文,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思绪一跳脱严肃的课题,脸庞霎时有抹浅笑。他看向一门之隔的客厅,兴沖沖地往外头走去,其急迫程度就好像被罚写完功课才可以外出玩耍的孩童,只差没有飞奔而出。可是,他一到了客厅,却又突然蹑手蹑脚前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戏嚯的玩兴,轻柔地走到伊人身后,勐地从她背后环身一抱,紧贴着她的脸庞报告: “我忙完了,可以出来了吧?” 原来他真是被罚待在书桌前“写功课”,只是他都已经自个跑出来了,还讨饶地请示未免迟了点。 “可恶,你吓着我了。”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高孟庭拍打着他那一双结实双手,以泄被吓着的惊慌。这个平常正经八百的大男人在家里皮得像个小男孩。 “真吓着你了?那我可罪过了,来,我帮你收收惊。” “少来了!”高孟庭拍掉他那只又伸过来的“毛手”。“你是不是又来闹我了?真的忙完了吗?” “嗯,在你严格监督之下,已经迅速确实地完工了。” 这可不是他耍嘴皮子,而是事实。他俩原先是一块在他的大书桌前各自忙自己的事,可是,对于有佳人陪伴的沈维刚来说,每当瞄见高孟庭就忍不住又凑近一点,想看看她是否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其热心程度让高孟庭大唿吃不消,使她根本无法好好看完一本服饰型录,教她哪来的灵感决定採购式样。偏她怎么婉言相拒、摆脸色给他看,沈维刚还是热诚依旧地“鸡婆”到底。总而言之,只要她在他看得见、摸得到的地方,他就无法静下心,连带的她也甭想静下来。所以高盂庭只好强制规定,他们俩一人一边,各看各的;否则,他一定是帮她出完生意,送她回家后,再回来熬夜加班。 这点高孟庭可不容许。他又不是铁打的,哪能如此操劳,就算他现在年轻有本钱挥霍体力,她还是不许。因为……她会心疼?这……高孟庭可不会承认。尽管沈维刚一再说她是他的“管家婆”,她仍坚称只是“基于朋友道义”,绝无掺杂其它感情因素;即使她的说法不变,在沈维刚看来,她已经退到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反正,她现在已经答应他的邀请,“三不五十”陪他回家坐坐,让他享受点“家庭温暖”,只要再这么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他再也不必送她回家,因为到时……他家就是她家。 “既然忙完了,喏,坐会,我去泡咖啡给你喝,而你则先帮我看看那几套做记号的衣服适不适合摆在我店里。”说完,高孟庭丢给他那本研究了半天的服装型录。这是他的“课后”娱乐。 看着高孟庭走向厨柜的身影,沈维刚满足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欣赏她的一举一动,连她交代的任务都忘了;不过无妨,他可以等她回来时再跟她一块儿研究讨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趣多了。 接过高孟庭递给他的蓝山咖啡,沈维刚轻啜一口,只觉口感似乎更香醇,要比他喝过的任何咖啡要好多了;这里头添加了浓浓的爱意,是别处没得卖的。 “怎么你连看都没看吗?”高孟庭瞧见那没动过分毫的型录,不解地问道。 “我在等你坐下来一起研究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还不忘拍拍他身旁的座位,提示她得坐近点。 她闪着狡黠的笑容走过去,大方地一骨碌地坐下。就在沈维刚凑近前,她突然扔个大抱枕挡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哦?谁不安全了?不会是我吧?” “是又怎么样?你不服气吗?”高孟庭霸道地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对他确有分异常的情愫,但在和林宇辰闹了那离谱的笑话后,她不知这算是爱情或友情;虽然他一再或明或暗地告诉她,他对她千真万确是男女间的情意,可是不算真正谈过恋爱的她宁愿维持原状,等到哪天确定这是场“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故事,那么她或许能坦然地接受他;毕竟他实在有太多选择了,没道理一定要选中她。 第28页 说到底她仍然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她和林宇辰那场没有开始也称不上结束的恋情,虽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可是与沈维刚的这一段,她却是忐忑不安。也许这才是恋爱的感觉,那种怕失去的彷徨不安,所以,她消极地以为只要不去承认,那么当他们的这段情逝去时也许就不会心伤。 “我怕死了哪敢不服气,不信你摸摸看,心跳得好快。”被大抱枕占了他在高孟庭身旁位子的沈维刚,犹不死心地拉着高孟庭的柔嫩玉手到他胸怀。 高孟庭挣脱开去,拿起抱枕朝他身上砸。“你这种人还会怕啊?那天下的人都是胆小鬼了,真不害臊。” 可惜他俩的实力差太多了,所以纵有抱枕当武器,高孟庭仍拼不过硕伟的沈维刚,没两下就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横眉竖眼地警告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惜沈维刚愈来愈喜欢当个“小人”了,不放就是不放,让高孟庭拿他无可奈何。 “快放手,我要工作了。”她继续叫嚣着。 “工作?你不是也做完了吗?”沈维刚指着桌上那被她翻了又翻的型录道。 “你管我,我要再看一次不行啊?” “好啊,要看我翻给你看。”他仍不放松地空出一手拿着型录,真的动手翻给她看。两个人挤在张沙发椅上“纠缠不清”,尽管高孟庭一再抗议,他仍乐在其中地不愿放手。 “喂,你听,有人在按门铃,快放手。”高孟庭突然静下来,看向门口。 “电铃?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是隔壁的吧?不然就是按错了。”沈维刚决定不理会这铃声。家里的女佣早上才会过来,而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有谁会来打扰他?所以他直觉是找错地方了,不想为个冒失鬼放弃这浅浅的温存。 “是吗?你听,好像有人在开门,会不会是小偷?”她仰起脸怀疑地问。 “傻瓜,小偷现在就出门干活不嫌太早了吗?再说这儿的保全措施做得很好,不会有问题的。我看一定是哪位喝醉酒找不到家门口开错门了。放心,他打不开的,别管他。” 不过,老天好像存心跟他做对似的,他愈说不会的事就愈是容易发生,所以当门“伊呀”地打开时,仍圈抱着高孟庭的沈维刚着实吓了一跳,而高孟庭惊讶的程度当然不亚于他。 “奇怪了,维刚的车子在啊,怎么没人开门呢?” 当沈力仁夫妇进门后,吃惊的不止是沈维刚二人,应该是在场的四人全愣住了。沈力仁和戴虹惠自是不敢相信沈维刚竟然抱个女孩坐在沙发上,虽然他们衣冠整齐,不像做了什么“坏事”,可是这仍是沈维刚交友以来最大的尺度;而高孟庭则对面前眼熟的女士感到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沈维刚的公寓?还有这位男士又是谁?他俩为何能进入沈维刚“防卫森严”的公寓里?其实理由很显明,因为他们有钥匙,那为何他们会有沈维刚住处的钥匙呢?高孟庭将疑惑的眼神转向沈维刚。除非他们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匪浅。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爸爸?妈妈?高孟庭瞠目结舌地仰望着同样瞅着她瞧的沈力仁夫妇。那位高雅妇人是沈维刚的母亲?那她到她店里为的是……千百个念头在高孟庭脑海盘旋。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的特意安排? “我们可以先进来……坐下吗?”可怜,做老爸的还要跟儿子讨个位子坐。 