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病娇》 第1页 [现代情感] 《他是病娇》作者:槊古【完结+番外】 文案: 姜唯与陆近洲的爱情,素来是娱乐圈的典范,让cp粉们前仆后继的相信爱情。 却不知道,这段完美爱情之后的脏乱纠缠。 “你有病,而我恰好是你的药。” 排雷:男主前期是完美人设,其实是个偏执病娇,前几章的完美也不过是为了欺骗女主喜欢上他(十章左右露出马脚),不喜勿入哈。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唯 ┃ 配角:陆近洲,方可暖 ┃ 其它:病娇试水作 第1章 从业三年,姜唯从未如现在这般狼狈。 她参加完庆典,按着原来的安排,她该穿着高订的礼服,华丽而又体面地从会场离开,公司早已安排好的记者会跟在她身侧适时地拍下几张漂亮的图片,发给各大营销号,等到深夜,这些营销号会帮她把热度刷起来。 非常完美地安排,极其地合称如今她当红流量小花的地位。 却不想,头一回公司失了算。 记者的闪光灯亮成一片闪电,将姜唯堵在了採访台上,不怀好意地把问题抛了出来。 “姜唯,刚才庆典的时候陈导口里说的女明星是你吗?” “演技差,怎么样教也教不会,还吃不了苦,对这些评价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姜唯,有狗仔爆出你的男友季来出轨的照片你看了吗?对此你还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你会和你的前辈一样,做个得体的女友,原谅季来吗?” 连珠炮弹般地发问,他们根本不想要得到姜唯的回答,相机里那些照片已经记录下了平日里珠光亮丽高高在上的女明星被拉下高处的狼狈时刻便足够了。 好容易经纪人肖敬带着姜唯从那圈层的包围里突围了出来,姜唯几乎是黑着脸钻进了保姆车里,肖敬把车门重重地拉上,车窗外记者依旧在拍个不停,更有过分地还在不停地砸门。好在司机见惯这场面,不理会这些记者,直接踩了油门。 肖敬在打电话,他甚至来不及安慰生气的姜唯,便意识到这场显然有人刻意安排的围拦堵截势必会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他作为一个称职的经纪人,有义务把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大约不顺利,他放下电话,愁苦地捏了捏眉头,姜唯搭眼就明白了,冷冷地道:“刚才那些记者说季来出轨,真的吗?” 肖敬点头,道:“消息还在网上挂着。”他看着姜唯的脸色,一下子拿捏不住她的情绪,斟酌着语气想要安慰一番,道,“这事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只是几张图片,拍得不大清晰,算不得准。” 姜唯奇怪地瞧他,车顶灯打开,暖色的灯光映在她浅棕色的瞳孔里,有些泠然:“我和季来是合约情侣,又没有真感情,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肖敬一噎,想了会儿,找不到话来反驳姜唯。 姜唯慢条斯理地道:“现在网上不是很流行敢爱敢恨的大女主人设吗?等到这事上热搜了,你把文案发我,我自己在微博里发一下。” 肖敬意外,道:“不合作了吗?才刚季来的经纪人还打电话来,说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两家艺人的合作,你们毕竟还有代言在身。” 姜唯懒懒地翘起二郎腿,礼服下裙并不长,她这腿搭腿的姿势,刚好把裙摆撩到了膝盖上,露出纤瘦匀称的小腿,精緻的脚踝上繫着水晶鞋带。 “圈里的男艺人可没有死绝,为了个代言,还要被迫戴绿帽子,我可不要受这委屈。” 肖敬见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马上打开电脑,把相关合同发到一直合作的律所,拜託律师帮忙看一下能否把损失降到最低。 姜唯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是方可暖那边的,这姑娘最近与我很不对付,上回还抢走了我一个代言。” 肖敬发完文件,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得不提醒姜唯道:“这次她要抢走的可不是你的代言了,姜唯,你和王导谈的角色大约要黄。” 姜唯眨了眨眼睛看着肖敬。 “今天陈导在台上的话你应该还记得,”肖敬嘆了口气,委婉地提醒姜唯,“你什么都好,就一点不行,演技实在差。” “演技实在差”五个字,搁在任何一个演员身上,都足够杀人诛心了。但姜唯不同,因为她虽然做着演员的工作,却不是演员,而是流量小花。 入行三年,鲜花簇拥,粉丝相随,灯牌亮成海,美图压成山,让姜唯都快开始忘记了原来她还是个演员,原来演技才是演员的安身立命之本。 就像今晚,围堵她的记者其实是抛出了两个问题,但她下意识地忽略了第一个问题,而只一心想要去打舆论战,抢占舆论高地。却忘了,庆典台上,陈导愤怒地说:“现在有些女演员,人气很旺,但实在没有天赋,怎么教都没法开窍,这样的人,谁敢用!还不如早早转行,不要觉得演艺圈来钱快,就死撑着不走,这种人只会把演艺圈的风气变得更差!” 姜唯的演技是差,差到粉丝都承认。某瓣上群嘲她的演技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什么演技黑洞,白痴美人,演员反面教材,统统都是来形容她的。最开始她当然是难过的,但是因为她人气高,流量好,gg商把她当祖宗供着,后来那些导演为了收视率和票房也没办法,虽然拍一部烂一部,但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把剧本递到她的手里。 第2页 因为姜唯的名字是最大的金字招牌,有她在,投资方才愿意砸钱。 这样的生活过了三年,姜唯早已习惯,所以直到现在,面对着愁容满面的肖敬,还能一脸乐观地说道:“不至于吧。” 肖敬嘆了口气,劝她悲观些:“圈子里每年都会进新人,粉丝也并非个个长情,姜唯,要做演员,你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姜唯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潜意识里是知道肖敬说的是实话,后起之秀有很多,比她演技好的年轻女演员更是多如牛毛,她的粉丝也并非都是死忠,不然,方可暖一个刚进圈子的新人也抢不走她的代言。只是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把这层可能排斥在外面,她红了三年,已经习惯红了,根本无法想像不红会是个什么样子。 肖敬看着姜唯,狠狠心,想着不破不立,便直接把窗户纸撕碎给她看:“今年代言倒是很好,去年代言的今年都续签了,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珠宝首饰和一个口红牌子,但是剧本却只有两三个,而且还都是网剧。” 姜唯眉心一跳,她微微笑了:“我已经这么惨了吗?” 肖敬把她送回家,让她好好想想。姜唯一时没转过弯来她究竟该思考什么,给自己泡了水果麦片,花了半个小时卸完妆,便窝在沙发上刷微博。 不出所料,她的消息果然上了热搜,只是陈导评演技的热搜远远压在她那些狼狈的图片上。姜唯犹豫了会儿,搓了搓大拇指,才敢点进去。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演技在某瓣是被群嘲的,却不知道在她粉丝拥趸最多的微博处境也很惨了。粉丝有努力地在控评,只是最高的那条评论也被压在了第三,前面两条都是网友。 第一条:陈导还是陈导,这话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可不敢乱说,脑残粉能问候死你全家。 第二条:求求这位姐去上综艺,别来拍戏了,别来祸害我们的眼睛了。 姜唯捧着水果麦片,食不知味。 第二天,肖敬夹着他的笔电早早地敲了姜唯的房门。姜唯昨天罕见地失眠了,眼下浅浅的一层青色,吓得肖敬问她擦了霜没。 姜唯敷衍地应了声,她没吃早饭,冰箱里还冰着她昨天做的火腿三明治,顺手递给了肖敬一份。 肖敬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是按着营养师的食谱做的吧?” 姜唯打开了饭盒,用餐巾纸垫着吃三明治,道:“放心,我上过体重秤,87斤,没重。” 肖敬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咬了口三明治。 姜唯又穿着拖鞋去拿了两盒淡奶,肖敬检查了能量表,这回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边吃边开电脑。 他当然是来谈公事的。 肖敬是带姜唯的第二个经纪人,和之前那个经纪人不同,两人始终没有变成私交甚好的朋友。或许是因为性别不同,或许也是因为肖敬从事太久的经济工作,一眼就看出了姜唯是那种短命的演员,没必要发展出长线关系,所以两人直到现在,非公事不碰头。 姜唯等着他开口的间隙,玩着手机,昨天刷完微博她不想被打扰,就直接开了飞行模式,现在把网连上,这才发现手机里进了很多的消息。 其中尤数季来最多,开头便是质问,说她不守合约,没有契约精神。 姜唯托着腮吃三明治,像只小松鼠,问肖敬:“你是不是把解约的错误全部推到了季来的身上去了?” 肖敬道:“当然,本来错就在他,况且解约要赔两千万,这笔钱当然不能让我们直接掏。” 他终于开了电脑,打开了ppt给姜唯看。 姜唯自从大学毕业就很少有机会见ppt了,一时之间觉得有意思,便瞪大了眼睛去仔细看内容,等瞧清了ppt上的文字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们给我改路线了?” 平心而论,星缘影视什么都好,就这点不行。喜欢把一个人拆解开来,装进每张ppt,一五一十地分析利弊,像是在分析产品优劣,分析完了之后还要讨论包装和营销方式。这样的ppt,姜唯刚火的时候见过一次,但没有见到全部,据之前的那个经纪人透露,这样的ppt最后还会过分地做对一个明星的使用年限做预测。 肖敬道:“公司上下一致都认为,按照你现在的风评,还是不要接戏的好。现在综艺大火,来钱也快,你之前上过一次综艺,性格没什么大错,不会踩到雷点,不如转型做综艺咖。” 姜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不同意。” 第2章 肖敬无奈地看着姜唯,想要劝她认清事实:“现在几乎没有戏找你拍了,姜唯,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不得不转型了。” 姜唯道:“你昨天还说有两三部网剧的。” 肖敬愣了一下。 姜唯道:“现在拍网剧也赚钱啊。” 肖敬道:“可是你好歹是演过电影的,还是跟着陈导,现在却去拍网剧,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降咖。” 姜唯反问:“我拍综艺也是降咖,而且综艺来钱是快,但它会把你的私生活摊开在观众面前看,我之前参加过一次,知道自己很不喜欢。” 肖敬没答话。 姜唯很讨厌把私生活暴露在大众面前,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先前说服她上综艺以及和季来签合约情侣就费了他很大的劲,这还要多亏方可暖在中间推波助澜,否则也不一定成功。 第3页 果不其然,姜唯又说:“如果你说上综艺能帮我炒把热度,把跟王导合作的角色保住,我还能考虑一下。” 肖敬道:“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吧,骗我呢,我和季来cp炒得再热,我的代言还是掉了。” 肖敬嘆了口气,道:“所以还是要演戏?” 姜唯勐地点头,肖敬道:“何必呢,你拍一部被骂一部,网上那些话,我看着都过分,反正接综艺也能赚钱,还不如舒舒服服地把钱赚了,别自讨苦吃了。” 姜唯想到昨天看到的微博评论,心里一堵。第三条,她的粉丝评论底下,被顶得最高的依然是个网友评论:何必呢,你们做姜唯的粉丝不嫌累吗? 这年头,只要你有演技,再大的丑闻,只要不触及底线,都可以被原谅。但倘若没有演技,连粉丝的喜欢都是错的。 姜唯道:“其实,我之前进演艺圈,是因为真的喜欢演戏。” 只是肖敬听完这话,若有似无地一笑,可能是不信,也可能是听过就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在意。 拢共三个剧本,肖敬很快就挑了剧本给她,很简单的剧本,却是当下最吃香的甜宠剧情,换以前这种剧是用来捧新人的,现在却能被递到姜唯这,可见她的影视资源已经差到极致了。 肖敬走之前,留给了姜唯一句话:“这剧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很直白,和喝水差不多,你应该能演好。” 她当然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样的剧都演不好,你就死了做演员的心吧。 啧。 新剧《时光不老》很快官宣,姜唯甚至没有去试镜,没有和导演见面,剧组那边唯恐她毁约似的,立刻在微博上官宣。这场面姜唯可不曾见过,反应了很久,才明白了肖敬对这种非ip改编的网剧的嫌弃来自哪里了。 “陆近洲?”她咖位毕竟在那,演技再差,也是个一番,那想来二番就是男主了,只是这名字她陌生得很,疑心是新出道的演员,但点进他的微博首页看了下他的微博营业数量,又觉得不像,她随手翻了下官博的控评,前十都是在她的粉丝在震惊,没有见到陆近洲粉丝的踪影。 “算了……不计较了……” 《时光不老》因为有姜唯的加入,立刻在全网掀起讨论热潮,一半来自粉丝的愤怒,她们纷纷@星缘影视,极尽辱骂之词,质问为何要给姜唯接这种十八线开外的网剧,她们附的大字报图把姜唯这几年合作过的导演罗列了一遍,姜唯一个个看过去,才恍然发现原来她真的祸害了不少名导,怪不得现在大家都不待见她,不肯带她玩。 与之相对的,有来自网友的心灾乐祸,他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陈导在庆典上的讲话,并且已经十分自然地将两件事串起来,将姜唯接《时光不老》与姜唯已经在演艺圈走投无路无戏可拍等同起来——虽然也没有猜错就是了。 另外一小撮,就是方可暖的粉丝嘲笑姜唯演技差,早就该滚出娱乐圈了,顺便可怜了把男主,竟然要和这种不开窍的白痴对戏,怕是连影帝都带不动,这直接导致双方的粉丝大撕特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新剧的讨论度绝对管够,已经能够预见投资方在屏幕背后如何笑得牙花子都滋出来了。 真正和剧组碰面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这半个月姜唯窝在家里,每天嗑剧本,跳操跑步,自己对着营养菜谱做饭吃,日子过得还算有条理,提着行李箱出门的那刻分外得不舍。 只是这戏,是她要接的,小网剧的投入并不高,她的薪酬相对的也减了大半,但是与之相对的,听说剧组大半的投资也入了她的钱包——这事姜唯是不知情,片酬的事情都是肖敬出面在谈,但是平心而论,这决不能怪罪肖敬,流量明星的价格都是如此,再加之他们之前接触的都是大制作,根本想不到《时光不老》这剧组如此的磕碜寒酸,换到肖敬的境地去想,他甚至略略相信了姜唯是热爱表演的,不然,没道理只收这么少的钱还愿意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拍戏是在临市,剧组提前订好了酒店,肖敬手里还带着其他的艺人,拍戏这事向来不跟,今次也一样,只负责把姜唯送到地方,在导演面前露了脸打了个招唿,便留下助理与司机走了。 姜唯摘下墨镜,打量了下榻的酒店一眼,说不上满意,也谈不上都嫌弃,只是和助理艺人拖一只行李箱去乘电梯。 她的房间在顶楼,传说中的豪华套间,但是看着这酒店的布置她便对房间没了期待。电梯到了第二层,短暂地停了一下,进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电梯里站着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面容姣好,墨镜压在大半的脸上,露出线条漂亮的下巴,梨花烫的头髮蓬蓬松松搭在肩膀,浑身上下透着“我是大明星,生人勿进”的气质,明明这么挑眼,但那男生似乎不在意,按完了自己的楼层后,便一压鸭舌帽,靠在厢壁上。 “我已经这么不红了吗?”姜唯边这样狐疑地想着,边仗着戴着墨镜,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那位男生。 男生似有所觉,微微地抬眼望了过来,压得低低的帽檐下,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知道阴影之下露出来的脸颊线条硬朗。 第4页 电梯叮得一声,男生的楼层到了,他撇过头走了出去,电梯合上的瞬间,有声音传进来:“近洲,外卖到了,先吃饭。” 近洲?陆近洲吗? 小助理啊呀了声:“我还没有订餐呢,下午一点要和导演在酒店二楼的会议室开会。” 姜唯双手抱着胸,看电梯楼层的数字网上跃了一个。 “无妨,我带了便当。” 其实按着剧组如今露出来的捧祖宗的态度,哪怕姜唯在房间里睡到两点再去,导演也一句狠话都不会讲。这样的祖宗,姜唯也是遇到过的,只是她到底要脸,没有彻底失掉做人的底线,于是她看着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之后了,便匆匆地咬了两口三明治,在酒店的小沙发上窝了会儿,十二点五十五分,准时出门。 说来也巧,在电梯里她又遇到了那位近洲,这回他摘了鸭舌帽,露了个后脑勺给姜唯看。 姜唯不确定他究竟是没认出自己,还是自己确实已经过气了,于是等到电梯开的那一刻,她迅速地摘了墨镜,夹在衣领口,跟着出去了。 走了两步,便遇到了剧组里的人,他们即刻认出了姜唯,都过来很客气地与她打招唿。 隔着人群,姜唯看到陆近洲终于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她,他其实不大上镜,纵然官博里的照片已经很好看了,但那种精修的相片总有一种失真的精緻感,即使把陆近洲的精緻眉眼都一五一十绝不懈怠地照了进去,但仍然无法透露出半分他的鲜活。一挑眉,一凝眸,瞳孔黑湛湛的,便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 生得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没有大火,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姜唯拨开人群走去,这回,陆近洲倒是没有忽视她,而是很客气地伸手与她打招唿:“初次见面,我是陆近洲。” 姜唯低头看他伸过来的手,手指很漂亮,却不是养尊处优的样子,生了些茧子,她伸手虚握,却也想为难他:“陆先生说笑了,这可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陆近洲惊讶地挑了挑眉,他的表情太过真挚,似乎两回在电梯的忽视都并非有意为之。 果然,姜唯提醒之后,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在电梯里与人注视,所以每一次进电梯都是低着头的,并非有意忽视姜小姐,而是确实没有见到。” 姜唯疑惑:“不喜欢与人注视?” 陆近洲应了声:“电梯狭窄,都是陌生人,还要盯着人看,我觉得不礼貌,换位思考,倘若我这样被人盯着,我会觉得很不自在。” 姜唯更奇怪了:“但你是演员。” 陆近洲答得平淡,他那把嗓子,清清淡淡的,听起来很舒服:“演员只要在戏里博人眼球就好,戏外是自己的生活,和公众没有关系。”他一顿,半是自嘲地笑了,“当然我也没什么人气,那些生活和我没有关系的。” 姜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近洲说的话似乎很在理,但是放在演艺圈里又是极其得格格不入,连她这样的咖位,为了一个代言,还要放下身段,曝光自己的私生活。而陆近洲的想法却朴实得根本不像是在圈子里混的,也难怪他不火。 只是嘴上还要安慰他:“你这样的好看,不过是缺个大火的契机罢了。” 陆近洲拢眉,不是很在意地淡淡地笑开了,只是道:“当然,毕竟这次我有幸能和姜小姐对戏。” 这样奉承的话,换作任何一个,姜唯都会报以冷笑,嗤之以鼻,但是陆近洲不一样,他的眉眼淡淡的,丝毫未显现那种想要火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蹭热度蹭流量的饥渴感。他似乎是在奉承姜唯,但其实,只是用一种赞美的语气说出全网认定的事实。 这部戏,无论点击量会扑成什么样,但因为姜唯在,话题会热,男主会被大家记住,若往后他不幸被抓拍到什么□□上了热搜,会有人在评论里问一句“这男的是不是上次和姜唯搭戏的那个”。 这样的言论背后,意味着公众已经下了论断,这部戏蹭的就是姜唯的热度,这部戏因为姜唯在肯定不好看,这部戏因为姜唯在所以网友不会看,这部戏因为姜唯在所以会在全网频繁营销,这部戏火的也只会是话题。 他都知道,并且全盘接受,除此之外,不会对姜唯置以更多的评价。 第3章 姜唯的处境,实在外强中干。 她背完台本上的台词,落了座,会议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她无需动作,便能看到坐在对面的导演脸色扭曲了,他拼命地用手压着眉头,方才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挺好的。” 姜唯心里咯噔一下,肖敬的评语还在心里像根刺般扎着,导演的那三个字无异于滚石,颗颗都砸在伤口,要把伤势加重,要让她放弃苟延残喘。 “我再来一次吧。”姜唯捧着剧本,嗫嚅地开口。 低头,她的剧本上用萤光笔画满,那些台词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在表演的时候也是花了十二分的力气,可偏偏开了口,便呆得毫无波澜,纵然眉眼皱成一团,也不过是添了矫揉造作,让观众看了赶忙拿遥控器换台。 导演摆手,姜唯演技烂是圈内公认的,多少的名导都教不会,他不过是个新手,自认没有这个天赋资质,绝不会异想天开,于是此刻只想跳过姜唯,把剧本顺下去,早些过完早些结束。 第5页 姜唯当然看出来导演打的算盘,她同时也明白,这是个对她没有期待的剧组,这本来也不奇怪,没人会对淤泥报以期望,现在是淤泥自视甚高,不自量力妄图成为白云了。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陆近洲说话了:“你可以喝口水,先体验下被水呛到是什么感觉。” 姜唯抬眼看他,他倒是没有看姜唯,只是看着剧本,只等到察觉了姜唯的视线,方才偏过头,对她淡淡地一笑,然后道:“可以试试,找到感觉了,会演得更好。” 导演脸上的五官几乎皱在了一处:“这……不必了,今天只是对戏,明天才开拍呢,到时候姜唯下了水,什么感觉都来了。”他顿了一下,很不确定,“姜唯,明天可以下水吗?如果身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可以准备替身。” 姜唯愣了一下,道:“我不需要替身。” 导演笑了一下,抓紧机会夸她:“敬业好啊。” 姜唯用陆近洲的法子试了一下,效果的确好很多,她咳得整张脸都红了,才结结巴巴地把台词说完,勉强演出了点溺水的人快被呛死的濒死感觉。 姜唯说完台词之后,抽了两张纸巾掩了掩鼻子。 陆近洲说台词的时候,和之前见面的他不一样,很奇怪,同样是说话,姜唯僵硬得像是在背 诵课文,陆近洲却能凭空捏出一个人,让他好生生地降落到此处,展露出他的容颜。 对完台词,大家也都散了,姜唯坐在座位上收拾她的台词本,浑身被挫败感绕满,偏偏还有不会看脸色的要过来合影。对方是本剧的女二,姜唯又不好拒绝,便只能迁就着拍了张照片,可罗清诗偏偏没有任何眼色,有了照片还不愿意走,要拉着姜唯聊天。 姜唯隐隐不耐烦,正要找个藉口离开,却不料,季来打来的一通电话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再看罗清诗满脸的好奇八卦,便笑着晃了晃手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顺手将台词本带走。 季来找她,当然是为了契约情侣的事。 不能怪季来对这件事的执着,他是这几年刚选出来的偶像,纵然流量大人气高,但是在国内偶像体系并不发达的情况下,他的前路其实很渺茫。平时里靠着上综艺,出唱片续人气,但唱片 只有粉丝会去买去听,要再圈网友的粉,只能靠综艺。 出道以来,季来前前后后参加了四五档节目,只在和姜唯的那档旅游真人秀里靠着炒cp火了一把。两家公司都看出了自家艺人鲜花着锦背后的空虚,秉持着能捞一把是一把的态度,索性就让两位凑在一块,成了契约情侣。 之后两人的曝光和代言,如两家经纪人预测,都很好。如果没有狗仔那几张图片,姜唯大概还不会主动把契约给撕了——毕竟代言都有违约金,无论怎样,也要挺过代言期。 姜唯压着嗓音,道:“季来,你这样做,你考虑过你的女朋友的感受吗?” 季来在打电话,话筒里隐隐的还有女孩子的声音,他没有立刻回答姜唯,反而是等了会儿,那女孩子大概走了,他才道:“她当然是知道我们的情况,也能理解,毕竟我赚的钱,都是拿来给她买包买衣服的,她犯不着和钱过不去。” 姜唯意外:“你女朋友不吃醋?真是忍者神龟。” 季来道:“姜唯,注意你的用词。” 姜唯没乘电梯,走了安全通道的楼道,空旷的楼梯间只有她一人,她每说一句话,都有小小的回声。 “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洁癖,你有女朋友,我就是不愿意,即使是假的,也不愿意。” 季来不可置信:“姜唯,你瞧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去拍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导演导的网剧,合作的演员要么是新人要么不红,你的事业都在走下坡路了,你还要挑?你有什么可挑的?” 姜唯一脚踩在台阶上,冷冷地笑道:“我不红?我今年是掉代言了,还是没上四大封面了?季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初没有我带,你不蹭我的热度,你一个出道三四年的选秀偶像早就过气了,现在借了我的流量不知道感恩,还要反过来嘲弄?既然这么嫌弃我的热度,你换个人,别来缠我。” 她一顿,道:“哦,我忘了,这事你最怕的不是我不和你炒情侣,而是出轨‘实锤’,人设崩塌。你真有这本事,别被拍到啊。” 季来气得再也不顾,威胁她道:“我给你时间思考,别到时候给脸不要脸,我把契约情侣的事情往外一捅,大家都玩完。” 他说完这话,像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立刻把话筒撂了。 姜唯嗤笑了声,收了手机,才刚要上楼,抬眼看到陆近洲拿着手机,隔着半层楼,与她遥遥对望着。 两人都有些尴尬,姜唯方才和季来吵得起劲,的确没有注意到这楼道里还有旁人在,一时之间也回想不起方才自己有没有说过能被人抓到把柄的话,于是索性沉默,打算以静制动。 末了,还是季来先说了话,他道:“抱歉,我刚才在和经纪人电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讲事情。” 姜唯明白对方在递台子,便也顺着下来,道:“没有没有,不是重要的事。说来也是有缘,今天我和陆先生真是处处能碰面。” 第6页 陆近洲道:“酒店小,大多数的剧组工作人员都是拼房住,私人空间不够,想要清净或者聊电话,都会来这楼梯间。” 他这是在委婉地提醒姜唯,酒店的楼梯间平时常有人出没,并不安全。 姜唯谢过他的好心,道:“算上对戏那次,今天我承陆先生两个情,倘若陆先生不介意,我请陆先生吃饭,好不好?” 三两句话的事情,姜唯犯不着请陆近洲吃饭,说来说去,她还是在怕方才陆近洲把契约情侣的事情听了去。 陆近洲想了想,并不拒绝,只道:“楼下有家店,烩面做得很好吃,晚间我正想去吃,姜小姐一起?” 姜唯万万没有想到,陆近洲这个直男,第一次和一个大火的小花吃饭,竟然会挑一家路边的馆子。占了两间店面的馆子,从里到外,透露出的是种质朴,装修简单,只拿瓷砖煳了半面墙,贴的黄底红字的菜单又占了大半的墙。 老闆娘操着口带着方言的普通话给他们点餐,陆近洲点了两份羊肉烩面,也不过花了三十八元,实在便宜。 姜唯拿着手机扫码付了餐费,两人挑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好在这店面看着质朴,但老闆娘打理得很干净。姜唯是做惯了明星,口味渐渐被养刁,其实入行前,这种店面她也是常客。 热气腾腾的烩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整碗汤面,汤白味浓,烩面在底,上面铺着木耳,黄花菜以及切成薄片的羊肉,看着的确让人食指大动。只是姜唯毅力非常,盯了两秒烩面,便把眼神挪开。 对面的陆近洲是早已用筷子挑着面吃开了,面条筋道,汤底只香不膻,味道的确很好。只是看着姜唯那兴致缺缺的模样,他头一回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口味:“不好吃吗?” 姜唯道:“应该很好吃。”她碰了碰碗边,没留意自己也悄悄地咽了口水,她道,“其实我在戏外,已经三年没有吃主食了。平时都是用粗粮饭或者玉米,紫薯代替,米饭很少碰,这种精粮更是一点都不吃。” 陆近洲的眼里满满都是震惊:“这是为什么?” 姜唯很自然地回答道:“减肥啊。” 陆近洲身为演员,依然不能理解:“演员当然是要身材管理的,但是只要维持在正常水平就好了,三年不吃主食实在夸张,更何况,你已经很瘦了。” 姜唯体谅陆近洲这样的煳咖不懂她们当红明星的心酸,耐心地解释道:“上镜头会胖的,还有那些很坏的记者,偏偏把你状态不好,机位不好的照片传到网上去,你也管不了他们,只能尽量打理自己的身材。更何况,现在的人对女明星的身材非常苛刻,我认识一位,一米七的个子九十斤,不胖了,就是因为一张镜头怼到脸上的照片被全网嘲笑,导致现在节食过头,厌食了。我虽然不吃主食,但其实已经是女明星了吃得多的了。” 陆近洲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姜唯道:“这样的餐馆,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平时出个门,需要戴口罩戴帽子,把自己伪装成盗贼,才能多走两步路。” 陆近洲听到这话,放下了筷子,问道:“所以你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节食,红毯,时尚大片,还有演戏?” 姜唯点了点头。 陆近洲道:“你没有生活,怎么演戏?” 姜唯一愣,才要反驳,她不生活又如何活下去,可是看到陆近洲隔着面玻璃,看到厨房里蒸腾的热气,便又把那句反驳咽了下去。 她大抵明白了陆近洲的言下之意,并且自觉无力反驳。 第4章 姜唯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窝着,平日里要和朋友见面,要么约在彼此的家里,要么便是出入高档的狗仔进不去的餐厅,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与之相对的,她的感情生活也相当匮乏。这不单指她的恋情,还包括那些琐碎的充斥在生活间隙里的烦恼与挫败感——团队向来将她保护得很好,若非近来走投无路,急需转型,肖敬也不会第一次把她快要无戏可拍的窘境推到面前,逼她认清现实。 但是,姜唯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两者,竟然有一天会影响到她的演技。 她抬眼,隔着小半个教室,看陆近洲倚在讲台边上和导演说话。 《时光不老》讲的是师生恋的故事,姜唯饰演的女主对代课老师一见钟情,两人碍于身份,在校时从未将感情挑明,明面上的师生之情坦坦荡荡,只有每一次对视的慌张才能悄悄露出爱情的马脚。 这一段剧情漫长的,占了全剧的三分之一。情节的确如肖敬所说,直白简单,但是那份悸动,却不是姜唯能轻易演好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近洲所扮演的老师,戴着金丝框的眼镜,穿着衬衫,套着毛衣,的确很斯文败类,姜唯只一眼,也明白了为何女主会对他一见倾心,即使后来两人短暂地分开,身侧也不乏追随者,她也对老师念念不忘。 “溺水的戏等中午太阳大,比较暖和的时候再拍。”导演提着喇叭走了过来,“现在各机位准备,开拍了。” 这场戏,两人昨天对过,结果并不好,姜唯就像是红鸾星已经炸亡般,死气沉沉的。 可偏偏,戏眼都在姜唯身上。 第7页 这是全剧第三场戏,落水的姑娘在课堂上认出了救她性命的竟然是她的代课老师,可能是因为真的喜欢,又可能是因为吊桥效应,她的目光追随了老师一节课,爱情在隐秘地发芽。 而姜唯,最多只能让视线追随陆近洲一节课,再附上嘴角挂着的诡异的笑,让人见了,免不了多问一句,这两位男女是否有过节。 她拍了三条,陆近洲把讲课的台词背了三遍,喉咙有些干燥,只能喝水润润嗓子,尽管如此,效果仍旧不满意,连导演都没脸喊过,只能委婉地提醒姜唯,少女的眼里有爱时,眼睛是会发光的。 姜唯听得直皱眉,倒是陆近洲喝完了水走了过来,他站在课桌旁边,微微弯腰,看着姜唯,道:“大约是我魅力不够,所以不能很好地打动女孩子的心。” 姜唯忙道:“是我的问题。” 陆近洲又笑:“如果是我,看见喜欢的姑娘离我只有一两米的远,必然是要偷偷地打量她,想要看清她的每一寸,希望能更了解她,从她的穿着之中,去分析她的喜好,她的生活。可又怕被她发现,怕被当作变态,怕被觉得冒犯,又怕,太早被察觉了心思,会被奚落嗤笑。” 姜唯听着,才要说话,便见陆近洲看她,他的目光依然黑湛湛的,像是块黑曜石,浅浅地映着温柔的光芒,和剧里的老师如此的相像。 “你说,姑娘会喜欢我吗?” 他的嗓子,本该是清淡的,带着旧世纪贵公子的自傲,可偏偏,此时带上了几分希冀,几分小心,于是不沾尘土,高高在上的公子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挽起了锦绣长袍,甘愿为採桑女舀水餵蚕。 姜唯心头勐跳。 那一瞬间,她承认,被陆近洲撩到了。 她的四周都是工作人员,是机器,她知道是假的,但又如何?网上同样很多的姑娘,只听了一段音频,仍然会被配音演员撩得嗷嗷直叫。而她,在现场,听着舒心的台词,看着好看的脸庞,有一瞬间想要面红耳赤,并不丢脸。 那场戏,第四次就过了。 小助理给姜唯递水,姜唯握着矿泉水瓶,半是犹豫,半是疑惑,道:“你说陆近洲这人,怎么可能不火呢?” 小助理也不清楚,只能含煳地回答:“可能就是缺少个机遇吧。” 机遇?姜唯想,她能给他。 午间的落水戏配了两个救生员,可即使如此,从高处坠入水面的那一刻,姜唯依然在胆战心惊。她是会游泳的,只是早年学游泳时呛水的经歷早忘了,无法復刻,只能勉强在水里扑腾挣扎,不敢太假,又怕太过真溺在水里了。 好在,陆近洲很快就来了。 姜唯假装晕了过去,被陆近洲一手揽着,一手带着往岸边游。这剧现场不收音,两人没有麦,所以姜唯丝毫不怕干扰到拍戏进程,心安理得地靠在陆近洲的怀里。 他的确有在做身材管理,胸肌很厚实,靠着非常舒服。 但她又怕被说流氓,于是没话找话:“这场戏导演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陆近洲没有张嘴,只是含煳地发出声音,回答她,即使嘴巴不动,话说得困难,但这并不妨碍姜唯听明白了陆近洲在说,导演觉得这场戏还是安全为上最好。 姜唯几乎要笑岔气过去,又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两人上了岸,立刻有工作人员递了毛巾过来让他们擦身子,陆近洲要了杯姜茶,顺便也递了杯给姜唯,姜唯道谢,接过了。 在水池子里的话,姜唯说过就忘,陆近洲还记得,他捧着姜茶安慰姜唯,道:“其实你的演技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上午的戏进步就很大。” 姜唯愣了一下,觉得他在说场面话,便不想理会他,只是再看他,头髮湿哒哒地垂着,那双值得上保险的眼睛湿漉漉的,又亮又真诚,纵然是要恭维,应该也是十二分的发自内心的恭维。 姜唯耸了耸肩,道:“你昨天说的话,我大概理解了,只有生活过,经歷过,才能演得出来。换句话说,我这戏要演好,还要喜欢你。”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陆老师,我喜欢你,好不好?” 陆近洲无所谓地笑了,道:“当然不是,难道,让你去演犯罪片,你还要去杀人了?” 姜唯道:“当然没有这个道理,可是我思来想去,只觉得你昨天的话是这个意思,今早你说的话,也让我觉得是这个意思。” 陆近洲诧异:“今早什么话?” “你曾经暗恋的心情。” “哦,那个啊,”陆近洲淡然地喝了口姜茶,方才道,“我贪口吃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 姜唯:“?” 陆近洲放下塑料茶杯,用上午那种贵公子春心萌动的嗓子道:“如果是我,看见红烧排骨离我只有半臂的距离,必然是要好好地打量它,要看清它的每一寸,去猜测原食材的年龄,从它的色泽气味之中,去分析使用的佐料,烹调的手法。想要即刻将美味吞入腹中,可又怕饕餮作态,不懂欣赏烹调的艺术,错过美味在味蕾上的每一次起舞。” “你说,我这一顿饭,该吃几碗?” 姜唯捂脸,幻灭了,这是彻底地幻灭了。 第8页 偏生陆近洲还义正言辞,道:“两者都是欲望,感情都是共通的,必要时借鑑一番,没什么不妥当。” 姜唯道:“如果我拍戏时把你想成一盘猪头肉,你也不生气?” “食色性也,心上人也好,猪头肉也罢,能让你心动失态就是好的。”陆近洲说话,总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明明他和姜唯同样的年轻,“有时候,你可能会在乎一盘猪头肉,却不一定会在乎一个人。” 姜唯顿了会儿,道:“我也是说笑,我很久没吃过猪头肉了,食三餐不过是为了饱肚,谈不得心动欲望。” 收工之后,肖敬按例打电话来关心工作进程,姜唯和他谈了下陆近洲,道:“这应该是我这几年遇到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肖敬听出了姜唯谈起陆近洲的时候,带着的感激的口吻。他知道在姜唯的处境之下,还有人能相信她的演技有救,这人对姜唯来说,几乎算是圣父般的存在,于是不得不提醒姜唯:“还是要提防点,小心变成第二个季来。” 姜唯现在对陆近洲感觉很好,不想拿季来和他作对比,于是没好气地问道:“这货最近是不是又出么蛾子了。” 肖敬嗯了声,道:“两家算是谈崩了,这次绯闻闹得太大,出轨这种事情对一个偶像来说,无异毁人前程,断人财路,季来那边不肯做退步,说我们再不同意重新签订,他们便直接把事情捅出去。” 姜唯听着,嗯了两声,嗯完之后,停顿了会儿,道:“其实昨天季来给我打了电话。” 肖敬即刻警觉道:“你们吵了?” 姜唯道:“算不上吵吧,只能说是争执。好在我录音了,我发你一份,你剪剪看,能用就用,千万别客气。” 肖敬道:“行,这事就交给我,你在剧组好好拍戏。”他犹豫了一下,道,“姜唯,你之前的那个角色,真的定给了方可暖。” 姜唯眨了下眼睛,算不得心酸,也没有委屈,只是觉得失落,还有种被抛弃的无力感,她道:“不怪人家,是我演技太差,不好用。” 话虽是如此说,但挂了电话,姜唯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眼里是满满的无望,她方才其实很想问肖敬,在他看来这些大导演是彻底把她封杀了吗?只是终究没有这个勇气开口。 好像不问,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会不存在一样。但其实,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姜唯始终难安。肖敬说他手里的本子只有两三本了,这已经是最佳的回答,只是姜唯自欺欺人的还想要心存侥倖。 “没事,当初张曼玉也是演了很多的片子才开窍。”姜唯这样安慰自己,又觉得可笑,张曼玉开始演技再不好,最后还是开窍了,一举包揽了那么多的影后,说明人家是真的有天赋,适合吃这碗饭,而她,并不能有这个保证。 更何况,张曼玉可没有被导演放弃。 好烦。 烦事业,烦人生,更多的是烦自己不争气。 姜唯终于忍无可忍,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去做点什么不被允许做的事去发泄一下,希望用疯狂的刺激来掩盖眼下的失落与不满。 她收拾好自己,带上房卡,确定小助理不在,这才慢腾腾地下了楼。 第5章 姜唯把自己裹成粽子,熘到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两罐冰啤——这事当然不能让小助理知道,一旦助理知晓了,肖敬也就知道了,这意味着她会被连着说上两个小时。 这样一来,放松就会变成折磨。 她在电梯间等着电梯,冰啤装在塑胶袋里,裹在外套里面,这并不是个高明的手法,但凡长点眼睛的都知道,姜唯私下里藏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当陆近洲慢悠悠地从酒店外面回来,见了她便问:“海关走私?”一顿,又调侃,“还是自首?” 姜唯听出了调笑的意味:“冰啤,躲助理呢。” 陆近洲啧了声,道:“多大人了。” 姜唯点头:“不能更加贊同了,我都这么大了,喝点小酒还要管。” 话音才落,电梯门打开,姜唯与小助理的眼睛两两相对,皆是一怔。 姜唯客气地打招唿:“出去吃晚饭吗?” 小助理从电梯里出来,疑惑道:“姐,你是去买东西了吗?应该找我去的,你外出不方便。”又一眼看到她那诡异的肚子,顿了一下,目光警惕,“姐,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 姜唯犹疑了一瞬,说实话,她还没有想好藉口。抬眼瞥见陆近洲已经进了电梯间,为了等她,一直都按着开门的按钮。 于是她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道:“没什么,是帮他拿的冰啤。” “冰啤?帮?”小助理的眼角一抽搐,实在不知道这事如果要向肖敬打小报告,该如何打起。 “哈,对,”姜唯尴尬地笑了,“他中午下了水,身体不舒服,我想劝他不要喝来着,就把袋子拿过来了。”又拉开外套的拉链,给小助理看,“我怕抢不过他,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姜唯看到陆近洲的眼神渐渐无奈起来,他大约没有想到自己能找个如此蠢兮兮的藉口,于是用一种怜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9页 果然,小助理顿了会儿,道:“姐,是你想喝啤酒吧。” 姜唯忙进了电梯,把那袋啤酒不由分说塞在陆近洲手里,道:“都说是他的了,我不喝酒,酒都戒了。”说完,又恶狠狠地威胁小助理,“你不要和肖敬说。” 只是一看小助理那表情就知道她不怕姜唯。 电梯门关上,姜唯沉重而又郁闷地嘆息。 陆近洲拎着那袋酒,有些奇怪:“你被管得这么严吗?” 姜唯道:“毕竟不是自己做老闆,还要靠着公司的人脉,自由权没这么大。我的助理是公司发工资,她当然更听公司的话。” 陆近洲又问:“如果被发现喝酒会怎样?” 姜唯道:“也不会怎样,就是被说一顿……当然,前提是没有被狗仔拍到。” 陆近洲点了点头,道:“为什么想喝酒?你不开心吗?” 姜唯不想和陆近洲说太多,只含煳地说道:“就是有点贪味。” 陆近洲住的九层到了,他要把冰啤还给姜唯,姜唯没有要,说要送他,陆近洲没有多说,拎着冰啤出去了。 再往上,就是姜唯住的楼层,她晚饭吃了点酸奶麦片,本来就不大舒坦,现在酒又没了,更加不耐烦,脱了鞋之后就把自己往床上扔。 陆近洲在微信上和她说:“想要喝酒,到我房间来,有零食,还帮你处理垃圾。” 姜唯哼哼地翻了个身,没有回。 倒是肖敬的电话来得很快,开口就是质问:“不是戒酒了吗,怎么又喝上了?” 他这一开口,姜唯就知道,和季来那边的谈判估计很不顺。 问了,果然如此,公司已经在出应对的通稿了,肖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多事之秋,姜唯,你就给我省点心吧。如果你演技不错,走实力派,我也不会这样要求你,抽菸喝酒都是个性。但你不是,你喝点酒抽点菸,在公众面前形象就会下滑,还有,你要考虑考虑你粉丝是怎么想的。我们之前给你打的可是玉女牌,仙女牌,你这要被拍到了,就是人设崩塌。” 姜唯抿了抿唇,挂了电话,转头就问陆近洲要了房间号。 她其实不是个自律的乖乖女,能三年如一日地健身,吃草,戒酒戒菸,不过都是为了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但是现下,接连遭受打击,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疲惫了。 陆近洲给她开了房门,屋子里没有旁的人,那两罐冰啤放在茶几上,姜唯一眼见了,嘴角往上翘了翘。 电视下的柜子里藏着大袋的零食,陆近洲并不吝啬,都拿出来给她下酒。姜唯挑了会儿,选了包花生米,撕了包装袋。 她仰头灌了口酒,方才长长地满足一嘆,道:“舒坦,这tmd才是人过的日子。” 陆近洲微微皱眉,大约是从来没有见过姜唯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穿着套头卫衣,宽松的长裤,拖着人字拖,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搭在沙发上的手拎着冰啤,唯有那双眼睛,漂亮有灵,眨一眨,眼波流转。 有这样好看的眼睛,没道理不会演戏。 “这样开心?”陆近洲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摁开了电视,很不巧,电视放的是姜唯之前拍的一部电影,演技烂出天际。 姜唯微微晃动着啤酒罐子,点了点头,道:“很开心。”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抖动着眉毛,抖了许久,也没抖出半分的悲伤,道,“你说,我们这样的人,将来转业了,还会不会被媒体隔三差五地拉出来写那种昔日明星竟然过得如此悽惨的稿子?” 陆近洲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可能会。” 姜唯笑了:“好惨啊。” 陆近洲道:“不惨,我们有钱。” 姜唯噗嗤地一笑,道:“对哦,我们有钱,老娘有钱,怕什么。”她微微垂眼,“大不了逃呗,国内玩不过那帮死媒体,我不相信出了国还不行。” 陆近洲摇头,劝她乐观:“你还年轻,老人都说莫欺少年穷,还有那么多的可能,不要泄气。” 姜唯龇牙咧嘴地笑:“我是不想放弃,可偏偏有人很坏,要拿着针来扎你。” 季来就是那个拿针扎得狠的,隔日,他便借着营销号和热搜,把契约情侣的事情撕开,顺便,附赠了一段聊天记录。 那段聊天记录,是最开始公司劝姜唯组合约情侣,姜唯百般不愿意的情况下留下的,不用说,里面用语几近轻蔑。 “他季来有本事,靠实力说话啊,借女人借恋情,算什么。” “我做不来,我真不喜欢他那样的,跳舞跟那什么暗示似的。” “长得也不符合我审美,我演技差,对着这么张脸,演不出喜欢。” 聊天记录的提供者是姜唯之前的那个助理,所以你看,大家都觉得明星对助理应该要趾高气扬才能符合他们的身份地位,但向来爬得高的,都会对身边人客客气气,因为实在害怕助理什么时候会把内幕捅出去。 但也不排除这种,从不被亏待,但就是愿意跟着钱走的人。 季来有备而来,公司也早让人和几个大粉联繫,准备好了文案,只等事情发生,即刻上网带节奏。于是一时之间,网上舆论气吞山河般一边倒。 第10页 “她姜唯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和季来的恋情炒红的。” “过河拆桥什么的,太讨厌了,而且竟然这样背后说人,一点也不知道礼貌。” “她自己长得好看吗?一看就知道整容整的。” “全篇唯一一句引起舒坦的话,我演技差,所以,既然姜小姐这么有自知之明,打算什么时候收拾收拾滚出娱乐圈呢?” 虽然肖敬也有准备,放出了姜唯提前录好的电话,也暗示了大粉带小粉撕,但是这件事从最开始姜唯方就失了先机——两人本身有很多cp粉,季来先下场撕,算是帮cp选择了方向——大多都脱粉回踩了,只是姜唯最早被供出去,因此骂得最凶,等到了季来这块,有点骂不动了,只能骂着姜唯捎带季来。 其次,姜唯的路人缘比季来差太多,季来跳的舞,国人再欣赏不来,但也没法吐槽,因为只有死忠粉才会买票去演唱会,真正会看季来跳舞。但姜唯就不一样了,她的辣眼睛演技,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八岁小朋友,皆有荼毒。 更加不幸的是,姜唯在陆近洲房间里喝酒被狗仔拍了。 肖敬说得很对,如果是个有演技的,大家都不会太当一回事,但是对姜唯这种靠脸靠人设混饭吃的,即使有粉丝在前线质问“成年人喝个酒怎么了?”还会有人留言,“哦,小太妹?” 更何况,季来有意让营销号带节奏,因此,网上的舆论一水地又成了这个样子。 “之前还觉得男方对不起女朋友,现在一看,契约情侣嘛,嗐,还不是各玩各的。” “我说姜唯怎么忽然去演了部名不见经传的网剧,原来是为了捧小男盆友。” “所以,这是包养关系,还是……” “陆近洲还挺好看的,就是眼睛瞎。” “这对的男女朋友,比忍者神龟还能忍。” 诸如此类,姜唯整整被挂在热搜上,骂了三天,季来反倒从中顺利地抽身退出。 肖敬给姜唯打电话,言辞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姜唯,拍完这部戏你先停工吧,关于你未来的路子,高层说要商量商量。” 第6章 那几天,剧组里的人看到姜唯基本都是绕着走的。 姜唯并不是会借题发挥的人,但纵然她不会特意去找人麻烦,特意来为自己出气,旁人也不会愿意看到整日丧眉搭眼,浑身阴郁的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姜唯身边的人渐渐散开避了去,这让她一时恍然,以为剧组的同事借风使舵,知道她星途坎坷,不愿再与她交好了。 于是整个人便更加低沉。 那天开机,屋外忽然降雨,原本准备的外景戏拍不成了,导演等了半个小时,无法,只能临排了戏给他们,让他们临时背词。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心不在焉的姜唯,道:“时间有些紧,二十分钟后开机,姜小姐可以吗?如果真的不行,反正我们后期是配音,你可以用1234代替的。” 姜唯握着剧本,修剪干净的指甲在雪白的纸张上掐出了印迹,教室的窗户还未关,大雨磅礴,风一卷带进了雨丝洒落在她的眼角,她微微抬眼,雨水顺着脸庞滑落,似是落泪。 她只是觉得悲哀可笑,她入行三年,不是没有见过不负责任的剧组,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剧组是导演自甘堕落的。那时她还不知惜福,只觉得陈导对她严苛,为了三秒的打戏,一定要她封闭训练一年,而她又有那么多的通告要赶…… 只是现在,陈导不客气地在庆典上驳了她的面子,他如她所愿,再不会严苛地要求她了,放着她让她和这样的剧组堕落。而公司偏偏要停她的行程,往后,她恐怕是连这样的剧组也没得待了。 可这又能怪谁?都是她自己闹的,作的,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时候,陆近洲走了过来,也拿着剧本,对导演道:“她背得下来的。” 姜唯眸光微动,看着陆近洲,只听他道:“这样的境地,她会演得很好。” 姜唯微微皱眉,等到导演离开,方才道:“我演不好戏的。” 陆近洲拾了塑料小凳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道:“还没有开始,便自暴自弃了?” 姜唯道:“我已经演了三年了,从未开窍。” 陆近洲道:“三年之前的你,可曾经歷过眼下的风波?” 姜唯微微怔愣,方才缓慢地摇头。 陆近洲道:“记住现在的感觉,有几分痛,便记住几分,永远不要忘记。” 姜唯才想讥讽他,如此挫败的境地,倘若永生记住,岂不是夜夜折磨自己,但陆近洲已经重新起身,提步离去。 姜唯手里攥着那页纸,抿了抿唇,小助理在旁劝她:“姐,只有十五分钟了,还是先背台词吧。” 那页临时换上的剧本的剧情已经走到了高三的暑假,女主高考失利,连一本线都没到,只捞上了个三本学校,勉强算是本科。一时之间母亲,老师都失望之极。尤其是母亲,她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盼着这个女儿出人头地,可偏偏,自丈夫逝世之后,女儿又给了她如此致命的打击。 女儿因高考失利本已经伤心透顶,可母亲不肯叫她好过,想起之前在她房间里看到的日记,便翻了脸,句句逼问,又要拖她去学校,拉着男主,闹到校长室去,要学校给个说法,为何要聘用这样没有师德的老师。 第11页 编剧给这场戏设定了个大雨的背景,很苦情,很老套。可姜唯偏头看向窗外,雨落得极大,雾蒙蒙地泛起水汽,看不清路,建筑物也在雨水中隐去了身影,这样孤岛般的处境,与女主,与她的处境,多像。 正式开拍的时候,场景在昏暗的校长室内,她和母亲的身上都沾着雨水,头髮也在挣扎的过程中被抓扯得乱糟糟的。她低着头,听着母亲把她的日记大声地念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要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就像那天,肖敬耐心地把某瓣,微博上的评价一个个截图发给她。 明明,在那之前,这些评价是绝对不会让姜唯看到的,不仅如此,公司还会花大价钱,删除不好的评论,或者雇水军把好评刷上去。 最后,肖敬恨不客气地对她说:“姜唯,异想天开也要有个限度。” 她难堪地想把那些聊天记录都删除,想把手机给砸烂,可她知道,没有用,那些差评就在那里,躺了几年几月,评论者用尽遣词造句,似乎是在羞辱她,但其实只描述了一个事实。 “樾楚,这是你自己写的吧?” 她略略回神,抬眼将目光扫过陆近洲的面庞,点了点头。 母亲的语气便严厉了起来,她用那双干惯粗活的手,狠狠地抓着姜唯的手,逼着她看她:“你还小,都没有成年,怎么懂得这些情啊爱的,说,是不是这个老师引。诱你的。” 有人引诱她吗?有啊,娱乐圈的繁荣,那条用金砖铺起来的路,肖敬站在路口,欠身邀请她,告诉她,现在的娱乐圈不一样,只要长得漂亮,情商高,就会有人喜欢,只要喜欢的人多了,商业价值就会有,只要有商业价值,她便能站到最高处,而再无必要与前辈一样兢兢业业地拍戏。 但现在,肖敬却又与她说,当初他愿意来带姜唯,看重的不过是她身上的流量潜力。换而言之,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姜唯能端起演技的奖盃。 想到这儿,姜唯心酸地掉下眼泪来,把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吓了一大跳。共事快半个月了,他从没有见到姜唯这般情真意切地落泪,她眼眶泛红,紧紧咬着唇,想要忍住嘴角的抽动,想要维持起码的体面——至少不要再狼狈下去了。 这般细腻的演技,让姜唯整个人都活了下来,不再跟木头美人一样。 姜唯摇了摇头,她看着逆光站立的陆近洲,只觉得窗外风雨飘摇,连带着他也在天地间沉浮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为何特意要来告诫自己,一定要记得现下的感觉,那是天赐的宝藏,是能帮她打开演技大门的金砖。 因为姜唯的真情实感太过难得,导演没捨得喊停,于是接下来的剧情算是一镜到底。 陆近洲饰演的男主站了出来,他没有承认与女主之间的旖旎情感——本身也只是克制的暧昧,不该承认,况且,女主是本地人,若冒失承认,他可以离开,女主却要丢脸。 于是他主动请辞。 姜唯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同学异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既觉得难堪,又捨不得离开,于是只能忍受着那些不得体的目光。 就这样把男主送到了走廊下,在往外踏,是倾盆大雨。 姜唯低声叫道:“老师?” 陆近洲回身,终于看她,他的目光藏在眼睛片之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说:“往后人生很长,路要慢慢走,偶尔跌倒也没关系,并不丢人,取经尚且有八十一难,漫漫百岁光阴,老天爷不会好心让你过得舒坦,否则,他老人家也寂寞。” 他还说:“只是要记得,跌倒了一定要爬起来,不然,可摘不到老天爷留在下一个路口的苹果。” 姜唯微微出神,那一剎那,她忘了台词,下意识地道:“可是很难堪……”她及时止住话头,忙着补救,“大家,大家都不信我,妈妈是,同学也是,连老师也要避嫌离开,都,都是因为我……” 陆近洲笑了笑,道:“谁说的。” 姜唯察觉到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 果然,陆近洲转身,伸出手抚着雨帘:“谁没有淋过几场大雨呢?你十七岁逢了场大雨,便觉的天崩地裂,却不知道往后的道路也是如此,更不知道大家亦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你觉得委屈,可各人有各人的委屈,你的委屈,或许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又或者,还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风。” “这人世间,除了死生之外,没有大事。” 导演终于喊了卡,助理们忙拿了毛巾给两个主演擦头髮,又端了早早装在塑料杯里的姜茶让他们驱寒,姜唯道了谢,看到导演先走到陆近洲面前,道:“近洲,怎么回事?最后几句台词不对吧。” 陆近洲给的理由很正当:“我只是觉得老师临走前,不会给女主任何希望,毕竟这不符合他的人设性格,所以临时换了词。” 导演点了点头,道:“只是你给的台词也太冷冰冰了,老师很温柔的,顶多说些鸡汤话,你这简直是毒鸡汤了,不过没关系,后期可以重新配的。” 说完,又走过来,很高兴地与姜唯说话:“今天表现得很好,要维持这个状态,等到我们的剧上线的时候,一定会让大家大吃一惊的。” 第12页 姜唯笑着应和了几句,眼角的余光却追随着陆近洲而去,见他捏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毛巾还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却一路迳自走进了教学楼里,不顾助理在身后喊他小心着凉。 姜唯收回视线,对导演道:“我会努力的。” 陆近洲是在提醒她,她的处境还未到最艰难的地步,至少,她没有被封杀,网上风评再不好,她也还有粉丝,她依然是那个家喻户晓,红遍半边天的姜唯。只要,只要她能好好地演戏,向来逐流量而随的资本绝不会轻易捨弃她。 她比很多人处境还要好,至少,比陆近洲要好。 第7章 晚上收工,姜唯让小助理订了披萨,她要请剧组吃夜宵。 小助理订完之后,很犹豫地看着姜唯,这几天来,她始终战战兢兢地伺候姜唯,总怕她一时想起自己是个告密的,翻了脸来收拾她。如今好容易见姜唯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不再如之前乌云密布,于是想着要道个歉。 虽然她知道一句抱歉弥补不了什么,但总归是说了更舒服。 谁知,姜唯根本不在意,只道:“你本来就是肖敬的人,他当初让你过来也是为了监督我,本来就是一清二楚的事情,不用道歉。”她微微一顿,道,“只要你不跟你的前任一样,做小人就可以了。” 小助理愣了愣,知道她说的是之前把她的聊天记在录爆出来的那位助理,忙摇了摇头,道:“那种事情我一定不会做的,做了之后我也没法再在业内混下去了。” 姜唯笑了笑,她只道:“披萨到了给我一份。”一顿,又补充,“我不吃,只是想给陆近洲送一份,他帮了我许多。” 陆近洲白天没有好好拾掇自己,晚间便着凉了,姜唯送披萨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助理的监督下喝泡开的感冒药,他看着那杯浅棕色的药水,又见助理郑重其事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姜唯之前提到助理叫陆近洲表哥,知道他是陆近洲家里的亲戚,又有些羡慕。虽然她和小助理说得明白,自己看得也明白,但说到底也还是希望身边的人是向着她的。 陆近洲抿了口药之后,见姜唯捧着个披萨盒子站在帐篷外,一挑眉,放下塑料杯,客气地请她进来。 “我刚刚给剧组订了点披萨,想请你们吃夜宵。”姜唯把披萨递给了助理,助理忙道谢。 陆近洲的嗓子微微有点哑,提醒她,道:“夜间天凉,还是要注意加衣,小心着凉。” 助理听见这话便抱怨:“哥,原来你还知道照顾自己啊。” 陆近洲看着茶杯里的药,道:“我许久没有感冒了,也是大意了。”他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将还冒着热气的药水一饮而尽。 助理给姜唯拿了摺叠凳过来,才开始收拾披萨。 陆近洲垂眼看助理拿着塑料刀分披萨,忽听姜唯问道:“陆先生的约是签在哪家影视公司?” 陆近洲道:“已经从原来的公司出来了,现在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姜唯怔愣了一下,在她原来的认知里,艺人要想有自己的工作室,人脉什么的都要很到位,陆近洲显然是不符合条件的。 助理分完了披萨,先递给姜唯一碟,姜唯不好拒绝,拿过了碟子和叉子。 “自己做老闆好,不用看人眼色。” 他说得不多,但隐约透露的意思表明陆近洲与老东家的关系并不好。 姜唯还在沉吟,便听陆近洲问她:“姜小姐还没有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是没有想法还是时机未到?” 其实很早之前姜唯就动了这个心思,但是没有和公司谈拢,于是她鎩羽而归,处得不错的经纪人也换成了肖敬。 “时机未到吧。” 姜唯嘆了口气,想到合同上的违约金,这眉头皱起来后便再也舒展不开来。 陆近洲道:“白天下了场大雨,晚间的空气便清新很多了。” “嗯?嗯。”姜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带着疑惑看着陆近洲。 却听到陆近洲用低低的嗓音,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天晚上,姜唯临睡之前,在微博上po了一张素颜照,引用了《飘》的最后一句话,算是对网上连续几日谩骂的回应。她的粉丝在微博底下渴求她出来解释,姜唯没有理会,只是搜出陆近洲的微博,关注了他。 这还是肖敬带她之后,姜唯第一回自由自在地使用微博,她经歷过全网黑的日子,已经不在乎肖敬会如何斥责她了。 