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山河志》 第1章 卧龙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于非望着独属于北方萧瑟的秋景叹了口气,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了,头发也从齐耳的长度,长到了如今的齐肩长发,不是他不想剪头发,而是这里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都没得剪。 如今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一些昨晚在草垛里睡觉沾上的几根枯黄的麦秆,身上的长衫也是破破烂烂勉强遮住隐私部位,就这还是他从河里被别人捞上来时,一位好心的书生施舍的衣服,穿了几个月已经破的不像样了,此时的他看上去犹如一个叫花子。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他也已经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当然这个适应过程是痛苦的,本来他好不容易付了房子的首付,正打算找个女朋友搭伙过日子,没曾想乐极生悲,在洗澡的时候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浴缸,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可谓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心有不甘的于非也没心思去想在古代发家致富的门路,一门心思研究着怎么回去,这几个月有事没事就来到河边找线索看看能不能再回去,顺便在钓几条鱼果腹。 正想着心事,忽然几个乡间孩童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脏兮兮的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于非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嘿,小虎,这是去哪啊?” 这几个孩子早已和于非混熟,闻言激动的道:“俺们看郡主娘娘去,郡主娘娘漂亮哩。” “郡主娘娘?”于非还想问清楚些,那群小屁孩已经跑远了。 看了看手中用草绳串在一起的两尾鲤鱼,于非犹豫了一下,反正现在缺一些口粮,正好去城中把这两尾鲤鱼卖掉换些钱去买一些米面,顺路去瞧个热闹也好。 打定主意,于非便提着鱼向着城门口走去。 沿着属于这群孩子的秘密小道走了一段时间后,一座城池便出现在眼前。 经过几个月的了解,于非已经知道这座城名叫牧北城,属于军事重镇,距离防备鞑子的镇北关并不远,往来仅有一条山路可以通行,是镇北关重要的物资补给之地。 几个孩子趴在一个小土坡上,透过杂草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往牧北城的西门望去。 于非好奇之下,也有样学样的扒开杂草往坡下望去,只见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城门此时站满了人,一位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的锦衣公子一马当先的站在路中间,身后则是六七个头戴长翅乌纱帽的朝廷官员,再往后就是身披甲胄的军士,在锦衣公子的周围,还有意无意的站着几个身穿暗青色短衣打扮的人,似乎是锦衣公子的暗卫,各个眼神犀利,不时的打量着周围。 众人的目光很一致的望向通往峡谷的山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于非看了一会正觉得无趣,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震的身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郡主娘娘回来了!” 一个和于非比较熟的小屁孩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望着坡下。 很快,一队身穿重甲的骑兵便出现在视野中,随着马蹄扬起的尘土,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快速来到城门前。 见到锦衣公子,那些重骑兵纷纷勒紧马缰静立在不远处,只有最前面的一位身材看上去瘦了一圈的骑士不为所动,一直骑到城门口才停下来。 锦衣公子快步走到马前,伸手牵住马缰抬头望着那骑士笑着说了些什么。 那马上骑士这才摘下铁盔,一位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的明艳女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女子长发如同男子一般束在脑后,薄薄的红唇轻轻勾起,她也不下马,目光狡黠的低头望着牵马的锦衣公子戏谑的说了些话,那锦衣公子讪讪一笑,牵着马进了城,身后的骑兵队伍以及随行人员也浩浩荡荡的跟着进了城。 只片刻功夫,城下的队伍已然走的七七八八,只有剩下几个士兵在城下洒扫。 “郡主娘娘真漂亮哩。” “俺长大要娶郡主娘娘!” 于非有些无语的望着身边仅有五岁左右的小屁孩,古代的孩子也这么早熟吗?不过这位郡主娘娘长的确实漂亮,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这种级别的女人可不是自己一个“叫花子”能触碰的。 趁着城门未关,于非也随着几个孩子进了城。熟门熟路来到一个鱼铺,掂着两尾鲤鱼在老板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老板,卧龙收吗?” 鱼铺老板是一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大叔,见到于非手中的鱼眼前一亮,惊讶的问道:“好肥的鲤鱼啊,你这是在何处钓的?” “这你就别管了,告诉你我还怎么卖你鱼不是?” 鱼铺老板哈哈大笑,也不为意,接过于非手中的鱼称了称道:“一条十五斤,一条十六斤,老夫就吃点亏,给你两百文你看可好?” 于非换算了一下,这世界一千文一贯,一贯便是一两银子,相当于前世的一千元左右,买两条鱼二百文确实绰绰有余了,便点头答应。 鱼铺老板从柜子里取出二百文钱递给于非,看着他穿的破破烂烂不由一叹,语重心长道:“小兄弟,你这手脚轻便,何不去找个营生做?” 于非只是笑笑,也没解释什么,道了声谢,提着串在一起的二百文钱离开了鱼铺。 以前看小说觉得穿越是好事,可当自己真正穿越后,心理上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首先责任二字就够让人煎熬的,养育自己的双亲已然垂垂老矣,还有个刚上中学的妹妹,正该自己扛大梁的时候却甩手而去,这让于非怎么能轻易放下? 现在的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至于别的事情,也没心思去做。 提着钱买了米面之后,于非就扛着麻袋出了城,进了一个破庙中把粮食放下,从地上捡起前几天买的火折子,把捡的一些破木头塞进青砖垒起的灶台中开始生火做饭。 这几个月他一直住在城外河边的一处破庙中,虽说破了点,但好歹也是一处能避风躲雨的去处。 就着咸菜,于非随便对付了一碗粥之后,见天色尚早,就打算再去河边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线索。 扛着自制的青竹鱼竿刚出破庙,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砖块落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不过当看到一只肥嘟嘟的野猫时不禁撇了撇嘴,继续往河边走。 来到当初被救起的河边,把鱼竿往河里一甩想着自己的心事…… 然而这次可没早上的运气,钓了半天一条鱼也没钓到,见天色不早了,于非叹了口气收起鱼竿往破庙走。 走到破庙前正准备进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似乎被什么东西套住了脑袋,吓的他正要大喊,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痛,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破庙里,只是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篝火,旁边还躺着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中年人在熟睡。 见此情景,于非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被绑架了?可谁又这么闲,来绑架一个乞丐? 他正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用麻绳绑住了,他正想着怎么把绳子挣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别费力气了,这绳子可是在桐油里泡过的,挣不开的。” 于非心中一惊,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身后那人冷哼一声道:“你也别慌,我们并不想伤你性命,我们哥俩只是有场富贵要与公子共享,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于非就发现从阴影里走出一个年轻人,那人长相普通,年龄看上去和自己相仿,目光阴鸷的盯着自己。 于非望着他提在手中的钢刀苦着脸道:“我有的选吗?” 那年轻人哑然,冷笑一声道:“倒也识相……”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年轻人没理他,走近躺在地上睡觉的同伴,伸腿踢了踢。 那中年人很快就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于非这才发现这中年人右半张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 中年人看了一眼依旧漆黑的窗外,有些不满的瞪了年轻人一眼,怒道:“你干什么?这天不是还没亮吗?” 年轻人瞥了于非一眼淡淡道:“那人醒了。” 中年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于非,他嘿嘿一笑道:“醒了也好,正好把话说清楚,省的到时候饶舌。” 说着起身走到于非身前,把一只羊皮水袋丢到他面前道:“后生莫怕,我们兄弟二人有一场泼天的富贵献上,想必后生也不会拒绝。” 于非看着地上的水袋皱眉道:“既然是泼天的富贵,你二人独享岂不是更好?何必为难我一个叫花子?” 闻言,中年人连连摇头,叹道:“这场富贵若是缺了后生,不仅富贵没有,我二人恐怕也难以活命。” “此话从何说起?” 那中年人咧嘴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指着年轻人叹道:“不满后生,我们二人本是朝廷派出的护卫,护送新上任的县老爷来此处上任,可惜的是,路上我们遇到了山匪,他们人多势众且都是亡命之徒,我们自然不敌,县老爷也折了进去,只有我二人侥幸逃得性命……” 说到这里,中年人停了下来,望着于非笑而不语。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于非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怅然一叹,接着道:“像我等护卫不利之人,就算是去的城中,恐怕也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于非听他吞吞吐吐,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破罐破摔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中年人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后生也是个敞亮人,此事本来的确已是死局,我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可怜见看到了你。” 于非不置可否,静静地听他继续讲。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于非,眼中满是惊奇:“像,太像了。若不是亲眼看到县老爷被山匪劈了脑袋,我还真以为县老爷活了过来。” 于非也是聪明人,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惊,望着中年人皱眉道:“你是想让我假扮县令?” “没错!俗话讲破家知府,灭门县令,权势自然了得,岂不是泼天的富贵?” 于非有心拒绝,但见那年轻人手中的钢刀明亮,不禁暗道糟啊,现在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机密的事讲出来,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这条命也就没了。 “后生考虑的如何?” 见于非久久不语,刀疤中年人忍不住问。 于非心中一叹,如今形势所迫,也只能先虚与委蛇了。 见他已经发问,便开口叹道:“我孑然一身,跟你们走一遭也没问题,但万一此事被有心人察觉,你我三人都得人头落地。” 中年人神色一松,笑道:“这个后生不必担心,你与县老爷如此相似,在加上有我二人在旁照应,自然万无一失。” 于非点点头,道:“好吧,我跟你们走,快些放了我。” 中年人忙道:“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没有绑着县太爷的道理。” 说着对身旁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哼了一声走到于非身后,用手中钢刀把缚着于非的绳子斩断。 于非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腕,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拿起地上的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入口辛辣清冽,里面竟然装的是酒。 见于非表情惊讶,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此酒可是县老爷珍藏的好酒,滋味如何?” 于非咂咂嘴,这酒的度数也就二十来度,和后世那种蒸馏过的高度烈酒可差远了,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道:“好酒……” 那中年人闻言,从包袱里又掏出一个纸包丢给于非道:“吃点东西歇息一晚,明日卯时我们就动身回城。” 于非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有半斤用盐腌煮过的熟牛肉,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自然也不会客气,就着酒三下五除二的吃了个精光。 随便找了个草堆一趟,也不去管监视他的年轻人,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那中年人对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待后者点头后也躺到火堆旁继续睡觉。 于非只觉得饿狼环伺,自然也不敢睡太死,浑浑噩噩间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三人起身商讨过上任的细节之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开始向牧北城方向行去…… 经过互报姓名,于非才知道这二人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则和自己年纪相当,都是二十有二,那个刀疤脸的中年人名叫曾岳,神色阴郁的年轻人名叫孙关,二人皆是从京师负责护送新县令上任的护卫。 不过让于非震惊的是,曾岳给他看上任文书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被歹人劈了脑袋的倒霉鬼竟然也叫于非,他不禁暗自寻思,难不成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想不明白的于非怅然一叹,如今这处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趁着赶路的功夫,曾岳默默的把一些言行举止,以及一些官场规矩都讲给于非听,为了不露出马脚,于非只能一一记在心中。 三人进了城,先是去驿站沐浴一番,借了一辆马车和一匹快马,二人换上护卫服饰,又让于非换上一件绣着像是白鹭图案的青色官袍,让于非坐于车中,曾岳驾车,孙关骑马跟随,向着知县衙门驶去…… 牧北城县衙…… 这几天县丞韦乐安很烦,朝中早有消息传来,说是新任的县令大人这几日便来赴任,可算算时候应该早就到了才是,可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搞得这些天整个县衙跟惊弓之鸟似的,日日在县衙前列队,而这天气已是越发的冷了,有心偷懒又怕县令大人突然出现,到时无人迎接难免得罪上官,颇有几分骑虎难下之感。 想到此处,韦县丞愁苦的叹了口气,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头,只觉得双颊木然,双脚犹如猫咬。身侧的县尉、典吏,以及一众三班衙役均是搓手哈气原地跺脚,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县尉还好,毕竟属于武将,可一旁的典吏就没那个体魄了,忍耐了半晌,眼看将近午时忍不住低声道:“我说县丞大人,今日县令大人恐怕又不来了,以卑职之见,不如先散了,待吃过午饭在迎接县令大人也不迟。” 伟乐安斜睨了典吏一眼,在这里挨冻自然不如回家搂着小妾取暖舒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也有些松动,正犹豫不决之际,只见街角处负责放哨的衙役神色慌张的快步跑了过来,老远就对这边挥手示意。 伟乐安心中一震,激动的身体都颤抖起来,当看到缓缓驶来的马车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终于,终于不用再等了,一声招呼,众官员衙役纷纷上前迎接。 孙关一马当先,拦在众人身前,负责驾车的曾岳低声说了一句:“按计划行事,莫慌……”之后,身手矫健的跳下马车跪在车旁道:“请大人下车……” 车中的于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后,按照曾岳教他的,微笑着踩在曾岳肩头下了车。 孙关这才骑着马让开道路,一大票县衙官吏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对着于非出口寒暄,奉承的有,溜须拍马的也有,七嘴八舌乱哄哄的。 (本章完) 第2章 新官上任 韦县丞抱拳行了一礼道:“卑职韦乐安,乃牧北县丞,见过上官。” 于非也抱拳道:“原来是韦县丞,劳烦诸位久等了。” 前世于非也是应酬场上的老手,应付这些官员自然不在话下。 众人热情的寒暄几句,都互相通报了姓名,如今县衙暂由县丞这位二把手把持,那位站在人群中如铁塔一般壮硕的年轻县尉名叫陈明州,而另一个典吏名叫吕逊。 韦县丞见时间不早了,就笑着道:“我等已在醉仙楼安排了酒宴,就等于大人了。” 于非目光看向了曾岳,见后者点头这才笑着答应。 众人在韦县丞的带领下,登上了醉仙楼的雅间,进门的时候曾岳对一旁的孙关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站在了门口。 望着充满雅意的古韵房间于非一时间有些恍惚,前几天自己提着鱼路过,只是好奇的往里面望了一眼,就被店小二赶了出去,而眼下竟然堂而皇之的进了雅间,就连醉仙楼的胖老板都面带谦卑的在旁作陪。 听韦县丞介绍,这杨掌柜本名,杨子乐,经营这醉仙楼已经二十多年了,而这醉仙楼的名声也是牧北城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分主次坐定,韦县丞笑望着醉仙楼的胖老板道:“杨掌柜,准备的那道菜可备齐了?” 杨掌柜闻言神色一滞,圆乎乎的胖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韦县丞察觉到杨掌柜脸色不对,脸色不禁一沉,板着脸问道:“不会还没准备妥当吧?” 杨掌柜见这么多官老爷看过来,额头不禁渗出冷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韦县丞见他这样,顿时觉得有些丢面子,瞪着胖掌柜道:“有话就说,当着县令大人的面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胖掌柜见都这么说了,也知道瞒不下去了,一咬牙道:“那道菜被靖王府的人要走了。”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韦县丞脸色先是一白,随即讪讪一笑,指着那杨掌柜笑骂道:“你这人也是,靖王府要走了就直说嘛,郡主娘娘为国操劳,我等礼应奉上才是。” 听他们提到郡主,于非便想到前日在城外见到的明艳女子,不禁心中好奇,便疑惑的问道:“韦县丞说的是哪位郡主?” 韦县丞连忙道:“大人想必知道靖王殿下吧?正是靖王殿下之女,策北郡主。” “就是镇守镇北关的那位?” “正是……” 见县令大人对这个感兴趣,韦县丞便打开了话匣:“说起策北郡主,那真当的起巾帼不让须眉,陈县尉曾经就在郡主麾下听令,不妨说来给于大人听听。” 一直沉默寡言的县尉陈明洲点点头,憨厚的脸庞带着倾佩道:“策北郡主是卑职平生最佩服之人,曾用五千骑兵大破鞑子军五万之众,把鞑子挡在镇北关在不得寸进,若不是郡主,恐怕我大乾仅剩的半壁江山也要拱手让人了。” 提到江山陷落,在座的或真心或假意,都是一副扼腕叹息的表情。 韦县丞更是一锤桌子叹道:“想我大乾三百年基业,竟被鞑子夺得大半,真是可悲!可恨!也不知何时才能收复江山,一雪前耻。” 一旁的吕典吏连忙劝慰道:“各位同僚也不必如此悲观,如今圣上正值少年,总有一天定能驱逐鞑虏,复我旧山河。” 以前去客栈买酒的时候,于非倒是听说过这些事情,这个世界似乎和前世有所不同,他所处的朝代国号为乾,鼎盛时期国土辽阔犹如前世盛唐,如今被鞑子夺走了一半,形势倒是有些类似南宋时期。 几个人拍了一阵皇帝马屁,很快话题就移到了风月楼的花魁身上,毕竟先前那个话题太过沉重,恐县令大人不喜。 一旁的杨掌柜见气氛轻松,几位大人也聊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这次是小人的错,小人已经嘱咐后厨,让他们好好做,务必让诸位大人满意。” 韦县丞放下青花茶碗点点头,对于非道:“想必大人也饿了,那就上菜吧?” 见于非点头,杨掌柜这才起身拍了拍手,对门外等候多时的小司道:“上菜吧。” 负责上菜的店小二鱼贯而入,制作精细的菜肴很快就摆满了一桌,有荤有素,颇为丰盛。 杨掌柜指着一道菜道:“大人请看,此菜名叫高升排骨,乃是用足月乳猪,取其里脊,配上醉仙楼秘制配方烹烤而成,入口软烂甜香,是醉仙楼的招牌菜之一,诸位大人尝尝。” 韦县丞恭敬的递上筷子,道:“于大人先动筷。” 于非点点头也不跟他们客气,夹了一块卖相诱人的里脊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只觉得骨肉分明外焦里嫩,味道的确不错,不禁点点头赞道:“果然不错,杨掌柜有心了。” 被县令大人这么一夸,杨掌柜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轻了二两,连忙道:“大人谬赞了。”献宝似的把剩下的菜报了名字,什么花开富贵、步步高升、鱼跃龙门啊不一而足,一旁的韦县丞都不禁哈哈大笑,指着杨掌柜笑骂道:“杨掌柜有此等文采,可有科举之意?” 杨掌柜圆乎乎的脸上不禁老脸一红,讪讪一笑道:“大人莫要取笑小人了,小人哪有那个本事?”说着端起酒杯站起身道:“招待不周,小人先敬各位大人一杯,算是赔罪。” 众人倒也很给面子,纷纷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不禁更加火热,又开始一一起身给县令大人敬酒,于非只是抿一口做做样子,韦县丞等人则是杯来即干,对外声称师爷的曾岳就不能推脱了,随着酒一杯杯下肚,渐渐也觉得头昏眼涨,不过他也不敢太过放松警觉,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为了让县令大人尽兴,韦县丞又提议去青楼,于非对这古代的青楼倒是挺好奇的,不过见曾岳在一旁使眼色,也只好作罢,以不胜酒力为由拒绝。 韦县丞见县令大人不去也不好强求,便和一行人送于非回衙门,把摇摇晃晃的于非交到衙役手中之后,就告辞离去。 曾岳身为师爷自然也住在县衙,和几个衙役把于非架到后院的房门前,让那几个衙役退下去后,扶着于非进了房间,见四下无人便提醒道:“明日要去城隍庙中祭拜,别忘了。” 于非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似乎是醉的不轻,曾岳心中鄙夷,这真是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见到好酒就猛喝。 曾岳望着醉的不省人事的于非摇了摇头,缓缓退出了房间。 门刚关上,于非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虽然房间不大,但总归是县太爷的居室,装修的倒是不错,雕梁画栋的房间中散发着檀木的香气,古韵悠然。 赤足下了床,在房间里打量了一下,轻轻推开窗户,黄昏的柔光洒在他脸上,见院中无人,于非暗道不如就这么跑了也好。 在房中踱步良久,想到这种种利弊最终还是怅然一叹,如果这时候逃跑,上边追究下来难保不会暴露自己假冒命官之事,到时势必会成为朝廷要犯,若是被通缉,恐怕最终结果还是被抓捕归案拉去砍头,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离开牧北城,对于能回去他终归还抱有幻想,如果成了被抓捕的犯人,再想去城外河边找线索可就难了。 他摇摇头,神色郁闷的又回到床上,虽说这地方的酒度数不高,但那总归也是酒,喝多了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先把精神养好,毕竟昨夜也没睡好。 暂时放下心中的心思,于非觉得轻松不少,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直到傍晚时分,有衙役送来饭菜,吃过之后又继续蒙头大睡。 翌日清晨,休息充足的于非推开房门,望着初生的骄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于非又去井边担了些水洗漱一番,回来吃早餐的时候,一个衙役匆匆而来,对于非抱拳道:“大人,韦县丞和几位大人正在大堂等着呢。” 于非点点头,随便对付几口,问过在什么地方之后,向着前院大堂走去。 刚走进前院,就见曾岳和韦县丞以及典吏、县尉都来了,正在堂前聊些什么,见于非过来,韦县丞连忙上前拱手道:“大人,祭拜城隍的事情都备妥了,是时候出发了。” 已经被曾岳提醒过的于非自然没异议,一行人整理过仪容,在衙役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向着城隍庙走去。 净手、焚香,在庙官的指引下,于非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一直到正午,繁琐的礼节才算做完,回去的路上,韦县丞跟在于非身旁提醒道:“于大人若得空,不妨去拜见一下郡主娘娘。” 于非一愣,有些奇怪道:“郡主那么忙,贸然前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韦县丞笑了笑道:“大人有所不知,牧北城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城中的城防以及军士的调度皆由郡主负责,大人既然在此任职,还是去拜见一下为好。” 于非想想也是,对韦县丞拱了拱手道:“多谢韦县丞提醒。” 韦县丞连忙还礼,笑道:“这可使不得,于大人折煞卑职了。” 告别韦县丞,于非与曾岳和孙关回到县衙,三人回到前院的左侧偏房,曾岳皱着眉一副为难的开口道:“若是去拜见郡主,这礼物可不能落了下乘。” 孙关也是叹了口气:“如今我们的银两都被山匪劫了去,也没钱买什么礼物啊。” 见一旁的于非自顾自的喝着茶,脸上也毫无忧愁之色,曾岳心中一动问道:“于兄弟可是有了良策?” 闻言,于非笑了笑,放下茶碗道:“你们想的太复杂了,就算有钱能有人家郡主有钱吗?送钱不行,别的礼物也别想了,人家郡主的眼界是我等能够比的吗?会看上我们送的礼?” “那以于兄弟之见,要送什么?” 于非自顾自的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什么都不用送,我估计郡主见不见我们都另说。” “就这么空手去?”曾岳还是有些不信。 “郡主整天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见我们?去拜见也就做做样子。” 见曾岳还有些迟疑,于非站起身道:“就这么定了,用过饭之后就去王府。” 曾岳一叹,点了点头,如今身上连银子都没有多少,又何谈送礼? 吃过饭之后,三人整理了一下仪容,驾着马车向靖王府走去。 很快马车在一条长街停了下来,只见两尊一人高的石狮子立在门前,门前还站着四个身披甲胄的将士肃立在侧,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有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靖王府三个字,气派非凡。 望着那厚重的府门,从死人堆里死里逃生的曾岳和孙关二人竟然有些胆怯,反倒是于非跟没事人似的,抬腿就往府门前走去,两人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三人也不敢太过无礼,来到门前,于非带着谦卑的笑问道:“劳烦将军前去通报一声,牧北城知县于非前来拜见,这是文牒,有劳壮士呈于策北郡主。” 那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于非,见他身穿青色鹭鸶官服便信了几分,又打开文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甚至还用鼻子闻了闻,这才点点头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走动。”说着回身进了府…… 于非愣了一下,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占我便宜是吧? 曾岳见那军士进府,心中忐忑低声道:“万一郡主要见我们怎么办?这两手空空岂不失礼?” 于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就算真的见了,正常答对就好,他还真不信那位笑起来很好看的郡主会因为没送礼而生气。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先前那位军士迈着将军步走了出来,把文谍双手还给于非道:“郡主说于大人有心了,不过郡主正在接待秦王殿下,无瑕见客。” 秦王?莫非是那日帮郡主牵马的锦衣公子? 虽然于非心中好奇,不过也没敢问,接过文牒之后,装模作样的对着王府鞠了一躬,带着曾孙二人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里,于非忍不住问正在赶车的曾岳道:“那位秦王殿下为何会在策北郡主的府中?” 曾岳挥动马鞭,笑道:“在京城时,我倒是听人说过,秦王殿下的父亲在世时与老王爷是至交好友,这秦王也一直和策北郡主交往密切,兴许是来看望策北郡主的。” “这样啊?”于非点点头不再说话。 赶车的曾岳心中却有些复杂,从策北郡主拒绝见客开始,他就有些忧心忡忡,本以为这个人只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没想到这揣度人心的能力这么娴熟,以后要多防备一些才是。 …… …… 接下来的几天,于非每天按部就班的处理一些公务,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城东陈二的牛丢了,谁谁调戏某家的寡妇了,谁钱丢了之类的。 等到了月底,朝廷的俸禄也终于到了,本来身为师爷的曾岳是打算买几个丫鬟回来充个门面,不过于非却没答应,一个人习惯了,只留了几个负责浆洗洒扫的婆子。 这天处理完公事,觉得有些枯燥的于非偷闲扛着竹竿来到城外河边,刚走到堤边,就见河边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穿当下女子较为盛行的红袄白裙,头发梳着元宝鬓,正望着河面愣愣出神。 于非心里咯噔一下,这荒郊野岭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河边莫不是要寻短见? 他也不敢大声喝止,以免刺激到她,而是若无其事的走近,轻声开口道:“姑娘青春正值,有何事想不开?” 女子明显愣了一下,回过头见是一个扛着鱼竿的书生,左右看看指着自己道:“你是在与我说话吗?”那女子肌肤如雪,朱唇点点,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仕女一般。声音清脆软糯带着些许磁性,很是好听。 于非左右看看,放下小桶和鱼竿道:“这里好像没别人。” 女子知道被人误会了,红袖遮住小嘴,轻轻一笑,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扶到耳后笑道:“多谢公子提醒,小女子并非要寻短见。” 听她这么说,于非也就放下心来,自顾自的把小马扎放下,往鱼钩挂上鱼饵,用力把鱼竿甩出,坐在小马扎上等鱼儿上钩。 “听公子口音不似本地人?”女子好看的凤目上下打量着于非,眼中似有防备之意。 于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来这里没几天。” “那公子姓甚名谁?籍贯是哪里的?” 于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忿,暗道你谁啊?搁这查户口呢?索性装作没听见,眼睛盯着江面没理她。 那女子也不为意,又盯着他审视了一遍才移开目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水面丢去,只见那块石头在水面上打了六七个水漂才咕咚一声掉进水里。 女子拍拍手,似乎对自己扔出的水漂很满意。 一旁的于非却一头黑线,有些无语道:“我这正钓鱼呢大姐,你扔石头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3章 火器 那女子峨眉一挑,不甘示弱道:“你这人,我扔我的石头你钓你的鱼,与你有何相干?” “嘿,这话说的,你扔石头把鱼都吓跑了我还……”话还没说完,于非突然觉得鱼竿传来一股大力,连忙收心用力挑起鱼竿,从力道上来看这鱼还不小。 然而这鱼似乎在暗中较劲,不管于非怎么拉怎么拽,身体几乎和地面呈四十度角,但就是拉不上来,反而自己被拉到了河边。 见于非滑稽的模样,女子嗤笑出声。 和水中的鱼较量片刻,于非察觉到鱼竿的力道渐渐减弱,心中一喜正打算全力一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根竹制的鱼竿应声而断,于非眼疾手快往前一扑抓住断掉的半截鱼竿用力继续往上拉,心里暗骂不已,这丫的竹鱼竿就是不如钛合金的鱼竿。 眼看就要上钩,于非却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正犹豫要不要放弃之际,忽觉得鱼竿一轻,回头就见方才那女子抓住鱼竿的末端,竟然帮了一把。 两个人的力量自然强了很多,那鱼挣扎了片刻终于力怯,哗啦一声被钓了起来。 只见鳞片泛着白光,那鱼的长度竟有半条手臂一样长,划出一个弧度,啪叽摔到岸边,不甘心的扑腾着。 于非抱起一块石头往鱼头上一砸,鱼就不动了。 于非走过去抱着鱼掂了掂,感叹道:“这鱼可真肥!” 那女子闻言撇了撇嘴,道:“前几年这里刚打过一场仗,河中浮尸万余之众,鱼能不肥吗?” “这里打过仗?” 女子点点头:“本……咳,郡主娘娘就是在这里把鞑子赶到镇北关外,虽说胜了,但大乾的将士也伤亡巨大。” 见女子似乎有些神伤,于非望着怀里的鱼一时默然。 女子望着河水沉默片刻,喃喃道:“大乾数百年来,鞑子一直虎视眈眈,动不动就南下掠夺,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如今大半江山落入敌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于非把鱼放进桶中,闻言冷笑道:“鞑子也并非没有弱点……” 女子诧异的望过来,淡淡道:“愿闻其详……” 于非想了想,他是见过靖王府的侍卫配备火铳的,便开口道:“鞑子所怕的,无非就是火器。” 君不见,强如后世的上帝之鞭,在强大的热武器下,还不是直接蔫了?血肉之躯碰到重炮与机枪,就是压倒性的屠杀,只不过以如今大乾的科技,火器仅仅只是个雏形而已。 “火器?”女子摇了摇头道:“火铳装填缓慢,梅雨天气火绳若是受潮就无法使用,用来守城还行,野战还不如弩箭来的方便。” 听她这么说于非心里有了底,看样子这个世界的火器还停留在火绳枪的时代。看在帮忙钓鱼的份上,于非决定让她长长见识。 “若是不惧雨水,而且能连发呢?” “连发?”女子看于非的眼神就像看疯子,末了苦笑一声:“你这人过于异想天开了,若火铳能不惧雨水且能连续发射,我大乾还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于非望着湛蓝的天喃喃道:“现在是做不到,也许千年后能做到……” “痴人说梦!”女子哼了一声,正要拂袖离这痴人远些,于非却忽然叹了口气,把断成两节的鱼竿捡起道:“连续发射的火铳现在是做不到,不过我倒有个让火铳不依赖火绳的法儿。” 女子脚步一顿,抱着手臂轻蔑的望着他道:“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大论。” “我大乾百姓平时做饭点火,用的是什么?”于非问道。 “这和火铳有什么关系?”女子被他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弄的一头雾水。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大有关系。” 女子想了想道:“用的是火折子?” 于非摇摇头:“除了火折子呢?” “那就只能用火石引火了。” “若是把这火石运用到火铳上,利用这火石撞击迸出的火花引燃火铳药池呢?” 女子先是皱眉苦思片刻之后,眼睛越来越亮,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 望着女子快步离去的背影于非有些意犹未尽,我还没说火帽枪呢。 …… …… 河堤上,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静静的停在路上。 方才和于非大谈火器的女子急冲冲跑了过来,身穿甲胄的侍卫见状,以为有什么危险,连忙迎了上去,抽出腰刀警惕的望着女子身后道:“怎么了郡……小姐?” 女子手脚麻利的爬上马车,急哄哄的道:“没事,速速回府,把军中负责制作火器的工匠全给我请到府中,速速去办!” “喏!”那军士翻身上马一勒马缰,快速向城中而去,其余的骑士则护送着马车紧随其后…… 车厢中梳着双丫鬓的丫鬟见女子身上衣服湿了一片,白色的长裙也有些脏,就拿着手帕过来给她擦拭,有些好笑道:“小姐呀,你这是摔倒了吗?” 女子低头看了看,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没问那书生叫什么,正想让手下去问,又想到那书生似乎经常在河边钓鱼,以后应该还有机会见到,就又坐回软榻上,捏了一把丫鬟鼓鼓的小脸,神秘一笑道:“本小姐方才抓了条鱼。” “骗人,小姐哪里会抓鱼?” …… …… 于非收起渔具,望了一眼桶中的大鱼,心满意足的回了城。 刚走到衙门,就见曾岳快步走过来对道:“大人可回来了,方才有人来报官,说是城南一棵大柳树下挖到了死尸。” 死尸?于非眉头一皱,问道:“是谁发现的?” “听说是有户人家想把树砍了,结果挖到一半发现死了个人。” 于非把鱼交给后院的婆子,带着曾岳和孙关以及县衙的差人向着城南走去。 等来到事发地,只见一棵两人难抱的大柳树下围满了来瞧热闹的乡民。 于非正想叫随行的差人把人群驱离,一旁的曾岳却率先开口道:“把这闲杂人等通通驱离!” 县衙的差人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走过去吆五喝六的把人群与案发现场隔离开来。 于非意味深长的看了曾岳一眼,沉默着走到大柳树下。 曾岳心中得意,暗道虽说你名义上是县太爷,可也别忘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你又是什么身份,别真把自己当成了县太爷。 树下的死尸已经被人拖了出来,用一块麻布盖着,于非蹲下身子揭开麻布的一角,只见那死尸早已溃烂,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长相。 叹了口气,于非站起身道:“先把尸体带回衙门让仵作验尸,另外这块地是谁家的?” 这时候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过来,哭丧着脸道:“回大老爷话,这地是小人家的。” 于非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差人吩咐道:“把此人,以及柳树旁边的几户家主都给我抓回县衙。” 那矮胖中年人闻言,顿时面如土色,一屁股瘫坐在地,被两个差人架着肩膀给拖走了。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人人自危,多作鸟兽散…… 很快一行人带着一干人等回到县衙,仵作验过尸之后,对于非躬身道:“大人,已经验过了。” “可知此人死于何时?” 仵作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开口道:“据卑职推断,此人死了有一年之久,致命伤乃是利器刺入胸口而亡,从体态牙齿上看,应该四十余岁。” 于非点点头回到县衙大堂,一敲惊堂木,望着堂下所跪三人喝道:“尔等姓甚名谁?还不从实招来!” 堂下此时跪着三人,均被惊堂木吓得一哆嗦,连忙自报姓名,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大柳树旁的三户人家,其中两个是本家亲兄弟,一个叫陈栋,一个叫陈梁,另外一个就是要砍大柳树的矮胖中年人,名叫张元。 于非哼了一声问道:“你们之中是谁杀了人,从实招来!” “冤枉啊大人,我们都是本分人家,哪里敢杀人啊?” “是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三个人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喊冤。 于非沉思片刻,心里就有了计较,他站起身怒道:“都不招是吧?来啊,把刑具都给本官抬上来!” 曾岳一听要抬刑具,想必是要动大刑,看了一眼在门外瞧热闹的百姓,慌忙凑近低声道:“大人,这么多百姓面前,若是用大刑只恐屈打成招。” 于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本官自有道理,曾师爷就莫要过问了,速去把刑具抬上来。” 见那几个差人依旧犹豫,于非怒道:“还不快去!难道要本老爷亲自动手不成?” 见县令大人都这么说了,堂上差人只得前去狱中搬刑具。 一盏茶的时间,县衙里的几种刑具整整齐齐的抬到了大堂。 府衙门前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叹出声,有些胆小的甚至不忍再看,早早的离去。 陈氏兄弟哪见过这种阵仗?见那刑拘上未干的血迹吓得两眼一翻,两兄弟齐齐晕了过去,张元虽然没有晕倒,却也吓得尿了裤子,一时间整个县衙大堂都是骚臭味。 于非捂着鼻子,摆摆手道:“把三人暂且关入大牢,明日再审!” 衙门外的百姓见没热闹看了,也纷纷离开。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曾岳见左右无人,便皱眉道:“这么做未免失了民心。” 于非呵呵笑笑道:“不吓吓他们,又如何会招呢?” 说着起身离开的大堂,留下曾岳阴沉的望着他的背影。 回后院的路上于非低头想着案子,看那三人的表现,凶手应该不在其中。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按设想的那样,先给他来个打草惊蛇了。 慢悠悠的回到后院,就见徐妈端着个竹筐走了过来,这徐妈就是于非雇的那几个婆子里的其中一个,年龄虽说近四十了,但却有那么点徐娘半老的风情。 见到于非过来,徐妈笑着道:“大人,您钓的那条鱼可真大,只是半条就炸了一大筐。” 闻着鱼香味,于非忍不住从竹筐中捏了一块尝了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徐妈这手艺不错啊。” “大人过奖了,就是乡下人的手艺。大人喜欢就好。” 于非又捏了两块道:“回去的时候,这些鱼徐妈带回去些,我自己一人也吃不完。” “那怎么好意思?”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徐妈不用客气。” “那奴婢谢过大人。”徐妈喜滋滋的行了一礼。 “去忙吧,别忘了把鱼头炖汤。” “知道了……” 望着徐妈雀跃的背影于非笑了笑,回身去了房间。 晚上喝了鱼汤之后,于非就早早的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推敲案件的细节,渐渐睡意上涌,缓缓睡去。 翌日; 随着差人威武的吆喝声,县衙再次升堂。 经历了一夜的牢狱之灾,三人都显得神色萎靡,听得惊堂木一响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直呼冤枉。 “行了行了,你们既然不招,那便回去吧。” 回去?三人面面相觑,都摸不准县太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条件,你们不招,凶手还是要抓,限你们三天时间在牧北城问出凶手自证清白,否则,别怪本官无情。” “这……”张元一脸为难,苦着一张脸道:“大人,小人要怎么找啊?” “这我不管,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说完,于非一拍惊堂木,对一旁站着听差的差人道:“除去三人枷锁,让其自去,不得阻拦!” 县老爷的话自然没人敢忤逆,当着这么多人面,站在一旁的曾岳和孙关也不敢说什么,以免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差人们把三人的锁链一去,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接下来的三天可就热闹了,张元、陈栋陈梁两兄弟那是到处奔波,见人就问,很快大柳树下发现死人,县太爷正在抓捕犯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 靖王府; 郡主的贴身侍女秋月端着一个铜制脸盆上了一栋精致的小阁楼,推开房门,见策北郡主还躺在床上,不禁无奈的嗔怪道:“小姐呀,这都日上三竿了还睡呢?” 床上女子把头一蒙,语气慵懒道:“好秋儿,再让我睡一会,这几日快累死本宫了。” 秋月把脸盆放到架子上,一边拧着毛巾一边嗔怪道:“小姐也真是,好好的为何整天呆在南苑看铁匠打铁呀?” “事关重大,我得盯着啊。” 秋月也不管自家小姐同不同意,直接揭开被子把郡主娘娘扶了起来。 策北郡主懒洋洋的靠在秋月身上,闭着眼睛享受着丫鬟的洗脸服务。 秋月一边温柔的用湿帕给郡主擦着脸,一边碎碎念道:“派下人盯着就是了,你这样整天睡那么晚,身子会熬坏的。” “行了行了,小妮子还管起我来了?” 秋月嘟着嘴,服侍自家小姐穿衣,埋怨道:“都怪那个书生,自从小姐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 策北郡主笑了笑道:“怎么能怪他呢?若是火铳真能不依赖火绳,本郡主还要赏赐他呢,就是不知道那家伙叫什么。” 见自家小姐皱眉沉思,秋月撇了撇嘴,一边给坐在梳妆台前策北郡主梳头,一边说着最近城中的八卦。 “听说城中挖到了死人,新来的县太爷正抓凶手呢。” “抓到了吗?”策北郡主下意识的问。 秋月摇摇头:“没呢,不过这县太爷让挖到尸体的人家自己找凶手抵罪呢。” 策北郡主黛眉微皱:“这不是胡闹吗?” “谁说不是呢,最近城里都传开了,都在说这个事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阁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个长的和秋月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怎么了?”见自己的胞妹如此,秋月连忙问。 “秦王殿下又来求见郡主,还嚷着见不到郡主就赖着不走。” 策北郡主把梳子扔到桌上,语气淡淡道:“那就让他待着吧,明明有自己的封地,还整天呆在我府中成何体统?” “可,可要怎么回他呀?他还在后院门口等着呢。” “就说我不在,告诉侍卫,谁敢放他进后宅,斩!” 春风心中一凛,连忙点点头,慌慌张张的又往楼下跑去。 …… …… “您知道死的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 张元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话他都问了不下百遍了,那是见人就问,见到城中的狗都恨不得问上一句,可让张元绝望的是,这问了两天了,眼看县老爷给的期限将至,却还是毫无头绪。 想到县衙那花样百出的刑具,张元就不寒而栗,连忙加快了步伐,询问下一户人家。 县衙内,于非处理着公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了身旁站着的差人问道:“张元、陈氏兄弟找到凶手了吗?” 那差人是县衙里的捕头,名叫方云霆,听县老爷问话连忙躬身道:“回大人话,并未找到。” 于非点点头,放下瓷杯道:“本官要你去做一件事。” “大人您吩咐。” “让弟兄们辛苦一点,带人到城中南门和东门埋伏,若是有人出城就给我抓到县衙里来。” 方云霆虽然一头雾水,不过既然县老爷吩咐了那就得去办,答应一声,抱拳离开。 (本章完) 第4章 破案 望着方云霆的背影,于非心中叹了口气,但愿能抓到那条蛇…… …… 很快,就不停的有人被抓进大牢,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抓了二百多号人,县衙大牢里是拥挤不堪,只能人挤人站在牢中,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于非见差不多了,就把方云霆叫过来嘱咐道:“一会你把关进牢中的人分为十个一组,暗示让他们交钱……” 方云霆一听这话,顿时吓的脸色苍白,连忙抱拳道:“卑,卑职可从来没收过贿赂。” 于非啧了一声,道:“你慌什么?我又没让你真的收受贿赂,你只需把掏钱的带到偏房,不掏钱的还送回大牢即可,到时本官自有安排。” 方云霆这才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答应一声就去办了。 可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人愿意掏钱,毕竟都知道自己是被错抓的,更何况大牢里也关不下这么多人,早晚都得放,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呢? 而方云霆暗示好多遍,也没见人掏钱的,心里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这天方云霆例行公事的带了十个人出来,在县衙大院里兜兜转转,方云霆一边说着县衙刑具的各种用法,一边暗示只要掏钱不仅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还能立即放他走…… 这时十人之中,一个四十来岁,头戴员外帽,自称名叫郑庭轩的中年男人神色一动,问道:“方捕头,你说得多少钱才能放人啊?” 方云霆心中一动,强忍着激动的心情笑着道:“这就要看你的心意咯。” 郑庭轩迟疑片刻,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方捕头手中,谄媚的的笑道:“方捕头拿去喝茶。” 方云霆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少说也有足银十两,心中暗叹,也该你小子倒霉啊。 “好说好说。”方云霆收了银子,对那人道:“跟我走便是,待我秉明县官老爷,县官老爷自然会放你走。” 说着方云霆把没掏钱的送回大牢,领着这个郑庭轩来到衙门偏房,告诉他在房间稍候,自己则出了偏房就直奔县衙大堂。 于非见方云霆进来,放下手中的朱红毛笔道:“可是有眉目了?” 方云霆点点头:“一个名叫郑庭轩的愿意出银子,卑职已经把他诓骗到偏房。” “做的不错,等到天黑你就放他走。” 方云霆一呆,茫然道:“真的放他走?” 于非笑了笑,站起身道:“自然是假的,你让他从衙门西门走,剩下的就交给我就行。” “是……”方云霆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不过也不敢说什么,答应一声就回了偏房…… 偏房中的郑庭轩见方云霆回来,连忙起身问:“如何?县官老爷答应了吗?” 方云霆笑道:“本捕头出马,自然手到擒来,大人已经答应了,只是白日人多眼杂恐被人看到,待到晚上就放你走。” 听方云霆这么说,郑庭轩也松了口气,对方云霆自然也是感激涕零,待到晚上,方云霆就把他送到衙门的西门,让他从西门悄悄出去,郑庭轩自然是千恩万谢,自以为找对了门路,暗自得意。 可刚走出门,只听得哗啦一声,铁链直接锁到了肩上,抬头一瞧,只见一位捕快笑眯眯的望着他道:“郑老板,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老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迷迷瞪瞪的就被捕快扯着去了县衙大堂,抬头一瞧,只见此时的县衙大堂灯火通明,各色刑具排列整齐,县官老爷正坐其中。 “威~武~”两侧捕快齐声高呼,水火棍哐哐敲击着地面。 就在郑庭轩不知所措之际,于非一拍惊堂木,喝道:“郑庭轩!尔等杀人之事已然被人瞧了去,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认罪伏法!” 要知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可不只是调侃,像于非这样的父母官,在郑庭轩这种平民百姓眼里,那就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权威毋庸置疑,这郑庭轩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场面啊?又是大喜大悲之下,被于非这么一吓,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恍惚间听到自己的罪行被别人看了去,又听得人证物证俱在,自以为行迹暴露,不由得一叹,声音沙哑道:“别说了,人的确是被我杀的,只因小人一时贪念方酿成大错。” 于非见他认罪暗中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一诈,还真是他杀的。 接下来就简单了,郑庭轩犹如呓语一般把作案过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郑庭轩是北牧城一家客栈的老板,因为这里经常有兵患,客栈生意一直不好,郁闷之下的郑庭轩便打起了歪主意。 那日店里来了一位旅客,风尘仆仆,从着装上猜测应该是位行脚的商人,而这来往行走的商人不是带货就是带钱,而这位既然独自一人两手空空,那自然是带钱的。 望着此人肩上的褡裢,郑庭轩就知道里面装的定然是银钱。 于是乎,郑庭轩借着送菜的功夫开始有意无意套此人的话,甚至还陪着喝了些酒。 那人见掌柜长的富态不像歹人,也就放下了戒备说自己是江南的商人,这次刚把货卖了,正打算回去。 这让郑庭轩更加笃定此人褡裢中一定有银子,看那鼓鼓囊囊的少说也得有上百两,于是乎趁此人饮了酒酣睡之际,偷偷用铁条挑开房门横木,手执钢刀摸了进去,仅一刀就刺穿了那行脚商人的胸膛。 把钱收了之后,又连夜用板车把尸体用麻袋装了,带到城南大柳树下给埋了,自以为行事隐秘,更何况此地常有兵患,就算外地人突然消失,也不会被人察觉,可谁曾想这都过了一年之久了,竟然还是被人挖了出来。 心慌之下,郑庭轩正准备逃出城去躲两天,却又听说县老爷把大柳树的主家给抓了,便起了侥幸之心决定观望几天。 没过多久,又听说县老爷竟然让嫌犯自己抓凶手,并且全城搜捕嫌犯,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收拾包袱去城外躲一阵,可刚出城就被捕快给抓了。 在狱中忐忑不安,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情急之下又见方捕头有索贿之意,这才有了堂上这一幕…… 于是乎,城南柳树挖出死尸一案,就此告破。 且说,张元与陈氏兄弟这边见县老爷给的时间已经到了,三人既不敢去县衙认罪,也不敢就此潜逃,唯恐坐实罪名,只能躲在家里战战兢兢连门都不敢出。 然而眼看期限已过,却不见差人来拿人,三人疑惑间出门一打听,才知案件已然告破,凶手已经抓到了,大难不死之际,忍不住与家人抱头痛哭。 事了之后,于非专程让方云霆带了礼物来表达歉意,三人见堂堂县太爷都表示歉意了,心中的怨念自然也就烟消云散,要知道这年头,若是遇到糊涂官,就算屈打成招,被怨杀,也没处说理去。 一番交谈,方云霆按照于非的吩咐,表示此次抓到凶手三人功不可没,被人这么一捧,三人顿觉飘飘然,很快就拍胸脯保证,只要县太爷有用的到的地方,任凭驱使。 …… …… 醉仙楼雅间; 曾岳与孙关两人对坐饮酒…… “我看那人并不简单。” 孙关点点头:“此人揣度人心的本事的确了得。” 曾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看来以后还是对此人尊重些才是,毕竟你我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孙关冷笑一声:“他还真把自己当县太爷了?不过是插标讨饭的臭乞丐而已。” “噤声……”曾岳左右看看,见无人察觉到这里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这脾气真该改改了,如此口无遮拦早晚祸从口出。”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得意样,大堂之上好不威风。” 曾岳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道:“不说这些了,我近日打算把你嫂子接过来。” 孙关眼中忽然莫名一亮,随即低头饮酒,笑着道:“是该把嫂嫂接来了,到时候我亲自去接。” 曾岳点点头,望着楼对面的宅子道:“就在对面买个宅子也不错……” …… …… “小姐呀,听下人说那个案子破了。” 策北郡主一愣,疑惑的问道:“什么案子破了?” 最近她一门心思都放在火铳上,对城中的事倒是不怎么关注。 “就是树下挖出尸体的案子呀。” 策北郡主这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那个新来的糊涂县令?” 秋月笑着摇头道:“这下小姐可就看错人了,那人不仅不糊涂,断案手段也是了得。” 策北郡主歪着头,打量着镜中头发上的凤头步摇簪子,漫不经心的道:“是吗?他是怎么断案的?” “这位县令用了一招打草惊蛇的手段,先是放出风声,然后……” 秋月一边给策北郡主整理头发,一边叽叽喳喳的把城中传的断案过程复述了一遍,当然这里面不乏也有添油加醋的流言。 听完秋月的话,策北郡主嘴角微微上翘,笑道:“倒也有几分手段,只要不是个糊涂官,倒也省去了本宫些许后顾之忧。”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嘭”的一声,策北郡主一愣,起身就往楼下跑。 “哎呀小姐,头发还没弄好呢!” …… “成了吗?成了吗?” 靖王府的演武场中,策北郡主激动的连连询问。 只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头在庭院里状若癫狂,火药把他脸上熏的黑一道白一道,跟灶王爷似的,身旁几个肌肉虬结的铁匠也是满脸喜色。 见郡主娘娘发问,那老人拿着一杆火铳跑过来,激动的道:“郡主真神人也,卑职按郡主所想,还真给做出来了。” “真的?”策北郡主又惊又喜,接过老人手中的火铳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对手下道:“取火药来。” 身旁的侍卫连忙递上来一个风干牛皮制成的袋子。 策北郡主打开袋口木塞,到入火药、塞入弹丸,熟练的把火铳架到肩上,眯着一只眼瞄准庭院不远处设置的靶子,深呼一口气,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巨响,策北郡主伸出素手挥散眼前的烟雾,兴冲冲的跑到靶子前抚摸着弹痕,满意的笑道:“威力也不错。” 老人也是一脸兴奋道:“我大乾战士以后再也不怕梅雨天气火绳不能点燃了。” 策北郡主点头道:“辛苦先生了,把图纸整理好,明日本宫就给陛下写信,让兵部大量监造,争取年前造一批出来。” “是……”那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这燧石引火的法子他以为是郡主想出来的,自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 心情不错的策北郡主回到后院的小阁楼,见秋月正在织毛衣,便问道:“我让你准备的鱼竿,准备好了吗?” 秋月点点头,放下毛线道:“准备好了,小姐要用吗?” 策北郡主捏了捏秋月的小脸道:“闲着也是闲着,今天本宫心情不错,出去钓鱼吧?” 秋月诧异的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会钓鱼吗?” “那当然!走吧……” “哦……”秋月答应一声,收拾了一下,拿起前几日花了十两银子买的精致鱼竿,跟在郡主身后出了靖王府。 已经入冬的天气越发的冷了,一向抗冻的策北郡主也披了一件没有丝毫杂色的白色狐裘,带着秋月来到河边。 随行的侍卫搬过来两张躺椅放到岸边,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回到河堤上戒备的扫视着四周。 策北郡主拿着鱼竿敷衍的甩了一杆,坐在躺椅上等鱼上钩。 一旁的秋月捂着小嘴吃吃笑了起来:“小姐呀,你是要学那姜太公吗?” “怎么了?”策北郡主一脸茫然。 “您得放鱼饵呀?”说着秋月从带着的竹篓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大眼睛眨呀眨,似乎在忍着笑意。 策北郡主瞪了她一眼,一把夺过瓷瓶,嗔道:“你不早说。” 说着迫不及待的打开瓷瓶,当看到瓶子里蠕动的粉色物体时,吓的策北郡主差点把瓶子扔河里,连忙盖上盖子问道:“这玩意是鱼饵?鱼饵不是鱼料吗?” 见自家小姐的窘态,秋月连忙转过身去,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策北郡主俏脸一红,干咳一声开始摆架子:“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秋月连忙止住笑,跑到自家小姐身边,抱着策北郡主的胳膊,好笑道:“哎呀小姐,奴婢没笑。” 秋月和策北郡主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却亲如姐妹,妹妹春风掌管靖王府的对外事务,而她则负责郡主的日常起居,所以并没有像平常主仆那样如履薄冰,平时互相开玩笑揭短也是有的。 策北郡主哼了一声:“等你许了人家,自有你夫家教训你这小蹄子。” 秋月歪着头,想了想非常认真道:“可奴婢是陪嫁丫鬟呀?自然是小姐嫁谁奴婢就嫁谁。” “你这张嘴呀……”策北郡主伸出手在秋月小脸上捏了一把,暗自思量自己也没教她这种伶牙俐齿的本事啊? 见策北郡主无奈的表情,秋月则偷偷捂嘴窃笑,自告奋勇道:“奴婢帮小姐把鱼饵挂上。” “你行吗?”策北郡主一脸不信。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秋月说着,接过策北郡主手中的瓷瓶,打开盖子,可当看到瓶子中黏糊糊缠成一团的蚯蚓时秋月小脸一白,不禁心生怯意。 见策北郡主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秋月一咬牙捏了一条出来,谁知那蚯蚓一挣扎竟然缠在秋月的手指上,勉强支撑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秋月啊的一声把蚯蚓扔出去老远,声音都带着哭腔。 “哈哈哈哈哈哈哈……” 躺在椅子上的策北郡主笑的是花枝乱颤,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秋月不依的嗯了一声,望着笑抽的策北郡主,红着一张小脸生起了闷气。 “咳,哈哈哈哈咳咳,嗯咳……不,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哈……” “再笑就不理你了!” “好秋儿,不笑了不笑了。” 策北郡主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笑意,转移话题道:“还是我来吧,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给你给你……”秋月没好气的把瓷瓶丢给策北郡主。 策北郡主毕竟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死人都不怕,更别说小小的蚯蚓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蚯蚓挂到鱼钩上,有模有样的拿着鱼竿把鱼钩甩了出去,望着一脸崇拜的秋月,一时有些恍惚,到底谁是丫鬟啊? 策北郡主钓鱼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就是见到那日的书生,再聊聊关于火器的事情,本来就对这些闲人玩的东西不感兴趣,钓了一会见没上钩就失去了耐心,把鱼竿丢给秋月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在一边玩起了打水漂。 “小姐你不是要钓鱼吗?”拿着鱼竿的秋月一脸郁闷。 “不钓了,无趣的紧……” “那我们回家吧?”秋月一脸期待。 策北郡主却摇摇头:“来都来了,至少钓一条吧?” “那您倒是钓啊?” “你先替本宫钓着。” 秋月撅了撅嘴,手撑着小脸无聊的盯着水面。 就在秋月无聊的想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察觉到鱼漂上下起伏顿时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喊道:“小姐!上钩啦!” 一旁的策北郡主一听,兴冲冲的跑过来抢过鱼竿,用力摇动滑轮想把鱼拉上来。 这条鱼倒是没撑多久,焦灼片刻,就被策北郡主钓了上来。 “太好啦小姐,真的钓上来了!” 策北郡主得意的笑道:“就说本宫会钓鱼吧?” 秋月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什么嘛,明明是我钓上来的。” “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呀,小姐好棒!” 策北郡主把鱼嘴里的鱼钩取下来,刚把鱼抱起来还没来得及嘚瑟,异变突起,那条鱼可能觉得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突然大力挣扎起来,只听啪啪两声,鱼尾巴在策北郡主脸上左右开弓各扇了两巴掌,啊不对,应该是两尾巴。 主仆二人当场懵了…… …… …… 静…… 秋月呼吸有些急促,忽然一拍小手道:“哎呀,奴婢把毛线忘车上了……”说着逃也似的向河堤上跑去,只不过那跑路的姿势像是喝醉了似的,身子直打摆子,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策北郡主抱着鱼,水珠顺着她那洁白的脸颊滑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鱼啪嗒扔到地上,对着不远处负责放哨的护卫大喊道:“攀瑞!!” 那位唤作攀瑞的亲兵统领正在不远处警戒,听到郡主喊自己,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问道:“怎么了郡主?” “去拿两颗霹雳炮过来!” “啊?郡主要炸谁?”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攀瑞见郡主娘娘发火,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命而去,片刻之后捧着两颗黑漆漆的球状物给策北郡主送去。 如果此时于非在场,一定会惊讶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地雷的存在。 马车中,秋月正满脸笑意的织着毛衣,不时的揉揉笑的有些疼的脸颊,忽然“嘭嘭”两声巨响吓了她一跳,掀起车帘奇怪的问马车旁的护卫:“这是什么动静?” 那护卫望着声音的方向皱眉道:“应该是郡主娘娘在炸鱼吧?卑职刚才看见攀统领拿了两颗霹雳炮过去。” 秋月:“……” …… …… (本章完) 第5章 诗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由于并没有什么大的案件发生,于非倒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随着办案的经验积累,于非处理衙门事务的能力倒是越发得心应手。 这天,正在衙门处理公务的于非忽然收到靖王府的宵禁敕令,并要求他加强城中巡逻力度,防止宵小之徒作乱。 听到这个消息,于非便把县丞、县尉都招过来商讨计策。 韦县丞连连摇头叹道:“恐怕又要打仗了。” 于非也是一脸担忧,对县尉道:“这段时间县尉就多辛苦些,多派一些人手在城中巡逻。” 县尉抱拳道:“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于大人放心,卑职回去就加派人手。” “那就这么着吧,散会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于非见曾岳还站在那里,便问道:“曾师爷,还有事吗?” 曾岳嘿嘿笑了笑,道:“卑职想请于大人去家中饮酒,不知……” 虽然于非打心底里不想去,不过如今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就点点头:“行,过了今晚恐怕就不轻松了。” “那卑职就等于大人来了。”说完抱拳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目送曾岳离开,于非嘴角泛起冷笑,自从上次破了人命大案之后,曾岳和孙关二人明显对自己恭敬了不少,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直呼其名了。 处理完公务,见天色已然擦黑,交代方云霆几句,于非就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曾岳家走去,前段时间曾岳在醉仙楼旁边买了处宅子,这事于非是知道的。 走过官道,往左边胡同一拐,就见一处宅院前,曾岳和孙关二人站在门前,看样子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见到于非过来,两人迎了上来,曾岳哈哈笑道:“于兄弟总算来了,再不来你嫂子就该把菜热一下了。” 于非也笑着道:“曾大哥也知道,咱们县衙最近的事挺多,就耽误了些时候。” “无妨无妨,请进,请进……” 于非点头,跟着曾岳进了院子,上下打量着院子格局,院子属于那种标准的四合院,正北边是三间正堂,左右手则是两间耳房,院子中间还有一口水井,地上还铺着青砖,扫的干干净净的。 “曾大哥还挺会找地方的,这院子不错。” “嗨,正好问到这家,见房主诚心要卖,我也就买下来了。” 见于非与孙关还站在院中,曾岳便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 正堂早已摆满了一桌冒着热气的菜肴,三人坐定,孙关就笑着道:“难得于大人来做客,不让嫂子出来见见?” “对对对,我这就去叫。”说着曾岳正要起身去叫人,左侧里间的布帘一掀,一位模样有些姿色的女子走了出来,见到于非一愣,便轻笑着走了过来道:“这位就是于大人吧?没想到这么年轻呢。” 于非连忙站起来看向曾岳,等待他介绍。 曾岳指着女子介绍道:“这位是荆妻楚二娘,于兄弟快坐下,不必如此拘谨。” “嫂子好……” “于大人客气了,快请坐。”直到于非坐下之后,楚二娘才在曾岳和于非中间坐了下来,一双妙目好奇的打量着于非。 一旁的孙关见楚二娘自打进屋,眼睛就没从于非身上移开,心中莫名的觉得堵得慌,便开口道:“怎么?嫂子这是没见过像于大人这么俊俏的?” 楚二娘脸色一红,偷偷看了丈夫一眼,半开玩笑的娇笑道:“那可不,妾身还真没见过像于大人这么俊俏的。” 于非被她夸的有些不自在,连忙道:“夫人过誉了。” 曾岳却哈哈笑道:“二娘这话没错,于兄弟长的的确俊俏。” 于非却摇头笑道:“男儿志在四方,长相倒是其次。” “对对,就冲这一句,哥哥先干为敬。”说着,曾岳便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于非只好也跟着干了,一杯酒下肚,只觉得腹中温暖,楚二娘则在一旁殷勤的往他碗里夹着菜。 那殷勤的模样,就连一旁的曾岳都看的有些醋意,便开玩笑道:“我说二娘啊,你不会真的被于大人给迷住了吧?” “哪有?”楚二娘白了丈夫一眼,也夹了一块肉放到曾岳碗中娇笑连连:“妾身听说,于大人还是翰林院出身?” 曾岳点点头:“那可不。” 楚二娘神情忽然变的有些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非心中好奇,便问道:“夫人可是有话要说?” 楚二娘还没开口,一旁的曾岳却先笑着道:“她能有什么事,估摸着又想让于兄弟品鉴诗词了吧?” 楚二娘脸色一红,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作了几首诗,想让于大人指点一二。” 于非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如今透露给曾岳孙关二人的底细是乞丐的身份,平常在县衙写写算算已经让曾关二人有些起疑了,若是再表现的会诗词,岂不是更让曾关二人猜忌? 想到此处,于非便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求助似的给曾岳使了个眼色。 曾岳看的暗中好笑,也有心想探他的底细,便装作没看见道:“二娘不是有本诗集吗?何不拿出来给于大人看看。” “可以吗?”,楚二娘一脸期待的望着于非。 于非心中一叹,只好点头答应。 楚二娘这才一脸雀跃的从内室拿来一本册子,放到于非手中,略带羞涩的道:“这是妾身荆作,还请于大人指点一二。” 于非打开册子随手翻看了几页,却也只是一些勉强押韵的打油诗…… 抬眼见曾关二人以及楚氏都盯着自己,于非心中一凝,不着痕迹的合上册子,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夫人一介女流,对诗词竟也颇有造诣。” “当真?”楚二娘一脸欣喜。 于非敷衍的点点头。 一旁的曾岳却看得冷笑不已,看来这位假县令也就那样,自己妻子的诗他是看过的,也就是打油诗的水平,又何来造诣一说? 见楚二娘又让他作诗,也不好让他过于下不来台,毕竟一条船上的人,曾岳便笑着打圆场道:“二娘啊,于兄弟正喝酒呢,作甚么诗。去看看后厨炖的甲鱼熟了没。” 若是依楚二娘平时的脾气定是不依,不过这外人在场也要顾及丈夫面子,只能恋恋不舍的起身去了后厨。 于非装作松了口气,笑道:“多谢曾大哥解围,如夫人再问下去我腹中那点笔墨可就露馅了。” 曾岳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道:“哥哥我也挺烦你嫂子这一点的,妇道人家就该老实在家相夫教子,整天摆弄这些穷酸书生的诗词作甚,说过她很多次,就是不听。” 于非笑了笑,劝慰道:“话不能这么说,有些爱好总还是好的。” 曾岳无奈的摇了摇,举起酒杯道:“不说这个了,来来,喝酒。” 于非端起酒杯正要喝,窗外忽然传来哗哗声,起身往窗外看了看,叹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好好的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 曾岳也是推开窗叹道:“秋雨连绵,恐怕要下几天了,又是战事,又是大雨,真是多事之秋啊……” …… 和这边的推杯换盏不同,此时的靖王府却是充满了肃杀之气。 府门前停满了马车和披甲战马,一位重装骑士快速的冲到府门前,马上骑士狼狈的从马上翻身下来,急冲冲的把马缰丢给门口的侍卫,快步向着靖王府行去。 有小厮要过来给这人撑伞却被这大汉一把推开,任凭雨水落到身上,由于走得急,身上的盔甲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脚步不停的进了靖王府的大殿。 此时的大殿中灯火通明,好几个披甲将军侍立一旁,策北郡主身穿凤袍,头戴金冠,站在沙盘前和几位将军商量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策北郡主看向门外。 那将军单膝跪地道:“郡主,斥候来报,金国此次南下似有势在必得之意,金军足有二十万之众,望郡主早做定夺。” “二十万?”策北郡主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沙盘道:“敌军是否开拔?” “早已开拔,正向我镇北关挺进,恐怕要不了几日,就会兵临城下。” 策北郡主叹了口气,默默在房中踱步,喃喃道:“如今镇北关仅有三万守军,若是二十万来犯,恐力有未逮,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向朝廷求援了……” 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将军,连忙道:“王总兵甲胄在身,就不要跪着了。起来吧。” 然后绕道案前坐下道:“如今的形势诸位将军也都知道了,回去各司其职,积极备战,都回去准备吧。” “诺!”将军们齐齐拱了拱手,各自领了军令,急急忙忙退出了大殿。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策北郡主又对站在一旁的攀瑞道:“准备几匹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向朝廷求援。” “诺!”攀瑞领命而去。 看了一眼王总兵,策北郡主又道:“王总兵回去后多让斥候注意金军粮草动向,务必给本宫摸清楚了。” “诺!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这位王总兵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疾步走进了雨幕中。 都吩咐完毕,策北郡主手执烛台,起身来到沙盘前,望着沙盘的眉宇之间满是忧愁,在泛黄的烛光下,宛如西施捧心让人心生怜惜…… 秦王赵磊,默默的站在廊下驻足良久,忽然身后传来秋月的声音:“秦王殿下为何不进去?” 赵磊这才回头,只见秋月撑着一把油纸伞,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诧异的望着他。不禁老脸一红,讪讪道:“本王见妹子正忙,怕打扰到军国大事。” 这时屋内的策北郡主也察觉到两人的对话,抬起头见到秦王不禁叹了口气道:“我说秦王殿下,你怎么还没走?” 秦王赵磊有些尴尬的合上伞,走进屋内道:“你这人,哪有做妹子的看见哥哥就往外撵啊?” “你若是流落街头那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你有自己的封地又何必整天赖在我府上,像什么样子?” 赵磊有些郁闷的坐到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有些委屈的道:“我这不是想过来帮帮忙吗?可倒好,又被你数落一顿。” 策北郡主轻轻一叹:“不是我不近人情,这战事一起,我可顾不上你的安全,秦王殿下还是早日回去才是。” 见气氛有些凝重,秋月打开食盒笑道:“好了,小姐也别忙了,先吃些东西吧?” “不吃,没胃口。”策北郡主一口回绝,又低着头,认真的研究沙盘。战事严峻,让她心情也有些暴躁。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镇北关还需要小姐守呢,饿坏了怎么行?”说着,从食盒里捏起一块枣泥糕递到她嘴边,像哄孩子一样道:“吃一点嘛,好不好?” 策北郡主看了秋月一眼,见她一脸宠溺的望着自己,沉默着张嘴咬了一口枣泥糕。 “我说秋月啊,你不会还把本宫当小孩吧?” 秋月小脸一红,连忙笑着道:“奴婢可不敢。”说着,秋月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了出来,两荤两素,都是很精致的菜肴。 被她这么一闹,策北郡主倒是真觉得有些饿了,老老实实的坐到桌前吃饭,一旁的秋月还时不时的夹着菜直接喂给策北郡主,看的一旁的赵磊心中暗笑,这可不就是孩子吗? …… ……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于非见雨势渐小,便起身带着酒意道:“也喝的差不多了,趁雨小我就先告辞了,衙门还一堆事呢。” 在坐的孙关也是喝的头晕眼涨,见于非起身告辞也跟着站起身。 虽然这世界酒的度数不高,可总归还是有些酒劲的,喝多了也会醉,饶是经历过前世蒸馏酒的洗礼,于非也有些顶不住,只觉得脚步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一个踉跄就向前栽倒。 慌乱之下,于非也不管前面是谁,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只觉得怀中柔软,正愣神之际,耳边传来楚二娘略带羞涩的声音:“没,没事吧大人?” 于非心中一惊,连忙站稳身形,回头瞥了一眼一旁的曾岳,见他醉眼惺忪,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不禁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道:“没事没事,被拌了一下。” 虽然曾岳没看到,可一旁的孙关却看的清清楚楚,自从在曾岳的婚宴上见到这楚二娘之后,他就一直对楚二娘那窈窕的身段魂牵梦绕。 如今这楚二娘已为人妇,孙关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把心思藏在了心底,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可惜只有孙关自己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楚二娘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沉淀而淡忘,反而变的越发痴迷。 今晚这场酒宴,本来能见到楚二娘他还是很开心的,可见到楚二娘对待于非那种近乎讨好的举动,心里不免有些烦闷,他也知道楚二娘喜欢读书人,心中好多次有拆穿于非是乞丐的冲动,可想到如今的种种,又和性命攸关,也只能压住这种冲动,苦闷之下,这酒也就越喝越多,很快就醉了。 见于非一个踉跄和楚二娘抱在一起,不禁心中大怒,不过却不敢发作,反而心中一动,也学着于非的样子故意向着楚二娘扑倒,本以为他能像于非一样被楚二娘温柔的抱住,可还没来的及高兴,就见楚二娘灵活的一个闪身,直接躲开了。 孙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醉了,可楚二娘没醉啊,想躲开还不是轻而易举吗?想不想扶完全看人家自己愿意不愿意。 想到此处孙关不禁悲从心来,可惜一切都为时晚矣,孙关身体的重心已经偏移,想再站住身形可就不可能了,只能任由自己摔了个狗啃屎。 曾岳见他的窘态,不禁哈哈大笑,于非也是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孙关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的起身就往屋外走。 曾岳也站起身,和楚二娘一起把两人送出院子,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曾岳看了楚二娘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看你这不像演戏,倒像是真的。” 楚二娘脸色一红,白了他一眼率先进了院子。 曾岳心中冷笑,也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进了院子…… …… …… 回到衙门后宅,于非脱掉被雨淋湿的外套,一本册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捡起来一瞧竟然是楚氏的诗集,不禁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时候揣进怀里的? 想到那一扶,大概就是那时候塞进去的…… 于非暗自好笑,也没怎么在意,随手扔进抽屉就不去管它,洗漱过后便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天光大亮,这才起床去衙门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忽然听到马匹的嘶鸣声,一位身穿铁甲的骑士大步走入县衙,高声道:“于县令何在?” 看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显然又是靖王府的亲兵。 于非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走过去拱手道:“卑职就是,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郡主有令,一个时辰之内召集牧北城所有官吏前往靖王府议事,未到者,斩!” 嘶……于非倒抽一口凉气,这位郡主未免太残暴了些,虽然心中这么想,于非自然不敢说出来,连连称是,客客气气的把那骑士送走。 关系到身家性命,他也不敢耽搁,连忙让方云霆驾着马车急匆匆向靖王府行去…… (本章完) 第6章 我对钱没兴趣 等于非来到靖王府的时候,府门前已然停满了马车。 向侍卫通报姓名和身份后,那侍卫把于非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恨不得把衣服全扒了以防夹带暗器,检查过后,才领着于非进了靖王府。 殿前的廊下此时站着牧北城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员,多为武将,三五成群的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于非扫视了几眼,发现韦县丞与张县尉也在场,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几人寒暄了几句,就见一个侍卫从大殿走出来道:“郡主请诸位大人前去大殿议事。” 众人这才停止了交头接耳,跟着那侍卫进了大殿。 于非远远的跟在人群后面,等走近大殿之后,才发现一位身穿金色龙鳞战甲的女子正站在案前,指着桌上的沙盘和几位将军商讨着什么。 想必这位便是策北郡主了,于非壮着胆子偷瞄了策北郡主一眼,心里顿时一惊,这不正是那日在城西河边见到的女子吗? 是了是了,这个世界又有哪个女子会对火器感兴趣?而且言谈举止也与普通女子不同,不是郡主还能是谁? 想到那日因为打扰到自己钓鱼,还大声训斥过她,于非额头不禁渗出冷汗,要知道这位策北郡主可是奉皇命在镇北关镇守的,手握生杀大权,想杀自己那真可以说易如反掌。 想到此处,于非不禁缩了缩脖子,往一根柱子后面又藏了藏,生怕被这位郡主娘娘认出来…… 本以为能这么糊弄过去,没想到策北郡主忽然抬头问道:“于县令何在?” 于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倒霉,快步走上前去低着头道:“卑职在。” 策北郡主看了他一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淡淡道:“城中秩序便交给于县令了,若是有人敢散布谣言扰乱民心,定要严惩不贷。” “卑职遵命。” 策北郡主挥了挥手,于非连忙退到人后,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没被认出来。 “此次金军南下,似有势在必得之意,诸位大人要同仇敌忾,若是能撑过此劫,朝廷定然不会亏待尔等。” “誓死效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策北郡主点点头,又继续说了些鼓励人心的话,然后一一安排各自的任务。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让众人离去。 于非正想混在人群中溜走,身后却突然传来策北郡主的声音:“于大人请留步,过会儿本宫还有话要说。” 于非心中一阵悲鸣,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违背这位掌握生杀大权的郡主娘娘,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等大殿中人都走光了,策北郡主才道:“别傻站着了,坐吧。” 于非尬笑几声,拱拱手道:“不用麻烦了,卑职站着就行。” “怎么?那日也没见你这么谦卑呀?” 本来于非心中还抱有侥幸的心思,祈祷郡主娘娘贵人多忘事,可如今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承认道:“那日卑职并不知是郡主大驾,无礼之处还望郡主恕罪。” 策北郡主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道:“于大人过虑了,本宫并无追究之意。” “如此就太好了,多谢郡主海涵。” “坐吧,来啊给于大人上茶。” 片刻之后,侍卫捧来香茶哐当放到于非身前桌案上,粗鲁的动作把于非吓了一跳。 “于大人勿怪,本宫手下这些大头兵总是笨手笨脚的。” “不敢不敢……” 于非哪敢说什么啊,捧起那宛如白玉般剔透的瓷杯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此茶乃是皇上御赐之物,自然是好茶。” “那怪不得。”说着于非面不改色的又喝了一口。 策北郡主神色一愣,暗道,这人倒不是溜须拍马之徒,若是换做平常的朝廷官员,听到这是御赐的茶水,恐怕又要向南一拜,感谢圣恩了。 “若是于大人喜欢此茶,回头送你一盒。” “岂敢岂敢,无功不受禄,卑职就不夺爱了。” 策北郡主却笑道:“此言差矣,于大人不仅有功,还对我大乾有大功。” 于非一愣:“此话怎讲?” “于大人跟我来……”说着,策北郡主起身还对于非招了招手。 心中好奇的于非也连忙起身,默默跟在策北郡主身后。 望着策北郡主曲线婀娜的高挑背影于非不禁暗赞,这身高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身材更是极品,穿着这么沉重的甲胄都掩盖不住的曲线,特别是某个部位,依前世老一辈的话讲,就是那种好生养的类型…… 跟着策北郡主七拐八拐,刚开始于非还勉强能记住方向,到后来直接转晕了,看哪都一样,只能紧跟策北郡主唯恐迷了路。 “好了到了。” 策北郡主突然停下,正欣赏郡王府的景色的于非,一头撞在了郡主娘娘身上。 本来应该是很香艳的事情,可惜甲胄硬邦邦的,反而撞得于非手臂生疼。 “抱歉,没注意到。”于非连忙道歉。 策北郡主却并不在意,笑着道:“跟我来吧。”说着向前方走去。 于非连忙跟上,这才发现两人来到了一处极其雅致的小楼前,小楼雕梁画栋,上下两层,很是别致。 跟着策北郡主进了小楼,入眼处是一楼的客厅,看上去像是接待访客用的。 “请坐。” 于非点点头,跟着策北郡主在矮榻前就座,一旁侍立的婢女也麻利的端上香茗和瓜果点心。 让于非惊讶的是,这马上要进入冬天的天气竟然还有西瓜…… 察觉到于非好奇的盯着西瓜,策北郡主拿起一片递给他道:“这是用冰块从南方运过来的,你尝尝。” “多谢郡主……” 于非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别说还挺甜,和刚摘下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 见于非点头,策北郡主笑眯眯的端起香茗抿了一口,忽然抬头向楼上喊道:“秋月?秋月?” “来了来了……”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就见秋月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毛线球。 瞥见还有外人在场,秋月连忙停下脚步,向于非福了一礼,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去把我房中那杆火铳拿过来。” “是……”秋月看了于非一眼,快步跑上楼,片刻之后抱着一杆火铳走了过来。 “于大人看看这火铳如何?” 于非闻言,接过秋月手中的火铳,当看到撞针上的火石时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震惊:“郡主还真的造出来了?” 策北郡主得意一笑:“这还要多谢于大人的奇思妙想。” “卑职也就随口一说,反倒是郡主从寥寥几句就能把这个想法实现,实在是让卑职佩服。” 策北郡主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把这东西做出来可真费了一番功夫,于大人觉得,与你所说之物,可有出入?” 于非摆弄了一番,点点头道:“简直是一模一样。” “如此便好,本宫已经着人制作了,估摸着年底就能造出一批出来,到时候送于大人一杆。” 于非连忙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把火铳还给秋月,策北郡主又道:“听说于大人还是翰林院出身?” 于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正是……” 策北郡主点了点头:“于大人文武全才,能效力朝廷真乃我大乾之幸。” “郡主过誉了。”于非被她夸得老脸一红,在前世自己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本科生,可从来没被人如此夸奖过。 策北郡主看了秋月一眼:“去取些金元宝来。” 秋月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小楼。 片刻之后,秋月捧着一个托盘过来,十锭金灿灿的元宝放在其中,足有鸡蛋大小。 “还请于大人收下。” 于非盯着那几锭金元宝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卑职既食朝廷俸禄,替朝廷效力也是理所应当,这元宝……卑职就不收了,多谢郡主美意。” 并不是于非装,而是没必要收,一来他现在身为县令自身有俸禄,虽然这俸禄还要和曾岳和孙关平分,但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要是把这些金子收了,回去还要和曾孙二人平分,白白便宜了他人,借用前世某云的话说就是,他现在对钱没兴趣。这二来,俗语云,干一行爱一行,给上官留个好印象总归是利大于弊。 所以于非权衡之后,还是决定不收为妙…… 策北郡主只是一愣,也不强求,对秋月挥了挥手赞道:“是本宫唐突了。 两人又聊了会天,于非便起身告辞。 策北郡主叫来秋月的妹妹春风,送于非出府……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暗赞此人倒是一个可塑之才,心中不禁有了惜才之意,直到于非的背影看不到了,策北郡主这才收回目光,刚转过头就发现秋月正定定的盯着自己,距离之近几乎贴在一起。 “好近……” 策北郡主无语的退后一步,伸出手掌在秋月臀部上打一巴掌,嗔道:“没规矩,你干什么?” 秋月嘻嘻一笑,捧着小脸道:“奴婢在感叹,小姐终于开窍了。” “什么开窍了?”策北郡主秀眉微蹙,表情有些疑惑。 “没什么,奴婢还要织毛衣就不陪小姐了。”说着一溜烟的跑上了楼。 策北郡主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这丫头怎么神神叨叨的。 …… …… 回到衙门,曾岳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见于非回来连忙迎上去道:“于大人,听韦县丞说,郡主单独找于兄弟问话了?” 于非点头:“是找我谈了一些事情。” “不知都谈了什么?” “就说了一些公事。”说罢,于非便打算绕过他去大堂。 曾岳却一个移步挡住他的去路:“郡主具体问了何事?” 于非眉头一凝,站在原地盯着曾岳。 曾岳笑容一滞,连忙收起笑容,拱手道:“是卑职逾矩了。” 说完拱了拱手,退后一步转身离开…… 于非冷笑一声,径直回了衙门大堂继续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诉状。 虽然曾岳名义上是师爷,可他除了勉强认得字,这些写写算算弯弯绕绕的诉状却完全无力处理,而孙关和曾岳差不多一个文化水平,整个衙门的事务全部由于非一个人干,这两人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至于他身为“乞丐”为什么会写字认字,他给那二人的解释是自己曾参加过科举,屡次不中后心灰意冷,又遇家中大火,就剩自己一人才沦落为乞丐。 对此曾岳和孙关倒是没说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于非以前是干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能配合他们演好戏就成,会写字反倒是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在一处拐角处,孙关见曾岳走过来,便问道:“问出来了吗?郡主找那人什么事?” 曾岳摇摇头:“他只说问了一些公务。” “公务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单独留下?” 曾岳摇摇头,叹道:“也不能逼问太甚,否则真来个鱼死网破你我二人还得去落草。” 孙关叹了口气:“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人就会脱离我们的掌控。” 曾岳沉着脸,他又何尝不知?万一这人得到郡主的赏识,自己二人岂不是任他捏圆搓扁?到那时三人所建立的脆弱同盟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可若是现在就戳穿他,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策划这么久连根毛都没捞着,未免又有些不甘心…… 他沉默良久,又想到刚接来的妻子,不由怅然一叹:“再等等吧,等我们捞够了钱再撕破脸也不迟。你嫂子刚安顿下来,此时动手还不是时候。” “也只能这样了……” 曾岳拍了拍孙关的肩膀:“走吧,去喝一杯。”说完就率先离开了县衙。 孙关望着他的背影无奈一叹,也跟着出了县衙……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牧北城一直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距离牧北城西北方向不远的地方,镇北关稳若泰山般坐落在山谷之间,独特的凹字形城墙横在谷口,正好扼住南下要道,可谓是固若金汤,若是想攻破此关,恐怕要数倍于人的兵力才有可能。 此刻的镇北关的城头上,一尊尊火炮摆放在城楼之上,黑黝黝的炮口对着城墙之下,负责守卫的士兵也是披甲执锐,严阵以待。 策北郡主此刻身披甲胄,金灿灿的甲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站在女墙边,静静注视着城下,明艳中带着英气的脸上满是忧虑。 她有种预感,金军到来应该就在这几日了。这些天她吃住都在镇北关的箭楼里,焦虑让她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看了一会,正打算回去忽然见关外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并没穿铁甲,而是穿着比较轻便的皮甲,还没到城门前就大声喊道:“速速开门,我有要事禀报策北郡主!” 这人策北郡主倒是认识,是王总兵手下副将,名叫吕文光,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有紧急军情,连忙让守城将士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经人通传,吕文光快步跑上城楼,单膝跪地道:“卑职吕文光见过郡主。” 策北郡主点点头,急切的问道:“可是发现了金军动向?” 吕文光抹了一把汗,道:“昨夜王总兵命卑职夜探时,发现了金军动向,看规模足有十万有余。还请郡主早做准备。” 策北郡主点点头,见吕文光胡子邋遢,眼圈泛黑,显然是连续几日没睡好的缘故,便对吕文光道:“本宫晓得了,吕将军回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 吕文光舒了口气,拱拱手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策北郡主召集守城将领,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城防。 翌日一早,负责守城的士兵忽然发现关外的山头上出现了一个骑士,那骑士身穿胡服头戴皮帽,一人一马停在山头静静地注视着镇北关,紧接着,两个、四个、八个,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几十个,只一盏茶的功夫,山谷上便人头攒动,战马嘶鸣,乌压压的出现一大片,正是金国军队。 那士兵连忙敲响了城楼上的警钟,一时间,震耳的钟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策北郡主神色凝重的注视着城下,对身边打旗语的士兵道:“传令下去,等敌人靠近听本宫命令再开炮。” 那旗语士兵连忙挥动红黄两色旗子,打出旗语,负责点火的士兵也是紧握手中的火把,紧张的注视着城下来者不善的金军。 在金国军队中,为首的一位两鬓斑白,扎着小辫的络腮胡大汉垂首对旁边的年轻骑士说了些什么,那年轻骑士勒马上前排众而出,用蹩脚的汉语高声喊道:“听说你们的策北郡主生的国色天香,不知可否出来一见?若是果真生的漂亮,待我们攻破城池,给我们小可汗做婆娘可好?” 那士兵的话顿时惹得金国士兵哄笑连连,一时间市井荤话层出不穷,听得策北郡主身旁的亲兵咬牙切齿,怒道:“开炮吧郡主!” 策北郡主却摇摇头,表情平静道:“再等等,此人明显在激我们开炮,试探火炮的射程。” 这位金国老将也算是策北郡主的老对手了,正是扶持年仅八岁的小可汗登基的金国名将,巴扎尔,此人生性狡诈多疑,对大乾威胁极大。 面对这么个人物,策北郡主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像是应证她的话一般,金军在城下辱骂一阵,见城上士兵不为所动,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而巴扎尔也似是耐心耗尽,抬手用马鞭一指镇北关,淡淡道:“进攻吧。” 战鼓擂动,旌旗飘飘。金军步兵率先举着盾牌缓缓靠近镇北关。 策北郡主认真的注视着城下金军的动向,心里暗暗目测着距离,缓缓抬起了素手…… “开炮。”策北郡主一挥手,负责点火的士兵没有任何犹豫,点燃了火炮…… 随着呲呲声响起,火炮的引信变得越来越短…… “嘭嘭嘭……”在一连串的轰鸣声中,一个个沉重的实心弹丸向着城下快若雷鸣般飞了出去…… (本章完) 第7章 战争 弹丸所落之处,金军被炸的人仰马翻,断肢横飞。 被炸的呆愣当场的有之,望着自己断成两节的双腿惨叫的有之,活脱脱就是一副地狱景象…… 然而那些金军却并没被吓到,依旧不要命的往城下靠近,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补上,而城上的火炮装填终归繁琐,趁着这个间隙金军眼看要冲到了城下。 “放箭!” 随着策北郡主的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弓弩手开始往城下放箭,金军再勇猛也是血肉之躯,刚从火炮中侥幸活下来,还没来得及高兴迎头又是一阵攒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纷纷开始往后跑。 一位金军军官把手放在胸前,对正皱眉观战的巴扎尔躬身一礼道:“将军,还要继续进攻吗?” 巴扎尔摇摇头,大乾军队的火器虽然犀利,但装填却极其缓慢,不过要是和弓弩手搭配便能扬长补短,若是别的普通城池,大不了用骑兵发挥金军的骑射优势,绕城转圈,躲避火炮的同时往城上对射,以金人的射箭能力,大乾军队自然不敌,等把城上弓箭手都干掉之后再进攻也不迟。 可镇北关却不行,此关横在峡谷之间,扼住南下的唯一通道,四周又全是大山,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多战术完全施展不开,只能硬着头皮用人命一点一点往前推。 “让儿郎们准备火炮,然后……”巴扎尔俯首低语了一句,那金国将领便点点头,招呼手下离去。 “郡主,鞑子好像停下来了。”策北郡主身旁的亲兵一脸喜色。 策北郡主却依旧神色凝重,摇摇头道:“巴扎尔此次动员十万余众,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罢手,告诉将士们用心戒备。” 片刻之后,只见金军忽然赶着一群人过来,那群人多为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哇哇啼哭的孩子,全部穿着大乾百姓常穿的衣衫。 而这些人的身后则有金军推着几尊大炮缓缓向城下推进,竟然丧心病狂的用人质作为肉盾,掩护火炮进入射程之内。 “现在怎么办郡主?”城上士兵看的是怒不可遏,却不知要不要开炮。 此时的策北郡主显然也没料到金军会如此毫无底线,秀拳紧紧的攥着,指关节都在微微发白,显然内心也是非常煎熬。 这时一位脸上被火药熏得满是黑灰的将领走过来,双目赤红的道:“不能再等了郡主!若是金军把火炮推过来,对着城门轰上几炮恐怕镇北关危矣!” 策北郡主俏脸阴沉的可怕,沉默片刻开口道:“可城下的百姓……” “若是城破,牧北城的百姓又怎么办?舍小取大,请郡主三思啊!” 策北郡主扶额蹲在地上,纠结良久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开炮吧……” 那大汉一抱拳,双目赤红着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炮声响起,策北郡主双臂抱膝,伸手捂着耳朵,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征战沙场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火炮的声音是这么的恐怖。 “金军退了……” 听着身边亲兵的呼喊,策北郡主却没有任何喜色,她站起身刚走几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身旁的亲兵要去扶,却被策北郡主一把推开,娇声喝道:“抓紧补充弹药箭矢。” 转身望着城下尸横遍野神色复杂,轻叹一声,亲自指挥军队修整。 然而金军却并没给他们多少喘息的机会,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次发起进攻。 而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推着攻城车和火炮向城下推进…… 镇北关城头的火炮再次喷涌出火舌,专门往金军推着的火炮上招呼,万幸金军只装备了少量的火炮,而且用的还是大乾以前所用的旧式火炮,射程没有大乾现在所用的远,金军见火炮无用武之地,反而成了大乾火炮的活靶子,便抛弃火炮,只推着攻城车往城下推进。 虽说城上的火炮战绩显赫,但也架不住人多,火炮弓弩全上阵,还是没能阻止金军接近城下,云梯一架开始进入破城阶段。 城上将士礌石霹雳炮玩命似的往城下招呼,抽出各自的兵器,对着爬上城来的鞑子展开残酷的白刃战。 策北郡主手执一杆银白色的马槊,舞的是炉火纯青,枪身犹如一条白练,以精妙的枪法转瞬间便刺死好几个。 见金军攻城车开始撞门,便娇喝一声道:“用金汤!” 所谓金汤,就是用排泄物熬煮过的粪水,泼在人身上,高温会烫破皮肤,粪水还会让伤口感染,被泼到几乎必死无疑…… 听到郡主的命令,城上将士开始往城下撞门的金军泼洒“金汤”,金军顿时被烫的鬼哭狼嚎,再也不能坚持,丢下攻城车逃之夭夭,却被城上的弓弩手直接射成了刺猬。 然而这些人倒下后,又有金军不要命一般冲过来接替他们继续撞门,如此反复的进行残酷的拉锯战…… 此战一直从清晨战到天黑,金军见事不可为,便停止进攻,在不远处安营扎寨,休整军队…… …… …… 夜色如水,与白天残酷的厮杀不同,此时的镇北关静谧一片,城楼中的策北郡主却没有时间休息,手执狼毫快速的写着什么…… 末了收笔,伸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把纸上的字迹吹干,折叠整齐塞入牛皮信封,并用火漆封住开口,递给一旁的士兵道:“把此信八百里加急,速速送往朝廷。” 那士兵接过信封郑重的放入怀中,抱拳离去…… 策北郡主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写的第几封求援信了,可惜几乎全都石沉大海,仅白天这一役就伤亡近千人,长此以往下去,恐怕镇北关支撑不了多久。 透过窗户只见金军大营灯火通明,绵延数十公里,策北郡主不禁叹了口气,但愿此次朝廷能分清楚轻重,派援军过来,否则大乾恐怕真的要…… …… …… 距离千里之外的京城,此刻天空阴沉,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隐隐还有雷声传来,相比以前没迁都时的京城,如今的皇宫显然差了许多,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层峦叠嶂,宫殿庙宇无数,若是普通人进入其中定然迷失方向…… 太和殿前…… 刚下早朝的大臣们结伴往宫门外走着,每个人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太好看。 “王大人?王大人?等我一等……” 身为兵部尚书的王京不禁放慢脚步,回头见是吏部尚书张锦文小跑着走来,便停下脚步问道:“张大人有何事?” 吏部尚书张锦文左右看看,拉住他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王大人务必来我府中一叙。” 王京想拒绝,不过衣服被拉的死死,也只好作罢,跟着去了吏部尚书府。 两人来到书房就坐,待婢女上来香茗之后,张锦文挥退左右,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笑着问道:“不知景同兄有何想法?” 王京冷哼一声:“我能有什么想法?你何不去问首辅大人?” “王大人,我大乾两百多年逢此危难,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王京闻言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我虽身为兵部尚书,没有陛下旨意,也无权调动军队啊?” 闻言,张锦文却是直摇头:“陛下虽然已经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但太后却依旧没有放权的意思,就算请到陛下旨意,恐也很难调动。” 哐的一声,王京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那你说怎么办?镇北关若是丢了,我大乾这仅剩的半壁江山恐怕也难保住,如此浅显的道理,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明白吧?可你也看到了,满朝大臣为了此事竟然吵的不可开交,就差撸袖子打一架了!” 张锦文见他脾气上来了,连忙劝道:“景同兄也不要生气,此事若是能说服太后一切皆迎刃而解。” 王京苦笑一声:“可这些年太后一直有削藩的心思,此次不想出兵显然也是存了消耗靖王一脉的心思,如何说服?” “靖王不是早就……” “靖王虽然已经过世,可整只镇北铁骑还在他女儿策北郡主手中,否则以策北郡主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功绩,早就该封公主爵位了,更何况当初的靖王还是异姓王,太后削藩岂能放过她?” 张锦文眉头紧皱,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看了王京一眼道:“那以景同兄之见,要如何做?” “还能怎么办?连首辅都是太后的兄弟,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张锦文起身望着窗边的一盆兰花,沉吟片刻轻轻一笑道:“其实要劝得太后出兵也不难。” 王京眼前一亮,有些激动道:“怎么?客书兄有办法?” 张锦文慢悠悠的走回椅子边坐下道:“你可记得礼部右侍郎,徐玉树?” “就是那个最擅阿谀奉承的徐玉树?” 张锦文摇头轻笑道:“你先别骂,如今能劝动太后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徐玉树了。” “这是为何?” “太后信奉道教,而徐玉树那一手青词写的是炉火纯青,颇得太后喜欢,隔三差五就会召这位徐侍郎进宫写青词,若是找到他,进宫使些手段,必定能劝得太后出兵。” 张锦文话音刚落,就见王京起身就走,张锦文连忙喊住他:“景同兄这是要去哪?” 王京回头道:“当然是去找徐玉树了,此事半刻也拖不得。” “你就这么空手去?” 王京一愣:“难不成还要老夫行贿不成?” “徐玉树此人最爱古玩字画,而且生性贪婪,若是不对他胃口恐怕不会答应。” 王京一甩袖子,很光棍的哼道:“老夫两袖清风,哪有字画送他?” “景同兄稍后……” 说罢,张锦文走到自己的书案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王京道:“此画,乃是老夫祖传之物,你就拿去吧。” 王京拿着画沉默良久,抱拳对张锦文深深行了一礼道:“客书兄高义……” 张锦文连忙扶起他道:“景同兄不必如此,为天下百姓,一幅画又算得了什么?” “定不负客书兄所托……”言罢,王京看了张锦文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王京的背影,张锦文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世道……” …… …… 相比镇北关的杀声震天,宵禁中的牧北城倒是冷清了不少。 这天,于非正在衙门看诉状,靖王府发来策令,让他组织乡勇前去镇北关修补城墙。 事关战事于非也不敢怠慢,马上便组织乡勇运着石料前往镇北关,望着城墙上一块被炮轰塌的女墙于非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招呼乡勇上前抢修。 于非左右看看,只见策北郡主正在不远处,手抱着长枪,背靠城墙注视着这边。 相比上次见到她,此时的她憔悴了不少,明艳的脸上也粘染上了些许灰尘,头发显然也没功夫打理,只用一根红色丝带系着,随意扎了个高马尾,形象上看上去虽然有些狼狈,却依旧难掩她的美貌,反而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郡主……” 于非走上前,躬身施了一礼。 策北郡主有些疲惫的笑了笑:“你来了?” “是,按郡主吩咐,卑职把牧北城中的乡勇都召集过来了。” 策北郡主点点头:“最好快些把城墙修好,金军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时间的。” 于非郑重的点点头:“卑职自然晓得,这就去敦促他们。”说着转身就向城墙缺口走去…… “于非……” 听到策北郡主叫他名字,于非连忙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 策北郡主盯着他沉默片刻,轻轻一笑道:“若是镇北关失守,你……还是早些逃吧。” 于非望着她半晌之后笑道:“这可不是下官印象中那个用五千铁骑,大破五万敌军的郡主娘娘。” 策北郡主一愣,随即有些憔悴的美眸渐渐恢复往日的光彩,笑了笑道:“说的也是……” 于非闻言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亲自搬着石头指挥着修补城墙,那些乡勇见县太爷都上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牟足了劲干了起来。 众人正干的起劲,忽听得牛角号那雄厚的声音响起,镇北关城上的警铃也跟着响了起来,一个士兵大喊:“敌袭!敌袭!” 策北郡主看了他一眼,提起马槊大声道:“带着他们躲起来!!” 于非也知道事态紧急,慌忙指挥乡勇躲进箭楼中…… 轰轰轰,火炮声响起,震的箭楼中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震的乡勇们惊慌不已。 于非没想到,这冷兵器为主流的时代,打起仗来也这么激烈。 炮火足足轰了半个时辰,金军又再次摸到了城下,架起云梯开始往城头攀爬。 箭楼中的于非见士兵搬着石块垒石往城下扔,不禁心中一动,搭弓射箭这些乡勇帮不上忙,但往城下扔石头砸人倒是可以一试,看了一眼也有些跃跃欲试的乡勇一眼,大喊道:“城中都是我等妻儿家人,若是让金军攻破镇北关,以金人残暴的行径,恐怕也难以善了,咱们虽然不会打仗但扔石头砸人还是会的,有胆量的跟本官过去帮忙。” 说着于非率先冲出箭楼,抱起石头有样学样的往城下丢。 乡勇见县太爷都如此悍勇,自己身为七尺男儿,又哪有脸像只鹌鹑似的躲在箭楼里,纷纷冲出去抱着石头加入战斗。 随着这些乡勇的加入,城头士兵多少喘了口气,齐心协力之下让金军攻城的进度越发艰难。 一旁的策北郡主却看的冷汗直冒,这些乡勇没受过军事训练,以金人的箭术若是不知道躲避,那和活靶子无异。 正想呵斥他们回去,就见一个乡勇搬着石头举过头顶正准备扔下去,一只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射中那乡勇的脖子,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身子前倾从城墙上的缺口处掉了下去,看的别的乡勇睚眦欲裂,不过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红着眼,抱着石头恶狠狠的往城下金军脑袋上招呼…… (本章完) 第8章 中箭了 见此情景,策北郡主不禁默然,也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听,也就由他们去了。 齐心协力之下,很快金军就支持不住,暂时退了回去。 于非心中好奇金军的规模,便透过城墙上的孔洞向城下望去,只见身穿胡服的金国人漫山遍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正打算退回去忽然注意到在鞑子的军阵中,一位身穿甲胄的高级军官正骑在马上张弓搭箭,神情专注的瞄着城墙之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所瞄准的目标,似乎正是策北郡主。 于非心中大惊,大喊一声:“郡主小心!” 可惜此时炮火轰鸣,策北郡主根本听不见,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弓着身子沿着女墙向着策北郡主靠了过去。 好在策北郡主距离他并不远,靠近策北郡主之后,于非奋力往前这么一扑,只听得脑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左肩顿时传来一股巨力,随后便是刺骨的疼痛…… “你干什么?” 正注意战局的策北郡主没有防备,直接就这么被人扑倒,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策北郡主又惊又怒,正要发作,却发现他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禁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我好像……中箭了……” 接着于非只觉得两眼一黑便向策北郡主身上倒了下去,昏迷前只有一个想法,这盔甲真他娘的硬…… …… …… “哥,你看我这件衣服漂亮吗?” “哥,我这次又考了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吗?” “哥,你别走!” “哥,你不要我了吗?” “哥哥……” 恍恍惚惚间,于非似乎看到了自己妹妹哭泣的样子,他大声的呼唤,可惜嘴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越走越远,心中一时焦急,霍的一下坐起身来,大声喊了一声:“小妹!” 眼前哪有什么小妹,只有一位胡子一大把的老头正诧异的望着自己。 “咳咳……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策北郡主有些郁闷的拿袖子擦着凤袍领口,一口香茶一滴不剩,全喷出去了。 于非打量着四周,有些疑惑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策北郡主撇撇嘴:“这当然是镇北关啦。” 那位年过花甲的老郎中见人已经醒了,便站起身向策北郡主告辞。 “辛苦先生了,来人,送送葛先生。” 等老郎中走后,于非才问道:“鞑子退了吗?” 策北郡主走到床边,笑着道:“这都过去两天了,现在才问未免太晚了些。” “我睡了两天?”于非有些懵。 “那可不,小小箭伤又没有毒,能昏迷两天倒是挺让本宫疑惑的。”说着,策北郡主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道:“你这副身子,未免太弱了些。” 有句话叫,你可以说一个男人没钱,但绝对不能说他不行,更何况还是被一个气质古典的大美女这么说,饶是于非脸皮厚,也有点挂不住。 策北郡主忽然弯下腰,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你……哭了?” 望着那清澈而干净的眼眸,于非连忙用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是泪流满面。 “做噩梦了吗?” 于非胡乱的抹了把脸,尴尬道:“只是梦到了故人。” “这样啊……”策北郡主直起身子,忽然问道:“小妹是谁?” 于非心中一惊,暗道不会自己说梦话什么都说了吧?他不动声色的否认道:“什么小妹?” “就是你做梦的时候,嘴里不停喊着的称谓。” “我有喊吗?” 策北郡主点点头,掰着手指头道:“你这两天大概念了五十多遍这个称谓。” “呃……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于非故作苦恼的揉着太阳穴。 策北郡主轻轻一笑道:“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策北郡主起身扛起自己那杆银色马槊道:“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本宫要去巡视一番了。” “郡主……” 见她要离开,于非连忙喊住她。 策北郡主转身,身子斜靠在墙上道:“你现在总归也算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也不必整天把郡主挂嘴边,以后若是没外人在场,喊我名字就可以。” 于非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策北郡主叫什么,连忙问道:“敢问郡主芳名……” “我叫花千渝……” 花千渝?花这姓氏倒是少见……于非正想说什么,花千渝却摆了摆手,提着马槊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似有似无的幽香…… 闲下来的于非忽然发现房间的摆设有些不对劲,这怎么看都是女子的住所吧?房间里不仅有梳妆台还有镜子。 想起这里是镇北关不禁心下了然,这里大概就是策北郡主的临时住所。 而这床…… 被子上的香味似乎和策北郡主身上的香味有些类似,于非不禁有些诧异,暗道这郡主倒是挺大方…… 他却不知道这镇北关其实有专门供士兵养伤的去处,若不是策北郡主觉得他也算是救过自己,恐怕只会把于非丢到专供士兵养伤的大通铺,也不会让他住在这间勉强算是她闺房的临时房间了。 不过于非倒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既然已经醒了,自然不能还厚着脸皮在这养伤,人家花千渝身为郡主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想到这,他便穿上鞋子下了床,虽然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倒也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他出了房间便往城墙上走去…… 花千渝见于非出来,不禁皱起秀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于非朝她拱了拱手:“我来看看城墙修好了没有。” 花千渝指了指已经修好如初的城墙,有些感慨道:“昨天就修好了,那些人听说你受了伤,一个个跟疯了一样,不眠不休很快就修好了。” 于非欣慰一笑,这倒也不枉自己这段时间帮他们解决纠纷处理诉状了。 “既然此间事了,那卑职就告辞了。”县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自然也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 花千渝点点头:“也好,箭矢无眼,早些回去也好。” 告别花千渝,于非被几个策北郡主的亲兵护送回了县衙。 等到了县衙天已经黑了,刚下马车于非就瞅见县衙门口似乎跪了一个人,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 这老头于非还认得,名叫柳山,以前去处理纠纷的时候问过话,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他连忙走过去,搀扶住老人奇怪道:“柳大爷您这大半夜的跪这干什么?” 也许跪的有些懵,听到于非问话柳老汉呆了片刻,当看清楚是于非后,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哎,小老儿不告了,不告了,您让吴家放了我儿媳吧,小老儿给您磕头了。”说着,磕头如捣蒜,很快额头就渗出了血。 于非脸色铁青,对那几个护卫道:“麻烦几位兄弟,把老人扶回县衙。” “好说好说。” 那几个护卫答应一声,一左一右驾着老人的胳膊扶进了县衙偏房,于非给这老人倒了一杯热茶问道:“怎么回事?” 那老人抹了一把泪,正要说话,房门外传来曾岳的声音:“是于大人回来了吗?” “是我,进来吧。” 推开门,曾岳走了进来,见到柳山之后眉头一皱,拉着于非低声道:“你怎么把这老头给带进县衙了?” “为什么不能带进来?” 曾岳看了柳山一眼,道:“可否请于大人移步别处?” 于非点点头,看了柳老汉一眼跟着曾岳出了房间。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曾岳沉吟片刻道:“这事说来其实并不太光彩……” 他左右看看低声道:“这柳老汉的儿媳和城东吴家吴远山的儿子吴明远私通,被柳老汉的儿子发现上前理论,反被吴家奴仆打成重伤,这老汉前天就来报官,你正好不在,我就带着孙关一起去问话,他儿媳羞于见人,躲在屋子里死活不出来,不过这柳老汉的儿子的确是吴家人打伤的,卑职就命人把吴明远给抓了,打了板子赔了汤药费,今早已经放回去了。” “是吗?事情既已解决,那这柳老汉为何让我给他说情,让吴家放了他儿媳?” 曾岳冷哼一声道:“这老头就是想讹人,多要些汤药费罢了,这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儿媳水性杨花不见了,去找便是,吴家惹上这官司,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去掳走他儿媳?” “卷宗呢?拿来我瞧瞧。” “就在大堂,大人一看便知。” 于非点点头,移步来到县衙大堂,接过曾岳递上的卷宗翻看起来…… 这里面倒是有详细的笔录,是以问话的形式展开,对话内容也与曾岳说的并无出入,他叹了口气合上卷宗,不过心里依旧有疑虑,这柳山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不像是会做出讹人这种事的人。 他还是不放心,就又起身去了偏房,曾岳连忙跟上。 推开房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空,柳山也不知跑哪去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头就是心虚,肯定提前跑了。” 于非眉头紧皱,叫来方云霆吩咐道:“多带几个捕快,去吴家看看,柳家媳妇是不是真在吴家。” 方云霆答应一声,带了十来个捕快抱拳离去。 曾岳却摇摇头:“那女人已经失节,估计无颜面对公婆躲起来了,怎么可能在吴家?” 于非一愣,眯起眼睛狐疑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我怎么觉得你有意为吴家说情?” 曾岳神色一凛,连忙道:“大人说笑了,我们来这牧北城才多久?怎么可能与吴家有瓜葛?” “如此便好……” 于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县衙内宅走去。 留下曾岳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回到房间后,于非也没心思睡觉,就坐在房间里等方云霆过来禀报。 约莫着一个时辰后,房门响了起来,门外传来方云霆的声音道:“大人睡了吗?” 于非连忙翻身下床,打开房门问道:“柳山的儿媳可在吴家?” 方云霆摇摇头:“我们追上柳老头后带着他去吴家找人,那吴家老爷吴远山倒还客气,让我们挨个房间搜,柳山的儿媳张氏的确不在吴家府中。” “可有见到吴家少爷吴明远?” “见到了,只不过刚挨过板子,趴在塌上并未起身。” “那柳老头呢?” “柳老头见他儿媳没在吴家,非要去别处再找,卑职看他年纪一大把,这深更半夜再出个好歹,就把他劝回家了。” 于非点点头,拍了拍方云霆的肩膀:“做的不错,去把当值的弟兄们都叫起来,先到前庭集合。” “大人您这是?” “自然是去找人了……” 方云霆不禁有些迟疑:“可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宵禁期间,何不明日再找?” “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速去办吧。” “可要是郡主怪罪……” “自然由我顶着,快去吧。” 见县老爷都如此说了,方云霆也就不再退缩,抱拳领命而去。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县衙前庭灯火通明,衙役们手执火把,排列整齐。 见于非出来,方云霆上前抱拳道:“大人,当差的三班衙役已经到齐,请大人指示。” 于非点点头:“走吧,记住对外就说是在巡逻。” “是!” 衙役们齐声领命,于非挥挥手带着三班衙役出了县衙。 先来到柳山的家,于非让方云霆把柳老汉请了过来,问道:“柳山,你可知道你儿媳可能会去哪?” 柳山摇摇头,苦着脸道:“草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草民几乎把知道的地方都找遍了。” 于非眉头紧皱,想了想道:“你儿子应该知道些什么,不如去问问他。” 柳山闻言连忙摆手,急道:“使不得,我儿子被吴家打成重伤,如今神志还有些不清,若是知道草民儿媳失踪,恐怕撑不住。” 于非无奈的摇摇头:“既如此,那只能分头找了。” “曾岳和孙关跟我去找,方云霆你自带一队人马,去另一边找。” “是!” 方云霆点点头,领着一半衙役领命而去。 于非之所以让曾岳和孙关跟着,自然也有监督这二人的意思,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三班衙役全部出动,一直找到天亮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雨了,就在于非觉得找不到,打算收队的时候,方云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大,大人……找,找到了……” 于非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在哪找到的?” “就在城南宁马寺……只是……”方云霆小心的看了于非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本章完) 第9章 白绫 “怎么了?” 于非见方云霆如此表现,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大人还是自己去看吧……” 众人在方云霆的带领下来到宁马寺,却发现这寺庙似乎已然荒废许久了,墙上满是青苔,山门也是破旧不堪,都是雨水淋出的痕迹。 几个衙役守在庙前,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沉重。 见到于非等人过来纷纷抱拳行礼…… “张氏可在里面?” “在的大人,只是……” 于非一把推开庙门,一个惊雷恰巧响起,只见在夜风的吹拂下,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吊在房梁上,随风轻轻晃动着…… 于非一惊,后退一步却正好被门槛绊倒,好在门外的衙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于非把衙役推开,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放下来啊!?” 衙役并不是蠢到不知道救人,而是发现的时候这张氏身体已经僵直,早已没了气息。又发现白绫上还有血字,这才不敢擅自挪动,只能等县令大人过来…… 见县令老爷如此,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把张氏放下来…… 于非捡起地上的白绫,那白绫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写着一些血字。 借着火把,于非逐字看完,这白绫上杜鹃啼血般写着对吴明远的控诉,以及对县衙勾结吴家做伪证的愤怒。 哪有什么私通,分明是这张氏在回娘家的路上被吴明远碰到,这吴明远见张氏有些姿色便动了邪念,和几个家奴一起把张氏掳走,带到客栈侮辱,事后张氏的丈夫得知,便上门理论,反被吴明远的家奴殴打。 再之后柳家便去县衙报官,虽然衙门里也派了人把吴明远抓了,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就连打板子都是吴家的家奴替他挨的,这还不算,回去后的吴明远更加嚣张,竟然又指使家奴把张氏掳进吴府,与几个家奴轮番羞辱,这张氏回家后一时想不开,这才三尺白绫悬颈,就这么含恨而死…… 于非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手都抖了起来,良久之后才把白绫郑重的叠好收了起来,盯着曾岳气极反笑道:“好!好的很呐!”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曾岳和孙关对视一眼,脸色也是极其惨白。 “方云霆!方云霆!!” 听到县老爷叫自己,方云霆连忙跑过去:“这呢,这呢,大人有何吩咐?” 于非深吸一口气怒道:“去把吴家那个吴明远给老子抓过来,敢有阻拦者,直接打!” “是!” 听于非这么说,方云霆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早就想收拾吴明远那畜牲了,领了命令后,怒气冲冲的领了几十个衙役向吴家冲去…… 目送方云霆离开后,于非又让衙役通知柳山来收尸,望着柳山跪地大哭的样子,于非不忍再看,沉默着回了县衙…… 坐在大堂没多久,方云霆就用锁链拉着吴明远走了进来,那吴明远长的是油头粉面,跪在地上却并没有惧怕的意思,只是笑着望着堂上的于非。 “啪!”于非一拍惊堂木,望着吴明远怒道:“吴明远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可是你指使家奴,掳走柳家张氏,并辱人清白。” “绝无此事,我与柳家娘子是两情相悦。” “那你可知柳家娘子寻了短见,已然身死?” 吴明远神色一愣,脸上显现出一丝慌张,随即恢复原样道:“一定是他丈夫逼迫所致,与我无关!” 于非啪的一拍惊堂木,怒极反笑道:“不招是吧?” 吴明远一梗脖子,嘴硬道:“草民无罪!” 于非点点头,看向方云霆道:“去把白绫拿出来,让吴大少爷瞧瞧。” 方云霆闻言,小心的从怀中掏出白绫,与另一个衙役一起把白绫展开…… “如今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要说?” 望着白绫上的血字,一直镇定的吴明远脸上终于有了变化,脸色惨白道:“这,这都是污蔑!” “事到如今还不认罪是吗?行……” 于非捏出一只令牌丢到地上淡淡道:“拖出去,先打八十大板。” 县衙的衙役早就等这句话了,闻言如狼似虎的拖着吴明远往堂下拖。 吴明远这下真的慌了,他记得上次被抓进来时,这些人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这次如此的凶神恶煞? 眼看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吴明远连忙道:“等,等等……” 于非抬手示意衙役停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吴明远脸色惨白,有些慌张的道:“我可以让家奴替我受过,对,替我受过……” 于非皮笑肉不笑的道:“行啊,你打算让谁替你挨板子呢?” 吴明远指了指站在县衙门口的一个吴家家丁道:“就他……” 末了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还不快些滚进来!” 那吴家家丁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连忙跑上公堂,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小人愿意替少爷受罚。” 于非点点头:“可以啊,既然有人替,那就……” 吴明远神色一喜,连忙道:“我家有的是钱,到时候定然不会亏待大人的。” “哦?是吗?那就多谢吴公子了。” “好说好说。” 于非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两人都拖下去,各打八十大板,若谁敢省力,本老爷定然饶不了他。” “是!” 得到县老爷的指示,衙役们便把吴家主仆都拖了出去,把二人按到行刑用的椅子上,抡起水火棍开始行刑…… 刚打一下,那吴家大少爷就顶不住了,惨叫着求饶。 可行刑的衙役哪会手软?更何况县老爷特别吩咐不准省力,这些衙役自然使足了劲往吴明远身上招呼,这一来可以在县老爷面前卖弄,二来也正好出出心中的恶气,所以这水火棍抡的是呼呼作响,还没打几下,吴明远就被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哎哟……” “别打了……别打了……哎哟……” “我,我招,我全招……” 吴明远被打的眼泪鼻涕横流,额头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模样是凄惨无比。 负责行刑的衙役见他有翻白眼的迹象,这才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于非。 “都看我做什么?继续打啊?这才二十多板,还早着呢。” 衙役闻言,又继续抡起水火棍开始行刑,很快那吴明远主仆二人就被打的屎尿横流,昏死了过去。 坐在堂上的于非摆弄着指甲,淡淡道:“看看死了没。” 衙役伸出手指在吴明远的鼻间探了探,抱拳道:“回大人,只是昏死过去了。” 于非点点头,对方云霆道:“去整盆盐水来,记住,要多放盐!” “好嘞……”方云霆狞笑着离开,片刻之后便端了盆盐水过来,道:“大人,准备好了。” “给这位吴公子消消毒……” 方云霆点点头,坏笑着把一盆盐水都泼到了吴明远那皮开肉绽的臀部…… 随着吴明远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接被疼醒。 于非拍手笑道:“醒啦?继续打!” 行刑的衙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抡起水火棍继续打…… 就这么昏了泼醒,醒了继续打,如此反复,直到打够八十大板之后,这才停下来。 而吴家主仆早已是神志混乱,眼看就剩一口气了,于非这才拿着诉状放到吴明远面前,阴恻恻的笑道:“画押吧吴公子。” 吴明远哪还敢不服?伸出带血的大拇指签字画押,随后便晕死过去,若不是还有鼻息,都能直接拉回去埋了。 于非望着手中的诉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这畜牲先押入死牢,待秋后问斩。” 事了之后,于非这才施施然的回了后宅,并嘱咐方云霆:“不管谁找我,就说本官染了风寒,不便见客……” …… …… 接下来的几日,于非一直闭门不出,连续几天的秋雨,让整个牧北城显得阴气沉沉的,人也因为连续的下雨变的心情烦躁…… 正如吴远山此时的心情一样。 这几日他也顾不得是否下雨,一直在为自己儿子到处奔波,可这次似乎问题很严重,他去县衙找过那位刚上任没多久的县太爷,却被告知县太爷染了风寒不见客,还被衙役很蛮横的给轰了出来,让吴远山碰了一鼻子灰…… 本来以为,县太爷的门路都走不通,再去求别人恐怕也是竹篮打水,可他如今已然是垂垂老矣,也到了花甲之年,膝下就只有吴明远这么一根独苗,若是救不出来,恐怕真就要绝后了…… 不甘心的吴远山想起上次儿子被抓,就是求的县衙里的曾师爷,这才得以逃脱刑罚,不由的抱着侥幸之心,带着管家想再来碰碰运气。 二人冒雨在胡同里行了一阵,来到一处四合院门前,吴远山轻轻的敲了敲院门,等了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曾岳出现在门前,他望着两人皱眉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吴远山连忙赔着笑脸,指着管家抱着的箱子道:“草民来看看曾师爷,顺便送一些土特产。” 曾岳看了一眼箱子,又见那管家满头大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料想里面银钱不少,便点点头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吴远山连忙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两人弓着身子跟着曾岳进了院落。 三人分宾主坐定,曾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泯了一口茶之后,道:“不知吴老爷又来我府中,所为何事?” 吴远山尴尬的笑了几声,微微欠身道:“草民还能为何事,自然是为了草民那不成器的孽子而来。” 曾岳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吴老爷啊,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儿子也忒离谱了些,本来已经没事了,偏偏又去招惹那柳家媳妇,现如闹出了人命,你让我如何帮你?” “是草民教子无方,可草民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膝下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若真的秋后问斩,恐怕……”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曾师爷是县老爷面前的红人,还望曾师爷可怜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在县老爷面前求求情,若是能保下犬子性命,那以后曾师爷便是我吴家的救命恩人。” 曾岳面有难色,沉吟片刻才道:“上次之事县令大人已然训斥过在下,若再去求情,恐怕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一番,若是不然,恐很难促成。” 听出他话中之意,吴远山连忙示意管家把那只木箱放到桌上,轻轻往前一推道:“这是自然,我已备下了辛资,事成之后自然还有厚礼奉上,若是事不可为,草民也不会心生怨言,就当奉送曾师爷。” 说着,吴远山轻轻的打开那木箱的盖子,只见十锭鹅蛋大小的金元宝静静的放在木箱中的锦缎上,淡淡的金光晃的人目眩神驰。 曾岳眼中闪过一丝贪念,随即很自然的掩饰过去,又听这吴老爷只说是奉送,便沉默着喝茶。 吴远山脸色一喜,连忙起身道:“如此就多谢曾师爷了,草民就不叨扰了,这便回去静候佳音。” 说着,对管家使了个眼色,匆匆告辞离去,生怕这位曾师爷反悔。 望着那箱中的金子,曾岳不由的怅然一叹,他本来以为于非只是一个能被轻易掌控的乞丐,可这些时间的接触下来,他觉得自己错了,不管是办案能力,还是处理事务的能力与心计,那人都表现的无可挑剔。 这也让曾岳越发忌惮,再加上这段时间还有于非被策北郡主赏识的传闻,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脱离他的掌控只是时间问题,等假冒朝廷命官的秘密不再能威胁到那人,恐怕最先除掉的就是他和孙关二人。 这些天他思虑良久,还是觉得早些捞够钱,带着妻子走人才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走之前要不要拆穿那人假县令的身份就要看他心情了…… 想到在南京当大头兵的时候,自己还很不耻上官吃空饷捞钱的行径,而如今自己的行径竟然与那时的上官无异,屠龙者终成恶龙,这不禁让曾岳苦笑出声,起身盖上那盛着黄金的木盒,抱着箱子向里间走去。 …… …… 秋雨萧瑟,也越发的冷了…… 于非关上门窗,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今日晚间,策北郡主增调城中乡勇前去增援的军令发到了他手中,也越发让于非就觉得形势堪忧,可如今就算他想帮忙,恐怕也只会添乱,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脱掉外衣躺在床上,脑海里镇北关的战事、柳家那个案子不停的浮现,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之后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向睡眠极浅的于非被房门的一声轻响惊醒。 睁开眼借着暗淡的月光,于非隐隐约约觉得房中的桌前坐着一个人,他豁然起身,警惕的问道:“阁下是何人?” “噗”的一声,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亮起,曾岳那张带着刀疤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慢慢点燃桌上的蜡烛,望着微微跳动的烛光淡淡道:“后生醒了?啊不对,应该是于大人才对。” 望着他手中的钢刀,于非冷笑一声道:“不知曾大哥半夜持刀来此,所为何事?” (本章完) 第10章 杀心 “于大人也不用怕,卑职来此只是想提醒一下于大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于非下了床,站在床边问道:“你什么意思?” 曾岳用刀拄地,目光阴冷道:“卑职只是想向于大人讨个人情。” 于非冷笑一声:“是为了吴家那位大少爷来的吧?” “大人既然已经猜到,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放了吴明远。” “你是收了吴家多少好处?”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就说放还是不放。” “那我如果不放呢?” 曾岳哈哈笑了起来:“于大人先别忙着拒绝,听我慢慢道来,你、我,还有孙关,如今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那个秘密说出去,以我和孙关二人的江湖经验,无非还去落草便是,也足以躲避官差的拘捕,可是于大人你呢?” 见于非沉默,曾岳继续道:“冒充朝廷命官可是灭族的大罪,虽说于大人孑然一身,可是你觉得自己逃的掉吗?就算你运气出奇的好,躲过了朝廷的天罗地网,可你连傍身的武功都没有,又能在兵荒马乱的江湖撑几天?” 见于非依旧沉默,曾岳嘿嘿一笑:“现在于大人还想拒绝吗?” 这些事情其实于非早就想到过,曾岳说的没错,从他答应冒充县令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床边:“可是我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关入了死牢,你让我如何救?” “这我就不管了,想必于大人身为县令,想救出一个死囚,应该也不难。” 说着,曾岳把一个小盒放到桌上:“这是吴家给的银钱,事成之后,自然还有重礼,到时你我二人一人一半便是。” 曾岳还刀入鞘,站起身道:“卑职就不打扰于大人休息,静候大人佳音。” 说完这些,曾岳推开房门,阔步走了出去…… 冷冽的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摇曳了几下,便被吹灭。秋雨也被强风吹了进来,房间一时陷入黑暗。 于非在房中静坐良久,这才慢慢起身,关上门窗之后,引燃那被吹灭的蜡烛,轻轻打开桌上的木盒,望着那三锭金灿灿的金元宝皱起的眉,如今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了。 他一直以来,都抱着能够再次回去的心思,每每想起,都以权宜之计,事急从权来宽慰自己,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在逃避现实。 想要穿越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像这般受制于人,如今自己独自一人也就罢了,毕竟能被威胁的无非就是钱和命而已,可是以后呢? 既然回去已然不可能,那以后必然会娶妻生子,到那时要是这俩人看上自己老婆,难道还要当那绿毛龟把老婆送出去?想到此处于非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 现在与其说自己和曾、孙两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如说是这二人所乘的那条破船,若是空船,也许能够划到对岸,可若是载了这两人,恐怕中途便有倾覆的可能,就算勉强能驶到对岸,也难保不会被凿沉…… 他起身在房中踱步,思绪良久后,望向那被秋风吹的摇曳烛影眼中杀机乍现…… 此二人……不可留啊…… 随着一声秋风呼啸,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于非心中孕育而生…… 他缓步走到桌案前,轻轻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本册子,在昏黄的烛光下认真翻看起来,若是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这本册子正是曾岳的妻子,楚氏,楚二娘的那本诗集。 翌日…… 一夜未睡的于非推开房门,神色却并没有多疲惫,伸手把一封信塞入怀中,来到衙门大堂召集乡勇,由方云霆带着前去镇北关支援,自己则是先去处理了一会儿诉状,等雨稍微小了些之后,换了一身便装出了县衙…… …… …… 某处客栈内,孙关脚步踉跄的提着酒坛上了楼,刚推开房门忽然被地上的一封信所吸引,他先是关上房门,疑惑的捡起那信,拆开之后眯着眼睛看了起来,这似乎是首诗,只可惜这些字他虽然都认识,但组成一首诗他就看不明白了,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信封右下角的小缀写着楚二娘的名字。 望着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名字,孙关心里忍不住一跳,打开房门左右看看见并没什么人后这才小心的把信封折叠好,放入自己怀中,躺在床上想了许久,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迫切的想知道诗词的含义,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起身穿上外衣出了门。 来到楼下一个算命的小摊前,掏出信纸放到桌前,对那老道道:“劳烦,看一下这信中的诗是何意?” 那老道瞥了信纸一眼,嘿嘿笑道:“识文断字,五钱。” 孙关翻翻白眼,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丢到桌上。 那老道收了钱,这才拿起信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笑了起来:“这位居士艳福不浅呐。” 孙关一愣,随即问道:“此话怎讲?” 老道屈指弹了弹信纸,语气暧昧道:“此信所写的乃是一首闺怨,想必定是某位妇人春闺寂寞时所作。” “此话当真?” “这不写着呢吗?白纸黑字还能有假?而且看这字迹娟秀,也确是女子所写。” 孙关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把那信纸宝贝似的收起来,像是做贼似的快步回到客栈,心中满是疑惑,暗道楚二娘难道对自己也有意? 可是这信是谁送来的? 想到这,孙关故作随意的问那柜台前的店小二道:“这几日可有人找我?” 那小二一脸茫然,摇摇头道:“没有,若是有人找孙捕头,小的自会知会的。” 孙关点点头,带着一脸疑惑上了楼,关上房门后躺在床上拿出那封信看了又看,听那老道的话,他倒是能看懂这首诗了,心中一时想不明白楚二娘为什么给自己写这样一首闺怨诗。 难道是大哥近日流连青楼冷落了大嫂? 他和曾岳在京城时便是青楼的常客,来到这之后自然不免要去玩玩,相比南方的小巧玲珑,北方的丰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食髓知味下,这几日他和曾岳经常出入风尘场所,今日他便是在红潇馆才吃的酒意盎然…… 想到楚二娘举手投足间那种媚态,孙关就觉得心儿荡漾,对着那信纸亲了一口,小心的折叠起来放到怀中,带着笑意睡了过去,梦中少不得会有一场美梦。 …… …… 京城,皇宫,慈宁宫内…… 礼部侍郎徐玉树身穿道袍盘坐在写着金木水火土的八卦图前,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末了右手一抛,两枚铜钱咕噜噜滚到他身前的八卦图前,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徐玉树眉头紧皱,望着两枚铜钱沉默不语。 “如何?”同样穿着宽大道袍的郑太后见他脸色凝重,忍不住问出声。 徐玉树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两枚铜钱所落为土和木,这两物相克而独缺火,火乃兵,这……” 郑太后目光一凝,眯起眼道::“你的意思缺兵?” 徐玉树连忙跪到地上道:“卑职不敢,只是卦象如此。” 郑太后有些厌烦的瞥了他一眼,叹道:“本宫又没怪你,起来吧。” “谢太后……”徐玉树闻言站起身,躬身站在殿侧,大气都不敢出。 坐在案前的郑太后看上去四十多岁,也许是保养得体,也并不怎么显老,不过沉思间眼角的鱼尾纹还是隐隐显现,她右手放到软塌的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事情。 片刻之后才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对徐玉树道:“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是……”徐玉树知道这位郑太后的脾气,也不敢再说多余的话,反正事已经办了,成不成就不关他事了,躬身行了一礼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徐玉树离开后,郑太后才叫宣召的太监进来道:“去把首辅大人叫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那太监领了口谕,便急急忙忙出了宫。 郑太后望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叹了口气:“难不成真是天意?” …… 半个时辰后,一位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人跟着太监匆匆进了宫,此人正是郑太后的胞弟,当朝首辅兼礼部尚书的权臣,郑天和。 进了慈宁宫之后,那太监便退了下去。 郑天和见过礼后,坐在郑太后身旁的软榻前唠了会儿家常。 又过了片刻后,郑太后才故作无意的问道:“天和觉得,此次镇北关之围,朝廷要不要出兵?” 正喝茶的郑天和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姐姐觉得呢?” 郑太后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郑天和嘿嘿笑了笑,沉吟片刻道:“臣弟觉得,应该出兵。” “你既然觉得应该出兵,那为何前几日在朝上你似有反对之意?” 郑天和摇摇头:“臣弟见姐姐无意出兵,自然要站在姐姐这边。” 郑太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他笑道:“你呀你……” 虽然话里有责怪之意,不过郑太后心里却是为之一暖,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那你说说,为何要出兵?” 郑天和伸出三根手指,笑道:“理由有三,姐姐想削藩,但这要循序渐进方可,要先从那些闲散藩王开始,若是步子太大,难免引起那些手握重兵的藩王更加戒备,也会忙中出错。” “这第二,镇北关过于重要,虽说还有永安可以守,但若是镇北关失守,永安前方的大片土地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郑天和说罢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才继续道:“更何况靖王没儿子,仅留了策北郡主这一个女儿,虽说镇北铁骑在她手中,不过也就万余众,而且策北郡主终归是妇道人家,还是要走相夫教子的老路,到那时……随便封个公主敕号养着便是,镇北铁骑还是朝廷的。” “两相比较之下,出兵利大于弊。” 郑太后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关节,为何在太和殿不说?” 郑天和尴尬的搓了搓手,摇头道:“有些话只能在私下里说。” 其实近几年他一门心思都放到党争上,哪有功夫想这些?若不是兵部尚书王京前几日找他密谈其中利害,他估计依旧是站在郑太后一方,反对出兵。 今日太后既然问起来,便顺口说了出来,正好也可以在太后面前卖弄一二…… 郑太后手指敲着桌案,沉思片刻道:“既如此,那便让兵部着手准备吧,也省的那些大臣说本宫冷眼旁观。” 郑天和也是点点头:“臣弟回去便去和王京谈谈相关事宜。” 郑太后点点头,又与郑天和聊了会天,便让他去准备了。 …… …… 由于是宵禁期间,牧北城一到了晚上就显得格外的静谧。 于非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进了衙门大堂,守夜的衙役纷纷拱手行礼,于非也是笑着点头,从架上拿出一些卷宗,坐在案前看了起来。 直到后半夜,忽然传来一阵青烟和一股焦糊味。 片刻之后便听见有人大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于非这才站起身走出大堂,只见远处隐隐有火光亮起,他看了身边衙役一眼忙道:“叫上人,速去救火。” 那衙役拱拱手,快步离开,敲着铜锣召集衙役前去灭火。 于非站在屋檐下看了片刻,转身向着县衙监狱方向走去。 那牢头见是于非连忙抱拳行礼,于非点点头道:“那边似乎走水了,你们也去救火吧,火烧到这来就麻烦了。” “是……” 几个狱卒提着水桶匆匆离开…… 直到狱卒走远,于非才慢悠悠的顺着楼梯下了地牢,来到一处监舍前,从怀里掏出一只钥匙打开了铁索,拉开牢门望着里面惊魂不定的吴远山,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走了……” “什,什么意思?” 吴远山脸上脏兮兮的,一时间有些懵。 “我说你可以走了,听不懂人话吗?” 吴远山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跟前,一脸激动道:“是不是我爹……” 于非有些厌烦的点点头,转身向地牢外走去。 吴远山连忙跟上,每走一步都牵动臀部的伤,疼的厉害,不过为了活命还是咬牙跟上。 等出了地牢之后,于非看了他一眼道:“沿着这条路,从后门离开。” 吴远山伸手掐了手臂一下,疼痛感让他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也顾不得说什么,一瘸一拐的向县衙后门走去。 于非摇了摇头,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吴远山喊了他一声。 他脚步一停,身后吴远山却一脸得意的笑道:“于大人,看来这次还是我赢了。”说罢,哈哈笑着消失在县衙后门。 于非站在原地沉默许久,这才继续往起火处走去,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双手却握的紧紧…… (本章完) 第11章 离间 等于非来到起火点的时候,火势也已经得到了控制,望着逐渐熄灭的大火于非的神情却并没有任何喜色。 这些自然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利用简单的延时引燃的小机关,引发一场大火还是很容易的……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于非的无奈之举,若想除掉曾岳与孙关,自然要先稳住这二人才行,这时候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等把心腹大患除掉,再找吴家算账也不迟。 虽然他能随意找个由头放了吴明远,可那和翻案无异,给他定义为逃犯,也方便以后拘捕。 “大人,火已经扑灭了。” 于非点点头:“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留几人在这守着就行,防止有余火复燃。” 那衙役答应一声,就下去歇息了。 于非又看了一会之后,转身回到衙门大堂继续写写画画,过得片刻之后,就见那牢头急匆匆的跑过来,焦急道:“大,大人,那吴,吴远山不见了……” 于非眉头一皱,故作惊怒道:“什么?怎么跑的?” 牢头额上冷汗涔涔:“方才衙门走水,卑职就去救火了,回来之后就见牢房不知被何人打开,吴远山不见踪影……” “好大的胆子!”于非气冲冲的站起身,刚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走了回来。 牢头看的奇怪,忍不住问道:“大人要不派人去抓?” 于非却摇摇头叹道:“先这么着吧,如今战事紧迫又是宵禁期间,动静闹太大总归会让城中百姓人心浮动,等战事了了,再抓也不迟,现在城门都是关着的,那吴远山也逃不出去。” “大人英明……” 牢头见县老爷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连忙拍上一记马屁,自以为上官这是怕传出去影响衙门脸面,所以才不敢声张,当然这些也就只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 牧北城官道上,一匹快马快速的疾驰着,马上骑士的身后还插着红色旗帜,预示着这是十万火急的急件。 那骑士快速行至郡主府前,一个翻身下马匆匆进了郡主府,得知郡主不在之后又折身来到县衙…… 于非匆匆穿上衣服出来迎接,那骑士抱拳道:“朝廷急报,卑职要面呈策北郡主。” 于非从怀中拿出一只令牌递过去道:“这是出关令牌,自可出城。” 那骑士接过令牌,匆匆离去…… “但愿是朝廷的援兵到了……”于非望着那骑士的背影,心里不无担忧的想着。 镇北关内,策北郡主看着手中的朝廷密函秀眉紧皱,并没有因为援兵将至而轻松多少。 从她发出求援信算起,这都过了快一个多月了,显然朝廷先前是犹豫不决的,也是这几天才有了决断,而大军开拔,仅仅是粮草就要筹备许久,来的路上又要月余,等援军到来估计也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她放下信纸,看了那骑士一眼问道:“攀瑞,攀统领呢?” “来的路上,攀统领的马腿陷进水坑折断了,就让卑职先来禀报。” 策北郡主又看了一眼信件,这才点头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等到那骑士离开,策北郡主才问身旁的亲兵道:“王总兵那可有消息?” “还没消息。” 策北郡主轻轻一叹:“看来只能等了。” …… …… 接下来的一个月,于非过得倒也平静,至少镇北关在策北郡主的坚守下依旧没破。 而客栈的孙关近日却有些患得患失,就在前不久他又收到了楚二娘的第二封信,而这次竟然是一首相思的诗,这楚二娘肯定对自己有意思,这句话不止一次出现在孙关心中。 他现在烦恼的是,要如何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不过他也怀疑过这信,有些奇怪到底是由谁送来的? 可惜信件出现的频率并不固定,他试着在暗中蹲守了几日,可惜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逐渐也就失去了耐心。 这天他从县衙回来,一开门那熟悉的信封再次出现在房间的地上,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不出意外信纸上依旧是一首诗。 他把信放进怀里,轻车熟路的来到楼下算命的小摊前,让那位老道解释诗词的含义。 老道笑眯眯的看后,捻着胡须极其暧昧道:“这似乎是要约你前去。” “不会吧?”孙关有些不信。 “这不写着吗?这是让你黄昏之时去找她。” 经过老道的耐心解释,孙关了然,喜滋滋的拿着信封回到了客栈,今晚县衙有官司,曾岳晚上恐怕是回不来了,正是一亲芳泽的好机会。 带着激动的心情,孙关耐心的等着,直到太阳偏西,才换上一身前几日新做的袍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作才子打扮,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推开房门出了客栈,向着曾岳的住处走去。 来到门前,孙关透过门缝往里瞄了一眼,果然没见到曾岳,心中更加确定这信就是楚二娘写的,否则怎么这么准,正好在曾岳不在家时约自己出来? 他抬头望了望不太高的院墙,犹如灵猴一般翻了进去,蹑手蹑脚的来到堂屋,揭开内室的布帘,就瞅见楚二娘正弯着腰,手执毛笔在宣纸上写什么东西。 望着那丰腴的臀儿,孙关真的有些把持不住了,也许是粗重的鼻息暴露了身形,楚二娘诧异的回头,正好对上孙关那充满欲望的目光。 楚二娘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故作镇定的笑道:“孙兄弟何时来的?” “不是嫂嫂约我来的吗?”孙关呼吸粗重的缓缓靠近…… 楚二娘有些畏惧的后退几步,缓缓靠近架子上的佩剑,脸上却装作奇怪的问道:“我何时约你了?” “嫂子就别矜持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在京城时我就……” “孙兄弟说笑了,如今妾身已为人妇,还请自重。” 孙关以为她是面皮薄拉不开面子,就要去抱楚二娘的腰肢,只听见呛啷一声,那柄两尺有余的长剑被楚二娘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刃吓了他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楚二娘举着宝剑便砍了过来,吓得孙关连忙跑了出去,那楚二娘的性格倒也泼辣,提着剑直接追出屋外,见那孙关翻墙逃跑犹自不解气,拉开房门对着孙关当街追砍,惹得路人纷纷侧目,直到孙关跑没影了这才恨恨的提着剑回来…… 翌日,曾岳象征性的处理完事情,向于非告辞后准备回家。 他自从在吴远山那里得知吴明远被放出来之后,便有意缓和与于非的关系,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并不想真的撕破脸面。 好在于非虽然态度还有些冷淡,不过表面上倒也表现的和平常无异,这不禁让曾岳也松了口气。 路过一个卖橘子的摊贩前,见那橘子黄澄澄的很是漂亮便走过去问道:“橘子怎么卖?” “五文一斤,给曾师爷便宜些,四文钱你看如何?” 曾岳笑着点点头:“那就来几斤吧。” “好嘞……” 那老板笑着称了几斤橘子,用油纸包起来递给他,好心提醒了一句:“曾师爷你快些回去瞧瞧吧,昨日晚间尊夫人提剑追着孙捕头砍,恐怕出了什么事情。” 曾岳心中一惊,皱着眉问:“你听谁说的?” 那小贩连忙道:“不是听说的,是看到的,好多人都瞧见了。” 曾岳闻言,也顾不得等那小贩找钱了,连忙加快步伐往家赶,刚推开院门,就见楚二娘坐在院中的井边低声啜泣。 曾岳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寻短见,连忙跑过去抱住她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见到丈夫回来,楚二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把昨夜日晚间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哭道:“妾身名节有污,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不如死了算了……” 曾岳脸色铁青,一拳砸在井边怒道:“孙关欺我太甚!” “二娘不必如此,我这就去找孙关讨回个公道!” 说罢扶着楚二娘回屋安顿好,气匆匆的走出门去,走了没几步慢慢停了下来,若是就这般前去必定会撕破脸,以孙关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恐怕逼急了会把那个秘密到处宣扬,若是那般,这苦心谋划岂不成了竹篮打水? 可自己女人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这事哪个男人忍得了?更何况这街坊邻居都见到楚二娘提剑砍人,茶余饭后必定谣言四起,若是没个表示,自己这老脸往哪搁? 他双拳握的咯咯作响,站在原地权衡许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掌,此仇不报自然是难消心头之恨,不过要缓缓图之才是。 想到此处,他便转了个方向,向着衙门走去…… 而此时的于非也从捕快们的闲聊中得知了楚二娘提剑砍人的事情,不禁有些哑然,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泼辣,不过这倒正和了他的心意。 此时的他正在后院凉亭喝茶,忽然见到徐妈匆匆走过来道:“老爷,前院曾师爷要见您。” 于非点点头,淡淡道:“带他来这里吧。” 徐妈点点头,又匆匆离去,片刻之后领着曾岳过来,指了指于非的方向便付了一礼,识趣的告辞离开。 曾岳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走了过来,对躺在躺椅上的于非抱拳道:“于大人好雅兴。” 于非笑呵呵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曾师爷来了?坐……” 曾岳笑着坐了下来,于非亲自给他斟上茶水,笑着问道:“不知曾师爷找本官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找大人聊聊天。” “如此甚好,我正闲的慌呢。” 曾岳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于大人觉得孙关这人如何?” 于非故作沉思的想了想,摇头笑道:“能力还是有的,只是性格有些桀骜。” 曾岳摇摇头:“不止这些,他这人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喜欢饮酒。” “那这习惯可不好。” “谁说不是呢?别的倒还好说,就怕哪一天说漏了嘴,恐怕……” 于非收起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放下紫砂茶杯道:“曾师爷要从长远考虑啊,勿要意气用事。” 曾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难堪的道:“看来大人已经听说了……” “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不过我们三人的情况你也清楚,还是不要撕破脸面为好。” 曾岳冷笑一声:“就算我装聋作哑,以孙关那性格,酒后失言也是迟早的事。” “那以曾师爷之意呢?” 曾岳目光阴沉的轻笑一声道:“那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能永远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你的意思是……” 曾岳伸出右手,做了个往下斩的动作。 于非却连连摇头:“不行,万一他想鱼死网破岂不完了?” 曾岳的神色恢复如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此事自然要从长计议,想必于大人定然有法子。” “我?”于非笑了起来,自嘲道:“曾师爷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能想出那个法子放了吴明远,想必想出个万全之策并不难。” 于非一脸为难的道:“真要走到如此地步吗?” “为了长远考虑,只能如此。” “让我考虑一下吧……你也回去冷静一下。” 曾岳拍了拍于非的肩膀,起身抱拳道:“事成之后,我曾岳定然以于大人马首是瞻。” 于非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卑职告退……” 望着曾岳离去的背影,于非的嘴角悄然勾起一丝笑意。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于非也就没再理会曾岳。 而于非也没闲着,由于镇北关的战事越来越艰难,曾调乡勇的命令也变的更加频繁,甚至不得不组织牢中的犯人前去修补城墙。 面对这些刺头,为了不发生意外,于非需要亲自前去监督,倒是比平时更忙了。 当他再次见到策北郡主时,她还是老样子,抱着马槊坐在地上,斜靠在城墙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见到于非也只是露出一个笑脸,算是打招呼。 于非指挥着那些犯人修补城墙,闲暇之余走到策北郡主身边问道:“听说朝廷已经派了援兵过来?” 策北郡主点点头,撇撇嘴道:“可惜要再过月余才能到。” “只要坚持到援军到来,应该就没事了吧?” 策北郡主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但愿能撑到那时候……” 这时,从城下匆匆走过来一个士兵,把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策北郡主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策北郡主把那一指宽的纸条展开,神色一凝,显得有些慵懒的凤目顿时来了精神,嘴角勾起一个兴奋的笑:“机会来了……” 说着,提起马槊匆匆下了城楼,于非疑惑的从城上望下去,只见策北郡主对一个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士兵抱拳离去,片刻之后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便列队整齐,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显得有些兴奋。 