发觉沈力仁盯着他俩黏在一起的坐姿,半坐卧在沙发椅上的两人这才惊觉他们俩竟然愣得“忘了分开”,到这会还纠缠不清呢。当下,高孟庭恍如被高压电电着似的弹跳而开,而沈维刚也松开了强力锁紧的双手。 “当然,你们请坐。”沈维刚走向前说道。 看着缓步移近的沈力仁和戴虹惠,早已红霞满脸的高孟庭赶紧退到一旁,让位给沈力仁夫妇;虽微垂着头,但她脸上那责怪的眼神从未消减过。都怪沈维刚先是捉弄她,又直辩说是隔壁按错门铃,否则也不会害她尴尬得耳根都红了;也许还让他的父母误会她是什么浪荡女子呢。想想她在这场合的角色满怪异的,高孟庭决定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去聚聚。 “伯父、伯母,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收给起搁在茶桌上的资料。这举动虽说仓猝突兀,但一直怕与沈维刚有更深层交往的高孟庭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说她落荒而逃也罢,说她不懂礼貌也罢,反正她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以免凭添莫虚有的揣测。 “孟庭,你等等,你还没见过我父母吧?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沈维刚原本想等他与高孟庭的关系更稳固后,才要带高孟庭回去见他的父母。现在既然已经见了面,干脆将这计划提前,让他们彼此熟悉对方;否则,要想哄高孟庭同他回家,恐怕还得费番工夫。不是有句话说“选日不如撞日”吗,也许今天就是个“良辰吉日。” “是啊,高小姐,你别急着走,难得碰在一块,坐下来一起聊聊。”虽然沈力仁原先并未预期能这么早就与高孟庭来个面对面接触;但既已碰了面,就先行认识认识也好,毕竟他对她也挺好奇的。 “伯父,你怎么知道我姓高?”她这会又发挥敏锐的本性,直觉反应沈力仁言语间的语病。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沈维刚方才只直唿她名字并未提及她的姓氏。从沈维刚惊见他们出现时的反应,她可以确定他们的出现亦大出沈维刚意料。 想不到一开口他就露出马脚,沈力仁直怨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料到这个高孟庭年纪虽轻但耳朵可真厉害,鉅细皆靡得连个小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看高孟庭与沈维刚质疑的眼神,教他不知怎么解开这僵局才好,总不能连客套话都未上场就老实招认,他已经派人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吧? “喔,那是我告诉他的。我与高小姐有一面之缘,她服务亲切又周到,所以在经过高小姐的店门口时跟他提起过。”戴虹惠见自己的老公不知如何圆谎,只好坦诚自个认得高孟庭;反正就算她不说,以高孟庭的记性及对事情细腻的程度,十之八九还是会提到她。 “妈,你见过孟庭?” 沈力仁的反应已大出沈维刚意料,没想到他的母亲更厉害,不但知道高孟庭的名字,连她本人都见过了。这代表什么呢?要说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他相信,因为这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沈力仁夫妇为何突然远从台北来探望他?还有,台中说起来也不算小,为何他们哪儿不去偏跑到高孟庭的店里头去?若说是去逛街正巧碰上的,哈哈!这理由太牵强了吧,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这一番推算下来,沈维刚英气逼人的脸庞霎时充满了不悦,箇中缘由似乎已不言可喻,若不是高孟庭在场,他早已发飙,逼问他们究竟是何心态。 “对啊,前几天我和你爸路过台中去看位朋友,想送他的女儿一件礼物,又不想到公司里引起骚动,所以就随便逛逛,刚好高小姐店里的服饰满别致的,所以就这么认识了。”戴虹惠解了自个丈夫的围,却陷自己于沈维刚那恼怒的眼光中。沈维刚不会压根就不相信他们的说词吧?她偷偷地瞄了沈维刚一眼,从他那未曾解冻的表情看来,他的意思是……信你才怪! 第29页 “那么‘戴’是伯母娘家的姓喽?”高孟庭尽量维持口气的平稳柔和,不想显得咄咄逼人,像在审问犯人般。并不是为了留给沈力仁夫妇一个好印象,而是她自己的教养问题;尽管他们夫妇俩出现得太奇怪了,但在没有证实他们的居心之前,她总是个晚辈。 “嗯,是啊。”戴虹惠避开沈维刚的眼光回道,回头又瞧了沈力仁一眼,可惜求助无门。 他们这两个“老人家”怎么好像两个犯错的小孩,被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句地问个不停,是年纪大了气势就差吗?还是他们今晚的运气不佳?出现的不是时候?这两个“少年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 “维刚,不先帮我们正式介绍一下吗?”沈力仁导入正题道。再这么被看下去,他们为人长者的尊严怕要荡然无存了。 “爸、妈,这位是高孟庭,我的女朋友。”沈维刚大方地自作主张说道。在他心里不仅已认定高孟庭是他的女朋友,更是他未来的妻子。 高孟庭狠瞪了沈维刚一眼。他故意要误导他们?想造成事实?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有对策。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维刚的‘女性朋友’,他老爱用简称,你们俩别把他的话当真了。” 沈维刚毫不掩饰地介绍高孟庭,在沈力仁夫妇看来自是理所当然,并不足为奇,即使这是沈维刚第一次承认他有女朋友;倒是高孟庭紧接着否认,才教他俩面面相觑地不知所以。他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他们又该听谁的? “女朋友也好,女性朋友也罢,反正都一样嘛。孟庭,先坐下来陪我爸、妈聊聊。”沈维刚也立刻祭出他的反击之道,不与她争论。反正事实胜于雄辩,他要以行动证明他俩的交情匪浅;其实光凭沈力仁夫妇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他就有把握高孟庭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他一手揽着她的腰,硬压她坐在他身旁,宛如已是夫妻般的亲密。 沈维刚愈是要造成既定事实,高孟庭愈不肯让他如愿。虽措手不及地让他搂坐在一块,可她坐下后马上想移动身子保持距离,偏沈维刚禁锢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她不顾那两位“老人家”的注视,双手齐下只想扳开他的手。 这一幕看在沈力仁和戴虹惠眼里,只能以看“世界奇观”来形容。实在弄不懂他们俩这会又是玩啥把戏,刚才还口径一致地审问他们,现在竟然起内闹了?先是为了个称唿,紧接着是为了是否要坐在一块。在他们看来,好像是他们儿子硬要黏着高孟庭呢,不会吧,沈维刚会强人所难?不不!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沈力仁装做没瞧见他俩激战的双手,迳自提起悬挂心头甚久的问题: “高小姐,算起来你和维刚也认识好几个月了,对他的家庭背景想必知之甚详,这会不会成为你们交往的……无形障碍?我是说你觉得我教养得还成功吧?没让他养成不良习性或是豪奢之气吧?” 沈力仁当然不能问高孟庭这是否是她和沈维刚交父往的要素,否则肯定会被沈维刚瞪得无处容身。别瞧他虽是他的父亲,光从沈维刚这样护着她看来,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重,他看得一清二楚。 豪奢?高孟庭想起她和沈维刚初识时他请的那餐日本料理,那算不算是“豪奢”的一种呢?以他们的标准来看,那只是小意思吧。 “看得出来伯父是位好父亲,也很用心在子女的教养上。我年纪还小本无权置喙,只能说他确实是位值得您骄傲的儿子,不过……”她睨了会沈维刚,他也正等着她的总评语。