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大少爷》 第1页 书名:霸道大少爷 作者:克蕾儿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 【文案】 明明只是要找个餬口的打工,怎么莫明其妙当了管家?而且她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作饭白痴啊!这个少爷也真是的,都跟他表明了不去他家上工,他怎么还硬是把她拎回家?她是他的同学,他的管家,他一生的最爱,明明是想好好爱她的,怎么总是一波三折,弄巧成拙?小克两篇已完结文章,(绝对占有),(皇家情缘),各位大大有空也绕过去看看吧^_^ ================== ☆、001-突如其来的吻 尹贝锜下了计程车,再确认一次纸条上的地址,她不禁对着眼前的独栋洋房赞嘆出声。 「好漂亮的房子啊!……」 座落于市郊的高级住宅区,门禁森严,由雕花的大门望进去,是一片经过精心设计的花园,檐下还有一串古典的陶制风铃,风一吹,就可以听见阵阵清脆宛如天声的响韵。 这才是人生嘛!住在这么漂亮的洋房里;早上,可以在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来的温暖阳光中醒来迎接新的一天;下午,可以在那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喝午茶;傍晚吃过饭后,坐在二楼半圆型的雾台上乘凉看夕阳,这种日子简直像电影里一样!……爱作梦的贝锜已经对未来在这里的生活充满幻想。 可是,才打开大门走进去,她的美梦就瞬间幻灭了…… 挑高的客厅里,高雅昂贵的黑色真皮沙发到处躺满了报纸和空啤酒罐;餐厅的餐桌上有早上匆忙留下的,只喝一半的鲜奶和咬过的土司,厨房里倒是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作饭的迹象,打开号称超大容量的双门冰箱,里面也只有成打的啤酒和矿泉水而已。 据她先前得到的情报,这栋大房子里住的是三个大男人,看过这里的情况后,她已经想像不出来他们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了。 就在她还在那里为那三个大男人的「生存奇蹟」啧啧称奇时,突如其来的开门声音惊动她。 「为风你解释清楚啊!」一个尖细的女高音首先划破这午后的宁静,跟着是很大的摔门声,「你别想装傻!快把那个女人叫出来让我看看啊!」 哇!可真惊天动地,贝锜悄悄探出头去,看到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至于那位高分贝的「女高音」,虽然处于非常激动的状态,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相当会打扮的漂亮女孩子。 那个一直背对着贝锜,名叫为风的男生始终不发一言,任凭女孩子再怎么泪眼婆娑、破口大骂,他就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你不是说已经有同居的女朋友了吗?叫她出来啊!我不过离开一个月,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变心?你以前根本不会带女孩子回家的,还是……同居的女朋友不过是藉口?你其实只是想甩掉我?……把她叫出来!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我才会相信!」女孩子向为风扑过去,他侧身一闪,她整个人跌到沙发上。 他转身开始往厨房的方向走过来,贝锜吓得差点脚软,怎、怎么办?她该躲到那里去才好? 她还在四处寻找藏身之处时,为风高大的身子已跨进厨房里,打开冰箱拿出啤酒。 关上冰箱的门时,他才发现厨房里还有人──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正惶恐地站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惊慌地瞪着他。 苏为风于是放下啤酒向她走过来,一步──遮去她脚边的阳光,再一步──挡走她及腰的日照,又一步──覆灭她于全盘黑暗…… 完了完了完了!……顿时,好几条黑线爬上贝锜的脸,看他的表情,该不会以为她是闯空门的吧?…… 他霸道地挡去贝锜所有视线,贝锜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已让自己移不开脚步,然后,他对她伸出手── 「别、别误会,我不是──」贝锜最后要讲的「小偷」二字消失了,消失到他突如其来的强吻里。 实在太过惊讶的贝锜根本忘了反抗,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抓得好紧,好像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地抓住她。 没一会儿,为风放开她,转过头对呆站在他们身后的女孩子开口说道:「就是这么回事,妳明白了吧?」 他的声音,冰冷地像由深海里传来的。 原本一直很高分贝的「女高音」不见了,已说不出话的她,气愤地扬起手,他却眉毛抬也不抬地就挡了开。 「妳走吧!不要再来了。」 她含着眼泪夺门而出,为风才回过身来,马上挨了另一个女孩子一巴掌。 这傢伙!简直太过份了!…… 她一定打得他很痛!因为贝锜自己的手都痛得发麻了。 虽然手很痛,贝锜还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飞快走开── 可是,她才没踏出两步,马上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扯回去。 又干又瘦的贝锜怎可能敌得过运动健将身材的为风,他两手轻轻一提,就将她抱上厨房的工作檯。 他忘情地欺身过来,更迫切地索求她的吻。 一双厚实的大手细心地托住她的后脑,不让贝锜在被他往后推的同时撞上墙。 贝锜还试着出力推走为风,反被更加收紧手的他,把自己抱得连最后一口气都要被挤出来,和第一次的强吻不同,这一回,为风执意地探开她的唇,完全不给她回绝的余地。 可是后来他的吻变温柔了,好像在细心品尝着什么美味的极致,她感到一股释放的温暖,力气更是没有了…… 一束日光在这时刺进贝锜的眼瞳里,她突然清醒过来; 天哪!他在干嘛?……这个在今天之前根本没见过面的傢伙,居然敢这样对她?有没有搞错啊? 使劲地推开他,贝锜想也没想就再甩他一个耳光,他摸着自己被打的脸颊,嘴角居然还闪过一道嘲弄的微笑。 那伤人的笑容好像一整桶冰倒在她头上,冻得背嵴发凉的贝锜,抓了包包就冲出门去。 逃难般离开苏家的路上,她不断给自己洗脑:这只是一场恶梦……她只是在梦里好死不死碰上一个疯子,只是这样而已…… 唉,早知道就别听好友刘雅静的怂恿来应徵这个工作了,要是她能抗拒那高薪诱惑的话,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 她真是好悔恨啊!…… ☆、002-星星贴纸 「真是太麻烦妳了,雅静……」一走进房里,看见好心收留自己的同班同学正在为她铺床,贝锜实在过意不去了。 「妳跟我客气什么啊?」雅静到现在都还不是很习惯她的转变,「小贝,妳以前不是这样的……」 「唔……有吗?」贝锜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好装傻,可是眼神还是忍不住瞄到她宝贝鱼缸的方向去。 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她放在雅静书桌上的鱼缸不见了。 「我、我的鱼呢?」 雅静嘆了口气,「在窗台上,妳别那么紧张。」 第2页 贝锜走过去捧起那养着一条小斗鱼的鱼缸,眼神又黯了。 「小贝,我问妳,妳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走出这个阴影啊?」雅静拿走她的鱼放回窗台上,很担心地看着她。 「哪有什么阴影嘛!妳别想太多,我好得很呢!……对了──」她赶快转开话题,「我今天在附近的早餐店看到在找人的gg,明天我会过去看看,下午再找一份兼差,这样应该可以付得起房租吧?」 「妳如果不嫌要跟我一起挤,当然可以一直住下来啊,可是,你亲戚家那边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反正都闹翻了,还怎么回去啊?」贝锜反问,「我早就不想待在那里了,闹翻了也好,我看房子最好就找在妳家附近的,这样就方便随时过来叨扰一顿啦!」 「不过,从现在起又要多了房租一项开销,就算找两个兼差,妳还要寄钱回家,再加上生活费、学费……」 贝锜盖住耳朵,「啊!雅静别再说了啦!我就是不想记起自己有多穷多悲惨啊,妳又害我全想起来……」 「逃避不是办法;」雅静正色道,起身打开计算机,「我今天上网帮妳看工作,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妳明天去试试吧!」 贝锜还窝在被子里捨不得爬起来,「不用看了啦,再怎么找薪水不就那么一点点?还不如在这附近找工作,上学又方便……」 雅静就知道贝锜会这么说,所以先对她诱之以利,引起她的兴趣,「一个月的薪水有五千块哦!」 五、五千?……五千! 贝锜马上从被窝里跳起来,凑到雅静的计算机前,「是什么工作什么工作?」 「吶,就这个!」 光标停在一栏诚徵管家的项目上,贝锜又没劲了。 「雅静,这种工作人家要找的是欧巴桑,我够资格吗?」贝锜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她。 「怎么不够?」雅静还一派天真的反问她,「小贝以前在家不都要帮忙家事的吗?所以打扫啊作饭啊,一定难不倒妳的对不对?」 「打扫我是很行,作饭可就……」 「可以学嘛!小贝学东西最快了,不是吗?」 「啊,这个,还好而已啦……」 雅静把手放在她肩上,「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以前的小贝天不怕地不怕,总是自信满满的,那个小贝到那里去了?再说,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工作,供吃还供住哦!如果应徵上的话,妳连房子都可以不必找了,怎么样?我的分析完全正确吧?」 拒绝不了雅静的盛情,贝锜决定明天先打电话问问。 「太好了!小贝!」雅静兴奋地抱住她,「妳一定会成功的!……」 「雅、雅静,我只是先打电话去问问,又不是已经被录用……」 「不对不对;」雅静摇头,「只要是小贝想做的,一定没有做不到的,从以前就是这样,所以我对妳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别聊了,先睡吧!」贝锜关了灯,把兴奋过度的她赶上床,「明天还要早起找工作呢!」 灯暗了,小小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两个女孩子却都还张大眼睛。 「小贝……」几分钟的安静后,雅静出声唤她,「睡了吗?」 「嗯?」 「虽然我讲了这么多,可是妳心里还是在对妳自己说『我做不到』,对不对?」 「……」 这个雅静,真是把她看到骨子里去了。 「把这个工作当成挑战吧!」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萤光星星贴纸,她轻轻告诉贝锜,「只要克服了自己心中那句『我做不到』的心理,做一个让别人对妳刮目相看的管家,然后,妳就可以走出来了吧?……从那个让妳失去光芒的阴影里……」 黑暗中,天花板上的萤光贴纸一闪一闪的,好像真正的星星,可以引领她走出阴影…… 「我家是公寓,天空都被旁边的大厦挡住,根本看不到星星……」 因为雅静这么抱怨,贝锜想起曾经在文具店里看过的萤光星星,她们兴沖沖地去买了两包回来贴,还很认真地讨论:贴起来的星星会不会有真正的星星那么漂亮? 雅静觉得还是有差别,因为贴起来的星星不会闪。 「不会啊!我看,那些星星闪得可厉害呢!简直就跟儿歌里唱的一模一样!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她还很满意地唱起令人怀念的儿歌。 「小贝,我看是妳的眼睛有问题吧,贴上去的星星怎么可能会闪?」 「真的在闪啊!」贝锜觉得百口莫辩。 后来事实证明雅静说的没错,她是眼睛真的有问题,贝锜有先天性的散光两百多度,才会在黑暗中看到贴纸星星在闪。 所以在她的眼中,星星是可以被取代的,而且冒充的和真的一样好。 看着那些只有在她眼里才会闪烁的星星,她回答雅静: 「我会去争取这个工作的,一定不让妳失望。」 「小贝,加油哦!」很高兴自己说服了贝锜,道过晚安,雅静很快地沉沉入睡。 留下贝锜一个人仍望着那些贴纸星星,想着,它们会带领她到什么地方?…… ☆、003-恶运的开始 不必打工只过单纯学生生活的雅静,好久没遇到这么令自己起劲的事了。 一大早她就把贝锜叫起来,梳洗完毕吃过早餐,又拖着她去按隔壁家的电铃。 「什么事要找你家邻居啊?」贝锜一头雾水。 「我妈出门买菜去了,只好拜託邻居的阿姨帮忙了;虽然小贝的条件很棒,但还是要动点小脑筋,才不会让你被人家一口回绝啊!」雅静成竹在胸地回答她。 因为雅静动的这个「小脑筋」,让贝锜未来的僱主第一次见面就吃了好大一惊── 「妳是尹小姐?」办公桌后面穿着医生白袍的苏医生显然有些怀疑地问着。 「没、没错……」贝锜一面心虚地回答,一面在心里念着雅静的多事。 「可是……」苏医生抓抓头,「可是我记得在电话中你告诉我,你的年纪是四十几岁呀!怎么会?……」 贝锜只好老实招了,「其实……那通电话是我请别人帮我打的,因为我怕苏医生您一听到我的真正年纪就不会见我,所以,我只好这么做……」 苏医生很困扰的继续抓着头,「伤脑筋……我在找的是女管家,得住在我家里,帮忙整理家中环境和照顾我和我儿子还有他朋友,总共三个人的早晚两餐,这些你做得来吗?……」 「我可以的!」贝锜忙不迭地点头。 「那么尹小姐,你现在是?……」 「我是念夜间部的学生……」 「学生啊?那里的学校?」 贝锜于是把自己的学校系级都报上一遍。 「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时间上的问题;」苏医生若有所思地答道,本来登报征女管家,是想找个中年妇女之类的合适人选,没想到竟然跑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看她态度很诚恳,他下了决定: 第3页 「这个嘛……好吧!」 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交给她一把钥匙,「这是我家的钥匙,待会儿你有空就可以先去看看,地址我等一下会写给你,三楼有两间房,你随便挑一间吧,还有,我在电话中告诉过你吗?我的儿子脾气不太好,将来你在我家工作期间就请你多担待了。」 「我知道了,我会记得自己的身份,好好跟……少爷相处的。」 因为离上课时间还早,拿了钥匙的贝锜决定先上苏家瞧瞧。 现在回想起来,她所有的灾难都是从那个下午开始的…… 虽然一直到学校的路上,她已经把自己快洗脑了一百次,但打过那傢伙两次耳光的手仍然麻麻痛痛的,教她想忘也忘不了…… 拖着脚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雅静已经迫不及待地来打听她面试的情形。 「你见到那位苏医生了吗?」 「见到了……」 「然后呢?」雅静完全没发现她的意兴阑珊,继续追问着。 「去了他家……」 「啊?这么快?这么说……你被录用了?!小贝,我就说吧!你一定行的,去了他家,然后呢?」 「遇到一个疯子……」 「什么?」雅静以为自己听错,「怎么会有疯子?然后呢?」 「我打了他两巴掌……」贝锜把自己打过那傢伙的手伸出来给她看。 雅静看见她红肿的手掌就知道自己的同学出手有多重了,「你一定把对方打得很痛……那个疯子,还好吧?……」 贝锜突然爆发,「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啊?被那种疯子、被他──」 幸好话到嘴边及时打住,贝锜一脸忍得很痛苦的样子,真是有口难言啊!…… 「被他怎么了?」雅静眨巴着大眼睛等她的答案。 「没什么!……那种傢伙,根本就是打扁他的脸拔光他的头髮再丢到亚马逊河里去餵食人鱼然后把吃了他的食人鱼都做成罐头都不会有人为他掉眼泪!」 「你也太夸张了吧?小贝……」雅静一面安抚贝锜,一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魄力给吓住,不过,小贝这充满活力的感觉好熟悉啊,简直就是以前那个元气十足的小贝又回来了,看来,那个疯子应该是个「良性品种」吧? 雅静满意地点点头,非常期待后续的发展,不过,首先,她想弄清楚的是,那个「良性品种」到底对小贝做了什么?…… 「反正不重要,我是不可能会答应这个工作的,教我去侍候这种人,还不如到北海去牧羊、跟铁达尼一起沈船要不然干脆跳到马里亚纳海沟里自杀算了!!」 「小贝,虽然看到你恢復精神我很高兴,可是你也别过度激动……」 贝锜吼完,突然觉得非常饿,于是赶在上课打钟前跑到自助餐厅买了双倍份的便当痛痛快快地吃掉,今天下午受的气就算消了。 晚上,贝锜打电话到苏家,一听到话筒那头是苏医生本人接的,而不是那个苏为风,她放下一颗心。 「尹小姐,是你啊,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明天可以吗?」 「不,苏医生,请原谅我的冒失,我没有经过仔细考虑就跑去应徵是我的错,我恐怕自己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是吗?你不愿意过来真是太遗憾了,我和我儿子为风都非常欢迎你。」 「你儿子?……」 一听到为风这个名字,她脑中立刻毫无误差地浮现那张傲慢脸孔和,下午发生过的事。 「是啊,下午你们碰过面了吧?我晚上一回来他就跟我提了,他非常希望我能雇用你,我们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实在没有管家不行……之前面试几个管家为风都不满意,好不容易──」 「不,苏医生;」贝锜很快打断他,她当然知道为风的用意──他是在向她挑衅!──她才不要上当呢!「真的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医生虽然还想再劝她,但贝锜语气坚定,终于婉拒掉这份原本薪水高得让她眼红的工作。 雅静还在很为她觉得可惜,「就这样拒绝掉真的好吗?薪水高,又是在一个医生家里工作,好不容易人家愿意雇用你……」 「五千块啊!……」光想像那些她没机会赚到的钱,贝锜也很心痛啊,不过,只要拒绝掉这个工作就不用再看见那个疯子了,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分外安心。 「好啦,这件事就此打住,我明天就到早餐店去问问老闆娘愿不愿意让我在那里工作?」 拿了浴巾悠悠哉哉地去洗澡,贝锜因为已经解决整件事而感到非常轻松。 可是,她作梦也想不到,一切的恶运才正要开始呢! ☆、004-少爷出动,打包带走 到早餐店求职非常顺利,怀孕中的老闆娘留她马上开始工作,煎了一早上的荷包蛋火腿培根港式萝蔔糕,下午又东奔西跑去看了好几个工作,晚上到学校时,她已经累得开始打哈欠。 「别睡了,小贝,一起来帮忙想想和t大的联谊要到那里玩比较好……」雅静把她的脸跟桌面分离,兴沖沖地问她。 「我对联谊没兴趣啦……」贝锜说着又要趴下去,雅静拉她的手: 「别睡嘛!──」 「啊!好痛!~」贝锜缩回手,雅静这才发现她的手更肿了。 「小贝,这是你昨天打那个疯子留下的伤啊?怎么才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 贝锜简直快被这个宝贝打败,她怎么还念念不忘那傢伙?「这是我早上在早餐店煎东西的时候被烫到的啦,怎么可能是因为教训那个疯子……」 「疯子是谁?」背后突然有个声音问她。 贝锜很顺口地答道,「不就是那个姓苏的傢伙吗?」 「我什么时候改行当疯子,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贝锜的背后突然吹过一阵飕飕冷风; 不可能──没理由──说不通──怎么可能会是他?…… 贝锜回头的慢动作搬到萤幕上大概是一分钟,不过,在现实中她只花了三秒钟回头确认,然后就。天。崩。地。裂── 怎怎怎么可能啊?……她一定还在梦里没醒来! 「苏、苏……」她惊讶地连舌头都打结了。 「尹同学,别一副那么吃惊的样子好不好?我父亲没告诉你吗?很不巧,我跟你念同一所学校。」 贝锜因为过度惊吓,完全没发现原本闹哄哄在讨论联谊的同学们,全都因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安静下来。 有许多认出这个本校风云人物的人,已经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了。 「小贝,他是谁?」在她后面的雅静扯着她的袖子问。 「你好,我是苏为风。」为风马上展现他的翩翩风度,向雅静伸出了手。 「你好……」雅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握手,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仍然贪看着他俊秀的一张脸。 第4页 「等等等一下,我们到外面说……」贝锜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中,将这从天而降的「贵客」拉到走廊上去。 「你叫小贝?这么可爱的名字好像不适合你?」 她马上反击,「苏先生,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好了,我就直说来意;你是十点钟下课没错吧?我待会儿再过来接你,就这样,打钟了,你快回去吧!」 「等一下!」贝锜拉住他,她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接我?到那里去?」 「你已经是我家的管家了,当然是到我家去。」 「不对!」贝锜纠正他,「我昨天就打过电话给苏医生──」 「我再说一次;」为风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我十点整会在你教室门口等你,你就跟我回家去,明天开始正式工作,听懂没有?待会儿见。」说完,他直接下楼去了。 贝锜还想追过去,却被从教室里伸出头来的雅静叫住,「小贝,快进来!老师在点名了。」 什么跟什么?这个苏为风凭什么自作主张?她明明回绝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强迫她接受? 想了就一肚子火!这个人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哼!十点整来接人是吗?她就九点半开熘,看他怎么样! 一想到他那张骄傲的脸,被人放鸽子的愤怒表情,一定非常的有趣,嘿嘿嘿!…… 「小贝……小贝……别傻笑了,快站起来回答问题啊!……」雅静很着急地推着她。 贝锜还在自己的幻想里没醒过来,「啊?什么?」 「老师叫到你了啦!快站起来回答习题第九题……」 「哦……叫到我!」贝锜慌慌张张地叫起来,把桌上的东西撞落了一地,那副大梦初醒的拙样引来全班的讪笑。 可恶啊!~都是因为苏为风那个狂妄的傢伙,害得她失神在班上出糗,她怎么可以原谅他?怎么可能答应去他家侍候他?她。绝。对。不。要! 最后一堂课下课前半小时,贝锜收好东西,找到机会就先熘之大吉。 唉!真是天涯沦落人…… 其实根本没地方去的贝锜翘课后,只能在街上漫无目地闲晃,又怕被苏为风遇上,不敢在学校附近逗留,她越走越远,不知不觉走到她之前住过的,远房叔叔家的楼下。 「家里已经够挤了,那里还有地方给你那个『小侄女』住?更何况都念大学了,应该可以自立了吧?!」 那一晚,刚放学回来的她,在大门口听到婶婶尖锐质问叔叔的声音。 「好歹是亲戚嘛,只是借个地方住,你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贝锜每个月不是都还会给你钱吗?」 「她给的那几百块,给你喝酒都不够!……那种穷亲戚你认她干嘛?……喂,你有没有在听啊?你喝,你还喝?我就偏不给你!……」 「你这女人怎么不讲理?快把酒还我!」 「你把她赶出去,我就还你。」 「好好好,我叫她走!我叫她走!,你快把酒还给我──」 之后发生的,贝锜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影带被转快了,她冲进门──收光自己的东西──狼狈的离开那里── 她发誓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又走回同样的地方。 「哟,尹家的大小姐回来了耶!……」抬起头,一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站在她面前,那个她得叫「婶婶」的女人,一看到她又是没完的冷嘲热讽,「还回来干嘛?那天晚上不是走得很潇洒吗?告诉你,我家房子可没空位!」 贝锜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给这无知自大的女人一个大巴掌,但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真是委屈你了,再怎么不满意,你也只能巴巴地守着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可惜你不是我,我可以离开、我可以走,可是你呢?可怜的女人,你能去那里?」 「你──你这个死ㄚ头,你说什么?」女人气得青筋暴露,一张为生活憔悴的肥耳大脸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昂起头,贝锜抬头挺胸地从她身边走过。 那个地狱般的家,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贝锜突然感到庆幸,她不是必须苦守操持那个家的可怜女人,自己虽然身无分文,至少她自由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而且她还有两肋插刀的朋友── 雅静在她出走的那个黑夜,伸手扶了她一把,目前她能回的,也只有雅静的家而已,那是她仅存的避风港。 算了,回去吧,苏为风应该在学校等不到人就会自动消失了,她又何必躲他躲成这样? 贝锜于是加快脚步往雅静家的方向走去,在雅静家的楼下,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靠在车门上,手里拿着硬皮的素描本子和铅笔,好像正在画画的样子。 都快十一点了,这个人就这样站在路灯下画画?真有意思,这两天她尽遇到些怪人。 他画得很专心,连被一个站在路边的好奇女孩子,盯着看了好久都没发现。 贝锜很想凑上去看看他在画些什么,不过根据上一个惨痛的经验,还是少招惹怪人为妙,家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小贝你晃到那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苏学长等了你好久……」来开门的雅静,一见到是贝锜就开始数落。 「苏学长?你是说苏为风?他……在这里?」 「小贝你在说什么啊?苏学长特地来接你的──」 「我才不管,我不见他──」贝锜转身就想走,肩上却多了一只手拉住她。 「你又想到那里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闲晃不太好吧?」 好吧!既然跑不了,只好正面交锋了──「你才奇怪吧?一个大男生,这么晚了还在女孩子家赖着不走?」 雅静连忙替苏为风说话,「学长没有打扰到我们啦,刚刚在等你的时候,还陪我爸妈聊天聊得很愉快呢!……对了,小贝,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好了,很晚了,你快跟学长回去吧!明天开始要好好工作哦!」 「雅静,你──」 苏为风抬了抬眉毛,得意洋洋地用眼神反问她: 「赖着不走的人是谁?」 「那我就先带小贝回去了;」他还十分郑重地向雅静保证,「别担心你的同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等一下──这傢伙怎么可以叫她「小贝」?他又为什么跟雅静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他们两个明明一点也不熟,今天才见面的啊! 她不过是翘了课出去避避风头,怎么一回来就全变天了? 「别打扰人家休息了,小贝,跟雅静道个再见,我们要走了。」 「小贝,你加油哦!别让我失望。」雅静还很天真无邪不疑有他地为她加油。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抱着雅静递过来的,她最宝贝的鱼,贝锜正要伸手去拿行李,苏为风已早她一步提起来,下楼去了。 「我自己拿就好了啦!」贝锜追下楼去,才发现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黑色轿车就是为风的车。 第5页 那名靠在车上画画的男子,收起本子和画笔,帮提着行李的为风打开后车箱,「就这个而已吗?」他问道。 「就这点东西而已。」为风没好气地答道,「这傢伙已经穷得不能再穷了。」 「喂!我──」贝锜一听又来气了,她穷她的,碍到他那里了? 「嗨!你就是小贝吧?欢迎你。」那名看起来比为风和善一百倍的男子向她走来,「我姓邵,宗平,为风的司机。」 什么?那少爷居然连司机都有?还是一个这么温文儒雅的人当他的司机?真是暴殄天物…… 「什么司机,宗平你很欠揍哦!快回家啦,我累死了。」 在车程中,终于有人为贝锜仗义执言,「为风,这么强迫人家好吗?她要是肯来,又何必翘课开熘?」 坐在助手席的为风还回过头瞪她一眼,「这傢伙脑袋根本有问题,明明已经无处可去了,不知道在逞什么强,我肯收留她,她还得感激我呢!」 「苏为风,话也能像你这样反过来讲的啊?明明是你害我无处可去,又硬要我来的!」 「少啰嗦,你不来做我家的管家你还能干嘛?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可以在外面平安无事的生存下去吗?」 「我、我、我──」贝锜明明气极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什么?」