策北郡主站在高台上,神色肃穆的说了些话,看上去似乎在进行战前动员,随后那些士兵举起刀挥了挥,纷纷抱拳离去。 见策北郡主笑眯眯的上了城墙,于非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援军到了?” (本章完) 第12章 夜袭 策北郡主只是神秘一笑:“非也,不过这是军事机密,于大人就不要过问啦。” …… 是夜; 由于晚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于非只能在这镇北关对付一晚了,不过他总归是朝廷命官,策北郡主还是给他安排了独立房间。 睡至半夜丑时,雨已然停了,于非被一阵战马的嘶鸣吵醒,疑惑间披起长袍推门而出,只见外面属于甲胄铁片的撞击声此起彼伏,马儿的铁蹄声也显得有些嘈杂。 虽看着混乱,但却井然有序,每个忙碌的士兵都在沉默中配合默契。 片刻后,那些士兵已然佩戴整齐,各自牵着披甲战马排列整齐。 不过很快于非就发现了这些士兵与平时的不同,与白日的银甲不同,此刻这些士兵全部身披黑漆战甲,而且每匹战马的嘴上都配装了马嚼子,火把烈烈,神情肃穆的静立在原地…… 这时,同样身披黑甲的策北郡主出现在这些士兵的前方,审视了这些士兵,满意的点点头,走到一个士兵身前,伸手给他整了整战甲,回身走到战马旁,笑了笑道:“怕不怕?” “不怕!不怕!”士兵满脸激动齐声说道。 “很好,胜败在此一举,上马!” 说着策北郡主戴上战盔,正要上马,一旁的于非忽然拉住她的手臂急道:“郡主来一下,卑职有话要说。” 策北郡主抬手示意士兵稍等,被于非拉着手臂来到僻静处,问道:“何事?” 于非望了一眼枕戈待旦的镇北铁骑,低声问:“郡主这是要干什么?” 策北郡主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跟着他来到一旁,笑道:“你看本宫这身黑甲,不是显而易见?” “你要夜袭?” 策北郡主点点头。 “你疯了?” 于非看了看已经骑上马等候的骑兵压低声音道:“就这么点人未免太冒险了,那可是二十万人的大营。” 策北郡主却自信的笑道:“当年用五千骑兵还不是把金军打回去了?” “可这次是二十万啊!?” “我这不是也加了一倍吗?一万镇北铁骑,还都是精锐,足够了。” 说着还拍了拍于非的肩膀,神秘的笑道:“而且这次夜袭只是打掩护,打完就跑,没事的。” 她转身回到马前,一个人帅气的动作翻身上马,低头望着于非道:“今日你也别回城了,替我守一日关,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对守城的将士大声道:“开门!” 随着咔哒哒一阵磨牙的机杼声,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策北郡主最后又看了于非一眼,那双修长的大腿一夹马腹,领着这一万铁骑,淹没在夜色中…… 随着城门再次关上,于非连忙跑上城墙,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金军大营满是担忧。 但愿没事吧…… …… …… 金军大营中,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长时间的战争已经让人有些厌倦了,大乾军队又龟缩不出,镇北关已然成了金军无法逾越的天堑了。 想到大帅那势在必得的神情,负责守寨的铁铁括就烦闷的叹了口气,这场仗也不知道还要再打多久,前几日家中来信,家中妻子已然诞下一子,此时可谓是归心似箭,不过如今大帅不退,也就只能再坚持下去。 今晚铁铁括喝了些私藏的酒,这其实是违反军令的,不过这天气寒凉,心中又有些烦闷,不喝些酒真的扛不住。 坐在营寨的了望塔上,见四下无人正想从怀中掏出酒再偷喝一口的时候,突然夜色中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铁铁括顿时警惕的站起身,握紧手中的用于警戒的响箭,大声喝道:“什么人!?” “我们是寿春的军士,有要事禀报大帅,速速打开寨门。” 声音是熟悉的胡语,又听他们说是寿春的军士,铁铁括心中便信了几分,无他,寿春是金军的屯粮之所,由于此地过于重要,属于机密级别的,就连金军大营的普通士兵都不知道,更别说大乾的将士了,更何况大乾军队这段时间被打的龟缩在城中根本不敢露头,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铁铁括心里一松,又道:“暗号!” 黑暗中那声音轻笑一声道:“马儿奔跑,羊吃草。” 听得暗号也正确,铁铁括也不再怀疑,对守营寨的士兵道:“开门……” 那些金军打着哈欠,缓缓打开了营寨的门…… 铁铁括正想指挥他们进寨门,忽然心中一动,金军的铁浮屠战甲一向都是明亮的,就算是夜间也会微微有些反光,怎么这些寿春的军队看起来就像是融入了夜色一般? 不好! 铁铁括心中一惊,正想把手中的那只响箭射出,忽然听得“崩”得一声,顿时尖锐声四起,铁铁括还没举起弓箭就被迎面而来的攒射射成了刺猬,坑都没吭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杀!” 随着一声女子的娇斥,身披黑漆铁甲的镇北铁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入金军大营。 若是此时从高空俯视,便能看到原本安静的金军大营,突然被一只黑色的细线闯将进来,那黑线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忽然一分为三,左右两条黑线围绕着中间那条黑线穿插迂回,犹如蛟龙入海,绞的金军大营慌乱一片,有些士兵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刚拿着衣服冲出营帐,就被黑甲骑士刺穿胸膛,惨叫声此起彼伏,而那些身披黑甲的镇北铁骑却像无情的杀戮机器,沉默着握着手中的长枪见人就刺…… 金军的大帅帐内,巴扎尔被亲兵叫醒,听到乾军前来夜袭顿时一脸不可思议,有些讶异的问:“他们多少人马?” 那亲兵一脸焦急道:“似乎有万余众……” “什么?区区万余敢来夜袭我二十万大军?” 那亲兵也觉得很离谱,不过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快!保护大帅!” 几个亲兵正想护着巴扎尔就要往后方撤,却被他一把推开怒道:“慌什么!?区区万余还能翻了天不成,如此大胆的行动必定是那个黄毛丫头亲自指挥,传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拦下这只骑兵,老夫今天定要活捉花千渝!” 被他这么一呵斥,那些亲兵也冷静下来,留下几个保护巴扎尔,其余的则领命而去…… 巴扎尔正想披挂上阵,忽然不远处一颗示警的烟花升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亮光。 巴扎尔脸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而烟花燃起的方向,正是金军秘密屯粮之处,寿春…… 也像是应证他的担忧,很快那个方向便隐隐出现了火光,显然被人给端了。 若是寿春粮草被毁,那这二十万大军恐怕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左右,若是再加上回程所需,恐怕最多支撑几天就要断粮了…… 巴扎尔想到大军开拔前夸下的海口,顿时觉得胸中一堵,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嘴中吐出,身体后退几步,若不是亲兵扶着恐怕就要瘫软在地了。 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怒道:“不论死活,给我把夜袭的骑兵全部留下来!不准放出一个!” “可是大帅您……” “不用管我,快去!” 见大帅坚决,剩下的几个亲兵将领,只得领命而去。 经过初始的慌乱,金军逐渐反应过来,开始组织力量从四面八方往策北郡主的方向杀了过来,而此时这只镇北铁骑到处放火,已然把金军大营搅了个底朝天,三股骑兵合为一股,又一分为二,调转马头,开始往外突围…… 眼看就要杀出重围,花千渝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支身披铁浮屠的金军骑兵出现在眼前,看那装备,应该也是金军精锐骑兵了。 策北郡主也没犹豫,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马槊向着那只铁浮屠冲了过去。 双方的皆是精锐,两支骑兵都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轰然撞到了一起…… 一时间金戈交击之声,战马的嘶鸣声,喊杀声混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策北郡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把马槊刺入一名金军将领的腋下,借着战马的惯性,直接把那骑士挑下马,随即被随之而来的战马踏成烂泥。 花千渝马槊舞动,转瞬间便又刺死几名,这些铁浮屠虽然看着防护严密,但腋下总归是无甲的,而镇北铁骑和金军铁浮屠也算是老对手了,自然知道这些铁浮屠的弱点,两队骑兵对冲,镇北铁骑仗着装备精良,竟然逐渐占了上风。 最终硬生生的撕出一处缺口,策北郡主抓住机会,带领着镇北铁骑冲出了金军大营,而身后的金军铁浮屠也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 待走到镇北关下,城上火炮轰鸣,打的金军追兵只得又退了回去。 策北郡主也有惊无险的跑进了关内,随着沉重的城门闭合,众人才算舒了口气。 略一清点,此次夜袭折进去三千多人,活着回来的不足八千,虽然算不上是大胜,但至少也没吃亏,而且此次夜袭主要是把金军牵扯住,其战略意义完全大于战绩本身。 翻身下马,策北郡主望见一旁的于非,便开口道:“现在于大人还觉得本宫疯了么?” 于非一时语塞,暗道您这可不是疯了,您这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些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佩服的拱了拱手。 花千渝笑了笑,看了坐在地上休息的将士收起笑容叹道:“可惜那三千多弟兄没能带回来,是本宫对不住他们。” 地上一个将士咧嘴笑道:“战场之上,性命本就如草芥,郡主也不必自责。” “话虽如此,不过总归是本宫带出去的。” 策北郡主说完左右看看,喊道:“攀瑞?” “卑职在……” 由于马腿陷进泥坑,攀瑞回来晚了几日,不过倒是赶上了这次夜袭,此时也是累的气喘吁吁,脸上和盔甲还沾着大片血迹。 “去把葛大夫请来,另外,抚恤金要发足,不能让那些为大乾卖命的将士心寒。” “是……”攀瑞拱拱手,下去办事去了。 策北郡主又勉励了手下将士几句,便下去歇息了。 于非心里一直好奇这位郡主娘娘到底有什么退兵之计,正想跟过去私下问一下,不过眼看天就要亮了,她又一夜未眠,也就只好停下脚步。 等到翌日清晨,于非早早的来到策北郡主的住所,见门口站着一位扎着马尾辫模样冰冷的女将士,便走过去问道:“郡主在吗?” 那女将用冰寒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于非一眼,认出是牧北城县令便躬身行了一礼道:“郡主昨日一夜未眠,此时可能还在睡,于大人若有事,卑职可以替大人转述。” “不必了,等郡主醒来我在来吧。” 说着正想转身离开,房间里却传来花千渝的声音:“王冰,可是于县令?让他进来吧。” 门外那位名叫王冰的女将又看了于非一眼,躬身让开了身子。 于非略一迟疑,抬腿进了房间。 抬头就见花千渝身穿宽松的白袍,坐在临窗的藤椅上,头发也解了发簪,如瀑般的长发披在肩上,鬓间发丝随窗外秋风轻轻舞动着…… 见于非进来她依旧没起身,半躺在藤椅上笑道:“我就知道于大人会过来,是有什么要问吗?” 于非讪讪的笑了笑:“是有些好奇。” 花千渝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道:“别傻站着了,坐吧。” 于非闻言,便在椅子上坐下,等到那女兵上过茶水之后才开口问道:“看昨夜郡主的神情,昨晚的夜袭应该不只是简单的骚扰吧?” 花千渝点点头:“不错,昨晚夜袭只是为了给王总兵争取撤离的时间罢了。” “撤离?”于非一头雾水。 见对方一脸疑惑,花千渝俏皮的一笑解释道:“其实我在金军来之前,就先让王总兵在金军侧后方暗中屯了兵,同时派出斥候探查金军的屯粮之处,直到昨日才收到消息,金军的粮草全部屯与寿春,所以……” 于非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郡主得手了?” 花千渝一仰洁白无瑕的下巴,有些高傲的一挑眉:“那是自然……如今金军的粮草付之一炬,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日便会退却,而马上要入冬了,金军想再南下就得等到来年麦熟了……” 花千渝语气平淡,于非却听的叹服不已,二十万大军,仅仅两个月不到,就被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给击退了。 忍不住起身抱拳道:“郡主真乃神人也,卑职佩服……” 花千渝白了他一眼:“行了,马屁就别拍了,对了,你的伤如何了?” 于非瞅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活动了一下道:“好多了,多亏了郡主给的药。” “过来我瞧瞧……” 见她这么说了,于非只好走过去。 花千渝起身轻轻拉开他的衣襟,伸出葱白般的手指在于非裹着白绸的肩膀上按了按,也许刚睡醒的缘故,花千渝那洁白的脸颊还有因为睡觉而留下的痕迹,神情专注中带着些迷糊的娇憨,闻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体香,于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本以为对方只是象征性的看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上手了,感受着肩膀上她手指的触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本章完) 第13章 采花贼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花千渝的眼眸清澈,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任何有关风月的东西。 单纯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担心而已…… 看来这位郡主娘娘应该还处在对男女之事没开窍的阶段,于非不禁心中有些好笑。 他干咳了一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花千渝这才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又坐回藤椅上,笑道:“看来宫里的药就是不一样。” “这药是宫里的?” 花千渝点点头:“是我从那帮老太医那讨来的,效果看来不错。” “那就多谢郡主了。” “应该的,毕竟你这伤是因我而受,否则昨日的夜袭恐怕也要延后。” 于非自嘲的笑了笑:“倒是无心插柳了……” 花千渝轻笑一声,低头喝茶。 “郡主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看吧,等金军退了我也就回府了,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不说也罢。”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非也不好多问,又陪着花千渝闲聊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金军似乎不甘心的进行了最后的进攻,可惜依旧没有攻破,不过镇北关也几乎到了强弩之末,若是金军能再坚持个把月,胜负恐怕就很难料了。 可惜金军坚持不住了,饿着肚子显然是不能打仗的,巴扎尔很敏锐的察觉到军中有哗变的苗头,无奈之下只得不甘心的焚烧营寨,班师回朝。 这场声势浩大的攻防战,最终持续了两个月便草草收场。 望着大火升腾的金军营寨,花千渝也终于松了口气,等把一些琐事处理过后,便在亲兵的护卫下,打道回府。 于非也跟着离开了镇北关…… 路上见花千渝马术精湛,坐在马车上的于非不禁也有些心血来潮,问道:“学骑马容易吗?” 花千渝点点头:“容易,不过想要精通却很难。” 她看了于非一眼笑道:“怎么?你想试试?” “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叫来攀瑞道:“去牵一匹马来。” 很快攀瑞便牵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把缰绳递给了花千渝。 花千渝轻柔的抚摸着马鬃笑道:“这马儿通体漆黑如墨,而四蹄则洁白如雪,有乌云盖雪之名,你就用这匹马试试吧。” 于非道了一声谢,从车上跳下去,花千渝告诉他如何上马,如何下马,甚至还亲自示范,见她身体轻盈,看的于非觉得也没那么难。 于非有样学样,踩着马镫一个类似前世的骑大杠自行车的姿势,可惜没把握好力度,用力过猛竟然从另一边摔了下来。 花千渝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攀瑞和王冰等一众护卫也是想笑不敢笑,憋的脸通红。 于非被她笑的老脸通红,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先是被调侃自己身体弱,这次骑马又出了洋相,自己这张老脸算是在这位郡主娘娘面前丢光了…… 笑过之后,花千渝跳下马,牵着马缰道:“别那么用力,来,我帮你牵着再试一次,堂堂男儿不会骑马可不行。” 于非也知她是好意,并未将她方才的大笑放在心上,走到马跟前,踩着马蹬爬上了马背,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倒是稳当的骑在了马上。 花千渝也翻身上马,左手控马,右手牵着于非所骑之马的马绳道:“本宫先牵着走一段,你用心感受一下马的节奏。” 于是乎,在亲兵古怪的目光中,花千渝与于非并骑着两匹马,行走在微微亮起的晨光中…… 待行走到靖王府前的时候,于非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小跑一段了。 见到了地方,于非有些意犹未尽的下了马,正想把马归还,花千渝却摆摆手道:“这马就送你了。” “这……太贵重了。” 要知道花千渝送的这匹乌云盖雪可不是普通的马,而是由专人饲养的军马,在市面上是有价无市的存在,价格自然也是高的离谱。 “就当是那一箭的谢礼吧。” 说完,也不等于非拒绝,转身进了靖王府。 知道花千渝的性格,于非觉得倒是自己矫情了,对着花千渝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骑上那匹乌云盖雪,向着县衙行去…… 回到县衙门前,正好碰到刚巡逻回来的方云霆,见县老爷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纷纷惊奇的围了过来,惊讶道:“大人哪搞来的军马?” “郡主送的。” 于非把马绳丢给一个衙役道:“牵去马厩养着,喂些精饲料。”说着又丢过去一块碎银子。 那衙役接过银子点点头,把马牵去了县衙马厩。 于非与方云霆进了县衙。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吧?” 方云霆摇摇头:“大事没有,都是一些琐事,不过前日倒是抓了个采花贼,好像是翻墙时瓦片脱落,摔断了腿,这才被乡民扭送过来的。” “就这些?” 方云霆想了想:“曾师爷来找过老爷,见老爷不在就走了。” 于非点点头:“那个采花贼现在关在哪里?” “老爷要审问吗?” 见于非点头,便道:“老爷先去大堂,卑职把人提过去便是。” …… 坐在大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方云霆便与几个捕快押着一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犯人过来,这人面相猥琐,应该有三十多岁,一双贼眼左顾右盼,看一眼便让人生厌。 于非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叫什么名字?籍贯又是何处?” 这人身上的囚衣还带着血迹,显然已经被鞭打过了,听堂上的官老爷问话,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原来这人名叫陈二,籍贯就在距离牧北城不远的永安城,平日里在永安和牧北之间流窜作案,镇北关战事一起便被困在了牧北城,蛰伏了一段时间后,趁着前几日雨停的间隙,再次出来作案,由于雨后房屋湿滑,不小心踩到瓦片上的青苔,这才从房上掉了下来,房主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这才被人抓住。 于非点点头,又道:“那你是如何作案的,不得隐瞒,如实交代。” 陈二犹豫片刻,见两侧的衙役怒目而视叹了口气道:“就是把迷魂药放入酒中,趁人熟睡强行灌下去麻翻,然后……” “迷魂药?”于非心中一动,看了方云霆一眼,方云霆连忙道:“的确从这人身上搜出一包药。” “拿来本官瞧瞧。” 方云霆点点头,转身走出大堂,片刻之后拿来一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和一个小瓷瓶放到于非身前的案上道:“就是此物。” 于非打开纸包,发现里面有类似面粉的东西,又拿起那只小瓷瓶问:“这又是何物?” 那陈二连忙解释:“大人,这是解药。” “解药?”于非有些诧异,这玩意还有解药? 陈二讪笑道:“想麻翻人,总要骗人相信不是?只有自己先吃了,别人才会放下戒心。” 于非有些无语,准备的倒挺全。 他放下瓷瓶,一拍惊堂木:“按大乾律,奸淫妇女者,处斩,把这人暂且打入死牢,等秋后问斩。” “是……” 得到县老爷的吩咐,几个衙役拖着面如死灰的陈二下去了。 “你们也去忙吧,本官要看些卷宗。” 待衙役都走之后,于非望着桌上的药粉和瓷瓶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于非换了一身常服出了衙门,先去药店买了一些药草和一只活鸡,回到衙门后院后,开始拿着厨房的药碾子研磨。 两个时辰后,望着和那采花贼所说的解药一模一样的药丸,于非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抓住大公鸡往其嘴里灌了一些掺了迷魂药的水,放开公鸡查看反应。 只片刻,就见那大公鸡晃了晃,直接倒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直到几个时辰后,公鸡才慢慢转醒,几息之间就恢复如初。 过了片刻,又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解药先塞进公鸡嘴里,然后再灌上迷魂药,放开公鸡查看反应。 这次那大公鸡并没有被麻翻,只是身形有些不稳,片刻后就恢复如常,看的于非暗暗点头,望着手中的瓷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几天后,于非邀曾岳在醉仙楼秘密设宴…… 晚上的时候,曾岳如约而至,当于非见到曾岳脸上淤青时吓了一跳,惊讶的问道:“曾师爷你这脸……” 曾岳郁闷的叹了口气,道:“前几日和孙关那畜牲打了一架。” 于非脸色一沉,低声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草惊蛇吗?” 曾岳却摇摇头:“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次是孙关先找的我,还说是你嫂子先勾引他的,还给他写了情诗,我没忍住就打了他一拳,然后就打起来了。” “就只是打了一架?” 曾岳点点头,有些烦闷的喝了一口酒,一脸怨恨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于非喝了一口酒道:“真的要这么做?” 曾岳点点头,给于非斟上酒问道:“不知于大人可想出良策?” 于非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若是此人不除,此后定然后患无穷。于大人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见曾岳一脸热切,于非看了酒杯一眼,顿了顿才开口道:“想了几天,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大人快讲!” 于非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道:“想要不惹上干系,城中是不能动手的。” “大人的意思是在城外动手?” 于非摇摇头:“意图太明显了,恐怕孙关不会上当。” 曾岳也是眉头紧皱,问道:“那在哪动手合适?” “湖上……” “湖上?” 于非点头:“以筏舟游湖的名义把孙关约到船上,待划到湖中时便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听了于非的计划曾岳却面有难色,他喝了一口酒有些迟疑道:“孙关的武艺在我之上,恐怕……” “自然不能硬来,要动脑子……”说着于非伸出手指,指了指脑袋。 “前几日抓到的那个采花贼,你应该听说了吧?” 曾岳点点头,随后嗤笑出声道::“就是那个从房上摔下来,还摔断腿的那个吧?那人我倒是见过。” 于非也笑了笑道:“正是那人,昨日把他审问了一番,从他身上倒是搜出了一些药粉。” “大人的意思是下药?” 于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曾岳却摇摇头:“孙关一向警觉,若我们不喝,他恐怕也不会喝。” “我们跟着喝便是。” “大人的意思是……” 于非放下酒杯道:“我在那采花贼身上还找到了一瓶解药,喝之前提前服下便不会被麻翻。”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药还有解药?” 于非见他不信,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倒出一粒棕色药丸道:“便是此物。” 曾岳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到手掌,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神情依旧有些怀疑。 “若还是不信的话,你大可拿回去试一试。” 曾岳性情本就多疑,闻言也不客气:“那好,我回去试上一试,若果真如此,倒也可行。” 于非点点头,又把药粉给了曾岳一些,又聊了一会细节,两人这才告辞离开。 曾岳回到家之后,便锁了门,自己一个人来到卧室,往杯中倒了一些酒,从怀中摸出于非给他的药粉倒入杯中晃了晃,先是把那粒棕色的药丸吞了进了肚,略一犹豫直接把酒喝了下去。 片刻后他只觉得两眼发晕,不过却并没有晕倒,过了片刻之后竟又恢复如初,不仅心中大喜,暗道天助我也。 正兴奋着,忽然门帘被掀开,楚二娘出现在门口奇怪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陪着于大人喝了点酒,正想睡一会儿。” 楚二娘点了点头,去外面倒了杯茶水道:“先喝些茶再睡吧。” 曾岳点点头,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水喝了起来。 楚二娘看着他,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察觉到她似乎有话要说,曾岳把茶杯递给她笑道:“二娘可是有话要说?” 楚二娘点点头,似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柔声道:“妾身听说相公与那孙关有了些矛盾?” 曾岳点点头:“总不能让你白白受欺负。” “其实那天也没让那姓孙的占到便宜,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毕竟相公平时与他关系倒也不错,别为了妾身……” 曾岳抬手制止她的话,神色严肃道:“此事二娘就勿要过问了,为夫心中有底,不会有事的。” 楚二娘张了张嘴,还想再劝,曾岳却摆摆手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 楚二娘见丈夫如此,轻轻的叹了口气,端着茶杯走出了屋子。 …… …… 翌日一早,曾岳就来求见于非,两人坐定后,曾岳开口道:“昨夜卑职试过了,那解药的确有用。”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按计行事,事成之后,卑职在醉仙楼请于大人吃酒。” 于非点点头:“那便这么说定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接触孙关,免得打草惊蛇。” “这个卑职自然晓得。” 见于非端起茶杯喝茶,曾岳也识趣的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策北郡主击退金军的消息开始传了出去,茶楼酒肆谈论的也都是这些事情,甚至还有说书人编了话本故事,讲述策北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 这天,于非骑着花千渝赠的那匹乌云盖雪打算去郊外练练马术,可刚走到牧北东门,就被守城的将士拦住道:“奉策北郡主之命,东门暂且封闭,于大人请回吧。” 这话弄的于非一头雾水,这金军不是已经退了吗?这时候封什么城?而且封的还是东门,难道…… 于非眉头一挑,难道是在防京城来的援军? 几天之后,援军在牧北城下扎下营寨,气氛忽然变的有些诡异起来…… (本章完) 第14章 密谈 援军营帐内; 负责这次增援的张元望着牧北城巍峨的城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身旁的副将看了他一眼问道:“朝廷还没消息吗?” 张元摇摇头:“有个屁,天知道朝廷有什么打算。” “难道朝廷真的想……” 望着副将担忧的神色,张元沉默片刻,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大乾真的要变天了。” “怕什么?策北郡主手里不就三万人吗?” “三万?”张元苦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镇北铁骑在她手中?” “那又如何?” “当年太祖皇帝起势,每每碰到鞑子骑兵都是铩羽而归,后来收编镇北铁骑后,还有败绩吗?” 这话说的那副将一时无言。 张元望着牧北城的城门,像是自言自语道:“那可是能追着鞑子骑兵打的存在,以朝廷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碰到镇北铁骑……”忽然想到前段时间,他奉旨带兵去南边剿匪时被马匪追着跑的场景,张元摇头,无奈的哭笑起来。 …… …… 京城,大雨…… 兵部尚书王京站在宫门的廊下,浑身已经被大雨淋湿了,静立在那里望着房檐的水幕愣愣出神。 片刻之后见到那传旨的宋公公走过来,王京整了整仪容,静静的看着他。 宋公公走到跟前,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何?” 王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 宋公公摇摇头,躬身行了一礼道:“王大人请回吧,太后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王京笑了笑,随后闭上了眼睛,良久后长叹一声,拂袖离开,那背影犹如落榜的书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而牧北城似乎又回到了战争状态,宵禁依旧持续,这也导致青楼酒肆之类的地方也继续闭门谢客,于非的计划也只得延后。 这天下午,于非坐在一家路边的小酒楼雅间里喝着茶,本来他想着等宵禁解了再找孙关实施第二步计划,可孙关似乎比他更急,倒是先约他在这家规模比醉仙楼差许多小酒楼密谈,虽说比不过醉仙楼的规模,不过隐蔽性倒是不错。 悠闲的喝着茶,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孙关匆匆进来,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坐在桌前相对无言。 于非忍不住先开口道:“不知孙兄弟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孙关低头望着茶水,神色有些讪讪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前段时间对大人多有冒犯,还望大人勿要放在心上。” 于非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到桌上,笑道:“恐怕于兄弟不只是为了这些吧?” 孙关讪笑一声道:“果然瞒不过于大人,卑职请大人前来是想让大人为卑职讨个人情。” “哦?是为了曾岳的事吗?” 孙关点点头:“想必于大人也听说了,卑职最近与曾大哥有些误会,卑职想着咱们三个总归是自己人,闹太僵并不太好。” “孙兄弟说的在理,只是……”于非摇了摇头:“不说也罢。” 孙关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道:“只是什么?大人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非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叹道:“此事还是不说为好,否则你二人更是要撕破脸了……” 孙关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有问题,端起茶壶亲自给于非斟上茶,笑道:“无妨,此间就你我两个人,出的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说出去。” “你勿要再问,此事我不能说。” 见于非如此,孙关心中更是起疑,不过也没再追问什么,而是让店小二上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又要了几个下酒菜和于非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孙关故意讲一些奉承的话说,于非虽然嘴上谦虚,可那表情还是受用的。 孙关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带着讨好的笑给他又倒了一杯酒。 很快,于非似乎是醉了,低着头望着桌子神情似乎有些呆滞。 孙关见差不多了,忽然问道:“不知究竟是何事,连大人都不敢说?” 于非“啪”的一拍桌子,带着酒意道:“谁,谁说我不敢说了!?” 随后又哈哈笑笑,连连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 “无妨无妨,来来,大人喝酒……”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于非终于是顶不住了,摇摇晃晃的起身就要走。 孙关连忙扶住道:“卑职送于大人回去。” “不必了,本,本大人自己能走嗝……”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桌腿绊了个趔趄,脚上的短靴还掉了,正想去捡起来,孙关却抢着把鞋子捡起来放到他面前。 于非看了他一眼,穿上鞋子便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 没走几步,他叹了口气又回过身道:“孙兄弟如此待我,若是不给孙兄弟透个底,恐怕我也良心难安。” 孙关神色一喜,连忙扶着他又在椅子上坐下道:“不急不急,大人先喝杯茶醒醒酒。” 于非点点头,晃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放下道:“此事关乎孙兄弟性命,若是我不说,恐怕孙兄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孙关脸色一变,连忙问:“不知是何事?” “曾岳……他要杀你……” 恰逢一声惊雷响起,孙关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他皱着眉弯腰把酒杯捡起来,脸色铁青的问道:“此话当真?” 于非叹了口气,点头道:“自然是真,前几日曾岳单独找过我,谈话间对孙兄弟调戏……咳,楚二娘那个事似乎怀恨在心,听他的意思若是我不答应,他可能会把那个秘密说出,我也不敢当场翻脸,就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 “嘭”的一声,孙关一拳砸在桌上,气道:“我已经对他说了,上次那事是被人陷害,他怎么就是不信呢?” 于非却笑了起来,叹道:“此事是不是被人陷害已经是旁枝末节,孙兄弟被楚氏提剑当街追砍总是真吧?就算曾岳相信你是被陷害,为了面子恐怕也不会放过你,男人嘛,对这方面总是小气的。” “他打算如何杀我?” 于非又喝了口茶,道:“很简单,他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迷魂药,让我把你约出来,之后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孙关双拳握的嘎吱作响,片刻之后站起身,于非连忙喊住他道:“你干什么去?” “我这就去先杀了他!” “糊涂!” 孙关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了于非。 于非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是自己也要背上人命官司?到头来落得个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那于大人打算帮他?” “我若是帮他,还会把这事告诉你吗?” 孙关忽然走到于非跟前,单膝跪在地上道:“请于大人救我。” 于非连忙把他扶起来道:“孙兄弟不必如此,我若是不想帮你自然也不会把此事告诉你了。” 两人再次坐定,于非低声道:“其实也简单,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如此这般……” …… 两人聊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各自告辞离去…… 望着于非骑着马离开的背影,孙关嘴角微微露出冷笑,以前总是听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如今看来,这于非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曾岳啊曾岳,为了吴家那点银钱去得罪小人,也活该你命不久矣,等你死了之后,楚二娘还不是我的? 想到楚二娘的身段,孙关就觉得心里直痒痒,恨不得马上杀了曾岳与楚二娘胡天黑地一番,非弄得那小娘皮三天下不来床才行,又想到于非方才说的计策,料定万无一失,不禁心情大好,哼着小曲上楼继续喝酒。 随着时间推移,牧北城的气氛依旧紧张,援兵不退,驻扎在牧北城下也不知意欲何为,连带着城中百姓也人心惶惶。 不过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到了腊月底,眼看除夕近在眼前,牧北城的微妙局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在牧北城下屯兵一月有余的朝廷军队终于接到了回京的圣旨。 不管是朝廷方面的张元还是牧北城中的策北郡主均是松了口气,随着朝廷军队的撤出,封闭许久的东门也缓缓打开。 不仅如此,朝廷还派使者前来,赐策北郡主为公主,牧北城也随即恢复往日的平静…… 青楼酒肆再次开门营业,临近年关也多了一丝喜庆。 这天,于非收的花千渝的请柬,邀他前去府中一叙。 于非也正有些好奇封城的事情,便欣然赴约。 通传过后,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王府后院门前,上次在就见过的秋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已然等候多时了。 见到于非后,秋月福了一礼笑道:“许久未见,于大人近来可好?” 于非也拱手笑道:“还行……” 秋月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大人随我来吧,郡……公主正在府中。” 于非点点头,跟着秋月进了王府后宅,虽说上次于非来过一次,可还是被这层峦叠嶂的宫门给绕晕,只得紧紧跟着秋月的步伐。 很快于非便来到上次的小阁楼前,秋月安排于非落座后,上楼请策北公主。 片刻之后,身穿红色凤袍的花千渝便从楼上下来,怀中还抱着一只小匣子,望着于非笑眯眯的道:“来了?” 于非连忙起身,拱手道:“卑职见过公主殿下。” 花千渝摆摆手,叹道:“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不过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去管这些虚礼。” 花千渝把木匣子放到小桌案上,笑着道:“别站着了,打开看看这是何物。” 于非点点头,在花千渝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木匣子打开。 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把短火铳,于非惊讶的望向花千渝道:“这是?” “没想到吧?火器营捣鼓出来的新东西,在长火铳的基础上,搞出了这种便于携带的短火铳,而且也是火遂的方式击发。” 于非凑近瞧了瞧,和前世那种短火铳几乎没什么区别,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先前许诺你的,目前只送来了两支,本宫留了一支,这支便送给你吧。” 于非先是一愣,随即也不客气,抱拳到:“那卑职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点头,对一旁的秋月道:“一会让库房送于大人一盒弹药。” 秋月连忙称是。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于非忽然想起在镇北关时,见那里的火枪兵训练时都是站在一排一通乱射,似乎毫无章法便开口道:“公主可知三排射击法?” “什么三排射击?” 见她疑惑的表情,于非便知道三排射击法并未出现,便笑着道:“能否借纸笔一用?” 花千渝点点头,让秋月拿来纸笔,甚至不惜亲自为于非研墨。 于非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趴在地上的小人…… 花千渝噗的一声笑出声来,道:“本宫还以为于大人要写字,没想到只是画小人啊?” 望着纸上那画一个圆圈,手脚是一个大字组成的小人,于非忍不住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道:“凑合能看懂就行。” 随后又在那个小人之后画了一个单膝跪地的小人,在往后画了个站立的小人。 花千渝初始觉得好笑,可是看到后面不禁眼前一亮道:“妙啊,若是这样交替射击……” 于非点点头:“正是如此,如此一来,便能让发射间隔大大提高。” “先生大才啊,不去从军可惜了。” 不过想到如今重文轻武的风气,花千渝无奈的笑了起来。 于非笑了起来:“我胸无大志,也吃不得军营的苦,还是算了吧。” “你这人就是太过懒怠了。” 于非转移话题道:“公主觉得此方法如何?” 花千渝拿起纸张又看了看,道:“这法子甚妙,回头便让将士们操练一番,到时请于大人前来观看。” “有用便好,卑职也就懂这么点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具体如何列阵,于非才开口问道:“不知前些时日,朝廷的援军为何在城东屯兵那么久?” 花千渝沉默片刻,冷笑道:“太后一直都有削藩的心思,恐怕觉得本宫刚击退金军,牧北空虚,起了些心思。” “那为何又退了呢?” 花千渝喝了一口茶笑道:“说起来本宫还得谢谢南边的广平王,若不是他突然谋反,恐怕牧北城还有一场恶战。” “原来如此……” 对朝廷的骚操作于非有些无语,丫的半壁江山都丢了,还想着内斗呢。 花千渝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于大人回去之后不妨试一试这火铳,若有改进之处,还请于大人务必告知。” 于非自然称是。 两人闲聊片刻,于非便告辞离去。 抱着木匣子,暗道,看来先前的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他先前的计划是设计把那二人全部麻翻在扔到河中溺死,既然现在有了火铳,那自然要用更稳妥一点的法子才是…… (本章完) 第15章 夜宴(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横贯牧北城的沉梦河在月色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由于今日是除夕,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临岸的店铺酒楼也已然挂上了彩灯和一些彩稠。 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逢此佳节,整个牧北城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一队舞狮敲锣打鼓,挨个向各家店铺讨要赏钱,而为了讨个喜庆,各家店铺的老板也都会或多或少的给一些。 路过的行人也都围着舞狮队凑着热闹,几个孩童在一旁嬉笑打闹,去捡拾地上未能引燃的炮竹,正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于非站在距离岸边不远的一艘乌蓬船上,他身材修长,夜风吹拂间衣袂飘飘,倒也颇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悄悄摸了摸怀中的火铳,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静静的等待着曾岳和孙关二人的到来。 站在船舷上没等多久,就见曾岳骑着一匹马行了过来。 下了马之后,登船拱手笑道:“于大人过年好啊,久等了。” 于非也笑着摇摇头道:“我也刚到不久。” 说着,于非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曾岳进入船舱,两人落座后,于非才低声道:“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鱼儿上钩了。” 曾岳点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闲聊了片刻,便听到岸边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连忙走出船舱前去迎接。 只见依旧是一身捕快装扮的孙关出现在岸边,于非挥手示意。 孙关笑着上了乌篷船,拱手道:“卑职见过两位大人。” 于非却笑着摇摇头道:“这船上就我们三人,就不必搞这些虚礼了。” 曾岳也点头笑道:“正该如此,这岸边过于聒噪,不如把船划去河中心,也免得坏了兴致。” 三人自然没意见,孙关拿着船桨,慢慢的把花船划入河中心之后,这才进了船舱落座。 船舱内燃了炭炉,倒也不觉得寒冷,桌上更是摆满了冒着热气的丰盛饭菜。 于非拿起桌上那坛上好的女儿红给两人倒上酒,笑道:“仔细想来,我们三人还没像今日这般聚过呢。” 曾岳点点头:“一直忙于公务,倒的确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一旁的孙关见曾岳神情放松,也抓住机会端起酒杯笑道:“前几日是小弟鲁莽,曾大哥大人有大量,勿要和小弟一般见识,小弟向曾大哥赔不是了。”说完,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曾岳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着道:“孙兄弟言重了,那日之事,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曾大哥如此大度,小弟更是汗颜。我再自罚三杯,曾大哥随意。”说完话,孙关哐哐哐连喝了三杯,气氛也越发热络起来。 “这才对嘛,做人还是要大度点才是。” 于非笑着也端起酒杯道:“来,咱们三个碰一个。” 三人的酒杯碰到一起,酒也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 喝过酒之后,于非开始招呼两人吃菜。 “这鱼可是刚钓上来的,鲜味浓郁,都尝尝。” 曾岳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点点头道:“是不错,不过和北方的鱼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只可惜北方的土地都被鞑子夺了去,不然这个季节正是冬捕的季节,那鱼才肥呢。” 孙关也附和道:“这话不假,我记得当年我还专门去看过,一网下去能装一马车,个个如同手臂长短,壮观的紧呐。” “那我倒想去瞧瞧了。” 孙关却笑着摇摇头道:“大人想去,恐怕也得等朝廷收复失地才行。” 曾岳冷笑一声:“我看朝中的那帮老爷们安逸惯了,恐怕早已无心北伐了。也不知此生能不能见到收复北地的那一天。” 于非却笑道:“曾大哥过于悲观了,如今你我正值壮年,等到那一天想来也并不难。到那时,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 “那就借于大人吉言了。” 三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间灯影摇曳,三人的影子看上去就如同许久未见的好友,气氛融洽。 沉梦河岸边此刻爆竹声声,人群的热闹气氛似乎已然到达了白热化,欢声笑语热闹不凡。 …… …… 乌蓬小船之上,三人似乎都有些醉了,于非端起那坛女儿红晃了晃却发现已经空了,忽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倒是把郡主赐的那坛酒给忘了。” 说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乌篷船的一侧,从一只木箱里拿出一只通体如玉的瓷瓶笑道:“这是前几日策北郡……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公主才对,前几日策北公主所赠的酒,还说什么宫里的御酒,咱也不懂,不过宫里的东西想来定然不会差,也就一直没舍得喝,今日高兴,正好拿出来。” 孙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很好的掩饰回去,笑着道:“御酒?想来虚活了二十多年,倒的确还没喝过。”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一直暗中注意孙关的曾岳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自然也知道,孙关生性多疑,若是别人不喝,他定然也不会喝,便笑着道:“让我先尝尝看有何区别。” 于非醉眼朦胧,献宝似的打开瓶盖,顿时酒香四溢,笑着道:“别急,都有份……” 说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给曾岳也倒了一杯。 曾岳悄悄的吞下一粒解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亮了亮杯底。 孙关哈哈笑了笑道:“我也尝尝!” 说着自己端起那只白玉酒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和于非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曾岳见他喝了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起身把那酒瓶拿过来,给三人各自倒上一杯,道:“我敬二位贤弟一杯。” 两人也连忙端起酒杯,三人同时一饮而尽,随即相互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曾岳忽然觉得眼前一晕,险些摔倒,心中暗道,这药果然了得,事先吃了解药都险些晕倒,不过想到孙关也喝了酒不禁心中大定。 他抬头向孙关望了一眼,却发现他正笑望着自己,不禁心中一愣。 眼前又是一晕,电光火石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望向于非,脸色大变的同时指着于非,怒道:“你……你……” 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于非走了两步,身子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于非嘴角勾起的冷笑,以及孙关阴冷的目光,随后便是永恒的黑暗…… 船舱内陷入沉默,于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道:“接下来怎么做,想必孙兄弟应该很清楚。” 孙关点点头,起身拖着曾岳的手臂,缓缓的向船舱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曾大哥啊曾大哥,你莫要怪我,小弟也是没办法,若是我不杀你,那你必定要来杀我……我没办法……” 说话间,孙关已经拖着曾岳来到了船边,像是想到什么,孙关嘿嘿笑了笑道:“至于嫂子……放心好了,小弟不会让她独守空房的,定然会好好照顾于他,曾大哥就莫要担心了。” 说完,孙关抽出藏在袖中的刀,用力在曾岳胸口刺了一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把曾岳上半身拖到船舷外,搬着他的双腿用力一推,曾岳的身体扑通一声,便沉入冰寒刺骨的河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水中浮上来一阵气泡后,河面便再次归于沉寂…… 做完这一切后,孙关已然累的浑身是汗,他气喘吁吁,靠着船舷坐在船板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于非从船舱内走了出来,由于他是背光站在那里,只能看到身体的轮廓,却不能看到他的脸。 晚风吹的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左右看看,低声道:“处理完了?” 坐在地上的孙关疲惫的笑了笑道:“幸不辱命,总算是解脱了……” 于非点了点头:“辛苦了。”说着,在昏黄的烛光中忽的抬起右手,孙关以为他要拉自己起来,笑了笑正想伸手过去,忽的眼前火光一闪,紧接着,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眼前便扬起一团烟雾,这烟雾的气味他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火药的味道…… 他愣了许久,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呆呆的低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胸前已然是猩红一片,似乎还有血液在不停的流出,他甚至能听到血液滴落的声音…… 哒……哒……哒…… 那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狱,又似是催命的钟声。 “你……做什么……” 孙关愣愣的抬头望向于非,此时于非的脸上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表情。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质问,能听到的只有河水流淌的潺潺之声…… 于非沉默着,低头给手中的火铳装着弹药。 孙关想站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好似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他咳了一口血出来,咧开嘴笑道:“这一切……咳……咳咳……都是……都是你,你设计好的……对吗?” 于非叹了口气,已然装好了弹药,他看了浑身是血的孙关一眼,语气平淡的道:“你说的不错……” “那些……那些信……也,也是你写的……” 见于非点头,孙关苦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信……总是在,在我去衙门办差的时候出现……原来这些,这些都是你设计好的……” “若是你不心生欲念,又怎会如此的轻易上当?” 孙关被他说的脸色涨红,又咳出一口血,冷笑道:“你,你也别太高兴……就算你……杀了,杀了我们,也会背上人命官司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也别觉得冤屈,想想因你们的贪念而死的张氏……就当是还债吧……” 说完,再次抬起右手,对着孙关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嘭”又是一声闷响,在静谧的小船上显得是那样的刺耳…… …… …… 正在岸边无聊的看着人群的方云霆耳朵忽然一动,立即警觉的起身望向了河中心。 “怎么了头?”一旁的捕快奇怪的问。 方云霆眉头紧皱,抽出腰间的佩刀道:“大人可能出事了,叫上弟兄,划船过去看看。” 很快几个衙役强行征调了几艘小船,向着湖中心快速的划了过去。 老远就见那艘比一般的乌篷船要大许多的小船静静的停在河面上,耳边听到于非的呼救之声。 方云霆等人心中一惊,纷纷抽出腰刀快速靠近。 等船只靠近了之后,只见于非正捂着自己的肩膀斜躺在船舷上,望着这边大声呼救。 众衙役顿时一阵慌乱,方云霆直接一个纵身便跳上了船,一把抱住于非的肩膀道:“怎么了大人?这是谁干的!?” 于非颤抖着指向乌篷船的后方,声音发颤着道:“孙,孙关疯了!他疯了!!” “速把大人送回衙门医治,你们两个跟我过去。” 听得方云霆的吩咐,几个衙役把于非抬上了小舟,向着岸边快速驶去。 方云霆则与两个身手不错的捕快提着腰刀向船尾摸去。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那位县老爷面前当红的孙捕头正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三人戒备的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人胸前已经是血肉模糊。 方云霆走上前,先把尸体手中的短刀踢开,发现这人眼瞳已然涣散,伸手探了探脖子上的动脉,不禁松了口气道:“没事了,这人已经死了。” 一个衙役左右看看,不禁奇怪道:“怎么不见曾师爷?” 方云霆皱了皱眉头:“可能逃了吧?回去问问于大人便知。” 另外两个捕快点点头,划着这船向岸边而去,上岸后立即警戒起来,不许外人靠近。 方云霆则回到了县衙,刚进门就见一位老郎中在徐妈的带领下从后宅出来,方云霆连忙上去问道:“大人的伤势如何?” 那老郎中笑着拱手道:“只是右臂中了一刀,老夫已经把血止住了,服用几副补气血的药,修养个几日就好了。” “多谢大夫了。” “应该的应该的。” 目送着老郎中离开,方云霆跟着徐妈来到于非的住处,徐妈敲了敲门道:“大人,方捕头来了。” 片刻之后,房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这才推门进了屋,徐妈走到床边把于非扶起来,在他后背垫了两个枕头之后才告辞离去。 于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方云霆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下道:“不知大人的伤势可有不妥?” 于非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疼。”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曾岳和孙关近日有些矛盾,我本想从中调和一二,没曾想竟是害了他们。” “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非痛苦的闭上眼睛轻声道:“本来喝酒喝的好好的,气氛也算融洽,可谁曾想席间曾岳喝醉了要出去小解,孙关也说要去小解,两人就一起出了船舱。没想到……没想到……唉……” 方云霆有些急迫的问:“没想到什么?” 于非摇了摇头:“我见两人许久都未回来,便起身去看,正好看到孙关拖着曾岳的身体,把他扔入了河中。” “可能是事迹败露,他竟然握着刀向我冲了过来,在我肩上刺了一刀,若不是策北公主送我的火铳,恐怕这时候我已经被他杀了……” 方云霆舒了口气,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船上不见曾师爷。” 两人沉默片刻,于非忽然急道:“对了,你在岸边可有发现曾师爷?” 方云霆摇摇头道:“既然曾师爷被人扔入河中,只能去河中打捞,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恐怕……” (本章完) 第16章 夜宴(下) “快些组织人手前去打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云霆点头:“这是自然,大人也不必过于劳心,这些事卑职自会去办,大人将养身子才是正事。” 于非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快去办吧。” 方云霆也知道事情紧迫,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而房中的于非瞥了自己右肩的绷带不禁苦笑出声,这下好了,左肩的箭伤还没好,右边的肩膀又中了一刀,真成左青龙右白虎了。 可是这一刀又必须要挨…… 至于为什么孙关没被麻翻,自然是于非事先也给了他解药,他只是把给曾岳的解药换成了更能催发曼陀罗药效的“解药”而已,吃了那么多掺了药的酒,又被扔进冰寒刺骨的水中,应该绝无生还的可能。虽然是这么想,心里总还是悬着一把剑,见不到曾岳的尸体,总归是有些忐忑的。 当然这时候他有伤在身,自然也不好亲自跑去监督。 就这么想着心事,于非直到后半夜才睡了几个时辰,熬到天亮之后,被徐妈服侍着把衣服穿上,在房中等着方云霆的消息。 而此时的沉梦河的水面上已然有好几条船停在上面,衙役们拿着渔网和竹竿在各处打捞,更有几个身体健壮的人赤着上身,潜入河中摸索。 岸边临时搭建了帐篷,曾岳的妻子楚二娘坐在帐篷的门口,从昨夜初闻噩耗,她都不记得自己哭过多少次了,此刻她的眼睛已然哭的有些红肿,也许是心气耗尽,此刻的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神情痴傻,就这么坐在帐篷门边,愣愣的望着河水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远处的衙役传来一阵呼喊,那潜入水中的几个大汉似乎发现了什么,正向站在岸边的方云霆挥手示意。 楚二娘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踉踉跄跄着向河边走去,一旁的女捕快见此怕她再想不开寻短见,连忙在后面跟着。 方云霆发现楚二娘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道:“曾师爷找到了……” 楚二娘退了几步,若不是女捕快扶着,恐怕就要瘫坐在地了。 片刻之后,一只小舟靠了岸,几个衙役合力把一人抬上担架,把人抬了过来。 楚二娘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她缓缓伸出手,揭开了盖在担架上的白布,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云霆叹了口气,对那两个女捕快道:“把曾夫人抬回去吧,小心的侍候着。” 方云霆又望了一眼曾岳那被河水浸泡的有些浮肿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衙门复命。 回到衙门,却发现县老爷正站在大堂的廊下,不禁心中唏嘘不已,暗道县令大人可真是重情义,重伤在身竟然还亲自在衙门大堂等着消息。 他哪里知道,于非是生怕曾岳没死透,这才在大堂等着。 见方云霆回来,不禁有些急迫的问:“找到了吗?” 方云霆点点头,叹道:“找到了,可惜已经……” 于非心中重重的松了口气,脸上却是一副悲痛的神情,怅然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大人节哀。” 于非沉默片刻,语气沉重道:“可通知双方家属?” 方云霆摇摇头:“曾夫人已经通知了,但孙捕头的家乡距离这里路程遥远,这眼看就要入冬,恐怕一时半会通知不到。” “这倒是个问题。” 于非沉吟片刻才道:“还是先入土为安吧,我会在城南找一处坟地,就先把孙关安葬了。” 方云霆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称是,正要告辞离去,于非却叫住他问道:“曾夫人没什么事吧?” 方云霆叹了口气道:“只是昏了过去,卑职已着人照看了。” 于非沉默片刻,摆摆手道:“你去忙吧。” 接下来的几日于非便让人把孙关是尸身收殓,本来想把灵堂一起安置在曾岳生前买的小院,不过楚二娘却红着眼怎么也不同意,于非也只好作罢。 先把孙关的棺椁放在一处寺庙内。 于非组织衙门里的人手前去曾岳家吊唁,此时小院里挂满了白绸,曾岳的灵牌摆在大厅之中,白色的蜡烛燃着烛火。 往香炉里上了一炷香,于非正想离去,回头见楚二娘身穿一身白色丧服,眼睛红肿,期期艾艾的俏立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 虽说于非设计除掉曾岳问心无愧,也不得不为之,但对于楚二娘总归还是愧疚的。 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于非问道:“曾夫人以后有何打算?” 楚二娘抽了抽鼻子,强笑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打算,也就仗着亡夫留下的这间院子过活了,好在亡夫也留了些积蓄,倒也能度日。” 于非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若是以后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说完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道:“这有些钱,还请曾夫人务必要收下。” 楚二娘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道:“于大人的心意妾身替亡夫领了,但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于非见她不收,便很自然的拉过她的手腕把银票塞到了楚二娘手中,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当他注意到楚二娘神色尴尬时,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妥,这里可不比前世,男女之间的大防可谓重之又重,就连拜谢之时,扶起来的动作都是虚扶一把,并不会有任何身体接触,自己可到好,在这么多同僚面前直接拉着人家未亡人的手臂把银票塞她手中,这个动作在前世没什么,可在这里就有些逾矩,有些暧昧了。 方云霆和几个捕快见县官老爷拉着人家遗孀的手臂送钱,不禁有些古怪的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虽然心中后悔,但于非也只能硬着头皮劝了几句,楚二娘也只好收了银票,对于非盈盈一拜算是感谢。 社会性死亡的于非也没脸在这多待,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 刚出曾岳的小院,于非就问方云霆道:“吴家可有消息?” 自从衙门走水,吴明远不知所踪之后,于非便让方云霆带人在吴家附近监视,如今曾、孙二人已然除掉,是时候对吴家下手了。 方云霆摇摇头:“吴家这段时间倒是没什么异动。” “若是发现有吴明远的踪迹,不用禀报,立即捉拿。” “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掉心腹大患的于非才算是真正的过了几天自由日子,闲暇之余去城外钓钓鱼,练练马术,倒也清闲自在。 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见得各家团聚,于非不禁想起自己前世的家人,心中不可避免的多了些落寞情绪。 气闷之下,便打算出去走走。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牧北城的氛围倒是也颇为热闹,临河店铺的彩灯高挂,路边摆着各种造型的花灯,就连路边的树上也挂着大红灯笼,虽已入夜,但街道在各色彩灯的照耀下,依旧亮如白昼,街上人群熙攘,有很多都是趁着佳节团聚,拖家带口的出来观赏花灯…… 于非行走在临河的街道中,感受着热闹的气氛,心中的烦闷倒也舒缓了不少。 无意间瞥了一眼河堤下,发现此刻的河边聚着一群年轻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他们手捧着小船造型的花灯轻轻的放入河中,随后双手紧扣,似乎是在许愿。 一盏盏彩灯在河中汇聚成斑斑点点,顺着河流缓慢向远处飘动煞是好看,于非忍不住停下脚步,走下河堤也来到河边,从贩卖彩灯的商贩那里买了一只桃花造型的小船来到河边。 向别人借了火点燃小船上的烛火,轻轻放入河中望着小船渐渐变远,最终汇入五彩斑斓的光点中飘向远方。 “愿一切都好……”于非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笑了笑正想离去,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女子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那女子身材高挑,梳着坠马髻,上身穿着件印有白鹤图案的暗红色纯白交领的小袄,配上浅白色的长裙,亭亭玉立站在河边,手中正摆弄着一只彩灯小船。 这背影……似乎与花千渝有些相似…… 难道…… 于非走近了些,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花姑娘?”喊过之后自己却愣住了,随即心中有些好笑,这姓氏配上姑娘二字,简直绝了,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前世某些战争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台词。 见那女子没反应,随即改口道:“千渝姑娘?” 那女子疑惑的转过身,见是于非,女子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有些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女子正是策北公主,花千渝。 于非拱手施礼,笑道:“卑职觉得气闷就出来走走,没曾想竟遇到殿下。” 花千渝摆摆手道:“这里没外人,就以朋友相称吧。” “是……” 于非看了她手中的花灯一眼,问道:“千渝姑娘可是要放河灯吗? 花千渝把花灯举起来笑道:“我几乎每年都来放河灯,倒也挺有趣的。” “我倒是第一次见,似乎还能许愿?” 花千渝点点头:“这河灯有超度亡魂悼念逝去亲人的寓意,当然若是用来许愿也无不可。” 说完花千渝蹲下身子,把手中的河灯放于水面,轻轻一推河灯晃悠悠的向河水汇聚之处飘去。 于非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花千渝,所谓灯之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河灯的柔光映在花千渝那明艳中带着一丝英气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些温柔,好看的丹凤眼轻轻垂着眼帘,望向河灯的目光似乎有些忧伤。 “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我父亲便是战死在这沉梦河里,小时候他总是公务繁忙,每次都是匆匆陪我玩一小会儿,为此我不止一次怨过他,可不管再忙,他都能准确的记得我的生辰,我一直记得那时骑在他肩上,感觉一伸手天上的星星都能唾手可得……”说到这里,花千渝温柔的一笑,随即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若是那次我能早些前来支援,也许……” 听她默默述说着这些,于非心中一叹:“战场上本就有许多不稳定因素,有些事并非人力能够扭转的,千渝姑娘也不用过于自责。” 花千渝长叹一声,轻轻笑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她转过身,岔开话题道:“你可用过饭了?” 于非摇摇头,他胸中烦闷,自然没什么心情去吃饭。 “那正好,跟我来吧。” 说着,花千渝提着裙摆向河堤走去。 于非也只好跟上问道:“千渝姑娘要带我去哪?” 花千渝指了指河堤上临河的一家名为文汇楼的酒楼,道:“自然是吃饭啦,我也是觉得酒宴无聊,才溜出来透透气。” 于非不禁有些迟疑的停下脚步:“这……带我一个外人前去,不太好吧?” 像花千渝这种级别的身份,能来参加酒宴的恐怕都是些级别超然的皇亲国戚,自己这小小的芝麻官,去了岂不自讨没趣? “就是送行宴,还是我办的怕什么?” 见他还在犹豫,花千渝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道:“走吧,多结交一些人,对你的仕途总有些好处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在推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于非只好点点头,任由花千渝拉着进了酒楼…… 酒楼中,秦王赵磊喝了些酒,见花千渝去了许久不见回来,便起身来到二楼的露天阳台,扶着栏杆往下望,目光梭巡间倒是在河边望见了花千渝,见她手捧着河灯,一副喜笑颜开的少女模样,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总归还是孩子心性。 正觉有趣间,忽然注意到她背后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驻足盯着花千渝,心里正觉得是不是登徒子想图谋不轨,正寻思要不要派侍卫下去驱赶,就见那书生似乎喊了一句什么,花千渝诧异的回头,竟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神色,和那书生攀谈了起来,很显然这两人是认识的。 赵磊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平日里花千渝一直忙于王府公务,空暇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什么时候和一个男子如此熟络了? 见河边的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焦躁,当看到花千渝抓着那人的手回来,赵磊轻轻拍了一下栏杆,转身也回到酒楼内。 另一边,于非被花千渝拉着上了二楼,见这文汇楼的装潢比起醉仙楼的那种豪华大气截然不同,多以文雅大方为主,此时宽敞的房间主位上坐着三男一女,以及在一旁侍立的小厮婢女数人,花千渝的贴身侍女秋月也在其中,坐在主位的那名男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于非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正是那日在牧北西门为花千渝牵马的那个男子,听韦县丞说过,这人想必就是那位秦王殿下了,而他身旁还坐着两人,都是文士装扮,一位留着胡子,年龄看上去应该在四十来岁,属于那种中年老帅哥的类型,而另一位则与自己一般的年轻人,只是神情倨傲,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至于那名长相甜美的少女,年龄看上去应该处在豆蔻年华,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华丽宫装,梳着飞仙髻,身段也是娇小玲珑。 见花千渝回来,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跑到跟前,一把挽住花千渝的手道:“花姐姐你总算回来,我哥哥像块木头似的,无聊死了。” 赵磊听的是啼笑皆非道:“你这丫头,叽叽喳喳跟只嘴碎的鹦鹉似的,倒反过来说我像木头?” “就是木头!”说完那少女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磊把眼一瞪:“找打是吧?” 少女连忙躲到花千渝身后,抱着她的蜂腰撒娇道:“花姐姐你看他,又凶我。” (本章完) 第17章 金钗 花千渝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别闹了莺儿,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 听这少女的称呼秦王为哥哥,于非猜测这女子应该是位郡主没错了。 “嗯?这是谁呀?” 那位被花千渝称为莺儿小郡主望着于非一脸好奇。 “这是我朋友,名叫于非。” 一旁的赵磊也开口问道:“可是那位新上任的县令?” 花千渝点点头,对于非道:“这位是秦王赵磊……” 于非连忙抱拳道:“卑职见过秦王殿下。” 赵磊摆摆手道:“叫我赵磊就好。” 花千渝招呼于非落座后,侍立一旁的秋月奉上碟碗酒杯。 席间赵磊瞥了于非一眼,开口道:“听说于县令还是翰林出身?” 于非也知道这并非什么秘密,便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赵磊望了望身旁的年轻文士一眼,笑着道:“孤没记错的话,宋公子也是翰林学子吧?” 那宋姓公子本名叫宋思源。看上去似乎颇有名头,神色倨傲的点点头:“只是虚名罢了,不足挂齿。” “宋公子不必过谦,翰林学子可是有资格进驻内阁的,怎么会是虚名呢?” 说完赵磊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道:“今日倒也巧了,竟有两位翰林学子,又恰逢此佳节,何不作诗一首?” 坐在于非身旁的花千渝,皱眉道:“好端端的作什么诗?” 依偎在花千渝怀里的小郡主也是笑道:“哥哥平日里舞枪弄棒,什么时候对诗文感兴趣了?” 赵磊干咳一声,笑道:“这不机会难得嘛?更何况又逢元宵佳节,为兄也沾沾文气嘛,不知于县令意下如何?” 不知怎地,于非总觉得这位秦王殿下似乎对自己有些似有若无的敌意,说着让自己称他姓名,却阴阳怪气的一口一个于县令称呼自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应该没得罪过他吧? 也好,唐诗宋词三百首他倒是知道不少,先来个下马威唬住他们,也好让这些人知难而退,省的到时候再考校什么狗屁八股文可就要露馅了。 想到这里,于非便点头笑道:“也好,既然秦王殿下有此雅兴,卑职自当奉陪。” “好好好,那谁先来?” 秦王身旁的那位中年文士郑元良望了花千渝一眼,身为秦王府幕僚的他神色一动,抱拳笑道:“王爷,这作诗岂能没有彩头?” 秦王赵磊点点头:“说的也是,就是不知用何物作彩头?” 中年文士笑道:“这个不难,既然是公主殿下做东,那卑职斗胆请公主殿下寻一彩头如何?” 花千渝柳眉微蹙,心思缜密的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火药的意味,一时想不明白这赵磊身为一个王爷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小的县令,见要她出个彩头,便有些赌气道:“本宫哪里有东西做彩头?” “怎么没有?这不就是嘛?” 腻在花千渝怀里的小郡主,突然伸手,把花千渝发鬓间的金色步摇摘了下来,笑道:“就用这发簪好了。” 花千渝正想夺过来拒绝,小郡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哥哥近日找的那个牛鼻子作诗挺厉害的,就算他赢了,也是为王兄赢的,倒时再要回来便是。而且像这样的步摇小妹多的是,到时候送花姐姐几支。” 花千渝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赵磊见妹妹手中拿着花千渝的头钗,顿时也有些意动,忙给那宋思源使了个眼色。 宋思源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开口道:“既然有了彩头,那就鄙人先来吧。”说着,很有气魄的一挥袍袖道:“拿纸笔来。” 伺候在一旁的小厮连忙拿了纸笔,研好墨之后退到一旁。 宋思源拿起狼毫,刷刷刷的写了起来,用的还是颇为张扬的狂草字体,看上去很有大家风范。 他胸有成竹,自负诗文了得,而这于县令被调到这穷乡僻壤之处做官,对翰林学子来说和发配无异,想来文采诗文定然不及自己,自然也是胜券在握。 更何况这位秦王殿下似乎对着策北公主有些意思,若是赢了这小小的县令,把金钗送于秦王,想必日后定会被王爷器重,到时也好施展抱负。 想到这,更是认真了几分,洋洋洒洒的把前几日自己私下做的颇为得意的一首好词,写了出来,望着那近乎狂妄的字体甚是满意。 那中年文士见他收笔,拿起那宣纸赞道:“不愧是承德兄,真乃大才。” “拿来本王瞧瞧。” 中年文士这才把宣纸双手呈给秦王…… 赵磊把那首词读了一遍,虽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但词写的倒也工整。不禁朗声笑道:“这翰林院出来的果然不一样,文采果然了得。” 一旁的花千渝却暗中摇头,这词写的是不错,只可惜过于严谨,虽韵脚工整,却失了诗词本身的洒脱之意,有些固步自封了。 这时在外围的一个小厮悄悄走过来,道:“王爷,文汇楼的章老板求见。” 赵磊点点头,笑道:“来的正好,听说这文汇楼的章老板是位诗痴,正好让他品鉴一番,没准还能为宋公子扬名。” 宋思源一听这话,不禁也是心中火热,连忙抱拳道谢。 见王爷点头,那小厮又匆匆离去,片刻之后一位样貌清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体态修长,颌下留着一撮山羊胡须,倒也有几分文气。 “草民章行秋,拜见秦王殿下。” 赵磊点点头:“章老板不必如此多礼,坐吧。” “是。”章行秋恭敬的在椅子上坐下,为了能随时起身,甚至只坐了半边屁股。 赵磊指了指宋思源道:“这位宋思源,章老板可认得?” 章老板点点头,笑道:“宋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诗才更是了得,草民怎会不知?” 赵磊笑着点点头,屈指弹了弹手中宣纸:“如此正好,宋公子刚出一新作,就请章老板品鉴一二吧。” 章行秋欠起身子,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宣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捻着山羊胡须,神情专注,看的一旁的宋思源也忍不住紧张起来,这位章老板虽为一介商人,但对诗词之道却颇为精通,至少在这牧北之地很有些名望。 片刻之后,章行秋收回目光,沉吟片刻笑道:“此词的确是难得的佳作,不知可否允许草民把此佳作抄录下来,悬于一楼的品诗阁,也好供来往学子观赏。” 赵磊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应该问宋公子才是。” 一旁的宋思源自然是心中欢喜,大度的摆摆手:“拙作而已,章老板只管拿去便是。” “那就多谢宋公子了。” 章行秋把那宣纸小心的折叠起来,当着秦王的面,郑重的放于怀中。 一旁的于非觉得有趣,暗道这位章老板倒挺会做人,那诗他也看过,虽然读起来韵脚工整,却并没给他什么惊艳的感觉,只能说尚佳,而这章老板如此表现,恐怕更多的是在秦王面前作秀。 秦王赵磊哈哈笑了笑,然后故作随意的望向于非道:“既然宋公子作了词,那于县令也作词如何?” 于非点点头,拱手笑道:“那就献丑了。” 刚一起身,于非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诧异的低头,却见花千渝正有些担忧的望着他。 于非回给她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只狼毫蘸了笔墨,正要书写,却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前世练过毛笔字,但笔迹和那个已经死了的真县令比起来,恐怕有些出入,若是有心人一查,可能自己假县令大人的身份就要暴露了,更何况眼前还是位王爷,若是想查,还不是轻而易举? 迟疑间,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 众人见他皱着眉头迟迟不落笔,不禁心思各异,赵磊和那位宋思源心中好笑,就等着他出丑。 而花千渝却心中一叹,正想开口化解尴尬,于非却忽然望向她,有些尴尬的道:“卑职手臂有伤,写出的字只怕贻笑大方,可否请公主殿下代为执笔?” 花千渝心中一松,不禁暗中好笑,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我当是何事呢,这有何难?” 说着站起身,芊芊细腰款款摇摆。娉娉婷婷的走到于非身旁,伸出葱白般的纤纤素手,道:“把笔拿来。” 于非连忙把笔递过去让开了位置。 花千渝手执狼毫,看了他一眼示意准备好了。 于非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在房中踱了几步,缓缓开口道:“东风夜放花千树……” 此句一出,房间顿时一静,赵磊的笑容也像是忽然凝结在了脸上。 宋思源也是心中一惊,只此一句,他便知道自己可能要输,一时心中紧张到了极致。 “更吹落,星如雨。” 果然这句刚一接上,宋思源顿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输了,还是输的彻底。 负责写字的花千渝心中也是震撼不已,暗道这家伙在军事上是人才,没想到连这诗才也如此了得,真乃奇人呐。 于非在房间继续装着渡了几步,继续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半阙念完,房间静的出奇,秦王赵磊脸色越发阴沉,一旁的章行秋眼中也是精光流动,右手紧紧的捏着胡须,望向于非的目光也是激动不已,只凭这上半阙,文汇楼的名声,恐怕就能名闻天下了。 这时于非停了下来,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抬头望了窗外一眼,把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吟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好!” 章行秋忍不住道了声好,亲自起身给他斟酒。 于非笑了笑,道了声谢继续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 他又喝了口酒,豁然转身,本想好好的装个逼,目光却正好对上花千渝那惊讶的眼眸。 两人都是一愣,几秒后一向自信的花千渝竟然移开了目光。 于非暗道坏了,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对上花千渝呢?最后这一句吟还是不吟? 若是说出来,这几乎算是表白的诗句,花千渝不会提剑砍人吧? 可如今骑虎难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静…… 于非额上渗出细腻的冷汗,偷偷用余光瞧去,只见花千渝的贴身侍女,那个叫秋月的女子小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 秦王脸色也已经黑了下来,默默的低头饮酒。 中年文士心中也是一叹,身为王府的幕僚,本来还打算促成王爷和这位策北公主,让这两人能成就好事,毕竟若是这两人结合,那所向披靡的镇北铁骑自然也会落入秦王手中,对秦王府那是好处多多,对即将面临的朝廷削藩也更有对抗的把握,所以这才提议让策北公主出个彩头,以便拉近两人的关系,现在可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白忙活一场,反而让这位于县令占了便宜,特别是这最后一句,傻子都能听出来有歧义…… 再看看策北公主略显慌乱的眼神,中年文士更是郁闷,得,这下真的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好一个千百度,好一个灯火阑珊。” 章行秋对着于非深深鞠了一躬,激动道:“于公子真乃神人也,此等佳作定能流传千古,能见此诗出世,真是三生有幸。” 于非只是笑了笑,暗道这本就是流传千古的诗,自然也就很坦然的接受了赞誉。 章行秋偷眼瞥了一眼一旁的秦王,见他脸色阴沉不禁心中一惊,看这样子这秦王殿下似乎不想让这于县令赢啊,不禁打了个哈哈道:“当然,宋公子的诗虽不及于公子,但也是难得的佳作,都是好诗。” 旁边的宋思源哪还有先前那种睥睨众生的神情,脸色惨白直接蔫了,望向于非目光更是多了些畏惧。 那中年文士见气氛沉闷,便笑着开口道:“既如此,那便把这两首诗都挂出去吧。” “多谢……” 章行秋道了声谢,走到于非身前神色恭敬的问道:“不知于公子可愿意?” 于非摆摆手道:“章老板随意便好,只要不缀我名字就好。” 章行秋以为他是不想太张扬,便连忙点头道:“草民定会守口如瓶。” 说完他走到书案前,正想伸手去拿那宣纸,花千渝却突然把那宣纸按住,摇了摇头道:“你去再抄录一份便好,至于这首,乃是初墨,本宫收下了。”说完,小心的把那写着青玉案的宣纸递给了一旁的秋月。 “是……” 章行秋尴尬的笑了笑,向秦王告了声罪,便急匆匆下楼去了。 一旁的小郡主赵莺儿眼珠一转,便笑着拉过花千渝道:“花姐姐方才是放河灯去了吗?” 花千渝点点头,见这赵莺儿想错开话题,只字不提金钗的事,便眯起眼睛笑道:“你别打岔,现在可以把头钗还我了吧?” “哦……”赵莺儿这才磨磨蹭蹭的把花千渝的金钗拿出来,本来她还想偷偷把金钗给自己哥哥,可现在也只好有些不情愿的还给了花千渝。 花千渝拿着金钗,心中一动,望向于非,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既然是于大人赢了,那这钗子自然要给于非才是。” 说着,花千渝便把手中的金钗递了过来…… (本章完) 第18章 灭门县令 说实话,于非并不想得罪一位王爷,可花千渝这时候当着这些人的面把金钗递过来,若是不接,恐怕花千渝会非常难堪,也只好硬着头皮双手接过,郑重其事的把金钗放入怀中。 秦王赵磊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瞪了自己幕僚一眼,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见气氛有些沉闷,秦王府幕僚郑元良连忙笑着调节气氛,加上小郡主也有意调和,气氛上倒也缓和了不少。 赵磊一边和于非几人聊着天,一边喝着酒,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区别,但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 一直到子时,这场不怎么愉快的宴席才算结束。 秦王的护卫把已经喝的断了片的赵磊抬上马车,赵莺儿站在路旁,拉着花千渝的手向她告别。 “非要大半夜回去吗?” 花千渝望着明显冷清不少的街道微皱柳眉。 赵莺儿摇摇头,笑道:“没事的,这些护卫都是王府的精锐,更何况母亲催得紧,就不耽搁了。” 见她如此说花千渝也只得作罢,叫来在一旁静立的攀瑞道:“去带几个弟兄,护卫秦王殿下出城。” “是!”攀瑞抱拳,带着几个镇北铁骑翻身上马,护卫在秦王马车周围。 赵莺儿跳上后面一辆马车,向花千渝挥了挥手,马车向着东门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花千渝才收回目光,回头瞥了一眼恭敬的站在她身后的于非笑道:“想不到你作诗也这么厉害啊。” 于非笑了笑,表情认真的道:“其实这诗是我抄的。” “是吗?” 花千渝似笑非笑,神情明显不信。 于非无奈的耸了耸肩,也懒得解释什么。 像是想起什么,于非从怀中掏出那只金钗,双手递到花千渝面前。 花千渝低垂着眼帘,望了那金钗一眼笑道:“你留着吧……”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一旁的秋月对他笑了笑:“天晚了,于大人也早些回去吧。”说完富了一礼,也跟着上了马车。 于非拿着金钗望着离去的马车陷入沉思,花千渝难道不知道这送簪子的含义? 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看那秦王似乎对花千渝有些意思,也许花千渝只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而已。 他摇摇头,把簪子塞入怀中,带着些醉意向县衙走去…… 望着四周未灭的灯影,有种热闹过后的清冷感,想到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不禁有些落寞。 “灯火阑珊……灯火阑珊……唉……” 他叹了口气,哼着前世不知名的小曲儿,脚步踉跄的向灯火摇曳处行去,略显孤单的影子渐渐的越拉越长…… 几天后,一队身披甲胄的将士把吴府团团围住,吴远山不知其由,神色惶恐的走出来,见为首的于非身穿官袍站在门前,连忙恭敬的问:“不,不知于大人,这,这是何故?” 于非面无表情的朗声道:“吴家资敌,特奉公主手令,前来搜查。” 吴远山被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跪到地上哭道:“冤枉啊大人,我吴家一向秉公守法,何来资敌之言?” “秉公守法?”于非笑眯眯的扶起吴远山道:“吴老爷不必如此,有没有资敌查过之后自然明了。” 吴远山这才忐忑的站起身,畏惧的站在一旁。 于非挥了挥手,王府侍卫如狼似虎的冲进吴家,一时间瓷器破碎之声妇人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于非悠闲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侍卫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放到地上,听声音还挺沉。 于非放下茶杯,明知故问的问道:“这是何物?” 这箱子其实是他让方云霆趁夜偷埋进吴家花园的,至于里面的东西,也是在黑市买的,身为牧北城的县令,想在黑市搞一些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那侍卫抱拳道:“回大人,这箱子是从吴家后宅的花园中挖出,甚是可疑。” “哦?”于非站起身,走到箱子跟前,只见上面有只铜锁锁着,便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吴远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吴远山哪里知道啊?连连摇头,哭丧着脸道:“此箱草民并不认得,真的不知啊。” 于非哼了一声,对一旁的侍卫道:“把箱子撬开。” 那侍卫答应一声,抽出腰刀用力一磕,只听哗啦一声,那只金锁就被劈成两半。 于非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银光灿灿,竟有一副铁浮屠的铠甲以及几件胡人常穿的皮甲。 踢了踢那木箱,于非似笑非笑的望向吴远山道:“吴老爷还有何话可说?” “这,这草民真真的不知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有人陷害,草民冤枉啊!”说完便跪倒地上,磕头如捣蒜。 “私藏铠甲可是重罪,如今人赃俱获没什么好说的,将这吴家老小,全部拿下!” “是!” 侍卫抱拳称是,拿出铁链开始拿人。 一阵嘈杂之后,吴府上下所有人等都被绳子捆了,由侍卫押着出了吴府。 于非随意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人青衣小帽,俨然一副家丁的打扮,可那油头粉面的相貌在一众家丁之中显得过于扎眼了些。 “站住!” 于非喊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家丁,笑道:“这不是吴大少爷吗?” 吴明远眼看身份暴露,也顾不得什么,竟然推开身前的家丁向府门跑去,于非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口哨,守在门前的侍卫直接把吴明远扑倒在地。 吴明远不停的叫嚷着:“什么吴家少爷,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 其实早在城门打开的时候,他就应该出城避避风头,可这远走他乡哪有自己家舒服?而且他还是县令大人亲自给放的,在家躲了几天见没人来抓不禁有了些侥幸心理,就在家多呆了几天,直到今天他父亲说什么曾师爷死了,火急火燎的让他赶紧收拾东西,等晚上逃出城去。 可这还没等到天黑,吴府就被围了,想跑已经晚了…… 那两个侍卫把吴明远押到于非面前,于非扯住他的头发瞧了瞧,道:“我说吴大少爷你就别装了,化成灰我都认得。” 说着对那侍卫道:“此人正是在逃要犯,要重点看护,勿要再让他跑了。” 他当初之所以用一把火把吴明远放了,就是不想给他脱罪,为的就是方便以后抓捕,省的还要再搜罗别的罪名。 “是……”侍卫答应一声,拖着吴明远往府外走去。 吴明远见自己爹也在不远处,连忙叫道:“救我啊爹!救我!” 吴远山戴着枷锁,低着头看上去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自知大势已去,不禁怅然一叹,装作没看见…… 于非把吴家的那些丫鬟仆人都遣散之后,把吴家上下六口人全部关进囚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衙门行去。 路上瞧热闹的百姓见这吴家垮台,不禁轰然叫好,什么臭鸡蛋烂叶子全都往囚犯脸上扔,更有甚者还有扔石头的,若不是负责护卫的衙役呵斥,吴家一众人恐怕非得被活活砸死。 把犯人关入大牢后,于非回到靖王府向花千渝复命。 花千渝正在王府的一处院落摆弄火铳,见到他过来,问道:“搜出来了吗?” 于非点点头:“搜出一套铁浮屠的铠甲,以及几件皮甲。” 花千渝点点头:“辛苦你了。” 于非沉吟片刻,抱拳问道:“不知公主要如何处置这些犯人?” “通敌卖国,自是死罪。” “自当如此。”于非点点头。 见她小手脏兮兮全是火药灰,于非心中一动:“这火器装火药还是过于繁琐了。” 花千渝瞥了他一眼,笑道:“可这火药总要装进去才行啊……” 想到前世欧洲出现过的那种纸包弹,于非笑了笑道:“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省事许多。” 花千渝眸子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很简单,用防水的油纸把火药与弹丸包在一起就行。” 花千渝低头,轻轻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不禁眼前一亮。对一旁的秋月道:“去取些油纸来。” “油纸?小姐要那东西干什么?” “让你去就去。” “哦……”秋月撇撇嘴,小跑着出了院落,片刻之后气喘吁吁的抱着一沓油纸过来。 花千渝拿起一张,问道:“要怎么包?” 于非拿起一张油纸,裁剪出合适的大小,对着枪口比划一下,把油纸卷出能放入枪口的圆筒,倒入火药压实之后,再放入弹丸包起来,递到花千渝手中道:“就这样……” 望着手中的纸包弹,花千渝凤目睁的大大的,惊讶的笑道:“如此简单,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到呢?” 她学着于非的手法,也包了一个出来,相比于非包出来的似乎要更精细一些,拿起火铳愣了一下:“可是这样,还是少不了倒入引火的步骤啊。” 于非笑了笑,拿过她手中的纸包弹,张嘴把油纸的底部咬破,递给她道:“只需要用时咬破,倒入少许引火再塞入膛中就行了。” 不知怎地,见他张嘴咬破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花千渝脸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也不说话,默默的按他说的步骤装好弹药,站起身瞄向不远处的靶子…… “嘭”的一声,花千渝挥散烟雾,小跑着走到靶子前,望着上面的孔洞不禁笑道:“妙啊,威力似乎还提升了一些。” “有用就行。” 花千渝走到他身边,伸出拳头轻轻捶了于非肩膀一下笑道:“于大人真是个妙人。” 见她脸上沾了些火药灰,于非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脸,提醒她擦一下。 花千渝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于非又指了指,不知想到了什么,花千渝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也不理他,转过身低头给火铳上弹药。 看的于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只是提醒她脸上沾了火药灰,这是什么意思? 开过一枪之后,花千渝干咳一声,冷冷道:“于大人要无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是……卑职告退……” 虽然于非心中奇怪,这公主殿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但也不敢多问抱拳行礼,告辞离去。 望着于非的背影,花千渝红着脸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登徒子!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人如此孟浪呢?” “小姐骂谁登徒子呢?” 秋月的声音吓了花千渝一跳,转过身就见秋月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花千渝把眼一瞪,嗔道:“你又皮痒了是吧?” “哪有……”秋月嘟着小嘴,明明是小姐自己说的。 见自家小姐叉着腰生气,秋月连忙服软:“哎呀小姐呀,我错了还不行吗?瞧你,脸上跟个小花猫似的,快些擦擦吧……” 花千渝哼哼几声,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正要擦脸,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难道方才他是想提醒我擦脸?” “唉?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吗?” 花千渝打开秋月伸到她额头的手,眼神飘忽道:“没事,我,我这是热的……” “热?可现在是冬天呀?” 花千渝恼羞成怒,对着秋月吼道:“哪来那么多话?本宫饿了,去弄点吃的!” “哦……”秋月装模作样的嘟了嘟嘴,带着姨母般的笑意,转过身跑了出去。 “这臭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花千渝红着脸咬牙切齿…… …… 三月,正值冰雪消融,春意萌动之时,也不知谁传出的口风,说什么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还未婚配,此言一出,可就捅了媒婆窝了。 很快,衙门口就被媒婆们给踏平了,无奈之下,只得在衙门口增添了人手,防止这些媒婆进去骚扰。 然而没消停几天,媒婆们便换了策略,也不进衙门,就在衙门口不远处蹲守,只要看到县老爷出来就一窝蜂般冲上来,这个说谁谁家的姑娘漂亮,那个说谁谁家的姑娘贤良淑德,搞的这几天于非出门都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不胜其烦。 …… “小姐呀,别睡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花千渝用棉被把脑袋蒙住,翻了个身继续睡。 秋月坏笑一声,把冰凉的手伸进花千渝被窝里…… “哎呀死丫头,凉死了!”花千渝终于睡不下去了,迷迷瞪瞪的从被窝里坐起来。 秋月像哄孩子一样扶着花千渝在铜镜前坐下,熟练的给依旧眯着眼打瞌睡的花千渝梳头,嘴里叽叽喳喳像往常一样说着牧北城中的趣事八卦。 “最近县令大人可不好过呢。” 花千渝眯着眼睛,慵懒的靠在秋月怀里下意识的问:“他又怎么了?” 秋月嗤笑出声,道:“也不知谁传出的口风,说于大人至今仍未婚配,城中的媒婆听到消息,都快把衙门口踏平了。” 花千渝先是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那家伙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还没成亲?” 秋月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传言就是这么说的,想来应该是真的。” 想到于非被媒婆围住的窘态,花千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他可有相中谁家的姑娘吗?” (本章完) 第19章 于府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如今县令大人出门都要乔装打扮呢。”说到这里,秋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花千渝也是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目光无意间扫过铜镜中的笑颜,花千渝神情一愣,镜中女子那眸中的笑意是那样的发自内心,一时间她竟对镜中的自己生出了陌生的感觉。 这陌生的感觉让她心神不宁,夺过秋月手中的牛角梳,故作随意的道:“好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先下去把本宫的马牵出来,稍候本宫要去军营巡视一下。” 秋月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下了阁楼。 花千渝揉着自己的双颊,有些烦恼的喃喃道:“花千渝啊花千渝,你这是怎么了?” …… …… 这天夜里,于非正躺在后院的躺椅上看诉状,徐妈匆匆走来,把手中热茶放到于非身旁的案几上,福了一礼道:“老爷,门外衙役说有一个自称于府管家的人想要求见老爷。” “于府管家?” 于非皱眉,很快反应过来,想必是那个死了的“于非”本家来人了。 便点点头,起身正要去往前院,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对徐妈道:“去把方云霆叫来。” 很快,方云霆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衙门来了个人?” “是,自称是于府管家,而且……而且……”方云霆吞了吞口水,没敢把话说出来。 “而且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方云霆小心的看了一眼于非,低头道:“那人穿了一身孝服……” “孝服?”于非心里咯噔一下,干了小半年的县令,对朝廷的法度多少也有些了解了,和前世古代那些封建王朝类似,在大乾当官若是家中父母去世,是要回家守孝三年的,等三年孝期满了,才能再被朝廷录用。 虽说话是这么说,但在朝中当官总要讲究一个人情往来,三年时间肯定已是物是人非,先前的经营自然付之东流,就算官复原职恐怕也是调任到那些苦哈哈的地方任职,可以说是重新来过也不为过。 当然,要不想荒废这三年,也是有办法的,不过条件过于苛刻,要皇帝亲自下旨挽留,也就是所谓的“夺情”,而君权大于天,自然也就不用回去守孝,非朝中被皇帝倚重的大臣,这夺情根本就无法实现,更何况于非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皇帝恐怕压根不知道他这么个人,夺情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但愿不是什么父母亡故,于非心中暗叹一声,对方云霆道:“你去问问他叫什么,家住何处,问清楚了,别是骗子打秋风就成。” “是……” 于非摆摆手:“去问吧。” 方云霆抱拳离开,于非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在躺椅上等消息。 他现在对自己冒充的这位县令大人只是一知半解,只从来上任的圣旨里知道家在中州一带,名叫于非,是翰林学子,别的那是一概不知。 若是就这么愣头青似的去见那人,一问三不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方云霆前去探探底细再说为妙。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方云霆又匆匆回来,对于非抱拳道:“大人,已经问清楚了。” 于非放下茶杯,让方云霆坐下之后问:“他怎么说?” “那人名叫陈松,家住中州南郡,这次来找大人说是……说是……” “说什么?” 方云霆为难道:“卑职说了,大人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勿要太过难过才是。” “我没事,说吧。” 方云霆小心翼翼的看了于非一眼,低头道:“那人说令堂,……令堂仙逝了……” 于非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表情悲伤欲绝的一把抓住方云霆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办法,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为好,若是表现的过于平淡,未免过于怪异。只好做出一副睚眦欲裂的样子。 方云霆吓的跪到地上不敢吭声,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徐妈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于非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前院走,刚走没几步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个倒不是演的,因为他真的被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到了…… 方云霆见县老爷如此伤心,也是被他的孝心所感动,连忙抢上前去扶住于非道:“卑职扶大人过去。” 于非站稳身形,摆摆手快步向前院跑去。 方云霆也连忙跟上。 到了前院,只见衙门偏房的门前,一个身穿孝服的老者正焦急的开会踱步,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于非连忙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到于非面前哭道:“少爷,老奴总算找到你了,老夫人她……老夫人她……没了……” 于非连忙扶起老人:“陈叔快起来,慢慢说我母亲怎么了?” 陈松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老夫人半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病情忽然加重,本来想快些叫少爷回去见最后一面,谁知……谁知天一亮人就没了,老奴日夜兼程,走了半个月的路程才终于见到少爷。” 于非站在原地,直接愣在当场,陈松于心不忍,连忙劝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还请少爷节哀。” 于非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是我不孝,对不起母亲。” “少爷快些回去吧,也好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于非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向朝廷请辞,明日天一亮就动身回去。” 商定之后,于非让方云霆带陈松去驿站歇息,连夜写了封书信送往靖王府。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于非向徐妈告别后,天刚亮就乘坐马车向中州赶去。 …… 马车出了城,刚拐上驿道,就见不远处方云霆牵着一匹马站在路边。 于非让马车停下,望着方云霆肩上的包袱奇怪道:“你这是?” 方云霆拱了拱手笑道:“大人路上没人照应,卑职便随大人去吧。” 于非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跟我去了,家中父母怎么办?” “家中还有兄长照看,卑职已向他们说好了,另外卑职已经向县衙递上辞呈,于大人若是不答应,那卑职可就没退路了。” 见都这么说了,于非自是无话可说,答应让他跟着。 方云霆大喜,翻身上马跟在于非马车一侧。 其实他已经权衡了一夜了,与其呆在县衙当一辈子捕快,还不如跟在于非身边,要知道县老爷可是被策北公主器重的,虽说要去守孝三年,但一旦复出,以县老爷和策北公主的交情,想必定然还会高升,那样的话自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自然比耗死在这小小的县衙更有前途。 …… 靖王府内; 刚起床的花千渝正脸木木的吃着早餐,秋月走过来道:“小姐,这里有你的一封书信。” “先放一边吧,一会再说。”花千渝腮帮一鼓一鼓的咀嚼着食物,皱着柳眉有些不耐烦。 秋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笑了笑,神色揶揄道:“这信……小姐还是看一下为好。” “是什么急报吗?” “不是,是于县令寄……” 秋月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书信就被花千渝夺了过去,她干咳一声道:“这么早能送什么信?” 说着就拆开信自顾自的看了起来,秋月只见自家小姐眉头越皱越深,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小姐?” 花千渝叹了口气,也不回答,急急忙忙的站起身道:“去备一匹快马,本宫要出去一趟。” “啊?这一大早的?小姐要去哪里?”秋月有些懵。 “没时间解释了,快去。” “是……”见花千渝神色焦急,秋月也不敢怠慢,慌忙小跑着下去安排去了。 花千渝手脚麻利的换上一身轻便的飞鱼服,长发随意挽到脑后,扎成一条高马尾,登上长靴,穿戴整齐之后,执笔写了一封信,就急冲冲的出了门。 带了一队人马,疾驰到城下,勒紧马缰问守城士兵道:“于县令几时走的?” 那守城士兵一见是策北公主亲临,又问出城的人,以为是自己疏忽放了什么要犯,连忙惶恐的跪倒地上恭敬道:“卑职丑时听到于大人叫门,就开了城门,可,可有不妥?” 花千渝也懒得解释,摇了摇头道:“没事。” 说完,一夹马腹冲出了城去…… 跟在身侧的攀瑞道:“公主,若是于大人丑时便出了城,恐怕追不上了。” 花千渝打量了一下四周,摇摇头道:“抄近路应该还能追上。” 攀瑞心说,近路全是山路,崎岖难行,去追一个小小的县令至于吗?可见公主殿下已经调转马头,向着小路行去也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 此时的于非正无聊的躺在马车上打着盹,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车,于非一头磕在马车上,疼得直抽凉气,有些纳闷的掀开车帘,正要问负责赶路的陈松,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队甲胄鲜明的铁骑从山间小道冲出,拦在了马车前。 方云霆以为遇到了截道的,也是提着马缰挡在马车前如临大敌。 不过于非很快便看到了身穿飞鱼服的花千渝,心里顿时一松,示意方云霆不必紧张,跳下马车有些疑惑的望着骑在马上的花千渝。 也许是策马疾行的缘故,此时花千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缓了好一会才翻身下马,向于非走了过来。 于非连忙抱拳行礼。 “走这么急吗?”花千渝微微喘着气问道。 于非无奈的叹道:“母亲亡故,思乡情切,还望公主见谅。” 花千渝点点头表示理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本宫知你赶时间,就不多说了,要说的话都在信中。” 于非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那尚有余温的书信,看向花千渝,他知道花千渝应该还有话要说。 “本宫只想告诉你,不要太过气馁,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想于大人不会等太久。” 说完花千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拍了拍于非的肩膀,牵着马站在了路边,并让跟来的骑兵让开了道路。 于非对着花千渝深深行了一礼,上了马车示意陈松启程。 路上,于非拆开花千渝的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信中先是安慰了一番,让他节哀顺变,然后又说了一番大乾目前的现状,并暗示他,她会劝谏朝廷夺情,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云云。 于非却心中一叹,鉴于策北公主与朝廷目前的微妙关系,想说服朝廷对自己这个芝麻小官开恩夺情,基本不可能,他也并不抱太大期望。 不过策北公主能有这份心思,于非还是挺感动的…… 随着车子渐行渐远,方云霆忍不住提醒道:“大人,策北公主还站在那里呢。” 于非掀开车帘,回头望了望,只见明亮的晨光里,那个高挑的曼妙身影依旧牵着马注视着这边,看上去就像一幅画…… …… …… 五月初,舟车劳顿一月有余的于非才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中州南郡。 相比于北方的气候,中州南郡的气温相对热了不少,于非也脱去加棉长袍,换上了一身轻薄的月白长衫,他立在车辕上手搭凉棚望着远方,问一旁赶车的陈松道:“陈叔,应该快到了吧?” 陈松点点头,大声道:“再行个三日路程,应该就到了。” 于非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手臂道:“既如此先找个客栈歇息一下吧。” 这时候的马车既没轮胎也没减震装置,连着行了几日骨头都快被震散架了,再不歇息一下真的顶不住。 陈松答应一声,一挥马鞭向着一处客栈行去…… 在客栈用过饭,又让方云霆去买了些干粮吃食,再次上路。 行了三日之后马车终于在一处府门前停了下来。 于非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抬头只见两只白灯笼高高挂着,显然是最近才挂上去的,厚重的朱门上方悬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于府”两个烫金大字,门前两尊一人多高石狮子倒也威武气派。 此时府门紧闭,门前别说迎接于非的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显得有些门可罗雀的萧索。 陈松上前敲了敲门环喊道:“快开门!少爷回来了。” 一连敲了几下也没人开门,三人面面相觑,陈松神色尴尬解释道:“最近府中有些缺乏人手,少爷勿怪。” 于非摆了摆手道:“无妨,可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他看了方云霆一眼笑道:“这院墙的高度,方大哥能翻上去吗?” 方云霆抬头望了望,点点头:“能翻上去。”能当上捕头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这点高度对方云霆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于非点点头,正想让方云霆翻墙进去,那厚重的府门忽然打开一条缝,一个青衣小帽打扮的家丁睡眼惺忪的打量着众人,当看到陈松神色一震,恭敬的叫了一声陈管家,连忙把府门打开。 陈松神色微怒,训斥道:“当值竟敢睡大觉,这个月工钱不想要了?” 那家丁冷汗直冒,耷拉着脑袋受训。 教训完家丁,陈松才引着于非进到府中,几人刚绕过屏风,于非就与角落里的一个身形撞了个满怀,只听一声女子娇呼,一个丫鬟穿着的女子直接被撞倒在地。 那丫鬟正想抱怨一句,见是于非之后神色一呆,随即满脸焦急道:“少爷你可回来了,快去大少奶奶房里看看吧,方才奴婢去给大少奶奶送饭,怎么敲门都不开,也没人应,奴婢正想着去喊人呢。” (本章完) 第20章 心肺复苏 在路上的时候,于非已经旁敲侧击的从陈松的话里了解到,自己上边还有个哥哥,可惜早年已然病故,只留下寡嫂柳氏尚住在府中。 一听丫鬟这话,与方云霆对视一眼,于非连忙道:“快带我过去。” 那丫鬟也知道事态紧迫,小跑着带着几人向后宅走去,当到了后宅月亮门前的时候,陈松和方云霆都是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尴尬。 于非倒是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大于天,后宅一般是不准除男主人以外的男人踏入的,可都这时候了还讲这个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时候心里焦急,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对方云霆道:“方大哥跟我来。” 方云霆额上冷汗直冒,连忙摇头道:“这……这后宅岂是随便进的?” 见方云霆神色为难,满是惶恐。于非也只得作罢,于是向方云霆借了佩刀,跟着丫鬟匆匆进了后宅。 进了后宅的一处院落,于非跟着丫鬟来到一栋阁楼前,上了二楼,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丫鬟正想敲门,于非却丫鬟让开身子抬起一脚就踹在门上。 只听咔嚓一声,房间的横木直接被踹成两节,房门也被踹了开来,而房中的景象不出于非所料,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正吊在横梁上,脚下还有倒在地上的椅子。 丫鬟惊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 于非也不废话,直接冲过去扶起椅子,踩在椅子上抱起柳氏的纤腰,抽出方云霆的佩刀挥刀把悬在房梁的白绫斩断。 他解开套在柳氏脖子上的白绫,伸手在柳氏鼻下试探了一下,已然是没了鼻息,又伸出手指在柳氏脖颈处探了探,神色一喜,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指间传来似有若无的脉搏跳动,应该还有救。 于非把柳氏抱下来放到地上,让跟过来的几个丫鬟让开空间保证空气畅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按照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进行心肺复苏…… 望着二少爷双手按在大少奶奶胸口上下按压,丫鬟们不知何意,一个个脸色古怪。 于非连续按压数次,见柳氏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禁心中苦笑,看来还是少不了人工呼吸吗? 他也察觉到丫鬟们的神色古怪,可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非把心一横,捏住柳氏的琼鼻俯下身去…… 丫鬟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过想到二少爷是读书人,想来应该是某些特殊的救人手段,也就没出声阻止,只是红着脸望着自己的二少爷施为。 一番操作下来,躺在地上的柳氏忽然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当察觉到自己嘴巴被一个男人噙住,不禁羞愤欲绝,一时心绪一堵,又晕了过去。 “大少奶奶醒了!真的醒了!”丫鬟们欢呼起来。 于非察觉到那柳氏有了反应,心中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看来前世学过的心肺复苏算是没白学。 在柳氏鼻下试探了一下,呼吸已经变得平稳,就是不知道她为啥又晕了过去。 于非把柳氏横抱起来小心的放到秀床之上,丫鬟们端来了水盆,用帕子浸湿,贴身丫鬟雨棠小心的给柳氏擦拭着额头。 丫鬟递上毛巾,恭敬道:“少爷也擦擦汗吧。” 于非点点头,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大嫂道:“最好再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那丫鬟答应一声,小跑着去请郎中。 “好好照顾大少奶奶,看紧些别再出什么事。” 正在给大少奶奶擦脸的贴身丫鬟雨棠点头称是。 于非不好再呆在大嫂的闺房,就在院中等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过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腰间背着个木箱,见到于非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于少爷。” 于非诧异道:“你是大夫?” 那妇人笑着摇摇头:“老身秦氏只能算半个大夫。” 见于非皱眉,妇人解释道:“拙夫前日外出访友去了,老身跟随拙夫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倒也懂些粗浅的医术,自是不敢自称大夫,所以只能算是半个大夫。” 一旁的丫鬟附和道:“是啊少爷,秦夫人的医术也很高超的,附近要是谁家女眷病了,都是找秦夫人去诊治呢。” 于非点点头,抱拳道:“那就有劳秦夫人了。” 秦氏点点头,走到床前,在水盆中净过手之后,开始给于家少奶奶号脉。 片刻之后,放下柳氏的手,笑道:“无妨,只是惊怒过度气火攻心,老身开几服安神静气的药,不出三日应该就无甚大碍了。” “如此就多谢秦夫人了。”说着让丫鬟递上纸笔,等秦氏写好药方之后,于非奉上诊金,亲自送秦氏出府。 等于非送完人回到的时候,自己那位便宜嫂嫂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抹着眼泪,贴身丫鬟雨棠正在低声安慰。 听到于非回来,柳氏连忙把脸扭向一边,白皙的脸上羞红一片,甚至连耳根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于非自然知道她是羞于方才的急救,可那也是无奈之举,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该问的话还是要问,便站在门前问道:“嫂嫂为何要寻短见?” 见大少奶奶不吭声,坐在床边的雨棠忍不住道:“少爷,大老爷和三老爷太过分了,夫人才……他们就来逼迫大少奶奶交出铺子和房产,说是要替少爷您保管。” 于非眉头微皱,已经猜出了大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照顾好少奶奶。” 起身正要出去,雨棠又道:“还有呢少爷,少奶奶的娘家人这几日一直想逼迫少奶奶回去,还定下三天时限,眼看明天就要到了,可如何是好……” 于非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哽咽的柳氏,问雨棠道:“他们带大嫂回去想干什么?” 雨棠张嘴正要回答,柳氏抹着眼泪瞪了雨棠一眼急道:“不许说!” 雨棠急的直跺脚:“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柳氏俏脸羞愤欲绝,咬牙道:“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雨棠无奈,只好闭嘴不言。 于非见柳氏讳莫如深的样子,也知她不会说,只好又嘱咐雨棠照顾好柳氏。 雨棠躬身称是,于非点点头,关门的时候给雨棠使了个眼色。 雨棠也是心思机敏之人,没有立即跟出去,而是若无其事的拿出手绢给柳氏擦泪。 柳氏抽抽噎噎的低声道:“叔叔是读圣贤书的,那种龌龊事怎好说与叔叔听?你莫要再提。” “知道了夫人,婢子不说便是。夫人也放宽心,别再做傻事了。” 照顾好少奶奶,雨棠让一个信得过的丫鬟看住少奶奶,这才退出了房间,出了大房小院,就见于少爷正站在一处假山的旁边,便走了过去,福了一福道:“二少爷……” 于非点点头,道:“给我说说柳家的事吧。” 雨棠点点头,带着怒容就把事情说了。 原来于非的大哥早丧之后,柳氏的娘家人就来过一次,说是柳氏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早守了寡,想带柳氏回去再嫁。 老太太自然也是通情达理的,也觉得于家对不起自己这位儿媳妇,就把柳氏叫过来问了她的意思。 谁知柳氏坚决不肯回去,还把来接他的两位兄弟骂了一顿,有老太太庇佑,那柳家兄弟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悻悻而归。 等老太太过世之后,这柳家兄弟自然也就没了顾忌,于是就借着奔丧的名义前来逼迫妹子回去,要把她嫁给一个江南的富商,这还就罢了,可那富商都四十多了,柳氏虽说是个寡妇,但年龄也就二十来岁,自然不肯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可这次柳氏兄弟似乎觉得机会难得,硬要逼着柳氏回去,还以三天为期,赖在府中不走。 再加上于非的大伯和三叔逼迫交出商铺房产,绝望之下的柳氏这才有了行短见的心思,也多亏于非路上没耽搁,要不然后果难料。 于非点点头,问道:“那两个柳家兄弟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雨棠奇怪的看了于非一眼,暗道于少爷不是和柳家的公子见过面吗?怎么还不知道叫什么? 不过既然少爷问了,只道是少爷贵人多忘事,便认真的回道:“柳家大少爷叫柳治,二少爷叫柳征,现在被安排在前院暂住。” “带我去。” “是,少爷跟我来……” 跟着雨棠来到前院,雨棠在一处院落前站定,福了一礼道:“少爷,柳家两位公子就住在这里。” 于非点点头:“敲门吧。” 雨棠闻言轻轻扣了扣门环。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柳公子,我家少爷回来了。” 院子里静了静,片刻之后房门吱呀被推开,一个颧骨略高的男子探出头来,见于府长房大丫鬟雨棠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公子,便笑着拱手道:“于非贤弟,别来无恙?” 于非也点头笑道:“还好。” “快快请进。” 引着两人来到房中落座,那柳公子拱手歉意道:“于少爷稍候,我去叫兄长来。” 于非点点头,看来这位便是柳征了。 坐在亭中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柳征带着一个颌下留着些胡须的中年人出来,见那人和柳征的样貌有些神似,于非便起身拱手道:“见过兄长。” 那柳治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坐吧,坐吧。” 三人落座后,寒暄过后,柳征对自己大哥使了个眼色。 柳治放下茶杯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此次前来,主要是来祭奠老夫人的,顺道接舍妹回去,还望于少爷准许。” 于非皱眉,沉吟片刻道:“这……这恐怕要先问过嫂嫂才行,若是嫂嫂也答应回去再嫁,那小弟自是无话可说,不仅要送嫂嫂回去,还要附赠嫁妆。” 听到于非这样说,柳治神色一喜正要开口感谢。 于非却表情一肃,打断他道:“不过,若是嫂嫂不同意,那我们于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柳治柳征两兄弟顿时笑容僵在脸上,这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有威胁的意味,更何况若是自家妹子能同意,他们两兄弟还用得着来回几次吗?听这于家二少爷的意思,很明显不想放人。 柳治脸色一沉道:“于少爷什么意思?” 于非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柳治豁然站起身,怒道:“若是我那妹子不同意,我们弟兄俩岂不是又白跑一趟?” 于非摇摇头,表示很遗憾:“这就不是我的事了,我们于家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不至于让外人就这么把自家的人抢了去。” “我妹子姓柳,何时是你们于家的了?” “表兄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我大嫂嫁给了我大哥,自然就是我们于家的人。” 柳治一拍桌子道:“你这是诡辩,若是于少爷执意不放人,那只有去公堂上见了!” 于非点点头:“可以啊,就算告到京城,也是我们于家占理。” 柳治气的浑身哆嗦,指着于非正想大骂出声,一旁的柳征连忙扯了扯自己大哥的衣袖,柳治见自己这位一向很有主见的弟弟严肃的摇了摇头,只好又悻悻的坐回到座位上。 柳征笑着打圆场道:“我大哥脾气暴躁,还望于表弟勿要放在心上。” “无妨,说开了也好,两位表兄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柳征也站起身道:“我送送表弟……” “不必了。” 于非摆摆手,刚走没几步,又折回来道:“对了,就在方才,嫂嫂差点被二位表兄逼得寻短见,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恐怕……若是二位再作出伤害我于家的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言尽于此,二位表兄好自为之。” 说完,一甩袍袖转身离开。 柳治柳征两兄弟面面相觑,柳征一跺脚叹了口气道:“我就说不要答应那冯老板,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若是小妹真的寻短见死了,你让我们柳家的脸往哪搁?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柳治也是悻悻道:“我,我哪知道妹子这么傻啊,现在怎么办?连冯老板的定金都收了。” 柳征摇摇头,叹道:“这事本就不靠谱,那冯老板就是个老狐狸,就算真把妹子嫁过去给他做妾,恐怕也未必真的会把份额吐出来。” “那要怎么办?” “把定金退回去吧,至于铺子……还是另想法子吧。” 见自己兄长一脸不悦,知道他有些不服,柳征便叹道:“兄长莫要忘了如今的于非可是官身,此次回来应该是要守孝三年,虽说和闲置无异,但三年之后必定要官复原职,俗语云,民不与官斗,若是按你说的,去上边状告于家,所谓官官相护你觉得能有几分胜算?更何况妹子也并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本就理亏,如何与他斗?” 听柳征的一番话,作为兄长的柳治也蔫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 …… 出了于府用于招待客人的小院,见于非过来,方云霆和陈松连忙从假山旁边的石凳上站起身,走了过去。 陈松道:“少爷,该去祭奠一下老夫人了。” 于非点点头,带着方云霆跟着陈松来到在正堂布置的灵堂前,换上一身孝服后,望着桌上摆放的灵牌于非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并跪在地上磕了头,虽说这并非他的母亲,但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这点礼节还是需要的。 祭奠完名义上的母亲,于非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默垂泪的陈松,开口问道:“陈叔,府中可有族谱?” 陈松抹了抹眼泪诧异道:“少爷要族谱干什么?” “母亲过世,想来定会有许多人前来祭奠,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总不能认错,省的让人笑话。” 陈松点点头:“老奴房中便有一本,这就给少爷拿来。” 说着,陈松便匆匆拿了一本厚厚的族谱过来。 于非接过来见书皮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没人翻看过了。 拿着族谱,于非道:“舟车劳顿,辛苦陈叔给方大哥安排个住处,也下去歇息吧,你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 陈松听的是心中一暖,顿觉欣慰,没想到少爷外出求学这几年,比起以前那个木讷的少爷倒是懂事了不少。 “少爷你也早些歇息,人死不能复生,也别太过伤心了。” 见少爷点头,陈松这才拱手告辞离开。 待陈松带着方云霆走后,于非由丫鬟领着来到自己的住处,这是一处常见的二层小阁楼,楼前有孱孱溪水流过,假山怪石,小桥流水,阁楼左侧还有一片竹林,沙沙竹叶下还建有一座凉亭,倒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这处院落明显要比府中的其他宅院更精致些。 丫鬟领着于非进入阁楼,房中摆设虽然简约,却落落大方,可见原主人的品味。 丫鬟们端上香茗后,便退下了。 于非端起茶抿了一口,坐在房间的书案前开始翻看那本泛黄的族谱。 从族谱中了解到,于家老太爷名叫于文蔡。 其膝下有三子,长子于驰逸,次子于瑞渊,三子于成林,而次子于瑞渊也也就是“于非”的父亲。 老太爷过世后不久,于家三兄弟也就此分了家,后于瑞渊取了董氏为妻,先后诞下两子,长子于修从小体弱,成年后娶柳氏柳未央为妻,可惜成亲没多久,在一次长途进货途中便病故了,而次子也就是现在的“于非”。 原来大嫂叫柳未央啊? 就在于非翻看于家族谱的时候,大嫂柳未央的贴身丫鬟雨棠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福了一礼道:“二少爷,大少奶奶请您去听雨亭一叙。” 于非点点头,合上族谱起身跟着雨棠来到大房宅院的一处临近湖边的凉亭,抬头就见柳未央正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美眸望着碧绿的湖水愣愣出神。 心肺复苏的时候于非还没注意到,此时才发现柳未央皮肤白腻,鹅蛋脸,琼鼻红唇,桃花眼似醉非醉富有书卷之气,整个人犹如古典画中的仕女。 听到脚步声,柳未央抬起头,也许是方才哭过的缘故,眼睛还有些红,看清是于非后,牵强的露出一个凄然笑容,站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道:“叔叔来了?” (本章完) 第21章 桃花酥 于非自来熟的也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笑道:“嫂嫂找我来是有事要说吗?” 柳未央点点头,让雨棠给于非上茶,为了避嫌,她自然不会独自来见于非,除雨棠外,还有两个婆子在亭子不远处候着。 “叔叔祭拜过娘了吗?” 见于非点头,柳未央叹了口气:“娘病重之时,本来是要叫叔叔回来的,可娘怕耽误叔叔前程执意不肯,直到临终前都还念叨着叔叔的名字。” “是我不孝,竟是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柳未央见他神色自责,便劝道:“叔叔也别太自责了,娘生前每每提起叔叔,都骄傲的很呢。” 于非自嘲的苦笑一声,问道:“母亲葬在哪里了?” “叔叔莫急,待吃过午饭妾身带叔叔前去便是。” 于非点点头,正要起身告辞,却听柳未央对雨棠道:“去把匣子拿来。” 雨棠答应一声,快步离开凉亭,片刻之后抱着一个一尺来长,三寸见宽的小匣子过来。 把匣子放到石桌上,柳未央拿出一串钥匙,轻轻把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些类似银票的东西,看上去厚厚一沓。 见于非满脸疑惑,柳未央把匣子推到于非面前,道:“这是府中铺子的房契和银票,就交给叔叔了。” 于非看了一眼匣子中的东西,问道:“嫂嫂这是何意?” 柳未央把鬓角乱发挽到耳后,温柔一笑道:“府中的情况想必叔叔也听雨棠那丫头说过了,大伯和三叔一直疑我侵占于府家产,我一个妇道人家,管理这些整日抛头露面的,这些年也有些厌倦了,好在叔叔也回来了,妾身就把这些交给叔叔吧。” 听她这么说,于非顿时觉得有些头大,他现在刚回来,对于府商铺的了解几乎为零,突然让他接手,连从何处下手都不知道。 于非摇摇头,又把小匣子推了过去道:“嫂嫂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专心科举,对经商并不擅长,就算把这些交给我,恐怕只会赔个干净。” 柳未央却摇摇头:“叔叔还是收下吧,否则妾身会如芒在背。” “嫂嫂是怕大伯和三叔再来逼迫?” 见柳未央沉默,于非便笑道:“这样吧,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但还要劳烦嫂嫂替我保管,至于铺子……我是闲散性子,也懒得去管这些,更何况等母亲孝期过了,我还是要去地方为朝廷效力,根本就没功夫打理这些。” 柳未央神情有些迟疑:“可是大伯和三叔那里……” “若是他们再问起,你就说已经把这些交给我了便是,我也会向大伯和三叔说明的。” 见柳未央还有些犹豫,于非便把那匣子合上,推回到柳未央面前,道:“就这么说定了,我有些饿了,嫂嫂这里可有吃的?” 柳未央无奈一笑,对一旁的雨棠道:“去把我房中的桃花酥拿些过来。” 很快雨棠就端来一碟糕点,这糕点是桃花造型的,花蕊粉嫩边缘洁白,恰似一朵盛开正艳的桃花,惟妙惟肖。 于非看的稀奇,有些不确定道:“这,这是吃食?” 柳未央点点头:“这是用面筋、糖、以及凤梨馅和红丝绒汁液制成,叔叔尝尝。” 于非从碟中捏起一块,轻轻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酥脆甜香甚是美味,不禁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一旁的雨棠见状忍不住笑道:“二少爷怕是不知,这桃花酥还是大少奶奶亲手做的呢。” 柳未央干咳一声,瞪了雨棠一眼,雨棠悻悻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嫂嫂还有这手艺?” 柳未央叹道:“妾身见娘很喜欢,才学做的。” 提到母亲,亭子中的气氛显得沉默了许多,悲伤的气氛自然没人愿意多待,于非咽下嘴里的糕点起身道:“好了,糕点也吃了,就不打搅嫂嫂了。” “柳未央也站起身道:“这也到了晌午了,在这里用饭吧?” 于非摇摇头:“不了不了,等下我去我院中吃就行。”抱拳行礼,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了柳氏兄弟的事情便又折回身子道:“对了嫂嫂,我方才与柳家二位表哥谈过了,两位表哥似乎有接嫂嫂回去的意思……” 柳未央脸色一白,有些紧张道:“叔叔答应了?” 于非摇头笑道:“我告诉他们,这事还要看嫂嫂的意思,若是嫂嫂不想回去,那谁也逼迫不了。” 听他这么说,柳未央心里一松,对着于非盈盈拜倒,于非这次已经有经验了,连忙虚扶一把道:“嫂嫂不必如此。” 柳未央却摇摇头,眼中含泪道:“有叔叔这句话足矣,妾身也就不怕两位兄长了。” 于非无奈一笑,沉吟片刻才道:“其实嫂嫂也不必如此坚持,若是遇到合适的……毕竟嫂嫂如此年轻……”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含糊的提醒一句。 柳未央也知他是好意,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柔声道:“叔叔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不过妾身既然嫁入于家,那自然便是于家的人,为修郎守节也是本分,叔叔莫要劝了。” 她都这么说了,于非还能说什么?只能告辞离去。 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过午饭,丫鬟雨棠便走了进来道:“二少爷,大少奶奶问何时动身?” 于非已然知道她是说去母亲坟前祭奠的事,便起身道:“这就走吧。” 来到前院让陈松套好马车,便让雨棠去请柳未央过来,片刻之后,柳未央便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看她脚步稳健,似乎并未缠足,这不禁也让于非为她感道庆幸,对于那近乎自残的畸形审美,于非是打心底排斥。 柳未央由雨棠扶着上了马车,于非也骑上乌云盖雪跟在马车旁边。 马车来到一处风景不错的丘陵前停了下来,于家的祖坟就坐落在这里。 于非跟着柳未央来到一座新建的坟前,只见坟前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写着‘于公瑞渊之妻董氏之墓’。 柳未央带着于非跪到墓前,哽咽道:“母亲莫要担心了,叔叔已经平安回来了。” 于非郑重的磕了个头,拿着纸钱放入火盆中,望着跃动的火苗沉默不语。 也许是触景生情,于非不禁想起自己前世的母亲,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低头掩饰。 柳未央如同癔语一般诉说着一些府中的琐事和回忆,待纸钱烧完,柳未央才又磕了三个头,由雨棠扶了起来。 于非望着墓碑,问道:“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柳未央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母亲也没留下什么话,只是叮嘱我让叔叔早些成家,莫要断了于家香火。” 从圣旨上看,那个死了的于非和现在的于非年龄相当,都是二十来岁,搁古代这种二八年华就结婚的大背景下,的确算大龄剩男了。 于非心中悲哀的叹了口气,前世被父母催婚,没想到穿越了依旧未能摆脱这种命运。 …… 祭奠完母亲,于非就跟着柳未央一起回了府,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见陈松心事重重的在府门前踱步,见少爷回来,陈松连忙上前道:“二少爷,大老爷和三老爷请您前去一叙。” 于非眉头微皱,问道:“没说找我何事?” 陈松摇摇头:“来通报的小厮口风甚严,老奴未能套出话来。” 于非点点头,抬头见立在马车边的柳未央一脸担忧,便笑道:“嫂嫂莫怕,弟去去就来,正好把事情说开。” 柳未央强笑了一下:“叔叔莫要说恼了大老爷。” “我晓得的,嫂嫂也快些回府吧。” 说完,于非便带着方云霆,跟着陈松向于家长房于驰逸住处行去…… 望着于非离去的背影,柳未央叹了口气道:“大老爷怕是要为难叔叔了。” 一旁的雨棠笑道:“大少奶奶也不必太担心,二少爷可是读书人,谁又能说的过他?” 柳未央展颜笑了起来,白了雨棠一眼道:“读书人也怕不讲理的啊。” …… …… 随着陈松,于非来到大伯于驰逸的府上,比起于非家的府邸,这于驰逸的宅院可气派多了。 穿过曲庭环廊,于非来到前院的正堂,门前小厮连忙上前见礼,笑道:“于少爷回来了?大老爷正在堂中等您。” 于非点点头,跟着那小厮进了正堂,抬头就见堂上一老一少坐着两人,那年老的长着一副国字脸,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看上去有五十来岁应该就是大伯于驰逸了。另一个看上去要年轻许多,最多也就三十来岁,手中摇着折扇,神态轻浮,不用猜肯定就是三叔于成林了。 于非笑着抱拳行礼,道:“小侄于非,见过大伯、三叔。” 于驰逸笑着起身道:“贤侄回来了?快坐快坐。” 于非答应一声在侧首的八仙椅上坐下来,于驰逸命丫鬟奉上香茗,寒暄几句后问道:“贤侄这次能在家里待几天?” “小侄此次回来,主要是为母亲守孝,大伯也知道朝廷的规矩。” 于驰逸点点头:“百孝善为先,是该如此。” 一旁的于成林笑道:“不知贤侄在何处任职啊?” “在牧北城任职,只是从七品的小官罢了,不值一提。” “牧北城?那应该很远吧?” 于非点头:“往来乘车,要一月有余的路程。” 于成林叹道:“那是够远。”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话,于驰逸适时开口道:“不知贤侄以后有何打算?” “小侄刚回来,倒是没想过这些。” 无驰逸摇摇头,道:“这可是大事,贤侄可不能没有对策。” “小侄愚钝,大伯可是有什么想法?” 于驰逸抿了一口茶,叹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是不忍你父亲操劳大半辈的身家便宜了外人。” 于非神色不变,他在来的路上早已权衡过利弊,时下重文抑商,没道理放着仕途不走去当商人。 而且看这于驰逸府中的气派,就算柳未央能力出众,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早晚还是会被于驰逸蚕食干净。 而自己三年之后自然还是要去当官,若是让柳未央继续在这里……想想她前几日被逼的差点自杀,于非就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 与其一点一点被这俩老货蚕食,不如等三年后把铺子按市场价给卖了,带着嫂子卷钱跑路,他总归不是真的那个于非,自然没有什么祖产不可妄动的心思。 “大伯这是何意?”于非故作疑惑的问。 于驰逸叹了口气道:“大伯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又怕贤侄上当……” “大伯有话但讲无妨,小侄洗耳恭听。” “如今贤侄府中人丁稀少,想必家中的商铺房契和银子都在柳氏之手吧?” 于非摆摆手,笑道:“小侄懂大伯的意思,这件事大伯大可放心,我已经把那些东西都要了回来。” 于驰逸一副舒了口气的表情,笑道:“不愧是读书人,是大伯多虑了。只是不知贤侄守孝过后,又有什么打算?” 于非毫不迟疑道:“自然是要继续仕途。” “那家中铺子谁来管?” “还交给嫂嫂管就行。” 哐当一声,于成林把茶杯放到桌上,急道:“贤侄怎地如此糊涂?” 见于非诧异的望着他,于成林顿时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了,他干咳一声,放缓语气道:“那骚……你大嫂总归是外人,更何况寡居多年,万一带着这房契跑了怎么办?” 于非笑着摇头道:“我观嫂嫂为人,不似那等人。” 于驰逸也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三叔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贤侄还是慎重对待为好,免得我于家的家产给别人得了去。” 于非抱拳道:“那大伯与三叔觉得要如何?” 于驰逸也不说话,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吹开浮在橙黄茶汤上的碧螺春,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我与你三叔也商量过了,贤侄还是以仕途为重,我们老于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当官的,可不能荒废了。至于贤侄家的商铺,不如等贤侄孝期满了之后,交于你三叔暂且帮你管理如何?如此一来,都是一家人,也无虞家产旁落。” “这……”于非看了一眼三叔于成林一眼,面带犹豫。 于成林一看有戏,连忙拍胸脯保证道:“贤侄大可放心交给我,三叔可以保证商铺的所有营收,绝对不会克扣隐瞒。”这于成林生性风流,早早的把老太爷分给他的财产败了个精光,整日里吃喝嫖赌那是五毒俱全,媳妇也在几年前跟人跑了,三十好几了也未再成家,却对自己寡居多年的侄媳妇垂涎久已,曾借着酒意深夜翻墙入内,被于府护院揪住一阵好打,从此怀恨在心,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二哥那一房的财产占为己有,想着等自己拿到了财产命脉,还怕这俏寡妇不乖乖就范?一想到柳未央那浑圆丰腴的臀儿,于成林就觉得内心火热,恨不得马上拿着银票前去逼迫亵玩一番,一听于非这话有门,自然是心中欢喜。 于非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不瞒二位叔伯,其实小侄想着等母亲孝期过后,就把商铺卖掉。” “卖掉?”于驰逸眉头紧皱,有些紧张道:“贤侄怎可擅动祖产?” 于非无奈道:“小侄寒窗苦读数十年,一门心思钻营仕途,对商事也无甚天赋,不如卖了专心仕途,倒时搏个官居一品,也算是光宗耀祖。” 于驰逸心中一动,面不改色道:“不知贤侄打算出价多少?” “自然是市场价了,卖贵了也没人买不是?” 于驰逸起身踱了几步,斜睨着于非叹道:“卖给别人总归可惜,不如卖给自家人。” 于非无所谓的笑道:“若是大伯有意,只要不低于市价,卖给大伯自然是好的。” 一旁的于成林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开玩笑,若是卖给了大哥,他还如何去威胁柳未央就范?连忙急道:“大哥不是说好了要给小弟吗?” 于驰逸把眼一瞪:“我只是说让你暂且管着,何时说过给你了?更何况贤侄有意卖掉,自是价高者得,你若想要拿钱买就是了。” “你……”于成林气的脸色涨红,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早就对运河旁的那几家商铺感兴趣了,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往来商人也多,而且往来运输也特别方便,就算高于市场价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掏银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又哪会把这块肥肉让给自己。 一时间纨绔脾气上来,正要发作,却见自己的大哥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又忍下火气坐了下来,只不过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本章完) 第22章 对弈听琴 “那好,到那时贤侄别忘了知会大伯一声。”于驰逸笑呵呵的,脸上的褶子似乎都舒展了不少。 “那是自然。”于非点点头,站起身道:“若叔伯无别的事,那小侄就先告退了,刚回家还有很多事要做。” 于驰逸也站起身,道:“大伯送送你。” “不必了,大伯喝茶吧。”说完于非行了个拱手礼,笑着离开了府邸。 于非走后,于成林再也坐不住的起身怒道:“大哥这是何意?” 于驰逸叹了口气道:“三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等那些铺子弄到手,我再交给三弟管理不就是了?何必在一个晚辈面前这么大火气?” 于成林神色一愣,随即讪笑道:“大哥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 “是小弟鲁莽了,不过大哥,直接让那小子把铺子交给我岂不是更好?何必还要花钱买?” 于驰逸摇摇头道:“我当然知道这样更好,可看他的意思,是不可能把铺子交给我们的,更何况于理不合,他现在还是官身,若是察觉到不对,去官府告上一状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而从长远来看,如果想用正常途径吞并那几间铺子,以柳未央的能力,没个十年功夫是吃不下的,甚至可能还要更久,这么长的时间,那些铺子的盈利早已超过了其本身,两相比较之下,还是直接购入更划算些。” 于成林恍然大悟,心里不禁对自己这位大哥的算计佩服不已。 又谈了一些话之后,急着去和狐朋狗友喝花酒的于成林便告辞离去,望着自己三弟的背影,于驰逸冷笑一声,空手套白狼?想的倒挺美…… …… …… 出了于驰逸的府门,候在门边的方云霆走过来问道:“没事吧大人?” 于非摇摇头:“没事,回府吧。” 乘着马车刚回府,就见雨棠早已等在后院月亮门旁了,见于非回来连忙跑过来福了一礼道:“二少爷,大少奶奶请您过去。” 于非便跟着雨棠来到听雨亭,这处亭子其实算是后院的公共区域,就算如此柳未央还是叫了几个婆子候在一旁避嫌。 见到于非过来,柳未央连忙起身,问道:“如何?大伯有没有为难你?” 于非坐到石凳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以后才道:“倒也不算为难,他只是想让我把铺子交给我三叔管理。” 柳未央脸色一白,有些慌乱道:“叔叔答应了?” 于非笑了笑,反问道:“嫂嫂觉得我傻吗?” 柳未央神色一松,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亲自给他斟上茶,美目好奇的望着于非道:“那叔叔怎么回绝的?没有说恼吧?” “那倒没有。”于非摇摇头,神情一肃道:“不过我想把铺子卖掉。” “什么?!”柳未央手中的茶碗掉落到桌上,有些焦急的抓住于非的手臂道:“大伯他们是不是逼你了?” 于非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急,柳未央的小手像是触电一般连忙收了回去,于非也觉得有些尴尬,怎么又把这茬给忘了,这年代,女子的手不能随便碰。 好在柳未央也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听他要卖铺子,有些幽怨的望着他。 于非叹了口气道:“嫂嫂觉得是去朝廷当官有前途,还是经商有前途?” 柳未央想也没想,便道:“自然是仕途更好一些。” “那就是了,弟虽不才,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没道理放着官不做回来经商吧?” 柳未央却摇摇头:“没事的,妾身在府中看着铺子就行。” 于非把掉到桌上的茶碗捡起来,斟上茶笑道:“那嫂嫂前几日为何要寻短见?” 柳未央一愣,是啊,她身在其中,自然知道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艰辛,想谈成一个生意往往要付出数倍于男子的努力才行,不是被轻视,就是觊觎她的美色。 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虽说现在勉强也能支撑,但已经是处在下风处了,被于驰逸吞并也是迟早的事,虽说她寻短见与亲兄弟逼她嫁人有很大的因素,但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她能坚持,最多也就十年的功夫,到最后还是逃不了被吞并的命运,想到这些柳未央不禁有些沉默。 见她如此,于非又加了一把火道:“与其被大伯他们一点点的蚕食,不如早些卖出去,也能卖个更好的价钱,等弟孝期过了,若是嫂嫂不嫌弃,那我就带着嫂嫂前去上任,也省的在这里受人欺负。” 柳未央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有些无与伦比的道:“这,这如何使得?你,你莫要胡言。” 于非却摇摇头,神情认真的道:“我可没有胡言,我是认真的。” 此刻的柳未央只觉得心乱如麻,与他那认真的眼眸一触,连忙慌乱的移开目光,低着头道:“妾身……妾身,想一想……” “那是自然,而且就算卖,也得等到三年之后才行,现在不急,嫂嫂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于非把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站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不叨扰嫂嫂了,这就回去了……” 望着于非离开的身影,柳未央红着脸啐了一口嗔道:“什么时候说定了……” 这时雨棠端着个棋盘走进亭子,笑着道:“什么说定了?” 柳未央把鬓角发丝抚到耳后,红着脸道:“没什么……” 雨棠把棋盘放到石桌上,一边摆棋子一边笑道:“这次婢子学了一招,定能胜过少奶奶。” “是吗?”柳未央心不在焉的拈起一枚黑色棋子敲在棋盘上。 片刻之后…… “唉?大少奶奶,你这条大龙不要了?” “……” 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雨棠望着被自己杀的节节败退的黑棋陷入沉思,自己的棋艺变的这么强了吗? 又下了一阵,雨棠忍不住问道:“大少奶奶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哦……” 又过了片刻,听雨亭里传来雨棠欢呼的声音:“我赢了。” 随着一声雷声响起,天空乌云开始凝聚,缓缓的下起了雨来,很快,雨落骤急,把所有声音隐入雨中…… 时间如梭,转眼间到了五月初,这期间依旧由柳未央管着于家商铺的运转,而于驰逸可能得到于非要把商铺卖给他的承诺,不仅不再为难,甚至偶尔还会帮衬一二,这一个月对于忽然闲下来的于非来说,多少有些无所适从,无他,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唯一的乐子可能也就运河两岸的青楼画舫了,可惜那些地方于非虽然好奇,但接受的现代教育,还是让于非制止了内心的躁动,更何况府中还有柳未央在,于非也不好意思去那些地方。 无聊的实在没办法,他就找方云霆和老管家陈松下棋,可惜陈松棋艺太烂,方云霆又是个臭棋篓子,下着实在也没什么意思,闲的于非都快看蚂蚁上树了。 这天下着小雨,一时来了兴致的于非便撑起一把油纸伞在府中花园散步,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嘭嘭声倒也觉得别有趣味,可见于非已经无聊到何种地步了。 行到听雨亭,忽然听到亭子中传来柳未央的贴身丫鬟雨棠的笑声,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主仆二人正在亭子中下棋。 于非心中一动,便撑着伞走了过去…… 雨棠先发现了他,正要喊他,于非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雨棠望了一眼百无聊赖的盯着棋盘的大少奶奶笑了笑,也就没出声。 于非走到柳未央身后,想看看棋下的如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个角度并不怎么适合观棋,因为棋盘的下半部分被柳未央饱满的胸脯遮了个七七八八,看的于非脸上一热,正想着非礼勿视要不要悄悄离开的时候,可能是察觉到光线的变化,柳未央疑惑的仰起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和于非的目光相触,没有一丝瑕疵的光洁脸庞宛如美玉,也许还没回过神来,美眸中还带着些茫然,很是可爱。 “叔叔什么时候来的?”柳未央连忙端庄的坐直腰肢,眼眸中露出一丝笑意。 于非干咳一声,在石凳上坐下道:“正好散步路过,听到嫂嫂在下棋,就过来瞧瞧。”话虽这么说,但脑子里却全是柳未央胸前那让人惊叹的规模,一时挥之不去。 看了一眼棋盘上棋局,白棋已然回天乏术,不禁笑道:“想必定是雨棠执白棋。” 雨棠小脸一红,自知自己棋艺比起大少奶奶差的多,又有些不服气的道:“二少爷就会取笑婢子,大少奶奶的棋艺这么厉害,我看二少爷也未必下的过。” “是吗?正好闲来无事,要不就和嫂嫂手谈一局?” 说着把雨棠挤到一边,坐在了棋盘前。 柳未央自然没意见,雨棠的棋艺也就刚入门,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双方摆开架势,于非执黑棋先行。 随着棋子的落下,棋局开始焦灼起来,柳未央的棋路多是阳谋居多,而于非的路数经过几百年的洗礼,使用的许多路数都阴险无比,双方就好似一个谦谦君子,对上一个地痞流氓,杀的有来有回。 一连下了半个时辰,依旧不分胜负…… 看的一旁的雨棠目瞪口呆,只觉得二少爷的下法太过卑鄙,忍不住替大少奶奶打抱不平:“二少爷你太坏了。” 于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雨棠笑道:“下棋不就是为了赢吗?自然是怎么能赢怎么来,手段的好坏皆是浮云。” 像是应证于非的话一般,一直严防死守的柳未央一个疏忽,最终没防住于非到处布下的陷阱,之后就是节节败退陷入被动,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投子认输。 望着棋局,柳未央黛眉微皱,有些好奇的问道:“叔叔这是跟谁学的棋?这些下法怎么从未见过?” 于非心说这些路数都是经过几百年的变化磨练出来的,你见过才怪。 “这个……在翰林院读书的时候跟别人学的。”于非只能这么解释。 柳未央点点头,收拾好棋子道:“再来一局?” “没问题……” 柳未央的悟性很高,很快就依葫芦画瓢复刻出了于非下过的套路,于非明显觉得棘手了不少。 他有些无语道:“嫂嫂这下法和我的如出一辙嘛。” 柳未央笑眯眯的道:“叔叔不是说下棋要不择手段吗?” 于非作茧自缚,一时语塞。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最终以于非险胜两子获胜,算是没有马失前蹄。 “再来!” 柳未央似乎也被勾起了胜负欲,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于非自然奉陪,收拾好棋盘之后开始对弈。 而这次的柳未央,也越发娴熟,于非逐渐不敌,慢慢落于下风。 他有些佩服道:“嫂嫂这悟性简直可怕。” “还是叔叔教的好……”说着,柳未央伸出葱白般的纤纤玉指夹起一枚棋子笑道:“你输了……”说完把棋子敲在棋盘上,终结了于非苦心经营的一条大龙。 望着于非震惊的目光,柳未央有些羞涩道:“叔叔这么看着我做甚?” 于非竖起了大拇指:“嫂嫂真厉害。” “叔叔下的也不错。” 两人又下了三局,于非是三局全负,雨棠在一旁捂嘴偷笑。 “不下了不下了,没意思。”心态爆炸的于非也学起了方云霆那种臭棋篓子,眼见又要输直接投子不玩了。 起身伸了个懒腰,见亭子里的小案上放着一把琴,便走过去拨弄了一下琴弦,琴音清亮。 他一时来了兴致,问道:“嫂嫂还会弹琴?” 柳未央还没开口,雨棠就骄傲道:“大少奶奶弹琴很好听的,就连运河旁的花魁都夸赞过呢。” 柳未央笑了笑:“别听她瞎说,妾身只是略知一二。” “可否劳烦嫂嫂弹一曲?” 柳未央点点头,起身走到小案前坐下,素手拨弄了几下琴弦道:“不知叔叔想听何曲?” 于非对这古典的琴曲也不怎么了解,便道:“随意弹一曲即可。” 柳未央便轻轻的拨动琴弦,曲调清雅的琴音在亭子中响起,在雨幕中时隐时现,颇有种江南水乡的意境。 随着琴音渐入佳境,就连身为门外汉的于非也能感受到古韵古香的脱俗韵律。 一曲弹罢,雨似乎也小了些,于非便起身告辞。 柳未央要起身相送,于非却摆摆手道:“这雨还在下,嫂嫂就不必送了。” 说完对柳未央笑了笑,撑起雨伞走入雨幕之中…… “婢子感觉二少爷变了许多呢。”望着于非消失的方向,丫鬟雨棠忍不住感慨。 正在调试琴弦的柳未央,下意识的问道:“哪里变了?” “婢子也说不上来,反正以前的二少爷似乎并不怎么爱说话,和大少奶奶说不上两句话就羞的脸上通红,和现在的二少爷简直判若两人呢。” 柳未央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从她嫁入于府开始,对这位小叔子的印象一直都是只知道死读书,不善言辞的书呆子形象,这几年没见,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去了翰林院的缘故。 “别在背后议论二少爷。” 雨棠偷偷吐了吐舌头,连忙称是…… (本章完) 第23章 雨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于非一直呆在府中,偶尔气闷时会来听雨亭与柳未央下棋,当然并不是每次她都在,很多时候都是早早的乘着马车出府,去商铺忙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只偶尔空闲时才会在听雨亭见到她。 随着彼此的熟悉,两人的相处也没了原来那些生分。 也许是到了雨季,这天也越发的阴晴不定,明明还是晴天,转眼就变得乌云密布说下雨就下雨,心情也跟着变得湿热烦闷起来。 一日晚间,于非刚吃过饭正要上床歇息,管家陈松走过来道:“二少爷,门外有一将军要见少爷。 “将军?”于非有些奇怪的穿上鞋子,跟着管家陈松来到府门前,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武夫便装的男子正立在府门前。 于非皱着眉,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不是策北公主手下那个亲兵统领攀瑞吗?他怎么来了? 他连忙走过去试探的喊了一声:“攀统领?” 听到有人唤自己官名,攀瑞连忙转过身抱拳笑道:“于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快快有请。” 攀瑞却道:“在下就不进去了,公主命我把此信亲手交给于大人,说着,攀瑞从怀中掏出一封牛皮纸封皮的信封,封口还有金色凤纹火漆。 于非接过信,问道:“公主可有什么话?” 攀瑞笑着道:“公主要说的话,都在信中了,于大人看了便知。我就先行回去复命了,于大人后会有期。” 说在攀瑞便翻身上马,对于非再次抱拳行礼之后,一夹马腹向着雨幕中快速离去。 于非看了一眼手中的信,郑重的塞入怀中,回到房间后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策北公主在信中先是问了他的近况,又说了燧发枪已经小范围装备部队,之后话锋一转,说她已向朝廷求了情,朝廷同意对他“夺情”,圣旨不日就会送达,让于非早作准备。 看完信于非惊讶不已,这策北公主还真说动朝廷对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夺情?震惊之余,对于能早日官复原职于非还是很欢喜的,想着要告诉嫂嫂柳未央一声,不过见天色已晚,也不便相见,也就只能等到明日再告知了。 于非把信放好,熄了灯之后躺在床上却激动的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由于睡得比较晚,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于非才猛然醒来。 匆匆穿戴整齐,来到听雨亭却发现柳未央并不在这里,去柳未央住处询问才知道,柳未央早早的出门去商铺了。 于非只得作罢,知道柳未央一旦去商铺,不到落日西斜是不会回来的。 在府中等到晚间,却依旧不见柳未央回来,而天空又下起了雨来,只片刻功夫雨下的便如同瓢泼一般,像是天破了个窟窿似的下的让人心慌。 就在于非想前去询问的时候,就见柳未央房中的丫鬟撑着伞焦急的走了过来,道:“二少爷,大少奶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先别急,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那丫鬟摇头,急的都快哭了:“没有啊,平时天黑之前,大少奶奶都会回府的,可现在天都黑了,不可能回不来啊?” 于非皱着眉,暗道,难不成楚氏兄弟不甘心,把柳未央绑了去?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让那丫鬟去柳未央房中守着,自己则急匆匆的叫上方云霆和管家陈松,又带了几个家丁,披上一件蓑衣,骑着马沿着柳未央可能行走的路线寻找。 很快就在路边发现了柳未央的马车,拉车的马不知去向,只有车厢孤零零的停在雨中…… 于非翻身下马,抽出刀挑开了车帘,里面空无一人。 方云霆用刀背敲了敲车轮道:“大人,车轮好像断了。” 于非闻言瞧去,果然木质的车轮裂开了一个口子,暗道:难不成真是楚氏兄弟干的? “再去附近找一找,会不会是车坏了,人先去避雨了?” 方云霆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 于是一帮人又围绕着马车的周围展开寻找,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暴雨也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浑身湿透的于非打了个喷嚏,感觉到身体开始发冷。 方云霆见状劝道:“要不等雨小些了再找?兴许大少奶奶只是在某处避雨。” 于非犹豫了一下,见众人都是浑身湿透,便点点头叹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去商铺问问。” “我与大人同去。” 于是,于非让家丁和陈松先在马车旁边的房檐下守着,自己带着方云霆骑马赶往于家商铺。 等到了地方,问那商铺伙计,都说大少奶奶早就回去了,并不在商铺。 于非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他皱眉望着大雨磅礴的街道,摇了摇头,对方云霆道:“你先回去守着,为了保险起见,我先去衙门报官。” 方云霆答应一声,嘱咐于非小心后,就骑马先行离开了。 等方云霆离开后,于非也不顾大雨滂礴,骑马赶往县衙,那县老爷一听对方也是同朝为官,自然不敢怠慢,答应等雨稍小些就派三班衙役前去寻找。 于非知道这么大的雨让人出去找有些强人所难,也就只能如此了,骑马回到停靠马车的地方,方云霆迎上来问道:“如何?” 于非叹了口气:“县官答应等雨小了就去找。” 他下了马,对陈松道:“陈叔,你先回府吧,这雨太大别染了风寒,这里有我和方大哥守着就行,万一嫂嫂回去了,也好有个信儿。” 陈松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如回去守着,就点头先行离开。 于非打量了一下周围房屋,在街对面找了一间房子,给了房主二两银子,在面朝大街的窗户前蹲守。 大雨一直下了一夜,直到卯时天微微发亮,大雨才小了许多,一夜未眠的于非忽然发现街对面的胡同里走出了一个提着油灯的男子,肩上背着帆布褡裢,来到马车旁从褡裢里掏出锤子和长钉开始对着车子敲敲打打。 于非立即叫醒方云霆,冲出房间一脚踹在那男子的后腰上,那男子哎哟一声,骂道:“哪个王八蛋消遣老子?” 于非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怒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见来人双目赤红满是血丝,愤怒的表情恨不得生啖其肉,刚冒出的火气顿时吓没了,结结巴巴道:“小,小人只是个修车的……” 于非正待再问,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女子婉约的嗓音:“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于非一愣,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柳未央与丫鬟雨棠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亭亭玉立的站在雨中,望向他的目光满是疑惑。 见柳未央衣服整洁干燥,于非胸中的重石放下的同时,一股无名的怒火呈呈往往上冒,一把丢开那修车匠的衣领,对柳未央吼道:“你跑哪去了!?就不知道让人回府中说一声吗?” 柳未央被于非唬的娇躯一颤,呐呐道:“车,车子坏了,我,我在金夫人家避雨……”她昨天一早就出府找那金夫人谈一笔生意,等谈好以后回来的时候车坏路上了,还正好下起了大雨,只能先回金夫人家中暂避,而金夫人与她一样都是寡居多年,同病相怜之下就留柳未央在府中住了一晚。 听了柳未央的解释,于非依旧余怒未消,他扯了扯湿漉漉的头发怒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夜?啊?” 心思细腻的柳未央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一暖,又看他此时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歪,头发散乱,脸色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狼狈。 不知为何,柳未央感动的同时忽然又很想笑,虽然也知道这时候笑有些不厚道,但还是不可抑制的用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 于非更怒:“你笑什么?” 柳未央忍住笑,走过来把手中的帕子塞到于非手中,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应该让人回府通知一声的,瞧你脸上的汗,快些擦擦吧。” 