第二天早上,陆近洲方才回关,他发了条微博,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带着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只说昨日淋了点雨,着了凉。每个人都在关心他,让他好好地休养,只有姜唯察觉到了镜头稍稍将那本剧本框了进去,那剧本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再添一字,因此即使网友有心,也翻不出什么,只有姜唯明白他的意思。 她退下微博,在微信上给陆近洲留言:多谢。 日子过得快了起来,她现下通告少,算是头一回安安稳稳地待在剧组拍戏,也有时间去琢磨台词与剧情,更加欣慰的是,自从那场雨戏之后,导演似乎觉得姜唯还有救,一改之前懒懒地看着陆近洲与她对台词的态度,现下还会与姜唯沟通提点。 第13页 这在以前的剧组也时有发生,只是那时姜唯通告太多,心不在戏上,所以就算每次对戏指导她都在场,但身心并不投入,因此怎么教都不会。 只是现在不同了,她时间大把,又有耐心,于是渐渐地对戏开始上手起来。 “这场母亲去世的戏,我代入一下对家里人的情感就好。” 姜唯卷了剧本落在椅子上,陆近洲点了点头,又提醒她:“拍戏的时候不用太在意镜头之前的自己好不好看,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姜唯猝不及防被人戳穿小心思,脸微微一红,道:“我才不会。” 她扔下这话,匆匆地走了,陆近洲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清诗刚好下戏,她捧着保温杯走了过来,道:“今天我记得没有你的戏,怎么过来了?” 陆近洲回头看她,道:“在酒店里待着无聊,便过来了。” 罗清诗看着那边的摄影机已经开了起来,她道:“姜唯最近的演技进步挺大的。” 倘若没有记错,姜唯在被全网黑之前,罗清诗素来称她“姜小姐”。 陆近洲不动声色地道:“的确,还是有些天赋的。” 罗清诗嗤了声:“不容易啊,姜唯努力了许久,靠着这点天赋,终于到了一个戏剧学院毕业的学生应该有的水平。”她压低了声音,转过头去看着陆近洲,道,“说来也奇怪,姜唯这演戏水平,当初究竟是怎么从学校里毕业的?” 陆近洲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 罗清诗道:“我在网上可是看到过些不太好的传闻。” 陆近洲道:“网上的传闻你也会去相信?”话里满满的不屑。 罗清诗道:“首都戏剧学院是出了名的严格,她这条件,如果是走正规途径,再念上十年都不一定能毕业吧?” “不是。” 罗清诗有些意外陆近洲的肯定,她道:“看来你知道内幕?” 陆近洲道:“我不知道内幕,”他转过头,看着罗清诗,眼里渐渐有些不耐烦,“我只想说,我们班里没有姜唯这个学生,网上传错了,她不是首都戏剧学院戏剧系的学生。” 罗清诗回味着陆近洲这话里的意思,有些奇怪,又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忙拦住想要离去的陆近洲的路,道:“你的意思是姜唯的学歷是造假的?” 陆近洲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身姿挺拔,低下头来,本就有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势,偏偏他又撇了往日那副温润的模样,将下颌紧紧收起,看着竟然有几分冷情冷面的味道。 罗清诗微微一怔,竟然因为害怕,讪讪地收回了手。 然后,她听陆近洲道:“那天拍到的姜唯喝酒的照片,是你拍的吧。” 罗清诗万万料不到事情已经过去,连当事人都不在乎了,陆近洲却会在此时此地,半分面子不给的,单刀直入提起这事,她一时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露了马脚。 陆近洲轻蔑地道:“你也真蠢,竟然就敢在房间里拍了,直接发出去。” 他们居住的酒店楼层不高,但占地面积大,呈一个u字型。刚好陆近洲的房间与罗清诗的房间在两边,遥遥相对着。罗清诗大约是以为u字两边毕竟隔着中间的喷泉广场,况且那一排房间窗户很多,陆近洲根本不会怀疑过来,可谁想,人家心里有数,只是懒得挑明罢了。 她过了会儿,镇定了下来,道:“你没有证据,不能胡说。” 陆近洲道:“我的确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打算胡说,那你呢,你有什么证据,就在这里造谣姜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老祖宗说了几千年,依然有人不懂,也是白说、告诫。” 罗清诗羞得面红耳赤,末了愤愤地道:“陆近洲,你别以为抱着姜唯的大腿,她能把你从一百八十线捞到十八线,她现在自身难保,你还要护着她,何必呢?” 陆近洲慢慢地道:“我没有护着她,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负她。” 姜唯下戏过来时,罗清诗已经狼狈地逃走了,她还有些奇怪,问陆近洲:“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陆近洲已经是那个姜唯熟悉的,温和的,唇角总是带着笑意的陆近洲。 “不太清楚,好像是吃坏肚子了。” 姜唯一惊:“今天的盒饭有问题吗?我怎么没事?” “谁知道呢,可能她运气不大好,刚好吃到坏了的那一盒吧。” 第8章 姜唯莫名其妙地发现罗清诗对她越来越不屑了,她还记得刚到剧组的时候,罗清诗围着她团团转,好不容易有了个自拍,立刻喜滋滋地发上微博,亲亲热热地圈她,一副狗腿模样。 而眼下,明显有些趾高气扬。 “明天的戏,就要麻烦前辈和我的替身对一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抬着下巴,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我要去看秀呢。” 姜唯了下眉头,罗清诗以为她是在羡慕自己,于是笑得更得意了,却不知道姜唯已经从这句话里明白了点不该明白的东西。 刚毕业的新人,拍的第一部戏还是网剧,身上没有代言,却偏偏能去看秀,看来是被人包、养了。而且看着她今天去,后天能回的架势,应该是搭上了土老闆,所谓的看秀,估计只是去看一下展会罢了。 第14页 姜唯低头,嗤了声。 娱乐圈的确是最会看菜下碟,但是没有见过罗清诗这么蠢的,姜唯现下只是演戏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时尚资源一个也没丢,抬出来,依然很有分量。影后视后她比不过,但要压住某个新 人,还是蛮轻而易举的。 但是眼下,她没有这心思,争奇斗艳的套路她很熟悉,艷压的通稿也没少发,但是要这样针对罗清诗,说到底,还是姜唯丢脸。 她转头看着正在自己座位上背台词的陆近洲,因为有阳光斜斜地从帐篷里照了过来,他嫌刺眼,抬手遮了遮,刚好,那小半束的阳光便打在了他的半边身子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姜唯不由地想起小助理帮她查到的关于陆近洲的资料,他毕业于首都艺术学院,与姜唯同届不同系,也一样出道三年,萤屏首秀是在一个资源很不错的剧里饰演男四,接下来也出演了两部当年激起过不小水花的电视剧的男二。 原本,他星途璀璨,未来可期。但很快,在要大火之际,他迅速被公司雪藏,查无此人。 再有动静,是在一年之前,他解除了和公司的合同,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慢慢地接上了戏,但是因为之前与公司闹僵,所以他的资源并不很好。眼下的《时光不老》,肖敬是百般嫌弃,但对陆近洲来说,已经是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资源了。 姜唯看过他復出之后演的戏,剧本全方面塌坏,人设飘忽时而抽风,服化道粗糙,演员演技尴尬,只有陆近洲自己,从始至终,都能维持住自己的角色,他每一次的出场,甚至都尝试着给了角色脑抽的解释——纵然那解释看着有些牵强。 他的微博上有一句话,让姜唯记了很久。 “戏再烂,也不能烂在我这儿。” 这是和她很不一样的经歷,陆近洲被雪藏的那一年,正好是姜唯大火的那一年,她享受着满场的灯光,肆意地糟蹋着那一个个优秀的剧本,却不知道同一时间,有个人被迫地离开了舞台,被迫地看着他所热爱的送到另外一个不知道珍惜的人手中去践踏。 现在这两个人,聚在同一个剧组里,却不知道往后的道路是否还能交集。陆近洲会越来越好,而她,大约会沉到尘埃里去。 “姐,”小助理叫她,“开机了,你别盯着陆近洲看了。” “啊?”被这一叫,姜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见陆近洲正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自己,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道歉。 陆近洲不以为意,两人很快开工。 陆近洲很会带人入戏,原因在那双眼睛实在漂亮,蕴着满满的情感,诚挚地看着对手,时常会让姜唯忘记自己原来是在拍戏,而误会她便是剧中人。 就像现在,陆近洲将她裹进外套里,带着她从人工降起的雨水中往建筑楼里跑去。那么仓皇狼狈的一场戏,偏偏,陆近洲还会低下他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用手指揩去发梢上垂落的雨珠。 他说,“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姜唯知道,这句话是男主对女主说的,和陆近洲没有关系,和自己更没有关系,但是她的心却跳了起来,浑身开始发热,她低下了头,只是借着拍戏,略略把头靠了过去,用头髮贴着陆近洲的胸膛。 陆近洲牢牢地护着她。 姜唯很难说清楚眼下的感受,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陆近洲,还是喜欢他对自己的态度。她正处严寒,欢喜温暖,是最正常的反应,只是害怕,把这当作了爱。 剧中男主把女主带回了家,让她洗澡,然后给她吹头髮。剧里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姜唯洗澡,更何况,所谓的房子也不过是搭起的棚,于是姜唯粗略地拿毛巾擦了身子,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只装作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吹头髮只需要几个镜头,两人把台词说完就好。 但是,陆近洲的动作很温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姜唯的头髮,给她吹头顶那块头髮。 他是想要给自己吹干头髮的,姜唯如此肯定,这种少女心的桥段她以前拍过,但每回都遭罪,男演员通常只把吹风机拿在手上做摆设,只和好她说台词,却忘了长时间的把热风对准某块,会让头皮发烫。 所以每次她重新看剧的时候,观众能直唿好甜,她却往往冷笑。 可是陆近洲不同,他把她的湿发裹了起来,不让发梢的水珠滴在她的后背,他的手指轻柔,非常的细心。 姜唯不由地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才会培养出陆近洲这样的人。 终于等到陆近洲吹完头髮,摁了电吹风的开关,片场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姜唯莫名其妙地看着导演。 导演尴尬一笑,道:“其实,这段你们演得很好,那什么,我很早之前就喊了卡。” 姜唯眨了眨眼睛,看陆近洲,陆近洲正把电吹风的线卷了起来,他道:“是吗?可能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我没有听见。” 姜唯捧着自己的长髮,笑了:“多谢。” 小助理给姜唯摆盒饭的时候,嘀咕了声:“姐,你要注意啊,刚才那场戏有点微妙。” 姜唯看着她又端上了一杯水,便漫不经心地夹了筷子菜,先在水里过了遍油,才道:“怎么了?” 第15页 小助理顿了一下:“温柔的男人杀伤力真的很强。” 姜唯像是被看穿心思,眉头一跳,道:“什么跟什么,就是一场戏而已,你别当真。” 小助理笑了笑,道:“对哦,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现在的戏拍好,扭转口碑,别的不要考虑。” 姜唯一心想拍戏,不考虑有的没的,但不代表别的事不会找上她。 晚上,罗清诗接受採访的视频被放了出来,她一个小透明,本来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但是偏偏,里面提到了姜唯和陆近洲。 原本靠着季来,舆论便被染上了暧昧的色彩,现在罗清诗出来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反而激起了各大网友的好奇心。 “啊,我们剧男女主角相处得很好,私下聚会很多,对,就是他们私下聚,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聊的。” “可能为了拍戏在培养感情吧。” “我昨天还在网上看八卦,不小心说了姜小姐的八卦,本来这种事情,我们这个圈子都不会信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媒体真会写,但是陆近洲就很生气。” “他可能就是为朋友生气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什么八卦,就是学歷造假的八卦啊……” 姜唯几乎是被噁心到了,见过落井下石的,却没有见过这么蠢的,这姑娘还真是胸大无脑的典型。 但是,她谈到的那件事,倒是让姜唯在意起来。 陆近洲很生气吗?为了她的事情?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姜唯出面,肖敬本人直接在微博上回应:“都是娱乐圈里的人,八卦的可信度有多少,@罗清诗竟然还不清楚,又特意在採访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这心机我由衷佩服。我澄清一下,姜唯毕业于2012届首都艺术学院编导系,就是不知道怎么在网上传成了她根本不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又说她学歷造假。我也是醉了,罗清诗连这么不可靠的八卦都能拿到採访里大谈特谈,我希望各位网友在吃瓜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 姜唯眨了眨眼睛,很疑惑地问小助理:“我什么时候有学歷造假这个谣言了?” 小助理道:“之前只说你是首都艺术学院的,没说系别,大家可能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你是表演系的。” 姜唯撇了撇嘴,道:“偏偏这个时候传这种谣言,分明是墙倒众人推,不是,我都还没倒呢,就这样了,真当我代言没了,戏没了,大家会怎么说。” 她实在不敢想像那种凄凉的境地。 可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到过那种境地,忍受过凄凉了。 姜唯很难确定自己真到了那一地步,还有没有可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陆近洲走了过来,他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助理正蹲在墙角抽菸,他有事要与助理说,姜唯看着他走了过去,和助理说完了话,又走了回来。 陆近洲好像一直都是那样子,温和清淡,像流水般,不与人争,也不会流露出急功近利的失态,只是潺潺地顺着河道而流,好像,只要流出去,离开这蜿蜒的细小的河道,他便能去到大海,那里能让他奔腾。 在经过她身边时,姜唯站了起来,道:“陆近洲,多谢。” 陆近洲停下脚步看她,带着些许的疑惑。 姜唯道:“我看到罗清诗的採访了,多谢那时候你帮我说话。” “没什么,”陆近洲眉眼微动,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其平淡的事,“我只是见不惯乱传谣言罢了。” 姜唯对他的态度,愣了一下,又道:“无论怎样还是要多谢你,我进剧组之后,承蒙你照顾了,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提,我能帮的一定帮。”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问姜唯:“你喜欢演戏吗?” 姜唯不明就里,只是点了点头。 陆近洲道:“那就好好演戏,别的不要多想。我帮你,只是我看不惯罗清诗的做法,不是想要你承情。” 第9章 陆近洲那句话,夜里让姜唯失眠了。 她清楚陆近洲说的是实情,否则两人非亲非故,陆近洲根本没有帮她的理由。是她自作多情了,陆近洲不过是秉持着良心底线出面说了两句话,她偏偏要往男女情感处带。 没见过这么饥渴的。 但,不知怎么的,姜唯总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一个人,倘若拍完戏,就很难有机会再遇见了。而她,又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去,窝在家里,吃着严格规定好热量的食物,穿着礼服,见不想见的人,参加不愿意参加的派对。 他们会成为两条线,短暂地交集之后,就是永远地往各自方向走去,她是南北,陆近洲是西东。 她很不捨得。 次日开工,罗清诗倒是在,只是见到姜唯很尴尬。她面对着记者迎上来的镜头,想到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点爆点新闻,吸引大家的目光,所以才有了镜头面前很没有脑子的发言。 虽然经纪人安慰她,黑红也是红,在这个新人层出不穷的时代,能黑红也是走大运的一件事。但说实话,被人骂了一个晚上并不好受,尤其是姜唯的粉丝战斗力十分强,罗清诗现下倒是有点同情起了被全网黑的姜唯。 但是,她现在的心情根本没有办法和姜唯表达,姜唯只要看到她神情就会冷下来,那副样子,只差开口挑明了。 第16页 罗清诗的经纪人并不在意,还在撺掇她:“想办法把姜唯弄生气,到时候我把素材给营销号,你不仅能洗白,知名度还会往上蹿。” 罗清诗怔了怔,还在犹豫,经纪人又在旁道:“新的剧本谈得不是很顺利,你知道的,入围的那几个女演员就属你知名度最低。” 罗清诗看她,经纪人道:“你不想做也可以,回头去请你男朋友往剧组里砸钱,让你带资进组。” 罗清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他抠得很,连昨天展会都是我把他伺候舒服了他才答应带我去的。” 经纪人啧了声:“这种男人你还跟着做什么。” 罗清诗眼里有狼狈,尴尬,也有不甘,她道:“我没有门路啊……”她的目光扫过了正在背台词的姜唯,目光一顿,道,“试试就试试。” 只是要接近姜唯并不容易,尤其是昨天罗清诗闹了一出,别说是小助理了,全剧组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生怕戏都拍得差不多了,两位主演偏偏闹了矛盾。别的还好说,如果姜唯生起气来要求换演员,那之前拍的那些可都浪费了。 于是,在全员都盯着的情况下,罗清诗戏外根本摸不到接近姜唯的机会。 但是好在,两人是有对手戏的,剧里再亲热的姐妹,也会安排上一场撕逼大战,只是编剧很快安排和好罢了。不过因为本剧从头到尾走小清新路线,罗清诗研究了会儿,发现这场戏也不过是两人起了争执,不会动手。 那就只能逼得姜唯动手了。 她费了心思,终于找到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给自己制造小动作表现角色的气氛时,将一杯热茶往姜唯的脸上泼了过去。 那杯茶,还冒着热气,滚烫滚烫的,即使姜唯躲得快,但仍有小半杯泼在了她的脸上,登时,整张脸都红了。 全场有一瞬间的安静,连罗清诗都蒙了,她知道这是杯热茶,却不知道是刚刚烧开水,滚开的茶从脸上滚落,带起了细小的水泡,让姜唯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可罗清诗浑身发凉,她惊慌失措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以为这杯水是凉的。” 小助理吼她:“冒着热气呢,你没有看到?” 导演也慌了,这戏拍到一半女主毁容了可不行:“这怎么回事,这,谁把热水放在片场了,啊?” 罗清诗的经纪人也过来道歉,又瞪罗清诗:“再入戏,也要有分寸。” 轻轻巧巧的,妄图把整件事往入戏发现推去。 没人理会她们,剧组迅速叫了车,要去医院——姜唯是演员,唯恐脸上落了疤痕,只能送去医院治疗。 姜唯用凉水冲过脸之后,才坐上了车,她捂着那张满是水泡的脸,嘆气:“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小助理忿忿的:“罗清诗绝对是故意的。” 姜唯怔愣了会儿,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小助理联繫了肖敬——这是个绝佳的公关机会,罗清诗想要踩她上位,那便不要怪她翻脸,抽罗清诗巴掌。 小助理一路护着她挂号,看着医生帮她处理了脸上的伤疤,又去取了药,方才道:“姐,以后这样的剧组不要待了,太受委屈了。” 姜唯笑了笑,她脸上戴着口罩,遮去大半的面容,道:“我知道。” 女主角在拍戏拍到一半的时候被女配用一杯开水泼成了中度烫伤,还偏巧在脸上这样关键的位置,再联繫罗清诗採访里的阴阳怪气,足够引得网上一片喧譁。 肖敬卖惨的文案都发了出去,至于伤情,需要姜唯回宾馆后,亲自向粉丝展示。这样的配合,两人早已轻车熟路,无需多言。 等到回到酒店,电梯门一打开,又见陆近洲,他看到姜唯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伸手摁住开门键,倒是姜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助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姜唯想到脸上戴了口罩,陆近洲是看不到她现在糟糕的面容,而且一直在外面站着不进电梯又很怪,于是只好低着头,希望垂下的头髮和口罩能遮住自己的五官,走进了电梯。 陆近洲的口吻很平常,道:“我刷到网上的新闻了,没事吧?” 小助理道:“还好,小心护理是不会留下伤疤的,只是剧组要停工了。” 陆近洲嗯了声,道:“停工也是罗清诗的错,剧组可以追究她的责任,和姜唯没有关系。” 接下来,电梯里沉默了下来。 姜唯贴着轿壁站着,自始至终没有搭话。 等到了楼层,陆近洲也就出去了。 小助理嘀咕了声:“这么迟了,刚才陆近洲出去做什么了。” 姜唯并不关心陆近洲出去做什么,她只关心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什么时候能恢復。这两天合作的品牌都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伤势,他们并不关心姜唯的伤情如何,只是要判断姜唯的伤能不能让他们继续合作下去。 很残忍,也很现实,偏偏还不能把不满流露在外,姜唯对品牌方都客气地回答了问题,不停地重复着“只是中度烫伤,抹几天药膏就好,医生也说了不会留疤,小伤还要麻烦您来关心我,真是不好意思了”诸如此类的话。 有些心力憔悴。 第17页 这还只是中度烫伤呢,往后如果不小心得了什么病,各个还不是要避之不及。 这样的生活,她有些不想过了,可又渴望着镁光灯,不捨得离开。 姜唯在房间里窝了四五天,浑身都要发霉了,陆近洲终于想到要来看她一眼。前几日,剧组的人鱼贯地来了好几拨,总不见陆近洲的身影,姜唯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可真当陆近洲来了,她又十分不愿意见面。 脸上的水泡虽然消了好些,但毕竟没有好全,依然难看。 陆近洲在房间外按着门铃,小助理看了好几眼始终没有动静的姜唯,最后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门。 姜唯条件反射地把刚刚攃完药膏的脸埋入了抱枕之中,急得小助理来拉她:“姐,刚攃完药膏呢。” 姜唯皱着眉头,道:“那么难看的一张脸,没有什么好见的。” 小助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陆近洲,陆近洲对着她摇了摇头,她便没有说什么,只是静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漂亮。” 姜唯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太懂得该如何夸赞别人的美貌,但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姜唯仍然没有抬头,道:“你骗人啊,娱乐圈里美女满地走,我从来没有进过前十。” 媒体给她的评价是,美则美矣,没有灵魂。而且她美得太中规中矩,并不大杀四方,至于气质……一个木头美人能有什么气质。 “我是说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一双瞳人剪秋水,啊,这是用来形容男子的,不如说明 眸善睐。”陆近洲道,“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姜唯不由地笑了:“真巧,陆近洲,我也很喜欢你的眼睛。” 陆近洲微微怔愣,他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回,只是沉默地看着姜唯。 姜唯嘆息,依然没有把头抬起来:“我知道你是来关心我的,我也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现在我真不想见你……你们。我习惯给你们看我最好的样子了,所以我实在不想把这糟糕的一面展示在你们的眼前,那样狼狈的我,不会有人喜欢。” 明星钱赚得多,但代价是要时刻维持着自己的最佳状态,稍有松弛,便有大势要去的紧迫感。这是姜唯的感嘆,但陆近洲很敏锐,他察觉到了这个永远在镜头下巧笑倩兮的姑娘心里感伤的并不是这件事。 陆近洲道:“姜唯,我是说未来,如果你有男朋友,你愿意在他面前脱妆吗?” 姜唯反应了一下,没料到陆近洲会和她谈论如此私密的话题,明明两人的关系并不算熟悉。但是又回想起接触陆近洲以来他所表现出的那种有点热心八婆的心思,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犹豫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也知道谈恋爱谈得其实只是幻想罢了。倘若她不是明星,也不怕另一半见到她素颜的样子,可是,当另一半见过她光彩夺目的模样,还能忍受她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样子吗?姜唯想,不会。这世界既然存在李敖这样的混帐,那也不会排除她未来的另一半也是个 混帐。 虽然混帐不能爱,但如果,她不幸地爱上了一个混帐,那么即使再不愿,也要小心翼翼。 陆近洲温声问她:“放在茶几上的是你擦的药膏吗?” 姜唯愣了一下,陆近洲道:“刚才你把整张脸埋在抱枕上,应该蹭掉了不少药,我帮你抹。” 姜唯慌乱地拒绝,但是陆近洲给的理由无可反击:“怕什么,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无需在我面前盛装。” 姜唯道:“其实我自己会上药的。”她终于抬起头,看着陆近洲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副样子,又绅士又认真,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明明恢復得很好啊。” 因为这句温柔的话,姜唯终于放弃挣扎,闭上眼睛让陆近洲给她上药。 陆近洲的手指动作依然很轻柔,微微温柔,抚在脸上很舒服,渐渐的,让姜唯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我记得那天你来我房间喝冰啤,穿着一点也不讲究,眉梢间带着不耐烦和无所谓的神情,一边喝一边剥花生。那样子,很生动,很好看。” 第10章 姜唯想,她还是喜欢陆近洲的,只是不知道陆近洲愿不愿意喜欢她。 上完药之后,陆近洲略略劝了她放宽心,要开心起来,姜唯看着他抽了纸巾擦拭手指,忽然道:“陆近洲,你对每一个遇见的女孩子都这么体贴关照吗?” 陆近洲看着姜唯那双眼睛,抿了抿唇,道:“你觉得我烦吗?” 姜唯没料到是这句话,道:“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近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我身边的人总说我有些太过热心肠了,即使面对陌生人也是这样,有些忍受不了我。” 姜唯咯噔了一下,疑心自己是蹲在墙角,恰巧被陆近洲好心施捨的一个乞儿。 陆近洲下一句道:“但他们也该好好想想,倘若我真的对每个人都如此,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我用。” 姜唯的眼睛亮了,那一闪而过的光明璀璨得如同流星。 第18页 陆近洲垂下了眼睑,没有忍心去看姑娘脸上升腾起的喜悦,他道:“我先回去了。” 那天,因为陆近洲一句话,姜唯一扫连日里阴霾的心情,开始期盼起脸好的那天,毕竟剧情已经拍到尾巴,而接下来,有场重头戏,她很喜欢。 那场戏,其实还是女主高三毕业的戏——没办法,剧组拍戏都是这样,不会按照时间线来拍——男主已经从学校辞职,很快,在临市找到了新的工作,那天他要离开,女主费了很大的功夫从家中跑出来,要去大巴站送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女主却还是一眼看到拖着行李箱在安检队伍中慢慢挪动的男主。她再也不顾所谓的师生情分,也完全将女孩子的矜持抛之脑后,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下他或者得到他一个承诺。 于是,她拽着男主的胳膊,把他从队伍中拖了出来,不顾四周异样的目光,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道:“我喜欢你,老师,你喜欢我吗?” 陆近洲垂下眼睑,目光扫向了姜唯抓着他衬衫的手指,纤若青葱,粉嫩的指甲壳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的喉结动了动,抬眼看到女孩子如同小鹿的双眼,她道:“老师,你愿不愿意喜欢我?” 陆近洲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手指捏着她的掌边,让她把手松开。女孩渐渐地露出了失望和伤心的表情,她含泪在眼眶:“老师,你明明喜欢我的,对不对?” 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女生慌张地转头,她道:“老师,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留下来,不想再回到那个家去了。” 陆近洲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清楚地说道:“不行,你一定要回到你母亲的身边去,老师……老师没有办法照顾你。” 那一刻,两人都有些恍惚,明明他们演着一场戏,可偏偏,又觉得对方已经成了戏中人,那一句句的台词,好像不是编剧坐在电脑桌面前漫不经心敲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们的心底。 陆近洲,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喜欢我吗? 不行,你要回去,回到你熟悉的生活中去,不要跟在我的身边,我,照顾不了你。 他们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能说服彼此。 忽然,姜唯踮起了脚尖,她的唇轻轻地落在了陆近洲的脸颊上。那是剧本里没有的,陆近洲看着她慢慢靠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脚步下意识地往后一迈。 眼前掠过的是,春日里惨死的小土狗,它破碎的身躯躺在院子里的桂树下,空气中腥臭与四季桂甜腻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不由地想要呕吐。 可是,他的身子却动不了,他的上半身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感到姑娘温热的唇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只感觉满身的筋骨都在嘎吱作响,他的神经在战慄,他的思想在兴奋。 可惜,拍摄还在继续,母亲终于赶到,一把把女主扯了开去,指着陆近洲的鼻子就开始骂,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仿佛方才,它们不曾鲜活过。 拍摄终于结束,姜唯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来给他道歉:“抱歉,临时加了这么段戏,只是我觉得感情到那了,女主的确该做点出格的事情才能烘托出来,如果给陆老师造成了困扰,我道歉。” 陆近洲近乎别扭地说道:“没事,没有给我造成困扰,你很好。”他说完,扭身就走。 助理察觉到他的神色不是很对以为他是被热的,忙递给他矿泉水喝。 陆近洲的确需要清凉的水来浇一浇他心头疯狂燃烧的火焰。 他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隔壁就是姜唯的座位,可以看到她频频地望了过来,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方才陆近洲与平日里温和的他有些许不同,但姜唯显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会不耐烦。 陆近洲的手捏着矿泉水瓶,将塑料瓶子捏得变形了,他方才聊家常般对助理道:“你还记得我养的第一条狗吗?” 助理略想了一下,很快就回忆了起来:“那条中华田园犬?我记得啊,后来好像是出车祸死了,你还把它埋在老家的院子里,怎么了?” 陆近洲勉强笑了一下,道:“没有,只是忽然想起它了。” 那条狗,他瞒过家里所有人,告诉他们它是被车撞死的,却没有将事情完整地告知他们——那条狗,是他故意放开锁链,让它在车流量最多的时候去过马路。 而起因不过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小狗,不过在表弟家寄养了一个月,却变成了白眼狼,不再认得他了。 从那一刻开始,陆近洲就知道自己有病,且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生活了二十几年,把病隐藏得很好,父母一概不知,甚至,成长路上遇到欣赏的女孩子也从不敢主动表白,以致于母胎单身到现在。 而对姜唯,是他有些克制不住了。 这是他的错。 《时光不老》很快就杀青了,纵然拍摄过程中多有波折,但因为姜唯的表现大大超过预期,因此导演依然很满意,并且大言不惭地说道:“这部戏上了之后,大家一定会对姜唯的演技有个颠覆性认知,这都是我们剧组共同努力的成果啊。” 第19页 姜唯笑了笑,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与陆近洲有短暂的接触对视,但很快,陆近洲便移开了视线。 姜唯不由地郁闷,她怀疑是那天做得太过了,让陆近洲开始躲着她了。 可是如果有好感,陆近洲有必要躲着她吗?姜唯苦涩地想,又记起那天他说的话,总带着希冀,自觉陆近洲对她并非只有同事的情谊。 杀青宴上,姜唯酬谢过剧组的工作人员之后,便用目光去找陆近洲的身影。 他结束了简单的社交之后,取了杯果酒,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姜唯没有任何的犹豫,走了过去。 陆近洲似有所觉,睫毛轻颤,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见是姜唯,他略略发怔,趁着他愣住的当儿,姜唯已经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那碟食物递给了陆近洲:“喝酒前吃点东西,对胃好。” 陆近洲看了眼杯中不曾动过的酒水,道:“只是杯果酒,不妨事。” 姜唯却没有答应,只道:“往后在外头应酬的日子更加多,不要因为觉得不妨事就不在乎。” 陆近洲还是接过了那碟食物,道了谢。 姜唯看他:“我觉得你最近几天心情不是很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或许,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陆近洲微微皱眉,他不会,也没法把心底那个隐秘的心思告诉姜唯,于是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 姜唯看到他这副冷淡的面孔,略显失望,道:“你之前帮了我许多,我还一直没有道谢。” “一点小忙,无足挂齿。”陆近洲道,“更何况,你请我吃过饭了。” 一碗羊肉烩面真的不值当什么,姜唯嘴唇翕动,还是说了:“我们共事到现在,好像还没有交换电话号码。” 陆近洲道:“我们加了微信了。” “那不一样。”姜唯道,“我还是喜欢用电话联繫朋友,我们……我们是朋友吧?” 陆近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时间明明分分秒秒都在走动,可偏偏在那一刻,姜唯觉得时间静止,风轻了,唿吸也柔了,她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倘若陆近洲回答一句不是,那意味着她不仅失恋了,对象还是个渣男,那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打击。 谁知道,陆近洲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姜唯,我是有病的人,不适合做朋友。” 姜唯彻底蒙住了。 这……算什么跟什么嘛,明明是很莫名其妙的话,甚至算得上是敷衍搪塞,他却还要说得极其郑重其事。 姜唯开玩笑地道:“那不适合做朋友,适合做恋人吗?” 陆近洲笑了,他道:“你分明没有喝酒,可为何总是说些醉话?” 他说这话时,导演刚好开了瓶香槟,淡黄色的酒水从酒杯塔顶流淌下来,醇甜的酒味引得大家都在鼓掌欢唿,当然,大多是在庆祝自己终于结束一份工作,可以回家和久别的家人朋友团 聚。 只有陆近洲,十分残忍地对姜唯道::“如果你还理不清楚的话,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第11章 姜唯觉得她最惨的不是失恋,而是即使失恋了,也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朋友三三两两的倒是有些,但她不敢,有前任助理的教训在前,她实在害怕前脚她和所谓的朋友惨兮兮地哭着,后脚朋友就把她卖了。 这对网民来说可能只是个简单的八卦,看过就忘了,但却会让她无地自容。更何况,用伤心事去满足某些人的窥探欲望,姜唯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即使再难受,在结束剧组的生活后,姜唯还要强压着悲伤,与助理,经纪人解决些工作上的事——公司的确打算先把她的工作停了下来,所以现下姜唯除了要赶些代言的拍摄之外,几乎不用出房门。 这让姜唯很欣慰,却让肖敬觉得奇怪,明明这人前不久还在不满工作被停,现在却露出一副恹恹的,无所谓的模样,实在令他怀疑姜唯近来是不是又受了什么打击。 只是问了小助理,小助理也不清楚,于是肖敬只能委婉地提醒姜唯:“这段时间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出去走走,舒缓下心情。” 姜唯没搭理,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每天都瘫在床上,用上十几个小时睡觉。 有时候,在睡与半睡的间隙,她会想到陆近洲,那个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很少表现出不得体的情绪的男人,她昏沉沉地会怀疑,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吗? 一个在生活里总是和颜悦色,不会轻易动怒的人,一个总是愿意用善意去关怀别人的人,简 直是如圣夫般的存在,偏偏,还长得极其对她的胃口。 她有时候又带着恶意去揣测陆近洲,疑心他对每个合作的女演员都是如此关怀备至,引来朵朵烂桃花,没准,就是因为他太滥情了,招惹了些不该招惹的人,所以老东家才会与他解约。 可是,想得越多,生活之中越甩不开陆近洲,姜唯便越明白,她离不开陆近洲。 很奇怪,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事情。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那段时间,姜唯越来越多地梦到希剌克里夫。 第20页 梦里的希剌克里夫不再是存在文字间的角色,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物。 姜唯的梦让一切都具象起来,舞台上打起的灯光,垂落在四角的幕布,有些骯脏的木板,以及简陋的服化道,只能用合唱台阶搭起来,当作是那间神秘屋子的窗户。 她可以把舞台的每一角都勾勒得完美,但遗憾的是,即使她再努力,舞台上的希剌克里夫的 五官都是空白的。她只能回忆起希剌克里夫挺拔的身姿,不算魁梧,却也不纤瘦,他跪在台阶上,伸出手去。 “进来吧!进来吧!凯蒂,来吧!啊,来呀——再来一次!啊!我的心爱的!这回听我的话吧,凯蒂,最后一次!” 舞台四周的音箱放出风雪勐烈吹过旷野的声音,但即使如此,观众的心依然为着希剌克里夫的癫狂,发疯,悲哀而在跳动,害怕。如此炽热的情感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姜唯几乎是被钉在了观众席上,她想要逃离,可却无处逃离,只能用手捂着胸口,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从梦里清醒过来,窗外阳光已经很刺眼,被子也乖乖地裹在身上,但奇怪的是,她依然手脚冰凉,甚至奇异的有种为自己死里逃生产生的庆幸。 姜唯并不清楚这种怪异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在床上思考了会儿,下了床,打开了电脑,调出一个文档。 那是她大学二年级写的期末作业,根据《唿啸山庄》改编的剧本,意外地在大四毕业那年被隔壁表演系的学生借去做了毕业大戏的剧本。 那场戏,她从头到尾都看了,说来也是有缘,就是因为那场戏,因为希剌克里夫,她才萌生了想要演戏的想法。那些文字所局限的情感,没有办法传递的,让人怀疑的情感,表演可以让人信服。 可是,三年过去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唿啸山庄》,想起希剌克里夫? 姜唯不得其解。 《时光不老》这戏上得特别快,而且很会制造噱头,网上充满了对姜唯演技的□□,于是剧组在剪预告的时候便拼命地把考验演技的场面放了上去,一时之间,让网友都震惊了。 当然,热评第一还是“不容易啊,都出道三年了,还只有应届毕业生的水平。” 但,姜唯的风评的确在好转,究其原因,她也没做什么触及底线的事,现在连演技最大的问题都在解决了,网友也不会太嘲笑她。 一切都很好,只有点不好,《时光不老》要开发布会,又是这样的甜剧,男女主角当然要率先扛起cp的大旗。姜唯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逢场作戏是会的,但和陆近洲的逢场作戏实在太考验她的脸皮和心脏了。 送她去发布会的路上,肖敬一直在保姆车上提醒她:“你想演戏,就要看看这次的剧能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了,所以,这部剧,对你,对陆近洲都很关键,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营业。” 姜唯支着下巴,没应下,也没拒绝,只道:“公司现在放弃让我走综艺咖的想法了?” 肖敬道:“没有,公司高层还是觉得综艺咖比较适合你,但《时光不老》接的很及时,现在,他们已经答应我,再让你试一部戏。” “啊,”姜唯倒是很意外,没有想到向来与她有距离感的肖敬,一向不相信她的肖敬,竟然会在公司高层面前为她说话,她心里一暖,为之前悱恻他而道歉,“多谢你。” 肖敬并不在意,道:“毕竟有你和季来合作的先例在前,事实证明,逼着你去做什么事情,往往最后只能给我自己增加工作量。” 也是。 肖敬道:“好不容易有休假的机会,怎么只待在家里,不出去走走,散散心?” 姜唯不太习惯肖敬来关心她的私人生活,犹豫了会儿,方才道:“可能,不太习惯人群了吧,一想到出门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代,就好不舒服。” 刚好,她的话音落地,保姆车停了下来,隔着扇车玻璃,模模煳煳的,已经看到了粉丝举着灯牌围拥了过来。 姜唯说完这句话,脸上浮起了礼貌的,并没有多少笑意的微笑,拉开了保姆车的车门,只是瞬间,肖敬便被粉丝的尖叫声吞噬了。姜唯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她的脚踩在了地上,身影没入了黑压压的人群之中。 肖敬在短暂的怔愣晃神之后,忙下了车,拨开拥堵的人群,护送着姜唯进了演播厅。 人群的尽头,是已经到了的陆近洲。 他边走边和经纪人说话,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了眼,见到是姜唯,对她礼貌地点头。 陆近洲一如既往得清秀俊丽,私服的品味也很好,把他整个人都衬得腰瘦腿长,英姿挺拔。明明还是姜唯认识的那个他,但是再又一次见面之后,那么平淡地点头招唿,终于还是让姜唯意识到了陆近洲的不同。 向来温和的人,忽然疏远了自己,肯定是有什么理由,但最让姜唯不舒服的就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理由是什么,回忆相处的那段时间,她也根本不明白她究竟在哪里得罪他了。 发布会的现场,陆近洲本身就不太会营销,姜唯又因为心存芥蒂,所以两人都很放不开手,发布会进行到一半,场子依然不冷不热,主持人看着也干着急,只能下勐料了。 第21页 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了台本上没有的问题:“两人在剧里吻戏多吗?有几场?”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安静,还是姜唯回答的:“一场吻戏。” 还是她擅自加的。 主持人道:“啊,很纯洁啊,那吻戏是怎么拍的?借位还是……” 粉丝在底下唉了声,说实话,她们都不是很满意主持人问这些问题,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她们甚至不愿意偶像拍摄吻戏。 姜唯拿着话筒,笑:“就是,在脸颊上亲了一下,也没有借位,因为本来就很纯洁啊。” 她说得那么坦荡,连陆近洲都不由自住地多往她身上扫了好几眼。 主持人道:“那你们能现场……” 她才开了口,粉丝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立刻怒吼着拒绝了,导致主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那两位来说一说,额,择偶标准吧,姜唯,如果你是樾楚,你会喜欢上老师吗?” 姜唯愣了一下。 主持人道:“我之前看过姜唯的採访,说喜欢温柔的,绅士的男孩子,感觉很像我们男主角的人设,所以在拍摄的时候会不会很有代入感,然后两人擦出不一样的火花呢。” 她这点倒是没错,之前姜唯在採访里说到择偶标准的时候,都是在说喜欢温柔,绅士的男人。其实,比起男主,陆近洲更符合她的标准,但是,因为他在,所以姜唯很不想承认,于是她硬着嘴皮道:“啊,这是以前的审美,我现在倒是觉得希剌克里夫也不错。” “希剌克里夫?” “嗯,《唿啸山庄》的男主角。” 她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本来懒懒的,偶尔还会神游的陆近洲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缝隙,如果说之前的他完美的像是陶俑,而那缝隙,正是从裂缝中钻出的野花,让整个陶俑不再死气沉沉起来。 他的眸光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是暴风雪中飘忽而来的火把,一下子烧开了这凌冽的寒风冻雪。 第12章 发布会中场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工作人员在台下给他们递了矿泉水和小蛋糕,姜唯从不在外面乱吃东西,因此只看了眼,便打算把小蛋糕递给了肖敬。 彼时肖敬正和陆近洲的经纪人张陈聊天,姜唯弯腰递蛋糕时很不巧听到了一耳朵。 “……年前我拉着近洲去寺庙里求了一签,那庙里的菩萨还算灵验,今年也算时来运转了。” “怎么到了要去庙里求籤的地步?” “没法子,年前实在太不顺了。” 姜唯心底微微地有些心疼,叫了声肖敬,肖敬回身在台下接过了蛋糕,很自然地塞了份给张陈,姜唯很惊讶:“你们之前认识吗?” 肖敬道:“刚毕业那会儿做过小半年的室友。” 张陈笑了:“我现在可比不上你了,你如今在圈子里名声大振,我却还是寂寂无名的。” 肖敬嘆气:“是你为人太过义气,陆近洲闹解约,你大可继续留在光影,非要跟着走,不然,凭着光影的资源,你定然比我有成就。” 姜唯知道此刻打听陆近洲的事并不妥当,见肖敬一副了解的模样,便一声不吭,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座位上去。 陆近洲不在座位上,这场发布会他的粉丝也到了,正拿着本子要他签名,陆近洲便挽起袖子,蹲在了台边,手里握着粉丝递上的水性笔,一边和她们聊天一边签名。 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温柔沉寂,莫名地让姜唯想起了不急不躁这四个字。 陆近洲签完名字,重新落了座。 姜唯在旁道:“做你的粉丝可真是幸福。” 陆近洲对粉丝的态度在圈内很罕见,事实上,很多艺人,包括姜唯对自己的粉丝是又爱又恨。因为粉丝的追捧,所以姜唯能站在聚光灯下,能坐拥寻常人赚不来的财富。可粉丝又是最残酷的,她们总会对姜唯的私生活,朋友社交,表演事业指手画脚,姜唯与团队略微做的不满意,便会被手撕。 但是,最让姜唯害怕的是,这些粉丝身上总表现得变态痴汉,她们太了解她了,即使她穿着邋遢,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们依然能通过她的背影和姿势,甚至是些连她都未曾意识到的小动作立刻辨别出她。 这能力,比一切人脸识别都要好使。 所以,姜唯总是刻意地和粉丝保持适合的距离,既不能显得太过冷漠,也不能太亲热,太遥远了火烧不起来,若离得近了这火迟早烧到她的身上。 所以,像陆近洲这样的,把粉丝当做朋友看待的,姜唯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陆近洲道:“只是签个名不算什么,她们为了看我,调班,从另一个城市赶来,明早又要赶回去,是她们辛苦了。” 姜唯笑:“真温柔体贴啊。” 陆近洲微微侧过头,见姜唯静静地看着台下她的灯牌,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他回头,道:“不能说是温柔体贴,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她们再喜欢我,我也只能做到这地步来回馈,而签个名,说两句话,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 姜唯怔了怔,陆近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如旧贵族的绅士般迷人。可偏偏,开口说的话失去了往日的温情,相反,格外的冷静。 第22页 她想,她会不会也是陆近洲眼里“关系再近也不过如此,只是说两句没什么损失”中的一员。 先前她一直在忧心陆近洲会不会是中央空调式的渣男,却忘了这世界上有类人面热心冷。 “不要多想。” 姜唯回想,听到陆近洲在耳边喁喁私语,她抬眼,正好见他站了起来,原来是主持人上台,发布会需要继续。 后半段,主持人大概意识到了台下的粉丝对这个不太熟悉的男演员其实抱有一定的好奇心,便把提问的重心往陆近洲身上转移了一下,问题同样的无聊,一样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陆近洲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道:“说不上什么类型,因为我好像也只喜欢过一个人。” 主持人觉得自己踢到铁板了,在这种场合下,不会有人关心男女主角究竟喜欢谁,他们要的只是两人的氛围,能提前把粉丝代入剧中而已,偏偏姜唯不给面子就算了,陆近洲还打的一脸认真,这问题不能继续了。 可还没等她说话,旁边姜唯就问道:“什么样的女孩子?” 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模样,肖敬在台下皱起了眉头。 陆近洲看她,也拿着话筒回答,但是那副样子,分明是不把主持人和观众放在眼里,他只是在回答姜唯的问题:“说不上来,我还不是很了解她。” 姜唯觉得不能理解:“你不了解一个人就能对她轻易言爱?这未免太过草率了。” 陆近洲道:“不草率,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需要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脆弱的人,我喜欢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琉璃易碎的气质。” 轻易地叫他发疯抓狂。 主持人忙笑着把话接过来:“看来我们男主角是喜欢文艺女青年了。”她不再给姜唯说话的机会,迅速地提出了下个问题。 姜唯拎着话筒站着,满是失落与惆怅。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离她渐渐远去,灯光也罢,声音也好,都被漩涡捲走,只有她冰凉凉地留在原地。 发布会结束,肖敬拉上了保姆车的门,单刀直入:“你喜欢陆近洲?” 姜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不愿与肖敬对视,在他犀利的目光下,她只会越发显得狼狈,于是索性闭上眼,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我就是,你有种咬我”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肖敬皱了皱眉头:“你处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找死呢。” 姜唯哼哼:“我这事业,也就那样了,谈不上找死,但凡有点起色都叫死灰復燃。” 肖敬道:“和陆近洲谈,不合适。” “我知道啊,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说的是目前为止只喜欢这个人,不是吗?”肖敬看着姜唯睁开的双眼带着亮光,嘆了口气,恋爱的女人没有理智,单相思的女人更加没有,“你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被光影雪藏吗?” 姜唯看着他。 “陆近洲有病,心理上的疾病,那年他待在国外治病。” 姜唯霍然坐直了身子,道:“什么,什么病?”因为震惊,她连话都说不利索。 肖敬道:“这个连张陈也不清楚,只知道并不会影响生活工作就是了。” 姜唯不信:“都把他雪藏了,还不会影响生活工作?” 肖敬道:“的确不会,光影根本没有发现陆近洲不对劲,是陆近洲自己提出要休息,去国外治疗。但是,你也知道,公司是不会允许旗下的人身上有这样的隐患,所以雪藏,虽然残忍,但也说的过去。你想想,如果陆近洲的病真的有问题的话,张陈怎么可能还会心甘情愿地从光影跟他离开?” 说来也是有道理,但姜唯还是放不下心,她想关心一下陆近洲,和他说会儿话,但是手机在手里拿了许久,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她没有追过男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去与他联繫,更不知道该如何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心事。 姜唯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包扔在沙发上。包没放稳,落在了铺在地上的柔软的地毯上,那声闷响让姜唯皱了皱眉头,才刚一路背着走回来时她就觉得奇怪,她的包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于是她弯下腰把包捞在手上,打开了一看,见里面有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一部kindle。 这个被网友嘲笑为用来压泡面盖的电子产品,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姜唯还看到被陆近洲拿在手里看着,打发登台前几分钟的闲暇,现下却不知道怎么的,出现在了她的包里。 是工作人员收拾错了吗? 如果小助理在,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姜唯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两个念头,但很快又被她撇开去了,这kindle怎么出现在她包里的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有了机会去见陆近洲了。 姜唯立刻拍了kindle的照片,发给了陆近洲,装作若无其事般,问道:这是你的吗? 陆近洲大概在休息,所以回的很快:我刚才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原来是在你那。 姜唯打着字:嗯,大概是工作人员帮我们收拾的时候放错包了。 陆近洲:能麻烦你把kindle还给我吗?其实只是一个电子产品倒没什么,里面还有我看的书和做的笔记,实在不捨得不要,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同城快递的。 第23页 姜唯忙回:算不上麻烦,我这两天休息,没有工作。 陆近洲:那麻烦你了,我今天还有点工作要处理,约在明天可以吗?我们约在哪个咖啡厅见面。 只要能见一见陆近洲,姜唯就绝没有说“不”的想法,更何况,她明天的确没有什么事,于是道:当然可以,明天早上九点见面吧。 陆近洲一动不动看着屏幕上的字,直到屏幕渐渐地黑了下去,他才略略有了动静,慢慢地,嘴角抿起了一个几乎不可察的微笑。他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他的脚步很轻,又没有穿鞋,走在 柔软的地毯上,更加没有声音,像是个幽灵。 第13章 姜唯早早地拾掇好自己,联繫了陆近洲,只是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他许久都没有回。 姜唯疑惑了许久,只能放下手机,暂且刷了会儿综艺。 等到快要到饭点了,陆近洲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我好像发烧了,一直睡到现在才醒。” 姜唯眉尖微蹙,回他:家里有体温计吗?量一□□温,再让家人带你去医院。 陆近洲没有再打字,发了串语音过来,他似乎是贴着手机说话,声音很沉也很沙哑,鼻音浓重,疲倦中还有生病的人才特有的娇气,他道:“家里没人,不过没事,我吃点药就好了,小区门外就有药房。” 姜唯听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相信这只是场低烧,道:“你这应该烧得挺严重的,要去看医生吧,我正好要还你kindle,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医院的。” 陆近洲道:“不合适,你陪我,万一被人拍到了,要把你牵扯进莫须有的绯闻,不划算。” 姜唯捏着手机思忖了会儿,又回他:“没什么划算不划算的,总不能真叫我把你这个病人抛 在一边不管吧,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也是顺路。” 陆近洲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了她一个地址。 姜唯很快去车库取了车,带上家里现存的药,体温计,还有kindle去了陆近洲的家。 陆近洲给她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恹恹的,颓废地看了她一眼,请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穿了件宽大的t恤,宽松地裤腿拖到地上的家居裤,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了地上。他刚下床,头髮没有打理,又软又乱,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没了精神,更何况,他烧得很厉害,冷白的皮上绯红,自脸,红到了露出的脖子,锁骨上。 