为风咄咄逼人,「你的事你同学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你这个臭脾气,会弄得被人从家里赶出来吗?」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没错,但到底关你什么事?」好不容易,她吼出一句。 「当然关我的事;」他沈着脸回答她,「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家的管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听懂没有!?」 贝锜精疲力竭,干脆闭上嘴巴把头转到旁边去。 「不错啊!」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吵架的宗平说话了,「是个好开始,看来你们相处愉快。」 「谁跟他/她相处愉快啊!?」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默契十足地喊出这一句。 ☆、005-星星带她来的地方 回到家后,宗平先看了为风一眼,然后对着贝锜说: 「我还有图要赶,明天见了。」 「哦……那,晚安……」忐忑不安的贝锜当然很不想宗平走,但也没办法,只好礼貎地道声晚安。 「喂!宗──」为风才要开口,宗平就转身回房里去了。 被留下的两人互瞪了一眼,还是很有默契地转过头去,不看对方。 为风至少保留了身为男生的风度,替她拎起行李,走在前头,「跟我来吧!」 连爬了两层楼梯,为风指着两扇门,「我爸的意思,有两间房,随你挑一间。」 他打开两间房门,一个是西式风格,有延伸出去的美丽角窗,一个是和式榻榻米,飘来一股淡淡清香。 昨天,她还挤在雅静的小房间里打地铺;今天,她有两间房自由选择?……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不过一想到这里是苏为风的地盘,是好梦还是恶梦就很难说了。 她没有多想,将自己的行李从为风手边拿过来,推开离自己比较近的那扇门,防小偷似的,整个人从门缝里钻进去后,呯地一声,就将门关上。 她想想不对,又打开门,重新表明一次自己的意思。 「苏为风!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留下来,等我见了苏医生,徵求他同意后,我还是要走的!!」 站在楼梯上的为风不甚在意地回答她,「你说我爸?他出差去了,一个星期后才回来。」 贝锜的眉毛简直要打起结来了,她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进入房间后,她先打量四周,很明显,这根本不是给佣人住的房间,贝锜推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进这显然有好一阵子没人使用的房间里,将鱼缸放在窗台上,她坐回床上,支住头盯着鱼缸里的小斗鱼沈思。 这两天以来发生太多事,太乱,她得好好整理。 不过整理来整理去,贝锜实在没有头绪,只剩最后一个重点──她该留下来吗?留下来的话,她又会有什么命运?那个苏为风到底怎么想的,她一点都无法理解。 明明只是昨天下午见过一次面──虽然发生了很夸张的事──但他也没必要非强迫自己来他家工作不可啊! 躺在床上的贝锜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之后,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郷…… 不知过了多久,她蓦地醒来,觉得十分口干舌燥,她决定下楼到厨房找水喝。 不想惊动屋里其他人,她一路都没开灯,摸着黑来到客厅。 厨房……在那里呢?……记得好像是右手边……算了,开灯好了,这么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了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墙上摸索着找开关。 啊,有了!……找到开关的同时,她的手被人抓住。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冰一样的声音由黑暗的寂静中传来,「又想逃走?」 「我如果要逃走干嘛还找电灯开关?!你开灯啦!」灯不开,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飘近的,他的气息。 「不要。」他拒绝地干脆俐落,把她的手抓得更紧,和昨天一样,像要把指甲嵌进肉里的力气。 「我、我只是想到厨房找水喝,没有要走……不过你再这样对我,我就非走不可了……」 啪!一声,灯开了,四周大亮的同时苏为风也放开她。 「你走得了吗?」穿着轻便运动服的为风脸上虽然是笑笑的表情,但讲出来的话却很恐怖: 「妳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到底为什么?──」 他一样没给贝锜问完的机会,迳自走到厨房里去。 打开冰箱,他抛来一罐矿泉水,害贝锜七手八脚地去接。 「喂!告诉我啊!为──」 「你真烦耶,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理由。」他拿出啤酒一口气喝光,丢掉空罐,他抓了她的手就走。 「你该回房了。」 为风一路把她拉到三楼,开了门就把她扔到床上去。 「好痛!……」被摔疼的贝锜才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走到门口的为风关上门又走回来。 「你、你干嘛?──」 不问还好,贝锜一开口,走到她床前的他连房里唯一亮着的灯也给关了。 又是一片黑暗,而且这次,是在房里! 为风倾身靠过来,贝锜吓得闭上眼睛,「不要!──」 什么都没发生,他根本没对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只是把手伸到她背后,把一个开关打开。 天花板传来微微的震动声,墙板慢慢退开,一落晶莹的星光缓缓洒下…… 她的身边飘满真正的星光,那是她从未识见的美丽。 「晚安。」为风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贝锜突然很想哭,那是所有的防卫都被撤除后的极度脆弱,但她却没能哭出来,什么时候?她连哭泣也不会了…… 第6页 仰起脸凝望许久不见的星空,她恍然明白: 原来,这就是星星带她来的地方。 ☆、006-管家的试验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早贝锜在为风门外,卖力地在门外敲得手都快脱臼,无奈房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决定「深入虎穴」,要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算把门板敲烂也不会有人理她的。 打开门,贝锜根本看不见一种叫地板的东西,地上到处是光碟片、计算机相关的书报杂志,要不就是各式各样的硬体、电线,墙边的大床倒是挺干净,没什么其余的东西,只有一个人很沈地睡在那里。 「苏──」苏为风的名字正要脱口而出之时,贝锜突然记起昨晚她「慎重思考」后的决定。 她打算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以苏医生出差回来为期限,在这一星期中,若真的无法胜任,她就有理由可以离开苏家。 毕竟她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有雅静和苏医生的支持,若她自己连试也不试就放弃的话,实在太说不过去。 但要在人家的家里工作,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虽然非常别扭,贝锜还是改口: 「少、少爷……」 床上的人没动,简直就像史前就生成的化石一般。 「少爷!!八点了~快──呜~哇!!」 千辛万苦「跋涉」到床边的贝锜,不经意移动一下脚步,没想到竟被地上的电线绊倒,整个人刚好跌到为风身上。 「搞什么啊?」因为她这个「重物」的死命一压,为风终于醒了,一脸很不高兴地掀开被子。 「等一下!」贝锜发现他根本没穿衣服,一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手又把为风打回被子里去。 一早就被攻击得七荤八素的为风,揉着自己的头问她,「我的天!妳是恐怖份子吗?」 贝锜很辛苦地从他软绵绵床被间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房间前不忘丢下一句,「快下来吃早餐,宗平在等你了。」 只是第一天的「试验期」,就搞得这么鸡飞狗跳,贝锜简直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了…… 「为什么只有咖啡和白吐司?这个能吃得饱才怪!」睡得最晚的为风才下楼,马上大声抱怨起来。 贝锜把刚煮好的咖啡端到还在耍少爷脾气的他面前,「不好意思哦,你家厨房里只找得出这些东西,别挑剔了,不想饿死就快吃掉!」 只有吃不饱的咖啡和吐司,为风只好摊开报纸,把报纸也当三合一营养早餐的一项。 宗平的咖啡喝完了,正想起身去再倒一杯,贝锜已经殷勤地把他的空杯子接了去。 「谢谢……其实,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她一面回答,脸上挂上甜甜的笑容,那笑容看在为风的眼里,简直如春日初阳,但这偏偏不是为他而笑的,心里的不是滋味可想而知。 一直埋首在报纸中的为风也拿出一只空杯子,「咖啡!」 「是……」贝锜的口气马上变得严谨疏离,「少、爷,您的咖啡……」 「真是!连少爷都念不好,算了……特准妳叫我名字就好了。」 「不行!」贝锜突然很大声地反对,「我一定要这样叫你,虽然现在只是「试验期」,但也是要照规矩来!……」 「『试验期』?」为风很危险地瞇起眼睛,「什么意思?」 贝锜鼓起勇气,即使为风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威胁,他似乎只要一嗅到她仍然要走的一丝意味,就显得很不高兴…… 「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她一边陈述,一边在心里命令自己不许转开视线,「顺便跟你说清楚,我可没答应真的要留下来,等到苏医生回来,我会自己再跟他谈的,跟你没关系!」 「算了,随妳。」他没好气地把咖啡喝光,「对了,管家的零用钱在那边的抽屉里,我不要再吃吐司了,去买点能吃饱的东西回来!」 「我知道了。」贝锜把为风的报纸收走,以防他继续坐着不走,「吃完早餐就快出门去!我要打扫了,别待着妨碍我!」 贝锜送他们到门口,正要松一口气,没想到为风临走前,还丢给她一个难题: 「喂,晚上我要吃蛋包饭,要准备好哦!」 蛋、蛋包饭?……他根本是存心整人嘛! 雅静满心期待地打开贝锜带来的饭盒…… 「小、小贝,我记得在我妈在电话里教你的好像是『蛋包饭』,不是蛋炒饭吧?……」看了饭盒中惨不忍睹的情况后,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贝锜没好气地答道,「反正吃下去还不都一样!」 真心相信贝锜手艺不至于差到那地步的雅静舀了一些送入口中: 「唔……好难吃!~」 「唔……好难吃!~」 分别在家中和学校吃下贝锜所作出的「史上最恐怖蛋包饭」的雅静和为风,同时发出以上的哀嚎── 为风冲到厨房里拿出矿泉水,灌了好一大口,才能再度发难: 「这什么东西?!难吃死了!」 原本认为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夸张的宗平,尝了一小口之后,也皱起眉头不作声。 「没想到那傢伙不但是个任性的笨蛋,还是个作饭白痴!连蛋包饭都做不好,还算那门子的管家啊?」 宗平只闲闲地回了他一句,「那又是谁硬要人家来的?」 一句话就被堵死的为风,只好摸摸头,帮自己找台阶下: 「我去打电话叫外卖。」 吃过贝锜的便当后,雅静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毕竟当初是她极力鼓励贝锜去应徵这份工作的,她必须知道问题到底出在那里。 「那个,小贝……你做的时候,有没有试吃?……」 「怎么可能?」贝锜还一副很理所当然地反问她。 「我亲爱的小贝啊!……」雅静克制住自己快崩溃的情绪「教育」贝锜,「你难道不知道作饭的时候,应该要试吃一下的吗?天哪!苏学长必须吃这种东西当晚餐?……」 「谁叫他强人所难啊!非要指定吃什么蛋包饭,我已经很努力了。」 「哎,不能怪你,你早就说过自己是作饭白痴,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对你这么有信心……」 贝锜真的被打击到了,「雅静,这就是你安慰我、鼓励我的方式吗?」 上课铃响,老师走了进来,她们也结束谈话各自打开课本。 「不过,小贝,我真的好羡慕你哦……」 「嗯?什么?……」因为老师讲课的声音很大,贝锜根本听不清雅静说什么。 「我说:我很羡慕你,小贝。」雅静在心里回答她,「每天,可以作饭给苏学长吃,和他生活在一起,我真希望我是你……」 ☆、007-打动我的心 放学时,宗平在教室外等她,一见她走出来,他收起素描本和笔。 第7页 「对不起;」见到他,贝锜马上道歉,「雅静跟我说了,那个东西难吃得要命,虽然让那傢伙吃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可是连累你……」 「你别介意,我们只是有点惊奇而已。」宗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吧,车子停在校门口,还要走好一段路。」 小贝脸上带着讨好的神色,「我,可以有个小小要求吗?」 「说吧。」 「上次我在雅静家楼下也见过你在画画,我可以看看你的素描本吗?」 他很大方地将那十分有质感的深灰色素描本交给她,「那当然了。」 宗平的本子里画的全是建筑物,有街边房子的素描,也有各种构思的设计草图。 「哗,原来你是盖房子的啊!」贝锜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那些由简洁线条构成的各式建筑,爱不释手。 「没那么厉害;」宗平笑了笑,「我还只是助理而已。」 「不过;」她提出闷在肚里好久的疑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苏家做司机呢?」 「我刚上台北时,偶然机会里认识为风,我们很谈得来,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他知道我正在找房子,就问我要不要搬到他家,但我不想白吃白住,刚好为风不开车,我就替他开开车,送他上下学,这样我待着也比较心安。」 「我就说嘛,宗平怎么看都不像是替人开车的人,那傢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过,另一个疑问又浮了上来,为风为什么自己不开车?没有娇贵到非要个司机不可的话,自己开车岂不是方便很多? 「咦?难道……那傢伙是个驾驶──白痴?……」 因为自己已经逃不了「作饭白痴」的恶名,这时候的贝锜对别人的缺陷──尤其是为风的──更是格外敏感。 「好像有某种原因,所以他才不开车,不过细节我也不清楚……」宗平很含煳地答道。 突然,贝锜在素描本里发现一张熟悉的画,「这是我住的房间!」 图里的房间开着斜斜的天窗,天外飘着几点星光,贝锜一眼就认出来。 宗平凑过头来,「嗯,对啊,那时刚好要改建客房,苏医生觉得三楼的天花板太低有压迫感,问我的意见,我就把它改成斜开的天窗;」 他特别强调了一点,「你可是天窗开好后,第一个住进去的幸运儿哦!」 最后一句话飘到贝锜耳际时,她突然间被带回了一年前的星空下: 有个人温柔又自负地告诉她:「你可是,第一个跟我谈恋爱的幸运儿哦!」 他厚厚的大手、儒雅的谈吐、像手捧易碎玻璃般对她小心翼翼的拥抱,让她以为世上只有他懂她、只有他能拯救她,可是最终,他却带她陷入至今无法脱出的思念。 小小的鱼缸困住养在窗前的蓝色斗鱼;他用他的绝情出走困住她,其实,她就是那条鱼,那条不知何时才能从他的囚禁里逃走的鱼…… 然后,一年后,又有人告诉她:你是幸运儿…… 是的,贝锜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愿意给她机会的苏医生;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宗平;遇到了── 「回来啦?」 当宗平抱着熟睡的贝锜回到家时,是为风来开的门。 「小声点,她睡着了。」 很理所当然似的,为风一言不发将贝锜接了过去,力气却极轻极轻,深怕惊醒她。 贝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正亲吻她。 她感觉无限爱意,仿佛回到往日时光。 是他!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心转意回到她身边。 她好高兴……一定要记得跟他说:赶明儿再上街去买条鱼回来吧!只有一条鱼,好寂寞;只有一个人,也好寂寞…… 幸好,他回来了,她终于把他等回来了…… 抚着仍留有他余温的她的唇,为风见贝锜映着月色的晶莹脸庞浮出微笑; 你在梦里看见谁呢?是什么人能让你有这么甜美满足的笑容?……拂开她额上的发,为风在心中发问。 窗台上的鱼翻了个身,溅起几点水花。 为风望向窗台,眼神黯下来。 -------------------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贝锜痛定思痛,决心面对现实。 只是作菜嘛,有什么难的?把她学日文的那一套拿出来,按步就班、熟能生巧,她不相信自己会做不到。 贝锜于是借来一迭食谱,好像准备考试一样地认真研究。 「烤奶油饼……酒蒸鲑鱼……花椰含羞沙拉?」她把食谱本翻过来又倒过去地瞧了半天,就是看不出那照片里的沙拉有什么「含羞」的样子?啊,算了……不研究,正事要紧。 最后她选定了从名称和照片上看起来都很好吃的「奶油牛肉饭」。 从出门採买材料开始,她足足折腾了三个小时,只差没把厨房给拆了,终于做出一盘「看起来」蛮像奶油牛肉饭的食物。 对了,要试吃!……雅静告诉过她要试吃的,虽然觉得很恐怖,可是──非试不可! 贝锜舀起一匙牛肉饭正要送入口中的时候,电话响了。 雅静打来的,问她参不参加下星期的联谊。 「这个……」贝锜对联谊这种活动实在没什么兴趣,却不知如何拒绝雅静。 其实也不想去的雅静也很无奈,只好拼命拜託贝锜。 「我也不想去啊!可是已经报名,退不掉了,你就陪陪我嘛,两个人比较有伴……」 「要去的话,就非得请假才行啊,可是──」 可是她不想低声下气去求为风。 没想到雅静竟自告奋勇,「只要学长答应让你请假就行了吧?那……那我来帮你跟他说!」 雅静都这么说了,贝锜也只好随她去。 挂了电话,贝锜回到餐桌前,愁眉苦脸地看着那盘她自己不敢试吃的奶油牛肉饭,突然,她想起宗平今天好像在家,她于是端了盘子兴沖沖地去敲宗平的房门。 「小贝?什么事?」宗平来开门,手上还抓着笔,一脸已经很久没睡的样子。 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你画图画了那么久,肚子一定饿了吧?」 宗平还没发现她在打自己的主意,「嗯,被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有点饿了……」 「那吃这个来补充体力吧!」她咧着嘴,极力向他推销,「小贝特制的会让你元气百倍的爱心奶油牛肉饭哦!」 「妳、妳做的?」宗平很难不回忆起上次的「史上最恐怖蛋包饭」。 「快吃快吃!顺便休息一下;」贝锜把盛着牛肉饭的盘子塞给他,自己就很自动地进人家房里参观。 「宗平的房间好干净哦!不像某人……咦?这是什么?……」她在床头发现一本精装的建筑摄影集,封面上的特殊建筑吸引她的注意。 豁出去了!……宗平这头则是咽下第一口她的精心牛肉饭。 咦?味道还不错耶!……浓浓的奶油香溶在口里,配着炒的有点太老的牛肉……虽然是个小缺点,但跟上次的蛋包饭来比,这次简直进步太多了。 第8页 奶油里还有淡淡的白兰地与红酒味,至于另一种极为调和口感的酸味── 「那是优格……」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完,跟着又指着摄影集的封面,迫不及待地发问,「宗平,这是什么房子?长得好像蘑菇,好可爱!~」 「这是廊香(ron插mp)教堂,落成于1955年,是现代主义建筑大师柯比意的作品……」 宗平说的什么现代主义、柯比意的,贝锜完全不懂,但她就是好喜欢那座有大曲线屋顶、墙上有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窗户的教堂,打破僵硬的平衡对称规则,这座教堂好像从爱丽丝梦游的仙境里逃出来的蘑菇。 「从童话书里逃出来的蘑菇啊……你还真有想像力。」宗平忍俊不住,「不过,这朵蘑菇可是柯比意晚年的代表作哦!他让阳光从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角度进入室内,使整座教堂内部充满了光影……」 「真希望我也能亲眼看看……这个教堂在那里啊?」 「在法国靠近瑞士边境的一座山丘上;柯比意说:『当你用石头木头混凝土盖宫殿楼宇,那只是构造物。但突然间,你打动了我的心,而我欣快地赞嘆:真是美呀。──这就是建筑。』,但愿有一天,我也能盖出这么感动人心的东西……」 「你已经感动到我了哦!」贝锜不讳言地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打开天花板,看到满天的星光洒下来,我就决定要留下了,是你的设计让我留下来的。」 「虽然对天花板的设计,我只是做个建议而已,但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贝锜端着空盘子离开宗平的房间,宗平的赞美还不绝于耳,「真的很好吃!再多努力一点,你绝对可以变成我们家的大厨。」 对她而言,这是多么珍贵的鼓励啊,使她有继续挑战下去的信心。 嘻嘻!~宗平说好吃哦!他那赞不绝口的样子,贝锜一想起来就觉得好得意。 这一晚临睡前,贪望着玻璃窗外星星的她,突然忆起几天前的梦:梦中的亲吻,真的只是梦吗?为何那感觉如此的真实温暖?…… 宗平来接她放学的那一天,她累得在车里就睡着了,那也是他送她回房的啰,然后呢?── 她轻舐着自己的唇,回忆着宗平谈话的神情: 突然间,你打动我的心,而我欣快地赞嘆:真是美呀!…… 而突然间,你就这样打动了我的心…… ☆、008-含羞沙拉 为了见为风,雅静特地查出他上课的教室,到教室外等他。 「雅静?」为风见到她有些詑异,「找我什么事?」 「呃……」雅静紧张地低下头,随手将头髮抑到耳后,「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关于小贝的。」 「好啊,我们到咖啡座去。」 学校里有个十分有气氛的露天咖啡座,为风点了两杯咖啡,给她充裕的时间慢慢谈。 「是这样的……下星期我们班上要出去联谊,学长,你可不可以放小贝一天假,让她跟我一起去?」 为风一笑反问,「小贝想放假,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不是的,是我希望她能去,所以才来拜託学长……我总觉得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小贝应该多参加这种活动,多认识一些人……」 「我的脸怎么了?」为风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没什么啊!……」 「要不然你怎么都不看我?」 「对不起……我有点紧张……」雅静老实回答;她根本没办法看着他英挺的脸同时间好好地说话,以至于头总是低低的。 「我没那么可怕……好吧,既然你都特地来拜託我了,我怎么可以不近人情,不过要让小贝早点回来哦,她回家以后还有很多苦工要做呢!」 雅静被他的玩笑逗笑了,紧张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为什么觉得小贝必须多参加联谊?她很需要认识什么人吗?」他问得很故意。 「这个……怎么说才好呢?……」雅静在心中衡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一年前小贝谈了唯一一次的恋爱,可是分手之后,到现在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说到这里时,雅静很注意为风脸上的表情,但她没看出任何变化。 「所以你觉得她……」 「所以我觉得她必须认识一个新的男朋友,才能忘掉上一段恋情的伤痛。」雅静大胆地回答他。 这次谈话的段落,为风花了比较长的时间喝他点的拿铁。 「你真是一个好女孩,这么为自己的同学设想。」 雅静心中一震,为风无心的话打到她的痛处。 「那是因为……我看过小贝为了他失魂落魂、强颜欢笑,其实心里很痛苦,却还要在别人面前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那样的小贝我看得很心疼……我希望她能早一点走出来。」 为风讪讪地说道,「我看她每天精神都很好啊,骂人特别有力气。」 「有了工作以后也许有点改变,但那个人的阴影还在她心里,看她那么宝贝她的那条鱼就能知道了……」雅静突然站起来,「我好像说得太多了,今天的谈话请学长不要告诉小贝,我会很感激你的,再见。」 雅静很快地走开,边走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的表现太差,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快走开?……自己本来的目的不是想多和他聊聊的吗?又为什么话题离不开小贝?要不然,她有机会再跟他多说一些话的。 只要无关小贝,她真的很愿意再跟他多聊一些,只要无关小贝…… -------------------- 「宗平你回来啦?正好,把桌上干净的布拿给我好吗?我懒得再爬下去了……对了,我刚做了『花椰含羞沙拉』哦!虽然名称有点奇怪,但还蛮好吃的,就在桌上,你快去──」从听到有人进门后,就一直吱吱喳喳没完的贝锜回过头,这才发现回来的人是为风而不是宗平。 「……少爷?」 「什么少爷?叫我为风。」他一听到这称唿就浑身不自在。 贝锜也很干脆地拒绝,「不要。」 「爬那么高做什么?」为风看着梯子上的她,「还不快下来!」 「我在清墙壁啊,还没弄完……」她回去假装认真清理墙壁的样子,希望他能摸摸头就赶快走开。 「少啰嗦,我叫你下来你就下来!」 看他又一脸不爽的样子,贝锜只好乖乖往下移动。 为风见她慢吞吞的,不耐地伸出手── 贝锜以为他会很用力地把她扯下去,没想到为风只是轻轻地捉住她的腰,将她放回地面。 他的动作那么出其不意,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还杵在那里干嘛?你刚刚不是说做了什么沙拉吗?去拿来给我吃。」 贝锜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一大碗沙拉出来,她还声明在先: 第9页 「不好吃可别抱怨,我只是试作而已。」 「你真啰嗦耶,拿来就是了!」为风装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接过叉子,张大嘴巴,吃下一大口,贝锜睁大眼睛,直直地盯住他…… 为风的表情经歷了困惑、惊讶、平静到面无表情,就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吃的样子。 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手没有停下来过,几乎是一口接着一口…… 「喂!」贝锜出声了,「到底怎样嘛?……」 「什么怎么样?」为风还装傻。 「沙拉呀!」贝锜耐着性子,哼!她非要从他口中听到「好吃」这两个字不可。 「哦,还好啦。」 这个苏为风居然这么不以为然的样子,贝锜气死了── 「把沙拉还我!」她动手要抢。 「不还!」为风抱得紧紧的。 两个人像小孩子似地又斗了起来。 「你快还我,你不喜欢,还有人喜欢吃呢!」 「谁啊?你说宗平吗?」为风笑她,「你不知道宗平很善良的吗?他只是不想伤你的心……」 贝锜气得脸都红了,但转念一想,跟他吵是没用的,她根本吵不过他! 「好女不跟男斗,我要准备出门了。」 她扭头就走,爬上楼梯回自己房里去。 为风搬动椅子,探出头来确认贝锜确实已经上楼,他脸上的表情马上为之一变── 嘻嘻,小贝亲手做的爱心沙拉,他才不要分给别人吃呢! 抱着沙拉,为风心满意足地开怀大吃起来。 ☆、009-她对我很重要 千盼万盼,苏医生总算回来了。 虽然刚到苏家那天,为风说他一个星期后就会回家,但后来又有别的行程,贝锜好不容易等到能为她作主的苏医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 吃过饭,贝锜迅速而且利落地收拾餐桌,回到洗水槽前,她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住视线。 她用了几天的那瓶旧的洗碗精不见了,换上一瓶全新的,她知道这个牌子,打了很多gg强调天然、不伤手的知名品牌。 再打开下方的柜子,里面的清洁用品全部被更换过了,每一种都是以自然配方为诉求而推出的产品,旁边更是成打的手套,让她在使用这些化学物品时,能减少直接接触的机会。 这么细心的举动,令贝锜心头一震,是谁为她设想到这些呢? 关上柜子,贝锜也把自己的感动关起来,苏医生回来了,她的去留也面临抉择。 该留下来吗? 这个问题已不能再逃避,经过一个月下来,对于基本的家事与烹饪,她可以说是驾轻就熟,根本不成问题,但在内心深处,她藏着隐忧: 一种自己也无法明说的恐惧,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收拾好厨房,结束一天的工作,贝锜一步步往苏医生的书房走去。 她决定做个小小的占卜,以跨进苏医生房里的那一步,来决定她的去留,循着踏出的步伐,她下意识地默念着: 留?不留?留?不留?……不留?留?不留?── 贝锜停住了,因为她已经可以听到从书房里传出来的谈话声。 「我想谈有关小贝的事……」 这个苏为风!苏医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告状了,幸好她发现得早…… 贝锜屏气凝神,拉长了耳朵,为风接下来要说的,她一字一句都不能放过。 