于非这才冷静下来,拿起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丢给柳未央,正想再教训几句却见柳未央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想到这一夜的狼狈,于非也不禁生出一阵无力感,也没了教训人的兴致,见柳未央一副小心翼翼又悄悄偷看他的模样,不禁也笑了起来。 指着她叹道:“你呀……说你什么好……” “下次不敢了。” 于非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说完于非走到那修车匠跟前,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丢给他道:“得罪得罪,都是一场误会,这些钱就当是赔礼了。” 那修车匠见挨一脚竟然得了几两银子,心中的怒气也就消了,眉开眼笑道:“无妨无妨,人没事就好。” 于非瞥了一眼断了车轮的马车,问那修车匠道:“拉车的马呢?” “小的本来昨夜就该过来修车的,可雨下的实在太大,小的怕这马再淋出病来,就先把马牵到车行了,想着等车轮修好了再牵过来,公子要用吗?” 于非摆摆手:“现在不用,等马车修好再说吧。” 那修车匠连忙称是。 于非看了柳未央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柳未央见状也连忙跟上,丫鬟雨棠在柳未央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柳未央红着脸去拧她,惹得雨棠连连求饶。 回到家之后,于非正要回房,见柳未央还跟着,便没好气的道:“你还跟着干什么?” “叔叔气还没消吗?” “我有生气吗?”说着于非进了房间,正要关门,柳未央却用手挡着门,面带讨好的笑:“叔叔怎样才能原谅我?” 于非无奈道:“行了行了,我真的没生气,找了一夜眼都没合过,让我睡会行吧?” 柳未央却并没松手,看了他一眼道:“叔叔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吧?别染了风寒。” “没事,我身体挺好。” 见柳未央抿着唇,也不说话,就倔强的望着他。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还是于非败下阵来。 柳未央叫过来几个丫鬟,把浴桶搬到房中,烧好热水后让于非去房中洗澡。 于非洗过澡后,打开房门,却见柳未央依旧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见他出来,柳未央便站起身道:“洗好了?” 于非点点头。 柳未央走进房中,就要去拿他换下来的衣服,于非连忙走过去道:“不用不用,让下人洗就好了。” 柳未央却摇摇头,笑道:“还是我洗吧,就当是赔罪了。” 于非还要坚持,柳未央却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嫌嫂嫂洗的不干净?” 于非连忙摇头道:“怎敢劳烦嫂嫂?” “几件衣服而已,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见她如此说,于非也只得作罢,柳未央拿起脏衣服,笑眯眯的道:“叔叔早些歇息吧。”说完便掩上房门出去了。 昨夜为了找人一夜未眠,于非叫来方云霆,让他去县衙通知一声人找到了之后,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于非才醒过来,想起花千渝的信,想着要告诉柳未央一声,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起身来到听雨亭,让丫鬟叫柳未央过来。 没等多久,就见柳未央莲步款款的走了过来,身后已然跟着雨棠,不过这次倒是没带婆子过来。 柳未央让雨棠在亭子外面等着,自己走进亭子,福了一礼道:“叔叔找我何事?” “坐下说。” 两人坐定,于非斟上茶叹道:“卖铺子的事,可能要提前了。” 柳未央一愣,连忙问道:“为何?不是要等三年后吗?” 于非摇头,起身望着不远处的湖水道:“昨日有消息传来,我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去任职了。” “这么快?不为母亲守孝了吗?” “君命难违,若是不去就是抗旨,恐惹下灭门之祸,想必母亲在天有灵也会理解的。”其实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一点感情都没有,守孝期间什么都不能做,于非早就闲的无聊,自然也不愿意再多待了。 “叔叔自去便是,我在家为母亲守孝便是。” “不行!”于非一口回绝。 见柳未央脸现哀求之色,叹了口气坐回石凳上道:“我们家已经够对不起嫂嫂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嫂嫂还是跟我走吧,如此我也能心安。” 柳未央沉默许久,才道:“叔叔何时走?” “大概就在这几日,圣旨到了就要走,尽快把铺子卖了吧。” 柳未央黛眉微皱,沉思片刻道:“整理好恐怕要几天,会不会耽搁叔叔行程?” 于非摇摇头:“应该来得及。” 柳未央轻叹一声,站起身道:“那好吧,不过叔叔打算卖给大伯吗?” 于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那只是为了稳住大伯的权宜之计,卖铺子自然还是要价高者得,我先去大伯那里打探一下口风,回来再请嫂嫂定夺。” 柳未央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先去把铺子的房契整理出来,也好估价。” 又谈了一些细节,柳未央便匆匆离去。 而于非则在附近的酒楼宴请于驰逸…… 推杯换盏后,于非见于驰逸已然喝的舌头有些打结,便不着痕迹的问道:“若是小侄把铺子卖给大伯,不知大伯能出价多少?” 于驰逸打了个酒嗝,笑道:“这个贤侄可以放心,你我叔侄一场,自然不会坑你,定然不会比市面上的价格低。” 于非已经从柳未央那里得知,于家的商铺也就三间而已,不过都是紧靠运河两岸,位置极其优越,应该能值不少钱。他起身给于驰逸斟满酒,笑道:“那大伯给小侄透个底,不知按市价,那三间铺子价格几何?” 于驰逸眼珠一转,放下酒杯,伸出一根指头道:“每间铺子,应该能值个纹银五千两,那三间铺子便是纹银一万五千两,大伯便以一万五千两银子购得,不知贤侄觉得如何?” (本章完) 第24章 进京 于非打了个哈哈道:“这时谈这个为时尚早,小侄还要为母亲守孝。” 于驰逸也不在意,继续喝酒侃大山,酒饱饭足之后,于非送于驰逸回府,自己也回了家。 这时天色已晚,于非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柳未央商量,就见雨棠提着灯笼走来,道:“二少爷,大少奶奶请您过去。” 于非也不再犹豫,柳未央身为女子都不在意,自己还矫情个什么? 不过让于非意外的是,这次并未在听雨亭见他,而是直接被雨棠领着进了大房的院落。 来到待客的正厅,柳未央起身把于非迎了进来,两人坐定后柳未央问道:“如何?大伯能出多少银子?” 于非从碟中拈起一块桃花酥塞进嘴里,含糊道:“他说能出银五千两,三间铺子就是一万五千两。” “五千两?!”柳未央声音都大了一些,她皱眉道:“那铺子连带装裱和仓库中的货物,至少能值一万两,一万五千两都不愁买家,大伯压价也太狠了。” 于非正吃着糕点,听柳未央这么说顿时被噎了一下,柳未央看的好笑,起身倒了杯水放到他跟前,嗔道:“叔叔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于非吨吨吨把杯子中的水喝光,有些难以置信道:“能值这么多?” 柳未央点点头:“我有把握以一万五千两的价格卖出去。” 于非眉头直皱,这于驰逸也太无耻了,压个百两也就罢了,毕竟无奸不商,可直接压低三倍就太过分了,更何况名义上两人还是叔侄关系。 他起身踱步,回头对柳未央道:“那就嫂嫂找买家吧,不过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否则于驰逸必定从中作梗。” “这个我晓得的。”柳未央点点头,见于非挺喜欢那桃花酥的,便对雨棠道:“把这些糕点给叔叔包些带回去。” 雨棠答应一声,用油纸把包了些糕点给于非。 于非自然知道这是在含蓄的提醒他该离开了,也知道天色已晚再呆在这里多有不便,接过糕点也就起身提出告辞。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倒也平静,大概五天之后,一辆马车停在了于非府门前,一位身穿大红官服的宫人出现在门前,于非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把那宫人迎进府来。 那宫人看上去应该有四十来岁,除了颌下无须,与常人倒也无异,并没有影视剧里那种掐着兰花指故作姿态的模样。 那太监表现倒也温和,并没有趾高气昂的摆谱,自报姓名,称自己姓孔,名叫孔大海,特来传宫中圣旨。 两人客气的寒暄几句,那孔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绢帛,神色一肃,朗声道:“牧北城县令,于非接旨。” 于非虽然有些懵,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双膝跪地道:“臣于非,听宣。” 那孔太监满意的点点头,摇头晃脑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牧北城县令于非,奇思妙想,精巧构思,为制国之利器居功甚伟,今虽戴孝期间,然朕惜其将佐之材,特诏入京另有重用,着立即动身,不得有误,钦此。” 于非听的是云里雾里,进京?不是去地方任职吗?还另有重用?这也没说当什么官啊? “于大人该接旨了……” 见于非一直没动作,孔太监好心提醒了一句。 “哦……”于非连忙高呼:“臣接旨。” 孔太监带着职业性的假笑把圣旨交给于非,把他扶了起来道:“于大人得陛下如此圣宠,真是羡煞咱家啊。” 于非干笑一声,拱手道:“不知公公可否容我一日,下官也好准备一二。” “这……”孔太监面露为难之色,于非见状,悄悄把一物塞到孔太监手中。 那孔太监暗中掂量了一下重量,不禁眉开眼笑,不作痕迹的把金锭塞入袖中笑呵呵的道:“那好吧,咱家就在驿站等于大人,明日一早就启程。” “如此就多谢孔公公了。” 送走孔太监以后,于非快步来到听雨亭,果然见柳未央正坐在亭中抚琴。 见于非过来,素手轻轻按在颤动的琴弦上抬头问道:“可是要走了吗?” 于非点点头:“明日一早就要走,不知嫂嫂谈的如何?” “昨日已经谈妥,买主就是长胜街的金夫人。” “那好,嫂嫂快些办妥就行。”说着于非自顾自的倒了杯水,一口喝干起身道:“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就先回去了。” 目送于非离开,柳未央叹了口气,吩咐雨棠一声,便带着房契,乘坐马车匆匆离了府…… 直到晚间,柳未央才回来,于非也在听雨亭等候多时,见她过来问道:“如何?” 柳未央把木匣子放到石桌上笑道:“幸不辱命,一共是四万五千两白银,银票都在此匣中,随时可以去银号兑换。” “那就好,嫂嫂也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 柳未央点点头,带着雨棠正要离开,于非却连忙叫住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把石桌上的小木匣交给柳未央道:“嫂嫂怎么把这个忘了?” “叔叔拿着不就行了?” 于非却摇摇头道:“嫂嫂也知道我的性子,平时懒散惯了,也不想管这些。” 柳未央望着怀中的匣子,眯起长而媚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叔叔就不怕我带着银子跑了?” 于非哈哈笑了起来,耸耸肩道:“那就跑了呗,这些年都是嫂嫂在把持家中的生意,这些银子也应该是嫂嫂的。” 柳未央横了他一眼,笑道:“那好吧,我就先替叔叔保管,叔叔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家,这些银子就给叔叔用来讨个媳妇吧。” 说完就咯咯笑着,和雨棠一起快步离开了听雨亭。 留在亭子里的于非一阵无语,娶什么媳妇要四万五千两白银? …… 回去的路上,雨棠见大少奶奶神色有些落寞,便忍不住问道:“大少奶奶不开心吗?” 柳未央摇摇头,把发丝抚到耳后浅笑道:“只是有些感慨,操劳这么久,就这么结束了。” 雨棠连忙劝道:“这样也好,大少奶奶就不用再操心了。” “也许吧……” 微风轻轻吹过,柳未央心中有些忐忑与迷茫,也不知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不过她现在已经和娘家那边闹僵了,这里又整日里被于家人防贼一样的排挤,事已至此除了跟于非走,好像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 翌日天还未亮,于非便起了床,正想去叫柳未央,就见柳未央已经收拾妥当在前厅等着了,她也没带多少东西,只有雨棠手里提着一只皮箱。 “都收拾妥当了?”于非问。 柳未央点点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道:“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离开了于府,直到府门缓缓关上,柳未央才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 “嫂嫂快来。” “哎……”柳未央答应一声,轻轻一叹,决然转身,迎着晨曦的阳光,快步向那人走去…… …… …… “大哥,不好了大哥!” 于驰逸府中,于成林急匆匆的叫嚷着。 刚刚被丫鬟伺候着吃过早饭,于驰逸拿着手绢擦着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一大早儿的,又怎么了?” 于成林扶着双膝,大口喘着气道:“今早我路过二哥家门口,见大门紧闭,还落了锁,不会是跑了吧?” 于驰逸一愣,皱眉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正是守孝期间他又能去哪?” “大哥还是自己看看去吧,小弟看的真切,真的落了锁。” 于驰逸这下坐不住了,起身对一旁的管家道:“备马,我倒要看看那臭小子搞什么鬼。” 备好马车,两人刚走到府门前就见一个身穿驿站服饰的人走过来问道:“这里是于驰逸府邸吗?” 于驰逸上下看了一眼,道:“我就是于驰逸。” 那驿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信?”于驰逸皱着眉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族叔于驰逸亲启。 “这是何人所送?” 驿卒答道:“是于大人所送。”说完,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于成林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大哥快拆开看看写的什么。” 于驰逸闻言伸手把信封撕开,掏出信纸看了起来。 渐渐的,于驰逸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愤怒的把信纸撕了个粉碎,咬牙切齿的怒道:“被这小畜生耍了!” “信中写的什么?” 于驰逸大骂一声道:“朝廷复用他了,那小畜生嫌我给价太低,把商铺卖给了长胜街的金夫人!” 于成林脸色一变,嫉妒的表情都有些扭曲道:“这么说姓柳的小娼妇跟小叔子跑了?!” 于驰逸也没心情教训急的跳脚的于成林,沉着脸道:“带上人,去追!” 于是,几个骑马的家奴从于驰逸府中气势汹汹的奔涌而出,向着城外追去…… …… 在平坦的官道上,三辆插着旗帜的马车在一队铁骑的护卫下沿着官道慢悠悠的行驶着。 最前方的车厢中于非正与孔太监在下棋,偶尔聊些宫中的事情。 “孔公公,您给卑职透个底,皇帝陛下招我进京,想让我干什么?” 孔公公呵呵笑着道:“这圣心难测,咱家哪能猜的透?不过咱家观圣上龙颜,应该是喜事就是了。” 于非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多谢公公指点,等进京后,定有重谢。” “好说好说,该你走棋了,你这五子棋是跟谁学的,咱家觉着比围棋可有趣的紧。” “公公谬赞了,这只是卑职闲时琢磨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急刹车,那孔太监一个没坐稳,一头栽在了棋盘上,嘭的一声还挺响,孔太监一时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呵道:“狗东西怎么架的车?不要命了是吧?” 那负责驾车的汉子,唯唯诺诺的委屈道:“公公,这可不怪小的,前面好像有人截路。” “截路?!好大的狗胆,钦差也敢截,不想活了吗?” 话还没说完,身披甲胄的侍卫驱马来到车窗前躬身道:“公公莫慌,末将这就将之驱离。” 说完一夹马腹,手执长刀一马当千的呵道:“来者何人,可知这是钦差车队?” 于驰逸派来的几个家奴本就是马匪投靠,见眼前甲胄鲜明的正规军顿时有些发怵,那为首的家奴干笑几声道:“我,我们想找于,于非。”同时心里把于驰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来之前只说是截一个人,谁能想到会是这帮杀神? 侍卫心中一松,让手下警戒,调转马头又回到车厢旁低声道:“公公,这些人是找于大人的。” 孔公公揉着额头看了一眼于非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些人于大人可认得?” 于非已然知道这是于驰逸派来的,不过看那手提刀枪的模样恐怕来者不善,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表情,掀起车帘瞧了瞧摇头道:“这些人我并不认得。” “啪”的一声,孔公公一巴掌拍在棋盘上怒道:“骗到咱家头上了,敢持刀剑拦截钦差本就是死罪,竟还敢哄骗本公公更是罪加一等,不必留情,就地正法,敢放走一个提头来见!” 那侍卫心中一凛,也不再说什么,一抱拳之后,驱马离开了车窗。 片刻之后,传来几声刀刃出鞘的声音,随后就是兵刃碰撞之声夹杂着缭乱的马蹄声,几声惨叫之后,便归于平静…… 等了一会,那侍卫再次出现在车窗前,甲胄上多了一些血迹,对着孔公公的抱拳道:“回禀公公,已然全部正法,请公公示下。” 孔公公拿着手绢遮住口鼻嫌弃的道:“知道了,知道了,快些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咱家有些怕见着血,看着太过瘆人。” 那侍卫连忙放下车帘,告了一声罪,离开了车窗。 一旁的于非看的是一阵无语,这孔公公做事如此残忍,竟然还会怕血? 经这么一闹,孔公公也没了下棋的心思,于非想到后面马车的柳未央,便道:“孔公公,我去后车看看长嫂。” 孔大海摆摆手,挤眉弄眼道:“去吧,好生劝慰别吓着了。”虽然名义上于非称呼柳未央为长嫂,但这进京都跟着,孔公公自然觉得这俩人有奸情。 于非也不想解释,这事属于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便跳下车,来到柳未央的马车前,轻轻敲了敲车厢道:“没事吧嫂嫂?” 车厢里传来柳未央的声音道:“没事,发生了何事?” 于非自然不想告诉她是自己族叔派人过来劫他,而是道:“碰到了一伙拦路的贼寇,已经被打跑了。” “那就好……” 于非跳上车辕,挥手示意那侍卫可以走了。 车队再次缓慢的行驶起来,而于驰逸派来的几人,如同扔死狗一般被丢在路边,负责护送的侍卫看都没看一眼。 于非只是瞥了一眼,也就不再看了,死尸他在镇北关已经见的够多了,除了觉得有些恶心之外,内心毫无波澜。 车队日出而行,日落就在就近的驿站歇息,行了近一月有余,街道上忽然变的繁华起来。 当车队来到巍峨的城门前的时候,孔太监也忍不住喜道:“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咱家这把老骨头差点被颠散了架。” 车中的于非掀起车帘,望着那巍峨厚重的城墙心中震撼不已,镇北关的城墙他也见过,可和京城的城墙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侍卫出示过通关令牌后,那守城士兵连忙打开城门,恭恭敬敬放行。 车队进了城之后,孔太监道:“于大人可在驿站暂住,陛下召见之前,可不能随意离开。” 于非初来乍到自然一切听从安排,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悄悄塞进孔太监手里笑道:“不知公公可有别的住处?下官带着长嫂,住驿站总归有些不便。” 孔大海感受到手中的银票,不作痕迹的把银票拢进袖口,眉开眼笑道:“于大人客气了,若是驿站住不惯,咱家倒是有一处院落空闲着,若是于大人不嫌弃,可以暂且容身。” 要是于非自己一人,也就在驿站将就了,可如今带着柳未央还去挤驿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听孔太监这么说连忙道:“如此就多谢孔公公了,不过这住归住,租金下官还是要付的,就是不知这租金多少?” 孔太监却笑着摆摆手道:“咱家还要进宫陪在陛下身边伺候着,这宫外的院子荒废着也是荒废着,于大人尽管住,这租金就不必了。” “如此多谢公公了。” 孔太监笑呵呵的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交给于非,换过一个侍卫道:“去把于大人带到城南胡同,莫要怠慢。” 说完对于非抱了抱拳,便匆匆忙进宫复命去了。 (本章完) 第25章 狩猎 回到马车前,里面传来柳未央的声音问道:“接下来要去哪?” 于非答道:“先找了个地方暂住,等皇帝召见。” 车厢中陷入沉默,侍卫把马车赶到一处四合院前,便恭敬的告辞离去了。 于非手持钥匙把那扇矮小隐蔽的朱漆木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先是雕工精湛的屏风,绕过屏风才发现院子竟然是那种三进的大院子,不仅房屋甚多,面积也颇大,红砖黛瓦,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耀耀生辉,和那矮小的院门比起来,反差过大,竟有一种柳暗花明之感,院中还种了许多老槐树,偶有微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树叶影影错错,倒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于非走进前院的主客厅,抬头就见正堂上挂着一张猛虎下山图,家具也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做工精致,很有古典的韵味,只不过久不住人,沾染了些灰尘。 于非拍了拍一张太师椅上的灰,坐了下来叹道:“这下家具倒也不用再买了。” 柳未央用帕子捂住口鼻,素手在脸前挥了挥,黛眉微皱道:“要先打扫一下才行。” “那是自然,院中有一口井,我先去打些水来。”说完正要起身去打水,一旁的老管家陈松连忙道:“我去吧,少爷一路劳顿多歇息一下吧。” 于非却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道:“坐了一路马车正好活动筋骨。”说着便出了房间,方云霆也连忙跟上,两人来到井边,于非把井边的水桶挂在铁钩上丢进水井,摇动绞绳打上来了一桶水,只见水质清澈,日常饮用应是无虞。 打上来几桶水后,几人开始清扫灰尘,很快便焕然一新。 雨棠过来问道:“大少奶奶住哪个房间?奴婢去收拾一下。” 于非丢下手中的抹布,对柳未央道:“走吧,去后院瞧瞧。” 柳未央点点头,带着雨棠跟着于非进了二进院落,相比于前院的气派,这后院就显得幽静了许多,曲寰长廊,假山流水,几只鸭子在碧绿的湖面悠然自得的游着。 绕过湖水,便是居住的地方,于非数了数,这后院左右分别各有三间厢房,院子正中是一栋品字形的二层小阁楼,阁楼临近湖边,二楼有平台延伸出来,低头便能看到微波荡漾的湖水,湖边绿意盎然的柳枝随风晃动,影影憧憧别有一番趣味。 “嫂嫂喜欢哪一间?” 柳未央笑了笑道:“随便就行,估计也住不了几天。” 于非想想也是,等皇帝召见后肯定还是要重新找住处,虽说这个院落空旷许久,但总归还是那孔太监的宅子,自然也不便久住。 柳未央随意推开左侧的一间厢房,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道:“就这间吧,房间不大也好打扫。” 于非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在旁边的厢房住下了,离得近也好有个照应。” 柳未央看了他一眼,脸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羞红,见他看过来连忙装作整理头发望向别处。 这房中除了桌椅板凳不缺,这床上却没有被褥。 于非看了几眼道:“走的匆忙,被褥也没带,下午我去买几床回来。” 柳未央自然没什么意见,中午随意吃了些外面买的熟食之后,于非便带着方云霆驾车去外面买了足够几人用的被褥和锅碗瓢盆回来,简单布置之后算是住下了。 本来以为翌日可能就会得到皇帝召见,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宫中有人来,于非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烦躁。 就这么一连过去了七八天,这清晨于非正在院中有模有样的打太极,就见陈松匆匆走来道:“少爷,孔公公来了。” 于非舒了口气,点点头,换上一身衣服之后来到了前院。 刚出月亮门就见孔太监正站在院中打量,便上前拱手道:“孔公公你可来了,下官还以为被公公忘了呢。” 孔太监哈哈的笑了笑道:“不是咱家把于大人忘了,是太后娘娘不准罢了,不过今日皇帝陛下已经求得了太后娘娘的准许,咱家就是来请于大人进宫面圣的。” “这就去吗?”于非问道。 孔太监点点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勿要让陛下等急了。” 于非点点头道:“等我回去换上朝服。” 孔太监却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必了,这身就挺好。” 于非见孔太监都这么说了,便换来雨棠知会柳未央一声,便跟着孔太监出了门。 驾车走了半个时辰,在宫门前停了下来,那孔太监出示令牌以后,守门的侍卫便放几人进了宫。 跟着孔太监七拐八绕的在红墙金瓦的皇宫中行了一阵,就在于非晕头转向的时候,孔太监终于在一处宫门前停了下来。 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别让它跑了……”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听声音应该是火铳的声音,然后就是那公鸭嗓的少年兴奋的笑声。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见是孔太监,纷纷抱拳行礼,孔太监摆摆手,便带着于非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于非就见一个稚嫩的少年正提着一只断气的大公鸡在那兴奋的哈哈大笑。 孔太监弯着腰走过去,跪到地上恭敬的道:“皇上,于大人带来了。” 小皇帝一愣,抬眼便瞅见站在一旁的于非,便把手中的死公鸡丢给一旁的小太监,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于非一眼,问道:“你就是花姐姐说的于非?” 来时于非已然做过功课了,这小皇帝名叫赵熜,如今只是十四岁的年纪,由于年纪尚幼,所以并未亲政,据说是位贵妃所生,后来这位贵妃病故,就过继给了一直没有儿子的郑皇后,也就是如今的郑太后。 孔太监见于非茫然的站在那里,便在一旁提醒道:“见了陛下,还不跪下见礼?” 于非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跪下,小皇帝赵熜却率先扶住他的手臂道:“你既是花姐姐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朕的朋友,不必做这些虚礼,跟朕来。” 说着,赵熜便风风火火的拉着于非便走,看的孔太监直摇头,这小皇帝还是小孩子脾性。 赵熜拉着于非来到宫殿中,让伺候的太监取来一杆长火铳问道:“这燧发枪真是你做出来的?” 于非摇摇头道:“此物是策北公主所作,下官……臣只是把想法告诉了策北公主而已。” “不必过谦,花姐姐在信中已经说了。” 于非正想谦虚几句,赵熜又拉着他跑出殿去,孔太监在后面追的是上气不接下气道:“皇上慢着些,别摔着了。” 还是孩童心思的赵熜哪里肯听,拉着于非脚步不停的笑道:“朕带你去看些东西。” 于非无奈,只能任由小皇帝拉着走。 不过很快就在一处宫门前被侍卫拦住了,那侍卫抱拳道:“陛下要去往何处?” 赵熜见有人拦路便有些不喜,觉得丢了面子,撇撇嘴道:“快让开,朕要回寝宫。” 侍卫看了一眼于非,跪下道:“后宫重地,怎好让宫外男子擅入?还请陛下三思。” 于非一听这话冷汗直接就下来了,好家伙,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往后宫领?这不是坑人吗?他可是知道如今这朝中真正当权的可是那位垂帘听政的郑太后,这要怪罪下来,身为皇帝的赵熜自然不会怎样,但自己恐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连忙抱拳道:“陛下,微臣方才见陛下枪法精湛,不如回去给微臣演示一番可好?” 正待发作的赵熜总归是小孩子脾性,一听于非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道:“对,走走走,咱们回去打兔子去。” 说着就又拉着于非往回走,于非和那侍卫齐齐松了一口气。 …… …… 慈宁宫内…… 年龄也就四十多岁的郑太后正坐在软榻上喝着茶,手里翻看着送过来的奏章,为了不打扰到太后,侍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殿中显得有些静谧。 “如何?” 忽然郑太后那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这空无一人的寝宫中显得有些诡异。 片刻之后,阴影处闪出一个体态婀娜的宫女,那宫女单膝跪地道:“陛下带了那人进宫。” “言谈举止如何?” 那宫女迟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甚得体……” 郑太后哦了一声,放下茶杯俯视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何以见得?” “陛下想带那人回寝宫,被侍卫拦住,反被那人劝回去了。” 郑太后点点头,挥挥手道:“下去吧,盯紧些。” “是……”那宫女站起身,又隐入黑暗中…… 郑太后轻哼一声笑道:“花千渝倒也识相。” 她一直怀疑花千渝把那人荐来是别有用心,若不是广平王造反,朝廷平叛不利,她是不会由着小皇帝胡闹的。 如今战事胶灼,她有调集镇北铁骑南下平乱之意,所以这个面子必须要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 另一处宫殿中,于非陪着小皇帝说了一会话,小皇帝忽然轻叹一声道:“朕本来要封你个兵部侍郎当当,可惜母后不同意。” 于非冷汗直冒,这小皇帝做事也太没谱了,自己初来乍到,本身未立寸功直接封侍郎,能服众才怪。 “嘭——”小皇帝举起火铳,发泄似的开了一枪,直接把不远处的兔子击毙,把火铳丢给一旁伺候的孔太监,擦了擦手道:“不过爱卿也不必气馁,就先留下来陪朕在猎园打猎好了。” 说完对孔太监问道:“老孔啊,朕想让于卿留在宫中,你可知有什么官儿可以常留在宫中的?” 孔太监看了于非一眼,低眉顺眼道:“要留在宫中,除非……”孔太监瞥了于非下半身一眼,干笑着不说话。 于非被他看的寒毛直竖,这孔太监也太歹毒了,看这意思,这是想让自己挥刀自宫啊。 赵熜哪里能明白于非心中愤怒,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还是问于非道:“爱卿家中可有兄弟?” 于非连忙摇头,道:“臣是家中独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如今尚未成亲。” 小皇帝噗笑一声,指着那孔太监笑骂道:“你这老家伙也忒坏了些,人家是家中独子,又没成亲怎么能当太监,换个别的。” “那恐怕只有当个御前侍卫了。” 小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问于非道:“爱卿觉得呢?” 于非连忙道:“全凭陛下做主。”当侍卫就当侍卫吧,只要不当太监什么都好说。 “那好,朕明日就去向母后说明,今日爱卿就陪朕去猎园打猎如何?” 既然上了贼船于非也没话可说,跟着小皇帝出了宫殿,七拐八拐的来到另一个宫门前,进去之后于非才发现这里面竟是一处面积极大的空地,四周绿意葱葱竟是一处狩猎场。 赵熜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上轻便的猎装,背上背着一张弓,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 回头见于非穿着一身便服,便对一个太监道:“给于爱卿也换上猎装。” 于是乎,于非也换上一身猎装,和一帮小太监陪着小皇帝骑马进了猎园。 刚进去就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只小鹿在悠闲吃草,小皇帝便取下后背的弓,张弓搭箭瞄向那只小鹿。 只听铮的一声,一只箭眨眼间便向那只小鹿飞去,那只小鹿从弓弦声一起便撒腿就跑,可惜刚跳起来,就被飞来的箭射中脖颈,看上去就像直接撞到了箭上一般被射中,四蹄挣扎着站起来跑了几步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好!皇上好箭法!”孔太监见射中了,立即奉上马屁。 小皇帝哈哈笑道:“朕这箭法就算碰到猛虎,也是无虞。” 回头看了一眼于非问道:“于爱卿的箭法如何?” 于非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未曾学过。” “射箭乃君子六艺之一,不会射箭怎么行?”正说着,小皇帝眼角余光发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旁边正有只兔子藏在草丛中,便道:“于爱卿就试射一箭如何?” 于非瞧了那兔子一眼,点点头,硬着头皮取下身上的弓箭,学着小皇帝的动作拈弓搭箭,屏住气瞄了片刻,铮的一声,一箭射出。 众人都盯着那只兔子,却迟迟不见箭矢飞来,不禁都有些纳闷这箭射哪去了。 回头再一瞧,只见一支正箭静静的躺在地上,好嘛,原来压根就没射出去。 “噗……”孔太监连忙望向别处,背部一耸一耸的似乎在用力忍着笑。 而小皇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骑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于非也是面如重枣,恨不得找地缝了,本以为射箭很容易,没想到这么难把控。 小皇帝笑了一阵,见他一脸尴尬,忍住笑道:“于爱卿也不必气馁,这射箭也是有技巧的,多练练就行了。” “让陛下见笑了。” 小皇帝突然想到什么,道:“于爱卿既然箭术平平,那想必用火铳应该能行。”说着对骑马跟在后面的太监道:“去把那支燧火枪取来。” 那个小太监答应一声,骑着马出了猎园,片刻后拿着那只火铳过来。 小皇帝把枪丢给于非道:“爱卿试一下。” 这次于非倒是有信心,一个弓箭手训练出来没个一年半载是难有成效,而一个火铳手,训练个五六天也就能作战了,相比于射箭,那就简单多了。 给火铳装上弹药,架到肩上瞄向那只兔子。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只兔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弹丸击中,当场被猎杀。 还没来得及高兴,猎园中的飞鸟就被火铳的巨响惊的纷纷逃离,这么一来,想要再找到猎物可就难了。 几人在猎园中逛了许久,别说兔子了,连只野鸡都没见到。 (本章完) 第26章 一支穿云箭 几人都有些悻悻然,小皇帝哈哈大笑道:“看来这火铳并不适合用来打猎,只能开一枪。” “扰了陛下兴致,还请陛下勿要怪罪才是。” 小皇帝摆摆手,道:“这算得了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于爱卿觉得,有没有那种没有声音的火铳?” “这个……未曾见过……”于非只能这么说,没声音的枪也就只有消音器勉强能有点作用,可惜以现在的工业水平,就算他知道原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不可能造出来。 见小皇帝神情有些失望,于非又道:“或许,几百年之后可能会有。” 小皇帝忍不住感慨:“若是现在能见到就好了。” 于非笑了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出了猎园,小皇帝又拉着他跑去下棋,先是下了几局围棋小皇帝就觉得无聊了,问道:“于爱卿会不会下别的棋?只要不是围棋就好。” 于非想了想道:“还有一种棋叫五子棋,与围棋不同。” 小皇帝顿时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于是于非便把五子棋的下法告诉了小皇帝。 五子棋本就规则简单,小皇帝很快就学会了下法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有太监蹑手蹑脚的走过来道:“皇上,天晚了,太后娘娘请皇上回去问话。” 小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真烦人。” 回头对于非笑道:“明日再来玩,于爱卿可不要出远门啊,朕在这宫中可等着呢。” …… …… 慈宁宫内; 赵熜有些无精打采的进了宫殿,对坐在榻上太后拱了拱手,有些不情愿的道:“孩儿给母后请安。” 郑太后拍了拍软榻道:“过来这里坐,母亲有话要问你。” 赵熜听话的走过去坐下,郑太后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今日都玩了什么?” “就只是下棋。” “是吗?没去打猎?” 赵熜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郑太后笑了笑也没拆穿他,而且问道:“母后记得你不是最不喜下棋吗?” “母后不知道,孩儿下的叫五子棋,比围棋可有趣多了。” “五子棋?”郑太后皱眉,望向跪在门边的孔太监。 孔太监连忙道:“是于非教给陛下的。” 郑太后点点头,突然看了宫女一眼,宫女连忙拿来了棋盘,恭敬的放到郑太后身侧的矮几上。 “这母后倒是没听过,教教母后可好?” 赵熜点点头,拿起一粒棋子道:“这五子棋简单的很,不管是横着、竖着还是斜着,只要能下出五子连珠,就算胜。” “哦?这规则倒也简单。” 郑太后本来不以为然,觉得这规则太过幼稚,可下过一盘后才知这其中颇有门道,竟然用到了阵法,由于第一次下,她竟然输了。” 小皇帝赵熜第一次在棋子上胜过母后,不禁喜得抓耳挠腮。 郑太后见他没个稳重样瞪了他一眼道:“坐好了,像什么样子?” “哦……”赵熜立马端坐起来,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郑太后望着棋盘,心中暗道,这于非倒也有些本事。 …… 于非出了皇宫,望着天边的夕阳不禁苦笑一声,本以为进京能有什么重任,没想到就是陪一个小屁孩玩啊?想起小皇帝临走时那恋恋不舍的神情,显然有些意犹未尽,像极了只被父母允许玩一会儿的小学生。 不过想到他身为九五至尊,却整日里被太后当孩子一般管着,不禁又觉得有些可怜。 随后暗骂自己一声,人家身为皇帝有什么好可怜的?还是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吧,这个小皇帝有些不靠谱啊。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见前厅的灯还亮着,有些好奇的直接去了前厅。 刚一进去就见柳未央正在和雨棠下棋,柔媚的眼眸有些困顿,不时的伸出小手掩嘴打个哈欠,模样有些娇憨。 “这么晚还没睡啊?” 柳未央见他回来,眸子一亮起身问道:“叔叔怎地回来这么晚?” “嗨,别提了。”于非走到桌前坐下,接过雨棠递过来的杯水,一饮而尽道:“陪着小皇帝玩了一天。” “玩?”柳未央有些迷惑了:“那叔叔被陛下封了什么官?” 于非摇摇头:“还未可知啊,只能明天看了。” 柳未央点点头,见他脸上有灰尘,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递过去道:“叔叔擦一下脸吧。” 于非一愣,这才想起可能用火铳的时候粘上的,他接过帕子笑道:“我去洗洗,嫂嫂也早些休息吧。”说完起身便走。 “唉?手……手帕……”柳未央脸红红的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可惜于非走的急,根本没停留,很快就消失没影了…… 于非回到后院担了些水,打算洗个澡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把柳未央的帕子揣走了,不过觉得一个手帕而已,也就没怎么在意,洗过澡之后,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于非早早的起床,刚打开门就见隔壁房的柳未央也推开了门。 “早啊。”于非笑着打了声招呼。 柳未央回了个笑容,见他正捧着井水洗脸,张了张嘴想把手帕要回来,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眼睁睁的看着于非离开了后院,柳未央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没用,快步跟了出去。 前厅雨棠准备好了早餐,于非简单吃了几口,刚擦完嘴,就见陈松匆匆走来,躬身道:“少爷,宫里那位公公来请。” 于非点点头,起身出了府门,就见孔公公站在门前,见于非出来笑呵呵的道:“于大人住的可还满意?” “多亏公公照应了。” 孔公公笑着点点头,道:“这院子空着也没个人气,于大人尽管住便是,嗯……咱们闲话少说,于大人,咱们这就进宫吧,皇上可是一直盼着于大人呢。” 于非点点头,上了一顶逍遥轿,由侍卫抬着进了宫。 来到宫殿,与昨日不同,今日小皇帝穿了一身金光闪闪的甲胄戎装,见他过来喜道:“于爱卿来了?快快,咱们去演武场耍耍,看看朕排练的战法。” 于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风风火火的小皇帝拉着去了一处演武场,二三十个小太监排列整齐,每人身上都扛着一杆枪,倒也有模有样。 “如何?” 小皇帝很得意的问道。 对于看过镇北关战场的于非来说,这连过家家都算不上。 不过面上却笑道:“颇有战阵之姿。” 小皇帝嘿嘿笑了笑,一声令下,那一帮小太监顿时站成三排,分别以卧姿、跪姿、站姿,举起火铳瞄向不远处的靶子。 “第一排准备!” “放!” “嘭嘭嘭”几声巨响,第一排发射完毕立即开始装弹。 “第二排!” “放!” 随着小皇帝的第二声令下,第二排也随之发射完毕。 紧接着就是第三排,连续发射了两轮之后才停下来。 于非看的一阵诧异,这三排枪战术小皇帝怎么知晓的? 赵熜见他表情疑惑,便哈哈笑道:“于爱卿对这战法可还熟悉?” “这……”于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把这三排枪法告诉过花千渝,想必是花千渝告诉小皇帝的。 见于非一脸诧异,小皇帝得意道:“这些都是花姐姐写信告诉我的,听说这战法是于爱卿发明的?” 于非暗中寻思,上次牧北城与朝廷大军在城下对峙,他还以为花千渝重兵在握心生反意,可如今她连火遂枪和三排枪阵都告诉了皇帝,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他望了一眼火铳,点点头道:“此阵法名为三排枪阵,若是运用得当,能发挥火铳最大效率,配合火遂枪,威力不可小觑。” 小皇帝听的眉飞色舞:“有时间去神机营让将士们演示一番,定然很壮观。” 又指挥着小太监们玩了一会火铳,赵熜见于非穿着的文官服,一拍脑门儿道:“瞧朕的记性,朕已经给母后说了,以后于爱卿就在朕身边当个殿前侍卫吧,明日记得去夜翎卫报道。” 于非心中一愣,夜翎卫?他倒是知道夜翎卫这个组织似乎类似于前世明朝的锦衣卫,执掌情报收集工作,这殿前侍卫原来也归夜翎卫管吗? 虽然心中疑惑,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感谢圣恩的模样。 小皇帝玩腻了火铳之后,又道:“于爱卿的箭术太差,以后即是夜翎卫的人,不会射箭可不行,走吧,跟朕去练练。” 于非无奈,只好答应。 跟着小皇帝骑着马再次去了猎园。 小皇帝依旧穿着大将军铠甲,取下短弓对于非道:“看好了,注意朕是如何射的。” 于非是一头黑线,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后,一头野猪便倒在地上,小皇帝哈哈大笑道:“该你射了。” 于非干咳一声,有些忐忑的取下短弓,没办法,想起上次的窘态就让他有些发怵,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张弓拉箭,对着不远处的一只梅花鹿放开了弓弦。 这次箭倒是射出去了,只不过并没射中梅花鹿,而是直接射进了一棵大树的繁枝茂叶之中不见了踪迹。 众人憋笑,小皇帝这次倒是很给面子,没有捧腹大笑,而是忍着笑拍了拍于非肩膀道:“很好,有进步。” 于非尴尬的回以微笑。 陪着小皇帝在猎园中鬼混了大半天,于非的箭术倒是有了显着进步,虽说还是射不中,不过好歹偏差缩小了不少,至少知道箭射哪了。 直到太后派人来叫,于非才告辞离去,临走时小皇帝还给了他一块金灿灿的金牌,嘱咐他明日别忘了去夜翎卫报到。 …… …… 随着夜色降临,猎园逐渐归于静谧,偶尔能听到动物的鸣叫…… 突然,一棵大树上传来一阵沙沙声,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了下来。 片刻后那黑影艰难的坐起身来,黑色的紧身夜行衣把那人的身段勾勒的凹凸有致,显然这是个女子。 女子左肩上插了一支箭,用右手紧紧捂着,猩红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着…… 挣扎着靠在树干上,喘了一会气,女子警惕的左右观察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猎园这地方白天戒备森严,但那也是因为小皇帝在的缘故,如今小皇帝不在此处,晚上一般很少有侍卫来这里,所以相对安全。 那女子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咬在嘴里,用右手握住箭杆,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右臂突然发力,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那箭矢竟被她硬生生的从肩膀上拔了出来。 虽然这女子以黑巾蒙面,但那光洁的额头上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八蛋!”女子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这么一句,她本是奉太后之命前来监视于非的,昨日见他射箭出了洋相,心中鄙夷又觉得好笑,今日见他又要射箭。正想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他出洋相,箭一射出,她就紧盯着那只猎物,谁知耳边却传来一声破风声,一只箭竟然向她飞了过来,要是平时她是能躲开的,可大意之下又哪里躲得过?更何况这时的她是潜伏在树上,如果用大动作躲开势必会被猎园的暗卫发现,她又是太后的暗棋,若是成了明棋那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以郑太后的手段,必定杀人灭口,所以也就只能用很小的动作躲过要害部位,肩膀上却硬生生的抗了一箭…… 她忍着剧痛愣是没吭一声,直到夜幕降临暗卫散去,她这才从树上下来,由于失血过多,头脑发晕,还差点从树上直接摔下去,万幸抓到了树枝有了缓冲,否则这条命算是交代这里了。 此时的她,对于非那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借着月光把自己上衣脱了下来,胸前某处颤颤巍巍的暴露在月光中,红色的血液缓缓流下,显得性感而妖冶…… 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和一卷纱布,手脚麻利的擦拭血污包扎伤口,等处理完,女子重重舒了口气,又从一个小包裹里拿出一件宫女的衣服换上,休息了一会,等不那么晕了,才站起身向猎园外走去,同时暗暗发誓,等有机会一定要打他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 …… 而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于非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乌龙的一箭差点要了人命,还被深宫中的一个宫女给记恨上了。 翌日一大早,于非起床收拾过后,便拿着腰牌出了门。 向路人打听了夜翎卫衙门所在的位置之后,骑着花千渝在镇北关送的那匹乌云盖雪来到临近城墙边的区域,站在一处衙门的门前,抬头见门庭上的匾额写着夜翎卫三个字,想来就是此处了。 他下了马,迈步走了进去…… “什么人敢擅闯夜翎卫?” 一声暴喝传来,把于非吓了一跳,转头就见一个身穿飞鱼服装扮的年轻人正盯着他,右手紧紧按在刀柄上,一副随时砍人的表情。 于非连忙掏出小皇帝给的腰牌道:“我是来报到的。” “报道?”那青年夜翎卫神情倨傲的接过令牌看了看,顿时一惊,连忙露出一个谦卑的微笑,双手把令牌还给于非道:“原来是上官大人,卑职有眼无珠,还望大人勿要怪罪。” 于非愣了一下,暗道这腰牌这么有用吗?不过想到是皇帝给的也就释然了,干咳一声站直腰杆道:“无妨无妨,不知要去何处报道?” “大人跟我来。” “那就多谢了,这位……” 青年夜翎卫摆摆手:“大人客气,卑职名叫卫子盛,大人叫我子盛便好。” 于非点点头,跟着这位自称卫子盛的夜翎卫穿过衙门大院,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左右有两个府门,左边那门里还隐约传来惨叫声。 卫子盛笑着解释道:“大人莫怕,这是在审讯犯人,指挥使大人的办公地在右边这处院子,大人请这边走……” 于非点点头,望了左边一眼便转头跟着卫子盛进了右边那扇门。 进了门之后才发现,这与其说是朝廷的衙门倒不如说是一处豪华庭院,院中遍植绿植,曲廊环绕假山流水,颇为雅致,这夜翎卫的指挥使倒挺会享受。 卫子盛带着于非来到一处门前,对于非拱手道:“大人稍等片刻,卑职先去通报。” 于非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欣赏了一下院中风景,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厅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就听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出来,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老远就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热情。 于非瞧他并未穿飞鱼服,而是穿的正常的武将官服,上缀四品武官的豹首图案,想必应该是个副手、同知之类的,连忙上前见礼,却被那人扶起来道:“于大人不必见外,指挥使大人昨日已经接到了陛下口谕,本来是要亲自来见到,只可惜重任在身,只能由我这个副的来接于兄弟了,怠慢之处还望于兄弟勿要放在心上才是。” 别说,这有皇帝做后台就是不一样,这哪是上司对下属的态度啊?这分明是贵客盈门啊,搞的于非都有些懵了。 站在一旁的卫子盛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拿着宫中的金牌来报道,原来是皇帝的旨意,想到这额头冷汗涔涔,心中后怕不已,多亏当时自己问了一句,否则若真伤了这位爷,那同知大人还不生撕了我啊? (本章完) 第27章 夜翎卫 “呃,大人言重了。卑职还要仰仗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好说好说,以后都是为陛下卖命,也算是同僚了,走走走,我带你熟悉一下衙门。” 说着便带着于非介绍夜翎卫衙门的各个部门,这夜翎卫从上空看,是一个递增的梯形,分为三大营区,正门属于衙门的门面,只有一处营区,进了二进门就是两个营区,左边是专司刑法的营区,右边就是夜翎卫办公处,在往后就是三个营区,属于夜翎卫的住宿区域。 身为指挥使同知的刑忠一边介绍,一边说道:“咱们夜翎卫只听陛下旨意,别的一概不用管,一共就四个职司,分别为燕卫、隼杀、鹰猎、雀听,依次掌管护卫、暗杀、抓捕和探听,于兄弟属于燕卫,只需负责陛下的日常安全便好。” 刑忠从怀中摸出一枚银质的牌子递给于非道:“这便是千户的令牌,于兄弟可要好生保存,若是丢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非郑重的接过令牌放在手中把玩,有些好奇的问:“这令牌都是银的吗?” 刑忠笑了起来道:“那倒不是,百户是铜牌,千户才是银牌,在往上便是金牌和玉牌各一枚,金牌在我这里,指挥使大人的则是玉牌。” 见他爱不释手的把玩,刑忠笑了笑道:“可惜这牌子不是纯银的,鞑子南下前倒是纯银的,如今大乾的矿石都被鞑子给占了,只能用牙牌镀银了。” 于非也是一叹,收起令牌道:“也不知何时能收复失地。” “估计很难,南边广平王又……” 于非皱眉:“广平王之乱还没平息吗?” 刑忠摇摇头:“还早呢,打了几场谁也没占到便宜,如今朝廷大军正与叛军在丰延河对峙呢。” 于非听的了然,怪不得郑太后能卖花无双面子,由着小皇帝对自己一个外放的五品小官下旨夺情,原来是战事吃瘪。 刑忠话锋一转:“如今皇帝陛下英勇神武,收复失地定然也不难。” 于非听的心中好笑,这人没想到也是个马屁精,知道自己最近与小皇帝走的近就知道捡好听的说。 陪着于非把夜翎卫大致介绍了一遍,刑忠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后于大人只需保护好陛下就是,至于衙门,也不必每日点卯。” 于非抱拳道:“职责所在,定不辱使命。” 刑忠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今日还有些公务要忙,就不陪于兄弟了,改日等指挥使大人回来,再好生为于大人尽一尽地主之谊。” “岂敢岂敢,应该卑职请二位大人才是。” 见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不仅没有文人的架子,还如此谦恭,刑忠是越看越顺眼,哈哈一笑,低声道:“能让指挥使大人请客的机会可不多,于兄弟就等着吃就行。”说完就一抱拳,大笑着告辞离开。 于非无奈一笑,在卫子盛近乎谦卑的带领下,去库房领了独属于夜翎卫的飞鱼服之后,拿着腰牌就去往宫中向小皇帝复命。 见于非一身飞鱼服装扮,小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才对嘛,比官服可精神多了。” 于非尴尬的笑笑,道:“只恐武艺平平,失了陛下的期望。“ 小皇帝嘿嘿一笑道:“无妨,这宫中又没什么危险,走,陪朕打猎去。” 于非无奈,只能陪着小皇帝去猎园打猎,一天就这么混了过去。 直到夜幕降临,于非才向小皇帝告辞离去,可刚走出猎园,就有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恭敬道:“太后娘娘请于大人前去一叙。” 于非一愣,暗道这郑太后找自己干什么?不过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怠慢,连忙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于将军客气,请这边来。” 于是乎,于非被那小太监领着直接进了后宫,在慈宁宫外等通报后,于非整理了一下衣帽,便进了慈宁宫。 来到殿中,于非快步走了几步,跪在地上道:“臣于非,见过太后娘娘。” 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起来吧。” “谢太后……”于非站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定,至始至终都没敢往郑太后脸上看一眼。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于非闻言,这才抬起头往殿上看去,当看清太后的样貌之后不禁心中惊讶,这郑太后看上去并没那么老啊。 “长的倒也俊俏,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太后话,微臣今年二十有二了。” 郑太后点点头,一挥手道:“给于大人看座。” 等于非坐下后,郑太后语气和蔼道:“听说于大人还是翰林出身?” 于非心中一惊,暗中祈祷这郑太后可千万别考校他八股文章,诗词还能应付,八股文就真的抓瞎了。 他硬着头皮道:“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这诗可是你所作?” 于非心中一叹,果然还是纸里包不住火,他讪笑道:“拙作而已,让太后见笑了。” 郑太后笑了起来道:“若这是拙作,那天下诗词能够入眼的恐怕不多。” 顿了片刻,郑太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于大人既有此文采,为何又要弃笔从戎呢?” 弃笔从戎?这是在说谁呢?我有的选吗? 于非心中暗自腹诽,不过面上却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微臣觉得,作的一首好诗,总归是镜花水月,如今鞑子夺我大乾江山,上阵杀敌远比作一首好诗更有用处。”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听的郑太后是连连点头:“于大人能有此志,真乃我大乾之幸。” 话锋一转,郑太后忽然问道:“于大人与策北公主关系如何?” 于非心中一凛,暗道这恐怕才是郑太后召见自己的原因,他组织了一下措辞,道:“策北公主对微臣有提携之恩。” 郑太后愣了一下问道:“提携之恩?说来听听。” “微臣在火铳之上有些想法,策北公主深以为然,这才向陛下举荐微臣进京。” 郑太后一副了然的表情,又问道:“你也在牧北城待过,觉得镇北关的将士如何?” 于非想到镇北关守军的坚守,毫无迟疑的道:“忠心报国,赤子之心。”这是他的真心话。 郑太后见他表情真诚,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于大人公务繁忙本宫就不留你了,去忙吧。” 见郑太后下了逐客令,于非便识趣的起身行礼道:“微臣告退……” 转身刚走几步,就听郑太后道:“等一下……” 于非站住身形,疑惑的回头望去。 郑太后笑了笑,对一旁的一个宫女道:“去拿些西蕃进贡的果子给于大人尝尝。” “是……”那宫女答应一声,带着于非出了慈宁宫。 方才只顾想着怎么回郑太后话了,倒是没注意其他,这时才发现这宫女生的倒是挺漂亮的,颜值比别的宫女明显要好看许多,肌肤白皙,模样可人。 不过他也不敢在后宫一直盯着宫女看,只是瞥了几眼便低下头,跟着那宫女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库房门口,出示过令牌之后那宫女便从里面领了一包东西走了出来。 把那油纸包裹放到于非手中,扭头便走,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看的于非暗自咋舌,这太后身边的宫女就是不一样,跟欠她钱似的。 他哪知道,这宫女正是那日被他无意间射了一箭的那个宫女,能给她好脸色才怪呢,此时那宫女小嘴碎碎,正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呢。 抱着包裹出了宫,于非才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就是一些西红柿,不禁有些无语,想来这西红柿应该是才传入大乾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御赐之物了。 回到家,柳未央和往常一样等着他回来,见他抱着个油纸包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于非把那一包西红柿塞进柳未央怀里,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道:“宫里赐的,嫂嫂认得吗?” 柳未央打开一看摇摇头:“没见过,这是柿子又有些不像。” “这玩意叫西红柿又称洋柿子,拿水洗了可以直接吃,不过最好是切成块拌白糖吃,撒盐也行。” 柳未央点点头,把纸包交给雨棠道:“去洗几个来。” 雨棠点点头,很快就洗了几个过来,于非有些无聊的拿了一个啃了一口,这丫就是普通的西红柿。 柳未央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笑道:“这还没柿子好吃呢。” 见他穿着一身飞鱼服,柳未央妙目上下打量,吃吃笑道:“叔叔这是封了个什么官?” 于非见她拿着西红柿,笑眯眯的娇俏模样,不禁笑道:“封了个夜翎卫千户。” “千户吗?这是武官吧?” 于非点头,叹了口气道:“就是个给皇帝站岗的活。” “叔叔不要妄自菲薄,虽说是武官,但却是皇帝的近臣,更何况叔叔还年轻,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借嫂嫂吉言了。” 陪着柳未央又聊了一会天,见她打起了哈欠,于非便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嫂嫂早些歇息吧。” 柳未央点点头,站起身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曲线夸张的身材随着她的动作显现出来,见于非呆呆的盯着她的身体看,柳未央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放下手臂,脸色微红的瞪了于非一眼,带着雨棠逃也似的先行离开。 于非苦笑一声,摸了摸下巴有些无语,他发誓真的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只是在心中赞叹柳未央的身材,还没来得及起邪念呢,就被抓了个现行。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越解释反而越乱,这偷窥的名头算是背定了。 翌日; 于非草草吃过早饭就出了门,没办法,由于昨晚那一眼,和柳未央见面总有些不自然,也许过几天能恢复正常,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先去夜翎卫点卯,然后就去了宫中履行职责,站在小皇帝平日办公的御书苑门前站岗。 今日小皇帝也不知跑哪去了,日上三竿也不见来。 无聊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只肥猫,正好奇这宫中怎么会有猫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就见孔公公站在那里,往他身后看了看有些奇怪的问道:“皇上呢?” 孔太监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昨夜皇上想偷偷溜出宫去玩,结果翻墙的时候从墙上摔了下来,今儿一早就被太后娘娘禁了足,如今正在寝宫养伤呢。” 听了孔公公的叙述,于非暴汗,这小皇帝也太离谱了吧。 “没大碍吧?” 孔太监摆摆手道:“就是崴了脚而已,皇上怕于大人等的急了,特意让老奴过来告诉于大人一声。” “有劳孔公公了。” “于大人客气了不是,如今于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老奴巴结还来不及呢。” “孔公公说笑了,在皇上心中谁又能比得过公公?” 孔太监听他这么说,喜得是眉开眼笑,随后又叹了口气道:“咱家只是都知监的一个洒扫太监,也就从小看着皇上长大才有了些恩宠,若是不然恐怕早就被撵出宫去了,哪里比得过司礼监的钱福?人家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呢。” 于非本来只是随口奉承一句,没曾想倒是引的这孔太监酸溜溜的一通牢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孔太监发了一阵牢骚,这才摆摆手道:“行了不说了,今日皇上不会来了,于大人你也自便吧。”说完对于非拱了拱手,有些意兴阑珊的走了。 于非望着他的背影暗中摇了摇头,这孔太监眼光还是太短浅了些,那郑太后还能一直大权独揽不成?小皇帝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总归还是要亲政的,到时候他这位一直陪在小皇帝跟前的红人还能少的了好处?不过转念一想这孔太监的年龄顿时有些默然,看那郑太后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小皇帝又那样年轻,孔太监若是想熬到那时候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于非默然一叹,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包括他自己,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禁苦笑出声,他这个夜翎卫千户说白了就是个噱头,根本就没有实权,就只是一个侍卫而已,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孔太监走后,又开始枯燥的站岗,一直等到了换班时间,于非才下了岗位,今日他也算是正式任职,自然也不能轻易出宫了,宫中有统一的住处和食堂,管理倒也挺严格的。 去专门供侍卫们吃饭的食堂吃过饭,又休息了片刻,便又去站岗,直到晚间才出了皇宫。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就在这种每日打卡的枯燥中度过,不禁让于非想起了自己前世当社畜的经历。 不过这期间他倒是把方云霆也安排进了夜翎卫,只不过要从最底层夜翎卫小旗做起,这一点方云霆倒没什么怨言,毕竟从一个地方上的小捕头,一跃成为京城的夜翎卫,也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这天,阔别一个月有余的小皇帝赵熜终于出现了,见到于非激动猛拍他的肩膀,脸上笑嘻嘻的道:“终于出来了,这一个月快憋死朕了,走走走,咱们去猎园痛痛快快玩一场。” 一旁的孔太监连忙劝道:“皇上忘了太后娘娘的话了吗?更何况皇上大病初愈,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小皇帝抬脚就在孔太监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老东西就你话多,你不说我不说,母后又怎会知道?” 孔太监揉着屁股讪笑道:“太后娘娘不是说策北公主这几日就到吗?万一太后叫皇上过去见客怎么办?” 听到策北公主要来赵熜忍不住缩了缩脖,有些畏惧道:“对对对,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匆匆进到殿中,火急火燎的拿起一张宣纸,急道:“完了完了,花姐姐给朕布置的课业朕都忘了写了。” 一旁的孔太监看了于非一眼,凑上前道:“皇上,别忘了于大人可是翰林出身,让于大人帮皇上做了不就行了?” 赵熜一拍脑门,喜道:“对对对,于爱卿快来帮朕看看。” 于非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这孔太监多嘴,他这冒牌翰林学子又哪有那本事? 不过小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于非也不敢推辞,凑上前一瞧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这些都是一些珠算题,以他前世应试教育的经验,做这种珠算题还是没问题的。 (本章完) 第28章 花千渝 只用了大概半个时辰,那几张珠算题就做完了。 小皇帝赵熜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孔太监也是赞叹道:“于大人不愧是翰林出来的,佩服佩服。” 于非表情淡漠的拱了拱手:“孔公公谬赞了。” 小皇帝赵熜一脸轻松,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道:“这下就放心了。” “什么放心了?” 忽然,一个略带着些磁性的女声从殿外传来,赵熜脸上一喜,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一位身穿火红宫装的女子笑靥如花的出现在殿门口,正是许久未见的策北公主,花千渝…… 小皇帝喜道:“花姐姐终于来了。” 花千渝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熜,笑道:“许久未见,陛下倒是长高了不少。” 说完目光盈盈的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于非,对他微微一笑道:“于大人,好久不见。” 于非连忙抱拳躬身道:“公主……” 花千渝上下打量了于非一眼,回头对小皇帝笑道:“陛下怎地让他做了个侍卫?” 小皇帝神色有些愧疚道:“本来朕是想让于爱卿担任兵部侍郎的,只是……花姐姐也知我母后的性子,小弟……朕……” 花千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我在信中给陛下留的课题做了吗?” “做完了!”小皇帝赵熜一脸有恃无恐,从桌上拿出那张宣纸递到花千渝面前。 花千渝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接过宣纸低头一看,见确实都做完了,心中更是诧异,又认真看了看,还都对了,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狐疑。 “这是你自己做的?” 赵熜有些心虚的点点头:“是朕做的。” 花千渝美目一眯,见小皇帝目光游离,便故意冷着脸道:“君子诚以为贵,陛下难道忘了?” 被人当场拆穿,小皇帝的表情有些惊慌,就在于非以为他要把自己卖了的时候,却见小皇帝干咳一声嘴硬道:“就是我……朕自己做的。” 于非不禁莞尔,没想到这小皇帝倒还挺讲义气。 花千渝的眸子在两人脸上打量了一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瞪了于非一眼,板着脸对小皇帝道:“这字迹都不对,陛下还要抵赖吗?” 见小皇帝低着头不吭声,花千渝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怪陛下作弊,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自当一言九鼎才是。” “花姐姐教训的是。”赵熜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不过于非却看到他对自己偷偷挤了挤眼,看的于非哭笑不得。 花千渝也没再问同伙是谁,轻轻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细长小木盒递给赵熜道:“诺,给你带的礼物。” 小皇帝立即眉开眼笑,接过木盒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一看,忍不住惊叹一声,从里面拿出一柄短刀,只见那短刀通体金光,竟是用纯金锻造的一把金刀。 “这是在一个金国将领的尸体上缴获的,级别不低。” 赵熜爱不释手的抽出短刀把玩着,兴奋道:“多谢花姐姐。” “陛下喜欢就好,本宫还要去见太后,就不陪陛下了。” 小皇帝连忙道:“我送送花姐姐。” “不必了……”花千渝摆摆手,正要出去忽然在殿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于非一眼道:“晚间于大人有空吗?” 于非连忙抱拳躬身道:“有空。” 花千渝点头,道:“那本宫晚间在聚丰楼等于大人来。”说完,也不待于非答应转身出了大殿。 直到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于非才收回目光,这时才发现小皇帝赵熜和那位孔太监正一脸古怪的望着自己。 于非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陛下为何这般看着微臣?” 小皇帝嘿嘿怪笑了几声:“你小子不会是花姐姐的姘头吧?” 于非心中一跳,问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赵熜把金刀小心翼翼的放回盒中道:“朕还是头一次见花姐姐单独邀请一个男子呢。” 于非笑了笑道:“陛下误会了,微臣与策北公主只是朋友。” “哦……明白明白。”小皇帝神色暧昧的对他眨了眨眼,一副懂你的表情。 于非一阵无语,这一副暧昧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喂。 因为花千渝在宫中,赵熜也没再去猎园,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本论语翻看着,于非心中好奇,偷偷往书上瞄了几眼,却见上面花花绿绿,竟然是一本论语封面的小人书…… 于非:“……” 慈宁宫内; 花千渝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殿中,望了坐在大殿主位上的郑太后一眼,却并未下跪,而是不卑不亢的抱拳欠身道:“臣女花千渝,见过太后娘娘。” 郑太后眼角跳了跳,笑着道:“平身,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花千渝闻言上前几步,郑太后握住她的手叹道:“几年未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花千渝笑了笑问道:“姑姑身体可还康健?” 郑太后叹了口气:“也就那样,无非就是多了几条皱纹,白了几根头发。” “侄女看姑姑还是那样年轻。” 郑太后和蔼的呵呵笑着,拍着她的手背笑道:“你这丫头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的唠了会儿家常,郑太后才说到正题,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千渝也别怪姑姑,若不是迫不得已,姑姑也不会麻烦与你,你也知道,广平的战事……” 花千渝却摇摇头道:“姑姑别这么说,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这话说到姑姑心坎里了,这么多年我与你表弟孤儿寡母在这朝中,连个依靠都没有……”说到这,郑太后便红了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花千渝安慰道:“姑姑也不必难过,等陛下亲政,姑姑自然会轻松很多。” 郑太后表情一滞,随即恢复原样,抹着并无泪水的眼睛强笑道:“千渝说的对,只可惜熜儿那孩子整日无所事事,就会游园打猎,也不知何时才能担起担子。” 花千渝目光一凝,随即道:“慢慢就好了,陛下会懂事的。” “也许吧……” 又安慰了一会,花千渝提出告辞。 郑太后点点头,对她道:“明日早朝哀家会当着大臣的面,把虎符交与你,广平的战事不能再拖了。” 花千渝抱拳道:“全凭姑姑定夺。” 郑太后摆摆手道:“行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花千渝答应一声,躬身退出了慈宁宫。 待到花千渝的身影消失,方才还满脸和蔼的郑太后忽然抓起茶盏哗啦一声扔到了地上,那青瓷茶盏顿时被摔的四分五裂,殿中丫鬟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郑太后胸脯急剧起伏,过了好久才低声骂道:“黄毛丫头倒暗讽起本宫来了,真以为本宫不敢动她?” 顿了一会,她才又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来,任由宫女战战兢兢的收拾摔的粉碎的茶盏,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待到广平王叛乱平息后,再回过头来收拾策北公主也不迟。 想到此处,郑太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浑然不觉的过河拆桥有什么问题。 …… …… 夕阳西下,知道于非要去见花千渝,小皇帝赵熜很善解人意的让于非先行回家,还很贴心的准了他一天假。 想到小皇帝临走前颇为玩味的目光,于非不禁暗自好笑,花千渝那种人物会看上自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吧?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刚出了宫门,就听到车轮粼粼的声音响起,于非抬头看去,就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快速行了过来…… 于非正想站到路旁躲避,那驾马车却缓缓的停在他身前,车帘掀开,就见一个熟悉的小脸从车里探出头来,正是在靖王府有过几面之缘的秋月姑娘。 “于大人,好久不见。”,秋月眼睛弯弯,笑眯眯的望着他。 于非拱了拱手道:“秋月姑娘?你这是……” “当然是来接于大人了,公主殿下怕大人跑了,特意让婢子在宫门前等着。” 于非一时无语…… 见他的窘态,秋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道:“不开玩笑了,于大人快些上车吧,公主殿下还等着呢。” 于非犹豫了一下,不过公主的邀请他还是不敢拒绝的,只好上了马车,与秋月同乘一辆马车,向着远处的街道驶去。 马车行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在一家名为聚丰楼的酒楼前停了下来,酒楼分为三层,上挂彩绸红灯,颇有种东方美学的意思。 于非下了马车,跟着秋月进了酒楼,秋月向前台出示了号牌之后,便有店小二引着两人上了二楼雅间,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贵客在此,二位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小的。”说完,躬身离开。 服务态度看的于非有些诧异,看上去似乎是经过特别培训的,挺专业的样子。 秋月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公子,于公子带到。” “进来吧。” 听到花千渝的声音,秋月这才推开门带着于非进了房间,房间中整洁干净,装饰也颇为雅致,花千渝正微笑着坐在矮几前,身前的矮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小菜。 于非拱手恭敬道:“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点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于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于非这才脱了鞋子,小心翼翼的跪坐到软榻前,秋月给于非添了一副碗筷后,便也跪坐到一边,提着酒壶为二人斟酒。 花千渝抬起手中的酒盅道:“于大人在这京中可还住的习惯?” 于非双手举着酒杯,轻轻在花千渝的杯底碰了一下,恭敬道:“还可以,多谢殿下关心。” 秋月见他神色恭敬,便开口笑道:“这里也没外人,于大人不必如此拘谨。” “是。” 花千渝嗤笑出声,无奈道:“瞧你身子僵的,我不是说过私下里你我以朋友相待吗?几个月没见,于大人怎么还生分了?” 于非这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有些尴尬道:“公主殿下在镇北关的教诲,卑职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自从上次来京时,见识过孔太监一声令下便把于驰逸派来追他的家奴就地斩杀,尸体如同扔死狗一般丢在路边的场景之后,于非也切实体会到了皇权的可怕,更何况现在家中又有寡嫂需要照顾,不再是孤家寡人,他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一个太监尚且如此,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位手握重兵,有封地的公主。 花千渝却看的心中一叹,这朝中果然是个大染缸,一旦进入其中,就会变得有所顾忌。 她也没为难他,而是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于大人对如今的职务可还满意?” “总好过闲置于野,多谢公主殿下的提携之恩。” 花千渝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只是随手之劳罢了。” “对殿下来说自然是没什么,但对卑职来说,如同再造。” 花千渝摆摆手,横了他一眼道:“马屁就不要拍了,我过几日就要南下平叛,你可有意与我同去?到时候有了战功,一来可以服众,二来陛下也好册封于你。” 于非讪笑一声,想了想有些歉意的道:“若是在镇北关时,同殿下走一遭也未尝不可,可如今……” “如今怎么了?” 于非叹了口气道:“不瞒殿下,如今卑职已将家中祖产变卖,家中更有寡嫂需要照顾,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花千渝黛眉微皱,叹了口气道:“那确实不宜远行。” 于非连忙举起酒杯,歉意道:“辜负殿下好意,卑职自罚一杯。”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花千渝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说着也跟着喝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后,气氛也没有先前那么生分了,于非陪着花千渝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从镇北关谈到火器,又从火器谈到广平王谋反。 策北公主神色轻松,也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红晕,那双凤目微眯,望着杯中的酒液神色倨傲的道:“广平王号称大军十万,在本宫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于非听的不以为然,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是喝醉了吹牛13,不过想到在镇北关时,她仅用八千骑兵就敢冲二十万大军的金军大营不禁心下默然。 他心中一动,问道:“这次公主殿下带了多少兵马?” “带了八百精锐。” “噗……”一口酒被于非喷了出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夺少?” 见他的窘态,一旁的秋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被花千渝一瞪,连忙捂住嘴偷笑。 “怎么了?”花千渝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于非吞了吞口水,有些急道:“殿下未免太过冒险了。”要知道,朝廷现在正一门心思想着削藩,他在牧北城时又亲眼见过朝廷大军与花千渝的镇北铁骑对峙过的,显然朝廷有拿花千渝开刀的意思。 在这节骨眼上,只带八百铁骑前来,若是郑太后突然发难,如何自保?就算镇北铁骑战力惊人,也顶不住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吧? 花千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于大人是在担心本宫吗?” “卑职的确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这是他的心里话,现在的大乾就好比一栋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全靠一根横梁支撑,而策北公主虽然身为女儿身,却担当起了这个责任,要是花千渝出了事,那要不了多久,大乾就会被金军攻破,想到镇北关城下金军驱赶大乾百姓当肉盾的情景,于非就有些不寒而栗,所以,花千渝绝对不能有事。 “放心吧,等明日本宫领了虎符,朝廷大军也可任我调遣,本宫也定然不会辜负朝廷信任。”说完,花千渝还对于非眨了眨眼睛。 于非还想再说,忽然察觉到花千渝对他使了个眼色,于非似有所悟,闭嘴不言,花千渝笑着端起酒杯道:“今日你我朋友相待,不聊国事,不聊国事。” 于非干笑着附和,又陪着策北公主聊了一会天,于非感觉到眼前发晕,再喝下去恐怕就要醉了,便抱拳歉意的道:“卑职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 花千渝点点头,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让秋月送你回去。” “多谢公主……” 说完,于非便跟着秋月出了酒楼,上了马车后向家中驶去。 车中,秋月有些歉意的道:“于大人勿怪,公主她……是怕隔墙有耳。” 于非连忙道:“是我疏忽了,秋月姑娘回去后替我向公主殿下告声罪。” 秋月捂嘴轻笑一声道:“于大人多虑了,我家小姐是怕于大人祸从口出。” 于非尴尬的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以朝廷对策北公主的忌惮,又怎么可能不派人监视?恐怕整个酒楼都是朝廷的眼线,想到这,于非不禁有些后怕,若是真说了让策北公主警惕朝廷的话,恐怕自己可就麻烦了。 一路无话,马车在街边停了下来,于非下车告辞,快速向家中赶去。 等回了院子关上门之后,于非才松了口气,轻叹一声回了后院。 后院的凉亭中,柳未央正和雨棠在亭子中闲聊,不时拿着小圆扇驱赶着蚊子,见他回来,柳未央连忙起身问道:“叔叔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晚?” “去见了个故人,这么晚了嫂嫂还没睡吗?” 柳未央摇摇头:“天气太热,也睡不着。” 于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来到凉亭坐下道:“这天真是一天热过一天,不过这里蚊子太多,可不是纳凉的好地方。” 柳未央挺翘的鼻子动了动,皱眉道:“叔叔怎地喝这么多酒?” (本章完) 第29章 官道 “应酬嘛,不得不喝。” 柳未央却对一旁的雨棠道:“雨棠,去煮碗醒酒汤来。” 雨棠答应一声,连忙去准备了。 于非喝了几口茶无奈一笑道:“不必麻烦,喝些茶水就好。” 柳未央却摇摇头:“叔叔若是不喝醒酒汤,明日怕是要头疼了。” 于非无奈,只得等着,柳未央伸过圆扇给他扇风。 于非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想到孔公公那唯利是图的作态,忍不住叹道:“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明日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嫂嫂要去吗?” 柳未央眸子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道:“不好吧?抛头露面的……” 于非微微一愣,想到她整日待在房中,活像一只笼中的金丝雀,而这世界可不比他那个世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连电都没有,平常的娱乐活动可谓是非常匮乏,呆在家中除了发呆,没任何事可做,对这一点于非深有体会,闲赋在扬州时他就体验过那种无聊到发疯感觉。 又想到之前因为要照顾生意她还能出去走走,可进了京就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望着她有些暗淡的眸子,于非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便道:“嫂嫂在扬州时不是经常出门吗?来到这京都也没带嫂嫂出去看看,明日去看看也好。” 柳未央轻咬着红唇,低着头道:“真的行吗?” “没事的,有我呢怕什么?” 柳未央这才点点头道:“那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雨棠端来醒酒汤,于非端起几口喝完,有种蜂蜜和红枣的味道,甜甜的挺好喝,精神也为之一振。 把碗还给雨棠,起身道:“弟就先回去了,嫂嫂也早些休息。” 柳未央点点头,目光柔和的目送他离开。 这时一旁的雨棠望着手中的空碗眨了眨眼,忍不住笑道:“二少爷喝的可真快,两口就没了。” 柳未央嗤笑一声,手帕轻轻遮住嘴笑道:“喝的快怎么了?” 雨棠噘起了嘴:“熬了好久呢。” …… …… 翌日; 于非被雨棠叫醒,一起去了前厅。 这时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柳未央坐在桌前,见他过来,妙目在他身上看了看笑着问道:“叔叔昨夜可还睡得舒服?” “还行,嫂嫂的醒酒汤确实很有用。” 于非说着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吃了起来,见他爱吃,柳未央往他碗里又夹了几块,两人相视一笑,于非见她眉目如画,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笑意让他心中一跳,忽然生出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这念头吓了他一跳,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想。 吃过饭后,于非让老管家架了马车,由雨棠扶着柳未央上了马车,于非本来是骑着马跟着的,见老管家陈松车驾的熟练平稳,一时来了兴致,便让陈松骑马,自己尝试着驾车。 在陈松的指导下,初时还有些不熟练,马车有些颠簸,惹得车厢中的柳未央娇嗔连连,不过很快就驾的有模有样,相比骑马,这驾车倒是简单了许多,只需矫正马儿的方向就不必管了,自会沿着街道行走。 马车沿着街道缓缓行驶着,柳未央悄悄掀开车帘,只见右边是一条河,河面上波光粼粼,一群鸭子在河中愉快的游动着,岸边栽有一排杨柳,嫩绿的枝叶随风摇曳,而街旁商铺云云,来往行人穿梭如云,倒也颇为热闹。 前几天于非已经让陈松外出物色房屋了,这时已经有了些眉目,不过看了几家,都不怎么满意。 正想再去别处看看,刚拐上官道,就见路中间围了一群人,隐约还有争吵传来,把整条路围的水泄不通。 于非心中诧异,暗道谁这么大胆敢围堵官道? 等马车走近,只见路中间一位锦袍公子正在与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老人争执着什么。 那锦袍公子鼻孔朝天一脸嚣张,指着那位老大人呵斥道:“国公府的车你也敢拦,不想活了是吗?” 那身穿官服的老大人看上去得有五十来岁,被锦袍公子气的脸色涨红,苍白的胡子都在颤抖,指着那锦袍公子怒道:“这可是官道,尔等阻塞官道还有理了?” “我们几时阻塞官道?只是暂时歇脚而已,更何况我们可是奉了国公爷的命令,外出采办国公爷七十大寿所需之物,你这小小的七品言官,若是阻碍耽误了行程,国公爷追究起来你担当的起吗?” 那老大人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朝廷律法写的清清楚楚,阻塞官道者按律当杖责二十,难道国公就能无视律法肆意横行?” 那锦袍公子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难道大人还要杖责国公爷不成?” 谁知那位老大人也有几分硬气,一挥长袍,怒斥道:“就算是国公触犯了律法自然也要负责,不过今日既是尔等罔顾律法,自当杖责尔等才对。” 锦袍公子环顾了一圈维护秩序的刑部差人一眼,无比嚣张道:“我乃国公爷之婿蒋风,我看谁敢!” 一旁几个身穿衙门服饰的差人见双方越吵越凶,夹在两人之间一脸为难。 其中一位差人悄悄走到那老大人身前,低声道:“陈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与国公府的人置气?若是在太后那里参大人一本,岂不自断前程?” 那老大人瞪了差人一眼,直接被气笑了:“若是任由这等人罔顾朝廷律法,这顶乌纱帽不要也罢。” 见对方一直不让开,锦袍公子又大声呵道:“还不让开!” 就在差人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不急不缓的行了过来,这些骑兵个个身披甲胄,明亮的长枪发出深寒的光芒。 等骑兵来到近前,一股属于战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队骑兵先是左右分开,从里面策马走出一位身穿金色麒麟甲的女骑士,那女骑士肩披着红袍,并未戴头盔,乌黑的长发随意扎着高马尾,凤目冷漠的望着场中的众人,正是策北公主,花千渝。 见到来人,方才还很是嚣张的国公府女婿脸色一变,悄悄低着头躲到了护卫身后。 那位姓陈的老大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即上前拱手道:“卑职陈德阳见过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了点头,皱着柳眉打量着四周,嗓音清冷的问道:“怎么回事?” 陈德阳指了指躲在侍卫身后的国公府女婿蒋风,愤愤不平道:“此子故意阻塞官道,还请公主殿下主持公道。” 蒋风立即反驳道:“别听他胡说,我何时阻塞官道?明明是这老匹夫拦路不让我等离开,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花千渝斜睨了一眼路上停着的几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皆是国公府的标识,而陈德阳却只有一顶略显寒酸的小轿。不禁冷笑道:“陈大人这顶小轿如何阻塞官道?” 蒋风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后悔,不过名头都报出来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嘴硬道:“我们只是暂时在这里歇脚,何时阻塞官道?” 陈德阳怒道:“车马不能过,不是阻塞官道是什么?” “行了行了。”花千渝制止两人扯皮,也懒得多费口舌,而是看向一旁的差人问道:“阻塞官道按律如何?” 那差人一头冷汗,瞅了一眼一旁的蒋风,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抱拳道:“按律……按律……杖二十……” “很好,是你动手,还是让本宫的人动手?” 那差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快步走到蒋风面前低声道:“蒋公子,还是服个软吧,公主殿下那可是军棍,不比刑部的水火棍。” 蒋风闻言脸色一变,双拳紧握,沉默良久才暗中咬了咬牙,低头抱拳道:“是草民鲁莽,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触犯律法就要负责,蒋公子觉得呢?”花千渝似笑非笑的问。 “任凭处置。” “很好……”花千渝说着望了差人一眼,那差人连忙对她躬身行了一礼,大手一挥,几个衙役上前压着蒋风手臂就要回去。 “慢着。”花千渝却突然叫住几人,冷笑一声道:“就在这里行刑。” 蒋风强压住心中怒火,咬牙切齿道:“殿下未免欺人太甚。”他本来还想着自己服个软,等到了刑部,量那些刑部的人也不敢真的打他板子,可如今倒好,竟还要当众打他板子,真不把国公府当回事啊? 花千渝嗤笑一声,道:“同样都是打,还用挑地方?” “你……”蒋风气的脸色发青,却又不敢反驳,身为国公府女婿,他自然知道朝廷还要倚仗这位策北公主平叛,连太后见了都得客客气气,更何况是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见差人迟迟无动作,花千渝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动手?” 那些刑部的差人齐齐吓的一哆嗦,再也不敢怠慢,低声对蒋风说了声得罪了,就把蒋风按到地上,水火棍抡的呼呼作响,开始行刑。 起初蒋风碍于面子,还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可几棍子下去就顶不住,开始惨叫连连。 周围围观的百姓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大声叫好。 而躲在人群瞧热闹的于非却撇撇嘴,他可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县令,知道这打板子里面可是颇有门道,打的越响,伤害越低,而那种不响的往往才是最致命的,这几个行刑的打的邦邦作响,显然用了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法,别看这位国公女婿叫的凶,其实都是皮外伤,并不会伤筋动骨。 虽说行刑的手下留了情,但对于细皮嫩肉的蒋风来说,等二十大板打完,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泪鼻涕口水都淌出来了,那几个负责蒋风安全的国公府侍卫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阻挡,毕竟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带着八百镇北铁骑的,别说对上这些杀神了,只是看着那嗜血的目光就觉得遍体生寒。 见行完刑,便一声不吭的把蒋风抬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把马车挪开,灰溜溜的改道回府。 陈德阳恭敬的对策北公主拱了拱手,道:“多谢殿下主持公道。” 花千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正要驱马离去却无意间看到驾着马车的于非,不禁勒紧马缰笑道:“于非?你这是哪里去?” 于非从马车上下来,恭敬的抱拳道:“出来看看有没有能落脚的宅院,竟在此遇到殿下。” “宅院?你在这京中没有住的地方吗?” 于非摇摇头:“只是暂居人下,总不是长久之计。” 花千渝点点头,瞥了马车一眼,正好看见柳未央掀起窗帘向这边窥探,见她看来,窗帘又很快放下。 花千渝心中一愣,不禁心中了然,原来这家伙的嫂嫂如此漂亮,也难怪他不舍得离京。 她看向于非道:“本宫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你不妨去看看。”说完对一个模样冰冷的女亲卫道:“王冰,你带于大人去南巷胡同那处宅子瞧瞧。” “是。”身披黑色铠甲的王冰向花千渝抱了抱拳,拨动马缰站在了路边。 于非本来想拒绝的,可看花千渝已经下了令也只好作罢,对花千渝拱了拱手道:“多谢殿下了。” 花千渝摇了摇头道:“去看看吧,本宫还要进宫面圣,就先失陪了。” “殿下自便。” 花千渝对他笑了一下,带着八百铁骑快速离开。 待花千渝离开后,骑在马上的王冰恭敬道:“大人随我来。” 于非点点头,跳上马车跟在王冰身后。 坐在马车中的柳未央忽然问道:“叔叔还认识公主?” 于非心不在焉的点头道:“在她麾下做过事。” “看她的样子,似乎对叔叔很器重呢。” 于非笑了一下:“嫂嫂过奖了。”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放下了轿帘…… 马车随着王冰走了没多久,便拐进一个胡同。 一个颇为气派的府门便出现在几人的面前,大门朱漆厚重,门前还有两尊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看上去颇为威武。 于非看的有些讶然,问道:“王冰姑娘,殿下说的不会是这里吧?” 王冰点了点头:“此处是殿下名下的房屋,既然殿下吩咐,那于大人尽管住便是。” 于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府邸如此气派,恐怕也不便宜吧?” 王斌却笑着抱拳道:“这就不是卑职该管的了,于大人可自去询问殿下,我就先回去向殿下复命了。” “王冰姑娘不进来坐坐?” 王冰把一串钥匙丢给他,道:“不了,这便是府中的钥匙,于大人可要保管好了。” 别说,这一大串钥匙入手还挺沉…… “告辞……”说完,不待于非出声,王冰便骑着马先行离开了。 这时,车中的柳未央也在雨堂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于非手里提着一大串钥匙发愣,便好奇地走过来问道:“这是哪来的钥匙?” 于非把钥匙递给她道:“这是公主殿下让王冰给我的。” 柳未央见那院门高大,府门厚重,隐约还能看到院中的亭台楼阁绿树成荫,明显比起在扬州的府邸还要气派,不禁黛眉微皱,道:“这宅子这么大,这价格恐怕……” 于非也是一脸愁容道:“王冰姑娘也不说,还让我自己去问公主殿下。” 柳未央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叔叔打算如何?” 于非想了想道:“明日我去拜见殿下,去问问再说吧。” 柳未央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白住人家的房子。” 于非打量了一下院门,回头对柳未央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柳未央自然答应,把钥匙递给了他。 于非提着钥匙,缓缓打开了府门,入眼便是一处明亮的庭院,庭院正前方便是客厅,左右还有两耳房,院中还有一口水井,井中水质清澈,而院子左右两边被白墙隔开,白墙的正中都有一个月亮门。 透过左边的月亮门往里面看,竟是一个小型的演武场,隐约能看到武器架上五花八门的摆放着几把兵器长枪。 于非正想看看右边的月亮门是什么,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快步从府门外走了过来,对着于非和柳未央鞠了一躬道:“想必您便是于大人吧?” “大人不敢当,您是……” “瞧我这记性,老身名叫张娥,是公主殿下的仆人,在这里负责看护院子,方才接到殿下的命令,有些来迟,还望大人勿怪才是。” “无妨无妨,我正愁没人介绍这处院子呢。” 张娥舒了口气,再次对于非歉意的躬身一礼,道:“请于大人和夫人随我来……” 于非点点头,带着柳未央跟在后面。 柳未央听她称呼自己为夫人,便知道被人误会了,有心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偷眼瞄了于非一眼,见他神色自然,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脸颊微红,略显羞涩的跟在于非身后。 老妪领着几人进了右边的月亮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花园,园中鲜花艳艳,蝴蝶翩翩,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张娥笑着介绍道:“此处是一处花园,平时种一些花花草草,有专门的丫鬟定期前来修整。” 柳未央手指轻轻抚摸着一朵花朵,低头轻轻的嗅了嗅花香,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那刹那的芳华,竟是把这满园鲜花都比了下去,眸中似乎也颇为喜欢。 张娥介绍完花园,领着几人又来到一处月亮门前,看了跟在一边的陈松一眼,笑道:“这里进入便是内院了。” 陈松一听,连忙躬身道:“二少爷,老奴就不进去了,在前厅等着就行。” 于非点点头,知道这世界外来男子不可轻易进入内宅,风俗如此也不强留。 等陈松走后,张娥才继续道:“大人请……” 于非点点头,与柳未央和雨棠随着进了后院…… (本章完) 第30章 出征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小湖,湖边栽着柳树,嫩绿枝丫随风荡漾。 湖中间有一小桥,从其上跨过湖水,亭台楼阁便出现在眼前。 张娥对于非介绍道:“此地有几处宅院,还尚未命名,于大人不妨取个名。” 于非却摇头道:“还不一定要住,等问过殿下之后再说吧。” 张娥笑了笑也不强求,继续认真的介绍着房屋布局。 这处府邸整体上还是很让人满意的,就是价格不知道如何,总不能白住人家房子。 等看过房子之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于非笑着问道:“嫂嫂觉得那房子如何?” “房子自然是好的,只怕价格不会便宜。” 于非点点头:“待到明日,我去问过策北公主再说吧。” …… …… 皇宫,太和殿; 此时文武百官分列两边,一身金色麒麟甲的策北公主在殿中单膝下跪,郑重的双手接过虎符,站起身对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赵熜抱拳道:“臣女定不负陛下所托,尽我所能平定叛军。” 坐在赵熜身后垂帘听政的郑太后,语调亲切的笑道:“由你出马,哀家放心,只要用心做事,朝廷自然不会亏待尔等。” “多谢陛下,臣女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国恩。” 见虎符也给了,郑太后向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连忙大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这时站在武官行列的兵部尚书王京出列道:“臣有本奏!” 郑太后脸色一沉,淡淡道:“还有何事?” 王京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花千渝一眼,撩起衣袍双膝跪地,手执朝笏道:“回禀太后,如今陛下已然年过十四,可堪大任,应当早涉国事,兹事体大,还望太后成全。” 静…… 随着王京说完,朝堂之上一时陷入可怕的寂静。郑太后一言不发,躲在珠帘后,看不到脸上表情。 花千渝则是柳眉微蹙,却并未出声阻止。 而王京依旧跪伏于地,大有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 朝堂之上一时间谁也不敢出声,只有官员间的窃窃私语,身为太后胞弟的礼部尚书兼内阁首辅的郑天和也是一脸阴沉。 见谁也不敢出头,身为吏部尚书的张锦文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便也出列手执朝笏,躬身道:“王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议。” 主张小皇帝亲政的大臣们见两个领头的都出声了,也不再犹豫,纷纷跪地齐声道:“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的官员呼啦跪了大半,只剩下太后一党,以及一些骑墙派齐齐的看向太后的胞弟郑天和。 眼看这些大臣大有逼宫的架势,郑天和望了珠帘后的郑太后一眼,盯着王京冷冷道:“王京!你这是要逼宫吗?” 王京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跪伏于地道:“臣不敢,只是陛下到了年龄,可以亲政。” 明眼人这时候都看明白了,王京这是想趁着花千渝在场,逼迫郑太后让位。 郑天和嗤笑一声怒道:“尔等是何用意暂且不说,如今广平战事未平,北方鞑子又虎视眈眈,此刻讨论此事?孰轻孰重,诸位大人难道不知?” 吏部尚书张锦文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道:“先帝亲政时也才年仅十三,比陛下还要年幼,也是恰逢北境告急,不是也做得好好的?更何况太后这些年为国操劳,能够照看陛下一时,难道还能照看一世?” “你此话何意?是说太后不肯放权咯?” “臣不敢,太后母仪天下,自当不会效仿前朝之事。反倒是首辅大人,此等表现,为何如此急切?难不成心中有鬼?” “你……”被他这么噎了一句,郑天和脸色涨红,指着张锦文的手都在颤抖,忽然把手中的朝笏掷了出去…… 别看张锦文年近花甲,这身手还挺敏捷,一歪脑袋,很极限的躲了过去,而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大臣却被砸了个正着,眉角直接见了血,那大臣顿时大怒指着郑天和就是一阵大骂,站在郑天和一边的大臣见首辅大人被骂,顿时也不干了,纷纷和支持小皇帝的一方对骂起来。” 一时间朝堂之上唾沫横飞,犹如菜市场,朝笏成了飞刀,大臣们相互扯着衣服扭打在一起。 站在殿上的花千渝一头黑线,下意识的躲远了些。抬头看了小皇帝赵熜一眼,只见他一脸愁容,求助似的望向自己,不禁心中一叹,大声呵斥道:“都住手!!” 由于场面过于混乱,花千渝的怒喝犹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花千渝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拔出火铳,对着房梁开了一枪。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大殿顿时一静,大臣们面面相觑,张锦文把手里不知道谁的鞋子丢到一边,叹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正在厮打的大臣这才停下来,一个个乌纱歪斜,极其狼狈。 这时一直坐在帘后的郑太后终于开口道:“都闹够了?满朝公卿如同街边泼皮,成何体统!?” 众大臣皆是满脸羞愧,花千渝知道小皇帝如今玩性太大,无心政事也强求不得。心中默然一叹,开口道:“太后教训的是,如今当以战事为重,此事容后再议。” 见花千渝都这么说了,王京和张锦文也只得作罢,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策北公主此话甚合哀家之意,广平之事就托付于公主了。” “臣女定当尽力。” 郑太后点点头,又看了王京等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场闹剧也只得草草收场。王京与张锦文对望一眼,皆是怅然一叹,沉默着出了大殿。 路上,张锦文摇头叹道:“王大人操之过急了。” 王京却表现的不以为然:“机会难得,不试一下岂不可惜?更何况也并非毫无收获。” 张锦文诧异的望了他一眼,道:“此话何意?” 王京笑了笑道:“公主殿下的态度……” 张锦文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一介武夫竟有此等见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王京苦笑一声道:“在这染缸中待久了,察言观色还是懂得的。” …… …… 翌日; 临时住进公主府的策北公主在秋月的服侍下刚起床,就见春风跑过来道:“殿下,于非于大人在外求见。” “于非?”花千渝想了想笑道:“想必是府邸的事,让他进来吧。” 春风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领着于非进了阁楼,于非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点头,笑道:“不必多礼,快请坐。” 于非答应一声,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接过秋月奉上的香茗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你若喜欢,回头送你些。” “谢公主好意,只怕喝习惯了再去喝别的茶会有些乏味。” 花千渝笑了起来,把鬓间青丝撩到耳后,摇了摇头道:“你这大清早的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夸本宫的茶好吧?” 于非尴尬的笑了笑道:“昨日看了那处府邸甚是满意,只是殿下也没说租金多少,故前来一问。” 花千渝把白玉般的茶碗放到矮几上笑道:“你看本宫像是缺钱的人吗?” “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在意黄白之物,可那么大的宅院总不能白住不是?卑职住着也心中难安。” 花千渝无所谓的道:“那处院子也没人住,放着也是放着。” 于非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道:“殿下对卑职的提携之恩已经无以为报了,这些租金还请殿下务必收下。” 花千渝瞥了一眼银票,大概有几百两,有些无语的道:“你这是何必呢?” “若是殿下不收,卑职倒是没什么,只是我那嫂嫂恐怕会心中难安,只能再去别处找了。” 见他坚持要给,花千渝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便让秋月收下,随即又问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广平了,你真的不随我前去?” “谢公主好意,战阵之事卑职并不擅长,去了也是添乱,帮不到殿下什么。” 花千渝表情古怪道:“我看你那嫂嫂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肯随我去的吧?” 正在喝茶的于非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咳嗽连连道:“殿下说笑了。” 花千渝也不置可否:“这次前去正好试试新式火铳和三排枪阵,你若前去,也好观摩一二。” “排兵布阵卑职最多算个门外汉,哪有殿下懂得多?殿下就不要为难卑职了。” 花千渝见他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两人又聊了一会火铳,于非便识趣的提出告辞。 望着于非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笑道:“这人本事是有的,就是太过惫懒了些。” 一旁的秋月却笑道:“小姐若是真的想带他去,直接绑了不就行了?” 花千渝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把你家小姐当什么了?土匪吗?” 秋月吐了吐舌头,低头收拾一些临行前的衣物。 花千渝看了她一眼道:“秋月你就不用去了,战阵之上过于危险,在这京中住些时日吧。” 秋月顿时有些急了,连忙道:“那怎么行,奴婢不去,小姐的起居谁来照顾?” “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享福的,你跟着干什么?更何况我有手有脚,自己能照顾自己。” 见秋月嘟着小嘴有些不愿意,便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在这京中也好传递消息不是?若是朝廷出现什么变故,飞鸽传书也方便。” “哦……那小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呀,要按时吃饭,也别累着自己……”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秋月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小嘴碎碎念的交代着事情。 …… …… 翌日天刚亮,小皇帝带领满朝文武在城门前恭送策北公主出征,于非也随在小皇帝身后。 小皇帝赵熜一脸认真的道:“小弟预祝花姐姐早奏凯歌。” 花千渝站在马前笑道:“那就借陛下吉言了。”说完看了于非一眼,道:“好好为陛下做事,朝廷不会亏待你的。” 于非笑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殿下放心。” 花千渝点点头,把手中的铁盔戴在头上,翻身上马。 身上金色鳞甲在晨曦的微光下耀耀生辉,她对小皇帝抱拳道:“臣女告辞,陛下保重。” “珍重……”赵熜和于非齐齐抱拳。 花千渝又看了于非一眼,调转马头,带着镇北铁骑与朝廷东拼西凑的两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广平方向而去。 望着大军离开,赵熜叹了口气道:“要是朕也能御驾亲征就好了。” 这话听的众人心惊肉跳,一帮子大臣连忙劝阻,搞的赵熜哭笑不得,没好气的道:“都干什么?朕只是这么一说,又没真的要去。” 大臣们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始之乎者也的说一些大道理,这话小皇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有些不悦的带着于非拂袖而去。 “于卿,跟朕去猎园,跟这帮老家伙待久了,浑身束手束脚无趣得紧。” 于非无奈的答应一声,骑马跟上。 才老实两天的小皇帝随着花千渝的离开,立马旧态复萌,拉着于非和孔公公以及一帮小太监在猎园打了一天的猎,直到郑太后派人来催,小皇帝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去休息。 而于非也搬进了花千渝名下的府邸。 柳未央还给各自的住处题了字,于非的住处靠近湖边,起名青河居,而柳未央的住处和在杭州时一样,名叫桃花小苑,算是正式安定了下来。 …… …… 时光如梭,岁月如白驹过隙,很快又是月余。 花千渝站在石块垒砌的防御工事上,透过女墙,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广平王建造的石墙。 石墙依山而建,绵延数公里,把控着山谷进出要道,也是广平王赖以对抗朝廷进攻的倚仗。 而在花千渝身后,则恭敬的站着曾经在牧北城与花千渝对峙过的张元,当时朝廷是打算趁着花千渝刚击退金军疲惫之际,让张元带着援军趁机攻下牧北城削了花千渝的兵权,可谁知广平王突然谋反,于是乎张元就被调到这里平叛,然而却是战事不利,如今只得修建工事,与广平王叛军隔着山谷对峙,望着曾经差点与之交战的策北公主,张元心中不禁有些复杂的感叹世事之无常。 花千渝看了一会,开口问道:“可有山谷地形图?” “有的。”张元说着,叫了一个亲兵去取。 片刻之后地图被取来,花千渝拿着地图在桌上摊开,低头认真看着。 许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道:“这广平王倒是有些本事,把防线筑在山脊之上,仅有的两个关隘还被封死了,想要进攻,确实有些棘手。” 张元也是眉头紧皱,有些苦闷的摇摇头道:“负责守关的人名叫刘贺,是广平王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这人不仅能打,用兵之道也颇为娴熟,几次交战都在此人手中吃了亏。” 花千渝笑了笑道:“广平王在自己封地经营几十年,麾下有这等人才也在情理之中。” 张元苦恼的挠了挠头,道:“那该如何是好,打又打不过,退又退不得,粮草也一天天变少,如之奈何?” 花千渝又看了一会地图,沉吟片刻,起身对张元道:“本宫要去附近转转。” 张元被吓了一跳,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连忙劝道:“万万不可!万一殿下有个闪失可就什么都完了。” “没事,本宫自有掩人耳目的手段。”说完就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王冰风风火火的下了城墙。 张元也急忙追过去劝道:“这太冒险了,若是殿下一定要去,不妨多带些人马。” 花千渝却摇摇头:“带的人越多就越危险,张将军守好关便是。” 说完快步离去,留下张元一脸懵逼。 …… …… 翌日晚间,两个村姑模样的姑娘各自背着一捆柴,手执竹杖沿着山路缓慢行走着。 走在前面的姑娘皮肤有些蜡黄,上面还有一些雀斑,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上去像是刚去山中砍完柴回来。 似乎是走的有些累了,姑娘停下脚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怀中拿出两个饼子,递给身边的同伴一个,一边望着山下河水,一边啃着手中有些生硬的饼子。 身旁的姑娘同样啃着饼子提醒道:“阿姐,柴也砍够了该回去了。” 脸上有雀斑的姑娘点点头,正想背起地上柴火,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很快一队身披甲胄的骑兵缓缓行了过来,而这些人的手臂上都系着一块红布,正是广平王叛军的标识…… (本章完) 第31章 寿宴 那砍柴的姑娘也不惊慌,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行来的那队人马。 待到人走近,骑在马上的将军盯着两人看了片刻,勒紧缰绳低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露出一个淳朴的微笑,不卑不亢的道:“俺是这山下的村民,趁着还没打仗来这砍些柴火。” 听这姑娘是本地口音,那马上将军心中的怀疑散了大半,收起马鞭道:“山中可能有黑熊出没,姑娘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多谢将军提醒,民女这就回去了。” 马上将军点点头,带着人马从二人身边走过。 那姑娘依旧不疾不徐,背起柴火往山下走去…… 直到看不见那队骑兵后,方才还非常淡定的两个村姑直接把柴火扔到路边草堆,提起裙摆撒腿就跑。 待跑到一处隐蔽处,只见两匹被封了嘴的马正停在林中,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姑娘低声道:“快走,不要停!”说完便翻身上马,两双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夹马腹,向着山下疾行而去。 她身后的姑娘也是身手矫健的跳上马,紧随其后…… 而这两个女子正是花千渝和王冰两女…… …… …… 这时马上将军带着骑兵犹自想着心事,虽说现在正在打仗,但此地的穷苦人家还要砍柴做饭,所以也不能完全把此地封死,时常会有村民上山砍柴,这也是他每日都要亲自巡山的原因。 而花千渝不知道的是,这位马上将军正是广平王所倚重的大将,刘贺…… 刘贺正想着心事,迎面又碰到一对父女,看两人的穿着皆是缝着补丁的粗布麻衣,不出意外的各自背着一大捆进山砍的柴,只是这两人所背的柴比先前那两个村姑背的多出了几倍,背在身上几乎把人都埋在里面,见到有军士行近,父亲慌忙拉着女儿跪到路边,额头触地匍匐于地,连头都不敢抬,背上的柴火像是一个小山压在身上。 刘贺只是看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动停了下来,望着跪在地上轻微颤抖的父女俩眉头紧皱。 他身边的副将见状,抽出腰刀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大帅?这两人有问题?” 刘贺也没吭声,脑海里不禁回忆起方才碰到的那两个姑娘,与这对父女见到自己的表现完全不同,那不卑不亢的气度,与这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忽然对副将道:“带几个人,去把方才见到的两个姑娘抓回来。” “这是为何?”副将有些不解,不就两个村姑吗?何必大动干戈? “别问了,速去。” “是!”那副将也不敢再问,带着几个亲兵调转马头追了过去。 而刘贺则有些烦躁的在原地等着,片刻之后,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刘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亲兵正提着两捆柴策马而回。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向心头,他沉声问道:“如何?” 那亲兵把两捆柴扔到地上道:“我们在半道发现这两捆干柴,卑职便回来禀报大帅,林副将亲自带人去追了。” 刘贺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本能告诉他,那两女绝对不简单,搞不好还是尾大鱼。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山路,加派人手搜山!”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快速离开。 望着传令兵远去,刘贺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愿能抓到……” …… 就在刘贺大力搜山之际,花千渝和王冰二人已然渡过山谷间的沉河,在镇北铁骑的接应下进了关。 回到大帐中,王冰端来了清水,两人各自洗了脸,脸上的伪装尽去,露出白皙的娇颜。 花千渝拿着帕子一边擦脸一边笑道:“别说,这姜汁涂脸上还真的挺像那回事,那么近都没被识破。” 王冰则是苦笑一声道:“殿下以后还是莫要再如此冒险了,卑职看那马上将军所穿的甲胄品级可不低。” “没事,这不没被发现吗?” 王冰一时无语,就在这时,有亲卫来报,说是张元在帐外求见。 花千渝点点头,道:“来的正好,本宫正想见他呢,让他进来。” 亲卫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见张元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见到花千渝似乎重重松了口气,道:“殿下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见他神情有异,花千渝奇怪的问道:“如此惊慌,发生了何事?” 张元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有斥候来报,敌军似有异动,似乎派了大量的兵力在大索群山,卑职还以为殿下被……” 一旁的王冰听了也是冷汗直冒,有些后怕道:“看来是露馅了,多亏回来的及时。” 花千渝则是笑了起来,叹道:“看来那人的地位确实不简单。” 一旁的张元连忙问道:“不知那人相貌如何?” 花千渝想了想道:“长的挺壮实,样貌倒是普普通通,不过那人左眉似乎有断裂。” 张元一听噔噔噔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见花千渝依旧一脸疑惑,不禁苦笑出声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唉,那人不就是刘贺吗?” 花千渝也是瞪大了双眼愣在当场,随即哑然失笑。 一旁的王冰有些无语道:“殿下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要哭啊?这不没被抓到吗?更何况收获颇丰。” 张元神色一动,连忙道:“殿下可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谷中这条丰延河有段水床并不深,可以行马。” 张元有些不解,苦笑道:“这有何用?此处多为山路,仅有谷中一小片地方地势平坦,骑兵并无用武之地,破关也无甚作用,还不如不带。” “这张将军就不必多问,听命行事便好,本宫自有思量。” 见她这么说,张元也就识趣的闭嘴,抱拳告辞。 花千渝来到挂着的地图前,手执烛台认真打量,素手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一直研究到深夜,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一个作战计划,在其心中成型。 …… …… 京城,镇国公府; 要说近日京城有什么热门话题,那当属郑太后的父亲郑国公的六十大寿了。 满朝文武几乎都收到了请帖,就连于非也从一个国公府小厮那里收到了请帖,其实以他现在夜翎卫千户的身份是不够格的,奈何他现在是小皇帝面前的红人,也就成了被邀请之列。 寿宴这日,镇国公府门前车马如织,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员都受邀而来,于非身穿夜翎卫的飞鱼服跟在一众大臣身后也进了国公府。 当朝首辅郑天和满面红光的站在门前迎接,见到众大臣抱拳笑道:“各位同僚莅临寒舍,郑某真是蓬荜生辉啊,在这里替家父谢过诸位了。” 众大臣纷纷抱拳回礼,唯有王京一脸严肃,吏部尚书张锦文倒是和平常无异,笑呵呵的抱拳回礼,好像前几日朝堂之上和这位首辅大人扭打在一起的不是他一样。 看的从小皇帝那里听说盛况的于非暗中咋舌,这政客的脸皮果然不是盖的。 郑天和也许知道王京的脾气,见他板着脸也并不动怒,反而很客气的请诸位大人入内,当看到于非后笑的更是热情,抱拳笑道:“想必这位便是于非于小友了吧?” 于非也客气的拱拱手:“见过首辅大人。” “来的都是客,于小友不必客气,不知陛下近日可好?” “陛下近日和往常无异,还让卑职带了口谕,祝老泰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郑天和开怀的哈哈大笑道:“陛下有心了,于小友快里面请。” 于非点点头,笑吟吟的随着王京和张锦文进了镇国公府。 郑天和亲自请王京等人入座,本来王京的位置应该是在上首,但王京却板着脸道:“下官喜僻静,就不凑热闹了。” 说完在大殿中打量了一下,当看到于非后神色一动,便在于非身旁的下首座位上坐了下来。 郑天和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腹诽,您老人家喜欢僻静还来参加什么宴会?不过面上却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 他却不知道,若不是张锦文把王京强拉来,王京确实没打算来参加什么狗屁寿宴。 这时,旁边的张锦文连忙笑着打圆场道:“王大人就那脾气,首辅大人可莫要放在心上。” 郑天和哈哈笑了起来,道:“我郑天和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陈大人快快请坐。” 张锦文倒是没拒绝,笑呵呵的在上首贵宾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几位朝廷主要官员落座后,郑天和拍了拍手,穿着靓丽的侍女鱼贯而入,各色佳瑶水果被摆上了每个朝廷官员身前的小炕桌。 接着几个身材窈窕的舞女盛装出场,一时间歌舞升平,寿宴也正式开始。 王京只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喝了口酒放下酒樽问一旁的于非道:“你便是于非?” 于非点点头:“正是下官,王大人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那个什么……火遂枪,可是于小友所作?” 于非摇摇头:“不是,那是策北公主命匠人所作。” 王京却摇头笑道:“于小友何必自谦?我已经从孔公公那里打听过了,这火遂枪的图纸乃是于小友所作,于小友就莫要框我了。” 于非有些无语,这孔公公怎么嘴巴就没个把门呢?啥玩意都抖落出去了。 “此物功在社稷,于小友居功甚伟。” “王大人过誉了,下官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哦?”王京神色一愣,连忙问道:“此书何名?” “这……”于非有些语塞,顿了顿只能敷衍道:“不小心被烛火给烧了。” 王京却是一副看破了的神情,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也知你是怕遭人嫉恨,这样也好,低调一点总归是好事。” 于非更是无语,说真话倒没人信了。 这时坐在于非另一边的朝廷官员也凑过来,惊讶的问:“你就是于非?那个灯火阑珊处的于非?” 你又是哪位?于非心中吐槽,还没说话,那位仁兄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吴江白,现任户部给事中。” 一旁的王京开口问道:“什么灯?” 吴江白见他这么问有些诧异道:“王大人竟不知?” 王京摇摇头。 吴江白端起酒杯咕咚咕咚灌进嘴里,放下酒樽道:“于大人那首青玉案如今都快传疯了,卿依院那帮姑娘……呃,不要误会,下官也是听别人说的,并没去过。” 王京有些不耐烦的道:“有屁快放,卿依院怎么了?” 吴江白干咳几声道:“卿依院的姑娘把于大人那首青玉案编撰成曲到处传唱,就连身为花魁的陈瑶姑娘都放出口风,愿与于公子谈诗论曲呢。” 这卿依院王京倒是听说过,在这京中算是首屈一指的青楼了,平常并不接待外客,想进去瞧瞧都得有熟人引荐,没个几十两银子连门都别想进。 能让卿依院的花魁都这么说,想必此诗定然了得,王京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可否吟诵一遍?” “这有何难?”说着,吴江白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那首青玉案,待这首词念完,王京突然一拍桌子吓了吴江白一跳。 却见王京一脸震惊道:“好好好,好一个灯火阑珊处,没想到于小友不仅对火器精通,诗词之道也有此造诣,佩服,佩服。” 于非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彩虹屁整的是老脸一红,含糊的应付道:“也就那样,也就那样。” 一旁的吴江白却摇摇头:“于大人你这可就太过谦虚了,不出意外,此次镇国公府定会演奏此曲,听说还请了卿依院的花魁,到时你一听便知我所言非虚。” 王京似乎也看出了于非不想过于高调,也就没再说什么,低头饮酒。 片刻之后,镇国公郑长风在丫鬟的服侍下姗姗来迟,众人见状纷纷起身。 郑天和也是疾行过去,恭敬的搀扶着父亲落座。 郑长风虽说已经是花甲之年,但看上去却依然康健,此时满面红光,对大殿中的客人拱了拱手笑道:“郑某寿辰,诸位大人能前来捧场乃是郑某的福分,老夫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也都纷纷举杯,齐声唱贺。 这时郑天和笑着拍了拍手,幕布打开,珠帘摇曳间一位身穿襦裙,轻纱遮面的女子坐于帘后,素手轻拨琴弦,清雅的琴曲缓缓传出,喧闹的大殿也为之一静。 随后,女子空灵的嗓音轻轻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待唱到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时候,语调中又满是落寞。 一曲唱罢,大殿中余音绕梁,众人似乎依旧沉浸在歌声中,暗自回味词中之意。 良久过后,才有人大声喝道:“好词!好琴!” 这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此女是何人?” 郑天和呵呵笑着,正要介绍,旁边一个官员却先开口道:“有此琴艺,想来定是卿依院的陈瑶姑娘了。只是这词不知是何人所作?” 郑天和颔首道:“没错,此女正是卿依院花魁陈瑶,至于这词,作者就在其间。” “哦?还请首辅大人告知。” 郑天和起身在大殿中搜寻片刻,对于非道:“于小友,此词可是你所作?”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就连珠帘后的陈瑶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于非真有种骑虎难下之感,硬着头皮站起身拱手道:“拙作而已。”同时心中默念辛弃疾他老人家勿要怪罪才是。 大殿中的众人都有些愕然,谁也没想到能作出此等佳作的竟是一个武官。 郑天和笑道:“于小友太过自谦了,若这是拙作,那可真是羞煞我等文人了。” 旁边有官员附和道:“首辅大人说的对,此等佳作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了,于大人既有此文采,何不再作诗一首,也正好为郑老国公祝寿,岂不快哉?” 于非脸上笑呵呵,心里把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就前几日策北公主出征时的殷殷嘱托,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都知道自己是策北公主的人,而策北公主又是坚定的保皇派,这时候怂恿给把持朝政的郑太后之父作诗,这不是当面撬墙角吗?自己要是作了,那策北公主心里肯定心生猜忌,若是不作,又必定得罪郑太后,这是要把他架火上烤啊。 见于非神色为难,郑天和脸上笑容收了几分,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于大人不愿意?” 好嘛,刚才还于小友,这会儿成于大人了。 于非知道这诗是作不得的,虽然和花千渝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却一直待自己不薄,先有伯乐之恩,又有提携之义,自然是要坚定站在花千渝这边,不能去做让花千渝猜忌的事情,更不会去做背叛的勾当,否则良心这关都过不去。 他做出一副尴尬的神情道:“这词也是卑职思乡心切,偶有灵光,若是首辅大人让卑职立即作一首,恐怕有些……就算作出来,也是贻笑大方,恐污了诸位大人的耳。” 这时坐在郑天和身边的张锦文开口解围道:“于公子说的是,我等文人作诗,的确要看心境,强求不来。” 这位吏部尚书可是纯走科举之路爬上来的,当年可是中过状元的。在作诗方面,自然还是很有权威性的,见他都这么说了,郑天和才脸色稍霁,颔首道:“是我糊涂了,于小友既做不出,也就罢了。” 于非心里重重舒了口气,告了声罪坐回座位上。 虽然有张锦文解围,但郑氏父子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从镇国公收起的笑容上能看出端倪,只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维持,在郑天和的有意暖场下,大殿中的气氛很快恢复热闹,歌舞升平大抵如是。 一直饮至午夜,也许是醉了,镇国公郑长风放下酒樽,神色有些无趣,在大殿中审视一遍,神色一动,低头对一旁的管家耳语几句,那管家一愣,神色有些忐忑。被郑长风一瞪眼,连忙低头下去了。 片刻以后,又有一群舞女进了大殿,一时间大殿中莺莺燕燕,舞蹈的场面也更为宏大。 可渐渐的便有人察觉不对了,先是郑天和,本来还有些醉意的三角眼顿时清醒了不少,只觉得背发冷汗,有些震惊的望向自己父亲。 这时候一些大臣也反应过来,一个个酒意全无面面相觑。 坐在席间的于非见这些大臣们齐刷刷变了脸色,看的一头雾水,又听有老臣嘴里念叨着什么“八佾于庭”一副愤怒的样子,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章完) 第32章 不欢而散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这些朝廷大臣,一个个紧盯翩翩起舞的舞女,有的年纪大的老大人白胡子都在抖。 于非正想小声问问一旁的王京何为八佾于庭,却见一个上了年纪发须斑白的朝廷官员突然把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指着镇国公道:“以天子规格,八佾于庭!镇国公这是要谋反吗!?” 这下于非终于是听懂了,虽然不明白八佾于庭是什么意思,但这天子规格还是明白的。 郑天和听他这么说,虽然心中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怒斥道:“刘斌!莫不是吃醉了酒?怎可胡说?” 那位名叫刘斌的官员却冷笑道:“身为当朝首辅,首辅大人不要告诉在下,连八佾于庭,士可忍孰不可忍都不知?” 郑天和一时语塞,正要硬着头皮强辩,坐在主位上郑国公却捏着手中的翡翠酒盅淡淡道:“本国公身为当今圣上的姥爷,太后的父亲,难道没有八佾于庭的资格?” 见郑长风发话,刘斌依旧不惧,昂首挺胸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八佾之舞乃天子之礼,莫说郑国公只是外戚,便是各路王爷亦无资格。” 听他提起外戚一词,郑长风如同被踩到痛处,霍然起身怒道:“刘斌!你好大的胆子!再敢胡说,真当我不敢动你?” 刘斌却哈哈大笑道:“我问心无愧,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此等狼子野心,明日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好好好……”郑国公气的指着他连说三个好字,一挥袍袖怒道:“叉出去!” 两个青衣小帽的壮汉走了进来,架住刘斌的双臂就往殿外拖…… 刘斌嘴里却依旧骂道:“八佾于庭,意图谋反!此等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慢着!” 郑长风突然制止那两个青衣壮汉,腿脚利索的从位置上走了下来,抬起手掌就给了刘斌一耳光,刘斌嘴角隐现血迹,却依旧咒骂不止。 “我让你骂!我让你骂!”郑长风气急,左右看看突然把青衣壮汉腰间的短刀抽出,对着刘斌的胸腹间就是一刀。 咒骂声戛然而止,刘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郑长风缓缓倒地,血液顿时染红了大殿光滑的地面,在座的众人无不哗然,都以为郑长风最多打他几拳出气,所以也都没拦着,没想到直接把人给杀了…… 郑天和见父亲杀了人,也是惊的跑过来抓住郑长风手中的短刀,急道:“父亲何至于此?” 郑长风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刘斌也是有些懵,不过一向自负好面子的他是不可能认错的,反而挣开儿子的手冷哼道:“一个六品给事中竟敢辱骂老夫,杀了也就杀了。” 这时王京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沉声道:“都是同朝为官,镇国公所为未免太过。” 郑长风把手中短刀扔到地上,用长袍擦了擦手,斜睨了王京一眼道:“此人辱我太甚,如今事已至此,王大人若是觉得不对,大可去圣上面前告老夫便是。” 王京沉默,随即一拱手,拂袖而去…… 张锦文见此也是摇摇头,站起身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告辞离去。 主张小皇帝亲政的大臣见主心骨都走了,也跟着纷纷离开。 而殿中的骑墙派见事不妙也不敢多待,也都拱手告辞。 原本还热闹的大殿转瞬间走了个七七八八,一场寿宴不欢而散,只剩下太后一党的大臣面面相觑,有些尴尬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郑天和怅然一叹,对父亲道:“父亲何必如此?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郑长风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这逆子还想管老子不成?” “孩儿不敢,可如此一来,姐姐岂不是更难做?” “她如今大权在握,有什么难做的?” 听他这么说,还在场的大臣都是低头装没听见。 郑天和还想再劝,郑长风却摆摆手道:“走了更好,接着喝,接着喝。” 郑天和见父亲脚步虚浮,显然是喝多了,自知不是规劝的时候,只好叹了口气唤来一个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小厮便快步离开。 大殿中再次热闹起来,直到丑时,众人才都散去。 卿依院花魁陈瑶抱着琴上了马车,坐在车厢中微颦柳眉面现优色。 负责伺候的张妈见状,问道:“姑娘可是有心事?” 陈瑶有些疲惫的依着车窗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可见到那个大才子了?” 陈瑶嘴角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道:“见到了。” 张妈有些八卦道:“长的可还俊俏?” 陈瑶摇摇头道:“张妈何来问我?隔着帘子也看不真切。” 张妈不好意思的讪笑几声道:“看院里那些个浪蹄子都快把那人夸上天了,老身倒是想看看那人是比平常人多了个脑袋还是多了双眼睛。” 陈瑶也没理她,掀开车帘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气,叹了口气放下车帘,素手轻拨琴弦幽幽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像是应证她的话,小雨淅沥沥的下了下来,张妈却是听不懂她话里的隐喻,只顾抱怨家中衣物未收…… 与此同时,许多参加过镇国公府寿宴的大臣开始在家中奋笔疾书,可以预见明日弹劾镇国公的奏章估计能把镇国公给埋了。 在皇宫中,一个小太监脚步稳健的快步进了慈宁宫。 此时的郑太后已然睡下,听到贴身宫女的禀报,有些厌烦的起身穿衣。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封书信,郑太后随手接过来拆开看了一会,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她把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起身道:“准备一下,哀家要出一趟宫。” 很快,一顶小轿在侍卫的护送下,从相对偏僻的宫门快速出了宫,向着镇国公府而去。 而正坐在家中发愁的郑天和听到管家的禀报后,急冲冲的带着夫人管家,以及一些下人前去迎接。 等引着郑太后进了府中,其他人都退下后,房中便只剩下郑天和与郑太后。 (本章完) 第33章 弹劾 郑天和恭敬的双手奉上香茗。 郑太后接过抿了一口,语气带着些疲惫和怨念:“说说吧,怎么回事?” 郑天和苦笑:“父亲吃醉了酒犯了糊涂。” “哗啦”一声,郑太后把手中的茶瓷摔到地上,怒道:“他犯糊涂,你也犯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郑天和被吓的一个激灵,有些纳纳道:“事发突然,实在没想到父亲会如此……” 郑太后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回踱着步,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被杀的那人呢?” “已经派人把尸身送回府中了……” 郑太后点点头,问道:“父亲人呢?我要见一面。” “已经睡下了……” “带我过去。” 郑天和答应一声,亲自提着灯笼带着郑太后来到父亲的房间,抬头只见房中烛火通明,显然郑长风并没睡下。 郑太后瞪了郑天和一眼,伸手推开了房门,房中的景象让郑太后姐弟俩都愣住了。 只见郑长风坐在桌前,目光盯着两人,眼中清明,完全不像酒醉的样子。 而房间并无下人,只有一个干瘦老者侍立一旁,那老者须发皆白,垂着双目好似睡着了一般。 见到两人进来,郑长风淡淡道:“回来了?” 郑太后双目微眯,望着自己父亲并未说话。 “你先下去吧……”郑长风挥手示意老者退下,看了郑天和一眼又道:“你也先回去。” 郑天和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正想开口赖着不走,却见父亲严厉的盯着自己,只得答应一声躬身行礼,跟着干瘦老者出了房间。 随着二人脚步远去,房间中便只剩下父女二人。 安静的气氛好似凝滞一般,许久后,郑太后才幽幽开口道:“父亲没醉?” 郑长风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为父的酒量?” “所以……父亲是有意为之?” 见父亲点头,郑太后深吸一口气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郑长风站起身,笑着道:“这天下以前姓李,而现在却姓赵,所谓君权天授不过笑话,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姓郑?” “你真的疯了……” 郑太后有些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几步停下脚步道:“大臣的弹劾我会压下来,父亲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犹豫,正要离开,郑长风却大声道:“你真觉得能瞒赵聪一辈子吗?” 郑太后的脚步顿住,郑长风又道:“爹也是为郑家考虑,若是赵聪亲政,你觉得什么事能瞒得住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若是东窗事发,你觉得我们这郑家还有活路吗?” 郑太后站立良久,再次迈开脚步,只是那背影有些落寞。 出了郑家的府门,郑太后一个趔趄,右脚踩空,差点从台阶上滚下来,多亏一旁的劲装侍女反应快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娘娘?” 郑太后摆了摆手道:“没事,回宫吧……” 侍女扶着郑太后上了马车,在众侍卫的护送下淹没在夜色中…… 翌日,于非穿上飞鱼服前往皇宫值班。 老远就见孔大海坐在廊下的石凳上,脑袋依着朱红梁柱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是于非便笑道:“皇上还未醒,于大人可不要惊扰了才是。” 于非点点头,脚步放轻,看了御书房一眼,有些疑惑的问道:“皇上昨晚没回寝宫?” 孔大海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和太后娘娘呕气呢,昨夜太后娘娘派人催了几次,皇上也不听,后来就在御书房睡下了。” “呕气?这是为何?”于非疑惑不解。 孔公公叹道:“还不是昨日皇上要出宫给镇国公爷祝寿,太后娘娘不同意,这会正生闷气呢,等皇上醒了于大人可要劝劝才是。” 于非哑然失笑,暗自摇了摇头,这小皇帝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祝寿?怕是借机出宫游玩才是真。 他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道:“这会应该醒了,一会还要上朝呢。” 正说着,就听御书房内传来小皇帝大大的哈欠声,孔公公和于非连忙走了进去。 就见御书房内,小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睡袍,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从房中走出,见到于非二人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于爱卿来了?” 这时,侍候在旁的两个小太监恭敬的走过来,一个梳头,一个穿衣,麻利的服侍小皇帝穿上衣服之后便退下了。 小皇帝坐在凳子上,有些向往的问于非道:“快给朕讲讲,昨日宴会可还热闹?” “这……”于非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同时心中暗自腹诽,岂止是热闹,还出了人命呢。 小皇帝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一个小太监走来跪在地上道:“皇上,该上朝了。” 赵熜无奈,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去告诉母后,朕这就去。” 回头对于非歉意的笑了笑道:“于卿在这等我一个时辰,等朕上完早朝再过来找你玩,到时候给朕好好说说寿宴的事。” 于非答应一声,目送小皇帝离去,暗自替小皇帝捏了把汗,他已经可以预见今日的早朝估计会很……热闹…… 太和殿内,太监像往常一样念了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小皇帝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准确来说,是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可怕,大臣一个个都板着脸,面容严肃。 片刻之后,王京手执朝笏出列躬身道:“臣有本奏!” 见太后半晌没开口,小皇帝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爱卿请讲。” 王京跪地磕了个头道:“臣要状告镇国公逾礼,以天子之礼,八佾于庭,实乃藐视朝廷大逆不道……” 这时候一些大臣也一个个出列跪倒于地,状告镇国公大逆不道,声势可谓浩大。 小皇帝赵熜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大臣一致对外的场景,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求救似的望向帘子后的郑太后。 郑太后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道:“诸位大人都是朝中砥柱,怎可听信谣言?” 一位老臣立即道:“此事并非谣言,昨夜镇国公府举办寿宴,我等都在场,乃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 郑太后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大臣见太后久久不表态,便再次齐声道:“还请太后和圣上做主,维护天子圣颜。” 郑太后见蒙混不过去,只得语重心长的叹道:“如今战事吃紧,正是忧患之际,诸位爱卿大多都是朝中老臣,应当把精力多用在朝政之上,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孰轻孰重难道还要哀家再行赘述吗?” “事关朝廷威严,绝无小事!还请太后三思……”说完,那老臣已是潸然泪下。 帘后的太后看的是一阵头疼,这周崇光一把年纪了,动不动就来个哭柬,一哭必定是嚎啕大哭,难缠的紧,知道不表态是不行了,便道:“既如此,那就镇国公罚俸三年,禁足三月,在家闭门思过。” 罚俸三年,禁足三月?这也能叫惩罚?单单是各种孝敬就不止这么多了吧?更何况镇国公府还有很多产业,这种惩罚不痛不痒显然不会让人满意。 王京皱眉,正要开口,郑太后却先开口道:“哀家知道诸位老大人不会满意,可我大乾向来便是以孝治天下,镇国公终归是哀家父亲,哀家总不能不孝吧?此事休要再提,哀家也累了退朝吧。” 一把年纪周崇光顿时大哭起来:“我大乾以孝治天下不假,可也不能愚孝啊?如此狼子野心若是不除,我大乾必受其害,还请太后大义灭亲!还我大乾朗朗乾坤……”说完磕头如捣蒜,大有不同意就磕死在殿上。 (本章完) 第34章 陆离 郑太后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难道真像传闻所说,太后不愿处置镇国公是有别的心思?”周崇光见太后要走,情急之下,这话也就脱口而出。 太后的身形顿住,霍然转身冷冷的盯着周崇光,眼中充满了寒意。 王京心中一惊,知道太后动了杀心,连忙怒斥周崇光道:“不可胡说,太后一心为圣上,何来别的心思?” 周崇光自知失言,跪地不言,只是低声啜泣。 郑天和却道:“周崇光殿前无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后不可轻饶。” 郑太后看了胞弟一眼,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周崇光殿上无礼,杖责二十!”说完,一甩袍袖快步离开。 几个披甲执锐的御前侍卫进来,架起周崇光出了大殿,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阻拦。 随着太后的离开,赵熜面对满朝文武大臣一时有些无措,连忙给一旁的小太监使眼色,那小太监心领神会,连忙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赵熜顿时如蒙大赦,起身就走,看的王京与张锦文满是失望之色。 郑天和斜睨了王京等人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说王大人,一场酒宴而已,非要如此吗?” 王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出了大殿。 郑天和嗤笑一声,整了整官服,与别的同僚说笑离开。 御书房内; 赵熜有些狼狈的把身上龙袍扯下来扔到一边,端起茶水吨吨吨猛灌几口,有些心有余悸道:“吓死朕了,那帮老家伙跟疯了似的,还好朕溜得快。” 说完瞥了站在一旁的于非一眼,指着他笑道:“镇国公寿宴你也在场,也不提醒一下,甚是可恶。” 于非无奈的耸耸肩,苦笑道:“卑职哪敢多嘴?若是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卑职能有几个脑袋砍啊?” “朕可不管这些,犯错就要认罚,就罚你给朕讲故事吧。” 这段时间,赵熜可没少逼着于非讲故事,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非无奈:“好吧,皇上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你就接着讲那个国家之间打来打去的故事吧。” 这故事其实就是于非根据前世的历史自己改的故事,见小皇帝要听只得接着讲了起来。 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小皇帝依旧听的津津有味,当讲到因为自大闭关锁国,最终科技落后被坚船利炮攻破以后,把小皇帝气的不轻,怒道:“这狗皇帝也忒目光短浅,活该被那帮蛮夷欺负!” 正在一旁饮茶的孔大海听到皇上大骂狗皇帝,一口茶一滴不剩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连连。 “你怎么了?”小皇帝疑惑的望着孔大海。 孔大海连忙摆手讪笑:“没什么,老奴只是呛到了。” 小皇帝也没在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着殿外问:“于卿啊,你说除了咱们大乾,外面也有很多别的国家吗?” 于非点点头:“这是自然,天下之大,绝不可能只有大乾,外面必定还有很多国家。” “若是有机会,朕定要都去看看。”小皇帝一脸憧憬。 “只要圣上励精图治,一定会有机会的。” 赵熜笑了笑:“但愿吧……” 深夜,后宫内;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身影犹如灵巧的燕子般掠上宫殿房顶,站在屋脊上观察了一会儿,一个纵跃悄无声息的落在一个有些破败的院子中,四周杂草丛生,房梁上还布满了蜘蛛网,似乎已经荒废许久。 女子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无危险后轻轻推开了殿门,房中漆黑一片,充满了发霉的刺鼻气息,那女子黛眉微皱,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燃起豆大的微弱火光,借着这点微光,女子仔细的在房中翻找着什么…… 一阵风吹过,房门吱呀一声,火光微微晃动,女子警惕的回头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继续翻找,忽然右手一翻,三枚银针霎时飞出,向着窗户急射而去…… 房外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灵巧的躲开银针,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这深更半夜的,竟然会有人来这里。”随即门口便出现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监。 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着那老太监攻了过去,谁知那老太监竟是不躲不避,直接伸出手掌去挡刺来的短刀,只听的铛的一声,黑夜中短刀与手掌接触,竟然迸射出火花,那锋利的短刀竟被那人用手掌轻易打开。 女子一个转身,短刀再次横劈而来,这次那老太监竟是直接抓住了刀刃。 女子想抽出短刀,却发现短刀犹如被铁钳夹住不能移动分毫。 那女子也够果断,见短刀抽不出,直接弃了刀刃,素手一抬向着那老太监攻来。 “找死!”老太监冷哼一声,抬掌也攻了过去,双掌相接,只听的嘭的一声,那女子闷哼一声倒退飞出,窈窕的身影直接撞破窗户飞出了房外。 老太监微微一愣,脸色微变,马上跳出窗户,却只看到一个灵巧的身影飞上房顶,几个纵越便消失在夜色中,看的老太监是暗暗心惊,这人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他跳上屋顶又搜寻了片刻,只得脸色难看的悻悻作罢,随即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喃喃道:“有意思,没想到这宫中竟有这等轻功高手,看来明日该请示太后好好查查了……” …… …… 专供宫女居住的宫闱内,上次那位被于非无意中射了一箭的宫女脚步干练的进了宫门,旁边一个宫女好奇的问:“咦?陆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被称为陆离的宫女对她笑了笑:“太后吩咐的事情,忙的有些忘了时辰。” 宫女理解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羡慕:“你还还真是好命,能被太后赏识,不用每日去浣衣院浆洗衣服,哪像我,手都洗破了。” “我这里有些膏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说着,陆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子丢了过去。 那宫女连忙接住,心中的嫉妒念头倒是少了一些,非常开心的向对方道谢。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些歇息去吧。” 陆离点点头,脚步轻快的进了房中,因为太后的赏识,她在这宫中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不用去睡大通铺。 刚关上房门,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她,变得脸色难看,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一抹不健康的潮红,显然刚才是强行压下了体内翻涌的气息。 (本章完) 第35章 娴妃 她脚步踉跄的来到桌边椅子上坐下,点燃一只蜡烛,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只见白净的手掌上已满是鲜血,女人神情愣了一下,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咳嗽连连,她喘息片刻,起身从抽屉里拿起一坛酒,菱瓣似的红唇微张,用贝齿咬住自己一缕青丝,女人深吸一口气把酒坛里的酒全部倒在右手,刺骨的疼痛让女人面容苍白,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点一点的用酒水清洗手上的血污。 好在伤口都在掌心,若不特意凑近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女人处理完伤口,已然是浑身湿透,几缕发丝粘在她白净的脖子上显得有些凄然。 做完这一切,女人才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来到床榻上盘膝坐下,又吞了几颗不知名的丹药,开始运功疗伤,但不知为何,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浓密的睫毛中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女人嘴里不停喃喃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 …… 翌日清晨,郑太后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梳头,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东厂提督林重云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郑太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小太监离开后不久,就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太监弯腰走了进来,恭敬的跪伏于地道:“老奴林重云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看座。” 一旁的宫女搬来椅子,林重云道了声谢,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你这老东西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有要事禀报,说来听听。” 林重云点点头,看了一眼给郑太后捶腿的宫女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郑太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林重云这才郑重开口道:“回禀太后娘娘,昨夜乾坤宫发现了一个刺客。” “乾坤宫?那地方不是许久没人住了吗?”郑太后皱眉。 “老奴也觉得奇怪,那地方已经荒废多年,竟然会有刺客,而且从身形上看似乎还是位女子。” 见郑太后沉思,东厂提督林重云又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怕那贼人是因为娴妃……” 郑太后眸光一寒,冷笑道:“娴妃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娘娘说的是,只是既然发现了刺客就不能掉以轻心,老奴还是建议彻查。” 郑太后点头:“宫中有刺客自然是要查的,此事你照章办事便是,人手不够只管开口。”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林重云出了慈宁宫之后,郑太后挥退左右,忽然开口道:“你也暗中查查吧,娴妃生前笼络了不少人心,不得不防。” 片刻之后,房间中传来一声冷漠的声音:“是……”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宫中出现刺客,宫中的防卫严密了许多,于非身为燕卫,再想摸鱼混日子可就难了,这些天每晚都回去的很晚,站岗站的腿肚子都打颤。 这天下着雨,雨丝如丝如缕倾泻而下,当于非撑着伞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进门就见柳未央正坐在他院中的凉亭里望着雨丝出神,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似乎在想心事。 于非走过去故意加大了脚步声,以免吓到对方。 柳未央抬头见是他回来,笑着起身道:“叔叔回来了?” “回来了,这么晚嫂嫂还没睡啊?” “有些事想和叔叔商量一下。” 于非点点头,收起雨伞走到石凳前坐下:“嫂嫂有事尽管说。” 柳未央也坐回石凳上,见他额前发丝被雨水粘在脸上,下意识的抬起玉手想要帮他打理,可手指伸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的又收了回来,颊生红晕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头发乱了。” 把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于非心中忍不住一荡,想要口花花几句,但见女人脸颊绯红,一副抬腿欲跑的模样还是忍住了,他随意的把头发扯到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嫂嫂大人有话尽管说,小弟定然知无不言。” 柳未央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轻抿着红唇组织了一下语言,柔声道:“妾身想了想,虽然家里有些薄资,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妾身看这京中的布匹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毕竟也算是老本行。” 于非笑着点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生意上的事,嫂嫂全权做主便是,不必和我商量。” 柳未央温柔一笑,轻摇螓首:“府中的一切不都是你的?自然要先问问你这东家了。” 于非见她笑靥如花,很想问问这府中的一切包不包括她,不过这话有些孟浪了并没敢问出口,而是笑道:“嫂嫂自己做主便是。” 柳未央笑着点头,想了想道:“我看街对面有间门店空着,倒是可以租下来试试水。” “可以啊,由嫂嫂出马,必定日进斗金。” 柳未央俏白了他一眼嗔道:“妾身可没把握稳赚不赔,要是赔了,叔叔莫要怪我才是。” “哪能呢,嫂嫂尽管去做。” 又陪着柳未央聊了会家常,见女人玉手掩着红唇打了个哈欠,于非便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乏的腿:“我先去洗个澡,嫂嫂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未央点点头,她一个人来小叔子的院子本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上夜已深了,自然也不好久留,笑着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妾身带着雨棠去问问。” “可以。” 目送柳未央丰腴窈窕的身影离开,于非心里忍不住赞叹,独属于少妇的风情,确实挺勾人的。 虽然这女人名义上是自己的嫂嫂,但他却非常清楚自己只是假扮的,所以对柳未央起念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负罪感。 和这女人往更深层次发展一下,其实也挺不错的。 于非想着美梦,吹着不知名的小曲回了房间。 …… …… 皇宫中,一顶小轿被护卫护送着进了宫。 郑太后撑着一把伞,亲自站在宫檐下迎接。 等轿子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位清矍老人,正是太后的父亲,镇国公郑长风…… 两人进了宫殿,郑太后屏退宫女太监,坐在大殿中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后,郑长风端起茶水喝一口道:“怎么选择想必女儿应该想明白了。” 郑太后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女儿有的选吗?” 郑长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郑太后望着浮动的碧绿茶叶良久才皱眉道:“可朝中大臣未必肯俯首。” 郑长风轻蔑一笑:“百无一用是书生,京城军营握在手中,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花千渝……”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更何况如今广平王谋反,正好也拖住她,等这边尘埃落定,便是覆水难收,她也再难掀起什么风浪。” 郑太后手指紧捏着茶盏,指关节微微泛白,就像她此刻纠结的内心。 “别犹豫了,别忘了娴妃是怎么死的,若是小皇帝知道是你杀了他的生母,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郑太后呆坐许久,怅然一叹:“我真的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不杀娴妃,也许就不会有这等祸事。” “覆水难收的道理,想必女儿深有体会。更何况,你若不杀了娴妃,这个太后之位也不是你的。” 见女儿再次陷入沉默,郑长风知道她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那为父便静候佳音了。” 说完郑长风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转身离开了大殿。 大殿中,郑太后独自望着殿外的大雨轻轻闭上了双眼…… 然而在大殿的房顶,此时却有一个黑影爬伏在琉璃瓦上,黑色的披风犹如一块破布,被雨水打湿贴在房顶,在雨夜的遮掩下犹如一只蝙蝠。 直到郑长风出了大殿,过了许久那黑影才像柳絮一般轻盈的飘向雨夜。 …… …… 翌日一早,陆离出现在太后寝宫跪伏于地,郑太后手指轻敲桌面,片刻后才道:“哀家让你去办一件事。” “太后尽管吩咐,奴婢定然尽力而为。” 郑太后起身,亲自把陆离扶起来,笑着道:“不必这么紧张,哀家只是想让你去盯住一个人。” 陆离抬头看了郑太后一眼,马上又低下头道:“太后要盯住谁?” “也不是别人,就是于非……” 陆离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恨意:“是……” 郑太后点点头:“哀家就是让你盯着他,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动,比如书信往来都给哀家拦下来,若有逃跑的迹象可就地格杀。” 陆离美目一亮,连忙道:“定不辱使命。” 郑太后从盒中拿出一块金牌递给她道:“这是出入宫门的凭证,给哀家盯紧他。” 陆离跪地举起双臂,恭敬的接过金牌,对郑太后一抱拳,眨眼便消失在房间中。 (本章完) 第36章 第六感 蜿蜒曲折的丰延河,穿过河谷缓缓流淌着。 几个孩童在河边嘻笑打闹,忽然一个孩子惊奇的发现地上的小石子在轻轻震动,正不知所措间,就见一队披甲执锐的士兵出现在河边,黑压压的有条不紊的搭起浮桥,渡过了山谷间的丰延河向广平王封地的方向前进…… …… …… 等军队过了河,在谷中组成方队,兵临广平王沿山谷修建的防线之下,张字帅旗猎猎作响,气势恢宏。 张元勒紧马缰,先让军队例行公事的叫骂挑衅一番,见刘贺的军队依旧龟缩在防御工事内,便轻挥马鞭示意军队进攻。 厚重的牛角号响起,战鼓擂动,先是让火炮对着城头轰了一阵,张元便率领的朝廷大军开始进攻山谷防线。 一时间喊杀阵阵,弓弦嗡鸣声、城头炮火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朝廷的军队举着盾牌,推着火炮与攻城器械缓缓靠近。 待到近处,士兵开始抓着云梯向着城头攀爬,而城上垒石滚木也不停往城下招呼,爬到一半的士兵直接被砸的脑浆迸裂嚎叫着从云梯坠落。 进攻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当又一波箭雨袭来,这些娇纵惯了的少爷兵顿时心理崩溃,开始往回跑,任凭身后的督战队如何呵斥威胁都无济于事。 隐藏在大军后方山头的花千渝看的是直摇头,暗道怪不得这帮少爷兵碰到金军就是一触即溃,就这点战意不崩溃才怪呢。 她看了旁边王冰一眼,王冰会意,挥动着手中红白两色旗子对张元发出旗语。 张元见状立即命令大军撤退…… 城头之上,刘贺望着撤退的朝廷大军皱眉沉思。 身边的副将抱拳兴奋道:“大帅,朝廷的军队撤了,可以乘胜追击。” 刘贺却摇摇头:“这只是一次试探性进攻,更何况我军火器短缺,野战不如彼军,让将士们待在城上,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可是大帅,这机会难得,正好也杀杀他们的锐气。” 刘贺皱眉冷冷的盯着副将,那副将见此,只好神色郁闷的抱拳唱喏。 …… …… 大帐中,张元有些郁闷的走了进来,把铁盔随手丢到椅子上叹道:“刘贺根本不上当,白忙活了。” 身穿龙鳞金甲的花千渝只是笑了笑,走到地图前道:“本来就是试探,并不指望刘贺会上当。” “那接下来要如何?” 花千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既然他不出战,那就逼着他出战,在刘贺军中可有细作?” 张元点点头:“有的,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那就让他们放出风去,就说朝廷大军进攻受挫后撤,本可乘胜追击,但刘贺畏战不出,白白错失机会。” “这能行吗?”张元皱眉。 “行不行只管试试,为今之计,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只有他出战,本宫的计划才能实施,否则如此龟缩不出,哪怕是战神下凡也无可奈何。” “也是……那卑职这就去办。”张元郁闷的叹了口气,快速出了大帐。 …… …… 几日之后,广平王军中开始出现刘贺畏战的流言,渐渐的越传越离谱,说刘贺暗中与朝廷勾结,有投靠朝廷之意,所以才故意怠慢。 虽然刘贺知道这些流言可能是张元散播的,但一时也无法自证清白。 本来他觉得只要广平王不轻信谣言,他也就不惧,可当接到广平王连续三道督促决战的军令后,直接把他拉回了现实。 只能认真的给广平王回复书信,阐明其中的利害。 …… …… 京城,于府。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朗的天转眼便乌云密布,雨丝如丝如缕缓缓而下,好似要把人世间的一切都掩入朦胧雨幕。 于非撑着伞,快步跑进家中,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了伞似乎也无济于事,于非身上所穿的飞鱼服还是被淋了个通透。 正坐在房中噼啪拨弄算盘的柳未央见他一身狼狈,有些担忧道:“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染了风寒。” 于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凉风这么一吹,还真有些冷,就很听劝的回去洗了个澡。 