姜唯跟在他身后,去玄关的鞋柜里取出了一双拖鞋,让他把鞋子穿上。 陆近洲手握拳头在唇边轻轻一咳,听话地穿上了鞋子 姜唯半蹲在地上仰头看他:“你烧得厉害,应该去医院的。” 陆近洲道:“再等等吧,我的助理明天回来,他带我去医院。”他又道,“家里没有热水了,烦你坐会儿,我先去煮水。” 姜唯不肯,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用电热水壶装了水,又问他吃饭了没,陆近洲没有答话,姜唯从厨房里出来一看,他头歪在沙发的扶手上,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姜唯嘆了口气,她轻手轻脚过去,在陆近洲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睡颜很平静,微微撅起嘴,像个孩子。姜唯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满手的热感。 姜唯取了手机,联繫了肖敬。 陆近洲这副样子,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带他去医院的,只能找肖敬,拜託他联繫肖敬的助理。 肖敬虽然才劝过姜唯,但是到底是艺人的私生活,他没有办法多加干涉,便只好把帮姜唯递话,那边助理告诉她有社区医生,顺便把联繫方式给她了。 姜唯联繫好社区医生的时候,厨房里的水正好烧开,她从橱柜里取了一个杯子出来,倒了热水,端到客厅去。 陆近洲睡得正沉,姜唯低声叫了他好几声,他方才醒转,睁眼的剎那,俱是茫然。 “我联繫了医生,他马上过来,你先喝点水,刚才我听你在梦里咳了好几声,嗓子怕是又哑了。” 陆近洲低声:“妈妈呢?” “什么?”姜唯愣了一下,“你说你家人不在家。” 陆近洲大口地喘了两声气,方才用手背按住眼睛,他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柔然得像是蚌壳里肉。 “对,他们不在家。” “他们很久都没有回家了。” 姜唯听出他话里的失落和寂寥,她对此并不陌生,记忆中那条幽深的巷道除了露水与月光,什么也等不来。那么多个春夏秋冬,她把白露熬成秋霜,将春水等成冬雪,终于知道不该抱有任何的期待。 可是她依然很难过。 “陆近洲,喝水,润润你的嗓子。” 她轻声叫道,陆近洲恍若惊醒,张皇失措地看着他,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待客不周,又察觉到方才的自说自话,眼里有了狼狈,他睫毛微微轻颤,上下一碰,瞳孔清若泓水。 “抱歉,麻烦你了。” 姜唯道:“没有的事……” 门铃响了,陆近洲看她,姜唯解释道:“我叫了社区医生过来。” 医生拎着医药箱上门,先前姜唯便给他解释过病状,他看了眼陆近洲,就知道烧得很高,先给他量了体温,40摄氏度,需要打吊水了。 第24页 医生建议:“去卧房躺着吧。” 陆近洲点了点头,他起身时并不稳,晃了一下身子,姜唯扶住他,他轻声道谢。 医生在旁道:“房里空调不要打得这么低,其实最好还是关了,让他裹着被子出出汗,开一下窗,家里空气流通一下。” 姜唯答应了声。 医生很快给陆近洲打上点滴,他困恹恹地半枕在枕头上,细细的塑料管从他的手背上绕了出来,勾在一旁的铁架子上。姜唯在和医生说话,陆近洲看过去,只见一尾裙角以及裙下白净笔直的小腿。 他阖上眼眸,任着阳光穿过窗户玻璃,落在他的眼皮上,像落下的轻吻。 姜唯送医生出门之后,来看他:“你还没有吃饭,我帮你做点清淡的粥喝,好不好?” 陆近洲睁开眼,道:“我家里不开火,没有食材。” 姜唯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给你点外卖。” 陆近洲忽然道:“没有必要,你已经把东西送到了,回去吧,今天你帮我许多,我都记在心里,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姜唯没料到他这般说话,指着点滴说:“这要挂两瓶盐水,要我怎么走?” 陆近洲道:“我自己会看着,时间到了会打电话给医生的。” 姜唯道:“万一睡着了呢?刚才才在沙发说坐下,你就睡着了。” 陆近洲垂下眼睑,竟然赌气道:“反正……反正今天是我的错,我不该有这个念头……叫你来,恶果我自己尝,你还是回去吧。” 姜唯没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问他:“之前我便觉得奇怪,陆近洲,在片场上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忽然就不待见我了呢?” 陆近洲道:“我没有不待见你……” 姜唯道:“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成为朋友,但是你又明确地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话……是那天我吓到你了?” 陆近洲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有病的人,看来你忘了。” 不,我没有忘,我只是没有办法相信你这样温柔干净的男人有病。 姜唯故作轻松地道:“什么病啊?你说得模稜两可,又不告诉我确切的病名,你要我怎么相信。”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医生说检查不出来。” 姜唯错愕地看他。 陆近洲惨澹一笑:“我告诉他我有病,他查不出来是他的学艺不精,可偏偏,身边所有的人信他,不信我。” 姜唯不太明白:“没有病,不是件好事吗?” 陆近洲摇了摇头,他陷在柔软的洁白的床榻之中,肌肤上泛着高烧带来的绯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脆弱,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只是,诗人不知道,正是因为脆弱赋予给了彩云与琉璃别样的美,让人想要呵护,却又不敢靠近,只怕一口气也会扰了清净。 他道:“你知道放一个疯子在外面有多可怕吗?他有病,迟早会害了身边的人,或者,把他们变成和他一样的疯子。所以,”他转过头去,半边脸埋入枕头之中,“你不用理会我,走吧,没必要为了照顾我留下来沾惹上瘟疫。” 姜唯许久没动静,久到陆近洲以为她已经离开了,终于些许不耐地转过头来,等看到她还在的时候,他眼里的喜悦与欢欣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所以姜唯也明白了,陆近洲不希望她离开。 事实上,病中的人总是脆弱的,他们不会捨得身旁的人离去,如果和你闹脾气,那也不过是在撒娇。 姜唯微微笑道:“你说你有病,真巧,我也有病,我有人群恐惧症。” 陆近洲一副“你编来骗我的吧”的神情看着姜唯。 姜唯点头,道:“这个症状你放到任何医生那里去,他们也都不会承认这是种病,只会告诉你要减压,要转移注意力,要找到生活的兴趣,还要乐观。” 陆近洲道:“是,我的医生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姜唯道:“对啊,他们说的倒是轻松,可是,我就是乐观不了啊,我就是害怕人群啊,没有办法的。如果他们成为我,感受一下不停被网暴的感觉,他们就知道了,我还没有抑郁只是害怕人群,已经是件很了不得的事了。” 陆近洲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态度,方才给了姜唯勇气,让她把从来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该对谁说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倾倒了出来。 “我之前很享受粉丝的追捧,但是今年年初,我录完跨年节目从电视台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是跨年夜,大街小巷都很热闹,电视台前因为有很多明星来,因此围满了粉丝。姜唯也不太明白这些粉丝究竟是如何说服家人,不留在家里团聚,跑到了这里。 她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原本一切正常,但在走下台阶的瞬间,电视台门前的灯忽然熄灭 了,人群中“啊”了声之后,是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只有粉丝手里,头上戴着的灯牌映出或绿或蓝幽幽的光芒。 那天,连月亮都没有出来,又是后半夜,整个天空中最亮的竟然是背后电视台演播厅中透出来的灯光。 第25页 就是借着这灯光,姜唯看到那群人像是血盆大口般,沉默地朝她张开,又合上。她几乎没有办法挣扎,只能被裹身而去,踉跄之中她扯下了几块灯牌。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害怕,只能叫肖敬,可是身边不停的有声音告诉她,她们有多么喜欢她。姜唯被堵得站不住脚,她看不清人脸,只觉得是些没有五官的黑影将她重重围住,她感觉不到喜欢,只是快要窒息。 后来,她无论出席什么活动,看到潮涌般来的人,她都会想到跨年夜的人群,想到虎园里的血盆大口。 她知道粉丝们没有错,因为新奇想来看她的人也没有错,错的是她而已,是她在镁光灯下站得太久,开始敏感地害怕起来光。 第14章 姜唯从客房里找出可摺叠的小桌子放在床上,她点了份鸡汤小馄饨,刚到,打开塑料盖还冒着热气。 陆近洲看着氤氲的热气,道:“这家馄饨店味道其实很一般。” 姜唯刚把餐具取出来,闻言,微微一怔,又很快塞在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里,道:“点餐时闹脾气说随便的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陆近洲艰难地用一只手撕外面的塑胶袋子,最后还是姜唯看不下去他笨拙的样子,拿过来撕好袋子,取出勺子递给陆近洲。 陆近洲拿着黄色的小勺子,想了想,道:“其实我没有挑三拣四的意思,周边的外卖我都吃过,好吃的没有几家,我挺习惯了的。” 姜唯道:“既然不喜欢吃外卖,为什么不自己做饭吃?”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脸上微有羞涩,道:“和家里人赌气。” “嗯?” 陆近洲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方才道:“家人在外地工作,只在过年时才着家,把我托给舅舅照顾,喏,就是我助理家。每回离家前妈妈总是叮嘱我要好好吃饭,不要总在外面吃。我就会和她讲,我不会做饭,也没有做饭的天赋,想要我好好吃饭那就在家里,不要走。” 他笑:“这话,我从幼儿园说到小学,都说得厌倦了,大人偶尔还会在聚餐时拿出来笑我幼稚不懂事,他们说他们的,我并不介意,只还是很讨厌做饭。” 姜唯支着下巴看着他,道:“你家跟我有点点像,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因为不 太喜欢麻烦别人吧。” 陆近洲看她,道:“念大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做演员就要当众孤独。姜唯,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孤独的人,你这样的人,没道理演不好戏的。” 姜唯没反应过来:“我是怎么样的人?” 陆近洲道:“敏感,脆弱。” 姜唯想了会儿,才笑道:“孤独的人会很喜欢热闹的,娱乐圈很热闹,我很喜欢。可是因为太热闹了,所以我现在有点害怕。而且,你说过,我这人身上没什么烟火气,我承认,的确没有,我做饭,但家里也不打火,一日三餐吃麦片,三明治,沙拉。” 陆近洲顿了半晌,方才道:“姜唯,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姜唯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我现在不孤独,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孤独的。” 那天,姜唯在陆近洲家里待到了快傍晚,他的助理提前结束假期从外地开了四个小时车到家后,她才离开。离开之前,助理对她千恩万谢,姜唯被他感谢得疑心自己果真做了拯救银河系这样的大事。 她略把目光放长,看到已经吊完盐水的陆近洲趿着拖鞋倚在门边看着她,姜唯对他勾唇笑了一下,陆近洲一点头,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姜唯心情很不错,哼着小曲儿,连肖敬给她她电话,姜唯也没觉得扫兴。 姜唯连了蓝牙,肖敬的声音从车载音箱上出来,满了整个车子。 “这么开心?” “对啊。” “真这么喜欢?” “对啊。” “为什么?” “因为他温柔,对我很好。” 肖敬啧了声,似乎是觉得女孩子有些好骗,他道:“行吧,我得先把通稿什么准备起来,不过以防唯一,姜唯,你最好小心点,能迟点被拍到就迟点。” 姜唯嘟囔了声:“我和他没怎么样,我还是单相思呢。” 肖敬无奈嘆气:“你这传出去更加丢脸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讽刺季来的?他的粉丝能把你讽刺他的话加倍还你。” 姜唯道:“我知道啊,但是恋爱是我要谈的,日子是我在过的,关她们什么事。更何况,我和季来是合约情侣,陆近洲不一样,他不稀罕蹭我的热度。” 肖敬说不过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我其实是来通知你的,有个粉丝节的活动需要你参加一下。一来是为了新剧宣传,二来是为了固粉,没有拒绝的余地。” 姜唯皱眉,肖敬威胁她:“我可没有把你私下谈恋爱的事往上报,你想清楚再说话。” 姜唯小声纠正:“都说是暗恋,不是,明恋啦!行吧,我去,我没说不去。” 肖敬满意她的态度,道:“我会给你去品牌方借样衣,务必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第26页 姜唯疑惑:“就一个小小的粉丝节,至于吗?” 肖敬意味深长地道:“方可暖也要出席,你说什么都不能输了场子。” 挂了电话后,姜唯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肖敬的意思,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用事先准备好的话术讨好粉丝,然后再发些艷压的通稿,这场活动才算圆满落幕。 可是她不喜欢这样,至少,她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方可暖的。是,她比方可暖漂亮,但没有方可暖有气质,经得起大荧幕考验的人总是不一样的。除此之外,方可暖比她年轻,比她演技好,比她有观众缘,她再恬不知耻地发这些通稿,几乎是上赶着找骂。 可是,知道这些也没有用,因为她不发,方可暖也会发,还会提前雇好水军,她一样要被嘲笑奚落。 因为这件事,姜唯晚上没睡踏实,在迷煳之间,她感觉有人托起身子,将她放在了一块坚硬的长方形的石板上。 她的耳畔传来希剌克里夫发狂的声音,舞台的麦并不好,中间夹杂着刺耳的噪音——但这并不重要,她听清楚了希剌克里夫说的每一个字。 “只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愿你也得不到安息!你说我害了你——那么,缠着我吧!被害的人是缠着他的兇手。我相信——我知道鬼魂是在人世间漫游的。那就永远跟着我——採取任何形式——把我逼疯吧!只要别把我撇在这个深渊里,这儿我找不到你!啊,上帝!真是没法说呀!没有我的生命,我不能活下去!没有我的灵魂,我不能活下去!” 姜唯大喘着气醒了过来,有一瞬间,她几乎怀疑希剌克里夫与她贴面而睡,唿吸相缠,可等到睁开双眼,半床的冰冷与空荡,她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是她一人的床。 窗外,天空露出了蟹青色,时间尚早,她已经睡不着了,摸出了手机,半靠在床头,给大学的班主任发了消息,想要向她要一份当年毕业大戏的演职员表。 班主任给她回復消息已经是九点半了,算了下时间,刚好结束了早上一节大课。与此同时,陆近洲的消息也进了手机。 姜唯边刷牙边看消息,她先点开陆近洲的,他很客气,感谢昨日帮忙,表弟想请她吃饭,因为陆近洲的病还未全好,表弟打算在家里下厨,问她是否愿意赏脸。 唯一欣慰的是,昨天短暂相处,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陆近洲信息的字里行间亲密了点。 姜唯回了个“好”字,退出来,方才打开班主任的消息框,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她毫无缓冲地见到了陆近洲的名字跟在希剌克里夫的后面。 陆近洲与希剌克里夫? 不搭,更不像,即使演员可以一人千面,但姜唯依旧不相信温文尔雅的陆近洲能演得出癫狂的希剌克里夫,更何况,那时候他还是个大四的学生。 她问:还有剧照吗? 班主任回:有录像的,朱老师那里还有存档,学生手上也应该都有,男主角现在和你一起拍戏的,你们关系好的话可以直接向他拷贝一份。 姜唯想这也是个主意,又见班主任飞过来几条信息。 “怎么忽然想看这个了?” “我还记得剧本是你大二的时候写的,问你为什么想要改编《唿啸山庄》,你那时候回答说是很羡慕凯萨琳·萧恩,有一个希剌克里夫这么爱她,不像你,没有人喜欢。” “我那时候就觉得这姑娘胆子真大,这么炽烈的爱,寻常人碰都不敢碰,你倒好,赶着上去被烧死。” 姜唯睫毛轻颤,她想起来的确是有这回事,她与班主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没人爱,不被人疼,从小到大野蛮成长,只有月亮和影子陪着她,看她在那个幽深的巷道里从日落站到深夜,再一步深一步浅,疲惫地回到家中去。 不像凯萨琳·恩萧,希剌克里夫死亡之前看的幻觉是她,濒死之前还要伸出手到窗外与“不愿进门”的她牵手,最后,风雨都落在床上。他们成了亡魂,手牵手在山庄,在旷野,在山坡下幽会,像是真正的恋人。 而她,孤零零的,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牵起她的手,走过巷道。 姜唯还没有回话,班主任半开玩笑地又发了消息: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成为大明星了,有这么多粉丝喜欢,肯定也有很多男生追吧。 可见,那番话也没人放在心上。 姜唯回她:还好,不过粉丝的追捧有些让我害怕。 班主任又说了些话劝她,大意也是在提醒她演员终究还是要靠演技立足,粉丝经济撑不了多久,姜唯懒懒地看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陆近洲问她:想吃什么菜? 姜唯道:想吃你做的菜。 她觉得这话有点放肆,才想撤回,便看到陆近洲发了“好”,还不是个字,而是个表情包,小浣熊躲在树后,轻快地露出个圆圆的脑袋,手指圈成圈,一连打出“no problem”“好”“ok!”三句话,姜唯看了只发笑。 陆近洲又很严肃地提醒她;我毕竟不会做饭,又讨厌做饭,所以手艺不好不要嫌弃。我会让表弟做好备份的,绝不让你的味蕾委屈。 姜唯抿唇笑了。 她给班主任回了话:您说得对,希剌克里夫很可怕,可能林淳先生更适合我,温柔绅士又体贴的男生,没有女生会拒绝。 第27页 第15章 上门做客,总该带点礼物,在陆近洲家里时姜唯便发现他很喜欢收集餐具,灶台上面那一排的碗橱里放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餐具,像陈列柜的藏品一样放着。 姜唯在网上投其所好,也找了一套心仪的餐具打包成礼品,在登门的时候带了过去。 陆近洲接到礼物的时候有些意外,姜唯对他说道:“你现在就可以拆了。” 她送给助理的是一支防晒霜,肖敬总是抱怨经纪人外出应酬太多,被阳光直晒,快晒成煤炭了,一年到头防晒霜总断不了。 果然助理收到之后贊她用心,他腰上繫着围裙,看来正在厨房里忙活,因此也只在姜唯到时 稍稍地出来迎接了番,很快又回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了姜唯和陆近洲。 陆近洲没有拆礼品,只是把它放进了茶几下的收纳柜里,他要给姜唯去泡茶后,姜唯没有麻烦他,只要了杯白开水。 玻璃的杯子里,半杯的水,被阳光一射,影子倒在桌上,有圈淡淡的彩虹。陆近洲递给她一杯,剩下自己拿了一杯,他注意到那彩虹,弯起手指敲了敲杯沿,水一晃,光影迷乱起来。 姜唯在旁问他:“你是首都艺术学院表演系毕业的吗?” 陆近洲点头。 姜唯道:“真巧,我之前和班主任聊天,我才知道你在毕业大戏上演的男主角。” 陆近洲歪头看她。 姜唯道:“《唿啸山庄》的希剌克里夫。” 陆近洲道:“是,我演过,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姜唯道:“那年的剧本是我写的……我也是无聊,忽然想看看之前毕业大戏的录像,嗯……其实我近来有在考虑过转业的问题,想起自己大学毕竟学的编导,所以还是有点好奇自己的水平到底能不能转业的。” 理由是她胡编乱造的,她总不能与陆近洲直言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光怪陆离的梦境吧,他会把她当成傻子的。 陆近洲不疑有他,想了一下,道:“的确是有录像,在书房里,你现在要看吗?” 厨房里传来油焖大虾的香味,姜唯也犹豫了,最后还是陆近洲道:“待会儿我也还要做饭,应该要蛮长时间的,你先看吧。” 他带着姜唯去了书房,说是书房,但更加像是避风港,四面墙,一面是落地玻璃,配着两块厚重的垂到地面上的窗帘。两面是书柜,书柜里面都是书,姜唯匆匆扫了眼,发现并不是样板书或者只是为了人设买回来的书,这些书,陆近洲切切实实看过,好些书嵴都烂了。剩下一面放着书桌,书桌很大,不是实木,更像工艺,适合设计师或者花式在上面写写画画。他应该在这里待很长的时间,上面凌乱地放着电脑,画板,叠起的书籍,没动过的咖啡和咬了一口的方糖,摊开的那本书,也是巧,正是《唿啸山庄》。 陆近洲把落地窗关上,拉上窗帘,把投影幕布放了下来。 “三年前的录像带,可能不是很高清。” 陆近洲打开了影画,姜唯摇了摇头。他把放在书桌上的收纳盒拿了过来,打开放在姜唯面前,发现是一盒子的零食。 “饭菜做好了,我会来叫你。” 他轻轻掩门出去。 姜唯转头,正好看到希剌克里夫走上了台,记忆忽然清晰了起来,她是见过陆近洲的,那次表演,他穿过观众席跳上了舞台,脚步很急,衣摆掀起,刚好擦过她放在椅背上的手。 那天下雨又打雷,他又是从室外进来,身上带着风雨的凌冽。 这是深藏在记忆里的味道,总是潜意识地在往后生活的各个场景里,一落雨,她的鼻尖就能嗅到那天的味道,手背上就有痒痒的被什么东西擦过的错觉。 还有那件,洗干净收在真空包装袋里的外套。 陆近洲下厨,做的是许多国人都会选择的启蒙菜——番茄炒鸡蛋,所喜卖相併不烂,红色鲜艷的番茄与金灿灿的鸡蛋卧在一处,底下是被茄汁餵浓的汤水。 助理把收拾好的油盐酱醋放在一个编织篮里,看来陆近洲的确很讨厌做饭,家里偶尔开一次火还要助理带着调料食材过来。 姜唯问他:“这么不喜欢做饭,为什么喜欢买餐具?” 陆近洲摆着餐盘,随口回答:“因为每次在家具卖场看到这些有意思的餐具的时候眼前总会有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处吃饭的场面,于是总是头脑发热买回来了,当然,一打开房门的时候就清醒了,可没有办法,每次都会被骗,跟被蛊惑了似的。” 陆近洲一顿,对姜唯道:“今天给你准备了紫薯,杂粮饭,你想吃哪个都可以,白米饭也可以。” “啊,多谢。” 姜唯才说话,助理就顺嘴问了:“女明星真的自制力要强,网民对女明星的要求也总是高于男明星,只是这样吃饭,家里人总会心疼吧。我哥都不算戒食了,每回去我家,我妈还心疼他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准备戏的时候当然不能吃了,没戏的时候他零嘴可不会断。” 陆近洲无奈:“哪有那么夸张,说是零嘴其实也只是一些水果,坚果,酸奶之类的,高热量的零食也只是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会吃点,书房里那盒子我都吃半年了还没有吃几包。” 第28页 姜唯沉默了会儿:“还好,我家里人不管我,也管不了我。” 陆近洲看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姜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 餐桌上的话题,不知怎么的,跳到了毕业大戏上,助理是唯一一个能喝碳酸饮料的,但不知怎么,雪碧被他喝出了白酒的气势。 “我哥那场毕业戏演得真好,本来姑姑一直让哥在英国念经济学,将来从商,我哥都大四了,姑姑还老是拿这件事出来说,结果看了戏就改了主意,让我哥去大胆地逐梦演艺圈。” 姜唯小小地咬了口紫薯,道:“那场戏我也在场。” 陆近洲眼里有丝迷惑,看来他也是忘了,姜唯提醒他:“你们那年的剧本是我写的,我之前念的是编导。” 助理惊讶:“唉,原来你不是表演系毕业的,怪不得……额,怎么忽然想要转业?” 姜唯知道他差点没有剎住的下文是什么,并不在意他无心之举,道:“因为看了希剌克里夫啊,实在太让人震撼了,感觉坐在底下,明明隔着好几排的观众席,也会被那炽烈的感情吞噬。” 助理道:“唉,你也是这个感觉吗?我也是,我之前看过一点点《唿啸山庄》,总觉得在胡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情感是这个样子的呢?他图什么啊,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伊莉莎白多好一个姑娘啊,相比起来凯萨琳还真是顽劣,一点也不适合过日子,更何况她死了这么久了,希剌克里夫却还要残忍地对待伊莉莎白,还有他的孩子,那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结尾更加胡扯,你说希剌克里夫临死前看到的幻想还能解释他快死了,现实中也会有老人临死前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人都死了,还有人能看到两个鬼魂在月下幽会,在山庄墓地里走来走去,真的是……汗毛倒竖啊。” 陆近洲一直微笑地听着,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白,衬着那双眼睛更加幽深和冷漠,仿佛为了掩饰,唇边倒是勾出一个还算和煦的角度。 姜唯觉得这副表情很诡异,助理没有注意到,还在说话:“可是我哥演的太好了,就好像他真的是希剌克里夫一样,让你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干净纯粹的,会把人逼疯的爱情啊。什么梁祝化蝶,罗密欧与朱丽叶,都比不过希剌克里夫和凯萨琳。” 陆近洲给他夹了大虾,劝他:“多吃饭,别胡说。” 姜唯察觉到他很不喜欢助理说的话,于是笑着打圆场:“我就是在那场戏里感受到了演戏的 魅力,只是后来好像走了偏路,但是还是要好好地感谢你。” 陆近洲拿着茶杯和她碰杯,有些心不在焉。 姜唯道:“你还有一件外套在我那。” 陆近洲挑了挑眉头,他有些晃神,过了会儿,才如梦初醒般,道:“哦,那个女孩子原来是你。” 是,他们的记忆终于有了重叠部分。 那天大戏之后,照例是要聚餐,姜唯是别的系的原本不该参加,但剧本是她提供的,表演班的班长又在追她,于是她顺理成章入了席。席间倒是没什么,她和陆近洲甚至不在一张桌上吃饭,故事发生在酒阑灯灺之后,班长趁着酒精上头,和姜唯告了白。 本来红火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姜唯不大擅长应对这样尴尬的场景,想要遮掩也不知道该 怎么办,最后还是班长看穿她的心思,到底是喜欢的女孩子,就是觉得难堪也不想为难她,便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姜唯却坐不住了,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餐厅楼上是ktv,同学都打算去上面续摊,顺便避雨。这是表演系的活动,没道理来迁就姜唯,她只能看着雨水落在玻璃上蜿蜒下的细流来估摸着自己冒雨回学校的可能性多大。 就是在转场的时候,陆近洲和班长说他身子不舒服,想要回宿舍躺躺。 等人都走了,陆近洲提着他那把长柄雨伞,走到她面前,很客气地说他正要回学校,如果姜唯不介意的话可以与他同路。 姜唯没有拒绝,在大雨之下能得一把伞的庇佑本来就是幸事。而且伞足够大,并不显得太拥挤侷促,两人无言地一路走回学校倒还算好,没有太尴尬。 走了一半,陆近洲忽然问她:“冷吗?” 那天她穿的是宽大的t恤配牛仔短裤,是年轻女学生喜欢的穿法,平时穿得凉爽又方便,但是下雨天就不同了,本来就有风,雨水又总是被风一吹湿在腿上,总感觉寒气附体,冷得很。 姜唯还在奇怪她什么都没有说,陆近洲怎么知道她冷了,他便把伞递给了姜唯,把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拉着袖子,在姜唯的腰间打了个结。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刻意显摆自己的体贴或者撩人,同样,姜唯也没有觉得在那样的场景下有多少刻意营造出的浪美,他好像就是很普通的,发现同行的伙伴有些冷,顺手给了件衣服让她披着而已。 这种关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并不想藉此表达什么。 那件外套,陆近洲没有让姜唯还,姜唯毕业后也经歷过好几次搬家换房子,也总是捨不得把它丢了,只是洗干净之后打包进真空行李袋里,塞在衣柜的最下面。 两人都没有刻意地要把这件事记住,但是又很显然,没有人能忘记。 第29页 第16章 陆近洲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唯时,火锅上飘着乳白色的热气,满桌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只有她,安安静静地喝着杯里的七喜,脸上虽然带着点笑意,可偏偏又没有融进热闹的聚会之中,她就像那阵烟,不被人在意,也不愿被人在意。 孤独,寂寞,悲伤。 这是从她身上折射出的气质,说得难听点,就是刻板映像中林黛玉式的人物,不会招女生喜欢,男生大多也觉得厌烦,只有小部分男生会对她油然生出大男子主义的心情。 他们想在娇弱的花朵上找到自己的价值,来证明自己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可也是这些人,最不懂林黛玉。 班长告白的时候招来在场同学的观众,他们欢唿起闹,似乎觉得姜唯不会拒绝,也不该拒绝。然后,就是在攒动的人群中,陆近洲只是一眼,便知道这姑娘开始不耐烦,厌恶起来。 她没有主动拒绝,可能是不想下了班长的面子,又或者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只是这样看着他,让班长主动找台阶给两人下了。等到同学散去,她垂下眼睑看着杯里冒着气泡的饮料。 从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 倒是有个女生捱不住,跑去质问她,姜唯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问她:“不好意思,你是谁?” 女生被气得跳脚,她的舍友来拉她,也被她甩开了手,女生把手压在桌上,倾过大半张桌子,这样咄咄逼人的姿势,姜唯也没有落下风,她举着玻璃杯,淡淡地看着她。 “我最讨厌你这种白莲花,绿茶婊了,要拒绝,也该好好地拒绝,这样子,果然还是不捨得少一个好哥哥吧?” 你看,这就是女孩子对林黛玉式人物的刻板印象。可是,她们不了解,一个丧父亡母的女孩子要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大观园里生活下去,且是浪漫地活下去,内心必然十分理智又强大。她们眼里吟的酸诗是大小姐悽苦生活的排解,是她愿意赠给人间的风流佳话。 姜唯抬眼,道:“他不在这儿,你再关心他,他听不到也是没有用的。既然这么喜欢他,走到面前去和他告白,你这样不肯好好地告白,果然还是不捨得少一个朋友吧?既然如此,又与我何干?你要的,我不稀罕,你幻想的,我也看不上。” 女生脸色煞白,陆近洲低头微笑。 饭局结束,陆近洲睏倦,无意和同学继续疯闹,和班长请了假,回头正看到姜唯为难地看着窗户玻璃上的雨水,她的身影被灯光勾勒得寂寥。 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可以送她一程,于是提着伞去找她,姜唯似乎很惊讶,但是又见雨下得实在大,便没有矜持地拒绝,而是道了谢。 一路上两人沉默地走着,她的确不是女生口里常说的白莲花和绿茶婊,至少,她很不懂得怎么与男生搭讪拉近距离,同在伞下,她的身子绷得很紧,裸露在外的双腿被倾泻斜的雨水打湿也 一声不吭。 他脱下外套,系在姜唯的腰间,用衣服挡住那双骨肉匀停的腿。他抬头,见姜唯的脸上有些慌张,于是便道:“回宿舍之后把衣服丢在楼下的垃圾桶里,不要叫你舍友又误会你了。” 她张了张嘴,小声道:“这怎么好意思。” 陆近洲道:“穿了两年的衣服,随便在网上买的,也没有多喜欢,扔了不碍事。” 姜唯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宿舍区门口的超市里她买了盒点心送他。 陆近洲没有拒绝,他送她回宿舍,姜唯用盒点心还了这人情,干净又利落。他手里拿着点心,一直看到姜唯走进宿舍楼,才慢慢转身离开。 他知道姜唯没有把外套扔了,他想,可能明天她会送到旧衣回收的地方去吧。 那次短暂的见面交集之后,陆近洲开始在各个剧组辗转面试,为了讨口饭,每天都过得很忙碌。姜唯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开始模煳起来,他只能记得那天餐厅里暖黄的灯光下,女孩背手站立,惆怅地看着雨水。 像是卷了的秋叶,摇摇晃晃要从树梢落下。 叶子枯黄,还有淡淡的黑色的斑点,是让无数诗人和词人无法展眉的萧瑟。 只是,更加奇怪的是,这气质只属于姜唯一人,只要她站在人群之中,或者灯光下,这气质就会消散弥尽,只留下个空壳,所以出道这么多年,被人批判木头美人。 以致于,她红了这么久,若非剧组私下接触,陆近洲也没有记起原来她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只是觉得她身上那股气质实在撩人。 至少,很能吸引他。 陆近洲道:“衣服还收着?” 姜唯点点头。 陆近洲道:“正好,我找个时间去你家拿。” 助理在旁道:“大学的衣服没必要了吧……” 姜唯道:“可能需要点时间打理,我收在真空袋里,怕取出来皱了,我先拿去干洗,打理干净了再给你。” 陆近洲道:“没有这个必要,其实,你没有处理过更加好……我还是挺怀念那天雨夜的味道。” 助理莫名其妙:“雨夜有什么味道?” 姜唯夹青菜的手一顿,她的左手抚上脸颊,微微发烫,她怀疑刚才陆近洲在撩她,又觉得不可能,可是把眼风小心翼翼地扫过去,又看到陆近洲带着春风般地笑看着自己。 第30页 姜唯心一紧,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你随我回家去,我把外套还你?” 陆近洲看着满桌菜,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着助理道:“那今天只好麻烦你独自一个人收拾一下碗筷了。” “餵……” 助理左看陆近洲,又看姜唯,终于停下吃菜的嘴,微妙地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姜唯与陆近洲两人开着车,一前一后地回了姜唯住着的小区。高档社区里,大家都有眼色,即使看到什么也绝不会在外面说三道四,所以两人都很放心,停下车子并肩走在一处。 天空有些阴沉,但两人都不在意,这些日子天气都这样,光有乌云却降不下雨,空气中又湿又闷,每天喝三大杯薏仁茶也不见得能让人精神。 姜唯请陆近洲到沙发上坐着,外套被塞在衣帽间最里面的衣柜的最底下那层,那个衣柜本身就是用来存放不常穿又捨不得扔掉的衣服,因此打理的没有其他柜子里的衣服好。衣服都是摺叠起来,一件压一件的,因此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取出外套,并且打开包装袋,着实需要点时间,但陆近洲不以为意。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四周,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果盘的个数,尺寸都是单人的,走到厨房去打开碗橱,都是单人的餐具,可以看出姜唯很少在家里招待朋友,而所谓的家人,在她的生活里根本不存在。 陆近洲合上碗橱的门,又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很简单,适合做网上流行的性冷淡的食物。 姜唯的生活里的确缺烟火气。 她取了衣服走下楼的时候,天空之中忽然炸了声闷雷,两人都有些吃惊,窗外闪电打得天空惨白惨白的,很快,又是惊雷,雨,倾盆倒下。 姜唯站在台阶上和陆近洲无言地对视,房间内电路稳当,没有识相地跳闸,略叫人遗憾。 末了,还是陆近洲问她:“害怕吗?” 姜唯其实想回答不怕的,只是两声雷,只要闪电不噼到头上,没什么值得惊慌,可她同时也知道这样回答很干扰氛围,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又是一道惊雷,陆近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助理髮来的消息,关心他今天该如何回家。 两人都没有理会,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两人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交情,可是却都在暗自里将对方的味道或者身影刻进了脑海里。 是怎样的缘分,才能叫他们再次相遇。 姜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当陆近洲将她拥入怀中时,天地安静,只剩台下的她与台上的希剌克里夫对视,她的鼻尖是那天雨夜的味道,凌冽中还带着点新衣服上干燥剂的味道。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冷淡,冷清,冷静,同样捎着那天风雨的凌冽。 “我喜欢你,陆近洲,你喜欢我吗?” 陆近洲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沐浴乳的香味,那一刻,他心下慌张,只有姜唯身上的味道能遮掩住泥土腥气的味道。 可偏偏,她又那么的脆弱,秋风的落叶已经准备走向死亡,不会再坚强了。陆近洲深深地知道,所以他的手在发抖,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牙齿,告诉自己该冷静下来,之前不是没有冷静过,可偏偏……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姜唯想要推开他,看一下陆近洲的脸上是不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柔的残酷,可是她才动了一下,便被陆近洲更大力地裹在怀里,他压得她浑身骨头都疼了。 “陆近洲?” 姜唯轻声叫他。 “是的,姜唯,我喜欢你。” 他颤抖着声音回答,终于放弃挣扎,缴械投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刺激……话说现在阿晋可接受的尺度到底是啥?冰心说要拥抱柏拉图,但我等了很久编辑也没有更新尺度的标准,让我有点点慌张。在阿晋家里写病娇题材有点罪过,不写那什么的话差点意思,写的话风险又太大,我努力处理成柏拉图式的病娇了,但总是不得劲,ε=(?ο`*)))唉 第17章 那天,他们坐在沙发上拥吻。 很奇怪,两人的外在气质形象都有些温吞,是收了几百封情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那类人,可偏偏,在遇到彼此之后,所谓的矜持被抛之在脑后,也不再去考虑网上流行的男女之间欲情故纵的情、趣。 他们只是想要直白地将内心的欢喜表达出来,让对方也能与其沉迷和陶醉。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着,雷声炸得越来越近,但这一切和他们都没有关系,天地是天地的,他们是彼此的。 姜唯留陆近洲在家里吃晚饭,她冰箱里有食材,并不用担心不能招待客人,反倒是她的餐具因为都是单人的,所以等她做完菜端上桌子之后,摆盘得很不搭。 陆近洲微笑道:“没关系,下次我带套餐具过来。” 姜唯没有买餐桌,她平时都是在吧檯或者茶几前用餐,很随便。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倒是有些不合适,吧檯配的凳子只有一条,茶几对腿长的陆近洲来说又有点困难,她打量了会儿,觉得自己还是该去选一张餐桌。 多有意思,谈个恋爱,只是刚刚确定关系,她平淡无趣的生活立刻被撕开了个口子,需要挪出空间,给另一人了。 第31页 姜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谈起马上就要来的粉丝节,她问陆近洲参不参加。 《时光不老》已经在网上更新了,点击率还算不错,只是剧组宣发一直对男女主角没有什么互动而感到苦恼,正好有这样一个粉丝节,剧组那边是很希望两人一起去走红毯。 姜唯很无所谓,她本身就要出席粉丝节,如果陆近洲愿意和她走红毯的话是最好不过的,更何况,她并不是很想单独面对方可暖。 陆近洲考虑了一下,道:“我的经纪人的确接到了邀请,但是,可能会和我的下部戏时间冲突,再看吧,我和张陈说一声能不能推迟进组的时间。” 失落感在全身蔓延,姜唯看着陆近洲,道:“你这么快就要进组了?” 陆近洲带着歉意看她:“抱歉,在谈项目之前,我没有想过会和你在一起,所以很快就签了合同。” 姜唯忙摆手,道:“道什么歉,工作嘛,应该的。”她咬着筷子看着陆近洲,“这一进组就是几个月的,我们算是异地恋了,听他们说异地恋很辛苦的。” 陆近洲提醒她:“你可以来探班的。” 姜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啊,这,我还得问过肖敬。” 陆近洲皱了皱眉头,他应当有些不舒服,但是因为说话时和颜悦色,所以姜唯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 “他连这都要管?” 姜唯道:“没办法啊,谁知道狗仔什么时候会冒出来,而且我现在正在风口浪尖,还是稍微乖一点,不要惹是生非比较好。” 陆近洲想起那天她瘫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喝楼下几块钱一罐的冰啤,开心得像是初见鹅毛大雪的南方孩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把这话揭开翻页。 “既然如此,粉丝节那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了。” 陆近洲言出必行,当然,这也是自己当老闆的好处了。他们自那天分开后,总没有机会再碰面,于是连这个消息都是陆近洲发微信告诉姜唯。 他正在试西装,临时决定参加的活动,他身上也没有品牌代言,经纪人费了好大劲才拿了三套西装给他挑。陆近洲听话地换了一个小时的造型,实在不知道都是长裤外套的,有什么可挑选的,所以当张陈让他一定要定下一套造型的时候,陆近洲着实犯了难。 姜唯知道后,兴趣大发,和他说:你把照片发我,我帮你挑啊。 陆近洲回她:没有拍照片。 姜唯道:你不拍下照片,怎么相互比较挑选啊? 陆近洲过了会儿,发了消息过来:稍等,重新打理造型,准备拍照片。 姜唯抿嘴微笑,她的造型早就定好了,品牌贊助,化妆师是固定合作的,扫了眼服装就立刻知道应该给姜唯做什么造型,省时省力。姜唯寻思着有机会应该给陆近洲推荐一下造型师,都是大明星了,不能仗着自己脸好,活得过于粗糙了。 她正翻着通讯录看能把谁推荐给陆近洲,陆近洲就把照片发了过来。直男口中一样的衣服,在女孩子眼里就很不一样了,她啪嗒啪嗒打了一排字做点评:黑色那身款式很古典,像是个严谨刻板的绅士,每天都会严格地按着时针来安排三餐会客以及工作,你穿上气质是不错,但不是很衬。酒红色那套,颜色有点骚,又收腰,我觉得这套真不行,你别选,不如蓝色那套,虽然也收腰,还是细条纹,骚也骚,但是是暗搓搓地骚,低调地骚,又禁慾又风骚,绝对能让小姑娘尖叫,你记得梳个大背头,最好有那种金丝框的眼镜,镜架上垂下两条链子的那种,绝对斯文败类。 陆近洲有些服气,刚想说都听姜唯的,又见姜唯发来了一条消息: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明天我的晚礼服是黑底蓝边哦,和你站在一起应该会被人认为是情侣装吧。 陆近洲怔愣了一下,他看完了所有的字,终于明白了意思,于是对着屏幕,他的嘴角抿起了个羞涩欢喜的微笑,灿烂若桃花。 张陈在旁边看得惊悚异常,小心翼翼问他:“你恋爱了?还是网恋?” 陆近洲收了手机,他大概学过变脸技艺,前一刻还在微笑,瞬间便恢復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我穿蓝色那套。” 他当然是不愿隐瞒恋情,陆近洲总认为这些都是私事,他向来讨厌把私事和工作混为一谈,但没有办法,他能自由选择,姜唯却是民工,还要被黑心周扒皮肖敬压榨。 而张陈是认识肖敬的,陆近洲便把张陈划向了“极有可能倒头的叛徒”阵营,索性连他也瞒了下了。这样一来,他和姜唯彻底成为地下恋情,连秀个恩爱都要这样千转百绕的。 他很不喜欢,这同样也不是他的风格,但是陆近洲一直在告诉自己,要顺从,要学会为对方考虑,不能任性,一旦任性,就离发疯不远了。 姜唯还在给他发消息:主办方给你定在第几个走红毯?肖敬死活要我压轴,说如果方可暖胆敢和我抢压轴,我就待在车里。 陆近洲皱眉,他虽处于娱乐圈边缘,但是关于走红毯压轴的故事,还待在老东家的时候他还是听几位功成名就的老前辈谈起过,便回答:我位子挺前面的。 姜唯回他:我和你一起走比较好,单人走抢压轴说得过去,带剧宣传就不一样了,我和肖敬说声,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的。 第32页 这和他所认识的姜唯不太一样。 那天和姜唯确定关系后,双方的确再没有见过面,但这不代表陆近洲没有关心她,相反,他太过于在乎姜唯了,他摸到了姜唯的官方后援后,在官方后援会的关注列表里找出了姜唯的资源博主,把姜唯从出道至今,整整三年,所有的採访,无论是文字还是视频,他都看完了。 有一点还是很让陆近洲意外的,他以为像姜唯这种本职干得一塌煳涂的人,进演艺圈也是稀里煳涂的,纯粹只是做份工作混口饭吃,却没有想到姜唯对这份工作还是很上心的,早先时候,她也身陷过红毯艷压以及抢压轴的丑闻里。 丑闻传到后面,逼得姜唯在某次採访里不得不出来回应,记者在里面细数几宗罪:抢另一个女明星看上的服装,挖那位女明星的造型师到自己的团队里,亲自给工作人员发简讯送伴手礼就为了要压轴,走关系拿不到就在化妆间里装睡,一直磨蹭到最后一个才出现,足足把红毯时间拖长了半个小时。 镜头里的姜唯很无奈地回应,只是回答得和公关话术不太有区别,所以相信她的人很少。 “服装是工作人员最后定给我的,没有办法,我身材比较合适”……所以就是在暗示那位女明星身材不行? “造型师也是巧合,她其实两个月之前就离职了,后来应聘到我这边,而且招人都是我经纪人在负责的,再说了,我也没有个人工作室,她其实是和我公司签约,平时也为其他艺人服务”……可是听说这个活动已经筹办了半年了唉,“两个月之前”这种时间太暧昧了吧。 “那天我在化妆间里真睡着了,我之前夜戏拍到凌晨五点,又坐车赶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这儿,中间还拍了杂志,的确睡眠不足,化妆师给我化妆的时候我就不小心睡着了,没及时被叫醒,耽误大家时间的确是我的错”……化妆间这么闹腾的地方,你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 诸如此类,她说一句,下面能反驳上十句。那样遭的舆论环境,镜头前的姜唯看不出任何的失意难过,相反,她看着镜头的时候有一股犟劲,好像她已经料到了採访一经放出,她又会遭到怎样的骂声。 但是,她好像不在乎。 这很奇怪,姜唯私下并不是这样的,私下的姜唯能赖在他的沙发上像首都的大爷一样喝酒,喝得又颓废又丧气。私下的姜唯还能跟他大大方方地吐槽,嫌走红毯麻烦,不想抢压轴。私下的姜唯还会露出那种脆弱孤独的那面给他只看。 也只给他看。 这样的姜唯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能知道。 这样的姜唯,像是精心埋藏在山洞里的宝藏,不应该被世人知晓。而他,陆近洲,该是那条守护在山洞里的恶龙,所有人,巫师也好,王子也罢,统统不能靠近。 那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第18章 粉丝节这样的场合自然比不上各大电影节,电视节的排场,只是近几年粉丝经济迅速崛起,流量喷薄,不少小花小生也极有自知之明,或者他们的经纪公司极其理智,知道他们的演技撑死也不过现在这个表现,三大电影节是下辈子的事,与其耗费时间再不可能的事实,倒不如投入心血到讨好粉丝上来。 因此,有这类流量小花小生的存在,与正式庆典相比略显寒酸的粉丝节也渐渐隆重了起来。 姜唯坐在车里,生生地受着肖敬如探照灯般的目光,他来回地打量着姜唯,实在难以想像如今演艺事业走下坡路的姜唯还有脸随便地对待这次红毯机会,他双手抱胸,猝不及防问道:“追到手了?” 姜唯今日烫了个梨花烫,波浪栗子色的头髮卷落在脸颊边和白皙的肩胛上,刚好衬出她精緻漂亮的锁骨,是当下最令人艷羡的直角肩。 她的晚礼服黑底蓝纹,典雅稳重,又带着点女孩子的小俏皮,配上头顶斜戴的面纱小圆帽,像是误入典礼的贵族小姐。 肖敬咬牙切齿地想,为了这套造型,他联繫了四五个品牌,磨了许久,参考了十几套方案,才最终敲定。漂亮的仙女就该在红毯上闲庭散步,留下几套精緻的照片和几篇艷压的通稿,而不是像现在,和三四线的男演员手挽手,随随便便地就走了红毯,匆忙地像是流星。 姜唯只愣了一下,肖敬便明白了,他道:“姜唯,你胆子可真够肥的,当初你刚到我手下的时候与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什么,看来你是一概都丢在脑后了,倘若我之前就知道你是个恋爱 脑,我说什么也不肯带你。” 姜唯沉默了一下,她没有反驳肖敬,一来觉得没有意思,二来是已经很清楚,他们之间对未来的职业规划已经出现了偏差,即使肖敬帮她抗住了高层的压力,也只是为了掩饰他工作的失败罢了,说到底,肖敬还是不信她。 “以前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吗?我有段时间翻着我的银行存摺在想,等到我不红了,捞不到什么钱了,我这三年攒下来的钱能够我花下半辈子吗?” 肖敬眼角微微抽搐,看着姜唯,他不太能懂她的话,只能尽力去理解。 “你猜,我这三年攒了多少钱下来?不算房子,不算车子,我有一个亿。可是我竟然觉得我养不活自己,从头到脚置套行头要花我十几万元,买个包包又要花我十几万元,所以连这样的天文数字都养不活我了。你猜猜看,普通工薪阶级一年收入多少?我查了我们市的上一年度最低工资标准,两千三,可能就是我一件t恤的价钱,你觉得正常吗?” 第33页 肖敬看她:“既然你觉得天文数字养不活你,你更要上进,去挣更多的钱,不让你的消费降级,接着过现在同样的有品质的生活。” 姜唯摇了摇头,她道:“不对,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个圈子太疯狂了。肖敬,我很感谢你把我带进这个圈子,我在这里待了三年,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实感,风景的确很漂亮,又热闹,可这热闹和漂亮就像是吹起的泡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肖敬冷笑:“你的钱可不是大风颳来的,都是你实打实地拍戏,上综艺,拍杂志,拍gg得来的,你演技不好,但不代表你躺着就挣钱了,你忘了,最忙的时候一天飞三个城市,就睡两三个小时,这些,还不够让你觉得真实吗?” “不真实,”姜唯看着茶色的玻璃,他们的车子已经根据指示停了下来,隔着扇玻璃,可以看到写着姜唯名字的灯牌举了起来,“我除了粉丝的喜欢,什么都没有,而喜欢和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真实的。” 工作人员帮她把车门拉开,尖叫声立刻沸腾了起来,整个场子热闹得跟煮开的开水一样,咕咚咕咚的,闹得耳朵疼。陆近洲果然穿着那套蓝色西装,站在红毯入口等她。 姜唯在下车的时候,听到肖敬的声音模煳地散在了空气中。 “那你觉得陆近洲的爱是真实的吗?” “姜唯,这世界上只有金钱才是最真实的。” 陆近洲挽上姜唯的手的时候,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略微低落,只是可惜,在红毯上他们处于营业状态,实在不敢出格,于是只能面带微笑走完全程,又面带微笑地接受主持人採访。 姜唯很擅长应付这些,採访几乎都是她在带着陆近洲,最后需要签字了,姜唯先在展示板上籤下名字,之后她直接把马克笔递给陆近洲,陆近洲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迟疑,他找到了姜唯的名字,他用马克笔在她名字之后画了个笑脸,然后才草草地签上名字。 这样□□地示爱,大胆地只有粉丝才能比的上,而依他们现阶段的关系,陆近洲还不能和粉丝一样自由大方。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都被主持人看在眼里,她才刚想说点什么,姜唯便迅速地拉着陆近洲离开了。 等一到没人的地步,陆近洲便捏了捏她的耳垂,问道:“今天心情不好吗?” 姜唯今天没有戴耳环,她的耳垂肉肉的,捏起来很舒服。 她道:“没有,今天见到你我是开心的。” 她只是跟恋爱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 陆近洲不明就里,但见姜唯的确不想说,便也不再逼问她,只道:“我今日见你也是开心的,只是我希望你永远发自内心得开心,这样我才能更开心。” 姜唯微微脸红,她挽着陆近洲的手,摇了摇他的手臂,道:“你进了剧组之后,一定要告诉我你每天都在忙什么,要和我视频,我给你发消息,你晚点回我,我没关系的,但是不能装作没看见就不理了,事后也不跟我解释,这样我会生气的。” “好。” 姜唯皱眉:“我这样是不是掌控欲太强,不太好。” 陆近洲笑着哄她:“没事,我乐意被你管,你不管我,也没人管我了。” 姜唯才要说话,便看到陆近洲的助理拎着个超大号的手提包走了过来,他皱眉头:“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去休息室聊天,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陆近洲便牵着姜唯的手跟着助理往休息室走去,肖敬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姜唯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兴致勃勃地问助理:“你这大包里放了什么?” 助理向陆近洲努了努嘴,道:“都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姜唯诧异地看着陆近洲,听他解释道:“不过是些吃的罢了,那天你在我家用餐,我觉得你很喜欢茭白炒肉和醋熘白菜,所以我让弟弟做了给你带来,还煮了根玉米,怕典礼持续时间太长,你会饿。” “啊?”姜唯愣了很久,她是真没有想到,之前看助理拎着这手提包,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备用的化妆品或者典礼之后穿的外套——这些才是会正常出现的东西,却没有料到是份装在保温盒里的饭,这样温馨体贴甚至还带着点妈妈关怀的东西。 这份东西,她等了二十六年,居然是一个认识才半年的男人给她的,也是讽刺。 姜唯努力稳住心中翻滚起的感动与心酸,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陆近洲,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两道菜?” 随口问的,毫无意义,姜唯甚至都说不上她喜欢吃什么,既然已经三年不吃主食,配菜自然也不会放肆,水煮鸡胸肉和水煮生菜、水煮西蓝花才能上她的餐桌。只有在外应酬时,她才会得到一二舒缓,吃点过了油的蔬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了,味蕾早已经忘了该如何品鑑美食了。 陆近洲道:“我看你那天夹这两道菜夹得最多,连油焖大虾你也只吃了一只,最后全落在弟弟肚子里了。” 助理嘆气:“哥,你要有这毅力,八块腹肌早出来了。” 姜唯眼睛一亮,道:“你有腹肌吗?” 第34页 陆近洲无论是穿衬衫还是西装都很好看,不像是某些男生,身材干瘦,撑不起衬衫和西装的款式,反倒有种穿错衣服的尴尬,只能把他们身上的土气衬得淋漓尽致,而西装和衬衫追求的绅士感不见踪影。 但陆近洲不一样,他很适合穿西装,原因无他,身上带肉。 姜唯是很确定陆近洲是有胸肌的,只是无缘一窥腹肌罢了,陆近洲见她又是好奇又是难掩兴奋,只能告诉她:“有的,现在有六块。” 助理在旁补刀:“再不做身材管理,六块都没有了。” 姜唯满是羡慕:“唉,你是怎么做到保持住这身材的?” 陆近洲瞥她眼,道:“你这样节食靠饿瘦,只能让你看上去很病态,倒不如跟着我增肌,又能吃得多,可以吃荤的,又能健康,重点是也瘦。” 两人说着闲话,一路到了休息室。 其实姜唯的休息室不和陆近洲在一处,姜唯人气高,咖位大,主板方不敢得罪,准备的都是单人休息,对于陆近洲这种新起之秀反而怠慢了。 助理把手提包递给姜唯,两人准备去他们的休息室,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谁料,一打开休息室的门,见肖敬正在等着她,他身边还坐着盛装出席的方可暖,一身亮片人鱼裙,裙身沿着曲线裁剪,衬得她丰乳肥臀,身材曼妙。她从小沙发上起身,从天花板上照下的灯光在两片上流连,像是泛着波光的鱼鳞,妖艷,高贵,是绝不会为了王子捨弃尾巴变成泡沫的公主。 姜唯倚在门口,道:“有事吗?” 她问方可暖,也是在问肖敬。 第19章 肖敬倒是平常,指着沙发让姜唯坐下,显然要漫谈:“有事商议。” 姜唯皱眉。 方可暖手抱着胸,看着姜唯,带着对商业伙伴的客气:“是我要来找你合作的,我问过你的经纪人,离你上台还是四十分钟,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姜唯没吭声,只是把手提包放在了化妆檯上,她转身之后,看着肖敬的目光一直落在手提包上,但是因为方可暖在,他什么也没说,表情也正常得很。 “合作什么?”姜唯不觉带了些许嘲讽,“我和你有什么好合作的?” “资源置换。” 方可暖伸出手指,在脸颊边晃了晃,于是姜唯很快被迫地发现了她手指上戴着枚钻戒,是姜唯代言的高奢品牌下的饰品系列,姜唯收回视线,忍住了被挑衅的不快。 “我要借你的流量,与之相应的,我给你一个拍戏的机会。” 很诱人的条件,姜唯走向沙发,坐了下来,方可暖笑了笑,她知道按照姜唯现在的状况,不会拒绝。 “什么戏?” 方可暖道:“王畅导演的宫斗剧《镜颜》,女二这个角色。” 姜唯眉头跳了跳,王畅很有名,他导的戏歷来在某瓣评分很高,口碑上乘,而且最重要的是,特别会□□新人,不过前提是,他收的新人是有天赋或者潜力的新人,因而,对于方可暖能把王畅的角色拿下来给她,姜唯报以怀疑的态度。 方可暖笑,她既然敢跑来找姜唯,自然是有第一手可靠的消息源——《镜颜》女二这个角色她去试过镜,王畅没客气,当场就回绝了她。原因很简单,外形气质不符。 她临走前,听到王畅在和助理说话,于是知道了其实在王畅心里,最符合角色气质的演员其实是姜唯,只是她的演技着实令人头疼,所以不敢轻易适用,但若要舍了姜唯的脸退而求其次,王畅又有些不甘心,于是犹豫不决,来试镜的女演员一茬换一茬,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姜唯的脸。 其实方可暖很奇怪,姜唯那张脸漂亮是漂亮,可却空洞,没有气质,却偏偏让名导惦念许久,这叫人觉得很无厘头。 于是方可暖不由地带着嫉妒的语气道:“当然是要你好好准备,备好戏,再带你去见导演,不过余下的你不用操心,我能解决。” 这话半真半假,方可暖所谓的“能解决”不过是打算在王畅面前多美言几句罢了,事实上,她与王畅导演根本没有交情,此番被刷下后还要费力推荐姜唯去,为的还是借个由头能与导演搭上私交,便于争取下一部作品的角色。 但这话不能和姜唯说,告诉她了真相,就没有法子去置换姜唯的资源了。 姜唯沉默了会儿,忽然便笑了,她到底在娱乐圈混了许多,并没有天真到方可暖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地步,更何况,方可暖的话里存了个大漏洞——王畅导演难得拍部戏,大家都是削尖脑袋往里沖的,既然方可暖能轻易拿下女二的角色,为何偏偏自己不要,而给了姜唯? 没道理,极其得没道理。 她一笑,方可暖便开始心慌了起来,她转头用眼神暗示着肖敬,想叫他帮忙说两句话。 肖敬肯与方可暖搭话,甚至把她领进姜唯的休息间,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方可暖这人,很有野心。 在进圈子之前,酒店的服务员,最后靠着一张脸被现在的经纪人相中,签进了影视公司。从服务员一跃到明星,意味着工资的翻倍,社会地位的提高,阶级的跃层,由俭入奢的滋味,很多人一尝,就忘不了了。 第35页 如果有进取心,倒也好,只怕太过喜欢这味道,就走了邪门歪路。 肖敬听说过她最近和经纪人产生了事业上的分歧,经纪人一心要她实打实地磨鍊演技,延缓保质期,叫她走长远路线,但方可暖十分眼热圈里的小花小生,尤其是当她知道姜唯瞪着眼就能拿几千万的片酬之后,她就坐不住了,一心要转型。 经纪人要明星走流量路,是因为经纪人不在乎,这个不火了价值耗尽了,他可以培养下一个,而明星自己不同,没有谁愿意自己被淘汰,所以圈子里那么多年,也只出了那么几个拼命从演技派转到流量派的。 