「小贝一定会来跟您谈离职的事,请您,一定要留下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相对儿子的认真请託,苏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 为风的声音听起来很心虚,「没有啊!……」 「反正我们换过的管家也不少,人家若是真的想走,又何必强留呢?」说这话的同时,苏医生很留意儿子为风脸上的表情。 「不!小贝不一样!」为风已经开始紧张,他根本听不出来,做父亲的只是在试探他。 「哦?怎么不一样?」 「她、她对我很重要。」 贝锜简直当胸被打了一拳似的,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无法思考。 回到房间,她像个断线的木偶倒在床上,虽然身体很疲累,但脑中却一直一直地回想着他所说的那句话: 她对我很重要……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若是他真的说她的坏话,她还会好过一点,至少可以脸红脖子粗地跟他大声吵架,而他说的却是── 贝锜拿枕头蒙住脸,她不要再想了! 再想下去她会疯掉,最后,她自己下了一个结论: 苏为风只是随口说说,她其实不必当真,对,他说的那些话,根本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她还是别想太多。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论,很不幸,她又在无意间发现一项事实── 星期天的早上宗平起了个大早,送她到联谊集合的地点。 到达目的地,下了车,贝锜不忘道谢,「谢谢你特地送我……」 因为今天是她的休假日,还麻烦到宗平,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没什么;」宗平摇了摇手,「好好去玩吧!」 「对了!」贝锜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些不伤手的清洁剂是你买的吧?谢谢你这么费心。」 她很直觉得认为这么贴心的举动,一定是宗平所为,没想到她错了! 「清洁剂?」宗平的表情显得很困惑,「我没有买过。」 贝锜不太相信,「真的不是?」 宗平还是摇头,「我想是为风买的吧?」 就算心里实在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贝锜整颗心都乱了…… 「小贝!」已经先到的雅静迎上来,宗平的车子离开前,她张望了一下,脸上却有失望神情。 「不是学长送妳来的啊?……」 「怎么可能?我们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呢!……而且,他那有那么好心会送我?」 「学长人那么好,可是小贝妳为什么很讨厌他的样子?」 贝锜抗议了,她实在不愿再想,「我放假耶,可不可以让我暂时忘掉这个人的存在?」 联谊活动从女孩子抽男生的机车钥匙开始,贝锜抽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活泼外向的男生,自我介绍也很特别: 「我姓廖,廖国全,倒过来念就是『全国都姓廖』。」 「『全国都姓廖』同学你好啊!」心情不错的贝锜也开起玩笑,「我姓尹,尹贝锜,大家都叫我小贝。」 一路上他们天南地北,在机车上扯着喉咙没完没了地聊,过没多久,这位已经把她当好哥儿们的廖同学就开始旁敲侧击打听起她的好朋友来: 「那个,刚刚集合的时候,一直跟妳在一起的,卷头髮的女孩子,是妳的好朋友吧?」 「你说的是雅静啊?她是我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学。」 他笑得很谄媚,「那么,待会儿就帮忙介绍一下啰!」 第10页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贝锜还蛮喜欢这位廖同学的,也觉得他活泼的个性配内向的雅静正好。 可惜的是,贝锜虽然真的很想帮廖国全的忙,雅静却意兴阑珊,明明是她力邀贝锜来联谊,自己反而完全提不起劲的样子。 「妳怎么啦?觉得不好玩啊?」贝锜的手肘撞了撞她,故作轻松地开她玩笑,「还是嫌来参加的男生太差?」 「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吧?……」 「明知道要出来玩还不早点睡?一定又在那里东摸西摸选衣服选到忘了时间。」 「唔……」 「载我的那个男生叫廖国全,他人蛮有趣的耶,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妳要不要搭他的车?」 「哦……」 「今天好像有点热,难怪妳提不起劲,那我们回去后再找个地方去坐坐好了,找那个廖国全一起去,妳觉得怎么样?」 「嗯……」 相对着兴沖沖想帮廖国全找机会的贝锜,雅静一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她始终没勇气告诉贝锜自己为什么睡不好的原因──她生病了,得了相思病,心里只想着一个人…… 他们还是照贝锜的计划去续了摊,但雅静从头到尾都只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神游太虚,贝锜只好拼命地和廖国全及另一个男生找话讲,免得气氛太冷场,搞到最后她都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这么辛苦? 要回家的时候,雅静还不让人送,坚称自己可以搭捷运回去,廖国全于是有始有终地将贝锜送到苏家门口。 「对不起,我同学今天怪怪的……」她向廖国全道歉并解释,「雅静个性很好,她平常不会这样子的……」 「妳别跟我说对不起啦!」廖国全反倒不好意思了,「今天才真是麻烦妳了……」 「嘿,别轻易放弃,雅静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要你多花一点心思保持连繫,总还会有希望的。」 「人家对我没意思,我自己总要识相吧?」 「话不是这么说──」 「咦,这妳家啊?真豪华,独栋别墅耶!」不想再继续谈雅静的他转开话题。 「这不是我家啦,是我工作的地方。」 「工作?」他语气夸张的,「妳不会是在这里清洗游泳池吧?」 「谢谢你哦!」贝锜没好气地答道,「真看得起我。」 「好了,我走啦!妳快进去吧!明天……帮我跟雅静问候一下,她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我们有机会再联络。」 她打了个手势,「ok,我『绝对』会帮你好好问候她的。」 目送他的机车离开后,贝锜才慢慢踱回屋里。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了吧?……她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房里她就算安全了。 ☆、010-为了我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关好大门,不让它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接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突然一束光打到她的脸上──动作片里的英勇男主角正拿着机关枪扫过她的鼻子,配合着轰隆隆的枪炮声,她被吓得魂飞魄散。 灯光接着大亮,投射在墙上的画面仍然清晰无比;男主角这会儿正像抓小鸡一样地拎起女主角,魄力十足地冲过枪林弹雨。 坐在沙发中央的为风冷冷瞪着晚归的她,被投影机放映出来的画面吓了好大一跳的贝锜终于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为风,你──」 「我怎么样?我本来就在这里看片子的,是妳突然闯进来。」他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那你也不必这样吓人啊……」贝锜警觉到自己还是少说几句为妙,于是转身要走。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他质问。 「我们解散后,又去喝东西……」贝锜先是很自然地回答,才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做,「等等,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今天是我的休假日,你好像无权干涉吧?」 「玩到这么晚,让男生送妳回来,还在门口聊了那么久,妳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风一步向前,不容贝锜逃走地困住她。 「你──你怎么可以监视我?」贝锜觉得自己的人身自由受到了严重侵犯,「我只是在你家帮佣做事,可不是让你关起来的娃娃,你怎么可以监视我?」 「我是不想看妳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我家里来,妳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不是还对以前的男朋友念念不忘吗?怎么还能跟别的男生玩到这么晚?我看妳那些旧情难忘的表态,不过都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吧!」 贝锜气极了,她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就算我是见异思迁的女人,也轮不到你来批评我!」 她吼完,一口气沖回房间里,门一关上,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她迅速而紊乱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什么嘛!这个苏为风!……他凭什么?凭什么?他不就是看她不顺眼吗?那她消失,就在他眼前消失总可以了吧? 说什么她对他很重要?是因为没有她,他就没人可以欺负消遣、失去「重要的」生活乐趣吧!? 还假惺惺地买那些清洁用品,他想表现他的用心体贴给谁看? 贝锜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动作也越变越快了! 就在她混乱疯狂地收拾东西时,眼角偶然扫过窗台上的鱼,想起苏为风的残忍的话: 不是还对以前的男朋友念念不忘吗?……我看妳那些旧情难忘的表态,不过都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吧! 都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吧!……都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吧!…… 他无情又残忍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她耳听回放,她的脑子简直快炸开。 发着抖的手拿起鱼缸,她冲动地想往地上摔── 但她终究下不了手,轻轻地放下鱼缸,她再也无法克制地哭了。 先前艰难的生活不会令她哭;为风伤人的侮辱不会令她哭;但当她发现自己还是无论如何忘不掉那个人时,她痛哭彻底…… 她何尝不想放下? 但她做不到,谁又能给她力量? 「宗平?」 当贝锜正想拖着行李悄悄离开苏家时,一打开房门,发现宗平站在门外。 「你怎么……在这里?……」 宗平已经看到她身后的行李,了解事态严重,「我听到妳和为风在吵架,很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妳没事吧?」 「对不起,吵到你了……苏医生也听到了吗?」 「他下南部开会去了,今晚不在家,妳别担心;」宗平说着,走进房里,也没问过她,就把行李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归回原来的地方: 「其实妳说的都没错;为风这个人既任性、脾气又坏、还有一张自己大脑都管不了的嘴巴,如果妳就这样走了,他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妳是多么懦弱、多么不堪一击,然后再告诉苏医生,他的决定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用妳这种没耐力没定性的女孩子做管家……」 第11页 宗平转过身来,贝锜扑进他怀里。 「你为什么这么好呢?……」贝锜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鼻子又酸了,「为什么要帮他说话?为什么要帮他收拾残局?错的人明明不是你啊!……」 「我不是为了为风;」宗平抚着贝锜柔软的长髮,轻轻回答她,「我是为了我自己。」 贝锜双眼一闭,眼泪潸潸流下。 虚掩的门外站着一个人;为风双手插在裤袋里,未开灯光的走廊,看不见他脸上的阴郁。 --------------- 期中考刚结束,日文系的年度大事──日文话剧比赛的活动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分配角色时,贝锜兴沖沖地选了一个台词很多的重要角色,雅静虽然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她最近就是这样,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贝锜还是填了个重要角色给她,让她有件事忙忙也好,说不定能转移注意力。 「我说我不想演嘛……要背台词、要排戏,多麻烦!」 「这个很好玩的,不参加简直太可惜了,而且我选的角色几乎都是我们两个的对手戏,练习起来比较方便……」 贝锜说了一堆理由都没能说服她,但雅静最后同意了,因为贝锜提议她们可以放学后一起回苏家练习。 「因为我白天要工作,没办法参加正常的排戏,如果能利用晚上放学以后的时间的话──」 「好啦!小贝,我演。快把剧本拿来,我看看是什么角色。」 她心里偷偷期待着那天的来临,可以到爱慕的学长家去,他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 ------------------ 才领薪水,贝锜就寄了几乎一大半回家,收到女儿突然寄回来的那么多钱,尹妈妈非但不高兴,反而在电话里忧心忡忡地问: 「小贝,妳在台北打的什么工?为什么可以寄这么多钱回家?」 「呃……这个……」贝锜不想说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帮佣,只好骗妈妈说是参加直销,「同学都很捧我的场,所以这个月领了比较多奖金,绝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钱,妳别胡思乱想了!」 「对了,小贝,上次我打电话到叔叔家去,妳婶婶口气很差地说妳搬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妳现在又是住在那里呢?」 「妈,我过些日子会回去,到时再跟妳解释好了,就这样,bye!」 贝锜连珠炮似地交代完,赶快挂上电话。 唉,再下来能瞒到什么时候,她就不知道了。 洗完所有的衣服,把家中的地板全吸过一遍又擦过一遍,贝锜为自己做了简单的午餐,边吃饭边背起剧本。 电铃突然响起来,为风又不声不响地逃学回来。 「我要茶。」他大摇大摆地来到厨房的小桌子坐下,一副打算鹊巢鸠占的样子。 贝锜很认份地去帮他泡茶,虽然非常讨厌这个大少爷,但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份。 茶没喝两口,他又说话了,「我要吃饭。」 贝锜不得不耐着性子请他大少爷「移驾」到外面,「你先到饭厅等一下,我马上准备。」 「不用麻烦,我就吃跟妳一样的。」他指着她的碗。 「可是那是阳春泡面……」 「我说了我要吃跟妳一样的。」他坚持。 「哦……」不想再给他发脾气的藉口,贝锜赶快去煮泡面,不同的是里面加了蛋、肉,也加了很多青菜,知道他爱吃辣,还另外多下了些辣椒粉。 结果端到为风面前的,是好大一碗菜色丰富的「阳春泡面」。 「我可不是故意煮成这样的;」她还画蛇添足地解释,「你是男生本来就要吃多一点,而且泡面不营养,所以还要加点别的料……」 「妳也知道泡面不营养啊?」他反问,接着又兇巴巴地警告,「下次再让我看到妳吃这种东西,我就扣妳薪水!」 这一次,贝锜突然从他的话里听出另一种意思: 「泡面不营养,对身体不好,以后少吃点。」 他本来应该是要这么说的吧?──贝锜自己把为风很兇的命令解释成一种关心。 难得这个暴君也会有关心别人的时候…… 所以她也很难得地不回嘴了,在他对面坐下来,继续吃自己的泡面背自己的剧本。 为风则大口大嚼地吃着她煮的面,津津有味的样子。 真是奇怪的一幅画面~ 两个人在厨房的小桌子上面对面吃着午餐,炉子上的热水还咕噜噜地发出微响,夹着庭院里草坪香气的风飘进斜开的窗子……天哪,好像连续剧里年轻夫妇的生活写照! 好可怕!~贝锜命令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赶快把注意力再摆回密密麻麻的日文剧本上。 ☆、011-雅静的告白 他突然抬起头问,「妳在看什么?」 「背剧本啊,系上最近要演话剧。」 为风伸手把剧本拿过去,逐字念了一小段。 贝锜忍俊不住,连忙掩住嘴。 「别笑了,我又不是日文系的……」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因为他认真念日文的样子逗笑了她,有一瞬间,贝锜几乎忘了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为风。 「原来你看得懂日文;」她突然有个主意,「那……帮我对词好吗?」 「不行。」他很酷地一口拒绝,「我又不全看得懂。」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旁边标上罗马拼音。」 今天真是个怪日子。她和为风单独相处非但没吵起来,为风还帮她对词;而她居然也敢胆大包天地纠正他: 「这句是家破人亡的男主角在哭诉的台词,你演男主角的,语气就不能可怜一点吗?」 「少啰嗦,我只是帮妳对词而已,那么讲究干嘛?而且妳自己还不是一样──」他伸手捏她的脸,「有妳这么嘻皮笑脸不正经的仙人吗?」 原先轻松的气氛一下子被抽干了,贝锜下意识地转开脸,「我……我还没原谅你哦!……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还没办法原谅你……」 「我知道;」他将椅子反转过来,双手靠在椅背上,「我知道妳讨厌我,不过我们会弄成这样子,要怪一开始不好……」 为风的眼睛望向工作檯的方向,他曾在那里强吻过她的画面好像随着她血液的逆流又开始回放──那个贝锜拼命想忘掉的画面…… 「不晓得妳现在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被看穿的贝锜马上口吃,「当、当、当然不一样!!你这个色狼──自己想歪了吧!」 为风笑了,笑得阳光灿烂,「我只是想再吃一碗妳煮的面,这就叫色狼啊?」 真是的,想吃面直说就好了,何必弄得神秘兮兮…… 贝锜被自己吓得乱七八糟,始作俑者的为风竟然在那里笑得那么开心,不过,他笑起来很好看呢……这个霸道大少爷竟也会有如此的笑容──真是不可思议…… ------------- 第12页 话剧的排演正式开始了,贝锜也更加忙录,最后的重头戏几乎都由雅静和她来演出,两个女孩子求好心切,放学以后一起回苏家,躲在贝锜三楼的房间里练习。 练习到一个段落,雅静终于提出她心中长久的一个疑问,「小贝,问妳一件事好吗?……学长对妳而言,真的只是僱主身份的少爷而已吗?」 「那当然了,要不然还会是什么?」贝锜头也不抬地答道。 「妳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当然有啊!」贝锜回答地很大声。 然而她的声音里躲着心虚,那心虚中,有她的矛盾和混乱。 为风的笑容在瞬间闯进她的脑海,贝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那画面甩掉。 雅静脸色一变,「妳对他──小贝妳──」 「我对他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简直是我遇过最不讲理的人了!又粗暴脾气又坏,偏偏还是我老闆的儿子,唉……」 「只有这样?妳对他的感觉真的只有这样?」雅静还不放心地追问确认。 迟钝如雷龙的贝锜终于发现异状,「雅静,妳为什么一直问我这个?很可疑哦!……」 「我喜欢他;」雅静抬起头望着贝锜,眼里已有坦白的决心,「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喜欢上他了……」 雅静喜欢为风?……贝锜其实被她的坦白吓到了,她没想到内向的雅静会有这样的勇气向她承认。 「所以,我才要确认小贝妳的心意,如果妳也──」 「怎、怎么可能?」贝锜这才了解雅静之前话里的意义,「我对他怎么可能有任何感觉嘛!……讨厌他都来不及了,雅静妳不是从一开始就最清楚的吗?」 「可是毕竟你们朝夕相处……」 「那种朝夕相处是为了工作工作啊!……我只是为了生活在工作,而服务的对象『刚好』包括为风这个人在内而已。」贝锜拼命地强詷,但越是急着向雅静解释就越显得自己心虚…… 无论如何,雅静总算相信了,「听妳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小贝,妳觉得我要不要向学长表白?」 「这个……看妳自己呀!……」贝锜觉得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我不想妳受到伤害。」 「没关系,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的全部,即使是不好的地方,我也有心理准备来接受。」 贝锜简直对雅静的转变刮目相看,恋爱的迫力充满了她,贝锜自认自己没有这样冒险的勇气。 因为被伤过一次,她害怕再踏出一步…… 但,她希望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能够幸福,贝锜相信雅静做得到。 看过时钟后,贝锜赶她上床,「快睡吧!妳是客人没关系,我可得起个大早呢!」 关了灯后雅静才发现房里的满天星烁,「小贝,这里有真正的星星呢!好漂亮!……这些本来应该是我的……」 最后一句雅静说在心里,可是她也同时下定决心,她决不要再让这些从自己的手里熘走了,绝不!…… -------------- 当晚,当雅静听到楼下有动静时,她动作很轻地关上门离开房间,门关起来的一剎,一直背着身的贝锜,眼睛也张开了。 「学长!」雅静奔下阶梯,在门口的草坪上迎接刚回家的为风。 「雅静?」为风有些诧异,「妳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放学我和小贝一起回来的,我们要练习话剧的台词。」 檐下的风铃吹起宛如天韵的响音,安静的夜里,却有太多人的心事在流动。 雅静不知自己从那里来的勇气,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此刻不说出来,也许她就要永远与为风错过了。 「学长,我、我有话跟你说……」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他,「我很喜欢学长,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可以,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吗?……当然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只是──」 「好啊。」 雅静没敢一下子相信自己的耳朵,光瞪大了眼睛看着为风。 他又说了一次,「我们就正式交往吧!」 「真、真的吗?」雅静的唿吸被打乱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快乐地要胀开了,她上前一步想靠近他,却仍谨慎地停住脚步。 「过来。」为风示意她,没有温度的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这是真的!这真的是真的!……被他抱着的雅静不断不断告诉自己,要不然她害怕这幸福的幻象会消失。 风铃还在轻轻响着,彷佛见证着她的初始的恋情。 雅静却看不见,拥着她的为风目光望进三楼半开着的角窗里。 白色的纱帘被风吹着跳舞,纱帘下的贝锜却沮丧地坐在地板上,深深地、深深地,嘆气。 ☆、012-交换条件 隔天,吃早餐时出现了非常奇异的景象。 第一次来做客的雅静因为身份不同,已经坐到为风旁边,苏医生和宗平坐在另一边,贝锜则在厨房里假装忙碌,就是不肯出来。 「小贝,来吃早餐了,妳还窝在里面做什么?」苏医生出声唤她。 「不用了,我吃饱了……」 为风则用了一个更简便的方法,「小贝,我要咖啡。」 贝锜不得不端着咖啡壶出现,板着脸倒了咖啡给为风。 宗平也指了一下自己的杯子,看贝锜和为风两个人的表情,他已经察觉不对劲,「小贝,麻烦妳。」 「宗平也要啊?那苏医生和雅静也再添一点吧!刚煮出来的咖啡很新鲜呢!」出于赌气的心理,贝锜笑嘻嘻地替大家倒咖啡,就是不再看为风一眼。 刚刚在厨房里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虽然雅静坐在为风旁边,但在苏医生和宗平面前,他却只介绍雅静是她的同学,而没提到女朋友的身份── 真是令人生气,他明明昨天就答应和雅静交往的,却这样打马虎眼,简直太过份!贝锜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雅静实在太委屈。 「全家一起吃早餐的气氛真好;」雅静满脸的欣羡,「有好喝的咖啡、丰盛的食物,大家聚在一起,心情也特别好。」 「这要归功小贝;」苏医生没放过在贝锜同班同学面前,夸讲她的机会,「要不是有她在,可没有这么好的享受,妳的同学非常称职。」 贝锜被夸得不好意思,「没有啦,我──」 这时,为风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不就是个管家吗?这本来就是她该做的。」 「为风!」苏医生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却完全不在乎地摊开了报纸埋首进去。 贝锜赶紧抱起桌上已空的色拉碗,「有、有没有人想再来点色拉?……我去拿!」 「小贝!」宗平马上追进厨房里,只留下苏医生和雅静两人面面相觑。 「宗平,你不用安慰我,为风说的本来就没错……」流理台前的贝锜背对着他,她不想自己脸上的表情被看见。 第13页 「小贝……」 「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干脆把我赶出去,这样不是简单多了?……」 「他只是不会表达。」 宗平还是帮为风说话,但他知道这时的贝锜是听不进去的,他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妳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们可以一起走,坐长途火车很无聊,若是有人作伴就太好了。」 望着宗平温柔的脸庞,贝锜点了点头。 宗平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之中鼓励着她。 温柔的、善意的、委婉的……总是冷静自制如冰一般的宗平展现的是与为风完全不同的性格。 「宗平,要走啰!」等不及的为风在外面唤他。 「就这么说定了!妳决定好时间后就告诉我,ok?」 贝锜以手势回答他──ok! ------------ 虽然,雅静是如愿地和为风交往了,但贝锜也从此没再看过她脸上出现笑容。 「雅静!妳怎么搞的啊?」负责导演话剧的班代终于忍不住了,「再过两天就要公演了,妳连台词都没背好,这戏要怎么演下去?」 「对、对不起……」雅静低着头,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贝锜追过去,殷殷询问,「是不是妳和为风交往地不顺利?」 雅静光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妳说啊!雅静,妳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欺负妳?」贝锜越来越气急败坏,「好,妳不说,我去问他!」 「别去!」雅静连忙拉住她,「我只是……有点心神不宁,可能是太患得患失了吧?……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学长会跟我交往……」 这时的她终于抬起脸,贝锜才发现她哭了…… 原本那么无忧无虑的雅静竟会变成这样,贝锜无法再坐视不管了。 她一刻也不能等了,直接到为风上课的教室找他。 谁知道不去还好,一去竟被她发现他在走廊上和女孩子讲话讲得很高兴的样子。 别生气,小贝,先别生气,说不定她只是他要好的女同学而已,和同学那样子亲密地讲话,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千万别生气……贝锜先在心里不断劝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 「什么?又交女朋友啦?……又在残害咱们女性同胞了……」女孩子笑骂着,伸手在他胸上捶打。 居然公然在走廊上打情骂俏,为风这傢伙!…… 「别说残害这么难听行不行?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蛮不在乎地答道。 她听不下去,冲到他们面前,也看清楚女孩子的脸,是、是她第一次到苏家时看到的女孩子,没错的!那么可爱抢眼的女生,就算贝锜是女孩子也很难不对她留下印象。 「咦?妳是……」看样子她也想起来,看着贝锜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为风,还是她没换人啊?……上次在你家遇到的……」 「不是──」 「为风,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贝锜不由分说就把为风拉走。 「你这什么意思啊?