等换过衣服一身清爽的回来,见柳未央坐在桌前写写算算,不时拨弄几下算珠有些好奇的问:“这是在算什么?” “这不是把店铺盘下来了吗?都是一些布匹进货之类的货单。” 听她这么说,于非顿觉无趣,他前世就干过会计,早就已经厌烦了,现在听到算账就想吐。 于非靠着栏杆百无聊赖的盯着柳未央整理账单,渐渐的目光便转移到了柳未央脸上,所谓灯下看美人,更胜平时百倍,看的于非有些愣神。 没过多久,柳未央的脸颊便染上了浅浅的红色,她有些不自然的把鬓角发丝捥到耳后,瞪了于非一眼嗔道:“在看什么?” “啊……没,没看什么……”于非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耿直了,连忙收回目光假装伸了个懒腰,心中不禁苦笑,这人果然都是会联想的,看到手便想到胳膊,鲁迅先生诚不欺我啊。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听着窗外雨声,思绪飘忽。 …… …… 半个时辰之后,柳未央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伸出小拳头轻轻的捶着自己宛如细柳般的腰肢,神色略显疲惫。 回头见于非正靠着椅背打盹,柳未央不禁莞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困了就去睡,别染了风寒。” 于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笑道:“是有些困了。” 柳未央合上账本道:“那就快些回去歇息吧。” 于非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望着于非离去的背影柳未央摇了摇头,想到他方才打盹的憨态,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很是好看。 …… …… 翌日清晨,于非起床在院中洗漱,捧起清水刚洗了一把脸,忽然神色一动转头往房顶上望去,神色有些疑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第六感总感觉有人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去探查却又和平常无异。 “难道是最近几天比较忙出现了幻觉?”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于非无奈的摇了摇头,换上飞鱼服,骑着策北公主送他的那匹乌云盖雪正要走,忽然后背被一枚小石子砸了一下。 “谁?”于非望着四周喝道,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却并未见什么异样,于非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应该是巧合吧?在这天子脚下,不可能会有歹人敢行凶吧? 他再次骑上马背,一夹马腹向着皇宫方向行去,眼看就要拐上官道,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香风,一把深寒的匕首便架到了他脖子上,刀刃冰冷的寒意让于非脊背寒毛倒竖,正想开口,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别动,松开马缰。”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轻微刺痛,于非连忙松开手中的马缰,举着手道:“别激动。” (本章完) 第37章 匕首 那女子单手扯住马缰,调转马头快速拐进了另一边相对僻静的胡同。 被劫持的于非大脑飞速运转,小心翼翼的问:“姑娘是什么人?可知劫持朝廷官员可是大罪。” 那女子冷笑一声:“劫的就是你。” 见唬不住对方,于非放缓了语气:“在下可有什么地方冒犯过姑娘?可否告知在下?” “闭嘴!在说话把你舌头割下来!” 于非无奈,只能闭嘴,虽然背后能清晰感受到女人胸脯的温软,但于非却完全没什么别的心思,苦苦思索着脱身之计。 那女子骑着乌云盖雪行了一阵,出了胡同之后,又拐进一处小树林,沿着林间小道快速行了一个时辰,最终在一间茅屋前停了下来。 女人扯着于非的衣领跳下马,本来于非还想着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试着挣了一下,却感觉女人那柔弱的小手像是铁箍一样根本挣不脱,只能老实的被女人扯着进了茅屋。 女人用力一推把于非推倒在地,回身警惕的望了门外几眼,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关上木门,并插上门栓。 女人转身,蒙着白布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美目冷冷的盯着于非。 于非从地上爬起来,故作镇定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叹了口气,扯下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娇颜,女人五官精致,模样清纯。 “是你?”于非惊讶的望着女人,这不正是带着他领郑太后赏赐果子的那个宫女吗? “难得,于大人还记得奴婢。” 于非有些惊疑不定道:“你是太后派来的?” 女人却并未解释什么,而是反问道:“你和策北公主关系很好?” “算是朋友。” 女人点点头,沉默片刻开口道:“郑太后要谋反。” 于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女人一拍桌子,有些烦躁道:“我说郑太后要谋反!你耳朵聋吗?” “不会吧?郑太后和小皇帝母慈子孝,疯了要谋反?”他在宫中是见过郑太后和小皇帝之间的温情一面的,郑太后似乎也很看重小皇帝,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谋反的样子。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时间不多,我不能在宫外停留太长时间,你有没有办法联络到策北公主?” 于非想了想道:“策北公主的贴身侍女可能还在京中,但我不敢保证她还在。” “顾不得那么多了,最好快些联络到策北公主。”女人脸色严肃,拉住于非的手腕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马前,女人直接翻身上马,伸出手望着于非。 于非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被女人拉上马背。 “抱紧了!驾!” 乌云盖雪前蹄离地,一声嘶鸣四蹄如电,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本来还保守绅士风度扯住女人衣服的于非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也不矜持了,直接环抱住了女人的细腰。 女人的发丝打的脸生疼,于非却不敢松手,马背颠簸,再加上温香软玉入怀,于非难免有了不可控的反应。 “你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女人回头一脸嫌弃的质问。 于非老脸一红,干咳一声:“一把匕首……” 女人哼了一声,以为他想拿匕首威胁自己,声音冰冷的警告道:“你最好老实点,敢有别的想法我就杀了你。” 于非自然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摇头:“放心,我这刀不伤人。” “算你识相。” 女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专心的驾驭着乌云盖雪向策北公主府行去。 乌云盖雪在女人精湛的骑术下,算是如鱼得水,把军马的速度发挥到极致,连于非都惊讶于这匹马原来能跑这么快。 很快,两人在公主府门前停了下来,门前侍卫见状纷纷抽出腰刀喝问道:“什么人!” 于非连忙跳下马举起夜翎卫牌子道:“我是夜翎卫千户于非,有要事求见秋月姑娘。” 那侍卫显然认识于非,一听是于非,连忙收起腰刀笑道:“原来是于大人,请于大人稍候,卑职这就去禀报。” 于非一听秋月还在不禁松了口气,和女人在府门外等了片刻,公主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秋月那圆圆的可爱小脸探了出来,望见于非道:“进来吧。” 此时的秋月穿着件绿色长裙,身段窈窕满是青春活力。 于非打了声招呼,带着女人进了公主府。 跟着秋月来到公主府专门招待客人的大殿,于非正想对秋月说明来意,秋月却先开口道:“二位稍候,婢子这就去叫姐姐来。” 姐姐?于非一脸问号,正想询问,就见一个和秋月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唯一不同的是那少女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裙。 于非当场就懵了,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 穿红裙的秋月捂嘴轻笑:“于大人不必惊讶,这是我妹妹,名叫春风。” “你们是双胞胎?” 秋月点点头,给于非斟上茶水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是啊,我只比她早出生了半炷香的时间。” 秋月说着看了于非身旁的女人一眼,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于非连忙介绍道:“这位是郑太后身边的侍女,名叫……”于非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女人叫什么。 “我叫陆离。”女人大方的说出自己名字。 秋月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神情恍然道:“陆离……我听殿下说起过你,不知陆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陆离神色郑重道:“姑娘可有办法联系到策北公主?” 秋月笑了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如今公主殿下远在广平,如何能联系?” 同时目光有些埋怨的瞥了一旁的于非一眼。 于非自然也懂她的意思,策北公主是坚定的小皇帝派系,和不愿放权的郑太后自然是敌对关系,你把郑太后身边的侍女带到策北公主府是几个意思? 他正想开口解释,一旁的陆离却冷笑开口:“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告知策北公主,既然姑娘不信任,那就算了。” 说完,陆离起身要走…… 于非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对秋月道:“郑太后意图谋反,此事必须告诉公主殿下。” 秋月一愣,诧异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自然是我听到的。”陆离抱着手臂,语气冰冷。 秋月连忙站起身,拉住陆离的手臂语气放缓道:“对不起啦陆姑娘,能具体说说吗?” “三天前夜间,镇国公进了趟宫,与郑太后在房中谈了许久,我略懂些武艺,躲在房顶听了个大概,听他们的谈话可以肯定郑太后有了反意,而且这几日就会付之行动。” 听完陆离的叙述,根据策北公主在宫中的眼线,她是知道这位陆离是郑太后身边的暗棋,据说武功非常高,至少自家小姐不止一次提到过这女人轻功了得,虽然秋月心里还有些怀疑,但多少还是信了一些。 她起身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片刻之后望着陆离问道:“你是怎么出的宫?” 陆离从怀中摸出一个金牌,拍到桌上道:“我有太后给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宫。” 秋月杏目微眯,诧异道:“太后连这种贴身令牌都给了你,你又为何还要出卖她?” 陆离看了一旁的于非一眼,哼了一声道:“话我是带到了,你爱信不信。” 说完挣开于非的手,拿起桌上的令牌走出房间,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好似脱离了引力一般轻盈的跳上屋顶,几个纵越后,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38章 鹰隼 于非看的暗自咋舌,这还是人吗? 待到女人走后,秋月轻叹了一声,俏白了于非一眼:“你这家伙在哪里碰到她的?” 于非耸肩,无奈道:“自然是被绑来的。” 秋月皱眉:“那于大人觉得这女人可信吗?” 于非摇摇头:“不好说,毕竟对她了解并不多,不过告诉公主也没坏处,是真是假,公主殿下自会定夺。” 秋月点了点头,起身对于非道:“于大人先喝茶,我去去就来。” 说完秋月便匆匆出了房间,回到公主府后宅拿出纸张写了情报,从陆离展现出的轻功来看,这消息可信度倒是高了一些。 她来到二楼阳台,从怀中掏出一只哨子,放到嘴边用力一吹,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很快天空出现一个黑影盘旋,一只鹰隼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落到秋月肩头。 秋月爱怜的抚摸了一下鹰隼的脑袋,拿出食物喂给鹰隼,然后把情报卷起来塞进鹰隼腿部的竹筒中,肩膀一震,那只羽毛漆黑油亮的鹰隼一声尖啸飞上空中,几个盘旋后向着广平的方向飞去…… 回到大厅,秋月郑重对于非道:“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事关重大,还望于大人勿要外泄。” 于非点头:“这个我自然晓得,绝对不会透露半分,秋月姑娘可以放心。” 秋月展颜一笑:“于大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于非怕被太后察觉,便告辞离开。 出了公主府,于非正要上马,忽然发现陆离正坐在一棵大树上,那双修长的长腿荡来荡去,目光却冷冷的盯着于非。 于非摇了摇头,转身上马。 骑着马正要往皇宫赶,身后又传来一阵香风,一把匕首再次抵在他脖子处。 于非有些无奈道:“你可以放心了,消息已经发给策北公主了。” 身后少女听到这话,手中的匕首却并未收回,而是冷冷道:“你为什么还要进宫?” “就算太后要造反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动,满朝文武这一关就过不去,我若是不进宫到时候太后必定起疑,会打草惊蛇的。” 陆离沉默片刻默默收起匕首,于非刚松一口气,身后一轻,陆离便消失不见。 于非忍不住吐槽:“这妞怎么跟个鬼似的。”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啪的一声砸在马屁股上,乌云盖雪吃痛,一声嘶鸣向前狂奔起来。 “尼玛……”于非吓的直接爆了粗,双手抱着马脖子,趴在马背上好久乌云盖雪才安稳下来…… 广平前线…… 张元进了主帅大帐,对正在研究沙盘的策北公主拱手道:“殿下,据探子来报,刘贺军中已有流言传出。” 策北公主点点头:“预料之中。” “那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花千瑜笑了笑道:“等呗,刘贺若是扛不住压力自然会主动出击。” 张元犹豫片刻开口道:“若是刘贺率领叛军主动出击,殿下又要如何应对?” 花千瑜沉默片刻,望向沙盘道:“我虽然很信得过张将军,但难保张将军身边的人不会出问题,等尘埃落定,张将军自然便知,只管按军令行事就好,战功自然也不会少。” 张元虽然心中郁闷,但见策北公主不愿意说也只好作罢,抱了抱拳告辞离去。 张元刚离开不久,就见刘冰匆匆走进了大帐,对花千瑜抱拳道:“殿下,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 花千瑜神情一愣,疑惑道:“京城能有什么消息?” 王冰摇摇头,递上一节指头粗细的竹筒:“竹筒被腊密封了,卑职没敢打开。” 花千瑜随手接过,打开竹筒从里面拿出纸条,展开一看,顿时瞳孔收缩,沉默不语。 见花千瑜神色凝重,王冰有些担忧的问:“可是京中出什么事了?” 花千瑜把纸条揉成一团,沉声道:“太后要谋反……” 王冰神色愣了一下,柳眉微皱:“那殿下要回去吗?” 花千瑜秀气的小拳头在沙盘上锤了一下:“不得不防,这边的事只能先缓缓了。” 当夜,花千瑜召见张元,告知太后有懿旨召其回京一趟,让张元坚守关隘,不可透露其回京的消息。 张元虽然不知道太后把策北公主召回宫干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得点头称是。 安排好军营事宜,花千瑜又写了一封信让鹰隼送回公主府,自己连夜带着王冰以及八百镇北铁骑匆匆离开广平向京城方向而去。 只两日,公主府的秋月便收到了鹰隼带来书信,打开认真看过之后,便把信笺贴身藏好,乔装打扮成一副采办丫鬟的模样,出了公主府。 于非刚从皇宫回到家中,雨棠便快步走来,接过于非递过来的佩刀低声道:“少爷,有个自称是少爷朋友的姑娘来求见少爷。” “朋友?”于非眉头微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陆离那冰冷的目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问道:“在哪?” “在大堂,少奶奶正陪着说话呢。” 于非点点头,匆匆来到大堂,抬头就见梳着双丫髻的秋月正坐在堂上与柳未央说话。 见并不是陆离于非不禁松了口气,走上前抱拳笑道:“秋月姑娘今日怎么有暇来我这里?” 秋月见于非回来,连忙起身巧笑嫣兮道:“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秋月白了他一眼,望了柳未央一眼道:“我有些话,想和于大人单独谈谈可以吗?” 一旁的柳未央会意,起身道:“那妾身先去忙了,叔叔可要好生招待秋月姑娘。” “我晓得的。” 望着柳未央离开,于非回头望向秋月低声道:“可是公主殿下有了消息?” 秋月点头,正要说话,于非连忙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来。” 领着秋月来到后宅那片竹林,四周都是竹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显得静谧而安静。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于非开口道:“公主殿下怎么说?” (本章完) 第39章 花千渝的来信 秋月正想把手伸进衣襟,见于非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不禁小脸一红,起身背对着于非把怀中的书信拿出来,转过身把信交给于非道:“我家小姐的意思都在这信中了。” 于非接过信,只觉得信封温热,还残留着秋月身上的体香不禁心中一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脑中旖旎的想法,把信封打开,只见里面除了花千瑜写给秋月的信外还有两封未拆封的信件,上面分别写着王京亲启和赵熜亲启的字样。 大概看过花千瑜在信中的意思,是让他拿着这两封信,分别找机会交给王京和小皇帝赵熜,别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于大人,公主府最近已经发现有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应该是太后的人,所以此事只能拜托于大人了。” 于非点点头,把信郑重的收入怀中道:“秋月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把信送到。” 送走秋月之后,于非便想在明日休沐再去见王京,虽然太后对他一直猜忌,但他初来乍到去拜见京中官员也合情合理,正好掩人耳目。 翌日天一亮,于非吃过饭便怀揣王京亲启的信出了门,为了掩人耳目他先是去见了夜翎卫指挥使同知,邢忠府中拜访,下官拜见上司合情合理,之后又去了几个相熟的大臣家中拜访,然后才去了王京府中。 下人通报之后,王京府中的管家便带着于非进了王京府邸。 来到一处演武场,于非见到王京身穿白色武服正在耍刀,那把九环大刀被舞的哗啦作响,于非站在不远处等了片刻,待到王京舞完刀他才走上前抱拳道:“卑职于非,拜见王大人。” 王京把大刀放下,接过仆人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手,对于非笑道:“真是稀客啊,于小友终于想起来老夫府中了?” 于非干笑几声,也不知如何回答,按规矩,他身为小皇帝眼前的红人,早就应该去拜访京中的大臣,只可惜犯了懒,也就没去。 见他吃瘪,王京很善意的笑了笑:“老夫新买了一些茶叶,咱们不妨边喝边聊。” 于非自然同意,跟着王京来到了房中客房,有婢女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王京端起茶盅,笑道:“于小友尝尝这茶如何?” 于非闻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虽然他并不懂茶,但也觉得比平常的茶更加浓郁一些,不禁赞道:“好茶。” “这茶是新制的龙井,比之寻常的茶要更加清香。” “是不错。” “于小友若是喜欢,走时,老夫送你一些。” 于非却笑着摇摇头道:“下官就不夺爱了,茶水喝多了,容易睡不着。” 王京哈哈笑了起来道:“年轻人就是不同,像老夫这把年纪,不喝茶就会犯困。” 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营养的官话,之后王京才问:“于小友来找老夫,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这个糟老头子聊天吧?” 于非伸出手指,沾了些茶水悄悄在桌上写了策北二字,面上却装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老大人也知道,下官初来乍到,对于这京城的规矩还有许多不懂之处,特来求教。” 王京望着桌上的字,面不改色的点头笑道:“那于小友算是找对人了,老夫虽不是京城人士,但在这京中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对这京中的规矩倒也了解不少,于小友尽管问,只要老夫知晓,定然知无不言。” “那就多谢王大人了。”于非抱拳,一副感激的模样,顺手抹掉桌上的水渍。 王京望了望四周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处,随老夫到书房谈,正好老夫也想向于小友讨教一下诗词之道。” “那就叨扰了。” “随我来吧。” 于非起身,跟着王京进了比较靠里的书房,下人奉上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 房间很静,摆放着几个庞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一些藏书。 王京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放到桌上,颇为自豪的笑道:“这几本书于小友不妨看看,对你应该很有帮助。” 于非道了声谢,翻开书看了几眼,都是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 王京一边说着京城的规矩,一边拿起一张宣纸,手执毛笔在纸上写下:策北公主可有什么消息?同时也递给于非一只狼毫。 于非会意,接过王京递过来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策北公主让卑职把此信交给大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写着王京亲启的书信交给王京。 而在书房外的窗沿下,一个家丁模样的仆人正低着头站在那里,耳朵轻轻动着,嘴角有些不屑的撇了撇,还以为要说什么机密之事,却原来还是这种假惺惺的场面话。 房间中的王京一边和于非东拉西扯说一些相互吹捧的官话,一边拆开书信认真看了起来。 待把信看罢,王京神色凝重,把信放进书本的夹层,手执狼毫在宣纸上写道:“让策北公主放心,老夫定会站在圣上这边,严格执行公主的计划。” 于非这才松了口气,故意放大声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王大人了。” “于小友客气了,同朝为官本就该相互扶持。” “下官就不叨扰老大人休沐了,这便告辞了。” “老夫送送于小友。” 说着起身,亲自把于非送出书房。 一直等到于非随着管家离去之后,王京才折身回了书房,拿起方才写字用的宣纸以及策北公主的信笺全部丢进火盆…… 几日后,皇宫,慈宁宫内…… 郑太后斜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宣纸,而宣纸上竟然一字不漏的记录着于非这几日的行程,以及见过谁,说了什么话的详细记录。 半晌之后,太后才淡淡的开口道:“就这些?” “是,这些都是东厂探子记录的。” 郑太后有些无语,这货除了休沐时见了王京和邢忠以及几个大臣外,这些时日就是在皇宫、家、夜翎卫三点一线的走动,看的郑太后都有些乏味了,说好听点是不屑于逢迎上官,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毫无野心。 她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那小太监如蒙大赦,恭敬的躬身告退。 郑太后把宣纸丢进火盆,淡淡道:“这几日让你盯着于非,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一旁的陆离低头道:“奴婢这几日一直盯着,并无什么异样。” 郑太后点点头,神情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于非真是单纯的被策北公主赏识?所以才推荐入宫的? “继续盯住他。”郑太后冷冷道。 “是……”陆离嘴角很隐蔽的勾起一丝冷笑。 这天,于非身穿飞鱼服,如往日一般去宫中值守。 刚上完早朝的赵熜如同往日那般躺在藤椅上逼着于非给他讲故事。 听到于非讲到美食,赵熜一时被勾起了馋虫,便对孔大海道:“大海啊,去宫外给朕买几串糖葫芦来,对了,还有那种可以吃的糖人。” 一旁正靠着门房打盹的孔大海有些为难道:“皇上啊,太后娘娘不是不准您乱吃东西吗?” “不告诉她不就行了,怎么?你这老家伙还要去母后那里告密?” 孔大海脸上表情一僵,连忙跪倒地上表忠心道:“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老奴从皇上幼时便追随皇上左右,若有二心,天打雷劈……”说着竟然还委屈的哭了起来。 望着哭丧着脸,哼唧半天没有一滴泪的孔大海于非不禁暗自呲牙,这老太监演技可以啊。 “行了行了,朕就让你去买些吃的,哭什么哭?” 见小皇帝神色有些不耐烦,孔大海连忙收工,起身道:“老奴这就去买,这就去买。” 说着便屁颠屁颠的出了大殿…… 望着孔大海有些佝偻的背影,赵熜轻叹了口气,笑着道:“这老东西倒也忠心。” 察觉到小皇帝眼中流露出的亲情,于非沉默不语。 见大殿一时无人,于非心中一动,摸了摸怀中花千瑜写给赵熜的信,左右看看,见并无别人,便大着胆子上前跪地道:“皇上,微臣这里有封信要交给皇上过目。” 小皇帝一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好奇的问:“哦?什么信?拿过来给朕看看。” (本章完) 第40章 鸩杀 “皇上一看便知。”说着,于非也不再废话,从怀中取出花千渝的信起身递到小皇帝手中。 赵熜低头一看,诧异道:“这笔迹似是花姐姐的?” 小皇帝神色一喜,迫不及待的拆开看了起来。 初时赵熜的表情还很开心,渐渐的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等把信看到最后,捏着信纸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他突然合上信,脸色苍白的摇头道:“这,这怎么可能,母后她……她……” 他抬头望向于非,颤声道:“这信你从哪得来的?” 于非低头抱拳道:“策北公主让微臣交给皇上的。” 小皇帝闻言肩膀一塌,脸色苍白,双目呆呆的望着地面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时房梁上突然落下一个黑影,于非刚一抬头,那黑影便是一记手刀敲在他脖颈处,于非只觉得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那黑影身段娇小,一把抱住晕倒的于非轻轻放到地上。 见到这一幕小皇帝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色厉内荏的大声斥责道:“你,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起身,摘掉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清纯又不失娇媚的脸蛋,正是陆离…… “是你?”小皇帝很快便认出这是太后身边偶尔能见到的贴身宫女。 陆离望着小皇帝语气平淡道:“这信中所言非虚,消息也是我透露给策北公主的。” 小皇帝一愣,颤声道:“你,你胡说,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听说此等秘语?” “那陛下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藏到房梁上的吗?” 小皇帝一时语塞,显然也意识到这女子轻功了得。 见小皇帝不说话了,陆离便把如何听到郑太后与镇国公的谈话经过诉说了一遍。 “你既然是母后的贴身侍女为何还要出卖她?”小皇帝有些狐疑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离轻叹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陛下要听吗?” 见小皇帝点头,陆离把殿门关上,抱起躺在地上的于非把他放到小皇帝躺过的藤椅上道:“陛下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郑太后所生对吧?” 赵熜闻言点点头:“此事朕自然知道,朕的生母是当年的娴妃,也是母后的亲妹妹。” “妹妹?”陆离笑了起来,美目升起一层水雾,语气凄然道:“陛下可知娴妃是怎么死的?” 赵熜点点头:“听说过,都说她是生孩子难产死的。” 陆离摇摇头:“娴妃并非死于难产,而是被太后鸩杀的。” “不可能,母后和娴妃的关系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会去鸩杀娴妃?” 陆离却并没理他,而是转换话题问道:“陛下腿弯处是否有一块胎记?形似飞鸟?” 小皇帝脸色一变,有些惊慌的质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陆离盯着赵熜的眼睛,淡淡道:“那就没错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陛下身上的胎记,那是因为娴妃也是我的娘亲,所以我知道当年娴妃是被鸩杀的。” 小皇帝一屁股坐到龙椅上,依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那你又如何认定娴妃是被母后所杀?也许,也许……是别的人……” “我武艺大成时便入了宫,一直讨好太后正是为了查探当年杀害娴妃的凶手,直到前段时间才查出端倪。陛下要听吗?” “说……” 陆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当年郑太后派人鸩杀娴妃后,又来杀我,多亏了娘亲身边的一位老太监拼死把我送出宫外,可那老太监也中了杀手一掌,不久后便也死了。” “那一掌的伤痕我还记得,外表无印记却心脉皆断,正是江湖上流传的棉云掌。” 陆离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琼鼻继续道:“我在这宫中探查多年,这宫中会棉云掌的只有东厂总督林重云,而他,正是当年追随郑太后的太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花千渝的亲笔信,小皇帝赵熜似乎也相信了几分,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片刻后才回过神道:“这么说你是朕的姐姐?” 陆离点头。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良久后才睁开眼睛,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细微变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他摆摆手,有些疲惫的道:“朕要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别暴露身份。” 陆离看了小皇帝一眼,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到御案上,淡淡开口道:“这是娘亲死前,写给陛下的信……” 说完陆离一个转身,便再次跳上房梁,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小皇帝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封表面泛黄的信,认真的看了起来,信中字里行间都写着对孩子出生后的期待和温柔…… 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纸上,赵熜合上信封望向空空的大殿,突然觉得平日里金碧辉煌的大殿变得空旷冰冷。 …… ……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藤椅上的于非猛然清醒,他捏着酸痛的脖子坐起身,表情一脸茫然。 赵熜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模样,见他醒来,笑了笑道:“于爱卿醒了?可还记得什么?” 于非皱着眉,有些奇怪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人给打晕了……” “哦……啊?有刺客?陛下您没事吧?” 于非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关切的询问。 小皇帝摇了摇头:“朕没事,那人也不是刺客,于爱卿放心。” “那就好,陛下看过信了?” “看过了,花姐姐已经把应对之策告诉朕了。” “那就好。” “这几日切记不可把此事外泄。” “微臣晓得。”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孔大海奇怪的声音:“这大白天关什么门啊?” 赵熜连忙道:“进来吧。” 孔太监这才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上面蒙着一层布。 把篮子放到地上,掀开白布,里面装着几串糖葫芦和一些糖面人。 孔太监拿起一根糖葫芦递给赵熜道:“皇上要的糖葫芦,老奴跑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 赵熜拿着糖葫芦咬了一口,入口酸甜,心中却满是苦涩。 他摇了摇头,把糖葫芦又放进纸袋丢进篮子:“这糖葫芦是苦的。” “苦的?”孔太监拿起一串咬了一口,满脸疑惑:“不苦啊?” 于非自然知道此时的小皇帝心乱如麻,需要时间去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就没再说什么。 直到换班时,于非正想离开,赵熜却突然喊住他道:“于爱卿先等一下,朕还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本章完) 第41章 帝王家 一旁的孔大海闻言,也停下了脚步耳朵竖的老高。 赵熜见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老货别在这碍眼,快给朕滚。” 孔大海见小皇帝神色轻松,还以为又是讲故事之类的也就放下心来,麻溜的开溜。 待到人都离开了,赵熜才从怀里拿出花千渝写给他的信递给于非道:“看看吧。” 于非自然知道这信中肯定都是皇室机密,有些迟疑道:“卑职不敢。” “让你看你就看,这里有没有外人,朕还是信得过你的。” 见小皇帝都这么说了,在犹豫就有些矫情了,于非便接过信笺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待把信看罢,于非皱眉道:“太后竟然……此计可行吗?” “既然是花姐姐的安排,那应该没问题,明日朕把圣旨拟好,你带着去夜翎卫便是。” 于非抱拳:“定不辱使命。” “回去吧。” “微臣告退。” 深夜,慈宁宫…… 郑太后与镇国公郑长风相对而坐,良久后郑太后才开口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郑长风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道:“想让群臣接受,只能是赵熜暴毙,皇帝没有子嗣,就只能从藩王之中选择新国君,到时稍加运作,给你那侄子,我那孙儿一个藩王之子的名分也并不难,到时继承大统也名正言顺。” 郑太后皱眉,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忍:“可熜儿也是我一手带大,我怎么忍心?” 郑长风望着她,声音低沉道:“醒醒吧女儿,从你杀了娴妃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若等还政于君,就凭皇帝所拥有的权利,若想查清真相,自然轻而易举,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郑太后紧紧握着双手,指节都微微泛白,显然此刻内心非常纠结。 见女儿神色阴晴不定,郑长风也不急,喝着茶水等她自己权衡。 片刻后,郑太后双目微闭,深吸一口气叹道:“就依父亲之计吧。” 郑长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起身拍了拍郑太后的肩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的选择并不会错……”说着便起身离开,独留郑太后一人望着烛光愣愣出神,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灵魂。 一个时辰之后,东厂提督林重云恭敬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坐在软榻上的郑太后望着摇曳的烛火愣愣出神,许久后才淡淡开口道:“小林子跟随哀家有多少年了?” 林重云略一思索,回答道:“奴才追随主子满打满算,有二十三年了。” 郑太后颔首:“都这么久了?” “是,这些年来,娘娘一直对奴才不薄,恩同再造,无以为报。” 她轻叹一声摇摇头道:“哀家也不需要你报答,只想让你去最后为哀家办一件事……” 林重云磕了一个头:“娘娘尽管吩咐。” “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林重云一愣,抬头望向郑太后,见她目光幽幽吓的又连忙低下了头:“奴才这条命都是娘娘给的,不管娘娘想让奴才做什么,奴才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哀家想让你去杀一个人……” 林重云心中一松,杀人他最在行了,连忙道:“娘娘要杀谁?” 郑太后脸上出现纠结之色,但想到父亲的话,她一咬牙道:“赵熜……” “赵熜?”林重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问是何人,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赵熜?那不是皇帝吗? 想到此,林重云吓的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苍白颤声问:“娘娘要奴才杀皇上?” 郑太后斜睨着他,淡淡道:“怎么?怕了?想不留痕迹做这件事,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不是吗?” 望着郑太后略显寒意的双目,林重云知道,若是他不答应,恐怕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略显迟疑道:“寝宫防卫森严,恐怕……” “这你勿需担心,哀家会下令暂时撤走侍卫,以你的手段想来也不难。” 林重云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权衡利弊后,一咬牙道:“娘娘放心,奴才定当尽力而为。” 郑太后摆摆手,嗓音略带疲惫:“你先下去吧,等要动手时,哀家会通知你。” “是……奴才告退……” 望着林重云离去的背影,郑太后忽然开口道:“你去盯着林重远,若是失手找机会杀了他。” 片刻后,房中传来陆离的声音:“是……” 然后大殿之中便归于平静,郑太后喃喃道:“熜儿啊,是母后对不起你……” 皇帝寝宫。 小皇帝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便坐起身想着心事,忽然察觉到殿中似乎站着一位女子,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女子身穿夜行衣,虽然蒙着面,但赵熜还是认出来这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郑太后身边的宫女,陆离。 赵熜心里一松,问道:“是你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太后要杀你。”陆离语气冰冷。 “是派你来杀我吗?” 陆离摇摇头:“明日晚间太后就会动手,陛下若不先下手为强,恐怕就没机会了。” 赵熜沉默…… 片刻后才起身从床下抽出一只木盒放到桌上道:“圣旨已经写好,若是让于爱卿去送恐怕会有危险,想来想去还是由你送去才更稳妥。” 陆离看了木盒一眼,也不废话,点点头拿起木盒便消失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桌子,赵熜无力的轻叹一声:“这帝王家,果然无情……” …… …… 入夜,躺在床上的于非望着横梁愣愣出神,想着花千渝信中的谋划。 她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拿着皇帝写下的圣旨,让他利用留下护卫公主府的五十多名镇北铁骑控制住有倒向太后倾向的夜翎卫指挥使,再让王京拿着圣旨控制住拱卫京师的京城大营,而皇宫城防便是由京城大营负责,等这两股势力落入小皇帝掌控后,再调动京城大营的军队控制住整个东厂,如此一来,那郑太后便再难翻起什么风浪了。 虽然他不知道花千渝具体怎么让王京用区区一张圣旨控制住由郑太后掌控的京城大营。 但像花千渝那种策略大师,应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而且那日在公主府与秋月的谈话中可以确定花千渝在这京中也是有眼线的。 粗略看下去,计划很完美,但就是不知道执行起来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正皱眉苦思,忽然脖子一凉,一把森寒的匕首便抵在了他脖子上…… (本章完) 第42章 圣旨 这感觉于非已经非常熟悉了,他有些无语道:“我说陆姑娘,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能不能换一个,万一哪天失手,我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死了正好。”陆离语气不善。 于非感觉这婆娘似乎对自己有一股怨气,有些纳闷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陆姑娘?” 陆离冷哼一声收起匕首,把一道明黄卷轴扔到于非怀中,淡淡道:“这是圣旨,明日晚间按机行事。” 见陆离正要翻窗跳出,于非连忙道:“先等一下。” 陆离闻言停下脚步,警惕的盯着于非。 于非起身点上蜡烛,展开圣旨看过之后,对陆离道:“这几日陛下可能会有危险,陆姑娘武艺高强,还是守在陛下身边为妙。” 陆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点点头,正要翻窗。 “等等。”于非再次喊住她,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把花千渝给的短火铳,递给陆离道:“这火铳你拿着,以防万一。” 陆离盯着火铳摇摇头:“我不会用。” “很简单的。”说着,于非又从床底拿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纸包弹,咬开纸包弹底部,往火铳药池倒了些火药,然后把剩下的塞进枪管:“这样就行了,使用时枪口对准敌人,扣动扳机就行了。” 陆离见也不是太难,便伸手接过火铳,拿在手里打量。 于非又把那一袋纸包弹递给她:“这是子弹,你拿着。” 陆离点点头,接过弹药看了他一眼,转身翻出窗户消失不见。 …… …… 翌日,王京醒来便发现房间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木匣,他连忙起身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放着一道圣旨,拿起看过之后,便郑重的贴身放好。 如同平常一样,进宫上早朝。 朝堂上并无什么异样,依旧为小皇帝亲政的事相互扯皮,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从朝堂回去的路上,王京快步追上张锦文笑着道:“张大人可随我府中一叙?” 张锦文会意,点点头笑道:“这倒是稀奇,反正也无事,现在就去吧?” “如此自然最好。” 于是两人说笑着,上了一辆马车回到了王京府中。 两人来到书房,王京拿过来几张宣纸,笑道:“我前几日得了一幅好画,张大人给掌掌眼?” “哦?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画能入你王京的眼。” 王京笑了笑,从怀中把圣旨拿了出来展开放到张锦文跟前道:“你瞧瞧看,这画如何?” 张锦文瞳孔一凝,忙低头快速把圣旨内容看了一遍,嘴里却赞道:“嗯……此画……此画确实不错。” 他拿起宣纸快速写道:要我怎么做? 王京也是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道:只需拖住首辅郑天和便好。 张锦文点头,嘴上却大笑道:“不知王大人可有心割爱?” 王京笑着摇头:“此等好画怎可割爱?张大人就别想了。” “我就知道,你这老货就是故意骗我来炫耀这画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张锦文便起身告辞。 王京藏好圣旨,亲自把张锦文送出府外。 当天傍晚,张锦文便广发请柬,邀同僚在聚丰楼一叙。 内阁首辅郑天和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镇国公府内,一个身穿皂红官服,上补三品孔雀图案的中年男子匆匆进了镇国公府。 经人通报后,在一处花园见到了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的郑天和。 此时,郑天和怀中正抱着第九房小妾生的幼子在逗弄,见到来人无奈的训斥道:“你这堂堂礼部左侍郎,怎么急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来人喘着气,道:“首辅大人不好了,张锦文那老家伙忽然宴请群臣,也不知要搞什么鬼。” 郑天和把幼子递给奶妈,嗤笑一声:“慌什么?本官也收到请柬了,去瞧瞧不就行了,我倒要看看那老匹夫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中年官员名叫陈平康,官居礼部左侍郎,算是郑天和一手提拔上来的,颇受郑天和信任。 见郑天和神色并不慌张便也放下心来,笑道:“首辅大人有应对之策下官就放心了。” “你先回去,等本官禀明父亲便去会宴。” 陈平康连忙抱拳:“下官告退。” 送走陈平康,郑天和不急不缓的来到父亲院落,禀报过后,由老管家带着进了房间。 恭敬的对躺在躺椅上看书的郑长风拱手:“父亲可还安好?” “还行,有什么事吗?” 郑天和踌躇片刻,便把张锦文要宴请群臣的事情说了。 郑长风沉吟片刻点头道:“如今正值朝局动荡不安之时,去看看也好。” “有父亲这话,孩儿就放心了。就不打扰父亲休息了,孩儿告退。” 郑长风挥挥手手,示意他快些走。 出了镇国公府,郑天和换了常服,乘坐马车向赴宴地点行去。 入夜,临河而建的聚丰楼灯火如织热闹非凡,早早的便被张锦文给包了场,楼前停满了应邀前来的马车。 张锦文身穿常服,正热情的招呼前来的同僚。 这时,有下人禀报说是首辅大人来了,张锦文连忙带着一众官员迎了出去,老远就笑着拱手道:“下官拜见首辅大人……” 身为官场老油条,郑天和自然知道维护表面功夫,见来的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同僚,也笑呵呵的抱拳一礼:“张兄,我特来捧场。” “欢迎欢迎,首辅大人能来,真可谓屈尊降贵,快里面请。就等首辅大人开宴了。” 于是乎,郑天和便被一众朝廷官员簇拥着进了聚丰楼。 见到首辅大人来了,在场官员无不抱拳行礼,郑天和被各种马屁拍的有些飘飘然。 众人落座后,聚丰楼的老板便开始亲自张罗着上菜,同时拍了拍手,一群身穿长裙的舞女轻盈的走进大厅,柳腰轻摇,水袖荡漾,一时间聚丰楼载歌载舞,气氛热闹而奢靡。 郑天和坐在张锦文身侧,与张锦文偶尔攀谈几句,两人面上皆是热情友好,如同多日未见的老友,就好像前段时间在朝堂之上掐架扭打的另有其人一样。 郑天和一边饮酒虚以委蛇,一边在心中冷笑,暗自揣摩张锦文这次设宴的目的。 另一边,于非见天色已暗,便换上一身常服,嘱咐过柳未央后便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而一辆马车早已等在必经之路上,秋月从车中探出头来向他摆了摆手。 (本章完) 第43章 宴会 于非会意,直接上了马车。 马夫一挥马鞭,马车便沿着道路缓缓而行,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林中停了下来,而这里,已经有五十个身披甲胄的骑士等在那里,这五十号人身下战马皆上了束口嚼子,以防止马儿出声。 于非跳下马车,回望了秋月一眼。 秋月笑了一下:“这些人皆是镇北铁骑精锐中的精锐,是公主殿下留在公主府护院的,他们会护送于大人前去夜翎卫,并保证于大人的安全。” 说完秋月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对那些镇北铁骑道:“务必护于大人周全,若是不然,尔等提头来见。” “诺!”镇北铁骑齐声应诺,开始散开,把马车护在中间。 这些骑士皆是身穿黑色鳞甲,连面部都带着可怖的鬼面具,手中长枪森然,在月光下散发出冷冽的寒光,肃杀之气只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不敢直视。 看的于非暗自咋舌,有这些人做护卫估计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很快便在夜翎卫衙门前停了下来。 战马铁蹄声让负责戒备的夜翎卫如临大敌,抽出绣春刀喝问道:“什么人!敢擅闯夜翎卫!” 于非连忙跳下马车,亮出夜翎卫燕卫千户的牌子朗声道:“夜翎卫燕卫千户于非,俸御旨前来公干,尔等速速退下!” 那些夜翎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真假。 正犹豫间,脖子便被长枪枪尖抵住,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鬼面甲士,这些夜翎卫也认出了这是镇北铁骑的装束,顿时很识趣的丢掉绣春刀,蹲在一边不敢吭声了。 于非在一众镇北将士的簇拥下很顺利的进了夜翎卫,碍于镇北铁骑的凶名,甚至没人敢去通报指挥使大人。 而在夜翎卫指挥使所居住的院子中,夜翎卫指挥使冯安恒正坐在房中与指挥使同知邢忠以及几个夜翎卫千户吃酒闲聊。 邢忠亲自给冯安恒斟满酒笑道:“大人这么晾着那小子,恐怕圣上那里不好交代啊。” 冯安恒也许是吃醉了酒,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怕什么?如今谁不知道这朝堂之上是太后她老人家说了算?于……于什么来着?” “于非……”邢忠提醒道。 “对对,如今陛下年幼,本官近日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跟着太后她老人家更有前途,而那小子是策北公主的人,自然要避嫌不是,否则惹得太后娘娘猜忌再想投靠可就没机会了,再等等,过段时间再召见也不迟。” 邢忠见指挥使大人如此说,也放下心来,低头喝酒。 几人正说着,突然房外传来一阵鳞甲相撞的哐哐声,邢忠正待起身查看,房间的门便被一脚踢开,一群身披甲胄的杀神手执长枪鱼贯而入,把几人围在房中。 冯安恒抽出腰刀,惊怒道:“尔等都是什么人?敢擅闯夜翎卫?” 相对于冯安恒,邢忠并没吃太多酒,很快便认出这些人的装束明显是镇北铁骑那帮杀神,顿时脸色苍白,连忙拉住冯安恒低声道:“大人,这,这好像是策北公主的镇北铁骑。” 冯安恒脸色一变,顿时有些怂了,色厉内荏道:“你们,你们难道要谋反不成?” 这时于非才大步走了进来,手举着圣旨朗声道:“夜翎卫指挥使,冯安恒听旨!” 冯安恒望着来人神色阴晴不定道:“你是何人?” 一旁的邢忠慌忙提醒道:“大人,这位就是于非。” 冯安恒一愣,问道:“你就是于非?” 于非点点头:“正是鄙人,这还是第一次与指挥使大人相见呢。”他神色突然一变,大声道:“冯安恒!还不跪下听旨!” 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望着印有金龙图案的圣旨,冯安恒还是跪了下来,旁边的邢忠在内的几个夜翎卫统领也纷纷跪伏于地。 于非缓缓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夜翎卫指挥使冯安恒玩忽职守,结党营私,甚失朕心。今德不配位,着,革去夜翎卫指挥使一职,暂押刑部候审,钦此……” 冯安恒闻言,脸色顿时面如土色,酒也被吓醒了,抬头望着于非喊道:“我何时玩忽职守?结党营私又从何说起啊?这是欲加之罪,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于非摇了摇头,也懒得再废话,挥了挥手,一旁的甲士直接将其按倒在地,用铁索锁了,拖着大喊大叫的冯安恒出了房间。 见此情形,邢忠脑门冷汗直冒,额头触地大气都不敢出。 “邢大人……” 邢忠身体一抖,有些惶恐道:“卑,卑职在……” 于非走上前扶起他道:“邢大人莫慌,圣上只抓冯安恒一人,余者皆无挂碍,只要忠心圣上,朝廷自然不会亏待尔等。” 邢忠擦了擦额头冷汗,一听这话,再次跪到地上道:“卑职定不辜负圣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于非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一眼,开口道:“夜翎卫原地待命,没有圣旨不可妄动,违者就地格杀!” 大厅中的众人哪敢说一个不字?皆是想向圣上表忠心。 于非见尘埃落定,便也放下心来,挥了挥手,让镇北将士暂时把屋内的几人严加看管,自己则暂时坐镇夜翎卫。 屋内的邢忠偷偷望了这些镇北铁骑手中的长枪吞了吞口水,心中也是惧怕不已,一旁的一位千户惊魂未定的低声问道:“邢大人,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邢忠摇摇头,有些后怕道:“我哪里知道?” 一声惊雷响起…… 随后如丝如缕的雨丝缓缓而下,整个京城都被掩入雨夜之中…… 聚丰楼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丝竹声声,载歌载舞。 很快,郑天和便察觉到有些不对,他扫视了大厅一眼却并没见到王京的身影,不禁心中疑惑的问道:“张大人,怎么没见王京前来?” 张锦文也是一愣,起身扫视了大厅一眼,挥手叫来小厮道:“去看一下王大人来了没有。” 那小厮点点头,快步离开。 张锦文又坐回座位上,给郑天和斟上酒,笑道:“那老货向来不喜热闹,可能又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本章完) 第44章 绣春刀 不多时,小厮快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王大人的马车坏路上了,匠人正在修呢。” 张锦文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先不去管他,首辅大人咱们先喝着。” 郑天和一听是车坏路上了,心里也悄悄放松了一些,笑着低头喝酒。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王京刚下马车便冒雨进了京城大营。 负责值守的士兵见身穿大红官袍的王京走来,连忙上前一礼:“不知尚书大人有何公干?” 王京笑眯眯道:“没甚大事,只是想找吕总兵谈谈今年军饷开支的问题。不知总兵大人在何处?” 那士兵有些犹豫,见王京满脸亲切不像是找事的,便指了指一处大帐有些尴尬道:“总兵大人刚吃醉了酒,正在帐中休息呢,要卑职前去禀报吗?” 王京抬手制止,笑道:“既如此那就让总兵大人休息吧,老夫去找副总兵也一样。” 那士兵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引着王京来到副总兵的账前。 王京道了声谢,把那士兵打发走之后,只身进了副总兵的大帐。 正在帐中写着什么的副总兵陈佳禄听到脚步声,抬眼见王京进来,连忙起身抱拳一礼疑惑道:“老师?” 王京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圣旨道:“是时候了。” 陈佳禄神色一动,不禁回忆起那个夜晚,王京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佳禄啊,如今新帝登基,只怕幼帝年龄太小,根基不稳呐。” “不是有太后垂帘听政吗?” 王京摇摇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皇权这种东西,一旦得到了就很难放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老师要学生怎么做?” “我要你弃笔从戎,前去军营。” 陈佳禄抬眼望着老师的眼睛,马上便明白了话里的用意,对他来说,若不是王京查清科举舞弊案还他清白,恐怕他此时还在承受牢狱之灾,此等大恩自然如同再生父母,所以也就没再多问,点头答应,什么也没说,告别恩师后,只身前往军营,这一去便是十年。 如今听说可以动了,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他连忙跪到地上道:“任凭老师调遣。” 王京点点头,扶起他笑道:“陛下亲政就在今日,调集兵马,先把总兵大帐围了以防万一,你随本官来。” “诺……”陈佳禄答应一声,亲自指挥,把总兵大帐给围了。 带着几个亲信,护着王京直闯总兵大帐。 刚进大帐,便见身体肥胖的京营总兵吕长勇正躺在榻上鼾声如雷,对几人的闯入毫无察觉。 王京挥了挥手:“把这厮架起来。” 几个士兵闻言走上前把吕长勇架起来,陈佳禄上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正在熟睡的吕长勇被这么一折腾,顿时清醒了一些,抬眼见是陈佳禄顿时大怒:“陈佳禄!你疯了不成?是要造反吗?” 陈佳禄也不搭腔,见吕长勇醒了,冷笑一声站在了一侧。 吕长勇这才发现王京也在帐中,他本就是郑天和的人,见到王京出现在这里不由一愣,正要大声斥责,却见王京从怀中拿出圣旨,瞳孔不由一缩。 王京手举圣旨,冷笑道:“吕长勇,接旨吧。” 见吕长勇愣神,陈佳禄抬腿一脚便踹在总兵大人的腿弯处,吕长勇本就吃醉了酒,被这么一踹,顿时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王京开始宣读圣旨。 吕长勇浑浑噩噩间也不知道王京在说什么,恍惚间听到勾结外邦,通敌卖国意图谋反之后,脑子嗡的一声,他知道这是死罪,一时间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哆嗦,拼命挣扎着大喊冤枉,而王京自然也懒得废话,让军士用铁链锁了押入囚车,并亲自坐镇京城大营。 皇宫内…… 小皇帝躺在床上,想着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他一直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这可能是一场误会,他实在不想接受一直疼爱他郑太后会杀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东厂总督林重云正身穿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他从窗户翻进了殿中,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向着皇帝寝榻靠近。 待走到榻前,掀开明黄色帷幔,见龙榻上薄被拱起,想来定是小皇帝,于是林重云缓缓抬起戴着铁手套的蒲掌,猛地拍在拱起的锦被上,传来一声爆裂的闷响。 可林重云却觉得打到了棉花上,他脸色一变,一把掀开薄被,只见床上只有两个枕头,小皇帝不见踪影。 就在他暗自心惊时,身后的殿门却哐当一声关上。 林重云回头,恰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殿中获得了一瞬间光亮,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只见一位红裙女子手执绣春刀站在殿前,夜风吹的女子红裙飞舞,秋水眸中却满是杀意,这女子正是陆离。 林重云知道中计了,但面上却很冷静,声音尖细的望着女子问:“你是何人?” “取你狗命的人。” 陆离清冷声音刚落,一声清鸣,绣春刀出鞘,轻点足尖,身形如同鬼魅,向着林重云斜劈了过去。 眼看铭刻着凤纹的刀刃砍来,林重云知道这刀不是凡品,虽然他双手都戴着铁手套但也不敢去直接抓住刀刃,而是左手拍在刀侧,把刀拍开。 只听铛的一声,刀刃与手套相接迸发出火花,绣春刀在林重云澎湃的掌力下失了准头,刀刃也劈向地面。 林重云见此自然不会放过稍瞬即逝的机会,抬起右掌对着陆离便轰了过去。 然而陆离身形却像是一只穿花蝴蝶,柳腰一转,很轻巧的躲过林重云攻过来的手掌,手中绣春刀顺势向林重云右侧横砍过去。 借着身体转动的惯性,这一刀势大力沉,林重云脸色微变,但是想躲已经晚了,连忙收手双掌叠在一起硬生生的接了这一刀。 只听得一声金属相接的脆响,林重云被这一刀直接砍飞出去,落地后又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身形,只觉得手掌生疼,抬掌瞧了瞧,只见铁手套竟然多了一处断裂,不禁赞道:“好刀!” 陆离身形不动,但握着刀的右手却微微发抖。 (本章完) 第45章 绵云掌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话音刚落,林重云便再次抬掌攻了过来。 陆离也不甘示弱,仗着轻功了得,提刀与林重云打的有来有回。 渐渐的林重云发现自己每次攻击都被对方灵巧的躲开,犹如像打在棉花上,顿时恍然大悟:“那日乾清宫的贼人是你?你和娴妃是什么关系?” 陆离冷哼一声,也不回应,提刀继续攻来。 而林重云显然也猜到了:“怪不得,怪不得和娴妃长的如此长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重云说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那就下去陪你娘吧……” 说完,林重云身体速度发挥到极致,连续打出几掌,陆离只觉得压力倍增,虽然她轻功了得,但内力终归没有老太监林重云雄厚,随着体力消耗越来越大,陆离一个疏忽终是被林重云钻了空子,被一掌拍后背,陆离的身影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直接把烛台撞烂,又撞到墙上才停了下来,一口鲜血从陆离口中喷出,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她用刀柱着地想要站起来,但试了几次还是瘫坐在地,明显感觉后背穿的软甲凹陷了一处,望着狞笑着走过来的林重云,陆离脸上却异常平静。 林重云走近上下打量,阴恻恻的笑道:“躲啊?怎么不躲了?咱家这棉云掌练了几十年岂是白练的?咱家待会把皇上杀了,再叫来一帮侍卫过来好好伺候伺候你,事了之后再做成人彘塞进罐子里可好?”说完桀桀桀的笑了起来,这老太监自己不能人道,却喜欢看别人行房事,见陆离美貌,又与当年倾国倾城的娴妃很是相像,一时也起了欲念,想到得意处,竟是猖狂的大笑起来,在雷电的烘托下,长发乱舞,颇有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感觉。 然而陆离脸色却突然一变,望向林重云身后大喊道:“陛下快跑!” 林重云自然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回头。 然而身后却空无一人,林重云心思电转,马上便意识到上当,他转过头正想说一声找死,然后找字刚出口,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林重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的望着陆离手中尚在冒着白烟的火铳,又低头看了胸口一眼,只见不知何时,他的胸口多了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你……你……”林重云指着陆离你了半天,想大骂卑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脚步向前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目瞪的老大,但随着瞳孔逐渐涣散,扑通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陆离望着方才还无敌的林重云眨眼便倒在地上,杏目也是瞪的老大,表情有些呆萌,她看了手中火铳一眼愣了许久,才宝贝似的收怀中,起身提着刀脚步踉跄的走到林重云尸体前,双手握着刀柄用力刺进林重云后心,又狠狠的拧了一下刀柄,这才松了口气。 她从怀中摸出丹药吃了一颗,只觉得后背疼痛无比,心中不由侥幸,多亏了小皇帝给的软甲,要不然这一掌恐怕也是落得个心脉尽断的下场。 她盘腿调息片刻后,拖着林重云的尸体丢进殿后井中,处理完之后,起身向另一处偏殿行去,推开窗翻进殿中,悄悄的揭开曼帐,只见小皇帝赵熜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陆离不禁有些无语,这也忒心大了,这都还能睡着? 其实小皇帝本来的确是睡不着,可惜一直熬到后半夜,见依旧没什么动静,总归还是没熬住睡着了。 陆离也不敢打搅,放下幔帐,直接跳上大殿横梁,抱着刀一边调息伤势,一边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镇国公府内…… 一个身披蓑衣的年轻人麻利的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镇国公府门前对门前侍卫抱拳道:“在下张齐,有急事求见首辅大人。” 那侍卫显然也认识这人,也是客气的拱了拱手:“您来的真不巧,首辅大人赴宴还未回来,要不您先去府中等等?” 张齐摇摇头,急道:“还是我去找吧,不知首辅大人在哪里赴宴?” “就在聚丰楼,据说是吏部尚书设宴。” 张齐知道地址后,便翻身上马,火烧屁股似的往聚丰楼急奔。 而聚丰楼内依旧热闹,郑天和明显也有些喝高了,脸皮涨红,眼神也有些飘忽。 一旁的张锦文依旧是热情的劝酒,虽然两人在朝中是死对头,但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人家又是东道主,一点薄面还是要给的,见张锦文喝了,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就见自己带来的护卫匆匆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向自己示意。 郑天和心中疑惑,正要起身过去询问,张锦文忽然一把拉住郑天和的袖子,大着舌头道:“哎?郑兄哪里去?莫不是想跑?” 郑天和有些无语的扯了扯袖子,竟然没扯动,只好干笑道:“人有三急,去上个茅房。” 谁知张锦文却不上当,把手搭在郑天和肩头,含糊道:“少唬我,定是郑兄想借机逃跑,不行,今日不醉不归,与我再饮千百杯!” 千百杯?怎么不喝死你?郑天和心中腹诽,面上却也不好拒绝,只得又坐下来喝酒,同时示意那侍卫稍等。 那侍卫虽说很急,但这大厅全是朝堂有头有脸的大官,他一个侍卫,自然也不敢强闯,只能站在门边干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锦文好似酒仙附体,不停拉着郑天和劝酒。 渐渐的,郑天和强守着的一丝灵台,还是没守住,直接喝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见自家大人喝趴了,直到酒宴接近尾声,有人开始告辞离开,那侍卫才被叫了过来,架起郑天和出了聚丰楼。 等在马车旁边的张齐见到首辅大人出来,连忙上前想要禀报京城大营的变故,那侍卫却无奈的摇摇头道:“首辅大人喝多了,只能等到酒醒再说了。” 张齐叹了口气,知道首辅大人这状态,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帮忙把郑天和抬上马车,向着镇国公府中行去。 (本章完) 第46章 马槊 几个时辰后,天光渐渐放明,乌云消散雨过天晴。 睡了几个时辰的郑天和醒了过来,环顾四周见是自家府邸不禁松了口气,一旁伺候的丫鬟见老爷醒了,连忙伺候穿衣洗漱。 这时门外传来下人通报,说是张齐求见。 这张齐是郑天和安排进京城大营的眼线,一听这话连忙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下人答应一声,不多时,张齐便来到房中,对郑天和急道:“首辅大人你总算醒了,军营出事了。” 郑天和心中咯噔一下,本来还有些头晕的脑袋顿时清醒,他站起身皱眉问:“军营能出什么事?” “昨夜兵部尚书王京突然来到军营,说是要和总兵大人谈开支问题,但总兵大人吃醉了酒……后来又进了副总兵大帐,然后……然后……”察觉到首辅大人脸色铁青,张齐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谁知郑天和一把抓住张齐的衣领怒道:“然后怎么了?” 张齐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然后卑职就见副总兵带着亲信把总兵大帐给围了,之后就看到……” “看到什么!?” 张齐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就看到总兵大人被绑着拖了出来……” 郑天和一脚把张齐踹翻在地,怒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老子养着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 张齐连忙跪倒地上磕头委屈道:“卑职昨夜就冒雨赶来通知首辅大人,可首辅大人又不在,卑职又去聚丰楼找,首辅大人被人拉着脱不了身,卑职只能在外面等着,等首辅大人出来已经喝醉了,卑职只好等首辅大人酒醒才急忙过来禀报,并非卑职有意拖延……” “你就不能先去禀报我爹?非得等我回来?” “接首辅大人回来后,卑职前去禀报国公爷,却被大人的夫人拦住,还把卑职撵了出来,卑职也没办法呀。” 郑天和额上青筋直冒,也没心思管自己新续弦的老婆为什么大半夜会在自己父亲房中,忽然想到昨夜张锦文不停拉着他喝酒,马上回过味来,对张锦文破口大骂。 他又踹了张齐一脚,推门就往外跑,张齐忙问:“大人这是要去哪?” “上朝,还能干嘛?老夫倒要当着太后娘娘的面问问那老狗是何意。” …… …… 慈宁宫内,此时的郑太后也是焦躁不安,目光频繁的往赵熜寝殿望着,这一夜的时间想来林重云已经得手了,却不见林重云回来复命,心中的患得患失倍受煎熬。 这时房梁上忽然跳下一个宫装少女,见是陆离,郑太后眉头舒展,有些急切的问:“如何?” “得手了……”陆离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郑太后心中咯噔一下,虽说小皇帝并非她亲生,但总归是她一手抚养,一听得手了,只觉得心中大石放了下来的同时,却又觉得胸中烦闷,总之思绪纷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一时愣在当场。 这时殿外女官提醒道:“太后,该上朝了。” 郑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起身整了整凤冠,在宫女的簇拥下登上龙辇,向太和殿行去。 午门外,随着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排列整齐向着太和殿缓步走着。 走在前方的郑天和见到张锦文恨得牙痒痒,不过身为当朝首辅自然不会像泼妇一样骂街,而是冷笑道:“张大人好计谋啊。” 张锦文一脸茫然,奇怪道:“首辅大人何出此言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等见了太后娘娘定要参你一本!” 张锦文摊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郑天和恨不得把这老货生撕了。 很快,百官按部就班的进了太和殿,见太后已然在珠帘后坐定,而身前的龙椅上却不见小皇帝的身影。 没小皇帝在场,百官也不好行君臣之礼,只能干等着。 郑天和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这时候也不好开口,虽然都知道如今是郑太后大权在握,但名义上还是暂代君权,皇帝没在场的情况下商议政事便是逾矩,所以身为当朝首辅也只能等着。 …… …… 京城官道上,马蹄哒哒声打破初晨的宁静。 起来赶早集的人们愕然发现一队身披甲胄的骑士出现在官道上,胯下战马同样也是身披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直晃眼睛。 花千渝身穿金色龙鳞甲,被镇北铁骑护在当中,头发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勒紧马缰,凤目微微眯起望向前方不远处颇为气派的镇国公府,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府门,厉声呵道:“把镇国公府围起来!” 八百镇北铁骑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散开,把镇国公府围的严严实实。 负责守门的侍卫哪见过这阵仗?轰隆的马蹄声震的面无血色,连抽刀的勇气都没有。 领头的侍卫硬着头皮,色厉内荏的喝问道:“汝等何人?可知这是镇国公的府邸?” “让开。”骑在马上的花千渝美眸冷冽,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压让那侍卫冷汗直冒,可他也知道让这帮杀才闯将进去,自己小命同样不保,咬了咬牙,那侍卫手握刀柄,刚抽出一寸,就听见破风声传来,一杆银色的马槊便被花千渝身后的王冰掷了出来,那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马槊贯穿胸膛,钉在了身后的府门上死不瞑目。 “进去拿人,不可放过一个!” “诺!” 镇国公府的侍卫被方才那一幕惊的心胆俱裂,望着被钉在门上的统领一眼,心中再无反抗的勇气,被健壮的镇北将士一拳撂倒交了械,眼睁睁的看着身披甲胄的镇北铁骑冲进府中。 一时间镇国公府哭喊声四起,花千渝跟着来到院中,王冰搬来一张椅子让花千渝坐下后,站在身后表情冷漠的注视着镇国公府的混乱。 只半柱香的功夫,镇国公府的一干人等全被聚拢在院中,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镇国公郑长风便被两个镇北铁骑拖着来到院中,此时的郑长风衣冠不整,眼眶还有淤青,显然也挨了一拳。 他被拖着丢到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脑袋还有些发懵。 “镇国公可还记得本宫?” 郑长风闻言抬头,望见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马鞭的花千渝一愣,随即脸色巨变,强装镇定的皱眉道:“是你?你,你竟敢不经朝廷调令私自回京?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镇国公这贼喊抓贼的戏码玩的挺娴熟的嘛。“花千渝神色轻松,语气揶揄。 “老夫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什么。” “不急,镇国公一会就知道了。”说完,花千渝也懒得多费口舌,对手下亲兵道:“给我搜,特别是镇国公的住处。” “诺!” 望着到处翻找,大有掘地三尺架势的镇北铁骑,郑长风眉头紧皱,突然大声喝道:“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突然房顶传来轻响,一个枯瘦老者从房顶跳下,手中一把绣春刀当头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花千渝劈来…… (本章完) 第47章 画卷 然而还没等那老者落地,呼的一声劲风袭来,有好几杆长枪被镇北铁骑掷出,那老者只得用刀格开一杆长枪,借力落到了地上。 花千渝有些玩味的打量着那老者,笑道:“哟,没想到这国公府中还有此等高人?倒是有点意思。” 说完她站起身,对身后的亲兵道:“取我马槊来。” 立即便有亲兵把马槊呈给花千渝。 花千渝单手握住马槊银色的枪身,舞了一个枪花,整个人的气质好似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枪尖指着那老者,高傲的仰着光洁的下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话音刚落,花千渝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如炮弹一般飞出,舞动着手中的银色马槊向老者攻去…… 老者见银色枪尖向自己砸来,连忙架刀格挡,硬接了花千渝这一记势大力沉的一枪,随着铛的一声轻鸣,强大的惯性使得老者的刀身不受控制的下落,花千渝抓住机会,身体一转,细腰弯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从一个刁钻的角度使出一记回马枪,枪尖直刺那老者咽喉。 那老者大惊,回马枪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他还是低估了这位策北公主的速度和身手,猝不及防下,只得拼尽全力举起大刀上挑试图斩断枪杆,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就算他调动内力,使出全力,但刀刃砍在枪杆上,却并未把枪杆斩断,反而迸出火花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这杆马槊的枪杆竟然也是玄铁制成,不过好在枪尖的方向还是出现了偏移,那老者也是险险躲过一劫,然而还没来的急松口气,花千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一转马槊,握着手中的马槊居高临下的砸向老者。 这次那老者躲无可躲,左肩被马槊的枪身狠狠砸了一下,那老者当即闷哼一声,跪到地上。 枪尖再次指在了老者咽喉处…… 老者苦笑一声,松开手中的刀,道:“我输了……” 花千渝冷笑一声道:“单刀进枪,九死一生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能在本宫手中撑过两招,也算你的本事。” 说完之后,她收枪对身后亲兵道:“把他也一并绑了。” 亲兵答应一声,一拥而上把那老者按倒在地,用锁链给锁了。 镇国公郑长风见那老者也输了,眼中光芒顿时暗淡了许多,披头散发低头不语。 很快,王冰便抱来了一捆书册信笺放到花千渝跟前。 花千渝蹲下身子开始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啧啧惊叹,翻找了片刻竟然还从一堆书册中翻找出了一个画卷。 郑长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依旧沉默不语。 花千渝缓缓打开画轴,却见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出现在画卷之上,花千渝咦了一声,转头望向跪在一起的国公府后宅家眷。 来到一个女人跟前,扯住她的头发看了看长相,又与画轴中的女人对比了一下,神色不禁浮现出一丝古怪。 “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女人是首辅大人新娶的妻子吧?没想到镇国公还有扒灰这种爱好。” 郑长风脸色涨红,怒道:“公主若找不到证据,今日之辱,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花千渝无所谓的撇撇嘴,把画卷像丢垃圾一样扔到地上,低头继续翻看信笺,却并没有发现郑长风与太后往来的信件。 她神色一动,忽然抽出一把匕首,一把扯住首辅夫人的头发,明亮的刀锋在她脸上比划,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若是把你鼻子割了,会是个什么样?” 首辅夫人哪经历过这阵仗?被吓的身子抖成筛糠。 “想要鼻子吗?”花千渝问道。 女人慌忙点头。 “可以,只是你要拿东西来换。” 见女人点头,花千渝凑近几分低声问道:“你可知镇国公有什么密室,或者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女人望了镇国公一眼,嘴唇嗫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花千渝也不废话,手中匕首一沉,女人便觉得脸颊传来刺痛,吓的连忙哭叫着喊道:“书房有……有机关……” 郑长风闻言脸色顿时煞白,怒吼道:“闭嘴!” 花千渝抬手,王冰立即拿来一团破布,强行塞进郑长风嘴里。 “继续说,机关在哪里?” 女人吞了吞口水,有些惊恐的望着花千渝,吞吞吐吐道:“书架上有一本很厚的书,只要拿开……” “很好……”花千渝放开了首辅夫人,站起身道:“看好这些人,王冰跟我来。” 说完,便带着王冰与几个亲卫,向后宅郑长风的书房走去。 等进了书房,花千渝等人,便开始仔细搜索书架上的图书,只片刻功夫,当王冰拿起一本书册后,只听的一阵机杼摩擦的声音传来,原本平坦的地面出现一个石梯。 花千渝点上火把,在亲卫的护卫下走下石阶,眼前便出现一个石室,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副违禁铠甲。 花千渝只是略扫了一眼,便挥挥手:“搜!” 一阵翻箱倒柜后,花千渝在锁着的书案抽屉里发现一些书信,正要查看,忽然听到王冰诧异的声音。 花千渝抬头望去,只见王冰手中竟然搜出一件龙袍。 花千渝皱眉,走过去展开一看,只见龙袍布料细腻,龙纹图案也是栩栩如生,与当今圣上穿的龙袍没有任何区别。 花千渝冷哼一声:“看来这郑长风是蓄谋已久啊。” 她让王冰把龙袍收起来,回到书案前,打开那些信笺认真看了起来,正如她所料,这些书信都是与郑太后往来的书信,里面不乏许多大逆不道的言论。 花千渝把这些书信以及龙袍都整理好后,带着王冰等人出了密室。 当花千渝把书信以及龙袍放到郑长风眼前时,郑长风顿时面如死灰。 花千渝抓起郑长风衣领,眯起眼睛声音带着杀意问道:“什么事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 郑长风瘫坐在地,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行,来啊,给咱们的国公爷松松筋骨。”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郑长风痛苦的哀嚎。 望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郑长风,花千渝再次问道:“说不说?” 此时的郑长风老脸已经被揍成了猪头,嘴角溢出血迹,吐出几颗带着血迹牙齿,双目怨恨的瞪着花千渝,却依旧没开口。 花千渝气笑了,伸出手指对王冰勾了勾,自己则起身再次坐到椅子上。 王冰会意,对身旁的亲兵示意,郑长风便被两个亲兵拖着进了一间屋子。 王冰也拿着一只小木盒跟着进了房间,回身关上房门后,蹲下身子把木盒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双白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布包缓缓展开在郑长风眼前。 只见布包里排列整齐的放着一套刑具,什么钢针、小刀、钳子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个百宝箱。 郑长风被两个虎背熊腰的亲兵按住无法动弹,但望着布包中明晃晃的刑具脸色还是变得有些苍白。 王冰似笑非笑的拿出一只钢针,对郑长风笑道:“国公爷,现在说还来得及,也免得受这皮肉之苦。” 这郑长风也够硬气,把眼一闭,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王冰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意,让亲卫抓住他的手,把钢针放到郑长风指缝前再次问道:“最后问你一遍,说是不说?” 见郑长风不为所动,点了点头,捏着钢针开始用刑…… 片刻之后,房间中传来凄厉的惨叫,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房间的门才被打开,王冰摘掉沾着鲜血的手套,随手丢到地上,又去接了水洗了手后,把一张写着笔录的宣纸恭敬的呈给花千渝…… (本章完) ps:喜欢此书的话,留个好评吧,求求了。(鞠躬) 第48章 宫变 花千渝翘着二郎腿,接过笔录嗤笑一声:“本宫还以为多硬气呢?就这?” 她低头认真看过笔录后,本来轻松的神色变的凝重起来。 待把笔录看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儿时见过的那位贵妃娘娘,谁能想到这位贵妃娘娘会是赵熜生母? 忽然心中一惊,站起身道:“不好!陛下恐怕有危险。” 说着,她匆匆把笔录小心收起,把龙袍、信件都用包裹包了起来,对王冰道:“你在这里守着,没有本宫军令不可放过任何人。” “诺!”王冰抱拳领命。 花千渝翻身上马,带着一部分镇北铁骑向皇宫疾驰而去。 此时的太和殿内,大臣们面面相觑,等来等去却不见小皇帝出现,有些品阶低的官员已经等的昏昏欲睡了。 见小皇帝久久不出现,张锦文开始露出狐疑之色,他上前一步手执朝笏躬身问道:“太后娘娘,不知陛下现在何处?” 郑太后声音平淡:“昨夜睡得晚了,可能还在寝宫,若是诸位大人有要事,可以先说出来。” 大殿中一时沉默,都知道这不合规矩,谁也没出声。 郑天和见没人开口,便一咬牙出列,举起朝笏:“老臣要状告兵部尚书王京,未经朝廷调令,擅闯京城大营,还捉了总兵吕大勇,恐有不臣之心。” 大殿中顿时哗然,这才发现太和殿中并不见王京的身影。 坐在珠帘后的郑太后也是心中一惊,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故作镇静开口:“竟有此事?” 她望向张锦文,开口询问:“张大人一向与王京交好,可知王京此为何意?” 张锦文摇头,一脸茫然:“昨日老夫设宴款待诸位同僚,并不知情。” 见他如此惺惺作态,郑天和恨得牙痒痒,冷笑道:“你张大人昨日与王京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啊。” “首辅大人此话何意?没有证据,岂能凭空污人清白?本官好心设宴款待诸位同僚,几时与王京配合了?” “你……” 郑太后见两人又吵了起来,有些烦躁的劝道:“行了行了,别吵了,派人过去看看自然知晓。” 说着,郑太后示意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道:“派两个人,去京城大营和王尚书府中瞧瞧,定要问明缘由。” 郑太后吩咐,那小太监自然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慌忙出了太和殿。 不多时,小太监便惊慌的跑了回来,由于跑的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来了个狗啃式摔进了大殿。 郑太后见状斥责道:“什么事情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小太监指着殿外惊慌道:“奴才接了太后懿旨,正要出宫,那守门的将军不让奴才出宫,说是除了有圣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就连……就连……” “就连什么?” 小太监抬头望了珠帘一眼,硬着头皮道:“就连太后的懿旨也不行。” 哗啦一声,珠帘被掀开,郑太后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皇宫的城防一直都是京城大营负责,如今皇宫被封禁,郑太后又不知情,不用想都知道京城大营真的出事了。 大殿中的大臣也是神色皆变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在郑太后想下令缉拿王京时,却见一个侍卫面带惊恐之色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跪下禀报,就听见一声尖锐的箭矢破风声传来,一只狼牙羽箭直接射进了那侍卫后心,侍卫闷哼一声,便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太和殿里的众人顿时哗然,正在慌乱之际,殿外传来脚步声,身披金色龙鳞甲,扎着高马尾的花千渝,手按剑柄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大殿,轻轻一挥手,身后的镇北铁骑井然有序的冲了进来,把大殿中的众人围在了其中。 郑太后以及站在太后一边的官员皆是骇然,郑太后望着花千渝质问道:“你不是在广平平叛吗?未经调令怎可擅自回京?” 花千渝右手提着一个包裹冷笑道:“这要问问娘娘自己才是。” “放肆!你难道要造反不成?” “要造反的恐怕另有其人。”说着,花千渝把右手的包裹抖开扔了出去,包中的龙袍以及信件撒了一地。 郑太后脸色一白,沉默不语。 张锦文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龙袍看了看眉头紧皱,又拾起地上的信件看了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骇然的望向上方的郑太后。 “残害贵妃,图谋弑君,联合镇国公意图谋反,每一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娘娘还有何话要说?” 听着花千渝的话,郑太后后退几步,被台阶绊倒,瘫坐在地。 在场官员听了花千渝的话也都变了脸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郑天和震惊的望向自己长姐,整件事情他都被蒙在鼓里,没想到自己大姐和父亲会有这么疯狂的计划,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瘫坐在地的郑太后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怨毒道:“就凭这么点人,也敢当面对哀家不敬?你这是找死!” 郑太后说着,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支戴着鬼头面具的军队手执长枪,训练有素的从殿后冲出,数量是镇北铁骑的几倍,挡在郑太后身前。 郑太后指着花千渝,歇斯底里的大声道:“把此逆贼给哀家拿下!” 花千渝脸色一变,直接抽出了佩剑,娇斥道:“御敌!” 在场的镇北铁骑皆是花千渝的亲卫,属于精锐中的精锐,遇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丝毫不见慌乱,很熟练的调转方向把花千渝和众大臣护在中间…… (本章完) 第49章 御敌 而花千渝带来的镇北铁骑每个人身上都配备了新列装的短火铳,见叛军攻来,抽出短火铳抬手就是一枪,一时间,大殿传出一阵类似炒黄豆的声音,虽然郑太后圈养的死侍都是身披战甲,但这么近的距离显然顶不住火铳的攻击,冲在最前面的死侍直接被火铳打穿倒在血泊中。 然而那些鬼面叛军却好似无所畏惧一般,踏着同伴的尸体,手执长枪继续攻了过来。 但镇北铁骑毕竟是从真刀真枪的战场历练出来的,单兵作战能力与金军精锐不相上下,面对叛军攻来,犹如山岳一般屹立不倒,一时间,鬼面叛军竟然无法攻破。 然而无论多强,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鬼面叛军悍不畏死的进攻下,镇北铁骑已经有了些许伤亡。 花千渝望着场上局势,峨眉微皱,知道这么下去早晚会被叛军攻破,权衡片刻大声道:“护住诸位大臣,往殿外撤!” 得到军令,镇北铁骑开始护着大臣往殿外撤。 那些鬼面叛军自然知道,若是让这些人撤出殿外上了马,那镇北铁骑恐怖的战斗力将会发挥到极致,自己这些人自然不敌,所以眼见镇北铁骑要后撤,进攻也变的更加猛烈。 而镇北铁骑在不间断的进攻下,也逐渐显出疲态,不时有人倒下。 眼看就要被攻破,花千渝也抽出佩剑加入战斗。 砍翻几个叛军后,一杆长枪突然刺了过来,花千渝慌忙后仰,柳腰以一个夸张的弧度,险险躲过。 抬手一剑刺死偷袭者后,刚一转身又是一杆长枪刺来。 花千渝一咬牙,正要拼着换伤的想法拼杀过去,就听见弓弩发射的弦鸣声,那鬼面叛军脖子顿时被一只弩箭射穿,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花千渝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穿飞鱼服,手执弓弩的夜翎卫冲了过来,而那一箭正是于非射出的。 在夜翎卫的弓弩攒射下,鬼面叛军的攻势明显吃力了不少,花千渝也趁机指挥镇北铁骑撤到战马跟前,翻身上马。 有了战马的镇北铁骑顿时如虎添翼,几个冲击后,鬼面叛军便被冲的七零八落,在夜翎卫弓弩的协助下,鬼面叛军顿时死伤大半。 就在花千渝想一鼓作气全歼这支叛军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甲胄碰撞的声音,似乎有大量军队向这边靠近。 花千渝脸色一变,一时不知是敌是友,紧张的望着远处。 当看到身穿铠甲手持九环大刀的王京时,花千渝才松了一口气。 这王京本来就是军伍出身,如今虽然年过四十,但那把九环大刀依旧舞的虎虎生威,眨眼便砍死几个叛军,带着京城大营调过来的军队加入战局。 数千人的叛军,在多方的围杀下,逐渐被屠杀殆尽,仅剩下的几个叛军,眼看事不可为,也纷纷抽刀自刎。 当最后一个叛军自杀后,军队传来一声欢呼,此时的花千渝金色龙鳞甲上沾满了血迹,望着遍地尸体叹了口气。 “没事吧公主?” 于非提着弓弩走上前,见花千渝甲胄上全是血迹,有些担忧的问。 花千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摇了摇头,把鬓边发丝抚到耳后无奈道:“本宫好像又欠了你一条命。” “公主言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花千渝点点头,收起佩剑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夜翎卫坐镇吗?怎么会来这里?” 于非笑了笑:“我料到太后不可能没有后手,所以就带着人过来了。” “干的不错,本宫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说着还拍了拍于非的肩膀。 这时王京也走过来,收起九环大刀抱拳笑道:“幸不辱命。” 花千渝也回了一礼点头笑道:“老大人这大刀使得不输当年呐。” 王京尴尬一笑:“让公主见笑了。” 花千渝回头望了太和殿一眼:“此间事还未了结,王大人速去保护圣上。”说完,挥了挥手,带着亲卫向太和殿走去,于非怕再出意外,也带着夜翎卫跟着进了太和殿。 王京望着太和殿的方向摇了摇头,带着兵前去皇帝寝宫。 太和殿内,郑太后瘫坐在地上正愣愣出神,花千渝带兵来到跟前,郑太后才像是回过神来。 “娘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听到花千渝的话,郑太后像是想起什么,扑过来一把扯住花千渝的衣裙,抬头慌张的望着她,声音沙哑中带着焦急:“快,快去找熜儿……快去找熜儿……” 花千渝神色一变,正要带兵去找,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小皇帝赵熜的声音:“不用找了,朕没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小皇帝赵熜身穿龙袍,出现在大殿门口,身后还跟着怀抱着绣春刀的陆离。 赵熜缓步走向郑太后,却被花千渝拦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危险。 然而小皇帝却推开众人,来到郑太后身前,跪坐在地上盯着郑太后的眼睛。 郑太后却低着头,长发披散不敢与他对视。 片刻后,赵熜开口:“为什么?” “母后要想做皇帝,拿去就是,为何还要杀孩儿?为什么?” 见郑太后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赵熜眼中含泪,激动的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你说话啊!说啊!?” 在场的大臣皆是面露复杂之色,郑天和更是吓的面无人色,瘫坐于地。 然而郑太后就像是没了魂魄一般,依旧不发一言。 花千渝见状无奈轻叹一声,向站在身旁的于非递了个眼色。 于非会意,走到赵熜身旁也蹲下身子轻声道:“陛下,别太难过了。” 赵熜显然也知道这时候再问这些已经毫无意义,被于非扶着站起了身,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花千渝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将士架起郑太后和郑天和往殿外走。 小皇帝赵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慢着。” 见花千渝望过来,赵熜稚嫩的脸上现出不忍,嗫嚅嘴唇良久才开口道:“花姐姐能不能饶了母……饶了她一命?” 花千渝眼中很隐蔽的流露出一抹欣慰,抱拳道:“自然是陛下说了算,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赵熜看了一眼郑太后,神色复杂道:“虽然母后……她犯了大错,但终究把朕抚养到如今,不如……不如在西郊园林中建造一处道观,就让她,在那里修行吧。” 花千渝点头:“好主意。” 小皇帝又看向大臣:“你们觉得呢?” 王京和张锦文齐声道:“臣附议。” 见两个领头的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大臣自然也没意见。 “至于镇国公……”小皇帝皱着眉头有些犯难。 (本章完) 第50章 默契 花千渝见状忙道:“镇国公乃幕后指使,不可轻饶。” 王京也是点头:“公主说的对,首恶不可轻饶。” 小皇帝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转头问:“刑部尚书何在?” 一个留着虬髯胡须的中年人拱手:“臣在。” “谋反如何定罪?” “回圣上,谋反当诛九族。” 小皇帝摇头:“九族就罢了,牵扯甚大。可有万全之法?” 刑部尚书林渊斟酌片刻,开口道:“可抄家问斩。” 小皇帝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臣领命。” 这时一旁的花千渝开口道:“这些信中,有多位朝中大臣与其勾结,臣女建议全部肃清。”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有一半遍体生寒,要知道太后一党势力巨大,这朝中有半数都与郑太后有瓜葛,这要都诛杀了,至少得有一半的官员人头落地。 小皇帝正想答应,突然发觉自己衣袖被扯了一下,回头就瞧见站在一旁的于非偷偷使了个眼色,小皇帝恍然,扫视了大臣一眼,见许多垂垂老矣的官员都在发抖,便摇摇头:“此事牵扯甚大,只诛首恶,牵扯不深者,既往不咎,诸爱卿可有异议?” 心中正忐忑的大臣闻言齐齐舒了一口气,同时被小皇帝的态度感动,齐声道:“陛下仁德……” 小皇帝点点头:“你们都回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于非留下。” “是,臣等告退。” 等大臣都退出去后,大殿中就剩花千渝和于非三人。 小皇帝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眼,眼神古怪:“你们二人配合挺默契啊?” “什么?”花千渝故作茫然。 “若不是于爱卿拦着,朕可能真答应诛杀太后一党的大臣了。” “是吗?”花千渝秋水眸子望向于非。 于非笑了笑道:“公主殿下扮了红脸,自然是让圣上做这白脸。” 花千渝点头,似笑非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小皇帝见花千渝风尘仆仆,脸上还有些灰迹,便道:“花姐姐奔走数日想来也没好好歇息,先去公主府歇息一二吧,于爱卿也回去。” “是……” 待二人抱拳离开,小皇帝望着金碧辉煌的龙椅,忽然明白父王为何会说帝王生来就是孤独的这句话了,连母后都能背叛自己,还有谁能做互相信任的朋友呢?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背影也显得有些落寞。 …… …… 出了宫殿,察觉自己与花千渝并肩行走,于非便下意识慢了一步,走在花千渝身侧。 直到此时尘埃落定,花千渝那明媚的脸上才露出疲态,她此时的形象有些狼狈,头发凌乱,头顶上还有一缕头发挣脱了金色龙纹发箍的束缚倔犟的翘着,让她显得有些呆萌。 察觉到于非退一步的动作,花千渝也没在意,想到这次宫变若不是他通风报信传递消息,恐怕真可能让郑太后得逞,想到此处,美眸中多了些赞许:“这次多亏你了。” 于非自己知道几斤几两,整个过程完全是被动着水到渠成,不由自嘲一笑:“公主殿下折煞卑职了,我完全是被圣上赶鸭子上架,多亏了王尚书才对。” “此事过后,你升任兵部侍郎一职,想来已无阻碍。” 于非忙道:“殿下提携之恩,定当铭记于心。” “好好辅佐陛下,行了,镇国公府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可有兴趣跟去看看?” “也好。” “那走吧。” 跟着来到马前,花千渝翻身上马,同时对于非伸出了玉手。 于非一愣,他没想到要和花千渝同乘一匹马,见镇北铁骑还在不远处等着,暗道人家女儿家都不在意,自己若是扭扭捏捏就有些矫情了,便没在犹豫,伸手握住花千渝的小手,被拉上了马背,于非只觉得手感柔若无骨,还带着一丝冰凉,不由有些诧异,没想到公主殿下武艺如此了得,手上竟然没有因习武留下的老茧。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花千渝这种级别,大多数都是在后方指挥,除非是万不得已,轻易是不会亲自上场杀敌,再加上身为公主,平日里想来也是养尊处优,手上肌肤如此其实也正常。 “扶好了,摔下马本宫可不负责。” 于非自然不敢托大,伸出双手扶在花千渝束着金色鳞甲的细腰,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为什么花千渝能这么大方的邀他同乘一匹马了,鳞甲又冷又硬,虽然看上去腰臀曲线完美,可触感却是一言难尽啊。 “驾!” 花千渝一声娇斥,骑着马带着镇北铁骑向国公府行去。 等来到国公府,花千渝把马交给手下,带着于非走进王府中,王冰见公主回来,忙抱拳行礼。 “没出岔子吧?” 王冰摇了摇头:“没,不知公主要如何处置?” 花千渝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长风以及王府家眷,声音冰冷道:“先押入夜翎卫诏狱,等陛下旨意。” 望着前段时间还在寿宴上意气风发的郑长风此时鼻青脸肿,头发披散,于非心中唏嘘不已,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落得个抄家问斩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花千渝挥了挥手,郑长风被押上囚车,其余家眷则被上了枷锁,用绳子系成一串,向夜翎卫诏狱行去,而镇国公府的匾额也被取下,门上还贴了封条。 镇国公的家眷不下千余众,浩浩荡荡惹得道路两旁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夜翎卫指挥使同知,邢忠,得到消息早已在夜翎卫衙门前候着,见策北公主把嫌犯带来,连忙上前赔笑道:“下官夜翎卫指挥使同知邢忠,参见公主殿下。” 花千渝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应,扫视了一眼郑家众人,神色严肃:“这些犯人就交给邢大人了,若是出了纰漏,邢大人知道后果。” 邢忠被花千渝气势震慑,额头冷汗直冒,连忙保证:“公主殿下放心,若是出了纰漏,下官提头来见。” “如此甚好。” 目送邢忠亲自指挥着夜翎卫把郑家众人押入诏狱之后,花千渝这才和于非打了声招呼,带着镇北铁骑回了公主府。 这时身穿飞鱼服的方云霆走过来对于非抱拳道:“大人……” 于非点了点头,拉着方云霆来到僻静处低声道:“这几日注意一下邢忠,这人毕竟在指挥使冯安恒手底下干过,若是夜翎卫有何异动马上通知我。” 方云霆点头:“大人放心,卑职会留心的。” “去吧……” “大人保重。” 告别方云霆之后,于非便回了家。 走到家门前,见街对面柳未央开的铺子开着,开张有些时日了也没去看看,于非一时起意便换了一身常服,向店铺行去…… (本章完) 第51章 尺寸 刚进门,坐在柜台后方裁剪衣服的小姑娘便走了过来,热情道:“客官要买衣服吗?” 于非打量了一下衣架上的衣服,各种样式都有,款式倒是挺全的,店内还有几个妇人也正在挑选衣服,生意看上去还不错。 随意看了几眼,摇头道:“我找你们掌柜。” “您是?”小姑娘以为是找事的一时不敢答应。 于非正要开口解释,里间珠帘晃动,一身素色长裙的柳未央走了出来,见到于非神色一喜,有些惊讶道:“叔叔今日怎地有空来这里?” 听掌柜的叫这公子叔叔,肌肤有些黑是小姑娘便很识趣是没在多问,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开张了还没来过,就想着过来瞧瞧。” 柳未央用水袖掩嘴,美眸弯弯笑道:“这样啊,妾身还以为叔叔是来监工的呢。” 于非好笑的摇摇头:“嫂嫂就别取笑我了。” 柳未央回头对里屋喊道:“雨棠,上一壶茶来。”然后拉着于非在桌前坐下问道:“朝中的事情可解决了?” 这些时日柳未央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朝中的事情,这才有此一问。 “算是解决了。” 这些朝中的事柳未央自然也不好细问,见于非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身穿淡绿衣裙的雨棠端着茶水过来,先是对于非柔柔一笑,取出两个茶碗,斟上茶水后便又去忙了。 柳未央见他穿的白袍有些皱,便伸出素手在于非肩头轻轻拍了拍:“叔叔这袍子有些旧了,该做件新的。” 说着,取出别在红色束腰上的软尺,站起身道:“站起来,妾身量一下尺码。” 于非拗不过,只好无奈的站起身,伸展双臂任由柳未央拿着软尺在他身上比划。 量肩头和身高的时候倒没什么,可当量腰围和胸围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古怪了。 柳未央初时可能没想到那一层,可当拿着软尺环抱住于非量腰围的时候,察觉到鼓囊囊的胸脯被挤压变形的触感后,柳未央才觉得有些不妥。 但抱都抱了,这时候量一半,反而会让人多想。 柳未央轻咬红唇,压着心中羞意,面色如常的转到于非身前,再次拿着软尺环抱着于非的胸膛。 闻着柳未央发间那如兰似麝的幽香,以及那颇具规模的胸脯传来的压迫感,于非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量过尺码后,柳未央语气如常,笑道:“叔叔真是天生的衣裳架子。” 虽然柳未央表现与往日无异,但白豆腐一般的脸上还是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红晕,再配上那故作镇定的神色,显得分外撩人。 于非干咳一声,暗自庆幸这古人的衣袍够宽敞,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否则可真没脸待下去了。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以掩饰尴尬,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冷场。 就在于非绞尽脑汁找话题的时候,柳未央却先开了口:“叔叔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料?” “我无所谓,只要别是花花绿绿的就行。” 柳未央掩嘴轻笑,起身在一堆布匹中选了一匹月白色的布料问道:“这颜色如何?” “看着选就行。” 柳未央点点头,拿着布匹到案台上拿着剪刀开始裁剪。 于非闲着无聊就坐在一边看柳未央做衣服。 想到方才量尺寸,于非随意问:“每件衣服都要量尺寸吗?” 柳未央点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然不合身还要改。” 说到这,柳未央语气一顿,偷偷瞥了于非一眼:“不过这些都是店里伙计要做的,妾身只负责布匹生意。”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脸庞发烫,连耳根子都浮现出羞红,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补这么一句,怎么听都有种自证清白的意思。 怕越描越黑,柳未央也不敢再说话了,低头认真的裁剪袍子。 于非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想那么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柳未央闲聊,由于昨夜一整晚都没睡,听着剪刀裁剪的声音,渐渐困意袭来,靠着案子打起了盹。 柳未央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困了吗?” 于非摇晃了一下昏沉沉的脑袋,有些尴尬:“昨夜一整晚都没睡,是有些困了。” “那就去里屋睡一会吧。” 于非连忙摆手,站起身说:“不用了,我还是回家睡吧,也不远。” 柳未央拉住他嗔道:“瞧你困的都站不稳了,店里有床铺,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完向屋内喊道:“雨棠?雨棠?” 手里提着扫把的雨棠小跑着出来:“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带少爷去里屋睡一会。” 雨棠点点头,对于非笑道:“走吧少爷?” 于非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答应,跟着雨棠穿过珠帘,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雨棠推开门,引着于非进了房间。 房间收拾的非常整洁,摆设也比较简单,一套桌椅和一张围着帷幔的小塌。 雨棠弯腰整了整床铺道:“这是少奶奶休息的地方,不过每晚都是回府睡,只是偶尔睡个午觉,少爷就在这里睡吧。” 于非自然没意见,坐到床榻上,雨棠抱着他的腿把靴子脱掉后,让于非躺在榻上,还很贴心的给他盖好薄被。 “少爷休息吧,婢子先出去了。” 说着雨棠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闻着薄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于非心中难免有些古怪。 不过他终究一夜未眠,很快意识就变得有些模糊,渐渐睡了过去。 梦中,他恍惚间看到一个曼妙朦胧的身影向他走来,那身影带着女儿家的幽香跨坐在他身上,附身吻了过来。 于非想看清女子的长相,却朦朦胧胧的好似云雾一般看不真切。 颠龙倒凤之后,场景忽然一变,眼前的女子突然变成了陆离那清纯中带着些冷漠的脸,望向他的美眸中满是寒意。 而于非的左手此时还在人家姑娘胸脯上…… 他正想缩回手,就觉得脖子一凉,那只有些熟悉的森寒匕首就抵在他脖子上。 于非猛地惊醒,却惊恐的发现脖子上的确有一把匕首抵在那里。 (本章完) 第52章 谢谢 而眼前的陆离正俏脸含煞的盯着她,眼中满是杀意。 于非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正搂着人家姑娘的细腰呢。 吓的于非汗毛倒竖,连忙举起手道:“误会,误会……” 然而陆离却并未收起匕首,她方才本想把火铳放到床头就走人的,可刚弯腰,就发觉一只大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胸,一惊之下,腰间匕首出鞘,就抵在了于非咽喉处。 见于非呼吸平稳,似乎还在熟睡,陆离神色一愣,正考虑要不要一刀结果了他,可想到若不是他把火铳借给自己,恐怕自己就没命了,还在犹豫之际,于非似乎被什么惊醒,猛地挣开了双目,四目相对,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陆离知道他是睡梦中无意的举动,犹豫片刻才收起匕首,起身把火铳放到桌上就要离开。 于非看了一眼火铳,忙喊住她道:“这火铳陆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陆离顿住身形,摇了摇头,声音冰冷:“不要。” 于非坐起身,趿了鞋子下床,拿起火铳递到她手里:“拿着吧,我现在不需要这东西,到时候我再去找公主殿下讨要一支就是了。” 望着手中的火铳,陆离问道:“这是公主给的?” 于非点点头:“不是什么稀罕物。”虽然话说这么说,但这短火铳目前只有镇北铁骑的精锐有少量装备,还是挺珍贵的。 陆离咬着红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把火铳收了起来,从窗户一跃而出。 于非正想关窗,却听见风中传来陆离的声音:“谢谢……” “不客气……”于非轻轻勾起嘴角,关上了窗户。 房子屋顶上,陆离立在屋脊之上,手中握着火铳,红裙飘荡,望着晚霞的美目却现出迷茫。 没报仇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报仇,如今娘亲的仇也报了,心里却变得空落落的,一时不知要何去何从。 正想着心事,忽然屋顶下方两道身影出现在视野,正是于非和一位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这家布行的老板,穿着素色衣裙,眉如远山,眼若秋水,与身穿月白书生袍的于非并肩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两人说说笑笑,女子望向男子的目光似乎包含着某种情愫,像极了幼时娘亲望向父皇的目光。 陆离看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阵风吹过,身影便消失不见。 …… …… 大乾以南,一处临海的区域。 秦王赵磊站在山崖上望着自己的封地,思绪却并不在这里。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花千渝的身影,有些担心她在广平前线的安危。 小时候父王与靖王是结义兄弟,所以两家关系密切,与花千渝也算是青梅竹马。 可自从老王爷死后,两家的关系逐渐趋于平淡,而他有了自己的封地之后,与花千渝就成了天各一方。 从情窦初开就埋藏进心底的单相思也没来得及倾诉,如今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一面,再加上花千渝似乎有意的疏远,赵磊也不敢再倾诉心意了。 以花千渝的脾气,表露心意被拒绝后,恐怕会直接与他断绝往来。 于是赵磊便又把心意藏在了心底,等有机会再说,原来赵磊还觉得没什么好急的,可自从上次酒宴,那个叫于非的县令词惊四座,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危机感,再加上花千渝望向于非的亲昵眼神,使得赵磊心中开始焦躁起来。 回到封地后,就开始暗中派人查探那位于县令的底细,如今已经有了些眉目。 正想着心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望去,见是王府幕僚郑元良便收起心神,上前一步问道:“可是查出了?” 郑元良翻身下马,急步上前摇头道:“不是那个县令的消息,而是朝中出了变故。” 赵磊一愣:“朝中有郑太后坐镇,能出什么变故?” 郑元良喘着气道:“就是郑太后出事了……” “怎么?” “据说是郑太后连同镇国公意图谋反,如今全部被抓起来了。” 赵磊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就赵熜那遛鸟逗狗没个正形的德行,有这种手腕?” “自然不是赵熜一人之功,也不知那郑太后是怎么走漏风声的,远在广平的策北公主突然秘密回京,第一件事就把镇国公府给围了,然后又带人进宫剿灭了谋逆叛军。” 一听是花千渝干的,赵磊顿时就觉得合理了。 “那花千渝准备如何处置?” “听在场的官员说,策北公主本来要杀了郑太后,后来赵熜心软求了情,就被圈禁到西郊道观了。” 赵磊皱眉:“西郊道观?那郑家呢?” 郑元良轻叹一声:“郑家被判了满门抄斩,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行刑了。” 赵磊唏嘘不已,没想到曾经权倾朝野的郑家就这么没了。 见赵磊发愣,郑元良道:“王太妃得知此事有些忧心,让卑职找王爷回去商议。” 赵磊点点头:“郑太后既然倒台,想必应该会停止削藩,是该和母后商量一下。” 他走了几步,又问道:“可查出于非是在何处遭遇的山匪吗?” 郑元良点头:“已经有了些眉目,于县令遇袭的地方,应该是凤阳山一带的山匪,具体还在查。” “务必把那山匪头子揪出来。” “王爷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如此就好,走吧,别让我母后等急了。” 两人说着,一起离开了山崖。 …… …… 清晨,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雨棠气喘吁吁的声音:“少爷,陈管家说,那位孔公公又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于非慌忙穿好衣服,快步去了前院。 刚走进前院的院子,就见一身大红宦官服的孔公公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圣旨,见于非出来,走上前朗声道:“于大人,接旨吧?” 于非来的时候已然猜出了孔太监来此的目的,整了整衣冠,跪到地上。 孔太监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圣旨…… (本章完) 第53章 兵部侍郎 孔太监用清朗的声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夜翎卫千户于非,英勇无畏,忠心为国,郑氏谋反一案居功甚伟,深得朕心,着,除去夜翎卫千户一职,改任兵部左侍郎,即刻前往兵部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念完圣旨,孔公公连忙上前扶起于非,把圣旨递到于非手中笑道:“恭喜于大人了。” 见孔太监一身崭新的大红内侍官服,于非也拱手笑道:“同喜同喜,瞧公公这身衣服,想必也是高升了。” 孔太监会心一笑,有些自谦道:“老奴也没什么本事,全仰圣上信任,调任司礼监,谋了个秉笔太监的差事。” “不错不错,恭喜公公。”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孔太监又嘱咐了一句别忘了去兵部上任,便告辞离开。 于非拿着圣旨回到后院,已经得到消息的柳未央迎上来问道:“没事吧?” 于非摇头笑了笑,把圣旨交给柳未央。 柳未央打开圣旨看了看,露出一个笑容道:“叔叔这是升迁了?” 见于非点头,柳未央眸中现出诧异之色,有些感叹道:“叔叔这升迁速度可真快呀,左侍郎……嗯……算是三品?” “应该是吧。”于非自己都不确定。 柳未央把圣旨还给于非,一拍小手道:“叔叔升迁,可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妾身亲自下厨。”说着,柳未央便卷起水袖,喜滋滋的喊来雨棠,往后厨走去。 “叔叔去忙吧,晚上别忘了回来吃饭。” “知道了。” 于非答应一声,出门骑上乌云盖雪向兵部赶去。 来到兵部衙门下了马,抬眼就见两尊两米来高的石狮子立在衙门两边。 朱红府门上方悬挂着匾额,上书“兵部分司”四个大字,府门两侧的红柱上还挂着两幅木牌,其上用金色笔墨提着一副对联,从左往右分别是“利市兴文济山海,维边护远固关津。” 见有人靠近,门前护卫握着刀柄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何人?” 于非连忙把圣旨拿出来,那侍卫一见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露出一个笑容,抱拳道:“原来是于大人,尚书大人早已交代过,大人随我来。” 于非点点头,收起圣旨跟着那护卫进了兵部衙门。 侍卫把于非带到大堂,拱手道:“于大人在此稍候,尚书大人很快就到。” 于非自然没什么意见,待侍卫走后好奇的打量兵部大堂。 其实布局格调与寻常衙门无异,只不过比县衙大堂大许多。 堂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吊眼金睛犹如活物气势汹汹。 上方还有一副牌匾,书曰,勤政治军四字。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正欣赏猛虎下山图的于非听到脚步声。 回头就见身穿大红官服的兵部尚书王京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于非连忙走出大堂恭敬行礼:“下官于非,见过尚书大人。” “好好好。”王京连说三声好字,拍了拍于非的肩膀笑道:“以后你我便是同僚,不必如此拘谨,有何不懂之处,尽管来问老夫便是。” “小子初来乍到,不懂之处还请王大人多多教导才是。” 王京点点头,拉着于非的手臂穿过衙门大堂,来到后方的一间屋子,与前院的肃穆相比,这里就显得有些忙碌了。 身穿朝廷官服的同僚都在埋头做着差事,见到王京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王京都一一回应,带着于非来到一处放满公文的书桌前道:“以后你就在此办公吧。” “是……” “兵部衙门主司武官任免,征兵、以及军籍管理和传达朝廷军令,平日里把这些折子公文批注后,交由老夫审阅就行了。” “卑职谨记。” 王京赞许的点点头,笑眯眯的说:“你也不必以卑职自称,若是不嫌弃,可以称呼老夫为老师,以学生自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非要是还不明白就真的成蠢货了,连忙绕到王京身前,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开口道:“老师……” 王京满意的点了点头,抚了一下胡须对一旁的一人喊道:“佳禄,佳禄,过来一下。” 陈佳禄闻言,快步走来拱手一礼:“老师。” 在京城大营做暗棋数十载,如今功成身退,陈佳禄的功劳自然没被忘记,又被调回兵部,担任兵部右侍郎,而郑天和从首辅位置上下来,接任首辅一职的自然成了德高望重的张锦文,王京则一跃成了内阁二把手,也算是高升了,要知道,大多数阁老熬了一辈子都未必能进一步,对王京来说自然也算是高升。 王京指了指于非,对陈佳禄笑道:“这位是你于师弟,若有什么不懂,你这做师兄的可要好生扶持。”说完又对于非道:“这是你陈师兄,以后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陈佳禄闻言,对于非拱手一礼:“于师弟。” 于非也慌忙还了一礼:“陈师兄。” “行了,你们二人也不用相互客套了,都去做事吧,老夫还要进宫一趟,就不陪你们了。”说完,王京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离开兵部衙门。 目送王京离开后,两人便开始工作,有陈佳禄在旁指导,于非从初时的手忙脚乱,渐渐变得有条不紊,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一直忙碌到正午,才有了片刻闲暇,于非起身伸了个懒腰,颇有种前世上班族的感觉。 这时陈佳禄走过来道:“走吧,去吃饭。” 于非点点头,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还真有些饿了。 本来他以为陈佳禄口中的吃饭是去衙门外的饭馆,可跟着陈佳禄绕过廊道,来到衙门右边的一处别院,于非抬眼就见许多兵部的官员在院中排队,手里还都拿着木制饭盒,院中房屋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隐隐传来饭香,这里竟然是一处饭堂。 他在皇宫倒是见过饭堂,可没想到这兵部衙门竟然也有。 见于非面露诧异,陈佳禄笑着解释道:“六部衙门都有公厨,都有饭馆进驻,味道还是不错的。” 于非点点头,跟着陈佳禄过去排队。 走近才发现还有卖饭盒的,花了几文钱买了饭盒,排队打了饭,尝了尝味道确实还行,但和家里的饭菜比还是差了许多。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于非告别陈佳禄,想到柳未央特意嘱咐他晚上回家吃饭,不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骑着乌云盖雪,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往家中赶去。 (本章完) 第54章 醉酒 回到家中,把乌云盖雪交给老管家陈松。 刚进后院,丫鬟雨棠便小跑着过来,笑道:“二少爷总算回来了,少奶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就等少爷了,快来。” 说着,拉着于非的衣袖来到柳未央的桃花小苑。 刚进院门就见柳未央身穿一身素色衣裙,长发挽着妇人髻,双手叠放在腰间,正站在阁楼前往这边张望。 见于非回来,小跑着来到跟前,接过于非递过来的乌纱帽笑道:“叔叔总算是回来了,菜都做好了,快来尝尝。” 于非接过雨棠递过来的湿毛巾净了手,望着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笑道:“呵,没想到嫂嫂手艺如此了得?” “也不全是妾身做的,雨棠也帮了大忙。” “快尝尝味道如何。”待于非净过手后,被柳未央拉着坐到桌前,递上筷子。 于非夹了一块糖醋鱼尝了尝,见柳未央和雨棠主仆俩既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心里有些想笑,他故作认真的品尝片刻,伸出大拇哥:“不错,味道快赶上聚丰楼的大厨了。”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嗔道:“叔叔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虽然语气嗔怪,但神色明显松了口气,也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还行。 她往于非碗里夹了块排骨,端起酒壶给两人斟上酒,举起酒盅道:“恭喜叔叔高升。” 于非也端着酒盅与柳未央轻碰了一下,道:“也祝嫂嫂生意兴隆。” 几杯酒下肚,柳未央来了兴致,把剥好的一小碗蟹肉放到于非跟前问道:“听说叔叔很会作诗?” “你听谁说的?” “叔叔就别装傻了,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如今谁人不知?” 于非怕被逼着作诗,放下酒盅认真道:“那首诗,是我从一个道士口中听来的,并非我所作。” “是吗?”柳未央有些半信半疑。 “当然,我骗嫂嫂干什么?” “好吧。”柳未央有些失望。 随后偷偷瞥了一眼胡吃海塞的于非一眼,端起酒壶往他酒盅里斟满酒,似是随意的问:“叔叔年龄也不小了,普通人家的男子像这般年纪,娃娃都满地跑了,嗯……叔叔可有中意的姑娘?嫂嫂是过来人,也能帮你参详一二。” 于非嘴里塞满了食物,猛灌一口酒,摇头含糊道:“没有。” “你吃慢一些,别噎着了。” 柳未央无奈的望着他,想了想:“要不,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哪家的小姐未出阁,也好给你物色一个。” 于非嗯啊一声算是回应,心里却有些无语,以贾队长口吻就是,穿越前就整天被催着相亲,穿越了还被催着相亲,这不踏马白穿越了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做生意上,想起自己丈夫早亡,自己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出去谈生意,柳未央不觉间眼眶已然有泪水打转,酒也是越喝越多。 察觉到柳未央状态有些不对,于非安慰几句,见她又要去拿酒壶,连忙按住酒壶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柳未央却不以为然,因为饮酒的原因,双颊酡红,秋水双眸蒙上一层盈盈水雾,有些霸道的夺过酒壶,吃笑道:“在……在自己家有何妨。” 说着又斟上一杯,仰着白皙修长的脖颈一饮而尽,脖子右侧还有一颗小痣,给人一种别样的风情。 于非正想再劝,就见两行清泪顺着柳未央白豆腐般水嫩的脸颊缓缓滑落。 进而竟如同孩童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给于非都搞懵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 “坏了,少奶奶一喝醉就喜欢哭鼻子。”一旁同样一脸酡红的雨棠,慌忙从怀里拿出手帕给柳未央擦着眼泪。 柳未央抱着雨棠哭了一阵,逐渐没了动静,两人低头一看,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于非望了杯中酒一眼,这酒度数这么高吗?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最多跟喝了两瓶啤酒差不多,这就醉了? 一旁的雨棠架着柳未央的手臂,想抚柳未央回房睡觉。 可雨棠也喝了酒,脚步有些发虚,少奶奶没扶起来,还差点被烂醉如泥的柳未央带倒。 于非见状,起身道:“我来吧。” 说着走到跟前蹲下身子。 雨棠有些犹豫,不过见二少爷都蹲下来了,也只好帮忙让柳未央趴伏到于非背上,于非手臂勾住柳未央腿弯,把她背了起来。 感受到后背那规模不小的惊人弹性,于非慌忙收敛心神,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脚步稳健的把柳未央背到里间房中。 房间的装潢整洁素净,隐隐散发着熏香的香味,很好闻。 毕竟是女子闺房,于非也不敢乱看,把柳未央放到床上,正要起身,柳未央的手臂却死死搂着于非的脖子。 于非回头,见柳未央双目紧闭,柳眉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着什么梦。 雨棠在一旁看着表情古怪,于非想把柳未央的手掰开,又怕伤到她,有些无奈的轻拍柳未央的手背柔声道:“到地方了。” “别,别走……” 柳未央近乎哀求的呢喃让于非一愣。 “修郎,别走……不要走……” 原来把自己当成她丈夫了?于非自嘲一笑,柔声道:“我不走,不走……” 随着于非的话,柳未央紧蹙着的柳眉缓缓舒展开来,双手也松开了于非的脖子。 扶着柳未央让她躺在床上,于非就站起身,轻轻松了口气。 雨棠蹲下身子,刚把柳未央那双绣着梅花的白色绣鞋脱掉,抬眼就见楚少奶奶自己把衣领拉开了些,露出里边绣着莲花的肚兜…… 这突如其来的福利吓了于非一跳,连忙转过身干咳一声道:“那什么,照顾好少奶奶,我就先回去了。” “奴婢送送少爷。” “不必了,夜也深了,你也早些睡吧。” 说完于非就逃也似的出了桃花小苑…… …… …… 翌日清晨,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柳未央。 她缓缓睁开秋水眸子,揉了揉有些迷离的眼睛,刚坐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一般,她慌忙又躺回床上。 (本章完) 第55章 上朝 环顾四周,发现是自己闺房她不由松了口气,想回忆一下昨夜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在陪叔叔喝酒,喝着喝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雨棠……雨棠……” 她声音沙哑的喊了几声,门外就传来了雨棠的脚步声,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雨棠就端着一杯茶水,出现在眼前。 喝了茶水后,柳未央好受了些,揉着眉心问:“昨晚是你扶我回房的?” 雨棠也不敢隐瞒,如实道:“是二少爷把少奶奶弄回来的。” “哦……”柳未央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回过味来,美眸瞪的老大:“你说什么?” 雨棠有些心虚:“少奶奶喝醉了酒,然后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奴婢想把少奶奶扶回来,可,可奴婢也喝醉了,所以……就……” 察觉到少奶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涨红色,雨棠就不敢说下去了。 柳未央瞪着雨棠,羞恼道:“你就不知道拦着点?” “奴婢劝少奶奶少喝点,可少奶奶不听呀,连二少爷都没劝住……”雨棠低着头,一脸委屈巴巴。 “他,他怎么把我……” “少奶奶放心,二少爷是用背的,没有抱……” 柳未央一脸黑线,这有区别吗? 她越想越羞,连脚趾头不自觉勾着,尴尬的想一头撞死。 她把脑袋埋进棉被里,片刻后又躲在棉被里声音沉闷的问:“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雨棠手指放在下巴上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不过二少爷把少奶奶背回房间后,少奶奶搂着二少爷的脖子不撒手,嘴里喊着大少爷……” 躲在棉被里的柳未央身体一僵,索性装起了鸵鸟,不管雨棠怎么哄怎么劝就是不起来。 …… …… 而于非却早早的出了家门,这也是他第一次有资格上早朝,自然不能马虎。 骑着乌云盖雪,来到午门前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专门看管马匹的宫人后,徒步来到午门外,已经有许多官员聚集在此,等着上朝了。 见到于非过来,惹得人群纷纷侧目,对于目前小皇帝眼前的红人,自然有不少官员热络的打招呼,于非也一一含笑回应。 见到王京也在其中,于非连忙走过去躬身行礼:“老师……” 王京点点头,态度温和的问道:“兵部职司可还习惯?” “有师兄指导,小子还能应付。” “不错,你们二人自该相互扶持。” 见于非似乎有些紧张,便笑道:“不必如此紧张,你初次上朝,多听少说就好。” 于非尴尬一笑:“谨记老师教诲。” 王京点头,交头接耳总归无礼,也不再言语。 一直等到卯时,随着三声清脆的鞭鸣,厚重的宫门才缓缓被大内侍卫打开。 文武百官整理完衣冠,按各自品阶排列整齐,向着皇宫有条不紊的走去。 很快百官在太和殿中站定,片刻后有太监朗声道:“皇上临朝!” 随后就见小皇帝打着哈欠走进了大殿,看那模样似乎刚睡醒不久。 于非以为要像电视剧里一样行跪拜礼,却发现文武百官只是手执朝笏行了拱手礼,然后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完事了。 小皇帝抬了抬手,有些敷衍道:“众卿平身。” 待官员平身后,殿前太监例行公事的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王京出列道:“陛下,臣有奏。” 见是王京说话,小皇帝收敛了一些,认真道:“王尚书请讲。” “臣观京城大营训练不足,军纪松散且有吃空饷的情况,臣建议应大力整顿,整肃军纪。” 小皇帝点点头:“王尚书此话在理,此事就交由王尚书去做吧。” “臣遵旨,臣还有一事。” “请讲。” 王京叹了口气道:“策北公主所献的新式火铳虽威力大增,不惧梅雨节气,但造价过于昂贵,并不适宜大量监造,应缓图之。” 小皇帝闻言皱起了眉,想了想道:“此物朕已然见过,确实比火绳枪方便许多,威力也确实不错,若是配上于卿所说的三排枪阵……” 提起三排枪阵,小皇帝往大臣之中巡视道:“于爱卿?于爱卿何在?” 站在比较靠后位置的于非听到小皇帝点他的名,连忙也学着其他大臣那样,手执朝笏出列拱手道:“臣在。” 小皇帝眼前一亮笑道:“你来解释解释这三排枪阵的妙用。” “是……”于非酝酿了一下语言,开口把这三排枪阵的作用解释了一下。 他其实也明白,火燧枪的出现对于目前的大乾来说有些拔苗助长了,造价昂贵也在情理之中,大量监造也不现实。便开口道:“尚书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俗话说一口吃不成胖子,此铳造价昂贵,可以少量监造,优先装备前线将士,比如镇北关。” “好一个一口吃不成胖子,于卿这比喻,甚妙。” 殿中的大臣也被这比喻逗乐了,太和殿中发出善意的笑声。 笑过之后,小皇帝拍板:“那就依两位爱卿,朕回去就拟旨。” 两人退下后,又有官员陆续上奏,某地连绵大雨引发了山体滑坡,又有某地发生小范围旱灾,总之大事没有,都是一些小灾小难。 不过,刑部尚书韩忠奏报的沿海一带常有倭寇劫掠沿岸百姓一事,倒是引起了于非的注意。 但想到王京“多听少说”的嘱咐,并没开口建议朝廷重视。 而在场的官员似乎也没把小小的倭寇放在眼里,只当是寻常小事。 散朝之后,于非快步跟上王京步伐道:“老师,您可知倭寇掠夺之事?” 王京捏着胡须沉吟片刻点头:“大乾以东的扶桑小国,此国有小礼而无大义,生性残暴,不过如今扶桑战乱不断,不足为惧。” 于非却摇头道:“既知扶桑生性残暴,朝廷就不可不防啊,若任由胡作非为,早晚必成大患。” 王京听了点点头:“此话在理,改日老夫与刑部尚书好好谈谈此事。” 虽然王京这么说,但明显还是没放在心上。 不过想想如今的大乾内忧外患,北方的金国才是大敌,再加上广平藩王叛乱都尚未平定,剿倭也确实要往后稍稍。 他心中暗叹一声,也未在提及此事。 告别王京后,想着火铳的事,以及自己升任左侍郎的事都应该和策北公主说说。 于是就骑着乌云盖雪来到策北公主府,却被秋月告知,今日天未亮,策北公主就带着镇北铁骑返回了广平前线,于非也只得作罢,与秋月聊了一会天就告辞离开。 (本章完) 第56章 广平王 随着小皇帝亲政,于非的仕途也正式踏上正轨。 时光如梭,很快就到了半个月以后。 这些时日,于非每日按部就班的上完早朝,便去兵部做事,每天就在皇宫、兵部、家,三点一线来回走动。 除了柳未央上次喝醉后,有些羞于见自己外,感觉和平时并无区别。 而经过了半个月的审讯,郑家也到了行刑之期,郑家女眷全部被充入教坊司,而男子则全部被拉到刑场,随着一只写着斩字的令签落地。 刽子手的大刀落下,几十颗头颅滚落于地,镇国公谋反一案就此终结。 广平,千秋谷。 蜿蜒曲折的丰延河在谷中流淌,经过半月有余的僵持,朝廷大军依旧与广平王的叛军隔谷相望,刘贺依旧坚守关隘,龟缩不出。 而花千渝平定郑太后谋反一案之后,也已经返回了广平前线,此时的她身穿着金色龙鳞甲,站在中军大帐的沙盘前认真的观察地形。 这时王冰来报,说是张元求见。 花千渝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身披甲胄的张元便一脸喜色的进了大帐,对研究沙盘的花千渝拱手道:“大喜啊殿下。” “何喜之有?”花千渝依旧盯着插满旗子的沙盘,连头都没抬。 “探子来报,说是广平王连下三道军令,逼刘贺主动出击,刘贺恐怕撑不了多久。” 花千渝眸子一亮,摇头笑道:“如此看来,广平王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刘贺。” 她在大帐中来回踱步,目光望向沙盘道:“多派斥候,注意刘贺军中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动,立即来报。” “诺!末将这就去办。” 说完,张元抱拳一礼,大步离开。 花千渝再次把目光移到沙盘上,嘴角微微上扬。 …… …… 距离无名谷有些距离的广平王府内; 广平王赵寿正望着挂在墙上的舆图愁眉不展。 从他起势到如今,已经半年有余了,连日的战争一直让封地处于紧张的状态,只军队所需的粮草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一个小小的封地,又哪里能跟朝廷比财力? 如今已然有些捉襟见肘,封地中的百姓也多有逃离。 再如此下去,恐怕不用朝廷来攻,他自己就先崩溃了。 这些时日他一直催促刘贺主动出击,可连续下了三道军令,刘贺依然不为所动。 虽然刘贺也在回信中解释了其中的利害,可每次都如此,就算赵寿很信任刘贺,也难免有些怀疑刘贺是不是真的怯战。 尤其是上次交锋,朝廷节节败退,本该乘胜追击,而刘贺却在关键时刻退兵了,这让赵寿非常不满。 可临阵换将总归是兵家大忌,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能做的只有催促进军。 正在为战事发愁,忽然外面侍卫来报,说是刘先生来了。 赵寿那张国字脸现出喜色,连忙道:“快请刘先生进来。” 那侍卫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就匆匆离开。 片刻后,就见一个身穿文士长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年轻人面如冠玉,身材修长,举手之间带着书卷气,头戴方巾手执羽扇,很有种蜀中卧龙的风范。 见到赵寿,那位被称为刘先生的年轻人拱手笑道:“草民刘天运见过王爷。” 广平王连忙扶起道:“刘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坐。” 两人落座,丫鬟奉上香茗。 刘天运喝了一口茶笑道:“王爷的机会恐怕就要来了。” 赵寿一愣,忙问道:“刘先生此话何意?” 刘天运笑了笑:“草民有朋友在朝中为官,前几日来信说朝廷出现了重大变故,此乃王爷机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哦?朝中出了何变故?刘先生可否说来听听?” “那是自然。”刘天运又抿了一口茶:“听说郑太后已经倒台了,如今被小皇帝囚禁于西郊园林的一处道观之中,而其父一家也都被满门抄斩。” 赵寿目光一亮,喜道:“此话当真?” “草民那朋友虽然只是六品小吏,但总归是京官,此言定然不假。” 赵寿霍然起身,有些激动道:“郑太后既然倒台,那想必削藩之事无以为继,本王岂不是可以休战了?” 刘天运听到这话,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有些无语道:“王爷糊涂啊,如今王爷既已造……咳,王爷既已起势,就不可能有回头路了,想要休战已绝无可能。” 听了这话,赵寿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再次恢复愁眉不展的状态,叹道:“那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本王再忍忍,不就挺过来了吗?” 他有些烦躁的来回走动,忽然发现刘天运一副乾坤在握的模样,心中一动。 连忙走到跟前拱手道:“看刘先生神色,想来心中已有计较,还请先生教我。” 这刘天运虽说考取举人落了榜,只有秀才功名,但在当地却颇有才名,甚至有广平小卧龙之称,被赵寿得知后,就把其聘入王府做了王府幕僚,颇受广平王器重,见他神情悠然,赵寿自然要请教一番。 刘天运慌忙起身,笑道:“王爷不必如此,草民说的机会不是让王爷休战,而是让王爷主动出击。” “此话怎讲?” “王爷想啊,小皇帝如今年不过十六,想来定然没什么主见,这手腕自然也没郑太后娴熟,如今的朝廷可以说是群龙无首,没个拿主意的,王爷只需主动出击,打一个胜仗,那小皇帝那边定然畏惧,自然也就退兵了,如此一来,广平之围可解。” 刘天运见广平王听的出神,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更何况北边还有金国人虎视眈眈,今年虽被镇北铁骑击退,但来年定然还会派大军南下,王爷击退朝廷军队后,只需养军蓄锐,等来年趁着金军南下,突然发难,到那时朝廷首尾不得相顾,定然阵脚大乱,王爷再一鼓作气,出兵北伐,这天下岂不是尽收王爷囊中?” “妙啊!”赵寿听的热血沸腾,好似已经能看到自己身穿龙袍,君临天下的身姿了。 “若是大事能成,本王定不会亏待刘先生,到那时封刘先生为丞相。” 刘天运也慌忙做出受宠若惊状,抱拳道:“王爷厚爱,草民自当为王爷肝脑涂地。” “好好好。” 赵寿连说三个好字,也不知想到什么,神情突然又垮了下来,有些郁闷的低头喝茶。 第57章 佯攻 看的刘天运心下奇怪,连忙问:“不知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 赵寿叹了口气道:“可本王军中大将一直坚守不出,本王连下三道军令依旧不为所动,如之奈何?” 刘天运轻摇羽扇轻笑一声:“这有何难?草民听说章王妃之弟章经武章将军,少年英雄,颇懂兵法,既然刘贺将军不愿主动出击,何不让章将军一试?” 赵寿搓着双手,有些迟疑道:“经武那小子本王见过,也确实英武不凡,只是这临阵换将总归是兵家大忌,只怕……” 刘天运摇了摇头,放下羽扇道:“王爷此言也有道理,可如今小皇帝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又不是郑太后那种人精,王爷有何惧哉?更何况,现今小皇帝刚刚亲政,根基肯定不稳,正是王爷的机会,若是等小皇帝熟悉了政务,到那时王爷再想找这样的机会恐怕就难了。” 见赵寿还在犹豫,刘天运又道:“朝廷那边的大帅是张元,这人草民也知晓一二,就是没什么脑子的一介武夫,若是让章将军出马,定能取得大胜。” 连下三道军令都没用,赵寿心中没气是不可能的,听这刘天运说的头头是道,不禁有些意动。 他犹豫片刻,一拍桌子,咬牙道:“那就依先生所言。” “王爷英明!草民这就去通知章将军。”说完,刘天运抱拳一礼,便匆匆离去。 赵寿站起身,再次望向舆图,眼中浮现出炽热光芒。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敬重的刘先生出了大殿,并未立即离开王府。 而是打发掉引路人,很熟络的,来到王府的一处花园。 跟做贼似的,左右打量,很快,便发现花园中的章王妃。 此时的章王妃背对着他,手里提着花洒,正在给盆栽浇水,并未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人。 望着身段窈窕的背影,刘天运喉结动了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一把抱住章王妃笑道:“王妃可是想我了?” 正在浇花的章王妃突然被人抱住,自是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刘天运后又松了口气,嗔道:“你还知道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呢?我可是刚为王妃办了一件大好事,王妃可想知道?” 章王妃一愣,挣脱男人的怀抱,好奇的问道:“哦?什么大好事?” 刘天运轻摇羽扇,很得意的道:“王妃不是一直想让自己的胞弟代替刘贺吗?” 章王妃眸子一亮,喜道:“怎么?王爷答应了?” 刘天运得意的点点头:“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太好了,如此一来,我看那贱人还如何在我面前逞威风。” 刘天运自然知道章王妃口中的贱人,乃是王爷正牌发妻许氏,章王妃身为侧室,自然是处处被许氏压一头,早就看她不爽了,若是章王妃之弟能够得到王爷重视,那章氏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所以刘天运才会费尽心机的说服赵寿换帅。 “事情已经办成了,王妃就不表示一下?” 章王妃面露妩媚之色,嗤笑道:“那刘先生想要什么呢?” 刘天运嘿嘿坏笑道:“王妃可想试试草民这“三寸不烂之舌”?” 章王妃面露媚态,娇俏的白了他一眼,放下花洒,莲步轻移走向了花丛深处。 刘天运神色一喜,也连忙沿着花径追了上去…… …… …… 几日之后,一个年龄约莫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将军出现在刘贺的大帐内…… 正蹙眉研究沙盘的刘贺见到来人,不由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年轻将军却从怀中掏出虎符,有些得意的笑道:“刘将军别来无恙。” 而这年轻将军刘贺自然认识,正是章王妃之弟,章经武。 他看了虎符一眼,什么也没说,从怀中摸出广平王亲手交给他的另一块虎符丢到桌上,转身便出了大帐。 望着在军中操练的将士,刘贺深吸一口气,怅然一叹,喃喃道:“可惜了这些将士……” 说完摇了摇头,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在夕阳的余晖下,背影落寞的悄然离开…… 朝廷军队的大帅帐中,张元兴冲冲的走入大帐,抱拳兴奋道:“启禀公主殿下,据探子来报,刘贺已经被广平王换下。” 花千渝点点头:“本宫已经知道了,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备战。” 张元想问具体作战方略,但知道就算问了,公主殿下也不会说只得作罢,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广平叛军这边,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章经武到底是年轻人,脾气也比较急,再加上来之前,广平王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主动出击,自然不会像刘贺一般,龟缩不出。 仅仅三天,在章经武信心满满的号令下,广平叛军集结完毕,在阵阵战鼓雷动中,向着朝廷大军缓缓挺进…… 两军在山谷中排兵布阵,摆开架势,花千渝依旧命令张元佯败。 与此同时,由八百镇北铁骑组成的先锋部队,带着两万精兵从另一路出发,跨过丰延河那段由花千渝亲自侦察出能走马的河段,悄然迂回,偷偷摸摸的向着广平叛军的中军摸去。 随着牛角号沉闷的号声,章经武命令大军攻了过去。 张元率军迎敌,一时间,山谷中喊杀震天,金戈马鸣不绝于耳。 几个时辰后,张元佯败不敌,率军后撤。 章经武见状大喜,催促大军继续追击。 很快,张元指挥大军,又退回到丰延河以南的关隘中。 而章经武似乎杀红了眼,想也没想,便命令前军精锐跨过河水,兵临山谷之上的朝廷关隘。 望着眼前固若金汤的坚固石墙,章经武就有些傻眼了。 不过大军既然已经打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命令大军攻城。 但朝廷构筑的关隘,与广平王建造的关隘一样,易守难攻,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在章经武的亲自督战下,一直攻至晚间,却依旧没有攻破,险峻的关隘犹如一座大山,挡在章经武身前,不得寸进。 眼看天已经黑了下来,章经武知道不能再如此下去,正想着安营扎寨整顿军队,却忽然听到大军的后方传来骚动…… 第58章 偷袭 章经武大惊,慌忙问:“发生何事?” 身边亲兵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速去查探清楚!” “是。” 军中斥候立即调转马头,向后方策马而去。 当斥候越过河水,来到大军后方之后,直接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一队身披黑甲的骑兵在军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骑士手中的马槊不停刺出,不时还掏出腰间火铳对着乱军开一枪,根本无人能挡。 那斥候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慌忙勒紧缰绳打算回去禀报,却引起了一名黑甲骑士的注意,抬起手中的火铳就是一枪。 斥侯惨叫一声,从马上坠了下来,摔进烂泥里没了动静。 而身后的黑甲骑士并未停歇,犹如一支利箭,带着两万精兵直接把广平叛军从中拦腰切断,把叛军后方的辎重部队与主力分割开来。 然后开始到处放火,广平叛军的辎重顿时燃起大火,紧接着,负责拉运辎重的叛军直接被杀散,辎重粮草也被付之一炬。 做完这一切后,在镇北铁骑的带领下,两万精兵马不停歇,又向着叛军后方的关隘杀去…… …… …… 而章经武这边依旧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过并没等太久,便从后方逃过来的将士口中得知后方遭遇朝廷军队的偷袭。 章经武听闻消息,大惊失色,慌忙又指挥大军回援,可佯败的张元又岂能让他如愿?更何况花千渝已经给他下了拖住叛军的军令,立即指挥大军杀出,广平叛军顿时大败。 章经武只得留下一部分断后,自己带着剩余的军队回援,可等他跨过河水走到地方的时候,却只剩一地的尸体和被烧焦的辎重粮草。 章经武抓住一个惊恐的士兵大声怒道:“朝廷的军队呢?” 那士兵一脸恐怖的指了指后方的关隘…… 章经武瞳孔顿时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袭遍全身。 此次出征他可是把所有主力都派出来了,如今后方的关隘只有少量士兵把守,还都是些老弱病残,若是被朝廷大军摸过去…… 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章经武只觉得晴天霹雳,慌忙带着大军往回赶。 然而此时的叛军关隘前,朝廷的两万精锐已然扛着云梯开始攻城,正如章经武所料,关隘守军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抵抗多久,就被朝廷军队登上城墙,打开了城门。 等候在外的镇北铁骑顿时杀入关隘之中,广平王耗时数月建造的关隘就此落入花千渝手中。 等章经武带着剩余的军队来到关隘前的时候,等候他们的便是禁闭的关隘,以及弓弩手的攒射。 章经武顿时气的大骂张元卑鄙。 而这时,身披甲胄的王冰出现在城头,表情玩味道:“谋逆之贼,何不早降?” 章经武一愣,当望见城头的花字帅旗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脸愕然道:“花,花千渝!?” 王冰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回答,望着城下的章经武如同在看死人。 章经武心如死灰,他也是听说过花千渝的作战风格的,每次作战必定偷袭,而且还专搞对方粮道,卑鄙至极。想到如今的处境,他双目赤红,指着城墙上的王冰,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给我攻城!” 叛军也知道如今已经被人家包了饺子,攻城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了。 不用章经武催促,便开始着手攻城。 可惜刚一靠近城墙便被扑面而来的弩箭给射了回去。 而身后的张元却已经率众杀到,章经武所带领的叛军便被围于山谷之中…… 章经武知道没了退路,带领剩余的军队向着张元杀去。 随着一阵类似炒豆子的声音响起,三排枪阵的威力发挥了出来,叛军如同被割韭菜一般大片倒下,喊杀声也渐渐停歇。 章经武有些惊恐的望着眼前的火药烟雾,知道事不可为,便手执佩剑,自刎于军前,余下叛军也都缴械投降。 …… …… 几日之后…… 广平王府内,王府管事慌慌张张的跑到广平王寝宫,见到赵寿慌忙跪地,语气带着惶恐道:“王,王爷,前线传来消息……” 正在研究舆图的赵寿回过神来,见管事一脸惊恐,心中一沉,问道:“前线怎么了?” 那管事吞了吞口水,惊魂未定道:“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章将军中了诱敌之计,被围于山谷之中,如今已经,全,全军覆没了……” “什么!?”赵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看过管事递过来的带血情报后,只觉得晴天霹雳,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一脸不敢相信。 随即如同疯了一般,抓住管事的衣领怒道:“章经武自刎军前?怎么可能?张元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 管事哭丧着脸,摇头道:“不是,不是张元,而是镇北关的花千渝……” 赵寿一愣,随即脸色一白,无意识的松开了手:“花千渝?花千渝?她不是在镇北关吗?朝廷什么时候……” 见赵寿愣在当场,一副痴傻的模样,那管事慌忙道:“接下来怎么办,还请王爷定夺。” 定夺?赵寿苦笑一声,十万大军已经是他在封地经营几十年的全部家当,如今全军覆没,他还如何定夺?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殿外的侍卫喊道:“刘天运呢?去把刘天运给本王找来。” 殿外侍卫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侍卫回来抱拳道:“回禀王爷,卑职去刘先生住处寻找,却发现刘先生家中房屋落锁,人不知去向。” “什么?”赵寿一脸愕然。 这时又有侍女匆匆跑来,一脸焦急道:“王爷,王妃不见了。” 赵寿额上青筋凸起,问道:“王妃今日见过什么人?” 那侍女嗫嚅嘴唇,偷偷望了赵寿一眼,吞吞吐吐道:“王,王妃见了刘先生,还不让奴婢跟着,之后就不见了。” 赵寿直接被气笑了,他一脚踹翻桌椅,对侍卫怒道:“去给本王把刘天运抓来!快去!” 侍卫见王爷动怒,自然不敢耽搁,带着王府侍卫前去搜捕刘天运。 …… …… 通往王府的道路上,王冰正俸花千渝之命,带着镇北铁骑组成先头部队快速往广平王府挺近。 刚转过街道,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王冰勒马望去。 只见道路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在路上疾驰,驾车的是一个书生,拼命挥动着马鞭不时回头望一眼。 而这辆马车的后方,正有一队王府护卫装扮的侍卫骑着马在后面拼命追赶。 第59章 密道 王冰眉毛一挑,手执马鞭指着那辆马车道:“此车装饰名贵,恐怕是广平王府的人,速去拦下!” 镇北铁骑的统领点点头,一挥手,带着镇北铁骑追了上去。 以镇北铁骑的马术,那些王府侍卫自然不敌,很快便被手执马槊的镇北铁骑追上来,干净利落的杀了个干净,仅留下一人被提着放到马上,继续向着前方的马车追去。 待靠近马车,几个镇北铁骑掏出绳索奋力一甩,那绳索的套环便很精准的套在拉车的四匹马脖子上,用力一拉,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被镇北铁骑追上围了起来。 马上车夫点头哈腰,一副谦卑的模样:“误会误会,各位军爷,草民只是此地百姓,并非王府之人。” “是不是百姓,回去跟殿下说吧。” 镇北铁骑也不和他废话,直接绑了丢上马背,连同马车一起带到王冰跟前。 王冰骑在马上,低头打量一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广平王的人追赶?” 书生连忙拱手谦卑道:“草民是此地百姓,带着娘子打算去京城寻亲,也不知为何会被人追赶。” “娘子?”王冰走到马车前,用刀柄挑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坐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那女人穿着华贵,不似普通百姓。 这时一旁跪着的王府侍卫啐了一口,骂道:“呸!你算屁的百姓,明明是背叛王爷的小人!” 王冰一愣,望向侍卫道:“此人是广平王府的人?” 那侍卫哼了一声:“此人名叫刘天运,乃是广平王府的幕僚,拐带了王爷侧妃出逃,王爷这才让我等追赶。” 刘天运老底被人揭穿,顿时面色惨白,低头不语。 王冰嘴角露出笑意,望着刘天运道:“既是王府幕僚,你可愿将功赎罪?” 刘天运先是一愣,随即狂喜道:“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王冰点点头,对手下道:“给他松绑。” “这……”那亲兵统领有些迟疑,不过既然上司命令还是照办给书生松了绑。 王冰表情亲和的笑道:“广平王府可有暗道?” 刘天运点点头:“草民还真知道有一处暗道可以通往王府。” 王冰点头:“那就带我们去,若你所言非虚,自会放你离去。” “草民可以用人头担保。” “带路吧。” 刘天运答应一声,殷勤的驾着马车在前方带路。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一处植被茂密的矮山前,刘天运在矮山的石壁上摸索片刻,在一处凸起的地方一按,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杼摩擦声传来,石壁缓慢下沉,出现一个山洞。 刘天运指着山洞道:“顺着这条地道便能直接通往王府花园。” “不错不错。”王冰满意的点头,回头道:“按照先前的约定,你可以走了。” 刘天运大喜,正要去驾马车,一支马槊却拦在他身前,深寒的槊尖让刘天运脸色一白,抬头望向马上的王冰。 “车中之人乃是广平王妃,未经公主殿下授意,我可不敢随便放人。” 刘天运闻言,望向马车迟疑片刻,对王冰一拱手转身就走。 车中章王妃顿时大急,掀开车帘哭喊道:“刘郎!刘郎!” 然而刘天运却好似没听到一半,反而脚步更快了一些。 章王妃眼中逐渐流露出恨意。 王冰玩味道:“怎么?现在才看清情郎的真面目?” 章王妃咬牙切齿,双目血红,王冰凑近了些低声道:“王妃想不想杀了他?” 见章王妃沉默,王冰伸出了手道:“取火铳来。” 身后的镇北亲兵闻言,把一杆长火铳放到王冰手中。 王冰把火铳架在肩上开始瞄准……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已经跑出百米开外的刘天运应声而倒,吓的章王妃惊叫一声瘫软在车厢中…… “过去看看。” 亲卫抱拳,策马跑到近前,只见刘天运后脑勺多了个可怖的血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将军,已经死了。” 王冰眼中现出讶然,低头望向手中的火铳,心中不禁有些佩服,怪不得公主殿下对于公子如此看重,要是以前的火绳,先不说准头,等上完弹,点燃火绳,人估计都跑没影了。 她把火铳收起来,走到那个被绑着的王府侍卫前,抬起马槊直接把王府侍卫刺死,勒紧缰绳道:“公主有令,王府之内除广平王要捉活外,皆可就地格杀。” 说完,她又对一旁的亲兵统领道:“你们几个在此处守着,不管谁出来,都不可放过。” “诺!” 安排完之后,王冰兵分两路,让一路守在密道前,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镇北铁骑向广平王府疾驰而去。 等到了地方,老远就看到广平王府之中飘起滚滚浓烟,似乎走了水。 由于火势过大,王冰只能在王府外干看着。 …… …… 而另一边的密道内,已经换上百姓衣服的广平王赵寿正拖家带口的沿着密道往外走。 刚一出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眼前出现一群甲士,正玩味的望着自己一行人。 广平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煞白,被走过来的甲士戴上了枷锁。 赵寿神色如丧考妣,近乎哀求道:“本王跟你们走,不要为难本王家眷。” 那亲兵统领只是笑了笑道:“这话王爷还是跟上面的人说去吧,卑职可做不了主。” 说完燃起信号烟花…… 王府外的王冰见到信号,眸中一喜,带着手下往回赶。 见王冰回来,那亲兵统领抱拳道:“广平王已经抓住,将军看看对不对。” 王冰翻身下马,在广平王脸上打量片刻拱手笑道:“卑职见过广平王。” 赵寿神色疲惫,望向王冰道:“罪皆在本王一人,烦请将军不要为难本王家眷。” “好说好说,王爷随卑职去见见公主殿下吧。” 说完,王冰对一旁的亲兵统领使了个眼色,那亲兵统领点头,一挥手,赵寿便被带到马车前,掀起车帘见里面的章王妃顿时大怒,一脚把其从车中踹出。 王冰看的暗自好笑,挥了挥手,赵寿便被镇北铁骑带走。 待马车走远,王冰回头望向王府家眷,招了招手,在一旁的亲兵耳边低语几句以后,便策马跟着马车离开。 片刻之后,哭喊声和惨叫声在她身后响起…… (本券完) 第60章 凤阳山 再说另一边…… 花千渝骑着白马,带着朝廷的两万精兵向广平王府不紧不慢的走着。 偶尔还会拿出酒葫芦喝一口。 见远处王冰带着一辆马车回来,花千渝又猛灌一口酒,然后把酒葫芦挂回腰间。 王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回禀公主殿下,广平王已被属下找到。” 花千渝淡淡的点了点头,秋水眸子微微眯起,望向马车。 片刻之后,广平王赵寿便从车中走了出来,神色倨傲的望向马上的花千渝。 花千渝坐在马上微微欠身,以晚辈的语气笑道:“王叔好久不见。” 赵寿冷哼一声,晃了晃身上的枷锁,语气嘲讽道:“有把叔伯锁起来的侄女吗?” 花千渝却轻笑道:“王叔犯了糊涂,自然要受些苦头不是吗?” 赵寿叹了口气:“当初你一岁抓周时我也在场,一桌子玩具不要,却偏偏对你爹的佩剑感兴趣,都说这孩子长大了会有将才,本王还不信,觉的一个女娃娃能成什么将才?没想到,不仅一语成谶,到头来连本王都败在你的手下。” “王叔过誉了,晚辈又哪里当得起将才之称?” “行了,既然本王栽在你的手中,那任打任杀,悉听尊便。” 花千渝却摇摇头:“如何处置王叔自然有大乾律法,侄女可做不了主。” 说完,对王冰道:“好生看护王爷,待送往京城,由陛下发落。” “诺!”王冰答应一声,又把广平王赶回了马车。 花千渝让张元留在此处维持治安,自己则带着镇北铁骑,把赵寿押往京城。 广平之乱也就此终结…… 而远在京城的小皇帝听闻此事,自然大喜,不顾大臣反对,坚持要开中门迎接。 等花千渝带着大军刚一进城,百姓们就早早的围在道路两边,都想一睹策北公主的风采,花千渝身披金色龙鳞甲,骑在白马上微笑着向欢呼的百姓挥手示意。 待行到皇宫,只见小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列在两边,正中的宫门大开,迎接花千渝凯旋。 站在队伍中的于非自然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向花千渝,只见那马上女将军身披金色龙鳞甲,骑着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长发用金色的环形发箍扎着高马尾,骑在马上微微晃动,望向前方的秋水双眸中还带着些睥睨众生的威压,这气质也难怪被京城中人称为女战神。 花千渝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捧着虎符道:“臣女花千渝,向陛下复旨。” 小皇帝一脸郑重的接过虎符,道:“辛苦花姐姐了,快快请起。” 花千渝站起身,被小皇帝迎接进宫,文武百官也紧随其后。 “想必花姐姐这些时日并未好好休息,先在这京中歇息一段时间,中秋节也快到了,到时候朕把各地藩王都邀入京中,再好好聚一聚。” 花千渝一愣,随即恢复正常,望了一眼走在大臣队列前方的张锦文一眼,心里清楚这应该是这老头的主意,其意应该是杀鸡儆猴,让各地藩王老实点,当然也有安抚藩王之意。 她看破不说破,道了声谢并未说什么。 花千渝在小皇帝的陪同下,进了太和殿。 坐在龙椅上,小皇帝把早就拟好的圣旨交给一旁的太监。 那太监恭敬的接过,踏前一步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策北公主花千渝,不辞劳苦,以雷霆之手段,平定谋逆之叛军,肃清寰宇,为朕分忧。 其功,震古烁今,其勇,不让须眉。朕感其不世之功,特赐尚方宝剑,见此剑者如朕亲临,特许先斩后奏之权,督牧北、永安诸军政。 另赐黄金万两,布千匹,钦此。” 待圣旨念完,小皇帝亲自拿着圣旨和一把通体黄金,上嵌红色宝石的宝剑,放到花千渝手中。 花千渝双膝跪地,接过宝剑和圣旨:“谢陛下隆恩,臣女必鞠躬尽瘁不负皇恩。” 尚方宝剑和黄金万两都是次要的,圣旨中的“督牧北、永安诸军政。”才是关键,以前只是管牧北一地军务,现在是牧北、永安两地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花千渝,与当年靖王的权利几乎无异。 “皇姐请起,赐座。” 小太监闻言慌忙抬来一张椅子放到大殿一侧,花千渝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旁听大臣与小皇帝讨论接管广平王封地的事宜。 …… …… 北境,凤阳山一带…… 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道正沿着崎岖山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时惊恐的回头看一眼。 正跑着,忽然脚下一空,便一头栽进了挖好的深坑里。 这时从周围的灌木丛里走出几个官差,为首的往深坑里望了一眼,打开手中的画像对比了一下点点头道:“是他没错。” 陷阱中的老道一脸惊恐,怒道:“你们这些官差有毛病吧?抽的什么风?老子只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就老子那点人,用得着派大军围剿吗?” 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道:“你这山大王可不简单呐,连王府的人都敢惹,不抓你抓谁?” “你血口喷人!这深山老林哪来的王爷让老子得罪啊?” 为首的官差收起画像道:“少废话,我等只负责把你这贼人绑了交给秦王府就算罢了,怎么得罪的自己去问王府的人。” 说完招了招手,几个壮硕的官差便跳进深坑中把那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道人给捆成了粽子,套上麻袋,把独眼道人拖出来丢进囚车,一行人便向山下的衙门行去。 等麻袋再次取下,独眼道人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四周摆放着各种刑具,五花八门,而这些刑具显然有些年头了,沾着血污锈迹斑斑,很显然,这是一处用刑的地方。 纵然是刀头舔血的山大王见此情景,也不禁面色发白,心中发怵。 而他眼前,正有一位身穿文士长袍的中年人在摆弄手中的乌纱帽。 见独眼道人醒过来,中年文士把乌纱帽丢到桌上,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朝廷官服问道:“说说吧,这些个东西哪搞来的?” (本章完) 第61章 素手青莲 独眼道人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心里暗暗后悔,果然这劫官差准没好事。 “老实交代,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这独眼道人本名陈二虎,本来是道观的道士,后来见财起意,杀了一个香客,这才逃到山上落了草。 总归是道上混过的,独眼道人并没有直接招,而是很硬气的道:“这是我捡的。” 中年文士笑了笑,对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 衙役点点头,从烧的正旺的火盆中取出烧的通红的铁烙放到独眼道人脸前。 中年文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完给那衙役示意。 衙役狞笑着直接把铁烙放到独眼道人赤裸的胸膛。 “啊——!老子*你娘!”随着滋滋之声伴随着白烟升腾,独眼道人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片刻之后衙役才取下烙铁,中年文士阴恻恻的笑道:“说不说?” 独眼道人嘴唇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光头渗出,见衙役又要去拿另一块烙铁脸色一白,连忙道:“我招,我招,这衣服我是从一个当官的身上扒下来的。” 中年文士拿出一只画轴,打开放到独眼道人眼前:“那个当官的是不是长这样?” 独眼道人眯眼看了看有些不确定:“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个当官的。” “尸体呢?” “我给丢在路边了,那地方有大虫出没,可能,可能找不到了。” 中年文士舒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很好,只要你老实配合,就说杀的人正是此画上的,可以给你个痛快,留个全尸什么的。” 独眼道人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没活路,老子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中年文士打断他的话:“先别急着拒绝,听说你有个妹妹,嫁给了凤阳山下的一个书生……” 独眼道人脸色一变,愤怒的瞪着中年文士双目猩红道:“你们要是敢动我妹妹,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中年文士不为所动,表情淡漠道:“想你妹妹无碍,你只能配合。” 独眼道人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别动我妹妹,我配合便是……” “很好,你大可放心,等事了之后,你妹妹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得到一大笔银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独眼道人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见他答应,中年文士也不再为难,而是对一旁的衙役道:“给他松绑,再弄着饭菜。” 衙役答应一声,就去准备了。 中年文士也跟着出了地牢,骑上一匹马就急匆匆的往秦王封地行去。 几日后,中年文士刚回到秦王府,便急匆匆的去见秦王赵磊。 此时的赵磊正站在殿中堆成小山的礼物前,审视着手中一颗鸡蛋大小的碧绿珠子出神。 见郑元良过来,忙把珠子藏进袖中问:“可是有眉目了?” 郑元良点点头:“抓到匪头了,这人三十来岁,名叫张二虎。” “可是审出什么了?” 郑元良点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那人已经亲口承认杀了朝廷命官。” 张磊一愣,随即惊讶道:“姓于的真是冒名顶替?” 郑元良神色笃定:“只怕八九不离十。” 张磊面露激动之色:“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朝廷命官,正好过几日要进京面圣,到时候送他个大礼。” 他指了指那一堆礼物道:“看看这些礼物如何?” 郑元良看了看,点头:“最好送些土特产,小皇帝肯定喜欢。” “那就好,过几日就启程进京。” “王爷英明。” 秦王赵磊摆摆手:“去准备吧。” 等郑元良走后,赵磊又把手中的珠子拿出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夜明珠想来那丫头会喜欢。 …… …… 时间飞快,转眼便临近中秋。 随着各地藩王入京,皇宫也热闹了起来,开始筹备皇家宴席所需事物。 大臣们也被准了几天假,提前与家人欢度中秋佳节,以便参加皇宫筹办的宫宴。 于非身穿柳未央新做的月白色书生袍立于船头之上,欣赏着湖面随风飘荡的嫩绿荷叶。 在船尾摇橹的雨棠见他立在船边,提醒道:“二少爷您当心些,许久没划过船,奴婢有些手生,别摔下去了。” 于非本来想说自己会游泳,不过想到那个已经死了的于非可能不会,便笑了笑坐回船舱。 抬眼就见柳未央正坐在桌前剥着刚摘的莲子,已经剥了一大碗。 于非有些好笑道:“你说你出来玩,却躲在船里剥莲子,这玩的有什么意思。” 此时的柳未央指尖都被嫩绿的莲叶染成淡绿色,见于非调侃却只是温柔一笑,献宝似的把碗推到于非跟前:“反正是出来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刚剥的莲子尝尝看。” 于非坐到桌前,捏了几颗丢进嘴里,只觉得唇齿之间一股清香溢出,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就算不加任何调味也能入口,用来下酒应该挺不错的。 柳未央很贴心的给他斟上葡萄美酒问道:“味道如何?” “不错,挺好吃的,嫂嫂也尝尝。” 当于非捏着莲子递到柳未央樱唇边时,两人都是一愣。 