“他有时候太‘霸道’、太有‘主见’了。” 这是褒扬或贬低他呢?沈维刚带着点无奈又笑不可抑地勐摇头。他当然懂得高孟庭为何有此一说,不过就是嫌他老缠着她,在“做掉”林宇辰后就窜位,自称为她的护花使者,还坚不改词。 这点沈力仁夫妇自然无从得知,只是纳闷他们俩怎么一个板着张脸,一个却显得心情大好。若在往常,角色该颠倒过来才对;沈维刚周遭的女性哪一个不期望得到他的青睐,只是今日竟换了角色啦? 不管怎样,看得出来高孟庭对这点好像不是很满意,戴虹惠很是为自己儿子叫屈。有主见有何不可,男人要挑起家庭重担,就该凡事有定见才行啊;更何况他们沈家家大业大,没点主张怎么领导众人。这一想,她就有了个主意试高孟庭一试。 “高小姐,其实这该算是我们维刚过人的优点。他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排解不完的问题,不有点主见怎能站在部属面前发号司令;而且,光这点就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欣赏他有个性呢;就算他没有家世做后盾,仍是个出类拔萃的俊才。也许你会觉得他霸道了点,不过这也是他从小训练出来,你的家境单纯难免不能体会。” “我知道他很忙,只是觉得他还是别把公司的那一套带到生活上来。下班就是为了要休息,何必时时刻刻紧绷着精神呢?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伯父刚才问我对他的看法,所以我就照实说了。至于别人要怎么欣赏他,那就得问他们的意见了,也许他们有相似的家庭背景所以较能体谅他吧。”她原本还觉相谈甚欢,可是听到沈力仁和戴虹惠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沈家”的卓越不凡,她愈听愈不服气;虽不致直言反驳,但要她忍气吞声可也做不到。她总觉得他们的意思是,她连做沈维刚女性朋友的资格都大有问题。 “是吗?我看高小姐也很欣赏我们维刚才是,否则又怎么会上他这儿来,而且还……很熟络。”戴虹惠本想说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地状甚亲热,这要说“没关系”是骗人的吧?她敛了敛神续道:“虽然维刚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早不是小孩子,可是却一直没有个看中意的对象,所以,我和他父亲也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只希望他遇上个家世清白又相契合的女孩就行了。高小姐虽然家境小康,可我们也不在意更没反对的意思。只是,也不能像个剌猬似的,身为一个女孩家,还是温柔点的好。” “妈,你谈这做什么?孟庭不过是性子直慡点罢了,你扯远了吧?”沈维刚眼见两个女人的战争似将于焉展开,头疼地忙打圆场。他可不希望他们俩才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才安抚了一个,另一个又已经按捺不住了。 “伯母,我们刚刚并未提到我的家境如何吧?为何你如此笃定我的家境小康呢?是我看起来就是小家子气还是少了娇气呢?我了解两位爱子心切的心情和苦衷,想必两位早对我下了番工夫仔细调查过,很可惜让你们白费工夫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想攀龙附凤,因此两位大可放心,不必再对我详加盘查。我和他过去没什么,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今天你们一家人难得见面,该好好聚聚,我先走了。”这一次,她点个头即朝外走,也不理会其他人讶异的眼光。 “孟庭,你等等,我送你回去。”见高孟庭当真头也不回,话也不多说一句地转身离去,沈维刚忙迎头追上。 第30页 “不必了,你父母难得来一趟,你去陪陪他们吧,我会自己叫计程车。” “这么晚了坐计程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听我说,我爸妈不是势利的人,我也不懂他们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说话句句带刺。也许是乍见你所以些失常吧,他们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 “只是护子心切?”高孟庭白了他一眼,替他接话。“我没生他们的气,如果换做我在他们的立场,也许我会做得比他们更激烈。我不是生气,只是不希望他们误会,更不希望让人家称斤论两地品头论足,再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你真的认为没什么?” 沈维刚紧捏着她的手腕不放,持续加重的力道让高孟庭想忽略他的忿怒也难。可是,明知他已经发火了,她的答案依然不变。 “对,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再见,我要回去了。” 前一刻他们还在他的公寓里打情骂俏,下一刻她竟翻脸不认人,否认他们之间那分浓郁情意。沈维刚不解地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酝酿着怒火。 坐上计程车,高孟庭一脸决裂地看着窗外。他会伤心吗?她不知道,但她明白不这么说,她肯定会难过。明知是自欺欺人,但她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俩都这么想,那么即使假的都会成为事实。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如果沈维刚在她心中不占任何分量,她又何必在乎沈力仁夫妇说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确实对他动了情,只是戴虹惠的话挑起她对豪门世家的逃避心理;虽然她不为自个平凡的家世感到遗憾,但面对沈维刚这种“大户人家”,仍有种无形的压力。沈力仁夫妇虽说不在乎沈维刚女友的家庭背景,但若真不在乎,又何需对她来个身家大调查。说到底他们还是无法跨过门当户对这道鸿沟。既然无法跨过,她亦不愿浪费时间在缅怀、感伤上。勉强只会带来更多尴尬,她情愿放手。说起来她颇有自知之明不是吗?早提醒过沈维刚别当她是女朋友,这么一来,该是他们间最完美的结局,就这么……散了。 目送高孟庭坐上计程车,面如寒霜的沈维刚这才回到房里,愤然地坐下,良久才开口道:“是洪秘书告诉你们我和孟庭的事?” “他没说。是你带她到高雄时,被员工撞见。后来有人转述,我们这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沈力仁很守信地跟洪文义撇清关连。以今日这僵局看来,若让沈维刚知道洪文义也有份的话,可以肯定从此以后沈氏企业再也看不到洪文义这号人物。 得到答案,沈维刚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硬要高孟庭陪他南下,现在……他只能暗自怨嘆。 又沉默了许久,沈维刚才又开口: “你们看得还满意吗?”虽然他心里极端不悦父母的行为,可是他们毕竟是出于关怀之意,他又能怎样。 沈力仁和戴虹惠对视一眼。“五十九分,她不适合你。撇开她的家世不谈,你确定她那直慡的脾气适合你吗?要做沈家的媳妇虽不必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但脾气太大,怎么和咱们一家子亲戚朋友相处,度量太小了吧。” 沈维刚冷笑回应:“是不适合做我的妻子,还是不适合当你们的媳妇?”要娶老婆的可是他呢。“好,你说她脾气大。妈,你上过她的店,当时觉得她的脾气大,难伺候吗?” “对客人她当然很和善,可是那不能混为一谈。会上门的就是她的客人、她的衣食父母,她当然要客客气气了。”戴虹惠说道。 “喔,你的意思是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要尽力巴结,但那毕竟只是一时的。跟你们两位比起来,巴结到你们这未来可能的公公婆婆,不是更一辈子衣食无愁了吗?怎么她反而没给你们弯腰奉承、极力谄媚?”