明明跟雅静交往了,还和别的女孩子在那里打情骂俏,雅静她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为风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关的,「妳叫我的名字?」 「当然啦,这里是学校耶,在学校里我们可是平等的!」因为地点不同,她理直气壮。 「不对;」他纠正她,「妳有求于我,我们的身份就不平等。」 贝锜一愣,「我什么时候求你了?」 「妳不是希望我对雅静好一点吗?这不是求我是什么?」 贝锜奇异地看着他,「这……跟我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雅静是妳的好朋友,妳不想看她为情所困,而能让她开心的人只有我,因为现在,我是她最在乎的人,我有没有说错?」 虽然觉得为风的口气太自傲,但他所说的贝锜完全没有反驳余地,只好默默点头。 「而我,能让我开心的人只有妳;」为风直直地望住她,但在他眼里,贝锜只看到深黝泓潭,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不如我们交换条件,如果妳愿意发挥妳那伟大的同学爱,我也许能提供给妳的同学,一个比较愉快的恋爱回忆。」 贝锜气极了,真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巴掌,「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你──」 「so what?」他耸耸肩,「我就是这么没节操的人。」 贝锜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问出一句,「只要我答应你的条件,你真的就会不再让雅静伤心?……你保证?……」 他哈哈大笑,「我保证?顺序好像颠倒了吧?妳不是应该先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再来谈吗?」 「好,什么条件?」 为风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仰起清炯的眼神望她,「吻我。」 当贝锜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已经回答了。 「好……」 但她两只脚好像被钉住似的,在原地动也不动。 转过脸去撩着头髮的为风,不耐地催促,「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妳到底有没有诚意?──」 当他回过头时,贝锜已来到他面前,伸手颳了他一掌── 「喂!妳──」 为风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低下身子飞快自他唇间略过,在她转身想走的时候,她的手腕被牢牢捉住。 为风嘴角扬起挑衅,「这样就想走?」 他更大的力气把贝锜拉回怀里,覆住她不羁的双唇,狠狠吻她。 贝锜陷入混乱,拼命想挣开,但为风的力量敌过她太多,她被吻得连唿吸也不能…… 总是这么强硬的作风、总是这么不容别人反抗的霸道,他到底要她拿他怎么办? 不能躲得远远的吗?其实可以的,然后贝锜突然想起来,是她自己来找他的,是她自己吻他的,根本都是她自己…… ☆、013-我要随时找得到你 话剧比赛当天为风没有出现,贝锜本以为雅静会很难过的,本来想去安慰她,没想到自己完全是白操心了。 「星期天我要和学长出去……他昨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吓了好大一跳,怎么办怎么办?星期天该穿什么好呢?……小贝你要帮我好好想想……」 唉……雅静真的是彻底被为风迷走了,他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就胜过身为好朋友的她说破好几张嘴的功力。 恋爱中的女孩子真的没有自由的,喜怒哀乐但凭一个人决定。如果那人也是真心就罢,如果不是呢?…… 就在她东想西想时,有人拍她的肩膀。 一回头,原来是那位「全国都姓廖」先生。 「你是特地来看雅静的?」因为事有变化,贝锜看到他反而没了笑容,她该怎么告诉廖国全,雅静正在跟她心仪的学长交往? 第14页 「别看到我就一脸为难的样子嘛!」没想到廖国全竟自己先笑了出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雅静现在有男朋友,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的,不过她的进展居然这么快,就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了吧?」 虽然廖国全自己都这么说了,可是贝锜还是觉得好抱歉,因为一开始是她一直鼓励他追求雅静的。 怪来怪去就怪为风一个人,要不是他那么搞飞机,也不会弄得大家为了他一个而人仰马翻。 而且「他的女朋友」──雅静,这么重要的比赛,他怎么可以不来?真过份…… 回家后的贝锜正要去找他兴师问罪,倒是先被宗平拦了下来。 「为风正在处理一些事情,先别去找他。」 「怎么了?」贝锜自宗平眉色间感觉事态严重。 「没什么,只是有人入侵为风的网站,他已经关在房里一整天,忙着抓那个骇客。」 「骇客?」贝锜非懂似懂地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可是当她洗完澡,到了该上床的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贝锜发现自己已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 她一直盯着正下方那片自为风窗口透出来的灯光,那在深夜里看来更加寂寞的灯光,说明了主人的迟迟未歇。 贝锜突然想起,宗平说为风已关在房里一天,那他一定都没吃东西了……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职业道德,下楼去厨房为他准备一些吃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来到为风门口,敲了半天门,他根本不理,贝锜索性自己开门进去。 「什么嘛,根本就还没睡,干嘛不应门?」 一看到为风还埋首在电脑里,她对自己受到这种不理会的待遇有点生气。 「等等,我快要追踪到那傢伙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她还真是大开眼界,为风的电脑上好几个视窗同时在进行着,他的手飞快地在键盘上穿梭,网路世界里的敌人像空气,不是真正的对战,却能造成莫大的损害。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严重的样子,贝锜不说话了,默默把为他准备的宵夜放下来,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 「坐下,在这里陪我。」 贝锜不置可否地依言坐下,支着头望他的侧影,所谓的追踪骇客就是这回事哦?电影不都会演那种很厉害的高手,手指在键盘上像飞的一样,没几秒钟就能读出一堆密码什么的。 看为风这架势也不差嘛!……贝锜心想。 因为实在太无聊,贝锜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打发时间,越想越困,这一等终于等到周公身边去了。 「喂喂,日文系的,快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睡梦中,她被一阵力量摇醒,贝锜揉揉眼皮,定睛看了看电脑萤幕上的平假片假名。 「笨蛋──他说你是笨蛋,还要花多久才追得到他?」她一字不漏地翻译。 这种说话的口气,跟某个人好像,又是用日文,不会是……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不怀善意的脸孔。 「这傢伙……」为风气得咬牙切齿,可能因为一时血气上沖,肚子突然感到异常飢饿,「咦?这里有一碗面!……什么时候送来的?妳煮的?」 贝锜完全不想理他了,居然能追踪骇客专心致志到这种地步?「废话,难道是天下掉下来的?面都煳了才发现──」 为风也不管汤都被吸干,面条也煳得一榻煳涂,端了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先说清楚,我煮面来给你吃,只因为这是我身为管家的职责,你可别随便联想些有的没的……」嘴笨的她还画蛇添足地解释。 为风光顾着吃面喝汤,眼睛则仍死盯着萤幕,对她说的话恍若置闻。 看他这副废寝忘食的模样,不禁令贝锜担心,「喂,你还记得明天和雅静的约会吧?明天我放假要回家去,不能来叫你起床,你可别迟到哦!」 「放假回家?」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你一个人回去?」 因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贝锜一下子楞住,「废、废话!当──然是我一个人回去啊!」 可能是慌张的缘故,她的声音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为风锐利的眼光仿佛看穿她的谎言,他把脸更凑近了些,「真的?」 「还怀疑啊?」因为自己说了谎,没有办法再正视他眼睛的贝锜,只好把视线转开。 为风突然抛来一样东西,害没准备的贝锜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才接好,「这是什么?」 「手机;」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要随时找得到你。」 「哦……」她先是点头,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干嘛那么听话?她一直不肯买手机就是为了图个耳根清静,更没道理为了让苏为风能随时掌握行踪,非要带着这玩意儿不可! 「明后天是我的休假耶!我为什么必须让你随时找得到啊?这没道理──」 「少啰嗦!叫你带着就带着,电话要是打不通,我就扣你薪水!」 「又来了!你就会用这个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为风又不理她了,埋首到自己的电脑世界里去,贝锜只好气唿唿地抱着手机回到房里。 唉,明天,雅静和这傢伙的约会,到底会不会顺利啊?她真为雅静担心…… ☆、014-成全 「小贝、小贝──」 「啊?」听到有人叫她,贝锜才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想起自己正和宗平同行,搭着列车往回家的路上。 「小贝今天从一出门就心神不宁的,在担心为风的约会?」宗平捉狭地问。 「我?我才没有!……」没想到宗平突如其来会问出这一句,贝锜满头大汗,「我、我是担心没错,可是我担心的是我同学,才不是为了那个大少爷呢!」 宗平笑了出来,「看妳一脸紧张的样子真有意思,连我都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谢谢你哦,真抬举我……」贝锜有被嘲笑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多在乎为风那傢伙似的。 「不,我是说真的;」宗平看着她,很认真地解释,「以前我在回家的路上心情都特别沉重,可是今天不同,因为有小贝,所以今天不同……」 他很自然地拂开飘上她脸庞的髮丝,大大的手掌却没有在任务完成后收回,反而更亲密地留在她弧线美好的粉颊上,「有小贝真好,是不是?」 「宗平?……」贝锜一怔,对他的举止感到错愕。 没有空调,不讲究速度的普通车晃了一下,宗平的手离开她的脸,转了话题。 「下一个停靠的站,在站台上卖的便当很有名哦,要不要尝尝?」 「嗯!」贝锜点头,将自己在被宗平触摸的瞬间,所产生的异样感觉抛在车窗外绵长的海岸线里。 当到达下一个停靠站时,他们下了火车,就在小小的站台上对着蓝得令人心荡神驰的海,吃着古早口味的火车便当,伴着列车经过时的轰隆声和远远的海潮声,一段午后的用餐时光,美好的简直像从诗里偷出来的。 第15页 「宗平,可以问一下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刚刚听你的口气,好像回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为什么?像我,能回家去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他耸了耸肩,「我那个家,只会令我窒息;在那里,没有人会在乎我想做什么,他们只在乎我能不能成为他们想要的那种人。」 「听起来,好像压力很大的样子……」贝锜看着宗平,她第一次看见一向能干的宗平这么无奈的表情。 「怎么说呢?……在这方面我很羡慕为风,我常常想,如果今天换作是为风,遇到了像我这样的处境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好,甚至可以狠狠地反击回去吧?而我,却只能逃避。」 「那傢伙只是鲁莽粗暴而已吧?」贝锜不以为然,「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的人,哪值得宗平你羡慕?」 「这世上,有光就有影,世上的人也大致分成这两种,如果为风是光,我就是那个影子;我是属于影子那一类的人,我自己知道,永远追逐着光,可是却也走不出宿命性的自我封闭。」 「我真的不懂了……」贝锜皱起了眉,「如果真的要分成光和影这两种人,那我算那一种呢?」 「小贝妳啊,当然是光啊!」宗平微笑着,「妳和为风身上都有相同的气质,那种会吸引别人注意、追随的气质。」 两人的发在带着咸味的海风里翻飞着,宗平终于将眷恋在她姣好脸孔上的视线移去,贝锜却追着他移走的目光,还企图从中找出令他如此不快乐的理由。 她的身上突然发出某种怪异声响,铃铃铃……铃铃铃……从小小细细的声音到令人手忙脚乱的尖锐响铃。 「好像是手机,妳的吗?」 「对哦,应该是吧?……」贝锜急急忙忙从背包底层翻出那个小小的手机,然后才发现自己遇上更大的困难── 「这、这怎么接啊?」 「餵?妳在干嘛?怎么接得那么慢?!不会是找不到通话键吧?」 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声音。 「你、你管我!」居然被那傢伙猜中自己不会接电话的糗状,贝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等等!──你现在不是跟雅静在一起──」 他打断她,「妳到家了没?」 「还没──你没回答我──」 「妳一个人?」他又把她的话打断。 「对啊……」虽然这次没口吃了,贝锜却还是回答地很心虚,她不懂为风为什么一直问这个,不过既然自己都不小心说了谎,总要把谎给圆到最后吧?唉,真累人,为什么连放假都躲不开他的魔掌? 本来以为他还会继续咄咄逼人追问下去,没想到就到此为止,「没事了,就这样。」 他自己说完就挂了电话,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贝锜。 宗平早她两站下车,道过再见后,座位上的贝锜沉默望着他离开车厢的背影,突然下了决心── 她和宗平在同一站下车,却不跟他一道走,只是悄悄跟在他身后。 他也没有立刻回家;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店小坐一会儿,看看报纸,甚至摊开了他随身不离的素描本,咖啡店外的贝锜越等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太妥当,但就在她打算回车站,继续搭下班车离开时,宗平从店里走出来了。 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贝锜气喘嘘嘘地跟在后面,直到他在一橦大宅前停下来,她才有机会喘口气。 那是一栋十分华丽雄伟的宅邸,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宗平向门口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几分钟后,厚重的雕花大门拉开,一群人两行排开恭恭敬敬地迎接他。 「大少爷,欢迎回来。」一名西装笔挺,看来十分威严的中年人领着大家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哗!一见这阵仗,贝锜差点傻眼,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知不觉更凑上前去,想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跟踪错人,没想到这么一张望就被人注意到了。 「小姐!」一个保镳模样的男人挡住她的视线,顺道抓起她的手臂,「妳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呃──我──」 「放开她!」 他们的背后传来了一声极有威严的声音,开口的正是宗平。 「她是我的朋友,不许无礼。」他马上来到贝锜身边,极自然地扶住她的腰往里面走。 分开站在两边的人用两种不同眼光看着他们──一种是对自家少爷的敬畏的眼光;一种是对他身边的陌生女孩子严厉的打量与猜测,尤其他们的少爷又是以一种非常亲昵与呵护的姿态将这名女孩带进大宅。 被宗平揽在臂弯里的贝锜只觉得一阵晕,只好借着宗平的力量使自己能顺利地往前走而不致跌倒。 「吓死我了……」一直到宗平把她带到一处无人的偏厅时,她才能说出话,「宗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我只是──」 「没关系,让妳知道也好;」他温和地打断她的道歉,「我父亲是政治人物,所以附近戒备比较严,别放在心上。」 「这就是你不想回来的家?」贝锜张望着四周,总觉得在这大房子里的大少爷宗平,和刚刚在小车站月台上跟她一起吃火车便当的宗平不是同一个人。 宗平点头,他敏锐地读到她的心思,「妳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还是我,这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的,跟我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呢?」她摇头,「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啊!他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很伤心的,你等于否定掉他所有的成就……」 「不,我有我的人生;当我告诉他,我立志当个建筑师,他却认为我一定得走他的路去从政……」 「宗平……」贝锜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只觉得宗平的家庭背景不是她这种普通出身的人能了解的。 但宗平依然十分自制,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留她下来。 「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吃过饭后我再送妳回去。」 晚饭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偌大的餐厅中显得十分安静。 「好吃吗?」 贝锜点头,她试着让气氛好一点,「这么说起来,我和宗平还是头一回像这样一起吃饭呢!没有那傢伙在场,真是太好了!」 「妳瞧;」宗平取笑她,『那傢伙』明明不在这里,妳自己倒是又提了起来。」 「啊!」贝锜双耳一热,「我、我只、只是说……」 发现自己越描越黑,多说无益,她干脆低头勐吃饭。 「别生气,小贝。」宗平的手伸过来摸她的头,「要不要听我现在心里想的?」 「我也觉得,『那傢伙』不在这里,很好……」 这一刻,宗平允许自己去拉住了贝锜的手,他想过要克制的,但终究,他控制不了自己…… 什么时候爱上贝锜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正在不知不觉间,贝锜像水、像空气,她的存在难以查觉,一旦失去,却是连生存也会成为问题。 第16页 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隐藏起自己的感情,他不想破坏他们,只有成全。 宗平决定守护贝锜,成全,就是他的爱。 贝锜抬起头,宗平眼里有她不了解的视线。 虽然还是一贯的温柔,当她受伤、生气、甚至被欺负的时候,她就想躲到这样的目光里。 光,太灼热,而影,是光的背面,温和清凉,由光逃到影中的人,有时会不想再走出去。 ☆、015- 两天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她仍然和宗平结伴回到台北,没想到,这会儿在台北等待她的不是紧迫盯人的暴君,而是一头气坏了的野兽。 她没有防备地和宗平搭同一部车一起回到苏家门口──她压根没想到为风在等她,而且就在门口,雅静也在。 「小贝……」雅静先出声,「妳回来啦……」 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嗯……」贝锜马上注意到她的异状,「雅静妳怎么了?──」 「妳过来!」为风一把将她从宗平身边扯走,没给宗平出手的机会。 「你干嘛啦!……」贝锜还没发现事态严重,照惯例很有精神地骂他,「你有毛病是不是?不要拉我!我手都痛了!……放开──」 为风转过头狠狠一瞪,她顿时噤声。 她从没在他眼中看过那样震怒的火光,好可怕!…… 「宗平!雅静!──救──」贝锜还想继续唿救,就被为风塞进车子里带走。 他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 从他开车那股横冲直撞的狠劲就可以看出来。 「你要带我去那里?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你──」 「闭嘴!」 一路上他只吼了这两个字,就继续不要命似地将车子疯狂往前开。 照他开车的速度和好几次差点跟对面来车迎面撞上的惊险,贝锜以为自己要死在他手上了。 他几乎没有踩剎车,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那是一栋山里的别墅,很漂亮的房子,可是贝锜根本没心情欣赏,因为她是像人质一样被为风拖进去的。 「为风,你放手!……放开我──」 为风放开她了,把她扔进一间房里,他关上门,贝锜顿觉万般无助。 「不,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你再坏再粗鲁也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自己跌在身后的床上。 就在他倾身压下来的同时,贝锜绝望地发现自己完全是白费唇舌,而且她已经无路可逃。 为风的一只手先是抓住贝锜的双腕固定在她头上,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接受他的吻── 不对,那不能叫做吻,那比较像是某种惩罚,他探开她的唇,纠缠着她的舌,也不给她唿吸…… 直到吻得她因缺氧而无力反抗,他的手下移,一点不温柔也不爱怜地扯开她身上普鲁士蓝的七分袖衬衫。 那和第凡内包装一样的蓝看得为风好刺眼,他日日夜夜想着是她衬衫下那比任何宝石还要美丽的胴体……他甚至会禁不住懊恼地想,她那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和宗平,是不是也都看过、触抚过? 她的腰恰如想像地完全与他的大掌契合,胸部也是,经过那浑圆的曲线时,他的手指已精心测量过,是的,合他的手,合他的身,她是他的!而她那丝缎般的肌肤是他所接触过最平滑、最引人犯罪的触感。 可是──可恶!她不从!她死都不从!……她明明是他的,却拼命抗拒他,好像他是撒旦派来的魔鬼,要来摧毁她的一切── 为风于是给自己一个侵犯她的理由;她说谎!她怎能对他说谎?明明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却惊慌笨拙地再三否认,她难道还没查觉自己的说谎能力是全世界最差的吗? 是的,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占有她,现在!立刻!……不必再跟她玩那些暗示与彼此试探的游戏,他马上就可以得到她,可是…… 「住、住手!~」就在为风迟疑的瞬间,贝锜的哭喊声闯进他波涛汹涌的思潮。 在他松手的当口贝锜挣开他,一掌马上挥来。 为风眉毛抬也不抬,只以嘲弄般的目光告诉她,「妳是唯一敢这样打我的人。」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狼狈的她万分不平地问。 这女人,居然还敢问他有什么质格? 「妳说谎!」他突然大吼出来,「妳明明跟宗平在一起,为什么骗我妳只有一个人?为什么?我给过妳机会,妳为什么不敢说实话!?」 他和雅静见面当天,雅静无意间提起,贝锜曾跟她说过要和宗平结伴回家,为风才又打电话确认,没想到她竟敢继续骗他! 「可、可是搞不清楚的人明明是你!你根──本──无权干涉我!我只是在你家做管家,可不是你的女朋友!」贝锜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于情于理完全站得住脚,可是另一方面,她也大意地忘了,为风根本不是讲理的人,而此时此地,更不是可以跟他讲理的时候! 他没接口,视线从她脸庞往下移,贝锜随着他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的暴露,连忙抓紧前襟遮盖身体。 「对,妳不是我的女朋友;」为风冷笑,一只大手袭向贝锜的胸前像抓小鸡般地将她整个人揪起来,「但我可以马上把妳变成我的女人!」 贝锜的语气开始紊乱,「不、不行!──你这跟禽兽有什么差别?」 「反正妳不是一向拿我当混球看?我不在乎。」他轻蔑地答道,将脸埋入她带着香气的颈肩,舌尖舐着她线条性感的锁骨。 「不要!……你不要碰我!」贝锜又踹又推,却完全敌不过他钢圈般的箝制,「你的女朋友──雅、雅静怎么办?还有宗平……他们──」 为风听到宗平的名字时抬起了头,炯炯目光死锁她,口气却非常非常地轻,「妳说宗平怎么样?」 「我说……你这样当着宗平和雅静的面前把我拖来这里,他们……他们会怎么想?……你快让我回去,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贝锜还天真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以为至少会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为风肯好好考虑她的提议。 「他怎么想很重要吗?」他擒住贝锜的肩狠狠问她,「妳就这么在乎他吗?很好,宗平那傢伙也喜欢你,妳又在乎他在乎地不得了,你们两情相悦,我就偏不让妳如愿!」 贝锜不明白在此时提到宗平的名字对为风造成的冲击,他已被嫉妒蒙蔽,更是第一次感受到付出的感情遭遇挫折。 他其实不明白自己的感觉,对贝锜,也许在第一次相遇的午后,他就被她所俘,所以他坚持要她来家里工作,甚至不惜用紧迫盯人的手段…… 「住手!……求求你,住手!……」 当为风查觉时,衣不蔽体的贝锜已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只能在他巨大的压制下哭泣颤抖。 第17页 他在做什么啊?……贝锜的眼泪如当头泼下的冷水,为风顿时清醒大半,对,没错,他是要她,但他不要她哭泣,那眼泪,会摧毁他所有防城、会夺取他的灵魂、会让他为弄哭她而付出代价! 「别哭了……」当为风听到自己喑哑的嗓子里飘出这几个字时,怒气俱敛的他捧起贝锜的脸庞,吻去她潸潸的泪珠。 「你──」贝锜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忘记哭泣,正要开口时,为风阻止她: 「别说话!──」为她拉好被扯坏的衬衫,为风轻轻环住她,「我不会再对妳出手,只要妳别说话,让我……好好抱妳一会儿……」 「不……」贝锜拒绝地相当无力,因为为风竟开口求她: 「拜託妳,只要一会儿……静静的,让我抱妳……」 贝锜依言安静下来,任由他将自己围在怀中,像守护着某种珍视至极的宝物。 他伏在她肩上,唿吸着她的气味;她靠在他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他心跳得很快,胸部起伏着,一只手握着她细细的脚踝,指尖轻蹭着踝上突出的骨节,贝锜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 怎么回事?她的身体为什么有这种反应?她明明该痛恨这个人的啊!可是为什么他此时的拥抱不会让她……觉得讨厌,好奇怪,她并不讨厌…… 她在意着那只将自己的脚踝完全包覆的大手,彷佛宣告着她的无处可逃……她正被加速地拉入属于他的世界里,这个疯狂骄傲的苏为风,她很快也要变成他的了,只要心被攻陷,她就是他的了……可是,她不要!她说什么也不要!……那样,太悽惨,她不想被他欺负一辈子,即使,有那么一时半刻,他真的跨进她心里来了;他真的动摇她了…… 「放开我……放开我!!」贝锜大喊,挣脱他。 「小贝……」 「你出去!不要让我看到你!出去!……」 贝锜突然觉得不能再对着为风了……其实,无法面对的是她自己,她发现她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不讨厌为风的碰触与拥抱?他明明之前还那么粗暴地对她……怎么可以在被温柔对待的瞬间轻易原谅他? 离开房间的为风到楼上露台喝了些啤酒,他的确也需要冷静,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可是他的大脑控制不了他强烈的妒意,一想到贝锜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宗平很可能有任何进展,光是想像,就教他火气直往上沖。 灌完整瓶啤酒,他比较冷静了,坐在躺椅上,仰望着渐暗的天色,星星一个个露出脸来了,一明一灭之间,好像可以了解天下人的心事。 