见柳未央俏脸肉眼可见的染上一层红晕,于非连忙收回手坐直身体,把莲子丢进自己嘴里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这酒不错。” 柳未央把脸扭向一边,不去和于非目光相触,把旁边的木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几碟小菜摆到桌上,递给于非一双筷子:“尝尝味道如何。” 虽然她刻意表现的和平常无异,但白皙脸颊上浮现出的淡淡红晕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于非正愁怎么转移话题呢,见柳未央先开口,便用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肉尝了尝,竖起大拇指道:“好吃,嫂嫂这厨艺自然没的说。” 柳未央笑了笑,又给他斟上酒,往他碗里夹了菜。 于非抿着酸甜的葡萄酒,吃着柳未央精心制作的小菜,偶尔与佳人闲聊几句,内心正觉得惬意,忽然船体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便摇晃起来,一旁的柳未央一时没防备,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于非见状,也没多想,下意识的揽住柳未央的纤腰抱在怀中。 正要询问雨棠怎么了,就听见船舱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这丫头怎么划得船?” (本章完) 第62章 于夫人 等小船平稳,柳未央才感觉腰间大手火热,整个身子都是一僵,听到船外话语,连忙扭动纤腰,想要从于非怀里站起身,于非也连忙松手,走出船舱抬头望去,只见一艘比他所乘小船大数倍的画舫横在眼前,船边站着一个男子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见于非出来,那男子一愣,随即换上一副笑脸拱手道:“原来是于侍郎,幸会幸会。” 这时候于非也认出了这人,正是在镇国公府一起赴过宴还攀谈过的那位户部给事中吴江白。 “原来是吴大人。” 吴江白连忙摆手:“在于侍郎面前岂敢称大人,折煞卑职了。” 于非看了一眼画舫被撞的地方,问道:“船没事吧?” 吴江白忙摆手:“无妨无妨,倒是扰了于兄弟雅兴,实在惭愧,于兄弟可愿上船一叙?愚兄也好略表歉意。” 于非回头望了船舱一眼,正要拒绝,画舫上的吴江白却已经顺着舷梯跳上了船,拉住于非的手臂道:“于兄弟就不要犹豫了,这船上正好就是中秋诗会,就凭于兄弟的诗才,不去岂不可惜?” 听说是诗会,于非更不想去了,虽然唐诗宋词他知道不少,但除非事关生死,万不得已他是不愿随便抄别人诗的。 这时两人的谈话自然也引来了船上的公子才女过来围观,听说是作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于侍郎,顿时引来了一阵轰动,船上的才女一个个变的美目火热,有些个胆大的姑娘甚至也跟着吴江白劝于非登画舫。 莺莺燕燕的热情劲整的于非都有些汗流浃背了,不过想到要陪柳未央还是摇摇头,歉意的抱拳对众人道:“诸位客气了,在下还要陪家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而船舱里的柳未央听到动静也探出头来,吴江白见船舱里突然出现的美妇人,微微一愣,随即知道自己有点没眼力见儿了,忙松开手,对柳未央拱了拱手恭敬道:“想必这位便是于夫人吧?失敬失敬。” 柳未央脸上一红,知道被人误会了,有心想解释一二,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心虚,也就装作没听见,只是温婉的点了点头又退回了船舱。 吴江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道:“原来于侍郎有佳人相伴,是愚兄莽撞了,等下次,于侍郎可一定要给愚兄个面子。” 见吴江白不再纠缠,于非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抱拳道:“一定一定。” 目送吴江白登船离去之后,于非才安慰了一下受惊吓的雨棠,转身进了船舱。 柳未央见他回来笑着问:“怎么不去瞧瞧?” 于非坐回船上摇头道:“参加诗会无非是为了扬名,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柳未央想想也是,如今叔叔这名声已经够出名了,她在布行可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议论过叔叔那首词,也确实不需要再出风头了。 想到诗词,柳未央放下酒杯,望向于非笑着问:“闲来无事,不如叔叔作一首诗可好?” 于非摇摇头,抿了一口酒道:“诗词这种东西,只能是妙手偶得之,哪有信手拈来的道理?嫂嫂就不要为难我了。” “随便作一首嘛,妾身又不会传出去,也不会笑你。” 见柳未央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于非一时也不好拒绝,想着都是自家人,又没有外人在便点头道:“嫂嫂想听什么类型的诗?” 柳未央望了一眼河中的莲花,端起酒壶,给于非杯中斟满酒:“就拿这河中的莲花为题,如何?” “莲花啊?”于非闭上双目,想了片刻,脑海中便浮现出爱莲说中,那句非常有名的一句话,便开口道:“早年间倒是听过一句,嗯,虽然只有一句,不过也挺不错的。” “说来听听。” 于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开口道:“说这莲花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柳未央皱眉沉思片刻,一双妙目睁的越来越大,忍不住赞道:“也难怪叔叔能作出众里寻他千百度那样的好诗。” 于非有些无语:“我不都说了嘛,那诗不是我作的,只是偶然听来的。” 柳未央笑眯眯的点头:“妾身晓得。”虽是这么说,但她那双秋水双眸眨啊眨,显然并不相信。 弄得于非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柳未央不会拿着这句到处显摆,也就懒得解释了,就这么着吧。 陪着柳未央又闲聊了片刻,见船舱外划船的雨棠光洁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便起身走出船舱,接过雨棠手中的竹竿:“去里面休息一下,我来划。” “二少爷会吗?别掉水里了。” “去,少爷我有那么不堪吗?” 雨棠嘻嘻一笑,转身进了船舱。 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奢华的马车被护卫围在中间,缓缓走上石桥。 车帘掀开,露出赵莺儿那张稚嫩的小脸,本来是想看看这京城中的风景,无意间看到桥下撑船的书生,有些惊讶的拍了拍一旁的赵磊道:“哎?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姓于的?” 正在想心事的赵磊闻言,也凑到车窗前往桥下望,果然见于非正站在船尾用竹竿撑着船。 见他船撑得歪歪斜斜,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赵莺儿忍不住捂嘴笑道:“笨手笨脚的还划船呢。” 赵磊冷哼一声:“他倒挺懂闲情雅致。” 回头见自家妹妹被逗的笑靥如花,赵磊放下车帘训斥道这种小人有何可看?这里是京城,你身为郡主,言谈举止都要注意,如此嘻嘻哈哈像什么样子? “哦……”赵莺儿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有些委屈的坐直了一些。 心中好奇,为何哥哥称呼那人为小人,不过见大哥面沉如水,也没敢问。 车队来到鸿胪寺,早有负责接待的官员等在那里,安排完藩王府邸住处之后,赵磊便带着护卫独自一人出了府。 来到策北公主府门前,亲手递上拜帖,手里摩挲着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等在府门外。 而此时的花千渝正在府中摆弄火铳,和往常一样穿着火红色的宫装,长袖用襻膊系着,露出白生生的小臂,手上和脸上都沾了些许火药灰,像只花脸猫儿似的。 见春风匆匆走来,手里还拿着拜帖,问道:“可是谁来了?” 第63章 皇家宴会 春风气喘吁吁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把拜帖双手呈给策北公主道:“秦王殿下进京了,要求见公主殿下。” 一听是秦王,花千渝就把拜帖随手丢到桌上,低头继续拆卸火铳,头也不抬道:“就说本宫进宫面圣去了,不在府中。” “是……”春风答应一声,又拿着拜帖匆匆离去。 片刻后,兼职策北公主府侍卫的镇北铁骑拿着拜帖很客气的还给赵磊,抱拳道:“不巧,公主殿下今早就进宫面圣去了,秦王殿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赵磊打开拜贴看一了眼,忽然发觉白色纸面的一角多了几个手指印,似乎是火药灰…… 赵磊有些无语,不过也不好直接拆穿,而是收起拜帖笑道:“既如此,那本王明日再来。” 离开策北公主府后,赵磊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对面一个茶馆坐了下来,听着说书先生讲着最近朝廷发生的变故。 大意是说花千渝如何如何算无遗策,兼顾平叛之责的同时,又能应对太后谋反一案,犹如战神天降云云。 虽然有夸大成分在其中,但赵磊还是听的一愣一愣的,心中也不免佩服。 正听的出神,眼角余光忽然见到一辆马车停在了策北公主府门前,车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月白公子袍的书生,手里还拿着几束莲花,正是方才在桥上看到的于非。 赵磊脸色一沉,紧紧盯着于非的身影。 只见于非回头对车里说了些什么,便转身来到策北公主府门前,抱拳通报姓名,那门前的护卫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客气的说了几句,就进府通报去了。 只消片刻功夫,就又跑了回来,对于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非道了声谢,便径直进了策北公主府。 赵磊目露杀意,不觉间捏着瓷杯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把瓷杯放回桌上,从怀里摸出那颗夜明珠放在手中摩挲着,本来对揭穿他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他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起身离开了茶馆。 而于非之所以这时候来策北公主府,是为了明日的宫宴做到心中有底,所以才顺路去花千渝那里取取经,知道寻常礼物很难入花千渝的眼,索性就摘了几支莲花,省的两手空空显得尴尬。 见过花千渝后,把莲花交给秋月,问了一些宫宴的注意事项后,又陪着花千渝聊了会关于火铳的事之后,以外面还有家人等待为由,告辞离去。 驾着马车回到府中,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秦王记恨上了。 翌日; 于非早早的起了床,换上一身比较隆重的官服,吃过柳未央亲手做的早餐之后,就骑上乌云盖雪出了门。 等来到午门外,朝中大臣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随着大内侍卫的三声鞭响,于非也随着众官员有序的进了宫。 这次宫宴名义上是家宴,所以各地藩王与朝中大臣并不在一个大殿,小皇帝与大臣见过一面之后,就起身去了另一个大殿,陪远道而来的各地藩王。 已经恢复公主身份的陆离,此时也换上了一袭红色宫装,坐在花千渝身侧低声交谈。 而花千渝却依旧是一身金色龙鳞甲,长发用金色发箍束成高马尾,腰间还带着佩剑,披甲执锐,意在震慑。 小皇帝赵熜乐呵呵的与几个王爷闲聊,花甲之年的燕王望了花千渝一眼,面带慈祥:“花侄女抓周时就抓了四哥的佩剑,七弟就说将来有将才,如今看来,七弟目光如炬啊。” 被燕王称呼七弟的代王是个大胖子,坐在酒席上笑的跟弥勒佛似的,听到燕王这么说,嘿嘿一笑:“那当然,愚弟一向看人极准,花侄女打小就胆大果决,我记得有一次五哥家赵磊那小子被一只老鼠吓的哇哇大哭,花侄女瞧见了,一脚把那只老鼠给踩死了,那时候才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这事想必赵磊还记。” 与小皇帝坐的最近的赵磊点点头,有些怀念笑了笑:“当然记得,幼时的表妹比我的力气都大。” “还有这事儿?”小皇帝放下酒杯来了兴致,望向花千渝。 正和陆离闲聊的花千渝闻言面露尴尬,他放下酒杯有些无语:“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二皇叔还记得?” “那可不。”燕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道:“万幸七弟一语中的,如今这半壁江山,全仰仗侄女一人扛着,是我等无能啊,每每想起老夫都觉得臊的慌,将来都不知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四弟。” 花千渝闻言,连忙劝道:“二皇叔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如今外敌环伺,正是齐心协力共抗强敌之时,所做之事都是本职所在。” 代王点头附和道:“花侄女说的在理,金国人虎视眈眈,若是我等还不齐心,怕是这半壁江山也要拱手于人了。” 见小皇帝赵熜傻乎乎的吃东西,花千渝忙递了个眼色,小皇帝会意,开口道:“两位叔伯说的在理,以前是母……是太后糊涂,错皆在朕,让几位叔伯受委屈了。” 燕王见小皇帝言语恳切,也连忙道:“陛下言重了,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今后,若是朝廷有用得到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本王若是皱一下眉头,天理不容。” “如此,就多谢几位叔伯了。” 随着把话说开,小皇帝明确表示不再削藩,悬在几位王爷头上的利剑也便放了下来,彼此的关系似乎也更近了一些,随着宴会的进行,几位王爷如同市井小民一般,划起了酒拳,宴会的气氛还真有了一些家族聚会的热闹。 坐在一旁陪同的赵磊,一时有些无趣,目光不由望向了两位公主。 只见那位刚刚认祖归宗的小公主,手里正抱着花千渝的佩剑一脸认真的研究,不时还与花千渝闲聊几句。 而自家妹子也坐在一旁,望着那明晃晃的刀刃,小脸有些惧怕。 见自己哥哥望过来,赵莺儿向他做了个鬼脸,知道自己和两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大姐姐聊不到一起去,就起身去和王妃女眷聊起了天。 第64章 乱点鸳鸯谱 随晋王进京的晋王妃拉着赵莺儿的手,家长里短聊了一会家常,望了秦王赵磊一眼低声问:“莺儿呀,你哥哥年龄也不小了,你娘还没张罗婚事吗?” 赵莺儿摇摇头:“我娘早就催他了,说了好几个千金大小姐,我哥就是不同意。” 晋王妃磕着瓜子,道:“这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着他?我看你娘就是太娇惯他了。” “谁说不是呢。”赵莺儿脸上露出醋意:“我娘就是太偏向我哥了。” 晋王妃望了花千渝一眼,眼前一亮低声道:“哎?策北公主不是还待字闺中吗?跟你哥哥岂不是正合适?” 赵莺儿无奈一叹:“花姐姐我哥倒是中意,可是花姐姐不愿意啊。”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郎才女貌多般配啊?我劝劝那丫头。” 说着,晋王妃起身来到花千渝旁边的座位坐下,本想去握住她的手,可当花千渝察觉望向她的时候,那独属于上位者的弑杀之气让晋王妃打心底生出一丝胆怯,尴尬的收回手,笑着开口道:“花侄女今年多大年纪了?” 花千渝有些纳闷突然问她年龄干什么,不过晋王妃总归是长辈,便老实回答:“算上虚岁,二十了。” “哎哟,那可不小了,可不能耽搁了,婶子像你这么大你表妹都会到处跑了,不知花侄女可有心仪之人?” 本来还有些纳闷的花千渝这才释然,原来是说媒的,她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晋王妃可是要说媒?” 晋王妃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赵磊:“侄女觉得秦王如何?年龄相当,长的英俊,关键还是个王爷。” 两人的谈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不落的都被赵磊听进耳中,只觉得心脏狂跳,无比紧张的用余光偷瞄花千渝,想看看她要如何回应。 可惜,花千渝却并未露出女儿家的羞态,而是不卑不亢的婉拒道:“本宫一直视秦王如兄长,晋王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听她这么说,虽说在赵磊预料之中,但心底还是免不得升起一丝失望,在心中自嘲一叹,低头饮酒。 一旁的小皇帝听到花千渝如此说,突然哈哈笑着道:“五婶可别乱点鸳鸯谱,花姐姐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这话不仅让大殿众人齐齐一愣,就连花千渝也是一脸茫然,不过随即便想到什么,皱起柳眉瞪了小皇帝一眼,嗔道:“本宫和于侍郎只是好友,陛下不能乱说。” 小皇帝嘿嘿一笑,冲花千渝暧昧的眨了眨眼,贼兮兮的道:“朕又没说是于侍郎,花姐姐又怎知朕说的是他?” 是啊?自己怎么知道说的是于非? 花千渝表情茫然,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到他。 不过见小皇帝一脸暧昧,花千渝终归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脸上不由染上一抹红晕,张嘴想反驳吧,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低头饮酒,装没听见。 “只要花姐姐点头,朕这就下旨,让花姐姐嫁,不对,应该是让于卿入赘才对!” 花千渝瞪了赵熜一眼,红着脸道:“陛下莫要说笑,如今山河未复,本宫也无心婚配,此事陛下勿要再提。” 这时燕王好奇开口问道:“于侍郎?哪个于侍郎?” “就是于非啊,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二皇叔想必也听过吧?” 经小皇帝一提醒,燕王恍然大悟,不由哑然失笑道:“是他啊?此人文采确实了得,只是……” 小皇帝见状,好奇的问道:“只是什么?” 燕王笑着望了花千渝一眼:“只是此等读书人,想来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怕花侄女不喜。” 小皇帝闻言笑了起来。 “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小皇帝摇头:“于卿虽然不会什么武艺,但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能,镇国公谋反一案,于卿可是亲带夜翎卫来援呢,而且兵部近日监造的火燧枪也是于卿的想出来的。” “哦?如此说来,倒是文武双全?” “那是,朕赏识的还能有假?”小皇帝似乎对当红娘很热衷,又转过头问道:“花姐姐的意思呢?只要花姐姐点头,朕今晚就把他绑回公主府拜天地。” 花千渝低头吃菜,继续当鸵鸟。 默默喝酒的赵磊脸色阴沉,案下的手握的咯嘣响,见花千渝脸颊微红,竟是破天荒的露出女儿家的羞态,赵磊忍无可忍开口道:“陛下所说之人,可是当初在牧北城担任县令的那个于非?” 小皇帝点头,问花千渝道:“朕记得于卿担任过牧北县令没错吧?” 花千渝点头,美眸微眯,望向赵磊。 赵磊神色露出一丝讶异,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小王在进京的路上,途经凤阳山,在当地遇到一件怪事。” 小皇帝心中好奇,问道:“什么怪事?说来听听。” 赵磊把酒杯放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王途经此地,正好遇到凤阳县令在审一件案子。” 一听只是一个案子,小皇帝顿时兴趣缺缺,单手托着脑袋侧靠在龙椅上,神色有些无聊。 一旁的燕王问道:“什么案子?” “说是凤阳山一带有山匪在山间劫道,竟胆大妄为到劫杀朝廷命官。” 小皇帝眉头一皱,怒道:“竟有此事?此贼可抓到?” 赵磊点头:“陛下不必忧心,此贼已经捉拿归案。” 小皇帝这才放下心来,有些无语道:“这算什么怪事?” “单听此事的确没什么出奇之处,关键是这些山匪所劫杀朝廷官员的身份有些奇怪。”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花千渝已经意识到赵磊不怀好意,沉声问道:“秦王到底想说什么?” 秦王赵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叹道:“小王想说,被劫杀之人正是前去牧北城上任的朝廷命官,姓于,单名一个非字。” 话音刚落,大殿中的众人都是一愣,小皇帝更是一脸愕然,声音都有些结巴:“秦,秦王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 赵磊摇摇头,神色郑重道:“不会有错,据那山匪交代,于大人被一刀砍了脑袋,当场毙命,甚至还从其窝点搜出县令朝服。” 第65章 对峙 小皇帝吞了一口唾沫,面露恐惧之色:“既然于非已经……那现在的于非又是何人?” “这正是小王所疑惑的,也是小王所说的怪事。” 花千渝眉头紧蹙,美目冷冷的注视着赵磊:“秦王殿下可有确凿证据?” 赵磊藏于案下的手紧握,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笑道:“没有证据本王怎敢乱说?正好,那山匪头目本王也顺道带来了京城,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叫于侍郎前来对质。” “难不成于,于卿是鬼?” 花千渝看了一眼明显被吓到的小皇帝,无奈道:“怪力乱神,陛下不可轻信,兴许别有内情,把于侍郎叫来一问便知。” 小皇帝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对对对,就依花姐姐所言。”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坐在花千渝身侧的陆离见无人注意自己,悄然离开了大殿。 …… …… 另一处大殿中,于非正被几个同僚拉着推杯换盏。末了,还非缠着让他作诗,甚至还有几个文官出身的官员借着酒劲,非要和他比拼一二。 就在相互扯皮之际,大殿之中忽然齐齐一静,众人目光很默契的望向殿门表情古怪。 于非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穿红色襦裙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纯,身材高挑,正是才认祖归宗不久的泠鸳公主,陆离。 陆离神情庄重,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莲步轻摇来到于非身旁停了下来,朱唇轻启低声道:“秦王要让你去对质,万事小心。” 说完,陆离也未多做停留,又望了于非一眼,转身离去…… 目送陆离离开后,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女儿香,于非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陆离话中的含义,眉头不由皱起,能和他对质的不用说,肯定是他假冒牧北县令的事暴露了。 这秦王果然私下里查了自己底细,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万事皆休,他心思急转,想着该如何编。 不过显然并没给他太多时间,很快,一个小太监便匆匆而来,对于非道:“于大人,陛下请您去问话。” 一旁的王京见于非眉头紧锁神色犹豫,便开口问道:“可有何不妥?” 于非露出笑容:“没事,学生去去就来。”说完,对王京拱手一礼,跟着那小太监出了大殿。 王京目露忧虑,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不过想到有策北公主在场,必定会在旁帮扶一二,也就收起了心思低头饮酒。 …… …… 等于非来到大殿时,陆离已经坐回了座位。 面对在坐的皇亲国戚于非并未表现出怯场,而是看了一眼打量手中酒杯的秦王,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微臣拜见皇帝陛下,王爷、公主。” 也多亏陆离提前通知,于非才能不卑不亢从容应对,否则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本来还有些害怕于非是鬼的小皇帝见他面容俊朗,声音洪亮,和想象中的鬼怪八竿子打不着也就放松了许多,面露尴尬之色道:“于卿啊,你可在牧北城任过县令?” 于非老实点头:“微臣是在牧北当过县令,后来母亲病故,便辞官回家守孝。” “那,那你去上任的路上可遇到过山匪?” 于非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并未迟疑,点头道:“臣在途径凤阳山一带时,的确遇到了山匪,还险些丢了性命。” 这时,一直目光玩味的赵磊冷笑道:“就只是险些丧命吗?” 于非面露疑惑,回头问道:“秦王此话何意?” “本王多方查证,前去上任的牧北县令途径凤阳山遭遇山匪,当场毙命,你又是何人!?” 于非面无表情,与赵磊对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说下官已经死了?” “你不必狡辩,本王没有证据是不会如此说的,从实交代,也许还能保住性命。” 于非抬起手臂,对小皇帝道:“陛下,您看微臣是人是鬼?” 见于非神态自若,小皇帝顿时对自己方才怀疑于卿是鬼怪感到愧疚,他尴尬道:“于卿自然是人,秦王是不是搞错了?” 而花千渝却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目光紧盯着于非的眼睛,坐在那默默听着。 赵磊对小皇帝拱手道:“小王已将那山匪头目带了过来,陛下一问便知。” 小皇帝看了于非一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于非知道对质是不可避免了,索性故作大方道:“既如此,就请秦王让那人进殿,下官可与其对质。” 赵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并未搭腔,而是伸手拍了拍。 过了片刻,殿外甲士便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独眼道士进了大殿。 山沟沟里出来的独眼道人哪见过这阵仗,竟然一时愣在当场…… 直到腿弯被甲士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伏于地,浑身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赵磊见状开口安抚道:“抬起头来,有圣上在,尽管大胆说,看看那人是不是被你砍死的县令。” 听秦王这么说,独眼道人胆气也壮了几分,抬眼小心翼翼的望向秦王所指的方向…… 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三魂不见七魄,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面露惊恐的指着于非,声音颤抖道:“你,你不是已经……” 见独眼道人如此表现,场上众人顿时一惊,花千渝也微微蹙起了眉,望向于非的美眸现出忧虑。 秦王则是心中冷笑,暗道这下我看你还如何抵赖。 而小皇帝却觉得整颗心跌入谷底,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所看重的大臣成了冒名顶替的贼人。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于非的时候,陆离却悄悄起身,绕过太监宫女的视线,躲到距离独眼道人更近的一根殿柱后,素手缩回袖中,一根细如发丝的细针出现在双指之间,屈指一弹,银针顿时激射而出,准确的刺在了独眼道人的后脑某处,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独眼道人由于心思紧张,也并未察觉脑后的异样…… 大殿正中的于非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却并未表现出惊慌,反而露出大仇得报的畅快笑意:“下官正想着如何为差役报仇呢,没想到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正暗自怀疑人生的小皇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问:“于卿此话何意?可是有什么隐情?” 第66章 道爷我成啦! 于非拱手朗声道:“陛下,秦王殿下所言不假,微臣一年前去牧北上任时,的确遇到了山匪,贼人势大,微臣所带差役根本不是对手,危机时刻,差役换上微臣的官服引开了山匪,微臣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此事过后,微臣一直觉得愧对差役,正想着如何为差役报仇,没曾想这匪人竟已落网。” 一旁的秦王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诌气的冷笑不已,开口讥讽道:“于大人莫非是把我等当三岁孩童?难道还想凭空捏造为自己开脱?人证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非却依旧面不改色,望向秦王面露坦然道:“圣上面前怎敢胡言?微臣所说句句属实,王爷不可轻信此等匪类所言。” 而一旁的独眼道人此时却依旧是一脸骇然的望着于非,赵磊见状心中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怒道:“你哑巴了不成?看清楚了,那日所杀之人可是此人?” 那独眼道人被秦王一呵斥,被吓的一个激灵,竟然很诡异的笑了一下,随即双手快速结了几个法印,对着于非一指作怒目金刚:“着!” 静…… 大殿之中的众人皆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望向那的独眼道人。 此时的独眼道人却好似回到了当初那个破道观之中,恍惚间自己似乎修得一身法术,而眼前的于非却忽然长出獠牙正恶狠狠的看着他,独眼道人冷哼一声,手指结印,对着眼前青面獠牙的鬼怪一指,那鬼怪顿时露出痛苦之色。 独眼道人神情一喜,自以为修得正果法术通神,不由举起双手振臂高呼:“道爷我成了!道爷我成了!” 望着大殿正中疯癫若狂的独眼道人都是一脸茫然,就连于非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小皇帝都看懵了,望向秦王赵磊,指着那陷入疯狂的独眼道人瞠目结舌道:“秦,秦王?这……” 赵磊也是一脸莫名,一时不知怎么说。 而就这愣神的功夫,独眼道人已经指着龙椅上的小皇帝,双指为剑,像是唱大戏一样唱道:“孽畜,哪里跑~哇~呀呀呀~~” 殿前侍卫见状,直接扑过去把独眼道人按倒于地,而独眼道人却如同疯了一般继续胡言乱语。 当着这么多王爷面前,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此等壮举着实让于非和在场的皇室宗亲开了眼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花千渝忽然起身,抽出腰间佩剑,径直走向独眼道人。 “别……”秦王赵磊刚要阻止,花千渝却手起刀落,独眼道人的胡言乱语戛然而止,脑袋直接被斩落于地,在地上滚了几滚便没了动静。 一见杀了人,殿中女眷顿时传来一阵尖叫,赵莺儿更是吓的小脸惨白,捂住眼睛不敢看这血腥场面,而花千渝却是提着滴血的宝剑,表情淡漠道:“当庭辱骂圣上乃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秦王觉得可否?” 望着身首异处的独眼道人,秦王望向表情冷漠的花千渝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来自战阵之上的嗜杀之气让秦王心中一凛,这还是当初那个被丫鬟喂饭的郡主吗? 见赵磊沉默,花千渝收剑入鞘,冷着俏脸转身坐回座位。 小皇帝挥了挥手,御前侍卫立即把尸体抬了出去,地面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 于非望着被拖走的尸体,只觉得的心脏狂跳,惊骇于花千渝的果决,同时内心深处也暗自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知道他是冒名顶替的人一个不剩,全部都死了,不过随即又有些狐疑,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花千渝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性格,就算是天大的罪过也会走刑部,这直接提刀把人剁了,就有些反常了。 莫非…… 于非偷偷望了花千渝一眼,见她冷着一张脸,凤目微闭,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花千渝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明媚坦荡,像这种闭目不语的神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到某种可能,于非一时间心乱如麻,不过想想也有些释然,花千渝如此的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查他的底细?恐怕早已经知道他是冒名顶替的。 不过看她一反常态的直接杀了那独眼道人,想来也是有意替他隐瞒,暂时应该没性命之忧,只能回去以后旁敲侧击的聊一聊了…… 本来热闹的宫宴因为死了人,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见于非有些无措的站在大殿正中,小皇帝便开口道:“既然于卿是被冤枉的,那就回去吧。” 于非自然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对小皇帝躬身一礼后,就退出了大殿。 等于非走后,花千渝才睁开美眸,起身对小皇帝抱拳道:“是本宫冲动了,还请陛下恕罪。” 小皇帝摆摆手:“花姐姐不必如此,此人就是个疯子,更何况占山为王本,劫杀朝廷命官,本就是死罪,杀了也就杀了。” 说完又望向秦王,好好的宫宴被搅和了,还害的自己怀疑于卿,心中多少有些怨气,语气稍微严肃了些:“秦王,以后莫要轻信此等小人。” 见小皇帝脸色不太好看,赵磊连忙起身,歉意的抱拳道:“是小王无礼,扰了陛下兴致,小王甘愿受罚。”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 赵磊脸色阴沉的坐回座位上,只觉得心中烦闷无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好好的独眼道人为何会突然发疯,甚至自己也有些怀疑郑元良是不是真找了个疯子,不过这些也只能回去再问了。 随着夜色渐深,宫宴也就散了,赵磊起身追上花千渝的步伐,正要询问,却见刚册封的泠鸢公主快步走来,与花千渝并肩走在一起低声说着话,赵磊也只得跟在后面等着。 等泠鸢公主告辞离开后,赵磊才走上前问道:“千千……” 花千渝听他喊自己乳名,却是柳眉微皱,站在原地道:“秦王请自重,叫本宫名字就好。” 赵磊被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的连忙改口道:“千渝……” 花千渝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赵磊一咬牙连忙跟上,走到僻静处,赵磊从怀中掏出那颗鸡蛋大小的珍珠递给花千渝道:“这颗珠子……” 第67章 本宫只喜欢现在的你 花千渝停下脚步,却并未接他手中的珠子,而是目光严肃的望向他道:“本宫是不是什么地方让秦王误会了?” 赵磊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花千渝却继续道:“本宫只把秦王当兄长,还望秦王勿要再做此等出格之举,另外……于非是本宫的人,若是秦王执意要动他,休怪本宫不念旧情。”说完,花千渝对着赵磊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留下赵磊愣在当场,片刻之后,赵磊的眼神逐渐露出怨毒之色,手中的珍珠被他捏的咯吱作响,嘴里挤出一个名字:“于非……” 另一边; 于非早早的等在宫门外,直到望见花千渝从里面出来,连忙上前拱手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花千渝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此处不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于非点头,跟着花千渝来到那辆豪华的马车前,见花千渝直接跳上马车,一时有些犹豫。 花千渝见他傻站在原地,有些纳闷道:“傻站着干什么?快上来啊?” “呃……”人家姑娘都不在意,自己再扭扭捏捏就有些不合适了,这么想着,便也跟着上了马车。 刚掀开车帘,秋月就笑嘻嘻的打招呼:“于公子好久不见。” 于非有些无语,前天不是刚见过吗? 他也没说什么,和秋月打了个招呼就坐在车厢一侧。 由于马车比较大,所以内部并不觉得拥挤尴尬,于非暗自思索着如何旁敲侧击试探花千渝。 车轮辚辚,车内两人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有秋月叽叽喳喳的调节气氛。 眼看距离策北公主府越来越近,于非正想问出口,花千渝却先开口道:“于侍郎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于非尴尬的搓了搓手,道:“也没什么事,多谢公主殿下替微臣解围。” 花千渝摇摇头:“本宫做的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若不是公主殿下,我怕是百口莫辩。” 花千渝直视他的眼睛,似笑非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 于非笑容一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负责赶车的女护卫提醒道:“殿下,到公主府了。” “知道了。”花千渝答应一声,望向于非开口道:“去府中坐坐?” 于非从花千的语气中已经听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也不想多待,便起身拱手道:“卑职喝了些酒,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了,这便告辞了。” 花千渝点头:“也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于非道了声谢,掀开车帘正要下去。 “于非……”花千渝忽然喊住他。 于非回头,却见花千渝一脸真诚的望着他,朱唇轻启开口道:“本宫只想告诉你,不管你以前是何人,也不管你是做何营生,本宫只喜欢现在的你……你,明白吗?”说完,花千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 于非心中一暖,一时愣在当场,直到一旁的秋月干咳提醒,于非才回过神来,察觉到秋月一脸暧昧的表情,于非老脸一红,连忙道:“卑职明白,殿下知遇之恩定然铭记于心。”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 花千渝抬手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此事莫要再提,当心祸从口出,快些回去吧。” 于非默然一叹,拱了拱手,跳下了马车。 花千渝也跟着下了马车,站在公主府门前目送那个月白身影离开,直到看不见了,两人才回了府,秋月忍不住才开口问道:“小姐怎么知道他……” 花千渝叹了口气道:“字迹不对,性格也不对。” “那小姐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这几日本宫让人查了他在翰林院的事迹,发现他在翰林院的表现和笔迹与他在牧北任县令期间的卷宗笔迹相差甚远,完全就是两个人的笔迹。而且我还看了他在翰林院时所做的诗词,皆是普普通通,不像是能作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 花千渝把佩剑递给秋月,继续道:“再联想到凤阳山的山匪一向凶悍,以那几个差役,根本不可能在护住上官的同时还能逃出去。” 花千渝吐出一口气,叹道:“如此一来,不就显而易见了?” “那为何小姐要杀了那证人?” 花千渝伸手在小丫头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你觉得是翰林院那个书呆子于非有趣,还是现在的于侍郎有趣?” 秋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现在的于非有趣。所以小姐是要帮于侍郎隐瞒咯?” 花千渝点点头:“此人之才,正是大乾所需的。” 秋月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问:“那小姐方才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花千渝满眼问号,有些茫然道:“什么意思?” “小姐方才在车上说喜欢于侍郎呢。” 花千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脸瞪了秋月一眼:“瞎说什么呢?自然是,是朋友间的……那什么。” “是吗?”秋月歪着小脑袋凑近了些:“唉?小姐怎么脸红了?” 见花千渝反手抄起马鞭,吓的秋月连忙跑到廊柱后面连连告饶道:“不要啊小姐,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 “臭丫头几天没教训皮又痒了是吧?站那别跑,本宫今天非把你这臭丫头的屁股打肿。” “不要啊……” “你还敢跑,给本宫站住!” 一时间,一主一仆就在大殿中追逐打闹起来。 …… …… 几日之后,百官正在早朝。 有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殿禀报:“启禀圣上,策北公主已于寅时离京,返回镇北关去了。” 小皇帝一愣,起身问道:“策北公主可有留下什么话?” 那小太监点头:“策北公主让侍卫带话,说镇北关乃是兵家重地,久不可无人值守,让陛下专心朝政,勿要劳师动众前往送行。” 小皇帝眉头紧皱,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道:“取纸笔来。” 立马就有小太监把墨研好,宣纸放到龙案上铺开,双手奉上毛笔。 小皇帝坐回龙椅上,接过毛笔略一思索,开始在宣纸上书写,片刻后吹干墨迹放进一个信封中,在众官员身上扫视一遍,望向站在角落的于非道:“于卿啊,策北公主想来还未走远,务必把此信交给策北公主。” 于非一愣,暗道自己那马术怎么可能追的上?正要拒绝,但信却已经由小太监交到了他的手中。 于非也只得作罢,硬着头皮对小皇帝拱了拱手,匆匆出了大殿。 “嗯?于非?你不是在上朝吗?” 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于非一跳,转头望去,只见宫墙拐角处,身穿红色襦裙的陆离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婷婷玉立的站在不远处,正奇怪的望着他。 于非忙拱手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陆离摆摆手:“你这是干什么去?” 于非擦了擦额头的汗:“策北公主回镇北关了,走的太急,陛下让微臣送一封信。” 陆离柳眉微皱,开口道:“以你那三脚猫的马术,能追的到?” 于非苦笑一声:“君命难违,微臣就不陪长公主殿下,还望长公主不要怪罪。” 说完对陆离拱手,匆匆离开。 第68章 送别 望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陆离犹豫片刻,回头对两个宫女道:“我,本宫有些乏了,想去寝宫休息一下,你们不用跟着了。” 两个宫女相视一眼,躬身称是。但却并未离开,而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陆离走在前面,忽然加快步伐转过了拐角。 两个宫女一见,立马慌慌张张的追上去,可等转过拐角望去,哪还有陆离的影子?两个宫女相视一眼,当场傻眼。 再说另一边,于非火急火燎的出了宫,翻身骑上乌云盖雪,正要驱马前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香风,于非心中一惊,回头就见陆离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正要开口询问,陆离却一把抢过马缰,娇声喝道:“我来吧,以你那马术是不可能追的上的。” 于非自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闻言松开马缰道:“那我先下去,这信就交给你了。” 陆离却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穿这身宫装能出城吗?” 于非一想也是,就不再言语。 “你坐后面。”陆离说完,一个翻身跃到于非身前,对于非道:“抓紧了,驾!”陆离一甩马缰,乌云盖雪前蹄离地,飞速向城外跑去。 陆离的马术自不用说,操控着乌云盖雪,把军马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已经有了经验的于非也不客气,直接搂住陆离的纤腰。 本来还没什么,可随着马儿的颠簸,马背又是往中间凹的,于非不可控制的往前滑,紧紧贴在陆离后背。 鼻尖是淡淡幽香,随着颠簸,能够感受到陆离腰下某个部位的惊人弹性,于非又是个身心健全的男子,自然不可避免的出现生理反应。 陆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柳眉微皱回头郁闷道:“你没事总把匕首藏裤子里干什么?挂腰间不行吗?” 于非一阵无语…… 怕这丫头在这个话题上刨根问底,于非连忙转移话题:“真的能追上吗?” 陆离点点头:“这马是军马中的良驹,没披甲的情况下跑的很快的。” “你坐好了,我要加速了。”说完,陆离一甩马缰,速度又快了许多。 见陆离转移注意力,于非偷偷松了口气,只觉得狂风猎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紧紧抱住身前的陆离。 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前方看见骑兵队伍,看身上的甲胄样式是镇北铁骑没错。 于非连忙大声喊道:“公主殿下!等一等!等一等!” 负责护卫的王冰听到喊声,一声令下,骑兵队伍立即改变队形,以防御姿态把马车护在中间,警惕的望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马匹。 直到看清楚骑在马上的人之后,王冰才放松下来,驱马来到马车前低声道:“公主,好像是于侍郎。” “停车……”车中传来花千渝的声音。 骑兵队伍缓缓停了下来,花千渝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等着。 等马靠近,于非有些笨拙的从马上爬下来,也许是在马上颠簸的,刚走出几步,双腿一软差点摔倒,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花千渝跟前,扶着双腿气喘吁吁。 花千渝有些好笑道:“你这身子是该锻炼一下了。” 于非尴尬一笑,擦了擦额上的汗拱手道:“让公主见笑了。” 花千渝抬头望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陆离,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移回于非身上问道:“这么急匆匆,可是圣上有要事交代?” 于非点头,从怀中取出信封双手递给花千渝:“圣上让我把此信交给公主殿下。” 花千渝接过书信,也不避讳直接拆开信封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脸上一红,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于非一眼,转过身继续低头看信。 把信看完,花千渝回过身道:“回去告诉圣上,信本宫已经看过了,让他多把心思放到朝政上,不要总想着管别人私事。” 于非表情怪异,抱拳称是。 花千渝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明媚笑意:“既然来送行,于侍郎就没有佳作奉送吗?” “这……”于非有些为难。 花千渝见状笑了笑:“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 于非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花千渝招了招手,对王冰道:“取酒来。” 很快,王冰便端来了一壶酒和两个酒盅。 花千渝亲自倒了两杯酒,递给于非一杯道:“诗就算了,但这送行酒,于侍郎可莫要推辞。” “那是自然。”于非很爽快的答应,举起酒杯道:“祝公主殿下早日完成收复失地的宏愿。” “那就借于侍郎吉言了。也祝于侍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说完两只酒杯碰到了一起,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示意杯底相视一笑。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于大人,后会有期。” 于非也连忙拱手道:“后会有期……” 花千渝点点头,又看了于非一眼,转身离开。 眼看花千渝就要登上马车,于非内心忽然涌现出一丝愧疚,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花千渝对他如同伯乐,离别时自己连一首诗都不愿意给,实在说不过去。 想到此处,于非还是开口喊住了她:“公主殿下!” 听到喊声,花千渝停下了脚步,美眸也望向了他。 于非笑了笑,朗声道:“诗词是没有,不过我倒是有首歌,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我唱给你听。” 见花千渝并没拒绝,于非便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一曲唱罢,花千渝愣了许久,红唇微动似是在轻声哼唱,片刻后露出一个笑容:“于侍郎好文采。” 于非什么也没说,站着抱拳躬身一礼。 “再见了,于非……” 花千渝又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再见了……” 于非望着车队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耳边传来马蹄踏踏,陆离骑着马围着他转了一圈,冷着脸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于非这才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咱们也回去吧。” 陆离点点头,那双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夹马腹,乌云盖雪便向宫城跑去。 于非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的咳嗽连连,望着绝尘而去的陆离,当场傻眼。摊开双手愕然道:“我还没上马呢?别走啊,我还没上马呢!?” 第69章 奇怪的陆离 他在后面追了一阵,见陆离已经骑着马跑没影了,只得停下来按着膝盖气喘如牛。 就在他心里纳闷陆离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马蹄声再次响起,于非抬头望去,陆离去而复返。 她表情无辜:“哎呀,把于大人给忘了。” “你就是故意的。” 见陆离作势欲走,于非连忙道:“别别别,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行了吧,姑奶奶饶了我吧,真的跑不动了。” 陆离轻哼一声,勒紧马缰停在原地。 于非连忙跑过去,骑在马上的陆离冷着脸目视前方,宽大的宫袍下却悄悄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 于非一愣,也没扭捏,握住陆离那柔若无骨的柔荑,被拉上了马背。 “这次多谢陆姑娘。”骑上马背的于非一脸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与策北公主也算是好友,帮你也是帮她,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陆姑娘总归是帮了在下,以后若有所求,尽管开口。” 陆离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于大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一甩马缰驱马前行,向着皇宫行去。 路上陆离冷着脸面无表情,忽然问道:“你与策北公主……关系很好吗?” 于非点头:“策北公主对我有恩,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这话发自他的内心,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的都是尔虞我诈,若不是花千渝多次帮他,恐怕这时候还在扬州老宅跟大伯勾心斗角相互拉扯呢,而且他假冒朝廷命官的事情还是策北公主帮忙遮掩。 “哦……”陆离点点头,专心骑马。 片刻之后,于非脸有些发白,小心的看了陆离表情一眼,弱弱的开口提醒:“陆姑娘,慢点,不用骑这么快。” 陆离一言不发,冷着俏脸继续催动身下的乌云盖雪,还专门往那道路不平的地方走,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 “陆姑娘?” 随着马越跑越快,陆离又不理他,于非无奈,只得紧紧抱着陆离的腰,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这陆姑娘为何会喜怒无常的。 而座下的乌云盖雪算是跑爽了,平常跟着于非最多小跑一段,这次总算是撒欢跑了一回。 一路无话。 很快两人便到了皇宫,于非只觉得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架了。 下了马就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感觉整个大地都在微微晃动。 而一旁的陆离却跟没事人一样,安抚着依旧处于亢奋状态的乌云盖雪。 “这马不错。”陆离嘴角上扬,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刹那间宛如冰雪消融百花齐放,甚是好看。 看的于非不由暗暗赞叹,这丫头虽然长相清纯,但却总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媚态,通俗点讲就是清纯中带着骚……咳咳,总之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清纯,却又能激起男人的欲望的类型,又纯又欲。 察觉到于非的目光,陆离收起笑容回头看了他一眼,于非忙作出目不斜视状。 陆离哼了一声,把马缰丢给他道:“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 于非也只得目送她离开,看看时辰,这时候早朝已经散了,他也只好把马交给侍卫,自己去御书房复旨。 刚进御书房的门,就见小皇帝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小人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而孔大海却坐在书案前,手执朱红毛笔,低头认真的在奏折上批改描红。 见于非望来,孔大海讪讪一笑道:“陛下乏了,让老奴代为执笔。” “了解了解,公公继续。”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一凛,这宦官专政可不是好苗头啊。 小皇帝见他回来,坐起身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于非一愣,拱手道:“不是陛下让微臣去送信吗?微臣已经把信交给了公主,回来复旨。” 小皇帝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眼,奇怪道:“你们俩不是……那个关系?” “什么关系?”于非一头问号。 小皇帝轻轻一叹:“看来是朕乱点鸳鸯谱了。” “陛下此话何意?” 小皇帝又坐回躺椅,语气遗憾:“朕在信中告诉花姐姐,若是她舍不得你,可以把你带去镇北关。” “啊?” “啊什么啊?要不然朕为什么让你去送信?” “陛下真是……真是……”于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唉,朕是尽力了,要怪只能怪你没有当驸马的命,对了,花姐姐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于非点头:“策北公主说让陛下多把心思放到朝政上,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于非硬着头皮道:“不要整天想着去管别人私事。” “朕这次算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行了,你也回去吧。”小皇帝把小人书扣在脸上,有些郁闷。 “臣告退。”于非拱了拱手,看了孔大海一眼,告辞离开。 孔大海也连忙站起身来,对小皇帝道:“陛下,奏折也批的差不多了,老奴也告退了。” 小皇帝点点头,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去吧,看来批折子这事,还得让朕来。” 孔大海讪讪一笑,拱手一礼,告辞离开。 于非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起小皇帝说的话,不由无奈一笑,也难怪花千渝会是那样的神情。 不过想到花千渝那不自然的神情倒是有一种反差萌,挺可爱的。 就在于非独自想着心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孔大海那公鸭嗓大声喊道:“于大人!于大人!等等咱家。” 于非收起心思,站在原地问道:“孔公公?可是有事?” 孔大海跑到跟前,有些气喘道:“嗨,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于大人莫要误会咱家才是。” 于非自然知道孔大海所说何事,却并未点破,而是装作疑惑的问道:“孔公公此话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于大人就勿要装糊涂了,后宫宦官不得干政这是打太祖就定下的规矩,咱家是看皇上劳累的让人心疼,这才同意帮忙批折子,只是偶有为之,大部分还是皇上亲自批改,还望于大人勿要传出去,否则老奴就算是长一百张嘴也斗不过那帮骂人不带脏字的外臣啊。” 第70章 夏日闲情 “公公多虑了,本官又不是长舌妇,又怎会乱嚼舌根?” 孔大海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有于大人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 于非伸出手臂搭在孔大海肩上,笑着说:“孔公公的为人本官还是信得过,只要公公问心无愧,不做逾矩之事,有陛下在谁敢说什么?” 孔大海笑容一僵,干笑道:“于大人说的是,老奴怎么着也算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会做逾矩之事。” “这就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公公还怕什么?” 孔大海讪笑道:“是老奴没转过弯来,让于大人见笑了。” 于非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见外了不是,以我和公公的交情,有何事不能说的?” 孔大海做感动状,装模作样的抹了没有一滴泪的眼角叹道:“在这宫中几十年,也就陛下和于大人真心把老奴当朋友,别的都是糟心烂肺,一帮狗娘养的。” “公公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孔大海连忙放低声音,讪笑道:“这不是在于大人面前发发牢骚吗,这宫中的规矩咱家还是懂的” “公公心中有数就好,走,去宫外喝一盅?” 孔大海连忙摆手:“下次吧,下次!咱家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公公了,这就告辞了。下次请公公喝酒,公公可不能再推脱哦。” “一定一定,于大人慢走。” 于非点点头,摆了摆手道:“公公回去吧,不用送了。” 望着于非逐渐离去的背影,孔大海谦卑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送你?你也配?”说完,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 于非离开皇宫后,脸上也现出忧色,这孔太监不得不防啊,别到时候成了像刘瑾、魏忠贤那种奸臣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时候只是初现苗头,想动他还不是时候,只能回头暗中点拨一下小皇帝,让赵熜防备一二。 骑着乌云盖雪回到家,已经临近末时,把马交给老管家之后,只身回到了后宅。 刚进自己的小院,就闻到一丝饭香味,只见凉亭的石桌上摆了几碟小菜,而一旁的藤编摇椅上,柳未央手执蒲扇已经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午后微风吹拂,淡绿色的薄纱裙摆被吹起,露出穿着薄裤的双腿,毕竟是古代,穿着也比较保守,女子穿裙子大多都会在腿上再加一条纱质里裤。 里裤薄而柔软,被微风吹动,紧紧贴在柳未央那双丰腴修长的腿上,很是诱人。 于非只是看了一眼,就忙移开目光,非礼勿视他还是懂的。 转过身正要先离开,趴在石桌上打盹的雨棠听到脚步声,抬起睡意朦胧的小脸,见是自家少爷,站起身喜道:“少爷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柳未央也睁开了睡眼蒙胧的美目,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对他轻轻一笑:“回来了?” 说完一阵风吹过,柳未央就觉得大腿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竟然被风吹开了。 她心里一惊,连忙拉下裙摆整理了一下,红着脸站起身,故作镇定的问道:“还没吃饭吧?” 于非点点头,神色如常的来到凉亭石凳上坐下,望着石桌上的精致小菜笑着问柳未央道:“这些都是嫂嫂做的?” 雨棠笑着给他盛了一碗绿豆汤放到他跟前,笑道:“少奶奶亲自下厨做的呢,少爷快尝尝。” “多嘴。”柳未央瞪了雨棠一眼,也坐到于非旁边的石凳上,递上一双筷子笑着道:“天气炎热,就做了几道凉菜,尝尝味道如何。” 于非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只觉得清凉香甜,爽口解暑。 不由夸赞几句,见两人都看着自己,于非忙道:“你们也吃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柳未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看太久了,不由脸颊一红,低头喝汤。 于非往雨棠碗里夹了只虾,道:“以后不必等我了,做好了就吃,给我留一些就是了,毕竟我上朝的时间也不规律。” 柳未央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嗔道:“知道了,快吃吧。” 于非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开始风卷残余的低头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于非揉着吃撑的肚子叹道:“这些时日都快被养胖了。” “胖些不好吗?更何况你又哪里胖了?” “我这不是在夸你做的饭好吃嘛,这都听不出来?”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见他总是拿手指掏耳朵,关心的问:“怎么了?耳朵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些痒。” “我看看……” 说着,柳未央便坐近了些,凑到他耳边认真查看。 于非只觉得暗香盈盈,一时也不敢乱动了。 柳未央看了一会,直起身道:“该掏耳朵了,你等妾身一下。” 说完对不远处荡秋千的雨棠道:“雨棠,去把我房中的挖耳勺拿来。” 雨棠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片刻后,拿着一个线包跑了过来,把线包递给柳未央:“拿来了夫人,是这个吗?” “是这个。” 说着,柳未央打开线包,从里面拿出一根木质挖耳勺,更绝的是挖耳勺尾部还有一团白绒毛。 看的于非目瞪口呆,这世界竟然已经有这玩意了? 柳未央拿着挖耳勺见他发愣,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道:“愣着作甚?躺摇椅上吧。” 于非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不,不用了吧?我自己也能掏。” “你自己掏不干净,快躺下。” 见柳未央坚持,于非只得听话躺在摇椅上,柳未央靠近了些,右手捏着挖耳勺,弯着柳腰开始认真的给他掏耳朵。 雨棠本来想帮少爷掏的,不过见自家夫人亲自动手也就只得作罢,看了一会,便又跑回葡萄架下荡起了秋千。 “疼吗?疼的话要告诉妾身。” 于非已经舒爽的快翻白眼了,闻言连忙道:“不疼,尽管掏就是。” 柳未央轻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给他掏着耳朵,生怕弄疼了对方。 但这个姿势确实有些累,片刻之后柳未央站直身体,伸着小拳头轻轻捶着柳腰。 于非见状坐起身道:“这样掏太累了。” “没事,马上就好了。” 于非摇摇头,站起身坐到凉亭中的长条石凳上,拍了拍旁边道:“坐这里吧。” 虽然心中疑惑,但柳未央还是听话的在于非身旁坐了下来,正想问怎么做的时候,于非却很不客气的一侧身,直接侧躺在了柳未央那充满弹性的丰腴大腿上,一脸享受道:“这样就方便多了。” 第71章 登闻鼓 柳未央顿时大羞,不过见躺在腿上的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只能按耐住心底的羞意,小手放到于非脸颊,继续掏起了耳朵。 躺在柳未央腿上的于非只觉得脸庞是惊人的弹性,鼻尖是如兰似麝的幽香,不由暗叹,要是有这种质量的枕头就好了,睡眠质量一定杠杠的。 柳未央掏了一会,忽然惊呼一声道:“有一块掉进去了,你别动,妾身给你掏出来。” 说着,凑近于非的耳朵,朱唇轻启,对着于非的耳朵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于非顿时如同触电一般,身子一抖,把柳未央吓了一跳。 顿时有些恼火,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嗔道:“别乱动!” 于非顿时变老实,一动也不敢动,柳未央却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她吃吃的偷笑了一会,语气调侃道:“没想到你的耳朵还挺敏感的。”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我也在你耳边吹一口气试试” “贫嘴,老实躺着别乱动。” “哦……”于非答应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午后的微风,听着柳未央很有规律的呼吸声,以及不时传来的蝉鸣声,于非渐渐困意上涌,恍惚间便失去了意识。 等柳未央帮他掏干净之后,却不见他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不由莞尔。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没有动静,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不远处的雨棠玩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柳未央犹豫片刻,脸上露出俏皮的神色,凑到于非耳边,檀口微张,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睡梦中的于非不出所料的身体猛地一抖,柳未央嗤笑出声,这一笑的风情恰如夏花烂漫,美的不可方物。 在风铃阵阵中,慵懒的午后悄然划过…… 大乾北部; 临海…… 俗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地的村民一生靠打鱼为生,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至少能做到温饱。 然而,自从朝廷南迁后,心思都放到了北方金国,无心他顾,这也导致当地倭寇肆虐,官府无能为力。 鱼群多的海域经常有倭寇出没,渔民只能去相对偏僻的地方捕鱼,收成也可想而知。 就这也就罢了,倭寇还不时上岸骚扰,虐杀当地百姓,手段之残忍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这天,与往日一样,男人们都出海捕鱼去了,只留下家中妇人操持家务。 几个妇女蹲坐在海边缝补着渔网,也许是常年暴晒的原因,皮肤都有些黝黑干燥,显得有些面黄肌瘦。 正聊着家长里短,忽然见不远处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抱着渔网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妇人笑道:“哎哟,陈家媳妇,你这挺着大肚子还出来补网啊?” 那大肚妇人黝黑的脸庞露出一个笑容,把渔网放到地上:“闲着也是闲着,总要做些事情。” 另一个妇人叹了口气:“要我说,这渔网不补也罢,能搬走还是搬走的好。” 旁边一个妇人接口道:“说的轻巧,能搬去哪里?据说城里一个烧饼都要十文钱,这谁吃得起?” “那也好过被倭寇抢了去,而且那些杀千刀的杀人不眨眼,你们知道宋老头家的儿媳妇吧?就是被倭寇杀了,死的太惨了。” “没报官吗?” “报官?”先前那个妇人冷笑一声:“报官有什么用,那些官老爷也就对我们逞威风,遇到倭寇怂的跟孙子一样。” 几人正闲聊着,忽然一个妇人指着海面奇怪道:“这是谁家渔船回来了?”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五艘渔船出现在视线内,快速往岸边划来。 有个机灵的妇人率先反应过来,惊道:“不对,怎么可能这么多艘一块回来?那可能是倭寇,快跑!”说完率先起身慌慌张张的向远处跑去。 岸边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抱着渔网就跑,那大肚妇人腿脚笨重,被人拉着往家跑,可没跑几步,左脚踩空摔倒在地。 而随着渔船靠近,船上也出现了几个穿作怪异的倭寇,这些人穿的五花八门,有的甚至还穿着女人的衣服,发型也不统一,有的是束发,有的是那种地中海式的扶桑武士发型,见到岸上逃跑的渔民,眼中露出嗜血贪婪的目光。 渔船刚一靠岸,船上倭寇便鬼叫着冲上岸来,到处追砍渔民。 那扶着大肚妇人见倭寇上了岸,吓得丢下摔倒的大肚妇人逃之夭夭。 那大肚妇人强忍住脚踝传来的疼痛感,咬着牙往家跑。 好不容易跑回家关上木门,瘫痪在床的老人见状,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见哐当一声,那木门便被一个倭寇踹开,那大肚妇人也被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几个穿着女人衣服的倭寇嬉笑着拖出了屋子。 片刻之后,院子里传来女人惊恐的哭喊声以及倭寇的淫笑声。 而躺在床上的老人听的睚眦欲裂,奋力从床上爬起来,却一头栽下了床,脑袋磕到地面,血从老人头部缓缓渗出,老人也昏死了过去生死未卜…… 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有一对父子提着两篓鱼回到村里,刚一进村,就见一处灌木丛中钻出一个乞丐,对那对父子道:“陈丰年,快回家看看吧,村里来了倭寇,好像往你家方向去了。” 那对父子一听,慌忙往家里跑去。 老远见自家院子漆黑一片并未掌灯,不由心中咯噔一下,丢下鱼篓快速跑回家,借着幽幽月光,只见自己妻子赤身裸体躺在血泊中,腹部还被抛开,那场景,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名叫陈丰年的年轻人大叫一声冲了过去,而年迈的父亲却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翌日一早,当地县衙门前,陈丰年举着鼓槌表情坚定的擂动鸣冤鼓。 一连敲了数十下,才有一个身穿差服的老头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不耐烦道:“别敲了,这大清早的有什么冤屈不能下午再敲?” 陈丰年普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大声道:“倭寇杀我妻母,还请县官老爷为草民做主,出海诛杀倭寇。”说完,又砰砰砰的磕起了头。 “行了行了,我会上报给县老爷的,你就先回去吧。” 陈丰年也不敢多说,又磕了三个头后,起身离开。 回家安葬完妻子母亲后,又等了数天,县衙那边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一兵一卒派来,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去县衙询问,总是说县老爷公务繁忙,等忙完再说。 总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然而陈丰年却并未打算就此放弃,见县衙不管,与父亲商量过后,就决定进京告御状。 打定主意后,翌日天一亮就带了些干粮和换洗衣物,与父亲一起进京。 半个月的风餐露宿,父子俩总算是进了京,几番打听后,得知大乾太祖在午门外设有登闻鼓,凡有冤屈,皆可鸣鼓。 于是陈氏父子便来到午门外,果然见宫门旁立着一面三米高的大鼓,旁边还是侍卫看守。 陈丰年见状自然大喜,跑上前去正要拿鼓槌,一旁的侍卫见状,直接抽出腰刀呵斥道:“什么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退去!” 陈丰年忙跪地道:“大人,草民有冤,特来登闻鼓鸣冤。” 那侍卫上下打量他一眼,摇摇头道:“此鼓不可轻动,你还是回当地衙门鸣冤吧。” 陈丰年双膝跪地,双目通红道:“就是因为衙门不管,草民父子才进京鸣冤,还请军爷网开一面,让草民鸣鼓。” 那侍卫有些不耐烦,收刀入鞘道:“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啊?若是什么人都来鸣冤,这皇宫岂不是乱套了?速速离去,以免酿成大祸。” 见少年依旧跪地不起,侍卫正要上前驱赶,却有一顶小轿晃悠悠的从皇宫出来,轿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官员,见地上跪着两人便开口问道:“何事喧哗?” 第72章 出头鸟 那侍卫连忙抱拳道:“林大人,这两个人要鸣登闻鼓。” 刚进宫上报完死罪名单的刑部尚书林渊打量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二人有何冤情要鸣登闻鼓?” 陈丰年连忙道:“其禀大人,草民是从南边远道而来,只为妻母鸣冤,还请大人成全。” 林渊摸了摸络腮胡,又看了登闻鼓一眼:“此鼓轻易可鸣不得,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刑部,说明缘由,本官若能做主定会秉公办案,不能做主,就上报圣上,你看可好?” 陈丰年自然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之人,闻言磕头道谢。 “行了,你二人随我来吧。” 陈丰年答应一声,扶起一旁的父亲,跟着轿子离开了午门。 好在刑部衙门距离皇宫并没多远,没走多久,陈氏父子便跟着林渊来到了刑部衙门。 有衙役奉上茶水,林渊让两人坐下问道:“不知小兄弟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陈丰年闻言,起身跪到地上道:“草民是陈家坪村的渔民,半个月前出海捕鱼,回来时得知村里遭倭寇袭扰,草民的娘子和母亲皆遭杀害,草民去衙门上报,却是无人问津,不得已草民才不远千里进京告御状,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说完,陈丰年双目通红泪流满面,又砰砰砰的磕起了头。 林渊听了描述,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区区倭寇竟如此猖狂!” 他把陈丰年扶起来,在厅中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对陈氏父子道:“你们放心,本官定会把此事禀明圣上,为你妻母讨回公道。” “多谢大人……” 陈氏父子跪到地上,郑重的磕了个头。 林渊扶起陈氏父子:“不必如此,为民请命是本官本职所在。”他想了想,神色一动对陈丰年道:“不如这样,本官写一纸诉状,你们二人明日等在官道旁,若是遇到一个骑白蹄黑马的官人,就拦下他递上诉状,此人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而且对抗击倭寇很是上心,若是此人出面,定能十拿九稳还你个公道。” “多谢大人。”陈氏父子再次道谢。 林渊点点头,走回书案前,摊开一张宣纸开始奋笔疾书。 片刻之后写完收笔,吹干墨迹交给了陈丰年。 之后林渊见父子俩衣着破烂面黄肌瘦,便又从袖中摸出几两碎银子,递给陈丰年。道:“这几两碎银你先拿着,记住明日晨时,在官道旁蹲守,务必把此人拦下。” 陈丰年虽然是渔民,但却是识字的,粗略看过诉状后自然是千恩万谢,但银子却坚决不收,林渊也只得作罢。 目送陈氏父子离去,林渊轻叹一声,登闻鼓也就太祖在位时有用,现在只有在危及皇城时,才可以鸣响登闻鼓,更何况如今朝廷里多数势力都把目光放到了北方失地,根本没把倭寇当回事,对倭寇之乱的态度是能拖就拖,他林渊可没有当出头鸟的本事。 而于非就不同了,不仅是小皇帝跟前的红人,还有策北公主做靠山,就算当了出头鸟也没人敢动他,此事由他提出最为合适。 …… …… 翌日清晨。 于非像往常一样,骑着自己的乌云盖雪,前往宫中上早朝。 由于他的马术有限,官道上又恰逢古代版的早高峰,所以只能让马儿小跑,以免发生“交通事故”。 就在他打着哈欠的时候,突然从官道的一边冲出一老一少,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前方。 其中年轻一些的,手中还举着诉状,大声道:“草民陈丰年拜见大人,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于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慌忙勒紧马缰,心中惊疑不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拦路申冤? 他下了马,走上前扶起两人,接过那位自称陈丰年手中的诉状。 低头认真看了一遍之后,脸色顿时被气得涨红,他紧咬牙关,面沉如水,问道:“所说之事可当真?” 陈丰年双目含泪,忙道:“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还请于大人为草民做主。” 于非点点头,把诉状装入袖中,问道:“你二人现住何处?” 陈丰年面露尴尬:“在城郊道观中落脚。” “你二人先回去,本官会还你个公道。” 陈氏父子忙跪下道谢。 “快回去吧。” 送走陈氏父子,于非怀揣着诉状骑着乌云盖雪往皇宫赶去。 等来到午门外,于非才从愤怒中冷静下来,觉得此事不能这么草率,想了想走到站在宫墙边的首辅张锦文身边,躬身低声道:“首辅大人。” 正揣着袖子打瞌睡的老大人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笑呵呵的道:“于侍郎可是有事不懂?” “也不是不懂,大人这边来。” 于非把张锦文拉到僻静处,从怀中摸出诉状,交给张锦文。 张锦文一愣,见许多官员往这边偷看,张锦文转过身,认真的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把诉状叠起来问道:“这是谁给于侍郎的诉状?” “不瞒大人,就在方才来的路上,有一对父子拦路告御状。” 张锦文抚着有些斑白的胡须,眯着眼睛沉思片刻,笑道:“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于侍郎觉得这诉状的文采,是一个渔民能够写出的吗?”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来上朝的官员如此之多,却又为何单单拦在了于士郎面前?此事的背后不可能没人指使。” 见于非皱眉思考,张锦文又笑道:“于侍郎也不必过于忧虑,此人应该并无恶意,其本意只是想借于侍郎之口,把此事禀于陛下。” 经张锦文提醒,于非也回过味儿来,这是不敢做出头鸟,拿他当枪使啊。 张锦文把诉状还给于非:“于侍郎若是觉得此事可疑,大可不必理会。” 于非收起诉状,对张锦文拱了拱手:“多谢首辅大人解惑,下官心中已有计较。” 张锦文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宫墙边继续打盹。 于非双拳紧握,在这事上就算被当枪使又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如同前世那般的悲剧在眼前上演,而什么也不做。 这个出头鸟就让我来当吧…… 随着三声鞭响,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文武百官有序进宫,例行参拜完毕,百官依次觐见国策,谈的多半都是关于北方金国的,一直到辰时天光大亮,早朝会也接近尾声。 宣旨太监见久无人开口,便尖着嗓子大声道:“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于非知道不能再等了,手执朝笏出列躬身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第73章 钦差 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小皇帝,见是于非,顿时来了精神,笑道:“难得于卿有事上奏,说来听听是何事?” 于非把朝笏放回腰间,从袖中摸出诉状,双手举过头顶道:“就在今早来上朝的路上,有百姓拦路鸣冤,这是诉状,请陛下过目。” “哦?呈上来。” 立即就有太监小心翼翼的把诉状接了过来,躬身呈给了小皇帝赵熜。 站在太和殿一侧林渊见此,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皇帝笑着接过诉状,低头看了起来。 渐渐的小皇帝的笑容收了起来,随即变的极其难看。 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案,怒道:“竟有此事!?当地指挥使干什么吃的!?竟让倭寇如此猖狂?” 众大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 小皇帝又问道:“兵部尚书何在?” 王京连忙出列道:“臣在。” “兵部掌各地方军政,倭寇之乱你可知晓?” 王京躬身道:“倭寇之乱这十年间一直有之,只是近几年变得颇为频繁,只因扶桑小国朝局不稳又连年混战,至使扶桑王室无力掌控,多有以武乱禁者下海为盗,常出没于我朝南海一带,不胜其扰。” “既然如此,为何不派兵清剿?任由其残害我大乾沿海百姓?” 王京额头渗出汗水:“微臣已经加大了各地清剿倭寇的力度,只是收效甚微。”说完王京双膝跪地道:“是微臣无能,甘愿受罚。” 小皇帝见他发间已现斑白,不由心中一软,道:“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立即查明缘由,还其公道,朕便既往不咎。” “是,微臣以为,应立即派钦差前往,实地查看清楚之后,才好针对治理。” 小皇帝点点头,在太和殿中扫视一圈,问道:“你们谁可前往?” 大臣们左顾右盼都不想接这差事,于非见状抱拳道:“陛下,既是微臣接的诉状,那就让微臣前往吧。” 小皇帝一想,觉得此事若成,必定是大功一件,让于卿去也好,便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烦请于卿前去吧,务必查探清楚。” 于非抱拳躬身道:“定不负圣恩。” 小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太监道:“取圣旨来。” 等太监取来圣旨和笔墨后,小皇帝便认真的写好圣旨,亲自走下龙椅,把圣旨交到于非手中道:“朕再许你先斩后奏之权,务必注意安全,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就出发吧。” 于非双膝跪地,双手接过圣旨:“臣遵旨……” 早朝散了之后,于非慌忙跟上王京,他也没想到差点把王京给坑了,正要开口解释一二,王京却停下脚步,望见是他,率先开口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随老夫回府再说。” 于非自然求之不得,跟着王京上了马车,车中于非斟酌言语道:“没想到会害了老师,学生惭愧。” 王京摇头道:“此事不怪你,回府再说吧。” 听王京这么说,于非心中稍安。 车轮辚辚,很快便来到了王京府上,穿过演武场来到书房。 有小厮奉上茶水,退出了房间。 王京抿了一口茶,叹道:“此事早晚还是要面对,老夫并不怪你,倭寇之乱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在老夫预料之中。” “既然老师早就知道,那为何……” 王京起身,望着窗外的一棵樱桃树叹道:“你以为是老夫不想管?” 于非沉默,不知道怎么接腔。 王京摇摇头,坐回八仙椅上苦笑道:“若在朝廷尚未南迁之时自然要管,不仅要管,还要严惩。可如今大半疆土沦于敌手,金辽两国在北方虎视眈眈,又遇广平王谋反,朝廷几乎把所有的兵力财力都用在了这些地方,如今实无精力南下清剿,只能一拖再拖。” 于非皱着眉,道:“可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老师,若是还放任不管,等其成了气候,必成大祸。” “此话的确不假,前几年还好,近年来多有发生倭寇攻占城池的事件,是该惩治一下了,只是……” 王京喝了口茶,望了于非一眼叹道:“你此次南下,只怕朝廷不会有钱粮支持,也不会拨一兵一卒,这也是为何朝堂之上无一人敢往的原因,你接了这差事,还是太莽撞了。” 听王京这么一分析,于非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但心里并不后悔,如今恐怕没人能明白他的心思,按照扶桑国的地理位置来看,与前世的倭国如出一辙,若是放任不管,难保后世不会发生如同前世那般的悲剧。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恶魔扼杀在摇篮里,这些思虑王京自然不明白。 他对王京拱手一礼,郑重道:“老师教训的是,但学生既然接了这个差事,就会用心办好,也绝不给老师丢脸。” 王京笑了起来:“你这脾性,倒和老夫当年有些像。” “老师过誉了,比之老师,学生还差得远呢。” 王京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主意已定,那老夫也不说什么了,老夫会尽力为你争取一些经费,不过不会太多,等到了地方什么都得从头开始。” 于非连忙站起身,躬身一礼道:“多谢老师。” “行了,中午不用回去了,在这里用饭吧,也陪老夫喝几盅。” 于非自然答应。 临近午时,于非跟着王京来到前厅落座,闲聊了几句,就听门外传来妇人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望了于非一眼笑道:“这位便是老爷新收的学生?” 于非连忙起身,躬身一礼,却不知要叫什么,望向王京有些尴尬。 王京喝了一口茶笑道:“这是你吴师母。” 于非连忙道:“小子于非,见过师母。” “好好好,果然一表人才。”吴氏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又问:“今年多大了?” “呃,小子今年二十有二了。” “那年纪可不小了,可有成家?” 于非心中无语,怎么总有一种媒婆说亲的感觉,不过面上还是恭敬道:“尚未娶妻。” 一旁的王京似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问道:“夫人怎么来前院了?可是有事?” 吴氏这才收回目光,白了王京一眼道:“你不是说要请学生吃饭吗?老身不得过来问问有没有忌口啊?” 于非连忙道:“师母客气了,小子都能吃,没有什么忌口。” 吴氏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老身这就回去准备,你们师生聊吧。” “师母慢走。” 目送吴氏离开,王京无奈的摇摇头:“让你见笑了,你师母就这样,喜欢问东问西。” 于非却摇摇头,笑道:“学生倒觉得师母挺和蔼的。” “行了,走吧,饭应该也做好了。” 于非点点头,起身跟着王京来到前厅,饭菜也已经摆上了桌,几碟精致小菜多以清淡为主。 于非拿起酒壶给王京满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敬酒,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面容灵动可爱,身穿碧绿衣裙,扎着双螺髻脚步轻快的进了厅堂,见到房中有陌生男子脚步一顿,站的端正了些,对于非福了一礼,望向王京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第74章 王家姐妹 王京放下酒杯皱眉道:“没规律,跑这里来干什么?” 少女嘟了嘟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一转,狡黠一笑道:“娘亲让女儿来问问爹爹,酒够不够。” 王京无奈,摆摆手道:“够了,爹下午还要去兵部一趟,不能喝太多,让你娘不用再准备了。” “哦……”少女目光快速在于非身上扫了一眼,脚步轻快的跑出了厅堂。 王京与于非碰了碰杯,笑道:“这是老夫的小女儿,名叫英莲,平常被你师母骄纵惯了,有些不懂规矩。” 于非却笑道:“师妹挺开朗的。” 王京无奈一笑:“不说她了,你此去江南,想好要先做何事了吗?” “这……还请老师教我。” 王京叹了口气:“如今这兵部可不好混啊,各地卫所吃空饷都是司空见惯,战力也是堪忧,用这些人抗倭,只怕力有未逮,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于非为王京斟上酒,虚心求教:“那学生应该如何做?” “自然是先整顿卫所,才能与倭寇一战,只是如此必定触碰某些人的利益,务必小心行事。” “学生谨记。” 两人又聊了一会当地的风土人情,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 见吃的差不多了,于非便提出告辞。 王京点点头,起身送于非出门。 望着少年的背影,王京开口道:“切记不可忘记本心,不管面对什么,只要坚持本心,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于非转过身对王京深深一礼:“学生谨记。” 王京笑着摆了摆手:“回去吧。” 于非再次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在府中的一处假山旁,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悄悄从假山拐角处探了出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指着于非小声道:“姐姐快看,那就是作出什么花千树的于非。” 随即小山后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很准确的揪住少女的耳朵。 王英莲连忙求饶:“哎呀,很疼啊姐姐。” 山后传来一个温婉甜糯的声音:“死丫头,大老远把姐姐拉过来就为了这个?” 王英莲揉着红彤彤的右耳,嘟着嘴望向右侧,委屈道:“姐姐不是很喜欢那人的诗吗?我特意把姐姐拉过来,姐姐还揪我耳朵,再揪下去就变成猪耳朵啦!” 山后女子又伸出手指在少女额头戳了一下嗔道:“你还有理了?身为女儿家偷偷跑来偷看陌生男子,你知不知羞?” 王英莲鼓着香腮,气鼓鼓的道:“姐姐就是假正经,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的诗都夸上天了。” 山后女子似乎有些羞恼,又要去揪少女的耳朵,王英莲连忙躲开,还对山后的姐姐做了个鬼脸,得意道:“略略略,揪不到揪不到!” “没羞没臊的丫头,回头我告诉爹爹!” 一听这话,王英莲立即就慌了,跑过去拉起姐姐的手放到耳朵边,讨好道:“姐姐揪,姐姐揪,妹妹的耳朵就是给姐姐揪着玩的,不要告诉爹爹好不好?你也不想可爱的妹妹被打手心吧?对不对?” 山后女子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似乎被王英莲逗笑了。 见姐姐笑了,王英莲也干巴巴的陪着笑脸,见于非马上就要走过游廊拐角了,有些急道:“哎呀姐姐,于非就要走了,你真不看看吗?” “不看……” “那就可惜咯,于非长的很帅呢。” 山后女子沉默片刻,似乎还在犹豫。 王英莲可是急性子,见姐姐羞答答的捏着手帕,就抓住她的左手直接从山后拉了出来。 一位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便出现在假山旁边,那女子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眉宇间还带着些书卷气,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惜在她犹豫之际,于非已经走远,只看到一个月白色背影…… …… …… 骑着乌云盖雪回到家,于非依旧在想着王京的话,路过柳未央的别院,想了想还是抬腿进了别院。 见雨棠正提着花洒在给花浇水,就笑着问:“雨棠,你家夫人在吗?” 雨棠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香汗,点点头笑道:“在呢,要奴婢去叫少奶奶吗?” “不用,你继续忙,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雨棠乖巧的点点头,继续提着水壶浇花。 望着院中各种花卉,很明显柳未央是个喜欢花的,把小院布置的如同花园,微风吹过满园花香。 来到院中的凉亭,就见柳未央躺在摇椅上,手中还拿着账本,可能看困了已经躺在摇椅睡着了。 于非故意咳嗽了一声,听到动静,柳未央睁开了略显朦胧的美眸,先是摸了摸自己的素色碎花裙子,见没有走光后才松了口气。 于非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道:“怎么不去房间睡?” 柳未央轻笑一声,把耳边发丝抚到耳后:“本来想看看账本的,没想到睡着了。” “吃过饭了吗?” 于非点点头:“吃过了,嗯……想找你说些事情。” 柳未央起身坐到石凳上,对于非说道:“坐吧,一看你就有心事。” 于非讶然:“这都能看出来?” “都写在脸上呢。” 于非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柳未央给他斟上一杯茶,摇头笑道:“行了,说说什么事。” 于非抿了一口茶,斟酌了一下言语:“我要去江南一趟。” 柳未央顿了顿,并没问他要去干什么,而是问:“多久能回来?” “少则半年,多则可能一年,也可能更久。” “要去这么久?”柳未央脸色微变。 “江南有倭寇祸乱一方,朝廷让我南下平倭,我必须要去,三日后就要走。” 听到这话柳未央直接愣在当场,睫毛微颤,手指捏着裙角,修长手指的关节都微微泛白。 于非不是傻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自然也明白柳未央的心意,两人关系可以说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但碍于关系,两人还是维持了现状。 见她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于非心中微痛,蹲下身子握住柳未央放在腿上的柔荑,语气柔和道:“我会尽快回来,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给我写信。” 柳未央强笑一下道:“那,那你的亲事怎么办?你也不小了,难不成还要拖一年?” 于非摇摇头,笑道:“亲事再等等吧,如今母亲丧期未过,我也不好娶亲,更何况这家里有你不就够了吗?” 柳未央被他促狭的目光盯得俏脸微红,把螓首转向一边,羞涩道:“莫要胡说,你不成亲,妾身怎么向过世的公婆交代?” “等我回来,亲事任凭做主,到时候娶个七个八个都没意见。” 柳未央脸色微变,慌忙摇头道:“娶,娶那么多,家里养不起的。” 于非直接被她口是心非的小模样逗笑了,柳未央也反应过来,这话和小媳妇不想夫君纳太多妾有什么区别?柳未央的俏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把柔荑从男人手中抽出来,起身欲逃。 手腕却被于非抓住,轻轻一拉,在柳未央惊呼中直接扑进了男人怀里。 第75章 公主出逃 柳未央只觉得阳刚之气扑面而来,挣扎着想起身,柳腰却被男人搂住,于非抱着她凑到耳边道:“就要走了,抱一下吧。” 耳边有鼻息传来,柳未央只觉得整个身子都酥了,本来挣扎的身体也安静下来。 两人静静的相拥片刻之后,柳未央竟然低声啜泣起来,于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她,只见柳未央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脸颊缓缓滑落,已经是哭的梨花带雨。 于非直接慌了神,手足无措道:“这是怎么了?吓到你了吗?” 柳未央用手背擦了擦泪,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我只是有些担心。” 于非轻轻给她擦着泪,柔声道:“没事的,我会尽快回来的。” 柳未央却突然又扑进他怀里,脸颊埋进他胸膛瓮声瓮气道:“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 直到这时,于非才明白柳未央为什么会哭,他的丈夫,也就是“于非”的大哥就是出远门时出的意外,她也一直背负着克死夫君的骂名,要不是老太太一直护着,恐怕早就被赶出于家了,如今自己也要出远门,自然会让她联想起某些伤心事。 于非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片刻之后,柳未央也渐渐平静下来。 端着茶盘点心的雨棠,站在葡萄架下默默望着凉亭中的两人,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这些时日她可不止一次听到少奶奶说梦话提到二少爷的名字,很显然,少奶奶是喜欢二少爷的,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身为从进府就跟在柳未央身边的她,自然也为柳未央感到高兴。 三日后…… 于非天还未亮就起了床,本来想着偷偷离开的,可刚出院落,就见雨棠手执灯笼与柳未央结伴而来。 柳未央走到跟前白了他一眼,伸手给他整了整衣领嗔道:“我就知道你会偷偷离开。” 于非握住她的手,笑道:“悄悄离开,也免受离别之苦。” 柳未央把手从男人手中抽回来,偷瞥了雨棠一眼低声道:“别闹,雨棠还在呢。” “雨棠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一旁的雨棠也连忙道:“少奶奶放心,婢子什么也没看见。” 于非摊了摊手:“你看……” 柳未央伸出小拳头在他身上锤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香囊的小物件塞进于非手中,道:“这是昨日我在道观求的护身符,一定要贴身放好,能保平安的。” 于非把护身符贴身放好,笑道:“放心,符在人在。” “贫嘴!” 于非笑了笑,再次伸手握住了柳未央的柔荑,而这次柳未央却没挣脱,像个小媳妇一样任由男人握着。 三人出了府门,身穿飞鱼服的夜翎卫已经等在路边,见于非出来,已经升任燕卫百户的方云霆连忙走过来抱拳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在王京的斡旋下,这次南行,虽然朝廷没给他军队支持,但却在夜翎卫的燕卫中精挑细选了百名燕卫精锐,由方云霆带领,直接对于非的安全负责。 于非点点头,紧了紧握着柳未央柔荑的手,对柳未央柔声道:“行了,就送到这吧,回去吧。” 而此时的柳未央双目泛红,她吸了吸琼鼻,低声道:“路上万事小心,要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于非拍了拍她的手背,突然低头在柳未央额头轻轻一吻。 柳未央顿时大羞,有些羞涩的偷偷看了四周一眼,只见那些衣着特殊的官差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封闭六识的架势,这才松了口气,悄悄伸手在于非腰间掐了一下。 “我走了,回去吧。” 于非松开了柳未央的手,摆了摆手,转身踩着方云霆的肩膀上了马车。 一声口哨响起,百名体格壮硕的燕卫训练有素的上了战马,护着马车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柳未央站在府门前驻足良久,雨棠提着灯笼走过来柔声道:“回去吧少奶奶,早上露水重,别染了风寒。” 柳未央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被雨棠扶着回了府…… …… …… 皇宫内…… 刚下了早朝的小皇帝正躺在摇椅上的打盹,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到地上道:“不好了皇上,泠鸢公主不见了……” 小皇帝一愣,坐起身皱眉道:“你说什么?” 那小宫女满脸焦急,额头渗出汗水,跪在地上道:“今早奴婢去伺候公主洗漱,公主就已经不见了,奴婢只在桌上发现一封信。” “信呢?” 小宫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举起双手呈给了一旁的孔大海。 孔大海接过信检查了一遍,这才把信交给赵熜。 赵熜拆开信,看过以后皱起了眉头。 孔大海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要不要让夜翎卫去找?” 赵熜摇摇头:“不必了,皇姐只是说在宫中烦闷,想出去走走。” “这……公主万金之躯,一个人出宫岂不危险?” 赵熜站起身来回踱步,忽然想起前天自己曾在皇姐面前无意间说过于非要南下,他眉头一挑,道:“朕知道皇姐去哪了,大海啊,取纸笔来。” 孔大海慌忙取出纸笔,小皇帝快速写了封信交给孔大海道:“速速派人把此信交给于非。” “是,奴才这就去。” 望着孔大海离去的背影,赵熜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笑道:“那小子的魅力有那么大吗?” …… …… 几个时辰以后,于非坐在马车中正想补个觉,忽然听到燕卫禀报说有宫里的人追来。 他连忙让车队停下,自己跳下马车等在原地,很快那名宫中侍卫便来到跟前,把一封书信交给于非。 于非拆开看过以后,诧异的望向车队,还低头往车底下看了一眼,却并未发现异样。 方云霆见状问道:“大人可有不妥之处?” 于非摇摇头,把手中的信递给方云霆,方云霆看完皱眉道:“泠鸢公主也跟来了?” “陛下是这么说的,如果公主跟来那很可能藏在车队中。” 方云霆也低头往车底下望了望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他又让跟来的燕卫一一报数,连带着进京申冤的陈氏父子一共一百零二人并没有错。 于非又围着马车检查了一圈,依旧没发现异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以泠鸢公主的马术,可能骑马跟在后面也不一定。” 方云霆望了望来时的方向,犹豫片刻道:“要不派几个弟兄去找找?” 于非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赶路要紧,公主有武艺在身应该不会有事,而且陛下只是让我照顾好公主,并没说让公主回去。” “也只能如此了……” 于非又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车队继续不紧不慢的往江南地区行去。 而在另一处山间小道,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正风驰电掣的奔跑着,马上骑士身穿黑色劲装身材高挑,胸前还鼓囊囊的,显然是位女子,正是泠鸢公主陆离。 第76章 刺客 钦差行辕行了半月有余,在江边停了下来,由于正值汛期,江水湍急,一时没有渡船敢渡江。 无奈之下,只得在驿站暂歇,那驿站官员一听是钦差大臣,也不敢怠慢,立即去通知了当地县令。 县令带着县官匆匆而来,见到于非躬身道:“下官郴县县令李知涯,见过于大人。” 于非笑道:“本不想叨扰,没曾想还是惊动了李县令。” “大人客气了,既然途经本县,下官又怎能不尽地主之谊?下官已经在客栈为大人准备了客房,就等大人下榻。” 于非摇摇头道:“李大人有心了,本官觉得这驿站也挺好,就不来回折腾了。” 李知涯连忙道:“驿站条件艰苦,又怎好委屈大人?更何况这江河湍急,恐怕要数日才可渡船,大人还是前往客栈暂住,下官也好尽地主之谊。” 于非想想也是,这江河湍急,没几天是停不下来的,而且这驿站条件是真的简陋,只能满足最基本的住宿,在这住几天是够难受的。 犹豫片刻,于非还是点头道:“那就叨扰李大人了。” “大人客气。” 在李知涯以及一群县官的陪同下,于非来到下榻的客栈,而客栈门口,客栈掌柜已经等候多时。 见李知涯带着钦差大人过来,连忙迎上去笑道:“钦差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诸位大人快里边请。” 李知涯指着那胖掌柜介绍道:“这位是东来客栈的掌柜,名叫……” 掌柜连忙道:“小人名叫陈德福,大人叫我小陈就好。” 于非对他点点头笑道:“叨扰陈掌柜了。” 陈德福那本就小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大人客气,大人舟车劳顿,小人已经请走了所有房客,并且闭店七日,以免打扰到钦差大人歇息。” 众人进了客栈,望着颇为雅致的装修,于非不由感叹,这客栈的陈设和驿站比,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天壤之别了。 李知涯抱拳道:“下官已备上酒席,为于大人接风洗尘。” 于非摇了摇头道:“今日就罢了,这一路走来甚是疲惫,也该歇息一下了。” 李知涯也就随口一说,见钦差大人如此说自然识趣的表示理解,交代完陈德福好好招待钦差大人后,便告辞离去。 陈德福自然也不敢怠慢,亲自把于非带到甲字号上房,让店小二送上精致饭菜后,便退了下去。 望着奢侈中不失雅意的房间,于非笑着摇了摇头,这李知涯倒是挺会逢迎上官的。 这时门外传来方云霆的声音:“大人,已经检查过了,客栈没有问题。” “知道了,你也去歇息吧。” “是,卑职告退。” 直到这时,于非才松了口气,吃过饭后,于非便躺到床上睡着了,当然这饭菜已经被夜翎卫检查过,并无异样。 是夜,丑时末…… 客栈静悄悄的,负责警卫的夜翎卫在客栈巡逻,甚至连客栈房顶都有夜翎卫警戒。 然而在这密不透风的警戒中,一只飞爪却从东来客栈旁边的房顶飞出,准确的钩中客栈房檐,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飞爪后面还带有一根细绳…… 片刻后,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身穿宽大的黑袍,犹如一块破布一般顺着飞爪的绳子飞出,只一息之间,便飞上了东来客栈屋顶。 而那负责屋顶警戒的夜翎卫立即便察觉动静,正要抽出绣春刀示警,几枚金钱镖从那侏儒宽大的袖中飞出,直接击在了那夜翎卫脸胸部位,威力之大竟然直接洞穿那夜翎卫身体,犹如暴雨梨花。 那夜翎卫捂着脖子,喉咙发出苛苛的声音,片刻后便瘫软下去,黑衣侏儒快速闪身到跟前,扶住那夜翎卫的尸体轻轻放倒,至始至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黑衣侏儒如同夜猫一般,轻巧的顺着绳索落到二楼窗前,抽出匕首在纸糊的窗户上轻轻挑开一个洞,借着月色往房中窥探。 忽然间黑衣侏儒耳朵一动,矮小的身影如同利箭一般顺着绳索往上爬去,等再次跳到屋顶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向着来时的方向极速遁走。 一连越过几间房屋后在阴影处停了下来,回头见无人跟来不由松了口气。 转身正要离去,矮小的躯体顿时一僵,而在他身后屋檐上,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蹲在那里,高马尾随风飘动,身上劲装猎猎作响,而她身后正映出一轮明月。 能悄无声息接近而没有一丝声响,此人轻功显然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武功肯定也在自己之上,黑衣侏儒想都没想,袖中金钱镖全部掷出,身影也暴退而走。 而他身后屋檐上的女子也消失不见,几个呼吸间,正在玩命逃跑的黑衣侏儒身前突然出现一把寒光森森的绣春刀,刀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黑衣侏儒横斩而来。 黑衣侏儒心中大惊,纵身一跃却被拦腰斩断,好在他身体矮小,斩断的只是身上穿的拖地长袍,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又传来三道破风声,他又一个后空翻躲开,只听叮叮两声脆响,方才黑衣侏儒站的位置多了两枚银针,而第三枚银针却正中黑衣侏儒大腿…… 黑衣侏儒眼中浮现惊恐之色,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从怀中掏出一个弹丸,往地上一丢只听嘭的一声,在原地炸出一团刺鼻烟雾,而那黑衣侏儒也随之消失不见。 劲装女子只是停顿了一瞬,身体便又向远处追去…… 黑衣侏儒用出底牌后,开始玩命往远处逃跑,不时惊恐的回头望一眼,让他绝望的时,身后那窈窕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不紧不慢的跟着,无论他如何遁走都甩不脱。 正跑着,黑袍侏儒忽然觉得眼前一晕,不由大惊,怪不得那娘们儿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原来那银针淬了毒! 正在心中咒骂卑鄙,眼前又是一晕,双腿一软直接摔到一间房屋的屋顶,身子如同布娃娃一般从房子上滚落而下,重重摔在了空无一人的青石小巷,挣扎了几下却没能再爬起来。 黑衣侏儒不禁苦笑一声,没曾想自己叱咤江湖十年竟然就这么栽在了这里。 他知道这银针并非致命毒药,而是能致人昏迷的迷药,以身后那人的武艺,想杀他恐怕他断然撑不过三息,这么费心费神的跟着自己显然是想抓活的。 若是被审问出身后那人,就算自己大难不死逃了出去,恐怕玄手组织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黑衣侏儒怅然一叹,用力咬破了藏在舌下的蜡丸,只几个呼吸间,黑衣侏儒嘴角便渗出鲜血,身体痛苦的在地上扭动片刻便没了动静…… 而一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悄无声息的从房顶落到了地上,她走到跟前把侏儒尸体小心的踢开,让他仰面躺在地上,见他七窍流血不由一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见那侏儒腰间挂着黑牌,伸手扯下黑牌看了看,确定那侏儒死亡之后,女子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第77章 又见陆离 东来客栈,客房中…… 于非睡至半夜,起床小解。 迷迷糊糊的走到房间中的便桶前,正要解裤子,忽然发现在幽幽月色中,房中的八仙桌前坐了一个人。 于非吓得连退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是我……” 声音有些熟悉,于非试探的喊了一句:“公主殿下?” “别叫我公主!” “呃,陆姑娘?” 这半夜跑他屋的女子竟然是泠鸢公主,陆离…… 于非掌上灯,坐到陆离对面道:“陆姑娘一个人出宫,还是太冒险了。” “我弟弟告诉你的?” 于非点点头:“圣上也是担心你,特意下了手谕让我照看与你。” 陆离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冷笑道:“于侍郎自身都难保,还怎么照看小女子?” 于非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陆离把从那侏儒身上搜出的黑色玉牌丢到桌上道:“看看这个。” 于非拿起黑色玉牌凑到灯下端详,只见巴掌大小的牌牌上刻着一个玄字,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陆离抿了一口茶:“这是玄手组织的东西。” “玄手?”于非听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离解释道:“玄手是江湖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这牌子是方才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于非一惊,问道:“你遇到刺客了?” 陆离看了他一眼:“那杀手是来杀你的,要不是我恰巧遇见,这时候你已经见阎王了。” 见于非面露惊惧,陆离安慰道:“不用怕,那杀手已经被我杀了。” 于非摇摇头,起身推开房门喊来方云霆道:“去查查有没有少人。” “是……”方云霆答应一声匆匆而去,片刻之后面色难看的回来,面露惭愧道:“大人,房顶死了个我们的人,看伤口是被暗器所伤。” “知道了,妥善安置。” 送走面色难看的方云霆,于非关上房门回头对陆离深深的躬身一礼,道:“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陆离慌忙起身躲开于非一礼,道:“不必如此,我,我只是顺手为之。” “下官惭愧,还想照看公主,没曾想反而要让公主保护。” 陆离却摇摇头道:“你也是为了我大乾百姓,保护你也是保护百姓,我可不是单单保护你。” “公主说的是。” “别叫我公主!” 于非笑了笑,走过去又给她倒了杯茶水,问道:“不知陆姑娘住在哪里?” 陆离指了指楼上:“就住在上面房间。” 于非一愣,随即就释然了,以陆离的轻功想偷偷溜进客栈轻而易举,住楼上就不奇怪了。 “那陆姑娘可用过膳?” “我带的有干粮。” “干粮?那怎么行?”说着于非站起身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陆离忽然一个闪身,跳上了房梁横木上躲了起来。 随着房门打开,于非提着一壶酒,端着两个小菜走进了房间,见房中不见陆离的身影,于非并未多言,把饭菜放到桌上,关上房门后才道:“陆姑娘,出来吃点饭吧。” 片刻之后,于非身后传来陆离的声音:“我不是说我带的有干粮吗?” 于非被她神出鬼没的手段吓了一跳,把酒放到桌上道:“圣上既然让我照顾你,就断无让你吃干粮的道理,我没让他们做太油腻的,都是一些清淡小菜,而且都用银针查过了,过来尝尝吧。” 陆离犹豫了一下,见他目光望过来,还是走到了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于非把筷子递给她,并为她斟上酒,笑道:“这果酒我喝过,酸酸甜甜的度数也不高。” 陆离夹了块豆腐放进小嘴里,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度数?” “呃,度数……你可以理解为酒劲。” “哦……”陆离端起酒杯,小鼻子动了动,警惕的抿了一口,眼前不由一亮,笑道:“味道不错。” “陆姑娘喜欢就好。” 可能是真的饿了,陆离下箸飞快,可能察觉到自己吃相有些不雅,陆离脸上浮现出羞涩。 于非往她碗里夹了块虾仁,笑道:“尽管吃,不够我再让店小二送来。” 陆离干咳一声,开始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的吃。 等吃过饭,陆离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酒葫芦,把剩下的酒都倒进酒葫芦,塞上葫芦塞子,满意的挂回腰间,起身道:“我走啦……” 说完又看了于非一眼,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于非张了张嘴,把让她走正门的话咽了回去,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望着窗户上被刺客捅破的破洞不由一阵后怕,睡意也全无。 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怪不得没人敢当这个钦差,这他娘还没到地方就遇到了刺杀,也不知道是触及到了谁的利益。 而这刺客能准确的知道他的行程以及住的地方,显然有眼线通风报信。 会是谁呢?李知涯还是东来客栈的掌柜…… 思绪在脑海中缭绕,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只能天亮再说了。 经过刚才那一闹,于非也不敢睡觉了,一直熬到天边鱼肚泛白,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人,小的给您备了热水,要净面吗?” 于非望着还有些黑的窗外,忍不住皱眉,这么早就叫门? “不用了,本官一会下去洗。” “好嘞。” 门外店小二答应一声,很快脚步声便消失了。 等天亮后,于非穿戴整齐,刚要下楼,就听见楼下传来店小二惊恐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掌,掌柜的上吊了!” 于非心里一惊,慌忙跑下了楼,而此时方云霆已经带着夜翎卫先一步赶到。 于非见到他连忙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方云霆点点头,带着夜翎卫冲进了陈德福所在的房间。 只见店小二瘫软在地,指着房梁面露惊惧之色。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昨日还溜须拍马的陈大掌柜此刻已经吊死在房梁上。 见夜翎卫要去动尸体,于非忙道:“先别动,去通知县衙的人来。” 一个夜翎卫领命后匆匆而去,留下的几人都是面色难看,这只是住了一个晚上就接连死了两个人,任谁都能想到此事绝对有问题。 很快,郴县县令李知涯带着衙役仵作匆匆而来,气喘吁吁道:“下官来迟,让钦差大人受惊了。” 于非面沉如水,盯着李知涯的眼睛怒道:“一夜之间,本官的手下死了一个,早上又死了个掌柜,李大人这可是在你治下,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李知涯额头渗出冷汗,他连忙跪地道:“是下官治下不严,还请钦差大人给卑职一个赎罪的机会。” 于非摆摆手:“少来这套,立即让仵作验明死因。” “是是是……”李知涯连忙对一旁的仵作使了个眼色。 那仵作慌忙与衙役一起把尸体取下来,开始验明死因和时间。 周围全是夜翎卫如鹰隼的目光盯着,那头发花白的仵作紧张的连手都在颤抖。 片刻之后,仵作对于非抱拳道:“大人,尸体已经验完。” 第78章 死傲娇 “说……” 那仵作拱手道:“经查,此人颈部有两道勒痕,应该是……”仵作看了一旁的李县令一眼,有些不敢说。 李县令把眼一瞪,怒道:“你看我作甚?快回钦差大人话啊!” “是是是……”那仵作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颈部两道勒痕且死者面露惊恐,不像是自杀而亡,应是,应是被人先勒死后挂上去的……” 听完仵作的话,于非面色如常,他杀的结果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忽然想起那个天还未亮就送洗脸水的人,转头问那面色苍白的店小二道:“今日卯时,是你送的水?” 那店小二一愣,茫然道:“卯时?卯时小的还在睡觉啊?而且掌柜的交代过,不让我等打扰大人,小的并没送过水啊?” 于非瞳孔微缩,这东来客栈规模较大,店中有几十名店小二,凶手可能就藏在其中,他转身对方云霆道:“封锁客栈所有出口,查查看有谁卯时离开过房间。” “是……”方云霆答应一声,提着绣春刀带着几个夜翎卫匆匆而去。 于非皱眉沉思,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卯时送水的店小二应该就是凶手,敲门只是试探,目的应该是查看昨夜那刺客有没有得手。 听到自己说话,便察觉到刺客失手,这才勒死了陈掌柜,其目的应该是杀人灭口。 一旁的李知涯见钦差大人皱眉沉思,也不敢打搅,忐忑的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方云霆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已经查过了,客栈中的一名叫刘大勇店小二卯时离开过房间,并在辰时外出买菜,至今未归。” 于非轻叹一声,如此看来,这陈掌柜应该就是内应了,自己的行踪很可能就是他透露出去的,至于李知涯…… 见于非目光望来,李知涯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丧着脸道:“冤枉啊大人!东来客栈是郴县最好的酒楼,卑职这才选了这里,并非心怀歹意引大人前来,还请大人明鉴啊!” 刺杀钦差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不是李知涯指使,却是在他辖区出的事,他也难逃治下不严之罪,若是于非真的死在这里,那李知涯可能就要九族消消乐了,他应该不会蠢到在自己辖区对钦差大臣动手,背后的指使之人应该另有其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很简单,此次南下对谁威胁最大,那谁的嫌疑也就最大。 而他南下最先整治的便是当地卫所吃空饷和兼并军田的现象,直接损害的是江南指挥使的利益,背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过毕竟是在李知涯治下出的事,手下还死了个夜翎卫,不惩治一下说不过去,想到此,他看了李知涯一眼冷笑道:“就算不是你指使,但总归是在你的治下,给你个治下不严之罪,可有异议?” 李知涯脸色一白,颓然的伏地道:“下官无异议,无异议……” “行,来人啊,李知涯治下不严,杖二十,罚俸一年。”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两个夜翎卫如同拖死狗一般把李知涯拖出客栈,就在客栈门口把他按到条凳上,堂堂县令大人被拖到大街打板子,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引来路过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有夜翎卫取来军棍,开始行刑。 李知涯初时痛呼出声,后来开始鬼哭狼嚎,眼泪鼻涕口水横流。 夜翎卫使用的木杖乃是军棍,是用桐油浸泡过的,比衙门的风火棍可狠多了,只打了十棍左右李知涯就晕死了过去。 方云霆伸手在李知涯鼻子底下探了探,对楼上站在窗前观看行刑的于非拱手道:“大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于非点点头:“那就这样吧,让那些衙役送李大人回去。” “是……” 方云霆答应一声,让县衙衙役抬着李知涯回了府。 处理完之后,于非让夜翎卫加强了戒备,转身回房。 “你还敢住在这里?” 于非抬头,见陆离坐在房间的横梁上,一双修长的长腿荡来荡去,正一脸惊讶的望着他。 于非耸耸肩,笑道:“若是陆姑娘不在这里,那我自然也不敢住在这里,陆姑娘会保护我的对吧?” 陆离嗤笑一声,靠在梁柱上冷笑道:“你未免也太自负了吧?我为什要保护你?” 几次接触下来,于非已经摸清了这位陆姑娘的脾气,就是个死傲娇罢了,他也并未跟一个姑娘斗嘴,而是对陆离拱手道:“那就多谢陆姑娘保我小命了。” 陆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沉默片刻之后,陆离看着他又道:“你和别的官儿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吗?” 陆离摇摇头:“若是别的官儿,定然明哲保身,不会接这危险差事,哪有像你这样自己赶着去的?” 于非耸耸肩:“总要有人去不是吗?” 陆离撇撇嘴:“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疯,好好在京城待着不好吗?非要跑到南边?” 于非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白云道:“我只是不想让悲剧重演罢了……” “哼,故弄玄虚,我走了。” 话音刚落,陆离身影一跃,便从房梁上向窗外掠了出去,看的于非目瞪口呆,甚至对地心引力都产生了些许怀疑。 按原本计划,本来是想劝泠鸢公主回宫的,可经历了昨夜的刺杀事件之后于非就改变了主意,有泠鸢公主这种级别的武林高手在,南下之行的人身安全也有所保障,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他对皇权并没太多敬畏之心,并不觉得让堂堂公主给自己当护卫有什么不妥,毕竟若是小命没了,那就万事皆休。 他整理好了心情,方云霆敲了敲门道:“大人,饭菜备好了。” “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方云霆亲自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后道:“这饭大人可以放心吃,都是我亲自监督让后厨做的,并且都用银针探过,可以放心。” “辛苦你了。” 方云霆摇了摇头笑道:“大人言重了,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于非拿起筷子正要夹,忽然想到陆离,对方云霆道:“再准备一份给楼上送去。” “楼上?”方云霆一脸愕然。 于非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泠鸢公主就住在楼上。” 方云霆恍然,也没多说,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第79章 贴身侍卫 接下来的三天,于非一直深居简出,直到第四天江水才平稳了些,于非把自己的一套飞鱼服让陆离穿上,跟在自己身边,对外只说陆离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一行人出了东来客栈,向着渡口行去。 李知涯虽然前几日挨了板子,但上官要走总要亲自出面送行,他被担架抬着,见钦差大人走来,慌忙从担架上下来,忍着疼痛拱手干笑道:“卑职特来恭送钦差大人……” 于非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问道:“李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多谢大人关心,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本官也是公事公办,李大人勿要记恨本官才是。” 李知涯连忙道:“大人言重了,俗话说不打不成器,更何况这本就是下官失职,本就该打,该打!” “李大人能体谅本官就好……” 于非说完就带着陆离登上了船,直到几艘渡船走远,站在岸边的李知涯才松了口气,心中不免苦笑,本想着多逢迎上官,没曾想反倒得罪了上官,还吃了一顿板子,这叫什么事啊…… …… …… 渡过江后,又行了几日,途径“于非”的老家中州南郡休整。 中州县令吕州正,带领大小官员亲自出城迎接。 于非的大伯于驰逸也在其中,只不过身为商贾只能跟在队伍后面,吕县令已经得知他与钦差大人有过矛盾,若不是他是于非的大伯,又考虑到钦差大人万一想叙叙旧什么的,根本就没资格前来。 于驰逸心中也是颇为忐忑,低着头跟在诸位大人身后,生怕被认出来,当初被摆了一道,商铺没捞到手,派出去追的几个打手也被当场格杀,回来报官,当地县令脸都吓白了,说他雇凶伤人冲撞钦差,直接打了八十大板,判了个监三年,到处疏通关系,花了一大笔钱才算是免了牢狱之灾。 见钦差大人从马车中下来,吕州正带着大小官吏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下官中州县令吕州正,恭迎钦差大人。” 望着这场景,于非不由忆起当初被人逼着当假县令的场景,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不过和那时候的自己比,如今的自己多了一些自信和胸有成竹。 他走上前抱拳道:“叨扰诸位大人了。” “钦差大人客气了,大人能来,是我等荣幸,何来叨扰一说?” 随行的官员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钦差大人能来,我等欢迎之至。” 吕州正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下官已经为钦差大人准备好了住所,大人颠簸劳顿,要好生歇息才是。” “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这边请……” 于非点点头,被前呼后拥着,向吕州正准备的住处走去,看的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于驰逸暗自咋舌,这才一年未见,竟然变得如此威风,想到当初对他的态度,于驰逸心下肠子都快悔青了,跟在队伍后面苦着一张脸,绞尽脑汁想着缓和的法子…… 吕州正显然已经听说了郴县县令李知涯挨板子的事情,并未为钦差大人准备客栈之类的,而是直接找了一处别院,让钦差大人暂住。 不仅如此,他还在周围布下了便衣捕快,以保证钦差大人的安全。 经吕州正的介绍,于非得知这竟然还是一处四进院落,府中植被繁盛,绿茵婆娑,其中还有一潭湖水,颇为气派。 看的于非都觉得太腐败了,对吕州正道:“本官也就暂住几日,此处过于铺张了些……” 吕州正笑道:“大人为国操劳,岂能委屈了大人?更何况此处平日并无人居住,闲着也是闲着,大人尽管住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什么就有些矫情了,于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安顿好钦差住下之后,吕州正又嘱咐于非多歇息之后,便带着大小官吏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身穿飞鱼服的陆离抱着双臂,靠在一棵柳树上道:“看来这位倒是吸取了教训,方圆数里都有衙门的人盯着,别说刺客了,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你都看的出来?” 陆离面露不屑:“动作体型明显都练过,与一般百姓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那若是让你溜进来,有几成把握?” “十层……”陆离毫不犹豫道。 “这么厉害?” 陆离哼了一声:“本姑娘在皇宫都能出入自由,这又算什么?” 于非不由汗颜,还好这位姑奶奶不是自己的对立面,否则可真就汗流浃背了。 这时有夜翎卫来报,说是一个自称是他大伯的人在府外求见。 不用想也知道是于驰逸,想到当初于驰逸派去追他的那些人,明显都是亡命之徒,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要说心里不记恨是不可能,若不是跟着孔太监进京,恐怕自己很大概率会死在这位于驰逸手里。 于非自然也不想见这种人,他摇摇头道:“就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外客。” “是……”那夜翎卫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到了晚间,于非用过饭后正要洗漱睡觉,就见陆离匆匆而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呼呼的质问道:“姓于的你什么意思?” 于非被没头脑的一句话整的一脸茫然,问道:“陆姑娘何出此言啊?” 陆离脸颊微红,瞪着他道:“为什么别的侍卫都住在别处,就我睡后院,还就在你隔壁?” 于非恍然,很显然吕州正会错了意,不过也可以理解,陆离长的那么漂亮,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是女儿身,再加上胸前……不由让人想起“令郎胸肌为何如此浮夸”这句话。 对外又是于非的贴身侍卫,这很难让人不往歪处想啊。 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于非不禁哑然失笑。 “你还笑!?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于非连忙收起笑容,郑重道:“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绝对不是有意为之,想来是吕县令会错了意。” “可恶,早知道就不跟……不答应保护你了!” 于非连忙拱手作揖,哄道:“委屈公主殿下了,不过公主大可放心,此事绝对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而且外人又不认得你,住在隔壁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陆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气道:“你说的轻巧,本姑娘需要你照应?” 说完,陆离就气呼呼的出了房间,临了还重重的摔上了房门。 于非轻叹了一声,如今小命要紧,只能先哄着了…… 翌日; 于非便开始各种应酬,毕竟在人家地界,又是盛情邀请,于非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 吕州正特意把酒宴安排在了当地最好的青楼,飘香楼。 本来于非还觉得在青楼宴请未免太有伤风化,等怀着期待的心情去了才知道,这和自己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出入的,这不禁让于非感到有些失望……咳咳,是感到诧异。 原来这青楼和妓倌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青楼为高雅之地,里面的姑娘也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才艺最好的称之为花魁,可以理解为古代版的明星见面会,当然,这价格也是极贵的,没个几十两银子门都进不去,还美名其曰“点花茶”。 进去之后,点酒还得再掏钱,称其为“支酒”,等这些做完,也才有了打茶围的资格,期间会有姑娘作陪,但想要见花魁那还要在打茶围中脱颖而出,得到花魁青睐之后,由人家邀请,才能成为入幕之宾,当然这期间小厮的小费也是不可少的,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没个近百两银子是下不来的,而二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省着点花,能够一个月的,可见其奢靡程度。 第80章 青楼 当然,对于于非来说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他毕竟是钦差,作陪的又是当地父母官,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也只是设宴,想见花魁依旧要看花魁愿不愿意。 几人落座后,吕州正笑着对那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老鸨笑道:“苏妈妈,田姑娘可来作陪否?” 被称为苏妈妈的老鸨带着讨好的笑意道:“这……诸位大人稍待,奴家去问问。” “快去快去,可不能让钦差大人白来一趟不是?” 苏妈妈干笑一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奴家这就去叫花魁出来。”说着,就快步出了房间。 于非觉得来这青楼本就不合适,再叫姑娘来就有些太过孟浪了,便开口道:“随便吃些就罢了,就不要叫姑娘了吧?” 吕州正却摇摇头,亲自给他斟上酒笑道:“大人只管宽坐,田姑娘身为花魁,可是中州出了名的才貌双绝,大人既然来了中州岂能不一睹风采?” 见作陪的官吏一个个面露期待,于非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也就闭嘴不再说什么了。 青楼后方的一处房间里,身为花魁的田圆圆正低头拨弄着琴弦调音,门外传来敲门声,苏妈妈的声音传来:“女儿呀?醒着呢吧?” 田圆圆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门没锁,进来吧。”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苏妈妈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笑道:“调琴呢?” 田圆圆娥眉微蹙道:“女儿不是告诉过妈妈今日身体抱恙,不见客吗?妈妈怎地又来?” 苏妈妈讪笑着坐在桌边,握住田圆圆的手笑道:“妈妈也知道女儿劳累,可此次不比往常,是京里来的钦差,连吕县令都得碘着脸在旁作陪,妈妈也是没有办法啊,女儿就可怜可怜妈妈,去露个面,我也对吕县令有个交代。” “妈妈让小云去,女儿真的有些不方便。” 苏妈妈见劝不动,也收起了笑脸叹道:“你不去可是要等那徐公子?” 田圆圆脸色一变,低头不语。 苏妈妈见状心里已经有了底,劝道:“不是我说,就徐公子那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的架势,你何必想跟他受苦呢?是,他是有几分文采,可有文采他倒是中啊?这都……两次了吧?两次连个举人都中不了,这文采又有何用呢?” “铮铮……”琴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田圆圆冷着脸道:“妈妈想挖苦女儿何必攀扯他人?” 苏妈妈见花魁生气又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哄道:“是妈妈的不对,女儿就心疼妈妈,去露个面吧。” 没办法,这年头培养个花魁可不容易,能哄还是得哄着。 可惜田圆圆依旧摇头,也不再理她。 苏妈妈叹了口气,起身叹道:“罢了罢了,就让小云去吧,妈妈再去陪个不是就算了。” 说完站起身,临出门前还是回头劝了一句:“你从小就在这里苦练琴棋书画,好不容易成了花魁,如今是攒下了些家当,可给自己赎身以后还能剩下多少?难道就为了跟那姓徐的过苦日子?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苏妈妈叹了口气,默默退出了房间,留下房中的田圆圆沉默不语。 飘香楼的雅间内,吕州正左等右等却不见花魁来,神情也不由有些尴尬,就在他想起身让小厮去问一下时,包间外传来脚步声,吕州正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苏妈妈从门外进来,对房中的几位大人笑道:“让诸位久等了。”说着对门外招了招手道:“小云,快过来……” 很快一位身穿碧绿衣裙的女子便走了进来,那女子身段苗条模样妩媚,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对于见惯了柳未央、陆离这种级别的美人后,在于非眼里就显得有点普通了。 心里也不由有些失望,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噱头还以为多美呢,现在看来也就那样,不过,花魁要保持神秘感倒也可以理解。 那碧绿衣裙的女子怀中抱着琵琶,对众人轻轻福了一礼,娇声道:“奴家楼小云,见过诸位大人。” 然而吕州正可是见过那位田圆圆的,并不买账,虽然这楼小云的姿色与那位田圆圆差不了多少,但总归不是花魁,平常也就罢了,此次可是有钦差在侧,若是钦差知道此女并非花魁,那自己这张脸可就丢大了。 他沉着脸,语气冰冷道:“我说苏妈妈,说好的花魁呢?” 苏妈妈脸色不改,娇笑道:“真是不巧,花魁染了风寒,来此恐把病症染到诸位大人身上,只能让小云前来为诸位大人唱曲儿,还望钦差大人和县令大人体谅,奴家在此替花魁谢过诸位大人了。” 吕州正自然不会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冷哼一声,道:“这飘香楼的花魁好大的架子啊,连钦差的面子都不给?” 苏妈妈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而一旁的于非见这老鸨面露为难之色,也知生意不易,便开口解围道:“罢了,只是弹曲儿而已,是不是花魁都无所谓,就让这位楼姑娘来吧。” “让大人见笑了。”吕州正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又板着脸对苏妈妈道:“今日有于侍郎为尔等求情就算了,你先下去吧。” “于侍郎?”苏妈妈和一旁的楼小云都是一愣,随即目光齐齐望向了于非,此时的于非并未穿官服,只是穿着一件柳未央亲手制作的月白长袍,长发用一只玉簪固定,模样俊朗,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才气。 楼小云眼中异彩连连,问道:“可是那位作出青玉案元夕的于侍郎?” 吕州正点头,感觉比夸他还自豪:“那是自然,只能说那位田姑娘没福气,多少青楼女子求之不得机会都把握不住。” 楼小云面露激动,莲步轻移走到于非身旁福了一礼,美目火热道:“久仰于侍郎大名,不知于侍郎想听何曲目,奴家定然不让于侍郎失望。” 苏妈妈这时也反应过来,几次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没办法,这话儿都说出去了,这时候再让田圆圆过来,岂不是故意让这些官老爷染病?只能在心中为田圆圆叹了口气,那丫头福薄啊,以这位于侍郎的名气,这大江南北谁人不知? 仅在这中洲一地,就不知有多少青楼花魁放出话去,愿意倒贴自荐枕席,可惜这位于侍郎行事颇为低调,几乎没有在青楼这些烟花之地出现过,也就显得越发神秘,不说让他为其作诗,就算是聊上那么几句,身价恐怕都得翻上几番。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又是钦差又是大臣的,怎么听都是个糟老头子,谁又能想到会是传说中的于侍郎呢?要怪,也只能怪田圆圆命不好,也怨不得别人。 不过眼前这楼小云算是捡到宝了,再加上楼小云模样身段与田圆圆难分伯仲,两人之间本就只差了几票,此事过后,恐怕田圆圆在这飘香楼中的花魁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面对突然热情似火的楼小云于非也有些懵,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的这么广了,被眼前女子火辣辣的目光盯得都有些不自在。 而且他又哪里懂什么古典曲目?只得敷衍道:“楼姑娘自行发挥就好。” 第81章 少女心事 楼小云答应一声,坐在一张圆凳上,半抱琵琶半遮面,素手轻拨琵琶弦,嗓音婉约的唱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琵琶声声如银瓶乍泄,配上楼小云的吴侬软语,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楼小云面露悲切,继续唱道:“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好!楼姑娘唱的好!”一曲唱罢,雅间众人击掌喝彩,楼小云起身道谢,美目却是望向于非。 于非放下白瓷酒盅,击掌笑道:“楼姑娘唱的不错。” 楼小云表情一喜,走过去斟上酒,双手送到于非跟前。 于非一脸茫然,一旁的吕州正连忙低声提醒道:“此为心意酒,意为倾心,大人可满饮此杯。” 见楼小云举着酒杯一脸期望的表情,于非也不好拒绝,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吕州正率先鼓掌,楼小云抿嘴一笑,抱着琵琶道:“今日有幸遇见于侍郎,此曲定要唱给诸位。” 说完再次坐回圆凳上,琵琶曲再次响起,楼小云开口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 …… 青楼外的廊柱旁,身穿飞鱼服的陆离抱着绣春刀靠在那里,俏脸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一名夜翎卫凑近方云霆低声问道:“头儿,陆姑娘这是怎么了?” 方云霆用下巴指了指楼上,神色古怪道:“你也不看看大人在什么地方。” 那夜翎卫抬头看了飘香楼一眼,又看了看陆离,沉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担忧道:“大人回去不会跪搓衣板吧?” 方云霆瞪了他一眼,看了远处陆离一眼,低声训斥道:“你当大人是你啊?” 那夜翎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道:“也是哈,以大人的身份应该不会……” 想到陆姑娘的公主身份,方云霆神色古怪,心里暗叹,这跪不跪还真不好说,大人也真是,哪有带着公主逛青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跪公主,应该不丢人……吧…… 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于非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飘香楼。 也许是吃醉了酒,于非脚步有些虚浮,吕州正边走边大着舌头道:“既然楼姑娘邀大人独处,大人何故推脱不去?要卑职说,大人就在这飘香楼歇息一晚上待明日再走也不迟。” 于非带着醉意,摆摆手笑道:“本官此次南下是有要事,岂能,嗝……岂能留恋温柔乡?” 正走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于非眼看就要摔倒,一阵熟悉的幽香传来,他的右臂便被人扶住。 抬头一看,只见陆离俏脸冰冷,目光看向别处,一言不发默默扶着他。 于非心里一暖,对她笑了笑,然后对吕州正抱拳道:“今日就此别过,本官,嗝,本官要回去了。” 然而吕州正已经被几个衙役架着睡着了,鼾声如雷,显然无法回应他。 于非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夜翎卫的护卫下被陆离扶着上了马车。 车厢中,于非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陆离,睡眼蒙胧道:“有劳公主……”见陆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连忙改口:“呃……多谢陆姑娘……” 陆离板着脸教训道:“你应该知道此次南下的风险,此等烟花之地鱼龙混杂,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于非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的表情,拱手道:“陆姑娘教训的是,下官没来过,只是心中好奇,所以……还请陆姑娘恕罪,下次不会了,不会了。” 陆离峨眉一挑,问道:“你以前没去过青楼?” 见于非点头,陆离冷漠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正要开口再说他几句,却感觉自己右肩一沉,转头望去就见于非已经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嘴里还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陆离蹙眉,动了动肩膀试图晃醒他,谁知男人身体不稳,直接摔了下去,吓得她连忙搂住,于非的脑袋也就枕在了陆离那双结实丰腴的大腿上。 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陆离脸颊微红,抬手想拍醒她,可小手快碰到男人脸上的时候却变的很轻很轻,几乎和抚摸没什么区别。 陆离伸出手轻轻揪了一下男人的耳朵,低声道:“真是个傻子……” 她望着于非的侧脸微微愣神,素白的小手无意识的轻轻抚摸着于非的头发,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与他的一幕幕,初见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稳重,对郑太后禀报时,她的评价是“甚得体”,当时还挺佩服他能劝住小皇帝的急智,后来又差点被他射出的那一箭害死,便又对他怀恨在心。 再后来得知郑太后谋反,听说他与策北公主是好友,便找到了他,不仅帮她把消息传给策北公主,赠她的火铳还帮她报了弑母之仇,对那一箭的恨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男人的身影就时常出现在她梦里,每次都弄的芳心如小鹿乱撞,这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和茫然无措,直到还他火铳时,在屋顶望见他与一个女子并肩同行,心中的酸涩如同小时候唯一的一件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一样,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察觉到自己对他动了情,在宫中无时无刻都想知道他的消息,听说他要南下,直接把宫中规矩抛到了脑后,留了封书信就这么跟来了…… 想着这些,陆离心头浮现一丝甜意,可一想到他方才去青楼就又有些恼,捏着于非耳朵的小手时而用力,时而松开,很具象化的表露出陆离此刻心中的复杂情绪。 随着车轮辚辚,很快就到了钦差别院,陆离怕被人看到堂堂钦差大人躺女人大腿上,就把于非又给扶了起来靠在车厢一侧。 等车停下后,陆离掀起车帘对驾车的方云霆道:“方大哥,大人睡着了,把他背进去吧。” 方云霆可是知道这位陆姑娘公主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答应一声背起于非跳下了马车。 陆离则抱着绣春刀在后面跟着,小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方云霆把于非放回卧室的床上,对陆离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临走时偷偷瞥了一眼冷着脸的公主殿下,心中也为钦差大人深深捏了一把汗,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陆离抱着绣春刀冷冷的注视着于非,片刻之后,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这才走过去,把他的鞋子脱掉,从床边拉来毯子给他盖上,站在床边又看了他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伸出小手,食指微曲,哈了一口气在于非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睡梦中的于非伸手抓了抓额头,继续呼呼大睡。 陆离轻轻一叹,又伸手抚摸了一下于非的额头,喃喃道:“不痛不痛……” 见于非眉头舒展,这才把他的手臂放回毯子,悄悄退了出去,回到隔壁房间,拿着一只二胡跳上了房顶,坐在房檐上默默调试着琴弦,一阵独属于二胡的凄婉曲调在夜色中悠悠响起…… 第82章 太极拳 翌日一早,于非从醉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看来昨晚的酒喝的是有点猛了,他摇了摇头正要下床,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大人您醒了吗?奴婢伺候您穿衣洗漱。” 于非打了个哈欠,暗叹这日子过得,太腐败了。 但对于他一个从小受到自立自强教育的人来说,大早上被人伺候着穿衣服,一点隐私都没有,还是接受不了。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不必了,一会我自己来。” 门外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不过既然钦差大人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在门外等着,以便钦差大人随时吩咐。 “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君子。” 正在穿裤子的于非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这一惊之下被裤子一绊,直接摔了个跟头,抬头就见陆离不知什么时候摸进来了,正坐在房梁上笑盈盈的看着他。 于非连忙用裤子遮住某处,瞪着她道:“你怎么进来的?” 陆离瞥了一眼敞开的窗户,道:“自然是翻窗进来的。” 于非无语道:“下次进来敲门知道吗?” 陆离冷哼一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我。” “不是我管你,你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大早上翻窗跑男人房里,这合适吗?” 陆离这才意识到于非裤子还没穿上,俏脸一红转过头轻啐了一口,羞恼道:“不知羞。”说完便从房梁跳下来翻出了窗户。 给于非都整无语了,大早上跑自己房间,末了还我不知羞? 匆匆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先是用丫鬟端的洗脸水净了面,又接过递过来的骨头和马尾毛制作而成的古代版牙刷,沾了些草药制成的牙粉,简单刷了个牙。 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后,一时闲来无事,就开始有模有样的打起了前世跟公园老爷爷学的太极拳。 陆离身穿飞鱼服,坐在院中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的看着于非练奇怪的拳法。 看了一会儿,陆离表情变得有些郑重,身体也坐直了几分,认真的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练的是什么拳法?” “你说这个啊?这叫太极拳,怎么?你没听过吗?”于非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陆离摇摇头:“没见过,可以教我吗?” 于非自然没必要藏私,很大方的答应。 陆离便站在他身侧,跟着于非认真的一步一步学了起来。 和于非这半吊子比,陆离打的太极拳似乎更标准一些。 于非一边教,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这个拳有个口诀,叫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你一半,他一半……” 陆离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奇怪的口诀,没忍住嗤笑出声。 于非有些不满,瞪了她一眼道:“不准笑,好好看,好好学。” 陆离强忍笑意,道:“这是哪门子的口诀?难道不是儿歌?” “呃……”于非还真被他问住了,严格来说这的确是顺口溜,他想了想道:“还有一句什么……嗯……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 陆离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悟性也是逆天,听他说完眸子一亮,笑道:“原来如此。”随即又把于非教他的认真的练了一遍,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似乎在揣摩招式。 片刻之后收功,望着于非道:“你来打我试试。” 于非无语道:“我哪打得过你?” “试试嘛,我又不还手。” “真不还手?” “真不还手。” “那好吧。”于非呼出一口气,摆好架势。 陆离也摆出太极的起手式,示意可以开始了。 “阿打!”于非学着李小龙一拳打出,陆离却不急不缓,抓住于非的手腕顺势一带。 “哎哟卧槽……”于非身体收不住,直接转了个圈摔到地上,躺在地上一脸震惊。 他从地上爬起来,诧异的望着陆离赞道:“可以啊,这就融会贯通,应用实战了?” 陆离却并未理他,蛾眉轻蹙似乎在思考,于非也不敢打扰,坐在石凳上休息。 陆离又独自琢磨了一阵,收起拳式问道:“此拳甚妙,你跟何人所学?” 看陆离的表情,这世界似乎并没出现太极拳,他想了想道:“我跟一个道士学的。” “道士?怪不得此拳中暗合阴阳之道。” “怎么?这拳很厉害?” 陆离点点头:“招式虽简单,但若是循着四两拨千斤的思路,每招每式,似乎都蕴含着道理。” “你喜欢就好。”他也只是跟着公园大爷学了一套,完全是依葫芦画瓢,至于拳中蕴含的深意,他是一窍不通。 这时,一个丫鬟走过来道:“大人,早膳已经备好,大人要在哪里吃?” “就在这里吃吧。” 那丫鬟答应一声,没过多久,几道小菜就被端了上来。 于非净过手,见陆离依旧在比划招式,便开口道:“行了,别练了,过来吃饭。” 陆离答应一声,走过来坐到石桌前,接过于非递过来的筷子,在于非古怪的目光中夹了一块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拳法。 于非忍住笑,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就见陆离咀嚼了一阵,黛眉微微皱起,突然眼睛睁大,小脸也变得有些扭曲,她慌忙捂着嘴站起来跑到花坛旁,哇的一声把嘴里的生姜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于非终归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陆离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于非一眼,怒道:“呸呸,你故意的是不是……呸!好辣……” 于非倒了杯茶递给她道:“你自己走神,又不是我喂你的,这也能怪我啊?” 陆离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瞪了他一眼:“你就不会提醒一下啊?” “啊对对,我的错我的错。” 陆离冷哼一声,坐回石凳继续吃饭。 等两人吃过饭,闲来无事的于非就提议去街上转转,这钦差队伍百十来号人,衣食住行都不是小数目,只口粮就要准备几日,宅在家里还不如去外面走走。 陆离显然也闷坏了,就点头答应。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于非扮作普通书生,陆离也换上素色衣裙,长发挽成一个发髻,上缀一只银色的步摇簪子,由同样扮作路人的方云霆带着几十个夜翎卫高手出了钦差暂住的别院。 出了门,陆离似乎也变得活泼了不少,逛了大半天,在一家卖糖人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第83章 偶遇 制作糖人的是一个老伯,手艺似乎也很精湛,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样式,有栩栩如生的立体小人,也有制作复杂的平面图案。 见到有客人,那老伯笑道:“姑娘想要现做,还是现成的挑一样?” 陆离在摊位上好奇的看了一会,开口问道:“老伯会捏人像吗?” 那老伯自信的点点头,道:“小老儿做这门生意几十年,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鬼怪人像,皆可捏得,不知姑娘想捏谁?” 陆离指着于非笑道:“就捏他吧。” 而一旁的于非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心中也有些后悔带着陆离出来逛街了,他前世经常听到有人抱怨说陪女人逛街累,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那些人就是在对单身狗变相凡尔赛,可亲自体验过后,现在他信了。 普通女人倒也罢了,陆离还有很变态的轻功傍身,这谁比得过?于非感觉腿都快跑细了。 那老伯端详了于非片刻点点头,指了指摊前的椅子道:“那就烦请公子坐在此椅上。” 于非眼睛一亮,也不废话,很麻利的坐到了椅子上。 那老伯一边观察一边快速捏着糖人,很快,一个身穿月白书生袍的小人就捏了出来,只见那小人一副疲懒的模样,栩栩如生,和方才于非的表情如出一辙。 陆离拿过糖人与于非对比了一下,笑道:“不错不错,老伯好手艺。” 一旁的于非也来了兴趣,对那老伯道:“老伯给这位姑娘也捏一个。” 那老伯点点头,又拿出一个糖坯开始捏了起来。 陆离见于非要捏她的人像,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身体也端正了一些。 很快一个素色衣裙的小人便被捏了出来,于非接过对比了一下不由赞叹:“老伯这手艺没得说啊。” 卖糖人的老伯却摇摇头,自嘲道:“公子谬赞了,对公子来说这是奇淫巧技,但对小老儿来说却是糊口的手艺,做的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于非笑道:“老伯的意思我懂,无他,唯手熟尔。” 那老伯哈哈笑了起来,叹道:“到底是读书人,佩服佩服。”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于非便付了钱带着陆离离开。 “你看这鼻子,这嘴,还有这眼睛,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陆离晃着手中的糖人,饶有兴趣的与于非做着对比,巧笑嫣兮的模样让于非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他低头望着手中以陆离为原型的糖人,不由有些好奇味道如何,便把糖人放到嘴边舔了一口。 一旁的陆离顿时变的俏脸通红,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于非望着突然炸毛的陆离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的问道:“怎么?糖人不是用来吃的吗?”说完又舔了一口。 陆离一把夺过于非手中的糖人,对着他轻啐一口,红着脸骂了声:“不要脸……”然后快步跑开。 望着落荒而逃的陆离,于非陷入沉思,片刻才恍然大悟,那糖人可是按照陆离的样子捏的,自己这冒冒失失的,当着人家的面直接舔……似乎……是有些猥琐…… 他连忙追过去喊道:“不是,陆姑娘,陆离!你听我解释……” 陆离哪里肯听,脚步飞快,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于非追了片刻,见完全追不上,只得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暗中保护的方云霆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大人,公主,呃,陆姑娘怎么了?” 于非摆摆手,深吸了几口气道:“没事,小姑娘闹脾气了。” “哦……”方云霆神色古怪,抱拳问道:“那……卑职去把陆姑娘追回来?” 于非摇摇头,叹道:“以她的轻功,想要跑,谁也追不上,还是算了,等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是……”方云霆答应一声,再次混入人群中。 于非休息了一会,正要回去,路旁驶来一辆装饰豪华马车,随着马车上的铃铛轻响,缓缓在于非不远处停了下来,车帘一掀开,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她望向于非笑道:“可是于非于侍郎?” 于非一愣,抬头望去,只见车中一个身段丰腴的美艳女子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正一脸惊喜的望着他。 于非一时间有些茫然,他好像并不认识此女,有些奇怪的拱手道:“姑娘是……”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的道:“妾身倒是忘了,那日于侍郎并未见过奴家。” 于非有些迟疑的问道:“不知姑娘何日见过在下?” “镇国公寿宴,妾身唱过一首于侍郎的青玉案……” 经过提醒于非恍然大悟,对女子抱拳笑道:“原来是陈瑶姑娘,那日无缘得见,才没认出陈姑娘,还望姑娘勿怪才是。” 这女子竟是那日镇国公寿宴,在帘后弹唱的卿依院花魁陈瑶,怪不得声音有些熟悉,听过她那空灵的嗓音,想不记得都难。 陈瑶抿着红唇轻轻摇头,笑道:“于侍郎能记得妾身,已经让妾身受宠若惊,又怎会怪罪于侍郎呢。” “姑娘不怪在下唐突就好。”他看了那辆挂着彩绸铃铛的马车一眼,好奇的问道:“陈姑娘不是在京城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陈瑶笑道:“妾身要南下教习金陵卿依院分院的姑娘,路过此地暂歇。” “那倒巧了,我也要南下,在此小住几日。” 陈瑶点点头:“大人南下的之事妾身已经听说了,大人为民之心,实在让妾身佩服。” “食君之禄,自然要为百姓谋太平。分内之事罢了。” 陈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道:“大人若是得闲,不如去妾身住处坐坐?” 于非正想婉拒,余光却看到身穿素色衣裙的陆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棵柳树下,靠着树干,正抱着手臂冷冷的望着他。 他顿了一下,想到陈瑶要去金陵,想来应该对金陵有所了解,便改变主意问道:“不知陈瑶姑娘对金陵可有了解?” 陈瑶想了想,道:“妾身曾在金陵与京城往来数次,对金陵倒是有些了解。” 于非听她这么说,便笑道:“在下初往金陵,对金陵所知甚少,既然陈姑娘对金陵多有了解,那便叨扰陈姑娘了。” “荣幸之至,于侍郎请。” 于非点点头,看了柳树下的陆离一眼,对她招了招手道:“陆姑娘,你也一同前去吧。” 他对此地人生地不熟,自然不敢一个人前去,有陆离跟着也安全一些。 陆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于非已经知道她傲娇的性子,只要没跑,那就是答应了。 他笑了笑也不以为意,跟着陈瑶上了那辆挂着彩绸铃铛的豪华马车。 柳树下的陆离气的一拳捶在树干上,那棵一人难抱的柳树竟然晃了晃,却疼的陆离直抽凉气,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糖人,顿时觉得糖人的脸变得可恶起来,陆离张嘴一口把糖人的脑袋咬掉,恨恨的咀嚼了几下吞下肚,把没了脑袋的糖人随手丢在路边,提着裙摆也向着马车跟了过去。 于非上了马车,发现这车中的空间很是宽敞,除了一张软榻还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茶具檀香,隐隐散发着与陈瑶身上类似的淡淡幽香,俨然成了一个小房间。 于非跪坐到矮桌前的蒲团上,正要开口询问,车帘一掀,陆离也上了马车,对陈瑶笑了一下,道:“打扰陈姐姐了。” “姑娘客气,快请坐。” 陆离点点头,在于非身侧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于非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疼,不动声色的拍了拍陆离掐住自己腰间软肉的手示意她放手。 然而陆离却不为所动,依旧掐着,似乎还更用力了。 于非无奈,腰间疼痛难忍,索性把心一横,掐我是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掐…… 这么想着,于非也有样学样,用矮桌做遮挡,悄悄伸出左手,在陆离的柳腰上捏了一下。 陆离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腰间的炙热感让她差点没忍住嘤咛出声,俏脸也如同煮熟的虾一般变的通红。 第84章 花心 被占了便宜的陆离自然不甘心,伸出手再次掐来,于非反应迅速,直接准确的抓住她的手腕,陆离挣了几下没挣开,俏脸也变得更加红了,她深吸一口气,暗中调动了内力用力一挣,只听嘎吱一声,三人身前的矮桌挪动了几分。 “咳咳,于侍郎请喝茶。”陈瑶连忙假装咳嗽,给于非斟了一杯茶。 而此刻的两人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非还好点,毕竟脸皮厚,陆离羞的脑袋都快趴桌上了。 于非故作随意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好茶好茶。” 陈瑶把鬓间发丝挽到耳后,对他温柔一笑:“大人喜欢就好。” 那如同邻家大姐姐般的妩媚,让于非不由心中一荡。 感觉到陆离伸出小脚又踢了他一下,这才收回目光,放下茶杯问道:“陈姑娘既然对江南熟悉,可知江南倭寇之患?” 陈瑶点点头:“奴家虽没见过,但却是听人说过的。” “说来听听。” 陈瑶点点头,喝了口茶继续道:“金陵还好些,毕竟是江南省会,但其他地方,特别是靠近海边的地区就不怎么太平了,经常有倭寇袭扰,每隔几个月就会发生一次城池被倭寇劫掠的事情,这些地方于侍郎最好不要前往为妙。” 于非听的直皱眉,问道:“劫掠城池?城中的官兵呢?” 陈瑶苦笑摇头:“这奴家就不清楚了。” “那陈姑娘可在青楼……呃,姑娘别误会,在下并无冒犯之意。” 陈瑶摇了摇头笑道:“大人请说,无碍的。” 于非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姑娘可见过江南指挥使?” 陈瑶摇了摇头:“指挥使只听说姓韩,却是没见过,不过奴家倒是与江南布政使见过一面。” “哦?那陈姑娘觉得布政使是怎样的人?” 陈瑶想了想道:“奴家也只见过一次,此人名叫王元武,看上去很和蔼,但观其为人,却颇有城府,于侍郎最好提防一二。” 没打听到江南指挥使的信息,于非心里有些失望,暗叹了一声,看来还得自己摸索,他对陈瑶拱手道:“多谢陈姑娘提醒。” “举手之劳罢了,于侍郎不必客气。” 说话间,马车也在一处小院前停了下来,于非带着陆离跟着陈瑶进了院门,穿过花园游廊,在一处两层小阁楼前停了下来。 陈瑶脸颊微红,对于非道:“这里便是奴家暂住的地方,于侍郎请进。” 于非点点头,随着陈瑶登上了阁楼。 三人落座后,陈瑶端来两盘点心和茶水笑问道:“不知这些时日未见,于侍郎可有新词问世?也好让小女子拜读一二。” 于非摇头道:“陈姑娘可能要失望了,其实我并不善此道,那首青玉案也是一路过的云游道人所做,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陈瑶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奴家知于侍郎不想以此扬名,但此借口未免过于牵强。” 一旁的陆离也是白了他一眼,对陈瑶道:“陈姐姐别理他,今早上他还说跟一个道人学了拳法,现在又说诗词也是道人所作,那这道人岂不是文武双全,有这本事,岂不早就扬名立万了?” 于非被陆离的抢白整的哑口无言,心中不由哀叹,这说一个瞎话果然要用更多的瞎话来圆,如今说真话反倒是假的了…… 陈瑶见他面露尴尬,便开口打趣道:“若是那道人出了新作,于侍郎可定要告知奴家才是。” 于非尴尬一笑,连忙点头道:“一定一定,若是出了新作,一定会第一个告诉陈姑娘。” 陈瑶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羞红,给他递了块点心,略显羞涩的笑道:“那就多谢于侍郎了。” 那一笑,看的于非都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屁股上也不出意外的被陆离踢了一脚。 又陪着陈瑶聊了一会儿金陵的风土人情,见天色已晚,于非便提出告辞。 婉拒陈瑶的晚饭邀请,于非带着陆离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察觉到陆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问道:“怎么?有心事?” 陆离摇了摇螓首,目光望向于非的眼睛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位陈瑶姑娘吧?” 于非点头,开玩笑道:“美人谁不喜欢?” “哼,你可真花心。” “花心?”于非只觉得自己无比冤枉,两世为人,到现在他都还是处男之身,被说成花心简直比窦娥还冤。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拜托,我还没成亲啊,怎么着这花心的污名也算不到我头上吧?” “你没成亲又不代表没玩过女人,没记错的话,你与那布店老板已经同宿同栖了吧?明明有女人,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说你花心有问题吗?” 于非被陆离的话呛的老脸一红,若是一个月前他可以义正言辞的反驳陆离,可现在他已经捅破了和柳未央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在陆离审视的目光下不由有些发虚。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这位陆姑娘又不是他媳妇儿,心虚个什么鬼啊,想到这他不由直起了腰杆,瞪了一眼陆离道:“不对吧?你好像也是外边的女人吧?” 片刻之后,于非抱着小腿在大街上呲牙咧嘴,疼的直抽凉气,这丫头这一脚是真狠啊。 周围的夜翎卫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 一瘸一拐的回到住处,陆离因为踢了钦差大人一脚,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于非可以肯定那丫头就在附近。 一直到晚间,于非端着饭菜放到陆离房间的桌子上,左右看了看喊道:“陆姑娘,出来吃饭了。” 见没动静,于非只好又道:“我不怪你,出来吧。” 一声轻哼从他的背后传来,于非转过身,就见陆离正靠着墙,面若冰霜的站在那里。 “过来吃吧,饭都做好了。” 陆离摇摇头:“我不饿。” 于非把椅子拉开,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可不行。” 见于非拿着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陆离肚子也响了起来,没办法,就早上吃了一顿饭,中午又闹别扭没吃,此时自然也饿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吃啊。” 陆离犹豫片刻,终究没抵挡住饭菜的诱惑,还是坐到了椅子上。 于非递上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只鸡腿。 陆离也不再客气,低头吃饭。 等陆离吃完饭,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问道:“你腿没事吧?” “没事,已经不疼了。” “抱歉,我,我没收住力。” 以她的脚力,若是调动内力,那于非这条腿怕是要断。 好在陆离并未使用内力,只是皮外伤于非也并没当回事,卷起裤腿道:“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 陆离低头看了一眼,顿时被他腿上很深的一块淤青吓了一跳,她放下筷子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在淤青处按了一下,有些愧疚道:“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于非连忙拉住他的手腕道:“不用,只是皮外伤,找大夫又要抓药煎药,还特别苦,涂点药就好了。” 