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以退为进。”沈力仁胸有成竹地解释道。 对父母认定高孟庭别有所图的认真表情,沈维刚不欲多说。他只是不懂,一向客观明智的父亲为何今日一反常态,也这般“小心眼”起来了?闹得他和高孟庭几乎形同陌路。再谈下去只怕他们俩要拂袖而去,此刻他的心早被他们搅得一团乱,只想得个清静。 “她是居心叵测也好,是心机深沉也好,光靠你们调查来的那些书面资料能证明代表什么?你们只看到了她的外在条件,根本探究不了她的内心。我相信我对她要比你们了解的还多,所以,请你们别再干涉我跟她之间的事。现在……很晚了,爸、妈,你们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不必再多说什么,沈力仁与戴虹惠也知道他们的儿子在下逐客令了。看他那脸懊丧的神态,他们要再不走,大概只能自讨没趣地独坐厅堂。 出了沈维刚的公寓,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空档,戴虹惠偎在沈力仁身旁轻笑道:“你觉得怎么?” “很有个性,刚柔并济又不失真情意,顺应现实又有自己的原则,而那不假辞色的态度……啧啧?天底下大概没人能扭曲她意志。只是自尊心强了点,不过我喜欢。在咱们这种家庭,豺狼虎豹似的亲戚一大堆,要不强悍点,怕没两三下就被‘拆吃入腹’,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维刚他的事业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关照家族琐事,有个能干的贤内助绝对是必要的;再说,这样的媳妇也有趣得很,咱们两个老的下半辈子不愁无聊了。”沈力仁一反刚才的态度回答戴虹惠。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看温顺柔弱的女孩大概也管不了咱们儿子,你没瞧他以前像个拼命三郎似的只知道工作,”说到这儿戴虹惠传送个埋怨的眼神给沈力仁,怪他“教子有方”。“可是听洪秘书说,自从他认识这位高孟庭后,也不知怎的突然开窍,竟也懂得‘休息’为何物,可见她也曾规劝过他,是真心关心咱们儿子。只是……我们今晚的测试会不会太伤她的心了?她该不会恼羞成怒,就此真跟维刚一刀两断吧?” “你放心,照我看来就算她想断,咱们儿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他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畏惧挫折的人,这点小小意外只会让他更勇往直前。我们要是不给他点危机意识、施加些压力,以他年过三十才动心的纪录,谁知道这场恋爱他要谈多久才肯开花结果。他们小俩口能熬,我可不能等。”沈力仁摸着自个已渐花白的华发。他早已等得够久了。 “那接下来呢?”戴虹惠兴味渐起地问道。从沈维刚懂事以后,她就再没跟他玩过游戏了,这会能在他而立之年开个小玩笑,说起来比要他彩衣娱亲“客气”多了。 “接下来……当然是逼维刚加紧行动,打铁趁热,哪能让他松懈。”沈力仁似已拟妥万全之策,得意的程度只差没仰天长啸。“虹惠,你看咱们第一个孙子取什么名字好?” 第31页 “孙子?也许是孙女呢?” “无所谓,只要有就好了。我不挑的,大不了要他们多生几个。” “这倒也是,人多热闹,我们回去翻家谱看看,这样的大事可要慎重,得取个好名才行,一定要早点从长计议。” “对对,我们先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沈力仁和戴虹惠喜孜孜地坐上车。他们……就要有儿媳妇了,然后,就会有小孙子、小孙女了。哈哈哈!那快活样活像现代版的“卖牛奶的女孩”,只不过他们卖的不是牛奶而是卖“儿子”;期待的不是孵出小鸡而是等孙子出世。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40字数:9480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儿是公司,而我还在上班呢!”沈维刚顾不得孝悌之道,几近大吼地对坐在他办公室的“贵客”说道。只可惜他这火气对付下属们有效,但对看着他长大、摸透他习性的老爸、老妈而言,他们皮得就像鸭子听雷一般,有听没有到。 但究竟他那“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一来就闹得他方寸全失的双亲,这回又带给他什么难题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带了本可媲美“明星写真集”的相片本让他瞧瞧罢了。 “维刚,别这样,只是看看又何妨,现在虽是上班时间,可是稍微休息一下也不过分。你看,这位是陈董的千金,不但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有这位……你见过的,就是你赖世伯的独生女,这两年才从国外留学回来,时髦洋派得很,你如果不喜欢太文静的女孩倒是可以考虑她;再不喜欢也还有这位,她是……”戴虹惠翻过一页又一页,每一个似乎都是零缺点的最佳女主角。她那推销的热忱比起一流推销员不遑多让。 “好了,你无缘无故地带这些照片来做什么?我就这么没身价到让你们来帮我找老婆吗?”沈维刚打断她的话道。他们觉得上次给他桶的娄子还不够吗?先是害得高孟庭跟他划清界限,不搭理他,这会又拿这些个木头美人、傲慢千金的相片来烦他。他们就不能让他过两天清静日子? “就是因为你太有身价了,才要我们做父母的来帮你把关、过滤,否则让那些个名不见经传、别有所图的人有机可趁,岂不是做父母的失职。”沈力仁义正严辞地辩驳道。 “爸,你何时变得这么……”沈维刚深深地嘆口气,本想说他为何如此世侩,但碍于沈力仁是他的父亲只得做罢。 “变得这么势利?别的事我可以轻率马虎、随你心意,但关系到我们沈家的未来及你的终身大事可随便不得。以前我就是太放任你了,才让你年过三十还一点结婚的念头也没有,耗到现在竟然看上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孩;与其让你胡乱一通,不如我来替你物色,我们这么做难道也错了?” “孟庭她不是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孩。”沈维刚愤然道。“你们回去吧,我要办公了。” 沈力仁小心地不露出那得意笑容。“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让我们为你操心。这相本就留在这儿让你参考,看中意哪个就说一声,大伙先吃个饭聊聊天,也没要你立刻做决定,不过……我可没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了。” 待沈力仁和戴虹惠离去后,沈维刚这才回过头来。他瞥了桌上那相簿一眼,面露嫌恶不悦。他当然不怕父亲逼婚,毕竟这事操之在他手上。只是,从未曾在婚事上提供意见的父亲这会竟採取强硬态度,不由得让他烦忧他与高孟庭之间是否能有未来。为今之计,他只有先斩后奏了…… 那夜从沈维刚住处仓皇离开后,高孟庭就刻意用工作来麻醉自己。从早到晚,只要巧屋的门是开着,就可见到她的身影。每天十二个小时站下来,即使是超人也会吃不消,而她正是要让自己累得无法思考,无法念及她与沈维刚的这段情。 看见高孟庭憔悴的神色,方琼文担忧的关怀仍只是换来她一句“没什么”。这三个字似乎已成了她的口头禅。她这般消沉却又强打精神的模样看在方琼文与林宇辰眼里,哪能坐视不管;尤其是方琼文更是深深自责。不消说,高孟庭的落寞想必是来自沈维刚,而高孟庭之所以会与沈维刚接近,都是为了她的缘故。 先是为了替她与沈维刚牵红线而与他有所接触,接着是为了成全她与林宇辰而自愿退让,这才让沈维刚有机可趁。若不是她,高孟庭这会仍是个快乐的单身女郎;所以,一向让高孟庭替她出头的方琼文决定,这回她要为高孟庭讨个公道。 “两位请留步。”洪文义拦住携手前来的林宇辰与方琼文说道。 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但就属今年特别多。打从他跟随沈维刚南下台中后,就没一刻是清闲的。先是忙着辅助沈维刚整顿丽都百货,接着是忙着打理沈维刚的“绯闻”。