在房里的贝锜靠在落地窗边,也抬头看着星群,山上的星光比城市的更加明亮,从她住进苏家开始,每晚都有星儿相伴,那扇窗是宗平为她开的,而为风…… 为风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总是不说,看到她就对她生气,她做错什么呢?也许,也许她该离开,离开这一切,这很有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星星能否告诉她,该怎么做? 还有她的心情,如何确认自己的心意,宗平和为风之间,她的心靠向那一边?贝锜自己都不明白。 想着想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她做了个梦。 梦里星光闪烁,而她,她变成自己养的那只小斗鱼了。 可是她是人哪!~贝锜发现自己无法唿吸,在水里她不自在,没有空气,可是她被困在小鱼缸里,她试着要唿救,但吐出来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泡泡…… 有人敲碎了鱼缸,将她解救出来,而那个人,那个人是-- 「为风?」她惊醒过来,发现为风正抱起她。 「睡在地板上会着凉,到床上睡。」他说,话里没有什么温度。 看她又是一脸戒心,为风补充,「我不会再对妳乱来的,妳不相信我?」 「我怎么能相信你?」贝锜反问。 为风轻轻把她放下,为她拉好被子,「我如果真的想对妳出手,妳已经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我觉得……」贝锜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觉得我离开你家比较好。」 为风坐在床沿,好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我希望妳……不要走。」他说,好像很不容易才挤出这些字。 贝锜看着为风,她没想到他竟用那么哀求的口气跟她说话。 她走不走,对他很重要吗? 贝锜狐疑的眼睛瞪住他,为风不自然的咳了两下,「嗯……我的意思是,我父亲还有宗平,都需要管家的照顾。」 看平日酷得不得了的为风,满头大汗拼命找说词的样子,贝锜就觉得好笑。 「是吗?」贝锜不放过他,「需要照顾的只有宗平和苏医生而已吗?」 「妳不要得寸进尺。」为风很危险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他就是没拿她没办法,都开口拜託她不要走了,她还想怎样? 「哦,对了!」他从椅子上拿来一个大纸袋,那是他刚刚开车下山去买的,「这个赔妳。」 贝锜不让步,「你的意思是道歉吗?是的话,我才收下。」 「妳不要--」 见贝锜又拿她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为风住口,很痛苦的表情。 「是的,我道歉,小贝大人,肯不肯收下我小小的一点心意?」 「这才对嘛。」贝锜将纸袋接过来,里面是一个用缎带绑的很精緻的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件暗红色的格子洋装,她一见就好喜欢。 「要不要试穿?」为风见到她的笑容,安心了一半,果然店员有眼光,要是他自己来选,搞不好贝锜连看都不会想看一眼。 哼,苏为风这傢伙果然会讨女孩子欢心,连选衣服的眼光都这么精准,可见他一定常常送女孩子礼物,她才不要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看贝锜还在那里三心二意,再三考虑,为风不能提醒她一下,「妳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如果妳不收的话……」 贝锜这才想了起来,赶紧把滑开的被子拉回到脖子以下,「你别偷看,我要换衣服了。」 「哦。」他点了一下头,却没移动的意思。 「我说:」贝锜又重复一次,「我、要、换、衣、服!」 「换哪!」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又没拦着妳。」 贝锜快失去耐性,这傢伙是故意的吧?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马上就故态復萌了。 「你还不出去?你不走我怎么换?」 「哦!~」他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也对,反正我的眼睛也不想被妳的平胸给惊吓。」 为风的坏嘴巴就是非要补上那么一句,让贝锜气得拿枕头扔他。 「你快出去啦!」 在外头站了快五分钟,为风很没耐心地开始敲房门,「妳好了没啊?太慢了吧?」 「等、再等一下……」贝锜的声音听来像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第18页 「我不管,我要进去了。」为风一边说,一边打开门。 原来贝锜正跟洋装后面的拉链奋战,她脖子都快扭伤了,还不能把拉链拉好。 「我来帮妳。」为风站到她身后,看着她从拉链间露出的一小块美背,心神激盪了一下。 「拉好了吗?」贝锜从镜子里发现他正盯着自己衣服里的…… 「苏为风!!」她大叫,「你在偷看什么?」 「有什么好偷看的?」他耸肩,「不就是我的管家吗?」 「我可没答应你我要留下!」她随手抄了枕头朝他丢过去。 为风回敬她一记,「我也没答应要让妳走!」 「我才不需要你答应!」贝锜快气疯了,用尽所有力气将枕头扔回他脸上, 「妳这女人!--」 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们互看一眼,会是谁?…… 知道为风有这处地方的人并不多,他马上猜到:「应该是宗平来了。」 宗平来了?…… 当着宗平和雅静两人的面,她就这么被为风硬生生拖来这里,贝锜很想躲起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宗平。 为风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除了宗平,还有雅静。 四个人面对面的一剎,谁也没说话,贝锜低着头,她不敢看向雅静的方向。 「小贝。」先开口的是宗平,「妳没事吧?」 贝锜摇头。 「既然没事了……」雅静的声音听起来是想息事宁人的,「既然没事,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回家去,要不然,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雅静说的很有道理,但开来的车有两辆,该怎么坐? 「宗平,让我坐你的车好吗?」贝锜抢先一步地说。 雅静偷偷觑着为风,「那我……」 「妳跟我坐。」为风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话对妳说。」 上车后,开了很长一段路,沉默延宕在车子里。 「雅静……我--」 「我知道!」雅静抢着说,「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她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接着,「我的回答是,我不分手。」 看着驾驶座上的为风,雅静的表情是非常决心的。 她自认自己想得很清楚,即使为风对贝锜再怎么不能忘情,她也不想离开为风身边。 「妳确定?」 「是的,我确定,我不分手。」有生以来,雅静头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的坚决。 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失去温度,街灯映在为风眼里,像被吸进黑暗,他的眼瞳失去焦距。 「妳不要后悔,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怕?」雅静不明白,「可怕」这形容词用在为风身上未免言过其实。 「不!在我眼里,学长你不是那样的人,其实你--」 「我杀过人。」 ☆、016-不散的宴席 晚饭后,贝锜很稀奇地被叫进苏医生的书房里。 想起苏医生晚上有喝浓茶的习惯,她准备了一杯茶端进书房里。 一见她进门,苏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入场卷。 「这个给妳。」 贝锜的手里被塞进了两张电影首映票。 「病人送我的,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懂什么电影,妳找妳的朋友一起去看吧!」 「谢谢苏医生。」 「还有一件事;」苏医生拿下眼镜,嘆了一口气,「我知道妳最近跟为风有些不愉快,妳还愿意留下来,难为妳了。」 没想到常常不在家的苏医生,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贝锜退出房间,实在是想不通,苏医生是这么一个温文儒雅的父亲,为什么偏偏儿子就完全不一样? 脾气不好的苏为风,脸总是很臭,生气的时候更是吓死人,可怕极了,要不是贝锜是个女孩子,换了是男的,搞不好他早就出手扁人了。 这么暴戾的个性到底从那里来的?贝锜真是想不明白,她其实很佩服雅静的勇气,跟这种人怎么长久相处下去?而雅静就偏偏爱定他,即使发生了这些事,仍然没有跟为风分手。 不过,最近他们两个好像蛮要好的,雅静常常到学校找他,为风也会带雅静回家来,只是贝锜和她一直没机会说上话。 一想到这里,贝锜想拨通电话给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能跟她说什么,但她真的不想因为苏为风,而失去雅静这个好朋友。 雅静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过她,贝锜不能让自己忘恩负义,她决定跟雅静谈谈,说不定可以解开彼此的心结。 电话是刘妈妈接的,寒喧了一阵后,刘妈妈很担心地提起女儿的问题,「小贝,雅静最近是不是很少到学校去?」 雅静的确都在学校,但她都陪着为风在计算机社里,有时还跟为风一起回苏家待到很晚才走,但贝锜不敢说,抓紧电话线,她想着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 「有啊,雅静都来上课了,只是晚上我们会留在学校聊聊天、讨论功课,所以她最近回家比较晚……」 她讲得满头大汗,心口跳个不停。 「是跟妳在一起啊,那就没关系,对了,一会儿别跟雅静说我问妳这些事,她会不高兴。」 「我知道了,刘妈妈。」 电话转到雅静手上。 「餵?」 「雅静,是我,小贝……」 「小贝!」雅静大叫,好像接到什么了不起的电话。 「妳别那么大声,我耳朵快聋啦!」贝锜笑着,听到雅静这反应,她安心多了。 「我早就想打电话给妳,可是老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没想到妳先打来了。」 「我们两个也太奇怪啦,常常见到面的不是吗?居然还得打电话才能好好聊聊。」贝锜忍不住小小埋怨了她一下。 「没办法,要陪着为风,最近他到那里都带着我,我们进展地很顺利。」雅静的声音听来喜洋洋的。 「恭禧妳。」 「说什么恭禧,听起来好见外,对了,刚刚我妈有没有问妳什么?」 「有啊!不过我帮妳说了谎,说妳都跟我在一起,才晚回家的,这样回答可以吧?」 「谢谢妳,小贝,我就知道妳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唉……说了这么大的谎,妳可得好好谢我才行;」她开玩笑地说,「对了,苏医生给了我两张的电影首映票,妳要不要去看?」 「好啊好啊!好久没跟小贝出去逛逛了;」雅静一迭连声地答应,「是那一天?」 「这个星期日。」 「星期日……」虽然雅静想去,但首映当天她已经和为风有约,「学长说要去看计算机展,真是太不巧了!」 「那也没办法。」贝锜知道现在在雅静心目中,为风是最大,她还是不要多费唇舌了。 不过,雅静还是很关心另一张票的去向,「还有一张票耶,不用也可惜,妳要找谁陪妳去?」 「不知道,再看看吧!」 「宗平呢?他有没有空?」雅静提议。 第19页 「宗平最近好像很忙;」贝锜抓了抓头,「我问问他好了。」 ------------- 贝锜从来没参加过电影首映,差点没被当天的人潮给挤昏! 「天哪,不是有入场卷才能进去吗?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大家都有票吗?」 「应该是等着看明星吧!……小心!……」宗平见又有人推挤,连忙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贝锜充满歉意,「早知道是这种情形就不来了,宗平其实你很忙的,对不对?我还来找你来这里人挤人活受罪……」 「不会呀,很新鲜的经验。」宗平不在意地说。 戏院中间空出了一条路,铺着漂亮的红毯。 「待会儿那些外国明星就是会从那里经过吧?啊!好想看!可是……」贝锜拼命伸长脖子,却只能看到前面牢牢的人墙。 「妳想到前面去?」 「嗯!」贝锜用力点头。 宗平于是大手一带,把她护在臂弯里,为她拨开人群,把她送到围栏边上。 「唿!」贝锜吐了口气,「这里就能看清楚了,宗平,谢谢你。」 「我是捨命陪君子。」 真奇怪,越是在这种吵闹拥挤的场合里,宗平整个人越是显得沈稳安静,讲话时候也仍然不急不徐,彷佛一点点喧譁热闹都沾不上他的衣袖。 脱离外边没有票的疯狂影迷,进场之后果然安静多了,戏院人员严格查票,手上没有入场卷的一律挡在门外,整场首映的进行显得十分有秩序,而亲自出席的主角们,更是没有让大批影迷失望。 「宗平,真的很谢谢你,今天陪我来这一趟。」 「妳别一直道谢;」宗平做了个吃不消的表情,「我反正也难得出门散心,再过一阵子可能就比较难抽出空了。」 「对呀,看你老是躲在房里画图,最近接了大案子吗?」 「嗯;」他停了一会儿,终于说出来,「有个日本的建筑事务所正在跟我谈,这个案子之后,我想就到日本去。」 「日本?」贝锜眼睛瞪得好大,「这么说,你、你要离开苏家?……」 宗平笑了笑,「借住也够久了,再厚脸皮的客人也该告辞,不是吗?」 她胸口闷闷的,原本快乐的心情都被一扫而空,「可是『那傢伙』他从来也没当你是客人--」 「小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别这么伤感。」他微笑地摸着她的头,这似乎是宗平专属的,对待她的方式,他的大手,他的眼神,往往都比他的言语,诉说了更多更多…… 「帮我保密好吗?」宗平的手摆在唇前,「况且这件事我也还没正式决定,等谈妥了,我再告诉妳。」 ☆、017-你知道我要你 另一边,也是人潮汹涌的电脑展里,旁边的人一推,雅静很自然地跌进为风怀里。 「人太多了;」为风显得很不耐烦,「回去吧!」 雅静乖顺地点头。 「喂,老大,这么快要走啦?」戴着棒球帽的阿j叫住为风。 「你们自己看吧,我先回去,对了,今天坤仔怎么没来?」 「你还不知道吗?坤仔买了辆二手车,今天正好是取车的日子,顺便带他马子去晃晃吧?」 「买车?坤仔原本那辆不是挺好开的?」 「对呀!」阿j接口,「我本来跟他说,等这一回比赛结束,再拿一个世界冠军,分到的奖金,买一辆新车都够了,他还不听,偏要急着去买二手的。」 为风露出笑容,「你很有信心嘛,阿j。」 「那当然了!」阿j挺起胸膛,非常自豪的,「我们可是去年的冠军队伍耶!有老大你在,还怕不能二连霸吗?」 回到车上,雅静问他,「你们在说的是什么比赛?」 「每年为大学生办的程式设计锦标赛。」 「去年你们是冠军队啊!去年在那里比赛的?其实我早就听说,不过我对电脑实在不怎么懂……」 「在美国,今年由台湾主办。」 「天啊,在台湾?那一定是众所瞩目了!去年的冠军,再加上地主优势,学长,我想你们的队伍一定是势在必得。」雅静天真地说。 「但愿如此。」为风只淡漠地答道,一提到去年的比赛,那不愉快的回忆令他心烦。 「那接下来,你要直接回家了吗?我想找小贝聊聊,可以让我一起回去吗?」 「随你。」为风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一边举手招下计程车。 上车后,为风不发一言,只看着窗外的风景。 雅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咦?今天是星期日耶!小贝跟宗平去看电影了,可能还没到家吧?……」 她的话引起为风的注意,「你说他们两个去看电影?」 「嗯,小贝说她有免费的入场卷,就约宗平一起去了。」 为风没再接口,但眼中燃起的怒火,越来越炽热…… 回到苏家,果然静悄悄的,谁也不在家。 为风将电脑开了机,雅静走到他身后。 「流了一身汗,很不舒服,我可不可以去沖个澡?」她小心翼翼地问。 为风仍盯着萤幕,「去吧!」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只围着浴巾。 「学长!……」她唤他,为风没有反应,雅静改口: 「为风!」 她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而后,她大胆地环抱住他。 「雅静!」为风皱眉,想拿开她的手,「不要这样。」 雅静却不肯放「抱我!!我是真心想跟你一起……」 她好不容易说完这些。 为了为风,不管要她做什么什么,要她说什么,她都愿意。 雅静洗过澡的身子热唿唿的,淡淡的香气飘着,其实令男人难以抗拒。 只要不抬起头,为风的脑子会将她想成贝锜,如果是贝锜,他一定马上将她拉向怀里,可她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 一想到贝锜,他的心又整个揪起来,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却总是离他好遥远…… 「你走开。」为风不为所动,「我不想伤害你。」 雅静颓然地坐到床上,哀哀地问,「我就不行吗?」 为风没有回答,他的背影像一座山,永远不会回头。 「难道我不是小贝就不行吗?」 雅静觉得自己好悽惨,其实是她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但已经做到这样了,她不想就此罢手。 只要再一点点的努力,只要再一点点……为风会回头看她的,只要贝锜不在了…… 宗平和贝锜刚从超市回来,他们抱了大包小包的食物,一进玄关,看到摆在门口的鞋子,贝锜直觉反应,「雅静也在,苏医生今天有应酬,那要做四人份的晚餐。」 宗平把所有的袋子都搬到厨房里,「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贝锜把围裙穿起来,「我可是这个家的管家呢!大家的吃喝都要让我来张罗。」 贝锜现在对管家这份工作早就驾轻就熟,厨艺也越来越进步,与刚到苏家那时候的笨手笨脚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第20页 当她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切菜时,雅静来到厨房。 「雅静,你来啦!」把洋葱剥了皮,贝锜拿起菜刀,「今天吃通心粉,你还想吃什么?我来做。」 「小贝……」 抬起头,贝锜才发现雅静的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一张脸蛋。 「怎么啦?」 「小贝,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嗯!当然了!」贝锜点头,看雅静又是一副泫然欲泣,她急着喊,「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既然是好朋友,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你说。」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离开苏家?……」 低着头,贝锜继续切洋葱,洋葱浓烈的气味窜出,眼眶都湿了。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可是,我没有办法……」雅静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痛苦,「如果,小贝不在苏家,也许为风就会疼我,把我当成他真正的女朋友……所以,求求你,小贝,我就求你这一次!……」 好辣呀!她手上的动作越快,气味就更呛,她的眼泪流个不停,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洋葱还是因为雅静的要求…… 炉子上的热水烧开了,散出大片的蒸气,当她把所有的洋葱切完,眼泪总算止住。 「我会找机会说的;」她回答雅静,是的,为了好朋友,她应该要这么做,「我不会留下的,你放心。」 雅静哭得更厉害了,「谢谢你!小贝!谢谢……」 晚上,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看天窗外的星星,当身体里吵杂的声音平息下来的时候,她的眼光落向窗台,这才发现养在那里的小斗鱼已经死了。 曾经她那么宝贝的鱼,随着鱼的生命结束,好像自己的伤心也已经休止。 是啊!那个人!……那个曾令她痛苦的人早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当贝锜发觉自己的痛楚已不在时,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总算过去了,总算。 可是…… 由窗外往下看,为风的房间灯光仍是亮着的,不知不觉中,她常常望着那束透出来的灯光,直到熄灭了才去就寝。 贝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看到那光,她就能感觉为风的存在,其实,在她心中,为风很重要,她的视线总是追随他,心里却又怕他,这欲语还休,矛盾不清的心情,到底是…… 突然那束光里探出一个人头,天哪!是为风! 贝锜想躲起来已来不及,他从楼下叫她: 「小贝,别躲了!」他好像在向敌军阵营招降,「还没睡着的话,就下来煮东西给我吃,我饿死了!」 他饿也是应该的,晚饭的时候,他根本没出现在餐桌上。 贝锜到厨房里把通心粉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开始从冰箱里找东西出来,煮一锅新鲜的汤给他。 拿着大杓子搅着锅里的汤,她很专心,专心地没注意为风已经走到她身后。 为风的手伸向她,贝锜吓了好大一跳。 「你别乱来!」她拿着大杓子保护自己。 为风觉得很好笑,一整天下来,这是他最开心的一刻,「你想拿它来干嘛?把我敲晕吗?」 「如果你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就这么做!--」 贝锜的话才完,为风轻轻松松地夺下了她的手腕,杓子掉到地上,为风把她整个人抓在怀里。 「苏为风!……」贝锜想大叫又不敢,她不要惊动其他人。 为风看出她的顾虑,他更大胆了。 他向着她的耳朵里吹气,贝锜全身都酥软…… 「你知道我要你……为什么抗拒我?你喜欢我的!」他说,话里是无比的自信。 「我没有……」贝锜连反驳都好无力,「你不要自以为是……」 为风不跟她多说,把她的嘴牢牢堵住。 为什么她觉得又痛苦又快乐?好复杂,她的身体其实根本拒绝不了为风,理智厘不清的问题,身体诚实而直接地回答了,被为风亲吻的时候,她整个人是放松的,任由他侵入、纠缠,她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若不是这女人顽固,为风早把她扔到床上去,其实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他要她永远只想着他一个,不许再有别人! 好不容易她的理智恢復回来,她知道靠力气想把为风推开是没用的,她得引开他。 「不是饿了吗?」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撩人,「汤煮好了,吃饭吧!」 他又对贝锜任性妄为了一番,她居然没又踹又骂,反而很冷静地叫他吃饭? 这女人在想什么? 为风也不动声色,坐到小餐桌上,等着她把吃的东西送上来。 短短几分钟,贝锜下了决定,雅静今天向她提出的要求,她要说就得趁现在,不需要为风的同意,她只是尽告知的义务。 为风很爱吃她煮的菜,她的手艺已经把他的胃抓住,很难想像,她之前还曾煮过那么可怕的蛋包饭。 他吃得狼吞虎咽,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把所有的通心粉吃光,再喝汤,新鲜的汤把他的肚子都烫暖了。 看为风吃得心满意足,贝锜比较放心了,毕竟人肚子饿的时候脾气会比较坏,若是吃饱的话,还可以谈谈…… 「我有事跟你说。」 为风看了她一眼,「别说让我火大的事。」 「只是一件小事。」她故意轻描淡写的。 「说吧!」 「再过不久,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她先说一段无关痛痒的引言,「放假的时候,我想回家住,陪家人一阵子。」 到目前为止为风都还没什么反应,她大着胆子继续,「开学以后,我想……」 其实,她可以选一个更好的时机来说,其实,她可以根本躲开为风,悄悄地离开,但,若不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贝锜怕自己的心会更乱。 不能再乱了,她必须从这暧昧不清的三角关系中退出。 想断的是自己的退路,只要能说出口,是不是所有对为风不该有的情绪就能休止? 「你想怎么样?」 「我想……下个学期开始,我要另外找一份工作……」她说得像猫的脚步一样轻,好像大点声,就会踩到轰天巨雷。 「原来是这件事;」为风竟很平静地答道,「可以呀,你走。」 「真的吗?」贝锜喜出望外。 「只要你一走,我就跟刘雅静分手。」为风也蛮不在乎的说。 原、来、如、此!-- 贝锜试着要自己冷静,她不能跟他吵起来,要不然只会变得更僵。 「你不能拿雅静来要胁我,雅静是『你的』女朋友。」 「为什么不行?」 「你--」贝锜真的想不出话来骂他了,这傢伙,骂他再多也没用,他反正是脸皮厚,根本不痛不痒! 「你的心那么软,把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当然要拿她来要胁你啰!」为风还理直气壮,「其实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是你自己不干不脆,才会连累雅静。」 第21页 为风下了一着狠棋,他把雅静留在身边,原来是为了治她! 贝锜总算看清这个人了! ☆、018-剑拔弩张的表兄弟 雅静提着午餐来到学校的计算机社,里面的一群大男生一边打game,一边聊着天。 「大家先停停,来吃饭吧!」雅静招唿着,男生们马上凑过来。 「哇!好香!自从雅静来了以后,我们的肚子就有福啰!」 「为风,这是你的。」雅静拿来一份便当,「都过中午,你饿了吧?对了,我再去泡茶……」 大家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阿j冲进来:「不好了!」 「什么事?」为风从计算机前抬起头。 「坤仔、坤仔他出事了!」 @@@@@@@ 贝锜又到超市採购了一番。 其实并不是家里没东西吃了,而是她心情不好,反正逛超市也算是一种shopping,她于是抓了一大把管家用的零用钱,跑到山下超市快快乐乐地买了很多自己爱吃的垃圾食物。 哼!给苏为风那傢伙好看!让他天天吃饼干配汽水,看他还开不开除她? 不过,等公交车的时候,可把她累惨了,公交车好久都不来,她提着一大堆东西,手都快断了。 平常购物宗平都会开车载她来,但今天他有事,贝锜只好自己搭公交车。 就在这时,有个人靠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请问,这个地址,坐那一个车?……」 问路的是一个打扮地非常休闲风的男孩子,讲着怪腔怪调的中文,贝锜猜他是日本人,因为她认识的日本老师们,讲起中文来就是他那种腔调。 贝锜看了一眼纸条,咦,这是苏家的地址! 她用日文问他,「你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妳说日文?」他显得很意外,「这是我亲戚家的地址。」 贝锜笑了笑,「我在那里工作,我带你去吧!」 他于是介绍自己,他姓荻原,从东京来,是苏为风的表弟。 「妳的东西很重吧?」他帮她拿了一些袋子在手上,两人于是一起等车。 贝锜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你说你是为风的表弟,可是你是日本人?」 「我们的母亲是姊妹,我妈三十年前就到日本,她试过教我中文,可惜成效不大;」荻原不忘自嘲,「我妈大概每隔两三年会带我回台湾一次,不过阿姨过世后,我就不曾再来。」 贝锜记得为风提过,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好几年,「这么说,你和为风很久没见了?」 「不!我们去年见过……」 上了公交车,他们继续聊,荻原对贝锜倒是十分好奇。 「妳说妳在苏家工作?是怎么回事?」 「哦,我是管家。」 「管家?」荻原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妳看起来……」 「说来话长。」贝锜一脸苦笑。 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才能看到苏家的大门,远远的,贝锜就看到有人坐在车道尽头的台阶上。 「是为风!」。 为风和荻原,谁都没有特别的表情,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流流动着。 「好久不见了,表哥。」 见到为风的面,荻原跟贝锜在一起时的轻松都收了起来,像只警戒的狼犬,随时准备攻击的神情。 「你还是老样子,不讨人喜欢,故意破坏我的网站的人,是你吧!」 表兄弟两人,一个不讲日文,一个不讲中文,两人惯常地以英文对谈。 「跟你玩玩而已。」荻原笑了笑,「那么简单的入侵都防备不了,顶着世界冠军的头衔,你不害臊?」 为风也不甘示弱,「不要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接着他向站在荻原身边的贝锜伸出手,「过来吧,小贝,快进屋里去。」 不明就里的贝锜看看荻原,又看看为风,她感觉自己即将被捲入风暴中。 「小贝;」荻原唤她,用日文跟她说,「告诉为风,我今天来此,是代表日本w大,向他宣战。」 不懂日文的为风看着贝锜,他讨厌这种感觉── 荻原和他喜欢的女人有共通的语言,而显然,荻原正以此向他挑衅。 