陆离心里有些无奈,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药苦?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那我去拿金疮药。” 说着快步出了房间,片刻之后拿着一个小瓷瓶回来,蹲在于非身前,神情认真的伸出小手给他涂药。 于非只觉得腿上酥酥麻麻,正享受之际,突然感觉腿上一凉,似乎有水渍滑落,他忙低头看去,却见陆离眼圈微红,一边涂药一边暗自垂泪,于非一愣,慌忙坐起身问道:“怎,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第85章 渡船 陆离抹了一把眼泪,却并未说什么,低着头默默涂着药。 于非蹲下身,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傻丫头我有没怪你,不哭了……” 陆离一把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望向一边倔强道:“我才没哭。” 于非放下裤腿,笑道:“是是,你没哭。” 陆离把小瓷瓶丢给他,道:“一日涂三次,别忘了。”说完便出了房间消失不见了。 望着手中的瓷瓶,于非笑了笑,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陆离这种种表现,显然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愫,想想也是,如果只是单单想要出宫去玩,哪里去不得?却偏偏追随自己而来,见到他与别的女人亲近,也会吃醋耍性子,如果这都察觉不到陆离的心思,那就未免太蠢了。 可他在南下时,刚刚与柳未央确认了关系,若是再接受陆离,先不说柳未央会如何看他,就陆离的公主身份就是个大问题,要知道在大乾,驸马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白身还好,娶了公主,除了不能纳妾,也能吃喝不愁。 可是对于有功名或者在朝为官的人来说,当驸马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大乾太祖定下的规定,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驸马不得参加科举,也不得入朝为官,这对于想要求取功名的人来说,无异于自断前程,而且公主就算嫁人了也要住在宫里的公主府,最绝的是,驸马还不能与公主同住,要住在宫外的驸马府,夫妻俩想见一面首先要请示公主府的女官,这个女官是公主出嫁后配给公主的,全权管理公主府的日常事物,请示女官同意后,还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礼仪才能见上一面,而且还不能在宫中过夜,驸马本就在宫外独居,若是再碰到个比较严厉的女官,那见一面都难,堂堂驸马和寺庙中的和尚几乎无任何区别。 而如果于非接受了陆离,那他和柳未央恐怕就是有缘无分了,若是放弃柳未央跟陆离在一起,那与陈世美又有何异? 他可不想千年后,在戏台上看到扮成自己的戏子画着白色奸臣脸谱,被包大人狗头铡伺候。 所以现在他就算知道陆离对他有意,也只能装糊涂,这蠢人不做也得做。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端起碗碟出了陆离房间。 等房门关上后,陆离才从房梁跳了下来,望着紧闭的房门粉腮鼓了鼓,表情幽怨骂道:“真是根木头……” …… …… 几天后,在中州整顿数日的钦差队伍也准备妥当,于非在中州大小官员的欢送下,登上庞大的渡船离开了中州,沿海岸线一路南下,前往江南金陵城。 渡船的甲板上,于非双手撑着围栏,眺望着碧空如洗的远方独自想着心事。 “于侍郎在想什么?” 于非闻言转身望去,只见身穿天青色对襟长裙的陈瑶笑着走了过来,长发盘着坠马髻,上插一只金色步摇,金色流苏随着步调轻轻摆动,娉娉婷婷的来到于非身侧,笑望着他。 由于两人顺路,陈瑶也就顺路搭乘渡船一同南下。 于非见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眸微微弯起,好似初升月牙,不由心中暗叹,到底是京城的花魁,这颜值这气质,也难怪那么多人为之倾倒。 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此次南下抗倭,该从何处入手。” 陈瑶食指微曲,点在自己下颌上想了片刻,反问道:“那于侍郎可有头绪了?” 于非沉思片刻,望着远处白云叹道:“听说几百人的倭寇就能攻破城池,可想而知守城的官兵必定烂到了骨子里,自然要先整顿兵营,否则难堪大用,更别说用来抗倭了。” 陈瑶赞许的点点头,黛眉微蹙思考片刻道:“于侍郎说的在理,若是整顿兵营,那无外乎上官屯田吃空饷,此事必定会得罪江南都指挥使,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于侍郎万不可大意,要小心江南都指挥使此人。” 陈瑶的话让于非有些讶然,没想到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会有如此见解,所说之话竟与兵部尚书王京当日之话如出一辙。 见于非面露惊讶,陈瑶俏脸一红,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有些尴尬的问道:“怎么?是不是奴家说的不对?” 于非摇了摇头,笑道:“没想到陈姑娘竟有如此见解,姑娘所说之话竟与兵部尚书所说无异,佩服佩服。” 听他这么说,陈瑶也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只是凑巧罢了,奴家一个风尘女子,又怎敢与兵部尚书相提并论?” “才学不在于地位,陈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陈瑶轻笑一声,青丝被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吹散,素手轻抬把发丝挽到耳后,刹那间的风情看的于非都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海浪打来,渡船的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陈瑶又是娇娇怯怯的花魁,身形不稳,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却觉得腰间一热,一只大手扶在了她那柳枝般的蜂腰上,算是没摔倒在甲板上。 待渡船平复,于非也慌忙松开了手,叹道:“好大的海浪啊。” 陈瑶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脸上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染上了一抹潮红,她有些慌乱的站稳身子,整了整衣裙,羞涩的望了于非一眼,道:“多谢于侍郎了。” 于非摆了摆手道:“应该的,不过这甲板上风浪大,陈姑娘还是回船舱歇息吧。” “让于侍郎见笑了,奴家这便回去了。”说完对于非轻福了一礼,于非也抱拳回礼,目送陈瑶风姿卓越的背影慢慢远去…… “还看呢?人都走没影了。” 陆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于非一跳,有些无语的捂着心口道:“下次能不能来之前发出点声音?” “我尽量。” 陆离撇了撇嘴,慵懒的靠在围栏上,侧头望着滔滔不绝的海水,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位陈瑶姑娘似乎对你有意。” 于非摇了摇头,自嘲笑道:“她喜欢的是诗词,并不是我。” 陆离瞥了他一眼,酸溜溜的道:“可那些诗却出自你口,不是吗?” 于非看了她一眼,也有样学样的靠在围栏上,望着天空云卷云舒,无奈的喃喃道:“说了多少遍,那词不是我所做,说实话怎么就是没人信呢?” 陆离没理他,而是叹了口气道:“陈姑娘长的的确很好看,当得起花魁之称。” 于非望着她笑道:“你长得也不比她差啊。” 陆离脸一红,哼了一声道:“懒得理你。”说完便快步跑开了,那背影似乎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86章 布政使 渡船在海上行了数日,终于到了金陵渡口。 渡口早已聚集了许多人,而且已经被清过了场,江南布政使王元武带着金陵的大小官吏已经等候多时了。 于非叫来几个夜翎卫,让他们护送随钦差队伍回来的陈氏父子回陈家坪,陈丰年却跪地道:“大人,就让我父亲先回家去吧,草民愿跟随大人诛杀倭寇,为我那亡妻报仇,还请大人成全。”说完嘭嘭嘭便在甲板上磕起了头。 于非见他额头都磕红了,连忙扶起他道:“起来吧,既然你有此愿,那便跟着我吧。” “多谢大人!” 安抚完陈丰年,转头见陈瑶身姿曼妙的站在船舷边,便笑道:“陈姑娘可有人来接?” 陈瑶点点头,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把被海风吹散的发丝抚到耳后,轻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卿依院派了马车来接。” 于非心中不由暗道,这陈姑娘似乎很容易脸红啊?这一路上每次与他说话,脸上都会浮现红晕。 “大人,该下船了。” 这时身旁的方云霆抱拳提醒,于非这才点点头。 回头又看了陈瑶一眼,拱手笑道:“陈姑娘,就此别过了。” 陈瑶也轻笑着福了一礼。 随着踏板被放下,夜翎卫先是下船把港口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之后,于非才在夜翎卫的护卫下,带着陆离下了船。 站在岸边的江南布政使王元武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身材消瘦,长相也是慈眉善目,很是和蔼。 见于非下了踏板,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竟是如此年轻,他走上前去拱手一礼笑道:“江南布政使王元武,恭候钦差大驾多时了。” 于非也笑着还礼:“辛苦王大人了。” “应该的,大人为国操劳,才是真的辛苦,下官已在酒楼备下了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有劳诸位大人了。” “大人这边请……” 于非点点头,随着王元武,被众人簇拥着离开了码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软轿,浩浩荡荡的向着城里最豪华的文秀楼而去。 文秀楼的掌柜是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早已经得到通知,等候在文秀楼前。 见到布政使大人过来,忙走上前把众人迎了进去,一一落座后,于非举杯道:“本官此次南下,乃是背负着圣上殷殷嘱托,抗击倭寇镇我海疆,希望诸位同僚齐心协力,以抗外敌,本官在此谢过诸位了。”说完,于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元武也起身道:“大人放心,倭寇近年来屡屡侵犯我大乾海疆,残杀我沿海百姓,行迹过于卑劣,自当得而诛之,下官定会以身作则,协助钦差大人剿灭倭寇,下官先干为敬。” 在场官员也纷纷起身附和,表示一定配合。 表过态后,酒宴的气氛似乎也热烈了许多,于非一边应付着官员敬酒,一边与王元武微笑交谈。 见王元武手中一直拿着一串念珠,连吃饭时都不放下,不由好奇的问:“王大人信佛?” 王元武点点头,无奈的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只因小儿身患重病,信这神佛,也是为犬子祈福。” 于非了然,与王元武碰了碰酒杯道:“恕本官多嘴,所谓怪力乱神,令郎既有疾病,应该多寻访名医才是。” 王元武苦笑着摇摇头道:“大人所言下官又怎会不知?只是我遍访名医,就连京中御医都找过,都是束手无策,这才信了这神佛,只想着多做善事,为的只是让这心中有个慰藉罢了。” 于非闻言也知道有些病症属于药石难医,转信神佛也可以理解。 这时同席的知府开口道:“王大人这话不假,这金陵城中的百姓都称呼王大人为大善人呢,平日里施粥补桥王大人可都是冲在前面,还资助了许多济善堂的孤儿,我等都很佩服王大人呢。” 于非望向王元武诧异道:“没想到王大人竟有此善心,失敬失敬。” “大人过誉了,也就图个心安罢了。” “王大人如此善行,令郎定能康健如初,本官敬你一杯。” 王元武连忙举杯,在于非杯底碰了碰:“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酒宴上于非并未见到江南指挥使,也不知他是心虚还是不敢来,不过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问。 一直到酒宴散了之后,于非才在王元武与当地知府余文石的陪同下出了酒楼。 三人乘坐马车,在一处园林前停了下来,王元武指着那处园林笑道:“此处乃是本地富商许禅,花费巨资所建的琵琶小筑,刚完工数日,正好给大人小住。” 望着占地极广且绿植茂盛的园林,于非不由心中暗叹,不愧是金陵富地,出手果然不凡。 在夜翎卫的护卫下,三人来到园林入口处,那园林的主人许禅已经等在了那里,见有人过来,笑着走上前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钦差大人,大人能光临小园,真是蓬荜生辉啊。” 王元武对于非介绍完许禅,问道:“许大官人,大人的住处可准备妥当了?” 许禅点头笑道:“大人的吩咐怎敢不上心?已经准备妥当了,三位大人里边请。” 闻言,三人便随着许禅进了琵琶小筑。 许禅一边走,一边介绍着琵琶小筑内的景色,而这园林的风格,也多以隐秘自然为主,外围植被茂盛,其内却是溪水潺潺,清闲雅致。 给于非所寻住处四周栽着青竹,清澈见底的溪水穿流而过,站在长廊上便能欣赏泉水叮咚,偶尔微风吹来,嫩绿竹叶发出沙沙之声,宛如人间仙境。 “不知大人可还满意?”许禅对所建园林似乎颇为自傲,神色间也颇为自信。 “巧夺天工,不错不错。” “大人满意就好,此处的被褥家具皆是新的,若是大人还有别的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去做便是。” 见于非有些疲色,王元武便识趣的开口道:“大人舟车劳顿,应该早些歇息,下官就不叨扰了,这便告辞了。” 说完对着于非拱手一礼,正要离开,于非却连忙喊住他道:“王大人请留步,本官还有话想与你单独聊聊。” 王元武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知府余文石与那许禅很识趣的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王大人请坐。” 王元武点了点头,与于非在茶案前相对而坐。 等夜翎卫奉上茶水后,于非才开口道:“今日酒宴,为何不见江南指挥使?” “大人是说韩子民?” 于非点头:“原来此人叫韩子民吗?” 王元武苦笑着摇了摇头:“韩子民这人为人孤傲,与我等也极少往来,大人来之前下官已经让人前往柳州通知过他,却不知为何没来。” “是不敢来,还是没脸来?我可听说倭寇聚集几百人就能攻破城池,不知这江南指挥使干什么吃的?” 见钦差大人面露愠怒,王元武额头也渗出冷汗,叹道:“韩子民此人的性情很是怪异,下官曾经写信让他多加防备,可却被他置之不理,也不知是何用意。” “这么说,王大人同地为官,对韩都指挥使也不甚了解?” 王元武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下官主掌朝廷政令通达,极少接触卫所之事。” 于非皱起了眉,这王元武的言下之意就是在撇清关系,身为江南布政使又怎么可能对卫所之事一无所知? “那你可知,这江南之地可有兼并军田之事?” 第87章 大火 王元武面露尴尬:“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说句实在话,在我大乾各地,其实都有兼并军田之事发生,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王元武的话虽然毫不客气,但于非也知道这些都是事实,大乾从太祖时期就实行屯田制,分为军屯、民屯和商屯,其中这军屯就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边陲地区为三分守城,七分屯田,内陆则是两分守城,八分屯田,让各地军队自给自足。 此政策的初衷是好的,但却忽略了时代的局限性。 大乾建国初期,由于常年征战,导致人口大量流失,处于地广人稀的状态,良田遍地自然也就没人去圈地兼并。 但随着大一统王朝的平稳,民生得到了修养,这人口也变为爆炸式增长,古代又没有机械化开垦工具,这土地也就不够种了。 而那些代代相传的军户,所种军田也不是白种的,是要向朝廷上交粮税的,仅能留下刚够一家人吃饱的定额粮食,其余全部上交朝廷,一部分用来养兵,一部分用来纳税。 也就是说,不管每年所种之田是丰收还是欠收,军户所得粮食不会有任何变化,属于年年无余粮的状态,试问,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是那么点个人所得,谁还会想着认真屯田? 屯田没了积极性,这收成自然可想而知,但别以为躺平摆烂就算了,军户所交税收,以及供养军队所需的粮食那是一粒也不能少,庞大的税收压力导致卫所军士大量逃亡,如此一来便多了许多无人耕种的荒地,附近的世家大族自然没有望着嘴边肥肉不吃的道理,便开始低价收购这些土地进行圈地兼并。 而朝廷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荒地既然没人种,那不如交给这些低价租赁土地的商人和世家大族,多少也能收点税收。 卫所将领更是乐见其成,官兵逃亡,空缺下来的饷银自然收归自己腰包,更有甚者,也加入了兼并土地行当,俨然把手下军士当成了自己的私人佃农。 如此一来,这屯田制便进入了恶性循环,卫所军士不堪忍受大量逃亡,田地无人耕种,世家大族大肆圈地兼并,卫所将领吃空饷,这军队要有战斗力才怪呢。 虽说如此,但倭寇几百人就能攻城,还是有些太离谱了,要知道这些守城的官兵最少也得有上万众,还是守城的一方,就算单兵素质再烂,也不至于被几百人攻破城池吧? 知道问不出什么,于非也只得作罢。 等王元武告辞离开后,于非摩挲着手中小皇帝给的调兵虎符,对侍立在廊下的方云霆道:“带上所有夜翎卫,去金陵卫所,调集兵马前往柳州。” “现在?”方云霆有些愕然。 于非点头:“既然韩子民躲着不见我,那我便主动去找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方云霆闻言点点头,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夜翎卫护卫着于非所乘马车,快速出了琵琶小筑,向着金陵卫所急行。 等到了金陵卫所,于非出示小皇帝临行前给的虎符之后,那卫所官兵见钦差大人亲临,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按要求调出两千二百四十名轻骑兵,由于非亲自统领,向着柳州连夜直扑而去。 军队急行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到达柳州卫所。 让骑兵把卫所围住后,于非带着身穿飞鱼服的夜翎卫直闯柳州卫所,把负责值守的人骇的面无血色,于非亮出小皇帝给的钦差金牌,语气淡淡的问道:“韩子民呢?” 只见金牌上栩栩如生的雕刻着四爪金龙,那人自然认得那金牌的含义,见此牌者,如圣上亲临,他慌忙跪到地上道:“回禀大人,韩大人并不在卫所。” 于非收起牌,走到书案前,一直跟在身边的陆离拉开椅子,于非望了她一眼,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人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卑职是这卫所里的小小千户,名叫温景奂,不知大人大驾,还望大人恕罪。” 于非点点头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大人。” 等温景奂站起身,于非也没绕弯子,直接道:“去把江南各府县的军户名册,以及收支账册都给本官拿来。” “这……”温景奂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 温景涛有些尴尬道:“军户花名册都在柜子里锁着,没都指挥使的钥匙打不开。” “你只要告诉本官在哪个柜子里就行了。” 温景奂指了指房中的一排立柜:“就在那里,印着虎头的便是。” 于非看了看方云霆一眼,后者会意,走上前直接抽出绣春刀对着那刻着虎头的铜锁就是一刀,只听咔的一声,铜锁便被砍断,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本厚厚的书册放到于非身前的书案前。 于非把书册上的灰尘吹开,低头认真的翻看起来。 听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温景奂大气都不敢出,额头冷汗直冒,心中也有些发虚,这年头,卫所吃空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查起来自然是一查一个不吱声…… 于非翻看了一会皱眉问道:“这里面怎么只有卫所花名册,收支账目呢?” 温景奂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收支账本被韩都指挥使带走了。” “带走了?带哪去了?” “韩大人昨日说要把账本带回家查账,卑职也没敢问。” “那你可知韩子民住处?” 温景奂忙道:“知道。” “知道便好。”说完于非让方云霆把书案上的花名册收起来,对那温景奂道:“前面带路吧。” 温景奂答应一声,出了卫所,骑上马在前面带路。 路上,于非问道:“温千户,都指挥使每日都不在卫所吗?” 温景奂摇摇头,恭敬道:“韩大人平日里都在卫所,不知今日为何没来。” 于非一愣:“就今天没来?” 温景奂点头:“韩大人每日都会视察屯田,只有今日没来,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 听他说完,于非脸色巨变,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立马命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了韩子民住处,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焦糊味,府中还传来女人伤心欲绝的哭声。 当于非带着夜翎卫冲进韩府的时候,就见一间房屋已经被大火烧的坍塌下来,房屋废墟还有余火星星点点冒着黑烟。 而院子正中的地上躺着一人,身上盖着白布,一群人围在尸体跟前哭声不绝于耳,多为妇孺孩童。 韩府管家凑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跟前低声禀报,说是朝廷夜翎卫来人了。 那老太太头发花白,看上去六旬有余,听过管家禀报后抬起头望了于非等人一眼,被人搀扶着走到于非跟前问道:“老身韩王氏拜见钦差大人,大人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于非望了一眼盖着白布的尸体问道:“不知贵府这是……” 韩王氏抹了一把眼泪道:“昨夜不知为何走了水,老身的孩儿……” 于非神色一变,连忙问道:“令郎是……” 老太太面露悲切,抹着眼泪道:“正是吾儿韩子民。” 于非眸子微缩,忙道:“本官能否看看令郎。” 韩王氏面露犹豫,虽然有些不情愿,但钦差的面子还是要给,便点头答应了。 于非走到尸体前,蹲下身掀开了白布,只见尸体已经被大火烧的部分碳化无法辨认了,无奈之下回头对温景奂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看看。” 温景奂闻言慌忙走到跟前低头看了看,不由吓得脸色一变。 于非见状低声问道:“此人可是韩子民?” 温景奂面色苍白,壮着胆子辨认了一下样貌,也有些不确定道:“大人,已经烧成这样了,辨不清了,不过既然王老夫人如此说想来不会有错,可怜的韩大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落得这般田地?” 于非知道,烧成这样,以现在的技术手段想确定这是不是韩子民的尸体已经不可能,不过倒是可以查查是他杀还是自杀。 想到这,他把白布盖好,站起身问那韩王氏道:“老夫人可让仵作验过尸了?” 老太太摇摇头:“老身已经命人去通知县令大人了,还未让仵作验过尸。” 于非点点头,问那温景奂道:“此地县令是谁?” 温景奂忙道:“本地知县姓谢,名京墨,上个月刚刚在本县上任。” 于非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约摸着等了半个时辰,柳州县令带着衙役仵作匆匆而来,刚进院就见这院中围满了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谢京墨不免心中忐忑,还以为这韩家被夜翎卫抄家了。 温景奂显然是认识谢京墨的,见他过来,忙走上前拉住他低声道:“谢大人,这位便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快去拜见。” 谢京墨闻言一惊,他早就得上面嘱咐过,朝廷会派来一位钦差大臣南下剿倭,让江南诸官员配合,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这死者可能是江南指挥使韩子民,不由心中一凛,忙快步上前,拱手道:“下官柳州县令,谢京墨,见过钦差大人。” 于非打量了一下谢京墨,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道:“可带了仵作?” 谢京墨忙点头道:“带了。” 于非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道:“去查查韩大人死因,越详细越好。” “是……”谢京墨答应一声,忙叫来仵作上前验尸。 第88章 验尸 经谢京墨介绍,那仵作姓陈,单名一个贺字,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褶子,头发和胡子几乎全白,不过精神面貌倒是挺精神,穿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却收拾的很干净。 陈贺来到尸体前,先是对于非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蹲下身子,掀开白布后,先是看了看尸体的手掌,然后又掰开尸体的嘴巴看了看,片刻后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死者手掌摊开,根据‘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的口诀’,在看死者状态,应该死于丑时至寅时之间,死者口中有大量黑灰,乃死前吸入大量烟灰所致,的确是被烧死的。” 听了仵作的话,于非面沉如水,这死的未免也太巧了,是畏罪自杀,还是另有原因? 陈贺又检查了一下尸体,诧异的吸了一口气道:“不对,怎么可能呢?” 于非一愣,连忙问道:“可有问题?” 陈贺皱眉道:“死者身体放松,未见挣扎痕迹,可又确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这怎么可能呢?除非……” 于非眼前一亮:“除非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烧死?” 陈贺点点头:“钦差大人所言极是,尸身呈仰躺状态且未见挣扎,若是清醒状态,断不会如此,除非是昏迷无意识才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韩子民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就不好说了。 于非走到韩王氏身旁,语气柔和的问道:“老夫人可知昨天晚上韩大人去过何处,或者做过什么反常的举动?” 韩王氏一脸茫然,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反常的举动,晌午的时候外出找人喝酒,回来的时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还是被小厮架着回来的。” 于非与那仵作陈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的光芒,如果这位韩王氏没有撒谎,那韩子民很可能是因为醉酒或者酒中下了药,才会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 “那老夫人可知韩大人与谁喝的酒?” 既然韩子民死前找人喝酒,那是自杀还是他杀,顺藤摸瓜查下去自然能查出是有人蓄意纵火,还是单纯的只是一场意外。 韩王氏摇摇头,叹道:“这些事情子民从来不会跟老身说,不过老身倒是记得,我儿生前经常找一个名叫冯庶的人喝酒,大人不妨去问问那人。” 于非把目光望向一旁的温景奂问道:“冯庶此人你可认识?” 温景奂想了想点头道:“此人与卑职一样,都是卫所里的千户,不过冯庶与韩大人走的可比卑职近多了,韩大人也的确经常找他喝酒。” “那你可知冯庶现在何处?” 温景奂点头:“想来此时冯千户应该在巡查屯田。” 于非点点头,对方云霆道:“跟着温千户,去把冯庶给我带来。” 方云霆答应一声,带着温景奂和几个夜翎卫匆匆而去。 约摸着等了半个时辰,方云霆骑马走了回来,有些尴尬的对于非拱了拱手道:“大人,冯庶并不在卫所屯田处,据负责看守屯田的军士说,冯千户平日里每天早晨都会去巡查,可今天却没去,而其家中也落了锁,卑职撬开房门,房中空空如也,冯庶不知去向。” 一旁的县令谢京墨听闻此言皱眉道:“想来应是畏罪潜逃,韩大人之死怕是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韩王氏一听自己儿子可能是被人害死的,顿时悲从心来,瘫坐在尸体旁大哭起来:“我命苦的儿啊,怎么竟遭此毒手啊,你走了,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呐……” 说着,跪到于非身前哭道:“还请钦差大人缉拿冯庶,为我儿讨回公道。” 于非连忙扶起韩王氏,道:“老夫人放心,若是韩大人确是冯庶所害,那便是谋杀朝廷重臣,定会将其缉拿归案的。” 说完看了谢京墨一眼道:“此事想必谢大人知道该如何做。” 谢京墨连忙抱拳躬身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就张贴海捕文书,只要那冯庶还在我大乾境内,就断然跑不了。” 于非点点头,又对韩王氏道:“不知老夫人能否让本官搜一下韩大人住处,也许会有些线索。” 韩王氏显然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这夜翎卫出现不是杀人就是抄家,只能点头答应。 于非挥了挥手,夜翎卫便开始在韩府搜查起来,重点搜查韩子民的卧室以及被烧塌的书房。 可惜除了搜出几封无关紧要的信件和一张韩子民的画像外,别的一无所获。 于非打开画像,只见画中之人长着一张忠厚的国字脸,与众不同的是,韩子民右眼下方长着一块暗红色的胎记,颇为显眼。 他收起画像,暗自思量,韩子民昨日把卫所账本带走,翌日就被大火烧死,未免太巧了。 除了他杀的可能,也可能是自杀,若是自杀,这场大火就可能是韩子民一手策划的,其目的应该是想掩埋吃空饷的罪证,唯一奇怪的是他直接把账本烧了不就完了?又为何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是怕自己的罪过被审出来牵连家人?还是其中藏着更大秘密?想到这种种可能,于非不禁有些头大。 见搜不出有用的信息,韩府又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悲惨景象,于非也不想多呆,向那韩王氏告辞后,带着夜翎卫离开了韩府。 等于非与朝廷官吏都离开后,韩王氏便收起了哭声,她抹了一把眼泪,望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平淡道:“把子民好生安葬了吧……”说完轻叹一口气,被丫鬟扶着离开了。 …… …… 回去的路上,于非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身心俱疲,一夜未眠赶到这里,却是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查到,证据也可能被火烧没了,为今之计,只能抓住冯庶之后再说了。 这时车帘被人掀开,骑在马上的陆离往车中看了一眼,见于非斜靠在车厢中,单手揉着额头一副很累的样子,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心疼,把马缰绳丢给一旁的夜翎卫,足尖轻点马镫,宛如一只轻灵的燕子般从马背上直接跳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负责赶车方云霆神情古怪,暗道大人不会真要成驸马爷了吧?他也不敢多看,专心赶着马车。 “你怎么进来了?让人看见了怎么办?”于非皱眉望着钻进车里的陆离,这夜翎卫中都知道陆离是女子,这青天白日的钻进一个车厢难免会让人多想,自己是无所谓,但这世界的女子却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若是被人乱嚼舌根,那陆离必定名节有损。 然而陆离却并不在意,冷哼一声道:“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怕什么?” 她自然知道于非担心她的名节有损,不过陆离从小在宫外长大,又混迹江湖多年自然不会像闺阁中的娇小姐那般在意名节,一向都是敢爱敢恨,我行我素。 她凑到于非身边,把他往旁边挤了挤在他身侧坐下。 由于马车追求速度和防护,所以并不是很大,坐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挤了。 于非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由于空间受限,两人的大腿还贴在一起,能感受到陆离腿上传来的阵阵热量,以及丰腴弹性。 想着这样贴着总归不好,于非有些局促的往左边挪了挪,陆离却也跟着往左边挪了挪,两人的腿依旧贴在一起,陆离歪着头关心的问:“很累吗?” 第89章 车中旖旎 “还,还行吧。你们骑马,比我更累不是吗?” 陆离摇摇头:“我们都是武夫,一夜不眠是家常便饭,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怎么能和我们比?” 文弱书生?于非有些无语,这已经是第二个妹子说他弱了,他前世也是去健身房练过的好不好?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是练过的好吧? 他把袖子撩起来露出并不太富裕的肱二头肌,有些不服气道:“我哪里弱了?有肌肉的好吧。” 孩子气的幼稚表现看的陆离有些想笑,她伸出手在于非手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嘶……疼疼疼……”于非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本来还觉得陆离那看上去很秀气的小手没有多少力道,可随着陆离用力,顿时感觉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一般,疼的没忍住叫出声来。 陆离松开了手,语气揶揄的笑着问:“你这也叫练过?” 于非也老实了,放下袖子见陆离双臂柔弱,一时想不明白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便好奇的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见陆离点点头,于非又把手臂伸过去道:“那你不用内力试试。” 陆离有些好笑看了他一眼,再次伸手一捏,这次就没之前那么疼了,在忍受范围。 于非无语道:“你这是耍赖啊。” “你又没说不让用内力。” 于非一时语塞,有些好奇道:“这内功能学吗?” 陆离点头:“自然可以。” 于非眼睛一亮,有些期冀的望着她问:“你看我行吗?” 陆离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行,年纪太大了。若是你能再小上十岁,也许能成为二流内家高手。” 于非肩膀一塌:“我就知道……” 他望了陆离一眼,好奇的问道:“你是从几岁练的?” 陆离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反正从我记事起就被师娘逼着练功,除了吃饭就是练功,日复一日。” “应该很累吧?” 除了吃饭就是练功,只是想想都觉得枯燥无趣,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熬过来的。 陆离点点头,叹道:“刚开始是挺累的,有过一段时间我也想过偷懒,见别的孩子都有玩具,就哭着找师娘要,不但玩具没要到,还被罚去多练了几遍功夫。” 于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陆离撒泼打滚画面,问道:“后来呢?玩具要到了吗?” “自然是要到了,师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练完功,玩具也买好了。”说着,陆离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 “时至今日我都记得那是一只木头做的小鸭子,可惜没过多久就被师父发现了,说我玩物丧志,玩具也被摔坏了。” 说到这里,于非发现陆离的手在微微发抖,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陆离脸一红,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挣脱,而是继续道:“后来师父又告诉了我,母亲是被人杀死的,从那之后,我就更加努力的练功,只想着为母亲报仇。” “你不是做到了吗?” 陆离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做到了,可我也发现,练了几十年的武功,到头来还不如一只火铳。” 于非却笑着摇头:“话不能这么说,火铳的出现固然打破了常规,但若是像你这样飞来飞去的高人,再配上火铳呢?普通人还是远远不如的。” 陆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说的也是,若是你,就算拿着火铳也打不过我,我只需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撂倒。” 于非一头黑线,他这还帮人疏导呢,到头来把自己整自闭了。 一时也没了聊天的兴趣,打了个哈欠再次靠在车厢打盹儿。 陆离见状忙道:“要不枕着我的肩膀睡一会?” 于非一愣,抬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陆离俏脸一红,有些羞涩的望向了一边,声若蚊蝇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真枕了,你不会打我吧?”于非表情狐疑。 陆离瞪了他一眼,羞恼道:“我让你枕的,打你作甚?” “这可是你说的。”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再装模作样当君子可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这么想着,于非把心一横,直接在陆离大腿上躺了下来。 “啊?你……你……” “怎么了?”于非躺在陆离腿上,笑眯眯的望着陆离红透了的小脸,还别说,从这个角度望去,这丫头身材还是挺有料的,细枝挂硕果,在这个没有科技狠活的时代,还是很难得的。 陆离粉腮微微鼓起,红着脸气道:“我让你枕肩膀,谁让你躺我腿上了?不要脸!” “你要不愿意,我起来就是。”说着,于非作势欲起,却被陆离又按了回去,红着脸哼了一声,目光转向别处,小声道:“躺都躺了,就这么着吧。” 于非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陆离会真的答应给他膝枕,心情不由变得有些复杂,这妮子似乎真的对他动了情。 心里也有些奇怪,自己不就给了她一把火铳吗?怎么就芳心暗许了呢? 他自然不知道,他给陆离的那把火铳算是间接救了陆离一命,否则杀母之仇报不成,她自己也可能死在仇人手里。 在陆离眼里,他与恩人无异,再加上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自然也就有了些少女情愫。而且爱情这东西,谁说的准呢?有些能一见钟情,有些哪怕追求个七八年也没个结果。 “你怎么还不睡?快把眼睛闭上……”见于非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陆离不禁有些羞涩,伸出小手盖在他的眼帘上,不让他看。 于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不再逗她,由于昨夜一夜未睡,他还真有些顶不住了,枕着美人膝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突然被拍了一巴掌,于非直接被惊醒。 睁眼就见陆离正羞急的盯着他,有些无语道:“你不是说不打我吗?” 陆离红着脸道:“到地方了,方大哥都喊了几次了。” 于非慌忙翻身坐起,有些无语道:“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我叫了,你睡的太死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解释不清了。”说着,于非慌忙穿上鞋子,掀起车帘,在方云霆以及一众夜翎卫的暧昧目光中,硬着头皮跳下了马车。 车厢中的陆离见于非慌慌张张的出了马车,跟偷情似的,忍不住轻啐一声,低声骂道:“胆小鬼!”她正想下车,却又有些不敢面对外面的暧昧目光,只好红着脸又坐回到座位上,一向我行我素的陆离竟然也当起了鸵鸟…… 于非下了马车,直接进了柳州卫所,拿出卫所士兵的花名册对温景奂道:“明日辰时,让卫所所有官兵到校场集合,本官要核对名册。” 第90章 花名册 温景奂一听要核对花名册顿时冷汗直冒,有些尴尬道:“那大人最好有个准备,卫所之中,多有空缺。” 于非自然知道如今这卫所吃空饷是司空见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叹了口气道:“本官自然知道,只管下去办就是了。” 见钦差大人都如此说了,温景奂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卫所人员下去通知了。 于非出了卫所,在当地驿站凑合了一夜,翌日就带着夜翎卫早早的来到卫所校场,到了辰时,卫所将士也到齐了。 望着队形歪歪扭扭,如同保安大队似的卫所官兵,于非一时无语。 目测了一下场中官兵,勉强算是两千人,还多是上了年纪的,不由皱眉问:“就这么点人?” 他早就看过乾朝大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卫所五千六百人,下设五个千户,每个千户管着一千多人,又分设多个百户、总旗、小旗等,而现在场上最多一千多人,少的也太离谱了。 由于冯庶失踪,卫所仅剩四名千户,温景奂有些尴尬的站在于非身边道:“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卫所压力大,卫所官兵多有遁走,能剩下这些,已经算多的了。” “行吧……叫到名字的上前来。”于非心中一叹,只能接受现状。 由夜翎卫分设的几个核对点开始同时展开工作。 于非低头看了一眼花名册喊道:“李嗣!李嗣上前来。” 片刻之后一个老头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大,大人,我就是……” 于非上下打量老头一眼,只见其人皮肤黝黑松弛,脸上还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须发花白,两鬓甚至能隐约见到老年斑。 于非低头看了一眼资料,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李嗣?二十五岁?” “没错大人,我就是李嗣。” “这就不是你!” “是我大人。” 于非被气笑了,板着脸道:“你当这军棍是摆着好看的吗?念你一把年纪,暂且先不用刑,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是李嗣吗?” 老头脸上现出挣扎之色,于非见有松动的迹象连忙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个年纪要是挨上一军棍,还有没有命都难说。” 老汉看了放在一旁的军棍一眼,突然哀叹一声蹲到地上哭道:“大人呐,小老儿也是没法子啊。” “俺们这些军户世代为军,全指着那一百多斤粮食过活,小老儿当兵那会还好些,这庄稼地也够种,虽说粮税一年比一年高,无非就是辛苦些,还是能负担的起的,可随着那天杀的鞑子南下后,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老汉坐到地上哭了起来,于非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叹了口气让夜翎卫搬来长凳,让老头坐下。 那老汉一时受宠若惊,道了声谢,抹着眼泪道:“鞑子南下后,一下子从北边来了许多人,这庄稼地就不够用了,但这粮税非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小老儿的大儿子就是被活活累死的,如今就剩一个小儿子,今年也都二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来,若是还在卫所做事,那小老儿可就要绝后了,没法子,只好让他去外边另谋出路,由小老儿代为补缺,想着能领个饷,可谁知这军饷也发不下来,小老儿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饷银是什么样了……” 老人的话听的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于非心中暗叹一声,他亲自倒了杯水递给那老汉道:“老人家莫要难过,回去以后,大可告诉你那儿子,从今往后,田地有的种,军饷也定会按时发放,本官可以保证。” 老人一听这话,慌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于非把老人扶起来:“行了,你回去吧。” 目送老人离开后,于非心情沉重,他现在也只敢承诺有地种,有饷银了,至于欠下的军饷,他目前也没什么法子,没办法,他这次南下,朝廷并没给他多少公款,就算想发饷也没钱。 如今大乾这个烂摊子是急需土地改革的,但他现在可不敢碰,各方利益牵扯太广,历史上只要触及土地改革的官员就没几个善终的,就算想改革,也得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来。 再次坐回桌案前,喊了下一个人的名字,继续核对名册。 时至午时,才总算是核对完成。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核对结果还是有些出乎于非预料。 原本应该五千六百人的花名册仅有一千六百零四人,其余全部空缺,这还不算,其中有六百多人是家中亲属冒名顶替,其余要么是年纪太大,要么是腿脚不便的,剩下的就是些兵油子,一副惫懒的样子,毫无战斗力,也怪不得能被百名倭寇攻破城池。 于非心中暗叹,如今这状况,想要改善,只能先把这些逃跑的卫所官兵召回才能进行了。 他合上花名册,对温景奂和另外三个千户道:“回去后张贴告示,言明只要在两个月以内返回卫所的,皆赦其无罪,并重新丈量土地,往后的饷银绝不欠发。若是规定时间没回来,全部以玩忽职守,怯战、畏战论处。” 温景奂等人纷纷抱拳称是。 等把告示张贴出去之后,于非便起身离开柳州。 柳州位置属于内陆,并没有倭寇作乱,再加上卫所逃兵回来需要时间,就算呆在这里也只是干瞪眼,还不如返回金陵。 刚回到琵琶小筑,就有夜翎卫禀报,说江南布政使在外求见。 于非也正想和这位布政使谈谈,就让他进了琵琶小筑。 刚见到于非,王元武就一脸关切的快步走到跟前问道:“听说大人去了柳州?没事吧?” 于非点点头,示意王元武落座:“是去了一趟柳州,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王元武一愣,忙问:“大人此话何意?” 于非轻叹一声:“韩子民死了。”说完,暗自打量王元武的神色。 王元武瞳孔微缩,震惊道:“怎么可能?半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死了?” “韩子民是在自己家中被大火烧死的,据他母亲说,韩子民死之前曾和一个名叫冯庶的属下喝过酒,而那名叫冯庶的已经不知所踪。” 王元武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是这冯庶杀了韩子民?” 于非点头:“有这个可能,已经让当地县衙发布了海捕文书,王大人也注意一下金陵近日有无冯庶的踪迹。” 王元武忙抱拳保证道:“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就加大金陵往来流民的审查力度。”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大人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于非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听下人禀报说王大人找本官有要事相商?” 第91章 秦淮河 王元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想请大人明日去秦淮河畔游玩,也好让下官尽地主之谊。” 于非对这个世界的秦淮河倒是挺好奇的,想着和前世是否类似,便点头答应:“行啊,去看看也好。” 王元武神色一喜,抱拳道:“那明日晚间,下官请大人同去。” 于非一愣,诧异道:“为何要晚间去?” “大人有所不知,这秦淮河白天没什么人,要到了晚间才热闹,什么彩灯、舞龙,勾栏画舫应有尽有,大人去了便知其中趣味。” 于非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感兴趣了,明日就等王大人相邀了。” “一定一定,绝对让大人不虚此行。” 等送走王元武后,于非站在游廊上渐渐隐去笑意,从王元武得知韩子民死亡的表现来看,似乎的确不知情,不过想到陈瑶曾说过,此人城府很深,没准也可能是装的。 明日出游,多了解一下这位布政使也好。 正想着心事,眼前出现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陆离靠着廊柱,手里还拿着一根黄瓜,她啃了一口黄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大人明日又要去青楼吗?秦淮河的姑娘那可是艳名远播呢……” 好大的醋味啊,于非有些心虚道:“别胡说,我那是去应酬。” “嘁……”陆离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又在黄瓜上狠狠咬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于非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黄瓜,有些奇怪的问道:“哪来的黄瓜?” 陆离指了指远处的林子:“那里有一块菜地,种了许多黄瓜,你要吃吗?” 于非赶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吃吧。” 说完就打算进屋,陆离突然开口道:“明天我也要去。” 于非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没有你在我还不敢去呢。” 陆离一仰骄傲的小下巴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 星月浩浩,华灯初上,于非在江南众官员的陪同下来到秦淮河畔。 只见临河商铺皆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把青砖铺就的街道映照的如同白昼,正如王元武所言,路上马车粼粼,游人如织,什么舞龙杂耍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譬如打金花那样的表演,端地热闹非凡。 而有资格前来陪同的,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布政使王元武、金陵知府陆洪,连江南提刑按察使赵高轩都来了。 由于这并非正式场合,许多陪同官员还带了家眷,就比如王元武就牵着一个小男孩,身边还跟着一个道人。 于非好奇询问道:“这孩子是……” 王元武把那小男孩抱了起来道:“这便是犬子,名叫王康安。”说着抚摸了一下怀中孩子的头柔声道:“康儿,快说大人好。” 小男孩年纪尚幼,还有些怕生,只是好奇的看着于非也不说话。 于非伸手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柔声问:“小家伙几岁啦?”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康儿四岁了。”肥嘟嘟的小脸显得特别可爱。 “真乖。”说着,于非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小男孩手中。 王元武连忙道:“大人这怎么使得……” 于非却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给你,这是给孩子买糖吃的。” 陪同的官员皆是发出善意的笑声,王元武无奈的笑了笑,对那好奇打量手中银子的小儿子道:“快说谢谢大人。” 然而陆康年却是怕生的躲进父亲怀中,王元武歉意的笑了笑道:“这孩子怕生,大人勿怪。” 于非只是笑笑,并不为意,目光又望向了王元武身边的道人。 一旁的王元武见状,语气敬重道:“这位是云鹤山的刘沐剑刘天师,也多亏了天师道法,才能保住犬子的性命。” 听堂堂布政使都如此推崇,于非不由多了些敬佩之心,虽然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既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想来应该还是懂一些医术的。 这时夜空中突然炸开几朵烟花,好似金花天降,王元武指着热闹的夜景笑道:“大人可觉得此景当的起东风夜放花千树否?” 于非含笑点头:“自然当的。” 一旁的知府陆洪赞道:“说起那首青玉案,侍郎大人真乃我等读书人之楷模,有生之年得见此等佳作问世,身为读书人也是与有荣焉啊。” 花花轿子人人抬,陪同的朝廷官员纷纷点头附和,虽然于非知道此词当得起千古佳作,但终究不是他写的,被这马屁拍的不由老脸一红。 见不远处人头攒动,都围在一个高台前,就有意转移话题问道:“那是何物?” 王元武眯眼看了看笑道:“看那云纹旗子,想来应该是卿依院选花魁呢。” 卿依院?那不是陈瑶所在的青楼吗?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金陵。 见钦差大人似乎对卿依院感兴趣,王元武便开口道:“下官已在翠茗阁备好了席位,若是大人感兴趣,可以登楼一观,视野也更好些。” 于非正好奇陈瑶会不会登台,便点头答应,向着临河而建的翠茗阁走去。 “宋思源!真以为我江南无人了?!” 忽然卿依院开设的高台前传来一声怒斥,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一位身穿白色书生长袍、头戴方巾的书生,面红耳赤的怒瞪着身前一位神色倨傲的男子。 宋思源?于非对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想才恍然,这位不是当初在牧北城的文汇楼与自己比诗的那人吗?记得彩头还是花千渝的一支头钗。 此人不是跟着秦王混吗?怎么跑到了金陵?见宋思源依旧如同那日般鼻孔朝天,于非不由好笑,这人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人群之中的宋思源可没注意到于非,下巴高高扬起,有些轻蔑的望着那年轻书生冷笑道:“作诗可不是比谁的嗓门大,有能耐你邓鹤作一首胜过我啊?没本事还想见陈瑶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那位名为邓鹤的年轻人望着桌上两人所做诗词气的双目通红,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姓宋的虽然眼高于顶,但所做诗词确实有点本事。 见两人似乎动了真气,一旁卿依院金陵分舵的老鸨连忙劝道:“两位公子别争了,陈姑娘都说过了,谁也不见,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已经不是见不见陈瑶的问题了,而是江南文坛的尊严问题。 若是邓鹤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那这江南之地的文人会怎么看他,他还混不混了? 可技不如人也只能干瞪眼,连续几首诗输给这宋思源,想雄起也没底气。 见布政使眉头皱起,知府陆洪便走上前去,围观的人群显然是认得陆洪的,纷纷让开道路,一些围观的书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愤慨道:“陆大人,此人蔑视我等江南学子,还请陆大人为我等做主。” 陆洪面容严肃,望向宋思源道:“可有此事?” 宋思源却并不畏惧,不卑不亢的抱拳道:“大人勿要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学生只是路过此地,探讨一下学问,何来蔑视江南学子之言?这邓鹤分明是技不如人想要污蔑学生。” 与他对峙的邓鹤怒道:“你血口喷人!你方才明明说过江南诸子不过尔尔,还想抵赖不成?” 宋思源望向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说邓鹤,有能耐写出一首让在下心服口服的诗来,不然就休要在此聒噪。” “你……”邓鹤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陆洪却是暗自摇头,仅凭这一句显然无法定其罪,他虽身为知府,但也不能对这些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乱用刑法,正想出言说和,却见宋思源倨傲的神色一滞,望向这边的目光似乎还有些惧怕。 陆洪不由一愣,循着他的目光往身后望去,只见钦差大人正目光玩味的望着这边,忽然想起来这位钦差大人似乎在诗词之道上颇有才名,而且也是江南出身,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江南学子的面子算是可以保住了。 于非见宋思源看到了自己,便笑道:“这不是宋兄吗?多日不见宋兄还是如此张扬。” 第92章 师父 宋思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拳道:“原来是于县……”忽然想起人家现在可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慌忙改口:“原来是于侍郎,失敬失敬。” 于非望了桌上宣纸一眼问道:“宋兄这是……” “误会,误会。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听说陈瑶姑娘在此,所以才来一睹仙姿,绝无轻视江南学子之意。” 说完宋思源对邓鹤深深作了一揖,神色真诚道:“邓兄,方才是愚兄吃醉了酒,失礼了,还望邓兄勿要见怪。” 邓鹤被他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搞的有些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是误会,那说开了就好,故人相见,宋兄可有兴趣随本官去翠茗阁一叙?” 宋思源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办,就不叨扰大人了,这便告辞了。” 说完,宋思源对于非拱手一礼,又对周围围观的人群拱了拱手,挤开人群匆匆而去。 同时心里也是暗道倒霉,这姓于的就像他的克星,每次都在他最得意时给他当头一棒,上次就是因为输给了他被秦王轻视,他能看出来本来秦王是有意把他收入麾下的,输给姓于的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淡,心灰意冷下,本想来这金陵散散心,看看有没有别的机遇,却偏偏又遇到这人,偏此人诗才还强他许多,有他在场,顿觉方才做的几首诗简直不堪入目,自然没脸再呆在这里,只得灰溜溜的快步离开。 等宋思源离开后,邓鹤才反应过来,面带惊喜的走过来拱手道:“大人便是于非?” 见于非点头,邓鹤一脸激动道:“学生久仰于侍郎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围观的人群也是出现一阵躁动,纷纷附和道:“能在此得见于侍郎,实在难得,可否请于侍郎赋诗一首,让我等瞻仰一二。” “是啊是啊,张兄所言极是,请于侍郎赋诗一首!” 一时间,人群中附和声此起彼伏,嚷着让于非作诗。 然而于非却是不敢再乱吟什么诗了,只得对人群抱拳歉意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此时实在无灵感,若是随意作一首,又愧对诸位期许,实在羞于出口,还望诸位见谅。” 说完又深深对着狂热的人群抱拳鞠了一躬。 见身居高位的于非不仅毫无官老爷的架子,还如此真诚的表示歉意,虽心中遗憾,却也不好再起哄。 安抚好众人,于非对邓鹤道:“若是邓兄无事,不如去翠茗阁一叙?” 不为别的,就冲此人敢于挺身而出的勇气,还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邓鹤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头答应。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邓鹤跟着于非登上了翠茗阁…… 见闹剧平息,金陵卿依院的老鸨徐玉坠才松了口气,转身笑吟吟的回到后台的一个房间门前,伸手恭敬的敲了敲门。 “谁?”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陈姑娘,是我……” “是徐妈妈啊?进来吧。” 徐玉坠这才推门进了房间,只见房间中的陈瑶姑娘正坐在琴案前,脸上蒙着面纱,素手轻拨琴弦正在认真调琴。 见徐玉坠进来,陈瑶抬头问道:“把闹事的劝回去了?” 徐玉坠点点头,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道:“是劝回去了,不过却不是我劝的,你猜我见到谁了?” 陈瑶一边调琴,一边敷衍的问道:“见到谁了?” “见到了那位作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于公子。” 陈瑶抚琴的手指一顿,随即恢复如初,神色略微失神,似是独自低语:“他怎么来了?” 徐玉坠笑道:“谁说不是呢,吓得那闹事的宋思源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笑死老娘了。” 陈瑶轻笑出声,心中也觉好笑,那人的才名出众,却偏又不自知,还编个什么和尚道士的理由,真让人哭笑不得。 徐玉坠察言观色,小心问道:“不知姑娘要登台吗?” 陈瑶本来是想拒绝的,此时听说于非也在场,却不知为何又有些犹豫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徐玉坠一见有戏,连忙道:“奴家知陈姑娘在顾虑什么,姑娘大可放心,这又不是选了花魁,只是试演,不会抢了蒋青青的风头,更何况蒋青青也想学习一二不是吗?” 这时房门被推开,金陵卿依院新晋花魁蒋青青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蹲下身子抱住陈瑶的手臂笑道:“徐妈妈说的对,青青正想看看师父的琴艺学习一二呢。” 很明显,方才二人的对话都被她听了去。 陈瑶无奈的白了蒋青青一眼:“你的琴艺已经不在我之下,还有什么好学的?” 蒋青青却是摇摇头,有些失落道:“师父就别夸青青了,青青是有自知之明的,和师父比起来,青青还差得远呢。” 见陈瑶还在犹豫,蒋青青晃了晃陈瑶的手臂,撒娇道:“师父就答应了吧,青青想学呢。” 陈瑶素手轻拨琴弦,却并未答应,只是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 …… 翠茗阁内,于非等人分主次坐定,翠茗阁老板谢富春亲自招呼店小二把各色小吃茶点呈上了桌,殷勤的介绍道:“大人请看,这秦淮八绝的点心都在这里了,诸位大人尝尝味道如何。” 于非捏了块梅花样式的糕点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绵软香甜,确实不错。 王元武也是捏了块糕点尝了尝笑道:“谢老板不是有报菜名的本事吗?何不在钦差大人面前表演一番?” “这……”谢富春尴尬的笑笑:“雕虫小技只怕污了诸位大人的耳。” 王元武摇摇头:“你那报菜名我可是听过的,又怎会污了耳,谢老板勿要推辞,快快唱来。” 见推脱不了,谢富春只得讪讪一笑道:“那小人就献丑了。” 说完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以武生的腔调开口唱道:“诸位大人能光临小店,真是雄鸡报晓,喜鹊啼鸣,没什么好招待的,小人请诸位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一大段贯口唱下来连气都没换几下,惹的在场诸人击掌唱彩,气氛也越发热络。 这时,随着楼下三声鼓响,卿依院搭设的高台,红绸缓缓打开,表演也随之拉开序幕。 在座的邓鹤笑道:“想来是卿依院的表演开始了。” 第93章 小舟 众人闻言,纷纷出了雅间,来到翠茗阁二楼的露天平台向着楼下高台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水袖红裙的女子赤足踩在一只大鼓上,随着鼓乐的节奏,腰肢轻摆,水袖飞舞,在大鼓上踩出欢快的节奏,很是赏心悦目。 一旁的邓鹤面露激动道:“是卿依院的青青姑娘。” 陆洪笑着问:“可是卿依院那位新晋花魁,蒋青青?” 邓鹤点头:“正是,没想到陆大人连这个也知道。” 见钦差大人和顶头上司王元武都望过来,陆洪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青青姑娘可不简单,据说是拜了陈瑶姑娘为师,可谓才艺双绝,颇有才名。”邓鹤显然是位花场常客,对这卿依院的事情如数家珍。 看的一旁的于非暗自好笑,不过他倒是对陈瑶挺感兴趣的,便问道:“徒弟都这么厉害,那位陈瑶姑娘岂不是更厉害?” 邓鹤点头:“那是自然,蒋青青虽也颇有美名,但也仅限金陵之地,而陈瑶姑娘就不同了,那可是整个大乾都知其名,虽然如今退居二线,但这才名可是一点也不减当年,只是很难再见一面罢了。” 说到这里,邓鹤露出一个很遗憾的神色,叹道:“鄙人也只在去年随父亲进京城谈生意,在中秋诗会远远的见过陈瑶姑娘一次,可惜并未说上话。” 于非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所以你方才同那宋思源比诗,就是为了见那陈瑶?” 邓鹤有些尴尬的讪笑道:“机会难得嘛,听说陈瑶姑娘在这金陵教习琴艺,所以鄙人就慕名而来了。” 这邓鹤的父亲乃是中州富商,而且就邓鹤这么一个儿子,自是骄纵惯了,任其游山玩水也不管他,近乎放养的方式,反而让邓鹤养出了一身不轻易服输的性子,这才有了方才那句“真以为我江南无人?”的一幕。 随着几人的交谈,高台上的蒋青青也跳完了舞,看台下发出热烈的掌声以及喝彩声,甚至还有人吹口哨的,俨然就是古代版的演唱会现场。 蒋青青一曲舞罢,额上显出细汗,微微喘着气,笑着福了一礼后,便下了台。 翠茗阁上的于非等人皆是有些意犹未尽之感,邓鹤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青青姑娘,这舞跳的甚妙。” 卿依院高台上,又接连登台了几个女子,虽说舞姿优美,却少了蒋青青那种轻盈灵动,特别是蒋青青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清新中带着娇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初夏的小花。 就在于非觉得没什么看头了的时候,却见一位身穿洁白衣裙的女子抱着琴缓缓登上了高台,虽那女子蒙着面纱,但窈窕的身段还是让于非认出了此女正是陈瑶。 高台下的观众先是一静,随即反应过来,有些震惊道:“这是……陈,陈瑶姑娘?” “没错,就是陈瑶姑娘!” 认出是陈瑶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甚至齐刷刷喊起了陈瑶的名字。 陈瑶却如同充耳未闻般脚步轻盈的把琴放在高台的琴案上,坐于琴前,素手轻拨琴弦。 台下激动的人群也像是收到命令一般变的极静。 陈瑶秋水剪瞳般的眸子在场上扫视了一遍,最终目光在于非所在的翠茗阁二楼露天平台上停留了稍许,只见凭栏前的于非正笑望着她,不由眉眼弯弯,也笑了一下,随即低头开始认真弹起了琴…… 清雅的琴音宛如穿过竹林的潺潺溪水,缓缓回荡在众人心间,就在观众沉浸其中之时,琴音急转,好似春雷乍现,原本平静的竹林下起了瓢泼大雨,溪水也变成了湍急的江河,带着声势浩大的气势滚滚而来,听的众人无不心惊,随即琴音又恢复如初,好似云开天晴,温暖的骄阳洒下,涯边一朵小花带着水珠缓缓绽放,倔强而坚韧的生长在温暖的骄阳之下…… 一曲弹罢,台下观众似乎还沉浸其中,一时竟无人注意到琴音已毕。 直到陈瑶起身轻福了一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轻舒一口气,再次抬头望向于非的方向。 此刻的于非正笑着鼓掌,见她的目光望过来,便对她摆了摆手,竖起了大拇指。 陈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抱起古琴,再次对众人鞠躬一礼,莲步轻摇,离开了高台。 “不愧是陈瑶姑娘,这琴艺太强了。”邓鹤一脸向往,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曲调。 于非也是在心中暗赞,哪怕他对琴艺一窍不通也能感受到琴音中所蕴含的韵味。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琴音中回味的时候,于非目光瞥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上来,在王元武耳边低语了片刻,王元武神色一愣,眉头深深皱起,片刻之后,走到于非身旁拱手歉意道:“于大人,下官有些私事,去去就来。” 于非点点头:“王大人自便。” 王元武点点头,对几位同僚歉意的拱了拱手,跟着那小厮匆匆离开了翠茗阁。 于非又在翠茗阁待了片刻,便以小解为由离开了雅间,对站在窗边警戒的方云霆招了招手。 方云霆快步走过来低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姑娘呢?” 方云霆左右看看,摇摇头:“陆姑娘方才还在呢。” “找我何事?” 于非转过头,就见陆离正抱着绣春刀站在他身后。 于非舒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腕到一处僻静处低声道:“去跟着王元武,注意别暴露身形。” 陆离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方云霆走过来问道:“大人难道怀疑这王元武有问题?” 于非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防着一手总没坏处。” 他说完,望了窗外夜色一眼,轻叹一声,转身又回了雅间…… …… 陆离出了翠茗阁后,把绣春刀背到后背,脚步轻点,在房顶上几个纵越便看到了王元武的位置。 一路跟在后面,监视着王元武的一举一动。 王元武跟着那小厮七拐八拐快步走了片刻,竟是来到了河边,四周幽静,只有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上一盏渔火忽明忽暗。 王元武与那小厮一起登上了小船后,便向着河中心划去…… 陆离纵身一跃,直接从房檐跳到一棵大树上,又一个翻身从树上跃下,来到河边,望着平静的水面犹豫片刻,直接跳入了河中,悄无声息的跟在小舟后面,距离岸边也越来越远。 很快小舟的速度慢慢停了下来,而河中心还有另外一艘小舟静静停在那里。 两艘小舟逐渐靠近,停在了一起。 负责划船的小厮把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之后,另一艘的小舟从阴影处缓缓划了过来,从中走出一位黑子蒙面的男子,随着两艘小舟靠近,那黑衣人跳上了王元武所乘的小舟,弯腰进了船舱,而藏在船身下的陆离使用吐纳之法,让自己的呼吸声尽量压低,窥听着二人谈话。 船上之人进了舱室后,隐隐传来交谈声。 陆离自小修习内功,听力也是惊人,虽然耳边有水流声干扰,但还是隐约听到了舱内的争吵,隐约间听到王元武大吼了一声:“你还回来干什么?” 然后就是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隐约传来“你不要逼我。”之类的。 沉默片刻,双方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声音也放的极低,勉强能听到一声“桂花胡同”就再也听不到其他了,片刻之后黑衣人走出船舱,正要跳上来时的小舟,忽然身体一滞,警惕的望向了水面。 潜伏在船边的陆离吓了一跳,连忙潜入水面闭气凝神…… 第94章 桂花胡同 好在那黑衣人注视了片刻,见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转身跃上来时的小舟,小舟桨声欸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陆离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抓着王元武所乘小舟,随船缓缓向岸边靠去。 等小舟快要靠岸时,陆离松开了手,一个潜泳远离的小舟,在一处僻静处上了岸。 脱掉鞋子把长筒靴里的河水倒掉,随意拧干衣服上的水,一个纵身跳上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翠茗阁内,于非虽然神色如常,但心思却都放到了陆离身上,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反倒是王元武先回来了。于非心中咯噔一下,偷瞧王元武的神色,却并未察觉什么端倪,心中不由焦虑起来,不过面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异样。 等卿依院的表演结束,又去秦淮河畔赏了花灯和舞龙,到了饭点,王元武又提议去岸边一栋酒楼饮酒作乐。于非心里担忧陆离安危,只觉得酒无味,菜不香,吃进嘴里如同嚼蜡。 一直逢场作戏到子时,众人也都喝的东倒西歪,于非便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酒楼,宴会也就此散了。 几人从酒楼往外走的时候,一直跟在王元武身旁被王元武称为天师的道人,突然大喝一声:“孽畜竟敢在此害人,速速受死!”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了众人一跳,只见那道士取下背上的桃木剑,左手捏出一张黄纸符箓往空中一扔,不待符箓落地,右手的桃木剑快速刺出,准确把那符箓钉到地上,很快穿过符箓就变成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刺到了某物,场面还真有几分诡异。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王元武更是现出敬畏的神情,恭敬的对那道士拱手道:“多谢刘天师出手除了此獠。” 而一旁的于非却是表情古怪,本来他还对这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天师有那么一丝神秘感,这一手玩出来,直接认定这是个江湖骗子。 若是不知道这骗术的原理,还真可能被唬住,可惜于非前世上化学课时学过这种化学反应,这种骗术的原理也很简单,就是事先在符纸上喷洒一种学名为酚酞的化学物质,然后再在桃木剑上沾染碱水,两种物质会发生反应,出现“酚酞遇碱红艳艳”的现象,而这位刘天师显然用的就是这种法门。 刘天师见几位江南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投来敬畏的目光,不由信心大涨,甩动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当他目光放到于非身上的时候却皱起了眉头,那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让他感觉被看穿了一样,认真想了想,不由又有些奇怪,自己似乎并没露出什么破绽啊? 他却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卖弄不仅没唬住于非,反而被于非归类到江湖骗子的行列了。 …… 于非被夜翎卫扶着上了马车,低声问驾马车的方云霆道:“陆姑娘回来了吗?” 方云霆摇摇头:“还没回来。” 于非眉头紧皱,不会出什么事吧?一路担心着回到琵琶小筑,正想派人去找,却见陆离从窗外翻了进来。于非安心的同时,又有些无语,这丫头翻窗户快成习惯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陆离会在自己地盘也要翻窗户了。 只见陆离此刻浑身湿透,身上的飞鱼服紧紧贴在身上,胸前傲人的轮廓勾勒的清晰可见,蜂腰肥臀,双腿修长,看上去有些狼狈,这个样子确实有些不雅。 “你这是……掉河里了?” 陆离白了他一眼,把绣春刀丢到桌上不屑道:“本姑娘轻功那么俊,怎么可能掉河里?” 于非表情一肃,有些关切的上下打量着陆离问道:“被发现了?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叫大夫?” 陆离摇了摇头:“没受伤也没被发现,王元武乘船去河中心见了什么人,我只能藏在船下……” 于非松了口气,若是陆离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不仅良心难安,也只能提头去见小皇帝了。 他心中稍安,问道:“可听到什么了?” 陆离想了想皱起柳眉道:“王元武见了一位黑衣男子,似乎大吵了一架,王元武还质问那黑衣人为什么回来,还提到桂花胡同,别的就没听清了。” “桂花胡同?”于非皱眉沉思,这听上去应该是一个地址,看来有必要查查桂花胡同这个地方了。 于非见陆离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白皙的脸上,有些心疼道:“辛苦了,快去洗洗换件衣服,别染了风寒。” 陆离听他提醒,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顿时大羞,连忙把双臂抱在胸前,有些羞恼的瞪着他道:“往哪看呢?” 于非连忙收回目光,这真不能怪他,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能对眼前的景色视若无睹。 他干咳一声转过身去,摆摆手道:“快回去换身衣服。” 陆离又瞪了于非一眼,抱着胸口走到于非面前,在于非疑惑的目光中,抬脚在于非左脚踩了一脚,于非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抱着脚跳来跳去。 陆离则是哼了一声,快步跑回了自己房间。 于非低头望着白鞋上的小脚印,忍不住心中吐槽。这丫头真是暴力狂啊,不就看一眼吗?又没露肉至于吗? …… 翌日,于非用过早膳后,带着陆离出了琵琶小筑,经过几番打听后,终于找到了桂花胡同的位置。 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胡同还是个死胡同,胡同入口开了一家茶馆,客人三三两两显得有些冷清。作普通书生打扮的于非带着身穿淡青色衣裙的陆离进了茶馆,正在打瞌睡的店小二见来了客人不由有了些精神,招呼于非在桌前坐下,笑着问:“不知客官要些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 那店小二指了指挂在墙上木牌道:“瓜果点心,各色茶水都在上面,客官只管点就是。” 于非点头看了看,点了一盘瓜子、一碟桂花糕和油炸蚕豆,又要了一壶西湖龙井。店小二答应一声,就去忙别的了。 没一会儿,点的几样菜便被端了上来。于非喝了一口茶,问那店小二道:“此地为何叫桂花胡同?” 那店小二笑着指了指窗外,笑道:“客官没注意到那棵桂花树吗?桂花胡同便是由此而来。” 于非恍然,心思一动,又问道:“在下想在此地租一间院子,不知小二可知谁家有空房?” 店小二想了想,摇头叹道:“那客官可来晚了,这桂花胡同是有间空院子没人住,可前几日已经租出去了,客官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那小二可知是哪一家?我也好去问问可否转让。” “就在桂花胡同左边第三户人家,客官不妨去问问。” 于非道了声谢,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丢给店小二。店小二眉开眼笑的接过铜钱,道了声谢后就去忙别的了。 “要去瞧瞧吗?”陆离凑近低声问。 于非却摇摇头:“晚上吧,晚上保险些。” 陆离点点头不再言语,此时看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着故事,陆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在茶馆一直呆到傍晚,于非才带着陆离出了茶馆,进了桂花胡同。 第95章 扶桑人 陆离见四下无人,直接扛着于非跃上了屋顶。毫无防备的于非被吓得脸色苍白,瘫坐在瓦片上,有些后怕道:“下次再这么玩提前说一声。” 陆离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胆子真小,还男人呢。” 于非往房子下面望了望,顿觉眼前发晕,连忙收回目光道:“就在这等着?” 陆离点点头:“先看看是谁再说。” 于非点点头,一时也没什么事做,索性躺在瓦片上看云卷云舒。 “陆离啊,你今年多大了?” 陆离也学着于非躺在屋顶上,望着天上的晚霞喃喃道:“再过几个月就十九岁了。”说完红着脸望了于非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在这个世界,女子的年龄可是轻易说不得的。 于非笑着摇头:“已经是大姑娘了呢,该嫁人了。” 要知道,在这大乾,女子十二三岁就可以嫁人了,像陆离这般年纪娃都会走了,像她这样的,已经属于剩女的范畴了。 陆离红着脸瞪了于非一眼,哼道:“要你管!” 望着少女脸上的红晕,于非不由感慨,果然世间任何情话,都抵不过少女脸上的羞红啊。 他轻叹了一声,心中叹道你要不是公主就好了。陆离的心思他早就明白,男未娶女未嫁,于非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真娶了又有何不可?可惜这丫头却是个公主。 见于非愣愣的望着天边晚霞,陆离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于非收回心思,正要开口,陆离却突然伸出柔荑捂住了他的嘴,凑近低声道:“噤声,有人来了。” 于非连忙闭气凝神,由于事发突然,陆离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于非身上,小脸也靠的极近,于非能够感觉她脸上传来的热量,甚至能看到少女脸上的小绒毛,鼻尖是暗香盈袖,于非一时情难自持,在陆离手心亲了一口。 陆离顿时羞红了脸,伸手在于非腰间狠狠拧了一把,疼的于非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陆离压下心中羞意,探出头去,对于非道:“是那日的老道。” 于非也小心的探头瞧去,果然望见身穿道袍的刘天师出现在桂花胡同内,右手里拿着一个算命的幡子,左手则拿着一个铃铛,不时摇一下,嘴里喊着:“五文钱算命、占卜,测字、测姻缘、吉凶。” 喊了一会,有户人家走出一个老太太,喊住刘天师。 刘天师停下脚步,把印着阴阳八卦图案的白布铺到地上,装模作样伸出手指掐算片刻,对那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老太太便丢下五枚铜钱喜滋滋的离开。 把老太太打发走之后,刘天师收了白布,慢悠悠的来到桂花胡同左边第三间院落门前,警惕的左右看看,抬手在门上拍了拍,拍门的力道一轻三重。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一个武夫打扮的男子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刘天师一眼,面露恭敬的抱拳道:“刘天师终于来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快快有请。” 刘天师点点头,一甩拂尘,进了院子,那武夫又探头在门外看了看,这才关上了房门,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刘天师在那男子的引领下进了亮着昏黄烛光的正厅。 直到房门关上,陆离才红着脸离于非远了些,擦了擦方才被亲的手掌瞪了于非一眼,红着脸骂道:“登徒子!” 于非干咳一声,故意转移话题道:“别闹,办正事呢。” 陆离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也只能放下心思,想着等回去了再找他算账。她再次抗起于非,足尖轻点,便带着于非掠到了院中正厅的房顶,如同一片羽毛,没发出任何轻响。她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把房顶的瓦片搬开一块,透过瓦片缺口,能清楚的看到房间之中几人的位置。 房中一共三人,一位便是刘天师,另一个却是下巴蓄着须的黑衣男子,还有一位则正好被房梁遮住,看不到样貌。 刘天师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叹道:“那孩子恐怕活不了几天了,韩兄弟最好早作打算。” 被房梁遮住视线的男子,沉声道:“你还能拖多久?” 刘天师摇了摇头:“喂的都是虎狼之药,已经伤了根本,最多七天,七天后那孩子还能不能活,贫道也没把握。” 听了刘天师的话,房中三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一直未说话的黑衣男子开口道:“七日,应该够了,此事就拜托刘桑了。到时只需支开守城士兵,我扶桑武士就可攻下金源城。” 这黑衣人说话腔调古怪,竟是个扶桑人。 房顶上的于非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位刘天师竟然勾结倭寇,而他们口中的孩子,想来应该就是王元武的儿子。 难不成王元武也勾结倭寇?还是说被这刘天师给骗了? 他一时想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倭寇打算在七日后,进攻金源城。 屋内三人又聊了一会,刘天师便站起身来道:“那便如此说定了,我就先回去了,出来时间太久只怕王元武起疑,等事成之后,这金陵城怕是也待不得了。” 见他起身,另外两人自然也起身相送,于非也看到了那位被刘天师称为韩兄弟的人,当看到那人脸上的胎记时,于非瞳孔顿时一缩,他忽然想起了那张在韩府搜出的韩子民画像,画中之人脸上似乎也有这样的胎记,难不成韩子民没有死?可既然韩子民没有死,那在大火中烧死的又是谁? 于非暗自思虑着,等屋内三人都离开后,才拍了拍陆离的肩膀,陆离了然,扛起于非离开了小院。 路上,于非神情激动:“韩子民竟然没死,王元武也有问题。” 陆离则跟在他身侧,歪着小脑袋问:“那你打算怎么做?把这两人都抓起来?” 于非摇摇头道:“先不打草惊蛇,等七日之后来个守株待兔,把这伙倭寇一网打尽再说。” “这样也好,只是可惜了那孩子。” …… 二人回到琵琶小筑,于非立即叫来方云霆,亲自把虎符交到方云霆手中,让他前去金源城临近的外省调兵,并埋伏在金源城附近,只等倭寇前来。 目送方云霆匆匆离开后,转身就见陆离靠着廊柱,目光也不去看他,红着脸道:“方才在屋顶……”说完,陆离故作随意的扯了扯自己的单马尾,细若蚊蝇的低声问:“是什么意思?” 第96章 瓮城 于非自然知道陆离说的是在屋顶亲她手的事,不过这是坚决不能承认的,故作疑惑道:“什么屋顶?我怎么不记得。” 说完,于非绕过陆离向房间走去。 就在他要走到门口时,手臂突然被抓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陆离使出一记帅气的过背摔,于非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 等他坐起身,只看到陆离气呼呼离去的背影,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冲动的代价吧……”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着脑袋进了房间。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了几日之后,这天,于非安排在王元武府邸周围监视的夜翎卫匆匆来报,说是王元武府中突然多了许多大夫,王元武的儿子似乎病症复发。 于非轻叹一声,那孩子果然不行了。 …… 王元武府中; 望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王元武满脸愁容,请来的大夫不是说节哀顺变就是药石难医,听的王元武额上青筋凸起,全部给撵了出去。 这时床上的王康安突然咳嗽起来,嘴角竟然溢出乌黑的血液。王元武脸色大变,慌忙掏出帕子把儿子嘴角的血迹拭去。见自己唯一的骨肉气若游丝,王元武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出慌乱,他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急匆匆的出来房间,对一旁的侍立的管家道:“速去请刘天师前来。” 那管家答应一声,慌忙去请人。 片刻之后,手执拂尘的刘天师走了过来。 见到刘天师,王元武满脸焦急的走过来,直接跪到刘天师身前道:“天师,快救救我儿子吧。” “天师”刘沐剑忙把王元武扶起来,一副为难的模样道:“不是贫道不愿救令公子,只是那灵丹还缺几味药材过于稀有,需要庞大的财力才能寻到,贫道也是没办法,大人还是快些筹钱为好。” 王元武眉头紧皱,沉思片刻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药能代替吗?” 刘沐剑摇摇头,面露无奈:“非此药不可,贫道也没别的办法。” 王元武在房中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停下脚步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头对刘沐剑道:“我知道了,还请天师务必把药炼好,银子不是问题。” 刘沐剑点点头,走到床边轻轻把手指搭在王康安的脉上,刚放上去就是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拈着胡须笑道:“无妨,令公子脉象上看虽然虚弱,但贫道那凤神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令公子只要服下,必定无碍。” 听了这刘沐剑如此说,王元武自然大喜,对刘沐剑拱手鞠躬道:“那就多谢刘天师了,等犬子病愈,还有重礼奉上。” 刘沐剑却摇头笑道:“贫道也是看这孩子有缘,才出手相助,绝非为了身外之物。” “在下自然知道刘天师高风亮节,但这也是在下的心意,天师勿要嫌弃才是。” “好说好说。”刘天师看了王康安一眼,抱拳道:“贫道就不打搅令公子休息了,就此别过。” “天师慢走,管家快去送送刘天师。” “是。”管家答应一声,领着刘天师出了府。 刚一出府,方才还仙风道骨的刘沐剑撩起道袍撒丫子就跑,等跑进一个胡同才停下来,他本以为这王康安还能多撑几天,方才一探脉象才知,那孩子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有暴毙的可能,再呆在这里,等那孩子死了,他这江湖骗子可就要露馅了,为今之计还是先躲起来,等事成之后,跟那性韩的走水路逃了比较好,这里是待不了了。 打定主意后,他跑回自己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等到天色变暗后,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门,隐入夜色之中…… …… …… 金源城; 一队身穿扶桑武士服的倭寇隐藏在茂密竹林中,其中一个留着武士头的中年人用扶桑语问道:“田中桑,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井上大人,我与那人谈过,内应也安排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那位被称为井上大人的倭寇点点头,望向不远处的金源城,目光透露着贪婪,他舔了舔武士刀的刀背道:“甚好,等天黑就行动。”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后,天也黯淡下来。 井上见时机成熟,一挥手,近百人的倭寇小队便向金源城快速逼近。 在不远处停顿片刻,果然见城墙之上出现火把来回晃动了三下,然后城门便被打开,井上望着敞开的城门心下大定,抽出武士刀怪叫着冲进了翁城之中。 等最后一个倭寇冲进城之后,翁城的城门被缓缓关上,而内城的城门却紧紧闭着。就在井上疑惑间,忽然城门上出现大量火把,而城墙之上的女墙间,则潜伏着大量弓弩手和火铳手,正对着翁城中的井上等人。 “怎么回事?你敢背叛我!”井上面色大变,愤怒的把手中的武士刀架在了田中的脖子上。 田中也是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井上你冷静一点,我若是出卖你又怎会让我自己也深陷其中?” 说完他用有些蹩脚的大乾语言对城楼上喊道:“各位武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认识你们的大人。” 城楼之上沉默了片刻,才有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大人?” 田中顿时有些犹豫,如果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再传到那人耳朵里,就算这次侥幸不死估计也只有逃亡海上了。 见他不答,城上那声音冷笑一声:“既然你不说,那就去和阎王爷说去吧。”话音刚落,城墙上的弓弩手开始拉弓上弦,顿时传来一阵磨牙的吱呀声响,吓得翁城中的倭寇心胆俱裂,有年轻的甚至哭了起来。 “等等,等等,大人,我说我说……” 城上之人这次却没说话,不过箭没射出去,想来是想听他说下去。 田中轻叹一声,暗道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想罢开口道:“那位大人是江南布政使王元武王大人,想必大人应该认得。” 城上之人沉默片刻,随即笑道:“原来是布政使大人的人,误会误会。方才多有得罪,可否上楼一叙?” 田中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次又赌对了。 然而井上手中的太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怒视着他用扶桑语吼道:“你们在说什么!?” 田中连忙道:“井上大人,我说了布政使的名字,那人叫我上去说话。我们应该没事了。” 见井上依旧狐疑的望着自己,田中轻叹一声道:“井上大人若是信不过我,那就杀了我吧。” 井上迟疑片刻,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别无选择,只好收回了刀。 很快城墙之上放下一根绳子,田中看了井上一眼,走过去把绳子系在腰间,被人给拉了上去。 等他登上城楼,跟着一个士兵来到一人面前,只见一人身穿白色飞鱼服,手按腰刀站在那里,正是方云霆。 见田中走来,方云霆上下打量了一下田中,点头笑道:“很好很好。” 田中躬身哈腰,正想拍几记马屁,却见那人摆了摆手,立即便走过来两个夜翎卫,二话不说就把田中按倒在地,捆成了粽子。 田中大惊失色,忙道:“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方云霆冷笑一声:“尔等倭寇,扰我海域,残害我大乾百姓,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你骗我!”田中又惊又怒,眼睛通红的瞪着方云霆。 第97章 妖道 方云霆已经懒得再废口舌,摆了摆,田中便被拖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走到女墙边望向被困在翁城中的倭寇,眼中满是冷漠,就在昨日晚间,他接到于非的命令,让他用虎符直接用外省的兵替换金源守城士兵,并控制住了金源城的几个守城将领,还从其中一个将领口中审问出勾结倭寇的信号,这才能把这些倭寇骗进翁城。 这时一个士兵走过来抱拳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做?” 方云霆收回目光:“就按钦差大人说的办,留一个活口,其余就地格杀。”说完,方云霆缓缓抬起了手腕…… 再说被困翁城中的井上,见田中上去之后便没了动静,顿觉自己被骗了,立即对田中破口大骂起来。可惜还没骂上几句,随着弓弩和火铳的几轮攒射后,翁城之中便陷入寂静。 …… …… 王元武在房中焦急的踱步,今早派人去请刘天师却发现天师家中空无一人,就派人去找,可这天都要黑了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他想在加派人手的时候,管家匆匆走过来,把一封信交到王元武手中,等管家退下后,王元武才拆开信看了起来,渐渐的王元武的脸色变的惨白,捏着信纸的手也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 他豁然起身,把手中信纸揉成一团,大声喊来管家道:“去备马来。” 管家点头道:“是,老爷要出门吗?” 王元武点点头:“听闻京师出了位神医,我要带康儿去瞧瞧。” 管家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正要走,王元武却又叫住了他。管家慌忙回头问道:“老爷还有何吩咐?” 王元武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次去京城可能时间会久一些,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就去从我书房的书柜里拿了银子自谋出路去吧。” 管家一愣,表情一变道:“老爷不回来了?” “也不一定,你看好家就好。” “是……” 王元武摆摆手:“去吧。” 管家走后,王元武又在廊下静立片刻,转身回房收拾了一下,接过丫鬟抱过来的王康安出府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晃晃悠悠的走着,王元武抱着儿子正闭目养神,马车却突然急停下来,他正想问怎么回事,就见车夫神色慌张的探进头来道:“大,大人,前边有夜翎卫的人。” 王元武神色一变,把昏迷中的儿子放到车中矮塌上,掀起车帘望了过去,只见官道前方出现了几个骑士,所穿的衣服皆是夜翎卫的飞鱼服。 他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回去。” 那车夫闻言,急忙调转马头正要回去,身后却忽然也多出几个夜翎卫。 “不行啊大人,后面也有夜翎卫的人。” 车中的王元武闭上了双眼,沉默良久轻叹一声,低头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站起身下了马车。 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笑意,抱拳道:“不知诸位为何阻拦本官的道路?” 为首的夜翎卫也算客气,拱手道:“卑职也是奉钦差大人之命,还请布政使大人勿要怪罪才是。” “岂敢岂敢,不知钦差大人所为何事?” 那夜翎卫在马上欠了欠身:“钦差大人要请布政使大人前往金陵卫所一徐。大人也是身居高位,应该懂得夜翎卫的规矩。” 王元武静立片刻,点头道:“容本官嘱咐犬子几句,之后再随诸位前去。” “好说好说。” 王元武转身回到马车,轻轻抚摸了王康安的脑袋,目光慈祥的喃喃道:“儿啊,是爹无能,对不起你,先等等爹,过段时间爹再回来陪你玩。” 说完话,王元武又看了儿子一眼,起身下了马车,上了夜翎卫准备好的马车,向着卫所行去。 等人走后,马夫掀起车帘想要照看少爷一二,却见王康安小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在王康安鼻子下探了探,顿时吓的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这王康安竟就这么死了…… …… …… 卫所之中,于非正坐在案前翻看方云霆寄回来的书信,这时有夜翎卫进来抱拳禀报道:“大人,王元武已带到。” 于非合上书信,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王元武就被带了进来,见到于非后王元武爽朗的笑了笑,抱拳问道:“不知钦差大人找卑职来,所为何事?” 于非指了指座位示意王元武坐下,笑着道:“只是想和王大人谈谈。” 王元武收起笑容,神色郑重道:“那钦差大人想谈何事呢?” 于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本官只想问问王大人,是一人的性命重,还是这亿万百姓的性命重?” 王元武毫无惧意,直视着于非道:“这要看这一人是何人,若是至亲至近之人,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人重要。” “所以,为了一人就勾结韩子民,把万千百姓出卖给倭寇咯?” 王元武面不改色:“下官不知大人此言何意?韩子民已经被火烧死了不是吗?” “王大人,韩子民有没有死,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本官既然敢把你请到这卫所,自然是有充分证据的,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 王元武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大人是如何发现的?” “这还要多谢你那位刘天师,还有韩子民。” 王元武瞳孔微缩,脸色变的非常难看,他沉声问道:“是你把天师抓了?” 于非摇摇头:“我可没抓他,只是用我的手段听到了那妖道与扶桑人的合谋约定,这才有时间将那伙倭寇一网打尽。” “合谋?”王元武愕然。 “没错,你口中的刘天师只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他谎称为令郎治病需要大量银钱,实则是配合韩子民,逼迫你为倭寇大开方便之门。” “这不可能……不可能……”王元武脸色苍白,双手都在发抖。 “如果所料不差,此刻那位刘天师应该已经与韩子民一同逃了吧?王大人还找得到吗?” “别说了,别说了……” 王元武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情绪也濒临崩溃。 “王大人信佛,行善积德,资助济善堂的孤儿,怕也是做了违背良心之事,心中愧疚吧?倭寇烧杀抢掠,所得银钱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 王元武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于非则不管这些,继续道:“还有那次在中州的刺客,也是你指使的吧?” 于非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划开王元武伪善的本质。 本就濒临崩溃的王元武,终于装不下去了,大声喝道:“我让你闭嘴!” 说着,王元武突然转过身,袖中滑出一根漆黑的铁管,指向毫无防备的于非。 砰—— 一声枪响,王元武只觉得右手传来巨力,愕然的望向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手中的漆黑铁管也被打飞。 他抬头一看,就见房梁上坐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那少女手中的火铳正指向他,黑洞洞的枪口隐隐冒着白烟…… 听到响声的夜翎卫也冲了进来,一拳把王元武打翻在地,按倒在地上。 “没事吧大人?” 于非摇摇头,起身捡起地上的铁管看了看,对房梁上的陆离招了招手:“阿离,下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陆离闻言,从房梁上直接跳下来,接过于非手中的铁管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应该是暗器,只要按动这里的按钮……”陆离说着,举起铁管对着墙壁,按下了铁管上的机关,只听咔哒一声,一只铁签便从铁管射出,直接钉到了墙上。 …… …… ps:整了张新封面,比原来的好看多了,希望你们也喜欢。 第98章 狼狈为奸 于非看的也是后怕不已,多亏防着一手,要不然被这玩意射中,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不由看了陆离一眼,没想到这丫头反应这么快。 夜翎卫见此,更是后怕,对着王元武又是几记老拳,王元武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满口鲜血。 于非示意把王元武拉起来,冷笑道:“勾结倭寇虐杀百姓,还刺杀钦差。王大人还有何要说的?” 王元武双目一闭,一副软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于非只好把语气放缓道:“当然,我可以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能说出这江南之地与倭寇有勾结的官员名字,我可以给你个痛快,也不用受那凌迟之苦。” 见王元武依旧不说话,于非无奈,只得摆摆手对夜翎卫道:“把王元武暂且押入卫所牢中。” “是!”几个夜翎卫答应一声,拖着王元武出去了。 等王元武被拖走后,于非拿起毛笔开始给小皇帝写信说明。之后叫来一名夜翎卫道:“去把刑部按察使给我叫来。” 很快,刑部按察使赵高轩就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双膝跪地道:“下官赵高轩见过钦差大人。” 他本来在家中逗弄孙子,突然有夜翎卫闯将进来让其去卫所一趟,吓得赵高轩还以为自己犯什么事了,心惊胆战的跟着夜翎卫来了卫所,进屋就跪到地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于非看了他一眼,问道:“赵大人可知本官为何让你来这卫所?” 赵高轩吞了吞口水,低着头道:“下官不知,还请钦差大人明示。” “王元武勾结倭寇,致使倭寇在我大乾境内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境。此事你可知晓?” “啊?”赵高轩大脑当场宕机了,有些难以置信道:“王,王大人,勾结……倭寇?!” 见于非点头,赵高轩更是难以置信,喃喃道:“不会吧大人?王,王大人为人,不像是会做出此等禽兽之事的人啊?” 于非轻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着肚皮,谁又说的准呢?”别说是这赵高轩难以置信了,就连于非都觉得有些出乎预料。 他先前也一直觉得,江南倭患是指挥使韩子民一人之过,要不是陆离探听到消息,又结合方云霆从田中口中审问出的口供,谁又能想到,有大善人之称的王元武也狼狈为奸? 而且和他猜想的一样,在田中的口供中,也提到韩子民没有死,那场大火只不过是韩子民的金蝉脱壳之计。 起初那位名叫田中四郎的扶桑人的确是找的韩子民合作,抢掠过后五五分账。 后来被王元武发现,为了不被告发,韩子民就找王元武求情。 结果王元武并未同意…… 情急之下,韩子民听说王元武爱子病重,就伙同江湖骗子刘沐剑利用虎狼之药骗过王元武,并杜撰出天价药材。 王元武为了救爱子,最终被韩子民拉下水,放任倭寇烧杀劫掠,所得银钱三伙人同分,就这么成了倭寇的帮凶。 跪在地上的赵高轩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慌忙道:“大人,卑职与那王元武只是同僚关系,平时也是忙于公事,与他并没什么交际。” “这个赵大人可以放心,如果本官怀疑你,就不会让你来这了,叫你来此,是为了别的事。” 听钦差大人这么说,赵高轩心中稍安,他连忙抱拳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在卑职能力范围之内,甘效犬马之劳。” 于非点点头:“也不是什么难事,本官带的人手不足,只是需要你们刑部配合,把王元武府邸暂且查封,不许任何人靠近。” 赵高轩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钦差大人放心,此事下官定会亲自督办,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行了,回去办事吧。” 赵高轩顿时如蒙大赦,拱了拱手,匆匆告辞而去。 等赵高轩走后,于非写给小皇帝的信也准备好了,用火漆封了口之后,交给夜翎卫,让其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于非才算是松了口气。 翘着二郎腿,躺在房中一张摇椅上的陆离幽幽一叹道:“你这官当的真够累的。” 于非苦笑,不过既然接了这份差事,那就不能半途而废,而且他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接下来怎么办?”陆离好奇的问。 于非站起身道:“如果那倭寇所说是真的,那韩子民与那位刘沐剑,应该会一同乘船逃往海上,要在他们逃跑之前把他们缉拿归案。” 说着,于非就急匆匆的出了房间,陆离也连忙跟上。 从卫所调集两千轻骑兵,快速向渡口挺进。 某处渡口,身穿道袍的刘沐剑背着一个包袱匆匆来到河边,左右看了看,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一条渡船便从阴影处驶了过来。 等渡船靠岸后,刘沐剑跳上了船,渡船也缓缓驶离了渡口。 渡船刚离开,岸边就传来马蹄声,于非带着人马也赶到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于非用马鞭指着那渡船怒道:“放箭!” 一阵箭雨落下,却只有几只箭射到船舱之上,而那艘小船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 望着越来越远的河岸,刘沐剑一屁股坐到地上,对划船的韩子民笑道:“还好道爷我跑得快,差点就玩完了。” 韩子民却摇头道:“别高兴太早,等出了海再高兴也不迟。” “怕什么?这深更半夜的,总不可能遇到朝廷水师吧?”本来刘沐剑只是开句玩笑,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夜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刘沐剑所乘的渡船就是一阵剧烈摇晃,船舱也开始漏水。 韩子民脸色大变:“不好,这他娘的是链炮!是朝廷的战船。” 像是应证他的话一般,一艘两层楼高的大乾战船出现在河面,正缓缓向这边靠近。 刘沐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他娘念那么多符咒没应验,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这句灵验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道:“现在怎么办?” 韩子民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你我各求多福吧。”说完,韩子民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河中,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韩大哥!韩大哥!***老子不会水啊!” 第99章 福将 可惜韩子民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功夫管他?只一会功夫,渡船就开始倾斜,刘沐剑望着汹涌的河水,一咬牙跳了进去,他奋力的游着,竟然……不出所料的喝饱了水仰面浮了上来…… 由于事发突然,不仅刘沐剑懵了,连岸上的于非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旁边的夜翎卫:“你们谁通知水军了?” 见众人都是摇头,于非更是纳闷,看来只有等战船靠岸再问问了。 他让夜翎卫把飘在河面陷入昏迷的刘沐剑打捞上岸,那战船也驶到了岸边,随着踏板放下,从战船下来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末将于禁,见过钦差大人。” “于禁?你在何处任职?” 那位自称于禁的将军抱拳道:“末将现任金陵水师千户,日间在海上训练方才回港。” 于非有些无语,这未免太巧了吧? “你怎知那渡船之上是朝廷要犯?” 于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末将见岸边有卫所官兵对着那渡船放箭,就料定那艘船必定有问题,所以才命令手下开火。怎,怎么?难道末将猜错了?” 于非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于将军真乃本官之福将,来的太是时候了。” 于禁这才舒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大人折煞卑职了,末将出身寒微,怎敢称钦差大人的福将?” 于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于将军过谦了,我与于将军甚是投缘,今日天色已晚就算了,若是得暇,一定请于将军一叙。” 于禁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抱拳道:“多谢于大人厚爱。”说完于禁看了战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末将还要把战舰开回母港,就不打搅于大人办案了,就此别过。” 说完对于非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那艘军舰。 送走于禁后,于非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刘沐剑,无奈的摇摇头道:“去看看死了没有,没死就带回卫所。再去请个郎中。” 有夜翎卫走过去,在刘沐剑脖子上探了探道:“大人,还活着。” 于非点点头:“那就带回卫所。”他望了望漆黑的河面,叹了口气道:“可惜跑了韩子民,不过抓到了刘沐剑,那韩子民也跑不掉,早晚还是抓回来。” “要不要我去追?”陆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于非连忙摇头:“还是算了,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的我不放心,让刑部衙门多派些人手就是了。” 没办法,上次让她去追踪王元武就差点让他担心死,生怕出了什么意外,那种感觉他可不想再经历了。 陆离心里一甜,红着脸点头答应,像个小媳妇一般乖巧的跟在于非身边。虽然她有武功在身,但并不代表她不需要被人关心,特别还是自己心上人,被人呵护的感觉又有哪个女子不欢喜呢? 等回到卫所,见刘沐剑还躺在地上装死,于非便道:“再不醒就拖下去阉了喂狗。” 这话刚说出来,刘沐剑就神奇的“悠悠转醒”,故作茫然道:“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 “行了别装了,说说吧,韩子民跑哪去了?” “什么韩子民?我不认识啊?贫道只是想回道观一趟,怎么被你们抓到了这里?” 于非冷笑一声:“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对吧?行……”说着,于非对一旁的夜翎卫招了招手,笑道:“让咱们这位刘天师见识见识昭狱的手段,别弄死就成。” 那夜翎卫狞笑一声:“大人放心,就算是铁打的嘴,卑职也能把它给撬开。” 于非点点头,站起身在那夜翎卫肩头拍了拍,转身出了牢房。 片刻之后,牢房中便发出刘沐剑极度惊恐的哀嚎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那位作为方云霆副手的夜翎卫走出来,对于非拱手道:“大人,他招了。” 于非这才转身回到牢房,只见此时的刘沐剑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显然被折磨的不轻,于非在亲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问道:“说吧,我听着呢。” 刘沐剑咂了咂带着血腥味的嘴巴:“给贫道喝点水。” 于非示意亲卫给他倒了一杯水,等他喝下之后道:“现在能说了吧?” “贫道还想抽口旱烟。” “没完了是吧?要不再用点刑?” 刘沐剑慌忙摆手,讪笑道:“别别别,不抽了,我说我说。” 于非再次坐下来,有些不耐烦的道:“说吧,咱们先来说说为什么韩子民会死而复生。” 刘沐剑也真的怕了,老老实实的道:“是王元武要杀韩子民,若不是被我偷听到王元武的计划,提前通知了韩子民,那韩子民可就真要被烧死了。” “既然韩子民没死,那被烧死的又是何人?” “烧死的是冯庶。” “冯庶?” 刘沐剑点点头:“冯庶是王元武的人,会些武艺,王元武就让他杀了韩子民。韩子民就将计就计,在冯庶酒中下了蒙汗药,然后丢进火场,伪造出自己被烧死的假象。” “王元武为什么要杀韩子民?” 刘沐剑冷笑一声:“当然是断尾求生,杀人灭口了。” 于非点点头,这两人狼狈为奸,他作为钦差,来江南的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查身为江南指挥使的韩子民,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王元武想断尾求生撇清关系也可以理解。 “既然韩子民瞒过了所有人,为什么又要回来?” 刘沐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韩子民想去投靠皮岛的扶桑太子,可惜没有见面礼,就回来想再敲诈王元武一笔,再去投靠扶桑太子。” “扶桑太子?扶桑太子为什么不呆在扶桑,而是在皮岛?” 刘沐剑道:“那扶桑太子与扶桑的年轻王后有染,被扶桑天皇给废了,改立扶桑太子的弟弟,扶桑太子不服,就逃到皮岛招兵买马,想要造反。” “原来如此。”于非长长的舒了口气道:“这么说,韩子民很可能逃去了皮岛。” 他看了刘沐剑一眼,对夜翎卫道:“把刘沐剑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等刘沐剑被押走后,于非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摇了摇头叹道:“看来明日还要去金陵水师一趟。”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一旁的陆离道:“先回琵琶小筑歇息一晚,明日再去金陵水师瞧瞧,皮岛倭寇不除,江南怕是永无宁日。” 陆离答应一声,跟着于非出了卫所,向琵琶小筑行去。 坐在马车上的于非见路边有卖烤肉的,一时想回忆一下前世撸串的感觉,就叫停了马车,带着陆离来到摊位前。 摊老板是个小姑娘,拿着一只蒲扇不停扇着风,炭火上的烤肉滋滋作响,香味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老板,烤肉怎么卖的?” 那小姑娘见两人穿着不凡,也不敢怠慢,笑着道:“十文钱两串,客官要几串?” “先来二十串,不够再说。” “好嘞,客官先坐会儿,很快就好。” 于非点点头,和陆离一起坐到桌前。 陆离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还吃这种东西?” 于非拿起桌上的茶水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笑道:“怎么?我吃烤串很奇怪吗?” 陆离摇了摇头,轻笑道:“只是没想到堂堂侍郎大人,竟然也吃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东西。” 于非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碗道:“食物哪分什么高低贵贱?只要干净好吃不就完了,我以前可是经常吃呢。” “是吗?”陆离明显有些不信,她可是知道于非的家世的,家中本就是中州富商,怎么可能经常吃这些东西? “那当然,要喝酒吗?” 陆离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一坛老板自酿的米酒和烤好肉串就被端了上来。 于非也不客气,拿起肉串尝了一口,眼前不由一亮赞道:“味道还可以,你也尝尝。” 第100章 十字固 他没想到香料匮乏的大乾,竟然也能做出不输前世的味道。 陆离尝了一口却是摇头笑道:“小时候为了吃这玩意儿可是没少跟师娘闹,如今再吃却再也没有那时候的味道了。” 于非端起酒碗和陆离碰了一下,笑道:“人总归会长大的,心境不同了,味道也就不同了。” “有道理。” 陆离露出回忆的神色,望着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夜风微凉,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米酒倒也挺惬意,不知不觉间一坛米酒就见了底。 于非还好,毕竟经受过前世高度酒的洗礼,但陆离却喝的小脸通红,美眸迷离。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看的于非暗自好笑,本以为这丫头出身于江湖,酒量应该很不错,没想到这么不济事。 见她又要去拿酒坛,于非连忙按住酒坛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陆离把他的手打开,瞪着他醉醺醺的道:“要你管,我偏要喝!” “听话,别喝了。” “我不……”说着陆离小嘴一瘪,眼泪突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于非顿时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的用衣袖给她擦眼泪,无语道:“这怎么还哭起来了?别哭了,乖。” 这不哄还好,一哄哭的更厉害了,陆离无比委屈的哭道:“师娘管着我,现在你又不让我喝酒,我讨厌你。” 于非哭笑不得,见周围食客目光都望了过来,于非无奈,只得放开了手低声道:“姑奶奶我服了你了,只能再喝一杯知道吗?” 此刻的陆离就像个孩子,见让她喝酒顿时破涕为笑,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端起碗,强行拉过于非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一扬白皙修长的脖颈,一碗米酒就吨吨吨的下了肚。 陆离放下酒碗打了个酒嗝,大喊一声:“好酒!”之后,就哐当一声趴在了酒桌上。 “嘶……”看的于非忍不住呲了呲牙,这脑门就这么磕桌上,看着就疼。 他把一块碎银子放到桌上,叹了口气起身把陆离扛起来,向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负责护卫的夜翎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于非把陆离扛上马车,放到车中的矮塌上,脱下袍子给她盖上,伸手把她额前的发丝拨到一边,那恬静熟睡的模样让于非忍不住会心一笑。 想她放着宫中的公主不当,偷跑出来跟自己南下受苦,要说心中不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更何况她又帮自己良多,若不是她,王元武勾结倭寇的事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查出来。 虽然她嘴上说是出来散心,但于非又哪会不知道少女的心思? 但她的公主身份就像一座大山横在两人之间。 于非就算动了心,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当了驸马爷就要放弃仕途,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可不想放着仕途不要,去当一个看女官脸色的驸马爷。 更何况他如今可不是只身一人,他要对把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的柳未央负责,所以就算对陆离心中愧疚,也不敢给她什么承诺。 他俯下身在少女额头轻吻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 车轮粼粼,马车缓缓回到了琵琶小筑,于非把陆离抱回房间,交代了丫鬟用心照顾后回到了自己房间,由于喝了些酒,也觉得头晕眼胀,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翌日; 睡梦中的于非突然感觉鼻子发痒,他刚睁开眼就见陆离趴在床边小手捏着头发丝在逗弄他,见于非醒过来,陆离轻笑一声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呢?” 于非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问道:“几点了?” “什么几点了?”陆离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于非拍了一下脑门:“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末了。” 于非慌忙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完了,起晚了。今天还要去军港看看呢。” 陆离见他只穿着短裤就跳下床,红着脸啐了一口,慌忙转过身去。 于非也顾不得别的了,匆匆穿好衣服,对陆离道:“好了,走吧。” 陆离这才红着脸转过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问:“你藏在裤子里的匕首,不会是那,那东西吧?” 于非被她突然的话弄的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也想起了那日一同骑马,骗她说是匕首的那档子事,回头装糊涂道:“什么匕首?快走吧,还有事呢。” 说完就脚底抹油先跑了,这丫头可是有暴力倾向的,回过味儿来铁定找自己算账,还是跑到外面安全些,他可不信陆离敢在一众夜翎卫面前对他这位钦差大人动手。 “呸!登徒子!王八蛋!”跟在后面的陆离红着脸,把自己所知道的脏话全骂了一遍,这才咬牙切齿的快步跟了出去。 就算她再单纯,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还是明白的,想到两次质问他为什么把匕首藏裤子里这种傻话,陆离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娘说的没错,男人的话果然不能轻易相信。 陆离这么想着,脚步却不停,匆匆跟了出去…… 等陆离来到马车前的时候,发现于非已经早早钻进马车躲了起来。 陆离把乌云盖雪的缰绳丢给一旁的夜翎卫,直接跳上马车钻了进去。 车厢中的于非有些紧张的道:“你,你进来干什么?” 陆离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微笑道:“当然是贴身保护钦差大人啦。” 于非往后缩了缩,略显慌张的干笑道:“不,不用了吧?” “钦差大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别过来。” 陆离伸出手抓住于非的手臂,温柔道:“别怕,很快就好了。” “啊?”于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臂上大力传来,直接被拉倒在车板上,紧接着就感觉两双修长的大腿夹住自己脖子和脸颊,一个标准的十字固成型,于非顿时觉得眼球发胀,脸也憋的通红。 “呃……喘不过气,气了……”于非用手不停拍着陆离的大腿。 车外驾车的夜翎卫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放下车帘装作无事发生。 “完了,自己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女人大腿勒死的穿越者了。” …… …… ps:哈哈,不知不觉都写到一百章了。 第101章 提督 就在于非视线开始变黑,快要绝望的时候,陆离才松开他。 于非猛吸一口气坐起身来,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怒道:“过分了啊,我差点被你勒死!” 陆离却是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就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于非气不过扯了一下她的单马尾,陆离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整了整头发和裙子,然后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臂弯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这下于非反而有些后悔了,觉得话说重了,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被她报复一下也是应该,这么做未免太小心眼了。 他有些愧疚的凑过去,干咳一声道:“对,对不起啊,我话说重了。” 见陆离依旧坐在那里不理他,肩膀还颤抖着似乎在哭,这下于非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伸手拍了拍她的香肩,愧疚道:“我错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再给你夹一次就是了。” 陆离把脑袋埋进臂弯,带着哭腔道:“清白都被你给毁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怎么就清白被毁了?不至于吧。 他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还不够吗?我没脸活了……” 于非这下真就犯了难,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女子都是死心眼,特别是在贞洁方面,可自己能给她什么承诺呢?总不能真去当驸马吧? 见于非久久不说话,本来想逼他负责的陆离真的有些委屈了,抬起头,梨花带雨的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望着她委屈的模样,于非心中刺痛,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了,把陆离揽入怀中,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片刻之后,怀中的女子安静了下来,于非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意,只是,还不是时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也必须去做,你明白吗?” 这下陆离也明白过来了,毕竟她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大乾公主了,对驸马要守的规矩也有所了解,她抬起头,泪眼婆娑道:“你是,因为不想当驸马?” 见于非点头,陆离从他怀中挣扎着坐直身体,擦了擦眼泪道:“你不想做驸马不做就是,大不了,大不了这个公主我不当了。” “那怎么行?公主可是爵位,哪有想不当就不当的?” “那怎么办?” 于非叹了口气:“只能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再找机会了。” 陆离把脸颊贴到男人胸口蹭了蹭,有些幽怨道:“那还要等好久呢。” 不过很快又开心起来,她要的可不是什么名分,而是一个态度,现在知道他只是因为不想当驸马才一直保持距离,并非对自己无意,陆离心中自然欢喜,凑到于非耳边声若蚊蝇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偷偷……”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呼吸,于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脱缰的野马,狂跳不止,他又不是柳下惠,温香软玉在怀,自然又有了某种反应,陆离显然也感觉到了,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于非顿时疼的嘶了一声,知道再这么下去真就把持不住了。 他慌忙推开她,干咳一声道:“正经点,这可是马车……” 陆离红着脸整了整耳边的发丝,突然在于非脸上轻琢了一下,轻笑一声,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于非摸着脸暗道这丫头好会啊,勾起人来真是要了老命了。 …… ……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后,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得稀少,偶尔还能看到海鸥在鸣叫啼飞,显然是临近江边了。 于非下了马车,抬头就见港口立着石坊,石坊之上挂着一块已经被岁月腐蚀的不像样的石匾,上面依稀能看到江南承宣造船司的字样。 可能石匾过于久远且无人打理,造字下方的走字底已经掉了,成了江南承宣“告”船司,看上去很是滑稽。 一旁的陆离无语道:“看起来好破啊。” “进去看看吧。” 说着于非就带着陆离和一众夜翎卫进了造船司,刚进去行了没多久,就见庞大的船坞里,一艘只造了龙骨的大船静静的停在船坞之中,看上去似乎荒废已久,船料都被江水腐蚀的变黑发霉。 于非找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见到,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提着水桶扛着鱼竿的老头。 那老头穿的很是随意,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灰色袍子,脚上穿着一双竹条编织的竹鞋,见到迎面走来这么多人明显愣了一下,放下水桶恭敬的抱拳道:“几位找谁?” 于非也拱了拱手道:“不知于禁于将军可在此处?” 老头警惕的上下打量的于非一眼,叫他穿着不凡,身旁还跟着身穿飞鱼服的夜翎卫知道这是个大人物,也不敢怠慢,抱拳道:“不知大人是何职务?找于禁所为何事?” 于非身旁的夜翎卫见这老头如此无礼,怒斥道:“放肆,这可是钦差大人,不得无礼。” 那老头脸色一变,慌忙拱手道:“原来是钦差大驾,下官有眼无珠,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下官?”于非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头,好奇的问道:“你也是官身?” 老头尴尬的笑了笑,道:“下官就是江南提督,林净远。” “啊?”于非差点摔倒,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就是提督?” 他南下之时早就恶补过大乾水师的职务构成,分别是都督、提督、总兵以及副将、百户等组成…… 其中都督乃是由皇帝钦点,掌管着全国水师大权。 而提督则掌管着一省水师,再往下便是掌管着某一港口的总兵,和某艘战舰的副将。 谁能想到掌管着一省水师的提督,会是眼前这位干瘦老头?那可是二品官啊,虽说不是京城的官,但名义上可是比于非的兵部侍郎都要高一级,若不是于非的钦差身份超脱品级之外,该自称下官的应该是于非才对。 林净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下官方才在钓鱼,所以衣着不甚得体,让钦差大人见笑了。” 于非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水桶,只见其中仅有两条寸许长的小白条,看来又是一位经常空军的钓鱼佬没错了。 “此处日头太烈,大人随下官去前厅聊。” 于非点点头,跟着林净远往远处的住处走去,路过船坞时,于非指着那巨大的龙骨问道:“为何此船只造了龙骨?” 林净远望着那龙骨,眼中满是惋惜,叹道:“这是先帝在位时开工建造的五千料的大乾宝船,可惜只造了个龙骨,北方鞑子南下,朝廷要防备北方鞑子,这船也就停工了,到如今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 林净远所说的“料”乃是大乾朝廷对船舶的计量单位。 这是个很古怪的复合单位,它既可以表示排水量、载重量,也可以表示长、高、宽等参数。 所谓一料,说白了就是规定大小的一根木材,根据这根木材的浮力以及这艘船有多少料,来计算整艘船的承载重量,再以此推断出船舶大小。 而五千料的大船,相当于后世一万吨以上的排水量,对于用木头建造的船来说,已经属于巨无霸的存在了。 望着那庞大的龙骨,于非也觉得有些可惜,问道:“如果资金充足,还能完成它吗?” 林净远露出自信的表情,拍胸脯道:“下官造了一辈子船,只要给足银子,下官可以保证把这艘宝船完工。” 提到银子,于非也有些无奈:“如今朝廷国库紧缺,怕是很难要到钱。” 林净远也是苦笑:“如今大乾的紧要敌人是北方的鞑子,这船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第102章 皮岛 随着林净远来到待客的前厅,两人落座后,有侍女奉上香茗,那侍女于非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心中不由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那句“这几颗老葱你是从哪里拔来的?”的话,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低头喝了口茶,把目光移到陆离身上,陆离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他温柔一笑。 于非只觉得自己的身心以及目光都得到了洗涤净化,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水师衙门这几年绝对不怎么好过。 他收敛心神,开口问道:“不知林大人可知皮岛这个地方。” “皮岛?”林净远愣了一下,拈着胡须想了想点头道:“没记错的话,此岛在大乾与扶桑之间的海域,盛产菠萝、芒果,鱼虾种类繁多,是个捕鱼的好去处” “那你可知具体位置?” “大人稍待。”说着,林净远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低头找了片刻,指着地图上一块小岛道:“大人请看,就在此处。” 于非低头看去,只见地图上的岛屿如同一个月牙,看上去距离大乾版图并不远。 “那你可知,此岛距离我大乾有多远?” 林净远拈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应该有个七百多里。” “七百多里……”于非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暗道这七百多里相当于后世的二百多海里,既不能说远,也不能说近。 一旁的林净远见钦差大人在沉思,也不敢打搅,恭敬的站在旁边。 片刻之后,于非指着地图道:“若是此岛派兵驻守,林大人可有把握攻下来?” 林净远皱眉沉思片刻,道:“此岛背部是陡峭山崖,只有内弯处可以登陆,易守难攻,若是在岸边再架上火炮、石炮、弓弩手等……怕是很难攻下来,若要强行攻下来,则须数倍于敌的兵力才行。” 于非暗叹一声,想要平定皮岛倭寇,果然没那么容易。 目前对方的兵力一概不知,也不能深入分析,只能等方云霆把俘获的倭寇带回来再说了。 他放下心思,又问道:“不知咱们江南水师有多少战船能战?” 林净远想了想道:“若是与十多年前比,如今的江南水师的确大不如前,只有三艘楼船,十多艘平底沙船和若干艘游艇小船,共计一百多艘能战,不过这些船维护江南一省江河还是够的。” “可否观摩一二?” “自然可以,大人随我来。” 于非点点头,起身跟着林净远出了前厅,二人骑上马,被夜翎卫护卫着向着江边行去。 虽然这江南承宣造船司看上去有些破败,但面积还是极广的,两人骑马都需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等来到岸边,只见军港中系泊着几艘战船,其中有三艘楼船和几艘平底沙船和一些小船。 而这所谓的楼船,就是甲板上建着三层阁楼的船,除了两侧甲板和内舱部署着火炮外。 阁楼的每处窗口都可以作为射击孔使用,可以部署若干弓弩手和火铳手,是当今世界主流旗舰。 平底沙船则比楼船小的多,甲板平整,船底扁平吃水浅,适合在比较浅的江河作战。 林净远指着其中最大的一艘楼船道:“那艘便是江南水师的门面旗舰,名曰撞断山,乃是一千五百料的大船,左右船舷各有十门火炮,下层甲板两侧各有五门火炮,整艘船一共配备三十门火炮,既能在远海作战,也能在江河流域作战,只不过由于船身庞大,在江河区域有些施展不开,不如沙船灵便。” 提到火炮,于非在镇北关时倒是见过,除了装弹缓慢,威力倒还可以,就是不知道这用于海战的火炮与之相比有何区别。 想到这,他开口问林净远:“这火炮,能否演示一下?” “当然可以,大人随我来。” 于非点点头,跟着林净往那楼船的方向走去,远处看着还没觉得有多大,可这一靠近,就给人一种望山跑死马的感觉,巨大的船身压迫感满满,几人踩着舷梯登上了楼船甲板。 来到侧舷的一尊火炮前,林净远掀开盖在炮身的幕布,就见一尊通体黝黑的火炮出现在眼前,与镇北关的火炮相比,外形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此炮却比镇北关的小了有一圈,炮架应该为了适配船舷高度也改低了许多。 林净远叫来手下士兵,让其在不远处设立插着白色旗子的浮桶作为靶标,拿出撬棍把一个木箱子的盖子撬开,只见里面放着一箱圆形弹丸。 林净远刚要去搬弹丸,就听见港口岸边传来马蹄声,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骑着马疾驰而来。 等看清来人,林净远笑道:“于禁来了。” 于禁显然也看到了楼船上的众人,慌忙翻身下马,快步登上甲板,单膝跪到于非跟前抱拳道:“末将于禁,见过钦差大人。” 于非笑着扶起他道:“于将军甲胄在身,就不用行此大礼了。” “多谢钦差大人。” 一旁的林净远笑道:“于禁啊,你来的正是时候,你比老夫力气大,快为钦差大人演示一下这火炮的用法。” “是。” 于禁答应一声,起身从木箱中抱出一颗弹丸开始给火炮装弹,只见他手法娴熟,很快完成了上弹流程,点燃火把道:“此为实心弹,大人最好捂住耳朵。” 于非在镇北关是经历过炮火轰鸣的,闻言并不以为然道:“无碍,开炮吧。” 然而一双微凉的小手却伸到他耳边,捂住了他的耳朵,于非诧异的回头,就见陆离正一脸紧张的望着他,他不由心中一暖,也伸手捂住了陆离的耳朵。 陆离的肤色本就白嫩,脸颊直接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好在众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火炮上,并未注意到两人秀恩爱。 随着火炮引信燃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颗实心弹丸便向着浮桶靶标的位置飞去,只听又是一声巨响,江面被炸起一大团水花,那木桶瞬间就变得四分五裂,只有几块木板飘在水面。 威力虽然不及镇北关的火炮,但距离和装填速度却是提高不少,他已经有些期待十五门火炮齐鸣的壮观景象了。 察觉到陆离捂着他耳朵的小手有些发抖,他才想起来这丫头可能还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有些震惊害怕倒是可以理解。 他轻轻的拍了拍陆离的双手,陆离这才回过神来,把手放了下来。 于非以袍袖遮挡,悄悄的牵住了她的柔荑轻轻捏了捏,算是给她一个安慰。 第103章 审讯 “我观此炮与镇北关的火炮似乎要小许多,不知二者有何不同?” 林净远闻言笑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这大炮也是分种类的,镇北关的火炮下官也见过,是用来守城的攻城炮,而此炮却是野战炮,经常需要频繁挪动,为了便于拖动,这炮身的大小自然要小的多。” 林净远说完,又撬开一个木箱,却从里面抱出一个瓦罐笑着道:“而且这弹丸也有讲究,分为三类。 一种就是实心弹,便是方才钦差大人所见那种铁疙瘩。 另一种是三个小一些实心弹用铁链固定,名为链炮,专门用于追击和破坏桅杆。 还有这种瓦罐,里面装有碎石铁渣,发射后便会炸开,虽然射不远,但里面的碎石铁渣是会散开的,若是迎面打到人堆,啧啧啧……” 林净远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瓦罐装进了炮口,接过于禁手中的火把对于非道:“钦差大人请看。”说完他便引燃了引信…… 又是一声轰鸣,另一个比较近的木桶浮标便被炸的粉碎。 “原来如此。” 于非有些恍然,暗道这种瓦罐不就是大号的喷子吗? 试射完瓦罐炮,林净远又从箱子里拿出链炮弹递给于禁。 于禁接过,很熟练的把三个用铁链焊接在一起链炮塞入炮口,点燃火炮“砰”的一声巨响,三个小型实心弹在铁链的拉扯下,相互纠结旋转着向远处的靶子飞去,靶子应声破碎。 观摩过火炮之后,于非又问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不知江南之地,有多少水军可以一战?” 果然,这话问的林净远与于禁脸上都有些尴尬,林净远抱拳道:“回钦差大人话,如今能战的水兵仅有五千人。” 夺少?于非都有些懵了,五千人能干什么?别说进攻皮岛了,就算把这些船开起来都不够吧?他有些难以置信道:“就这么点人?” 林净远点点头:“朝廷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经历过大的海战了,江南一省之地,五千水兵用于维护江河安宁已经足够了,若是大人想远海作战,怕是要从卫所调集,训练个月余,应该就勉强能战了。” 还要一个多月啊?于非顿时有些泄气,连参观的兴趣都没了,可剿灭皮岛倭寇又必须要做,他想了想道:“那就从卫所调集兵力,交给林大人训练如何?” 林净远连忙抱拳道:“大人放心,下官自当尽责。” 于非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商议过后,于非便告辞离开了港口,回到琵琶小筑后,马上给小皇帝写信,阐述了自己要去皮岛平倭的计划。 等把信送出去后,门外有夜翎卫禀报说方云霆回来了。 于非点点头:“让方大人进来吧。” 片刻之后,方云霆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举着虎符道:“大人,卑职回来复命。” 于非接过虎符,扶起他道:“辛苦了。” “为大人效力,应该的。” 于非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问道:“那个名叫田中四郎的倭寇可带回来了?” 方云霆喝了一口茶,点点头:“带回来了,现关在卫所牢房。” “走,去瞧瞧。” 方云霆答应一声,跟着于非出了琵琶小筑,赶往金陵卫所。 路上方云霆道:“田中四郎嘴巴极严,只交代了王元武勾结倭寇的事,至于大人所说的皮岛,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于非点点头,冷笑道:“无妨,夜翎卫最擅长的就是审讯不是吗?我就不信他不说。” 方云霆在夜翎卫干了这么久,对昭狱审讯的手段自然清楚,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来到卫所地牢,见那田中四郎此刻蓬头垢面,安静坐在牢房一角,神色平静。 于非在方云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你就是田中四郎?” 然而田中四郎就像没听到一般,反而闭上了眼睛,方云霆抬腿就是一脚怒道:“大人问你话呢,装什么装!” 田中四郎一脸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用蹩脚的大乾话道:“你们,大乾,不配。我,武士,不会屈服!” “不屈服是吧?行。”方云霆点点头,对一旁的夜翎卫招了招手道:“上夹棍!” 很快田中四郎被几个夜翎卫按着,双腿套上夹棍,随着两名夜翎卫拉动绳索,夹棍直接收紧,方才还神色桀骜的田中四郎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双腿鼓胀疼痛,一时脸色苍白,豆大汗珠从额头滑落,却是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 “加大力度!” “八嘎!”随着力度加大,田中四郎疼痛难忍,突然恶狠狠的骂出声。 本来还不太确定这世界的扶桑语与前世的日语是否相同,直到这句八嘎出口,于非才确定这就是日语。 他抬手示意方云霆停下,开口用日语问:“你真不说吗?” 这话不仅田中四郎一愣,就连在场的方云霆与夜翎卫亲兵都都有些懵,暗道大人这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田中四郎短暂愕然之后,随即反应过来,也用母语问道:“你会扶桑语?” 于非继续用地道的京都腔道:“会一些。” 田中四郎似乎看到了希望,坐起身道:“阁下既然会扶桑语,能否放了在下?” 于非摇摇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语气平淡道:“本官会扶桑语,和放不放你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你能说出你们那位扶桑太子在皮岛的兵力部署,本官或可考虑给你个痛快,否则……” 田中四郎顿时陷入绝望,他冷笑一声道:“别费功夫了,我贵为扶桑武士是绝对不会出卖太子殿下的。” 于非却并不急,而是笑了笑道:“先别急着拒绝,你可知所犯下的罪行,要用什么样的刑法处死你?” 田中四郎却不屑一顾道:“随你,无非死亡而已,想让我背叛太子,屈服你们这些卑鄙的大乾人,想都别想。” 于非却并未理他,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有种刑法,名曰凌迟?” 见田中四郎再次闭上双目,于非继续道:“我来给你说说这凌迟的行刑过程,首先呢,要把你绑在刑台上,用小刀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直到最后一刀才会要了你的命。” “具体割多少刀,要根据犯人所犯之罪决定,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一千五百八十五刀、两千八百九十六刀和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所犯之罪肯定是最高规格的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说到这里,田中四郎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不过依旧咬牙坚持。 于非则继续道:“这第一刀先在前大肌上切下一刀抛上天上,名曰祭天,第二刀把头上的头皮切开,盖住眼睛,名曰遮眼罩。” “到了此刻,目光所及皆是血红色,犹如处在地狱之中,这第三刀……” 田中忍无可忍,突然睁开眼睛抱住脑袋道:“别说了,别说了。” 于非轻笑一声,站起身道:“阁下还是考虑清楚为妙,本官也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 他站起身对方云霆道:“走吧,给他些时间考虑。” 等走到牢门口,于非再次停下脚步回头对田中四郎道:“恕我直言,就算你死了,对你们那位太子殿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他甚至可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为他而死,而且就算你不说,我大乾水师依旧能攻下皮岛,只是时间会久一些而已,希望你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好自为之。” 说完,于非转身带着方云霆与一众夜翎卫出了牢房…… 方云霆跟在于非身后好奇的问道:“大人竟会扶桑语?” 第104章 钓鱼佬 于非点点头:“学过一些。” 他前世就是在外贸公司干会计的,日文和英文都是必备技能,甚至还考过n1。 “让弟兄们也别闲着,该审讯还是要审讯,别搞死了就行。” 方云霆抱拳:“卑职明白。” 于非点点头,对坐在房顶上的陆离喊道:“走了阿离。” 此刻的陆离正在生着闷气,本来她是想跟进牢房瞧瞧的,却被于非以“女孩子还是少看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为由,让她待在外面。 听他喊自己,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狠狠的傲娇了一把。 可等她再次看向于非的时候,就见于非已经快走出卫所了。 “哎?等等我啊。” 陆离再也傲不下去了,脚步轻点,在房顶上如同家燕一般向着于非飞去。 看的卫所的官兵目瞪口呆,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回到琵琶小筑一时无事,于非就带着陆离在琵琶小筑的园林之中闲逛,见园中有一潭湖水,隐约还能看到有鱼儿在湖中游动,钓鱼佬的癖好再次蠢蠢欲动,就让陆离拿了鱼竿小桶坐在湖边垂钓。 陆离蹲在地上,单手撑住脸蛋有些无趣道:“怎么还不上钩啊?” “刚打完窝,哪有那么快上钩?” 陆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于非身后,伸出双臂搭在男人肩膀,无聊道:“你想吃鱼让下人去做不就行了,干嘛要自己钓?” 于非一副专业人员的表情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钓鱼可不是为了吃鱼,而是为了垂钓的过程。” “是吗?那我也要学。” 于非点点头,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另一根鱼竿道:“你就用那个鱼竿吧。” 陆离这才来了精神,拿起鱼竿坐在于非身侧问:“要怎么做?” 于非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拿出瓷瓶递给她道:“先把瓶中的鱼饵挂鱼钩上。” “哦……”陆离接过瓶子,拔开瓶塞…… 就在于非期待着陆离尖叫着把瓶子丢出去的时候,就见陆离直接从瓶子中捏出一条蚯蚓,放到白生生的小手中把玩,一点没害怕的意思。 于非诧异道:“你,你不怕吗?” 陆离把蚯蚓挂到鱼钩上,奇怪的望了于非一眼:“蚯蚓有什么好怕的?我小时候经常捉来玩,又不会咬人怕什么?” 于非想想也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不怕这东西也正常。 陆离挂好鱼饵,拿着鱼竿问道:“要甩出去吗?” “对,就像我方才那样。” 闻言,陆离就学着于非的样子,用力把鱼钩甩了出去,虽然第一次钓鱼,却做的有模有样。 于非怕她钓不到鱼失去耐心,便开口道:“这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水里的鱼也不傻,第一次钓不上来很正常,你莫要……” 于非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离的一声惊呼,鱼竿也弯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快快快,快收线。” “哦……”陆离学着于非的模样,一手握着鱼竿,一只手转动渔轮,靠本身力气拉不动,情急之下直接调动内力,那鱼哪里顶得住?直接硬生生的拉了上来。 于非都懵了,开挂是吧?僵持呢?拉扯呢?这就钓上来了? 而且那条鱼还挺大,和于非在牧北城与花千渝一起钓上来的那条也不遑多让。 陆离把鱼取下来,抱着不停挣扎扑腾的鱼笑眯眯的道:“钓鱼也没那么难嘛?” 于非强笑一声:“是,是啊。” 同时心里暗叹,这丫头运气真好,嗯,一定只是运气好,再钓应该就没这么容易上钩了。 于非这么酸酸的想着,正要让陆离把鱼放进桶里,却见陆离一个手刀打在鱼头上,那鱼直接就寄了。 尝到甜头的陆离把死鱼丢进水桶,再次甩出鱼钩。 等了片刻,见鱼鳔没动静,于非暗暗松了口气,这丫头果然只是运气好。 就在他心里多少找回了点自信的时候,陆离的鱼竿再次传来动静,陆离依旧如同上次那般调动内力,没给鱼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就给拉了上来。 于非再看看自己毫无动静的鱼竿有些无语,新手保护期这么夸张吗? 陆离似乎运气大爆发,接连钓出了好几条,个头还都不小。 于非再也不提什么钓鱼的乐趣了,生无可恋的望着自己毫无动静的鱼竿,一条鲶鱼忽然浮出水面,在于非鱼竿旁悠然自在的游着,视鱼钩如无物,像是对于非的无能进行无情的嘲弄。 本来还强装不羡慕的于非心态直接崩了,对钓鱼钓的不亦乐乎的陆离道:“阿离啊,把你的火铳接我用用呗。” 陆离点点头,撩起裙子把绑在大腿上火铳取下来丢给于非。 于非接住丢过来的火铳,只觉得火铳上还带着些许温热,似乎还有陆离身上的淡淡幽香,他有些无语道:“你把火铳藏裙底啊?” “是啊,还有一把短刀,你要用吗?” 于非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她那把短刀于非可是见过许多次了,每次出现不是顶自己腰子上就是架自己脖子上,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他给火铳装好了弹药,单手举起火铳,对着水中的那条鲶鱼开了一枪,随着砰的一声响,那条被爆头的鲶鱼就翻着鱼肚飘出水面,于非吹散枪口的白烟得意的冷笑一声道:“老虎不发威,真以为我是病猫啊?” 无耻的表现惹来陆离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只这一会儿功夫,陆离又有一条鱼上了钩。 于非把火铳还给陆离,鱼竿扔到地上站起身道:“不钓了,我去睡会。” 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在草地上躺了下来,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惬意。 陆离对钓鱼本就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陪着于非而已,见他不钓了,自然也就没了兴趣,把鱼竿收好后,也脚步轻盈的跑到于非身边坐了下来。 于非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钓了?” 陆离摇摇头:“一个人没意思。” 于非轻笑一声,也知道这丫头只是为了陪自己,便坐起身在陆离大腿上躺了下来,望着陆离略带羞涩的俏脸倒也颇为有趣。 他伸出手,陆离似乎明白了他想要什么,轻轻俯下身把自己的马尾辫斜放到肩上,让他握住。 善解人意的样子让于非都有些意外,自从上次在马车上互诉心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亲昵了不少,日常的搂搂抱抱已经少了许多扭捏,变得越来越自然,不过也仅止步于此。 “我给你揉一下吧?” 不等于非答应,陆离便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起来。 于非舒服的呼出一口气,一边把玩着陆离柔顺的马尾辫,一边享受着陆离的按揉,渐渐的困意袭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功夫就枕着陆离的腿睡着了。 第105章 于阎王 陆离手指在于非的太阳穴位上按压了片刻,低头正想问舒服吗?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轻笑一声,并未因为于非睡着了就停下来了,而是继续低着头温柔的给他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熟睡的于非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推开,他也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坐起身正要询问,就见方云霆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抱拳道:“大人,王元武招了。” 于非一愣,诧异道:“王元武?” 方云霆点点头:“他似乎听说了儿子病死的消息,似乎想开了,不过他只愿意同大人您说。” 于非点点头:“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到。” “是……”方云霆答应一声,就先行离去了。 等方云霆走后,于非才喊道:“阿离?出来吧,人走了。” 陆离这才从一棵大树后红着脸走了出来,于非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走吧,去卫所一趟。” 两人急匆匆的出了琵琶小筑,带着夜翎卫来到了金陵卫所,于非让陆离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跟着方云霆来到地牢之中。 关了几天的王元武此刻蓬头垢面,囚衣上还有斑驳血迹,面容也憔悴了不少。 见到于非过来,略带疲惫的笑道:“大人来了?” 于非在椅子上坐下来,道:“听说你想明白了?” 王元武苦笑道:“当初我包庇韩子民,与之同流合污,本就良心难安,如今我那孩子已经死了,我这将死之人总要积点功德不是吗?” “你能想明白就好,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这江南之地还有多少人与倭寇有勾结?” 王元武点头道:“我需要纸笔。” “没问题,来人啊,笔墨伺候。” 很快,方云霆便搬来一张矮桌,把纸笔以及研好的墨汁都放在桌上。 王元武也没犹豫,提笔开始写出与倭寇有勾结的名单,什么时候收受贿赂,收了多少银子,又做了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 直到把两张宣纸都写满后,王元武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对于非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些。” 于非接过宣纸,看着上面的名字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多奸细,也难怪江南倭患如此严重。 他把墨迹吹干,小心的折叠起来交给方云霆,看了王元武一眼,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直接出了牢房。 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于非对方云霆道:“从明日起,按此名单抓人,不准放过一个。” “卑职明白。” 于非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进攻皮岛之前要先把名单上的二五仔处理了才行,否则给倭寇通风报信让那位扶桑太子有了防备,就更不好拿下皮岛了。 交代完继续审讯田中四郎后,于非便带着陆离离开了金陵卫所…… …… …… 接下来的几天,金陵城可就热闹了,刑部配合着夜翎卫到处搜捕抓人。 只几日时间,就抓了大小官吏百余之数,其中甚至还有负责守城的军官。 一时间,整个金陵城的朝廷官员个个人心惶惶,百姓们却是拍手称快。 连续数日,夜翎卫才停止抓人,把这些犯人一一审讯,在夜翎卫残酷的审讯手段下,也都各自认罪,夜翎卫便把这些犯人全部交给刑部处置。 刑部把这些犯人分为十人一组,按钦差大人的指示,把这些犯人拖上刑台,枭首示众。 每日十人,一连持续了数十日,杀的是刑台前血流成河,就连负责行刑的刽子手都麻木了,行刑时如同砍瓜切菜,内心毫无波澜。 刚开始的几天,每次行刑都会引来许多百姓围观叫好,可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渐渐的也就不忍再看了,只有被倭寇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依旧咬牙坚持。 而于非的称谓也从大诗人于侍郎变成了“于阎王”,江南的朝廷官员听之色变,畏之如虎。 对此于非只是一笑置之,他并不怕杀这么多朝廷官员会引发人手不足的情况,因为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想要往上爬的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参加科举,甚至考到华发斑白依旧不愿放弃。 任何一个位置空下来,就会有更多人想要补这个缺…… 等他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二五仔都处理过之后,小皇帝的圣旨也到了,先是勉励了于非一番,然后就是让于非全权负责查抄韩子民与王元武的府邸,查抄出的银子全部用于远征皮岛的开拔之资。 接了圣旨的于非也开始着手利用手中的虎符,把外省的卫所官兵调往江南金陵。 算下来,一共调来八万之众,全部交给林净远训练海战能力。 同时带着夜翎卫把王元武府邸给抄了,让于非惊讶的是,只在王元武府中查抄出白银一万两左右,加上府中藏的许多名贵药材,全部折合成银子,也就三万两,家中的银子估计都被那老道骗走了。 之后于非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柳州,直接把柳州的韩子民府邸给围了。 韩子民的老娘韩王氏知道大祸临头,在家中服毒自尽,于非从韩府查抄出白银二十万两,加上韩家府中的房契商铺,合计竟然有七十七万两之数,让于非觉得哭笑不得的是,这韩子民竟然还纳了二十五房小妾,看的于非是叹为观止,把韩府男子全部打入死牢,家中妻妾全部贬为乐籍,充入教坊司。 处理完成后,粗略算了算,韩府抄出的七十七万两加上王元武府中抄出的三万两,一共是八十万两,打一场局部战争是足够了。 如此一来,远征皮岛之事,也就只剩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闲下来的于非一时兴起,带着夜翎卫再次来到了柳州卫所,告示发出去有一个月了,也不知这柳州卫所缺额的官兵能回来多少。 温景奂带着几个卫所千户小跑着从卫所之中跑了出来,双膝跪地道:“卑职温景奂见过钦差大人。” 于非笑着扶起他道:“温千户不必如此,本官此次前来,是来瞧瞧告示发出去的成果如何。” 他南下时,以为江南倭患是因为卫所战斗力低下,想着先把柳州卫所作为试点,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随着勾结倭寇的事情真相大白,才明白真正的原因不在卫所,而是贪欲和人心。 温景奂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抱拳道:“卑职忏愧,告示发出去后,卫所官兵只回来了一半。” “哦?这不是挺不错嘛?定的是两月之期,能回来一半挺不错了。” “大人说的是,快里边请。” 于非点点头,跟着温景奂正要进前厅,就见路旁走来一位铁塔般的大汉,那大汉的身高足有两米有余。 一手抱着草料,一手牵着一匹马,那匹壮硕的军马跟在大汉身后犹如一只小马驹,看上去颇具冲击力。 第106章 李嗣 “这位是?” 见钦差大人问起,温景奂连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李老汉的儿子,李嗣。” 于非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上次在这柳州卫所他还与那位冒名顶替儿子的李老汉说过话。 “李嗣!李嗣!” 温景奂对正牵马的李嗣喊了两声。 李嗣茫然的往这边望了望,见千户大人对自己招手,便走过去模样憨厚道:“大人有啥吩咐?” 随着李嗣的走近,那庞大的身躯似乎把光亮都遮住了些,于非与温景奂以及另外几位千户在他面前就像小孩一样,几人的身高也只到李嗣的腰部,说话都要仰着头。 温景奂见这大块头的憨厚模样,也不禁有些好笑:“快来见过钦差大人。” “哦……”李嗣答应了一声,看了于非一眼,单膝跪地道:“卑职李嗣,见过钦差大人。” 于非望着眼前这位跪下来都和自己一般高的巨人一时有点难以置信,想到那李老汉干瘦的模样,内心不由有些疑惑,这真是父子? 他有些好奇的问:“你就是李嗣?你父亲可还好?” 李嗣点点头:“多谢大人关心,俺爹好着呢。” 于非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俺爹嘱咐过俺,让俺谢谢钦差大人。” 于非一愣,问道:“谢我?谢我什么?” “冒名顶替是死罪,大人不仅没杀俺爹,还让他回家,所以俺爹让俺谢谢钦差大人的不杀之恩。” 于非笑着摇摇头:“你爹倒是个明事理的,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钦差大人。” 李嗣站起身,于非等人再次恢复仰视的状态。 看的温景奂有些汗颜,这让钦差大人仰视也不是个事,便对李嗣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李嗣点点头,对于非抱了抱拳,牵着马离开了。 望着李嗣的背影,于非忍不住惊叹道:“这人好高啊。“ 温景奂也是无奈摇头:“就是有些一根筋,不懂迎合上官,否则以他这体魄,早就成为大乾一员大将了。” 于非点点头道:“此等人物在这卫所确实屈才了。” 温景奂收回目光,对于非笑道:“不说他了,大人舟车劳顿,快进去喝杯茶歇歇吧。” 于非点头,跟着温景奂进了前厅。 温景奂把卫所花名册拿出来,供于非查看。 于非翻来花名册看了看,见原本仅有一千六百人的卫所官兵此刻已经有了三千多人,而且那些个冒名顶替的老人也已经让其离开。 他满意的点点头,合上花名册对温景奂赞道:“不错,辛苦温千户了。” 被钦差大人夸奖,温景奂顿时骨头都感觉轻了二两,连忙抱拳道:“大人谬赞了,这些都是卑职的分内之事。” “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与温景奂又聊了一会卫所的情况,于非便起身告辞。 几人出了前厅,就见李嗣不知何时跪在路边,见于非出来连忙道:“钦差大人,俺愿追随左右,求钦差大人答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景奂哭笑不得,方才他还说这李嗣一根筋,不会迎合上官,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打脸了。 他有些无语道:“李嗣啊,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儿啊?” 李嗣神色憨厚道:“俺爹说钦差大人是个好人,让俺跟着大人。” “胡闹!”温景奂正要让人上前驱赶,却被于非抬手制止,笑着问道:“跟着我也可以,但本官可不养闲人,你又有何本事?” 李嗣闻言,抬头左右看了看,突然起身来到一处旗幡前,弯下腰双臂抱住那如树干一般粗细的旗杆,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那巨大的旗幡竟然被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李嗣扛着旗幡,笑着问道:“如何?” 在场众人无不看的瞠目结舌,于非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点头道:“那便跟着我吧。” 李嗣把旗幡放回原位,对于非抱拳道:“多谢钦差大人。” 虽然李嗣看起来憨厚老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傻,否则卫所不发饷银,他也不会从这卫所逃跑了。 他知道窝在这卫所之中不会有什么前途,和钦差大人说过话后回到马厩,遇到负责养马的老刘头,并且跟他说了方才见了钦差,那老刘头便给他出主意,建议他不如跟在钦差帐下卖命,也好过在这卫所之中窝一辈子。 李嗣想了想,觉得老刘头说的有道理,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答应李嗣后,于非又嘱咐了温景奂继续张贴告示,不准克扣军饷之后,便带着方云霆、陆离,以及如同铁塔般的李嗣离开了柳州卫所。 望着李嗣离开的背影,温景奂露出羡慕的表情,叹道:“这下李嗣那傻小子算是遇到伯乐了,此去之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旁边的同僚闻言笑道:“怎么?温大人也有意追随钦差?” 温景奂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我就是俗人一个,身无一技之长,就算有此心,人家钦差也不收啊。” “说的也是,你连家中的婆娘都打不过。” “滚!”温景奂直接踹了一脚过去,同僚却是嘻嘻哈哈先溜了。 留下emo的温景奂自艾自怜…… …… 回去的路上,于非让人给李嗣找了匹马,李嗣骑在高头大马上,感觉跟骑了匹小毛驴似的。 于非看的好笑,问道:“李嗣啊,你跟我走了,家里的老父怎么办?” 李嗣道:“家中还有姐姐和姐夫,他们会照顾好我爹的。” “那就好。” 于非正要放下车帘,忽然发现骑着乌云盖雪的陆离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盯着李嗣打量,看的李嗣都有些尴尬了。 便开口问道:“阿离,你老盯着李嗣干什么?” 陆离收回惊奇的目光,看了于非一眼没理他,而是转头问李嗣道:“你是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这话问的李嗣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神色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离!”于非瞪了她一眼,陆离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怕于非真的生她的气,便把马缰丢给方云霆,直接跳上了于非的马车,弯腰钻了进去。 第107章 家中的来信 车中于非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捏住陆离那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轻轻往两边扯了扯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丫头这么口无遮拦啊?” “拿油……窝子四毫七……” 陆离脸蛋儿被扯着,说话也含含糊糊。 “你呀……”于非松开手,在她脸上揉了揉,还别说,手感真的很好啊。 陆离忍无可忍打开他作怪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不乐意瞪着于非道:“再捏就捏红了。” 于非伸手在陆离小鼻子上刮了一下,道:“谁让你口无遮拦的,就算是惩罚了。” 见陆离捂着脸,一副郁闷的表情,于非伸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算是安慰。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每次看到她,心底总会莫名升起一丝宠溺的心想。 想起还在京城等自己回去的柳未央,于非不由悲从心来,难道自己穿越之后觉醒了渣男体质?随即他又连忙否认,不可能,没穿越前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应该不算渣男……吧? …… …… 一行人行了一天的路程,回到了琵琶小筑,于非暂时把李嗣编入夜翎卫做了个校尉军士,见他还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粗布麻衫,便对方云霆道:“方大哥,去给李嗣整一身飞鱼服。” 