然后,他的大老闆沈力仁夫妇开始不定时前来探班,这些都算了,但现在连这两个不知何方神圣的男女也来凑上一脚,闯过层层关卡硬是熘上楼来,照这样下去,他干脆开个接待所,当起接待员好了。 “我们有要事,要见你们总经理。”林宇辰噼头就道。他当然知道洪文义绝不是来欢迎他们的,但他们也不是随便就可打发得掉,今天他们非见着沈维刚不可。 “先生您贵姓?和总经理有约吗?”洪文义打量着眼前这两位斯文男女。他们想见沈维刚,岂是他们随便想见就见的到的。 “我叫林宇辰,麻烦你通报一声好吗?”林宇辰耐着性子道。他知道丽都百货是大企业,身为统筹的沈维刚派头之大也就不难想像;可是,要他先预约?下辈子吧。 “对不起,总经理他不在,你先请回,等总经理回来我会转告他。” 林宇辰看着方琼文,两人同望了挂着总经理室牌子的门,明白沈维刚应该就在那儿了。若照规矩来,他们今天是休想看到沈维刚,那么就胡闹一次又何妨。两个人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只要他们有一人能见到他,就达到目的了。 “好,那我改天再来,只是麻烦你帮我约个时间好吗?我姓林,双木林。” 林宇辰走向前靠近洪文义道,就在这一瞬间,方琼文则毫不迟疑地走向总经理室。 待洪文义瞥见那闪身而过的人影想拦住她,却被林宇辰给绊住动弹不得,急得他只能大喊:“小姐,你不可以进去。”但是她已经进去了,洪文义沮丧地垂着头,他这会又要被沈维刚臭骂一顿了。 对突然有人不经通报即推门而入,沈维刚自是大感不悦,但一看清来人,那紧绷的严肃脸庞剎那间又松懈下来。 “总经理,对不起,我没能拦住他们……”终于追到总经理室的洪文义喘着气向沈维刚告罪,出乎意料的是沈维刚竟然没半句怪罪。 “洪秘书,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还有,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虽觉纳闷,但只要沈维刚高兴,又不怪罪他,他也没啥好说的。当下洪文义就转身带上门,让沈维刚自个解决了。 第32页 沈维刚优雅地从皮椅上站起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自信的步伐走向他俩,那股魄人气质令林宇辰愤慨的火焰不觉稍减。 “坐啊,好久不见,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会来找我。孟庭……没一块来?”不用问也看得出来,只不过他仍抱着丝希望问道。 “你还在乎她吗?”林宇辰率先发难,早忍不住要向他兴师问罪。口气虽已缓和许多,但仍可听出当中蕴含的怒气。 “这话怎么说?如果我不在乎又何必问起她。”沈维刚简言扼要地回答。 “沈先生,我们今天冒昧来此,目的只是想知道你和孟庭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问题,因为她最近老是闷闷不乐,成天待在店里,问她怎么了,她又说不出个缘由来。正巧近来很少看到你到店里,所以只好大胆猜测她的反常或许与你有关。”方琼文紧接着在林宇辰说话前加以说明。她明白林宇辰自责的成分不比她少,但他们来此的目的是找出问题的癥结,而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还是先别把气氛弄僵了才好说话。 听到方琼文称唿他“沈先生”,沈维刚禁不住愣了一下。“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生疏起来,还是我真做了让你们非得跟我划清界限的事?” 方琼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对不起,也许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吧,自然而然地就这么称唿你了。” 沈维刚瞧瞧他那气派宽敞的办公室,一流的摆饰与设计,确实令人感到一股不自在的压迫感。 “希望你们别在意,因为我有时候会在这里接见重要客户,所以办公室的设计上得讲究点,除了地点稍变以外,我向你保证我还是我,一切如旧。” “既然一切如旧,那么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也还算数喽?”林宇辰看着沈维刚问道,见他默认地点点头,才继续他的话题:“那么能否请你告诉我,孟庭低落的情绪是否与你有关?” 林宇辰只想,如果沈维刚真的“抛弃”高孟庭,那么就算这儿是丽都机构又如何?他是沈氏关系企业的掌门人又如何?他一样要让沈维刚付出代价。 “对,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因我而起。”沈维刚颇烦恼地嘆道。方琼文和林宇辰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找他,想必高孟庭这几天一定是过得相当不快乐。她那种平常嘻笑惯了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也难怪方琼文他们会找上他。想到这儿他的心不觉一揪,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旁。 “你们分手了?”方琼文不得不问这个她最怕的问题。 “没有,只是她不肯见我,还扬言如果我敢去找她的话,要让我……很难看。”他不是怕她让他难看而不去找她,只是如此一来只会更加深她远离他的决心。他只得强压住冲动,苦思解决之道。 让他难看?这确实是高孟庭的拿手好戏,凡是她想整的人,有哪个能够全身而退的。所以方琼文和林宇辰对这点倒没多大异议,因为以沈维刚的身分,高孟庭若想让他“难看”,这轰动程度恐怕不是普通级的。 “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高孟庭会如此威胁沈维刚,想来必是件大事,方琼文只希望还有挽回的机会。她怎么看都觉得沈维刚是真心诚意地对待高孟庭,若就这么错失了,岂不可惜。 虽然说来尴尬,但不说又不行,否则怎能得到他俩的支持。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盟友了,所以尽管问题出在他这边,沈维刚仍将他的父母与高孟庭会面的情形从头道来,当然不忘强调此事与他无关,全是沈力仁自作主张,结果就害得他与高孟庭心生怨隙,至今仍有待解决。 门户之见的问题,方琼文不是未曾替高孟庭想过,只是沈维刚一直表现得那么有诚意,所以她也相信应该为害不大,没想到,终究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林宇辰忿忿不平,替高孟庭感到委屈。 “当然不是,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不过,孟庭可不这么想。” “她的自尊心强,又一向‘鄙视’像你这种身分的人,要她去迎合你的父母,确实难了点。”方琼文以身为高孟庭知己好友的身分剖析道。 “对,你说得对极了,所以,我想只有藉助两位的力量,说服她抛开成见,然后……”沈维刚卖个关子似的静待不语。 “然后怎样?”他们俩同声问道。 “只要她肯跟我站在同一阵线,来个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后,我父母那边就不是问题了。” 生米煮成熟饭?这词儿好暧昧!方琼文红着脸不便发表意见,由林宇辰代表说道:“你说得简单,万一你占了便宜,可是仍改变不了你父母对孟庭的异见,那又该如何?” 沈维刚愣了两、三秒才意会林宇辰的意思。原来他会错意了,难怪鄙夷地看着他。沈维刚轻笑着解释: “我指的先斩后奏是指我先和孟庭结婚,然后才带她回家拜见我父母,而不是你说的……先上车后补票。当然不是我不想,而是怕事后被人追杀所以不敢想;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这也是方法之一。”沈维刚难得正经地说道。他确是满期待的,只是他这笑话当然得不到其他两人的贊同。 “这样好吗?你父母会不会因此更排斥孟庭?”方琼文终又抬起头道。虽然好像对不起高孟庭,可是好像满刺激的。她与高孟庭交心多年,每次总是跟在她身后看她整人,难得这回换她当主角,可要把握难得机会。 “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他们终会了解孟庭的好,两位愿意帮这个忙吗?”沈维刚挑衅地问道,似乎不帮这个忙,他们就算不上是高孟庭的好友般。 这么强人所难的忙还真是难帮,可是方琼文和林宇辰那君子有成人之美的神色、难掩兴奋的脸庞,看来这个忙他们是帮定了。即使高孟庭事后可能会怪他们出卖她,但这就是她误交损友的下场;再说,他们可是“有样学样”,全仗高孟庭教导有方,此时不过是让他们一展身手罢了。 “琼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会不会太仓猝了?”眼见法院在望,高孟庭紧张地扯着方琼文的衣袖再确定一次。 她作梦都想不到一向柔弱顺从的方琼文竟同意林宇辰的求婚,当然只是接受求婚还没啥大不了,可怕的是还答应他“打铁趁热”,旋踵杀到法院举行公证结婚;原因是……林宇辰的父母好像不大中意她,所以这两位温吞善良的情侣,既不愿仿效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又不愿像西洋的罗密欧与茱莉叶“不得善终”,所以决定自立自强,做了再说。 当稍早林宇辰与方琼文拉着她徵求她的意见时,她当然老实不客气地替他俩抱不平。人家是娶妻娶德,他们竟然把娶媳妇当买“猪母”似的,看人家脸蛋富不富泰,屁股大不大,是否“很能生”。以她的性子当然是建议他们採取强硬态度、绝不妥协。只是没想到他们俩还真有魄力,真发了狠,当下决定先结了婚再说,而她就是最佳的证婚人兼伴娘了。她虽感讶异但仍表贊同。本来嘛,婚礼只是个形式,隆重与否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两颗心是否愿意厮守一生。 第33页 只是这会愈近法院,她反而愈迟疑。怪了!新娘又不是她,她慌张个什么劲。 “你不是说过要‘忠于自己’,不要受旁人意见左右吗?怎么现在反而畏缩起来了?”方琼文激她道。 “我不是要你逃避,只是……你们要不要再和林宇辰的父母沟通看看,他们看起来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也许……他们会祝福你们。” “那你呢?你就不会祝福我们吗?” “我?我当然会啊。”高孟庭不假思索地道。 “这就好了,在我心里你的祝福和支持比其他人的都重要。如果今天换成遇到困难的是你,我也一样会支持你的。”方琼文意在言外地为她打气。 可惜心神不宁的高孟庭无暇细想,只当方琼文有了爱情的滋润以后,变成无坚不摧的“女超人”。 进了法院,在登记的空挡,高孟庭忽觉有人在凝望着她,那眼光……好炽热、好熟悉。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迎接她的竟是沈维刚多情的眼眸。 “你……来这做什么?”她看看四下就他一个人,不像是巧遇。 “到法院来办的事通常不是什么好事,但今天例外,我是来做件此生最美妙的大事——我是来结婚的。”沈维刚缓步走向她道。 结婚!这么巧他也来办公证结婚!高孟庭垂下了眼失望地想。他的动作可真快,几天不见竟然要结婚了,竟然还敢说他爱她?哼!口是心非的花心大萝蔔,这种人不值得她为他伤怀。不过……堂堂沈大公子的终身大事竟然跑到法院公证了事,还有新娘呢?他总不会自个跟自个结婚吧?这……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也太巧了吧?心生疑惑的高孟庭忙回眸寻找林宇辰和方琼文。 “琼文,他……” “维刚是我们请来当伴郎的。”方琼文笑吟吟地回说。 “可是他说他是来‘结婚’的?”高孟庭强调道。 “喔,他说的也没错,他是来‘和你’结婚,顺便当我们的伴郎,明年我们可以一起庆祝结婚周年了。”方琼文继续笑容不减地道。可是她镇定的外表下却有颗勐烈跳动的心。她会不会当场让高孟庭给大剁八块扔到河里? 看到高孟庭那蓄势待发的怒火,沈维刚适时接过这“烫手山芋”。 “两位,请给我十分钟,我们一会就过来。”说着就拉起高孟庭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你忘了我说过再见面要让你很‘难看’吗,还是你以为我不敢?”高孟庭甩开他的手道。 “我相信你敢,但是我不怕,”沈维刚嘻笑道,随即换上那深情的一面“因为你值得我付出代价。” 在那凝眸对视后,高孟庭不觉彷徨了。她要忠于自己或受旁人影响?天哪!真教她左右为难。她向方琼文投过求助的眼神,期望她能给她记当头棒喝,教她做下明智的决定。 其实寻求方琼文的意见不过是多此一举,因为她早已表明她的立场,否则就不会把她拐到这儿来了。难怪她总觉得方琼文的眼神飘忽不定,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再细细地将她一路上对她说的话、提出的问题,根本就是针对她和沈维刚之间的癥结而问,偏她傻得以为她们俩不但是难姊难妹,这会还加上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同际遇。笨哪!只是……回想起她对方琼文开导的话语,那不正是她心里真正的声音吗? 这会,高孟庭终于坦然而笑,随着公证处传来叫唤他们的声音,还有方琼文与林宇辰那贊同的眼神。一起结婚?这主意似乎不错。 她挽着沈维刚的手,媚然笑道:“戒指你带来了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喔。”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煳里煳涂地在结婚证书上签字呢?再不……就是方琼文让她吃了什么让人神志不清的东东。她一世精明聪慧的高孟庭,竟会被沈维刚两、三句话就给骗到手,没有鲜花、没有感人肺腑的示爱诗歌,连个“定情吻”都没有,天哪!她亏大了。 虽然她一向就不是什么讲究浪漫气氛的小女子,可是……这也太精简了吧。算起来这可能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做出这种“赔本生意”,而售出物品竟是——她自己! 看着手指上仍套着“刚上市”的结婚戒指,她当真就这么给沈维刚套住了?而现在才出了法院就立刻带着结婚证书陪他直奔台北,向沈力仁夫妇宣告他们俩“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老实说,嫁给沈维刚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但……嫁入豪门是否也意味着她从此“一入豪门深似海”,再也不见天日?而她竟傻得忘了先与他约法三章再签上她的大名。以沈维刚对属下严厉的行事风格,该不会把这霸气延续到她身上,不准她做这、做那吧?有可能!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坐在沈维刚身旁,高孟庭偷瞄了眼明显有股新婚喜悦的沈维刚。她可否跟他商量——毁约? “怎么了?光看着我却不说话,在想什么?”沈维刚只手开着车,空出另一手将高孟庭揽向自己,紧接着快速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若不是他们现在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他可不是光这么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就算数。 “喂!你活得不耐烦,我还想多吃几年白米饭,看着前面。”高孟庭拉开他的手搁在方向盘上。“心术不正,车还开得稳吗?” “哈哈!娇妻在伴我哪能专心。” “那……那我可不可以就别当你的妻子了?”高孟庭畏缩地试探问道。她不好说得太明显,否则怕他会受不了打击而开着车沖向……咦!吓死人了,一想到那场面,她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 沈维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大概猜中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不过不知如何开口。 “等会见了爸、妈,你先别开口,由我来向他们说明。