更何况,方可暖还不算真正的演技派,她之前在电影里所贡献的演技很野生,完全得益于早些年出来讨饭吃的生活经歷,等她彻底适应了娱乐圈之后,这唯一的优势也会随之消失。 这便是方可暖,有野心,愿意进取,却因为没有上过几年学或者说眼界不开阔,很蠢。 肖敬道:“姜唯,你先听听看方小姐想怎么跟你借流量。” 姜唯就没有说话了,只示意方可暖接着往下讲。 “很简单,撕逼,制造矛盾点,发通稿,我需要,”方可暖笑得很促狭,大约的确很满意这个计划,“除了大量曝光之外的虐粉和固粉。” 送走方可暖之后,姜唯靠在沙发背上,喃喃地道:“你说老天爷是不是也在帮我,看我前些日子过得实在苦,就帮我解决了个竞争对手?” 肖敬道:“这话等到你跳出流量的圈子再说吧。不过,很可惜,如果方可暖再聪明些,我就愿意签她了,她和我实在搭。” 姜唯头依旧枕在沙发背上,只把眼神瞟了过去,道:“怎么,是觉得带我太累了还是觉得自己太清闲了?” 肖敬道:“我喜欢的是能掂得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的人。”他把目光放在那手提包上,道,“你们这是不想瞒着了是吗?” 姜唯沉默了会儿,道:“不,我还是想瞒着,私生活我不想爆出去。” 姜唯一直没有吃陆近洲给她准备的伙食,快要上台了,她又穿着紧身晚礼服,不能让仪态有半点不妥。 她和陆近洲同台,两人走上台子的时候,台下爆出了震天的欢唿声,“陆近洲”的叫声远远压住了“姜唯”的声音,姜唯吃惊地对着陆近洲笑。 《时光不老》的确在网上掀起了浪花,但是能捲起巨浪还是出乎了姜唯的预料。她站在陆近洲旁边,看着台下高高举起的应援牌,看着灯牌上面陆近洲的名字,恍惚回到了她才刚走红的那段 时间。 又开心,又不真实。 反观陆近洲倒是一脸的寻常,粉丝的激动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是为了完成这一次工作而站在台上。 下了台,迎面遇上了方可暖,方可暖倒是客气,她点头对着姜唯一笑,又对着陆近洲道:“你什么时候进组?” 姜唯讶然,看着陆近洲,听他道:“导演说下个礼拜。” 方可暖一点头,没有说话,前台的主持人已经在叫她的名字了。 姜唯等她穿过通道走向了舞台,才问陆近洲:“你下部戏和方可暖搭档?” 陆近洲道:“是。” 姜唯犹豫了会儿:“我记得你说过你演的是男一。” 陆近洲又道:“是。” 姜唯“嗯”了声,没多话,陆近洲扫了眼她的神色,道:“我看过剧本,感情戏不到十分之一,都是权谋戏,我和方可暖的对手戏很少,更没有吻戏,说她是女一是因为的确没有女性角色比她戏份多,但其实戏份应该排在七八番了。” 姜唯知道心里不该不舒坦的,她也是混这个圈子的,知道演员其实没多大选择,全听资本的指挥,连红成她这样的,接什么戏,能和什么人合作,也都要公司点头,否则就是违反合约,要给违约金。 但是,心里不能宽慰是真的,她和方可暖之间撕得这么难看,才刚方可暖还特意跑来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说要给她角色,跟施捨似的,结果后脚就知道男朋友要和她演戏,重点是,陆近洲一直没和她说…… 陆近洲虚虚捏她的脸,道:“我之前就是怕你不开心,所以才不和你说,现在看来这是个错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对不对?” 姜唯撇开头,让陆近洲的手悬在了空中,两人一时之间都有点尴尬,尤其是陆近洲看着她时,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可置信。 姜唯掩饰般,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道:“啊,你捏疼我了。”又忙岔开话题,道,“不过,你的资源比我想得要好。” 岂止是好,是很好,能跟风头正盛的方可暖搭戏,怎么说也要归到一线去。 陆近洲捏着手指,把手放了下来,道:“嗯,被人施捨的。” 姜唯疑惑地看着他。 陆近洲道:“所以啊,其实我接这个戏也不大开心,你千万不要与我置气了,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了。” 姜唯听不明白陆近洲说的话,他似乎也没有很想解释,和姜唯一样,选择了把话岔开,这反倒是让姜唯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因为在过去两人闲谈的时候聊起陆近洲的新戏,他讲的不多,寥寥几句,也会让姜唯觉得这和他过去能接触到的资源一样,很烂。 第36页 事业走了上坡路,却不愿意和女朋友分享,这并不符合常情。 姜唯正在出神,陆近洲叫她,她晃了下神思,方才下意识地“嗯”了声,陆近洲已经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这回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方才说,倘若你果真放心不下我一人待在剧组里,可以过来陪我。” 这样的提议,姜唯当然不会答应,陆近洲并不意外,只是嘴角噙着笑意,低了低头,他的神色有些模煳,像是刻意隐去了什么,但是,莫名的,姜唯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希剌克里夫。 大约是多想,毕竟希剌克里夫就是陆近洲演的,偶尔几个角度能让人回想起曾经的角色也是正常。 第20章 姜唯在回去的路上就查了陆近洲接的戏——《新朝》的有关信息,先是粗略地看了下演员表,咖位都很好,演技也都属于实力派,反而是陆近洲和方可暖两位主角咖位最小,评论都是在问这两个演员是不是带资进组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必要的信息,姜唯只扫了眼就放下了,她最关心的是这部戏是哪家公司投资的,只是结果意外的很,背后投资最多的竟然是光影,就是那家要把陆近洲雪藏了的公司。 她曲着手指扣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不大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联。 陆近洲说这资源是被施捨的,但是光影为什么要给他这个资源,因为当初雪藏他吗?这很怪异,每家影视公司都会雪藏旗下艺人,他们向来熟悉这项业务,也明白捧人要挑能红听话的捧,绝不会为某个艺人的职业生涯断送在自己的手里而觉得内疚。 想来,陆近洲和光影之间有层外人不太清楚的关系。 肖敬在车上联繫王畅,他作为金牌经纪人人脉向来广,纵然平生不曾见过面,只要肖敬想,他可以在十分钟内和任何人攀上关系。 姜唯看他听完电话,和对方道别,然后对姜唯道:“王畅导演答应了,他让你下周五就过去面试。” “下周五吗?”姜唯坐直了身子,很犹豫,不带什么自信,“我没有准备好。” 肖敬道:“导演定的时间,不好改。”他顿了顿,从他表露出的神色可以知道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导演的话,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姜唯听,“导演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带上就可以了。” “什么……” 肖静道:“他们这些做搞创作的,说的话云里雾里的,到时候看现场吧。” 姜唯只好点头,又问她:“那方可暖那边我们就没必要配合了吧?” 肖敬微笑:“配合,自然要配合,无论如何,姜唯,她现在和你都是竞争对手,所以,任由着她冒尖可是会自寻死路的。她要玩流量那套,怕是还不大熟悉,我陪她玩,就当做善事让她有机会出一本《流量自救指南》。” 姜唯眨了眨眼睛,她瞭然,便默许了下来。 到了家,陆近洲许是算过,姜唯才刚在沙发上坐下,他的消息便来,问她是否安全到家,姜唯回了他。 陆近洲没有回消息的那段时间,姜唯便托着下巴盯着他的头像发呆。 她之前觉得她是了解陆近洲的,温文尔雅,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是她的审美取向的。可是今天自从在陆近洲身上隐隐地看到希剌克里夫的影子时,姜唯便觉得陆近洲陌生了起来。 希剌克里夫粗鲁,庸俗,狭隘,疯狂,阴暗,就像峡谷里吹的风,加人害怕。这样的人,陆近洲怎么能允许他出现自己的身上? 姜唯想,她真的了解陆近洲吗? 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陆近洲的下一条信息却来了,把姜唯吓了一跳。 陆近洲: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姜唯给保安打了电话,便起身出门,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陆近洲的车驶了进来,停在她家的门口。 姜唯跑上前去,陆近洲正好摇下车窗,露出他五官精緻,笑容温暖的脸,她喃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见你不大开心,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没与你沟通好。”陆近洲的声音温和至极,他道,“我怕你一人闷在家里东想西想,反而叫你受累。” 姜唯有些尴尬,她想遮掩:“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你和方可暖拍戏也不过是份工作,我在这上头给你甩脸色看,是我不懂事。” 陆近洲认真地看着她,两人隔着一道车门,便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他的胳膊搭在车窗处,却伸了手指来勾姜唯,他没有拉姜唯的手,却偏偏用手指捏着她的衣角,他的指尖没有用力,如果姜唯想可以轻轻抽身离开。 可是姜唯不捨得,他抬起那张脸,对她说:“你心里不舒服,还要看我脸色不敢说出来,跟我道歉,姜唯,你说,我不是混蛋是什么?” 姜唯彻彻底底愣住了,等她明白过来陆近洲说的是什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她结结巴巴地道:“不,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小题大做。” 她知道她的茫然无措是来自哪里,是从小被抛弃的生活所培养出来的卑微乞怜,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心里的乖巧懂事。 陆近洲低头满是无奈地嘆了口气,道:“我这男朋友,当得也是失败。” 第37页 他开了车门下来,把姜唯抱在怀里,陆近洲的拥抱味道一成不变,有股淡淡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姜唯,在爱情上,我还是个学徒,尚未出师,不能像爱情大师一样时刻都照顾到你,体贴到你,我为我的不足向你道歉,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爱你的心是诚挚的。” “我爱你,是不捨得你受委屈的。你无需在我这儿忍让,我也没必要让你忍让,我和你谈恋爱是要与你幸福美满,不是叫你委曲求全,” 姜唯道:“这件事真与你无关,是我的错。”她嘆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到我的父母而已。” 有邻居路过,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牵个小女孩,小女孩伸手往着好奇一指,问:“奶奶,他们抱在一起干什么?”奶奶没吭声,只是走得更加快了。 姜唯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室外,忙推了陆近洲道:“我们进去聊,在屋外抱着不好。” 陆近洲低笑:“有人跟我支招,说女朋友闹脾气了,没什么不是一个拥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两个,所以你现在消气了吗?” “多谢,我现在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姜唯弯着眉眼,道,“作为回报,我请你喝水果汁。” 姜唯早在家里多备了套餐具,她用签了陆近洲名字的马克杯装果汁给陆近洲喝,陆近洲把杯子拿在手里,看了会儿,道:“你哪里来的签名?” 姜唯道:“翻你粉丝的微博。”她装着吃醋的模样,道,“我翻的时候牙齿都要酸掉了,看她们夸你,我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陆近洲笑着放下马克杯,拉着姜唯的手,将她的身子拉近,另一只手环着了她的腰,将她捞到怀里,下巴压在姜唯的肩上,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也是谈了恋爱之后姜唯才发现陆近洲很喜欢肢体接触,在外工作他已经很克制了,只是几次三番捏她的脸颊,等到了私下,能抱着的时候就绝对不能让姜唯单独坐着。 他尤其喜欢把姜唯抱到腿上坐着,双手环着她腰这样的姿势。 说实话,陆近洲从某些方面来说,很像条狗,处处要讨主人喜欢,要与人粘在一处,稍有冷落便开始在屋里不安地打转。 姜唯故意和他抬槓,不然,任着陆近洲放肆,她实在受不了:“胡说,你除了我,还是你爸妈的,你舅舅舅妈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料,陆近洲反而用一种极其不在乎却还带着嫌弃的怪异语气说道:“他们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他们的。” 姜唯道:“和爸妈吵架置气了?”她扫眼看到陆近洲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忙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什么意思的。” 陆近洲伸了食指,在姜唯的唇上一按,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始终没有做家人的缘分。姜唯,之前在屋外说的那些话,私心很多,我极不愿意你压抑这自己,什么话也不敢和我说,也是不愿意重蹈家人的覆辙。” 姜唯有感而道:“我家里人,不对,我已经没有家了,应当说在我有家的时候,我也总觉得我们家里人,谁和谁都是有缘无分,註定要离异飘散。” “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陆近洲紧紧地环着姜唯,半真半假,开玩笑般道,“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有个家人,实在不想再失去了,姜唯,你会跑吗?丢下我离我而去吗?真想把你绑起来,关在屋子里,不见外人,只见我,也只有我,这样,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了。” 姜唯道:“软禁可是违法的。” 陆近洲道:“如果他们都以为你死在一次意外事故里呢?” 姜唯目光悚然地看他,陆近洲却还是一副笑吟吟的,似是在开什么玩笑,他甚至还皱眉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说的话,才道:“啊,我刚才只是在说完美犯罪的办法。” 想来也是,现代社会里,要想制造一次意外事故,实在太难了,还要贿赂医生开出死亡证明,这也算是把能杀死自己的刀递了出去,交给旁人保管。 于是姜唯回身,也没太当回事,捧着陆近洲的脸,问他:“那如果是你背叛了我,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也把你绑了然后关起来吗?” “不需要,”陆近洲回答得很笃定,反倒让姜唯觉得他在花言巧语,“我不会这样做。” “因为我很清楚,我要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我从小就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背叛,我知道什么样的人不会背叛我。” 姜唯皱眉道:“你要的究竟是忠贞,还是爱情?” 陆近洲反问:“忠贞和爱情,我不能兼得吗?” 很漂亮的回答,一下子堵死了姜唯的回答,也让她彻底把又在脑海里浮现的希剌克里夫的脸忽略了。 第21章 姜唯去见王畅的那天,陆近洲刚好要进组,两人因此无奈错过,陆近洲应当是有遗憾的,在电话那头笑着调侃:“本来就想你想得恨不得把你一道打包进行李箱里带去,知道自己是在想得美,于是退而求其次,只想离别时你来送送我,我们好再说说话,却不想连这个小愿望都没法实现,老天爷实在狠心。” 第38页 姜唯抿着嘴,尽量克制着,只是那笑意还是满满地盛在了眼里。 不得不承认,姜唯和陆近洲谈恋爱,感到了被需要的满足。 在她的童年里,自己永远是多余的,是累赘,被人当皮球似的丢来丢去,可偏偏,披着虚伪的皮的大人还不好意思把真相拆穿,于是每每分离的时候,都会塞给姜唯一点糖果,指着巷口说:“如果你想爸爸,那就来这里等着,只要爸爸回来,你一定是最先看到的。” 又或者是,当姜唯板着手指头想又有半个月没见到妈妈了,跑到巷口的小店,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总是忙碌又敷衍,“好的,等妈妈忙完了,就回去见唯唯。” “那妈妈今天能忙完回来见我吗?” “不知道,你等着吧,我忙完了肯定回来见你!” 电话一次次被挂掉,糖果即使再珍惜也一颗颗地吃完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回来。 后来,他们有了各自的家,连电话也懒得接了,敷衍的场面话戛然而止,无人再重复。 姜唯彻底被扔在了那条幽深的巷道里。 等到大了,连照顾她的爷爷都逝世了,姜唯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需要她。她活着,是这庸碌世界的一只最普通不过的蚂蚁,她死了,也不过是太平间一具无名死尸。 生死之间,真的只是她的一念,一念之外,无人恳求挽留,无人垂泪惋惜。 但是,和陆近洲在一起后不一样,他会关心姜唯,甚至略微关心得细緻了些。他要知道姜唯每天的作息,还会关心她一日三餐吃什么,如果他觉得姜唯的生活不健康了,就会花上一段时间劝她把不良习惯纠正过来。 姜唯有时候被闹得烦了,也会有小脾气,说:“陆近洲,我妈妈都不管我这些。” 她岂止是不管,是压根不想承认有姜唯这个女儿。 于是陆近洲在电话那头低低地说道:“姜唯,我和你妈妈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因为这句话,姜唯的所有不愉快都消散了。 有时候,姜唯也觉得自己在犯贱,明明那些都是她的自由,但还是会因为陆近洲一句话,换掉已经搭好的衣服,就因为他觉得姜唯不应该穿超短裙。 姜唯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就算是没有谈过恋爱的肖敬也能明明白白地指出陆近洲不正常,姜唯也不正常。 就像是现在,姜唯刚挂完电话,肖敬冷淡的目光便扫了过来:“跟爹打完电话了?” 姜唯知道他很不喜欢这段恋情,每次逮着机会都冷嘲热讽,她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可没你那特殊的爱好。” 肖敬嗤笑。 两人的嘴仗最终没有打起来,因为,车到了目的地了,王畅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此番来见她,姜唯是丝毫准备都没有,肖敬託了人脉联繫上王畅之后,王畅在电话那端沉默许久,大抵是在姜唯的脸和演技里做艰难地抉择,最终,还是抱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态度,给了他们一次试镜的机会。 只是和以往不同,没给他们人物资料,没告诉他们应该准备什么,他好像真的只想见一见姜唯最真实的一面。 但问题是,连姜唯都不知道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是怎样的,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呈现。 肖敬叫她不要紧张,姜唯根本做不到,更何况这位王畅导演简直不走寻常路,他坐在高脚椅上,看也不看姜唯,只是翻着一本古早得甚至有些烂了的杂志,道:“这是你吗?” 姜唯还在疑惑,看到杂志递到自己面前了,方才明白过来:“对,我之前为了攒学费,做过平面模特。” 画面上的姜唯脸庞尚显稚嫩,表情也很生涩,但就是因为这种没被驯化过的野生的状态,才能更加地抓住他人的眼球,把看客带进自己的世界里。 王畅道:“我很喜欢这张照片里的你,孤独感扑面而来。” 姜唯不大喜欢王畅这句话,他是旁观者,能以欣赏艺术的态度来欣赏这张照片,但对于姜唯来说,她是书中人,她记得这张照片究竟是怎么来的,所以很不喜欢王畅赞美这种建立在苦难上的美。 如果有的选择,姜唯根本不愿意在爷爷葬礼后的一周就出门工作,在镜头前强颜欢笑。 姜唯把那本杂志合上,对王畅道:“导演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合适女二的角色吗?” 王畅点了点头:“一个被抛弃在冷宫里的女人,除了孤独和寂寞一无所有。”他对着肖敬道,“这个角色经歷丰富,性格饱满,是不多的有弧光的角色,很多演员都想参演,所以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千万要把握住……如果觉得合适,现在就可以演了。” 肖敬很为难地看着姜唯,他不大相信姜唯能做到,事实上,他肯陪姜唯跑着一趟,也不过是想叫她死心。 姜唯犹豫了一下,道:“她为什么会失宠?” 王畅道:“因为皇上要过自己的新生活了,不被太后束缚的全新的生活。” 姜唯一愣,她笑了,这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离开之前,姜唯特意和王畅拿了那本杂志,肖敬还沉浸在姜唯拿下角色的震惊里,姜唯已经把照片拍了下来,给陆近洲发了过去,他应该还在飞行,没有回。 第39页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你竟然演出来了?” 姜唯道:“陆近洲之前说过我,我应该是那种体验派的演员,演不了凭空捏造的经歷,只有自己经歷过,才能把那时候的感受演出来。” 她说完,便有些美滋滋的,“这下,可以杀杀方可暖的威风了。” 陆近洲几近中午才回她消息,问她杂志名以及期刊号。 姜唯回他:一本小杂志啦,估计都已经倒闭了,你要找应该也找不到。 陆近洲道:相信我,这么漂亮的你值得我花些心思去招来收藏。 姜唯丢了个脸红的表情包过去:我天,你竟然这么会说情话! 陆近洲道:不喜欢吗? 姜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陆近洲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在一串玩笑中显得格外得郑重其事:如果你不喜欢,你千万要和我说。 他补充:我没有那么虚伪。 最末那句话,非常突兀,以致于让姜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她把对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出不妥,便只好发了个笑哭的表情:我没有说唉。 陆近洲道:我怕你多想。 姜唯没有多想,可是陆近洲绝对多想了。 隔了两天,陆近洲上了个热搜,新闻并不大好,是条绯闻,而女主角正是方可暖。 其实配图都很正常,不过是片场简单地沟通交流,但是偏偏营销号的措辞极为暧昧,意图通过“常一起读稿子”,“下了片场后偶尔会走在一起”来说服大家相信这两位正在热恋。 方可暖好歹是营销出身,这种通稿一看就知道是方可暖发的,只是很值得注意的是,方可暖要增加曝光率竟然会屈身找陆近洲?按照两人的国民度来说,方可暖好歹有两部票房很好的成绩,不像陆近洲成绩只有一部成绩不错的网剧。 姜唯给肖敬打电话,肖敬讽刺:“你怎么确定不是陆近洲蹭方可暖的热度?” 姜唯的解释听上去有些苍白:“陆近洲不是那样的人。” 肖敬在电话里质问她:“娱乐圈里混了多久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现在竟然跟我谈他不是这样的人,姜唯,你是越混越回去了。” 姜唯没理他,只嘱咐他去查查看方可暖动静那么大,究竟是为了撕了什么资源。 热搜降得很快,如果之前有方可暖砸钱推热搜的话,那现在应该是肖敬花钱在降热搜了,没过多久,不只那条热搜没了,姜唯去看了下之前发了通稿的营销号也都把微博给删了。 “这本事……”姜唯竟然略略有些不安,在她的印象中,陆近洲应当做不到这地步才对。 肖敬回电话回得很快,这一次,他态度缓和了很多,问姜唯:“姜唯,你知不知道光影的董事长是陆近洲的妈妈?” 姜唯本来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听到这话,嗖得坐了起来。 “这不可能吧?” 雪藏,有病,这两个词,四个字反反覆覆地在脑海中闪现。 肖敬很严肃,道:“我问了张陈,那小子倒是学会留一手了,我就奇怪当初他怎么会执意跟着陆近洲出走光影,原来是为了讨太子爷的欢心啊,亏我还觉得他傻,现在看来我才是最傻的那个。” 姜唯呆呆的:“他之前都没跟你露口风,怎么现在你问一句,他就招了?” 肖敬道:“我假託了你,说你在微博上看到消息了,心情不大好,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来你家也找不到你,所以想问问陆近洲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么欺负你。” “什……什么?”姜唯结结巴巴的,“你竟然拿我撒这个谎?你让陆近洲怎么看我?一个恋爱脑吗?” 肖敬嗤笑,道:“你恋爱脑不恋爱脑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陆近洲挺恋爱脑的。”他压低了声音,道,“姜唯,这个恋爱好好谈,谈好了,你翻身的机会就来了。” 姜唯放下手机的时候,脑子还是迷煳的一团,张陈之前和肖敬提的那些,肖敬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记得陆近洲太子爷的身份。 可是姜唯不能不在乎,她细想着一种可能,陆近洲或许真的有病,他的家里人发现了他的不 对劲,强行把他送出国去治疗,所以在不知情的外人来看,很像雪藏。 但是,很快她便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按着肖敬之前打听到的说法是,陆近洲觉得自己有病,但是没有人相信,甚至连医生最后都没有检查出来任何不妥的地方,于是他又回了国。 所以,所谓的雪藏,其实是陆近洲自己主动出国养病?那他为什么要退出光影,而今光影又要来捧他,他说的施捨又是怎么回事? 这三个问题,彻底让姜唯犯起了迷煳。 第22章 傍晚时分,忽然颳起了大风,风裹着屋外的树枝吹,每一下,几乎都要把树枝压断,逼它折腰。再过一会儿,雨便落了下来,从云端到地面,来势兇勐,不带心慈,定要人感受风卷雨浇下的渺小。 陆近洲就是在这时候敲开了姜唯的房门,他的身子几乎都湿了,从风雨中来的人,势必得到了风雨的款待,他的脸苍白没有任何的红润,鼻尖发梢都挂着雨水,只有那双眼睛,如墨般,被雨水刷得又湿又润。 第40页 姜唯惊了:“陆近洲?”她赶忙请他进来,低头看他的鞋子每走一步踏下一个水印。 陆近洲也注意到了,倚在门边和她道歉,姜唯蹲下身从鞋柜里取出拖鞋递给他,又问他:“你才刚进组,又回来做什么?外头天气糟糕,也不怕出事?” 她想起白天里肖敬说陆近洲是恋爱脑的事,明白了那时候肖敬已经知道陆近洲回来找她,于是她开始埋怨其了肖敬。 这样的事情,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没必要让陆近洲费神费力,跑着一趟。 陆近洲蹲下来,他长得高大,即使下蹲,也比姜唯高,姜唯看他,还是要抬起头,看暖色的顶灯从他的头上打下光来,将浑身捎着风雨味道的他描摹得温煦。 他的睫毛也长,又翘,有雨水从发梢上滴下,落在睫毛上,引得他下意识一闭眼,陆近洲伸手用手背将那滴不听话的雨水抹去,手背还按在眼皮上,他大约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夸张了,便也自嘲地一笑,道:“张陈和我说肖敬联繫不上你,我怕你生我气,更怕你出事,所以放心不下,一定要回来亲眼见到你平安无事我才能安心。” 姜唯想笑他,可是她笑不出来,陆近洲说这话时,都是真挚。 没有人能嘲笑真挚的情感,除非,她没有心。 姜唯低声道:“你若果真担心,给我打个电话,你就知道肖敬是在骗你。” 陆近洲看她,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大约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便又咬着唇笑开,满眼都是无奈,道:“其实我不大会和别人相处,我不是个很有眼色的人,总是闹不清旁人的底线在哪里,做了什么会叫人开心,又做了什么会不开心。我查过很多资料,她们都说如果男朋友有了绯闻,这个男朋友就不值得交往……所以我觉得你应当很生气,会要和我分手。” 姜唯道:“今天的热搜,我看一眼就知道是方可暖买的,不生气,而且后来热搜也在撤,我就更没有道理生气了。” 娱乐圈和别的行业不大一样,对另一半需要更加包容,倘若经常不分场合的吃醋,几乎是在毁另一半的事业,这些道理,姜唯都明白。 “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作那种恋爱脑,我还是很明事理的。” 姜唯给自己解释,又想板正形象,但是看起来陆近洲并不贊同,于是她就不说话了,看着他。 “你会觉得我赶回来见你,很小题大做吗?” 千想万想,真没料到是这句话。 姜唯无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道:“这件事传出去,再怎么看,都会觉得是我作了点吧。” 很奇怪,从见面到现在,两人还在为这件事千绕百绕地说不清楚,甚至于陆近洲还穿着那套湿了的衣服,连鞋都没有换好,就要拉着她在玄关处开始掰扯。 两人都在小心地试探,不愿率先露了马脚,叫对方先开始嫌弃自己。 陆近洲微微阖了会儿双眸,他的眉头紧皱,脸上不悦,但等睁开了眼,仍旧是先前的模样,再多不悦也像雾一样,被风一吹就没了。 “我先前和你说的是真话,我不太明白怎么和别人相处,”他一顿,继而自嘲一笑,“初中的时候,妈妈就问过我,她说,陆近洲,究竟是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就那么会装。” 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经很平淡,除了那抹笑外,姜唯甚至不觉得他会对此生气伤心,又或者寒心。但他确然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记了许多年,还能一字一句把原话复述出来。 姜唯不知道他是否在辗转反侧时会反反覆覆地把这句话咀嚼,哪怕都成了渣滓,还要復盘当时说话人的语气,神情,字与字之间的停顿,去揣测当时那人的心情,想法。 “之前我不大听话,他们一走,我不肯好好吃饭,也不肯好好念书,他们就在电话里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过年不给我带礼物了。我其实不大在意那些玩意,我只是害怕他们忽然反应过来,其实过年不回来见我,于我更是种惩罚。”陆近洲慢慢地说,“所以我后来乖了,除了总不愿意学习下厨之外,我都很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开始嫌弃我,觉得我太假。” 那段时间,公司里出了点事情,丁程露被股东票出了管理层,她一气之下,从公司离职,去了英国,口头上说是照料陆近洲,其实是为了散心。 丁程露生下陆近洲,给他断了奶之后,就再也没有独自带过陆近洲,所以对这个孩子,她很陌生。在见面之前,照理要买点礼物,礼物也照例是以往过年时会送的赛车模型或者是网球拍这些男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她买了礼物,递给了陆近洲,他按着英国人的传统,当场就把礼物拆了,彩纸剥落,露出透明盒子中装的球星签名的篮球,他看了眼,抬头便是个笑,只是在商场里滚打惯了的丁程露一眼便能知道,这种嘴角牵出一个小弧度,眉眼略微弯起的笑,极其得敷衍。 “喜欢这个礼物吗?” 丁程露假装不知,故意问他。 陆近洲点了点头,道:“很喜欢,谢谢妈妈,我会好好保管的。” “听话的孩子,”丁程露问照顾陆近洲的舅妈,“我记得这附近有篮球场?周末我们带近洲去打篮球吧。”她又问陆近洲,“可以吗?你想去吗?” 第41页 陆近洲抱着篮球,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大喜欢运动,天生好静,连喜好都透着股装腔作势的老派骚包——他喜欢看书,爱刻录在蓝光dvd里的黑白电影,偶尔会去听音乐剧,闲下来就在书房里玩衍纸。 但他始终都没有和丁程露说,陆近洲总觉得那是值得格外珍惜的亲子时间,等到她散完心,要回去纵横商场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陪他。 于是那天,陆近洲很勉强地和几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高中生打篮球,欧美人,块头本来就大,纵然陆近洲发育好,即使还在国内初三的年纪,也有一米七五了,但仍然防不住那些欧美人,他连连失手,那几个人投进一个篮球就嘲笑他是“东亚病夫”,他都听在耳里。 英国是很绅士,但每次碰到运动,总会有很多流氓,他们明知道这个称号的意味是什么,可还是要说,换成黑人,因为知道黑人会和他们拼命,他们还会忌惮,但是中国人不会,骂他们是黄瘟也好,东亚病夫也罢,他们大多会以一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忍气吞声。 这次也不例外,男孩子倒是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一起来的女人,漂亮点的那个袖手旁观,另一个倒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陆近洲。 陆近洲的篮球就砸向了挑头的那个男生,他砸得很准,看着男生鼻樑上贴着ok绷,知道那里才刚受过伤,于是狠狠砸了过去,用的是要砸断鼻樑的力气。 那天天有点阴,意外的没有风,只有男生的惨叫渗着阴森,陆近洲抬头,把目光拉远,看到不远处,有束阳光从云层中落了下来,像是加百列的施捨。 丁程露带陆近洲回去的时候,发了很大的火,那附近的住户大多有头有脸,商人向来喜欢与人为善而不喜与人为恶,而陆近洲这一球砸下去,砸中的却是高中校长的儿子。 “那所私立高中很好,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进去念书,和你念了两年,你每年都告诉我你会努力的,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 陆近洲企图解释:“他们在辱骂。” 他以为丁程露是没听懂,结果一看丁程露的眼神便明白了,她是懂的,只是真的不愿意去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你和他们犟什么?思想观念是你一个球砸过去能改变的吗?” 这话半对半错不错的,但丁程露说出来全然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我先前以为你懂事,原来都是装的,我在的时候都敢打架了,等我不在,你是不是要把这儿给掀了?还有篮球,你看你今天是愿意打篮球的样子吗?不愿意就直说,我又不想逼你,不喜欢礼物也直说,再买就是了,偏偏还要用假笑来讨好我,有必要吗?”丁程露厌恶地说道,“陆近洲,究竟是谁教你的,小小年纪就那么会装。” 陆近洲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像是在自问:“我不懂事时她要骂我,我懂事了她又要骂我装,我究竟该怎么做?” 姜唯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从最开始,陆近洲在对待两人沟通的问题上就显得特别小心翼翼,有时候表现得过于敏感了,他不停地说自己不会和人相处,嘱咐姜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说出来,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要对他有误会。 原来和她一样,是有心结的。 姜唯将心比心,倒是无比心疼起了初中时候的陆近洲,她没办法想像那天陆近洲是如何跟着丁程露回家,听她数落完一切之后,还要把那句伤人的话记上一辈子。就像她,永远无法回忆爷爷葬礼结束的那天,男人和女人在家门口与她分别。 “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义务了。” “以后别来找我们了,我们也不要你赡养,你,好好地走好往后的道路,不要犯罪。” “保重,照顾好自己。” 姜唯的心尖疼得颤抖,她想要抱陆近洲,陆近洲是很喜欢拥抱的,他说拥抱能让他感受到爱意和温暖,所以姜唯很想抱抱他。 抱陆近洲,也是在抱自己。 陆近洲想推开她,怕他着凉:“我身上都是雨水。” “我不管,”姜唯伸出手臂,环着陆近洲的脖子,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我不管,陆近洲,你特别好,对我也很好,我喜欢你。” 陆近洲喉结上下滚动:“那也有可能是我装的。” 姜唯道:“那我也喜欢你的装,喜欢你愿意来装爱我来骗我,我从爷爷去世那天开始就是孤身一人,有两个人明明该与我血浓于水,骨肉相亲,却连装也不肯装一下,把我抛弃了。” “他们说他们不爱对方,所以我特别多余,不配被叫爱情的结晶,不配做他们的女儿。”姜唯笑,“我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陆近洲,我很感谢你。” 第23章 姜唯家里没有男性的衣服,她在衣柜里摸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件穿得宽大的衣服,于是犹豫了很久,只能取出了条新的浴巾,磨磨蹭蹭地去敲浴室的门。 浴室是磨砂玻璃材质的拉门,隐隐地能倒映出人影,里面水流声哗哗不止,姜唯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的想像力飞跃,脸皮实在受不住。 陆近洲听到声音,把浴霸关了,问道:“找到衣服了?” 第42页 “没有衣服穿,你先拿浴巾裹一裹。”姜唯暗示着自己要正常,不要多想,“你把换下的衣服给我,我先拿去洗了,用烘干机烘干之后就能穿了。” “好。” 陆近洲拉开了浴室的门,蒸腾的水汽随着牛奶沐浴乳的香味飘了出来,又蒙又热,散得姜唯脸热。陆近洲伸出的手上还挂着水珠,有一滴不大乖,顺着他结实的胳膊的肌肉滚落了下来…… 姜唯看得忘记动作,陆近洲咬着唇笑:“不如一道来?随你看,也随你摸,不要客气,都是你的。” 姜唯红着脸,抽走他手里的衣服,又把浴巾塞给他,然后替他拉上门,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至极。 “你慢慢洗……我去准备晚饭。” 她抱着衣服跑了出去,都走到厨房了,忽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抱着的衣服,又忙跑到洗衣房去,把衣服都放进洗衣机里去,她倒完洗衣液,按下开关,合上洗衣机的盖子。她转过身子去,靠在嗡嗡作响的洗衣机上,慢慢地想,陆近洲说他有六块腹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脱了衣服摸上去,这该是个怎么样的手感。 娱乐圈的男星大多疏于身材管理,这大约和环境有关,许多粉丝也不喜欢明星练出腹肌,胸肌,尤其是肱二头肌,于是很多明星也就顺手推舟,乐得轻松。 但姜唯不同,她其实是个肌肉控来着…… 她没有见过陆近洲打赤膊的样子,几次拥抱也只能感受到男生的身体与女生很不同,虽然也温暖,但并不柔软,很坚实也很可靠。可惜一直无法亲眼得见,唯二次感受较深的,一次在片场,他伸长手臂欠了个懒腰,本来扎进裤子的衬衫下摆熘了出来,露出了一小段劲瘦的腰。再一次,便是刚才,露出一条带着水珠的胳膊…… 不能再多想下去了。 姜唯走出洗衣房,转到厨房去,晚餐她打算做岩烤鸡胸肉,水煮西蓝花,还有玉米。她很快把食材收拾好,怕陆近洲饿,煮了两口锅,一个丢西蓝花,另一个丢玉米,鸡胸肉则在微波炉里烤着。 陆近洲洗完澡,到了厨房,正见她盯着窗外的雨发呆,他便走了过去,悄无声息的,胳膊搭上姜唯的肩膀时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是鼻尖有股熟悉的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姜唯很快就反应过来,定了神,道:“洗好澡了?” 陆近洲的头髮半干,眼睛又黑又亮,还带着笑意,道:“洗好了。” “晚饭马上就可以吃了,”姜唯道,“我给你拿吹风机。” 陆近洲道:“不妨事,就这样吧,短髮,干得快。”他的皮肤真的白,因为刚洗完澡,被热气蒸过,甚至还泛着粉色,他的笑不知道是不是姜唯心理作祟,莫名地也带了点粉丝,直戳姜唯的内心,“我想多陪你会儿,我连夜要赶回片场的。” 姜唯才想起这位祖宗是特意从片场飞回来见她的,于是又是心疼又是感动,道:“外面雨没有停,你这样简直就是在折腾自己,何必呢?” “我愿意啊,”陆近洲目光湛湛,点墨如漆,外面的光竟然一点也透不进去,只觉得如深渊般,姜唯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带了美瞳的,“有句话叫千金难买我喜欢,既然喜欢了,劳累点也无妨。” “你的眼睛……”姜唯想了想,到底没多说,只道,“很漂亮,我喜欢。” 陆近洲笑笑,大概没有听懂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提醒她:“锅里的水好像沸了。” “唉,好。” 姜唯给西蓝花装盘,陆近洲自然而然地取了胡椒粉给她,她拧了瓶盖往里面洒了些,到底还是不放心,问他:“你这样跑回来,片场……没事吗?” 她其实是想问,方可暖那边没事吗?这位最近急于转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风头上热搜的机会。 陆近洲却会错了意,道:“肖敬应该和你说了,光影太子爷嘛,资本要捧的人,不会有人黑。”他说得毫无情绪,只从筷桶里抽了双筷子,夹了颗西蓝花,要餵姜唯。 “我刚才见你总盯着菜,应该是饿了。” 姜唯低头咬了口,陆近洲看她:“好吃吗?” 姜唯指着那整盘西蓝花,道:“你吃一个试试,我的厨艺不差。” “好。” 陆近洲道,他伸手,轻轻地捏起了姜唯的下巴——两人身高有些距离,所以每次亲热时总要互相迁就——便吻了下去。 陆近洲的确是在品尝西蓝花的味道,他们从来没有这般深的亲吻过,吻到最后,陆近洲甚至抱起了姜唯,把她放在吧檯上。 他含着唇,声音有些模煳:“要不要摸摸?” 姜唯红着脸,没有要客气的意思——这是她的男朋友,她客气什么? 到了后来,姜唯开始挣扎,她小声提醒陆近洲厨房的窗帘没有拉上,联排别墅虽然有些距离,但依然方便窥视。陆近洲听到窥视两个字,神情严肃了起来,很快去拉窗帘,但只是这一下休息,微波炉叮地响了,鸡胸肉做好了。 “饿了。”姜唯坐在吧檯上,把刚才被陆近洲解开的扣子重新繫上,然后抬眼,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陆近洲。 第43页 陆近洲不得不屈服:“那就吃饭。” 姜唯才刚给每人捞了根玉米,碗递过去放在陆近洲面前,他看着姜唯雪白的手腕,忽然道:“等我拍完这部戏,我们同居吧。” 姜唯放碗的手一抖。 陆近洲接着道:“其实很着急,想把你娶回家,可是怕你觉得太快,所以我取个折中的法子,可以吗?” “你到我那儿,或者我过来,都可以。” 姜唯道:“太早了点吧。”这话她说得底气不足,毕竟刚才两人也差点擦,枪,走,火。 “不早,”陆近洲看着姜唯,他的目光贪婪,带着无法克制住的侵略性,道,“想要把你藏在家里,天天见你,吻你的发,让你的身上带着我的味道。” 陆近洲讲这话的神情太过□□,几乎让姜唯以为,他所说的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只是占有欲,对所有物的占有欲。 姜唯用筷子压着碗,努力忽略心里的怪异,只道:“吃饭吧。” 她终究没有答应陆近洲同居的提议,陆近洲猜到她不喜欢,便也没有再提,吃完饭,就帮她收拾厨房。 姜唯去洗衣房里把陆近洲的衣服烘干。 她放在衣服兜里的口袋的洗衣机亮了一下,姜唯取出来,见是个好友通知,备註是张陈,她便通过了申请。 张陈倒也开门见山,提醒姜唯别忘了让陆近洲赶凌晨的航班。 姜唯走到窗边,看一直落着的雨,怕飞行不安全,多问了句:“一定要今天回去吗?” 张陈道:“他今天去见你,本来就是胡闹,胡闹也是要有底线的,总不能叫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他。” 他说得在理,姜唯答了声好,就把手机放回兜里。 衣服烘干完毕,她该拿下去给陆近洲穿上,只是走了两步,终究抵不住潘多拉魔盒的诱惑,她放鬼衣服,掏出手机,打开和张陈的通话框,问他:“陆近洲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姜唯不懂心理学,她也只是猜测,方才在餐桌上,陆近洲的神情实在太过可怕,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逃跑。 不能让陆近洲盯上。 不能变成猎物。 心里警铃大作,可偏偏,还是不捨得,尚且有侥倖,希望一切都是误会,是她多想了。 张陈的消息回得慢,只是不知道他是太忙没瞧见,还是在斟酌语气,衡量利益。 “近洲很好。” 姜唯又问:“当初他为什么会被光影雪藏?” “小孩子闹脾气,不愿意待在妈妈的羽翼下,想要独立。” 隔一会儿,张陈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可你也看见了,小朋友没有资格谈独立。” “姜唯?” 陆近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走路向来悄无声息,像只猫,轻手轻脚地就站在她身后,忽然出声,吓得姜唯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吓到了?” 也不全是,更多的是背后议论人被抓住的心慌和愧疚。 陆近洲弯腰,姜唯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看清了屏幕上的每个字。 包括姜唯怀疑他有病。 陆近洲手上没有犹豫,捡起了手机,递给了姜唯,姜唯正是惭愧的时候,不愿意抬头看他。 陆近洲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缓,不像生气的模样,道:“有什么事情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我都会告诉你。” “不好意思,我只是,”姜唯嗫嚅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当初光影为什么要雪藏你,而且你之前又警告我,说你有病,叫我离你远些,所以我就做了点猜测。背后议论你,是我的错。” 陆近洲看她,道:“如果我真的有病,你该怎么办?”他的嗓子不復往日的温润,压低了声音说话,又故意摩挲着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又沉又闷,像蓄势待发的野兽的低鸣,似乎只要姜唯说了胡话,他便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 这样的陆近洲,陌生,让人害怕,姜唯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陆近洲从烘干机上取走衣服,他背对着姜唯,他的背肌又厚又宽,很紧实,线条在浴巾下起伏着,“你什么都可以不相信,唯有这点,你可以奉为真谛。” 姜唯道:“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被雪藏?” 第24章 为什么会被光影雪藏? 姜唯倒是问了个好问题,正中靶心。 陆近洲微微眯起了眼睛,抬头看洗衣房内发着白惨惨的光的灯泡,有几只小虫子在不停地围着灯泡飞,不能离得太近,可又不愿离去,于是不停地徘徊。 “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因为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扔掉了我好几箱的东西。” 就在姜唯以为等不到陆近洲的回答时,他忽然轻声说道。 “什……什么?” 陆近洲解释道:“是我从小到大保存下的东西,我喜欢的,我捨不得扔的,是我的东西。”他将后面五个字咬得很重,是在强调。 “但,也不至于被雪藏吧。” 的确不至于,丁程露同样觉得这是件小事,所以在英国的时候,没有和陆近洲打过一声招唿,把那些东西都当垃圾扔了,事后回国,还特意提起这件事来教训陆近洲,要他学会断舍离,不要把房间整理得像是垃圾回收厂。 第44页 “所以,不是光影雪藏我,是我要离开光影。” 姜唯的瞳孔里透着震惊和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怪她,没有人能理解,这样的小事为什么会值得和母亲翻脸,甚至要放弃大好的前程。每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陆近洲在小题大做或者借题发挥,但只有陆近洲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有病。 大四那年,班主任拍板,要陆近洲演希剌克里夫,他一度抗拒,纵然毕业大戏能演男主角于他来说是荣耀与肯定,但是,陆近洲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勇气。要登台饰演希剌克里夫,陆近洲总觉得是把自己剖开来,掏出血淋淋的心脏供人指点,那是他内心最阴暗的面,却也要被人推向台前,暴露在阳光底下。 世人将会发现他的丑陋。 于是陆近洲以不理解希剌克里夫为由,企图让班主任换了他。 班主任沉吟了一下,问他:“你觉得你哪里不理解希剌克里夫。” 陆近洲道:“我不太明白,他明明离开了唿啸山庄,身价不菲,为什么又要回来,用这样偏执极端地方式去折磨辛德雷和林顿。他有更广阔的的天地,为何还要执拗于过去?如果说希剌克里夫折磨他们是恨他们,那为什么还要牵连伊莉莎白,仇恨真的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失去了理智吗?” 班主任笑了,她果真以为陆近洲在谈论文学,于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答:“你觉得唿啸山庄是个怎样的地方?” “与世隔绝。” “是啊,与世隔绝,希剌克里夫又不识字,所以对他来说,整个世界就只是唿啸山庄,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来自辛德雷以及僕人的嘲弄折磨,除了凯萨琳,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的事能转移他的痛苦,而往往,童年留下的创伤是要ptsd一辈子,更何况,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容易让人偏执。是,希剌克里夫后来的确离开了唿啸山庄,但是唿啸山庄并没有离开他,他依然是被辛德雷嘲笑折磨长大的野蛮,粗鲁的下等人。” 班主任看他:“懂了吗?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希剌克里夫,你可以试着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沟通,断开网络,在寝室里窝上十天半个月的,你觉得你会怎样?” 陆近洲半开玩笑道:“我还有三个室友,会过得不错。” 班主任道:“对,所以这就是我们比希剌克里夫幸福的地方,我们没有身处恶劣的环境,不曾经歷过惨痛的童年,所以,可能理解其他的痛苦偏执有些困难……但这就是文学名着的魅力,有人从里面读出了伟大的爱情,有人能看出无法跨越的阶层,还有人,比如说你,看到的是童年教育。” 她笑眯眯地说完,显然不肯同意临时换主角,陆近洲没有再争取,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陆近洲有个与希剌克里夫类似的童年。 他在很小的年纪,就被父母託付给了在英国工作的舅舅,舅妈。在那栋别墅里,舅舅永远是忙碌的符号般的存在,舅妈负责打理好家里的一切,顺便还要花出大半的时间去管教不听话的孩子,倾注在陆近洲的精力少之又少。 所以,陆近洲从小就懂得如何自我相处,他在书房里写作业,看书,看电影,玩衍纸,书房也算是他的唿啸山庄。 但是,再会自我相处,到底还是个陆近洲,依然无法做到自如地排遣阴暗情绪。 丁程露夫妇砸了很多钱,让陆近洲从幼儿园开始念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却忽略了年幼的孩子能不能融入学校。 英国是个特别看重阶层的国家,所谓的old money天然比new money高贵,甚至于,贵族穷到只剩下一个姓,他依然是个值得被尊敬的姓氏,但是拥有着底层姓氏的人,即使有了钱,也依然 会被人瞧不起,更何况,陆近洲还是个黄皮肤的孩子。 “黄瘟。” “陆满洲。” 这些,都是戴在陆近洲头上的称唿,他因为肤色,没有办法摘去,所喜他眼睛大,那些孩子不好当面叫他“眯眯眼”,但偶尔也会有人朝他做“眯眯眼”的动作。 陆满洲企图挣扎,但从来失败,最后他甘愿当怂货,试图说服丁程露让他转学到有亚洲人的学校,至少在那里,他不会因为太过特别而被嘲弄,但丁程露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只对他说: “陆近洲,你是个男人,别做懦夫。” “他们嘲笑你,是他们品行不端,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逃?你既然觉得被侮辱了,那就好好念书,让分数力压他们,瑕疵他们在嘲笑你,你就把成绩单甩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他们连黄瘟都不如。” 陆近洲想告诉她,这不是懦夫不懦夫的问题,而是他实在太过难受,这些事,学校里当然没有人可说,家里舅舅常年不着家,舅妈在为表弟头疼,表弟天天忙着和那帮亚洲学生出去玩,没有人理他。 如果,有人能站在他身旁,不需要分担他的痛苦,只要耐性地听他说完这一切,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劝他快乐些——陆近洲的阴郁得以排解,心情会好很多。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他的世界依然是冷冰冰的,充满着对他的嘲弄,嫌弃,冷漠。 “没有人站在他的身侧”,这个认知,不知不觉击溃了他的情绪,让他在无数个黄昏夜开始慌乱起来,他一遍遍地回忆着同学恶作剧的笑脸,或者是冷漠地重复着那些轻蔑地称唿,栽赃他,排挤他。没有电灯的书房里,鬼影幢幢,将他包裹。 第45页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近洲执拗地在生活中去寻找痕迹去证明,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会永远地站在他的身侧,不会抛弃他,更不会背叛他。 他整理了一个大柜子,里面塞满了收纳盒,分门别类地放着他穿过的衣服、裤子、鞋子,喜欢的玩具人偶,亲手创造的手工作品,用了很久的文具,甚至是坏了的手錶。 以及,偷偷地带回来的狗毛。 那些都是他的。 姜唯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和妈妈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这是个显然意见的答案,只是不多问这一下,姜唯依然不能相信他喜欢的男人竟然这么幼稚。 陆近洲很快发现姜唯不能理解他,这不奇怪,依他们现在的关系,还远不到陆近洲把过去的阴影都摊开来给姜唯看的地步,因此,有所隐瞒,有所保留,也有所隔阂,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陆近洲如此地自信,在他第一眼见到姜唯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孤单,寂寞的人,而这样的人,最缺爱。如果有一天,他们这种人谈了恋爱,会像吸血虫一样,拼命地从恋人身上索取爱,榨干他们的爱意与精力,让他们疲惫,开始害怕。 但陆近洲不一样,他是个寂寞又偏执的孩子,喜欢给予爱,他有满腔的情谊需要去寄託,也喜欢自己的恋人像是菟丝子一样缠着他。 陆近洲觉得,他和姜唯,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十分相配。 “是,我之前与你说过,他们不太照顾我,照顾我的是舅妈。” “那……”姜唯其实很想再问关于“病”的事,但是想到之前陆近洲说的,他觉得他有病,但所有人,包括心理医生,都没法诊断结论。现在一看,能因为妈妈私自处置了收藏物品就和妈妈翻脸,的确是有种有病的行为,但是在心理上又没有构成疾病。 这个解释,倒也是通顺的。 于是,背后说人坏话很心虚的姜唯走过去揽住陆近洲的手,道:“你半夜就要走,现在要不要补觉?或者有什么要做的事,我陪你?” “有,”陆近洲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需要穿上衣服,不过,倘若你觉得我这样很好,那我也不介意。” 姜唯尴尬地放开了陆近洲的手臂,方才匆忙地想起她来着洗衣房是为了帮陆近洲取已经洗好的衣服,于是忙把衣服拿了过来,往陆近洲的怀里一塞,低声道:“你慢慢换!” 便快速地掩门出去了。 虽然姜唯掩门的动作很快,但是,那一瞬间,还是没有挡住陆近洲低沉轻、佻的笑声。 “都是你的,给你看,给你摸,不要害羞,不然还是你吃亏。” 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第25章 陆近洲晚上十点赶的飞机,那时候风雨已经停了许久,倒不怕航班取消。 姜唯执意要送他,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件平日里不太穿的外套,戴上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明明只是送个机,却紧张地像是地下接头。 陆近洲也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包了起来,坐在副驾驶上说话,明明离得近,却闷闷的,像是隔着块毛边玻璃传来。 “在家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因为起得迟,索性就不吃早饭了。” 其实,姜唯即使早起,也只吃点水果麦片,吃与不吃,好像没什么两样。 “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蹬没了,感冒发烧不好受。” 姜唯微微抿了嘴,她的唇在口罩下翘起了个即害羞又甜蜜的弧度。给陆近洲换完衣服之后,姜唯怕他精神不济,便喊他去小憩,陆近洲这人平日里看上去绅士老派,可若要真心实意地撒起娇来,姜唯也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于是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裹着一床被子躺在了床上。 只是陆近洲到底是累了,帮姜唯把被子掖好,略微说了两句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只留着姜唯盯着他的侧颜看。 其实,同居好像也不错……姜唯这样想着,如果两人是认认真真地谈着恋爱,往后是奔着结婚去的话,结婚与同居之间,也只差了一本证书。 不过,总觉得有些害怕,事到如今,两人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可偏偏姜唯依然觉得陆近洲瞒了她许多事,而那些事,肯定又关键又重要。 姜唯再醒过来,却是被冷醒的,睡前盖得服帖的被子都被她踢到了脚下,相反,她很陆近洲以一种扭曲交缠的姿势睡在一块,商本身拥抱贴合,双腿也是交叠在一处。 陆近洲在不知不觉中,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牢牢地把姜唯禁锢在怀中。 那样的姿势,代表着贪恋,占有,不舍,以及绝对主导。 姜唯停好车,她不可能进机场送他,只能在车上与他道别,车里幽幽地只亮着顶灯,快十一点的机场,无论是乘客还是送机的人都隐藏在黑夜底下,他们带着倦意匆匆进机场,或者匆匆离开,无暇顾及他人。 这倒是个隐蔽的,不会被人发现的时间与地点,于是,陆近洲解了安全带,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捏着姜唯的下巴,他轻轻地在姜唯的唇上落下吻,两人的唿吸隔着口罩短暂地交织又分离, 陆近洲低声道:“等我回来。” 姜唯轻轻点头,看他开门下车,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重新打火启动。 第46页 回家的路上,一路城市灯火,她踩着油门在马路上前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舒适,她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想,原来有一日,她也能被人爱,也有资格去爱人。 陆近洲在一夜之间两地往返的消息,在剧组里不胫而走,但大多职工见他是光影的太子,觉得不好多说什么,再加之陆近洲做事再荒唐倒也没有耽误工作,于是这事便被剧组抛在脑后,再也不提。 