方云霆点点头,仰头望着李嗣,道:“李兄这身高,怕是要专门定制才行。” 于非点点头,道:“那就定制一身。”他已经有些期待,若是给李嗣配上一副定制的盔甲,在战阵之中会是个怎样的恐怖存在。 李嗣被几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方云霆抱拳道:“那就麻烦方大哥了。” 方云霆伸出手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的,可手伸出去才发现根本够不着,除非他蹦起来,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以后就是同僚,客气什么?走,先找裁缝量一下尺码。” 李嗣憨厚的点点头,与方云霆一起向于非告别后,便跟着方云霆告辞离开了…… …… 行走在琵琶小筑的绿荫小道上,于非牵着陆离的手好奇的问道:“若是你对上李嗣,谁会获胜?” 陆离皱着好看的黛眉,神色凝重的想了想,道:“若是正面对抗,我不是对手。但要是暗杀,我有七层把握。” 于非诧异道:“你不是会内功吗?李嗣只是块头大,力气大,又不会内功。” 陆离却摇摇头道:“就凭他那块头,一拳之力已经不输有内功的高手,正面对抗很难有人是对手。” 于非想想也是,就凭其能硬生生把旗幡拔出来的力气确实不输有内功傍身的高手了,甚至力气还要更大,至少陆离这样的娇小的身板,就算动用内力也是抱不动那旗幡的。 就在他想着心事的时候,陆离突然松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足尖轻点,直接跳上了他的背上,于非被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稳住身形,双手抱住陆离的双腿无语道:“你干嘛?” 陆离双臂揽住于非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笑着道:“背我……” 于非被她孩子气的表现逗笑了,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笑着道:“行,抓好了,马儿要加速了。” 说完,于非发出一声搞怪的马儿嘶鸣,背着陆离快步跑了起来,惹的背上的陆离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 …… 时间飞梭,转眼到了八月末,原本燥热的天气也渐渐有了些许凉爽。 于非也收到了柳未央写来的信,拿着信来到琵琶小筑的湖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拆开了书信,望着柳未央那娟秀的蝇头小楷于非不由赞了一声,迫不及待的低头认真看起了信。 信中先是问了他的近况,随后说了家中的琐碎家常,然后话锋一转,又提到了他的亲事,说是兵部尚书王京的夫人来做衣服,期间还问了他的生辰八字,看那样子,似乎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柳未央还问他有没有想法。 看到这里的于非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没搞错吧?王京的女儿?不会就是上次在王京府上见过的那位古灵精怪的绿衣少女,王英莲吧?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继续往下看,却只是嘱咐他注意吃饭,天凉了要记得加件衣裳,之后就没了……没了…… 于非望着这样一本正经的信,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无奈的摇摇头,柳未央还是面皮太薄了些…… 他有些好笑的拿起信封,正准备把信纸放回去,却发现信封底部似乎还有一个小很多的信封。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另外一封相对迷你的信封,信封的材质是用某种动物的皮制成,坚韧无比,而信封的封口处,还用印有桃花图案的火漆封了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于非怀着激动的心,把信封拆开一看,却只是一首诗…… 朝阳初升映彩霞,暮随星月数流萤,日也盼君,夜也盼君。 风掩落红埋心香,望穿天涯见浮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虽只有短短两句,却道出了柳未央埋藏心底的相思之苦,把信看摆,于非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又何尝不想她呢? 他收起信封站起了身,抬头望向白云悠悠的天空,晨风把他的衣袍吹的微微作响,就这么静立片刻,随即神色渐渐变的坚定,迎着晨曦的柔光,转身离开了琵琶小筑。 水师训练一月有余,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去溜溜了…… 江南承宣造船司内,水兵喊着响亮的号子,随着战鼓之声,滑动着巨大的船桨,开始一天的训练。 林净远站在楼船甲板,通过手执双色旗的传令兵指挥着在江中训练的船只。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至少战船的阵型摆的有模有样,有了一战之力。 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跑来,单膝跪地道:“大人,钦差大人来了。” 林净远点点头,起身整了整衣袍,喊上于禁匆匆下船等在港口岸边。 片刻之后,于非骑着马在一众夜翎卫的护卫下,来到岸边。 林净远慌忙上前,笑着抱拳道:“下官林净远见过钦差大人。” 于非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扶起他道:“林大人训练一月有余,本官特意前来瞧瞧成果,不知林大人训练的如何了?” 第108章 整装待发 林净远抱拳道:“幸不辱命,水师可堪一战。” 于非点点头,望了一眼在江中训练的热火朝天的场面,满意的点点头。 林净远道:“大人这边请,卑职为大人指挥一番瞧瞧。” 于非笑着点头,跟着林净远登上了那艘最大的楼船旗舰,来到甲板上,居高临下望去,能把江中训练的船只尽收眼底。 林净远对于非抱拳行了一礼后,对传令兵喊道:“列阵!” 传令兵手中的双色旗子舞动,下方的船队便在声声战鼓擂动下操控着船只,随着林净远一个个指令结成各种阵型。 整个过程流畅且丝滑,看着赏心悦目。 “不错不错。”于非在林净远肩头拍了拍道:“辛苦林提督了。” 林净远连忙抱拳:“大人折煞卑职了,若不是大人调来军队,卑职也是难为无米之炊,这大江之中已经许久没见过此等光景了,这一切都是拜大人所赐,卑职不辛苦,大人才是真的辛苦。” 不愧是在朝廷庙堂浸淫多年,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准。 “大人请看。” 众人随着林净远的目光望向了船队,林净远高声道:“转舵!” 随着传令兵把旗语打出,船队开始转向,把侧舷面向了远处的渔船靶船。 “攻!” 几百门火炮齐鸣,那艘渔船瞬间被火炮覆盖,被炸的千疮百孔,只片刻功夫便沉入江河之中。 “好!”于非率先鼓起了掌,同时心中暗赞,这林净远倒是有些本事,只用了短短月余,就把什么都不懂的水师训练的有模有样。 得到钦差大人的夸奖,林净远有意卖弄,各种阵型齐出,包抄迂回好好秀了一把。 看过水师训练后,几人进入楼船,来到大厅正中的沙盘前,林净远指着皮岛道:“此岛易守难攻,而且目前我军还不知道岛上的军力部署,若是大人想攻下此岛,应先除掉敌船,之后派战船封锁此岛,围而不打,皮岛倭寇定然不战自溃。” 于非点点头,也知道若是强行攻下来,伤亡必定也不会小,围而不打,海上孤岛必定淡水紧缺,如此围个数把月,岛上倭寇定然不战自溃。林净远的方案应该算是最稳妥的了,只不过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罢了。 “那就按照林提督的方案吧,若是此岛能成功攻下来,林提督当居首功。” 林净远连忙道:“下官也是为钦差效力,为朝廷效力。” 于非满意的点点头,道:“那林提督觉得大军何时开拔为益?” 林净远盯着皮岛沉思片刻,才开口道:“臣观这气象,过几日可能会有海啸,大军开拔应在下月中旬为宜。” 于非点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有劳林提督多做准备了。” 林净远抱拳道:“定不负大人所托,平定皮岛利在千秋,若是此事能成,江南倭患可除矣。” “林提督能明白就好,尽管放手去做,开拔之资由本官负责。” “是……” 于非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如此说了,我一个外行,就不打搅林提督训练水师了。” 林净远点点头:“下官送于大人。” 目送于非离开,站在林净远身旁的于禁不由好奇的问道:“林大人,你说钦差为何非要攻下皮岛呢?那可是块硬骨头,如今朝中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北方鞑子,就算攻下了皮岛也是吃力不讨好。 更何况钦差大人可是深受陛下器重,放着天子近臣不做,跑到这里平倭,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林净远却是面露钦佩之色:“于大人与我等这些官油子不同,是真的在为百姓计,倭寇借着朝廷北望,无暇他顾之机,不仅拒绝朝贡,还肆意劫掠我沿海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太祖时期,这些倭寇哪里敢如此放肆?若是此獠不除,我江南之地怕是永无宁日。” 他收回目光,对于禁道:“回去训练吧,不可负了于大人嘱托。” 于禁点点头,二人一同回去继续训练。 …… …… 几日后的卫所地牢中,狱卒提着饭盒来到田中四郎的牢中,从饭盒中端出三道小菜,还盛了一碗米饭。 那三道小菜中竟然还有一道荤菜,许久未见油腥的田中四郎猛的坐起身来,激动的爬到那道荤菜跟前,鼻子动了动,也不拿筷子,直接端起那盘荤菜用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负责看守的另一个狱卒忍不住问那送饭的同僚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给这狗东西吃这么好?他也配?” 那狱卒摇摇头,道:“上面吩咐了,明日就是这人的死期,钦差大人要把这人凌迟了祭旗,据说还是最高规格的凌迟,要刮三千多刀呢。” 另一个狱卒啐了一口唾沫,道:“活该,妈的这帮倭寇就该是如此下场,你是不知道他们杀别人的时候有多残忍,记得上次去断案,那秀才脑袋被砍了不说,老娘也被绑在树桩上身中数十刀,妻子更不用说了,下边全是血,死的太惨了,害老子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送饭的狱卒叹了口气:“这些杀才自是死不足惜,但人之将死,总要吃顿好的。”说完,那狱卒便提着饭盒离开了大牢。 两狱卒的话都被田中四郎听在耳中,胡吃海塞的动作一顿,手中的盘子便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一直觉得若是自己不招,那个大乾人就绝对不舍得杀自己,没曾想他真敢杀,而且是凌迟那种酷刑。 想到那人描述的行刑过程,田中四郎就觉得遍体生寒,头皮发麻。 可从小受到所谓武士道洗脑的他,又不允许自己作出出卖太子的行径,一时陷入自我矛盾之中。 …… …… 田中四郎浑浑噩噩的熬到翌日,随着一阵甲胄的声响,身穿白色百户飞鱼服的方云霆带着几个身披甲胄的军士出现在牢房之中,望着缩在牢房角落里的田中四郎问道:“死到临头还不招吗?” 见田中四郎依旧不搭理他,方云霆冷笑一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 第109章 行刑 “无路赛!”田中四郎突然大声喊了一声,依旧不为所动。 方云霆虽然不知道无路赛什么意思,但看田中四郎的表情,应该还是不服就对了。 他也不再劝说,挥了挥手,那几个身披甲胄的军士给田中四郎上了枷锁,一左一右架起田中四郎向牢房外拖去。 把田中四郎押上牢车,由夜翎卫亲自护送着向刑台浩浩荡荡的行去。 路上的百姓听说要处死倭寇,纷纷聚集在刑台周围,大声叫好。 由刑部验明正身后,田中四郎被拖上刑台,双手双腿被绑到木桩上,望着台下百姓依旧使用扶桑语咒骂不停。 刑部按察使赵高轩,对坐在凉棚下的于非道:“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行刑了。” 于非点点头,淡淡道:“开始吧,告诉刽子手,若没割够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就死了,提头来见。” 赵高轩擦了擦额头的汗,抱拳道:“大人放心,这吴肃是下官特意找来的,已经干了几十年的刽子手了,手艺没得说。” 于非点点头道:“如此就好,开始吧。” “是……” 赵高轩答应一声,走到刽子手吴肃面前低声道:“没问题吧?” 年近不惑的吴肃点点头,抱着一个布包道:“大人放心,卑职可以保证割够三千三百五十六刀不断气。” 赵高轩听得保证,心中稍安,大声道:“时辰已到,开始行刑!” “好!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百姓大声喝彩,望向被绑在木桩上的田中四郎一个个咬牙切齿,田中四郎望着台下一双双愤怒的眼睛,他曾不止一次在被他虐杀的大乾百姓脸上见过这种眼神,但他却从不认为这种眼神会有什么实际的报复,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这种眼神的可怕,这便是民愤。 吴肃对赵高轩和凉棚里的几位大人拱了拱手,走到田中四郎身旁,打开卷着的布包,只见布包中整齐的放着各种造型的小刀,刀身虽小,却雪亮锋利,明晃晃的很是渗人。 直到这时,田中四郎望着那五花八门明晃晃的小刀,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吴肃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莫怕,可能会受些罪,忍着点。” 然而这个笑容在田中四郎眼中却是恐怖诡异,他身体抖如筛糠,惊恐的望着吴肃。 吴老头从布包中抽出一柄寸许小刀,轻轻抚摸着刀身,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片刻之后,吴肃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得罪了。”之后,举起手中的小刀开始行刑。 吴老头不顾田中四郎的哀嚎,先是从田中四郎手臂上取下一块肉,高高抛上空中,大声道:“奉圣恩!承天命!” 喊完之后,吴老头又弯腰在田中四郎的头皮上摩挲了片刻,用手捏住田中四郎的头皮,举着小刀放到他头皮上,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道:“等下眼睛遮住就不怕了,忍着点。” 说完轻轻划动小刀,开始继续行刑。 田中四郎立即发出凄惨的哀嚎。 台下百姓已经有几个胆小的不忍再看先走了,甚至还有直接看吐的。 此刻的田中四郎只觉得脸上有温热的血液流下,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耷拉下来,正好盖住他的眼睛,耳边是百姓的大骂声,眼中却是猩红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他想起了那人描述的话,正如那人所说,此刻的他,目之所及真的如同身处炼狱。 随着凌迟的进行,吴肃手中小刀飞快,田中四郎每被割一刀都会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声,渐渐的似乎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吴肃这才停下划动小刀的动作,在水盆中洗了双手,对凉棚下的几位大人拱手道:“诸位大人,已经下了四百三十九刀,犯人可能要晕死过去,应当喂些水和吃食,养足精神,午时过后再接着来。” 没办法,为了不耽误大人们的时间,凌迟的过程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一般要在四天内完成,而且凌迟还必须在犯人清醒时下刀,还不能因为失血过多造成死亡,所以要分段进行,期间要喂些吃食和止血,帮助犯人保持体力,不至于一命呜呼。 赵高轩看了于非一眼,见于非点头,便道:“行吧,来人,给犯人喂些吃食。” 几个刑部衙役手脚麻利的提着食盒和水囊来到田中四郎身边,把田中四郎从木桩上解下来,先是有衙役含着一口水喷在田中四郎脸上,让其清醒一些,然后捏住田中四郎的嘴,强行把水和米糊灌了进去。 此时的田中四郎已经近乎脱力,只能任由衙役摆布。 等喂过吃食,吴肃也在一处凉棚下用过午饭,休息片刻之后,再次起身走向刑台。 田中四郎也再次被绑到木桩上,凌迟继续。 一个时辰后,再次下了四百多刀的吴肃收了刀,建议明日继续。 此时台下的百姓已经吓跑了一半,一听明天继续,也就都散了。 于非也站起身,捶了捶坐的有些酸痛的腰部,道:“诸位都回去吧,明日继续。” 几位陪同的刑部官员这才站起身,一个个面容苍白,显然是被凌迟的场面给吓住了。 心中都是暗叹,不愧是于阎王啊,这是真狠啊。 一旁的赵高轩也是脸色苍白,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便对于非拱手道:“大人,卑职在酒楼定好了包间,我们这便过去吧。” 于非却是摇摇头,笑道:“还是免了吧,恐怕诸位此刻也都吃不下去吧?” 在场官员无不讪讪,神色都有些尴尬。 婉拒几个刑部官员的邀约,于非便带着铁塔般的李嗣和方云霆回到卫所,自己则牵着陆离的小手回到了琵琶小筑。 行走在琵琶小筑的无人小径,陆离握着于非的大手甩啊甩,望着于非的侧脸笑着问道:“你真的不害怕吗?” 第110章 伏法 “都是该杀之人,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有些恶心罢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肯定会觉得这人狠毒残忍,但在陆离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成下就变成了,好勇敢,好帅啊之类的。 桃花眸中就差出现爱心的图案了。 越看越觉得喜欢,陆离一个没忍住,踮起脚尖在于非侧脸轻啄了一口。 于非吓了一跳,摸着自己脸颊有些诧异的望着小脸羞红的陆离,心中暗道这小妮子挺大胆啊? 随即于非露出一个坏笑道:“做什么事都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过来给我亲一口。” “不要……”陆离转身就跑。 于非露出一个大灰狼式的表情,嘿嘿笑道:“等等我啊阿离。” 于非追着追着就感觉不对劲,以陆离的轻功,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追上的,可怎么感觉越追越近呢? 不过很快于非就明白了少女的心思,嘴角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道:“别跑了阿离,我不追你了。” 陆离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望着他,见他真的停下来了,迟疑片刻才走了过去。 待她靠近,于非却突然拦住她的纤腰,笑道:“看你往哪跑?” 陆离自知上当,见于非嘴巴已经凑上来了,羞急之下陆离双手抓住于非肩膀就是一个过肩摔。 可摔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连忙又伸手去抓,却被连带着向前摔去,嘭的一声两人就这么非常狼狈的摔在了一起。 于非先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到了地上,却并没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反而觉得身下软乎乎的。 低头望去,就见身下的陆离黛眉微颦被摔的正抽凉气呢,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懵。 于非知道她是不舍得自己摔到地上,情急之下才垫到自己身下,心中不由大为感动,望着陆离那张清纯又不失妩媚的脸,于非一时情难自禁,低头吻了上去。 良久后,唇分。 陆离气息微乱,眼中略带迷离,似有水波流转。 “起来!” 陆离羞涩的瞪了于非一眼。 于非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 陆离沉默着坐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裙和头发,两人一时无言。 于非干咳一声,讪讪道:“那个,那什么……” 却见陆离双手捂住小脸,不发一言。 于非不由想起上次她捂着脸哭的样子,不禁有些愧疚。正想开口说一些负责之类的话,就听陆离好奇的问道:“你方才为何要伸舌头?” 于非一个趔趄,当场绝倒…… 翌日,因为凌迟还要继续,所以于非一大早就来到刑场。 田中四郎再次被绑到刑台之上,一身农夫打扮的吴肃再次拿着布包出现在刑场,开始一天的切片工作。 在田中四郎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再次下了四百多刀。 临近午时,于非正与几位刑部官员吃午饭,方云霆匆匆而来,附到于非耳边道:“大人,田中四郎顶不住要招了。” 于非点点头,慢条斯理的把碗中的米饭吃完,起身跟着方云霆来到临时关押田中四郎的牢房,此时的田中四郎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 于非走到田中四郎身旁,用脚踢了踢,用流利的扶桑语道:“听说你想招了?” 田中四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突然爬起来,抱住于非的小腿用扶桑语哀求道:“我招,我全招,只求阁下赐我一死。” 于非用力把腿抽出来,走到方云霆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道:“说说吧,你们那位扶桑太子在皮岛搞了多少人手。” 田中四郎想了想才道:“有,有四万可战之兵,还有,还有两艘楼船……” “就这些?” 田中四郎意捂着脑袋想了想,才慌忙道:“还有五十多门火炮,都是从红毛鬼那里抢来的。” 田中四郎口中的红毛鬼于非倒是了解过,就是西方的一些国家,与大乾经常有贸易往来,由于须发赤红,所以被大乾称为红毛鬼。 “还有吗?” 田中四郎摇头:“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于非点点头,整了整袍子站起身,田中四郎又扑过去抱住于非的腿,仰着满是血污的脸道:“求求你了,杀了我吧!快些杀了我!” 于非把腿挣开,退后几步,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道:“想要个痛快?这你要去问那些被你们虐杀的大乾百姓,本官也没资格替他们做主。” 说完起身,在田中四郎的咒骂声中,大笑而去。 午时过后,凌迟继续…… 田中四郎在行刑过程中不停的用扶桑语咒骂于非,虽然旁人听不懂,但却被于非听在耳中,在方云霆耳边低声几句。 方云霆点了点头,叫来一个刑部衙役,耳语几句之后,那刑部衙役便点头离开,来到吴肃身边说了些什么,吴肃点点头便把手中刀具伸向田中四郎口中,随着一声惨叫,田中四郎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此这般,到了第四日晚间,吴肃轻叹一声,伸手合上了田中四郎的眼睛,起身来到几位大人跟前抱拳道:“大人,三千三百五十六刀一刀不少,犯人业已伏法。” 于非点点头:“辛苦吴师傅了。” 吴肃对于非抱了抱拳,便收起布包默默离去。 围观百姓纷纷叫好,甚至还有这人想买割下的肉回家喂狗。 望着刑台上不成人形的田中四郎,于非内心并没有多少愧疚和罪恶感,这些人在残杀大乾百姓的时候心中可有哪怕一丝愧疚和不忍?落得如此下场,皆是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和可怜。 处理完田中四郎,于非回到琵琶小筑,见四下无人,便喊道:“阿离啊,出来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经过几天前的那一吻,陆离也不知是怪于非孟浪呢,还是因为那句“为什么伸舌头”的傻话而羞于见人。 总之这几天于非连陆离的影子都没见到…… 见陆离依旧没反应,他想了想又哄道:“第一次不懂正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笑话你。” “你再提那事,我就回京!” 第111章 旌旗 于非表情一喜,抬头就见陆离坐在一棵大树的分叉处,正羞恼的瞪着他。 于非连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快下来,爬那么高别摔着了。” 陆离纵身一跃,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于非走近握住她的小手,陆离红着脸象征性的挣了挣,见他不松手也就由他去了。 …… ……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十月中旬,于非也根据田中四郎口中的情报与林净远制定了作战对策,一百多艘战船在军港中排列整齐,等待钦差大人检阅。 于非身披银色龙鳞战甲,灰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站在旗舰楼船的甲板上,望着江中旌旗蔽日,整装待发的战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大乾自太祖一统天下起,国祚已经延续三百余年之久,奈何如今国运衰颓,连扶桑此等弹丸小国都敢蔑视于我,残害我大乾沿海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杀!杀!杀!” 战船之上,列队整齐的将士举着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呼。 声势之浩大,令人咋舌。 于非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胜败在此一役,望战士们奋勇杀敌,扬我国威!”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旁的林净远一眼,见后者点头,仓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空中大声道:“出发!” 随着厚重的牛角号响起,在雷鸣一般的战鼓声中,整只舰队帆布升起,向着皮岛方向压去。 …… 大乾南部水域,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皮岛变得焕然一新,负责警戒的桥本太郎打着哈欠爬上用木头建造的了望台上,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巡视着远方海面。 突然他发现远处的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大片白帆,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眼花了,可当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时,眼中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慌忙摇动铜铃,大声道:“敌袭!敌袭!” 岛上的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缓缓而来的庞大舰队,顿时慌乱起来。 在皮岛山崖之上,一处对比岛上其他帐篷明显大许多的大帐之中,扶桑太子正在床上与几个虏来的艺妓颠鸾倒凤,他手下的得力大将山下武藏匆匆进入大帐,一脚踹开想要阻拦的宫人,直接掀开不停摇晃的幔帐,不顾幔帐之中的女人惊呼声,大声道:“不好了太子,有一只不明舰队向这里驶来了,老样子来者不善啊。” 幔帐中的扶桑太子正在关键时刻,被五大三粗的山下武藏这么一吼,吓得扶桑太子直接就萎了,心中正担心那玩意以后还能不能用,一时心烦意乱大怒道:“你这混蛋!给我滚出去!” 山下武藏也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可此时大军压境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放在幔帐单膝跪地道:“敌军将至,还请太子定夺。” 幔帐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扶桑太子便穿好了衣服,安慰了一下那两位艺妓,从床上跳了下来。 一脸不耐烦的望着山下武藏,道:“慌什么?本宫手中有四万大军,战船五十多艘,就算是父亲带兵亲自攻击本宫也不惧。” 山下武藏擦了擦汗,尴尬道:“不是扶桑王。” 扶桑太子愣了一下,又问道:“那就是那些不自量力的红毛鬼咯?” “也,也不是红毛鬼。” 这下扶桑太子坐不住了,问道:“那是谁?” “看,看那黑龙旗,应该是,是,是乾朝的舰队……” “什么!?” 扶桑太子原本淡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怒道:“田中和井上呢?他们不是一直在大乾监视乾朝战舰吗?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山下武藏摇摇头道:“上次他们计划偷袭金源城,就再也没了消息,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如此看来,本宫派人去大乾掠夺的事,已经暴露了。” 山下武藏急道:“乾朝的战舰已经兵临城下,请太子殿下速速定夺。” 扶桑太子点点头,快步走出大帐,对等在帐外的几位亲信部下道:“速速登船,准备迎战!” “是!” 扶桑太子的几个部下得到军令后,匆匆抱拳而去。 扶桑太子望向跟着离开的韩子民,开口道:“此战过于凶险,韩桑就不要去了,先在岛上待着。” 韩子民闻言脸色一变,虽然扶桑太子说的委婉,但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信任他,所以才不敢让他出战。 虽然他来投靠时,带来了从王元武那里敲诈来的一笔巨款,但岛上的扶桑人却依旧很排斥他,平日里也是把他当贼防着。 不过他现在也无别的地方可去,只得神色抑郁的出了扶桑太子大帐。 随着急促的口笛声,扶桑太子的部下分别带着水手登上了战船,匆匆驶出了皮岛海湾,迎战大乾水师。 大乾此次把三艘楼船、十多艘沙船,以及各种类型的战船都派了出来,加起来有一百多艘,可谓把整个江南水师的老底都搬空了。 而扶桑太子在这海上经营多年,实力也是颇为雄厚,前来迎战的大小战船就有四十多艘,其中竟然还有两艘楼船,虽然这两艘楼船比之大乾的要小了一圈,但在这海上也算是巨无霸的存在了。 于非虽然身为钦差,但作为外行还是有多看少说的觉悟的,把舰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由林净远指挥。 林净远站在甲板上,观察了片刻扶桑太子的战舰部署后,便对传令兵道:“艨艟正面冲击,两艘楼船各带沙船绕到侧翼。” 传令兵立即用显眼的双色旗发出旗语,大乾舰队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部署。 而扶桑这边则简单粗暴的多,直接把两艘楼船横在海面,十几艘中小型的战船左右分开,直接冲向试图绕到扶桑战舰两翼的大乾战舰。 随着山下武藏的一声令下,两艘中型楼船的十多门火炮齐鸣。 弹丸在海面划出一个弧度,向着冲上来的大乾艨艟飞来。 而大乾的艨艟战船则突出一个皮糙肉厚,船头宽而船尾细,船头还包裹了铁皮装甲来增加防护。 虽然扶桑的火炮来势汹汹,然而弹丸打在艨艟战船之上,却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坏,甚至有数颗弹丸打在艨艟铁皮装甲之上,仅仅只是留下了一道痕迹便被弹开。 而大乾的两艘楼船在沙船的掩护下,已经向扶桑的两艘楼船越逼越近。 第112章 大胜 扶桑太子的船虽然号称数百艘,但质量却不怎么样,可能是因为这些船都是抢来的,大大小小各种造型的都有,甚至还有渔船。 而于非这边的舰队就规整许多,看上去也更专业。 掩护两翼楼船接近的沙船调转船身,开始与前来拦截的扶桑战船进行缠斗,随着火炮齐鸣,扶桑战船便有许多船只中弹起火,有些较小的船只直接被击沉。 而两艘体积庞大的大乾楼船也进入了射程范围,巨大的船身缓缓把船舷对准扶桑的两艘楼船,船舷的射击孔缓缓打开,露出漆黑的炮口。 “攻!”随着林净远的一声令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十五门火炮齐鸣,加上另一艘楼船一共三十发炮弹向扶桑的楼船飞去。 而扶桑的楼船移动缓慢,又要对付冲上来的大乾艨艟战船,一时无暇他顾,船身也硬生生的挨了几炮。 船体顿时木屑乱飞,船舷也多了几个大洞。 还没等船上的扶桑人松一口气,又是一轮弹幕袭来,山下武藏无奈,只得先不管即将要冲到眼前的艨艟战船,命令水手调转船身以躲避飞来的炮弹。 因为角度的调整,虽然躲过了大部分炮弹,但还是被几枚实心弹丸击中,船身剧烈颤动,有一枚甚至直接砸在了甲板上,砸出一个大洞后又弹了起来,正好击中几个负责装填火炮的水手身上,顿时断肢横飞惨叫连连。 山下武藏看的是头皮发麻,慌忙指挥楼船调转方向还击,匆匆开了几炮,准头却不忍直视。 正想调整角度瞄准一点,便听到几声巨大的撞击声,大乾的艨艟战船已经冲到了扶桑楼船的侧舷,包裹着铁皮的船头,狠狠的撞在扶桑楼船的船身上。 把扶桑的楼船撞的剧烈晃动起来,一条条钩索从艨艟战船上飞出,紧紧钩住了楼船的船身,身披甲胄的大乾士兵嘴里咬着长刀,开始顺着绳索往扶桑楼船上攀爬。 山下武藏手执武士刀,刚砍倒几个爬上来的大乾士兵,就听得又是几声炮火轰鸣,一枚炮弹从他身侧飞过,一炮砸在了帆布桅杆上,随着咔咔一阵响,那桅杆应声而断。 山下武藏汗毛倒竖,这一炮要打到他身上,恐怕他就要“七零八落”了,知道再这样下去只能是被动挨打,只得命令扶桑士兵砍断钩在楼船上的绳索,大声喊道:“撤!退到海湾之中!” 此时的扶桑倭寇早就吓破了胆,已经是无心再战,听到上官命令后自然是玩命似的往海湾的方向划动巨大的船桨。 好在撤退及时,山下武藏指挥的这艘楼船算是保住了,成功进入了海湾,虽然船楼被砸出几个大洞,但好在没起火。 但另一艘楼船就没这么好运了,撤退途中被几十枚炮弹击中,顿时冒出滚滚浓烟,不多时便燃起大火,船上弹药库被引燃,发出阵阵爆炸声。 山下武藏见此,脸色一变,皮岛树木茂密,若是让这艘楼船进了海湾,海风再一吹,必定会引发大火,虽然心在滴血,还是挥舞着武士刀指向那艘楼船,大声吼道:“向那艘楼船射击,不能让它进入海湾!” 负责火炮射击的倭寇水手都懵了,山下武藏见水手发愣,额头青筋直凸,怒吼道:“都聋了吗?快开炮!若是让这艘楼船进入海湾,我们都得被烧死!” 倭寇水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再犹豫,对着自家的楼船就开了几炮。 燃起大火的楼船本就机动缓慢,被自己人突然攻击自然没处可躲,挨了几炮后彻底失去动力,桨舵手也从船舱中涌出,跳入海中躲避大火。 被赶上来的大乾弓弩手射死在水中的倭寇不计其数…… 而燃起大火的扶桑楼船横在海湾入口,倒是阻碍大乾战船前进的步伐。 林净远见倭寇舰队溃败,便指挥着军舰,绕过燃烧的楼船,对海湾发动试探性进攻。 可惜正如林净远推断的那样,海湾岸边架着数百门火炮,甚至还有投石机,大乾的战船刚一靠近就惹来密集的炮火攻击,当场被击沉一艘沙船,十多艘船只中弹。 林净远知道不可强攻,只得退了回来,让战船堵住了海湾出口,执行围而不打的计划。 虽然两方舰队打的火热,但于非和林净远所乘的楼船只是作为指挥舰,并未参战。 见倭寇舰队败退,于非也是满脸激动。 林净远匆匆走后舱室,对于非抱拳道:“大人,倭寇舰队已被击退,只是皮岛海湾防御过于严密,不宜强攻,最好围而不打,等其自溃。” 于非点点头:“那就依林提督之见了。” 林净远拱手,匆匆而去,指挥于禁等几个总兵和副将把皮岛的四个方向都给围了,两艘楼船一个堵住皮岛海湾的出海口,一个停泊在皮岛背面的山崖处,防止扶桑太子使用绳索逃脱。 林净远在桌上摊开海图,道:“大人,皮岛西南方有一小岛,名为吕岛,可暂且让我旗舰楼船停靠,岛上也可扎营暂住。” 于非知道围而不打等其自溃是个天长日久的活,没月余不可能得逞,便点头同意,楼船便在几艘沙船的护卫下,在吕岛岸边下锚停靠。 陆离在这船上待了半个月,早就想下船走走了,一等船锚抛下,就迫不及待的踩着踏板下了船。 站在平稳的陆地上,陆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叹道:“终于能下地了!” 转头见于非正望着自己,陆离脸上一红,放下手臂瞪了他一眼。 于非干咳一声,收回目光开始看将士们搭建营地。 陆离哼了一声,抬头见那椰子树上有椰子,一时来了兴趣,纵身一跃,跳上椰子树,从树上摘下两个椰子。 抽出短刀把椰子扎开一个孔洞,抱着椰子,扬起光洁的下巴就往嘴里灌。 尝了一口椰子汁之后,陆离眼前一亮,没想到这椰子汁还挺甜。 她看了不远处的于非一眼,找到负责煮饭的厨娘讨要了一只白瓷碗,拿着椰子开始捣鼓起来。 于非正颇为有趣的看将士们搭建营地,忽然眼前出现一只白瓷碗,碗中还有看上去略显浑浊的液体,抬头一看,就见陆离正端着碗望着自己…… 第113章 被蛇咬了 “这是什么?”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于非闻言接过了瓷碗,端到鼻尖闻了闻,轻笑一声道:“椰子汁啊?”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点头道:“挺甜的。”然后又把碗递了过去。 陆离摇摇头道:“我喝过了。” “一人一半。” 陆离见他表情认真,只好接过碗,喝了一半,于非这才把碗中的椰子汁喝完。 把碗还给陆离在她小脸上捏了一下笑道:“我们家阿离真贤惠。” 陆离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着碗跑开了。 只是那脚步轻快,单马尾一晃一晃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很开心。 于非却不知道,此刻的陆离满脑子都是那句“我们家”三个字,心中也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蜜。 于非轻笑一声,撩起袖子也走到营地里扛起一根木桩。 林净远见状,连忙跑过来道:“哎哟喂,大人快放下,这些粗活哪能让您干呐?” “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管我,去忙你的吧。” 见钦差大人干的火热,林净远也只得作罢。 一直干到晚霞满天,营地也搭建完成。 于非与普通士兵一样,坐在篝火前吃着大锅饭,与普通士兵嘻嘻哈哈谈一些市井话语,颇受士兵欢迎。 见这位钦差大人毫无架子,士兵们自然也更愿意与他亲近。 坐在不远处的陆离看着说话风趣,不时惹来哄笑声的于非,眼中溢彩流转,她从小便是在市井长大,最看不惯那些眼高于顶喜欢摆官架子的官老爷,而于非身为兵部侍郎兼钦差,这官够大了吧?却毫无架子,又怎么不让陆离喜欢呢? 大大的桃花眸中在篝火的映衬下真的像是出现了心形图案…… 吃过饭,于非又与士兵侃了会儿大山,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营帐拿了换洗衣服,打算去海边洗个澡回来睡觉。 他来到海边,把身上带着臭汗味的衣服脱掉,一个猛子便扎入水中。 正觉浑身凉爽,就见陆离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海边,正坐在一根横倒在岸边的树干上,正单手撑着小脸望着他。 于非顿时大囧,把身体藏进海水里,有些无语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陆离脸上浮现红晕,转过脸。 得,这下不用问了。 肯定被这丫头看光了。 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被看也就被看了,反正也不吃亏,更何况他还穿着让柳未央按照前世四角裤的样式做的底裤。 自顾自的在海中游了一会儿泳,见陆离在岸上有些无聊的握着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便开口道:“你不下来游一会儿?很凉快的。” 陆离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 于非笑了笑也不在意,身体一翻仰泳起来。 就在他游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感觉小腿一阵刺痛,心里不由一惊,不会是被海蛇咬了吧? 想到海蛇很多都有毒,不由心下大惊,慌忙游上了岸。 陆离见他脸色苍白,一副惊恐的模样,慌忙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我好像被海蛇咬了。” 陆离一听,小脸也是吓的煞白,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把于非扛起来,快步跑上岸,把于非放到她方才坐的地方,一脸焦急的问:“咬哪了?咬哪了?” 于非有些惊恐的指了指自己的右小腿,道:“这,这里。” 陆离低头,凭借着自己夜能视物的能力,只见于非右小腿处多了两个小孔洞,正往外冒着黑血。 陆离二话不说,直接双膝跪地低头噙住了伤口,用力把伤口中的血液吸出吐到地上。 望着着陆离一口一口为自己吸出毒血,于非有些恍惚,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人这么不顾一切的为他付出了,心中不由一暖。 “陆离……” 他叫了少女一声。 陆离又吐出一口血,抬头望了他一眼,虽然她此时感觉自己嘴唇有些麻木,但还是露出一丝笑容,安慰道:“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于非露出一个笑容,如此一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女子,若是负了她,那这辈子可能都会在愧疚与遗憾中度过吧?前世窝窝囊囊,这辈子若还是唯唯诺诺,会甘心吗?就算是公主又如何?等自己实力足够强大,娶一个公主不受皇室管制,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他以前对手中的权利看的并不重,一直信奉着随遇而安的心思,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身实力的重要性,否则连面对自己喜爱的女子都要畏手畏脚。 陆离又在伤口处吸了几口,直到乌黑的血液变得鲜红才停下来。 她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迹,原本薄薄的双唇也有些微微肿胀,但陆离却并不在意,擦了擦额上的香汗,笑道:“现在应该没事了,等下涂些清热解毒的膏药应该就没事了。” 就在陆离想起身去拿药的时候,于非突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把陆离揽进怀里,在陆离愕然的目光中,很霸道的吻上了少女那还带着血腥味的双唇。 陆离的杏眼顿时瞪得的大大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可爱,整个身体都好似僵住了一般,动都不敢动。 片刻之后,陆离身体开始放松下来,杏眼也变得迷离。 有了上次的经验,少女双唇微张,任君采撷。 良久,唇分…… 陆离杏眼迷离,红着脸,气息微喘。 于非轻轻把她拥入怀中,让她下巴搁在自己肩上,在陆离耳边轻声道:“等我一等,我不会负你的。” 陆离轻轻嗯了一声,只觉的心脏如小鹿乱撞,整个人就像融化了一般,瘫软在于非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陆离才想起来,从他怀里站起身有些羞涩的道:“我,我去拿药……”说完就小跑着跑去营帐拿药。 于非望着少女的背影,很温柔的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腿上被海蛇咬出的伤口,此时已经不再流血了,他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该不是那种剧毒的蛇,否则若是被环蛇之类的剧毒蛇咬一口,那自己和陆离都得完蛋。 想到这里,于非对陆离毫无顾忌的救自己的行为更加感动:“真是个傻丫头……” 第114章 蛋羹 等了片刻,陆离拿来了一套新的换洗衣物和药膏,蹲下身子往于非小腿伤口处涂抹。 陆离站起身道:“这下就好了,回去再让大夫看看。” 于非点点头,起身拿起袍子正要穿。陆离却走上前,打算帮他穿衣服。 可陆离从小到大虽然不在宫中长大,但在师娘的精心照顾下除了每日练功外,生活起居上根本没怎么操过心,更别提伺候人的活了。 笨手笨脚的,说是帮忙,却越帮越忙。 弄的于非都无语了,很委婉的表示自己穿就行。 陆离又不傻,自然也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便红着脸放开了手。 于非穿好衣服后,就拉着陆离的手向营地走去。 头顶是星空浩瀚,手中牵着的是心爱姑娘,人生最得意,无外乎是了吧。 等快到营地时,于非便放开了陆离的手,毕竟这是在古代,众目睽睽之下牵手还是有伤风化的。 一听钦差大人被蛇咬了,林净远连忙叫来随军大夫过来诊治,看过伤口之后大夫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此蛇毒素并不凶猛,毒血清除的也比较及时,最迟三日,就能自愈。” 听了大夫的话陆离才松了口气,嘱咐于非好好休息后,有些不舍的回去了。 是夜; 于非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陆离那碗椰子汁,既然此岛有椰子,那皮岛不可能没有,而且岛上还盛产菠萝,水产也很丰富,若是就这么围困,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啊? 可要是强攻吧,伤亡又必定巨大,手下的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战报上那些冰冷的数字,他也不忍看这些士兵白白送死。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后才觉得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漆黑的大帐中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月光洒在脸上,竟然是陆离。 她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随即脱掉鞋子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拉过于非的手臂,就枕着躺了上去。 翌日; 于非被帐外号子声吵醒,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低头才发现陆离正如同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睡的正香。 于非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轻轻捏了捏陆离的小脸道:“醒醒,醒醒。” 陆离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两人此时的姿势,陆离顿时大羞,慌忙坐了起来。 心里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本来她是打算躺一会就走的,可躺下后就觉得特别安心,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于非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也不逗她了,起身穿上衣服。 回头在陆离额头亲了一下道:“时间还早,你就在这里再睡会儿吧。” 说完在陆离鼻子上刮了一下,转身就出了大帐。 见士兵们正喊着号子晨跑,于非一时也来了兴趣,卷起袖子也跟着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浑身是汗,这才停下来,随大流在海边洗了个澡,来到营地和士兵挤在一起吃早餐。 吃完饭,又找到厨娘,让其蒸了一碗蛋羹,厨娘见是钦差要吃,自然很用心的蒸了一碗。 于非端着蛋羹道了声谢,笑道:“我去帐中吃。” 说完就端着蛋羹回了大帐,抬头就见陆离已经醒了,正在整理床铺呢。 “过来吃饭吧……” 陆离答应一声,来到桌前坐下,见白瓷碗里盛着蛋羹,不由诧异道:“哪来的蛋羹?”她可不记得行军打仗还有蛋羹吃的。 于非把汤匙递给她道:“我让厨娘专门做的。” “哦……”陆离心中一甜,拿着汤匙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她又舀了一勺,却是递到于非嘴边。 于非摇摇头道:“我刚吃过,还有些撑。” “你若是不吃,那我也不吃。” 望着陆离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于非拗不过她,只得张嘴吃了一口。 陆离这才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把一碗蛋羹给吃了。 吃完蛋羹,于非又去找林净远谈了一会自己昨夜所担忧的问题。 林净远也是挠头,提议直接强攻,却被于非拒绝了,一时也毫无头绪。 心情有些烦闷的于非便带着陆离在岛上随意逛逛,缓解一下心情。 这吕岛与皮岛的地貌有些相似,有植被茂密的丛林,也有如刀砍斧削般的悬崖,几千年前这里可能发生过比较剧烈地壳运动,否则也不会形成这种造型的悬崖。 而在悬崖前方有一大片平地,长着青草小花,这没被人类涉足的自然风光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于非在一片相对干净的草地上躺了下来,陆离则蹦蹦跳跳的在花丛中饶有兴趣的采着花,嘴里哼着像是黄梅戏的民间小调,心情似乎很不错。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让于非感觉特别安心,由于昨夜有心事没睡好,耳边听着鸟语虫鸣,鼻端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很快便困意上涌,恍惚间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临近傍晚,天空是满天晚霞,视线所及又是小花遍地的绿茵之地,若是于非此刻有相机,真的有想拍几张的冲动。 他坐起身,突然感觉自己脑袋上有什么东西,伸手取下才发现竟是一顶用花草编织而成的花环。 抬头见陆离头上也有一顶,不用想就知道是陆离编的。 于非又把花环戴了回去,暗道这丫头手倒是挺巧。 而不远处的陆离显然也玩的很开心,手里还拿着大大的一捧花束,小脸红扑扑的不亦乐乎。 于非正想喊她回去了,无意间看到陆离正拿着一朵蒲公英轻轻一吹,如小伞一般的蒲公英种子纷纷飘飞起来。 于非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双眼,一个词汇出现在他的脑中……降落伞…… 他有些激动的想着,这世界既然有船帆的存在,那想必有那种可以用来制作降落伞的布料,而他还记得前世求学时期学过的降落伞制作的方法,甚至还和同学制作过降落伞,而且还拿过奖。 如此一来,制作出降落伞应该也不难才是,若是有了降落伞,那就可以尝试特种作战,这样的话岂不好过这样傻等? 第115章 降落伞 有了这个想法,于非便坐不住了,起身对陆离喊道:“阿离,回去啦。” “哦……来了。” 陆离答应一声,兴冲冲的跑过来,把手中的花卉捧到于非面前笑靥如花的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于非点点头,宠溺的在陆离小鼻子上轻刮了一下,笑道:“好看,但没阿离好看。” 陆离有些羞涩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先跑开了。 “等等我啊。”于非也追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牵着手回到了营地,于非急匆匆的拉着陆离回到大帐,抬头就见陆离小脸通红,甚至杏眼都有些躲闪,不由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陆离有些扭捏的望了大帐外一眼,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要不,要不等晚上?” 于非这才知道被这丫头误会了,想想也是,带着人家姑娘兴匆匆的跑回营帐,还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也难怪这丫头会误会。 他伸出手指在陆离小脑袋上点了一下道:“想什么呢?去把我箱子里的毛笔拿来,还有那瓶研好的墨汁。” 陆离心中一松,却又有些失落的答应一声,打开于非的皮箱,从里面把毛笔和那瓶墨汁拿了过来。 于非道了声谢,拿出一张宣纸在桌上铺开,在砚中倒了些墨水,拿起毛笔开始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看了看成果却又摇头,用这毛笔画设计图还是有些不便。 想了想,他又跑出大帐外,问那负责烧火的师傅道:“这里可有木炭?” 那师傅见是钦差大人,也不敢怠慢,把一麻袋木炭放到于非面前,好奇的问道:“大人要这粗物作甚?” 于非把木炭倒到簸箕里,蹲下身一边挑选一边笑道:“写字用。” “写字?这玩意儿还能写字。” “自然能写字。”于非从簸箕里找了几根比较细长的碳条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好了,就这几块就够了。” 说完向那烧火师傅道了声谢,便脚步匆匆的往大帐中跑去。 看的烧火师傅不由感慨,这读书人的脑子真的让人难以理解,这烧火的木炭怎么能用来写字呢? 他摇了摇头,端起簸箕,把里面的木炭全部倒进了灶火里,望着烧的旺旺的炭火,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非再次跑回大帐,捏着碳条在宣纸上试了试,果然比毛笔舒服多了。 他拿出裁纸刀,把碳条末端削尖,开始在宣纸上凭借记忆绘制降落伞的设计图。 降落伞分为伞衣、引导伞、伞绳、背带系统、开伞部件和伞包等组成,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以大乾目前的科技完全可以胜任。 陆离望着宣纸上类似蘑菇一样的图案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于非满意的望着画出的设计图纸,笑道:“这东西名叫降落伞,可使人从高处坠落而不受伤害。” 陆离杏眼睁的大大的,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信道:“那岂不是和轻功一样了?” 于非这才想起这丫头就算没这玩意,从高处坠落也不会有任何伤害,便点点头:“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哦……”陆离粉腮微鼓,撅起了小嘴。 于非见状诧异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不开心?” 陆离有些颓废的趴在书案上,下巴放在宣纸上道:“先是有火铳,这又有了劳什子降落伞,越发觉得我这一身武艺白学了。” 于非看她那小模样有些想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不必妄自菲薄,这降落伞只能在高处坠下时才有用,又哪能同你这般高来高去不是?” 陆离歪着脑袋想想也是,随即又开心起来。 等于非把设计图一一注释后,便拿着稿纸来到林净远大帐之中。 林净远连忙请于非坐下,正要让侍卫奉上茶水,于非却挥手打断他笑道:“茶就免了,我想问问林提督,皮岛后方的悬崖可以攀爬否?” 林净远一愣,想了想点头道:“若是身手好的,应该能攀爬,只是此等高手,在军中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就算能爬上也无甚大用啊?而且皮岛后方山崖太高,爬上去至少需要两个时辰,下来时虽然会快些,但也快不了多少,如此冒险的行动,势必会被倭寇发现,到那时再撤退,时间上肯定是不够的。” 于非当然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就那几人,若是被倭寇发现必定毫无生还的可能,可若是有了降落伞呢? 他把手中的宣纸在桌上摊开,笑道:“这正是我找林提督的目的,林提督请看。” 林净远闻言起身,绕到桌前,望着宣纸上类似风帆一样的东西诧异道:“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降落伞,可减缓从高处坠落的速度,从而使人免受坠落损伤。 林净远听他解释,双目不由一亮,身为水师提督,他马上就意识到了此物的价值。 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此物如此巨大,太过显眼,怕是容易暴露。” 于非却笑着摇头道:“此物收起时只有一个背袋大小,只有坠落时拉动绳子才会展开,隐蔽性不必担心。” 这下林净远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激动道:“大人此话当真?此物真如大人所说那般神奇?” 于非点点头:“我既然敢这么说,自是有把握的。” “好好好,若是此物能成,再打探出扶桑太子的位置,就可以直捣黄龙,将其拿下!” “我正是此意。” 林净远激动的在大帐中踱步,问道:“大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把此物制成,大人之功,必定青史留名。” 于非笑着起身:“制出此物并不难,只需一些部件而已,只需让铁匠把这些部件按照图上所绘打出来就可。” “至于布料,只需找几块质地较软的帆布,就可用来制作。” 林净远点点头:“事不宜迟,大人只需把所需之物在纸上列出,下官立即着人去准备。” 于非当即便把降落伞的部件图纸一一画出,以及帆布大小尺寸,作为伞绳的粗细和长度都一一列出,郑重道交给了林净远。 林净远也是宝贝似的拿着清单图纸,激动道:“下官这就去置办。” 第116章 实验 于非点点头,起身抱拳道:“那就麻烦林提督了。” “大人哪里话,都是应该的。”说完林净远拱手告辞。 见林净远就要走出大帐,于非又提醒道:“也别忘了让斥候多注意些,能抓到一个舌头最好。” 林净远点头道:“下官晓得,会让斥候多注意些。”说完,再次对于非拱了拱手,就急匆匆的下去准备了。 行军打仗自然少不了铁匠随军,仅仅用了三天时间,林净远便把清单上的制作降落伞所需要的物件都准备妥当。 于非便在众人的围观中开始组装降落伞,按照前世的记忆,在大乾永平五年,降落伞第一次出现在人类历史舞台上。 有了降落伞接下来就是实验了,第一次自然不敢直接用人来实验,而是从岛上抓了头野猪,把降落伞背包套在野猪身上,开伞的绳索直接挂到悬崖边,在大乾将士的围观中,由几个夜翎卫抬着不停叫唤挣扎的野猪,直接从悬崖之上给扔了下去…… 随着野猪的嚎叫,野猪带着降落伞极速下落,很快开伞的绳索被扯动,只听嘭的一声,帆布所制的伞包便如同一团棉花一般在悬崖上空绽放。 野猪下落的速度马上变得缓慢,缓缓落到了地上,那野猪惊魂未定的从降落伞中挣扎着钻了出来,竟然真的毫发未损。 前来围观的大乾将士顿时传来一阵惊呼,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悬崖之上的钦差大人,这些目光中充满了对于非的钦佩和敬畏。 实验成功后,于非自然是大喜,亲自把降落伞收起来放回背包,直接背到了自己身上,打算亲自实验一把。 吓得林净远和方云霆连忙劝阻:“不可啊大人,太危险了。” 于非却笑道:“无妨,我自己造出的东西自然是有把握的。” 说着就要转身往悬崖边走去,却突然发现袖子被人扯住,回头就见陆离正担忧的望着自己,便在她手背拍了拍道:“没事的,相信我。” 然而陆离却依旧不放心的抓着他,近乎哀求道:“让我来吧。” 于非却是摇头笑了笑:“你没试过,还是我来吧。”说完轻轻推开陆离的手,道:“相信我……” 说着于非对她轻笑了一下,转身助跑了几步,直接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陆离吓的慌忙往悬崖下望去…… 随着嘭的一声,降落伞再次被打开,于非拉动手中的绳索,控制着降落伞的落点,缓缓从悬崖上飘向了地面,虽然因为没什么经验,落地的姿势有些狼狈,但却是平安落了地,围观的众人见钦差大人如此勇敢,都松了口气的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还好没出什么事,否则堂堂钦差大人若是被摔死了,就真的滑了天下之大稽了。 见自家大人都不怕,方云霆也来了兴趣,自告奋勇的也想试试。 于非便把操控降落伞方法详细的给他讲了一遍,方云霆都一一记在心里,于非又检查了一遍背包,没问题后才让方云霆来到悬崖边上。 方云霆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后,一跃而下…… 随着方云霆拉动开伞的绳索,先是引导伞打开,之后整个降落伞也缓缓展开,方云霆学着于非所教他的那样拉动两边的伞绳,果然能控制方向,心中不由激动万分,若不是落地时摔了个狗啃式,那就是一次体验极佳的极限运动。 既然降落伞没问题,那接下来就是在夜翎卫中挑选几个身手不凡的精锐,进行专项特种训练了。 当然于非也想过从军队中挑选,但能进夜翎卫的本身实力就不凡,最擅刺探暗杀,自然比普通士兵更适合特种作战。 为了挑选合适人选,于非还组织了一场比试,从近百名夜翎卫中,挑选了十五位精锐高手进行秘密训练。 同时让随军铁匠陆续打了十五套降落伞配件,只用来制作伞体的帆布就用了好几套,多亏舰队有带备用的,否则还真不太够。 等把十五套降落伞做好,便装备给那十五位精挑细选的夜翎卫精锐,先让其熟悉使用步骤。 …… …… 一个月后; 被围困一个月之久的皮岛倭寇终于也有人按耐不住,偷偷乘小舟试图逃离皮岛。 被蹲守许久的大乾斥候当场抓到两人。 立即扭送到营地,交给了擅长审讯的夜翎卫。 而夜翎卫也不负众望,那两个倭寇本就是意志不坚的老油条,自然顶不住昭狱的手段,纷纷招供,在地图上指出了扶桑太子在皮岛的寝宫位置。 方云霆拿着审讯口供,交给了于非查看。 方云霆道:“这两人是分开审讯的,所指认的位置也都相同,所言应该非虚。” 于非拿着审讯口供仔细看了一遍,屈指在宣纸上弹了一下,对一旁的林净远笑道:“如此一来,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林净远点点头,起身拿来皮岛地图,在上边标注出扶桑太子所在住处,道:“可以等晚上让舰队正面佯攻,吸引岛上倭寇注意,然后用小舟把特战人员送到崖下,攀爬上去后直扑扶桑太子住处,无论死活,除掉扶桑太子后使用降落伞逃脱,皮岛余众群龙无首,自可不战自溃。” 于非对这个作战计划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道:“这方面本官也是外行,就依林提督之策。” …… …… 是夜; 相比一个月前的皮岛,此刻皮岛上的氛围显得很压抑。 仅仅一场海战,岛上七拼八凑的战船就消耗了大半,那两艘楼船旗舰一艘在大火中沉入海底,另一艘也是损伤严重,扶桑太子在海战方面已经失去了与大乾舰队的一战之力。 如今又被围困在皮岛,前途未卜之下,自然也无了往日的精神面貌。 建立在皮岛悬崖之上的大帐中,扶桑太子此时正和那两个艺妓胡天胡地。 自从海战败北之后,扶桑太子也从无敌是多么寂寞的状态,直接被打回现实,他本身的实力的确能在此处海域横行无忌,可真碰到大乾正规军后,还是能很明显的看出两方的实力差距。 如今数年来积蓄的战船在与大乾军队的一战之后,损耗大半,反攻扶桑本土,夺回王位与母亲的野心也成了泡影。 没了动力的扶桑太子自然也就变得恣意放纵,通过房事来麻痹自己。 第117章 兵者诡道也 而在悬崖下的篝火前,山下武藏与扶桑太子的另外两个得力干将,宫本太郎以及小泉一郎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通过酒精来排解心中的烦闷。 也许是吃醉了酒,宫本太郎望了一眼悬崖之上的太子大帐冷笑道:“太子殿下倒是懂得享受,在上边与那两个艺妓鬼混,我们却只能在这里与酒为伴,可怜呐。” 小泉一郎把酒坛重重放到地上,自嘲的笑道:“谁让人家是太子呢。” 宫本太郎吐了口唾沫:“屁的太子,早就被天皇给废了,否则我们又怎会沦落至此?” 随即他又压低声音道:“若不是太子管不住下面那玩意,跟自己……胡搞,我们这时还在扶桑享福呢,又怎会混的如同丧家之犬?” 小泉一郎叹了口气道:“遇人不淑啊,本以为跟着太子能混个太政大臣当当,再不济也是的左大臣和内大臣,如今可倒好,别说左大臣和内大臣了,都混成通缉犯了,如今又惹了乾朝,真是如同乾朝那句俗语,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宫本太郎吨吨吨把酒坛中的酒喝完,抹了一把嘴,又开了一坛,叹道:“当初就劝谏太子不要去惹大乾,偏就是不听,如今好了,本来在这岛上无忧无虑,等攒够家底还有重回扶桑的希望,现在我看是完蛋了,有家不能回,在外还要被乾朝军队追着打,真是窝囊透顶,我家中那刚会走的儿子这时候估计都会说话了。” 坐在一旁的山下武藏默默听着同僚的抱怨,也不说话,只闷头喝酒。 这要是在一个月前,他肯定会开口驳斥,可如今也没了心气,再加上扶桑太子海战失败后的颓废表现,山下武藏已经对扶桑太子失望透顶,若不是被大乾军队围困在岛上,他早就想带着部下跑路了。 三人各怀鬼胎的喝着酒,突然岛上那挂在树上的巨大铃铛铛铛铛的响了起来。 有人大喊道:“敌袭,敌袭。” 宫本太郎把酒坛摔到地上大骂道:“他妈的,欺人太甚!” 山下武藏望着大乾军队缓缓升起的帆布,道:“行了,准备迎敌吧。若是被大乾军队攻进来,那我们都别想活命。” 小泉一郎望了一眼天色,皱眉道:“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难道要在晚上进攻?” “兵者,诡道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进攻,都得防着点,你们速速回去约束部下,以防不测。” 小泉一郎和宫本太郎自是晓得轻重,答应一声抱拳而去。 山下武藏安排完之后,望了山崖上的太子大帐一眼,摇了摇头,拿起太刀指挥着部下准备迎接大乾军队即将发动的进攻。 而堵在海湾出口的大乾军队也确实是声势浩大,战鼓擂动,喊杀震天,一副想要梭哈的样子,把岛上倭寇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然而正如山下武藏所说,兵者,诡道也,随着三艘小舟从皮岛后方的楼船上放下。 十五位身穿夜行衣,经过一个多月训练的夜翎卫悄无声息摸到皮岛悬崖之下。 先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夜翎卫手执十字镐快速顺着悬崖往上攀爬。 这十字镐还是于非按照前世登山镐的样式让铁匠特别定制的,经过在吕岛多次实验,对攀爬登山有很大的帮助。 而除了方云霆这种靠关系进来的以外,能从正规渠道进夜翎卫的本就个个不凡,这些又是从夜翎卫各个部门中选出的精锐,爬个山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其实这活交给轻功盖世的陆离可能更快一些,但于非却藏了个私心,虽然知道陆离功夫了得,他还是下意识不想让那丫头冒险,就因为这事,陆离还和于非生了好几天的闷气,不过在于非厚如城墙的脸皮下,总归是哄好了。 …… …… 一个时辰以后,那名夜翎卫成功登顶,把身上带着的绳子扔了下去,另一头则用铁钉固定在岩石上。 另外十四位夜翎卫也一一顺着绳索,如灵猴一般爬上了皮岛悬崖。 十五人在悬崖边整理了一下装备,比划了一通战术手势,十几人便悄无声息的向情报中所说的扶桑太子大帐摸去。 相比山下的战鼓擂动喊杀震天,这崖上就显得非常静谧了。 而在扶桑太子的大帐内,帷幔荡漾,因为上一次被山下武藏吓得差点不举,所以这次扶桑太子特意让护卫离远了些。 随着艺妓的一声娇呼,帷幔也归于平静。 片刻之后,扶桑太子衣衫不整的从榻上下来,听到山下喊杀震天,自然也没了玩乐的心情,他匆匆穿好衣服走出了大帐,站在崖边,皱眉望着灯火通明的皮岛海湾。 虽然这里没有多少护卫,但扶桑太子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此处山高林密,后方又是陡峭断崖,易守难攻,他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把大帐建在此处,先入为主的就觉得这里不会有危险,所以才敢让侍卫离远一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那十五名夜翎卫在悄无声息的干掉几个护卫后,已经摸进了扶桑太子大帐内。 几人来到幔帐旁,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轻轻挑开了幔帐,榻上那两个艺妓以为是扶桑太子回来了,腻声用扶桑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什么,然而刚起身两人就被帕子捂住了口鼻,马上便失去了意识。 放倒两人后,却不见扶桑太子,其中一名夜翎卫沉吟片刻,便示意几人躲进幔帐,其余都藏在大帐内…… 而大帐外的扶桑太子对此浑然不觉,看了许久却并不见大乾军队进攻,便失去了耐心。 这悬崖之上风又大,扶桑太子又待了一会,便紧了紧衣服,折身回了大帐。 想到那两名艺妓丰软的身子,扶桑太子又感觉来了反应,这些时日压力太大,他此刻急需发泄。 扶桑太子笑着搓了搓手,笑道:“美人我来了。” 然而他刚掀开幔帐,一只握着白色手帕的手便捂住了他的口鼻,扶桑太子心下大惊,正想叫喊求救,帕子上的药效发作,脑袋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第118章 声东击西 被套上黑色麻袋后,扶桑太子被夜翎卫扛着离开了大帐,刚走没几步,便听见一声刀出鞘的声音,远处一个侍卫喝道:“什么人!?” 那几个夜翎卫心中大骂一声,也顾不得暴不暴露了,扛着扶桑太子就跑。 那侍卫大惊,从怀中摸出信号烟花,一颗红色烟花飞上空中,嘭的一声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 正在海湾警戒的山下武藏听到声音,慌忙回头,心中咯噔一下大骂道:“不好!是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是太子殿下。” 扶桑太子的侍卫一见烟花绽放,便都开始叫嚷着提着武器往这边赶。 山下武藏眉头紧皱,暗道这帮大乾人莫不是派出了死士?看这情况这帮人明显是从皮岛后方的悬崖爬上来的,如此一来想要再回去几乎是不可能了,除非是直接从悬崖跳下去,可那样的话就算下方是海水,下坠的惯性也会把内脏震的破裂。 想到这里,山下武藏便大声道:“把他们往悬崖边赶!” 得到命令的扶桑倭寇便开始从四面八方往悬崖边靠近,很快那十五个夜翎卫便被逼到了悬崖边。 那名扛着扶桑太子的夜翎卫把套在扶桑太子脑门上的麻袋取下来,手持短刀架在扶桑太子的脖子上,大声道:“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太子。” 虽然岛上的扶桑倭寇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时候傻子都能看出这是威胁他们的意思。 也纷纷停下脚步不敢上前…… “后退!” 那名夜翎卫又喊了一声,手中的短刀又紧了紧,多少会些大乾语的山下武藏慌忙让侍卫后退几步,用很蹩脚的大乾语道:“别激动,只要,放了,太子殿下,我,可以,不杀你们。” 那夜翎卫冷笑一声,道:“可以,你们各退五十步,我就放了你们的太子。” 山下武藏暗自思量,就算自己让部下退后五十步,没半个时辰这些人也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山崖爬下去,而半个时辰足够砍断悬崖上的绳索让这些人摔死在大海之中,现在就怕这些大乾人来个鱼死网破,带着扶桑太子从山崖上跳下去,那样的话就什么都完了。 想到这里,他只得命令部下后退五十步,开口正要再劝,就见那些大乾贼人一个助跑,如同下饺子一般从悬崖之上带着扶桑太子跳了下去。 山下武藏大惊失色,慌忙跑到悬崖边往下望去,只见十五个类似帆布的东西纷纷展开,向着夜色中缓缓滑翔而去。 山下武藏当场傻眼,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清晰的疼痛感让他确定这不是梦…… 于是乎,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特种军事行动完美收官,这次行动也出现在世界各国的历史书中。 …… ……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这些夜翎卫已经能熟练的掌握降落伞的用法,只有几个掉进海里被赶来的大乾小舟救起,其余大多数直接落到了大乾楼船的巨大甲板上。 于非亲自前来祝贺慰问,并许诺此次行动的每个人官升一级。 翌日; 扶桑太子悠悠醒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监狱之中。 回忆起昨夜的经历,顿时一惊,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手还被铁链锁着,顿时叫嚷起来。 一个狱卒听到动静,往牢房中看了一眼,随即匆匆出了牢房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不凡的俊朗公子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在一张搬来的梨花木制成的椅子上坐下,望向牢房中的扶桑太子,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你就是扶桑太子?” 牢房中的扶桑太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诧异道:“你会扶桑语?” 年轻公子只是点点头,目光玩味的望着他。 而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于非…… 扶桑太子挣扎着坐起来,拖动锁着铁球的双腿来到费力的走过来。 于非身旁的方云霆立即挡在了于非身前,警惕的望着牢房中的扶桑太子。 于非是知道这扶桑太子关进来前,已经把他浑身上下检查过一遍,已经没了威胁。 他拍了拍身前方云霆的手臂,示意他没事。 方云霆这才让开身形,扶桑太子这才走到跟前,双膝跪到地上,抓着牢房的铁柱,用扶桑语道:“没错,我就是扶桑太子。名叫藤原自宫,只要你放了我,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钱和女人都可以。” 藤原啥玩意?初听此名,于非满头问号,按照扶桑人的名字格式,藤原应该是姓氏,也就是说这位仁兄的名字叫自宫?对于名字叫自宫的人于非差点没绷住,他强行压下想要问他会不会葵花宝典的冲动,干咳一声,语气嘲弄的道:“据本官所知,你现在好像已经不是太子了吧?” 藤原自宫尴尬的笑了几声,道:“我有扶桑国印,就在皮岛大帐之中,只要你放了我,自可拿着此国印去扶桑,向我父王索要,我父王也一定会重重的赏你。” 于非百无聊赖的拨弄了几下手指,笑道:“听起来很诱人呢,可惜这些本官都不稀罕。” 开玩笑,他现在可是小皇帝面前的宠臣,又贵为兵部侍郎兼钦差,又哪里会缺银子? 而女人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柳未央还是陆离哪个不是天姿国色?谁稀罕扶桑那种脑袋扎面缸的艺妓娼女? 见眼前的俊朗公子不为所动,藤原自宫依旧不死心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有了此国印,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要求,父王都会答应你的。” 于非想了想,点头道:“其实我确实想要一样东西。” 藤原自宫脸上一喜,连忙问道:“大人想要什么?” 于非轻叹一声,仰头望向楼船监狱的天花板,喃喃道:“我想要那些被你们残害的大乾百姓复活,想要那些被你们害的家破人亡的孤儿找回父母,这些你能做到吗?” “只要你能做到,本官立即亲自放你走如何?” 第119章 国印 扶桑太子又不傻,自然听懂了于非话中的暗讽之意,脸色不由一白。 他忙道:“那,那些都是本宫手下干的,与,与我无关啊?” 于非起身,冷笑一声道:“你把本官当三岁小儿吗?你这首恶比你那些蟹兵蟹将,更是该死,你就老实等着大乾律法的审判吧。” 说完,于非便懒得再与他多说,拂袖而去。 …… …… 而此时的皮岛,扶桑太子被人劫走,皮岛上的倭寇一时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 望着太子大帐,小泉一郎和宫本太郎都是各怀心事。 他们可清楚的知道,扶桑太子逃亡时,是偷了扶桑天皇的国印的,而且太子在外混了这么久,赞下的银钱也定然不少,还有那两个艺妓,整日里听着那两个娘们浪叫,两人早就垂涎许久,若不是山下武藏拦着,怕是早就一拥而上抢个精光了。 而山下武藏之所以拦着,就是怕因为争夺钱财和国印导致两方大打出手,从而给大乾军队可乘之机。 他命令道:“太子大帐暂且都不准碰,待到大乾军队退去再分也不迟,如今当务之急是顶住乾朝军队的进攻,若是守不住,那这些东西谁也拿不走。” 三人中,就山下武藏的实力最强,然后是宫本太郎,小泉一郎最年轻,但实力也是最弱。 所以两人也都不敢造次,纷纷保证不会动太子大帐。 山下武藏派了人看守太子大帐,三人也就各自散了。 到了夜间,几个黑衣蒙面的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太子大帐旁,干掉几个看守后,悄悄摸进了太子大帐,过了片刻之后,又有一伙黑衣蒙面的人来到太子大帐,望着倒地不起的看守,顿时大怒,也匆匆进了太子大帐…… 很快大帐内便传来质问声,随即爆发出激烈的兵刃碰撞声与喊杀声。 山下武藏听到动静,匆匆带人来到大帐前,就见两伙人正相互追砍,而这些黑衣人也不装了,许多面巾脱落,只山下武藏就看到了好几位熟人,皆是小泉一郎与宫本太郎的人。 山下武藏顿时大怒,一挥手,命令部下把几人团团围住,怒道:“都住手!” 见山下武藏来了,两伙人也都停下了下来,愤怒的相互指责对方不守信誉。 山下武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深吸一口气,抽出刀怒吼道:“都闭嘴!” 被围在中间的两伙人见山下武藏动了真怒,也都心虚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山下武藏招了招手,叫来一个亲信道:“去把小泉一郎和宫本太郎给老子叫来。” 那亲信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片刻后,小泉一郎与宫本太郎也都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 山下武藏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来瞧瞧这些贼人,可还面熟?” 小泉一郎面带尴尬道:“是小弟一时糊涂,起了贪念。” 宫本太郎这边的人虽然是后来的,但个个身穿夜行衣,戴面巾,想说自己是来抓贼吧?这副打扮又有些牵强,宫本太郎也只得面带愧疚的低头认错。 见两人都认了错,山下武藏才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部下把那几个黑衣人放了,道:“若是以前尔等都得切腹自尽,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此次过错暂且记着,下不为例。”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的对宫本太郎和小泉一郎道:“如今我等皆被围困在岛上,就算拿了国印又如何?孰轻孰重二位贤弟难道不知?” 宫本太郎和山下武藏都是面露愧疚,低头不语。 “此事就此揭过,二位好自为之。” 说完,山下武藏冷哼一声,带着部下先行离开了。 留下宫本太郎和小泉一郎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服,不过也都不敢再动手了,各自带着部下散了。 回去的路上宫本太郎问那个身穿夜行衣的亲信道:“渡边,你们可见到国印了?” 名叫渡边的亲信摇摇头,皱眉道:“我正想告诉宫本桑,我们打开了放着国印的盒子,里面是空的,在下怀疑国印被小泉一郎的人拿走了。” 宫本太郎脸色一变,表情阴沉:“看清楚了吗?” 渡边点头,很肯定的道:“那盒子与宫本桑描述的一样,不会有错,里面的确是空的。” “妈的,晚了一步!”宫本太郎愤恨的把一块土块踩碎,心中懊悔不已。 “接下来宫本桑打算怎么办?” 宫本太郎表情阴晴不定,片刻之后对渡边道:“附耳过来。” 渡边慌忙把耳朵凑过去,宫本太郎表情阴冷的低声轻语了几句,渡边听的连连点头,面露激动,目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入夜; 皮岛之上静悄悄的,宫本太郎亲自带人悄悄摸到小泉一郎的营地附近,一群人躲在密林中注视着不时有人巡逻的大帐。 宫本太郎把面巾戴到脸上,低声道:“渡边桑去制造混乱,其余人跟我杀入小泉一郎的大帐,得到国印后立即撤退,不可恋战听懂了吗?” 一旁的渡边点点头道:“放心吧宫本桑,制造混乱在下最擅长。”说完,对宫本太郎拱了拱手,带着手下悄悄摸向了大帐另一边。 很快,小泉一郎营地不远处的帐篷便燃起了大火。 见时机成熟,宫本太郎苍啷一声抽出武士刀,刀尖指着小泉一郎的大帐大喝道:“给我杀!” 说完便带着部下一马当先的杀向了小泉一郎惊慌失措的部下。 一时间喊杀阵阵,金戈相交之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正在大帐中喝酒的小泉一郎听到动静,提着武士刀出了大帐,很快就认出了这是宫本太郎的人,顿时对宫本太郎破口大骂,带着部下与宫本太郎的部下乱战成一团。 然而小泉一郎的实力总归比宫本太郎的差了些,很快便有些不敌,被宫本太郎的部下给围在中间。 宫本太郎望着浑身是血的小泉一郎冷笑道:“把国印交出来,念在多年共事的交情,我可以不杀你。” 此时的小泉一郎身中数刀,闻言怒骂道:“八嘎!你疯了吗?国印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宫本太郎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既然你不说,那我自己搜便是,至于你,还是去死吧。” 说完一挥手,宫本太郎的手下立即围杀上去,小泉一郎在混战中也被乱刀砍死,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宫本太郎也如愿的冲进小泉一郎的大帐,一通翻找却并未找到国印。 以为小泉一郎把国印藏起来了,更是愤恨,抱着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心思,把小泉一郎大帐中的财物洗劫一空后,又一把火把小泉一郎的大帐给烧了,很快,在海风的助攻下,小泉一郎的整个营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也越来越大…… 第120章 突围 正在帐中睡觉的韩子民听到动静,慌忙起身查看,只见火光冲天,只得慌忙冲进山下武藏的大帐内喊道:“不好了山下大人,小泉一郎的营帐似乎着……” 很快韩子民就说不下去了,只见山下武藏的床上此时正躺着两个扶桑艺妓,而山下武藏正一左一右搂着呼呼大睡。 此刻那两个艺妓身上不着片缕,傻子都能看出三人在玩那二凤一龙的荒唐把戏。 而这两个日本艺妓竟然就是扶桑太子大帐中的那两位。 韩子民一时瞠目结舌…… 听到喊声的山下武藏也醒了过来,翻身坐起,见是韩子民顿时大怒,训斥道:“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 韩子民此时哪顾得上其他,慌忙道:“山下大人快去灭火,小泉一郎的营地似乎着火了。” “什么?”一听到火字,山下武藏就坐不住,一个激灵从塌上跳下来,匆匆披了件衣服出了大帐,抬头一瞧,果然看到小泉一郎的营地正燃着大火,火光把整个小岛映照的如同白昼,显然已经引发了山火。 这岛上本就林深草密,如今又燃起大火,显然已经不能再待在岛上了,他匆匆回到大帐,翻箱倒柜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被明黄绸布包裹的东西,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枚核桃大小的龟形玉章,正是扶桑天皇的国印。 山下武藏舒了口气,把国印郑重的放入怀中,对韩子民道:“多亏听了韩桑的建议,把国宝先拿了出来,才未落入宫本太郎和小泉一郎手里。” 韩子民忙道:“国印没丢就好,如今这火来的蹊跷,又燃起了山火,此岛是呆不得了,不如开了楼船冲出去,也许还有生还的希望,山下大人最好立即动身。” 山下武藏点点头,道:“韩桑说的是,我这就组织部下突围。” 说着,山下武藏叫来心腹,把大帐中的财物与衣物都搬上了那艘已经修复完好的楼船。 随着帆布升起,带着六千多名亲信部下向海湾外的大乾军队发动突围。 而此时的宫本太郎也正好带着部下冲到了海边,见楼船被人开走,不用想就知道是山下武藏所为,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把山下武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知道再呆下去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大乾军队屠杀,仓促间只得命令部下登上两艘沙船,也跟着向海湾外突围…… 守在海湾外的林净远早早的就让于禁把另一艘楼船调到海湾严阵以待,从岛上燃起大火起,就命令舰队打起精神,准备迎敌,尽量不放走一个。 很快,皮岛之上便有无数条大小各异的船只从海湾中冲了出来。 林净远命令战船调转船身,让船舷对准海湾,黑洞洞的炮口齐齐瞄向从海湾逃出的扶桑船只。 随着一声令下,炮火轰鸣,实心弹丸快若雷霆一般向扶桑逃窜的船只轰去。 所谓枪打出头鸟,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倭寇船只直接被弹丸命中,很快便沉入海底,船上扶桑倭寇也如下饺子一般跳入海中,溺毙者不计其数。 山下武藏所乘的楼船体积巨大,受弹面积也大,但如此庞大的船体想要击沉也没那么容易。 顶着炮火竟然硬是冲到了于禁所指挥的楼船跟前,俗语云,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见那艘扶桑楼船不要命的冲过来了,若是被撞到,那于禁所在的这艘楼船就算没被撞沉,怕是也会被重伤。 于禁只得指挥楼船调转船身暂且躲避,山下武藏所乘的楼船硬生生的冲出了包围,虽然船身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但总归是冲出了大乾军队的封锁。 而于禁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那楼船离开,指挥着楼船在后方紧追不舍。 相比于山下武藏的好运,宫本太郎就有些倒霉了,两艘沙船在第一波火炮攻击下就沉了一艘,自己所乘坐的沙船也中了几炮,船上水手也是死伤惨重,很快沙船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大乾的两艘沙船抓住机会,操控着沙船缓缓靠近,钩锁被弓弩射出,勾住宫本太郎的沙船,缓缓靠近把宫本太郎所乘沙船夹在了中间,大乾的水军抽出长刀跳上宫本太郎的沙船,双方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跳帮战。 两方夹击之下,宫本太郎的部下很快不敌,大部分都死于大乾水军的刀下,小部分眼看大势已去,也都丢下兵器投降。 宫本太郎被大乾水军逼到船舱角落,知道自己完了,他苦笑一声,正要以武士道最光荣的方式切腹自尽,却被一个大头兵一枪戳了胸口,他愕然的望向眼前那位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火药灰的大乾士兵,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了几声咯咯声,之后口吐鲜血瞳孔涣散,趴到了地上没了动静。 …… …… 再说另一边,山下武藏所乘楼船刚冲出包围圈,船上的韩子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身后一艘大乾楼船紧追不舍,所乘楼船又被火炮重创,速度不如对方,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定被追上。 他知道自己若是被抓回去,那必定是被凌迟的下场,想到曾经看过的凌迟过程,韩子民就觉得不寒而栗,一咬牙大声道:“把不需要的东西通通丢下海!快快!” 船上都是倭寇,根本没人听懂他在喊什么,无奈之下,只得找到山下武藏道:“山下大人,大乾楼船紧追不舍,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应立即把船上的重物全部扔下海,以提升楼船的速度。” 山下武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按照韩子民所说的那样,命令部下把船上的火炮、炮弹和火药通通扔下了海,见大乾楼船依旧越来越近,又只得命令部下把船舱中的家具、床、甚至连被褥门板都拆了扔下了海。 这下楼船的速度的确提升了不少,可惜还是不够,这下山下武藏傻眼了,什么都扔了,再扔就要扔那几十箱银子和贵重首饰了。 韩子民眉头紧皱,着急道:“船上还有什么能扔的吗?” 山下武藏连连摇头:“不能再扔了,再扔就要扔银子了。” “银子哪有命重要,山下大人就不要再犹豫了,快扔吧!”说着,韩子民就打算去舱室搬银子。 耳边却听得苍啷一声,一把武士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山下武藏阴沉着脸道:“那些银子都是这些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你倒是不心疼,若是这些银子扔了,还怎么东山再起?你若是敢碰那些银子一下,我就杀了你……” 第121章 界碑 韩子民心下默然,虽然他与这些倭寇打交道这么多年,对这些人的贪得无厌早有体会,但也没想到会贪到这种程度。 如今命都快没了,都不舍得银子。 山下武藏收起刀也不再理他,只是不停催促着舱内水手奋力划船。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于禁见已经到了火炮射程之内,便命令船员调转船身角度,对着山下武藏所乘的楼船发射链弹。 所谓链弹,就是三颗实心弹丸用铁链相连,再使用火炮发射出去,能有效破坏敌船的船帆和船桅,使敌船速度大幅度放缓。 十五门火炮齐鸣,链弹组成的弹幕铺天盖地的向山下武藏所乘的楼船飞来,如同一张大网。 随着一阵雨点般的巨响,倭寇的船帆顿时千疮百孔,船桅也是木屑乱飞,发出嘎吱的声音,不过好在没断裂。 山下武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轮的火炮已经准备就绪,随着于禁一声令下,再次向山下武藏所在的楼船袭来。 而这次山下武藏就没那么好运来,在船桅再次发出痛苦的嘎吱声后,应声倒下,楼船也就此失去了海风所提供的动力,速度也变得极慢。 韩子民知道完了,虽然他会武功,但在这大海之上,军阵之中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抽出腰间长刀正要准备拼命,一把森寒的武士刀却忽然再次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韩子民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望向身后的山下武藏,问道:“你这是何意?” 山下武藏叹了口气,用语调怪异的大乾语道:“反正也是跑不掉了,把韩桑交给大乾,也许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韩子民被气笑了,怪不得被称为倭豕,果然蠢如鹿豕啊,如今两人都是逃不掉,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正要与他解释这个道理,耳边却听得一声破风之声,一发炮弹击中两人所在的位置。 由于落点距离山下武藏比较近,山下武藏直接被强大的冲击力轰的整个身体四分五裂,一代枭雄就此命丧黄泉,而韩子民也是被直接轰飞,落入海中下落不明。 他们哪里知道,大乾朝廷压根就没想抓活的…… 船上的倭寇见大势已去,有的直接跳海,有的则丢掉武器,缴械投降。 于禁带着水军跳上失去动力的楼船,从船中搜出几十箱白银,竟有十万两之巨。 正要离开,脚下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皱着眉从地上捡起一枚通体碧绿的龟型玉章,看着就绝非凡品,他想也没想,把玉章揣进怀里打算回去交给钦差大人。 …… …… 战后于非和林净远统计了一下,此战歼敌两万余众,溺毙失踪者粗略算下来接近万余,以及上次海战,皮岛四万倭寇几乎全被剿杀。 相较于上次的海战,这次大乾水军完全就是在打靶子,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在跳帮战中阵亡两百多人,加上于禁缴获的十万两银子,外加一枚像是扶桑太子所说的国印,可谓是大胜了。 而此时的皮岛正燃着山火,一时也无法靠近。 于非知道这火不烧个几天是灭不了,山火在科技发达的前世都很难扑灭,更别说如今的大乾了…… 这天,于非见天气晴朗,就想着把自己那些带来消遣的藏书拿出来晒晒,这海岛天气潮湿,若是长时间不拿出来晾晒是会发霉生虫的。 刚进房间,就见陆离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看的津津有味。 于非心下好奇,这丫头平时也不爱读书啊?这是在看什么这么认真?这么想着,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陆离竟然毫无察觉。 探头一看,就见陆离所看的书页有一张绘制精美的插画,而这画上是一男一女,男的不着片缕,而女的则身披薄纱,若隐若现很是撩人。 这下不用看内容,就知道陆离在看什么书了…… 于非有些无语,这丫头别是学坏了吧?都开始看春宫图了? 他轻咳了一声,吓得陆离整个身体一个激灵,连忙合上书册藏到身后,站起身故作镇定道:“何,何事?” 虽然她强装镇定,但涨红的脸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羞意。 于非伸出手,道:“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陆离强笑一声,目光躲闪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于非知道她脸皮薄,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伸出手去夺。 陆离见藏不住了,只得把书册扔到地上,于非捡起一瞧,就见书皮上画着一个妇人从窗中探出身子,伸手去摘窗外红梅的画面,而旁边则写着《风花雪月三十六式》,翻开一看,里面竟然对三十六式的每一式都有详细描述,旁边书页还配有古典画风的精美插图。 好家伙,这丫头看的竟是这种虎狼之书…… 而此时的陆离已经羞的捂着脸蹲到地上,装起了鸵鸟。 他有些好笑的也蹲到陆离身边,用肩膀碰了碰陆离的肩膀道:“我们家阿离也是大姑娘了,看这些很正常,我又不笑话你……” 不过想到方才陆离慌慌张张,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于非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离恼羞成怒,一把把钦差大人推倒在地,使出一记标准的后背式断头台,于非连忙拍地求饶。 …… …… 几天后,皮岛的山火终于熄灭了,望着四周被大火烧成焦炭的景色,于非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岛虽然不大,但却很有战略意义,若是大乾能在此岛驻军,那倭寇再想犯边,就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这岛也如定海神针一般,镇守在大乾海疆,宛如不沉航母。 有了这个想法后,于非立即给小皇帝写了皮岛大胜的消息,并阐述了在皮岛驻军的想法,以及皮岛的重要性。 写完信后,于非与林净远商议过后,让林净远把皮岛清理了一遍后,在岛上搭建军营,先留下一万驻军让于禁暂且在岛上驻守,等待朝廷决定是走是留的旨意。 自己则与林净远先行离开皮岛,回朝廷复旨。 临行之际,林净远不知从哪整来一块巨石作为镇守此岛的界碑,并让于非在其上题字。 于非推脱一番,见林净远坚持,无奈之下,只得写下一句:眺望海疆三千里,乘风破浪任征程…… ps:第二卷“镇海”结束,没想到会写这么久,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毕竟是我第一本书,只要有人看,我就会写下去,直到把它完结为止。 也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橘子在此谢过诸位了。(鞠躬) 第122章 归途 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渔村,海浪不停的拍打着海岸。 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如往日一般扛着鱼竿去海边钓鱼,刚把鱼钩抛下就见海面有一个东西漂浮在海面上,仔细一瞧,那竟然是一个人。 小男孩顿时吓了一跳,大声对不远处晾晒渔网的老人喊道:“欧吉桑,海里好像有个死人。” 这小男孩竟然是个扶桑人。 在海边的老人闻言,便放下手中的渔网,走了过来,顺着小男孩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海面上飘着一个人。 见此情景,老人顿时大惊,对那小男孩道:“快去喊你父亲来救人的。“ 小男孩闻言,慌忙丢下手中的鱼竿,往村子里跑去。 而老人则跳上一艘小渔船,向着海上漂浮的那人划去。 待划到近处,老人打眼一瞧,这飘着的果然是一个中年男子,从这人身上的穿着来看,可以断定此人不是扶桑人,应该是在北边的大乾人。 老人用竹竿把那人划过来,把水中那人拉上船,也许是身体被挪动,那人突然吐出一口海水并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 而这人,正是被火炮轰进海里的韩子民…… …… …… 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致,于非立在甲板上可谓是归心似箭。 出来三月有余,他还真有些想念柳未央的桃花酥了。 本来他还想按照王京的建议,先整顿卫所,再清剿倭寇。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堂堂江南布政使和江南指挥使会狼狈为奸,一起勾结倭寇? 一二把手都堕落至此,倭寇能不猖獗吗? 卫所虽然烂,但还不至于连区区倭寇都对付不了,真正的根节,还是在内奸上,当然,这卫所还是要整治的,只是短时间怕是很难有成效。 “你果然在这里。” 身后传来陆离的声音,于非回头,就见陆离换下了平常穿的飞鱼服,此刻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外罩一件薄纱褙子,头发挽了个发髻,发尾很随意的斜搭在香肩上,杏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见她突然换上女装,于非不由眼前一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陆离便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双手拎着裙子在于非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道:“这裙子如何?好看吗?” “好看,阿离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于非由衷的夸赞道。 陆离横了他一眼,走到于非身侧,双臂也撑在围栏上望向远方逐渐清晰的海岸线,秋水般的眸子里有些落寞。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于非已经很了解陆离的性格和表现,虽然她极力掩饰,但还是从她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一丝失落。 便走过去轻轻把陆离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陆离把脸埋在于非的胸膛,瓮声瓮气的低声道:“我不想回京……” 于非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为什么?” 陆离听出这家伙在逗弄自己,张嘴在于非胸口咬了一口。 “嘶……”于非疼的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求饶。 陆离这才放开他,还伸手在她咬的地方揉了揉,语气委屈道:“就知道欺负我。” 于非轻叹一声,轻抚她的头发,安慰道:“回京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以我们家阿离的轻功,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到时候想我了就来看我,我绝不锁门。” 陆离突然挣脱他的怀抱,红着脸道:“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 “那你担心什么?” 陆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神情有些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非握住她的手,道:“你在担心什么?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离挣了挣手,见没挣开,目光望向别处鼓着粉腮道:“我,我去看你了,柳,柳姐姐会不会不高兴?” 这倒真把于非问住了,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要说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因为利益不得不在一起。 他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柳姐姐平日里待人和善,应该不会生气的。” 陆离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了于非语气中的不确定。 知道眼前的男人为难,陆离也就很善解人意的不再逼问,反而依偎进他怀里,小脸轻轻的摩挲着于非身上的袍子,暗中下定决心,若是柳姐姐真的生气,那就偷偷去看他好了,反正以自己的轻功不被发现也不难,只要偶尔能见他一面就好…… …… 时间飞快,随着楼船缓缓靠岸,听了一个月海浪涛声的于非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是在古代,若是途中发生个风暴什么的,那真可能要进海里喂鱼了,好在这些都没发生,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而此时的港口,也已经站满了前来迎接的朝廷官员。 随着船舷的跳板放下,于非头戴双翅乌纱帽,身穿孔雀补的三品绯袍官服,在林净远陪同下,被夜翎卫簇拥着下了船。 早已等候多时的江南众官员慌忙整了整仪表,热情的上前迎接。 没办法,于阎王的威名已经在江南传开了,若是一个疏忽,再让这位于阎王抓到把柄,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下官左天佑,是新任江南布政使,恭贺钦差大人凯旋。” 一旁新上任的江南指挥使也不甘示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也跟着上前抱拳道:“下官,江南指挥使杜进,恭贺钦差大人凯旋。” 于非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只见这新上任的江南布政使面容俊朗,颌下有须,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而身为武官的江南指挥使,杜进,则要比左天佑要壮硕许多,五大三粗的身材穿上官服,给人一种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的滑稽感。 面对两位新上任的地方大员,于非自然还是要给面子的,也笑着拱手道:“劳烦两位大人前来迎接,也辛苦诸位了。” 说着,对周围的大小官吏拱了拱手。 众官员见这于阎王生的如此英俊,还这般年轻,也不像传闻中的青面獠牙不苟言笑,一时也都热情的拱手回礼。 新任布政使左天佑道:“下官已让文秀楼掌柜备下酒席,就等钦差大人了。” 第123章 对不起打扰了 于非却是笑着摆摆手道:“酒席就算了,本官在这大海之中漂了一个多月,如今属实有些乏了,明日,等明日本官请诸位同僚如何?” 众人自然笑着表示理解,左天佑见钦差大人确实不是作假,也只得作罢,带着众官员把于非送到琵琶小筑的园林入口才告辞离去,临走前还嘱咐钦差大人好生歇息。 送走这些人后,于非总算是能松口气了,一屁股坐到躺椅上不想动一下,一旁的陆离有些心疼的帮他把官帽脱掉,轻轻给他揉着脑袋道:“你也是,身为钦差何必去理会他们?” 于非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叹道:“这江南刚有了一些起色,不应酬不行啊。” “那你明日真的要设宴吗?” 于非点点头:“当然了,要给他们一些警告,让他们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我才能放心的回京,否则若是再出现像韩子民与王元武那样的官员,如之奈何?我大乾经不起折腾了……” 听他这样说,陆离也更是心疼,无奈道:“你这人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要我说,这破官不当也罢,来做我的驸马如何?我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于非自然听出她是在开玩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吻了一下,笑道:“怎么?阿离要包养我啊?” 陆离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只要你点头,我就敢请我那皇帝弟弟下旨,就怕到时候未央姐姐那里不好解释,若是未央姐姐生气了让你跪搓衣板,你可别来怪我。” “你难道就不为我求求情?” 陆离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敢呢,只有大的给小的立规矩,我开口算怎么回事儿?” “也就是说,你要在旁边看戏喽?” 陆离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对呀,到时候我就搬一张椅子,再抓一把瓜子,就坐着一边看。若是未央姐姐教训的口渴了,我还要端茶倒水呢。” 想到那滑稽的场面,陆离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对你那么好。”说着,于非一伸手,在陆离的惊呼中,把她抱入了怀中,一边挠她痒痒,一边笑着道:“看我怎么惩罚你。” 陆离一边躲着于非作怪的手,一边咯咯笑着。 “快说,错了没?” 陆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嘴硬道:“没有……快,快放开我……咯咯……” 就在两人嬉笑打闹之际,方云霆突然走了过来,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况,就开口道:“大人,李嗣……嗣……嗣,对不起打扰了。” 陆离如同受惊的兔子,噌的从于非怀里跳了起来,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房梁上躲了起来。 于非干咳一声,喊住捂着眼睛要离开的方云霆道:“回来回来。” 方云霆这才折身,有些尴尬的走了回来。 于非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下次再来,记得提前喊一声。” “是是……” 方云霆知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内心也是尴尬不已,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大人在待客的前厅也如此大胆啊? 好在他从牧北城追随到现在,也了解大人的性格,否则他还真的担心自己会被灭口。 于非整理好衣服坐起身,问道:“你方才说李嗣要见我?” 方云霆点了点头,道:“他说有事要求见大人。” 于非点点头:“行,让他进来吧。” 方云霆这才如蒙大赦的抱拳离开…… 片刻后,如同铁塔般的李嗣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地道:“大人,俺想回家一趟,还请大人恩准。” “回家?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吗?” 李嗣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俺在这里挺好的,只是过几日俺就要随大人回京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俺那老爹,所以俺想请几天假回家看看,请大人恩准。” 于非闻言笑了起来:“我道是什么事儿呢,也确实该去看看你爹了,我可能还要过几天才会动身回京,就准你三天假,回去看望父亲吧,见到老人家,记得替我问好。” 李嗣表情一喜,双膝跪地就要磕头,于非连忙起身扶住他道:“行了行了,跟我就不用做这些虚礼了,快回家看你爹去吧。” “多谢大人,俺看完俺爹,立马就回来,绝不会耽误大人行程。”说完,起身正要走。 于非却再次喊住了他,从钱袋中取出两锭成色不错的银锭,递给李嗣道:“这银子你拿着,回去时给你爹买些礼物,还有你姐姐、姐夫呢,别空手回去。” 李嗣本就不善言辞,也不懂得推让,傻乎乎的接过银锭,就要再次下跪。 于非却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你这家伙跪下都和我一般高,还跪个什么?” 李嗣自然也知道钦差大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也不知说什么。 “快去吧,别在这里傻站着,把这阳光都遮住了。” 听了钦差大人的话,李嗣这才告辞离去。 走到琵琶小筑入口时,方云霆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如何?大人答应了吗?” 李嗣点点头,拿出那两锭银子,道:“大人答应了,还给了俺两锭银子。” 方云霆看的暗自咋舌,这成色的银子,一锭少说也得有十两,这两锭就足足有二十两。” 想到平日里,李嗣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模样,他连忙问道:“你谢过大人没有?” 李嗣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过了,大人还踹了俺一脚。” 方云霆抱着绣春刀笑道:“现在相信大人厚待下属了吧?” 李嗣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善于表达,但手中的银子可是实打实的,心里也是暗自下定决心,若是钦差大人有一天遇到危险,那自己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保钦差大人周全,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房间中,等李嗣走后,于非往房梁上看了看喊道:“阿离?阿离?别藏了,人走了。” 他又喊了几声,见没反应也只得作罢。 伸了个懒腰再次躺回躺椅上,也许是这一个月在船上一直担心会遇到风暴,所以没怎么睡好,躺在躺椅上的于非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他发出平缓的呼吸声,房梁上的陆离才跳了下来。 先是把前厅的房门关上,插上门闩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去卧室拿了薄毯给他盖上,自己也躺在了躺椅上,拉过他的手臂,一脸幸福的依偎进他怀里…… 第124章 回京 接下来的几天,于非便一直在应付各种应酬,同时敲打这些刚刚洗牌过的江南官员。 每日喝的是酩酊大醉,陆离见他这样,自然是心疼无比。 劝过几次,见他不听,也只得作罢。 只是每日亲手熬上一些醒酒汤,以备不时之需。 五天之后,随着扶桑太子的人头落地,钦差队伍终于启程回京。 江南的大小官吏一直送到郊外,望着被一众人围在中间谈笑风生于非,方云霆不由叹道:“大人这交际手段,真是越发娴熟了。” 一旁探亲回来的李嗣道:“大人是读书人嘛。” 方云霆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读书人最厉害的就是三寸不烂之舌。” 心中也不由高看了李嗣一眼,没想到这傻大个儿看起来憨厚蠢笨,偶尔的一句话也能说到点上,这也许就是大智若愚吧? …… …… 于非神情认真的交代完自己对江南的殷殷嘱托,又不放心的阐述了一遍卫所的重要性,道:“此次的江南倭患,皆因一个扶桑的废太子,卫所尚能勉强应付,如果真是扶桑倾一国之力犯我海疆,以如今卫所的能力,怕是力有未逮,所以说江南卫所一定要整治,切记不可拖欠军饷,侵占军田。” 身为江南指挥使的杜进,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会大力整顿江南卫所,请钦差放心。 而身为江南布政使的左天佑。也表示会协助杜进整顿卫所。 得到二人的保证,于非这才挥手告别,回身上了马车。 钦差队伍也在夜翎卫的护卫下,缓缓向阔别已久的京城行去。 京城,皇宫…… 得知于非不日就要返京,小皇帝激动不已。 便在太和殿上,提议开京城中门迎接。 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张锦文出列道:“陛下,中门只对皇亲贵胄开放,开中门迎接,恐怕与礼不合,还望陛下三思……” 小皇帝一愣,随即皱眉道:“难道像于卿此等功臣也不行?” 张锦文很耐心的解释道:“此乃太祖定下的规矩,不可更改。” “那好吧……” 小皇帝有些无力的坐回龙椅,众大臣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小皇帝一拍大腿,道:“既然只有皇亲贵胄可以走中门,那朕便封于非一个爵位不就完了?” 众大臣:“……” 小皇帝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想一出是一出,说干就干。 立即叫来拟旨的太监,提笔正要写,却一时不知要封于非个什么爵位比较合适。 便问众大臣道:“不知我大乾之爵位,都有哪些?”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苑梦书沉吟片刻出列道:“回禀陛下,我大乾朝的外戚爵位共有五种,也分五个等级。分别是,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 小皇帝点了点头,一想于非再怎么着,也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朕既然是皇帝,要封也是封最大的,又怎会委屈了他。 想到此处他便说道:“既如此,那便封于非一个公爵吧。” “啪嗒……”一位大臣手中的朝笏掉到了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默默捡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众大臣心中,此刻也是惊涛骇浪,好家伙,姓于的才多大年龄?就封公爵?要知道许多大臣在这朝中,从三千青丝熬到华发苍白,也未见得能讨到一个男爵,这直接就封了个公爵?还有天理吗? 所谓树大招风,身为于非恩师的王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若是真封了公爵,怕是会遭人嫉恨,惹来不必要的政敌,便手执朝笏,慌忙出列道:“陛下不可,于侍郎虽然有功在身,但其功绩还不足以封公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说着还一撩袍裾跪了下来。 小皇帝眉头微皱,有些不乐意。 不过他也知道王京是于非的老师,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他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王大人说的有理,那你们觉得要封个什么爵位合适?” 封爵位?在如今这个朝廷北望的大背景下,就算于非平定了江南倭寇,在这些大臣心里,也不足以封爵。 如果真让他们选,根本就不会有封爵的想法。 不过小皇帝如今刚刚亲政,众大臣也不好不给面子,大臣们交换过眼神后,内阁首辅张锦文便硬着头皮道:“于侍郎平定倭患,其功可封男爵。” 男爵?这未免也太寒酸了。 王京与礼部尚书苑梦书对视一眼,见小皇帝眉头紧皱,似要反驳,连忙出列道:“臣,附议。” 小皇帝轻叹一声,有一些无力的挥了挥手道:“那就依诸位爱卿,封一个男爵吧,不过中门朕开定了。” 双方各退一步,见小皇帝妥协,开中门的事大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天后…… 望着近在咫尺的京城轮廓,于非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古代不比现代,马车连个悬挂都没有,路还不好走,这一路走来,于非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被颠散架了。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柳未央,心中的郁闷也就消减了许多,几个月不见,还真有些想她了,也不知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想到此处,于非更是归心似箭。 可当他走到京城城下时,却直接愣住了。 只见皇城中门大开,路两旁还有朝廷官员迎接,看那大红官袍,明显品阶都不低,这个阵仗也委实壮观了些,搞得于非有些懵,还以为皇宫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慌忙跳下马车,快步走上前,惊疑不定的抱拳问道:“诸位老大人,你们这是……” 虽然不愤这姓于的封了爵,但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也只得照办,前来迎接的朝廷官员皮笑肉不笑的道:“奉陛下旨意,特开中门,迎接于大人凯旋。” 于非顿时愕然,他可是从乾朝大典中了解过,这京城中门,非皇亲贵胄,不可打开。 自己既不是皇亲,也不是贵胄,开中门与礼不合呀? 不过一想到小皇帝那一向不靠谱的性格,于非顿时又觉得正常了,嗯,这像是赵熜小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儿。 第125章 近乡情怯 这时人群中与于非比较熟的吴江白走过来,把于非拉到一边低声道:“于大人啊,陛下给你封了个爵位,如此一来,开中门就合乎规矩了。” “啊?爵位?”见于非发懵,吴江白点点头道:“本来陛下要开中门迎接,各位老大人是反对的,都说这中门只能是皇亲贵胄才能开,所以陛下就给你封了个爵。” 听这吴江白所说,于非脑海中立即蹦出树大招风这句话,他有些忐忑的问:“陛,陛下给我封了个什么爵?” “这个大人放心,只是最小的男爵。” 于非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对众大臣抱拳道:“怎敢有劳诸位大人,折煞晚辈了。” 那领头的老头名叫杨世昌,身居翰林院祭酒,官居四品,他捋了捋胡子,笑道:“于侍郎平定江南倭寇,这开中门的荣耀自然受得。” “老大人过誉了,区区倭寇又算的了什么呢?” “于侍郎就莫要过谦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呢,可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于非点头道:“杨大人说的对,这就走 吧?” 杨世昌点点头,各自上了马车,跟在于非的马车后面,向着皇宫行去。 …… 等来到太和殿前,于非刚登上石阶,就见小皇帝赵熜竟然带着朝臣等在了门口,一时受宠若惊,快步走上前,正要跪下却被小皇帝先一步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于非片刻,笑道:“辛苦了,几个月未见,于爱卿清减了不少啊。” “陛下言重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该是如此。” 赵熜抓住于非的手腕道:“走,给朕讲讲江南抗倭的事。” 于是乎,赵熜抓着于非的手腕带着一众朝臣,进了太和殿。 王京与张锦文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随着众臣进了太和殿。 太和殿内,小皇帝龙椅也不坐了,直接拉着于非在台阶上坐下让于非讲讲江南的经历。 于非就把如何查出王元武勾结倭寇,如何瓮中捉鳖,又如何攻下皮岛倭寇的事都讲了一遍。 末了,把从倭寇楼船上捡到的龟形印章拿出来,呈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收了虎符,打量着手中的印章点头道:“看此物的雕刻手法,应是前朝所赐。”说完又一脸兴奋的问道:“先不管这个,你说的降落伞可带回来了?真的能让人从悬崖上跳下来摔不死?” 于非点点头:“自然是真的,陛下若是感兴趣,回头微臣给陛下演示一番。” “好好好,这么说定了啊。” 说完,赵熜站起身道:“此次于爱卿居功甚伟,除了封于卿爵位外,还要特赐斗牛服和黄金万两。” 而小皇帝所说的斗牛服于非倒是了解过,并非单指牛,而是龙头、牛角、蟒形、鱼尾的结合体,属于皇帝赐服之一,而在这大乾朝分别有三种赐服,分别是麒麟服,斗牛服和蟒服,而斗牛服拥有三爪,仅次于四爪蟒袍,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三品以下官员是没资格穿的,算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可见其珍贵程度。 而皇帝口中的黄金万两,其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一万两黄金,更多的只是荣耀,至于具体赏赐什么,完全看皇帝的喜好。 也就是说,在没看到黄金万两之前,你根本不知道黄金万两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赏赐的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并没什么实权,所以太和殿中的众官员虽然有些不忿于非封爵,但也没再说什么。 等早朝散去,已经是临近正午,赵熜又拉着于非来到御书房,于非这才道:“陛下,陆……泠鸢公主微臣找到了,已经劝公主回宫了。” 赵熜听罢,有些无奈道:“朕那长姐生于民间,长于江湖,有些不适应这宫中的条条框框,这才逃出了宫,倒是让于卿费心了。” 于非听得汗颜,陆离不仅没让他费心,反而帮助良多,若不是靠她偷听到王元武的密谋,他又如何这么快查出结果?说是她一个人功劳都不为过。 他忙道:“陛下言重了,泠鸢公主不仅没让微臣费心,还帮助微臣良多,微臣还要谢谢公主殿下呢。” 小皇帝点点头,又问了于非一些江南的趣事,才笑道:“离开数月,想来你也是思家心切,朕就不拖着你了,这就回去吧。” 于非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那微臣就告退了。” 见小皇帝摆了摆手,于非这才躬身退出了御书房,临出门前,赵熜还提醒他道:“明日别忘了把降落伞带来,也让朕开开眼界。” “微臣谨记。” “行了,快些回去吧。” “微臣告退……” 等他出了御书房后,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轻笑一声往宫外走去。 当路过一处宫门时,突然发现宫门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淡青宫裙的女子,不是陆离还是谁? 于非神色一喜,想要上前拥她入怀,却又想到这是宫中,便又停下了脚步,抱拳躬身道:“公主殿下……” 本来笑望着他的陆离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了一个比先前更迷人的微笑,对他福了一礼道:“于大人。” 说着,莲步轻移,从他身边路过时,突然抬起秀足在于非官靴踩了一脚。 “嘶……”于非立即抱住左脚疼的直抽冷气。 耳边却传来陆离的声音:“过几天我去看你……” 说完,陆离就快步消失在重楼叠嶂的宫墙内。 于非不由苦笑,这丫头的脾气还是太暴躁了。 不过想到她方才说的话,于非嘴角又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他轻叹一声,背着手如同小老头一般摇头晃脑的离开了皇宫。 乘上马车向家中行去…… 掀开车窗的帘子,望着周围逐渐熟悉的景致,不知怎的,激动的同时,于非心中竟然也升起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情绪,不觉有些好笑,这才几个月没回来,就有此等感觉了吗?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于非跳下马车,抬头就见柳未央正抱着一件袍子,与雨棠静静立在府门前,见他回来,柳未央露出一个微笑,桃花眸中满是温柔…… 第126章 桃花簪 虽然两人名义上是叔嫂关系,但于非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假冒的,真正的于非早在去牧北城上任的途中,就被山匪给杀了。 所以在面对柳未央时,于非并不觉得有什么道德上的谴责。 男未娶,女未嫁。天经地义不是吗? 于非走上前,笑着道:“我回来了。” 柳未央把手中深灰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嗔道:“就知道你不记得加件衣服。” 于非愣了一下,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他还真忘了加件衣服,而且最近这天气确实有点凉了。 于非抚摸了一下身上的大氅。只觉得面料丝滑,应该是很名贵的丝绸所制。 他轻轻地握住了柳未央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虽然柔荑被男人握着,但柳未央并未挣脱,她把并肩发丝拂到耳后,很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嗯……” 两人拉着手,迈进了朱红府门。 走在满是花卉的后宅中,于非颇有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 望着身旁略显羞涩的美妇人,于非便起了逗弄之心,柔声问道:“我走的这几个月,有没有想我?” 柳未央没想到有雨棠在场,他也如此大胆,似醉非醉的桃花眸羞涩的望向一旁,声若蚊蝇道:“别胡闹,雨棠还在呢。” 闻言,于非转头望了雨棠一眼。 雨棠连忙道:“少爷夫人你们先聊,我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说完便脚步轻盈的,快步离开。 望着雨棠离开的背影,于非对柳未央很无辜的摊了摊手,轻轻把她揽入怀中,望着他光洁红润的俏脸,笑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柳未央伸手把于非放在她身后某处的手打开,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那独属于成熟女子才有的娇羞神态,看着于非目光一凝。 附身在柳未央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柳未央的桃花眸,顿时变得如同一潭春水,美艳不可方物。 于非从怀中摸出一只桃花样式的玉簪,放到柳未央手中,玉簪雕工精湛,使用了镂空手法,末端桃花栩栩如生,就连桃叶上的纹理都能清晰可辨,可谓巧夺天工,这个玉匠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他此次南下,身为钦差,自然有许多人孝敬。 黄白俗物,他虽然不收。但还是收了几件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首饰,毕竟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清高,惹人猜忌。 而这桃花玉簪,便是其中一件。 柳未央把玉簪拿在手中,只觉得触感温润,再看那桃花雕功精湛,就算是眼界颇高的她,也是眼前一亮。 “喜欢吗?” 柳未央轻点螓首,手指摩挲着玉簪,似乎有些爱不释手,她轻轻咬着嘴唇,望了于非一眼,问道:“这簪子应该很贵吧?” “还好啦,来,我帮你带上。” 说着,于非拿起柳未央手中的玉簪,轻轻插在柳未央的发髻之间。 柳未央伸手摸了摸玉簪,抿嘴一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支玉簪。 她主动握住了于非的手,道:“于郎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远行了吧?” 于非点点头,道:“这段时间,朝中应该没什么事需要远行。” 听他这么说,柳未央才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你的亲事可不能再拖了,等过了年,你可就二十有三了。若是还不成亲,妾身可不好向娘亲交代。” 于非这才想起,柳未央曾在信中谈起的事情。 有些无语道:“你说的亲事,该不会是我那老师的女儿,王英莲吧?” 柳未央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笑道:“虽然的确是兵部尚书王京的女儿,但却不是王英莲,而是王尚书的长女,王英眉。” 见于非发愣,柳未央以为他在担心王家长女的长相,便笑着开口道:“放心好了,那王英眉我也见过,长得很有书卷气,斯斯文文,也很漂亮。” 于非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只是此事重大……” 柳未央连忙道:“此事你不用担心,尚书夫人对这个门亲事很看好,想来已经与王尚书通过气了,应该也不会反对,更何况他还是你的老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与那王,王小姐素未谋面,就这么……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 在于非的观念里,婚姻都是两人的私事,既然两人要结合,那总要先相互了解吧,这连面都没见过,就谈婚论嫁,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柳未央却有些奇怪的望着他道:“这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未出阁的姑娘岂能随意面见外男?若是传出去,这名节还要不要了?” 于非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古代,哪会给你相互了解的机会? 两人见了面,若是亲事能成也就罢了,万一不成呢?在这个最重名节的时代,岂不坏了女儿家的清誉? 想到此处,于飞也就无话可说了。 有些破罐破摔道:“未央看着办就行。” 柳未央一愣,红着脸问道:“你叫我什么?” “未央啊?怎么了?”于非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柳未央那白豆腐般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瞪了他一眼,低着头快步走到了前面。 望着她那丰腴高挑的背影,于非有些好笑,这亲都亲了,叫一声未央就这么大反应? 虽然以前的称呼也不错,但传出去总归会让人多想,也容易让人误会,还是叫未央好一些。 想到此处,于非便坏笑着追了上去,嘴里还一直犯贱的喊着:“未央啊,未央?等等为夫啊。” …… …… 翌日清晨; 于非刚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在院中打起了太极拳。 这时雨棠带着两个丫鬟端来了一盆清水,把白帕子浸湿递给他道:“少爷歇歇吧,瞧你练的一脑门儿汗。” 此时的于府,乃是策北公主名下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广,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不找丫鬟,雨棠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所以府中也雇了许多下人丫鬟,以应付府中的日常洒扫工作,而雨棠作为柳未央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就成了掌房丫鬟,在这府中也是颇有威严的。 于非随手接过湿毛巾,把脸上的汗水擦掉,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锻炼一下身体好啊。” 两人正说笑着,门外又急匆匆地走来一位丫鬟,气喘吁吁道:“老,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宫里来到公公,陈管家让奴婢来通知老爷快些过去。” 第127章 娘子 于非点点头,换了身常服快步走了出去。 等来到前厅,就见陈松正陪着一位年轻的小太监闲聊。 听到脚步声,那小太监连忙起身,笑着道:“于大人,奴婢特来给您送陛下赏赐的东西来了。” 见并非是孔太监,而这小太监于非也有些面生,想来应该是新上来的新人。 不过话说回来,孔大海如今已经随着小皇帝的亲政,跟着水涨船高了,如今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他,自然已经不再做这些传旨的小事了。 毕竟是宫中之人,于非自然要给面子,便笑着抱拳道:“有劳公公跑一趟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那小太监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与于非应该是一般大,很客气的笑道:“奴婢本名姓韩,单名一个林字,只是如今入了宫,愧对祖宗,所以这韩姓也不敢再用,以免祖宗蒙羞,于大人就叫我小林子吧。” 于非点点头,笑道:“有劳小林公公了。”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塞到小林太监的手中,问道:“不知这御赐之物在何处啊?” 小林子在这宫中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收了银子后,笑道:“大人这府邸好生气派,奴婢就把陛下赏赐的御赐之物放到了前院。” 于非所住的府邸,是四进的大院落,有前院、前厅、花园和后院四个区域,说是园林都不为过。 小林公公说着,便带着于非来到了前院。 只见院中的地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只大箱子。 小林公公笑眯眯的道:“大人您瞧,都在这里了,一共是“黄金”十万两,还有这只锦盒中乃是御赐的斗牛服。” “这么多也难为几位了……”说着,于非又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那几十位负责运送的宫人,道:“这些银子,几位公公拿去喝茶。” 那些宫人哪里敢收?纷纷推脱,最后还是小林公公开口,这些宫人才收下银票。 “行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于非点头道:“我送送公公。” 小林太监慌忙道:“怎敢劳烦于大人?不必送了,奴婢这就告辞了。” 于非这才停下,让陈松送其出府。 自己则走到一只箱子前,把放在上面的一只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件暗红色衣服,衣服的补子上面还绘着一条龙头、牛角、鱼尾的神兽,看上去栩栩如生,应该就是小皇帝说的斗牛服了。 正暗自打量,身后传来柳未央好奇的声音:“宫里送的什么?” “哦,赐的朝服和黄金万两。” 虽然他说的平淡,但柳未央还是吓了一跳。 要知道,黄金万两她可是只在戏文里听过,相当于一千斤。这要是纯黄金,那岂不是这辈子也花不完了? 她本就是生意人,自然也有些小财迷,有些迫不及待道:“不打开瞧瞧?” 难得见她露出小财迷的模样,于非笑道:“既然是赏赐我的,那就是你的,想看就看呗。” 柳未央闻言,便笑道:“那妾身真打开了?” 见于非点头,柳未央这才卷起水袖,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于非也有些好奇黄金万两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也绕到柳未央身边望向了箱内。 嗯……看上去的确是金光闪闪,可为什么都是铜钱啊? 于非顿时大失所望,本来以为可能是什么贵重物品,没想到就是单纯的铜钱儿。 他有些不甘心的又打开一个箱子,果然里面还是铜钱…… 见于非面露失望之色,柳未央连忙劝慰道:“嗯……可能,可能黄金万两就是铜钱儿吧?” 于非在打开箱子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有些好笑道:“应该是吧,第一次收,也没什么经验。” 柳未央也觉好笑,随手又打开了一个箱子,似醉非醉桃花眸顿时瞪大,只见箱中金灿灿的直晃眼睛。 见柳未央震惊的表情,于非连忙走过去,只见那箱子中,竟然真的是一只只的金元宝,整整齐齐的摆了一箱子。 他拿起一只鹌鹑蛋大小的金元宝,上下打量,末了还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见上面有咬痕不由更是震惊。 这一只箱子里的黄金应该有一百多斤吧?换算下来就是一千两黄金,按照大乾一比十的黄金白银比例,折合下来就是一万两白银,如果再换成前世的货币,就相当于一千万了。 激动之下的于非又打开一个箱子,却又变成了白银,整整一箱银棵子,少说也应该有一千两白银。 他又把其他几只箱子打开,才知道这所谓的黄金万两,不过是一箱黄金、一箱丝绸、三箱白银和五箱铜钱儿。 不过这些核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虽然他从王元武与韩子民家中抄出了一百六十万两,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那些有一大半都用作军费花掉了,剩下的也都留下来做了皮岛驻扎的军费。 而他自己却连一个子儿都没留下。 有了这笔钱,加上他那米钞各半的俸禄,这府中的花销用度算是无虞了。 柳未央又把锦盒中的斗牛服拿出来,上下打量道:“这便是赐服吗?” 于非点点头,道:“陛下给我封了个男爵,顺便还赐了这么一件斗牛服。” “那快来试试。” 说着,柳未央便走过来,把斗牛服展开,披在于非身上让他穿上。 又给他整了整肩膀和袍裾,笑着道:“看上去的确威武,不过就是有些大了,这腰这里应该收一收,回头妾身给于郎改改。” 于非抬起双臂打量了一下,感觉确实有些大了,袍裾都有些拖地了,便点点头:“那就有劳娘子了。” 柳未央俏脸一红,横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都封爵了还没个正形。” 于非见她一副娇嗔的模样,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柳未央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红着脸,桃花眸睁得大大的,有些诧异的望着他,见他又要凑上来,慌忙转过脸,白豆腐般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霞,低垂螓首,似乎连修长的脖颈都泛着羞红,桃花眸略显慌乱道:“别,别这样……” 于非知道她还有些不适应,也就停了下来,只是笑望着她。 柳未央被他那清澈的双眸看的有些不自然,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好了,把衣服脱下来,妾身给你改一改。” 第128章 二小姐 于非闻言,便把赐服脱了下来,随手递给了她。 “我,我先走了。” 说完,柳未央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抱着赐服从他身旁跑开了。 若是旁人看见他让人随意改赐服,怕不是要急的跳脚了。 谁家得到赐服不是当宝贝供着,别说裁剪修改了,平日里穿都舍不得穿一下,到于非这可倒好,直接让人动剪刀修改,怕是在这大乾三百多年历史里,属于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而此刻的于非可没心情考虑赐服会不会被裁坏的心思,此刻的他望着柳未央的背影,有些自嘲的摇摇头,叹道:“看来仍需努力呀。”他倒是有些期待,等柳未央敞开心扉会是个什么模样。 翌日; 于非穿戴整齐,吃过柳未央特意为他准备的爱心早餐,就骑着乌云盖雪往皇宫行去。 早朝会中,于非自然又被小皇帝赞赏了一番,还询问赐的物件他有没有收到。 等散了早朝,赵熜又迫不及待的拉着于非来到御书房,问他降落伞的事,看那样子,若是把降落伞拿出来,这小皇帝铁定是要亲身体验一番的。 这于非哪敢带降落伞进宫啊?万一小皇帝摔出个好歹,那自己怕是也要人头落地了。 只得以这宫中大殿高度不够,搪塞了过去。 小皇帝赵熜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西郊皇庄那里有座泰山,等明日休沐,去那里试如何?” 于非自然是满口大一点,心中也是暗叹一声,如今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告别小皇帝后,于非出了皇宫,骑着马往家赶。 途中见有人卖大鹅的,想着自回京以来,还没去老师府中拜见,多少有些失礼。 想到此处,便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来到那贩大鹅的小贩跟前,问道:“小哥,你这鹅怎么卖啊?” 见来人身穿官服,那小贩自然也不敢怠慢,很热情的伸出两根手指,笑道:“二十文一斤,大人要买几只?” 于非往那关鹅的竹笼中望了一眼,道:“就买两只吧,给我挑大一些的。” “好嘞,大人稍待。” 说完,那小哥很麻利的从鹅笼中挑出两只大白鹅。 于非付了钱后,又买了一些水果,便提着两个装鹅的竹笼,骑着马,向王京府中行去。 尚书府中的老管家一听是于非前来,便很热情的引着于非进了待客的前厅,让丫鬟奉上香茗后,道:“我家老爷下朝后,可能又去了兵部,一时怕是回不来,我先去禀告老夫人,于侍郎在此稍待。” 虽然于非对自己那位师母有些发怵,但来别人府中做客,总不能傻坐着,便笑着点头答应。 那老管家离开不久,便听得房外传来脚步声。 于非慌忙起身,抱拳躬身道:“晚辈于非,见过师母。” 然而身前却传来一声少女的嗤笑,于非愕然抬头,眼前哪里有什么师母,分明是一位身穿碧绿衣裙的少女,而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上次离京前,在王京府中见过的小女儿,王英莲。 王英莲此时正用水袖捂着小嘴偷笑,见被他发现,只得轻咳两声,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笑问道:“不知于侍郎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于非连忙直起身,有些尴尬的正想回答。 那两只笼中的大白鹅却不合时宜的“嘎嘎嘎”叫了起来,把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王英莲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地上还放着两只大白鹅。 王英莲轻“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少女本就处在容易好奇的年龄,平日里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这活生生的大白鹅,自然觉得有趣,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想要去逗弄那大鹅。 于非想到这大白鹅还是挺凶的,正要开口提醒。 而那只大白鹅可不管你是不是尚书家的千金,见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伸出手指,便一扭脖子,在王英莲手指上狠狠的拧了一口。 王英莲顿时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先是呆愣了片刻,望着自己手指上锯齿状的啄痕,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小嘴儿一瘪,王英莲顿时大哭起来。 于非看的也是龇牙咧嘴,这大白鹅可是童年噩梦般的存在,他小时候就被村里的大鹅咬过,与公鸡和鸟类不同,这大鹅咬人的方式在于拧,而不在于啄,下颚还带着锯齿状凸起,被咬一下老疼了。 于非心中好笑,正想上前劝慰几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尚书夫人吴氏,正带着一大帮丫鬟站在门口。 望着房中的情景,一众人直接愣在当场…… 只见王英莲蹲坐于地,正伸着一根手指大声哭泣。 而于非则有些尴尬的站在旁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嘛,带着礼物来做客,还没见到正主,“礼物”却先把人家尚书府二小姐给咬了。 而那只笼中的大白鹅依旧趾高气扬的煽动翅膀,有恃无恐的嘎嘎嘎的乱叫着。 好在,吴夫人也不是蠢笨之人,很快便看明白了原因,好气又好笑的对身旁的长房丫鬟吩咐道:“去把二小姐扶起来,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那丫鬟答应一声,慌忙走到王二小姐身旁,把依旧抽抽噎噎的二小姐给扶了起来。 见王英莲期期艾艾的模样,吴夫人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没个规矩,被咬一口也好,就当是一个教训了,快回房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说完还对那长房丫鬟使了个眼色,那长房丫鬟会意,扶着低声抽噎的王二小姐离开了房间。 教训完二女儿,吴夫人又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望向于非道:“小女不懂规矩,让于侍郎见笑了。” 于非也是干笑几声,抱拳道:“是小子疏忽了,忘了提醒小师妹,惭愧惭愧。” “于侍郎言重了,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也该她遭此劫。” 说着便进的前厅,对于非道:“于侍郎快快请坐。” 于非点点头,回身来到了椅子旁。 直到吴夫人在主母位置上坐定,于非这才小心的坐了下来。 吴夫人饮了一口茶,余光往那两只大白鹅方向瞥了一眼,不着痕迹的问道:“不知这两只大鹅是……” 第129章 望远镜 于非笑道:“路过见有卖鹅的,就想着买来给老师补补身子。” “让于侍郎破费了,还想着你老师。” “师母言重了,这两只鹅也不贵。” 两人又说了片刻客套话,吴氏忽然开口问道:“妾身记得于侍郎今年……有二十有二?” 于非点头:“等过了年,就二十三了。” 吴氏点点头,沉思片刻有笑着问:“那生辰八字呢?” 于非心中一惊,这生辰八字岂能轻易告知?不由想起柳未央的话,这吴氏这么问,难不成真想促成这门亲事? 不过人家既然问了,自己身为男子,若是不说,未免太过矫情。 便开口把柳未央告诉过他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吴氏皱眉沉思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喃喃道:“倒也挺合适。” 吴氏正想开口进一步询问,就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便对于非笑道:“想来是你老师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身穿尚书官服的王京笑着走了进来。 于非连忙起身,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好好。”王京笑呵呵的望着于非,心情似乎挺不错。 “方才去兵部办了件事,就回来晚了一些,久等了吧?” 于非连忙摇头道:“学生也是刚来不久。” “别傻站着了,快坐。” 于非答应一声,待王京落座后才敢坐下。 吴氏给王京使了个眼色,笑道:“你们师徒俩聊,妾身就先告退了。” 于非也连忙起身,目送吴氏笑眯眯的离开。 见王京目光盯着那两只大鹅,于非忙道:“学生在来的路上,见这鹅挺肥的,就买了两只来。” 王京点头笑道:“那正好,中午让你师娘把这鹅炖了,你就陪老夫喝几盅如何?” 于非本想聊一会就回去,见王京这么说,也只得点头答应。 王京也叫来下人把这两只大鹅带往后厨,抿了一口茶,笑道:“你此次南下做的不错,比老夫预想的要好。” “老师过誉了,学生只是运气好罢了,正好查到了布政使勾结倭寇。” 王京叹了口气,有些心累道:“老夫还以为倭寇之患,病在卫所,没曾想到堂堂布政使不为百姓着想,反而去勾结倭寇残害百姓。” 于非却摇摇头道:“老师所说病在卫所,也并未说错,我听老师的教诲也去卫所查过,吃空饷、兼并军田的事情,也确实存在,而且非常严重,若是不重视起来,后果怕是会不堪设想。” “老师也说过,扶桑知小礼而无德,更何况其为岛国,若是天长日久,难保不会对我大乾起歹意,如今只是一个扶桑废太子就搞的江南之地民不聊生,若是倾全国之力进犯我大乾,以如今的卫所,怕是有些棘手。” 王京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所说的老夫自然也是晓得的,只是如今大乾的敌人在北方,且比之倭寇更是凶险百倍,若是不除,便如猛虎在旁酣睡,朝廷也就没精力南顾。” 于非点了点头,也是苦笑,他自然也清楚,如果把扶桑比作家中的硕鼠,那金辽就是食人猛虎,不过好在如今扶桑太子已除,而扶桑国内此刻也是战火不断,想来一时半会不敢进犯大乾。 厅中气氛一时也有些沉闷。 片刻之后,王京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能否给老夫讲讲你那降落伞,是如何做到从高处跳下而毫发无损的。” 于非笑道:“其实原理也很简单,就如同船舶的风帆,风若吹动就能使巨舰前行。” 抬头见王京一脸似懂非懂,便又换了个简单的比喻道:“又比如老师平常用的雨伞,若是把雨伞打开从高处扔下,是不是比合上雨伞扔下要慢许多?” 王京这才恍然,无奈的笑道:“到底是年轻人,竟然能在此等小事中得到启发,发明出此物,实在是让老夫佩服。” 听王京提到发明,于非不由又想起那场海战,以肉眼观测敌方动向的事情,心中不禁又浮现出望远镜来。 从那次海战来看,如今的大乾似乎还未出现望远镜,若是把望远镜发明出来,岂不利在千秋? 到时送花千渝一只,想来她必定喜欢。 想到花千渝于非不由一惊,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 不过他此时也没心思想别的,满脑子都是望远镜的制作原理。 便对王京开口道:“其实除了降落伞,学生还有一物,只是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但此物若成,必定利在千秋。” “哦?是何物?” 于非想了想笑道:“此物名为千里镜又名望远镜,能让人看到数里之外的东西。” 王京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本就是军伍出身,马上就想到此物的妙处,激动道:“若是真能看到数里之外,那在战阵之上定能抢占先机,你可有把握制出?” 于非却摇摇头,笑道:“学生只知其原理,具体还是要找能工巧匠才行,不知老师可有推荐?” 王京抚摸着胡子想了片刻,道:“想找能工巧匠想来不难,回头老夫去找工部尚书问问,那老家伙肯定知道。” 于非一听,自然也是大喜道:“那就麻烦老师了。”如果让朝廷介入,造出望远镜的成功率可能会更大。 两人又聊了会望远镜的原理,便有丫鬟走过来福了一礼道:“老爷,饭食已经准备妥当,夫人让奴婢请老爷和于侍郎去后院用饭。” 王京这才起身笑道:“这一时兴起,竟聊的忘了时辰,既如此,那你就随老夫过去吧。” 于非心中愣了一下,后院?他记得上次就是在前厅用的饭,这后院……不是不准外男进去吗? 不过见老师都没说什么,于非也没好意思问,就起身跟着王京出了前厅,前往尚书府后院。 进了后院的月亮门,穿过了庭中长廊,两人来到一处阁楼,还没进去就见身穿碧绿衣裙的王英莲急匆匆的跑出来,伸出葱白玉指,无比委屈的让王京看:“爹爹你瞧,女儿手指被大鹅咬了……” 第130章 夫婿 一听这话,王京便板着脸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偷溜去前厅玩了?” 王英莲表情一滞,清澈的双眸滴溜溜一转:“哪有!女儿方才见下人带回来两只大鹅,就想着去逗大鹅玩,手指就被咬了。” 说着又委屈起来:“女儿手指都被啄流血了,爹爹还责怪女儿。” 王京无奈,笑道:“行了行了,是爹爹错怪你了,快来见过你于师兄。” “嗯?”王英莲一愣,这才注意到跟在王京身后的于非。 于非连忙拱手道:“小师妹好。” 然而王英莲却是小脸羞红,想到方才自己撒谎说的话,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本想逃之夭夭,但有爹爹在场也不敢太过失礼,对着于非福了一礼道:“见过于师兄。” 于非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走吧,你师娘怕是等急了。” 于非点头,随着王京进了阁楼。 而身后的王英莲却在于非身后悄悄的对于非做了个鬼脸。 等三人进了阁楼的待客大堂,桌上早已经摆上了饭菜,而那只咬了王家二小姐的大鹅此刻已经成了砂锅中的铁锅炖大鹅,正丝丝冒着热气呢。 “坐吧。” 于非答应一声,走过去帮王京拉开椅子,等王京坐下后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自家闺女傻乎乎也跟着坐了下来,王京咳嗽了一声对王英莲道:“英莲啊,去后厨帮帮你娘吧。” “哦……”王英莲嘟着嘴,怏怏不乐的离开了大堂,临出门前还有些遗憾的看了那道铁锅炖大鹅。 不是二小姐嘴馋,只是想吃一口大鹅肉,以报那一啄之仇。 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女子轻易是不能出来见外客的,王英莲就是因为年龄尚小,所以王京才偶尔让她胡闹,武夫出身的他又在教育闺女方面比较宽松,若是换个家教严的,王英莲的行径已经有些失了规矩了。 等王英莲走后,于非起身给王京倒上酒,陪着王京谈了一会儿朝中的趣事,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王京似乎是吃醉了酒,非拉着于非行酒令,于非在这方面本就不擅长,频频输给王京,这酒也是越喝越多。 渐渐有些不胜酒力,而王京的酒量真可谓一个海量,于非强自坚持了片刻总归是不敌,喝趴在了酒桌上。 而王京也好不到哪去,也喝的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在别处的吴氏久久不见人回来,就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查看,见这一老一少都喝晕在酒桌上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叫来丫鬟把王京架着,抚去房中歇息。 而于非也被架着送进了客房暂歇。 于非躺在客房的床上,房间中静悄悄的。 这时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一条缝,王英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对身后女子低声道:“在这呢姐姐,你未来的夫婿在床上睡觉呢。” 房间外的廊下,王英眉红着脸有些无奈道:“你这丫头莫要胡闹,快放开我。” “姐姐以后可能要嫁过去的,不先看看夫婿是何模样?” 见自家姐姐羞答答的模样,急脾气的王英莲就觉得来气,仗着自己力气大,强行把王英眉推到窗前,凑到姐姐身旁指着床上躺着的于非道:“就是那人,姐姐快看。” 王英眉半推半就着被妹妹推到窗前,向房中望了一眼。 此刻的于非正好面向窗外,只见一位身穿大红官袍的俊朗少年正静静躺在床榻上安睡。 “看到了吗?” 王英眉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推开妹妹匆匆而去。 王家二小姐还傻乎乎的跟在后面问:“姐姐?姐姐?看清了吗?” 羞的王英眉只想离这厚脸皮的丫头远一些。 直到夕阳西下,于非才醒过来,揉了揉疼痛的脑袋不由有些无语,这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喝断片。 见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想来应该还在老师的家中。 他翻身下床,整了整官服,戴上乌纱帽后推门走了出去。 一位丫鬟正坐在廊下石凳上靠着廊柱打瞌睡,听到房门响动,慌忙起身福了一礼道:“于大人醒了?奴婢去给大人打盆水来。” 于非忙道:“不必劳烦姑娘了,不知尚书大人现在何处?” “我家老爷也吃醉了酒,正在房中歇息呢。” “这样啊?”于非点了点头道:“那姑娘能带我出府吗?” 毕竟这是尚书府后宅,他也不敢多待,老师又吃醉了酒也不便打扰,不如悄悄离开为妙。 谁知那丫鬟却摇摇头,有些为难道:“夫人特意嘱咐过,说大人若是醒了就让奴婢去通知夫人。” 于非自然也不想为难一个小丫鬟,只好点头道:“那就去禀报夫人吧。” 那丫鬟这才如释重负,福了一礼后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就见吴夫人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于非连忙上前恭敬的见礼道:“学生吃醉了酒,让师母见笑了。” “于侍郎不必如此见外,酒可醒了?” 于非尴尬的笑了笑,道:“醒了。” 吴氏点了点头:“醒了就好,方才你府中的下人来寻你回去,妾身让她在客房等着呢。” 于非一惊,暗道应该是柳未央见自己久久未归找来了,他忙道:“叨扰师母了,学生这便告辞了。” 见天色已晚,吴氏自然也不好留他,也就顺势让丫鬟送其离开了尚书府后宅。 来到前院大堂,果然见雨棠正站在廊下焦急的等待。 “少爷”见于非回来,雨棠表情一喜,小跑过来甜甜的喊了一声。 于非点点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家去。” 雨棠点点头,跟着于非出了尚书府,站在府门前,于非再向尚书府管家告别后,才带着雨棠离开。 骑着乌云盖雪,带着雨棠回到了家,柳未央显然已经等待多时,见他回来便笑着走过来,帮他脱掉大氅后笑着问道:“不知于郎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于非把官帽摘下来随手丢到桌上,笑道:“去尚书府看望了一下老师。”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柳未央有些好奇的道:“可是饮酒了?” 于非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是喝了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柳未央连忙问:“走时于郎也没提醒妾身一句,可带了礼物?” “带了,见路上有卖大鹅的,就买了两只和一些水果。” “大鹅?”柳未央先是愣了一下,表情古怪道:“于郎给尚书大人送了两只大鹅?” “对啊?”见柳未央表情古怪,于非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地方不对,不由奇怪道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第131章 六礼 “于郎也是读圣贤书,难道不知“六礼”之说?” 于非直接懵了,六礼?什么六礼?同时又有些心虚,因为他的确不是读圣贤书的。 见于非神色尴尬,柳未央也觉好笑,不再逗弄他,而是很认真的解释道:“这“六礼”就是提亲时所需的礼节,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个礼数。” “而这纳采时,男方家中是要送上大雁作为纳采之礼的,当然,如今大乾已经不拘泥于雁,也可用鹅代之,现在于郎知道哪里不妥了吧?” 见柳未央叉着细腰,一副无奈的表情,于非只觉得老脸一红,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结过婚,在这方面完全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这时候才想起,为何不管是师娘还是老师都询问他这大鹅的来由,更无语的是自己这大鹅还把未来可能成为自己小姨子的尚书府二小姐给咬了。 于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对于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把纳采的环节给办了这件事,他也是羞愧难当,询问柳未央道:“这大鹅送都送了,而且都炖了,总不能再讨回来吧?” 柳未央手指抵在下颌,想了想问道:“于郎送了大鹅,王尚书是何反应?” 于非想了想,王京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神色一动,弱弱的道:“老师带我去后宅吃饭……” 柳未央的桃花眸一亮,笑道:“那就对了,王尚书应该是接受了。” “啊?这就接受了?” 柳未央点头:“既然收了鹅,还带于郎去后宅饮酒,想来王尚书是默认的,于郎若是有意,可以登门问名了。” 见她巧笑倩兮,笑的风情万种,于非心中突然又有些发酸,走过去揽住了她的纤腰,在柳未央惊讶的目光中附身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故作生气道:“我成亲了你就这么开心?” 柳未央双手撑在于非胸膛,美目望向别处,嘴角带着笑意道:“那当然了,于郎成了家,妾身也算是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那我直接娶了你不就完了?” 一只小手却捂住了他的嘴,柳未央红着脸道:“此话以后莫要再讲。” 于非自然知道柳未央为何如此说,这个世界对名节看的极重,自己又身为小皇帝跟前的宠臣,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在这些人的眼中,虽然对妾室的要求极低,但对正妻的要求就高了,非得是门当户对未出阁的女子才行,如果他真的娶了个寡妇,怕是会成为朝堂笑柄。 虽然于非不觉得有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也不能不考虑柳未央的感受。 而陆离又是公主,若是娶了她,那自己就要放下心中的抱负,去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驸马爷。 如今虽然有两个女子钟情于自己,却都不能娶回家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老实的听从柳未央的安排,去娶另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女子。 有些心疼的在她手心亲了一下,柳未央触电般缩回手,挣脱他揽在腰间的大手,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嗔道:“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那我等天黑?” 柳未央轻啐了一口,拿着于非的大氅,红着脸匆匆离开了大堂。 于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大堂,高堂之上卿卿我我确实有些伤风化。 不过看柳未央的表现,莫不是到了晚上芙蓉帐内,就可以…… 不过他也就只是想想,柳未央这时候明显还没放开心房,平日里亲昵一下还行,若是真动了真格,就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折身回了自己住的清河居,脱掉外衣躺床上睡下了。 睡至半夜,于非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微沉,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过当他闻到熟悉的幽香后,就认出了这是陆离,突然想起今日在宫中陆离曾说过晚上要来找自己,喝了些酒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低头在陆离额头轻轻一吻。 睡梦中的陆离嗯了一声,小脸凑近了些,在于非脖子上轻轻嗅了嗅,随即便又没了动静。 搞的于非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像只小狗似的…… 一夜无话。 天亮后,于非被鸟鸣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陆离依旧枕着自己手臂熟睡。 正想叫醒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右臂无知觉了。 他慌忙伸手拍了拍陆离的手臂,轻声喊道:“阿离,阿离。” 陆离嘤咛一声,揉着眼睛睁开了杏目。 见于非近在咫尺的脸,陆离脸上一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继续闭上眼睛,看那样子似乎还没睡够。 于非有些无语道:“阿离啊,你再不起来我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陆离这才睁开眼,转头一看,就见被自己枕在身下的胳膊已经变成了乌青色。 陆离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拿起于非的右臂上下打量。 “怎么了?你手怎么了?” 见她一副惊慌的样子,于非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可能压着了,活动一下就好了。” “是吗?”陆离闻言松开了手,于非的手臂啪嗒一声却掉到了床上,像是失去了控制。 于非大惊,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连忙用另一只手把右臂抬起来,却发现自己右臂像是软面条一样,好似不是自己的手臂一般。 缓了好一会才有所好转,可随之而来的酸麻感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真的没事吗?” 陆离突然又抓住于非的手臂晃了晃。 “别……” 想必各位看官都有过这种经历,睡觉时由于姿势不对,导致腿脚被压到失去知觉。 等逐渐有知觉后,那酸麻感足够让人痛不欲生。 这时候要是再动一下,那酸爽,啧啧…… 于非的手臂本就刚缓过来,又被陆离这么抓住手臂晃来晃去,手臂的酸麻感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不由苦笑道:“姑奶奶你玩我呢?” 陆离显然也已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见他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捂住小嘴吃吃笑了起来。 “相公都这样了,你还笑。” 陆离哼了一声:“谁让你把我给忘了,就当是惩罚了。” “我没忘,这不去看望老师喝了点酒嘛。” “是吗?”陆离的小脸突然凑到于非的脸前,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她杏目微眯,带着醋意问:“”你去王尚书家里,是不是想要娶他闺女?” “这你都知道?” 陆离点点头:“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轻功。” 于非有些心虚道:“那我与你柳姐姐的谈话,你也听到了?” 第132章 绝不做妾 “听到了。” 于非有些无语,见陆离神色平静,忍不住问:“你就不生气?” 陆离帮他揉着手臂,摇头道:“我生什么气?柳姐姐都那么大度,我若是生气了,岂不就成妒妇了?” “真不生气?”于非有些不信。 见陆离笑着点头,于非心中纳闷,不对啊?这不像是陆离的脾气啊? 正想着,就见陆离拿起他的手臂,张开嘴嗷呜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嘶……”于非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同时心里也放心了,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陆离嘛。 陆离用力咬着,抬眼见他笑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宠溺。 渐渐的,陆离就咬不下去,红着脸松开了嘴,望着手臂上清晰的小牙印轻轻给他揉着,哼道:“我把话说前面,等以后我进了于家的门,绝不做妾。” “柳姐姐是先来的,我不说什么,我可以敬她为姐姐,我也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不该是我的我不会去抢,但该是我陆离的我也绝对不让。” 见陆离像只小猫一样,很凶的哈着气,于非也摆正姿态道:“这个你放心,以后家中不会论资排辈,你们都做正妻,做老大,我来做小妾。” 陆离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忍住先破了功,把小脸埋进于非怀里吃吃笑了起来。 于非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如同神经病一般笑了一阵,陆离小脸在于非胸膛磨蹭着喃喃道:“我知你的难处,柳姐姐身份尴尬,我又是个公主,娶谁都不合适。” 于非轻轻抚摸着怀中佳人的长发,在陆离额头轻吻了一下,满心愧疚道:“委屈你了。” 陆离轻叹一声,如同呓语一般道:“算了,做妾就做妾吧,但你不准真把我当小妾看,否则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陆离从他怀里坐起来,鼓着粉腮道:“我就离开京城,永远也不回来啦。” “那我就去找你,然后把你绑回来。” 话刚出口,陆离就使出了一招火箭头槌,直接把于非撞倒在床上,然后骑在于非身上再次来了个十字锁。 这一招于非再熟悉不过,连忙拍腿投降。 等陆离放开他后,于非又反过来挠她痒痒。 陆离一边笑,一边躲避,望着红着脸,微微喘着气的陆离,于非目光一凝,四目相对,陆离很善解人意的伸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于非一时没忍住,俯身吻了上去…… …… …… 半个时辰后,于非起身穿衣,陆离也是红着脸整理着衣裙。 别误会,两人除了温存,什么也没做,陆离是从宫里偷偷溜出来了,这时候天都亮了,再不回去,若是宫女发现公主不见了,宫里怕是又要鸡飞狗跳了。 陆离整理好衣裙,面露不舍的道:“我走啦……” “嗯……”于非伸手为她把鬓间青丝挽到耳后:“路上小心点,你高来高去的别摔了。” 陆离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然后又抱了抱他,踮起脚尖在于非脸上啄了一下,转身打开窗户,足尖轻点,跃了出去。 望着佳人离去的方向于非驻足良久,末了轻叹一声,关上了窗户。 回身把床铺整理好后,出了房门。 雨棠已经带着丫鬟等在了院中,见于非出来,几个丫鬟都是捂住嘴巴嗤笑出声。 搞的于非莫名其妙,疑惑的问:“怎么了?笑什么?” 雨棠递上湿毛巾,指了指了脸笑道:“少爷脸上怎么有唇印?” 于非顿时大囧,忙接过毛巾把脸上唇印擦干净,有些尴尬道:“咳,此事莫要说出去。” 雨棠捂嘴笑道:“少爷放心,奴婢晓得的。” 于非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雨棠的嘴还是挺严的。 洗漱一番之后,来到柳未央院中用饭,现在他和柳未央关系确定后,也就不多此一举的去前厅用饭了,直接在柳未央院中解决。 柳未央的手艺还是没得说的,低头喝着粥,见柳未央一只手拿着汤匙在碗里搅来搅去,另一只手却还拿着书册,柳眉微蹙,认真查看。 于非往她碗里夹了只虾仁,忍不住问道:“最近店里很忙吗?吃饭还看账册?” 柳未央点点头,表情兴奋道:“最近有传言,宫里要重新选皇商,对我们于记布行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你要竞选皇商?” 柳未央点点头:“你去江南出差的这段时间,于记布行发展迅猛,已经开了好几家分行了,若是再拿下皇商这个铁饭碗,于记布行肯定还能更进一步,到那时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于非一听已经开了好几家分行,心中不由佩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铺子铺开,若是在经商上没有天赋,是不容易做不到的。 见她信心十足,于非也不由夸赞道:“没看出来啊,我们家未央在厨艺上了的,经商上也如此厉害,佩服佩服。” 柳未央被他夸的俏脸一红,摇头笑道:“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这商场如战场,竞争起来还是很残酷的,我在中州时就听说过一桩事情,有一家玉行老板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匠人,那匠人会做镂空玉雕,很多玉石商人都去找他制作成品,这生意可想而知。”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夜里,那匠人回家途中被一伙人砍掉了双手,那玉行老板本来接了许多订单,可那匠人双手都被砍了,这订单也就无法完成,赔了好多钱呢。” “后来呢?那玉行老板没报官吗?” 柳未央点点头:“报了,那伙人也被抓住了,可一查之下全是泼皮无赖,这些人又没钱,判了几个人,就草草收场了,那玉行老板赔不起违约金,就上吊了。” 于非听的唏嘘不已,握住了柳未央的柔荑,担忧道:“如此凶险,要不就别做了,如今这家中开销也足够了。” 柳未央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既然做了,那就要认真去做好,要有始有终不是吗?更何况,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人如此无法无天,而且于记布行在这京城属于新起之秀,很难与那些本地布行竞争,还不一定能成呢。”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的。” 柳未央温柔一笑:“那就借于郎吉言了。” 第133章 道观 吃过饭,见于非穿着官服,柳未央奇怪的问:“今日不是休沐吗?为何还穿官服?” 于非叹了口气:“没办法,咱们那位皇帝陛下非拉着我去西郊皇庄游玩,不去不行啊。” 见他一副无奈的模样,柳未央暗自好笑,若是旁人有此圣恩,哪个不是欢天喜地,怎么到于郎这里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不过宫中的事她也不便多问,帮他整了整衣服,柔声道:“路上小心些,骑马慢点。” 见她一副贤惠妻子的模样,于非不由逗她道:“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什么?”柳未央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于非笑着指了指自己脸,什么也没说。 柳未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红着脸踮起脚尖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嗔道:“现在可以了吧?” “感觉浑身充满动力了。”