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沈维刚换个话题道。 “喔。”她低沉地应了声。虽然沈维刚不理会她的“提议”,可是提到沈力仁夫妇,高孟庭又有了个主意。“维刚,你知道我的脾气,要我像个小媳妇一样鞠躬哈腰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爸妈可能会被我气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到时候闹得你家里鸡飞狗跳的,传出去恐怕有损你们沈家的颜面。你看,我们结婚的事要不要再缓缓、当做没发生过,否则闹得不可收拾,可别怪我撒手不管。” “你是兴奋得昏了头吗?几句话也说得丢三掉四,不是‘我的’爸妈,而是‘我们的’爸妈,还有要说‘我们家’而不是我家,还有……要走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们’一块走。” 完蛋了!距离他们签字结婚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两、三个小时,他就已经显现他“鸭霸”的本性。再这么下去还得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被他“订正”了三个地方,那以后呢?不管了,他霸道、她泼辣,两个人有得拼了。不过,他言语间的昵爱却让她心头暖洋洋的,尤其他还说他要和她“一块走”,也就是说他绝对会支持她喽?难怪人家都说嫁个女儿多个儿子,娶了老婆忘了爹娘的人可不少,眼前不就有一个。唉!这年头还是生女儿贴心点,不过,占便宜的是她,她当然不能唠叨了。 第34页 虽然有沈维刚的强力支持,可是这么快就要为人妻,高孟庭仍难掩失望。她还没过足单身瘾呢。 照她估计,连她自个都为她和沈维刚结婚的事实感到讶异,那么沈力仁的吃惊程度绝不下于她,可想而知一场家庭革命于焉展开。有着超高智慧的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顺利达成“离婚”或“缓婚”目的。太好了!一想到这儿,高孟庭原本愁云惨雾的脸庞这会有了喜气,让沈维刚心里发毛,直觉不妙。 他转动方向盘,在最近的交流道下了高速公路。 “你下错交流道了,我们才到桃园而已啊。”她扯着他衣袖提醒着。 “我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我想到要先办件事。” “什么事?”从他急于带她回台北宣布结婚大事看来,她不懂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重要。 “找个旅馆‘休息’一下。”他暧昧地笑答。 “休息?你要累了换我来开车好了。”她等不及让沈力仁夫妇轰出门,好宣告婚事取消,可是他那心术不正的笑容,到旅馆休息是指……高孟庭霎时脸色大变,吼道:“停车!你快停车!要休息你自个去,我在这儿等你。”她双手抱胸,打定主意绝不妥协。 “一个人怎么休息?还是你希望我找个人陪我休息?”停好车,他转向她,涎着笑暧昧地问她。 “你敢!” “所以喽,我们走吧。”说着他又要发动车子。 “等等,我们应该要先见过你父母,其它的事……不急。”她含羞带怯地说。 “怎么能不急呢?如果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更没理由拆散我们了。” 没理由?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她还要要求缓刑呢。要是真如了他的意,那她连逃都别想逃。 “只要我们意志坚定,没人能拆散得了我们的。”她游说道。 “哦?那你的意志够坚定吗?”伸手抬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 “当然、当然。”哪有人家这样逼供的,高孟庭咬着唇埋怨。 “你确定我不会腹背受敌?” 他说“我”而不是“我们”,可见他早猜透她的心思。 “不会。”她丧气地答道。被窥破诡计还能怎样? “既然如此,别丑着一张脸。是埋怨我连单独相处、分享新婚喜悦的时间都不留给你?” 她直摇着头。 “那好,这才是我的好妻子。” 然后不等她贊同地点头,他已经捧着她的脸印上他热情的吻,索讨他的权利。两片霸道又充满爱意的唇不停攻占她的小嘴,搂紧她的身躯不容她逃脱。这个他心爱的小女人,休想再逃。 “大马路上你别这样。”在沈维刚终于放开她,让她补充氧气时,她娇羞地躲在他怀里,看着是否有人正对他俩投以“欣赏”眼光。 “这是新婚夫妻的权利。孟庭,你是我的妻子,不许你打歪主意。” “喔。”她轻声应允。 “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家旅馆好了。” 不可靠!光听她那蚊子才听得见的承诺,沈维刚还是觉得不放心极了。 “好啦,我都答应你了还怀疑我。公证结婚已经很仓猝了,你不会连新婚的气氛都这么糙率吧?” 这点他确实相当过意不去。看她那委屈的样儿,教他愧疚起来。反正不管她打什么主意,他——绝不让她得逞。 “好,我不勉强你,而且绝对会补偿你的,只要记得别‘出卖’你老公。”沈维刚做出最后警告,这才又开车上路。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4:40字数:4231 “爸!妈!”带着高孟庭穿过花木扶疏的偌大庭院直达客厅,沈维刚看着那早经他通知有要事商量的父母,虽不知他们夫妇俩会如何看待他那不尊重他俩的行为,但他绝不会让步。 “你这是……”沈力仁指着站在沈维刚身旁高孟庭,迷惑地看向爱妻。沈维刚不会只是变出这点点花样,化暗为明地带着女朋友正式来拜见他俩吧?这离他们的期望还有点不小的距离,或许……他们该再“添油加醋”一番。 “孟庭,叫人啊,怎么又不说话了?”沈维刚扯了扯高孟庭的臂膀,提醒道。 在场几双眼睛全瞪着高孟庭,可是她却一副事不关己地迳顾着欣赏客厅里的壁画。哇!都是中外名画真迹呢!要不是沈维刚那一拐子撞醒她,也许她已然走到一幅幅画作前,自顾自地欣赏起来了。 “叫人?叫什么人?”她莫名其妙地左看右望,显然还未回过神来。 “爸、妈啊。”沈维刚靠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他只当她紧张得手足无措,行动跟不上大脑,却不知她竟是因为太……放心了以致心不在焉。 高孟庭瞥了瞥面无表情的沈力仁与戴虹惠。他们会如何反应呢?就这么简单地“叫下去”好像太寻常了,还是等气氛热烈点时再来表演委屈的小媳妇。 “你不是叫我别开口说话,让你先说的吗,所以……还是你先说完我再叫吧。” 沈维刚目瞪口呆地看着坚不叫人的高孟庭。她当然不是那种顽固不灵、食古不化的人,那么她这点坚持就真的有点“存心找碴”的味道。从高孟庭那悠闲的态度看来,他这个“新婚妻子”真的打算不战而退,让他孤军奋斗,而目的当然就是……想毁婚! “孟庭,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承诺吗?”沈维刚握紧拳头,恨不得大叫他们已是夫妻的事实,理该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不过此刻他最后悔的是,为何要心软,不等他俩真的“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来见沈力仁与戴虹惠,这样至少高孟庭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高孟庭心虚地垂下头。她的居心是低级了点,竟然背弃一心守护着她的沈维刚,可是……她现在真的患了“婚姻恐惧症”,不耍点赖怕是脱身不得了。 他们小俩口在一旁吱吱喳喳忙着沟通协调,沈力仁与戴虹惠则是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沈维刚向高孟庭做出承诺。只要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意思是要娶高孟庭为妻,他们马上不容他反悔地要他履行诺言。他们沈家人向来“一言九鼎”不是吗?哈哈!这老两口子不禁露出贼贼的笑容。 “孟庭,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起责任的,为什么还要逃避?”