除了方可暖。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确有傲人的直觉,她从最开始便怀疑陆近洲已经有了交往的女友,而偏偏他对此态度暧昧,不拒绝可也不否认,这让方可暖生了嫉妒之心。 她一路摸爬滚打至今,非科班出身,无老师学长学姐的提携,演着小角色走出知名度,可偏偏又不肯走得踏实,因此,免不了会接触到这个圈子里骯脏秽乱的一面。她不喜,却没有法子,总是再劝诫自己,熬过开头几年,往后星途璀璨,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直到她遇到了陆近洲,才发现,其实她也不用煎熬,这个圈子里还是有硬体好,出身好的大款。她才为自己遇到了一条阳关道而感到庆幸,谁料才不久,她便发现这位大款,竟然已经有了女友,方可暖顿时有种与百亿大奖错过的可惜。 但方可暖并不打算放弃,在她的认知里,忠贞是留给穷人的,穷人没有钱,靠两人的工资才能把家庭支撑下去,出轨对他们来说代价太大,因此再不喜配偶也要委曲求全。但是富人不一样,有钱,当然能实现身体自由。 于是她时时找机会与陆近洲搭讪,偏生藉口很冠冕堂皇,让人不好拒绝。 陆近洲收了手机,抬头看着方可暖,她的身上还穿着戏服,妆也未卸,便已经要迫不及待往陆近洲身边凑。不得不说,剧组化妆师手艺绝好,即使方可暖举止老成,看着面容,却也还是个稚嫩少女。 “你说什么?” 陆近洲重复问道,他的声音发紧,略微不自然。 “你的粉丝在转发抽奖,庆祝姜唯与前男友复合,终于不再蹭你的热度上位了。” 陆近洲的目光扫向了方可暖的手机,她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正显示的是热搜榜单,姜唯与季来的名字赫然并列。 他的下颌收紧,面上却还是不咸不淡,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可暖,似乎在问她下文是什么。 方可暖倒是不觉得尴尬,她原本也是想试探,毕竟她已经不止一次撞见陆近洲在收工后等饭吃的时候会刷姜唯过往的作品。姜唯的作品,普通观众看了都觉得是灾难,专业人员更加会避之不及,向陆近洲这样的,绝对是独一份,更何况,他还会把姜唯的吻戏反覆拉扯进度条,看上十几、二十几次。 然后,越看,心情越差,对方可暖的态度便越差。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方可暖总在疑心陆近洲的女友就是姜唯。 “不过只是发生了件有趣的事情,想和你分享罢了。这两人,当初互相撕破脸,闹得那么难堪,没成想还能復活,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方可暖注意着陆近洲的神色越来越沉,终于有了定论,“你说,他们究竟是契约情侣还是假戏真做?” 她在心中窃喜,感谢老天爷照顾,姜唯闹出的这则新闻,对她来说无意是东风,是及时雨。 陆近洲扫了她一眼,他心中再不痛快,也知道方可暖是故意来找事的,他道:“你应当开心,你的团队又有可以发的通稿了。” 方可暖愣了一下,她听出了陆近洲的讥讽,自从她得到姜唯的许可,两方团队几乎默认是联手发通稿,不过大抵是踩姜唯捧方可暖,偶尔有几回,姜唯会从造型上抢点风头,这导致双方粉丝互撕了很多回,方可暖扩充了粉丝数量增加了曝光渐渐往流量靠齐,姜唯低调又保持了热度还维繫了粉丝的热情,两方算是双赢。 可落在旁人眼里,事情便不见得是这样。 陆近洲满是不耐烦地道:“你除了一天到晚发些嘲讽她的通稿,还能做什么?演技若果真好,该站到领奖台上捧回来一个奖才是,夸奖都在通稿里,底气到底还是虚。” 方可暖脸色一白,想要,解释,告诉陆近洲这是双方商量好的,陆近洲却已经懒得理会她,转身就走。方可暖一人,站在原地,为姜唯团队的白莲花操作气得发抖。 陆近洲步子走得又快又急,他想要拣个僻静地,给姜唯打个电话,好好问问她新闻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知道跟他来解释一下,只要解释了,他就会信姜唯……应该会信姜唯吧。 他烦闷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看着那颗石子越滚越远,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又走上前去,一脚踢开。 陆近洲想,姜唯会不会也觉得他烦,把他当做这颗石子要远远地踹开。 姜唯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得如此得离谱,原来,有一天,玩流量的人也会被流量反噬。 与季来相会,其实完全是意外,她难得出趟门是为了给陆近洲买礼物。礼物,也不是为了什么纪念庆祝,毕竟此时挨不着陆近洲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节假日也还早,她就只是朴素地想送给男朋友一点东西,让他在异地时还能时不时地睹物思人。 只是很不幸的是,她就在商场里晃荡的时候,撞见了季来。 第47页 而比这个更加不幸的是,季来那天私下联繫了狗仔,为了偷拍他和女友约会,表演下忠犬男友宠女友日常,重新在大众面前树立下形象。 所以,这事,对于季来,狗仔,姜唯都是意外,不同的是,季来在大好日子撞见姜唯觉得烦,姜唯看到季来觉得倒霉,只有狗仔欣喜若狂闻到了钞票的香味,他迅速地按下快门,借着角度,将背景人物和环境虚化,刚好装下两人对视的景,颇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然后,反手卖到了方可暖的团队那,方可暖的团队迅速下场搞起了这个热搜。 姜唯一下午,接到了肖敬打来的臭骂的电话和季来的质问,她被闹得没了心情,于是耽误了一下联繫陆近洲的时间,这一下,她几乎等于点了个炮仗,只是这个炮仗不会窜上天,只会沉默地把人炸飞。 姜唯快傍晚的时候,终于在电话里给陆近洲解释清楚了整件事情。 陆近洲没有表现出什么,他一如既往的得体,善解人意,好像早些时候的暴躁是假的,烟花炮竹也是假的,他用惯常的温柔嗓子说话:“嗯,我能理解,这的确是那狗仔过分。” “抱歉,我们这边已经出钱撤热搜了,季来的团队也和那几个营销号去沟通了,我实在不知道这事会闹成这样,我一句话也没和季来说过,两人只是扫了眼对方,就各自走开了。” 陆近洲很快打断了她说的话,问道:“姜唯,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不想再听到季来的名字,与其说这个,倒不如来和我讲讲,你最后给我挑了个什么样的礼物。” “礼物,我没选下来。”姜唯不大好意思,“我挑来挑去,忽然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陆近洲笑,不大在意的模样:“那就不要费心了,好好休息,天天开心。” 只是他一挂电话,整个人的神情都沉了下来,他抬头,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只手却搭在脉搏上,手指之下,脉搏的跳动略略加快。 他就这样站了几分钟,忽然拿起了电话,打给了经纪人。 “季来和姜唯的热搜不要撤,如果对方钱出太多,就去联繫几个公众号,让他们写稿子,不过最紧要的还是水军……对,我脑子没有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姜唯是我的女朋友,未来也会是我的妻子,我的。” 他咬重了音,说了三回,一定要强调他的所有。 “只是她不太乖,所以,我要给个教训。” 第26章 姜唯早起,发现她和季来的大名又挂上了热搜,差点没有气岔过去,这回她有了经验,先找陆近洲解释,告诉他一个砸钱压下去的热搜第二天还能起来,她也万万没有料到,绝非有意为之。 等不及陆近洲的回覆,她电话便催到了肖敬处,肖敬那头也是蒙着的,不过和姜唯不太一样的是,即使蒙,他也是明白地蒙。 “昨天那几家收钱的我也塞了红包,方可暖那里我也警告过了,再三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么蛾子,完了还给我封了个大红包,感觉这事也不像他们做的。”肖敬一顿,迟疑道,“那几家公众号和营销号,据我所知,和光影合作颇多。” 肖敬不太明白,姜唯的男朋友明明是光影的太子爷,光影的公众号和营销号却偏偏来攻击姜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姜唯一听,却浑身紧张,她当然不会怀疑到陆近洲的身上去,只是觉着,没准是丁程露看不上她,准备对她下手。 这样的电视剧俗套桥段姜唯连演都演了好几遍,每回吐槽之余还会从女演员的台词中去推测编剧是贫是富,身家多少。不过,这回却是实实在在地遇上了个女总裁,对女总裁出手能有多豪气这点,姜唯还是抱着好奇心的。 但好奇归好奇,姜唯还不想被好奇心这只猫害死。 姜唯刷了几条微博,肉眼可见的,今天的网友比昨日的恶毒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网友们终于从震惊和不理解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开启了挖苦嘲笑的功能。 “渣男贱女,绝配。” “你们懂什么,这才叫真爱,对钱的爱!姜唯这种虚伪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也不配懂。” “我记得季来是女朋友的啊,怎么,分手了?” 看这样的微博和评论,无异于煎熬,她被架在大众的口诛笔伐上,作了茶余后饭之后的祭品。可是,不会有人真正地关心她,姜唯边看手边在发抖,她很想解释,事情并非如此,她不贱,也没有什么歪心思,可是,不会有人关心,人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能穿过那几件被记者爆出来的行程新闻,能窥视到她骯脏污秽的内心。 肖敬在微信上告知姜唯,热搜撤不掉,只能把位置降下去,他在尝试着爆出另外的消息去压。 所谓的消息,也只能是《镜颜》角色的公布,王畅导演本身就自带热度,加上肖敬背后一运作,热搜立刻蹿到了顶。粉丝们刚还在为偶像秃头控评,后脚看到偶像争气能和名导演合作,立刻她们也觉得扬眉吐气与有荣焉起来,连控评的时候都是谦虚里带着嘚瑟。其他人依旧嘲讽居多,有说炒作预热的,也有唱衰的。 姜唯看了很久,她并非是个大度洒脱的人,纵然她时时开解自己,可是心里依然觉得膈应,她一团郁气结在心里,想找人倾诉,却不知道该找谁,爸妈早就不联繫了,肖敬不会在乎这些,至于陆近洲……他一天没有消息,必然拍戏辛苦得很。 第48页 “如果能离开娱乐圈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再一次从姜唯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方可暖很生气,她总觉得被姜唯耍了,当初两人协商资源互换,方可暖那边给出的资源是“帮姜唯拿到《镜颜》的角色”,可现下,明显的是,姜唯直接绕过了她,搭上了王畅导演的线。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搭上她呢?方可暖想到之前陆近洲斥责她的话,开始怀疑起姜唯的目的是要搞臭她的名声。 但是,方可暖没有证据,而且经纪人给她看了数据分析,黑粉多了许多,但是比起新增的粉丝数量,这些黑粉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才刚在微信上和正在帮她谈商务活动的经纪人聊完天,抬眼看到陆近洲边打着电话边走了过来,因为方可暖坐在柱子后,陆近洲并没有瞧见她。 他显然是在跟女友打电话,和颜悦色地说着话,但是脸上的笑颇有深意,让方可暖觉得恶寒,那瞬间,她想到了‘笑面人’这个或许不是很恰当的词语。 “网上的评论不要看,他们并不了解你……” 看来,这位的女朋友果然是姜唯了,但一改之前的嫉妒酸涩,方可暖忽然同情起姜唯来,想,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即使是你的粉丝,她们也不了解你,她们对你的爱,还要隔着块荧幕,隔着她们的加工想像。只有我,了解你,喜欢你,只有我的爱是真实的,她们会在乎你的人设崩塌不崩塌,我从来不在乎,你是最生动活泼的你,没有距离,也没有假象。” “你的父母会离开你,粉丝会离开你,但我永远不会,至死不渝。” 他的声音,带着诱惑,像是黑暗森林里长着长指甲的老巫师,费尽心力劝饥渴交加的路人饮下掺了毒药的水。 “只要饮下它,便是极乐。” 方可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柱子之后,不让陆近洲瞧见她,可是,事与愿违,明明她已经很注意地不发出声音,降低存在感,可陆近洲明明打着电话走远了,结果挂了电话后很快又折返了过来。 他就站在方可暖的面前,看着她和煦地笑,但方可暖是见过不一样的陆近洲的,那种带着毒蛇般低伏窥伺的笑意,狠狠地烙在方可暖心上,让她小心提防。 “听人墙角,好玩吗?” 方可暖紧张地看着他,撒谎:“我刚刚才来,什么墙角?” “嗯?是吗?”陆近洲一侧脸,迎上了金灿灿的阳光,让他整个人都毛绒绒的,暖得像是布偶小熊,“那边有监控,要一起去看一看吗?” 方可暖被揭穿,只好沉默。 “姜唯拿下了王畅的角色,你看到那条消息了吗?” 方可暖继续沉默,她不清楚陆近洲的用意,也不敢轻易试探,害怕惹怒他,继而得罪了光影。 “光影最近要做个电影的项目,”陆近洲慢条斯理地,慢慢亮出了淌着毒液的獠牙,“你有兴趣吗?” “怎么?” 方可暖不得不警觉,她并不觉得按照陆近洲最近对她嫌弃的劲,他会主动把资源交给自己,肯定,要她做点什么去交换。如果是之前的她必然是雀跃的,但是现在,方可暖不得不要开始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吃下这资源了。 陆近洲笑眯眯的:“下次你们那再要发什么关于姜唯的消息,告诉我,如果我不喜欢,你们就不要发。” 方可暖一撇嘴,觉得方才有些多虑,把陆近洲想得太过阴暗,其实临来人家还是为了女朋友做打算。有这样的男友护着,姜唯可真是羡慕,方可暖正这样想着,还未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便陆近洲又说道。 “放心,我平时是不大会多加干涉你的,偶尔可能还需要借你的手代发点新闻。” “什么?” 方可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近洲,她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可是看着陆近洲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悄声轻语:“不要和别人说哦,否则,你怎么爬上来的,我就怎么把你推下去。” 连威胁别人,语言和神情中都不沾□□味,可正是这轻描淡写,似乎能四两拨千斤的态度让方可暖迟疑,不敢越雷池。 转身离开了方可暖,陆近洲的笑容就淡了,他神色阴沉,只要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便想要唾弃自己,清醒的他在指责自己,可是疯狂的他却不停地在说,这是一定要做的事,不然,一定会后悔。 陆近洲缓了下情绪,才给姜唯打电话。方才他和姜唯的通话其实没有结束,只是扫眼瞧见了方可暖,他觉得这是个盯好地与方可暖商量的机会,便藉口剧组有事,暂时把电话挂了,现下谈完了事,于是重新拨打了姜唯。 姜唯电话接得并不快,陆近洲细细地数着,铃声响了七八下,她才接了起来,姜唯在电话里道歉。 “不好意思,手机落客厅里了,我在厨房吃饭。” 陆近洲奇怪:“这么快就做好饭了?”他很清楚,如果姜唯只是随便用三明治或者酸奶麦片凑合一顿的话,一般喜欢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只有正儿八经地要用到餐盘的饭,她才会端端正正地坐到吧檯那去吃。 第49页 “啊,刚才和你通话的时候我就点了外卖。”姜唯停顿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和肖敬说,我点了炸鸡和冰可乐。” “什么?” 陆近洲诧异,他在姜唯身上见识过女明星控制身材的疯狂。 “我心情不大好,想喝点肥宅快乐水嘛,”其实也是不太明白自己辛辛苦苦保持身材维持形象是为了什么,那么多人讨厌她,但这话,姜唯埋在心里,并不想和陆近洲说,“想要堕落一下, 但是太久没吃油腻的东西了,我吃了几口,反胃得想吐。” 陆近洲沉默了一下:“姜唯,我想见你,即刻。” 姜唯怔愣,道:“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见不到唉,或许,我们可以视频聊天。” “不,我担心你,”陆近洲道,“你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乱想了。” 姜唯细声道:“但是你在拍戏,我们无法见面。” 陆近洲提醒她:“你可以过来,我的房间很大。” 姜唯想也没想立刻拒绝了:“我现在和季来的绯闻满天飞,再到剧组里见你,你们剧组的人会怎么想我?” 陆近洲不能理解:“你是我的女朋友,和季来没有往来,绯闻只是意外,你何必忧心别人的闲言碎语,难道为了那些,你不想在外人面前见我了?” 姜唯没搭腔,只有长久地沉默,陆近洲等了会儿,放软了语气,又道:“我们可以公开的,只要公开了,大家都能知道那些不过是狗仔的捕风捉影,你是无辜的。” 姜唯道:“我的私生活已经被曝光得太多了,我不想再在大众面前曝光我的私生活了。” 陆近洲冷笑道:“你和季来只是契约情侣,是工作,不是私生活。按着你的意思,契约情侣可以曝光,正宗男友倒要藏着掖着,姜唯,你心里没有我。” 姜唯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陆近洲心里是掖了气的,只是因为她被网络暴力,担心她,所以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姜唯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被陆近洲质问了,她才想到要解释,可是陆近洲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再给他打过去,陆近洲拒接了,她握着手机站在没有开灯拉着窗帘的客厅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陆近洲给她发了消息。 “我没有生气,只是心情不大好,害怕自己太过情绪化伤害到你,所以我们暂且不要通话,让我平復会儿,再与你联繫。”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事。” 于是,姜唯更加内疚了。 第27章 《镜颜》进组是在三日后,姜唯算了下时间,未和肖敬知会,也没有告知陆近洲,便收拾了行李,登机去影视城寻陆近洲了。 陆近洲拍戏的影视城,姜唯也曾工作过,因此大概还知道方向。她提着行李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车去影视车,路上她和司机打听《新朝》的拍摄地,司机以为她是粉丝,倒也热心,给她指了方向。 姜唯知道剧组拍摄都是要保密的,于是先跟陆近洲的表弟联繫,还特意叮嘱了不要打扰陆近洲工作,等到了地方下了车,先去找下榻的宾馆,只是进来拍摄的剧组多,附近的宾馆都满员了,姜唯拖着行李箱走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寻到最后,还是一家家庭宾馆空了房,姜唯虽然嫌弃,但也只好将就,正要交押金,身边忽然来人提起了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过了姜唯递纸币的手,道:“不住了。” 是陆近洲的声音,姜唯一愣,但很快喜色浮上眉梢,她挽过陆近洲的胳膊,道:“你怎么来了?哪里寻到我的?” 陆近洲瞥了眼宾馆老闆娘震惊的表情,确然心上舒坦,便道:“我听表弟说你来了,正好收工,想要来寻你,也是巧,走了两步就瞧见你在这里。” 姜唯道:“你该给我打电话的。” 陆近洲道:“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瞧见。” 姜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拿起手机看一眼,陆近洲果然是发了消息的,只是没有注意到罢了。姜唯收了手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不好意思。” 陆近洲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给姜唯挽着臂,道:“这事正印证了我们是有缘分和默契的,你看,偌大的影视城,我们也能遇上。” 姜唯道:“你不让我住这,那我晚上住哪?” 陆近洲道:“自然是随我住。” 姜唯愣了一下,她的脸上发烫,耳廓也红了,道:“我好像开始后悔来这了。” 陆近洲低下头,他轻咬着姜唯粉嫩的耳尖,道:“我夜里有戏,你休要多想。” 姜唯的脸更加红了,还想强辩:“我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可怜,连个下榻的宾馆都没有。”可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更显得她心虚。 陆近洲便想逗弄一番,道:“我夜戏快结束了,总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实□□脑中所想。” 姜唯简直想挖个地洞自己埋了,又或者把陆近洲埋进去。 陆近洲看她的脑袋都要垂到地上去了,便知道自己戏弄过了头,于是摸了摸她的头,把话题给岔开,道:“我已经让表弟买了饭,和剧组请了假,陪你吃完饭我就要回去拍戏,晚间也不会 第50页 回来,你在宾馆里记得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关好门窗,调好空调温度,不用等我。” 姜唯吐槽:“每次你与我说话,总觉得是爹在嘱咐女儿。” 陆近洲挨了这吐槽,并不生气,只道:“我愿意嘱咐你,照顾你,你也要听我一句嘱託,让我心安。” 两人相见,氛围融洽得很,姜唯有好一阵子都想不起她其实是为了哄陆近洲才千里迢迢地过来,可瞧见陆近洲那副模样,的确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于是姜唯开始犹豫,到底该不该再提旧事。 陆近洲夹了块鸡胸肉给放在姜唯碗里,道:“发什么呆?吃饭要专心。” 姜唯咬着筷子,看着陆近洲,道:“我见你,心情很好。” 陆近洲反问,道:“我心情该不好吗?” “昨日,你都不接我电话。”姜唯说道,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话里带了点撒娇,“我以为今日见你,需要哄你许久。” “看来我倒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陆近洲道,“我本来是生着闷气,倒也不是和你生气,而是和自己置气,可是见了你,我就觉得,生活这么美好,生气,不值当。” 表弟和他说姜唯来的时候,陆近洲正粗暴地用化妆棉卸妆,听完这话,倒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放软了手上的劲,将妆卸完了,把化妆棉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起身,只道:“我去见她。” 表弟提醒他:“我们还不知道姜唯人在何处,你去哪里见?” 陆近洲道:“不过几间宾馆,可以慢慢找,况且有手机,可以联繫。” 他发了消息,却等不及姜唯回消息,便先一间间寻了过去,其实没找两间,就遇上了,即使 姜唯包裹得再严实,陆近洲还是一眼认出了姜唯。 他的姑娘,他的世界。 姜唯道:“之前网友都猜测我和你,额,是包养关系,所以,我不是不愿和你公开,但的确现下并非好时机,我是被骂惯了,捨不得你也跟我一同遭罪。” 陆近洲有些意外,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道:“网友说什么关系?包养?也不是不可以,总算有层关系在,不算无名分之人。” 姜唯无奈道:“他们乱编排我们,你不要跟着闹。” 吃完饭,陆近洲赶回了剧组,姜唯一个人留在了酒店里。她放完行李,看着房间里的床发了会儿呆,实在不敢随便躺上去,踌躇了会儿,还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叫了客房服务,多要了条被子。 酒店服务员在收拾被子的时候,姜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本来是毫无干系的,忽然便听到方可暖的声音:“这是谁啊,在近洲的房间里包得如此严实,做贼心虚?” 姜唯抬眼,看到方可暖倚在门边和她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挑衅,几分不屑,以及幸灾乐祸。 “有事吗?” 方可暖不得邀请,便进了房间,道:“我是可怜你,谈个恋爱也要遮遮掩掩的,见不得光。” 姜唯没搭理她,只是看着服务员,眼见她为了看热闹放慢了动作,于是便道:“你出去吧,不用收拾了。” 方可暖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自知失言,便不吭声,只等着服务员走了,才刚要对姜唯说话,便听她冷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竟然这么关心不相干的人的私事。” 方可暖被姜唯呛了声,收了许多之前泛滥的同情之心,又想起两人在资源和通告上的交锋,便道:“我随口一说,算不得关心,你随便一听就算了。” 她说着转身要走,姜唯道:“单身女性,还是要收收脚,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进的。” 方可暖被反讥了一把,瞪了眼姜唯,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这很不像寻常的方可暖,姜唯觉得奇怪,却深究不出道理,她也不多想,陆近洲不在,她又不愿出门,于是很早吃了晚饭,便打算睡了。 她其实是带了睡裙的,只是她睡觉不大老实,于是不敢穿,她在行李箱前蹲了会儿,挑了件干净的t恤,兜头穿上,又穿上短裤,这才上了床,用那条新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陆近洲拍摄间隙给她发了简讯,问她吃过饭没,吃了什么。 姜唯想,这不是爹是什么,偏偏他还不肯承认,于是一五一十地回了话,又道:“我要睡了,你好好拍戏,勿念。” 陆近洲回道:“虽要收心,但更嚮往之。” 姜唯用被子蒙了头,睡了,懒得和陆近洲皮,反正也皮不过他。 陆近洲回到宾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天都开始蒙蒙亮,他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洗了澡,他站在浴室门口,边用毛巾擦着头髮,边看床头灯将床上隆起的身形照了出来,小小的一团,她睡相的确不好,整个脸都蒙在被下,陆近洲担心她会被闷死,可是掀开被角一看,她睡得很恬淡。 毛巾搭在□□的脖子上,陆近洲就这样蹲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姜唯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她察觉到床垫陷了下去,很快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姜唯含煳地道:“有两床被子。” 陆近洲轻声回她:“知道,另一床被子掉在了地上,脏了,我只能和你挤一挤,不要嫌弃我。” 第51页 姜唯嘀咕:“又来了,我哪里嫌你了。” 陆近洲用他的长手长脚,把姜唯拥在了怀里,他身上热,姜唯身上也热,两人贴着睡,没过会儿,姜唯便出了汗,她想要推开陆近洲,没推动,反而被他拉着手含着唇,亲了好一会儿。 姜唯嘟嘴:“觉都被你闹醒了,你不困吗?这么精神。” “不过履行情、人义务,让金、主开心。”陆近洲道,“你开心吗?”他低低地挨着姜唯笑开,道,“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姜唯睁眼看他,陆近洲是真的开心,眼里含着笑,亮得璀璨若星,她便撑起上半身,陆近洲用手托着她,任着姜唯欺身贴上,她道:“乖点,张嘴,金主要开心。” 陆近洲笑着抵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窗外,日已出东方。 第28章 姜唯虽然累得很,但是醒得倒早,她睁眼见到陆近洲睡得正沉,羽翼般的睫毛盖了下来,把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温和的眼眸遮了起来,即使看不到眼睛有些可惜,但好在陆近洲的五官都生得优越,鼻樑高挺,唇薄粉淡,姜唯伸出手指,虚虚地勾勒番,竟然觉得上瘾。 姜唯轻手轻脚,但陆近洲觉浅,很快便惊醒,却不着急睁眼,只是脸迎着她的手指蹭了上去,像只懒洋洋地想要主人按摩的大猫。 “早安。” 姜唯揉了揉他的脸,陆近洲捏着她的手,侧身轻吻,道:“早上好。” 他掀开眼皮,那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专注,带笑,深情,正正地看着她。 陆近洲从来不会掩饰他对姜唯的爱,从来便是如此直来直往,每每都会让姜唯以为她将会溺死在陆近洲眼中的爱意。 “真想每日早起都能见你,”陆近洲又提起旧事,道,“等拍完戏,我们住一起可好?” 反正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姜唯不再忸怩,道:“好。” 陆近洲又问她:“你那部戏要拍多久?” 姜唯道:“三个月。” 陆近洲嘆息,道:“即使我这工作结束了,也见不到你,你倒也不和我商量,转眼就进组了。” “这次戏机会很难得,我能不能接着在娱乐圈里混下去,就要看我此次表现了。”姜唯低声道,“导演的戏都不错,我这次收了心,不再赶其他乱七八糟的通告,跟着他好好学,应该能有进益。” 陆近洲不开心了,道:“不要夸其他人。”他的头抵着姜唯的额头,两人唿吸相缠,交颈而眠,道,“怎么办,姜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所以你一定要乖,一定要听话。” 姜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又在陆近洲的脸上看到了扭曲的希剌克里夫。 早起叫了客房服务送餐,姜唯在卫生间里打理完自己,出门见陆近洲正在与人通话,不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脚踩在椅子的踏脚处,将整张脸都藏在阴暗里,不让姜唯瞧见。 “行了,我的事不费你操心了。” 说完这话,陆近洲便挂了电话,他随手把手机抛在床上,自己却还维持着方才那姿势,姜唯走了过去,从身后轻轻地伸手环住陆近洲的腰,他下意识便抓住姜唯的手。 “怎么了?” 陆近洲道:“妈妈的电话,姜唯,我很难受。” 姜唯没动,只听着陆近洲接着说道:“从小他们就不管我,等到我大了,能自己主事了,他们反倒来干涉我,你说,荒不荒唐?” 姜唯蹭了蹭他的后背,陆近洲笑着嘆气:“我说这些做什么,你看,我这部剧还是她施捨的资源,我也还要靠着她作威作福。” 姜唯安慰道:“好歹你有父母来管你,还找得到他们,我却是连我父母现居何处,做何事,一概不知。” 陆近洲问道:“你知道我妈妈来干涉我什么事吗?” 姜唯愣了一下,道:“什么事?” 她隐隐不安,想到前些日子光影的公众化和大v对她的攻讦,才想说话,陆近洲便捏了捏她的手背,道:“你不要多想,她的手还没有那么长,管不到这。” 姜唯却不肯轻易把这件事淡化过去,问他:“阿姨是觉得我哪里不好。” 陆近洲捏着她的手,在她的护围之中,转过身子,道:“还能为什么,你与季来之间是契约情侣,虽然我知道没什么,但旁人又不知情,更何况,你和季来之间因狗仔惹事又生非,牵扯不断,中间又杂了些我和你之间的谣言,妈妈看了,自然对你有误会。” 姜唯怔愣,她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因着她的生活里没有父母的痕迹,考虑事情之际,从来忽略父母,于是也开始犹豫:“那我们该如何?” 陆近洲道:“公开吧,只要公开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自然也没了。” “可……” “我们只是告知大众我们在恋爱,并不会大肆地宣扬,你不用担心。” 姜唯犹豫着,陆近洲嘆气,道:“到底是我妈妈,婚姻大事,还是希望能得她一张笑脸。” 姜唯抿了抿唇,末了,还是只能点头。 第52页 陆近洲的眉目舒展开来,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姜唯的脸,道:“真乖啊。” 公开这件事,陆近洲向来比姜唯积极,他取了姜唯的手机来,当着姜唯的面登上了她的微博,两人一致商量要低调行事,便只由姜唯发了一棵红心,然后陆近洲转了这条微博,多加了两颗心。 这微博一公布,想来会激起千层浪,陆近洲说服姜唯关了手机,不看网上的消息,不接肖敬的电话,只让她乖乖地在酒店里看电影。 等离开了酒店,陆近洲用手指抹了唇上的笑意,他对着走廊尽头的镜子,看着自己的眉眼冷了下去,眼里露出了厌恶,唾弃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心机深,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用到自己的姑娘身上。 细细想来,他这一路,小心翼翼的,戴着面具,把丑陋的自己掩饰起来,害怕让姜唯窥得一点,开始害怕退开。 姜唯的脸受伤那次,他一遍遍坐着电梯上下,就为着能遇上她。陆近洲知道姜唯必然不愿见他,他深知,可也明白要想叫姜唯彻底地依赖他,爱上他,只靠着平日里装绅士说大道理是不够的,一定要雪中送炭。 邀姜唯来家中吃饭,也不肯好好地说,偏将kindle赛在她的包里。思量再三,又觉得不够,只怕两人只剩了顿同桌而食的情谊,于是夜间狠了心,往身上浇了两桶冰水,让夜风吹了半宿,第二天一醒,果然高烧,等到次日醒来,摩挲着手机,终于捱到近午,才给姜唯发了消息。 装可怜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也尝到了甜头,再也放不下。前日能诱姜唯来影视城见他,今日自然能假装与丁程露通话骗她公开。 只是姜唯一时不知还好,只怕她到时知晓了,会有多厌弃这个连自己也看不上的陆近洲。 可是,他再也不愿回到那间幽暗的书房去,万千世间,除了孤寂,也总该有一物属于他。 只是,恋爱不是这么谈的。 姜唯的电话打不通,肖敬便把电话打到了陆近洲那,质问他,是不是他哄得姜唯公开又不接他电话,陆近洲听出了他的怒气,于是问道:“是对姜唯的商务有什么影响吗?” 肖敬道:“商务的影响现在倒是没有,但是你可以看看,网上的人是怎么骂她的,又有多少粉丝脱粉,说她恋爱脑,事业上不争气,跟你谈恋爱。” 陆近洲淡淡地道:“所以我不让她看网上的消息。” 肖敬道:“她总有一日会知道的。” 陆近洲笑道,反问:“很重要吗?” 肖敬道:“最近她为网上的谩骂心情很低落,你竟然不在乎?” 陆近洲道:“我为何要在乎,姜唯也不该在乎,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经纪人会抛弃她,粉丝会脱粉,网友会谩骂她,整个世界都会和她作对,只有我会永远站在她身边。” 肖敬觉得这话透着点不对劲,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哪里不妥,陆近洲便把电话给挂了。 今日倒没有夜戏,陆近洲收工得早,很快就回去,姜唯已经在酒店里刷完了好几部电影,正无聊得打哈欠,便被陆近洲找抱了个满怀,姜唯吓了一大跳,尖叫声还没有出口,都被含在了陆近洲的唇齿之间。 “回来也静悄悄的,是故意吓我,坏死了。”姜唯用手指挠他下巴,逗得陆近洲闷笑 “是你看电影太过入神,所以没有察觉。”陆近洲抬眼,看电影,“《傲慢与偏见》,怎么,你喜欢?” “超级甜啊,”姜唯道,“看细节,达西先生真的傲娇得要死,喜欢伊莉莎白又不肯吭声,暗搓搓地搞些小动作,啧啧。” 陆近洲道:“你喜欢这样的?” 姜唯与他相处这些日子,知道陆近洲是个喜欢吃醋的,忙道:“更喜欢你这样的。” 陆近洲眉开眼笑,又看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道:“明日就要走?” 姜唯道:“要进组了。” 陆近洲伸出手指,扣进姜唯的指间,与她双手合十,放在膝上,道:“我若没有记错,《镜颜》是宫斗戏?” 姜唯点了点头,陆近洲又道:“有吻戏吗?” 原来是为着这个来问她,姜唯道:“拍戏嘛,不要当真。” 陆近洲会意,道:“看来是有的了。”又问,“有床、戏吗?” 姜唯道:“有是有,但也只是做个样子,还是有大段的台词要说,都是为了剧情,拍戏都是这样,你多担待。” 陆近洲道:“拍戏的确是拍戏,我也知晓,但我也知道圈子里有些男演员,爱占女演员便宜,难保你不会碰上。” 姜唯瞪他:“胡说,那是个老戏骨,出道多年,风评都很好。” 陆近洲忙道:“是,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编排这位演员的意思,我也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姜唯道,“你是不是又要说让我息影的事,之前你提过一次,我都记得。” 陆近洲看着姜唯的神色,明白她是认真的,于是很聪明地捺下话头,不提了。 第29章 姜唯走的时候,陆近洲正在拍戏,于是没让他送,自己叫了车,也没回家,直接买了机票往《镜颜》的拍摄地去了。 第53页 为了买机票,她方才开机,看到了肖敬打了七八个电话,未果之后,又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问她公布恋情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唯其实不大知道自己那时到底所思所虑了什么,她只是渴望一个普通的,充满爱的家,所以,她愿意为此做出退让。 她给肖敬打了电话。 肖敬经过一个晚上的平復,已经恢復了心情,在电话里还算好言好语,道:“昨天张陈和我找你们找疯了,你和陆近洲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姜唯有些意外,道:“你竟然不骂我?” “这件事,你还算不上吃亏,不过掉了很多粉倒是事实。”肖敬道,“这件事,听说惊动了光影的上层,也就是陆近洲的母亲,不过好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姜唯咬了咬唇,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不,有事。”肖敬顿了顿,道,“其实昨天我和陆近洲有过一段很短暂的通话,他的表现让我觉得很奇怪,让我觉得他有点偏执人格。” 姜唯惊讶,道:“你知道什么是偏执人格吗?” “我当然是知道,才会如此形容陆近洲,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多想,我只是想提醒你,谈恋爱还是要多长个心眼的。”肖敬一顿,道,“还有件事情,我需要提前知会你,公司高层很生气你擅自公布恋情,昨天晚上临时通知我,让我结束手上的工作,和你的下一个经纪人交割清楚。” 姜唯心沉到底:“你同意了。” 肖敬道:“事实是,我们的发展理念也产生了矛盾冲突,所以,或许我们都应该给彼此找个更合适的合作伙伴。” 姜唯明白了,肖敬是去意已决,从她开始拒绝转战综艺开始,肖敬对她早已不满,高层的提议,很趁他的愿,姜唯沉默了会儿,道:“公司应该还没有想要雪藏我的意思吧,我还是有点商业价值的。” “看情况,你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你要拍的戏上。” 姜唯紧咬着唇,逼迫着接受了这个事实,方才道:“其他的事我不关心,方可暖是你带进来的,给我处理干净再走。” 她挂了电话,如果不是因为候机室里坐着别的人,她真想摘了墨镜,肆无忌惮地哭一场。 但是她不能,她是姜唯,走在聚光灯下,被人群肆无忌惮打量的明星,只要她敢在公共场合之下流露出半点脆弱,就会被人放在网上大书特书,不过是在自己的伤口上又剜了块肉,送上去被人撒盐罢了。 姜唯头回感激这世上有墨镜这发明,还能让她遮掩一下失态。 她以如此糟糕丧气的神态,进了组。 不得不说,姜唯的这些遭遇,很帮助她演戏,王畅看着她的表现,才真正地松了口气,由衷地觉得可以给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交差了。 姜唯饰演的角色,初时很得宠,风头无二,在女主刚进宫时给了她很多苦头,但是等到娘家失势,这个角色很快丧失了斗志,随便被女主拿了错处,自请去了冷宫。 去冷宫之前,她对女主道:“身居了高位又如何,你进了宫,便已经输了。” 女主反问:“本宫现下已晋贵妃之位,不用多少时日,就是皇贵妃,皇后,宠冠后宫,母仪天下,又是从何谈输这件事?” “若为名与利,当日我便身居高位,若要为爱,后宫之中,没有爱。” 这场戏,因为场地等原因,反而是在最开始拍的,姜唯研读剧本的时候便觉得奇怪,询问了王畅,女二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进冷宫。 王畅道:“冷宫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个很好的归处,适合养老。” 姜唯道:“她还那么年轻,二十岁,就开始等着老去了吗?” 王畅道:“有什么区别,很多人,虽然身不在冷宫,但过得日子和养老等死也没什么两样。” 姜唯思量了会儿,她并不能认同王畅所言,但是她的确该给自己找个去处,一个比冷宫要好一点的容身之处。 不单单是因为肖敬要离开,因为两年被网暴,姜唯觉得她也快撑不下去了,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现下,既然浮华都被揭开,她也该到抽身离开的时候了。 姜唯没有与任何人商量这件事,即使陆近洲在收工早的时候,总要与她聊天闲谈,可两人也大多只聊工作上的事,陆近洲对姜唯到底拍不拍吻戏,拍不拍床戏这事,很敏感,很在意,每回 等到聊天结束,他都要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 姜唯每每都边打着哈欠,边回他的问话,大多时间里,她只和女演员对戏,能对戏的男演员也只是太监总管类的角色。 又过了一个月,陆近洲的戏杀青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姜唯要了她拍戏的地址,收拾了行李就过来见她。 真不巧的是,那天,姜唯刚好有一场吻戏,即使她再三企图让陆近洲错过拍摄,可是很不巧,剧组因为灯光的原因拖了一拖,于是正好被陆近洲撞上。 吻戏,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都是借位,其实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但是,陆近洲仍旧是铁青着脸看着姜唯被男演员抱在怀里,他几乎要把手里还装着茶水的塑料杯捏得扁成一张纸,热水流在手背上,都烫红了,他也丝毫不觉得什么。 第54页 姜唯下了戏,就看见陆近洲脸上可怕的神情,一改往日的温和,不带任何的阳光,俱是阴霾阴沉,他的面目有些模煳,留下的只有那瞬间的分裂。 姜唯刚刚走近,陆近洲便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给了她一个轻吻,这吻如羽毛般,只扫了一下,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方才那场吻戏,的确是借位的。 剧组里有几个光影的演员,见到陆近洲还有些新奇,她们只比丁程露小了几岁,很年轻时就签在了光影,她们甚至比起陆近洲更了解丁程露,倒是对老闆的儿子陌生得很,于是好容易有机会见到了,都聚在一起和他闲聊。 又说:“之前在网上便看到你们公开恋爱的消息,俊男美女,的确很般配,老闆娘应该会很喜欢吧。” 这话姜唯答不上来,只能看着陆近洲,看他微笑,回答:“正要找机会带她回去见见妈妈,不过,妈妈和爸爸最近似乎很忙,我很久没有见他们了。” 其中一个女演员道:“是去参加电影节了吧。” 陆近洲笑:“我的确不太清楚他们的行程,所以家事安排都要依着他们的计划进行,我们不能进行任何的‘惊喜’。” 姜唯瞧了他一眼,陆近洲说话时,神色很轻松,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闲聊结束,陆近洲方才蹭到姜唯身边,道:“我发了条新微博,你该给我点个赞的。” 姜唯问道:“什么微博?” 陆近洲点开微博,晃到姜唯的眼前,道:“探班的微博,你看,我拍了你休息的椅子。” 微博一张图,图上的椅子贴着姜唯的名字,陆近洲加了两个字“陪伴”,姜唯看了,道:“之前商量了,不是说不曝光任何私生活吗?” 陆近洲道:“这不是曝光,只是在分享,放心,我有分寸。” 姜唯道:“我不喜欢,陆近洲,我很不喜欢在网友面前曝光我的私生活,我为此已经吃过太多次苦头了,我希望你能稍微体谅我些。” 陆近洲紧绷着下颌线看她。 “可能这是我们恋爱之后第一个矛盾的地方,你喜欢秀恩爱,但是我喜欢把私生活藏起来,本质上说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过错,但是都说恋爱时两个人互相迁就的过程,陆近洲,我恳求你,唯独在这件事上,你能体谅我,为我让步。” 陆近洲伸手,用手背,缓缓地擦过姜唯的脸颊,他的笑有些难堪,幽幽地道:“亲爱的,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当然体谅你,我又何曾会逼迫你。” 姜唯在他手背的抚摸下,有些不寒而慄。 收工之后,陆近洲带姜唯回酒店,姜唯一路上都在走神,不知道在想点什么,问她话,也不肯细说,再问也只是敷衍了事随便一答。 陆近洲不满她的态度,他心里升起了阵阵的不安,如果没有得到之前,他会觉得可惜,只会以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而嘆惋,但是,现在不同,姜唯是他的。 他的所有物,就该牢牢地被他掌控着,而不该再有自己的意识,要逃离他的手掌。 得到又失去的感觉不好受,无法挽留的感觉更加不好受。 他在睡梦中大抵做了个噩梦,姜唯将他拍醒,床头灯亮着,照亮了那双惊恐的眼睛,陆近洲捂着晕涨的头,道:“怎么了,我头疼得厉害。” “你刚才应该做噩梦了,”姜唯说话的声音还算镇定,“你刚才在梦里胡喊,说铁链,囚禁,听上去像是要犯罪。”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道:“我可能被梦魇住了,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你睡吧,我没有事的。” 第30章 陆近洲是在张陈处得知肖敬要离开姜唯的消息,那时候他正独自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研读姜唯没有带到片场去的剧本。 阳光洒在他的指尖,清晰地把被指甲壳掐出痕迹的字给照亮,他的焦躁通过这只手完完全全地表达了出来,而拿电话的手却很闲适,陆近洲几乎是闲聊般,听着张陈把事情告诉了他。 陆近洲几乎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道:“她竟然没有和我说这件事。” 张陈道:“或许肖敬还没有告诉她,毕竟还不到解约的时候,公司让肖敬再带姜唯两个月,把手上的项目完结了。” 陆近洲冷笑:“星缘的高层居然这么优柔寡断,居然还妄图从一个不听话的女演员身上再榨出商业价值。” 张陈愣了愣,他一时没跟上陆近洲的思维,顿了一下,勉强让自己的脑神经活络过来,才道:“我以为你是关心姜唯,才让我一在肖敬那得到关于姜唯的消息告诉你,但是现在听起来并不是这样。”他慢慢地说道,“一开始你连和姜唯谈恋爱都不肯告诉我,现在却要我变相地监视着她,近洲,我能知道你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吗?” 陆近洲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挂了电话,把剧本合上放在椅子上,手机搁置在剧本上,陆近洲起身,走到窗边,房间在最高层,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楼下的人来来往往,各有来处,也各有去处。 姜唯有夜戏,本来是小助理负责开保姆车车接送,但陆近洲不放心,于是姜唯下戏的时候,没见着小助理,只看到陆近洲在驾驶室上等她。 第55页 她头一次坐了保姆车的副驾驶,陆近洲递给了她一个暖手段和一杯姜茶,让她暖一下身子,姜唯道了谢,又说:“现在很迟了,你不用特意来接我,应该暖和地待在酒店里才是。” 陆近洲道:“我待在酒店里没有什么事做,出来接你算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了,更何况我应该对昨晚的梦话赔礼道歉,真希望没有吓到你。” 姜唯怀里抱着暖手袋,手里还捂着热气腾腾的姜茶,她本该觉得暖和的,可是听到陆近洲如此问,她却由衷地觉得透心凉。 陆近洲昨夜梦魇,说得都是些胡话,因为没有条理,只有细碎的几个词,但是姜唯无法忽略他的咬牙切齿,他的声音像是被毒蛇的齿液浸泡过,带着阴冷与狠毒。 这和姜唯认识的陆近洲不一样,也和她所认知的普通人不一样。 姜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夜里梦到了什么?感觉会是个很不好的梦。” 陆近洲打着方向盘,在道路上行驶,他的神情平静又淡然,丝毫没有说谎得愧疚,熟练得一如过去他每一次应付丁程露:“是个不好的梦,我梦到有人在追杀我,我应该是想反杀,你知道做梦嘛,都是片段,醒过来之后我也不大记得清楚了。” 姜唯接受了他的说辞。 回到酒店,姜唯打眼就瞧见她放在桌上的剧本被动过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口一问:“你看了剧本?” 陆近洲点了点头,他道:“我看了一下,故事不错,我挺喜欢的,不过,我看到下一场戏的安排了,你明天有床、戏,是吗?” 姜唯停下了收拾手提包的动作,她转身看着陆近洲,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上带着温和又绅士的笑容,道:“我出道至还没有拍摄过床、戏,有些好奇,所以明天我能去旁观吗?” 姜唯道:“虽然没有什么拒绝你的理由,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怪。” “我在旁边你会觉得不自在,”陆近洲放缓了语速,道,“你在为当众出轨而感到愧疚吗?” “什么?”姜唯讶然,甚至有被冒犯得羞耻感,道,“我这是在拍摄,是工作。” 陆近洲低笑,道:“我道歉,刚才我说话没有经过脑子,我为我伤害到你而道歉。”他道了两次歉,但姜唯没有在他的脸上感到任何的愧疚,她意识到陆近洲并没有真心地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姜唯抿了抿唇,道:“或许我们该好好地谈一谈,我们都是演员,剧本里免不了会有吻戏,或者床戏,这些都是必要的,是工作中的一部分,这不是出轨,你不该说这些来侮辱我,我从道义上来说没有任何的过错。” 陆近洲收了笑看着她,道:“我知道,姜唯,我从来没有劝你放弃这份工作,所以,你要理解我,我的脆弱。”他一顿,脸上又流露出了脆弱的,可怜的神情,“我只是,太过爱你,所以会嫉妒所有的,能与你接触,和你交流的男性,我承认我的确有些不太正常,我为此感到抱歉,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说出的话会伤害你,但是……我很抱歉。” 他用被抛弃的流浪狗独有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姜唯,不得不说,陆近洲在演戏上的确很有天赋,而当着天赋被他运用到生活中来,再配上那张漂亮到轻易被原谅的脸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达成一切心愿。 姜唯嘆息,只能伸出手抱住他,陆近洲顺势便把头蹭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唿吸喷了上去,他吻着姜唯的脖子,撩得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晚上谈话结束得仓促,第二日早起,姜唯见陆近洲已经收拾完东西等着与她去片场时,她已经没了再拒绝和商量的机会,坐在保姆车上,姜唯终于开始反应过来陆近洲的狡猾,他根本没有与自己谈话的诚意,所谓的道歉也只是搪塞之词,并未上心。 姜唯早上第一场戏就是床戏,说是床戏,只是男女两个演员略演一番云雨的场景,之后相拥在一处商谈正事,台词有一大页,所以即使姜唯也是第一次拍床戏,她根本顾不上害羞,只顾着担心自己会不会忘词。 她窝在休息椅上抓紧时间过台词,导演和场务在清场子,陆近洲坐在旁边陪她,男演员已经进来了,陆近洲挑剔、嫌弃以及嫉妒的目光扫了过去,见他裤袜穿得端正,只是把上衣脱了,王畅喊姜唯换戏服,又比着床说:“你们两个就稍微比划一下,给个几秒的镜头就可以了,我不指挥了。” 他又看着陆近洲,道:“男朋友不出去吗?” 陆近洲笑了一下,笑得有点难堪:“我没有出去的必要吧。” 王畅觉得见怪不怪,剧组里也常有演员拍吻戏或者床戏,另外一半特意飞过来盯着,看着拍完戏了再走,大家习以为常,只是会在背后嘲笑一番,当点话嚼头罢了。 于是陆近洲就坐着了,他看着姜唯脱了上衣,只穿了抹胸,露出纤瘦的腰肢。陆近洲忽然就后悔了,昨天夜里他的手脚还是有点太轻了,真应该咬出或者掐出点痕迹来。 男演员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放心,职业道德还是有点。” 陆近洲面上带笑,但眼风带刀,没吭声。 陆近洲不知道自己到底拿出了多少份的忍耐才能让自己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椅子上,看着女朋友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看着床上的被子翻起了被浪。 第56页 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现场有麦在收音,有镜头怼着拍,还有导演,灯光和摄影师在,两人也都敬业地给了几秒的镜头之后开始相拥躺着说台词,如姜唯所言,台词很难,对比之前在剧组的表现,陆近洲理应该为她高兴。 可是陆近洲,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唇上出了血,他也不觉得疼痛,更没有任何痛快,这种自虐式的发泄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的骨头都在战慄叫嚣,劝他放弃,不再克制。他想到了家乡死了的狗,那棵开满花的四季桂。 他想,何必如此压抑自己,反正,姜唯也不会听话,对于不听话的人,需要的不是忍耐和退让,而是驯化。 姜唯这条戏,拍了三次才过,终于收工可以准备下一场戏时,她发现陆近洲不见了。姜唯穿好衣服,走出去找他,没找到人,导演又在叫她,只好回去了。 陆近洲在出现,是中午的时候,提着一大盒的外卖,其实剧组里的盒饭不错,姜唯本来就吃的少,不挑,但陆近洲还是尽心地给她买了镇上的饭菜。 姜唯原本怕他生气,但是见他脸上一切如常,平静地布菜,见姜唯一直盯着自己,陆近洲还特意问了原因,姜唯犹豫了番,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近洲道:“我订了明天早晨的飞机票,张陈给了我行程安排,明天有访谈和杂志拍摄,后天有gg要拍。” 姜唯咬着筷子,愣了一下,道:“明天早晨没有戏,我去机场送你。” 陆近洲道:“不用了,机场临这远,来回不便,你安心在酒店准备下场戏……我听你之前说过,你很喜欢拍戏,是吗?” 姜唯点了点头。 陆近洲道:“可是我也记得你提过,似乎想放弃娱乐圈的工作。” 姜唯也点了点头。 陆近洲问:“为什么?” 姜唯道:“大概是因为在娱乐圈里不大好混,总觉得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陆近洲抬眼看她:“是因为肖敬离开还是网上的恶评。” “什么?”姜唯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肖敬要离开的。” 陆近洲不动声色,道:“张陈和我说的。” 这是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姜唯便不再问了。 第31章 陆近洲说了不要姜唯送,也不过是嘴上照顾,姜唯帮他收拾好行李,送他机场,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陆近洲是开心的,小助理开车,他便和姜唯腻在后座,头枕在她的肩上,玩姜唯帽子上的绳带。 姜唯想叫他在外面注意着形象,陆近洲不肯,反而蹭的更加近了,道:“你身上好香啊,明明我与你用的都是酒店的香波,怎么我就没有这味道。” 姜唯脸一红,她下意识地看着驾驶室里的小助理,见她神色如常地开着车,方缓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近洲用气音在她耳边道:“放心,我知道你脸皮薄,声音会放轻,不让外人听到。” 姜唯嘆息了口气,道:“你倒是会为我考虑。” “多谢夸奖,”陆近洲在她的耳朵后吻了一下,道,“我给你买了支新的香水,是我常用的,等到寄到后你一定要用,这样,我们身上就有一样的味道了。” “男士香水,我用着不大好吧。” 姜唯随口一问,陆近洲哑然失笑,道:“你在说什么,当然是找调香师特别订制的,即适合你也适合我,只有我们两个用,只要喷了,即刻就能知道彼此在附近。” “恋爱之后,我还没有送过你礼物,这份礼物请你务必收下,不要推辞。” 姜唯立刻失了先机,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因为已经公开了,所以便失了许多的担忧顾虑,因此,这回姜唯一直送陆近洲上了飞机才走,等她重新戴好墨镜往回走时,却被两个粉丝认了出来。 小助理不在身边,姜唯看着堵上两个姑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几乎是以做贼的心态往周围扫了几眼,唯恐其他乘客认出了自己,引起骚动,按着国人的心态,即使对她不敢兴趣也不认识她,只要有时间都愿意来凑个热闹,等到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姜唯不认为以她的本事能突出重围。 有个姑娘已经逼到了眼前,问她:“你是姜唯吗?” 另外一个姑娘站得稍远些,看着他们的箱包,手抱着胸,不是很感兴趣并不想凑热闹的模样,但却很了解姜唯:“身形像她,头髮前几天也刚拉直了,这套衣服之前我在前线看她穿过。” 很了解她,也蹲过前线,看来是她的忠实粉丝。 那个在跟前的粉丝又问她:“明明是事业上升期,为什么要谈恋爱。” 姜唯愣了一下,原本她以为这两位来找她,也不过是为了要签名与合影,却没有想到是为了问她私事。 她其实不耐烦,但知道不能乱说话,否则,言谈一旦放在网上,她反而要被骂态度不好,看不起粉丝,于是姜唯勾起职业的微笑,轻翘起唇角,笑道:“因为我喜欢他,人生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应该错过,否则可惜。” 那位站开的粉丝冷笑,插话进来,问道:“你知道你现在事业发展得多差吗?这个时间太恋爱,是根本没有把事业放在眼里吧。也是,你但凡有点上进心,也不至于三年在演技上没有长进 第57页 了。” 姜唯明白了,肖敬提醒过她,恋情公布之后有大批粉丝脱粉,但姜唯一直认为这是网络上的事,却不想这把火还是烧到了三次元上。 跟前的粉丝的脸色已经很臭了:“姜唯,你根本没有心,三年来,你演了多少戏,收了多少差评,全都是我们半夜不睡觉帮你在刷分,控评,把恶评举报掉,让你好过些。结果呢,我们做得太好了,你就不知道反省自己,进步一下,三年了还演得像个屎,做你的粉丝真的又累又没有成就感,还没脸,被人质疑审美。没关系啊,粉丝群里大家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毕竟,上部网剧你的确有进步,结果呢!你扭脸谈恋爱,你所谓的演技,其实也只是公款谈恋爱得来的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把闲坐等着延误航班的乘客们都吸引了过来。 姜唯为了掩饰难堪,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镜,眼前有闪光灯亮过,已经有人在拍照了,但其实更多地,还是举着手机在录视频的人。 “姜唯,你给我解释一下!或者,利索点,给我滚出娱乐圈。” 粉丝几乎是声嘶力竭。 姜唯很难理解粉丝的疯狂,即使她看过很多粉丝写的彩虹屁或者微博来解释为什么会喜欢她,但是,她依然不懂,粉丝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移情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这比父母把梦想压在儿女身上更令人费解。 她只知道这很让人害怕,只是,现下的环境已经不能让她安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了,当务之急,是要应对面前的困境。 姜唯摘了墨镜,她已经被认出来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戴着墨镜,不然,反而会被说礼仪不得体。 “我与陆近洲是在拍摄结束之后才再一起,不存在公款恋爱一说,顶多只能称之为因戏生情。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两情相悦,所以想要朝朝暮暮,人之常情。以及,很感谢两位过去的付出和喜爱,过去三年,我做的的确很糟糕,让两位丢脸了,很抱歉,往后……”她一顿,想起息影的念头,便没有再把后话续下去,又道了声歉。 