贝锜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表兄弟,为什么见了面像仇人一样 「荻原,你不要把她扯进来,她只是为我家工作的管家。」 荻原没理他,只唤着贝锜,「小贝,翻译给他听。」 她只好照做,为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怎么?不敢接受挑战?」荻原挑了挑眉。 「你等着,今年你还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荻原向贝锜挥了挥手。 「小贝,和妳相处很愉快,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至于我亲爱的表哥:」他看着为风,十足来下战帖的姿态: 「我们一星期后的大赛上见!」 这对表兄弟实在太奇怪了,贝锜转向宗平打听: 「为风的表弟,那个日本人,你见过吗?」 宗平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倒是听说过。」 「他们之间,是曾经有过什么过节吗?」贝锜忆起两人面对面时的气氛,「见面的时候,简直像仇人一样,荻原说要向为风挑战,是什么样的比赛?」 「是世界性的程序设计比赛,不但有高额的奖金,还能拿到国际企业的工作合约,各国的大学都会组队来参加;去年在美国,是由为风的队伍拿到冠军,我听为风提过,今年好像是台湾主办的样子。」 贝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为风每天窝在计算机前是在写程序啊,我还以为他成天没事就在网络上找美眉聊天呢!」 宗平不能不说说她了,「妳太不关心为风了,他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计算机高手,不仅是学校里的偶像,在计算机界也是很有名气的。」 「不过毕竟只是个比赛,怎么会演变成血海深仇似的?」 宗平不置可否,他认为这些曾发生过的往事,为风如果要让贝锜知道,他自己会告诉她的。 ☆、019-回到我身边 距离比赛只剩下三天,计算机社里是一片凝重。 本来为风的队伍加上阿j、布丁和坤仔刚好四个人,现在坤仔因为驾车出事,比赛却迫在眉捷,关系重大,又是世界性的比赛,没有人敢自愿顶替坤仔的位置。 为风沉着脸再问一次,「有没有人肯出赛?」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回答一句。 阿j出来打圆场,「老大,其他人没有比赛经验,叫他们玩玩可以,真的到场上恐怕也不行啦!我们再另外想办法……要不然……」 「要不然?」为风接口,「要不然就弃权是吗?」 「这也是没办法……」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为风不出声。他怕自己会破口大骂,只好闭紧嘴巴。 雅静站在一旁,她没看过为风这种表情,她试着把气氛缓和下来,「只要是同校学生就可以了吧?大家再帮忙想想还有什么人选没有?」 第22页 「雅静,这个学校计算机玩出点名堂的就这么几个人,大概也是找不出其他人选……」阿j不忍心泼她冷水。 雅静逼自己拼命想,突然,一个名字闪过她脑海-- 「交换学生可不可以?!」 「交换学生?」阿j愣了一会儿,「只要还保留我们学校的学籍应该就行了吧?」 「我认识一个人,他拿了奖学金到美国念计算机,说不定他可以!」 「真的吗?」在场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快说他是谁!」 「他、他--」雅静突然打住,这个人关系重大,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性急的阿j直跺脚,「妳快说呀!雅静,别让我们急死呀!」 「不过我不确定他回来没有……」她小声地说,拿了自己的包包她急着要走,「我先去打听看看!」 雅静心头真是一团乱,她知道这个人其实已经回来了,但要是让他和为风碰上了,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而在这两人之中,又关系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车子才开到学校附近,贝锜就要宗平停车。 「到这里就可以了。」 宗平觉得太远了,「每天都要走这么一大段路,偶尔也让我送妳到门口。」 「我自己可以走过去;」贝锜坚持,「怎么说我只是个管家,每天专车接送已经很过份了……」 「别这么说,反正都到这里来了。」 「我可不想被某人说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大堆挖苦的话。」 「妳说的某人,是为风吧!」宗平想了一会儿,「我觉得还是要让妳知道,从妳来苏家工作的第一天开始,为风就拜託我,尽可能的话每天都接送妳。」 贝锜瞪大了眼睛,「真的吗?那傢伙──」 宗平回想当时的情形,「为风是很认真的表情,像在託付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他真的很重视妳。」 贝锜的心波动不止,下车走了好长一段路,她仍然强烈感受到那震憾的情绪。 有人迎面走过来,轻轻擦过了她。 「小贝!──」 一瞬间,所有所有曾经歷过的快乐、甜蜜、痛苦、辛酸排山倒海而来,她不敢回头。 那带给她这一切的人却重新来到她面前。 「小贝;」他一如往常温柔地唤道,「我回来了。」 --------------- 贝锜定在原处,好久她都不能开口说出话。 「不认识我了吗?」郭俊延噙着一抹笑意走上前仔细打量贝锜,这个一年前被自己抛弃的女孩子似乎过得很好,她显得成熟,也更动人了。 贝锜发现自己对他已无话可说。 那只他买给她的斗鱼已经死了,即使郭俊延再走到她的面前,她的心湖也不会再起波浪。 「妳好吗?」 「嗯。」贝锜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回来,我就来见妳。」他拿目光望住她。 贝锜看一下手錶,「快上课了,我该走了。」 郭俊延拉住她,「刚刚是谁送妳来的?妳男朋友?」 贝锜默认,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 ------------------ 「小贝,小贝!」 雅静这么一大喊,贝锜整个人跳起来。 「妳今天真奇怪,怎么魂不守舍的?我说了一大堆,妳到底听进去了没?」 贝锜露出歉意的笑容。 雅静神情非常严肃,「妳知道为风学长要参加程序比赛吧?」 「嗯。」贝锜点头。 「那妳知道他少了一个队员,现在根本没有参赛资格吗?」 雅静一看贝锜的表情就完全明白,她是毫不知情的。 「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他这几天都关在房里,原来他──」 难怪当为风的表弟荻原向他宣战时,为风的脸色那样难看,前前后后想过,贝锜总算懂了。 「计算机社的人一直在学校里找人,可是好像没有什么结果,问题是,大赛就在三天后了!……小贝,我觉得妳也许可以帮上学长的忙,我想来想去,说不定有一个人够资格参赛,那个人的名字叫郭、俊、延……」 雅静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小心观察着贝锜的反应。 可是好奇怪,贝锜也没哭也没叫也没恼羞成怒,只是呆呆的,雅静觉得可以继续说下去: 「他好像原本就是学计算机的,又拿了奖学金去美国,而且听说……」 「他回来了。」贝锜自己接下去,「我见到他了,就是刚刚来上课前。」 「妳已经见过他了?」雅静松一口气,「请妳去跟他说说看,好吗?」 「说什么?」贝锜还在恍惚。 「当然是问他要不要加入学长的队伍去参赛,时间只剩三天,他可能是唯一的人选了!」 「妳要我去找他?」贝锜开始有点搞懂,「问他要不要参赛?」 雅静纠正她,「正确来说,是去求他。」 「可是──」 「我知道这对妳有点残忍,但没办法了,小贝,求求妳去试试好吗?」雅静又是一脸哀求的模样。 「小贝,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一会儿要妳离开苏家,一会儿又要妳去求郭俊延,我知道我很对不起妳……」 「这跟妳其实没关系。」贝锜阻止雅静再自责下去,但她真的很不情愿,「可是我为什么非要去求他不可?首先,被甩的人是我,我那有什么立场去──」 事到如今,雅静只好利用贝锜的责任感了,「妳现在是学长的管家没错吧,这么说为僱主分忧解劳也算妳份内的工作,妳考虑看看,好不好?」 雅静就丢下这么一句话,贝锜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她还得去和过去的感情面对面,可是会演变成什么情形,已经是她无法想像。 事不宜迟──应该说她打算硬着头皮,速战速决。 下了课,贝锜直接去找他,郭俊延见到她,简直又惊又喜。 「房间里很乱,行李都还没开箱,进来吧!」 贝锜却仍站在门外,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并不想踏进。 「怎么了?进来啊!」 「我有事跟你说,说完了就走。」 「好吧!」他倚着门沿等着听她说,「我洗耳恭听。」 贝锜说完了,他好半晌不答话。 「你觉得怎么样?你愿意参加吗?」 郭俊延答非所问地,「为风这个人我听说过,妳和他……是什么关系?」 「撇开这个人不谈;」贝锜不想回答问题,她就事论事,「如果参加这个大赛能够得奖,对你也算是一件好事啊,何不接受挑战?」 「妳跟他在一起了吗?今天就是他送妳来上学的?」郭俊延看着她; 贝锜十万火急地来见他,竟是为了别的男人?他心中一股怒火翻腾── 「不是的!他、他──」不说明白不行,因为越是支吾,就越显得自己心虚,贝锜只好老实回答,「听起来是很奇怪,不过,我现在在他家工作。」 第23页 「在他家工作?」郭俊延果然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工作?」 「我是管家,每天打扫、作饭、洗衣服……我负责照顾这家人的起居。」 「小贝,我不懂!妳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工作?我是说,妳怎么可以──」他显然很难接受的样子。 贝锜不喜欢他的反应,她不认为这个已分手的男朋友有必要表达他的异议。 「苏家付我很高的薪水,我可以安心念书,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份可以照顾别人的工作,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好的。」 郭俊延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是为风叫妳来的?」 贝锜摇头,「我自己要来的,他根本不知情。」 「这么说,妳是为了他?──妳不觉得自己已经超过管家应该『照顾』的范围了吗?」 「我──」 贝锜不明白他干嘛这么生气,郭俊延把门一甩,让她一个人留在门外。 几分钟后,他的门又开了, 「阿俊?……」 「我会参赛。」抬起头来,他清楚地告诉贝锜。 「太好了!谢谢你!──」 「只是……」他打断她,「比赛结束后,我希望能跟妳复合。」 「可是这根本两回事。」 郭俊延的这句话,一年前的她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现在好不容易听到了,贝锜却不开心,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不再是那条被小小玻璃缸困住的鱼,不知不觉,她已经从那里解脱出来,有自己的人生。 「一年前,我为了出国跟妳分手,我知道是我不对;这一次既然是妳提出来,我会去参赛,但结束后,我希望妳辞去那里的工作,我们重新再开始。」 贝锜整个人愣住,她没想到郭俊延竟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说过了,这是两回事!--」 郭俊延耸了耸肩,毫不让步的态度,「参不参加这个比赛,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决定在妳,妳若肯点头,明天我马上去见苏为风。」 左右为难的贝锜低着头,好久都不说话。 「既然妳这么不愿意,我看还是算了,时间不早,我──」 郭俊延正要把门关上的手被拉住了,贝锜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答应。」 「小贝!」郭俊延一把抱住贝锜,「我也答应妳,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对妳,只要妳肯回到我身边,我会补偿妳的。」 贝锜突然想到她曾养过的那条小小的鱼,鱼已经死了,而她对旧情人的感情,难道还会有起死復生的可能? ☆、020-如火如茶的赛事 专为世界各大学学生所举办的程式设计国际锦标赛,不仅是电脑界间的年度盛事,更是各国知名企业挖掘人材的最佳指标。 为期三天的赛事如火如茶进行中,台湾的参赛队伍中,以去年的冠军队──f大唿声最高,在去年因意外事件而痛失一名队员的日本w大,今年也重振旗鼓,来势汹汹地誓言夺下冠军头衔,及十万美元的奖金和工作合约。 这次因事关台湾的f大能否拿下两连霸的世界冠军记录,不仅大批观众购票涌入会场观赛,电视台更是全场转播赛事的进行。 经过两天预赛的淘汰,决赛由包括台湾f大及日本w大在内的十个队伍参加,决赛是以解题作答的型式,最快解出所有正确答案的队伍即可获胜。 为风和郭俊延及其他队员,在比赛前一天就搬进选手村,贝锜虽然有为风给她的通行证,她却一次也没到现埸观赛,连第三天也是,全天开着电视注意现场连线报导,她多么希望为风能够胜利归来。 因为在这场比赛之后,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她和郭俊延间有协议的,贝锜已决定,藉这个机会结束掉和为风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你不到比赛现埸去吗?」宗平问她。 「我待在家里就行了,还有好多家事没做完呢!」 「小贝,你老实说,究竟怎么回事?」宗平发觉事情不对劲,「昨天我看见你去找苏医生谈话,你们谈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 贝锜知道不说实话不行了,「我昨天跟苏医生谈辞职的事,他已经答应我了。」 苏医生也不问她理由,他可以了解她的难言之隐。 宗平却不能不问,「为什么突然要辞职?离开苏家以后你要去那里?」 「我暂时还没想到,反正总有地方去的嘛,宗平你别大惊小怪了!」 贝锜其实也捨不得走,她一面讲着离开,心就酸酸的,和为风,宗平三人间的相遇,即使风风雨雨,但总是难以磨灭的记忆。 虽然贝锜是来工作的,这却也是她感觉自己最受宠、生活最无忧的一段日子。 宗平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了才说,「也许,真的是时候了。」 「为什么这么说?」贝锜突然想到,「难道是日本的……」 他点头,「是的,在日本的工作已经确定了,我月底就过去。」 其实,他有话没说。 一个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女孩子都不能感觉出来,他以极冷静、极自制的感情,小心地爱着她、保护她。 而这段一开始就不抱希望的感情,他要让它安静地藏在心里,带着它离去。 什么也不知情的贝锜只是好感伤,「是吗?总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宗平突然站起来,「走吧!我们应该到现场去,为风看到我们,一定会很高兴。」 当他们到达时,为风正陷入苦战。 会场的最前方有一个大型电子看板,上面有参赛队伍目前的排名。 每答对一题,名次就上升,荻原的队伍达到第二名的位置,为风却落到第六名。 偌大的会场几乎是安静的,只有选手们在纸上不停做计算的沙沙笔声,和电脑键盘的敲打声。 每一队只配有一部电脑,只能事先在纸上计算好,再输入电脑,题目解出后,由网路直接传送到评审处,若答对,则排名立即上升,反之,送上错误的答案,排名也会往下降。 w大又送出一题,几分钟后,他们挤下来自美国的队伍,成为第一。 「看来情况很紧急。」宗平说。 「为风那一组为什么只停留在两题的成绩?」贝锜快疯了,「大家的名次一直上升,他们的名次掉到第八位了。」 电子看板快速的名次更动,牵紧了所以观赛者的心情,当全国的人将期待与目光全投注在某些少数人身上的时候,那是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 宗平稍微观察了一下,他发现为风似乎没有送出答案。 贝锜不懂,「他为什么不送出答案?他们就快掉到最后一名了!」 「电脑只有一台,他可能是想一次送出所有的答案,为了节省时间吧?」宗平猜测。 「可是这样风险太大了!」贝锜觉得他的作法太危险,「万一到最后才发现有错误答案的话……」 宗平很信任他,「为风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一定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 第24页 会场中,郭俊延也提出异议,「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先送算好的答案出去。」 为风反问他,「你觉得我们的电脑有空吗?」 他们唯一的一台电脑正在跑一大串刚写出来的指令,大家都只能在纸上振笔疾书。 「可是──」郭俊延看着名次已落到第九,他心里急得不得了。 「现在的名次不是真正的名次,你算好你负责的部分就可以了。」 郭俊延无话可说,抬起头,他看到看台上的贝锜,压下心中的焦虑,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工作。 队员们一一将自己的计算结果交到为风手上,由身为队长的为风做最后整合及检查的工作。 「老大,来不及啦!只剩十分钟了!」等着键入资料的阿j也忍不住催了起来。 时间越来越逼近,不只是今年第一次参赛的郭俊延,连去年跟过为风的老鸟队友都急了起来。 「阿j!开始送答案出去!」为风一声令下,等得望穿秋水的阿j,手指飞也似地在键盘上跳动起来。 「w大送出最后一题了!」郭俊延喊着,他的冷汗流了全身。 「沈住气。」为风拍了拍阿j的肩膀,「确定你打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正确的才送出去,我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错。」 「为风他们开始在送答案了。」 宗平的话才说完,他们的名次有如搭上电梯一般地连续爬升,瞬间,告示板上的名次大乱,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终于他们上升到第二名的同时,比赛结束的铃声大作,时间凝固在余音缭绕的数秒间。 ☆、021-不准妳跟他走 铃声散去,全世界的目光投注下,数秒后,f大的名次攀上成功的顶端。 「赢了!为风他们赢了!」贝锜忘情地大喊出来,抱着身旁的宗平又跳又叫的。 f大在最后一刻演出漂亮的大逆转,二度蝉连世界冠军,消息惊动了全台媒体,各家记者马不停蹄地进行採访、掌握第一时刻报导这精彩绝伦的比赛。 这欢欣的一刻却造成荻原眼里更大的阴暗,比赛的会埸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流着悔恨的泪水,他竟然二度败在苏为风的手下! 荻原誓言復仇,却失败至此,可是他绝不让为风称心如意! f大所有的队员都被媒体包围住,乱过一阵,他们终于脱身而出。 阿j突然见到一个熟面孔,「廖仔?!」 「恭禧你啊!阿j。」特地到场为老同学加油的廖国全,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遇到雅静。 雅静却已认不出他,她依偎在为风身边,感到无比的骄傲,她望着为风的眼神是倾慕,也是不能自拔的爱意。 倒是贝锜注意到他,「好久不见呀,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我老同学比赛。」廖国全答道,「妳呢?」 贝锜很难回答,「没什么,来凑凑热闹。」 「今天冠军队的队长是刘雅静的男朋友?」虽然不想问,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 「嗯。」贝锜点头。 「看来她很爱他。」 贝锜不再回答,她认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宗平,快带我回家,我累死了!」还不知道宗平即将离去的为风,仍然如往常地依赖宗平。 「ok。」宗平什么也没说,默默前去取车。 「小贝!」郭俊延要她跟他一起回去,「走吧!」 「小贝,怎么了?」为风看着眼前的两人,他有不好的感觉。 「妳还没跟他说吗?」郭俊延的表情微带责难的。 「说什么?小贝,妳瞒着我什么?」 看得出来为风是极力压抑怒气的模样,贝锜越是不敢开口了。 「小贝妳不敢说吗?」郭俊延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我来帮妳说!──」 「不要!」贝锜大喊。 「你给我解释清楚!」揪着郭俊延的衣领,为风恶狠狠地说。 「小贝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她已经答应要回到我身边,我们会重新开始!」 「不可能!小贝不可能答应你这种事!」 「为风;」雅静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颁奬仪式要开始了,先到台前去准备吧!」 「妳不要管!」为风甩开她的手,这个疑惑不澄清,他是不会罢休的,「郭俊延,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锜拉住郭俊延,「别吵了,我跟你走就是。」 郭俊延却是不说不快,他根本看不惯为风的强势作风,「苏为风,你不要那么嚣张,要不是有我,今天你能顺利参赛,拿到冠军吗?」 「你说什么?!」为风气得两眼怒瞪,才要挥拳过去,雅静苦苦拉住他,「为风,好了!……你不要生气,这么多媒体在这里,不要闹事好不好?」 「妳走开!」为风将她推开。 雅静一个不稳往后倒去,廖国全实时扶住她。 阿j、布丁也上来劝架,「老大,好了啦!天大的事待会儿再说嘛!我们还要上台领完奖才行耶!」 为风总算稍微冷静,拉好衣服准备跟着到台上去。 走在他旁边,郭俊延却若无其事地补上一句,「是小贝自己来求我加入你的队伍,这是交换条件!」 为风一咬牙,他突然大吼出来,「我弃权!这个冠军头衔我宁可拱手让人!」 站在一旁,代表w大的荻原握紧了拳头,这个他想要却得不到冠军宝座,他的表哥苏为风竟说不要就不要了?让他情何以堪! 一回头,为风找到贝锜,他像旋风一般地将她带走。 「你放开我!……苏为风,你这个野蛮人!放开我……」 为风一直把她拖到楼梯间里,他两手一撑,将贝锜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是!我是野蛮人!可是我没妳那么虚伪!」 「虚伪?……」贝锜觉得自己好冤枉,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挨他的骂?还要被他这样蛮不讲理地对待?她做错什么? 「妳明明喜欢我,却为了成全朋友一再退让,是妳把大家弄得这么痛苦!妳这么好心干什么?妳以为凭妳拯救得了别人的爱情吗?妳以为妳有资格插手吗?」 他的话像兜头而来的一盆大水,贝锜终于看见自己的盲点。 是吗?她做错了吗?……她是不想让大家痛苦呀!她想一走了之,是他不肯放她走的呀! 本来一切可以很清楚的,只要在那个下午,只要在那个下午不要踏进苏家大门,不要遇上那个疯子,不要让他吻她,其实这些都不会发生的…… 「不要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我们干脆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为风灼灼的眼神锁住她。 是的,他不要再让她逃了,放手让她走了,他会悔恨一辈子! 「我不准妳跟那个姓郭的走!什么交换条件?这个奖我宁可不要!还有雅静,我从来也没有碰过她,我一直在等的人是妳!是妳!尹贝锜!」 贝锜愣在原处,嘴唇微张,好像有很多要说,又好像说什么都多余。 第25页 这女的是怎么回事?傻了吗?还是……就是要逼他说出那句话? 「好!」为风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他深唿吸、再深唿吸,缓缓开口,「听好,我只说这一次;尹贝锜--」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要她看着他,「妳是我唯一的星星,我爱妳。」 这是一句千古不变的魔法,这是破除不了的三字迷咒,温柔的眼神、倾吐的心声、焦急的面孔,这一切都只为了-- 是的,我爱你。 只有从恋人手中拿到写着这三个字的信息,恋情才能开始,故事才会延续。 「妳--」为风满脸通红,他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怎么可以就他一个人傻傻地说出真话,她呢?至少该有点表示吧? 「说句话呀!……」 慢慢的,以冰河流动的速度一般,一朵美丽的微笑在贝锜的唇际绽开…… 「为风……我、我--」她羞红地低下头,「我也是……」 快乐炸开,他一心喜悦地将她拥入怀里,这一刻说什么都多余,闭上眼睛,聆听爱语的千百次迴荡。 妳是我唯一的星星,我、爱、妳。 星星不再只是挂在天边,不再只是贴在墙上,星星就在眼前。 一明一灭,眨呀眨的,句句都在讲着那爱情魔法的咒语。 贝锜认输了,她不逃了。 诚实面对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为风教她的,永远不要背叛自己的心,要爱别人,只能从爱自己开始。 「我们回去吧!宗平在等。」 「嗯!」贝锜用力点头,为风的手握着她,握得好紧,大手的温热传到手心,她从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一刻的笃定。 是的,她终于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那星星的名字就叫做,苏为风。 ☆、022-我们一起离开 他们走到停车场,雅静也追出来,她的后面跟着廖国全。 「为风!小贝!……」 见他们两人手牵着手,雅静瞬时明白了一切,她脸色苍白,她所做过的努力都付诸流水,到最后,为风要的还是只有贝锜一个。 贝锜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由为风那边抽回来,「雅静,请听我说……」 「我不听!--」雅静大喊,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郭俊延也沖了上来,他本想去拉回贝锜,但有个更令人憷目惊心的画面吸引他的注意── 「苏为风!」 一个愤怒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失败的荻原手插在口袋里,朝为风笔直地走来。 郭俊延发现不妙,拔腿就逃,还是远离是非之地,女人重要,但和一条小命比起来,当然是微不足道。 「荻原?」贝锜发现他的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鼓鼓的,然而,下一秒钟,荻原沖了过来-- 「小贝!!」为风马上将贝锜拉进怀里,翻转过身子,用整个身体护住她。 「为风……」 荻原的刀子狠狠地剌过来,但为风亳发未伤,雅静冲进两人之间,刀子从她的后背深深地插进去了! 「雅静!……」廖国全扶住雅静,她的血一直渗出来,站都站不稳了。 荻原见自己失手,吓得刀子一丢,没命地往别处逃去。 为风马上拿出手机叫救护车,贝锜想靠近雅静,她却推开她。 「不要、不要碰我!……为风……为风!……」 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人奋不顾身?雅静总是一如她的名字,文文静静,善良柔雅,她爱的是为风,愿意为他挡下这么重的一刀! 贝锜深深震憾,她有什么资格去抢走雅静的梦想?! 他们都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情我愿的爱情就能美满,雅静以行动和鲜血证明她的爱,她自己呢? 她做过什么? ──────────────────────────────────── 「说来说去都只是一场意外,去年我们老大和荻原都带队到美国参赛,荻原的女朋友……我记得好像叫恭子吧!也是他的队员之一。其实我们旁观者一看就知道了,恭子对我们老大根本是一见钟情,找尽机会缠着他,决赛结束的那一晚,恭子要老大带她去夜游,因为隔天我们就要各自回国了,那天恭子来敲我们的房门找老大出去时,我也醒着,只是不好意思在装睡而已。」阿j抓了抓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的模样: 「恭子这种行为,荻原当然是气坏了,他还是我们老大的表弟耶,面子要往那里摆?偏偏,那一晚他们一出去就出事了,车子滑下山谷,老大没死,恭子却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老大至今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们都在猜啊,搞不好是恭子自己去抢方向盘也说不定,她是那种很神经质的女生,会做出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由阿j口中听到为风和荻原的恩怨,贝锜突然不恨荻原了。 为风是光,得到一切,他甚至连到手的冠军宝座都不屑一顾,而荻原,他一心想雪耻,挑战与自己有血缘的表哥,失去恭子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打击,阴错阳差,他伤了雅静,他自己也将为此负上刑责。 都到此结束吧!恩恩怨怨,若不肯放开手,它将会纠纒住所有人的命运。 宗平来到她身边,「为风要我先送妳回家,他在医院守着,若有任何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经过这一整天下来,贝锜也已到了极限,她在宗平的陪伴下先回家,躺在床上好久好久还不能成眠。 