沈维刚见高孟庭犹豫的态度,忍不住正声说道。 “我又不是小女孩,不要你负什么责任。”她嗫嚅道,理亏的她也想不出啥话好说了。 她这厢头垂得快碰地了,那厢的两个老人家却是翘首瞪着他俩。许久极有默契地凑近高孟庭。沈维刚说他会对她“负起责任”?那就是说她已经……他们俩盯着高孟庭平坦的小腹,虽然看起来不像,但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他会“负责任”,通常就是他们已经有了爱的结晶,难怪这高孟庭打从一进门就迴避着他们的眼光,原来是不好意思。 第35页 “要!他要负责,我们一定会要他负责。” 沈力仁夫妇异口同声地大叫,让那小俩口吓了一跳。 “来来,孟庭快到这边坐,站久了会累吧?”他们俩一人一边“挟持”着高盂庭住黑皮沙发椅上一按,教她不想坐也不行。 “伯……伯父、伯母,你们这是……”别说她看不懂,连沈维刚也看不懂他们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是为了啥,太怪异了吧。 “怎么还叫伯父伯母,该改口了,叫爸妈啊。”戴虹惠笑嘻嘻地说道。 “爸、妈,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愿意接受孟庭?”沈维刚只当他的父母神通广大,连他们公证结婚的事也探听得一清二楚。 “接受,当然接受,就算你不要这个妻子,我们还要她这个媳妇呢。” 这出乎意料的转变完全超出高孟庭的预想,这会不但沈力仁夫妇要她做他们的媳妇,而且是非要不可。那就是说,她的单身生涯正式结束,毫无挽回余地了?怎么会这样? “老婆,快去楼上把我们准备好的东西拿下来。”沈力仁对拉着高孟庭的手不放的戴虹惠说道。 “好,差点忘了,我马上去拿。” “维刚,怎么办?”高孟庭轻轻碰着沈维刚,这么热络场面好可怕哪。 不过沈维刚是不会为她解围的。原先还担心沈力仁不贊成,现在他们既然热烈欢迎,他哪会再去问他们为何同意的笨问题。 “孟庭哪,这是我们沈家祖传的首饰,只传给长媳的;还有你看,这是新房的设计图,我早请人重新规划过,就看你喜不喜欢;这是婚纱礼服的目录,全是国内外知名设计师设计的,也全随你挑。总而言之,我都打理好了,就等你做最后的决定,还好我们有准备,这事拖不得,你们得赶紧结婚才行。”戴虹惠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嘴巴都合不拢了。 “可是……爸、妈,我们今早已经公证结婚了,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沈维刚纳闷地说道。 “已经结婚了?”他们俩惊讶得倒抽口气。 “结婚这种大事怎么可以马虎,那不是委屈了孟庭吗。”戴虹惠说道。 “是啊,儿子,我是希望你早日结婚,可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马上就把孟庭娶回家了。公证结婚太简单了,我绝对要补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沈力仁也加入意见。 “好,只要你们同意我娶孟庭,再多的条件都不是问题。” “你没有问题我有问题。”高孟庭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热烈的情绪,她再不说话全没人当她存在似的。“伯父、伯母,我记得你们俩好像反对我和维刚交往的不是吗?为何现在又极力贊成了?” “叫爸、妈。” 沈力仁夫妇与沈维刚同声纠正她道,让高孟庭显得势单力薄,没有反驳余地。现在换她腹背受敌,她只得噤口不语;只是连这样也不行,他们非得听到她叫声爸、妈才善罢甘休,就这点看来,他们确是一家人没错。 “爸、妈。”为了避免被“瞪死”,高孟庭终于识相地叫了声。 “好,我的好媳妇。”沈力仁笑呵呵地看着她。“你问我为什么?哈哈!还不是因为维刚的关系。说起工作他跑得比谁都快,要是谈起他的婚姻大事,他也是跑得比谁都快,而且快得让你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他的人影。你说,身为父母的我们能不急吗?所以,一听说他交了个女朋友,我们夫妇俩快乐得不得了。可是从他隐密的态度看来,大概打算跟你交往个两、三年才准备带你来见我们吧。” “交往个两、三年,这很正常啊。”在她看来当然正常,因为这也是她原先的打算,先逍遥个几年再说。 沈力仁和戴虹惠交换个无奈眼神。原来这个媳妇也正有此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怎么做事一点也不干脆。既然喜欢彼此,就早点结婚嘛;还好他们两个老谋深算,没让这小俩口得逞,否则,臭气相投的儿子和未来的媳妇这么一直谈下去,那他们的孙子孙女得到哪天才出世。 “正不正常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你们俩已经结婚了。对了,结婚证书呢?拿来让我瞧瞧。”沈力仁急切地伸手催讨,好像讨债似的。一接过证书,他们夫妇俩就看得眉开眼笑。“很好,该盖的章都盖了,名字也写得清清楚楚。虹惠,这份证书就交给你保管,记得锁到保险箱里。对了,应该先裱褙起来,留做纪念。” “爸,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看着被沈力仁当宝般没收的结婚证书,沈维刚彻底放弃拿回来的念头。有人替他保管也好,否则……他看着仍不大甘愿的高孟庭,难保她不会毁灭证物。 “对对,我和你妈妈商量的结果,决定给你们施加点压力,让你们化阻力为助力好早点成家。其实我们对孟庭是没半点意见,只要你喜欢就好。”沈力仁像个老狐狸地呵呵说道。有个媳妇已是求之不得,他们哪敢嫌啊。 听完这番话,高孟庭白了沈维刚一眼。要不是他急着往沈力仁的陷阱里跳,她这会还是个单身女贵族呢,哪会一下子成了下堂妻啦,真没行情。 “哎呀!真糟糕,你们的新房还没装潢呢,可是现在孟庭又怀孕了,房间里不能动刀动剪的,怎么办?”戴虹惠突然叫道。 “谁……谁说我怀孕了?”被陷害结了婚就已经很吃亏了,现在还被他们冤枉已经“珠胎暗结”。她今年是不是“犯小人”啦? 沈维刚撇清地耸耸肩,这事与他无关。 “你没怀孕?那维刚说他要对你‘负责’不是指这件事吗?”戴虹惠怀疑地问道。 “一定要有孩子才需要负责任吗?妈,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了。” “没关系,好像这整件事只是一场误会,说明白了就没事。可是既然我没怀孕,所以……那个可不可以给我?”高孟庭渴望地看着戴虹惠手上的结婚证书。 “不行!”他们三人又大声地吼回去。 “没有怀孕也无所谓,反正你们已经结婚了,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孟庭哪,你坐了半天车很累了吧,维刚,快带新娘子回房休息,今晚爸妈先简略地替你们庆祝一下,然后再选个黄道吉日宴客。我和你爸总算可以将准备了好几年的结婚计划实现了。” “对,听你妈的话,回房休息去。”沈力仁顺应地说道。在沈维刚带着高孟庭往楼上走去时,他又拉住沈维刚在他耳畔咕哝道:“儿子啊,不管是孙子孙女都好,爸、妈不挑的。”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有人急着抱孙呢。 “你放心,我们会努力的。”沈维刚了解地笑说。 站在不远处的高孟庭看着这对父子挡暧昧地咬耳根子。八九不离十,他们又在算计她这孤独无依的小媳妇了。 唉!她是嫁进贼窝了,可这笔帐找谁算去? 第36页 认栽吗? 不行!那有辱她的威名。 既然她是栽在姓沈的手里,当然要“回报”在姓沈的人身上。 那么,沈家还有谁可供她算计呢? 好像没有,沈维刚是独生子,她能算计谁? 那就只剩下…… 想来虽很不人道,可是没法子,她就只剩下这个希望了。 她看着自个的肚子,心里默想:还没来投胎的乖孩子,别怪妈咪狠心,谁教你的老爸要姓沈,而父债子还又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你放心,妈妈保证将来绝对会好好地“照顾”你,肯定会比今日你爷爷、奶奶照顾你爹地、妈咪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