这下,那位站开的粉丝走了过来:“姜唯,我为你付出了三年的时间和金钱,你的代言我每样都买,你出席活动,我订酒店买机票扛着摄像机去见你,在冷风里站上四五个小时都无所谓,最后,只换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你连我出轨噼腿的前男友都不如!” 她顺手从围观的人里抢了一杯冰可乐,往姜唯身上泼过去,人群众惊唿,被抢的人拽着女生的手想把可乐抢回来,却迟了一步,黑色的液体兜头洒了出去,姜唯闪身没有完全避开,白色的外套上有大块的污渍,只是万幸,没有淋到头髮和脸上,减了几分狼狈。 机场的保安围了过来,解散了人群,那两个女生已经打算跑了,泼可乐的那位却被可乐的主人拖住了,于是硬生生捱到了保安把她们围了起来。 姜唯把外套脱了下来,走了两步,到垃圾桶旁,当着粉丝的面把外套扔了进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递给了可乐的主人,对她道:“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由我道歉比较合适,不介意的话,麻烦您自己去买杯可乐,我不太方便在机场里走动。” 可乐主人没要票子,只道:“一杯可乐不要多少钱,我不是为了这个拽着这小姑娘的,只是觉得她很可恶,应该联繫家长教育一下她的。” 那姑娘满脸羞愤:“我成年了!” “成年了还这么智障?没被人打过吧。” 姜唯摆了摆手,她没心思争辩,只对保安道:“麻烦你们送我出去吧,我的助理在机场外面等我。” 这件事情很快就上热搜,姜唯第一反应还是找肖敬解决,但,肖敬已经不管她的事了,准确来说,公司不管她的事了。撤热搜雇水军也是要花钱的,公司没有道理把钱花在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 姜唯死死地捏着手机,把聊天记录看完,起身把手机往墙上摔了过去。她的力道很重,手机落地时,四分五裂,电板也摔在了一旁,她盯着看,觉得可笑,走过去,把手机零部件捡了起来,扔进了包里。 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 她没了手机,陆近洲联繫不上她,便只能曲线救国,先去找小助理,大半夜的,小助理趿着拖鞋来按姜唯的门铃,那时她已经看了很久的电视了,其实她根本不关心电视里放了什么,电视剧看,gg看,新闻也看,她始终不换台,只是为了道人声。 小助理摁了三回门铃,姜唯刻意放空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有人找她,她想起身,却发现没什么力气,脚也已经麻了,一抽一抽得疼,于是只坐在沙发上,扬声喊:“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她猜到是陆近洲来找,可同样不想应付,姜唯疲惫得很,不愿揣着笑脸见任何人。 头天夜里没有和姜唯通话,陆近洲已经积了郁,等张陈来送他去拍杂志告诉他,姜唯的公司对昨天的热搜根本是袖手旁观的态度,陆近洲的心情就更加差了。 张陈不解,道:“你之前是早知道星缘打算放弃姜唯这课摇钱树,听到这消息论理该不意外才是,怎么神情还是愤愤不平?” 陆近洲没搭腔,他知道是知道,甚至,姜唯与公司关系僵化还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但是,这不意味着陆近洲愿意看姑娘委屈。这其实是很矛盾的心态,他一方面不满公司、经纪人、粉丝站在姜唯身侧,让姜唯有靠山,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人并不是真心喜爱姜唯,姜唯应当早些认清事实,与他们翻脸;另外一方面,这些人果真与姜唯划清了界限,陆近洲又觉得,这些让姜唯难过伤心的,都没有良心,不知道护着她。 第58页 他捏着手指,靠在椅背上养了会神,等到了拍摄场地,先是完成了杂志拍摄内容,接下来,就是採访。 採访的问题,之前张陈是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雷区,陆近洲却不顾张陈打过来的眼色,对採访者道:“你可以问问恋情的事。” 採访者巴不得如此,被经纪人过目的问题很安全,但大多没有爆点,很无趣,如今陆近洲愿意把热度送过来,很趁他的愿,于是照例几个问题热身之后,他便迫不及待问了关于恋情的事。 “你和姜唯是因戏结缘吗?” “是因戏生情,缘分却要从大学说起,我的毕业大戏的剧本是姜唯写的,演出结束之后,我们有过短暂的交流,但是熟络还是从剧组开始的。” “是你追姜唯,还是姜唯追你?” “我追的姜唯,还费了好些心思,不过,好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我也甘之如饴。” “那你最喜欢姜唯什么?是脸蛋,身材,还是什么。” “很神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长得如此契合我的审美。” “所以是脸蛋?” “每一样都是。” “那请问你在追姜唯之前,是否知道契约情侣的事。” “我知道,但又如何,契约情侣,又不是真的,我们还是彼此的初恋。” “那你不怕……” “我怕什么,”陆近洲看他,“感情真挚与否,我能感受得到。倒是希望某些娱记,不要拿些照片就看图说话,我和姜唯都是公众人物,被你们消费,无所谓,但是对方的女友还是普通人,稍微照顾一下普通人的感受。” 採访者一噎,又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还是要祝福你们的。” 陆近洲终于有了点微笑:“多谢,我们当然是要结婚的。” 第32章 姜唯花了两个多月,过着几近封闭的生活,终于把《镜颜》拍摄完毕,庆功宴上,那几个之前打趣过她和陆近洲的女演员知道她的处境,话里话外,小心地安慰着她。 无外乎都是叫她看开些,公众人物遭遇这些很平常,又闲谈八卦般说起圈里其他人物的早年遭遇,但最后总要添一句眼下那人拿了什么奖,或者被什么奖提名,再或者拿到什么蓝血代言,总而言之,意在告诉姜唯,困难都是一时的,凤凰尚且需要涅槃才能重生,熬过眼前风雨彩虹定然美丽。 这些道理,姜唯都明白,但是,她依然不解,网民骂她演技骂得再凶,她也只会因为自身业务能力废而怀疑自己罢了,绝不会如现下般难过,郁结,想要退网,躲开人群。 公众人物虽然应当遭人评说,但为什么要经歷这些。评说也该要有个限度,过分指手画脚并且加以言语侮辱,图片诅咒,便是下作了。 而在这风口浪尖,姜唯又失去了公司的庇护,没了水军和营销号的保护,她是一人在抵抗恶评咒骂。 陆近洲把工作都交接清楚了,姜唯的代言在本季度结束之后,不会再跟她续约了,那些牌子都清楚一个被公司放弃的女演员的热度会迅速退下,然后不知不觉被观众忘记,这样的女演员必然没有任何的商业价值,再签她,不值得。 公司给她分的是个新入职的经纪人,才刚转正,姜唯和她见过面,没说话,只听着陆近洲把该嘱咐的事嘱咐完了,才问新经纪人:“你手里还带其他艺人吗?” 新经纪人是个姑娘,长得很可爱,叫颜菲飞,见姜唯有点害羞,道:“没,我只带姐姐。” 姜唯面无表情:“你应该会很辛苦,我要休假一段时间。” 休假只是好听,陆近洲扫她一眼,正对上姜唯看过来:“能让公司再给她安排其他明星吗?我没有活动,她就没有抽成,日子会很难过吧。” 颜菲飞笑了,她的眼睛弯成线,嘟嘟唇,很萌,道:“没关系,我只想带姐姐,跟姐姐一起走上事业巅峰。” 肖敬对姜唯道:“她是个富二代,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转行来做经纪人的,你不用为她担心,倒是该对自己的事业上点心。” 姜唯很意外,她想不明白颜菲飞没有脱粉的原因,更不清楚颜菲飞能自信满满地说出走上行业巅峰的底气在哪里,但即使疑问再多,姜唯也只是伸手撩开了额前滑落的头髮,问肖敬。 “你下个带谁?” 肖敬顿了顿,表情有些怪异,但最终还是告诉了姜唯:“方可暖。” 姜唯嘁了声,但她无法指责肖敬背叛,如肖敬所言两人是发展理念不同,所以他在离开姜唯之后与发展理念契合的方可暖合作也在情理之中。而更重要的是,姜唯觉得也没什么资格多话,她已经被逼迫从一线退下来,方可暖于她不再是撞型撞路线的竞争对手,而是再也接触不到的星光璀璨的世界。 她转身离开,颜菲飞迅速跟上,在她身后询问:“姐姐打算休假多久?” 姜唯漫不经心,又半开玩笑道:“可能打算彻底退出娱乐圈吧,你不如换个人带带。” 颜菲飞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我本来就是为了见姐姐才来星缘公司的。” 第59页 姜唯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演戏糟糕,还有很多不太好的传闻,尤其是现在,大家都脱粉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我这儿?” 颜菲飞自然而然地想起不久前机场的事,于是存了安慰的心思道:“因为我喜欢姐姐的性格啊,姐姐是很温柔的人,我之前也因为那些传闻觉得你为了火不择手段,可是看了综艺之后才知道你的性格很可爱,根本不像传闻那样。而且,废柴又怎么了,我也是废柴啊,家里人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也不太长进,所以也砸了几次工作,看到网上的人批评姐姐就会想到那时候的我。” 姜唯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有人会说喜欢她的粉丝三观大多不正常,的确是有点和主流三观不一样,不喜欢优秀的,态度端正的,来喜欢她,好玩又匪夷所思。 姜唯没有把话说出口,她应当对所有还愿意施捨她善意的人感恩戴德。 离开星缘影视,姜唯回了家,她始终没有和陆近洲联繫,倒不是不想他,相反,姜唯想念得很,想即刻去见他,拥抱他,与他接吻,但是,即使要见陆近洲,也应该是在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下,他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应该把时间和热情都消耗在这些消极的事上。 快乐和幸福已经很少了,她要珍惜。 姜唯打开了房门,这个房间三个月没人住了,很闷,还混着点异味,她换了鞋,想要去把客厅里的落地窗开了,透个风,但是才走了两步,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只是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姜唯紧急之下,想要不动声色地走到客厅里拿花瓶当武器,但是,事与愿违,她才一只脚才踩进客厅,身后的人便伸了手,一只手捂在她的嘴上制止了尖叫,另一只手卡着她的腰。 “是我。” 陆近洲的声音,姜唯提着的心却还是吊着,她不明白房门都锁得紧紧的,陆近洲是怎么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邻居潜进了屋里,她更不明白陆近洲为什么选了这种奇怪的方式进屋。 更重要的是,陆近洲的声音很陌生,不復之前的温柔,反而透着股阴冷,他在耳边说话,姿态像是叼着兔子后颈的野狼。 “姜唯,困了吗?” 还未及姜唯回答,陆近洲舔着她的脖颈,道:“一定很困吧,路途遥远,又去了公司,应付了那些可恶的人,肯定很疲惫,想睡得话没有关系,睡觉吧。” 他手上沾了不知什么东西,很难闻,姜唯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等姜唯再醒过来,已经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了,只是屋里窗帘拉得很紧,天光未透,照明的只有床头壁灯,暖暖的一隅灯光。 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姜唯带着莫名其妙起身,只是一动,她便察觉到脚踝上有条细细的链条捆着,她即刻掀开了被子,屈起脚,只一眼,便看到了那条细链子一头捆在床脚上,另一头便系在她的脚上。 链子很长,姜唯下了床,走了几步,发现基本不会影响到她的走动,但是,这也只是在房内,她根本出不了房门。 手机也不在身边,她找了很久,发现能联繫上外界的电子产品一个也没有。 姜唯拉开窗帘,她浑身战慄发抖,终于意识到,那天夜里,陆近洲说得根本不是梦话。 窗户已经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面的墙,她被彻底得隔绝在这间她亲手设计,亲自挑选家具的房间里了。 门在姜唯的愤怒之中打开了,陆近洲端了饭菜站在门口微笑地看她:“喜欢这间房间吗?” 他走了进来,用脚带上了房门,又道,“瞧我问的,这是你的房间,你当然喜欢,准确来说,是喜欢我对房间做出的改动吗?” 姜唯打量陌生人般打量着陆近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近洲把饭菜放在了桌上,他不会做饭,所以点的都是外卖,他为此感到抱歉:“等我再多几次,等发挥正常,手艺不错了,再给你吃,这段时间先委屈你吃点外卖。” 姜唯快步走到他面前,隔着张桌子,质问他:“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关起来吗?” 陆近洲的手缓了缓,他不满姜唯与他说话的态度,但眉眼并未蕴气,而只是慢条斯理地拆外卖盒子,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 姜唯看他。 “我用狗链子吊着它的时候,它乖巧地跟在我身边,我叫它,它就跑来,我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极了。可是,我只是把它寄养了给别人,解开了链子,它就不听话了。几年的情分说没就没,忘性真大。”他侧过脸来,微微抬起,从上而下,扫下目光看着姜唯,“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解开链子?” 姜唯更加不可置信:“所以你现在要把我关起来?陆近洲,你在发疯?” 陆近洲依然笑得温和,只是姜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和煦,他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这儿而已。” 姜唯只觉得荒唐可笑:“你要把我关起来,失踪了,你以为别人不会察觉吗?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陆近洲笑着反问:“谁会发现?父母?你已经没有父母了。粉丝?我拿了你的手机,可以帮你更新动态,而且过不久,将会有消息报导,你被星缘雪藏了。至于肖敬还有小助理,他们似乎也不关心你,只是份工作,而现在都解约了,更不会关心你去了哪里。” 第60页 被他这一盘点,姜唯的人生越发得毫无温度,没有亲情,没有友情,她几乎是即刻死去,也不会有几人关心,但姜唯还是道:“我有一个新的经纪人,她会知道我失踪了的。” 陆近洲脸上木了一下,嘴角下捺,讥讽道:“星缘办事,磨磨唧唧的。” 姜唯皱着眉头看他,但只是这一下,陆近洲又笑了起来,一副大不了的模样:“没有关系,我会想别的法子的,你不用担心我。” “陆近洲,”姜唯越发觉得在鸡同鸭讲,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我没有担心你,但是,你把我的窗户填没了,这么大的工程,我的邻居难道不知道吗?” 陆近洲又笑:“放心,我在请工人之前,已经上门赔礼过了,说你想换一下房间布局,把这间房间窗户埋了,另挑一间开了落地大窗做卧室,为了遮掩,我假戏做全套,真的另外开了窗,买了新家具。” 他的心思缜密,一节一节的,全都考虑到位,这儿又是独栋小别墅,姜唯想要吸引人的注意出去,应该是要费些时日了。 陆近洲又道:“估计你还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很简单,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男友,又觉得我是公众人物,不敢做出违法犯罪的事,于是请个开锁师傅开锁,说我被你拜託回家装修房屋,却忘了拿拿钥匙,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他一条一条说着,思路清晰,可姜唯还是觉得他疯了。 第33章 陆近洲心情不错,大概是因为很满意姜唯的表现。 她没有哭闹,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责问,在询问完那些问题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似乎是在消化,等到确实明白了陆近洲所言所做的意思,姜唯依然没有和他吵闹,拉开了陆近洲指示工人搬上来的椅子,坐在了桌前。 陆近洲的笑意更深,他给了姜唯一副筷子,讨好般,道:“吃饭,我今天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姜唯沉默地吃饭,陆近洲从前就对她好,喜欢把美味的、她喜欢的统统都夹到她的碗里,今天便更加殷勤了,姜唯甚至来不及吃,只能看着菜一点点堆了起来,与往日比失了周到和风度,他几乎是以此在自证,即使现在他露出了变态的一面,但是,他爱姜唯的心没有变,他会好好地照顾姜唯。 陆近洲捨不得伤害姜唯。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饭。 姜唯把碗筷一放,转身进了卫生间收拾自己,她不满陆近洲的做饭,却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和他辩争,她实在太累了,如果没有陆近洲从中作梗,按着原计划,她是打算在家里睡上四五天,颓上四五天的。 现在陆近洲把她锁在房间里,变相地成全了她的愿望。 她沐浴完,出了卫生间,陆近洲已经把外卖盒子都打包起来,齐整地放在桌面上,本人就在桌边坐着,他观察着姜唯的神色,确认没有任何的异样,方才道:“你先休息吧。” 姜唯没有搭腔,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关了床头灯,睡了。 陆近洲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他已经意识到姜唯还是带气的,只是现下不跟他闹而已,但是意识归意识,他并没有收手的打算。 等到陆近洲洗完澡之后,姜唯已经沉沉地睡着了,被子拉到了头上,把她蒙在了里面,陆近洲腾手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姜唯地把被子重新掖好,塞在了她的下巴下。陆近洲看着姜唯的睡颜,然后在她的下巴上吻了一下。 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又轻手轻脚地把姜唯揽进了怀里,用她的长手长脚把姜唯禁锢着,极像幼时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些被他打上所有物标籤的衍纸作品、用坏的文具、看过的书,一切一切的,沾染上了他的气息的物品。 这样满满当当的怀抱,让陆近洲心安。 只是,姜唯并不是那些死物,她是有自我思想的,有感觉的,不能如那些死物般乖顺,所以,在姜唯休息了一个晚上,暂且恢復了精神之后,便开始和陆近洲槓上了。 陆近洲要给和她早安吻,被姜唯扭头避开了,她从怀抱里挣脱开来,熘下了床去洗漱,陆近洲撑着身子看她,等到姜唯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才懒洋洋地下床,也不换衣服,趿着拖鞋,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坐在梳妆檯前的姜唯身后,他弯下腰捏着姜唯的下巴,不容她有半分动作,他便这样吻了下去,很别扭的姿势,但陆近洲就是要这样让姜唯明白,他是不能被拒绝的,即使姜唯抗拒,他也依然会成功。 陆近洲亲完,姜唯狠狠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陆近洲通过镜子,看她的模样,闷笑不已,轻轻地用手捏着她的脸蛋,道:“我们都是什么关系了,还这么害羞。” 姜唯道:“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能让你把我关起来。” 陆近洲道:“说笑了,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没有别的意思。” 姜唯用两根手指捏起脚踝上的铁链,给陆近洲看:“这是什么?” 陆近洲道:“我对你的爱。” 姜唯道:“臭不要脸。” 陆近洲笑:“就当是你对我撒娇了。”他的睡衣是系带式的,睡了一晚上本来就凌乱了,更何况姜唯早上还与他闹过,于是整个睡衣都敞了开来,露出了他六块的腹肌,漂亮紧实的身材再加上优秀好看的脸蛋,真的能为所欲为吗?姜唯也很好奇。 第61页 陆近洲走了两步,给姜唯指放在墙角的两箱快递:“我这几天有工作要忙,可能不能及时给你做饭,这两箱一份是自热米饭,一份是自热火锅,你可以自己解决。” 姜唯道:“我以为你至少会请个家政阿姨。” 陆近洲反问:“我们的家,为什么要让第三人插足?” “拜託,这算是什么第三人插足。”姜唯努力地跟着陆近洲的脑迴路,但是依然无法理解,又道,“更何况,我不喜欢吃饭,我在做身材管理,这些我根本吃不了。” 陆近洲道:“你太瘦了,我抱着都觉得抱着的是一把骨头,应该长点肉,更何况,你已经没有做身材管理的必要了吧。” 这本该是两人坐下来,细声细语谈论的内容,按照姜唯的设想,陆近洲再发疯,在关系到事业的领域,还是会安慰她,与她分担痛苦,并且还能为今后的打算提点意见——无论如何,绝不该是用这般讥讽的语气。 姜唯看他:“你很乐意看我离开演艺圈。”她一顿,咬牙道,“我不会离开的。” 如果说之前,姜唯还觉得离开演艺圈会是一种解脱,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不会了,她想要的只是逃避,但是,不愿被人逼着逃避,而很显然的是,她的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陆近洲无所谓地一笑,道:“随便你。” 即使如此,陆近洲在把早饭端上来时,还是带了燕麦、酸奶和三明治上来,放在桌上。 就是这样,姜唯才对陆近洲恨不起来,即使到了现在,她再最初的愤怒之后,也只剩下了不能理解。姜唯很清楚地在陆近洲的身上感知到对自己的爱,这让她感到满足,同时更加困惑,为何要作出这么疯狂不理智的事。 锁她,能锁一辈子吗? 或者,能爱一辈子吗? 姜唯吃完了早饭,拎着链子在房间走来走去,但是毕竟长度有限,她走一半,总要回到原地,把打起的结又解开,然后继续走,她想在房间里找点东西,把铁链给解开。 她并不会解锁,听说厉害的人,一包方便面能开一个小区,姜唯显然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慢慢地折腾,挑材料挑了许久,既要够细能开锁,又要足够坚固不会断在里面,不过,按着陆近洲缜密的思维,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的,所以姜唯无功而返,只能摊在床上。 好在,房间里有电视,可以稍微打发下时间,她听着电视的声音,睡了过去,中间醒了一次,因为不饿,也没有吃饭,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等到陆近洲回家,姜唯已经睡了一天了,头疼欲裂,身上不适心情更差,板着脸坐在床上看他把晚饭放在桌上。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陆近洲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从下而上看着姜唯。 姜唯觉得这问题透着明知故问的嘲讽,道:“除了睡觉和看电视,我还能做什么?” 陆近洲摸了摸她的头,道:“刚回来休息一下,明天我给你准备一些书和游戏机,还有瑜伽垫和运动视频,房间够大,你可以做些喜欢的事。” 姜唯道:“我觉得闷,我想出去透风,你让我出去吗?” 陆近洲的指尖掠起姜唯的头髮丝,他顺着头髮丝柔柔地抚到发尾,像是品鑑着工艺品,露出了欣赏与喜爱的目光:“现在还不是适合,你好好休息。” “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姜唯道,“我认识你时间不算短,和你相处也算深,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其实深究起来,姜唯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但只是猜想太过大胆,她不敢深究罢了。 陆近洲微微眯起眼,道:“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姜唯没回答,只是接着问他道:“是因为我拍吻戏,还是床戏?”她还没有来得及吐槽陆近洲太过小心眼,占有欲不分场合得过强时,陆近洲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原本舒服地闲聊,惬意得像是袖珍后花园却,在瞬间,变成了龙捲风过境,一地败柳残花,姜唯便是那柔弱的柳枝和萎靡的花朵,被强势地裹挟着砸在地面上,没有反抗的余地。 陆近洲坐在她的身上,用手掌摁着她的头,只让她侧着露出了半张脸,头髮黏了那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眉眼,陆近洲便低下头,用唇齿衔着髮丝,帮她咬到后脑勺,露出了因为被陆近洲禁锢而透不过气,绯红的脸。 “你变态啊,咬我头髮,脏不脏。” 陆近洲闷笑:“我知道你昨天刚洗过头,更何况,我怎么会嫌弃你脏呢,脏得话,我帮你洗干净,染上我的味道,就不脏了,” 姜唯觉得他话里有话,却来不及反抗,便被陆近洲翻过了身子,咬着唇深吻了进去。 和陆近洲以往的深吻不一样,从前即使情到深处,也是缱绻缠绵,而不是如此这般,唇齿碰撞间只有泄愤般得掠夺以及……清洗。 姜唯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有了这个词,她僵着身子,睁着眼盯着天花板,顺从地任由着陆近洲结束了吻,看着他半坐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半是愉悦半是痛苦,矛盾的神情诡异地交织在一处,却在他的眉眼间开始鲜活起来。 不再遮掩,不再戴面具,而是大大方方地把真实的自己袒露出来,即使如魔鬼,也不是面容丑陋,自泥淖中生长的魔鬼。 第62页 陆近洲把姜唯拖了起来,拉进了卫生间,把她摁在盥洗台上,尝试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试过的姿势,姜唯从镜子里看着他的时候,有种荒诞感。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陆近洲,他又是如何为了隐藏自己撕裂出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他。 姜唯清楚地记得,陆近洲告诉她,丁程露曾经质问他为何如此装,从前姜唯还会为他委屈,但现在才知道,果然知子莫如母。 陆近洲说他没有恶意,会改。倒不如说,他知道姜唯不喜欢,但坚决不会改,因为在他的脑子里,他没有错,既然没有错,就没有改的必要了。 第34章 姜唯瘫坐在地上,陆近洲没有脱她的衣服,她把睡裙拉扯好,直接贴地坐也不觉得冷,她面无表情地把内裤从脚弯处褪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把内裤放进脏衣篓里,陆近洲已经从她手里取走内裤替她扔进了篓里。 “放好热水了,去泡澡吧,我放了很多的香波。” 姜唯抬眼看他,陆近洲蹲下来,温柔地用手背揩去她眼角的泪,道:“怎么哭了?” 姜唯没吭声。 陆近洲便上手脱她衣服,姜唯甩了他一个巴掌,指着门,道:“出去!” 陆近洲笑了一下,他现在倒是一副老派绅士模样,衣冠禽兽得很:“别闹,你累了,我帮你洗。” 还没来得及等姜唯挣脱,陆近洲一手钳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便去脱她的裙子,姜唯终于怕了,陆近洲手上并没有松力,他的下颌线紧绷,眉眼下垂,是施暴的表情,姜唯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能在瞬间转变如此快,从绅士到暴徒,仅是眨眼之间。 陆近洲把姜唯放进了浴缸里,浴缸之中满是水,但他还是拉过了花洒,打开了热水的开关,兜头喷了下去,姜唯被水流刺激得呛了好几声,只是躲也躲不开,她的肩头因为热水已经烫得发红了,但陆近洲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姜唯身上抹泡泡。 “够了,够了……”姜唯终于哭了出来,“陆近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把我当盪、妇羞辱!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堪,还是你的思想就是满清思想?” 陆近洲看她,他好像没有料到姜唯会哭,所以有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扔开了花洒,在姜唯面前半弯下腰,用手去擦姜唯的泪水,但是姜唯不肯让他碰,一下子就避开了,陆近洲的手抬在半空中,有瞬间的失声,但很快他又把姜唯的肩膀扯了过来,不由分说、强制地用衣袖抹了她的泪水。 “不是什么盪、妇羞辱,也不是满清思想,我不会歧视任何拍吻戏、床戏的女演员,我知道那只是份工作,我不过是不愿意让你的身上沾上别人的味道,你是我的。” 他又咬重了音,宣示主权般,道:“我的。” 姜唯更加觉得可笑:“那你拍戏呢?你拍戏不会沾上别人的味道?” 陆近洲沉默了一下,方才微笑道:“可是我知道我爱你,所以我不会背叛你。”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你不觉得你刚才否认盪、妇羞辱有点可笑吗?” 陆近洲依然是笑眯眯的:“我不是羞辱,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不肯相信缥缈的人性罢了。都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的爱是真的,可是你的父母连你都能抛弃,你觉得还能信谁?而我很不幸的,也有一对挺混蛋的父母。” 他掐着姜唯的下巴,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唿出的热气全部喷在了姜唯的脸上,道:“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只喜欢过已经死了的歷史人物或者虚拟的二次元人物,歷史人物死了可以盖棺定论,知道ta究竟是怎样的人,而虚拟人物只要看完全番,也知道ta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喜欢这些人,很安全。而不像真人,是啊,活生生,又矛盾,看不透,可就是不安全。姜唯,你扪心自问,你敢现在起誓,保证对我的爱永世不变吗?” 姜唯犹豫了一下,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陆近洲道:“你看,连你自己都没有信心,我为何还要对你放心?” 姜唯道:“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爱能永世不变?” 陆近洲微微笑道:“因为你是我的。” 姜唯依然不明白,在陆近洲看来,事情很简单,他喜欢姜唯,姜唯和他在一起,姜唯就是他的,既然是他的所有物,陆近洲当然不会丢弃。因为他的爱很难得,而同时,他又是个恋旧又洁癖的人。 陆近洲用浴球帮姜唯洗身子,姜唯沉默地任由他洗遍了全身,等到陆近洲用浴巾把她包起来时,方才问道:“你之前说你有病,是指这个吗?” 陆近洲没搭腔,他专心致志地帮姜唯擦身子,细緻到连脚丫子的缝里他都会一个个擦过去,于是他做出这充耳不闻的模样似乎很顺当,但姜唯依然觉得生气:“如果是指这个,陆近洲,你有病!” 陆近洲把毛巾挂回毛巾架上,然后对姜唯道:“你有药吗?” 姜唯觉得两人的对话陷入了一个古早的段子之中,但很快,他又接着说道:“有药的话,尽早拿出来,治一治我,我也想变得正常。如果没有药的话,那就陪我一起发疯吧。” 第63页 晚间睡觉的时候,陆近洲依然用之前的姿势,把姜唯抱在怀里,如果姜唯之前还能觉得这个姿势爱意满满,那么现在她只觉得陆近洲是把他的手脚当作锁链,将她囚禁了。 姜唯伸手,摸了摸腰上的锁链,才两天啊,可是这条锁链似乎跟了她已经许久,事实上,陆近洲是真的体贴,锁链除了不让她走出房间外,几乎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她不应该为陆近洲辩解的,正常人都不会,可是姜唯自觉不是正常人,她常屈服于陆近洲这些细节上的关怀,而当他以父母来作辩驳值周,姜唯竟然开始理解了陆近洲。 她觉得,大约自己也是有病的。 囚禁的第三天,陆近洲如他承诺,给姜唯拿了书,游戏机还有瑜伽毯以及dvd机还有碟片,她家里没有这些,应该是陆近洲去他家里搬过来的。 所以这一天,过得还算充实,姜唯甚至还尝试了自热火锅,不得不承认,味道还算不错。 只是等陆近洲回来,姜唯还是不太肯理会他,陆近洲倒是没有怪她,陪她吃了晚饭,又照顾她洗澡。 自从昨天帮姜唯洗过澡之后,陆近洲应该是喜欢上了帮姜唯洗澡,穿衣这些事,他眉眼有些雀跃,兴致高得像小姑娘打扮洋娃娃,姜唯觉得他很可怜,猜测他从小应该没玩过家家酒的游戏,不然,没道理长大了还会热衷于无聊的游戏。 陆近洲是带了礼物回来的,他用浴巾把姜唯包了起来之后,给了她一支香水,是之前和姜唯提过的那支特别调出来的香水。他给姜唯喷上,然后问她:“喜欢吗?” 姜唯滞了一下,她偏过头去,道:“还可以。” 陆近洲撩开她湿漉漉的刘海,道:“以后记得要用。” 他取了吹风机,让姜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帮姜唯吹头髮,和在《时光不老》剧组里的时候一样,温柔周到,特别能骗小姑娘。 他帮姜唯吹完了头髮,姜唯便掀开了被子翻身睡了,陆近洲对她的冷脸没有不满,哼着小调把吹风机收拾好,进了卫生间。 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姜唯侧耳听到了,立刻下了床,用一只手拎着锁链,蹑手蹑脚地走到椅子前,开始翻着陆近洲的口袋,找寻钥匙。 锁链是绑在床上的,只要打开了门,即使床再重,只要有机会自由,姜唯可以费上所有的力气把床推到门边,只要到了门边,锁链的长度能让她走出房门,找到钥匙或者是开锁的工具。 姜唯摸了会儿,很顺利地在陆近洲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只有一把,她对了一下,虽然一开始就清楚陆近洲不可能把锁链的钥匙藏在口袋里,但是等发现锁眼果真对不上时,姜唯还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不过来不及失望,姜唯迅速地把钥匙藏在了地毯下面,所喜一把钥匙,没什么存在感,藏进去之后她踩了踩地毯,没有任何的触感,于是她放心地上床睡觉。 陆近洲今晚有点兴致,即使姜唯已经做出了熟睡的假象,他也摁着姜唯侧入做了一次。 姜唯在浮沉之中,忽然意识到,两人始终没有做任何的措施避孕,如果怀孕了,那真的是老天爷都要成全这齣狗血大戏了。 第二天早起,姜唯赖了床,陆近洲催促她起床吃早餐,姜唯不肯:“我这境地,起与不起,有什么区别。” 但陆近洲不答应,他不允许姜唯不吃早餐:“怕你胃饿坏,吃早餐对身体好。” 于是,姜唯只能恹恹地起身,吃了陆近洲头天就焖在焖烧杯里的粥,早晨可能有通告,所以陆近洲没来得及督促姜唯吃完早饭便急着走,锁门时他摸了口袋,终于发现钥匙没了。 再看姜唯,事不关己地喝着粥,根本没有往他那儿扫一眼。 陆近洲走了过去,问她:“你拿了我口袋里的钥匙吗?” 姜唯道:“什么钥匙?” 陆近洲道:“房门的钥匙。” 姜唯皱了皱眉头,似乎不耐烦,但其实她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唯恐陆近洲察觉:“我不知道,你找一找。” 陆近洲在房间里找了一下,没找到,加之已经很迟了,他犹豫地看了看姜唯腰上的锁链,大约是觉得被锁住的姜唯没有法子逃出房间,于是关上门,走了。 姜唯若无其事地放下焖烧杯,打开电视机,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得很大,她看了会儿电视,直到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陆近洲不会再回来了,这才从地毯下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那一瞬间,将要重获自由的喜悦盈上了心头,她试了试,锁链很长,能让她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或者下一半的楼,这已经是极致,换而言之,即使她的力气再小,为了自由,她也要努力地挪动床。 姜唯用了推、拽、拉,她不敢停下来,即使已经累得脱力了,也要努力。 “早知道平时多吃点碳水化合物,让自己多有点力气了。”姜唯自言自语着,终于把床拉到了门边,她实在折腾不动,坐在门上休息了会儿。 但只是这一会儿,她便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姜唯的脸色变了变,她意识到是陆近洲,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復原了,她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床上等着陆近洲来对她进行审判。 第64页 姜唯不知道,陆近洲还会发什么疯。 第35章 陆近洲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根本不打算把心情袒露在外,又把笑面戴着,让姜唯捉摸不透。 “花了很大力气吧?”陆近洲用指尖抚摸了姜唯锁链下的皮肤,指尖的冰凉让姜唯下意识地要躲开,但是接触到他的目光又只能僵着身子不动了,“疼吗?” 姜唯犹豫了会儿,还是不知道捡出什么话来应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木着脸等陆近洲说下一句。 “不喜欢房间,还是少了什么,想要出来?”陆近洲边说边检查姜唯的皮肤,不出所料,锁链将她的腰勒出了一道痕。 “这么弄伤自己,你不心疼,我倒是心疼了。” 姜唯听出了他话里的责难,不由地生气道:“我的身体我当然更心疼了,如果可以,我也根本不愿意这样折腾自己。” “怎么还与我发脾气了?”陆近洲说话的语气,像是长辈在教育不懂事的稚童,轻描淡写地不将玩闹放在心上。 他起身取下了还插在锁上的钥匙,放入了口袋中,姜唯看着,目光黯淡了下来。 她坐在床上,双膝曲在胸前,下巴抵在膝盖上,将自己蜷缩了起来,也不看陆近洲,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这个房间没有窗户能通风,我迟早会闷死的,不闷死也会得抑郁症。更何况,一个大活人消失了,我的经纪人,我的粉丝,甚至狗仔总会有疑问吧,你真的能不引起人注意、毫无察觉地关我一辈子?” 陆近洲道:“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房间里,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开心起来就可以了。”他一顿,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关你到什么时候?”他细细地看着姜唯的表情,道,“生了孩子后,也不合适了。” 姜唯觉得五雷轰顶,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想了想,又觉得惊恐,手脚并爬地爬到了床的另一端,拉开了和陆近洲的距离,他看着,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我还不想生孩子,如果你让我出去的代价是怀孕,那你还是关着我吧。” 陆近洲倚着门,淡淡地道:“这应该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做任何措施,可能你已经有了,也可能今天有了,也可能是明天,谁知道呢。” 姜唯浑身冰凉,她不喜欢陆近洲的态度,并且直觉告诉她,陆近洲对孩子并没有感情,也未曾慎重地考虑过生一个孩子需要耗费的精力和付出的代价,并未进行权衡而直接做出的决定显得 草率又不重要,也很容易轻言放弃。 陆近洲道:“等到你怀孕了,胎儿也稳定了,我们便把婚期订下来,当然,如果你现在就希望结婚,我们也可以即刻去民政局。” 姜唯轻声道:“你是认真地做出决定的还只是一时之间头脑发热?” 陆近洲道:“我当然是认真的。” 姜唯讥讽地一笑。 陆近洲弯下腰解开了绑在床腿上的锁链,拿在手里,然后一拉,姜唯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顺着锁链的拉力被拽拖了过去。 “没有关系,我还给你准备了另一间卧室。” 姜唯终于走出了房门,她知道这很惊险,但是依然不肯放弃机会去挣扎,她掉头就往楼梯跑去,锁链很长,她有瞬间感受到了自由,但很快,便被陆近洲拖住了,他用将锁链一圈圈地绕在手掌上,渐渐缩短了与姜唯的距离,同时也更好地擒住了她。 姜唯死死握着扶栏,即使锁链已经勒得她腰疼,但她不愿放手,不愿再顺从于陆近洲,她努力地伸出脚想去踩最后一级阶梯,但是她根本动不了,明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的脚依然落不到地面上。 陆近洲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熟悉的香水味把姜唯包围了起来,她没有回头看他,她已经意识到了男女之间体力的差距绝非意念可改变,更何况,她又是个追求变态瘦的女演员。 姜唯能做的只是苦苦哀求。 “陆近洲,我们好好谈谈吧……我们谈谈,或许我能更加理解你的痛苦和不安,你这样做是完全没有用的,不要把我关起来了,这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她哀求着,感受到了陆近洲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后颈,然后听他用淡漠的语气道:“不啊,我觉得能解决很多问题,譬如,能解决你眼下想要逃跑的问题。” 姜唯才要说话,陆近洲便掣住她的脖颈,另外一只手同时用了力气,所以即使姜唯即使手脚并用地抱着柱子挣扎着,但是脖颈吃痛很快就让她放了手,陆近洲迅速地把她从扶手旁拖走,姜唯被摁着后颈,弯下腰去踉跄地迈着小碎步上楼,但陆近洲走得太快,姜唯几次以为她会面朝地摔下去,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发生,她被顺利地拖拽进了新的卧室——原本的客房,现在同样没有窗。 她被摔在了地板上,房间里没有铺地毯,她的胳膊肘和膝盖几乎是擦着地板落地,骨头疼得发酸。陆近洲锁上了房门,房间里没有点灯,姜唯虽然看不见人影,但能清晰地听到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一步,在向她靠近。 姜唯想要爬开,但是陆近洲根本不用费力,他只要动一动手,锁链缠在他的手掌上,依然能把姜唯拖回来。 第65页 这是份屈辱,让姜唯觉得难堪,陆近洲钳着姜唯的下巴,把她整个人都翻了过来,他压在身上,像是逼迫到眼前的恶魔,脸上的人皮已经被撕去,露出的是一个黑黝黝,深不可邃的血洞,血珠从洞口滚了下来,黏答答地落在姜唯的脸上,胸口。 那是他的泪珠。 他在哭泣,也在哀求。 “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爱着彼此,我只是想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 “我别无所求。” 陆近洲关上了门,下了楼,只留着被折腾过的姜唯躺在床上。 他今天本来就没有工作,不过只是骗了骗姜唯,没有想到她竟然上钩。陆近洲感觉到了烦闷,他不明白姜唯费尽心思离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明明对她已经很好了。 陆近洲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了两部手机,一部是陆近洲的,另一部是姜唯的,在她被锁在房里的几天内,陆近洲用她的语气,发过微博动态,也和经纪人联繫。 至今,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颜菲飞每天都会来关心姜唯,陆近洲很配合,非常有耐心地回答微信,只是为了让她相信姜唯这几天是在家里懒洋洋地过着休假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姜唯短期内是不会乖顺的,陆近洲开始考虑执行另一套方案了。 他拿着姜唯的手机给颜菲飞发了消息,告诉她,姜唯想要去英国旅游一阵子,没有找旅行社,也没有约朋友,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也有可能会趁机玩遍整个欧洲。 颜菲飞很感兴趣,在微信问她:我和你一起去吗? 陆近洲弯了弯唇,他是已经可以十二分地确定了,星缘是已经彻底把姜唯放弃了,即使还给她配了位经纪人,但很显然,这位经纪人只会吃喝玩乐,有了跟没有,毫无区别。 陆近洲回她:不用,男朋友在结束工作之后,会来陪我。 他结束了对话,把手机放回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了方可暖的微信。 “肖敬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时候公布星缘和姜唯的事?” 方可暖过了很久才回:又不是和公司解约,雪藏这种事情,没有公司会宣布吧。 陆近洲正在洗水果,他搭了眼,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回:那你额陆近洲签约的消息,什么时候公布? 方可暖回他:短期内不会公布,现在肖敬帮我在谈一个电影资源,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会挑在比较平稳的时候公布,如果不顺利的话,会提前,造个势。 陆近洲顺手捻了个枣吃,腾出手问道:介意提前公布吗? 方可暖发了个疑惑的表情:为了姜唯?感觉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的确是很久没有了,姜唯自从飞机场的事情之后就是老老实实地拍戏,拍完戏就回家,没有新闻,不上热搜,微博只转发了杀青微博,粉丝都想念得很,在网上四处搜姜唯的消息,但是依然毫无消息。 方可暖问道:姜唯不会真的打算退出娱乐圈吧?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姜唯的意愿,如果她不愿意可以和星缘解约,没有钱也可以向你借,离开了星缘肯定会有其他的公司要,再不济走个后门进光影,但是,现在竟然毫无动静,有些奇怪。 陆近洲咬完枣核上的果肉,把核扔进了垃圾桶里,只发了几个字:关你何事。 方可暖自觉这的确不关她的事,只是出于同情心,所以多问了两句,却被陆近洲这个臭脾气呛了回来,算她多管闲事了。 不过,死对头就这样退出娱乐圈,方可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她联繫了之前有过合作的营销号,把这件事告诉了营销号,让他等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再爆出去。 至于什么是合适的时间,一切由陆近洲决定。 陆近洲坐在床边,姜唯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包了起来,只露了个头在外面,她侧躺着,倔强地不看陆近洲。 陆近洲脱了鞋袜,钻进了被窝里,姜唯受了刺激般,立刻卷着往床另一侧挪移,被陆近洲兜手抱住,他揉着姜唯柔顺的长髮,和她闲聊。 “以后不在娱乐圈工作了,想做什么?” 他根本不是和姜唯商量的,姜唯没有答话,只听着陆近洲接着自言自语道:“看我说的什么话,以后有了孩子,照顾孩子会很辛苦吧,居然还要你出去工作,我太过分了。” 姜唯不出所料地黯淡了目光。 陆近洲亲着姜唯的头髮,耳侧,咬着她的后颈,道:“以后还是在家里好了。” 第36章 姜唯萎靡了许久,即使陆近洲给她拿了许多的书籍,dvd,游戏机来打发时间,但是被关起来,失去希望的生活总是会同时消灭掉人的兴致和乐趣,她每天只是睡觉,如果陆近洲在家,还能督促她及时吃饭,如果不在,姜唯可以一整天也不吃饭。 反正只是睡觉,她又很抗饿,所以只要没有死,身体怎么样,姜唯不会关心。 陆近洲先时还会说些房间外的事情来给姜唯解闷,但她始终半阖着双眸靠在枕头上,又倦又累,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即使陆近洲提到了她被雪藏的消息流了出去,姜唯也没有多问一句话。 陆近洲终于感到无力。 他拜託了还在英国的舅母拍了点风景照给他,然后发到了姜唯的微博上,配上文字“就当休息一下吧,人生还长,还有很多可能~”。这和陆近洲原本设想的不一样,在他原来的计划内,姜唯该趁机“宣布”退出娱乐圈,但是,临来,他还是心软了,想要给她留下余地。 第66页 但也只是一瞬间,陆近洲面无表情地用自己的微博号转发了这条微博,也配了文字“支持”后面跟着一个小心心。 这种分裂式的生活,陆近洲过了很久,他没有丝毫得不适,也不觉得有多少过分,他只是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这些,陆近洲也都告诉了姜唯。 姜唯听完,终于有了动静,睁开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神在灯光之下特别的空洞,失去了往日蓄着的淡漠冷清,一下子让她整个人死寂了般。 “我的经纪人呢?” “她和‘你’在微信上有过沟通,但没有和‘你’通话,唯一一次对话是我代替你进行,告诉她,星缘的做法让你寒心,至于是换家公司还是退圈,你还在考虑之中,现在还要等《镜颜》的播出效果。”陆近洲的回答无可挑剔,即使富二代不懂废柴再就业的苦,别人也会跟她解释清楚,所以颜菲飞也沉默了几天。 姜唯躺在床上,黑顺的头髮铺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她的皮肤因为整日不见阳光而有了更加病态的白,她的唇色很淡,唇又干燥,唇纹还深,一个女人,且是个女明星对仪容堕落放肆到如此境地,可见对生活已经彻底无望了。 她苦笑了一下,道:“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察觉啊。” 陆近洲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姜唯没有躲,她的反应甚至迟缓了许多。 “最近你好像很不开心。” 姜唯道:“没有啊,我很开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用担心生计,不用和讨厌的人社交,还能好好地生活,很人生赢家。” 陆近洲因为姜唯今天多和他说了两句话,本来皱着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他道:“今天想吃什么?总是不好好吃饭,你瘦了很多。” 姜唯道:“没有胃口。” 陆近洲道:“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姜唯道:“我想要新鲜的空气,你能给我吗?” 陆近洲的手僵了一下,姜唯嗤笑:“我知道是我异想天开,奢求了。” 陆近洲犹豫了一下:“我去网上下单买空气罐头。” 姜唯嘁了声,转过头去。 陆近洲认为自己尚存理智的话,应该转身离去,但他实在捨不得姜唯方才显露出的亲近,于是道:“如果你乖的话,一个礼拜之后我可以带你出去。” 姜唯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陆近洲确定地一点头,她终于有了笑容,问道:“为什么要在一周之后?” 陆近洲晃着手机道:“因为你现在还在英国旅行,如果出现在国内,会很奇怪的。”他一顿,道,“好好休息,现在应该有很多的狗仔想拍你,如果你出现在镜头面前太过落魄,会被嘲笑的。” 姜唯瞧了他一眼,认同了他的说法。 陆近洲扶她下床,姜唯没有拒绝,她甚至有点明白为何陆近洲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把她关起来,完全是因为抓住了这一点——姜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或者说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这种事情,换在普通人身上,都会被营销号或者大v轮几回,如果在姜唯身上,那么,下场会更惨,人言可畏啊,更何况,姜唯已经开始害怕网民的评论,并且自觉无力抵抗。 陆近洲熟知这些,并且毫不犹豫地加以利用。 晚上吃饭,陆近洲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给姜唯,他特意拿了一口碗,给姜唯盛菜,但是因为姜唯习惯吃得少,所以也塞不下多少,陆近洲便递给她一瓶酸奶,让她喝了消化。 陆近洲在吃没有吃完的饭菜,他忽然道:“下周周五,我妈妈会来。” 姜唯咬着吸管,没有吸上酸奶,进嘴的都是空气,她却像是没有察觉,还一直吸着。 “想见一见你。” 见姜唯一直没有说话,陆近洲忍不住接着说道。 姜唯“哦”了声,依然毫无波澜。 陆近洲道:“下周周一,我们去领证。” 姜唯勐地抬头看他。 “既然要出去唿吸新鲜空气,总要找点事情做一做,不然没有意义了。” 陆近洲眉眼温柔,偏偏说出的话,不可理喻至极。 姜唯道:“你想清楚了?这种事情应该更慎重才对,而你根本没有和我商量的打算。” 陆近洲疑惑道:“我以为我们最开始就是冲着结婚谈的恋爱,是要地久天长的。” 姜唯低下头看着腰上的锁链,只觉得“地久天长”很是讽刺。 不过无论如何是可以出去了,姜唯还是开心了点,一天时间内,她终于肯清醒着度过大半天了,陆近洲回来的时候,她也能好言好语地和他聊上几句。 晚上睡觉时,陆近洲抱着姜唯,不停地在她耳边说:“姜唯,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过下去。” 这扭曲的日子,也只有陆近洲会觉得幸福了,但是姜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觉得陆近洲很可怜,在对爱这件事上,如果说姜唯是蹲在墙角捧着破烂饭碗等着施捨的乞儿,那陆近洲便是兇狠地横刀立马而劫道的悍匪。 很快就到了预定领证的日子,陆近洲亲自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衣服给姜唯换上,然后嘱咐她一定要化好妆,“毕竟是要跟随一辈子的照片”,陆近洲这样叮嘱时,姜唯把“本末倒置,最重要的结婚却不慎重而考虑无足轻重的照片”这句吐槽给咽了回去。 第67页 陆近洲看她打扮完,又道:“你的户口本放在哪里了?我帮你去拿。” 姜唯道:“我也不记得放在哪了,我自己去找一下,应该在几个收纳盒里。” 她起身,道:“麻烦你给我一下原来卧室的钥匙。” 陆近洲扫了她一眼,把钥匙递给了姜唯,她又用指尖把锁链挑起来,递到陆近洲面前,道:“麻烦你也帮我解开锁链。” 陆近洲皱了皱眉头,不是很情愿,但是毕竟是要出去领证的,所以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把锁链解开来了。 时隔半个月,姜唯终于重获了本该属于她的自由,当锁链从身上脱下来时,姜唯却没有任何的高兴,只是五味杂陈,她看着陆近洲随意地将锁链丢弃在地板上,并没有收拾的打算,想来是打算等到从民政局回来之后接着把她关起来。 死性不改。 姜唯去了卧室找户口本,其实她清楚地记得户口本放在哪里,她之所以要亲自去,还是为了偷偷地把护照、身份证、银行卡给带上。 一个当红小花被迫退出娱乐圈的确很惨,但是没有关系,她有钱,钱能弥补很多悲惨心事,并且改变糟糕的境地。 姜唯把东西藏好,若无其事地跟着陆近洲离开别墅。 他一直紧紧地拉着姜唯的手,即使在车上也没有松开,虽然这让开车变得危险起来,但是相比起钱潜在的危险,显然他更在意的是姜唯离开他的身侧。 下了车,更是如此,姜唯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戴手铐太过惹眼,并且会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 陆近洲是一定会取副手铐把她给拷上的。 他们去的日子并不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所以排队的人没有特别爆满,相反,离婚的人倒是很多,两个窗口对比显名,如果姜唯有心,倒是可以发表一下对生活的哲学感嘆,但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因为姜唯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歷来,即使她祭出尿遁的藉口,陆近洲也能等在门口。 他好像察觉了姜唯开始活络的心思,于是等又到大厅里去时,他便把戴着的墨镜和帽子都摘了,很快便被人认出来他是陆近洲,于是人群也慢慢地围拢了过来——当然,只是新婚的夫妻,离婚的根本没有心情。 姜唯一被人群包围就开始紧张,但是,她搓了搓掌心的汗,还是强忍着不适,笑着给围过来的人签名与合照——这些人,不管喜不喜欢姜唯,只是觉得大喜的日子遇上明星是件很值得庆祝的事,算添了喜气,又看姜唯和颜悦色,便都一股脑地簇拥在她身边,其他够不着的就顺势找陆近洲去了。 两人就这样被分开了。 姜唯是在这时候跑掉的,她在跑之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指尖触到了护照和信用卡时,逃跑的底气十足,她冲上停在门口的计程车时,透过车窗,正看到了追出来的陆近洲。 陆近洲站在那里,颓丧得像是淋了雨的哈巴狗,他身后是看热闹的人群,里面夹杂着领了证的新人,衬得他更加得孤独,此时,反而是离了婚的人愿意过来安慰几句,但是,他自始至终都盯着远去的计程车。 姜唯,你怎么忍心? 第37章 计程车司机随车流蒙蒙地开了几分钟,他抬眼从反光镜里看到才上车的女客一直看着车窗外,但她并没有看风景的闲适感,相反,她很坐立不安,几次三番有准备下车的动作,但最后,她还是坐了回去,甚至为了再三确定自己的决心,她挪动了位置,坐到了中间远离了车门。 刚好有个红绿灯,司机停下车,问她:“想要去哪里?” 女客方才反应过来,她顿了一下,道:“国际机场。” 司机奇怪,联想到她方才奔出来的仓皇失措,打趣了声:“行李都没有带,这是逃婚呢?” 女客牵了牵唇角,她终于摘了墨镜,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方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道:“没,去旅游。” 司机一震,他认出了女客,想要八卦,可是看到姜唯板着张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他把话咽了回去,不敢开口只老老实实地开着车。 姜唯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风景掠过,她开始迷茫起来,不知道如果孤身一人到国外去,她又不会外语,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在国外谋生。而且,她很担心陆近洲,她十分想找小助理或者张陈打听一下陆近洲有没有平安回家,但是她没有手机,也记不得他们的电话号码。 等终于到了国际机场,姜唯下了车,又去银行取了钱,等到出了银行的门,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从民政局赶到机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之间,她逃出民政局奔上计程车的那一分钟,被不同角度的视频和照片传上了网络,持续发酵,而狗仔自然也不会放过新闻卖点,立刻赶车到国际机场蹲守着姜唯。 如果姜唯足够机敏,她可以立刻寻求机场的保安帮助,拜託他们帮她买机票,给她一个贵宾候机室躲着。但是连日的囚禁生活已经让姜唯迟钝了起来,再加上离开时陆近洲的模样一直梗在心头,即使姜唯只是手足无措了半分钟,但是已经足够那些记者包围了过来。 更何况,根据姜唯跟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如果狗仔是真心要取新闻素材,除了会有这些人明面就堵着姜唯,应该还会有不少的人装着游客在各种姜唯可能出现的地方等着她。 第68页 即使保安很快赶来,姜唯已经被镜头怼到了脸上,有个狗仔沖得太极又唯恐被挤出前一层的包围圈,一直抓着姜唯的手,几乎是用指甲掐着她的皮肤,姜唯细皮嫩肉地疼得皱眉,其他记者立刻拍了下来。 “姜唯,经纪人和你解约,签了方可暖,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是早有其他安排,还是被放弃了?” “有小道消息说你被星缘雪藏了,为什么?有什么内幕可以透露吗?” “接下来你打算签哪家公司,或者说如传闻所说,打算退出娱乐圈了?” “你今天被拍到从民政局跑出来,是逃婚吗?” “你和陆近洲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唯早上被陆近洲盯着化出来的妆,做好的髮型都在拉扯中乱了,披头撒发,像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保安艰难地给她围出了保护圈,但狗仔在升职加薪的诱惑之中又把保安冲散了,机场秩序瞬间混乱了起来,有不关心娱乐消息的乘客拖着行李被堵住了去路,破口大骂,骂姜唯,骂狗仔,骂保安,骂机场,就在骂咧咧中,姜唯被送到了休息室。 有工作人员来照顾她,给她送了水和湿纸巾,姜唯道了谢,工作人员又道:“外面的人还没有散,麻烦您在我们这儿休息一下。” 