好讽剌,今天的夜空竟然特别的耀眼,星星比平日更多更清晰,她想起自己曾和雅静一起挨在她的房里,看着她天花板上贴的那些星星,雅静那么善良,收留她,为她找工作,把她的事看作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她们的友谊曾经那么坚定无瑕,为什么到今日,一切都变了? 她模模煳煳想着,一夜都未阖眼,直到宗平来敲她的门。 「为风打电话来,他说雅静醒了。」 贝锜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我想去看她。」 然而一到医院,他们就接到一个很坏的消息;荻原的刀子插得很深,而且靠近嵴椎侧边,影响到雅静的神经系统,她很可能终生不能行走! 刘妈妈简直要崩溃了!宝贝的独生女儿竟突然遭到攻击,眼看就要变残废了!她不能接受事实,一直朝着为风捶打:「都是为了你!若不是你,我们家雅静也不会、也不会--」 为风沉默,直到刘妈妈冷静了一些,他才说,「我会负责。」 「你要怎么负责?!」刘妈妈咄咄逼人,「你能还她一双腿吗?你说!你说啊!」 当场听到这话,贝锜好像听到自己的心重重摔在地上,裂成碎片的声音,所有甜蜜的、梦幻的、美丽的爱情都离她远去,眼前只有冰冷的现实。 这才是人生! 没有人能独占一切美好,而当不幸发生,即使不是自己受害,也要背负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第26页 她的星星,她的为风,在转眼间,又不是她的了。 他的人生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必须对雅静负责。 看到贝锜来了,为风只望了她一眼,贝锜马上转过头去。 「宗平,让我进去和她单独谈谈好吗?」 「我在外面等妳。」 雅静在贝锜靠近她的时候,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小贝……」她还是非常虚弱,嘴唇是泛紫的。 贝锜握着她的手,雅静的手好冰,整个人像去了半条命似的。 「好奇怪,我一睁开眼,怎么就天亮了?……」讲话大声一点,伤口就痛得不得了,她只能很轻很轻地说话,「而且,两只脚好像不听使唤,小贝,医生是不是告诉你们,我不能走路了?」 贝锜吓了一跳,雅静怎么猜出来的?还没有人敢告诉她。 「跟我说实话,反正早晚,我也是会知道的。」 「现在还不确定,医生只说『有可能』……」贝锜仍然语多保留。 雅静的面容显得很平静,她望着贝锜,幽幽地说,「这说不定是给我的惩罚,妳和学长,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我不该介入你们……」 「雅静,妳别胡说,这是意外;」她加重语气,「就是『意外』而已。」 雅静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该死心的,学长根本看不见我,他心里只有妳……我不怪他,没有人要我去替他挡刀子,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雅静握紧她的手,眼眶里已满是泪水,「小贝,我把学长还给妳,你们不用管我,好好在一起吧!你们本来就是一对,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雅静,妳很勇敢,妳可以为了为风做这么大的牺牲,换作是我一定做不到;」尽管心里在淌血,贝锜仍然在脸上开出一朵安慰病人的微笑,「不要多想,再睡一会儿吧!」 她替雅静拉好被子,「醒来的时候,为风会在妳身边,他永远不会离开妳。」 雅静眨了眨眼睛,又闭上了。她苍白的面容显得非常平静。 走出病房,为风上前来。 「小贝!……」 他的手想拉住她,却只捉到她身上飘过的空气,贝锜低着头快快走开,压抑满腔的眼泪,她一直到无人的地方才恸哭失声。 要怎么样才能公平? 为风是她的,但雅静为了他变残癈、不能走路了!可她还完整无缺,于是她只好把为风还给雅静,在心理上,她也成残癈了。 公平了吧?公平了吧! 她不想再与命运争辩了…… 有人走到她身后,大手放在她的肩膀。 「小贝……」还是那一贯温柔的声音,宗平是来解救她的,只有他才能令她脱出这可怕的地方。 「跟我走吧!」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023-异国的夜 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时,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分。 地上的星群迎接着她的到来,贝锜映在窗上的小小脸庞,浮起哀伤的微笑。 是啊!都过去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若不把过去抛在脑后,又如何能迈开步伐继续过往后的日子? 一切决定的很快,当日,她跟宗平回到苏家后,简单地打包,向学校请假后,搭车回家向父母报告她的决定。 「什么?去日本?这么突然?」 她的父母当然非常讶异,但他们很开明,尹妈妈只泪眼婆娑地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尹爸爸语重心长地交代她一切小心,走出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贝锜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手上有这些日子在苏家工作存下来的积蓄,她义无反顾,一星期后就跟宗平上了飞机。 她什么也没多想,应该说,她不能多想,再想只会更伤心,哭了很久很久,她想通了,与其去向天计较自己失去了什么,不如想着将来可以得到什么。 于是她来了。 他们住在一个距离市中心稍远的旧木造房子里,有一个小小厨房,没有浴室,晚上就得到附近的大澡堂洗澡。 一切都重新开始,在这里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初来乍到的外来者,贝锜喜欢这种感觉,唿吸着异地的空气,好像身体里的血液都换过了。 拉高布帘子,刚洗完澡的贝锜红通通着一张脸出来。 天气有些凉,宗平看她穿得少了,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感觉怎么样?」 贝锜伸了伸懒腰,「舒服极了!~」 回到小房子里,两人的大半行李还搁在玄关。 「我听中介公司说,隔壁再过一阵子就要搬走,我想向他们租下来,妳就搬到隔壁房间去吧,这附近也有很好的大学,住得近,可以互相照应,我想这样比较好。」 贝锜很感激宗平为她设想周到,「我明天就到学校去打听入学申请该怎么办理。」 夜晚,她和宗平各睡一边,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怔怔望着头顶上的一盏小小的黄色灯光,她感觉好像身在另一个异世界。 「睡不着吗?」旁边传来宗平也很清醒的声音。 「嗯……」她半掩着脸,突然想通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了,「这里,看不到星星……」 「将来,我会盖一栋看得见星星的房子给妳。」 宗平的话让她的心暖暖的,是不是真的会实现并不要紧,只要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我留了封信给为风,告诉他我带妳到日本来了。」 贝锜不语,这个名字现在已不属于她,她不愿再想。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提到为风的一次,从此,谁也不再提。 宗平在距离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工作,早上早早就要起床,贝锜总是比宗平更早起,细心地为他准备早餐和中午的便当,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生活,两人在异地互相扶持,像亲人一般的生活在一起。 生活过得很忙碌,贝锜到处奔波办申请、找打工工作,台湾的一切似乎离她很遥远了。 另一边,为风每天医院、学校两头奔波,家中很少回去了。 医师的预测果然没错,雅静现在只能靠轮椅行动了。 为风为她换了最好的病房,请来国内最好的医师,雅静一开始还很开心,她认为这是为风重视她的表现。 然而,为风来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她甚至跟他说不上话。 这就是为风所谓的「负责」,他给她最好的医疗、最好的照顾,但他的心却完全封闭了。 接到宗平的信的时候,为风将它撕得片片粉碎,他恨!他恨自己没立场,没资格去挽留贝锜! 若是没有雅静这个牵绊,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去追到她! 可是……他不能,他唯一恨的就是他不能!!-- 他的手用力一拍桌子,狂乱地扫落桌上所有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才让贝锜投向他,好不容易,贝锜愿意接纳他了,为什么老天要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第27页 他冲进贝锜的房间里,那里已空无一物,打开天窗,望着那片贝锜看过的天空,星光闪耀,只是一切都走了样…… 宗平走了、小贝走了……他们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处! 他们现在是否也正在看着星星,想着还有一个苏为风? --------------- 也许是东京的灯光太亮了,其实看不到什么星星,贝锜仰得脖子都酸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两颗。 一阵风吹来,她发起抖来,把手藏在口袋里,一边又向车站里望去,突然,她看到旁边的一样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 抱着装设计图的图筒,冷风吹面,宗平吐了一口气,看看四周,并没有贝锜的踪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小小失望。 「你总算回来了!」贝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小贝?妳还在等我?」宗平又高兴又心疼,「怎么不早点回家去?」 「我今天打完工就没事了嘛!出来散散步也不行?」她胡乱找藉口,「来来,喝咖啡!还热的哦!」 将宗平的图筒抱进怀里,贝锜把刚买来的热咖啡递给他。 双手碰触到的瞬间,宗平的心晃动了…… 那咖啡比什么都热、比什么都暖,即使他的心意再坚定,也抵挡不了贝锜的天真热情。 走回住处的路上宗平一直没说话,贝锜吱吱喳喳讲着她在学校及打工的餐厅遇到的事情。 「日本这个地方真是讲究,什么都要规规矩矩来的,今天老闆娘还好好地为我上了一课怎么倒垃圾跟做垃圾分类呢!……还有啊,今天我同学带我去吃200块的牛肉饭,真是便宜又大碗耶,下次我带你去吃!地方不太好找呢!」 贝锜光顾着讲自己的,完全没发现宗平眼神的炽烈。 「我先回房换衣服,待会儿再过去帮你弄吃的。」她打开自己这边的房门。 突然,宗平把她推入房里,他由后紧紧抱住她。 门关上了,只有他们两人,宗平的唿吸变得浓重,贝锜的心狂跳不止。 吻着她的肩颈,她的香气迷惑了他,宗平再也无法自制-- 「小贝!……小贝我--」 贝锜全身僵硬,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她想要的人,并不是宗平!…… 在这关键的一刻,贝锜的心仍然非常清楚,虽然她也喜欢宗平,但那不是爱,她对他,一直只有亲人般依赖的感情。 她想要的人,只有一个,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当然,在这无亲无靠的异郷,她可以投向宗平,寻求他身上的温暖,欺骗他,也欺骗自己,他们是可以成为情人的。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已经错过一次,她不能再去伤害一个人。 她退开一步,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的眼睛闪烁着悲伤的光点。 「我不想失去我最敬爱的宗平,这世上,只有他会一直保护我、安慰我,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贝锜掩面跪倒在地板上,她没有脸再面对宗平。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她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 「小贝……」宗平伸手抱紧她,贝锜心里想的,他都明白,他只痛恨自己怎么突然就失控了,他不想令他所爱的人痛苦,贝锜的眼泪与歉疚绝不是他的本意。 「小贝,听我一句好不好?……」替她擦去眼泪,宗平柔声地说: 「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强求的爱我也不会要,我只要看到妳快乐、平安,我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不要多想,好吗?」 「可是──」 她有什么资格要宗平无条件地哄她、爱她?而宗平的情意,她却无法偿还一分一亳。 「没有什么可是,妳要知道男人的復原力是很强的;」他的语气听来很轻松,「妳不要为我担心了,既然已经来到日本,就把书念好,若妳能学业有成,就不算对不起我了。」 宗平将小指伸出来,「敢不敢跟我定下约定?」 贝锜抬起泪眼矇眬的一双眼,在那眼中,她看不清宗平的脸。 「敢不敢跟我约定?」宗平又问她。 贝锜伸出手,勾住宗平的小指,点了点头。 这个承诺她绝不能忘记,宗平是如此地为她设想周到,她唯有以自己在学业上的努力来报答他。 是啊,怎么样才算公平? 宗平无怨无悔地为她付出,而在她心里,却只有唯一的那颗星星,到头来,她根本什么也放不下! 贝锜哭湿了宗平的肩头,异国的夜,显得更加清冷了…… ☆、024-她赢了 「我叫你出去!」病房里传来雅静的声音,她显得非常生气。 廖国全却没有走开,他仍然向她走过来,「我是来接妳出院的,别闹脾气,妳爸妈还在家里等妳。」 「你是我的什么人?谁要你这么多事!?」雅静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她的腿再也无法行走时,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深怕令她伤心,她却痛恨这些眼光,每个人都说能体谅她的心情,她觉得可笑极了! 双腿健全的人怎么可能明白她的心情?当她是傻瓜吗? 她只是腿废了,脑子可没废! 廖国全从她出事那天开始就常常来医院看她,总是待了很长的时间,雅静渐渐也习惯了,但她不平衡的是,连廖国全这不相干的人都会来照顾她,为风呢? 为风以为只要用钱就能摆平吗?雅静才不会放过他呢!她要为风把一辈子都赔给她! 廖国全停好车,把她从车子里抱出来。 雅静变得好轻,她瘦成一把骨头了,脸上却是倨强的,一场灾祸夺去了她的腿也夺去了往日温婉恬静的她。 廖国全小心地抱着她上楼,什么也没说。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雅静问。 「妳是我的朋友。」他淡淡的回答。 其实廖国全自己也答不上来,他就是无法抛下她。 晚上,为风到雅静家里来,她冷笑:「你总算出现了,我已经安全无事回到家里,你可以走了。」 她就是生气为什么为风不肯好好对她?她要求很多吗?她不过希望他能正眼看她而已! 一眼就好,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这样就是奢求? 为了为风她的腿都废了!难道这一双腿不值得他施捨一些关爱的眼神吗? 「妳怎么上楼来的?」为风注意到她家并没有电梯。 她赌气地说,「自然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其实见到为风她心里是高兴的,但下一秒,雅静又厌恶起自己来,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原谅他了?照顾她可是他的责任! 为风不再说,关上房门,他到客厅去找雅静的父母谈话。 他们似乎商议了许久,雅静很想知道内容,又拉不下脸到客厅去,只好靠在门边竖起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她的房间很狭小,更不用说能让一辆轮椅顺畅地移动了,雅静想调头,却使不上力,她想撑起身子回床上去,一不小心就跌在轮椅下。 第28页 声响惊动了客厅里的人,为风第一个进来,将她抱回床上。 「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叫我们?」 雅静的手紧紧圈着为风的脖子,看他着急的模样,她好高兴,「没有呀……我只是想拿点东西……」 「妳的伤口还没完全癒合,不要乱动。」 「你跟我爸妈谈了什么?」 「没什么。」为风答道,脸上又没了表情,「时间不早,快睡吧,妳需要休息。」 「休息!休息!你们就只会说这些!」雅静突然喊出来,「你是巴不得快点走,对不对?把我哄睡,你就能走了!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又何必来?!」 「雅静;」在门外听到一切的刘妈妈走进来制止她,「妳不要无理取闹,时间很晚了,为风也要休息的。」 「我不管!我不准你走!你若是要走,就带着我!」雅静越发蛮横了。 刘妈妈显得很为难,但女儿的腿已经是这样了,她将请求的目光放在为风身上。 为风把翻倒的轮椅扶好,脱下外套。 「好,都听妳的。」 他是为了那双为人母亲的哀求眼神而留下,他强迫自己不可以一走了之。 雅静觉得自己好幸福,她可以霸住为风一整晚。 为风坐在她的床上,神思不属的。 「看着我!」雅静要求他,「你不要想别人,只想着我就好了!」 她连为风想什么都要干涉了。 「妳不要逼我。」为风只说这一句。 雅静噤声,她知道自己是做的太过了。 她小心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盖在为风的手上,为风没躲开,她于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头靠在他腿上。 「为风……你,会守护我一辈子,是不是?」 他只答,「我会照顾妳。」 「你是不是后悔了?……」她可怜兮兮地问,好像自己是一只没人要的小流浪猫。 为风拒绝回答。他不想说出伤人的话。 「我知道……」雅静自己说出来,「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听我一句,好不好?……」 为风终于低头看她,逆光中,他的表情看不清。 「我真的,好爱你……没有你,我会死掉、真的会死的……」 他的大手摸着她的头,她听到他轻轻的嘆息,「睡吧!我会陪着妳。」 雅静的嘴角浮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虽然代价是一双腿,但她,心甘情愿。 她赢了。 ☆、025-成全 好冷!好冷……贝锜发着抖,阵阵寒意好像直接灌进她的身体里,她打着哆嗦,停也停不了。 她爬起来,穿上几件厚重的衣服,又躲回被子里,但没有用,她无法思考。 头好重,也好痛,可能受凉了,脑袋跟身体相反,热哄哄的,像火在烧,烧得她头昏脑胀、意识不清,而火里,烧出了一张人的脸。 为风?…… 她突然好想好想他,想得心碎。 也许吞些药就好了,她模模煳煳想着,费尽力气爬起来,伸手想拿柜子上的药包,却连东西都还没构着,就又倒地不起。 正在灯下画图的宗平听到隔壁传来声响,急急去敲贝锜的门。 「小贝?小贝!……」 贝锜听到宗平的声音了,她却没法响应,她的声音被感冒病毒偷走了,她这个自私没心肝的女人,活该成了个哑巴! 宗平取来备份的钥匙开了门,发现贝锜发着高烧,整个人已进入半昏迷的状态。 他脱去她穿上身的笨重衣服,搬来自己的被子把她包得紧紧的,不断为她拭汗,待衣服全湿后,再换上干净的衣物,重复几次,贝锜的喘息渐渐变轻,她感觉自己飞到云端上。 火终于不再烧。但为风也不见了。 「为风!为风……为风……」 她不断的呓语,绞得宗平心里发庝。 贝锜终于安静下来,她睡得很沈很沈,好像在作梦,她竟笑了。 宗平一直盯着她的脸,好久,他倾下身去。 吻她。 这是一个哀伤无望的吻,他只能在她睡着以后,才能从她唇上偷走一个吻。 而这个吻也代表着道别。 从此,不会再有一个渴望她的爱的宗平,在今夜,吻过她之后,这个宗平将要永远消失。 留下的,只有以亲人的身份陪伴贝锜的宗平,既然把她带来日本,照顾她就是他的责任,而最终,他会把她送回为风身边。 他们都是他的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他愿意成全他们。 成全,就是他的爱。 ☆、026-试试身手 五年后。 站在校门口的贝锜伸长了脖子,焦急的看着手錶,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贝!」 终于,她听到那熟悉的叫唤。 「宗平,你总算来了。」 「抱歉,上一个会议拖了时间。」 贝锜在脑中回想他今天的行程,「是谈『摩天城』那个案子吗?那帮人最啰嗦了!」 「妳知道就好。」宗平无奈地耸肩。 她发现刚刚是一个没看过的女孩子开车送宗平来的。 贝锜兴奋地用手肘撞撞宗平,「送你来的是谁?怎么身为秘书的我,完全没看过?」 宗平顾左右而言他,「礼堂在哪里?再不快点,妳的毕业典礼真的要结束了。」 「哼,不说?看我回去怎么拷问你!」贝锜把鼻子翘得高高的。 他捏捏她的骄傲鼻子,「妳呀,胆子真大,居然敢拷问妳的老闆?」 进到礼堂,贝锜拉着宗平和她的爸妈坐在一起。 她的父母亲这趟是由台湾专程过来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两老头一回到东京,贝锜陪着他们玩了几天,把公事都搁下,宗平的行程大乱,其实,她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贝锜,怎么不介绍一下?」尹爸爸一看到宗平,脸上是非常满意的表情。 以男人的眼光,这个青年才俊成熟稳重,比同龄的年轻人更多了非凡的气质。 再说,贝锜跟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既然学业已经完成,是该谈婚事了。 「哦!」贝锜恍然大悟,这还是宗平第一次和自己父母见到面。 「这是邵宗平先生,我老闆;宗平,这是我爸妈。」 贝锜满脸的淘气,还像小女孩一样的顽皮。 「贝锜,好像叫到妳了。」宗平敲了敲她的头。 「我先上台去了。」贝锜一走,不小心撞到前面的椅子,把人家手上的东西撞了一地。 「这个贝锜!……」尹妈妈很伤脑筋地摇摇头,她觉得这样的女儿,让她在宗平的身边工作,一定给人家添了不少的麻烦。 「不会的,贝锜帮了我很多忙,我日文不好,都靠她在我身边打理一切。」 看着在台上领证书的贝锜,宗平很难得的流露出爱慕的眼神,尽管,他已经藏了五年。 这五年中,他的身份与地位已经大不相同,但贝锜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变。 第29页 但他很清楚,他和贝锜之间只是亲人一样的关系,再没有别的。 「恭禧妳,硕士毕业了。」他拍拍贝锜的肩。 贝锜一面帮他,一面念书,宗平知道她这个学位拿得不容易。 她伸出小指,勾起宗平的手,在她的笑容中,虽然有快乐,却也带着淡淡感伤。 是的,五年前的承诺,她终于达成了。 「毕业礼物呢?」她露出一脸算计他的表情。 「就知道妳会这么问;」宗平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迭东西,「我已经订好了温泉之旅,妳带伯父伯母去泡泡温泉,放松几天吧!」 可是贝锜还不满意,「宗平你呢?你不跟我们去吗?」 这些年来,宗平为了在日本建筑界闯出一席之地,付出了多少心血,她是看到的。 三年前的那一晚,是宗平事业生涯的转折点。 他夺得日本建筑协会的新人赏,他的获奬带给日本建筑界莫大的冲击,一个外国人拿下一向由本国人领取的奬项,他有自己的设计观,大师们的风格与概念带领他,他仍然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他的作品如同他本人。简洁、冷静、条理分明,所有复杂的线条,都化成最简单的建筑语言。 这一路,贝锜陪着宗平走来,只有她清楚,宗平的成就绝对不是手到擒来,他付出了比别人两倍、甚至三倍的心力,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他和另一名日本建筑师中川一起开了事务所,随着名声的累积,接不完的案子在谈,贝锜觉得最需要休息的,其实是宗平自己。 「再看看吧!」宗平笑了笑,不给她肯定的答覆,「若有时间的话,我会过去。」 ------------- 会议室里讨论热烈,几个大男人围在一桌,他们一面快速在白板上写着算式与指令,一面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虽然是公司的会议室,但对这些人而言,他们好像还身在往昔的计算机社中,大家打打闹闹,玩联机玩戏,也写各种稀奇古怪的程序,梦想着往后要赚大钱,收拾掉比尔盖兹的微软,称霸计算机世界,然后再互相取笑一番。 只是现在,小男孩们都穿上大人的西装,每天抱着自己的计算机和公文包来上班,他们不再谈论梦想,一切都成了计划,与公司的营运方针,脑中成千上万的指令与创意,都变成了银行帐户里不断攀升的数字。 敲门声中断了他们,为风的秘书蔡珊珊站在门边,「苏先生,刘小姐的电话。」 「她有什么事?」 「我……不清楚。」蔡珊珊很小心地回答。 「特助呢?」 「联络不到廖特助。」 「你们等我一下!」他向会议室里的人交代了一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接电话。 蔡珊珊走进茶水间里,里面已经站了另外两名女职员。 「刘小姐又打电话来啦?」她们脸上是看好戏的表情。 「她打电话来还好,糟的是苏先生去接了;」照惯例苏先生的心情又会变得很坏,他的办公室里成了低气压区,除了公司里其他的老闆们,他们这些雇员任谁也不敢靠近。 「你们真好,坐在自己位置上乖乖做事就没事,我可惨啦。」蔡珊珊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喝了一大口咖啡安抚自己。 「拜託!妳还敢抱怨呀!」这两名女职员酸熘熘地说,「能跟在大老闆身边做事,谁不是羡慕地眼红?妳还人在福中不知福哦?」 「是啊,我们的大老闆又英俊又有才(财)气;」蔡珊珊一语双关的,「只要没有那位刘小姐,一切才真是完美呢!」 「哎哟,这还不简单!」她们其中的一个神情诡秘地说,「取而代之不就行了?」 蔡珊珊心中一动,可是她仍有疑虑,「有可能吗?刘小姐和苏先生好像在一起很多年了。」 「再多年,他们也只是男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另一个讲得理直气壮,「说真格的,妳连第三者都不是,根本也不必有任何罪恶感。」 「对呀,再说,妳们不觉得廖特助跟刘小姐才应该是一对吗?刘小姐的事情根本都是特助在处理,苏先生明明才是正牌男朋友,却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这三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职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搧得蔡珊珊的心都热了。 是啊!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先生这么有身价的电子新贵,就算她蔡珊珊不下手,也会有别的女人动手来抢的,她何不利用近水楼台的职务之便,试试自己的身手? 至于那个目中无人的刘小姐?蔡珊珊才不会看在眼里-- 她不过是个没用的残癈罢了! ☆、027-永无止尽的拉据 「不是告诉过妳,上班时间不要随便打电话来吗?」 雅静的声音很委屈,「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她的可怜动摇不了为风,「国全不是每天去照顾妳吗?」 「谁要他来!?你不要把我的事都推给他好不好?」 「我没时间跟妳吵。」为风快刀斩乱麻,「妳到底有什么事?」 雅静幽幽地说,「你又忘了,今天我要做復健……」 「我待会儿让国全过去接妳。」 「为风--」 雅静才喊着,电话就硬生生被切断,她气极了,拿了电话就往墙上摔去。 照顾她的看护进门来,默默把电话拾起,放回原位,这不是第一次,她身边的人都习已为常了。 「廖国全呢?他到那里去了!为什么还不来?连他也要丢下我吗?」她失控地大喊,「快叫他过来!!」 廖国全就站在门后,他让可怜的看护小姐离开房间,来到雅静身边。 「我刚到。」 她气死了气死了,没命地抡起拳头就往廖国全的肩上打,「你怎么这么慢!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可恶!你卑鄙!我恨你一辈子!永远永远也不放过你!苏为风!我不放过你!死都不放你!」 骂到最后,她发现自己骂的其实是苏为风,那个她等得肝肠寸断也等不来的人…… 廖国全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抱紧在怀里,这么多年,他看太多了,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还是会为了雅静的眼泪而心软。 为了雅静,他透过阿j的引荐进入他们的公司,一开始是做财务规划的工作,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照顾雅静变成了他的工作,苏为风调整他的职务,任廖国全为他的私人特别助理,他没什么其他重要任务,只要为老闆处理好「刘小姐」一切事情,再多的薪水为风也照付不误。 为风对钱从来不吝啬。 雅静受伤不久,考虑她家的公寓房子上下楼不方便,空间又太狭小,他马上买了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送给刘家,环境清幽,适合雅静养病,刘家二老他也照应得衣食无忧,表面上,刘家是因祸得福,后半辈子都不需再为经济问题烦恼。 可是雅静的脾气更坏了,她的学业在事发当时就整个终止,雅静不想见人,不想重回正常的生活,在她心里,唯一重要的人只有为风。 