姜唯点了点头,又道了次谢,工作人员嘆了口气,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如果他们一直围着,我们可以叫警察的。” 姜唯又点了点头,她没有开口说话,不过是害怕一开口就是哭腔,招来更多的同情,那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只能低着头,绷着泪,抽出了湿巾,擦着手臂上被狗仔掐出的血痕,先前还不觉得,浸着酒精的湿巾碰上了才知道她的皮肤已经破了,露出了里面的肉,疼得她不由得龇牙咧嘴。 姜唯觉得她不是个特别矫情的人,但是现在,她特别想哭,也特别思念陆近洲。 直到现在,姜唯终于醒悟过来,其实本质上,她和陆近洲是同一类人,他们缺爱,渴望爱,又总是不断地不受控制地从伴侣上吸取爱,似乎陆近洲更加不可理喻些,但其实,姜唯不是乞儿,是泥沼,吸着往下坠,陆近洲敢在她面前撕破面具,露出血肉模煳的内心,也有她一份功劳。 姜唯没有手机,好在休息室里有杂志和报纸,她拿来翻了两份,门悄悄地开了,她只觉一个人影遮了下来,抬起头还怔愣住了,她没有见过眼前的人,看着打扮也不像是工作人员,那人摘下戴着的帽子和假髮,顶着化着的浓重的眼妆,让姜唯震惊地站了起来。 “陆近洲?”她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还在飞机场的休息室,手臂上的伤口还提醒着她前不久遭遇了一次疯狂的围拦堵截,她原本该开心的,可是想到早上她的狠心,又觉得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很不恰当,于是瞬间之下,又克制住了自己,道,“你怎么来了?” 陆近洲道:“我在网上看到了消息,猜想你应该还在这儿,没有走,就过来试试看。” 姜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顶着这么浓的妆吗?” 陆近洲换了衣裳不说,还戴了假睫毛,画了眼影,加上女士的假髮和帽子,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个清秀但妆有点浓的姑娘。 “张陈给我出的主意,怕我引起他们的注意引来更大的骚动,到时候你脱不开身不说,还把我搭进来,两人就只能以机场为家了。” 姜唯伸手,陆近洲太高了,他便低下头,由着姜唯碰了碰他的眼睫毛,听她道:“化得真难看。” 陆近洲道:“那往后还有劳你帮我化了。” “我早上……”姜唯顿了顿,觉得有些话还是应当说出来,只有说清楚了才能避免误解越来越深,即使姜唯很担忧能否顺利地和陆近洲沟通,但她还是愿意试一试,但是当目光与陆近洲的眼神相汇时,姜唯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陆近洲哑着嗓子道:“这件事就过去了,往后不要提。” 姜唯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要好好地沟通,不然……” 陆近洲暴躁地低吼,打断了姜唯:“别提了!” 姜唯吓得一抖,陆近洲却收敛出了刚才的不耐烦,注意到了姜手臂上的伤,关切地问她伤是从哪儿来的。 姜唯之前已经见识过陆近洲情绪转换之快,可是再一次见到,还是心有余悸,她只能安抚陆近洲,顺着他把话题给转开,道:“是在被娱记围堵的时候被抓破皮。” 陆近洲道:“你应该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带药过来,或者,你可以向工作人员要,这伤,如果不知情的,一定会以为伤你的人和你有仇,竟然下这么狠的力。” 姜唯道:“我没有带手机。” 陆近洲道:“没有关系,我来了,往后你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今天的委屈。” 他不愿意谈之前的事,就好像今早的事是一道新伤,他因为害怕疼痛,所以不愿用酒精和药水消毒,只任着皮肤重新生长,看它癒合,而不去理会关心伤口可能会化脓腐烂。 陆近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且执拗地想让姜唯跟着他走。 姜唯便不提了,只是道:“我还不想结婚,回去之后,也不要再把我锁起来了。陆近洲,你应该已经明白了,你关不住我的。” 第69页 陆近洲低着头从女士手提包里掏出了假髮和帽子,亲手给姜唯戴上,他戴得很细心,也很专注,可偏偏手在不能克制地发抖,姜唯小声叫他,又道:“近洲,我爱你,我希望你相信我是爱你的,除你之外,我再也没有喜欢过谁,自爷爷故去之后,我也不曾在谁身上感受到过爱,我很珍惜,也想要和你好好地生活,朝朝暮暮,地久天长。” “我知道。”陆近洲还是低着头,他轻声细语,像阵微风,吹过了就没有了,可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姜唯看着,发现了异样。 “陆近洲,你在哭吗?” 陆近洲没有回答,在被姜唯戳穿之后,反倒有恃无恐,索性摊开,开始无所顾忌,伸出手,姜唯几乎是自觉地靠近了怀里,陆近洲便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腰,没有过一会儿,姜唯可以很清楚地发现肩膀的衣服被陆近洲的泪水濡湿了。 他哭得像是做错了事的稚童,害怕被人抛弃,因而有惶恐,可是比起惶恐,更多的是无力,因为他即使再三被正统教育教导,可依然没有办法遵从于公序良俗。 “我也爱你,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来表达我的爱。” “我从来不想伤害你。” “可我还是伤害了你。” “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以后,可能还会伤害你。” 姜唯低声问道:“那你愿意让我离开吗?” “不可能!”陆近洲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已经露出了兇狠的表情,他道,“永远不可能,书房我已经待够了,落日我也看烦了,冬天的床很冷,夏天的夜晚又长又闷,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度过了。” 第38章 姜唯觉得自己有病,并且在尽力说服自己接受有病的事实。 她乔装打扮完毕,任着陆近洲牵着她的手,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工作人员在为他们指路以帮助他们躲过似乎无处不在的狗仔娱记。陆近洲的手掌大而有力,像把钳子,紧紧地拉住,没有给她任何挣脱的可能。 但是两人没有走出多远,还是有敏锐的娱记发现了他们,那些娱记立刻如同嗅到骨头味道的狼狗一样围了过来,姜唯低下头去,之前被围攻的阴影还笼罩着她,此时看到这批“殭尸”又攻城劫道般沖了过来,她害怕得往陆近洲的身侧靠了靠. “他们过来了,我们跑吧?” 陆近洲享受着姜唯对他的依靠,他喜欢这样,甚至因此略微减掉了些对狗仔的厌恶。 毕竟因为他们的存在,终于让姜唯正视了对他的感情,这是个多好的参照物,陆近洲感谢他们的付出,但也仅此而已。 陆近洲张开手臂,他特意穿了件厚重宽大的外套,就是预备应对眼下的情况,他把姜唯整个人都兜了进去,小小的一只,让他错以为自己可以把姜唯揣在怀里,带到任何一个去处。 狗仔围过来的脚步声又杂又乱,保安很快就拦起了围墙,还好此时机场已经有了准备,不像之前被打得措手不及,工作人员甚至安抚他们,机场已经报警。 姜唯还是害怕地揪着陆近洲的衬衣,陆近洲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不让她暴露在镜头底下,又小心地用身体挡住狗仔怼过来的镜头,姜唯手臂上的抓痕还在眼前,陆近洲不想让她再受其他的伤。他承诺过要保护姜唯,现在到了践诺的时候了。 于是等到网友们看到来自一线的狗仔的杰作时,便只能看到人群中穿着女式大衣,化着浓重的眼妆,戴着假髮的陆近洲怀里似乎兜着谁,企图突出人群的包围。 很狼狈,营销号的用词也几乎是在取乐,在“徵求”网友对陆近洲女装的看法,阴阳怪气地说陆近洲娘,gay,是女装大佬。 幸好,底下的评论倒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姜唯的热搜还挂着,网友们不难推断出陆近洲护着的是姜唯,虽然还是有很多人闹不清楚之前到底闹得是哪一齣戏,也有很多人对机场的骚动非常不满,但是此时多多少少有些柠檬,终于觉得这对怎么看怎么不登对的情侣有点般配了。 这是网上的消息,陆近洲和姜唯都没有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不相干的人的评价。 回了家,陆近洲付了车钱进屋关门,还没有来得及换鞋子,便被姜唯的手压着肩膀抵在门上,她的力气小,陆近洲是有机会挣脱开来的,但是他不想,也不觉有必要,他很享受两人身体相贴时肌肤相触的亲密感以及唿吸相缠的亲近。 姜唯对陆近洲内心所想一无所知,她扯下了陆近洲的假髮,抽了两张放在鞋架上的餐巾纸,粗暴地给他卸妆。陆近洲贴的假睫毛一半掉了一半还黏着,化得眼线也煳了和眼影晕在一处,即使陆近洲天生冷白皮,但也架不住花了的妆,让他的脸看上去又脏又乱,姜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模样,她太习惯陆近洲衣冠整齐像个绅士的模样了。 陆近洲被她擦得有点疼,但是他没有制止,他擅长观察他人神色,并且向来自信这项本领,就如现在,他确信姜唯是在心疼他。 有什么好心疼的呢?陆近洲不明白,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女人可真是奇怪,早上还要逃跑,现在又会给他卸妆——即使这妆卸得毫无温柔可言。 第70页 姜唯终于粗略地把脸擦干净了,陆近洲的睫毛本来就很长,又卷又翘,她不太明白帮陆近洲化妆的人是怎么想的,给他黏了假睫毛。 “好了……”她刚把餐巾纸扔进了垃圾桶,便被陆近洲拽着胳膊,用膝盖抵着她的膝盖,把她推到了墙上,幸好陆近洲用手垫了一下,后背的骨头并没有磕到硬墙,她下意识地抬头,陆近洲的唇便跟了上来,咬着她的嘴唇含着。 很粗暴的动作,陆近洲生气的时候不会动手,这和家暴的男人相比是个优点,但是他特别喜欢在这种方面向姜唯表达他的怒气,他所有的含蓄和伪装,似乎只有在床上愿意卸下,因为水、乳、交融,所以没有秘密。 陆近洲结束了之后,没有即刻放开姜唯,两人依然纠缠着,姜唯因为身上都是汗,黏黏煳煳的,不舒服,所以想推开他,但是陆近洲任着她推了一把,身体仍纹丝不动。 姜唯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了。” 陆近洲用指腹擦着她的唇角,道:“亲爱的,不要用处置这么严重的词。事实上,你也自愿跟着我回来了,我们至少达成了共识。” 姜唯道:“我以为我们达成的共识是不结婚,不囚禁,以及,我们的确彼此相爱。” 陆近洲愣了一下,姜唯很难形容他的神情,在结束完运动后,陆近洲贴着她的脸睡着,像个化作幽灵的国王在检查他的封臣,但是,脸上没有注视宝藏的欢喜,反而有些缥缈的怅惘。但是听到这句话后,陆近洲在短暂的称得上是“目瞪口呆”地怔愣之后,忽然有了光,那道慷慨的光是从井边照了下去,将数万年的荒芜枯寂长满青苔和爬满臭虫的井底照亮。 那道光,在他的眼里。 陆近洲忽然大笑了起来,他捧着姜唯的脸勐亲着,吻她的一切,吻得姜唯开始不耐烦了,依然不愿停下,只用柔软的头髮蹭着姜唯,呢喃道:“是啊,我们彼此相爱。” 这本是个不应该被质疑的事实,陆近洲也是清楚的,只是他太缺安全感,难以相信别人——无论这人是他的父亲,母亲,还是姜唯。 这种不安,姜唯在机场之后,终于感受到了,陆近洲向来喜欢的用四肢把她抱起来的睡姿,不是占有欲在作祟,而只是因为渴望心安,害怕被抛弃,所以希望能一觉醒来就看到身侧的人,而不只是冰凉的床侧。 冬天的棉被,当然很冷了。 第二天清晨,两人是被陆近洲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但是昨夜疯狂,衣物都四散在角落里,于是房间里到处都飘着音乐,正因如此,陆近洲只能匆忙地扯了条裤子繫上,满房间找。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嵴背光滑,弯下腰去,可以看到漂亮的蝴蝶骨像是敛起的翅膀,向下,肌肉紧凑,腰线干净,都收在拉起的裤子里。 最后,陆近洲在地毯底下摸出了手机,一看,他的眉毛便皱了起来,他手一拨拉,挂了。还没等他抬腿跨上床,手机又响了,这回,他接了。 陆近洲没有吭声,通话时间很短,只花了十几秒就挂了。 姜唯问道:“谁啊?” 陆近洲把手机扔在床上,在房间里走动,把掉在四处的衣服捡了起来,挂在椅背上,回答她:“我妈,她在我家门口。” 姜唯坐直了身子,道:“你现在要回去吗?” 陆近洲穿上衬衫繫着扣子:“她已经知道我不在家里,现在正要赶过来,她打电话是让我不要离开,原地等她。”他繫到一半,忽然笑了,“我们昨天手脚没轻没重的,这件衬衣我才穿了两次,现在扣子已经被扯掉了。” 姜唯道:“不关我的事,你别想我赔。” 陆近洲把衬衣脱了,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新的衬衣,穿上了:“你要赔,不如把你赔给我。” 他还来不及回头,姜唯的手便绕过他赤、裸的腰背围了过来,她的脸贴在背上,道:“胡说什么,我早就是你的了。” 姜唯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究竟如何,但她想,肯定很狐狸精,以及,原来但凡女孩子想要勾、引谁,她便一定可以放软身段做个在世苏妲己。 因为这句话,陆近洲把姜唯压在衣柜上,又亲了许久。如果不是丁程露事先打过电话,姜唯觉得他更愿意接着去床上胡闹。 姜唯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陆近洲一直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她,自从昨天回家后,陆近洲便捨不得离开姜唯了,即使人不在身侧,也要用眼神黏着她的身影,姜唯开始并不适应,但现在她已经开始说服自己忍受这道视线了。 “待会儿阿姨来了,我该怎么解释昨天的事,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把实情告知她,所以需要一个完美的藉口,我很担心给阿姨留下个很不好的印象。” 陆近洲从身后自肩膀上探过头来,在姜唯脸颊上亲了口,道:“不用在意我妈,如果你真的在意,你会过得很累。”顿了顿,又道,“我之前就很累。” 姜唯笑了笑,她用小指勾着陆近洲的手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肯跟着你回来吗?” 陆近洲的笑意淡了些:“怎么忽然谈起这个,我们不是说好不提的吗?” 姜唯心里吐槽,没人跟你说好,都是你自说自话。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道:“小的时候,我每次听到同学吐槽父母设了门禁,周末管着不让她出门聚会或者是又报了补习班,买了参考书,我都很羡慕。因为我的爸妈从来都不管我,他们不关心我的成绩,我和谁交朋友,也不管我身体如何,他们唯一记得的是按时给我打生活费。”她道,“所以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管他呢,虽然你给的爱很让人窒息,也总比没人爱好。” 第71页 陆近洲亲她:“多谢你能接受我。” 姜唯又道:“所以呢,阿姨能看到新闻之后,大早上就跑过来见你,说明她还是在乎你的,你想想我的处境,应该也能略微庆幸起来。” 陆近洲道:“新闻是昨天出的,如果她真的在乎,昨天就可以看我,她没有,对吗?” 姜唯嘆了嘆气,抱了抱他。 第39章 丁程露揿门铃时,是姜唯开的门。 陆近洲在厨房煮咖啡,烤吐司,家庭煮夫的工作现下他已经做得很顺当,并没有之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尴尬状况,算得上是“洗心革面”,这应该是本次噁心的囚禁事件里唯一值得庆祝的事。 但丁程露并不知晓这一切,所以当她站在门口闻到厨房里飘出的咖啡香味时,有一瞬间的犹豫,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姜唯客气,直接问道:“谁在煮咖啡?” 姜唯道:“陆近洲。” 这不是姜唯第一次见丁程露,在她还是星缘力捧的当红小花时,曾有幸被肖敬带着参加各商业大佬、影视投资人出席的酒会,而即使在群英荟萃的酒会之中,不苟言笑、永远穿着西装套装或者套裙的丁程露依然是焦点,那时她还为能得到丁程露敬的酒而感到荣耀,却不想不过两年,两人会在姜唯的家门口碰面,要解决一件尴尬不过的事。 丁程露道:“真意外,我记得在英国的时候,他连杯茶都不会泡。” 姜唯才刚在心里吐槽陆近洲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生活白痴不过是为了和你置气,丁程露却已经挤开了姜唯,连一点换鞋的想法和意愿也没有,便直接踩着那双十公分的尖头高跟鞋走进了家里。 幸好,地板不是姜唯拖的,不然,她该被气炸。 勤勤恳恳的家务能手陆近洲端着咖啡从厨房里出来,他听到了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眉毛已经开始皱了起来,等瞧清他许久不见的母亲就如此不知礼节地擅自进入了家里,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应该换鞋的。” 丁程露并没有理会陆近洲语气的淡然,指着那杯咖啡道:“你煮的?” 陆近洲点了个头,丁程露迳自从他手里取走了咖啡,抿了口,道:“手艺还行,咖啡豆不太好。” 陆近洲道:“你可以选择不喝的,还有一点,你踩脏了我拖的地板。” 丁程露端着咖啡,下意识地往地板扫了眼,对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没有任何的愧疚,满不在乎地道:“应该雇个家政阿姨,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啊,不对,这似乎不是你的家,不好意思,姜小姐,我建议你还是聘用家政阿姨为好,你大小也是个明星,应该也没有时间打理家务,当然,我儿子更加没有,你也不该让他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她说话总有种公事公办,上级领导命令下级员工的冷漠和干脆,如果姜唯是她的员工,应该会很喜欢在这样的boss手下干事,但考虑到丁程露是在和儿子和儿子的女友说话,便显得很不近人情。 陆近洲道:“妈,姜唯不是你的员工,这样子说话很不礼貌。” 丁程露短暂地沉默之后,道:“我以为你们在恋爱。” 姜唯趁着陆近洲还未开口说话,便拦到了他的面前,她实在害怕陆近洲会和丁程露闹起来,于是想趁着双方的摩擦还没有很明显,姜唯先夹了进去:“当然,我们再恋爱。” 她的手背在身后,偷偷牵住了陆近洲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丁程露道:“既然如此,我应该还是有资格批评你的,而且实话实说,我对你很不满意。” 她话说得毫不客气,不留情面。 姜唯表情有些尴尬,她犹豫了会儿,陆近洲道:“姜唯是我的心上人,我喜欢就好,你……”姜唯迅速地掐了一下他的掌心肉。 丁程露道:“她就站在这,我当然有资格评价,而且我很不客气地说,陆近洲,我对你也很不满意,你看看你最近几年的表现,脑子没有片刻是清醒的,给我闹出了多少事。” 陆近洲咬着牙齿,他是克制了自己,才勉强没有让自己“脑子不清楚”地和丁程露起冲突。 姜唯担忧地看着陆近洲,想了想,还是出面调解,道:“您是长辈,批评都是应该的,我和陆近洲都会改正的,昨天那件事……” 丁程露打断了她的话,道:“昨天那件事,我不想从你们的嘴里听到任何的藉口,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件事已经闹大,在网上折腾到现在舆情还没有好转,也给昨天出行的乘客造成了很大的不变——我的意思是,你们但凡有点理智,就不应该胡闹,但是显然,陆近洲没有,而你比他更加蠢。” “行了,”陆近洲终于忍不下去了,“如果你大早上过来就是为了指责我们的话,我觉得我和姜唯已经听够了,你可以回去了,没有必要再为我们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丁程露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吗?”陆近洲一口气还没有顺下去,便听到丁程露接着道,“我昨天在机场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立刻打电话给你爸爸,他可是在首都,并且没有酒会,没有应酬,我想他应该有大把空闲的时间,但是他没有过来不是吗?我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还要给家政阿姨打电话让她明天十点再来,收拾红酒杯和碟子,再给你爸爸做他喜欢的焗饭——毕竟他喝过酒之后通常十一点才会起床,如果在那之前闹醒他,他会发脾气。而现在我……”她抬起手,可以看到腕子上戴着的机械手錶,道,“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个会要开,从你们小区开过去却需要四十分钟,如果有的选,我更愿意在办公室里睡一觉。” 第72页 陆近洲从来没有听丁程露说那么大段的话,只是为了控诉她的工作和生活,在以往印象中, 丁程露向来乐此不疲,就像现在,她理了理衣服,扭身便走,依然骄傲,纤尘不染。 姜唯用眼神示意陆近洲该送送丁程露,但他没有动,于是姜唯只好自己跟着跑了出去,丁程露踩着高跟鞋也走得飞快,毕竟如她所说,她要迟到了。姜唯脚上却还是拖鞋,在玄关处有瞬间的犹豫,但毕竟没有可能让丁程露停下脚步,于是姜唯只好穿着拖鞋穿过门口铺着石子路的小花园,在丁程露离开之前,扑在车前逼得丁程露紧急踩了剎车。 丁程露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用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姜唯:“难道你真的是个疯子?” 姜唯注意到陆近洲并没有追出来,松了口气,对丁程露道:“不好意思,如果您有时间,我随时随地想要约您,谈一谈陆近洲之前出国治疗的事。” 丁程露愣了一下,她的手拍着方向盘,听姜唯道:“我不会花费您太多时间的,我知道您很忙,不仅是公司,还有家庭需要照料,所以,陆近洲的事我会处理的,我只是觉得应该和您商量,而且有些问题我需要询问一下您。” 姜唯说这话时,为陆近洲感到心酸,显然,丁程露对家庭的照料并不包括陆近洲,她是如此的敷衍。 丁程露道:“这样吧,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的行程表都在秘书那,如果有了空闲,我会让她通知你。”她说完,摇上了车窗,摇到一半,又转过头来,道,“下次不要再做出拦车这种危险的动作,你出事不要紧,我同情司机。” 姜唯道了歉,退到了一旁,看着丁程露把车子开走。 她走回房间的时候,陆近洲捧着那杯被丁程露喝过一口的咖啡坐在沙发上发呆,姜唯以为他还在为丁程露的事情而神伤,于是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道:“我们先吃早餐吧,待会儿还要花时间拖地,把楼上的房间重新收拾一遍,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近洲抬起头,道:“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嗯?” “从小到大,我从来只指责妈妈疏于照顾我,我也向来只记恨着这点,但实际上,我爸爸他也应该关心点我,不是吗?”他苦笑了一下,甩了甩手,道,“但是他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理所当然地消失了。现在仔细一想,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春节的时候,现在再过半个月,就要立冬了。” “所以其实不是我妈妈抛弃了我,应该是父母都抛弃了我,他们两个都觉得我是累赘。” 姜唯搂着他的脖子,道:“阿姨今天至少还是来了,虽然态度有些不太好,但至少来了,你猜猜看我的父母有没有看到我昨天的新闻,他们不会来关心我,更确切一点,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地址,电话。所以,永远不要在这件事上和我比惨。” 陆近洲拉着她的手笑:“我忽然发现你今天比过去温柔了很多。” 姜唯道:“喜欢吗?” 陆近洲道:“喜欢还是喜欢的,但总是心里发慌,害怕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唯随口开玩笑,道:“谁知道,我可能正在盘算先迷惑你,等你放下警惕时,在伺机报你之前囚禁我的仇。” 陆近洲倒是认真,道:“只要你不离开我,随便你是怎么想的。” 姜唯嘆气,她用手捏了捏陆近洲的柔软的耳垂,道:“先吃饭。” 陆近洲起身,他随在姜唯的身后走进了厨房,看着姜唯的细腰,不由地张开手掌丈量着:“姜唯,链子不舒服吗?如果你嫌它不舒服,我可以重新订制一款,样式由你来挑选。”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店会卖这种噁心的东西,姜唯拍开他的手,告诫他:“管住你的手脚,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可以每天在起床时和睡觉前在枕头边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陆近洲被姜唯的笑迷惑了,有瞬间,他果真放弃了执念,对姜唯点了点头。 第40章 这段时间停了工作,成日在家陪着姜唯,这大概也是他愿意短暂地放弃囚禁念头的最大原因。 姜唯如她所承诺,每天早起或者睡前都会在陆近洲的枕边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原本姜唯以为这会很困难,甚至预备着阅读粉丝的彩虹屁或者莎士比亚作品集来扩充她的词彙语库和丰富她的修辞表达,但是她后来才发现,其实并不困难,她对陆近洲的爱是真的,所以无需做功课,只需要正确地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陆近洲每天都被她哄得很开心,直到姜唯告诉他,她要出门见个人。其实是丁程露的秘书终于找到合适的时间来约姜唯了,时间很紧,只有饭后的一个小时,所以姜唯不能迟到,也不能带个累赘,但同时她又担心陆近洲不愿意让她去见丁程露。 陆近洲问她:“是谁?朋友吗?”他已经尽力地掩饰了又开始发作的占有欲,甚至还在桌上摸来摸去,佯装在归纳零碎物件,但其实不过是为了不让姜唯看到他的神情。 姜唯犹豫了一下,道:“是朋友。” 陆近洲听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很快道:“我陪你去吧,交往这么久,我还没有和你的朋友见过。” 第73页 她那些朋友不见也罢,不过都是交际场上的应付罢了,之前她失踪出事,也没见一个人来关心她,想到这儿,姜唯忽然记起她的手机还在陆近洲那,于是道:“我的手机什么时候还我?” 陆近洲道:“你需要你的手机吗?即使没有手机,你也可以联繫上你的朋友,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他说着,把目光放在了客厅的座机上,原本以为那只是个装饰品,没成想,姜唯真的在缴费,让它还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姜唯愣了一下,她忽然后悔提起手机了,事实上,陆近洲满脑子都是她要独自出去的事,而根本没有时间想到这一层,她这一一提,根本是点醒了陆近洲,虽然姜唯做事周全,把来电记录删除了,但这样一来,更会让陆近洲猜忌满满。 于是姜唯只好实话实说,道:“好吧,其实我是去见阿姨,我有些事要找她谈一谈。” 陆近洲不理解,又紧张了起来,问道:“有什么好谈的?你上次看到了,她总是那副模样,并不好应付,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 “不,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有男人介入总感觉很怪。”姜唯道,“没有关系,我们只是简单地谈论一下,我能应付的,她伤害不到我。” 陆近洲开始妥协,道:“你可以去见她,但是我需要陪着你去,我保证不干扰你,我坐在旁边一定一言不发。” 姜唯道:“我觉得你会控制不住和阿姨吵起来,而她只给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看看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实在难以想像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讨论。”陆近洲烦闷地一皱眉,“你们可以在会议室谈论,我可以坐在另外一间房里,会议室是全方面透明的,所以我在隔壁房间里能看到你——这总该打扰不到你了。” 姜唯仔细地看着他,确定这是陆近洲能做出的最大退步,于是也知道见好就收,点了头算是应允。 两人提前吃完了中饭,往光影公司去了,前台认识陆近洲和姜唯,但幸好大公司的前台都训练有素,不会投过来太过露骨、直勾勾的目光,所以尽管在出门之前,姜唯充满了担忧,但是还好,第一关她扛了下来。 丁程露的秘书亲自在电梯口接她,看到陆近洲时很意外:“我不知道你会来。” 陆近洲给姜唯解释道:“我妈最讨厌事情发展超出她的心理准备,她可以接受公司亏损几个亿,只要那是之前便已经猜测到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在她预料之外的盈利,即使那是几个亿。” 姜唯愣了愣,道:“这怎么……” “难以理解是吗?可是我爸爸就是很喜欢她这一点。”陆近洲看着姜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时,附在她的耳边,道,“很方便不是吗?她说十二点回家,就绝对不会在十二点之前到家,所以永远都不用担心撞破什么惊喜。” 姜唯惊讶地嘴巴都差点合不拢,电梯空间狭窄,即使秘书再把自己当做隐形人,她也被迫地听到了老闆的八卦,有些窘迫地看着轿壁的倒影,假装在整理头髮。 出了电梯,陆近洲告知秘书他需要会议室旁边的房间,好在这是午休时间,房间很空,不难安排,陆近洲在和姜唯分开之前,帮姜唯整理了她折起的衣领,附在她的耳边道:“如果你是和她谈论当初我被雪藏的事,那么,记着刚才我在电梯里告诉你的事,有不懂的,回来再问我。” 她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说了,关于我的事,你最好来问我,他们根本不了解我。” 姜唯希望能和陆近洲再了解一些事情,但显然,她没有这个时间了,秘书已经去敲了丁程露办公室的门,那边很快开了门,丁程露穿着订制的西装,梳着高马尾端着刚煮的咖啡边走边道:“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但是你迟到了五分钟了。” 姜唯忙迈着小碎步跟上:“不好意思,陆近洲也跟来了,所以我们耗费了点时间。” 丁程露道:“你如此胆怯?”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脚步一顿,又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隔壁房间往里面瞧了眼,又很快走了回来,道,“真的难以想像。” 姜唯跟着她进了会议室,秘书帮她们关上了门。 丁程露手倚着会议桌,道:“行了,你要问什么问题?” 会议室里就挂着面很大的钟,时刻在提醒着她,这次谈话还没有开始,她已经浪费了七分钟了,于是姜唯忙道:“我想要了解一下当初陆近洲被光影雪藏的事情,而且据他所知,他很快就出国去治病了,我有点想不通原因。” 丁程露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要问清楚这些状况,来评估你这次恋爱的风险吗?” 姜唯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刚想解释事情并非如此,但丁程露一摊手,道:“这没有什么,你的确有权利知道,否则等到结婚的时候发现把自己送进了一个地狱,那才是赔本,很糟糕。” 姜唯道:“不,我是想治病,事实上,陆近洲之前发病了,情况很糟糕。” 她把之前囚禁的事告诉了丁程露,丁程露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感慨道:“看我生养出了个怎样的怪物。”说完,看着姜唯,以一种算得上是佩服的语气,道,“而你竟然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也称得上是勇士。” 第74页 姜唯听着有些不舒服,至少,一个正常的母亲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 丁程露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不太清楚,那时候我不在国内,等我回来的时候,近洲和他父亲起了很大的冲突,具体来说应该是在未来的规划上面,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吵那么大,毕竟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公司有好几个电影项目同时开工,我四处拉投资找合作——这些你可能不太感兴趣,反正,等我回来,他们已经那样了,我试图调解过,但无济于事。其实你不应该用雪藏这个词,我好歹是陆近洲的母亲,开着一家公司,给儿子一口饭吃还是可以的,但是事实是,陆近洲的状态糟糕得完成不了任何一项工作,他说要出国休养,我同意了,本来也以为是去旅行幽会打发时间,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看病。” 姜唯道:“这就是所有吗?能不能告诉我更加详细的情况,比如,陆近洲和叔叔为什么会起冲突?” 丁程露不太在意:“我不清楚。” 姜唯觉得她没有办法接话,丁程露对家庭潦草的态度超乎她的想像,她甚至觉得,和丁程露讨论商业版图会是个更加和谐的话题。 丁程露看出了姜唯的莫名其妙,道:“我知道你觉得难以理解,但是,我在新婚时也曾经想过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有那么一两年我是很期待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庭以及一个孩子,但实际上,我可能适合做一个妻子,不过我的家庭并不允许。” 姜唯愣了一下,丁程露走近她,在她的面前,轻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但是我还是要劝你,恋爱和婚姻是不同的,恋爱可以靠激情撑下来,但婚姻不能,所以,最好收起你的异想天开,还是冷静理智地评估一下你的另一半。” 她说完这话,便擦过姜唯的肩膀,往会议室外走去,如她所说,这已经是丁程露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了,但姜唯还是叫住了她,尝试着再问些事情,:“这是您的家事,但是,很冒昧的,我想问清楚,您是不是知道叔叔出轨的事。” 丁程露的脸色没有变,根本没有被外人挑破的狼狈,只是微笑:“他那点破事,整个圈子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哦,还有个忠告,如果你的婚姻真的不幸,又没有必要离婚,就没有必要守身如玉,这天下的事情总要讲究个公平才能让所有人都幸福。” 她说完,便离开了,姜唯在室内听到她吩咐秘书:“送他们出去吧,午休结束后有个小会,会议室有用。” 陆近洲已经在外头等着她,看到姜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陆近洲忙问她:“怎么了?我妈妈是不是说了很过分的话。” 姜唯抵着他的胸膛摇了摇头,陆近洲搂着她的腰,两人熟视无睹地在走廊里亲昵起来,幸好这时候没有什么人。 姜唯闷闷地说道:“陆近洲,你知道阿姨在外面也有情人吗?” 陆近洲惊讶地拉开了姜唯,看了看她的脸,检查她的脸上是否有说谎的痕迹,但显然,没有。于是摸了摸姜唯的头,道:“我不知道,而且,我不应该吃惊,对吗?” 但是他抚摸姜唯的手指很僵硬,显然,他在为这个信息而难受,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但这是在别人的公司里,身边有人,不能让他立刻钻进充满她熟悉的气息的书房里,肆意发泄情绪。 第41章 三年前的事情,依然清晰如昨。 陆近洲收工之后,因为太迟,所以没有回自己家,而是选择到更近的公馆去住,实际上,他停车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了,车库里停着辆没有见过的新车,而最过分的是,方向盘上大喇喇地挂着胸衣。 他感受到了牙齿咬紧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走出车库,走上楼梯,打开公馆的大门,把门关上,走上大厅的旋梯,穿过走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原来如此得轻,像是个幽灵。有那么一瞬间,陆近洲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公馆。 如果今天没有因为疲惫,不愿意开上四十分钟的车回家,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偷这个懒该如何。又或者,他应该更加懒惰些,在发现不妥时,不要勤快地挪动双脚,而应该迅速地离开。 这样,他就不会在父母的卧室门口听到糟糕的声音了。 陆近洲认真地思考了两分钟,其实他应该思虑得更加妥当些的,但是卧房里的声音开始不对劲了,陆近洲血液里那点叛逆嚣张因子开始躁动了起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举起拳头,很重地在老式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屋内“冲刺”的声音戛然而止,陆近洲嘴角勾起了个坏笑,他扬声道:“我在楼下大厅等两位。” 于是,他又下了楼,在那三分钟的等待里,他一会儿觉得噁心,竟然撞破了自己父亲偷腥,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已经年过半百的爸爸和小情人相处的情形,他一会儿又觉得好奇,不由地去猜测这位小情人几岁,和爸爸相差多少,又是如何得不要脸。再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对夫妻当初是为了什么打算要个孩子?迎接他的到来是两人会有期待吗?他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先是把他抛弃在老家,出去创业,等到有点小钱了,又把他扔到在英国去?他的爸爸在和小情人幽会的时候,是否会有一瞬间想起自己二十几岁的孩子,是否有那么一丝的愧疚,对小情人是否会有种“□□”的感觉? 第75页 他想了很久,为了不让自己不受控制地乱想,他开始给自己煮咖啡,咖啡没有煮完,两人已经收拾妥当下来了。 陆建军发现是陆近洲时,心情就轻松了许多,他唯一担心的是陆近洲会把事情告诉丁程露,于是打算先把小情人哄走,再去哄儿子。 小情人根本没有把陆近洲放在眼里,她还蹭在陆建军的怀里,要亲亲和抱抱,陆建军不苟言笑一辈子,这时候竟然也会皱起满脸的笑纹,和小情人腻歪在一处。 陆近洲捧着咖啡出去时,便看到了这不堪的场景,他尽量淡定,但其实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发抖,如果不是之前已经喝了一口,他真怕咖啡会沿着杯沿泼出去。 “你们要来一杯咖啡吗?” 小情人见着陆近洲,春、心又开始萌动了起来,不该动的心思活络着,表现在外就是揪着陆建军的领带,道:“其实我今天也可以留宿的,外面天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又或者,你让你儿子送我送。” 陆近洲面无表情的,道:“你现在需要立刻离开我家。” 陆近洲对小情人态度再差,陆建军都没有意见,但是现在不同,小情人在他的怀里,陆近洲敢下小情人的面子,便是在扫他的威严,于是忙对小情人道:“说什么呢,留在家里。”他拍了拍小情人浑圆的屁股,道,“先坐。” “爸,”陆近洲道,“你把她带回来几次了?” 陆建军不满陆近洲的态度,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的私生活吗?你还是我的儿子,应该没有资格来疑问我的私生活她会吧。” 陆近洲道:“我没有资格吗?我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而你现在所做的是要把整个家庭推下深渊,你有想过妈妈吗?如果她知道了,她会伤心。你也没有想过我,你知道当我在车库发现……发现……有多噁心,多想呕吐吗?” 陆建军脸色变了变,他觉得陆近洲提起丁程露,就是为了来压他一头,他低头咳嗽了一下,语气开始缓和起来:“只要你不说,就可以了,我们还是不要刺激你妈比较好。” 老男人打的算盘无非是离婚要分家,所以小情人可以玩,但绝对不会让她进家门,毕竟分财产如同剥皮剃肉。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陆建军想跟他打情感牌,又用过来人的口吻告诉他:“等到你结婚几年,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发现,妻子很无趣,婚姻也很无聊,而人生太过漫长,所以应该给自己找点乐趣,人生重在体验嘛,你没有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你根本无法了解人。” “那我呢?”陆近洲忽然抬头看他,“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是吗?” “你,”陆建军有些犹豫和疑虑,他好像不太能理解陆近洲的话,于是道,“你总会长大的。” “长大之后呢,”陆近洲几乎是嘶吼着,他咬着牙齿,颌骨扣得很紧,能感觉到牙龈开始发酸,“我忘了,在你的愿景里,长大之后的我,应该和你一样,是个负心汉,背弃家庭,抛妻弃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要洋洋得意地向下一代灌输陈世美思想。你多伟大啊!” 他的眼睛发亮,眼里有光,却依然让人觉得瞳孔发黑,幽深如渊底,底下没有漂亮的风景,只有枯石,干涸的河床,野草,白骨,新坠的破碎的尸体,荒芜凄凉,毫无生机,没有希望。 陆建军不由地后退,他被陆近洲吓到了,骂了声“疯子”,道:“如果你想把这个家破坏掉,你可以直接告诉你妈,随你便吧。”他搂着小情人就走,刚才还给陆近洲抛媚眼的小情人,现在也老实了起来。 姜唯听完陆近洲完整地把那天的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看着他在讲完后,用手掌抹了抹脸,陷入了沉思。她嘆气,道:“你之后有再和叔叔谈过吗?” 陆近洲道:“应该有谈过吧,接下来的记忆太混乱了,我跟他实在没有话可以讲,实际上,我也不太好和长辈谈论不婚不恋这种事情。但这的确是我的想法,父母的婚姻生活如此糟糕,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愿意步后尘,把自己送进糟糕的环境,它甚至比不上坟墓。” 姜唯心疼得搂着他,问道:“就是因为这个你后来出国吗?” 陆近洲苦笑道:“我爸爸私底下一直骂我疯子,说我不可理喻,他想让我出国,但后来其实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那段时间,我有点想把……”他一顿,脸上的笑更加苍白虚浮,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条被埋在四季桂下的小狗,事实上,我很庆幸它出事得很早,因为一旦我脑子里有任何疯狂的念头,它都会跳出来提醒我。” 姜唯抚着他的背,道:“那你现在好受些了吗?我如果早些出现,陪在你的身边,就不会让你肚子面对这些了,在异国他乡的夜晚肯定很难过,如果可以,我真想穿越到那个时候去,抱抱你,给你一杯热可可。” 陆近洲亲她:“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开心了,过去如何不重要,只要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 姜唯道:“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不会抛弃你,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抛弃我。” 第76页 陆近洲搂着她的腰,把姜唯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可以牢牢地将姜唯禁锢着,两人相互感受着体温,亲昵得如同一体。 姜唯忽然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陆近洲道:“我之前已经结束了一批工作,所以在半个月内,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做,可以在家里陪着你,或者我们也可以考虑安排一些活动。我最近一直想要买一台照相机,给你拍些漂亮的照片或者录像,剪出来以后等到七老八十了可以拿出来边看边回忆。” 姜唯笑了笑,她道:“我暂时不想出去玩,只想和你待在家里,我有安排。” 陆近洲低声笑道:“那我很期待。”他虽然笑着,但是丁程露的事情还是给了他一些打击,让他的眉头拢了些愁云。 姜唯亲了亲他的眉头,起身给他沖了杯热可可,又甜又腻的热饮放在平时或许没有人愿意喝,但是当人满心满眼都是烦恼时,它恰恰可以安慰一下冰凉的心。 第二天,陆近洲醒来时,发现床侧已经没了姜唯的身影,他一摸就惊醒了,撑着侧躺的身子起来,看到姜唯已经换好了衣服,捧着杯热茶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他。陆近洲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今天起那么早?我睡得太沉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姜唯指着小沙发旁的茶几,道:“没有关系,我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你可以在屋子里吃。” 陆近洲道:“你叫醒我,我可以准备早饭的。”他打算起身,可是动了下身子,他便察觉到了腰间有了异样,陆近洲下意识地掀开了被子,低下目光,发现那条本该用来锁着姜唯的链子正锁在他的腰上。 “很显然,你不能帮我做饭,而且,”姜唯绕着床侧走到了陆近洲的床畔,“不是你睡得沉,而是我在昨天那杯热可可里加了些安眠药,你忘记把我留在吧檯上的安眠药收起来了。” 陆近洲垂下眼睑,道:“所以,你在报復我之前把你囚禁起来的仇吗?” “才不是,”姜唯柔着声音,学着陆近洲之前的口吻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可以,我也真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分开。” 第42章 陆近洲是在姜唯的注视下吃完了早餐,他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虽然自从解开锁链之后,姜唯便不復之前的死气沉沉,已经有了活力,能和他说笑玩闹,但直到今天,陆近洲才真正地觉得姜唯回了过来。 她喝着热茶,甚至有心情对着陆近洲挑眉淡笑,陪着她那头长而卷的头髮,显得风情万种,像是悠闲得意的贵妇得了兴致,来看包、养的小情人。 陆近洲用手拨了拨链条,道:“你打算把我锁起来?” 姜唯道:“你喜欢吗?”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当他听姜唯对他说,想要把他锁在自己身边 永远也不要分开时,陆近洲那点怪胎基因又开始在血液里叫嚣了起来,他的骨头因为激动而开始战慄,他心底的声音在告诉他,当然可以,最好能锁他一辈子,直到死亡覆盖枯骨。 姜唯得到他的答案之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真正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声。 姜唯把茶杯放下,道:“那么暂先把我的手机和你的手机给我。” 陆近洲很乖顺地把手机交了出去,又道:“你的手机在之前关你的卧室里。” 姜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起身就要出去,陆近洲用手指揩了嘴角残留的面包渣,追着她的背影道:“你要去哪里?” 姜唯道:“我去卧房拿我的手机,我现在需要和我的经纪人联繫。” 陆近洲唔了声,又立刻说道:“那你拿了手机要立刻回来陪我。”他的声音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说话的声音,而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很像条狗,他偏偏又是把双手搭在椅背上和他说话,像是被驯服得极其听话会乖乖举起前肢求握爪的狗狗。 姜唯觉得也没差了,她就是在驯化一条狗,于是她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头上,尝试着挼了挼他松软的头髮,一如姜唯在宠物店对待那些狗狗一样,她并没有和小动物相处的习惯,但是现在她必须开始尝试,更何况,陆近洲是一个人。 她去隔壁的卧房的桌上找到了很多天不见的手机,拿上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电,她又花了些时间找到充电线,冲上电才打开了手机,姜唯首先去检查颜菲飞给她发的消息,其实消息不断,之前都由陆近洲代回,等到机场事件发生时,陆近洲再也没有回过消息,也没有接打的电话。 颜菲飞接的很快,但是对着手机讲话时还有些不确定:“是姐姐还是陆近洲?” 姜唯道:“是我。” 颜菲飞哇地一声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我终于联繫上你了,我之前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又没有人回消息,我想去问肖敬你的地址,肖敬也不肯给我,我都快报警了,可是姐姐的身份太特殊了,我又怕惹出什么事来,毕竟之前飞机的事也在机场上挂了好几天,姐姐已经经不起骂了。” 第77页 直到听到颜菲飞提起这件事,姜唯才想起来她还是个演员,但是听着小姑娘在电话那头手足无措只能跟她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心里路程,而始终没有想出应对突发状况的章程,她便知道这位经纪人至多只能做个助理的工作,对于经济工作来说她并不可靠。 姜唯咬了咬唇,道:“我这些日子没有工作邀约是吗?” 颜菲飞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稍等”,然后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才道:“其实是有的,一两个gg,但牌子没有之前的大,可能影响不大好,姐姐要接吗?” 姜唯大概清楚了,明星很多gg,除了自身的号召力之外,其实还要靠经纪人的运作,不然,火的明星很多,品牌方的选择余地也很多,没道理就选你。肖敬是个厉害的经纪人就在他的交际本事令人称嘆,姜唯托他的福,的确乘了东风。 她约了颜菲飞下午见面喝咖啡,地点就定在家里,她其实很想出去走一走,但是很显然,陆近洲不会允许她离开太久。 姜唯挂了电话又回到先前的房间,屋内暖气开得很足,陆近洲只穿了件单衣盘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上,刷着kindle的页面看着,一听到动静,他便立刻钻出了脑袋,注视着姜唯关上了房门,微微笑道:“你回来了?”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姜唯还是惊到了,现在的陆近洲和初见宛若两人,最开始姜唯被他的温柔和绅士风度所吸引,而最神奇的是,即使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陆近洲绝非如此,她也依然爱着他。更确切的是,她的底线在被拉低,能接受一切,无论是正常的陆近洲还是糟糕的陆近洲。 “我邀请颜菲飞下午来我们这儿谈论我的工作,”姜唯走了过去,她弯下腰,伸出食指抵在了陆近洲的下唇上,道,“下午需要你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可以吗?需要我给你准备其他什么东西吗?” “有这个就可以,”陆近洲晃了晃手中的kindle,“但是你叫她来做什么?你想要復出吗?”他忽然警觉了起来。 姜唯道:“我可以不復出,但总要为生机着想吧。” 陆近洲忙道:“我可以养你,”他一顿,又低头咬着唇笑了,“我忘了,我现在是你豢养的宠物,应该靠你养我。不过我好像忘记把我的银行卡给你了。”他又笑,“后面那句话ooc了,需要你忽略。” 姜唯看得出陆近洲很沉迷于这个囚禁和被囚禁的游戏,她略微有了挫败感,即使他表现出稍微的抗拒,姜唯也会有掌控者的快感,但是现在并没有,他完全顺从,因此姜唯反而有种被陆近洲揪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踏进陆近洲设定的陷阱的感觉。 下午颜菲飞开着她那辆豪车来见姜唯了,姜唯穿着身灰色的毛线长裙,外面裹着一块暗红色的披肩在台阶上把她接了进来,她应该被陆近洲吓过,进门之前还再三询问陆近洲是否在家。 姜唯没有告诉她实话,反正陆近洲被锁在了上面的卧房里,无法行动,在不在家没有区别。 她给颜菲飞指了沙发坐下,给她做了杯红茶拿铁,颜菲飞尝了口,味道出奇得好,便不自觉地给姜唯吹了通彩虹屁,姜唯笑:“为了保持身材,我以前只喝白开水,但是陆近洲喜欢喝各种各样的饮料,所以我学了点。” “他可真有福气,能和姐姐在一起,”颜菲飞道,“但是你们现在还互相直接对方大名吗?感觉很生疏。” 姜唯道:“一个称唿罢了,不必要在意。”她顿了顿,道,“我叫你来,其实是想和你讨论一下和星缘解约的事。” 颜菲飞愣了一下,道:“和星缘解约吗?应该需要支付大笔的违约金吧。” 姜唯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去找律师谘询的,我只是想知会你一声,你可以去联繫下一个艺人,或者换家公司,换个职业,都可以。” 颜菲飞怔愣了很久:“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吗?” 姜唯道:“这件事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不要在我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而且,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一顿,苦笑了一下,道,“我很久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颜菲飞道:“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生活的,但是我在害怕你决定息影来照顾家庭,我在你公布恋情之后,我查过很多陆近洲的相关讯息,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合适的男友。” 姜唯指着她,笑道:“我也不觉得你是一个合适的经纪人。好了,我们的对话可以结束了,我还有事情,你可以走了。” 她面容带笑,但话说得很不客气,颜菲飞扫了她一眼,只能离开了。 姜唯送走了她,她上了楼,去卧房里找陆近洲,他就呆呆地坐着,没有干什么事,但显然也没有在发呆——虽然他表现得像是在发呆——他一听到姜唯的脚步声便站了起来,皱眉道:“怎么穿这么少?脚不冷吗?” 姜唯听他问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没有穿袜子光着的双脚,笑了笑:“习惯了,见外人时从来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陆近洲去衣柜的收纳盒里找厚实的地毯袜:“我给你买了一打厚袜,预备着冬天给你穿的,就是怕你冻脚。”他让姜唯坐下,抬起双脚放在他的膝盖上,双脚冰凉,陆近洲一摸就心疼了,“怎么冻成这样,我给你捂捂。” 第78页 姜唯咬了咬手指,道:“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感受到了这辈子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你真是,唉,按照粉丝的彩虹屁来说,是人间小暖炉?”她说着便笑开了,撑着双手欠了个懒腰,方才用手支着下巴,道,“我们恋爱以来,好像都没有收到谁的祝福,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我们呢?” “是我不好,”陆近洲用他的双手暖着姜唯的脚底心,“我不是个正常的男友。” 姜唯指着他腰上的锁链,道:“我也不是个正常的女友。” 陆近洲噗嗤笑道:“事实上,我一点都不意外,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太像了,只有我们才不会把彼此当作怪物。” 姜唯笑,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我们应该在一起为民除害。如果我这样对待其他人,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送进精神病人,我将在那里永无宁日。” 陆近洲接着说道:“而现在,我们的这幢房子就是我们的精神病医院,你是我的药,可以正好治我的病。” 他感觉到姜唯的脚已经回暖了,便低头给她一只一只地把袜子穿好,然后挠了挠她的脚底心,因为痒,姜唯边笑得双肩发抖,边向把脚抽了回去,但是被陆近洲握住了脚踝,两人很快又滚在了一起。 第43章 姜唯接到丁程露的电话时,很有些意外,不过显然,丁程露比她更加意外:“你竟然还跟他在一起?我以为回去之后你会慎重地做出选择。” “很显然这就是我的选择。” 姜唯倚在窗口,陆近洲就在身边午休,阳光照得他有些发白,像个透明的琉璃人。陆近洲继承了丁程露的白皮肤,天生的雪白,是多少护肤皮也救不回来的。 “您有事情吗?” 丁程露道:“当然,我听说你和你的老东家在闹离婚?” 姜唯意外丁程露会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件事,她这些日子的确找了律师,律师也跟星缘初步进行了沟通,但结果有些不理想,想要达成最后解约的愿望可能还要费些时日,但是现在光影要过来插一脚的话,事情会变得复杂又简单起来。 丁程露道:“你想要签光影吗?”她一顿又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你的演技还不到光影要求的水准,但是,反正你跟我儿子在一起,以后我儿子是要继承光影的,所以,如果你还愿意待在演艺圈,在光影正好,如果要息影,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姜唯道:“我需要支付一笔违约金,而且星缘那边并不好说话。” 丁程露道:“光影的法务会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就是问题简单的地方了,姜唯道了谢,丁程露道:“这也算是彩礼一部分了,对了,陆近洲呢?” 姜唯听到“彩礼”两个字愣了一下,这还是目前旁人对姜唯和陆近洲恋情的比较正面的肯定,又听到最后一句,忙道:“他在午休。” 丁程露道:“帮我照顾好他。”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一下,倒是把陆近洲给闹醒了,他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用因为睡眠而变得沙哑的嗓音低声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姜唯走了过去,弯下腰,用手柔和地撩开他的额发,轻轻地吻了一下,道:“有个好消息,我们的恋情应该会得到你的妈妈的嘱咐。” “是吗?”陆近洲清醒了一下,他也笑了,用沙哑的嗓音撒娇,呜噜呜噜地,像是狗狗的撒娇声,“这不是件很棒的事情吗?” 姜唯道:“她还邀请我加入光影。” 陆近洲这下彻底清醒了,一翻身,把姜唯搂在了怀里,姜唯便顺从地窝在他的怀里,道:“她还说让你继承光影,看来我的确是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陆近洲笑着吻她的发顶:“或许吧,但我可能不会继承公司,我只是喜欢演戏,但我不喜欢电影公司。” 姜唯道:“没有关系,我陪你演戏。” 陆近洲忽然深深地看着她,姜唯这被看得后背发毛,他便道:“或许继承一个电影公司也不错,至少我能帮你选剧本。” 看来乖顺的小奶狗什么的都是假象,陆近洲还是那个陆近洲。 陆近洲被囚禁的第三天,他已经闲得待不住了,最重要的是,姜唯不能每天待在家里陪他,她需要去解决和老东家解约的事,所以即使她学着陆近洲之前的做法,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用来打发时间,但陆近洲依然困顿难堪,他总算是能理解了为什么姜唯被囚禁的那段时间状态很差。 如果这是姜唯想让他明白的事,那么陆近洲觉得他已经懂得了。 这天姜唯回家稍微有些迟了,身上还带了些酒气,她双颊泛红,是微醺的状态,陆近洲正看到一辆车子开走,他放下窗帘,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姜唯便几乎是摔了过来,他忙伸出长臂接住了她。 她凑到陆近洲面前,亲他嘴角,道:“爱妃,朕回来了。” 陆近洲皱了眉头:“你是跟谁喝了这么多的酒?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姜唯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去用手掌捂在嘴前,试着哈了口气,又凑上鼻子去嗅,然后后退了两步,指着陆近洲笑道:“爱妃嫌弃朕了。” 第79页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醉醺醺的,在外面很危险。”陆近洲不让她乱动,怕她一时没站稳,或者左脚绊倒右脚摔在地上。 姜唯道:“你应该陪我演戏的,你好没意思。”她想甩开陆近洲的手,但是没成功,于是只能被他抱着,作为报復,她在陆近洲的腰上掐了一大把,“我没喝多少就,只喝了一小杯的白酒,而且是和阿姨喝的,送我回来的是阿姨的秘书,你担心什么?” 陆近洲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他摸了摸姜唯因为酒精上头而发热的耳朵,道:“解约成功了?” 姜唯道:“那倒还没有,不过应该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不过这不重要,我拍的《镜颜》,你还记得吗?这次光影的股东破天荒同意签我这个花瓶烂演技,就是因为看了《镜颜》的片段,他们居然觉得我演技好,我出道了三年,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演技好。” 陆近洲提醒她:“你在和我的戏里也演得不错。” 姜唯道:“那不算,这是第一次有大佬夸我啊。”她激动地想叫,却打了个酒嗝,她便不好意思地捂着唇笑开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阳光掉进了泉水时,水纹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多么迷人,比那些日子开进门来,死气沉沉的她美上一千遍,一万遍。 陆近洲忽然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姜唯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立刻明白陆近洲的意思,只能用呆滞的脑子思考,但依然没有成功,于是她索性放弃,只能喃喃地道:“我好想在喝点酒,家里有酒吗?” “有酒,我去拿。” 姜唯才刚要提醒他还被链条锁着,陆近洲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把钥匙,开了锁,姜唯用手指指着,看着锁链从腰上掉了下去,她的目光和手指也顺着锁链掉在了地上,她有瞬间怔愣,道:“你怎么有钥匙。” “亲爱的,这个锁链有两把钥匙。” 陆近洲弯腰勾住了姜唯的腿弯,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嘱咐她:“乖乖地在这儿等我。” 姜唯趴在沙发上,踢了踢脚,呓语般道:“原来这才是你陪我演的最大的一场戏啊。” 等到陆近洲把酒取了上来,姜唯已经睡了过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酒瓶放在桌子上,给姜唯擦身子,换上睡衣,把她抱上床,掖好被子。 宿醉之后醒来,几乎头疼欲裂,陆近洲很体贴地已经把醒酒汤和热牛奶送到了床边,姜唯摸着乱糟糟的头髮感觉难受得想要喘不过气来,陆近洲用勺子餵她醒酒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只喝了两口便有些不耐烦了。 陆近洲看她脸色难看又憔悴,关心地问道:“头还是很疼?要不要再睡会儿?” 姜唯道:“不,我有点想吐。”她才刚说完,便已经忍不住了,推开了陆近洲,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往卫生间沖,陆近洲忙放下碗,转身拎着拖鞋跟了进去,姜唯正扶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我给你去买药吃,”陆近洲道,“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是宿醉之后空腹也会很难受,你好歹喝点热牛奶垫一垫。”他撕了纸巾递给了姜唯,让她擦了嘴,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姜唯虚弱地道:“我以前也宿醉过,这回反应最大,胃酸呕得我喉咙难受。” 陆近洲道:“我去准备热水袋,你在床上躺着休息,我出去买药。” 姜唯点了点头,她被陆近洲搀扶了起来,穿上拖鞋,回到房间里去,屋里有热乎的牛奶醇香,换作平时,光是闻着便该让人有舒服的温暖的感觉,但是今天姜唯只是一嗅,胃里又开始泛酸噁心。 这回,她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陆近洲担忧地蹲在旁边看着她干呕,却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顺了顺她的嵴背,又问道:“是讨厌牛奶的味道吗?我去把牛奶拿开,给你拿别的食物吧,你想吃什么?” “爽口点的食物,家里有腌菜吗?想吃腌菜配白粥,或者是酸萝蔔,霉豆腐或者咸鸭蛋。” 陆近洲道:“我出去买。” 姜唯点了点头。 她终于结束了这次噁心的反胃,伏在盥洗台上漱完口,又一次回了房间,好在牛奶被端走了,窗户也打开了在散味,她好受了许多,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陆近洲回来得很快,带着白粥,腌菜,酸萝蔔,霉豆腐和咸鸭蛋。姜唯站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了早餐,陆近洲的手背发凉,她惊讶道:“你怎么没有戴手套?” “以为外面不会那么冷的,”陆近洲道,“这温度降得有点快,先吃饭吧。” 即使是味蕾喜欢的,胃也不想给面子,姜唯只尝了两口,便丢开了,靠着椅背嘆息。 陆近洲很担忧:“不吃了吗?待会儿去趟医院吧,拍个片子检查一下胃。” 姜唯懒洋洋的,不想动,只想睡觉:“睡一觉起来就好。” 她爬上床又睡了,陆近洲把温度调高了两度,悄悄地出去了。 中午的情况也并没有转好,陆近洲准备了姜唯想吃的爽口的菜,但她依然只吃了一点点,陆近洲随即也放下了筷子,要带她去医院。 姜唯在肠胃科挂了号,拍了片子,检查完了,发现没什么问题,陆近洲不放心,多问了句,医生沉吟了一下,道:“月事正常吗?” 第80页 两人都愣了,姜唯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的!” 陆近洲却看着她:“你没有买卫生巾,也没有让我去买。” 医生道:“那你们去妇产科查一下吧。” 陆近洲牵着姜唯的手往外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面罩和墨镜都没有戴好,陆近洲帮忙戴上了,知道她在忧心什么,或许还有别的顾虑,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下,光影愿意签她,《镜颜》的风评可能不错,她的事业可能会焕发第二春,但是,偏偏有了孩子……怀孕这事还说不准,但是就陆近洲来说,他并不排斥。 虽然也没什么期待,但是至少,怀孕的不是他,需要暂停下工作养胎的也不是他,陆近洲的压力相对的就少了很多,所以,他眼下也还算镇定。 姜唯在等着结果的时候,还抽空关心了一下伪装的事情,她实在被拍怕了,陆近洲正要回答她,护士便出来让他们进去,虽然没有叫名字,但是两人全副武装的模样,反而在医院里很显眼,招惹来了一圈目光。 好在两人很快进了医生办公室,只是结果很不幸,姜唯怀孕了。 第44章 那天晚上,姜唯没有睡着。 她不是不爱孩子,也不是喜欢孩子,姜唯从来没有和孩子相处过,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和孩子相处,这些都是问题,是她会忧愁的部分,但是,眼下,最让她感觉不舒服的是,这个孩子 不是她愿意要的,是被迫接受的。 没有人愿意接受被塞过来的东西,即使,那个东西也会被称为“上天的礼物”。 姜唯又翻了个身,陆近洲在她身侧,忽然开口说了话,这让姜唯有些惊讶,自从关灯之后,陆近洲便一动不动地躺着,姜唯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我们有个孩子,会怎么样?” “嗯?” 姜唯下意识地应了声,陆近洲道:“你喜欢孩子吗?” 姜唯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陆近洲嘆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孩子,因为,我曾经也是孩子,我知道孩子熊起来,坏起来有多讨厌。孩子又特别脆弱,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害了他,然后在他心里埋了个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你根本不清楚。” “我没有信心养好一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养一个孩子。” 这是陆近洲的态度,他没有任何的遮掩,坦荡得让姜唯吃惊,姜唯沉思了会儿,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能,有了孩子之后家庭才算是完整吧。也有可能是动物的本能,繁衍是整个群体的需求。” 陆近洲笑了一下,他道:“不知道这个本能可否让我养好自己的孩子。” 他虽然在笑,但其实没有多么开心。 姜唯整个晚上都失眠了,医生说胎儿差不多12周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初次的时候怀上,那时候匆忙得很,她又在剧组拍摄,转头就忘了做措施,谁料一次中标,把隐患埋了三个月,终于爆发。 事业停滞是一方面的原因,被迫接受孩子是另一方面的原因,最让姜唯担心的是,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而ta的父母都没有准备好接受ta,他们同样地陷入迷茫、慌张甚至称得上是厌恶的心 情之中。 姜唯甚至开始在网上找医院,查资料,看是否能流产了。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陆近洲没有叫醒她,屋子里甚至没有陆近洲的身影,姜唯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她根本没有这个心情,肚子里有了个孩子之后她饿得很快,虽然也没有什么胃口,但她强迫自己用了点饭,然后抚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发呆 陆近洲是在近中午的时候回来,双手拎满了购物袋,打眼便看见姜唯裹着件毛绒大衣,穿着暖靴,窝在廊下的摇椅上睡了过去,今天太阳很大,暖融融的,躺在阳光下像是被卷在绒毛之中,惬意又舒适。 他过去叫醒了姜唯,姜唯打了个哈欠,道:“你回来了。”她懒洋洋的,觉得身子也要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 陆近洲道:“我买了只老母鸡,妈妈说鸡汤对孕妇营养好。” “嗯?”姜唯很意外,陆近洲竟然去见了丁程露,她注意着陆近洲脸上的表情,“你们没有吵架吧?” “我们不太吵架,多数时候只是冷冰冰的把话谈完。”陆近洲放下了购物袋,姜唯一扫过去,发现里面不仅有老母鸡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荤菜,等收回了视线,发现陆近洲已经单膝跪下了,她忽然便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陆近洲从裤袋里掏出了戒指盒,在姜唯眼前打开了丝绒盒子,露出了里面的戒指,姜唯忽然说不出话来,她之前还在害怕陆近洲只是在履行他作为男人的职责,有了孩子,求婚,结婚,顺理成当地把人生的步骤履行完毕。但是看到戒指时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那是蒂芙尼的经典款,六爪镶嵌钻戒的款式优雅、华美,姜唯素来不喜欢首饰,唯独这款在翻时尚杂志时会赞嘆一声,但也只是一声,却被陆近洲记着了。 “我知道婚姻是神圣的,不容亵渎的,”陆近洲笑得羞涩,明明之前的他霸道不容拒绝,想直接拖着姜唯去领证,但他现在青涩得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忐忑地向心上人交出第一封情书,“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不够慎重,事实上,我追求婚姻,渴望婚姻,我在卧房里被锁上锁链的那三天,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应该在你的腰上繫上锁链,那对你不公平,但我愿意被拷上婚姻的枷锁,向上天和我的良心起誓,从此之后,我的生命里,唯你至上。我愿意做你一生的囚徒。” 第81页 姜唯的眼角有些酸涩,她抬起头,发现原本温和的阳光开始刺眼了起来,她用手背揉了揉眼角,道:“希望这和孩子没有关系。” “和孩子没有关系,毕竟在有孩子之前,我已经逼过你一次了。”陆近洲笑,“我的忠贞和爱曾经让我发疯,你不应该怀疑。” “你说得对,”姜唯从他的手里拿了钻戒,戴上了手指,陆近洲是拿了姜唯的之前的饰品戒指去柜檯选的尺寸,所以大小很合适,她的手指纤长,即使钻石大了点,但也不显得过分累赘,她看了会儿,忽然笑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父母是意外有了之后结了婚,婚后便成了对怨偶,我五岁开始他们便想要离婚,直到十岁的时候他们终于成功了,然后我彻底被丢弃。” 陆近洲道:“我担心了一个晚上,我对自己没有任何的信心,我成长在一个不太正常的家庭里,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需要我从电视里去学,我无数次地羡慕《摩登家庭》,羡慕里面的孩子,但是现在,我希望我自己以后能成为菲尔。” 他握着姜唯的手,吻了她的指骨:“我们的家庭不幸,所以我们知道孩子在成长的时候应当避免什么,我们可以避免不幸的发现。而且,即使是《摩登家庭》里的三个家庭,家长也不是各个称职,他们总是失职,但依然能把孩子健康地养大,我们一样可以,不会的我们可以学,做的不好的我们可以改。” 姜唯顿了顿,道:“这是你思考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陆近洲道:“我今天去找了妈妈,她同意了,当然,她同不同意无所谓,但是你希望有人能祝福我们,而她会,我们的婚姻会幸福的。” 姜唯淡淡地笑了,道:“好吧,其实我觉得结婚没问题,但是对于孩子,我还没有想好。” 陆近洲道:“你不想要孩子?” 姜唯犹豫了一下,道:“也不是想要,但如果让我顺从地接受这个孩子的话,我也不是很愿意。” 陆近洲皱眉,他不太能理解姜唯的话,只是发现她又开始发起呆了。 姜唯自从开始孕吐,她的精神状态就很差了,时不时地发呆,经常会忽视陆近洲的话,早上还愿意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晚上却躺在床上大喊,要把孩子打掉。 陆近洲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用各种各样的话安慰她,但收效甚微,姜唯依然吃不进东西,情绪波动很大,终于有一天,她还是奔溃了,躲在陆近洲的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开始嚎啕大哭。 她哭得太厉害了,陆近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清了姜唯在说什么。 她说:“怀一个孩子明明那么辛苦,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发狠不管我的?” 姜唯哭得双肩在不断地抖动,眼泪都落在陆近洲胸前的布料上,濡湿了一片,他心疼地抱住了姜唯,用手扶着她的肩膀,想要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还在哭:“怀胎十月这么辛苦,把婴儿养大更加辛苦,他们都能抛弃我,我会不会也能狠下心来抛弃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和他们一样冷血的。” 陆近洲终于明白了姜唯到底在忧虑烦恼什么,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捧着姜唯的脸告诉她:“你不会的,你跟他们不一样。” 她抽抽搭搭地哭了小半个小时,陆近洲给她倒了杯温水,餵给她喝,又抽了纸巾给她擦拭眼泪,姜唯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道:“你需要发誓,往后即使我狠下了心,丢了孩 子了,你也不能不管孩子,不许把ta丢给亲戚带,要留在身边,好好地对待ta,在ta没了妈妈之后要给ta充足的父爱。” 陆近洲搂着她,道:“你不会抛弃孩子的。” 姜唯仰起头咬他的下巴,含煳道:“你管我抛不抛弃孩子,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陆近洲道,“想想那个场景真是好惨,可怜的单身父亲带着一个拖油瓶,每天早起从手忙脚乱开始,先给孩子准备早餐,把孩子送到託儿所,但通常来说,如果有了工作时不大可能待在孩子身边,所以需要请了保姆来照顾,唯一能陪孩子的时候只能是歇工在家,孩子应该对我很生疏,所以即使下午去託儿所接ta,ta应该也不愿意跟我走的。不过这些还算可以应付,亲子活动才是最尴尬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应该会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同,ta或许会问我,或许也不会,然后一直埋在心里,等到青春期爆发。” 姜唯喃喃地道:“真的好惨啊。” 陆近洲揉了揉她的肩膀,道:“那你忍心吗?” 姜唯曲着手指扣了扣他的下巴,道:“我对孩子还没有感情,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捨得让你过上这种生活。” 陆近洲亲她:“多谢你怜惜我。” 姜唯不想让他亲泪水爬满的脸,用手挡着,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被陆近洲趁其不备地亲了额头,他的侧脸贴着姜唯的额头,道:“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第45章 领证是早已商议好的事,姜唯没有任何的异议,唯一意外的是,领完证之后要和陆近洲的家人吃顿晚饭。 聚会是丁程露决定的,位置是秘书订的,电话也是秘书打的,没和他们商量,只是个通知。 第82页 才刚到四个月,姜唯的肚子根本没有显怀,虽然陆近洲给她准备了很多孕妇装,但姜唯还不需要穿这些,好歹是要见家长,姜唯还是希望自己能打扮得漂亮得体。 两人领完证之后,陆近洲拍了结婚证的照片,传到了晚上,这算是两人首次在网上发布了动态,但陆近洲毕竟不是姜唯,他无所谓大众的态度,之所以愿意拍照片放在网上,只是一种宣示主权的方式。 这个女人是他的了,而同时,他也是姜唯的了。 陆近洲发完微博就放下了手机,所以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发微博,后脚光影的微博便跟着发了讯息,告知大家姜唯已经和光影签约。一前一后的两条消息,让吃瓜群众开始玩味了起来,在网上很快又开始大规模的阴谋论起来。 丁程露和肖敬一样,熟知公关套路,知道怎样利用舆论达成一切,所以,这也算是她送给陆近洲的新婚礼物——让姜唯的身上彻底打上了陆近洲的烙印,家庭是他,事业也是他——从某种程度来说,陆近洲的占有欲也非凭空而来。 姜唯坐在车上还是克制不住地紧张:“我有点不太知道如何和叔叔相处。”陆近洲斜她一眼,立刻乖顺地改口,道,“毕竟我之前对爸爸唯一的印象和了解都来自于你叙述的那件事上,有点怪。” 陆近洲道:“你可以不把他当做长辈,就当随便的和商业伙伴吃顿饭,哦,光影没有我爸爸的股权,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在事业上□□一脚。” 姜唯愣了愣,道:“光影没有爸爸的份吗?” 陆近洲道:“光影是妈妈一生的心血,她或许可以容忍婚姻出现第三者,但绝不会让一个厌恶的人掺和她的挚爱。” 陆近洲把车停好,两人手挽着手去了包厢,陆近洲最近在看很多的关于孕儿的书,他一直很担心姜唯摔了或者磕了碰了,孩子掉了还是小事,但是会伤身子,尤其是冬天到了,容易结冰, 他便更加战战兢兢,无论去哪里都要搀着姜唯。 所以才刚进了车厢,陆近洲便收到了陆建军的冷嘲热讽:“这是哪里来的易碎品,需要你供着?” 陆建军很不喜欢姜唯,在知道姜唯之前,他就很讨厌女演员。如果要说得严谨点,从个人口味来说,他是喜欢小明星的,但是要从家庭来考虑的话,小明星就不是个媳妇、儿媳的上乘人选。陆建军一直觉得陆近洲过于老实,害怕她被明星花言巧语欺骗,撬走大半的家产。更何况,姜唯这个明星,在和陆近洲交往时还传出了和契约男友之间的绯闻,他便更加确定姜唯不是个老实的人了。 “呦,倒是厉害,未进家门肚子先大了,”陆建军努力看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姜唯的孕肚,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丁程露,但讥诮的话已经喷出了口,“楼下是没有便利店还是别有打算?” 姜唯的面色尴尬,陆建军和丁程露完全是两种人,两人是靠打拼攒起家产,陆建军的身上有洗不去的土豪的无礼,而丁程露俨然已经是个上流阶级的人。 她抬了下巴,冷冷地道:“闭嘴,不要让人家姑娘觉得近洲是从一个没有教养的家庭里成长的。” 陆近洲引着姜唯坐下,给她拉好椅子,方才对陆建军道:“我们已经领证了。” 陆建军惊讶地看着他:“你结婚不和我商量吗?”又看丁程露,“你知道吗?” 丁程露道:“我当然知道,而且,你平时也不知道管儿子,现在倒是出来摆脸色了,合适吗?” 陆建军被呛了这声,脸都青了:“行,搞得像是你平时管他一样。” 丁程露淡淡的:“我没怎么管过他,所以,我也不打算插手他的婚事。” 陆建军几乎被气笑了:“那我过来吃这顿饭的意义是什么?” 陆近洲接口道:“你可以选择离开,反正这也只是个流程。” 空气一下子凝滞尴尬了起来,姜唯犹豫着想要开口,陆建军甩了手,道:“行了,我就不在这边招你们臭脸了,婚礼也别想我参加。” 陆近洲冷冷地道:“随便你。” 陆建军把包厢的门摔得震天响,惊得在外等着的服务员面面相觑。 丁程露道:“看你爸爸脸色臭下来是不是很舒坦?我怀疑自己一直没有和他离婚,就是为了时不时欣赏他的臭脸。”她指着座位,道,“坐吧,我们可以边吃边讨论婚礼的事,说实话,这家餐厅的厨师手艺不错,我有时候也会让秘书来这边打包食物当工作餐。” “婚礼?”姜唯愣了一下,看着陆近洲,“我们要举行婚礼吗?” 丁程露摁了铃,让服务员开始上菜,又道:“随你们的便,我的意见是,如果要举行婚礼,现在是个很好的时机,月份再大下去,肚子会变大,人会臃肿起来,脸也会浮肿得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人。” 姜唯捂脸:“太可怕了。” “但是等到你真的把孩子生下来,看到他丑得像是一只皱皱巴巴的黑皮耗子窝在你的枕边,你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丁程露低着头,盯着她的右手无意识转动的筷子,道,“创造生命本该是神的工作,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神。” 第83页 陆近洲的目光复杂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听到丁程露说出一席根本不冷漠甚至充满了母性光辉的话,只是感动和吃惊也只是一瞬间的,丁程露很快地说道:“但是神的好处在于,制造了生命,把生命放到自然中,任他们自生自灭,而神自己永远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不会被生活拖累,所以根本感受不到凡人的辛苦。” 这才是最真实的丁程露,陆近洲收回了之前的目光,给姜唯布菜。 又听丁程露问道:“你的父母呢?我们也应该见一面吧。” 姜唯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丁程露疑惑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陆近洲,“女儿不知道父母在哪里?” 陆近洲道“也没什么,我和姜唯都不喜欢繁文缛节,反正也是我们自己过日子,我可以不在乎爸爸,姜唯同样可以不在乎她的父母。” 丁程露补充道:“你也同样地不在乎我。” 她就不再提姜唯的父母了,丁程露大约也猜到了,姜唯的家庭同样的破碎。 三人还算和谐地吃完了饭,丁程露有些倦,想去情人的公寓里休息,陆近洲虽然转了个身和姜唯吐槽:“她其实可以不告诉我的。”但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厌恶,在三年前他被迫接受了陆建 军出轨的事实之后,他便对父母的私生活报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如果他不宽容,最后疯了的会是他。 姜唯系安全带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陆近洲奇怪,道:“把安全带系好,我们要回家了,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应该早点回家上床的。” 姜唯提醒他:“我还怀着孕。” 陆近洲道:“我当然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你在外跑了一天,我觉得你需要休息罢了。” 姜唯撇了撇嘴,又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你想见一见我的父母吗?” 陆近洲侧过身子看她,听她解释:“如果我想去找的话,我应该还是能找到他们的。” 陆近洲道:“我们不需要,这是我们的生活,不是他们的。”他一顿,看着姜唯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过来,“是你想他们了?” 姜唯道:“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当初再难过也熬过来了,可自从怀孕了,我居然开始想念他们了。”她顿了顿,试图解释清楚她这奇怪的心态,“我好歹要结婚了,还怀了个孩子,这样大的事情,我有点想告诉他们,大概是为了要和他们证明即使没有他们在,我一样能过好日子,可以幸福。” 陆近洲提醒她:“你的一切动态,他们都可以在网上看到,我今天把结婚证放在了网上,他们如果关心你,可以试着和你联繫。” 姜唯道:“或许他们不关注娱乐新闻?”她说完这句话,便扶着额头无奈地笑开了,“我居然在为他们找藉口,我太可笑了,我们回去吧。” 四个月之后,姜唯的孕吐虽然稍微缓了些,但是肚子开始大了起来,晚上也睡不踏实,会醒过来很多次,陆近洲看在眼里,但他实在没有法子帮姜唯受这个苦,之前他对姜唯怀孕没有实感,后来第一次听到了婴儿的胎动,才略微有了兴奋感,现在却已经是后悔不迭了。 他一次次陪着姜唯起夜,看她揉着睡眼,眼睛都睁不开,摸到卫生间上厕所,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姜唯竟然发现自己的牙龈开始酸疼,牙齿也开始松动了,幸好之前陆近洲翻过很多资料,知道这是钙不足,需要多补充。于是即使姜唯讨厌牛奶的味道,陆近洲也逼着她喝了下去。 姜唯把五官皱在了一处,陆近洲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般:“熬过这一阵子,把孩子生下来就好来,所喜孩子康健,我们有ta就可以了,往后我去结扎。” 姜唯道:“生完这个,我也绝对不会再生一个。”又问陆近洲,“四个多月了,有想过给ta取什么名字吗?” 她这样问,倒是有点担心,陆近洲对这个孩子始终说不上上心,即使几次产检都是陪同她去,但是每一回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孩子只要不畸形,怎样都无所谓,不连累到姜唯就可以了,她因此有些忧心。 陆近洲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有想过的,但是怕你不喜欢。” 姜唯便严肃了起来,道:“你取了什么名字?” 陆近洲小心翼翼地道:“二娃。” 姜唯:“!” 陆近洲给她解释:“我们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这个名字正好看不出性别,男女都能用,又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叫起来也非常得顺口,好听,并且老一辈都说了,贱名好养活。”他看着姜唯的脸黑了下去,忙道,“反正只是小名,大名可以等到生下来之后慢慢取。” 姜唯扶额:“这名字让我在公众场合怎么叫地出口?” 陆近洲道:“或者狗蛋?” 姜唯睨他:“你确定不是想把孩子给扫地出门?” 陆近洲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唯耸了耸肩膀,给他一个自己理会的眼神。 第46章 怀孕五个月,姜唯逐渐适应了越来越大的肚子,陆近洲照顾她也照顾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两人终于不再有了最开始的手足无措,他们开始在父母这个身份上找到了归属和认同感。 第84页 与此同时,《镜颜》终于要开发布会了,主创们要参加各种各样的访谈或者综艺节目进行宣传,但这事,姜唯是在发布会开完之后才得知的。 因为陆近洲把她的手机收了起来,姜唯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片花,她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是因为有了孩子她越发懒散,所以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这有些不妥。 但这不意味着姜唯能忍受陆近洲擅自把她的工作推掉,从爷爷死去之后,姜唯就靠接模特工作,拍摄gg和写gg剧本来养活自己,她已经习惯了现代女性的生活,很不喜欢陆近洲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控制欲。 陆近洲给出的解释乍听之下极其有道理:“你怀了孩子,工作至少要等到生下孩子,养好身子之后。” 他那时正在做一份衍纸作品,主题是秘密花园。这是陆近洲在自省后做出的决定,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孩子依然毫无情感,害怕等孩子出生长大之后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无□□里从而又变出一个神经病,所以他想防患于未然,做些什么,付出越多,感情也可以逐渐积累起来。 姜唯看他把纸条卷了起来,他做事仔细,手脚温柔,很快便有一朵秋菊开在了手里。姜唯没来由地就觉得,陆近洲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但现在,有各重要的事谈,姜唯道:“我现在才五个月,不是快要生产了,出去工作完全是可以的,很多女人怀孕了,八个月还在上班,她们可以,没道理我做不到。我理解你心疼我,但是你不能直接帮我推了工作。” 陆近洲抽了一张红色的纸,思忖下一步该要做什么花,所以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你签到了光影之后,张陈同样负责你的工作,是他觉得你最好还是在家里休养才帮你推掉工作的,我甚 至没有来得及知会他。” 姜唯抿了抿唇,道:“你没有给他什么暗示吗?” 陆近洲不能否认他没有暗示过什么,但他依然要为自己辩驳他不过是在和张陈分享他幸福的婚后生活,姜唯在孕期中遭遇的困难和忍受的痛苦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也并没有胡编乱造。 至于张陈在听完这些后,会产生什么想法,这就不是陆近洲可以控制的。 陆近洲哄她:“那些女人出去工作时因为生活所需,我们暂先还没有困窘到这地步,你为何不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我们的孩子昨天晚上还闹得你起来三次呢?” 姜唯凝视他,从陆近洲轻松的神情来看,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于是姜唯只能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陆近洲一看到姜唯正正经经地坐在桌子的对面,而桌上并没有饭菜时,他就意识到姜唯生气了,他立刻把衍纸工具推到了一边。 “平心而论,我的确是不想出去工作,原因很多,一方面是身体,一方面是害怕状态不够好,同样也在担心我的照片传到网上去,网友又要说什么。” 陆近洲打断她:“我们可以不看手机的,这样就可以避免看到网上那些恶意的评论。” 姜唯愣了一下,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想要告诉你,即使我不想要做这份工作,也应该是由我自己来拒绝,张陈是我的经纪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在接到工作的时候是应该和我商量的,而不是直接绕过我,只照顾你的心情和看法,他根本不是我的经纪人,他也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工作伙伴,而仅仅是‘陆近洲的妻子’,‘老闆的妻子’和‘大老闆的儿媳妇’。他在哄你和妈妈开心,而我是谁?我想要什么?他根本不关心。” 陆近洲愣了一下,他被姜唯的话给惊到了,仔细想了想,忙劝慰她:“我没有这个想法,张陈……张陈我不太确定,姜唯,你不要太激动,小心你的身体。” 姜唯反问:“真的没有吗?”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好在他还有些良知,不会扯谎,于是只能试着缓和姜唯的情绪,道:“这份工作推掉,刚好是帮你解决了麻烦,并没有给你造成任何的困扰,这挺好的。” 姜唯看他,陆近洲意识到他不能和姜唯作对,于是忙道:“我帮你联繫张陈,这件事问题在他,你应该好好地与他沟通。” 姜唯一撇嘴,她没有再和陆近洲废话。 等到陆近洲完成那份衍纸作品,把它放进相框里,在为宝宝准备的婴儿房里比划着名该挂在何处时,姜唯通知了他:“我后天要去参加一个简单的访谈活动。” “什么?” 陆近洲扶着相框,不知道该惊讶姜唯竟然接了活动,还是意外张陈居然能一声不吭地背叛了他,或者两者皆有之。 姜唯又套他,道:“我已经和张陈沟通好了,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陆近洲的表情却不当然,他垂下了眼睑,躲避着姜唯的目光。 姜唯猜到他在想什么,但也只丢了一句:“我让张陈来接我,那天你在家,给我做一份佛跳墙吧。” 姜唯倒不是想吃佛跳墙,很显然,她只是想给陆近洲找点事情做罢了,陆近洲一清二楚,他转身就给张陈打了电话,张陈也是为难,老闆和老闆娘,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劝陆近洲。 第85页 “只是出门做个访谈,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有好几个工作人员伺候着,不会出事,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在家不工作吧,她同意做个全职太太吗?” 姜唯是不会同意的,陆近洲心知肚明,他找张陈不过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他根本没办法和姜唯谈这件事,囚禁之后他良心发现,并且承认愧对于姜唯,所以不敢再做出干涉她的事,害怕姜唯因此彻底厌烦了自己。 他也试着希望姜唯做出让步:“我们很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我完全可以陪你做完工作之后,去看场电影,然后去粤菜馆吃顿饭。” 姜唯在衣帽间搭配衣帽,她的肚子稍微显怀了,再也不能如之前般随便地穿以前的衣服,所以有些发愁,听见这话,便道:“我们可以今天出门,我要买两套衣服。” 陆近洲道:“我之前给你买了好几套衣服了,你可以穿那个。” 姜唯震惊地看他,她走过去,把挂着的衣服取下来递到陆近洲面前,让他看:“这些又厚又肥大的衣服,我穿不出去,在家里倒是可以。” 陆近洲道:“反正只是个杂志访谈,除了工作人员也见不到其他人,你可以穿得舒服点,没必要把你的曲线都表现出来。” 姜唯道:“孕妇也是有漂亮的权利的,更何况,我的工作不允许我随便穿衣服。” 这又是两人的矛盾之处,陆近洲即不喜欢姜唯出去工作,也不希望看到她在外面展现她费尽心思才保持住的曼妙的曲线。 姜唯走过去,抱住他,给了他一个吻,道:“我们的孩子五个月了,正好可以让他们看一看。” 她像哄一个小朋友哄着陆近洲,陆近洲却不客气地想在她身上找糖吃。 姜唯在接受採访时,遇到了方可暖和肖敬,两个棚挨得近,方可暖甚至在拍摄间隙还特意来看了姜唯,跟她到道了恭喜。 姜唯很意外,方可暖捧着枸杞泡的茶,对她道:“你不用太意外,我本人和你没过节,现在我们的事业上也差不多没有了,你背后站了光影,我是比不上了。” “嗯。”姜唯不太知道怎么回答她,方可暖觉得没有过节,但是肖敬在和自己解约之后立刻和她签约这件事,还是让姜唯膈应。 方可暖道:“我没有想过,你真的能和陆近洲在一起,结婚,怀孕,很出人意料。” 姜唯皱了皱眉头,她仔细评估了一下她和方可暖之间的情感,总觉得和她的情谊并没有到能随意评价私生活的地步。 方可暖却还在自说自话:“我在剧组里挺怕陆近洲的,他笑起来的确很温柔,很绅士,但是他使坏的时候,也同样的温柔和绅士,像个笑面恶鬼。” 姜唯意识到她话里有话。 “你知道你今年恶评特别多,这其中有陆近洲一份功劳吗?”方可暖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姜唯总觉得她紧绷着张脸,五官沉沉的,没有一点的亲近感,“他怕你发现,都是找我帮忙联繫营销号和公众号发文章,请水军的,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唯是彻底不相信方可暖本人对她没有恶意了,她特意过来,在大着肚子的姜唯面前搬弄陆近洲的是非,为的就是挑拨两人的关系,但是,这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姜唯不清楚,也不 想知道,她只是起身,扶着自己的肚子,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遗憾她不是容易显怀的那种。 姜唯盈盈笑道:“陆近洲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不出去工作,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就比如今天的活动他也不愿意我出来,说其他的女人生活所迫怀着孕要出来工作,而我不需要。”她往方可暖那里走了一小步,低下声道,“又比如,我也不需要通过挑拨是非来达成目的。” “祝你工作顺利。” 她说完就要离开,方可暖没料到姜唯竟然会和她当众撕破脸,有瞬间的不快,她又不想咽下这口气,又追了上去,问道:“你的丈夫在背后这么算计你,你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的话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姜唯冷冷地道,“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唯不意外,实话说,她听到时心还是沉了沉,,但是很快便已经释然了,陆近洲这人,她了解,很顽劣,喜欢不择手段,但是,他再坏,也是姜唯挑的,在被囚禁时她就没有想过放弃陆近洲,甚至还勇敢地想要改造他。 而且,纵然陆近洲还有些冥顽不灵,但已经在改变了。 一切都在便好。 姜唯结束工作后,张陈把她送到了地下停车场,陆近洲捧着小捧红色的满天星,西装革履地等着她。姜唯见惯了陆近洲在家里休闲的打扮,乍一看,还很打眼,笑道:“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哥哥,又在这里等谁?” 陆近洲送上了捧花,挽起了臂弯,道:“当然是在等我的公主。” 姜唯接过了花,挽起了手臂,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陆近洲道:“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想和你约会。” 第47章 孩子不是足月生下来的,她来的时间比预估得早上了一个月。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86页 羊水破的时候姜唯正在小区外的超市里准备屯粮,她推着小推车,脸色因为害怕而发青地站在置放调料瓶的柜子前,尽量镇定地掏出手机拨打救护车的电话,通知丁程露。 陆近洲在临市参加品牌的站台活动,这本来是姜唯生产之前他最后一个商业活动,等明天到家,他就要全心全意地陪着姜唯待产,却没有想到孩子偏偏不给父亲面子,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在后台接到丁程露的电话时,吓得冷汗直冒,化妆镜里的他脸色苍白得像只鬼,电话里丁程露向来平稳冷静的声音也出现了慌乱:“我在美国,现在已经让秘书帮我买了飞机票,乘最近的飞机回国,张陈也跟在你身边,姜唯身边没有人,你赶紧回去,女人生产的时候身边不能没有男人!” 陆近洲挂了电话,下意识地就打给了姜唯,同时他打开化妆间的门,丢了风度和礼貌,站在走廊里叫张陈。 姜唯始终没有接电话,她勉强打完了两个电话,肚子开始了阵痛,她能感觉到孩子的活力以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降临这个世界,还在不停地踹着肚子,毫无章法地在子宫里找寻出口,而姜唯已经疼得膝盖弯曲,手还扶着推手,人已经跪了下去。 这引来了超市的骚动,有路人的交换声,似乎也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姜唯只觉得人声嘈杂纷乱,像煮开的一锅粥,在不停地沸腾,渐渐要把水熬干,化作热气蒙上人脸,叫人透不过气来。 但很快,有个人过来,把外套脱了下来,兜住了姜唯的头,然后弯腰把姜唯抱了起来,他的身上不是陆近洲的味道,姜唯小声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但是,有个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这让姜唯安静了下来,可是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她想要立刻掀开外套,但也害怕让别人看到她盈满泪水的眼睛。 陆近洲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计程车,张陈还留在活动场地和品牌方道歉,他不关心这些,哪怕品牌方藉此要起诉他违约也不过是赔点钱的事情,他现在仅仅担心姜唯,而偏偏联繫不上她,陆近洲没了法子,只能开始在网上查各个医院的联繫方式,打听有没有一个早产的孕妇送过来——向来有条不紊的丁程露竟然忘记告诉他姜唯叫了哪个医院的救护车。 他打了四个医院的电话后,终于有了电话进到了手机里,正是姜唯的手机,陆近洲慌忙接起,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给他递了一张纸,陆近洲道谢了,用它擦了额头上的汗。 “请问你是姜唯的丈夫吗?” 电话那头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和丁程露的声音有点像,乍听之下很生人勿进,但是因为说话时有些激动,反而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人情味。 “是,我是,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刚刚到了医院,”那个女人说,“我马上要进去陪产,待会儿我的丈夫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络。她没有事的,你不用担心。”她把医院报给了陆近洲。 放下电话后,陆近洲呆了一下,问司机:“孕妇生产的时候,所有人都能陪产吗?”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有经验,道:“当然不是,产房只有亲人才能进去。” 姜唯虽然早产,但还好不是难产,她的宫口开得很快,在产房里她只待了半个小时,就把孩子生了下来。给她拆的士力架和巧克力,姜唯甚至只来得及咬一半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有一双手帮她拂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道:“是个女孩,体重只有四斤,需要在保温箱里待会儿。你很勇敢,对于投胎的妈妈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唯微微蠕动了双唇,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初生下我的时候,你高兴吗?”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给你的丈夫打过电话了,他正在赶回家的路上,等到他 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姜唯看她走了出去,几年没有见,女人也没有苍老,她喜欢健身,保持身材,连脸庞都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些,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名牌,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 女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两份红包,放在了姜唯的枕边,道:“是我给宝宝的礼金,你可以把她存到宝宝的银行帐户里去。” 姜唯道:“你怎么会在那个超市里出现?” 女人道:“我的新家在附近的小区,哦,对了,如果你们要举行婚礼,需要父母出席,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道:“多谢,但是我觉得不会有婚礼,我不喜欢婚礼这种场合。”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陪床。 姜唯静了会儿,又没有忍住,问道:“我可以见见你的丈夫吗?你有孩子了吗?” 女人看着她,道:“当然可以,他就在外面。”她去把男人叫了进来。 陆近洲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在飞机上的时间,他只觉得度日如年,而飞机上又不允许他四处走动,于是退而求其次,只能不停地在位置上抖腿,抖得邻座的人也觉得烦了,想让他安静会儿。 陆近洲道了歉。 飞机一停稳,陆近洲就冲下了飞机,他没带行李,所以跑得特别快,但是他觉得还不够,几个小时之前,姜唯早产了,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最应该陪在身边的丈夫却在临市工作,他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工作? 第87页 等他终于赶到了医院,距离姜唯生产完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顾忌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直接扑倒了病床旁边,掠开她的额发,不停地问她疼不疼,身上是否难受。 姜唯甚至来不及回答,只听到屋里的女人说道:“顺产只会在生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生完之后就好多了,剖腹产等麻醉药效过去才难受。” 陆近洲静了一瞬,姜唯轻声道:“我妈妈。”她的眼珠一转,看到了女人身侧的男人,又道,“那是我妈妈的现任丈夫,是他们带我来医院的。” “多谢。”陆近洲不自觉开始紧张,虽然姜唯的父母很早就不过问姜唯了,但到底是长辈,初次见面,陆近洲依然害怕给对方留下极差的印象,毕竟姜唯生产时没有陪在她身边已经是罪大恶极了,“多谢。” 他又道了几次谢。 女人笑:“在超市里即使见到陌生人我们也会帮忙叫救护车,更何况还是我的女儿,倒也不用客气,我们两家住地近,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陆近洲没有吭声,他只关心姜唯的想法,姜唯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想和女人出来吃饭了,陆近洲懂她的言下之意,女人也明白,于是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陆近洲把病房门关上,蹲在病床旁边,又吻了吻姜唯的额头:“辛苦你了,我不应该让你肚子面对这些,我本来应该陪你进产房的。” 姜唯道:“是孩子不听话,提前来了,不关你的事,对了,你要看看她吗?是个姑娘,只有四斤重,体重很轻,但医生说她很健康,只要把体重养起来就可以了。” “孩子吗?”陆近洲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和姜唯的孩子在保温箱里待着,但他没有欲望去看她一眼,陆近洲只关心姜唯,“我还是想陪你。”又问她,“我们应该请你妈妈吃个饭的。” 姜唯笑着在枕上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了,无论当时她的心情如何,但她好歹没有把我打掉,对她来说,我显然已经是过去式了,她现在的家庭幸福美满,如果我懂事,就不应该在她面前瞎晃悠。” 两人第一次见到宝宝是在第二天,姜唯可以下床走动了,陆近洲便扶着她去见了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 陆近洲很难形容看到宝宝第一眼的感觉,他觉得奇妙,觉得不可思议,同样觉得温暖,他们之间隔着块玻璃,没有肢体接触,甚至连目光都未相交,可他就是觉得那一瞬间,有代表着羁绊的丝线从他的小指勾到了宝宝的手上,又串起了姜唯的小手指。 他有宝宝了。 他和他的妻子有了宝宝。 陆近洲双颊的肉开始抖动了起来:“我们要看着她长大,她会从四斤重长成一百多斤重,一米六几的姑娘,她会从幼儿园一直念到大学,甚至可能会成为博士,她的青春期肯定会有很多小子追,但是最后,她一定会找到挚爱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一切,我都想见证。” 姜唯靠在她的肩膀上,道:“我们会一起见证的。” 陆近洲用力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决定好宝宝的小名了吗?” 姜唯看了他一眼,用坚决的语气道:“反正不能叫小芳或者翠花。” 第48章 姜唯是在软软满月后復工的。 《镜颜》已经在三个卫视里播出了,反响不错,尤其是姜唯,演技像是坐在窜天火箭般进步了,不仅让粉丝扬眉吐气,也让姜唯认识到她的事业可以更上一层了。 姜唯特意拜託了张陈挑了个现代剧的剧本,让她可以边拍戏边带孩子——陆近洲对此提出了很大的异议,但姜唯从小就羡慕美剧里雷厉风行的女主角,可以推着婴儿车,收拾得光鲜亮丽地在咖啡馆里边喝咖啡边处理工作——姜唯骨子里就是个独立自强的女性。 陆近洲没有办法劝服姜唯,正好他也停工许久,于是顺道也拜託了张陈,让他和姜唯进同一个剧组。 姜唯随他去,自从有了孩子,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剩下那部分,一点分给了家务,一点给了工作,再一点给了恢復身材,给陆近洲的关心实在所剩无几。 陆近洲感受到了冷落,所以他要想尽办法刷存在感,姜唯在照顾孩子的时候他也总要凑上前去,但说实在的,陆近洲需要承认,照顾孩子没有想像中来得痛苦。 孩子小小的,身体又软又香,抱在怀里,让他不住地想揉想捏,软软又特别喜欢笑,陆近洲一碰她,她就笑了,露出没有牙齿的嘴巴,眼睛闪得像是群星璀璨。 于是陆近洲经常能和她对笑一整个下午。 姜唯总觉得她养了对智障父女。 但很快,姜唯发现让陆近洲和她在一个剧组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原本是想向大家展现自己女强人的一面,但可惜重要的“道具”软软以及她的小推车都落到了陆近洲的手里。 陆近洲在导演喊了“卡”之后总能第一时间捞到小推车,他会给软软餵奶喝,如果软软不饿的话,他就会伸出一根手指,有时是放在软软的眼前去逗她,有时又是让她握着,然后自己在一旁背台词,揣摩剧本。这下不单单的是姜唯,连保姆也沾不到边了。 第88页 剧组里的女性工作人员都表示很羡慕姜唯,姜唯当然明白她是幸福的,只是她更加地可惜自己错过了展示母性光辉的机会。 软软一岁多的时候,已经从满地爬学会了独立行走,姜唯和陆近洲开始尝试着使唤她了,比如说,两人都懒洋洋地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会让软软去茶几上把餐巾纸拿过来,又或者是,把解决不了的小零嘴递给软软吃。 陆近洲感慨:“养个孩子可真是好。” 姜唯抱着软软开始识字,一岁多的孩子识字的确早了,但是孩子喜欢听故事,姜唯尝试这给她连续一周读了睡前故事,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于是决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打算教会软软人资,这样软软想听故事的时候她可以自己解决。 陆近洲愣了愣,小心提醒她,不要太早教育,小心揠苗助长。 姜唯斜睨他:“那晚上你去念睡前故事?” 陆近洲看了看软软圆嘟嘟的脸庞,同意了。 等到晚上,姜唯愉快地爬上床,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刷电视剧的时候,陆近洲穿着睡衣坐在软软的床边给她念睡前故事。软软睡觉时有她的规矩,如果不顺从她的规矩,她就会和陆近洲闹,像小鱼一样冲着陆近洲吐口水,陆近洲在被煳了一脸之后,只能把软软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拿着故事书,念给软软听。 陆近洲的声音温柔,很适合录儿童读物,软软听得很开心,笑得糯糯地蹭着陆近洲的手臂想要亲亲,陆近洲低下头亲了她的脸颊,软软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但是很快陆近洲便发现给软软读睡前故事是件很困难的事,因为她并不乖,不喜欢老实地待在他的怀里,而老是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想在地上乱爬,每回陆近洲把她回来,没过一会儿,她又爬了出去,陆近洲只能反覆地捉她,软软以为陆近洲是在和她玩,爬得更加起劲,蹬着胖墩墩的小短腿,蹭蹭的。 陆近洲又捉住她,把她扔进小摇床里,想要边摇着床边哄她睡觉,但是软软撑着她圆咕隆咚的身子站了起来,扶着护栏,看时在摇床里走了起来,她的脚陷在柔软的棉被里,让她走得踉踉跄跄,陆近洲只能护着她,以免她的额头撞上护栏。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姜唯穿着睡袍走了进来,她看着陆近洲慌张的样子就想笑:“我以为你能哄好她的。” 陆近洲道:“我原本也这么以为的,但是她太好动了,她还小的时候很乖,每天总是在睡觉。” “她现在也还很小。”姜唯把她抱了起来,软软见到妈妈很开心,立刻张开手脚想要抱上去,但是手脚都太短了,完全扒不住,只能由姜唯兜住她的小屁股,满房间地走,“你得不停止地在房间里走。” 陆近洲问道:“那睡前故事呢?” 姜唯道:“我在app上找了睡前故事的朗读频道,用蓝牙音箱放着当做背景音。”她一手抱着软软,一手掏出手机,连上了蓝牙音箱,然后打开某app,陆近洲听了几分钟,便道:“我可以录些故事。” 软软终于被姜唯哄睡了,姜唯把她放进摇床里,用纸巾擦掉了她嘴角流出来的口水,陆近洲在姜唯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也一道看着软软,但是只看了会儿,他便开始动起了旁的心思起来,咬着姜唯的耳垂,道:“我们也该去睡觉了。” 姜唯用手指点住他的下唇,轻轻地把陆近洲推开,道:“只是睡觉。” 她和陆近洲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自从软软出生之后,她彻底没了欲望,更何况,她白天工作晚上照顾孩子,的确很累,有了时间只想睡觉,根本不愿意和陆近洲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陆近洲不闹她,见她累了,便也一道上床睡了。 但是这不能说陆近洲不在乎,他转头便去骚扰张陈,询问他究竟该如何拉近和伴侣之间的距离,张陈给他出了些主意,陆近洲是个虚心接受意见的,于是等到姜唯回家,她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搔首弄姿”的陆近洲。 这么说他有些过分,陆近洲只不过心机地借用了杂志拍摄时的技巧来展现他的“欲”,但是姜唯依然被冲击到了,她有一瞬间不太愿意进屋。 陆近洲走下床时,姜唯才发现他只在腰间围了浴巾,赤着长腿,露出已经是八块的腹肌,向她走了过来,手臂从姜唯的肩膀上伸了过去,替她关上了门,然后顺势把姜唯抵在了门上。 他勾着姜唯的下巴,在她的耳边问她:“女皇今天想翻谁的牌子,我的吗?” 姜唯想推开他道:“别闹,我今天还没有给软软餵奶喝。” 陆近洲道:“我们应该雇一位保姆的,这样你可以轻松些。”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不太喜欢保姆进入自己领域的,还是算了。”姜唯还是把陆近洲推开了,走进卫生间淋浴。 陆近洲提了提腰间的浴巾,注视着她走路的姿势,忽然意识到了,即使他平时也尽心尽力地在照顾软软,但作为母亲的姜唯付出的总是比他更多,也更加累。 而姜唯在日渐操劳之中,逐渐丧失了作为一个女人的乐趣,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工作和母亲之外的快乐,这点对她来说并不公平。所以在姜唯餵软软喝完奶,又哄完她睡觉之后,陆近洲对她道:“等到你手上的工作完成,出去休假吧,我在家里带软软。” 第89页 姜唯愣了一下,道:“我们可以一去家庭旅行的。” 陆近洲摇了摇头,道:“带着子只会让你精疲力尽,姜唯,你现在需要休息,反正冰箱里冻着奶,你不用担心软软没有饭吃。” “我天,”姜唯捧着陆近洲的脸左右地看,怀疑是画皮鬼披着他的人皮在作怪,“你竟然愿意让我一个人出门,从前我无论去哪里,你都是要跟着的。” 陆近洲亲她道:“本该如此,可是我希望你能开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了。你想去海边,山里,都可以,不行,海边还是不可以。” 姜唯揉他的脸,笑道:“还是我认识的你。”她顿了顿,道,“其实我们可以把孩子扔给妈妈带,如果她愿意的话,然后我们出去休假,我们也很久没有约会了。” 陆近洲笑:“你看,其实我也没有必要紧张,你也时时刻刻会想着我。姜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没有在我发疯的时候抛弃我。” 姜唯点了点他的鼻尖道:“我也报復了,囚禁了你好几天,既然仇报了,就没有必要记恨着了。” 陆近洲咬唇笑了,他翻身下床,取来平板,道:“我之前已经在网上看了几个海滩,很漂亮,我们可以去那里玩,而且我也收藏了几套泳装,你穿很适合。” “海边?泳装?”姜唯咬着字问他。 陆近洲给她看泳装:“在海滩穿这套,”姜唯扫了眼,样式果然很保守,还带着花边,陆近洲又给她看另一套,这次倒是系带的比基尼,“在酒店里穿这套。” 倒也不是很意外,姜唯躺在他的怀里,道:“到了海边,你要给我拍漂亮的照片。” “嗯,带索尼相机去。” “你每年都要给我拍漂亮的照片,洗出来之后,我们可以做成相册集,等到老了,我们就有几十本的相册可以看。” 陆近洲摸着她的头顶,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怕老,也不惧怕死亡,因为一想到和你一起变老,我就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几十年将会制造很多甜蜜的记忆,那将是我们最珍贵的。即使日后到黄泉之下,我们也能凭藉它们,找到彼此,认出彼此。” “我以我的灵魂起誓,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