第30页 仅管她大多时候见到的,是他的特助--廖国全。 国全不稀罕为风的钱,但唯有保持这样,才能让他名正言顺地照顾雅静,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傻,雅静明明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她只会在被苏为风伤害后,一次一次骂他打他、把他当为风的替身,哭倒在他怀里,雅静的爱情,对他而言是奢想。 就像雅静奢想着与为风结婚一样。 这些年来她用尽方法,逼为风跟她结婚,为风毫不让步。 他用更多的钱、更多的礼物来砸她,就是不肯松口。 有的时候雅静逼急了,什么手段都使出来,连刘妈妈都看不过去,她苦心劝雅静收手: 「为风为妳、为我们家已经做得够多,妳应该要知足,不要再逼他了。」 「他付出什么?」雅静恨恨地反问,「妳看不出来吗?他只是想用钱来打发我而已,妈,妳不要帮他说话,是他欠我的。」 「雅静……妳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刘妈妈摇摇头,无力地走开。 为风唯一吝啬的是他的感情。 雅静越是逼着他要,他越是不给。 于是演变成了永无止尽的拉据战,谁都帮不上忙,谁都解开不了这死结,这僵局只好持续上演,至死方休。 ☆、028-思念的磨镜石 穿着浴衣,正要去浴场泡温泉的贝锜,在穿过迴廊的时候,被挂在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住了视线。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一字一字地念,那苍劲的笔法、墨润光圆的字迹,还有字面上的意义,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被深深打动。 听旅馆的人说,这是几年前中国大陆一个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在下榻这家旅馆时留下的墨宝,它一直被挂在这里,告诉所有看到它的人: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好宿命、好执着的一句……简直就是在讲她的心情。 站在迴廊下的贝锜微微探出头,才一望,就望进了满天星斗。 她已经很久不刻意去寻找星星了。 而今天,是星星来找她。 她看得痴了,往事翻腾,经过五年的岁月,一切都变得清澄。 她不再那么悲伤了。 贝锜的父母走过来,他们提起宗平的事。 「小贝,妳跟妳的那位老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结婚?」贝锜的眼珠差点掉下来,哎呀,看来爸妈完全会错意了,「才没这回事,我们之间没有火花的。」 「是吗?」两老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相信女儿的说词。 「真的,宗平跟我像兄妹一样,我们不是情侣,更不可能结婚。」 「是这样啊……」尹爸爸显得很失望,「他是个很好的人……唉……」 尹妈妈却考虑到更多,「小贝,你们若无意结婚,不该走得那么近,连房子都住在上下楼,说不是情侣,谁会相信?」 宗平实现了他们初到东京时,他对贝锜说过的话,两年前,他自己在市郊设计了一栋住宅,把贝锜安置在楼上,她又有了一个可以开天窗的房间。 只是贝锜把天窗关了起来,很久都不打开。 她告诉自己除非彻底忘了「那个人」,她才会打开天窗,这是她对自己的诺言。 但,从未实现。 尹妈妈说得有道理,贝锜知道她理亏,是她「耽误」了宗平。 五年来,宗平交过两、三个女友,但交往都没能超过两个月,有的时候,贝锜根本怀疑宗平是被她逼急了,交交女朋友,只是做表面工夫给她看。 如今,他的事业已上轨道,不再需要她的帮忙,贝锜自己的学业也告一段落,是该离开的时候。 「我知道。」她回答母亲,「回东京后,我会跟他谈谈。」 结束了三天两夜的温泉之旅,宗平始终忙得抽不出空,将爸妈送到机场,她的眼睛红红的。 「别哭了;」尹妈妈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慈爱的说,「书都念完了,不想待在日本就回来吧!不要逞强。」 「对呀!」很喜欢宗平的尹爸爸还要加上一句,「不想跟人家结婚就赶快放人家走,回台湾来,妳想要什么条件的男孩子没有?」 回到家中,贝锜像断线的人偶整个人扑倒在床上,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走到衣柜前,打开它。 在她的大衣柜底下,有个被细心保存的盒子,将它搬了出来,里面是为风送她的红格子洋装。 是他道歉赔给她的呢!这一辈子,把她的人生一手搅乱的为风,也只向她道歉了那么一次。 拿起洋装,她在镜前比划,好像时空又迴转了,回到那一切都还平静的过去…… 红色格子的洋装好像有某种魔法,穿上一件适合自己的,会生出无比的自信,红色是女人的颜色,格子是女孩的图样。 红格子,让人可以是女孩也能是女人,蔡珊珊今天就穿了一件,身材原本就不错的她,穿起这件洋装,不仅上围波涛汹涌更甚,剪裁极佳的设计,更是显得她整个人完美极了,搭配暗红色的高根凉鞋,她觉得走路都飘起风来,公司里的男同事每一个人都盯着她,目不转睛,至于他们的大老闆苏先生…… 「苏先生,早。」她笑盈盈地端上咖啡,当然没忘了附送一个迷死人的媚眼。 「早。」 为风草草地从报纸里抬起头,平日,他总是很快就低下头去继续看报纸,但今天他很显然地愣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蔡珊珊像花蝴蝶似的,日日换不同的打扮,她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为风的喜好,留下来加班的时间也多了。 由于为风总是很长时间待在公司,她自告奋勇为他准备三餐,连他爱吃的几样东西都掌握清楚。 她不打没把握的仗。 而今天,是出击的时候了。 大家都下班以后,蔡珊珊仍待在座位上,表面上忙着为风交给她的工作,实际一直注意着办公室里为风的动静。 知道为风爱吃通心粉,她特地打电话请朋友去一家很有名的义大利餐馆,外带一份通心粉,再坐计程车飞车送来。 接到热腾腾的通心粉后,还剎有其事地将它换装到保鲜盒里,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蔡珊珊踩着翩然的步伐去敲门。 「苏先生!……」 「妳还没走?」 「嗯,想把今天的工作结束掉再走。」她想要显得自己很有责任感。 「我不记得我交代了那么多的工作给妳,还是妳做事变得没效率了?」 第一波攻击失败。 不行!岂能这么容易认输! 蔡珊珊于是说明来意,「我早上做了通心粉,刚刚拿去热过了,苏先生,愿意尝尝吗?」 普通时候他会说不,但听到是通心粉,而且肚子正好饿了,他点头。 蔡珊珊高高兴兴地去捧来保鲜盒,摆在他面前。 为风尝了一口,「这是妳自己做的?」 他起疑了! 「当然!……」蔡珊珊原本的信心,在为风的眼神下却渐渐显出心虚。 第31页 第二波失败…… 为风继续低头吃饭。 通心粉,那一夜贝锜就是热了一份通心粉给他吃,把他餵得饱饱、肚子暖暖,就胆大包天地开口跟他要求离开。 想到贝锜那时的天真,小心翼翼跟他谈判,讲不通的时候,那气得满脸通红的小脸,为风笑了。 仅管过了五年,她的模样在他记忆里还是不变,甚至可以说,是变得更清晰了。 因为每日在想、每夜在想、每分每秒在想、思念的磨镜石,把故人的脸映照得更鲜明、更清楚了。 蔡珊珊得意了,看来「通心粉战术」还是成功的,要看到苏先生这么一笑,不容易呀!…… 为风吃完后,她暂时鸣金收兵,收好保鲜盒,款款地走出去。 盯着她的背影,为风觉得她身上那件洋装好剌眼。 贝锜也穿过一件很相似的洋装,她一个人在房里穿了半天,他闯进房里,自告奋勇帮她拉背后的拉链。 ------------------ 「我来帮妳。」为风站到她身后,看着她从拉链间露出的一小块美背,心神激盪了一下。 「拉好了吗?」贝锜从镜子里发现他正盯着自己衣服里的…… 「苏为风!!」她大叫,「你在偷看什么?」 「有什么好偷看的?」他耸肩,「不就是我的管家吗?」 ------------------ 蔡珊珊在他思绪翻涌时,又悄悄走进来。 这次她顺手关掉了灯,慢慢走到为风身边。 「小贝?……」 是啊,穿着红格子的洋装,总是笑容满面,很有精神的跟他吵架的女孩,是他的管家,是他的最爱。 她的名字就叫尹贝锜。 这么多年了,她应该要回来了。 她难道不知道他等得有多辛苦吗? 女人坐上他的大腿,在他耳里吹气,为风抱紧了穿着红洋装的女体,他宁愿相信此刻在自己怀里的就是贝锜。 不会错了,就是她…… ☆、029-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灯光大亮,坐着轮椅的刘雅静怒气沖沖地进来,她的身后是廖国全。 蔡珊珊慌张地从老闆身上爬起来。 「妳来做什么?」 雅静不回答他,歇斯底里地对蔡珊珊吼着,「出去!贱女人,给我滚出去!」 这些年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一个把围绕在为风身边、对他有意图的女人给全数赶走。 蔡珊珊狼狈地走过她身边,雅静也发现她的洋装。 是的,红格子洋装,她怎么会忘记? 那天宗平带着她去找他们,开了门,四人面面相觑,当时的贝锜就穿了一件那么剌眼的洋装! 当时的她必须委屈求全,低声下气地缓和场面,但今时今日,一切都不一样,她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她一双不能行走的腿就是她的权力! 「明天就把她开除!」 「不。」为风头一回拒绝,他不想再让雅静无理取闹下去。 「国全,请你带她回去。」 「雅静,走吧!……」廖国全知道这就是自己发挥功能的时候了,他好说歹说劝走雅静,把她带回家里,她却还是气唿唿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做復健。」 「谁跟你说我要去了!」雅静还在气他,她气他怎么可以帮苏为风! 「我明天来接妳。」廖国全留下这一句就将她交给看护。 雅静觉得自己好委屈,现在连廖国全都会给她脸色看! 可是他就这样走了,她心里变得空空的…… 第二天,廖国全很准时地出现在她家。 「走吧!再不走赶不上復健的时间了,今天是王医师负责,他一向准时。」 「我不去!復健有什么用?浪费时间而已。」雅静把他的手推开。 「怎么没用呢?妳现在已经可以站得蛮稳的,不是吗?」 「不要劝我,我不想去。」 「好。」廖国全顺水推舟,「妳不去,我就回公司了。」 他作势要走。 「站住!」雅静有点下不了台,「我说了准你走吗?」 廖国全重新走回她面前,「刘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想想下午也没事,去医院好了。」她的眼睛看向别处。 廖国全推着她的轮椅往门口走,「是是,我知道,做完復健想吃什么?我买来给妳。」 「嗯,我要吃……」雅静转着眼珠,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又变成天使,看着她可爱娇俏的表情,廖国全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我要吃贡丸汤和炒米粉!」她点菜,可是还有附带条件,「一定要新竹买的。」 「我的大小姐……」廖国全又回到地狱了。 「嗯?你有问题吗?」雅静俏眼一瞪,廖国全只好点头。 为了他的天使,别说是新竹米粉了,就是台南卖的担仔面他都会双手为她捧来。 到了医院,雅静很自然地把手绕上他的脖子,让他抱她起来。 负责今天復健治疗的王医师拿着病歷走过来,「刘小姐已经站得不错,今天就试着走几步吧!」 「我不要!……」雅静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这轮椅她已经坐了五年,她发现自己是离不开它的。 「别这样,雅静,妳若不试着走,永远都要坐轮椅的。」廖国全蹲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劝她。 「我不要……脚,很痛,会很痛的!」她言不由衷地说。 「会感到不舒服是正常的;」不知内情的医师还出言安慰,「这表示妳的神经系统的功能已逐渐復原。」 廖国全请医师让他们单独谈谈。 「雅静;」他不容她闪躲地看着她,「告诉我实话,妳到底在想什么?妳在打算着什么?」 「我……没有啊!本来就很痛,我一点也不想站起来走路,不要逼我好不好?」 「不对!」 她是瞒不了他的,「妳是存心不让自己恢復,难道妳真的想用自己的脚绑住苏为风一辈子?」 被说中心事的雅静一脸惨白,廖国全太了解她了! 「你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她只好用怒气面对他,口不择言的,「你不过是苏为风的一条狗!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一瞬间,廖国全的脸色全变了,「既然如此,妳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雅静突然慌了。 「廖国全!……」 她喊,可是他没回头。 「廖国全!国全……」 他仍然没有回头,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转角。 情急之下,她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用了所有的力气想要追上去-- 其实她是不能失去他的啊!若连他都离开了,还有谁会这样真心无悔地对她? 没有人,没有人了!…… 轮椅应声倒地,走了两步,她重重摔在地上。 第32页 廖国全回过头来,他急急沖回雅静身边。 「雅静!妳没事吧?……妳能走了?」 雅静紧紧拉住他,「我才不管!不论我能不能走,我都不许你离开我!」 「我没有。」 「那你、那你刚刚……」 「我只是想先开车去新竹,帮妳把贡丸汤跟米粉买回来呀。」 「你--」雅静又好气又好笑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漾起了一抹久违的笑意。 「不用去买了,我要你带我去,我们不带轮椅了,好吗?」 「当然好!」 守得云开见月明,廖国全一直都相信这句话。 ☆、030-终成眷属(大结局) 为风终于出现在刘家了。 雅静准备了一桌的烛光晚餐,还有蛋糕,今天是为风的生日。 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两人。 雅静特别盛装打扮,避开红色,她穿了一件珍珠白的小礼服,收起平日的跋扈,她温温婉婉的模样,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妳今天很漂亮。」他淡淡地说。 雅静满心欢喜,烛光照着她发红的双颊,光影晃动间,她的微笑格外动人。 「贝锜……」清了清喉咙,她试着说出这两个字。 两人之间,从贝锜和宗平离去后,就再也没提过这名字,它是一个严格的禁忌,雅静再胡闹,也绝不能触犯。 为风抬起眼,停下手中的刀叉。 雅静默默的吃着盘里的食物,吃得很慢很慢,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她抬起头,「若你见到贝锜,请帮我转告一声;」 为风讶异地看着她。 「请帮我转告她……」雅静的声音已经哽咽,她知道自己做错太多,但愿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我、我对不起她……」 「雅静……」 她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我们开瓶酒好吗?外烩的厨师告诉我,这些菜配上红酒会更好吃。」 「我去选瓶酒。」为风离座。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雅静站在桌边。 她的一只手还微微颤颤地扶着桌子,深吸一口气,她迈开脚步朝着为风走过来。 她咬紧唇,展示着她復健的成果。 终于,她走到为风的面前,额上还渗着汗,「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雅静,妳什么时候……」 「你都没时间陪我,当然不知道了。」雅静幽幽地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为风,你走吧。」 是的,放手让他走,他得到自由,她也才能自由。 只有真心的爱情能够留住永远留住一个人,她终于明白。 ---------------------------------- 「各位乘客,再过二十分钟,飞机即将抵达台北中正国际机场,请您系好座位上的安全带准备降落,台北当地时间是7点25分,气温……」 贝锜调整了椅背,望着窗外点点星火,她难掩心中激动。 「我知道,妳要离开了。」宗平的手拨开百页窗,他的声音是已经意料到一切的平静。 「不过,在走之前,再帮中川和我一个忙好吗?」 中川是事务所的另一个合伙人,从事务所开业以来,他们一直是三人一起工作,贝锜是两个建筑师之间的最佳桥樑。 「我因为摩天城的案子在身走不开,只好让中川到台北去谈一个案子,妳就是最佳翻译了,妳肯答应吗?」 「当然没问题。」 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贝锜觉得好漫长,公事处理完后,她一定要马上飞奔回家,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吃遍朝思慕想的小吃,再来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们的行程紧凑,第二天早上就必须去见客户。 贝锜穿戴整齐去敲中川的房门,他却一脸很没精神的模样。 「中川先生,你怎么啦?」 「我……很不舒服;」中川吸着鼻子说,「今天可能不能去见客户了,妳先代我去一趟好吗?」 他交给她一宗厚厚的档案,「所有的数据在这里,找一位苏先生谈,拜託妳了。」 说完,他啪一声就关上门,贝锜束手无策。 她马上打电话回东京的事务所,事务所的人却告诉她宗平正在开会。 好吧!去就去,她又不是没谈过案子,只是这次没其他人在旁边而已。 照着中川的吩咐,她来到地址上的办公大楼,脖子都酸了,还看不到楼顶。 来到楼下的接待处,她拿出名片,「我是东京ron插mp建筑事务所的代表,和苏先生约了三点钟见面。」 「苏先生?」两名总机小姐互看了一眼,「妳确定跟妳有约的是苏先生?」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她们半信半疑地打电话到楼上确认,结束电话后,她们的态度不一样了。 「是的,尹小姐,请跟我来。」一名总机离座为她带路。 「不搭那边的吗?」她指着大厅一边两排的大电梯。 「您是苏先生的特别客人,请搭里面总经理专用的电梯。」 总经理? 总机小姐请她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上,被留下来的贝锜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电梯里并没有任何楼层的按钮,门一关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显示板上的数字不断攀升。 电梯门打开,里面是长长的走道,尽头的门自动开启,贝锜才跨进去,门马上关了起来。 苏先生? 苏先生?! 苏、先、生!! 贝锜突然一阵颤慄。 她转身跑回门口,但没有任何按钮开关的门,像绝崖的城墙,她根本打不开。 「妳想到那里去?」背后伸来了两只手,将她困在门与壮阔胸膛的中间。 为风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顽皮地拉开她的髮饰,她柔亮黑缎般的发,自由地垂散开来。 「我好想妳……终于,让我见到妳了……」他的鼻尖懒洋洋地磨蹭着她的耳缘,一股无法克制的*电击般地阵阵传来。 为风将她翻转过来,他等不及看看那张令他日夜思念了五年的脸庞。 贝锜垂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天!好不容易见面了,自己的表现竟这么差劲?!太意外了,她甚至不敢抬起脸来看他! 为风抬起她的下巴,四目交接。 贝锜紧紧闭上眼睛。 「不准躲,看着我。」他仍然一贯强悍地命令。 她的眼瞳张开了,清澄明亮一如以往,他可以从中找到任何他想要的讯息。 为风高兴极了。 贝锜想要他。她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五年过去了,他的星星、他的贝锜没有变。 瞳眸里最深最深的爱情与渴望,只有他能解读,也只有他能解救。 什么都不必再说,他的嘴唇覆盖上她的,那一偿五年相思的吻,包含了太多寂寞、痛苦与欲望。 第33页 五年太长,却没有摧毁他们彼此的爱慕情长,终于,属于他们的时刻来临。 贝锜让他吻得不能唿吸,她的手原是想推开他的,但长吻过后,她发现自己是紧紧圈住他。 「为风……」 不准她开口,为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你要带我去那里?!」 为风没有回答,但贝锜还不怎么担心,这里怎么说也是办公室,他总不会在这里就…… 他粗鲁地踢开一扇门,里面竟是卧室。 她慌了,现在可是大白天…… 贝锜被扔在床上,她还想逃走,却让为风像抓小鸡似的给拖回去。 「我不会再放开妳了……」他低哑道,大手开始除去碍事的衣物。 眼下这一刻,就算天要塌下来,也比不上跟她亲热重要。 「不行!……不行!」她吓得语无伦次,「我……我还没准备好--」 唰!一声,她的一只袖子不见。 「这太突然了!--」 再唰!一声,另一只袖子飞到床下。 「你不行--」 啪!她的衬衫往两边裂开。 贝锜闭紧嘴巴不敢再说。 「唿!……」为风满意了,「妳总算安静了。」 「苏为风你--」贝锜忍不住冲口而出。 她不该开口的,现在可怜兮兮的她全身上下只剩下小小的内衣,让为风一双大手快乐地在上面游走,毫无防碍。 「这不公平!」她大叫,两手两脚很团结地一起踢他打他。 反正在他面前,能看的都看过了,也没什么形象可言,她豁出去了! 总算奏效了,为风停下手,他懒洋洋地把双手举起来。 「你干什么?」她莫名其妙,一双大眼怒瞪着他。 「妳不是说不公平吗?」他一脸无辜的,「我自己把手举起来,让妳来脱呀。」 哼!死性不改,都一把年纪了,还装什么无辜! 她好气,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嘟着嘴。 「我的小贝大人,不要生气,我自己剥了自己,乖乖送上门就是了嘛。」他更皮了,完全没有悔改之意。 「啊!不要!」 贝锜才叫着,他已经扑上来,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下。 「小贝……」他呓语,「这是不是梦?我真的等到妳了……」 他变温柔了,像孩子般地纒住她,「我好爱妳,好爱好爱妳……我再也不放开了,永远不让妳走!……」 「为风……」贝锜将他的头拉向自己,她的身体在瞬间承受他所带给的痛苦与充实。 他们爱得昏天暗地,不分日夜,为风像是为了埋掉五年的空白,他根本不让她下床,总是要着她、爱着她,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为止。 妳是我唯一的星星。我爱妳。 恋人的絮语说不尽,于是,都化成星星。 尾声 贝锜很有精神地爬上山坡,大气不喘一声,还很洪亮地朝远远的后面喊着: 「为风!快点啦!好慢哦你……」 为风气喘嘘嘘的,背着两人份的背包慢慢走上来。 「看来你很缺少运动耶。」 「少啰嗦!」为风瞪她一眼,「是谁把自己的东西丢给我的?」 「借放一下而已嘛。这么小气……」她扁嘴。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那圆圆可爱的屋顶露了出来…… 「我们到了!」贝锜兴奋地不得了,「就在前面!」 她一高兴起来,又把为风给忘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那梦幻之地前去…… ----------------------- 五天前,当贝锜一觉醒来,顾不得经过「剧烈运动」后的全身酸痛,她硬生生地把为风吵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怎么啦?……我好睏哪……」 「不准睡!苏为风你给我解释清楚!」 为风揉着眼睛,一头乱髮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快说呀。」贝锜催他。 为风一把拉她到怀里,这可是他们同床共枕后的第一个早晨耶,她就不能用更温柔、更甜蜜、更性感一点的方法叫他起床吗?…… 「我的小贝大人,再睡一会儿吧,天色还早……」 「苏为风!」 他的撒娇攻势可动摇不了她,贝锜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宗平和为风这两个哥儿们,到底在她背后算计了什么? 「妳可以自己看呀。」他懒洋洋地答道,嘴巴马上开始忙着在她的颈子上留下一个个的吻痕。 「自己看?」贝锜不大懂,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果然-- 这个房间是宗平设计的!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射进来了,以各种不同的角度与姿态,室内光影交错,这是宗平最擅长的设计! 再回想起来,整个大楼到处有宗平的风格,她走进来的时候很匆忙,并没有特别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没有按钮开关的大门和电梯,不是和他们的事务所一模一样吗? 她居然一点也没注意到?! 整理记忆,事务所里只接过唯一一个从台湾来的案子,而且,就是第一宗! 「你是宗平的第一个客人?」 那时候,贝锜为了准备硕士班考试忙得昏天暗地,事务所的事情并没有参予。 宗平只告诉她是由台北来的客户,从没多说什么。 而那个客户,竟然就是为风? 「我在新闻中得知宗平在日本获奬的消息,当时,跟他就恢復联络了。」 贝锜却什么也不知道。 当宗平得知雅静已离开为风之后,他并不自私,也没有打算要隐瞒这个消息,只是担心事情来得太突然,贝锜会抗拒,所以他干脆用「骗」的把她再送回为风身边。 「你们真的算计我?」贝锜好气,男人间的友情可真坚定,宗平到头来还是帮着为风。 「那是因为宗平一直最清楚,小贝是不能没有我的。」为风厚脸皮地说。 「谁不能没有你啊?」贝锜气唿唿地瞪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看来我昨天的努力还不够……」为风抓抓下巴,趁贝锜没注意,又把她压回了床上,「小贝大人,又要辛苦妳了。」 「你说什么?臭为风,放开我啦!……」 而当为风一吻住她,她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乖乖听话。 为风就这样关了她三天三夜,身体力行地「证明」他的小贝绝不能没有他。 贝锜又快乐又疲倦,她从没有过这么矛盾的感觉。 三天后,为风不情不愿,总算肯放她下床了,打电话回东京想向宗平「兴师问罪」,事务所的人居然跟她说宗平旅行去了,而且,完全没有交代去向。 旅行? 宗平会到那里去? 为风也不清楚,宗平根本没跟他提过要出门旅行这回事。 贝锜偶然在皮夹中看到事务所的名片。 第34页 那是她专用的名片,上面印着: 东京ron插mp建筑事务所尹贝锜。 她大叫,「我知道宗平去那里了!」 为风还一脸的问号。 他们即刻出发。 为风带着她飞往法国,再换搭火车,然后是巴士,千里迢迢来到贝锜口中的「蘑菇教堂」。 现代主义大师柯比意晚年的得意作品,ron插mp廊香教堂,贝锜说它是从艾丽斯仙境里逃出来的蘑菇。 柯比意曾说: 当你用石头木头混凝土盖宫殿楼宇,那只是构造物。但突然间,你打动了我的心,而我欣快地赞嘆:真是美呀。──这就是建筑。 仰望着实际的景物,贝锜震憾地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到这里来,而且,在这里,他们三人终于可以团聚。 教堂前面的草地上,有个人拿书盖着脸,正在那里晒着太阳,悠闲地午睡,贝锜走过去拿开那本书。 「宗平!」 「你们来啦?」他好整以暇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小草屑,「为风呢?」 「喏,在后面。」她用手指着背后。 「小贝!」为风把她的背包丢还给她,「妳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重死了。」 为风老大不高兴地皱着眉抱怨。 「有吗?」拿起来也不重啊,贝锜觉得莫名其妙。 宗平咳了两声,「妳要不要打开看看?」 她的手在里面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她看看为风,又看看宗平,后者抓抓头,看着别处。 为风又满脸通红了,「妳不会自己看哦?」 是戒指! 贝锜好开心,可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不能轻易饶了为风。 「然后呢?」她看向宗平。 「然后呢?」宗平看向为风。 「就这样啦!」他声音还很大声,「还有什么然后?」 「那我不嫁。」她跟宗平说。 「小贝说她不嫁。」宗平传话给为风。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听你们的,然后要干嘛?」 宗平冷不防踹了他一脚,为风痛得单膝跪下来,「就是这样,说吧!」 「还要说哦?」为风满脸委屈。 贝锜瞪他,「到底说不说嘛。」 他于是拿着戒指,结结巴巴地开始求婚,「小贝!呃,不对,尹贝锜,请妳、请嫁给我。」 为风低着头,把戒指高高送上,拿得手都酸了,贝锜还没回答。 这女人,又整他! 为风才站起来打算骂人,发现贝锜已经哭得一遢胡涂,根本没法回答他。 他手忙脚乱,「喂,妳别哭呀,嫁我有那么惨吗?」 为风求救的目光投向宗平。 宗平两手一摊,一付爱莫能助的表情。 「人家、人家是高兴嘛!……」 「真拿妳没办法,来吧!把手伸出来。」 为风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象徵一辈子的誓言。 「我可是见证人哦!」宗平提醒为风,「小贝,若为风对妳不好,尽管到日本来找我,知道吧?」 「嗯。」贝锜点头。 是的,他们一定要幸福。 属于彼此的星,就在眼前,永远不必再迟疑。 --完--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