于非伸出手臂,做了个肌肉男的健美动作。 惹来柳未央一个大大的白眼。 告别柳未央后,于非心满意足的带着降落伞包出了府门。 先是去兵部给李嗣在京城大营谋了个差事,如今作为兵部二把手,安排一个人进军营也就一句话的事。 就李嗣那大体格子,放在夜翎卫只能算是龙困浅滩,在军营才是如鱼得水的地方,若是再努力一下,没准还真能成为一代猛将。 安排完李嗣的去处,于非便骑着马向皇宫走去。 由于今日休沐,所以宫中并没什么人,在太监的引领下于非直接去了小皇帝经常待的御书房。 刚进门就见小皇帝已经换上了一身太监服,看上去挺像一个刚进宫不久的稚嫩小太监。 见于非依旧穿着官服,便让一旁伺候的孔大海又找来一身太监服让他穿上。 两人换好衣服后,小皇帝、于非,再加上一个非要跟来的孔大海三人,如同做贼似的上了一辆马车,装作宫中采办太监,悄悄遛出了宫。 出了宫的小皇帝便如鱼入大海,先是在街上买了许多吃食,坐在车厢中狂炫,那模样像是三天没吃过饭似的。 看的坐在一旁的于非有些无语,望着手中被小皇帝硬塞的糖糕,暗道这玩意甜成这样,真的这么好吃?能把皇帝馋成这副德行? 小皇帝腮帮子塞的鼓鼓的,见于非拿着糖糕皱眉打量,奇怪的问道:“于卿啊,你怎么不吃啊?” “呃……微臣来时吃的有些撑,还不太饿。” 他本就不爱甜食,更何况这种在糖浆里浸泡过的糕点? 小皇帝也不强求,自顾自的胡吃海塞,还专挑甜的吃。 这世界又没有卫生标准,于非还真怕小皇帝吃出个好歹,便出言劝道:“陛下,这些路边的东西,还是少吃点为妙。” 小皇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理直气壮道:“路边的东西怎么了?至少比宫里那些淡出鸟的龙虾鲍鱼好吃多了,朕在宫中吃那些垃圾都快吃吐了,这些路边的东西吃着才够味呢。” 于非一时泪流满面,感情这位爷是吃腻了龙虾鲍鱼,出来找味蕾上的刺激的。怪不得买的东西不是甜的离谱,就是辣的难以下咽。 见小皇帝根本不听,便也懒得再劝,只是把手中糖糕偷偷从车窗扔了出去。 …… …… 很快马车来到西郊皇庄,小皇帝出示了令牌后那侍卫便恭敬的放行。 马车在路过一处道观时,小皇帝对驾车的孔大海道:“大海啊,停一下朕要小解。” 孔大海答应一声,停下马车。 这行了近一个时辰,于非也觉得有些内急,就随着小皇帝一起下了马车,两人在路边放完水,小皇帝望着山上道观轻叹一声:“也不知母后……她在道观过的好不好。” 于非心中一惊,也抬头望向山上一座隐蔽的道观,回头见小皇帝脸上露出不忍,他心思电转,难不成小皇帝来这西郊是为了看望被废的郑太后?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郑太后被废,满门都被抄斩,自己可是出了大力的,若是让郑太后重返朝堂,只怕是没好果子吃。 想到此处,他忙笑着道:“陛下多虑了,西郊道观乃是陛下下旨建造的,日常的饮食起居有专人照看,还是无虞的,郑氏在此潜修也算是为自己恕罪了,陛下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小皇帝笑着摇了摇头,笑道:“瞧把你吓,朕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身为一国之君,还是知轻重的。” 于非连忙抱拳躬身:“陛下能如此想,乃是大乾之幸。” “行了行了,马屁就别拍了,你那降落伞可带来了?” 于非点点头:“带来了,在马车里呢。” 小皇帝揽住于非的肩膀,一脸兴奋道:“走,咱们去试试。” 于非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只要小皇帝不去见那郑太后就什么都好说。 两人上了马车,由孔大海驾着车,又行了半个时辰,在泰山入口停了下来。 而此时的泰山入口已经来了许多夜翎卫,很明显是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见小皇帝下了马车,呼啦一声跪下一片,齐声道:“见过陛下,陛下万万岁。” 赵熜叹了口气,指着那些夜翎燕卫对于非无奈道:“瞧瞧,瞧瞧,朕才出来多大一会儿,这些人就跟来了。” 于非心虚的干笑几声,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昨日嘱咐方云霆,让他通知夜翎卫指挥使同知邢忠,这才有了这一幕。 没办法,这泰山总归是险地,为了防止碰到野兽之类的突发事件,还是带些护卫比较保险。 于是乎,几人便在夜翎卫的护卫下,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爬上山顶。 虽然都是累的气喘如牛,但望着山下的景致,顿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熜望着山下,对于非道:“此等美景,于卿若不赋诗一首,可就说不过去了。” 于非喘着气坐在一块石头上,笑道:“不知陛下想听什么样的诗?” 赵熜望着山下群山,道:“就以这大山为题吧。” 于非笑了笑,点头笑道:“微臣倒是正好有一首。” “哦?快快吟来。” 于非从石块上站起身,想了想,这大乾也是有五岳的,只不过地理位置有所不同罢了,杜甫那首望岳倒是挺合适的。 如此想着,来到山崖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第134章 闹事妇人 “好一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朕总是听说于卿诗才了的,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啊。” “陛下谬赞了。” 赵熜对一旁的孔大海道:“可带了纸笔?” “带了带了。”孔大海献宝似的从一个小皮箱里拿出纸墨笔砚,同时心中暗自得意,也多亏留了个心眼,知道这登山自然少不得作诗,到时候自己偷偷抄写下来,不说能值多少银子,就是挂在房中也显得自己有文化不是?要知道,如今于非的诗,初墨已经炒到了千金之巨,新作更是有价无市。 赵熜把毛笔递给于非道:“就请于卿把此诗写下来。” 于非点点头,并没想太多,拿起了毛笔,便把这首望岳写了下来。 孔大海宝贝似的拿起宣纸,小心的吹干墨迹,连折叠都不敢,又怕这山风吹跑了,只得放到马车中。 作完诗,赵熜便一脸期待的让于非把降落伞拿出来。 打量着地上的背包,赵熜一脸诧异:“就这么个东西,真的能让人从高处跳下不伤分毫?” 于非笑了笑道:“待会一试便知。” 说着,于非叫来几个夜翎卫,把如何使用认真讲解了一遍。 这些夜翎卫在皇帝面前自然想表现一番,听明白使用方法后,便有一人自告奋勇的要求一试,背着伞包,来到泰山一处相对平坦的巨石上,在一众人的围观下,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随着嘭的一声,伞包被打开,降落伞也缓缓向山下飘去。 看的小皇帝目瞪口呆,随即一脸激动道:“快,快拿上来,朕也要玩。” 这话差点没把于非和孔大海吓死,于非连忙道:“不可啊陛下,这太过危险。” 见于非和孔大海脸都吓白了,小皇帝也冷静下来,有些郁闷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这皇帝当的真没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于非知道小皇帝是小孩脾性,连忙道:“降落伞过于危险,微臣近日正想做一种名为望远镜的物件,此物能让人看到千里之外的事物,倒时陛下可以一试。” 果然小皇帝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眉开眼笑的问道:“此言当真?真的能看到千里之外?” “微臣也不敢保证,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 “那行,等于卿把那什么望远镜做出来,一定要送朕一个。” 于非见小皇帝不再有跳伞的想法,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忙道:“陛下放心,等望远镜做出来,微臣定然第一时间告知陛下。” “行吧。”小皇帝有些遗憾的往山下看了看,摇了摇头道:“走吧,咱们下山。” 于非连忙对孔大海使了个眼色,孔大海会意,扯着嗓子喊道:“摆驾回宫!” 一行人从山上下来,上了马车后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途径那处道观时,小皇帝掀开车窗,望着那道观对于非道:“于卿啊,若是有时间替朕去看望一下她吧……” 于非一愣,忙点点头道:“微臣遵旨。” 同时心中也是一叹,这小皇帝还是挺念旧情的,可惜却生在了帝王家。 …… …… 送小皇帝回宫后,于非也换回官服告辞出了皇宫。 骑着乌云盖雪往家赶,老远就见李嗣那大块头身穿甲胄与方云霆站在路边。 见于非回来,李嗣双膝跪地道:“卑职见过大人。” 于非连忙跳下马,扶起李嗣道:“这是作甚?快起来。” 看了方云霆一眼,奇怪的问:“你们这是?” 方云霆笑了笑道:“李嗣非要来谢谢大人的提携之恩,卑职拗不过,就带他在这里等大人。” 于非这才释然,拍了拍李嗣的手臂笑道:“你若想报答我,就在军营好好干,到时候也混个将军之类的当当,也不枉我从江南把你大老远的带来京城。” 李嗣表情郑重的点点头,表情憨厚道:“卑职定会努力,不给大人丢脸。” “你有此心就好,走吧,既然来了,去府中吃个饭。” 李嗣点点头,亲自为于非牵马,三人向着于府行去。 见方云霆身上白色飞鱼服变成了红色,不由笑着道:“方大哥想必也是升了?” 方云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跟着大人去了江南一趟,回来就成千户了,卑职实在惭愧。” “方大哥过谦了,江南之行你也是出了大力的,这个千户自然做得,不可妄自菲薄啊。” 方云霆连忙抱拳道:“大人教训的是。” 三人正说笑着,突然一个模样普通的小姑娘匆匆跑了过来,见到于非后,一脸焦急道:“于公子,快去于记布行看看吧,掌柜的出事了。” 这小姑娘于非在于记布行见过,她口中的掌柜,自然是柳未央。 一听这话,于非心中咯噔一下,想到柳未央曾经说过的商场残酷,快步向于记布行跑去。 不明所以的李嗣与方云霆,也连忙跟了过去。 等于非跑到于记布行,就见商铺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而商铺门口的地上,一个妇人正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撒泼打滚,嘴里还不停的骂着狐狸精之类的话。 于非对方云霆招了招手,低声道:“去把顺天府的人给我叫来,直接说是我叫他们来的。” 方云霆点点头,对一旁的李嗣道:“保护好大人。” 李嗣点头后,方云霆便匆匆而去。 而于非则推开人群走了过去,见于非身穿官服,围观百姓纷纷让开,于非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一见来了个穿官服的,那妇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对于非哭道:“哎哟大人啊,这于记布行的女掌柜勾引民妇夫君,害的我家夫君整天往这里跑,家都不愿意回,您要为民妇做主啊大人……”说着又大哭起来。 这时店里的雨棠气的小脸通红,指着地上那妇人,叉着腰骂道:“你放屁,明明是你家夫君经常来店中骚扰,哪来的脸反来说我家夫人的不是?还要不要脸了?” 一听这话,那妇人更是不依,又开始大声叫嚷:“快来看啊,狐狸精勾引我家夫君没人管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话惹的围观百姓哄笑出声。 于非眉头紧皱,走进去把雨棠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雨棠抹了一把眼泪,道:“这女人的夫君是丰源布行的老板,一个月前来店里找夫人谈生意,让夫人放弃竞选皇商,夫人没答应,就言语无状出言骚扰,夫人就让店里的伙计把他给赶了出去,这下算是把他给得罪了,这一个月隔三差五的来店里闹,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你家夫人呢?” 雨棠指了指里屋道:“在屋里呢。” 于非点点头,走过去敲了敲门,低声道:“未央是我,开下门。” 房门这才被打开,见柳未央眼睛发红,显然方才是哭过的,于非走进去关上房门,柔声问:“没事吧?” 见他并未怀疑的质问自己,柳未央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于非怀里哭了起来。 于非心里一疼,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我都知道了,没事了,交给我就好。” 第135章 顺天府 于非握着柳未央的手,让她在床榻上坐下,蹲在她身前问:“是因为皇商的事?” 柳未央点点头,道:”丰源布行是本地布商,一个月前突然来到于记布行,说只要我退出皇商的竞争,就让出两成的市场份额给于记布行,我没答应,那丰源布行的掌柜就言语无状,我就让伙计把他赶了出去。” 于非用袖子温柔的给她擦了擦泪,静静的听她继续说。 柳未央对他笑了一下,继续道:“可能是把他给得罪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那丰源布行的掌柜,隔三差五就会来店里骚扰,今天又来了个妇人,一进来就大哭大闹。” 说着又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听柳未央的叙述,与雨棠说的并没差别,于非在她手上亲了一下笑道:“没事的,交给我就好。” 柳未央面带愧疚的哽咽道:“我真没用,又给于郎添麻烦了。” “你是我的娘子,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叫麻烦呢?” 说着,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方云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顺天府的人已经到了。” “知道了。” 于非回头对柳未央笑了笑:“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柳未央被他逗的破涕为笑,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 安抚完柳未央,于非转过身出了房间,来到商铺门口。 顺天府的府尹苏百泉此刻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他都准备下班回家了,突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夜翎卫闯进来,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罪惊动了夜翎卫,吓得差点没尿了。 战战兢兢的一问才知道是来报案的,听说是兵部左侍郎于非要报案,顿时就是一惊,心里也是无比震撼,好家伙,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天子脚下,得罪皇帝身边的宠臣? 苏百泉不敢怠慢,以为是什么惊天大案,把整个顺天府的精锐府兵全带着,跟着那位夜翎卫匆匆来到事发地。 见于侍郎已经站在门口了,慌忙上前抱拳道:“下官顺天府府尹,苏百泉,见过于大人。” 虽说两人都是三品,属于平级,但也架不住人家是天子宠臣啊?更何况这位还是有男爵在身的爵爷,苏百泉还是很识趣自称下官。 于非淡淡点了点头,指了指在人群中撒泼咒骂的妇人道:“这妇人污蔑辱骂本官家人,本官牵扯其中,不便插手,苏府尹秉公处理就好。” 苏百泉一听只是污蔑辱骂这种小事,不禁有些无语,不过他在这朝堂浸淫已久,也明白揣度人心的本事,闻言自然明白话中的含义。 便板着脸,走到那妇人面前问道:“你这妇人,何故在人家商铺门前污蔑他人清誉?” 那妇人见来了府衙的人,哭的更是凄惨,拉着长音哭诉道:“民妇冤枉啊大人,明明是这狐狸精勾引我家夫君在先,民妇这才上门讨个说法,何来污蔑啊?” 苏百泉点点头,道:“行,你既然说是被冤枉的,那就跟本官去顺天府一趟,若真如你所说,本官定然秉公执法,绝不偏袒。” 说着对府兵挥了挥手,大声道:“把这妇人暂且带回顺天府。” 府兵唱了声喏,拿着枷锁就把那妇人给锁了,架起来就要走。 那妇人一下就慌了,她没想到自己如此不要脸皮的大闹,还用如此难以启齿的由头,这于记布行的女掌柜不仅不息事宁人,竟然还敢报官。 那顺天府哪是女人该去的地方?这些府衙的差人还都是男子,这要是去顺天府走一趟,就算没什么也成黄泥巴掉裤裆了,这名节还要不要了?自己夫君本就厌倦自己是黄脸婆,若是再去顺天府走一趟,夫君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自己吗? 见就要被拖走,那妇人慌忙把脸上的泪抹掉,陪着笑脸道:“大人呐,这府衙就不用去了吧?民妇,民妇不闹了还不行吗?” 苏百泉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打着官腔道:“不成不成,你既然说自己有冤屈,不去顺天府说明缘由,如何查明真相?” 说完,一挥手不耐烦的道:“把这妇人带回府衙。” 妇人这下真的慌了,带着哭腔求饶道:“青天大老爷啊,您不能把民妇带去顺天府啊,民妇夫君是丰源布行的张宝,还与大人您喝过酒的,大人就饶了民妇吧。” 苏百泉听的是额头冷汗直冒,偷偷瞥了于非一眼,义正言辞的大声训斥道:“胡说!本官身为顺天府府尹,向来秉公执法,何时与什么张宝李宝喝过酒?你这妇人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本官告你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 妇人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都懵了,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于记布行的背景恐怕不简单,想到来时夫君特意嘱咐过她,说是这于记布行的女老板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布行掌柜,不由也是心中起疑,想到这几年夫君越来越疏远自己,心中一惊,暗道这莫不是中了那挨千刀的计?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了,越发觉得是夫君为了休自己,才诓骗自己来这于记布行大闹。 见就要被带走,妇人顿时吓的崩溃大哭:“民妇错了,民妇错了,是张宝让民妇来这于记布行辱骂她的,民妇若是不来,他就要休了我,民妇也是被逼的,求青天大老爷饶了民妇吧。”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大声咒骂起自己夫君来。 围观百姓一听这话,也都明白过来这妇人是故意污蔑他人,顿时对这妇人指指点点起来。 苏百泉见真相大白,看了于非一眼,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知道今日这事是不能善了,不把这妇人带回顺天府,他是无法向于侍郎交代的。 便大声对围观百姓道:“诸位都听到了,这妇人故意污蔑他人清誉,要带回顺天府判罚,各位都让一让。” 围观百姓也纷纷让开道路,苏百泉对四周百姓拱了拱手,回身对于非躬身行了一礼后,带着大哭的妇人往顺天府行去。 围观百姓见没热闹看了,也都各自散了。 于非对方云霆招了招手,对方云霆道:“带几个夜翎卫在附近蹲守几日,务必保证布行安全。” 方云霆郑重点点头,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职定然保护好布行。” “麻烦方大哥了。” 于非在方云霆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身进了店铺里屋。 第136章 崭露头角 房中的柳未央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于非回来有些担忧的问道:“解决了吗?” 于非点点头,笑道:“那妇人已经不打自招,说是他夫君逼她来的,已经让顺天府的人带走了。” 柳未央双手攥着裙摆,有些自责道:“对不起,妾身好像一直在给于郎添麻烦。” 于非也在床边坐下,伸手搂住她的腰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你就别想太多了。” 柳未央咬着红唇有些犹豫道:“要不把这布行卖了算了,我,我还是在家待着吧。” “你不是早上还说做事要有始有终吗?放心好了,有我给你撑腰还怕什么?” 柳未央把螓首轻轻靠在于非肩上,有些失落道:“妾身这样抛头露面,只怕给于郎惹麻烦。” “没事的,为夫不怕麻烦。” “嗯……”柳未央声音慵懒,感觉有他在身边就特别安心。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靠着彼此的肩膀享受片刻宁静。 片刻之后,柳未央红着脸把她身后不老实的手拍开。 于非干咳一声,站起身道:“行了,咱们也回家吧,这几日就先不要来布行了,等把事情处理完再说。” 柳未央也起身,整了整身后的裙子,红着脸跟着于非出了于记布行。 路上,于非对她伸出了手,柳未央左右看看,见四下没人注意这边,便快步走了几步,与他的手握在了一起,两人十指相扣,牵着手向着府中走去。 …… …… 丰源布行; 由于已近晚间,店中并没什么客人,布行老板张宝便躺在店中的躺椅上,侧着身子,百无聊赖的抽着旱烟。 这时一个短衣小帽打扮的伙计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掌,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 张宝斜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何事呀?瞧把你慌的,慢慢说。” “夫,夫人被顺天府的官差抓走了。” 张宝慢悠悠的给旱烟点上火,漫不经心道:“什么官差……” 他猛地坐起身皱眉问:“你说什么?” 那店铺伙计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苦着脸道:“夫人按掌柜的吩咐去于记布行哭闹,后来就来了一大群顺天府的人,不由分说就给夫人戴了枷锁,抓回顺天府去了。” “那于记布行的柳掌柜呢?也被带走了?” 伙计摇摇头:“于记布行的掌柜根本就没出现,不过倒是来了个身穿大红官服的人,看上去品级不低,连那位顺天府尹都客客气气的。” 张宝拈着胡须,皱眉道:“这么说,那于记布行也是有背景的,怪不得势头如此迅猛。” 随即他又冷哼一声,双目现出狠戾之色,冷笑道:“真以为老子没靠山啊?” 见掌柜的听说自己婆娘被抓毫无焦急之色,那伙计不由急道:“掌柜的快去救救夫人吧。” 张宝瞪了那伙计一眼:“慌什么?进了顺天府无非也就打几板子的事,这么大点事,还能定死罪不成?” “可……可……”那伙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把话说出来,进了顺天府,是不会被定死罪,可打板子总少不了吧?而打板子又要脱裤子吧?虽然穿着衣服也能行刑,但不用想也知道,那帮府衙的府兵不可能放着便宜不占。 如此一来,这名节不就毁了吗?以后这夫人还怎么见人? 不过既然连掌柜的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小伙计,哪好意思说这些? “行了行了。”张宝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从躺椅上站起身,道:“去备马。” 那伙计答应一声,慌忙跑出去备马。 张宝叹了一口气,选了几件拿得出手的礼物出府上了马车,向着顺天府府尹苏百泉府中行驶而去。 虽然与那婆娘感情淡了,但总归是他的老婆,自家老婆被扒了裤子打板子,不管是哪个男人心中都会不好受,所以该救还是要救的。 在平坦的道路上,双匹马拉着的马车跑得飞快,路过大哥张瑾的府门前时,想着还是给大哥说一声为好,就先下了马车。 经下人通报后,张宝随着管家进了张瑾的府邸。 两兄弟都是正值壮年,张宝三十来岁,张瑾也才四十出头。 两人分主次坐定,待丫鬟奉上茶水后,张瑾开口问道:“那事办如何了?” 张宝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苦笑道:“别提了,人家不仅不怕你,你那弟妹还被抓进顺天府了。” 张瑾一听这话,邹起眉头道:“怎会如此?你不是说于记布行没什么背景吗?” 张宝叹了口气:“是小弟看走了眼,前些时日我隔三差五去于记布行骚扰都没怎么样,我还以为没什么背景,现在看来,那小娘皮也是有靠山的,恐怕不好对付,今年的皇商怕是要多一个对手。” 张瑾却笑着摇了摇头:“莫慌,我认识礼部左侍郎徐玉树,他与尚衣监的主事太监认识,到选皇商时无非再多送些礼就是了。” “如此就好。”张宝看了大哥一眼道:“要我说大哥就是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那于记布行只是刚刚崭露头角,怕他作甚?” 张瑾摇了摇头:“于记布行的发展势头你也是有目共睹的,这才过去几个月?就有了跟我们抢占市场的能力,今年皇商我们是胜卷在握,来年呢? “那徐玉树可是位唯利是图之人,只认钱不认人,所以不能让其发展起来,最好是趁它还很弱小的时候,就扼杀在襁褓之中,让它无法在京城立足。” 张宝一想也是,这才短短数月,于记布行就靠着低价多销的特点,快速吸收市场份额,让他意识到了危机感,否则一个月前,他也不会去找于记布行的掌柜谈判了。 “还是大哥考虑的长远。” 张瑾摇了摇头,道:“当务之急,你还是快想办法把弟妹救出来才是正经。” “大哥说的是,愚弟与那顺天府尹吃过酒,应该能说得上话。” 张瑾点点头:“既如此,为兄就不留你了,快去救人去吧。” 张宝点头,站起身抱了抱拳,匆匆而去。 出了府门,乘坐马车来到顺天府尹苏百泉府门前,面带谦卑的对府门前的护院道:“劳烦兄弟,去府中禀报府尹大人一声,就说丰源布行的掌柜张宝特来拜访。” 那护院显然也认识张宝,笑着道:“张老板来的真不巧,府尹大人特意嘱咐过,晚上不见客,张老板还是明日再来吧。” 第137章 玩阴的 张宝已经来过几次,自然知道规矩,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那护院手中,笑道:“在下有些急事,兄弟就通融通融。” 那护院收了银票,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点了点头道:“行吧,你在此稍候,我去禀报府尹大人,能不能成我也不能保证。” “那就多谢兄弟了,改日请兄弟吃酒。” 那护院点点头,转身回了府。 张宝就站在府门外等着,快要入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不由紧了紧袍子。 本来以为等不了多久那护院就会回来,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不由有些不耐烦。 就在他想再找一个护院进入查看时,先前那位收了钱的护院便捂着脸匆匆走了回来。 见那护院捂着脸,不由奇怪道:“兄弟这脸怎么了?” 那护院脸色有些难看,沉着一张脸,道:“无妨,撞了一下,府尹大人不在,你快些走吧。” “不在?可方才兄弟不是……” “说了不在就不在,哪那么多废话,快走快走。” 张宝也是聪明人,见那护院脸色阴沉,又联想到此人一直捂着脸的奇怪举动,马上猜到可能被府尹大人打了,不由心中一凛,知道不能在这呆下去了,略带尴尬的拱了拱手:“呃……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明日再来。” 说着对府门躬身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离开,那护院才放下捂着脸的左手,只见其脸上清晰的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显然被打的不轻。 旁边的同僚见了,顿时笑了起来问:“你这脸不会是府尹大人打的吧?” 那护院摆了摆手,无语道:“别提了,这姓张的也不知怎么得罪府尹大人了,一听是张宝求见,直接抽了老子一耳光,还说不认识什么张宝,老子牙差点被打掉。” “这是为何?这姓张的不是前几日还和老爷吃过酒吗?” 那护院叹了口气:“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鬼知道老爷怎么想的。” “你们几个也把两双招子睁大了,再见到这姓张的就说老爷不在,老爷可放出话了,谁敢把姓张的放进府,就让我们几个全部卷铺盖滚蛋,还有我这脸,这就是下场。” 看门的几位护院也是心中一凛,收起了看笑话的心思。 …… …… 张宝坐在马车上,也是越想越心惊,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顺天府府尹不想见他,能让顺天府府尹忌惮成这个样子,自己怕是踢到铁板了。 忽然又想到于记布行那位小娘子的美貌,不由暗自揣度,难不成那小娘子是府尹大人养的外宅?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便催促伙计快些走,匆匆又回到李瑾府中,刚进门就略显惊慌的对李瑾道:“大哥啊,这次咱们怕是惹上麻烦了。” “怎么了?” 张宝有些郁闷的坐到椅子上道:“小弟去府尹大人府中拜见,那姓苏的明明在家,却谎称不在,我这又一想,以于记布行那位女掌柜的美貌,背后不可能没有靠山,不会是府尹大人养的外宅吧?” 李瑾皱眉沉吟片刻点头:“有这个可能,否则不可能闭门不见。” “那现在怎么办?” “想办法见到府尹大人,先把弟妹救出来再说。” 张宝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接着来的三天,张宝每日都去苏百泉府中求见,但苏百泉不是不在,就是公务繁忙。 张宝的妻子沈氏硬是走正常流程,打过板子之后才被放了出来。 回家后,沈氏在张宝的逼问下,吞吞吐吐的说出是脱去囚裤打的板子。 虽然张宝对沈氏已经厌倦了,但说到底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被如此对待,张宝也觉得面上无光,脑门发绿,心中对于记布行的柳掌柜也是怀恨在心。 暗道一个府尹外宅而已,真以为老子怕了?明的不行就来阴的,此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起身走出内宅,叫来管家低声道:“你不是认识道上混的龙五爷吗?可否说得上话?” 这张府管家本就是混江湖的,闻言点点头道:“老爷只要肯出银子,龙五爷什么都敢干。” “银子不成问题,去联系他吧。” “是,我这就去……” 望着匆匆离谱的管家,张宝露出一丝冷笑,到时候把那小娘皮虏来,定要好好亵玩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几日后; 天刚过子时,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就借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向于记布行靠近。 躲在漆黑的胡同内,为首的男子探头望了还亮着灯光的于记布行一眼,对手下道:“看清楚了,就是那家店,待会冲进去把能砸的都给老子砸了,把那位女掌柜给我绑过来,记住要抓活的。” 那几个手下答应一声,道:“五爷放心,小的跟您这么多年,这点活还是能办妥的。” “去吧。” 那手下答应一声,大手一挥正要带着弟兄们冲过去,就听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房顶传来:“哟,还抓活的,口气不小啊?” 龙五爷一惊,怒道:“什么人?” 四周亮起几只火把,身穿飞鱼服的方云霆站在屋顶,饶有兴趣的望着胡同内的几十号人。 而四周的屋顶和围墙上也站着几个夜翎卫,个个是虎背蜂腰螳螂腿,一看就是身手了得。 见这些人都穿着官服,龙五爷知道自己中计了,大手一挥,喝道:“风紧,扯呼!” 几十号人也都知道这些夜翎卫的人不好对付,都开始往回走,试图原路返回。 然而刚转过身,就见身后的胡同口,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巨大的身躯几乎把胡同内的光线都遮住了。 而这人正是特意来帮忙的李嗣。 此刻的李嗣穿着特别定制的甲胄,手执一把长杆关刀,犹如关公再世。 “李兄,记住要留一个活口。” 房顶上的方云霆大声提醒了一声。 李嗣答应一声,舞动关刀大喝一声向着人群冲去。 胡同内,包括龙五爷在内的几十号人都被李嗣这一声大喝,唬的面无人色。 看那巨型大汉的架势,分明是奔着杀戮来的,为了活命,龙五爷抽出腰间朴刀,指着李嗣大声道:“他们只有几个人,杀出去!” 他那些手下自然也知道性命攸关,也都抽出各自武器,大喊着向迎面而来的李嗣杀去。 第138章 势如猛虎 李嗣速度不减,手执关刀对最先靠近的几人当头斩下,其势犹如猛虎下山。 那贼人刚举起手中的朴刀,只听铛的一声,直接被李嗣连刀带人,从左肩斜劈而下,刀身从右边腋下斩出,直接被斩为两半。 另外几个正愕然之际,李嗣刀身一转,又是几颗人头落地。 那如同山岳一般的身躯好似杀神下凡,唬的后方几十个贼人竟是不敢上前。 任由龙五爷如何呵斥,竟是畏惧不敢上前。 纷纷往后方跑去,等在胡同口另一边的几位夜翎卫高手也抽出了绣春刀,向那几十个吓破胆的贼人杀去。 那些贼人本就吓破了胆,又哪里是这几位夜翎卫高手的对手,犹如砍瓜切菜般被砍翻于地。 后方的李嗣自然也没干看着,舞动关刀,杀了过来。 在两方夹击之下,几十个贼人被杀的仅剩三人。 其中两位一见大势已去,连忙丢下手中的朴刀,举着手跪到地上大声道:“官爷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投降。” 龙五爷一脚把身旁小弟踹倒于地,骂道:“都是废物,废物!” 见已经胜券在握,方云霆才踩着梯子从房顶上下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冷笑道:“先别急着骂,我们只要一个活的,你们三个选吧。” 那两个龙五爷的小弟一听这话,顿时爬到方云霆脚下,磕头如捣蒜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们两个只是小喽啰,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兄弟当个屁,放了吧。” 方云霆摇摇头,抽出腰间绣春刀道:“上面下了死命令,我也是没办法,你们三个只能活一个。” 那两个跪地的贼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龙五爷一眼,几乎同时捡起地上刀,向着彼此砍去。 龙五爷也是有些本事的,见自己手下砍死另一个之后,举着刀又向自己砍来,也不再留情,一刀把砍来到朴刀格开,反手一刀挥出,那名手下便捂着咽喉,不甘的瘫软在地没了动静。 方云霆鼓起了掌来,带着嘲弄的笑意道:“精彩精彩,就请大驾,跟哥几个走一趟吧。” 龙五爷脸色阴沉,沉声道:“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废什么话?想活命就跟我们走。” 龙五爷对这些夜翎卫也是有所了解,向来说一不二。 沉默片刻,还是把手中的朴刀扔到了地上,叹了口气道:“行吧,我跟你们走。” “这就对了嘛,不愧是做老大的,果然能屈能伸。” 说着,方云霆对身旁的夜翎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夜翎卫点点头,拿着锁链把龙五爷给锁了。 几人押着龙五爷,直接关押进了夜翎卫昭狱。 出来之后,方云霆见于非正与夜翎卫指挥使同知邢忠,站在廊下交谈,便走上前去,对于非和邢忠抱拳道:“两位大人,已经把贼首关入昭狱。” 于非点点头,笑道:“辛苦方大哥了。” “大人客气,这些都是卑职的本职工作。” 于非笑着点点头,对身旁的邢忠抱拳道:“也多谢邢大人了。” 邢忠露出一个谦卑的笑意,道:“大人客气,抓几个贼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接下来就麻烦邢大人审出谁是幕后主使了。” “大人放心,明日就会有结果。” “如此就不打扰邢大人审案了,这就告辞了。” 邢忠抱拳:“大人慢走,云霆啊,带几个兄弟送于大人回去。” 方云霆答应一声,跟着于非向夜翎卫衙门外行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邢忠才松了口气,如今这位于大人真可谓权势滔天,皇帝陛下几乎对这位言听计从。 而夜翎卫又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他让办的事,对于邢忠来说,和皇帝交代办的事没什么区别,自然不敢怠慢。 而且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自己还顶着个指挥使同知的副职,其中的深意,很耐人寻味。 …… …… 翌日清晨; 于非刚下了早朝,就见方云霆骑马而来,对他一抱拳道:“大人,已经审出来了。” “这么快?”于非有些诧异。 方云霆嗤笑出声,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龙五爷看着像是一条汉子,可一进昭狱,才片刻功夫就吓得尿了裤子,连刑都没上,就什么都招了。” 于非虽然心中好笑,不过也见识过昭狱的手段,那确实当的起修罗地狱之名,什么你想不到的刑法应有尽有,都不带重样的。 他收起笑容,皱眉问道:“是谁指使的?” 方云霆露出一丝不屑,道:“就是丰源布行的老板,也就是前几日闹事妇人的夫君,姓张名宝,给了龙五爷一千两银子,企图掳走夫人。” 于非沉吟片刻,冷笑道:“怕是他婆娘被打了板子,气不过才雇凶伤人。” 方云霆点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既然有了证据,那就抓人呗。” “大人说的是,卑职这就叫几个夜翎卫的弟兄,把那姓张的抓回昭狱。” 于非却摇摇头:“杀鸡焉用牛刀?让顺天府的人抓就好,走,去顺天府一趟。” 方云霆答应一声,便跟着于非来到了顺天府衙。 通报过姓名后,顺天府伊苏百泉迈着小碎步,老远就很热情的笑道:“于大人,您瞧这来之前也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也好准备好酒招待大人不是?” 于非也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抱拳道:“本官来找苏大人是有要事要办,这酒就不喝了。” “大人有事,招呼下官一声便是,何必亲劳大驾前来?真是折煞下官了,快快里面请。” 于非笑着点点头,随着苏百泉进了顺天府衙。 两人落座,由丫鬟奉上香茗,苏百泉笑道:“前几日抓的那位妇人,本官带回府衙一审,果真是有人指使,恶意污蔑,本官已经秉公执法,按照流程,打了板子给放回去了。” “苏大人能做到秉公执法,乃大乾之福。” “于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啊,倒是大人您,在这京中挽大厦之将倾,护陛下之周全,南下又驱除倭寇,固我海疆,才是我大乾之福。” 两人很无趣的互相吹了一会彩虹屁,于非才说出此行来的目的。 “苏大人,本官此次前来还是来报官的。” 第139章 礼部侍郎 苏百泉也放下茶杯,神情一肃道:“大人请讲。” “不知雇凶伤人在我大乾,如何判罚?” “这要看所犯何罪,若是犯下命案,就要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若是罪责较轻,则杖二十到一百不等。” 于非点点头,道:“既如此,本官要状告丰源布行老板张宝,雇凶伤人至人死亡,所雇贼人诨号龙五爷,现已被夜翎卫抓获,也已经招供。” 苏百泉心中一惊,暗道昨日发生的火拼事件,莫不是与此事有关? 想到昨日那些夜翎卫拒绝顺天府的人靠近的蛮横,苏百泉不禁心中一凛。 他忙道:“竟有此事,请大人放心,天子脚下断无让此凶徒如此放肆的道理,下官这就亲带府兵将张宝缉拿归案。” 于非也站起身道:“那就有劳苏大人了。” “大人客气,这是顺天府的职责所在。” 苏百泉亲自把于非送出顺天府后,便带着府兵向丰源布行气势汹汹的行去。 而此刻的张宝依旧如往常一样躺在摇椅上,慵懒的抽着旱烟。 对与昨日发生的事,他还一概不知,依旧等着龙五爷的消息。 正想着那柳掌柜的窈窕身段,伙计慌慌张张的跑来道:“掌柜的不好了,街口来了一群顺天府的人,正往这边赶呢!” 张宝一惊,连忙起身往街口望去,果然瞅见一帮子身穿府衙官服的人提着水火棍,向这边匆匆而来。 张宝慌忙回身,对伙计道:“就说我不在。” 说完就匆匆躲入里屋。 而苏百泉也已经带着府兵冲进了丰源布行。 店中的几位伙计也都被按着蹲在了地上。 苏百泉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们的掌柜呢?” 方才与张宝通风报信的伙计忙道:“我,我们掌柜的不在店中。” 苏百泉冷笑一声:“本官已经去张宝府中找过,张宝并未在家,不在店里又在哪里?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家掌柜的在哪?若是还不说实话,就以同罪论处。” 一听可能要同罪论处,那伙计脸上也现出慌乱。 “快说!” 苏百泉一声大喝,那伙计心理防线顿时被击破,指着里屋道:“在,在里面。” 苏百泉一挥手,手下衙役便拿着枷锁冲了进去。 片刻后,屋中传来张宝的痛呼声,被几个衙役押着走了出来。 直到此时张宝还是懵的,哭丧着脸问苏百泉道:“苏大人,您这是?不知草民所犯何罪,让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张宝啊张宝,本官当初还道你为人和善,却没想到你竟敢在天子脚下,作出雇凶伤人的勾当,算本官看走眼了。” 张宝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坏了,那龙五爷莫不是失手了? 他连忙道:“冤枉啊大人,草民这几日,都在为拙荆奔走,何时雇凶伤人?” 苏百泉见他还想抵赖,有些不耐烦的道:“你雇的那位龙五爷,已经被夜翎卫的人给抓了,你就别费口舌了。” 说完,一挥手道:“把张宝带走。” 很快,张宝便被人拖着出了丰源布行,惹的街坊四邻纷纷侧目,而此刻张宝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夜翎卫?不就是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外宅吗?怎么还扯上夜翎卫了? 想到苏百泉这几日的闭门不见,难道是因为怕,而不是气。 若真是如此,那能让顺天府尹都如此忌惮的靠山…… 想到某种可能,一种恐怖的感觉袭遍张宝全身,这次怕是真的完了。 …… 张瑾府中。 张宝的老婆沈氏哭哭啼啼进了张瑾的府中。 张瑾见她如此,皱眉问道:“弟妹这是何故?” 沈氏哭道:“大哥快去救救妾身夫君吧,他被顺天府的人给抓走了,如今已经被押入刑部候审了。” 张瑾心中一惊,皱眉道:“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被抓呢?是何罪名?” 沈氏抹着眼泪抽噎道:“顺天府说是雇凶伤人,出了人命,听说要打一百杖还要流放,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夫君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 张瑾起身来回踱步,沉思片刻开口道:“弟妹先莫慌,我在朝廷有一些人脉,先想办法见到张宝再说。” “那就拜托大哥了。” 张瑾点点头,对管家道:“快去备马。” 等管家答应一声匆匆离开后,张瑾又回头对沈氏道:“弟妹先放宽心,我这就去找人想办法。” 说完,又嘱咐丫鬟好好照顾沈氏后,便匆匆而去。 乘坐马车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邸,张瑾很恭敬的递上拜帖,片刻之后有管家出来引着进了府。 走到廊下后,管家对他道:“张掌柜在此稍候,老夫前去禀报侍郎大人。” 张瑾把几张银票塞进管家手中,躬身一礼道:“有劳许管家了。” 那管家收了钱,顿时露出笑脸,嘱咐他不要乱走之后便禀报去了。 片刻之后,许管家再次走来,对张瑾笑道:“幸不辱命,徐侍郎同意见你了。” 张瑾脸上一喜:“多谢许管家了。” “快去吧,别让侍郎大人等急了。” 张瑾再次道了声谢,蹑手蹑脚的进了月亮门,来到一处别院。 抬眼就见礼部左侍郎徐玉树,穿着一身白袍,手执狼毫正在宣纸上舞文弄墨。 他也不敢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直到徐玉树写完收工,才上前抱拳躬身道:“草民张瑾,拜见侍郎大人。” 徐玉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找本官有事?” 张瑾快速斟酌了一下言语,笑着道:“是有事求侍郎大人帮忙。” 徐玉树嗤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道:“说说吧,若是能帮,念在你那四成股份,我就出手帮上一帮。” 张瑾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那兄弟得罪了人,如今被押入刑部候审,想求徐侍郎出手救草民兄弟一命。” 徐玉树收起笑容,皱眉问:“你那兄弟,所犯何罪?” “这……”张瑾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说是雇凶伤人至人死亡,听说很可能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这一百杖倒也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这流放三千里,怕是没人能活着完成。” 徐玉树眉头紧皱,看了张宝一眼叹道:“不是本官不想帮,如今郑太后倒台,本官能保住官位断尾求生,已经算是幸运了。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容易,虽然也能想法儿让人顶罪,却着实有些难办,需要上下打点才行。” 第140章 尚衣监 张瑾知道这位礼部左侍郎视财如命,自然也听出了话中的暗示。 犹豫片刻,一咬牙道:“草民知道大人为难,草民愿意再出……加上先前给大人的四成股份,再出一成股份给侍郎大人,另外再送大人三千……不,三万两银子作为打点之资,如何?” 徐玉树依旧是一脸为难,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本官试一试,成不成本官也不敢保证。” 张瑾神色一松,也露出讨好的笑意道:“侍郎大人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草民就等侍郎大人的好消息了,待愚弟脱困,另有重礼奉上。” 见徐侍郎端起了茶盏,张瑾自然明白端茶送客的暗示,便很识趣的起身道:“草民就不打扰侍郎大人雅兴了,草民回家后,定然沐浴焚香,等侍郎大人的好消息。” 徐玉树整了整袍袖,点头道:“张掌柜自便。” 张瑾干笑一声,躬身告辞。 送走张瑾后,徐玉树起身叫来老管家,道:“许海啊,去把马备上。” 管家许海点点头问道:“大人要出门?” 徐玉树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去尚衣监一趟,找李公公谈些事情。” 管家离开后,徐玉树又去自家仓库选了几幅名家字画,就匆匆出了府,乘坐马车径直向尚衣监在宫外设置的采办处行去。 到地方后,踩着护院的肩膀下了马车,走到尚衣监采办处,徐玉树好像换了个人,整个人变得谦卑谄媚。 走到衙门前,对门前的护卫道:“下官礼部左侍郎徐玉树,求见李公公,不知李公公可在此处?” 那护卫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来的可真巧,李公公刚来不久。” “劳烦几位通报一二。” 那护卫笑了起来:“李公公交代过,若是徐侍郎来,直接进去便好,不用通报。” 徐玉树摆出一副受宠若惊道姿态,点头哈腰着进了尚衣监采办处衙门。 来到尚衣监监正李权的住处,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听到屋内传来尖细的声音,徐玉树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已经五十来岁的尚衣监监正李权,正坐在牙床上,怀中还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干枯的手正在女人身上上下其手。 见徐玉树进来,李公公并没避讳的意思,只是看了房间的椅子一眼笑道:“先坐吧,咱家马上就好。” 徐玉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乱看,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 等了片刻,随着女人一声娇呼,李公公才披着衣服下了床,把手中玉质的不可名状之物扔到床上,在徐玉树身前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水杯倒了一杯水道:“什么风把徐侍郎给吹来了?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徐玉树干笑几声,从怀中拿出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到桌上,推到李公公面前道:“下官听说李公公与司礼监孔公公向来交好,呃……想请李公公为下官说个情,救一个人。” 李公公举起银票对着窗口照了照,见是真的,便揣进怀中,喝了一口茶道:“需要求到孔公公那里,徐侍郎要救谁?”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布行老板,近日犯了些事情被顺天府的人给抓了,如今已经交给了刑部候审,想请孔公公捞上一把。” 李公公收起笑容,皱眉道:“这都入了刑部了,再想捞人可不容易啊,而且那刑部尚书林渊,可是位刚正不阿的人物,就算是司礼监的孔公公怕也不容易啊。” 徐玉树暗叹一声,暗骂了一声阉狗,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推到李公公面前,道:“下官自然知道难办,所以才来求李公公,由李公公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 李公公见又是一千两,又被这马屁一拍,顿时浑身舒坦,尖声细语的哈哈笑道:“这话儿说的妙,不是咱家吹,在这京城,还真没咱家办不成的事。” “说说吧,那人姓甚名谁,咱家回宫后就去找孔公公求个情。” 徐玉树心中松了口气,这一下就出去两千两,虽然肉疼,不过好在把事办成了。 “那就多谢李公公了。” 李公公把另一张银票也收入袖中,摆摆手道:“放心放心,咱家会尽力帮你办成。” 徐玉树起身,抱拳道:“既如此,就不打扰李公公兴致了,下官告辞。” “回去吧,回去吧。” 见李公公又怪笑着走向牙床,徐玉树出了房间,笑着把房门关上。 …… …… 翌日上午。 李公公整了整宦官服饰,走进了宫中司礼监的办事处,抬眼就见司礼监秉笔太监孔大海,手执朱红毛笔,正在审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哎哟,孔公公近日可真是忙啊。” 孔大海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法子啊,万岁爷也不容易,若是什么折子都往龙案送,还不乱了套了?” 李权闻言叹了口气:“孔公公说的是,咱们这些老骨头,累死累活的还不都是为了万岁爷?可惜那帮外臣,根本就不理解咱们的苦衷。” “谁说不是呢?咱家这么费心费神的为万岁爷筛选折子,到头来还怕那帮外臣说咱家宦官干政,难呐……” 孔大海又认真筛选了几个奏折,见李权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对了,李公公今儿个来我这里,可是又有事要我帮忙?” 李权尴尬的笑了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孔公公。” 孔大海笑了笑:“说说吧,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了,能帮的,咱家还是会帮衬一把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孔公公从刑部涝一个人。” 孔大海眉头一皱:“是什么人啊?若是重犯,咱家可帮不了,你也知道刑部林渊那厮的脾气,属于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咱家想起来就头疼。” 李权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就是一个名叫张宝的布商,不是什么重犯。” 孔大海这才点点头:“行吧,咱家有时间去刑部瞧瞧。” “那就多谢孔公公了。”说着,李权从怀中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恭恭敬敬的放到了书案上。 “你这是……” 李权恭敬的笑道:“这是所托之人孝敬孔公公的,让咱家代为转赠。” 孔大海这才笑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把银票收了,眉开眼笑道:“倒是挺会来事的,回去告诉那人,就说咱家午时吃过饭就去。” 李权心里冷笑,果然还是这银票好使,方才还说有时间再去,给了银子就成了吃完饭就去。 虽然心中鄙夷,不过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模样,对孔大海拱了拱手道:“那就拜托孔公公了,咱家这就回去静候佳音了。” 孔大海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咱家公务繁忙,就不送你了。” 李权点点头,起身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第141章 把柄 午时过后…… 孔大海吃过饭,就乘坐一顶软轿出了宫,直奔刑部衙门而去。 刑部尚书林渊出来迎接。 两人落座后,孔大海道:“咱家来此,是想向林大人求个情,不知林大人可否……” 林渊神色不卑不亢:“孔公公请说,只要不违背律法,本官可以答应。” 孔大海脸上笑容一僵,干笑道:“这……林大人言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林大人保一个人。” “公公请说。” “呃……听说近日抓了个名叫张宝的布商,不知可有此事?” 林渊一听张宝这个名字,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 孔大海点点头:“有这个人就好,也不是什么大罪要犯,林大人能否给咱家个面子?放了此人。” 林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放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孔大海脸色一沉:“只是什么?” 林渊左右看看,低声道:“这是于侍郎指定的案子,放了怕是不好交代。” 孔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于侍郎?哪个于侍郎?” “就是于非啊。” 孔大海心中一惊,皱眉道:“于侍郎?没搞错吧?一个小小布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得罪于侍郎?” 林渊摊了摊手:“谁知道呢,这张宝找了一些道上混的,试图趁夜打砸于家的布行,甚至还企图掳走于侍郎的妾室,多亏于侍郎提前防备,这才没有得逞。” 孔大海听的额头冷汗直冒,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这和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 想到自己还跟个傻佬冒似的过来给人说情,额头冷汗顿时顺着脸颊快速滑落。 他擦了擦汗,连忙站起身,尴尬的对林渊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林大人就当我没来过,所说之话,万望林大人替咱家保密。” 林渊忍着笑点了点头:“孔公公放心,本官定会守口如瓶。” “多谢了。” 孔大海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匆匆出了刑部衙门,同时在心里把李权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说什么罪责较轻,轻他奶奶个腿。 好家伙,如今小皇帝对于非比对自己可亲近多了,那是真把于非当兄长的。 若是今日自己托关系走后门的事传到于非耳中,那这把柄岂不送人家手里? 如果于非再在小皇帝面前参自己一本,那自己这个司礼监太监也别想当了。 他越想越心惊,匆匆回宫后,就躲进司礼监闭门不出。 几日之后,李权左等右等不见回信,只得再次来到司礼监,想问问孔公公进展如何,可刚走进殿中,孔大海就抓起桌上的砚台向他丢了过去。 李权险险躲过,惊道:“公公这是何故?” “何故?你还有脸问!” “怎,怎么了?” 孔大海站起身,抬起一脚就把李权踹倒在地,怒道:“你知道那个狗屁张宝,得罪的是谁吗?” 被踹倒的李权有些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孔大海发这么大的火,有些惊慌道:“得,得罪谁了?” 孔大海依旧不解气的又踹了他几脚,才道:“那张宝得罪的是于非,于非你总听说过吧?他娘的,一个小小的布商,竟敢试图掳走人家妾室,你他妈的还来求咱家帮忙,你想害死咱家啊?” 李权一听这话,也是一惊,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 跪到地上哭丧着脸道:“这,这奴才委实不知啊,是礼部侍郎徐玉树求到奴才这里的,并不知那天杀的得罪的是于大人啊。” 孔大海气的喘着粗气,怒道:“以后再不打探清楚就来求咱家,咱家废了你!” “是是是,是奴才的错,孔公公消消气,消消气。” “滚滚滚!看到你咱家就来气。” 见孔大海气的脸色涨红,李权也不敢再呆在这里讨打,慌忙捂着眼睛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司礼监。 …… …… 回去之后,李权是越想越气,怪那徐侍郎没跟他说清楚。 正想着,门外有下人禀报,说是礼部侍郎徐玉树求见。 李权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想也没想就道:“让他滚进来!” 很快,徐玉树就进了房间,正想询问事办的如何,就见李权左眼顶着个熊猫眼,不由大惊,问道:“李公公这脸……” “你还好意思问?咱家可被你害惨了。” “公公何出此言呐?下官哪里敢害您呢?” 李权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怒道:“你可知那张宝惹的是何人?” “何人?” “他得罪的可是那位刚在江南刚刚立了大功的兵部侍郎,于非!” 徐玉树脸色一变:“李公公说的难道是那位刚封了男爵的于侍郎?” “废话,这京中能有几个于侍郎?” “嘶……”徐玉树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无措道:“这,这下官不知啊,那张宝的大哥只是说雇凶伤人,并未说伤的是谁啊。” “那是他兄弟,他当然这么说了,真说了伤的是于侍郎,你还会接这差事吗?” 徐玉树一听这话,也觉得在理,顿时也是气的脸色铁青。 他抱拳对李权深深的鞠了一躬,面带愧疚道:“此事是下官疏忽,没有问清楚,还望李公公恕罪。” 李权冷笑一声:“你身为礼部侍郎,咱家哪敢恕你的罪啊?” 徐玉树满脸尴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回去吧,咱家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李权便一甩袍袖转过身去。 徐玉树自知有错,也没脸在此久留,对着李权的背影抱拳鞠了一躬,轻手轻脚的退出尚衣监的采办衙门。 回到府中之后,就对外说患了风寒,闭门不见任何人。 这下子可急坏了李瑾,每日都来徐玉树府门前求见徐玉树。 渐渐的徐玉树也烦了,只得让他进了府。 李瑾见到徐玉树后,正要开口询问。 徐玉树就抬起手制止了他,沉着脸道:“你那弟弟本官救不了,你还是去找别的门路吧。念在你那三万两银子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一句,在这大乾,除了皇帝,怕是没有任何人能救你那兄弟出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对管家道:“许海,送客!” 等李瑾出了徐玉树的府邸后,整个人还是懵的,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徐玉树话中的意思,不由也是心中后怕,暗自猜测这于记布行的背景。 不过不管是什么背景,连堂堂礼部左侍郎都无能为力,那自己兄弟俩更是惹不起,自己那弟弟这次怕是要完了,丰源布行能不能保住,估计都是个问题。 第142章 皇商 刚回到府中,就见张宝院中的丫鬟匆匆跑过来道:“不好了大老爷,夫人她不见了。” 张瑾一愣,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儿个一早就不见了,房中的衣服首饰也都不见了。” 张瑾脸色一沉,抬腿就往弟弟张宝府中而去。 等到了地方,迎面碰到一个家丁,那家丁一见是张瑾慌慌张张的捂着衣襟就跑,由于走的慌张,脚下被砖缝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只听哗啦一声,从衣服里掉出一堆碎银子和金银首饰。 张瑾顿时大怒,走过去踢了那家丁一脚怒道:“这些都是哪来的?” 那家丁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往府外跑。 望着地上的钱财,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都是偷来的。 此刻的张宝府中已经没了秩序可言,除了方才那个家丁,张瑾这一路走来,遇到好几个偷窃府中财物的下人,更有甚者还有直接抱着花瓶往外跑。 随着丫鬟来到张宝家的后宅,推开房门后果然如丫鬟所说,房间里空荡荡的,衣柜、梳妆台的首饰盒都是打开的,里面无一例外,空空如也。 张瑾脸色阴沉,想了想,转身又出了府门,来到门前卖瓜果的摊位前,丢给那小贩几两碎银子问道:“你可见此府中,有无马车出入?” 那小贩收了银子,笑道:“那老爷可问对人了,今早寅时小的出来摆摊,正好见到这府中的管家,带着这张府的夫人,大包小包的上了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走了。” 果然如此,张瑾叹了口气,这沈氏怕是见久没消息,卷了府中银钱,跟管家跑了。 只是这偌大的府中不可能任由这样混乱下去,张瑾又回到府中,把府中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召集到院中,发了银子后,把这些下人都给遣散了。 自己则回到府中闭门不出,并且放出话去,宣布退出此次的皇商竞选。 …… …… 半个月后,皇宫尚衣监选皇商的日子也如期到来。 京城所有的布行老板汇聚聚丰楼,与尚衣监的管事太监李权商讨选皇商的事宜。 于非也陪着柳未央来此参加,跟在柳未央身边,都道是柳未央的夫君,倒也并没被人认出来。 此次皇商竞选,虽然大多都是男掌柜,倒也有小半是像柳未央这般的女强人。 柳未央与这些女强人聚在一起,微笑着讨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不过以柳未央的身段与样貌,站在这些女强人中,不管是气质还是身高,都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惹的在场的男掌柜无不侧目,甚至有好几个人上前搭讪,都被柳未央公式化的婉拒。 进退有据,整个人的气质与往日在家时的贤妻良母判若两人,看的于非也觉得颇为有趣。 察觉到于非的目光,柳未央还挑衅似的对她眯了眯眼。 看的于非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说了吗?今年的皇商竞选,丰源布行不参加呢。”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掌柜神秘兮兮的说。 另一位也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丰源布行不来,正好是一个机会,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跑这里来凑热闹了。” “可为什么不参加呢?丰源布行仗着宫中的关系,年年皇商都是他们的,今年怎么突然不参加了?” “听说得罪了一位大人物,想避避风头。” “得罪谁了?” “这我哪知道?反正在场的都惹不起就对了。” 一旁的柳未央听的暗自诧异,想到于记布行半个月前曾与丰源布行有过矛盾,不由担忧的望了于非一眼,却见他正抓着一把蚕豆,不时的往嘴里丢一颗,正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四周,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心中无奈一笑,也就放下心来。 她这半个月一直待在家中,又哪里会知道其中的阴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尚衣监李权才姗姗来迟。 大厅中的掌柜也都起身前去迎接,而于非则依旧我行我素的并未起身。 众人簇拥着李权进来,眼尖的李权立即就看到于非,正想上去交谈,却见于非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李权会意,只得作罢。 席间各大布行也都拿出了自己产出的布料一一展示。 等到了于记布行时,柳未央派出分行的一个年轻掌柜谢玉成负责展示于记布行的布料。 一听是于记布行,李权悄悄看了坐在角落里的于非一眼,破天荒的询问了于记布行的经营状况,弄的谢玉成,以及于记布行分行的几位掌柜,都有些受宠若惊。 整个宴会持续到深夜才算结束,李权表示结果会在几日后公布,让诸位掌柜别急后,就告辞离去了,至始至终没敢和于非说一句话。 回到府中后,柳未央挽着于非的手臂并肩走在后院的庭院中。 见柳未央情绪似乎不高,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柳未央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道:“这次皇商怕是没戏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那李公公似乎很看好于记布行啊?”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我们展出的布料与别家并没什么出奇之处,此次来竞选皇商的又那么多,于记布行怕是很难脱颖而出。” 于非笑了起来:“放心好了,于记布行被选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于郎也太乐观了。” 于非揽住她的柳腰,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柳未央脸上一红,看了他一眼,问道:“赌什么?” “就赌这皇商能不能被选中。” “若是没被选中,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反之……” “反之如何?” 于非坏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柳未央红着脸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咬红唇,轻轻点了点螓首…… 于非心中大乐,笑道:“那就到时候看咯,咱们先把话说前面,无论谁输了,都得认赌服输。” 柳未央横了他一眼道:“放心好了,妾身自会说话算数,倒是于郎你,若是输了也不许赖账。” “放心放心,夫君向来说话算数,先让夫君收点利息。” 说完,于非在柳未央脸上亲了一口,在柳未央掐他之前,脚底抹油先行开溜。 柳未央望着男人的背影,轻啐了一口,摸了摸脸颊,只觉得双颊滚烫,红着脸也向自己院中走去。 第143章 水晶 翌日一早,于非上完早朝去兵部值班,王京告诉他,望远镜的事他已经跟工部尚书说过了,工部尚书萧知乐想要与他详细谈谈望远镜的事情。 于是乎,下了班后,于非便骑着乌云盖雪来到了工部衙门。 通报过后,于非便被人领着进了工部衙门。 来到工部衙门的大堂,见门边躺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短衣的老头,以为是来工部办事的,便开口问道:“老人家,这里可是工部大堂?” 那老头头发斑白,神色古怪的问:“你找谁?” “呃,我找尚书大人。” “我就是……” “啊?” 于非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穿的如同农夫一般的老人,诧异道:“您就是萧知乐萧大人?” 萧知乐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怎么?老夫不像尚书吗?” 于非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暗自腹诽,这老头在衙门也不穿官服,就算在朝堂见过,穿成这样怕是也认不出来。 萧知乐指了指身旁的石凳:“于侍郎请坐。” 于非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萧知乐掂起桌上的茶壶给于非倒了碗清水道:“老夫平常不喜饮茶,只有这清水,还望于侍郎勿怪。” “无妨无妨。” 萧知乐端起大碗清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放下碗道:“王京那老匹夫……咳咳,听王大人说,于侍郎能造出那种让人看到千里之外的望远镜?” “是有这种想法,不过下官也不知能不能造出,所以才来找萧大人帮忙。” “哦?那……那种望远镜,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由两片凸透镜组成的圆筒状望远镜。” “凸透镜又是何物?又是何原理?” 说到望远镜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由两片凸透镜叠放在一起,组成目镜和物镜,两个镜片相互配合,物镜接收光线,放大、成像,落到目镜的焦点内,目镜再将图像放大,就能实现目视远方的作用。 虽然原理简单,但这老头连凸透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说出来估计也无法理解。 而且目前的大乾,似乎还没出现玻璃,不过倒是有水晶制作的酒杯,便开口解释道:“凸透镜……萧大人可以理解为用水晶磨成的圆形镜片,形状大概就是中间厚,边缘薄,把这样两个镜片叠放在一起就能实现目视千里。” 听了于非的解释,萧知乐似乎有了些头绪,站起身道:“于侍郎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于非点点头:“萧大人自便。” 萧知乐点点头,小跑着匆匆而去。 片刻后抱着一大块晶状物体跑了回来,晶体晶莹通透,似乎就是一大块水晶。 萧知乐激动的道:“于侍郎说的水晶可是此物?” 于非起身打量了一下,点点头:“正是此物,萧大人从哪里搞来的?” “自然是矿山挖出来了,京城郊外就有一处矿山,全是这玩意。” 于非也露出激动的神色,道:“太好了,有了水晶就可以做了。” 他还以为这水晶昂贵,不好寻找,却没想到京城附近就有水晶矿场。 “不知于侍郎具体要什么形状的凸,凸什么来着?” “凸透镜。” “对对,凸透镜,具体是个什么形状?” 于非想了想,道:“我还是画下来吧。” “对对,老夫真是老糊涂了,老夫这就去拿。” 说着,萧知乐又匆匆回屋拿了宣纸和毛笔。 让于非惊讶的是,箫老头竟然拿来了八支毛笔,笔锋也从粗到细,竟是一套粗细不一的毛笔。 “这笔……” 萧知乐笑了笑道:“这些毛笔都是老夫自己摸索着做的,粗的细的都有,画起图稿也方便。” 于非拿起一只最细的毛笔上下打量,这粗细的毛笔画出的线条几乎和铅笔差不多了。 萧知乐在一旁解释道:“这只笔是用黄鼠狼的尾巴毛所做,最适合画一些细致的图画。” “厉害啊。” 于非对箫老头竖起了大拇指。 “能用就好,墨已经研好,于侍郎下笔吧。” 于非点点头,拿着毛笔蘸了笔墨,把望远镜所需的圆筒的部件,以及凸透镜的形状画出来后,交给了工部尚书萧知乐。 萧知乐小心翼翼的接过宣纸,吹干墨迹后,蹲到地上仔细研究了一番笑道:“这些东西并不难,明日老夫就找京中最好的御用工匠,亲自监督,保证把此物做出来,到时会派人通知于侍郎。” 于非点点头,想了想道:“此物过于重要,萧大人最好不要让一个工匠制作,多找几个,分开来做,也省得被敌国窃取仿制。” 萧知乐也是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个于侍郎放心,老夫自然明白此物的重要性,会联合兵部监造。” “如此就多谢萧大人了。” “事不宜迟,老夫这就去找工匠,就不留于侍郎了。” 于非点了点,抱拳告辞。 接下来几天,于非又恢复了每日上班打卡的枯燥生活。 这天早晨,于非吃过早饭,正要去宫中上早朝,柳未央却叫住他,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襟,带着羞涩凑到他耳边声若蚊蝇的道:“晚上记得别吃酒,早点回来。” 于非一愣,低头见柳未央脸颊羞红,不敢与自己对视,不由有些奇怪。 正要询问,柳未央见雨棠走来,便匆匆离开了。 于非也只得作罢。 骑着乌云盖雪向皇宫走去,一直到早朝结束,他脑中依旧在想着柳未央话中的含义。 “于大人!于大人!等等咱家。” 这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去,就见尚衣监的主事太监李权,匆匆跑了过来。 “李公公?你这是?” 李权跑到近前,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于大人一声,皇商的结果出来了。” 于非恍然,问道:“是吗?是哪家的布行?” 李权脸上笑的跟朵干枯的菊花似的,道:“于大人竟然不知?新的皇商就是于记布行,咱家给于大人报喜了。” 于非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心中顿觉好笑,怪不得出门时柳未央一副羞涩的模样,还说出让他早些回去,不要饮酒的话,却原来是因为那个赌约啊? 他谢过李公公后,便告辞离开了皇宫,想着柳未央临行前的话,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44章 芙蓉帐暖 可惜这班还是要上的,按耐住心中的躁动,于非骑着马去兵部当值。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正要回去。 师兄陈佳禄却叫住他道:“师弟一起去喝一杯?” 于非笑着婉拒道:“改日吧,今晚我有些事情。” 见他不想去,陈佳禄也只得作罢。 于非离开兵部衙门后,骑着马向家中赶去。 等到了府中,把马丢给陈松,见陈松穿着一身红衣服,一副很喜庆的样子,不由奇怪道:“陈叔,穿这么喜庆,家里有喜事?” 陈松笑道:“是有喜事,少爷快些回府吧。” 于非虽然心里奇怪,不过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点了点头向府中后院行去。 刚走进后院的月亮门,就见雨棠与几个丫鬟嘻嘻哈哈的走过来,拉着于非的手臂笑道:“二少爷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夫人都要等急了。” 于非见她们个个喜笑颜开,有些好笑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你们都怪怪的?” “二少爷一会儿就知道了,快来……” 于非无奈,被几个丫鬟拉到柳未央的桃花小苑门前,抬眼见门檐上竟然还换了红灯笼。 正待询问,雨棠又和几个丫鬟嘻嘻哈哈的把他拉了进去。 来到桃花小苑的阁楼前,当看到窗棂上大大的囍字的时候,于非顿时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只是一个玩笑似的赌约,没想到柳未央这么认真。 他正要推门,却被雨棠和几个丫鬟拦住,雨棠笑嘻嘻的对于非道:“二少爷不给红包不能进哦。” 于非慌忙把自己的钱袋取下来丢给雨棠道:“拿去分了吧。” 雨棠收了钱袋,又道:“红包有了,还差赋诗一首,二少爷快快吟来。” “这……”见雨棠一脸期待,只好笑道:“好好好,容我想想。” 他在门前踱步,想着哪首合适。 片刻之后,开口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关于七夕的词虽然不怎么应景,但好在痴情。 雨棠跟着柳未央多年,在文学熏陶下识文断字自不在话下,默默把词念了一遍,拍手道:“好词!再吟一首!” “雨棠!”这时屋内的柳未央嗔怪的声音传来。 雨棠嘻嘻一笑,笑道:“好吧,夫人都不乐意了,奴婢就先饶了二少爷,请进吧。” 说完,与几个丫鬟合力,把于非推入了房中。 房门关上,丫鬟嬉笑的声音渐渐远去,房中就剩下了两人。 只见房中大红彩绸高挂,贴着囍字的窗棂下,两根红烛燃的正旺,芙蓉帐下,千工床上,一位身披大红嫁衣,头盖红布的女子正端坐其中,十指纤纤,紧紧攥着嫁衣的裙摆,显出女子心中的紧张。 而这佳人新妇,自然便是柳未央。 面对如此场景,要说于非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母胎单身二十多载,哪经历过这些? 他干咳了一声,见桌上金盘中放着一只做工精湛的玉如意,便走过去拿起玉如意,走到柳未央身前。 学着电视剧中演的那样,轻轻挑开了红盖头。 施着淡妆的柳未央红着脸,抿嘴对他温柔一笑,刹那间的花容让于非目光一凝,竟是呆住了…… 柳未央轻咬红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嗤笑出声,横了他一眼嗔道:“真是个呆子。” 于非讪笑着挠了挠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柳未央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走到于非跟前,递给于非一杯,柔声道:“该喝交杯酒了,夫君……” 因为羞涩,这声夫君喊的声若蚊蝇,若不是夜里静谧,于非差点就没听清。 “哦……”他答应一声,笨手笨脚的接过酒杯。 两人手臂环绕,把杯中喜酒一饮而尽。 由于太过紧张,于非被酒呛了一下,咳了起来,有些尴尬道:“咳咳,抱歉咳,我有些紧张。” 柳未央给他拍着背,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哪能和平时比啊?” 柳未央轻轻偎在他怀中,侧脸贴着于非的胸膛,听着像是打鼓似的心跳,柳未央轻声呢喃道:“是跳的很快呢。”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拥抱了片刻,于非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突然怀里的人儿轻笑出声,于非不由好奇的问道:“笑什么?” “妾身突然想到第一次见你的场景,那时的你呆呆的,见到我就面红耳赤,说话都结巴,甚至都不敢和妾身有目光接触。” 于非干笑一声,自然知道柳未央说的是那个早就死在凤阳山的于非,他有些心虚道:“我以前那么呆吗?” 柳未央点点头:“是挺呆的,后来你又进京参加科举,等再次见面时却是妾身最狼狈之时。” 感受到柳未央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于非轻轻的抚着她的背,静静听她叙说着回忆。 “那时候妾身被大伯逼迫,被两位兄长逼迫,也的确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却没想到被你给救了下来。” 柳未央侧脸在于非怀里磨蹭着,随即露出一个微笑:“从那时起,妾身就发现你变了,不禁敢与妾身对视,说话也变得风趣,妾身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再后来……其实跟你进京那时候起,妾身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想到当初带柳未央进京的场景,于非也是有些感慨:“是啊,想想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那……于郎喜欢妾身吗?” “喜欢。”于非老实回答。 柳未央轻笑出声,故意逗他道:“有多喜欢?” 于非把怀中的人儿抱紧了些,凑到她耳边道:“喜欢到想把你吃掉。” 柳未央在他腰间掐了一下,桃花眸带着羞意,拿着于非的手放到了腰间的细绳上。 于非会意,轻轻一拉……那件款式华贵的嫁衣便从柳未央的香肩上滑落,一具只穿着白色丝质肚兜和亵裤的丰腴躯体就出现在于非眼前。 柳未央握住于非的手,眉间带着媚意,莲步轻移,向着床榻走去…… 第145章 凛冬将至 芙蓉帐放下,两人的身影没入其中。 隐约听到柳未央温柔至极的声音:“妾身为夫君宽衣……” 窗外,月光如水,屋内,满室春情。 桌上红烛默默燃烧,融化的蜡油如泪一般缓缓溢出,偶尔烛火炸开,还会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柔和的烛光映照着窗棂上的囍字,显得喜庆而甜蜜。 …… …… 随着晨时的到来,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睡梦中的于非伸手摸去,却发现身侧空空,昨夜耳鬓厮磨的人儿已然不见。 他疑惑的坐起身,就见换回平常素色衣裙的柳未央正坐在梳妆镜前打理头发。 见他醒来,对他温柔一笑:“夫君醒了?” 于非这才放松下来,侧着身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美人对镜梳红妆。 也许是昨夜的滋润,柳未央的眉间似乎比平常多了些媚意,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怎么不多睡会儿?” 柳未央俏脸一红,横了他一眼道:“起晚了,会被那帮丫鬟说闲话的,夫君也起来吧,待会要去给母亲上香。” 于非点头,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目光却无意中瞥见床面上的点点梅花,不由一愣,随即目光愕然的望向柳未央。 擦觉到他的目光,柳未央的视线也望向那几朵醒目的梅花,只是一眼就羞的移开了视线。 “这……你是初次?” 于非眼中满是疑惑,心中也是惊愕不已,不应该啊?柳未央不是嫁过人吗?怎么可能…… 此时的柳未央已经穿戴整齐,起身走到于非跟前,羞涩的凑到于非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于非的双眸顿时瞪圆,心中也是惊讶不已,原来他一直都被误导了,觉得柳未央嫁入于家,是和夫婿过了一年半载才成了寡妇,却没想到柳未央嫁入于家当晚,于修就急着去外省进货,在回来的路上就出了事。 也就是说,一直到昨夜,柳未央都还是完璧之身。 想到自己昨夜如同蛮牛一般毫不怜惜,于非顿时觉得自己太过粗鲁了。 他有些心疼的抱住她,无比怜惜的说道:“你这笨女人,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虽然被说成笨女人,但柳未央心中,却如吃了蜜糖一般的甜蜜。 感受到身前男子的怜爱与自责,柳未央连忙柔声安慰:“夫君不必自责,妾身也是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于非露出一丝苦笑:“昨夜苦了你了。” 柳未央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无碍的,其实妾身也……” 由于太过难以启齿,柳未央还是没能说出口。 察觉到于非的手又有些不老实,柳未央连忙按住他作怪的手,嗔道:“别闹了,再不起床要被人笑话了。” “这才刚过晨时,不用着急。” 见于非又要去扯她腰间的腰带,柳未央顿时有些花容失色:“不行不行,妾身有些……不适,等,等晚上……” 于非自然也知道轻重,就是想逗逗她而已,伸手在她身后捏了一下,在柳未央娇嗔中,麻利的穿好衣服。 等两人收拾整齐,正要出房间,柳未央却嘶的一声,柳腰发软差点摔倒。 正是应了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一旁的于非想笑又不敢笑,表情也变的有些古怪。 柳未央在于非手臂上拍了一下,嗔道:“笑什么笑?都是谁害的?” 于非干咳一声,扶住她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让夫人受苦了。” “不准再提那事了,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于非忍住笑,也作出正人君子的做派:“娘子教训的是。” 两人出了房间,雨棠带着几个丫鬟已经等在了房外,见两人出来,笑道:“少爷昨晚睡的可好?” 于非干咳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行吧。” 而柳未央则当没听见,红着脸被丫鬟扶着伺候洗漱。 于非这才发现柳未央的行走的姿态似乎有些古怪,心中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担忧柳未央会不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这时候这么多丫鬟在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罢饭后,陪着柳未央来到府中专门供奉祖宗牌位的灵堂前,一起上了三炷香,跪到蒲团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就算是上告列祖列宗了。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不让柳未央留下心理阴影,于非对柳未央可谓是柔情蜜意,极尽温柔。 两人食之知味,每晚耳鬓厮磨,尽享床笫之趣。 转眼间,半月过去了。 逐渐转凉的天气也有了些秋风萧瑟之感,枯黄的落叶,预示着又一年的凛冬将至。 马蹄踏踏,一匹战马自北方而来,踏破了京城晨曦的宁静。 太和殿内,气氛凝重,大臣们脸上也都是满脸忧虑。 小皇帝赵熜也是一脸愁容,见大臣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众卿可有对策?皇姐战报中说金辽两国此次发兵八十万众,要如何应对?” 王京与一众武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可总要有人站出来,王京沉吟片刻出列道:“陛下,此次敌军比上次多了四倍,为今之计朝廷应该拧成一股绳,全力支持策北公主镇守镇北关,可派遣朝廷大军支援,只要镇北关不破,金辽两军就休想寸进。” 而听了王京的话,文官集团就有人开始反对了,一些比较愤青的大臣出言道:“年年如此,何时是个头?不如主动出击,也好过年年如此被动。” 又有大臣反驳道:“说的轻巧,难道忘了先帝在时的正野之战?二十万大军被三万金军杀的丢盔弃甲?这才过去几年?虽然郑家谋反一案后,朝廷军队得到修整,整体战力有所提升,但与金军骑兵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主动出击与找死何异?” 两方势力谁也不服谁,很快就变成激烈的辩论。 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如往年那般被动防御,一派则主张主动出击,与金军野战。 双方几乎把大乾开国以来,三百余年的战争都拎出来逐帧分析了一遍,最后却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听的大臣队列中的于非也是头大如斗。 第146章 围魏救赵 金辽联军的战力他是有切身体会的,那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上次二十万就逼的花千渝亲自带兵夜袭,若不是提前探知了金辽联军的屯粮之所,怕是真可能守不住。 如今又来个八十万,又要如何破局呢? 经过上次的失利,此次金辽联军肯定会对粮草重点防备,不可能会像上次那般囤于一处,就算花千渝最擅长偷袭粮草,恐怕此次也没那个机会。 以金军的实力来看,步兵不如大乾装备精良,骑兵却是所向披靡,能与之对抗的恐怕只有镇北关那不足三万的镇北铁骑,小规模野战还好,若是大规模野战,大乾必定不敌。 从他心里来说,他是更倾向于保守派的,如同上次那般死守镇北关。 不比郑太后在位时那般,朝廷党争激烈,如今的朝廷,清洗过一遍之后,也更加团结,战力经过修整也有所提升,若是上下一心,守住镇北关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正如大臣所争论的那样,金辽联军一直有鲸吞整个大乾王朝的野心,几乎每年都会来这么一出,连年的军事压力,根本不给大乾喘息的机会。 想到在镇北关时,花千渝那疲惫又苦涩的笑容,于非不由有些心疼,那个女子为整个大乾王朝承受太多了,这千斤重担本就不该由她一人来担。 虽然他很想帮忙,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而大臣们讨论了半天,直到早朝散了,也没讨论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回到家后,于非依旧在想着要如何度过此次危机。 柳未央帮他把大氅和乌纱帽脱掉,见他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正想询问。 柳腰却被于非揽住,在一声惊呼声中,柳未央就发现自己被抱着放到了腿上。 羞恼的在于非肩上打了两下,柳未央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美人在怀,于非焦躁的内心也得到舒缓。 柳未央端起一杯茶水递到于非嘴边道:“喝点茶吧。” 于非却摇了摇头,笑道:“茶可不是这么喝的。” 柳未央一愣,神情有些疑惑:“那要怎么喝?” 于非坏笑着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柳未央愕然,红着脸摇了摇头。 于非又哄了几句,这才羞涩的点了点头。 左右看看,见并没丫鬟在附近,便端着茶瓷噙了一口茶,凑了过去。 然而于非却把头一扭躲开了,柳未央再次凑过去,又躲开了。 柳未央一时进退两难,桃花眸圆睁,有些羞恼的瞪着他。 见逗的差不多了,于非这才接受了柳未央奉上的茶水…… …… …… 惬意的时间是短暂的,一直到晚间于非依旧是毫无头绪。 去茅房小解放水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征讨扶桑太子时的场景。 虽然目前大乾的军队有些拉,但水军实力却是意外的很强。 此次金军南下,联合辽国征调八十余万能战之兵,想来定是倾全国之力。 若是此时派出一支远洋舰队,沿海岸线一路北上,直捣金国王廷…… 可以想象,到那时金国必将首尾不得相顾,就能实现围魏救赵之计。 想到此处,于非匆匆出了茅房,快步跑回清河居的书房,在桌上摊开大乾地图。 寻找了片刻,果然发现大乾在衣冠南渡之前的京城就在临海地区,此刻已经被金国占领,作为金国的新王廷。 金军若是出兵,后方必定空虚,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没准还真可能成功。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于非就坐不住,直接出了府门,骑着乌云盖雪向王京府中走去。 通报过后,于非见到了王京,摊开地图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王京。 王京捻着胡子,沉思片刻后点点头:“此计可行,只是距离过远,不知镇北关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王京的担心于非也能理解,上次二十万都差点没守住,八十万可想而知。 他想了想道:“上次之所以艰难,是因为郑太后目光短浅,不愿施以援手,此时朝堂清明,自然不会犯上次那样的错误,若是派兵支援镇北关,撑到舰队北上想来不难。” 王京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此话在理,如今除了死守也没别的办法,尝试一下,也许另有转机。” “老夫明日就写奏折,此事越快越好。” 于非抱拳道:“如此就拜托老师了。” 告别王京后,于非刚骑着乌云盖雪上了官道,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就见是一个衙役打扮的差人,待差人走近,有些疑惑的问:“你是何人?” 那差人抱了抱拳,恭敬道:“卑职奉工部尚书所托,请于侍郎去家中一叙。” 于非恍然,原来是萧知乐那老头啊?想来望远镜应该是有结果了。 他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差人来到一处小院门前。 望着不大不小的农家小院于非有些懵,诧异道:“这是萧尚书的家?” 见差人点头,于非心中奇怪,萧知乐这堂堂三品的工部尚书竟然会住这种农家小院。 二人走到门前,那差人敲了敲门。 在门外等了片刻,那有些斑驳的院门才被打开,萧知乐探出头来。 差人抱拳道:“尚书大人,卑职把于侍郎请来了。” 萧知乐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等差人告辞离开后,萧老头就拉着于非进了院中,还警惕的往院门两边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回头激动道:“于侍郎真乃神人也,那望远镜按照于侍郎的图纸果然可行,成品已经造出来了。” 于非也是露出喜色,问道:“可否一观?” “当然,于侍郎随我来。” 跟着萧知乐来到农家小院的正堂,萧知乐小心翼翼从里屋抱出一个长形木盒放到了桌上,打开盖子道:“于侍郎请看。” 只见木盒子里放着一件铜质圆筒,拿起一看,果然与他图纸上画出的一样,而且粗筒套细筒,竟然还是便于携带的可伸缩望远镜。 他把千里眼圆筒伸开,透过水晶制成的镜片看向远处,虽然镜面有些划痕,不过远处的景色倒也挺清晰的,已经达到了使用要求。 第147章 公主殿下 不过这做工过于粗糙,若是拿来送人着实拿不出手。 “还不错,就是做工太过粗糙。” 萧知乐笑了笑,解释道:“这只是一个试验品,并没在外观上下功夫,做工自然粗糙。” 于非点头,既然是送花千渝的,那自然不能将就,便问萧知乐:“能否做只纯金的?下官要送一位友人,最好做工好一些,所需银子大人尽管开口。” 萧知乐露出一个很自信的笑容,点头道:“纯金的自然没问题,但银子就算了,此物本就是于侍郎所制,等做好了送于侍郎府上。” “那就多谢萧大人了。” “于侍郎客气了不是?老夫应该谢谢你才是,这千里眼可是利在千秋,正是大乾急需的。” “萧大人谬赞了。” 告别萧知乐后,于非就骑着马回了家。 翌日一早。 王京便在太和殿内,说出了使用舰队北上,以实现围魏救赵的战略计划。 诸位大臣商议过后,也都认可了此计。 没办法,如今除了此计,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选择了。 小皇帝当即下了圣旨,调集临海地区的军舰秘密北上集结,并加紧训练水军。 时间到了十一月底,大乾派往金国的细作传来消息,金军终于有了异动。 大乾朝廷也开始集结军队,走陆路北上支援镇北关。 依旧由参加过广平之战的张元为总兵,带兵十万,前往镇北关支援。 知道此事重大,于非也主动请缨,作为参军,随张元前往镇北关。 寅时末,于府。 柳未央与雨棠帮于非穿上银色甲胄,看了看笑道:“嗯,威武多了。” 于非把佩剑挂到腰间笑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夫君。” 柳未央素手放在于非胸口,柔声道:“路上小心,妾身在家等你回来。” 于非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你家夫君只是挂了一个参军的虚职,又不上战场,无碍的。” “小心一些没坏处。” 于非在她手心亲了一下,道:“谨遵夫人吩咐。” 牵着柳未央的手走到了府门外,于非轻轻抱住柳未央,道:“我走了。” “去吧,万事小心。” 于非点点头,放开了柳未央,转身正要走,柳未央却喊住他,小跑着扑进了他的怀抱,在于非惊讶的目光中,踮起脚尖,主动吻了过来。 片刻后,柳未央红着脸推开了他:“愿夫君旗开得胜。” “那是自然,回去吧,外边冷。” “嗯……” 于非松开了柳未央的手,翻身骑上了乌云盖雪,对柳未央摆了摆手:“回去吧。” 柳未央只是点头,却并没离开。 直到马蹄声渐远,才被雨棠扶着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府。 于非骑着乌云盖雪来到皇宫,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毕。 小皇帝登台检阅后,大军便出了皇宫,向镇北关行去。 路上于非忽然听到一阵凄婉的二胡声,抬头就见渐渐泛白的晨曦中,一位碧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房檐上,马尾辫随风飘动,手中的二胡曲调优美,仔细听来,所奏之曲竟然是他送给花千渝的那首送别。 而那女子不用猜就知道是陆离那丫头。 于非骑在马上,对她挥了挥手。 坐在房檐上的陆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喃喃道:“一路顺风。” …… …… 大军行了一月有余,地平线渐渐出现城池的轮廓。 坐在马车中的于非掀开车帘,望向近在咫尺的牧北城。 回忆着自己在牧北城的经历,内心自是唏嘘不已。 他放下车帘,打开怀中的木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望远镜。 望远镜是纯金打造,上面还雕刻着龙纹图案,很是精美。 于非合上盖子,笑了笑,暗道这望远镜想来花千渝一定喜欢。 碍于当前的科技水平,只能是纯手工,做一只望远镜就需要几天时间,而这只纯金打造的整整用了一个月。 直到出征前一天才给他送来,显然萧知乐是下了功夫的,镜片透彻如镜,没有一丝划痕。 外壳上也是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条盘踞的龙纹,很是精美。 大军来到牧北城下,出示过虎符之后,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熟悉的场景让于非恍惚了一下,竟然有了一丝久违的感觉。 得到消息的花千渝,穿着金色的龙鳞战甲,带着亲卫前来迎接。 张元笑呵呵的跳下马,对花千渝抱拳道:“卑职见过策北公主。” 经过上次的广平之战,张元现在对花千渝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而花千渝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张将军别来无恙。” 张元注意到花千渝的目光一直在大军中游弋,似乎在寻找什么,不由奇怪道:“公主殿下,可有何不妥?” “啊?哦,没事。” 花千渝收回目光,凤目浮现出一丝失望。 随后自嘲的摇头轻笑,人家位极人臣,听说最近还收了一房小妾,又怎会来这边陲的苦寒之地受苦? 她正想收回目光,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殿下。” 花千渝一愣,转头望去。 就见于非从一辆马车中跳下来,正望着她微笑。 随即,花千渝嘴角便也露出一丝笑意:“于非,你也来了?” “公主殿下有难,我又怎能不来?” 张元左看看,右看看,片刻后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原来公主殿下是在寻找于侍郎。 花千渝轻笑一声,回头对张元道:“就有劳张将军把将士们带往镇北军营了。” 张元点点头,正想传令下去。 就听花千渝对于侍郎说道:“于非就随本宫回王府一叙,如何?” 张元顿觉无语,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位于侍郎可是策北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还有共患难的交情,自己自然是比不得。 向策北公主告辞后,就带着军队向建在镇北关下的军营行去。 于非骑上乌云盖雪,随着花千渝向靖王府行去…… 路上花千渝望着于非身下的乌云盖雪,笑道:“这匹战马你还留着啊?” 于非拍了拍乌云盖雪脖颈,笑道:“此等良驹丢了岂不可惜,更何况还是公主相赠,又哪里舍得丢弃?” 花千渝微微一愣,心中却在思索这话的深意,这话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偷偷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却是神色自然,并无异样。 随即反应过来,大敌当前,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第148章 礼物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到一边。 带着于非进了靖王府。 望着熟悉的阁楼,于非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公主这里也没怎么变嘛。” “你也没离开多久,能有什么变化?” “说的也是,不过我却感觉过去了好久。” “行了,你就别怀念了,进去吧。” 于非点头,跟着花千渝进了阁楼。 见秋月正拿着小鱼干喂怀里的狸花猫,便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秋月姑娘。” 秋月诧异的抬头,惊讶道:“于非?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 “于大人这话说的,奴婢又怎么会不欢迎呢?” 说着,把怀里的狸花猫抱到于非身前笑嘻嘻的问:“怎么样,这只猫很可爱吧?” 于非下意识接过,却没想到这只肥猫还是实心的,差点没抱住。 也许是娇生惯养的缘故,这猫看上去傻乎乎的,眼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干笑几声,点头道:“是挺可爱的,哪来的?” 秋月抚摸着猫咪的脑袋笑道:“我们家铃铛是捡来的。” 花千渝有些嫌弃道:“这破猫胖的跟头猪似的,哪里可爱了?还总喜欢掉毛。” 秋月顿时不依:“小姐,你这么说铃铛,它会伤心的,你看它都哭了。” “你确定那不是它的口水?” “哪有,它真的会哭的。” 花千渝生无可恋,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去泡壶茶来。” 秋月这才想起来还没沏茶呢,慌忙起身去泡茶。 花千渝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非道:“这丫头最近痴迷养猫,都快魔怔了。” “有个爱好总是好的。” “不说她了,金军此次南下,朝廷可有了对策?” 于非抚摸着趴在腿上的肥猫,点了点头道:“朝廷此次想用围魏救赵之计。” “围魏救赵?此话怎讲?” “可有地图?” “有的,你等我一下。” 说着,花千渝起身,从书架上拿出地图,在矮桌上摊开。 于非指着地图道:“朝廷想派出水军,从这里走海路,一路北上,直取金国王廷,那时金国八十万大军南下,王廷必定空虚,而王廷遇袭,巴扎尔必定回援,以此来实现围魏救赵之计。”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镇北关,撑到我军舰队北上。” 花千渝低头望着地图,沉思片刻,有些担忧的问道:“水军?能靠的住吗?” 于非点点头:“这个殿下大可放心,我在江南时就是利用水军战舰收腹的皮岛,其实力还是有的。” “而且从海上登陆,也可以做到出其不意,打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跟他们打游击,反正金国也没有像样的战舰,只能干瞪眼。” “打游击?” “呃,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花千渝凤目一亮,点头道:“好一个游击战术,此计甚妙。” 这时端着茶盘的秋月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见两人都是趴在矮桌上,脸颊靠的极近,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 秋月一愣,这是闹哪出啊,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好上了?这进展未免太神速了吧? 她干咳一声,道:“于大人请喝茶,小姐请喝茶。” 花千渝这才察觉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妥,慌忙坐直了身体。 于非也吓了一跳,太投入了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些。 花千渝端起茶杯,用水袖遮住喝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于非则是低头撸猫,装无事发生。 秋月用可疑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于非干咳一声,把别在腰间的木盒子拿出来,放到桌上道:“这是微臣送公主殿下的礼物。” “什么东西?” 于非神秘一笑:“殿下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是好东西。” 花千渝眯起了好看的凤目,见他笑的贱贱的,一时竟然不敢打开了。 若是于非知道,花千渝觉得他“邪魅一笑”贱兮兮的,怕不是当场要吐血。 一旁的秋月见自家小姐迟疑,便按耐不住道:“什么啊?奴婢看看。” 花千渝正想开口阻止,秋月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望着里面纯金打造的圆筒物体,一时摸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见并不是什么恶作剧,花千渝好奇的把圆筒拿起来,有些奇怪的问:“这是何物?” “此物名叫望远镜,也叫千里镜,能够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 在军阵上颇有经验的花千渝,马上就想到了此物的妙处。 神情激动道:“就凭这东西真的能看到千里之外?”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 “怎么用?” 于非拿过她手中的望远镜,把镜筒拉开,递给她道:“只需用时像这样拉开,眼睛透过窄的那端,往远处瞧。” 花千渝按照他的说明,眯起左眼,通过望远镜望向于非。 见于非突然靠的极近,吓得慌忙把千里镜从眼前拿开,眉宇间带着些英气的俏脸竟浮现出一抹羞红。 极少见到自家小姐如此失态的秋月顿时睁大了杏目,有些八卦的凑近花千渝问道:“小姐看到什么了?” 花千渝把千里镜递给她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秋月好奇的接过千里镜,学着花千渝的样子,望向于非,顿时也是吓了一跳,震惊道:“真的可以呀,太厉害了。” 见秋月被转移注意力,花千渝也是暗中松了口气,暗中运起内功让自己脸颊的红晕散去。 抢过秋月手中千里镜又往别的方向望了望,竟是有些爱不释手。 她有些惊喜的望着于非道:“此等宝物你是从哪搞来的?一定很贵吧?” “如果我说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公主殿下信吗?” 花千渝笑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的脑子里,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此物由你造出来,本宫还是信的。” “想不到我在殿下心中,能有如此高的评价,真是受宠若惊啊。” 花千渝白了他一眼,有些激动道:“有了此物,就能料敌于千里之外,若是在战阵之上,定能抢占先机。” “你这家伙真是雪中送炭呐。” 第149章 浴室 “殿下喜欢就好。” 花千渝把玩了一会儿,放下千里镜,笑着问道:“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小妾?” 于非一愣:“这殿下都知道?” “本宫自然有自己的渠道。” 于非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妻妾之分,她喜欢我,我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让本宫猜猜,可是上次车中那位柳氏?” 于非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除了柳氏,是不是还有那位陆姑娘?” 于非心里顿时一惊,没想到策北公主在京城的眼线如此之广,不管是他纳妾,还是陆离随他南下,都是比较隐秘的事情,她竟然都知道。 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花千渝本来在宫中就有眼线,而自己又住在她名下的府邸,知道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和陆离的事是坚决不能承认的,至少现在不行。 他正肃表情摇头道:“绝无此事,我与陆姑娘只是朋友。” “是吗?” 花千渝知道当驸马的代价,也就没点破。 于非也连忙转移话题道:“此次金辽联军号称八十万可战之兵,不知镇北关兵力几何?” 花千渝轻叹一声道:“朝廷支援的十万,再加上三万镇北铁骑,一共有十三万守军。” “十三万守军以镇北关为依仗,撑数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非点点头道:“那就好,只要能拖住敌军,为那十万水军争取北上的时间就足够了。” “也只能如此了,这次敌军经过上次的教训,对粮草辎重必定严加防备,肯定不会囤于一处,若是还想如上次那般偷袭粮草,已经很难实现。” 于非点头,叹道:“能不能成也只能一试了,若是失败,大不了南下攻占一个岛国寻找机会。” 花千渝却是表情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若是败了,本宫是不会走的,本宫答应过爹爹要守住镇北关,若是镇北关破,唯有一死罢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于非露出一个笑容,笑道:“我们也别太悲观,是胜是败如今言之过早。 “更何况我这条小命都是仰仗殿下才得以保住,殿下若真的以身殉国,那我也不会苟活,定会提青锋宝剑为殿下报仇。” 花千渝一愣,眸子里似乎有些失神,随即恢复正常,笑道:“你若是随我去了,能舍得家里那位?” “这……”于非一时有些语塞。 牛皮吹大了,把柳未央给忘了。 如果自己真的殉国了,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见他脸上现出纠结之色,花千渝也不再逗他,而是问道:“数月未见,于大诗人可有新作问世啊?” 于非连忙摇头:“让殿下失望了,最近事有些多,哪有心情作诗啊?” 两人正聊着,于非突然感觉腿上热乎乎的,慌忙把那只肥猫抱起来,果然是这傻猫尿了。 花千渝顿时大怒,对一旁拿着望远镜往窗外望的秋月喊道:“秋月!秋月!马上把你那破猫给本宫扔出去!” 秋月尴尬的把肥猫抱走,有些愧疚的对于非道:“对不起啊于非。” 见花千渝发怒,于非连忙道:“没事没事,回去换件衣服就行了。” 花千渝摇摇头,瞪了秋月一眼道:“带于大人去沐浴。” 秋月答应一声,领着于非来到阁楼的一间房间,推开门就见里面竟然是一个浴室,浴室不是很大,房中幔帐重重,比较隐秘,正中央则放着一个很大的浴桶。 秋月叫来几个侍女,把热水备好后,对于非道:“于大人快洗洗吧,把脏衣服扔到盆中就好,奴婢待会帮您洗了。” “有劳秋月姑娘了。” “于大人不要这么说,这都是奴婢的错。” 等秋月退出房间后,于非把身上的衣服脱掉,试了试浴桶中的水温,缓缓坐进了撒着花瓣的浴桶里。 正洗着,房门却被人敲了敲,传来秋月的声音:“于非,需要奴婢给您搓背吗?” 于非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必了,我自己洗洗就好。” “好吧,奴婢把换洗衣物放门口的篮子里了,您洗完换上。” “知道了。” 等秋月离开后,于非才松了口气。 毕竟是花千渝的浴室,于非也不敢乱看,匆匆洗过澡后,胡乱拿起绳上的一条浴巾擦干身体,蹑手蹑脚的打开浴室的房门,果然见门口放着竹篮,里面放着几件换洗衣物。 他把篮子拿进浴室,拿出篮子里的衣服看了看。 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这衣服竟然是一件飞鱼服,而且尺寸明显比他穿的要小一号。 不过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挑挑拣拣,虽然衣服小了点,不过还是能穿的。 穿好后就觉得有点不对,这衣服别的地方紧,但胸前却很宽松,像是被撑大的。 而且这衣服还带着熏香的味道,不会是花千渝的衣服吧? 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花千渝卸了甲胄,平常就经常穿这种绣着金龙纹饰的红色飞鱼服。 不过穿都穿了,而且花千渝都不在意,自己自然也无所谓。 穿好衣服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斜躺在矮榻上摆弄千里镜花千渝见他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这衣服本宫还以为你穿不下,没想到还挺合适。” “这果然是殿下的衣服。” “怎么?你难道还嫌弃本宫穿过吗?”花千渝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笑望着他。 “瞧殿下这话说的,要嫌弃也是殿下嫌弃我,我还怕冒犯了殿下呢。” “本宫可不是象牙塔的中的娇小姐,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有殿下这话,我就放心了。” 于非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笑道:“没想到殿下这么高,我穿着除了紧了一点,长短竟然正合适。” 花千渝点点头:“本宫应该和你一般高。” “是吗?” 见她不信,花千渝起身来到于非身边,伸手比划了一下道:“你瞧,比你还高呢。” 于非低头望着她踮起的脚尖,有些无语道:“嗯……是比我高。” 其实就身高而言,花千渝只比于非矮上那么一点点,不过身为女子,这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已经属于是少见了。 而且花千渝身材比例极好,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属于那种现代女子梦寐以求的丰满身材。 这时秋月走过来道:“于大人,奴婢帮你梳头。” 第150章 醉话 于非闻言坐了下来。 秋月轻柔的给他梳着头。 一旁的花千渝问道:“你可有地方住?” “住军营就是了。” 花千渝却摇摇头:“军营条件艰苦,你就别折腾了,就在王府前院的客房住下吧。” 于非迟疑了片刻,战事一起,至少要在这住两个月,住军营确实挺难受,便点头答应。 等秋月为他梳完头,拿过镜子道:“于大人瞧瞧,可还满意?” 于非点头,笑道:“秋月姑娘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花千渝对秋月道:“去带于大人去前院找间房间,告诉下人,要用心伺候。” 秋月很乖巧的点点头,对于非笑道:“走吧于大人,奴婢带您去房间。” 于非起身,对花千渝抱拳道:“那就不打扰殿下了,告辞。” 告别花千渝后,就跟着秋月出了阁楼。 望着手中的千里镜,花千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起他说不独活的话,心底深处不知为何升起暖意。 不过想到他已经有了妾室,心中刚浮起的涟漪渐渐归于平静,低头认真研究着地图。 …… …… 秋月把于非带到一处房间后,亲自帮他打扫了房间,铺了一床新的被褥,就告辞离去。 由于天色已晚,再加上行军数月,早就是身心疲惫,关上房门后就睡下了。 翌日,由靖王府的侍女伺候着穿上衣服,洗漱完,吃了王府提供的饭菜后,闲来无事,就有了故地重游的心思。 由于今日下着小雨,于非便打了一把油纸伞出了王府。 走在熟悉的街道,竟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先来到县衙门前,望着熟悉的县衙府门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闲逛,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穿越而来的河边。 望着孱孱河流,又想起母亲和妹妹,也不知现在她们过的好不好。 “公子正值青春,有何事想不开啊。” 于非转头,却发现花千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穿着如初见时的红袄白裙,扮做普通女子,正撑着一把伞,歪着脑袋笑望着他。 这话不由让于非回想起了与花千渝初见时的情景,当时他还以为花千渝要寻短见,却没想到她会是郡主。 他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意道:“殿下还记得啊?” 花千渝点点头:“忘不了,那条鱼很大呢。” “殿下的水漂也丢的极好呢。”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 花千渝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递给他道:“要不要试试?” 于非点头,接过石块用力扔向了河中。 然而却只打了两个水漂就掉进了河中。 “真笨。” 说着,花千渝也捡起石块,对着河面丢去,石块在水面接连打了好几个水漂才落入水中。 “殿下这打水漂的本事,不输当年啊。”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闲来无事,去喝酒如何?” 于非点头,两人撑伞并肩离开了河边。 来到一个小酒馆,丢下几两碎银,温了一壶酒,几碟小菜。 如老友那般聊些许话语,听着窗外细雨敲打屋棚,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喝到最后,两人都有些醉了,花千渝手臂搭在于非肩膀,带着酒意道:“你纳妾,本宫还没送过贺礼,等下次见了你那位小妾,本宫定然补上,嗝,你说好不好?” 于非也是带着醉意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花千渝笑了笑,端起就用酒盅在于非酒杯上碰了一下,道:“来,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不知为何,于非觉得花千渝话中有了些许放纵之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却是不敢再喝了,一把抓住花千渝的手腕,劝道:“殿下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回不去了。” “无妨,秋月会找来的。” 于非无奈,只得奉陪。 花千渝也不出意外的喝趴了。 好在于非酒量可以,并没有醉倒。 见窗外秋雨已经停下,便背着花千渝出了酒楼。 虽然他脚步也有些踉跄,却是并未摔倒,背着花千渝向靖王府行去。 路上,趴在于非肩头的花千渝不时说着梦话。 “于非……陪我回镇北关吧……” 突然的一句话,让于非愣住。 回头望向花千渝的侧脸,却发现只是梦话罢了。 思绪不由回到了那日送花千渝回镇北关的场景,仔细回忆了一下,花千渝似乎并未流露出什么不舍,想来这话也只是醉后失语。 他可没自恋到觉得像花千渝这样的奇女子,会对自己有意,就算有,应该也是朋友那种。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背着花千渝回到了靖王府。 秋月听说自家小姐喝醉了,匆匆跑来,见是于非背着花千渝回来不由一愣。 于非解释道:“殿下与我吃酒,喝的有些多。” 秋月也就不再多说,与于非一起把花千渝背回了侵殿阁楼中。 把花千渝放回软榻上后,于非便告辞离开。 秋月连忙叫来妹妹春风送于非回去。 等于非走后,秋月端来一盆温水,把帕子浸湿后,有些心疼的为花千渝轻轻擦洗脸颊。 正要起身洗帕子,花千渝却突然抱住秋月的腰,一用力,秋月惊呼一声就被抱着摔倒在榻上,像是一个等身比例的洋娃娃一样被花千渝抱着。 秋月一阵无语,正要挣扎着坐起来,却听花千渝喃喃道:“于非……不要纳妾好不好……” 秋月的杏目顿时瞪大,一脸震惊的望向自家小姐。 小姐什么时候……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把于非纳妾的消息告诉小姐后,虽然与往日无异,但小姐却总喜欢走神,难道,难道自家小姐真对于非动了情?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到小姐不服输的脾气,秋月轻轻一叹,捧着花千渝的小脸道:“小姐啊小姐,你藏的好深啊。” 秋月不由有些后悔让于非回去了,若是让他听到这话,窗户纸不就捅开了吗? 可事已至此也总不好再把于非叫回来,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件事还是让小姐自己决定比较好。 这时春风走了进来,见自家姐姐被殿下压在身下,一时愣在当场。 秋月尴尬的红着脸道:“快,快把殿下拉开,我起不来了。” 第151章 鬼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于非就跟着花千渝观摩训练士兵。 朝廷带来的十万军队需要适应环境,还要和三万镇北铁骑进行磨合,所以要抓紧训练。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有斥候来报,金国五十万大军已经开拔,与辽国三十万大军汇合后,直奔镇北关而来。 朝廷水师也得到这一消息,派遣二十艘楼船,以及大小船只数百条,搭载十万军队,沿海岸线秘密出征北上。 而一个月后,金辽联军八十万陈兵镇北关下。 已经头发花白的巴扎尔再次出现在镇北关前,望着眼前固若金汤都镇北关心情复杂。 因为上次的失利,金国王廷的大臣们是反对此次南下的,若不是他力排众议,加上小可汗姐弟对他的信任,此次南下怕是很难促成。 自从南下夺了大乾的半壁江山后,王廷的一些王爷们也开始骄奢淫逸起来,大部分已经安于现状,觉得夺得大乾半壁江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非要再南下。 可巴扎尔很清楚,大乾是个很记仇的王朝,若是不一鼓作气彻底让大乾屈服,一旦让它得到喘息的机会,必定会不顾一切代价夺回失地。 所以就算王廷的王爷们反对,他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南下进攻大乾。 巴扎尔如上次那般,让手下辱骂一通,见无效果,开始命令士兵进攻。 花千渝身披金色龙鳞甲,手执马槊。 待金军靠近,玉手一挥,镇北关上数百门火炮齐鸣。 城下金辽联军死伤惨重,不过巴扎尔却并不为意。 此次带了八十万大军,就算耗,也能耗死他们,无非就是会多些时间罢了。 这次南下他势在必得,而且八十万打十三万,优势在我! 进攻一直持续了一天,见事不可为便回营休整。 镇北关内。 于非手里拿着一把用竹签子串好的羊肉,在自制的烤架上烤着。 羊肉烤的滋滋冒油,再搭配上从牧北城搞来的秘制调料,香味诱人。 见烤的差不多了,于非拿起一串尝了尝,点了点头,递给花千渝一串道:“熟了,可以吃了。” 花千渝望着手中的烤串有些迟疑,不过见于非吃的满嘴流油,就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见并没有羊膻味,也就吃了起来。 “殿下,味道如何?” 花千渝点点头,含糊道:“还行,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于非笑着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手艺?只要别烤焦就行了,可惜没啤酒,否则就完美了。” “啤酒?” 于非点点头,解释道:“啤酒就是一种带气泡的酒,比白酒淡一些,和烧烤那是绝配,可惜大乾没有。” 花千渝表情有些古怪,叫来王冰嘱咐了几句,很快王冰就搬来一坛酒,花千渝打开酒封,对于非道:“你说的可是这种酒?” 于非闻言抱起酒坛闻了闻,一脸震惊,倒了一些出来喝了一口,味道也和前世的啤酒差不多。 他愕然的望向花千渝,暗道莫非花千渝也是穿越者? 见他一脸震惊,花千渝忍俊不禁笑道:“这酒早就有了,是用麦芽与啤酒花酿造而成,你竟然不知道?” 于非一脸懵,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你不知道也能理解,这酒一般只有民间才有,大多也都是自酿。” 于非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给花千渝倒了一杯递给她。 花千渝却摇摇头,道:“军中严禁饮酒。” “那你这酒哪来的?” 花千渝脸难得一红,心虚的望向了一边。 于非恍然,望着杯中的酒,估计这酒是花千渝私藏的。 “你也别喝太多,让人见了影响不好。” 于非点点头,又喝了一杯就不再动了。 吃完饭,于非正要去睡觉,却见花千渝又扛起来马槊,有些奇怪的问:“你不去休息一下?” 花千渝摇摇头,笑道:“我担心金军会夜袭,你先去睡吧。” “我陪你吧?” “不用,快去睡吧。” 于非点了点头,先回营帐歇息了。 花千渝则抱着马槊来到镇北关上,通过女墙望向城下的金辽营帐。 正觉无聊之际,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披着大氅的于非笑着走了过来。 “你来干嘛?” 于非把手中的大氅丢给她道:“穿上吧,能暖和些。” 花千渝犹豫了一下,把大氅披在身上。 于非在地上的石凳上坐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道:“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讲故事吧?” 见花千渝没反对,于非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就讲个提神的吧,从前有个叫贞子的女人……” 等于非把午夜凶铃讲完,被城墙冷风一吹,连他自己都感觉发毛。 回头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遮住脸颊,正低头望着他,吓得于非一个激灵,差点叫出来。 “哈哈哈哈哈”花千渝大笑着把头发扎起来,笑道:“你也太胆小了。” 于非一阵无语,以前怎么没发现花千渝这么皮呢? 花千渝笑了一阵之后,才叹道:“像镇北关这种地方,厉鬼是不敢来的。” 于非想想也是,镇北关不知已经死了多少人了,此等凶煞之地,就算是鬼,恐怕都不敢来。 又接连讲了几个鬼故事,花千渝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最多顾及他的面子,假装很害怕的样子。 不过因为演技太差,就给于非一种,我好怕怕呀,的嘲笑之感。 于非最终还是放弃了,靠着城墙有些生无可恋。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虽然守军死伤数万,但镇北关依旧没有被攻破。 而另一边,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经悄然出现在了金国王廷的海岸线。 而这支大乾舰队的指挥官,正是于非向朝廷推荐的林净远和于禁。 随着天色渐暗,借着夜色掩护,十万大军进退有据的上了岸。 在岸上简单整顿后,向着金国王廷直驱而入。 所过之地异常的顺利,守城太守大多都曾在大乾为官,一听是大乾的军队,守城将领大多直接打开城门主动投靠,还有百姓望着大乾军队痛哭流涕。 甚至有提着浆果酒食,在路旁慰问的。 大军一路向西,很快就来到了大乾的旧都城,也就是被金国作为新王廷的城池之下。 第152章 可汗出逃 金国守城将领望着如同天降一般的大乾军队,直接懵了。 慌忙点燃烽火台,而大乾军队也开始进攻。 由于一直以来对大乾的蔑视,此次金国南下几乎动员了全国兵力,仅在王廷留了三万军队。 而大乾这边,加上沿路归降的士兵已经多达二十万之众。 金国守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渐渐不敌,负责守城的金国将军,匆匆赶往王宫,对龙床上的小可汗道:“可汗,情势危急,还请出城暂避。” 金国的可汗也就八岁左右的样子,听着将军的话完全就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而金国将军自然也不指望小可汗能有什么旨意,而是把目光望向了珠帘后的金国长公主。 而金国公主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听到金国将军的话问道:“大乾有多少军队?” “有二十万之众。” “从何处而来?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金国将军额头冷汗直冒,有些难堪的道:“末将,末将不知,像是,像是从海中来。” 殿中的大臣听了此话,皆是哗然。 有大臣谏言道:“可汗,城中守军仅有三万,王廷城郭巨大,分开来守,根本守不住,应该听将军的话,出城暂避。” 金国长公主点点头,道:“那就依将军所言,暂且出城暂避,另外,速去派人通知巴扎尔大单于,命他速速回援。” 殿中大臣皆是躬身称是。 于是,王廷禁军护卫着金国大可汗与公主,乘坐马车,出西门,出城暂避。 而城池也确实没坚持多久,就被大乾军队攻破,得到消息的城中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欢呼雀跃。 得知金国可汗逃跑的消息,林净远就命令于禁与随军而来的李嗣带兵出城追击。 而金国可汗逃出去的队伍多为文臣,速度可想而知。 没过多久,就被于禁与李嗣追上。 王廷禁军只得御敌断后。 双方厮杀起来,李嗣那如山岳的体格如同一尊杀神,手中关刀舞的是呼呼作响。 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很快就杀出重围,向着金国可汗的车队杀去。 金国长公主眼见就要被追上,便命令守城将军前去断后。 金国将军只得让马车先走,自己回身拦在李嗣身前。 李嗣大吼一声,挥动关刀杀了上去。 而这位金国将军,也是有些本事,但是却还是不敌李嗣,一个疏忽被李嗣斩于马下。 李嗣并未停留,直取金国可汗的马车追去。 金国长公主眼中显出惊慌之色,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由于速度过快,在一处山坡的转角,马车直接侧翻,从坡上滚了下去。 李嗣追到山坡边,见马车滚下坡后,又摔进湍急的江中,不见了踪迹。 知道必难活命,就勒马回身,回去复命了。 而林净远知道不能久待,等金国前线的主力杀回来,自己这临时组建的二十万大军根本打不过。 听到李嗣说马车滚下悬崖,也就命令大军回撤,沿路百姓拖家带口追随。 …… …… 而前线的巴扎尔,虽然命令大军强攻,但镇北关却依旧固若金汤。 他也知道像镇北关这种级别的关隘,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攻的下来。 正想鸣金收兵,一个金国斥候快速骑着马跑来,把背部的竹筒交到巴扎尔手中,打开一看,眼睛猛地瞪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金国士兵大惊,纷纷围了上来。 巴扎尔茫然的望着天空,不停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然而王廷的圣旨又不会有假,清清楚楚的写着王廷遭到大乾军队袭击,大可汗危在旦夕,速速回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大乾的军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王廷。 而他非常清楚,若是大可汗出事,那些金国的王爷们,必定蠢蠢欲动。 若是不快些回去主持大局,那金国境内必定大乱,那么自己又得灰溜溜的北上,逃回那苦寒之地。 望着耸立在峡谷中的镇北关,有些不甘心的道:“大可汗……有难,速速回援。” 金国的将领一听,皆是大惊,自然也知道轻重,若是大可汗出了问题,那整个金国就完了,必定会为了王位争夺不休。 辽国的军队见金国撤了,自知以辽军的战力,更不可能攻下镇北关,耗在这里除了等粮草耗尽,毫无意义。 于是,打了一月有余的金辽联军就此退兵。 镇北关上的于非见状哈哈大笑,对花千渝道:“想来是林净远和于禁他们得手了。” 花千渝也是松了口气,笑道:“没想到还真能成功。” “走吧,回去庆祝一番。” 花千渝点点头,也随着于非下了镇北关…… …… …… 一个月后; 林净远也走海路,把十几万大军和一些百姓带了回来。 于非也随着花千渝回到了京城。 小皇帝自然是大摆筵席,把几位王爷都请进京中庆贺。 宴会上,于非与花千渝坐在一起,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看的在场的陆离意识到了深深的危机感,柳未央就不说了,毕竟比她先跟于非的,可花千渝可是在她之后的。 若是再被抢先了…… 以陆离不服输的性格,又哪里能忍,她沉思了片刻,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而坐在角落里的赵磊也把两人的亲昵看在眼里,手中瓷杯被他捏的嘎吱作响,眼中也浮现出怨毒的目光。 等宴席散了之后,于非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小皇帝见状,就让他在后宫找了间宫殿住下了。 于非被两个小太监送回宫殿中后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片刻之后,身穿碧绿宫装的陆离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手中还抱着一壶茶。 她蹑手蹑脚的来到榻前,掀开幔帐之后见于非正睡的像死猪一样。 她红着脸,端着茶壶,踢掉鞋子也爬上了床榻。 来到于非身边,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道:“于非于非,快醒醒,别睡了,起来喝点茶。” 然而于非却依旧毫无动静,又喊了片刻,见于非毫无动静,陆离很生气的把茶壶放到桌上,红着脸气恼道:“真是个笨蛋,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第153章 阴差阳错 陆离见他确实醉的厉害,只好给他掖了掖被子,趿上鞋子下了床。 又驻足片刻,轻叹一声,喃喃道:“看来只能另外找机会了。” 说完,翻出窗户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翌日。 还有这头疼的花千渝起了床,昨夜喝的有些多,她也在宫中的公主府住下了。 突然想起千里镜来,想着临走时得向于非请教制作方法,就来到于非暂住的宫殿。 敲了敲门,房中传来于非的声音:“谁啊?” “是我。” “殿下稍等。” 花千渝在殿外等了片刻,于非便打开了殿门。 “公主殿下早。” 花千渝笑着点点头,跟着于非进了大殿。 想着千里镜属于军械,不可外泄,花千渝还把殿门给关上了。 两人来到桌前就坐。 花千渝由于昨夜喝的酒有些多,口中有些渴,见桌上有茶壶就端起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于非以为是宫女准备的茶水也就没阻拦,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不知公主殿下有何要事?” 花千渝犹豫片刻,开口道:“你可有千里镜的制作图纸?” 于非点点头:“我可以画给公主。” 说着,于非起身拿来纸笔。 低头认真的画着千里镜的图纸。 花千渝趴在案上,单手托着香腮,饶有兴致的望着于非的侧脸。 突然就觉得他长的特别俊,这想法吓了花千渝一跳,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打散。 可不知怎的,这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渐渐的花千渝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了,变得浑身燥热,一摸脸颊,热的烫手。 于非此时也感觉不对劲,注意力一直被身旁的花千渝吸引,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他又望了花千渝一眼,发现她俏脸微红,望向自己的凤目竟有些迷离。 于非一惊,问道:“公主殿下,您哪里不舒服吗?” 花千渝也躲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道:“是,是有些不对劲,可,可能昨夜喝酒太多了。” “是吗?”于非只觉得浑身燥热,身下某处竟然也有了反应,心中不由一惊,望向了茶壶。 他慌忙把笔丢掉,打开茶壶闻了闻,隐隐闻到了一股甜味。 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茶有问题? 正想提醒花千渝一声,突然身后暗香袭来,一回头就见花千渝不知何时已经扑了上来,脑袋搭在他的肩头,脸颊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 于非大惊,慌忙推开她站起身,却发现花千渝凤目中满是迷离,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花千渝再次扑了过来,于非大惊,慌乱往后退,脚下一绊,直接倒在了榻上。 花千渝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不停在于非脸上亲着。 “公主殿下,等等,那,那茶有问题。” 然而花千渝此时凤目迷离,已经没了基本的理智,完全凭着本能驱使。 由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花千渝只知在于非脸上亲来亲去,却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做。 于非被亲了一脸口水,好在他只是抿了一口那茶水,还能保持理智。 可就算如此,他也无法解释啊? 好家伙,与公主殿下独处一屋,茶水中还有问题,若是这时候叫人,他就算跳黄河里恐怕也洗不清了。 在后宫给公主下药,这怎么想都是掉脑袋的死罪,就算小皇帝恐怕都保不了他,肯定要变成九族消消乐了。 他越想越害怕,想到家中还有柳未央,更是惊恐。 如今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帮花千渝把药物发泄出来。 等她清醒过来后,再负荆请罪。 以他与花千渝的交情,认真解释一下,想来无非是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但这条命至少能保住。 而此时,花千渝已经因为燥热,自己把衣服扯了下来,露出绣着金色凤凰图案的暗红色肚兜。 那深深的沟壑看的于非眼睛都直了,本来于非打算用另一种不破坏名节的方法帮花千渝泄身,可眼前的美景又有哪个男人能保持理智? 再加上于非也喝了茶水,虽然也能保持理智,但是不多。 被这么一刺激,也失去了理智。 他用力翻身,把花千渝压到身下,喃喃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说完就俯下身去…… 宫殿中幔帐重重,把两人的身影遮了起来。 御书房。 小皇帝问一旁侍候的小太监道:“于侍郎可出宫了?” 那小太监摇摇头:“还未起床,要奴婢去换吗?” 赵熜摇了摇头,笑道:“昨夜喝的酒有些多,就让他多睡会吧,嘱咐下去,谁也不可打扰。” “是……” 泠鸢公主的寝宫内,陆离直到天亮才想起来那壶茶忘了拿回来了。 便带着两个宫女来到于非暂住的宫殿,敲了敲门却不见动静。 有宫女跟着,她也不好翻窗户,就对两个宫女道:“你们先回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伺候这些时日,她们已经摸清了这位泠鸢公主的脾气。 便躬身福了一礼,退到了一边。 陆离来到窗前,正要推开,却隐约听到房中传来类似锯木头的声音,不由心下奇怪。 暗道于非难道在殿中做木匠不成? 她左右看看翻身而入。 随着距离床榻越来越近,锯木头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隐约还能听到喘息声。 而桌上的茶壶显然被人动过。 当望见幔帐轻摇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床榻之上正在发生什么。 陆离小脸顿时变得涨红,当望见丢在地上的火红宫装,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那枚黑色的镇北令牌后,陆离顿时瞪大了杏目,她连忙捂住嘴巴。 完了完了。 陆离的身体都在颤抖,自己一个疏忽,没想到却把花千渝给害了。 现在该怎么办? 去把两人拉开? 可明显已经晚了,已经是覆水难收。 陆离站在殿中纠结半天,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转身出了大殿。 两名宫女见泠鸢公主失神,有些担忧道:“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陆离这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道:“没事,对了,你们都不要打扰于大人歇息知道吗?” 两个宫女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陆离又转头望了宫殿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这大概就是命吧…… 第154章 云雨过后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午时。 殿中的床榻之上,也已经云收雨歇。 花千渝也逐渐恢复清明,她把身上的男人推开,低头望去顿时凤目圆睁。 她艰难的坐起身,双臂捂住惊人规模的双峰,这几个时辰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花千渝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渐渐变得面红耳赤。 随即也想起自己是喝了壶中的茶后,才变成这样的。 莫不是于非在茶中下了药?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于非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才对。 难不成看走眼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她记得他似乎也喝了啊? 花千渝愁肠百结,一时思绪纷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头见于非依旧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花千渝一时气急,抬起手掌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正装睡的于非,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望着花千渝的幽幽目光,冷的好似极冷的寒冰。 于非吓得一个激灵,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本宫需要一个解释,为何茶水里会有春……那种药……” 于非也是叫苦不迭,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而且摇摇头:“我真的不清楚。” 花千渝抬手就要抽他耳光,可见于非瞪大眼睛后,又连忙捂住春光乍泄的胸口,怒道:“在你房中,你会不知道?” 于非大喊冤枉道:“殿下也知道,我回来时已经喝的断片了,怎么住到这里的都不知道,而且殿下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刚起床,去哪准备这些茶水去?” 花千渝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由柳眉微蹙,思索了片刻也没个头绪。 抬头见于非还盯着她看,不由拿起枕头砸在他脸上。 于非直接被枕头砸的摔下了床。 花千渝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捡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好。 花千渝放下幔帐,对于非道:“把本宫衣服扔进来。” 于非慌忙把那件火红宫装,以及那件暗红色的金凤纹肚兜,都扔进了幔帐。 幔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穿戴整齐的花千渝下了床。 刚走了一步她就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于非心脏突突直跳。 花千渝冷着脸瞪了于非一眼,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你知道后果。” 于非也郑重点头:“公主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花千渝点点头,从地上把黑色令牌捡起来挂回腰间,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把此事忘掉,知道吗?” 于非点头称是,心里却是苦笑,他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眼看花千渝脚步怪异的从他身边走过,于非开口喊住了她。 “公主殿下……” 花千渝回头,望向了他。 于非嗫嚅片刻,开口道:“对不起,我……” 花千渝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本宫知道你也是为了活命,而你,赌对了,本宫不会杀你,本宫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几日,本宫不想见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花千渝就推开了殿门,走了出去。 殿中的于非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花千渝表现的越平静,他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暗骂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 他又哪里知道,陆离对那种药并不了解,把一大包都整了进去,于非虽然只喝了一口,但药量却很足。 能坚持片刻,已经算是意志坚毅了。 他轻叹了一声,如今知遇之恩未报,还把人家给…… 他望向桌上的茶壶,皱起了眉头,这茶会是谁端来的? 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胡思乱想一通,却也没一个头绪。 他轻叹一声,也推开宫殿的门,走了出去。 来到小皇帝的御书房,就见赵熜正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奏折。 见于非进来,笑着道:“你终于醒了?昨夜睡得还好?” 于非干笑一声,抱拳道:“多谢陛下关心,昨夜……昨夜微臣睡得还行。” 小皇帝点了点头:“如此就好,昨夜的酒确实喝的有些多了。” 于非想了想,旁敲侧击的问道:“陛下昨夜可知,是哪个宫人把我送回房了?” 小皇帝愣了一下:“昨夜朕也喝多了,还真忘了是何人把你送去殿中的,怎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于非心中一凛,他可不敢让小皇帝知道他在后宫睡公主的事,干笑一声,含糊道:“没什么,只是丢了一枚玉佩,不是什么大事。” 小皇帝一听他丢了玉佩,不由皱眉,对一旁伺候的恐大海道:“大海啊,你可知是谁把于爱卿送去的大殿?” 孔大海摇摇头,道:“奴才昨夜也吃醉了酒,不过要想知道,一问便知。” 小皇帝点点头:“那去把那两个小太监给朕带来,看有没有见到,或者捡到于爱卿的玉佩。” 孔大海点点头,匆匆的走出了御书房。 没过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小太监进了御书房。 而这两个小太监看上去年纪非常小,脸上还带着稚气,跪到小皇帝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小皇帝问道:“你们两个昨夜送于大人回去,可有见到或者捡到于大人的玉佩?”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皆是摇头道:“回陛下,不曾见过。昨夜奴才把于大人送到殿中以后,就离开了,并不知是何玉佩。” 丢玉佩本就是于非杜撰的,趁此机会他连忙问道:“那你二人可准备过什么茶水?” 两个小太监再次摇头:“陛下昨夜交代过,不让人打扰于大人休息,所以奴才只是将于大人送去殿中之后,就离开了,并未准备什么茶水。” 见两个小太监目光清澈不似作假,于非也只得作罢,对小皇帝道:“既如此那就算了,一块玉佩而已,也不值什么钱。” 小皇帝也是点点头:“玉佩朕多的是,你等一下。” 说着,小皇帝就从龙案下拿出一盒子玉佩,道:“于爱卿随便选一个吧。” 既然皇帝陛下都如此说了,那于非也自然不好推脱,选了一枚玉佩之后,就告辞离开了皇宫。 …… …… 花千渝回到宫中的公主府,见秋月正在逗弄那只名叫铃铛的猫咪,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正常些。 可某处的疼痛却让她很难做到。 秋月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花千渝有什么不同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很快就发现花千渝的走路姿势似乎有些怪异,便很担忧的丢下铃铛,跑过来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崴脚了吗?” 花千渝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一些,笑道:“没什么,昨夜酒吃多了,头还有这晕。” “这样啊?那小姐快些坐下。”秋月很乖巧的扶着花千渝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见秋月被糊弄过去,花千渝也松了一口气。 秋月却去倒了一杯茶来,先尝了一口,点头道:“温度正好,小姐快喝些醒醒酒。” 花千渝望着眼前的茶水,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对秋月干笑道:“最近忽然有些不喜欢茶水,喝清水就好。” 发生那样的事,花千渝现在对茶水有些过敏,看到茶水,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羞人的场景。 第155章 诱饵 而于非也和花千渝一样,一看到茶水就是心情复杂,一整天都是神思不属,柔肠百结。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花千渝在皇宫外的公主府。 招待他的依旧是秋月春风两姐妹,随便聊了一会儿。 于非抱拳问道:“不知公主殿下可在府中?” 秋月摇摇头道:“于大人来的真不巧,殿下去了西郊秋狩,不在府中。” “这样啊?”于非有些失望。 “于大人若是有事,告诉奴婢就好,回头奴婢会禀报殿下的。” 于非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苦笑一声道:“也,也没什么要说的,既然公主殿下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送于非出府的路上,秋月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于大人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于非一愣,望着秋月问道:“秋月姑娘为何这样问?” 秋月皱着柳叶儿眉,神情也有些担忧:“自从殿下从宫里回来,奴婢就觉得不对劲儿。” 于非有些心虚的问:“怎么不对劲儿?” “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比平时安静了许多,话也变少了,而且现在殿下连茶都不喜欢喝了,只喝清水。” 于非自然知道花千渝为什么突然不喜欢茶了,估计有心理阴影了。 他心中更是愧疚,安慰秋月道:“想来过段时间会好的,我明日再来拜见。” 秋月点了点头,笑道:“于大人可要经常走动才是,多开导殿下,没准就好了。” 于非干笑着点头答应,心里却是苦笑,花千渝见到自己,恐怕心情会更糟。 向秋月告别后,就离开了公主府。 …… 公主府的阁楼中,花千渝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正撑着脸颊发呆,凤目没有焦距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月走过来给她披了件雪白狐裘,柔声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花千渝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人打发走了吗?” 秋月点点头:“奴婢跟他说,殿下去秋狩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秋月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不过于大人说明日还来拜访。” “明日还说本宫不在。” 秋月一愣,有些担忧的问:“小姐是不是和于大人吵架了?” 花千渝望向一边,冷哼一声道:“是吵架了,本宫现在讨厌他。” 这话听的秋月满头问号,前几天在酒宴上还和于非勾肩搭背,就差拜把子了,这才过去几天就讨厌他了? 而且自家小姐一向大大咧咧,像这样优柔寡断、神思不属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见花千渝不想说,秋月也没敢问。 …… 到了第二天,于非果然又来了。 望着手中的千里镜图纸,对见到花千渝信心满满。 有图纸做诱饵……呸,有图纸做借口,不信花千渝不见他。 然而等他向秋月说明来意,秋月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公主殿下还是不在。” 不过却悄悄对他眨了眨眼。 于非会意,知道花千渝在府中,只是不愿意见自己。 他一咬牙,直接起身往花千渝的阁楼跑去。 秋月装作吓了一跳的表情,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道:“于大人,你要去哪?” 同时挥手,示意想要拦截的镇北侍卫不要拦他。 秋月在这公主府中还是很有威望的,那些侍卫只能装模作样的拦了一下,就放行了。 于非竟然就这么冲进了花千渝所在的阁楼。 正坐在矮榻上摆弄千里镜的花千渝被突然出现的于非吓了一跳,手中的千里镜都掉到了地上。 由于跑的太急,于非此时双手撑着膝盖,累的气喘吁吁。 花千渝脸色一冷,眯起凤目道:“谁让你进来的?” 于非也反问道:“公主殿下不是不在吗?” 花千渝表情有些不自然,却不知如何回答。 秋月这时候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花千渝道:“小姐呀,于大人跑的太快了,奴婢没拦住。” 花千渝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你拦不住,镇北关带来的镇北铁骑会拦不住一个书生? “回头再跟你算账!” 花千渝瞪了一脸无辜的秋月一眼,弯下腰把千里镜捡起来问道:“于大人这么莽撞的闯将进来,所为何事?” 于非知道这时候只能厚脸皮,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把怀中的千里镜图纸拿出来,理直气壮道:“自然是有要紧事相商,微臣特意把千里镜的制造图纸给殿下拿来了。” “是吗?拿来给本宫瞧瞧。” “是。”于非答应一声,把图纸双手举过头顶给花千渝递了过去。 花千渝伸手去接,于非却故意用手碰了她的柔荑一下。 花千渝如同触电般把手收回去,脸颊也染上一抹羞红,怒道:“你……” “不好意思,微臣不是故意的。” 花千渝一把夺过图纸,背对着他打开看了起来。 于非嘴角露出一丝隐蔽的笑意,同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方才故意触碰,只是一个试探,若是花千渝真的生气,大可叫来镇北亲卫把自己撵出去。 没有这么做,就说明花千渝并不是真正的生气,气恼应该也有,但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更多的可能只是初经人事的羞涩。 花千渝看过图纸后,心情复杂,她就是因为这东西才去找于非的,结果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且到现在她都没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 见那家伙一脸殷勤的望着自己,花千渝干咳一声:“图纸本宫就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走?这时候于非要是走了,不就白来了吗? 他看了秋月一眼,道:“下官有军机要事,要和公主殿下单独商议。” 说完还对秋月眨了眨左眼。 秋月以为于非要开导自家小姐,就点点头道:“哎呀,小姐你们聊,奴婢该带铃铛去遛弯了。” “不是,别走,唉……死丫头!” 见于非笑望着自己,花千渝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故意作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板着脸问道:“于大人有何军机要事?” 第156章 花千渝的惩罚 于非神情尴尬,他哪有什么军机要事? 见秋月跑远,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道:“也,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特意来向公主殿下道歉的。” 花千渝脸色一变,冷笑道:“既然无事,于大人就请回吧,以后别来了,本宫不想见你。” 于非碘着脸,干笑道:“只要公主殿下能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 花千渝一愣,反问道:“做什么都可以?” 于非顿时大喜,有回应,那就有戏啊。 他连忙点头:“只要公主开口,什么都可以。” 花千渝点点头,站起身道:“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随本宫来吧。” 躲在角落里的秋月也突然神奇的出现在一旁,给于非使了个眼色。 于非会意,慌忙跟上。 片刻后…… 于非站在一棵大树下,头顶放着一个苹果,可怜兮兮的干笑道:“公主殿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花千渝却不理他,紧了紧弓弦,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想让本宫原谅你吗?还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本宫射三箭,本宫就原谅你。” 一旁的秋月在一旁安慰于非道:“于大人放心好了,公主殿下的弓箭射的很准的。” 于非哭笑不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顶苹果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怕了。 花千渝忽然看了秋月一眼。 “嘻嘻”秋月慌忙露出一个微笑。 片刻后,于非与秋月各自顶着一个苹果,并排站在一起。 “小姐……”秋月都快哭了,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火了。 “老实站好了,万一被射中了可不怪本宫哦。” 于非和秋月紧紧贴在一起,战战兢兢的问秋月道:“公主殿下的箭法真的很准吗?” 秋月强笑几声道:“不,不知道啊,反正殿下射死过一只捆着的老虎。” “捆着的老虎?那算哪门子箭法准?” 于非心里大呼,吾命休矣。 而花千渝也开始拉弓搭箭,瞄向两人。 花千渝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弓弦。 随着一声破风声响起,羽箭狠狠钉在了于非身后的树干上,箭尾还发出一阵颤鸣。 于非此时已经被吓出了一脑门冷汗,摸了摸头顶,苹果已经不在,劫后余生的感觉差点让他瘫坐在地。 花千渝又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到于非头上。 再次拉弓搭箭,只是这次用的是脚…… 花千渝左腿蹬着弓身,双手拉着弓弦,瞄向两人。 丸辣…… 秋月更是吓得如同挂件一般,挂在于非身上。 随着一声弓弦的颤鸣,箭矢飞出,又是于非头顶的苹果被射穿。 于非都懵了,什么意思,就射我一个人呗? 秋月似乎也发现自家小姐似乎并不射自己,顿时就不怎么怕了,对于非挥了挥小拳头道:“加油啊于大人,就差最后一箭了。” 然而随着一声破风声,秋月头上的苹果顿时四分五裂。 秋月吓得尖叫出声,也不敢再得瑟了。 “去,再拿两个苹果顶头上。” “小姐……”秋月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望着花千渝。 花千渝却把凤目一瞪,道:“还不快去!” “哦……”秋月只能磨磨蹭蹭的走到桌前,拿起两个苹果放到于非头上,自己也顶了一个。 “完犊子了,要是我死在这里,麻烦秋月姑娘告知你柳姐姐一声,就说我对不起她。” “于大人不要说丧气话,小姐有分寸的。” “可,可她开始蒙眼睛了……” 秋月:“……” 随着最后一声弓弦的响声,于非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 而他和秋月头上的苹果却都完好无损,秋月也吓的瞪大了杏目捂住了小嘴。 于非感受了一下,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战战兢兢的低头望去,只见那支羽箭连同自己身上穿的袍子,一起钉在了自己胯下裆部后方的树干上。 箭尾还在颤颤悠悠…… 于非噗通一声,瘫软于地。 花千渝扯下蒙在眼睛上的手帕,望向那支箭,凤目中有些遗憾,叹道:“可惜了,就差一点。” 于非暴汗,这女人有些虎啊,那玩意废了,吃亏的还是你吧? 花千渝把箭丢到地上,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秋月把那支羽箭从树上拔下来,有些震惊的问于非:“于大人怎么得罪小姐了?让小姐发这么大的火?” 于非干笑一声,自然不敢把实情告知秋月,只能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有一些私人问题。” “私人问题?”秋月正要细问,于非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今天就这样吧,明日我再来拜访,秋月姑娘告辞了。” 说完,不待秋月追问,就脚底抹油,先溜之大吉了。 …… 回到家后,柳未央见他袍子破了个洞,不由奇怪的问道:“夫君,你这衣服怎么破了?” 于非自然不想告诉她自己差点变成太监,也免得她担忧。 就胡诌道:“啊,被树枝挂了一下。” 柳未央蹲下身子瞧了瞧,抬头道:“脱下来丢掉吧,明日再给夫君多做几件。” 这个角度看的于非心中一荡,道:“不急,不急。”说完轻轻抚摸了一下柳未央的秀发。 柳未央与他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羞涩的白了他一眼,把鬓边发丝挽到耳后,慢慢俯下身去…… …… 翌日; 于非下了早朝后,再次来到花千渝府中。 秋月出来迎接,有些为难道:“于大人,殿下说要想见她,就要先受她三箭,否则就让于大人回去。” 于非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咬牙道:“没问题。” 路上,秋月眼中露出不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于大人到底怎么惹小姐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发这么大的火。” 然而于非依旧心虚的不敢说出实情,比起自己干的事,就算真的被射几箭都不为过。 按大乾律法,侮辱公主,还是花千渝这种手中有军权的公主,是要被凌迟腰斩的。 所以对于非来说,每次见花千渝被射三箭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又不是真的要射中他。 第157章 冷战 来到公主殿下的阁楼,轻车熟路的来到昨日的大树前,老实顶着苹果站在树前。 花千渝再次拿着弓出现在于非面前,不知为何,于非总觉得花千渝的眼中似乎比昨日多了一丝兴奋。 秋月站在一旁都不忍看,捂住了眼睛,只敢从指缝里偷瞄。 花千渝再次拉弓射箭,于非头顶的苹果应声落地。 然后就开始蒙眼睛。 就算有心理准备,知道花千渝箭术还可以,但于非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慌。 好在这一箭依旧精准的命中苹果,于非也松了口气。 知道花千渝不会真的射中自己,也就不那么怕了。 有些生无可恋的自己拿苹果放头顶。 花千渝很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凤目微眯,冷声问道:“怎么?你不乐意?” 于非立即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眨着眼道:“殿下这是哪的话?微臣很乐意,非常乐意。” 同时心中暗自腹诽,自己在这当靶子,还要笑脸相迎,未免太难为我胖虎了吧? 花千渝哼了一声,再次把长弓拉成满月,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弓箭的准心突然下移,随着弓弦颤鸣,羽箭射出,再次钉在于非的裆部以下,几寸的位置。 这次于非真的怒了,他在这当舔狗没问题,那是因为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 可身上穿的袍子可都是柳未央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 为此手指没少被针扎出血珠,昨天就破了一件,今天又来,于非这次真的不干了。 他愤怒的把苹果扔掉,把那支箭拔掉,愤怒的向花千渝走去。 花千渝先是一愣,随即抱着双臂,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可随着于非越走越近,花千渝凤目中明显有些慌乱。 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那日在宫殿中自己被摆出的羞人姿势,俏脸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羞红,有些色厉内荏的道:“你,你干什么?” 然而于非却并未停留,花千渝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 于非也来到近前,把手中的羽箭掰断,眯起眼睛居高临下道:“给殿下当靶子可以,但殿下再把微臣衣服弄破,那就恕微臣不奉陪了,殿下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说完,把手中的羽箭扔到一边,扭头就走。 秋月连忙追过去喊道:“于大人别走啊?殿下她,她不是故意的。” 而坐在地上的花千渝还有些懵,脑海里一片空白。 望着那人负气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感觉特别委屈。 眼眶也有些发红,她默默站起身,拍了拍马面裙上的草屑,也是转身就走。 秋月左右为难,不过见于非已经出了府,她跺了跺脚,只能回身向自家小姐追去。 “小姐,你不要生气,于非说的是气话,当不得真的。” 然而花千渝却是充耳未闻,冷着脸回到自己二楼的闺房,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房门。 被关在门外的秋月一脸愁容,暗道完了,看两人这架势,似乎都动了真火,这下该如何是好? 昨日于非来过以后,秋月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小姐开心了不少,情绪也好了一些。 今日这么一闹,怕是又要前功尽弃了。 两人搞不好还真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心里不由又好奇于非到底怎么惹了小姐,去问吧,两人好像有默契似的守口如瓶,而自家小姐更敏感,一问就发火。 搞的秋月都不敢再问了。 出了公主府后,牵着马走在官道上,于非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的脾气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想到花千渝那惊慌的神情,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却并不后悔。 可花千渝连续毁了他两件袍子,虽然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那却都是柳未央亲手制作的,是付出了辛劳的。 而于非也绝对不会拿柳未央亲手制作的袍子,去讨好另外一个女人,就算那人是公主也不行。 低头看了一眼袍子上的破洞,他都不知道回家要如何与柳未央解释。 可家还是要回的,只得硬着头皮回到了家中。 然而这次柳未央却并没问他袍子破损的原因,而是笑着道:“无碍的,这次破的位置不大,回头妾身补一下就行了。” 那温柔的笑意,让于非更是愧疚,轻轻把柳未央拥入怀中,道:“辛苦娘子了。” 柳未央却横了他一眼道:“夫君下次可要小心些才是,一天破一件,就算衣服再多也不够穿啊。” “是为夫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嗯……” 于非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晚上来我房中……” 柳未央脸上浮现出红晕,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于非就没再去找花千渝了。 两人也陷入了冷战状态。 公主府中…… 秋月敲了敲门,柔声道:“小姐醒了吗?奴婢进去咯。” 等了一会儿见没回应,秋月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只见花千渝依旧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桌上制作精致的几碟小菜动都没动。 秋月走过去,伸出小手在花千渝额前触碰了一下,道:“也不发烧啊?小姐不舒服吗?” 花千渝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秋月轻叹一声,道:“要不奴婢去把于非请来?让他给小姐道歉好不好?” 然而花千渝还是没反应,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秋月又看了花千渝一眼,站起身故意大声道:“可恶的于非!把我们家小姐气成这样,奴婢这就让镇北铁骑把他绑来,打他板子!让他蹲大牢!” 说着秋月做出一副气愤的模样,转身就向门边走。 “站住!” 秋月一喜,连忙跑到床边惊喜道:“小姐你醒了?” 花千渝从床上坐起了身,棉被滑落,露出那件金线凤纹的暗红色肚兜。 她眼神淡漠的盯着秋月道:“以后不准去找那人,也不准那人进府,知道吗?” 秋月连连点头:“嗯嗯嗯,以后不让坏于非来找小姐,奴婢见他一次挠他一次,把他挠成大花脸。” 花千渝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她掀起被子跳下了床,秋月连忙拿来衣服伺候自家小姐穿上。 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饭菜奴婢去热一下?” 花千渝表情木木的摇了摇头:“撤走吧,本宫没胃口。” 第158章 恍然大悟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 说着秋月推着花千渝在桌前坐下,端起粥在唇边碰了碰点头道:“嗯,温温的,小姐快吃一口。” 望着秋月关切的目光,花千渝眼圈一红,一颗泪珠从脸颊滚落。 秋月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么柔弱的一面。 花千渝突然抱住了她。 秋月都懵了,一手举着粥,一手拿着勺子,僵在当场。 “怎么了小姐?莫哭莫哭,奴婢在的。” 花千渝趴在秋月肩头片刻,在秋月衣服上蹭了蹭,坐直了身体,虽然眼眶还红红的,但却是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她夺过秋月手中的粥和勺子,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低头喝了起来。 看的一旁的秋月心疼的要死,伸手把花千渝鬓间长发挽到耳后,道:“慢些吃,别呛着了。” …… …… 皇宫; 太和殿; 工部尚书萧知乐把千里镜呈上小皇帝的龙案。 小皇帝摆弄着手中的千里镜甚是喜欢,便问于非道:“于卿,这千里镜真是你做的?” 然而却无人回应。 太和殿中的众大臣都诧异的把目光望向于非。 于非则像是没听见一般,眉头皱着,望着手中的朝笏发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一旁的大臣见状,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于非这才反应过来,抬头见众大臣都望着自己,不由一脸茫然。 赵熜看的好笑,调侃道:“于卿可是昨夜没睡好?” 于非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道:“陛下说什么?方才微臣有些走神。” “朕问这千里镜真是你所做?” 于非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此物是路过的一个游方道士教给微臣的。” “又是道士?”赵熜神色古怪,不过也没点破,而是道:“下朝后随朕去西郊秋狩可好?正好朕也试试这千里镜。” “臣遵旨。” 君臣二人的对话看的众大臣无不羡慕,若是换了别的朝廷官员在皇帝问话时走神,肯定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 于非走神就罢了,甚至还没听清皇帝在说什么,不仅没有被惩罚,反而被皇帝邀请下朝后同去秋狩,这是何等殊荣? 反观于非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拿着朝笏发呆,看的王京都觉得汗颜。 而于非可没空想什么狗屁规矩,他从早上开始思绪就有些混乱。 脑中不时蹦出花千渝那明媚的笑容,强迫不去想吧,却又不自觉的浮现。 这也导致他总是在走神。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散了,不出所料的又把赵熜同去秋狩的事给忘了,还是师兄陈佳禄提醒了一句,这才折了个方向,匆匆去了小皇帝赵熜的御书房行去。 “师弟今日是怎么了?” 王京却是摇摇头,笑道:“怕是个人问题,让他自己处理就好,佳禄啊,一会找个饭馆陪老夫喝几杯可好?听说新开了一家食店,春卷听说不错。” …… …… 御书房内; 赵熜找来两套猎装,与于非换上。 见一旁的孔大海依旧不换衣服,赵熜问道:“大海啊?你不去吗?” 孔大海尴尬的笑了笑道:“还有许多折子没看呢,奴才就不陪万岁爷了。” 赵熜想想也是,就点头笑道:“也好,你这老货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在宫中呆着比较安全。” 他把猎弓丢给于非一把,紧了紧腰带道:“走吧。” 于非点点头,心事匆匆的跟着小皇帝出了御书房。 两人骑上马,在一众大内侍卫与夜翎卫的护卫下,直奔西郊而去。 来到西郊后,小皇帝拿着千里镜配合着弓箭玩的不亦乐乎,于非则心不在焉的跟着,偶尔随便射出一箭敷衍了事。 赵熜用猎弓瞄向一只兔子,一箭射出却是射了个空。 “哎呀!让它跑了。” 赵熜有些可惜的一拍大腿,对跟在身后的一个侍卫道:“小武,你来试一试。” 那个名叫小武的侍卫点点头,不急不缓的取下弓,张弓搭箭,瞄向那只正在胡乱逃窜的野兔。 只一息,羽箭射出。 那只灰色野兔应声倒地,兔腿蹬了几蹬就没了动静。 “好!” 赵熜鼓起了掌,问道:“小武啊,这射箭可有什么技巧?” 小武憨厚一笑道:“回陛下,射箭没有技巧,只有勤加练习。” 赵熜摇头笑道:“朕可不信,像你这样的箭术高手会没有技巧?” 小武摇头恭敬道:“陛下折煞卑职了,卑职哪里算什么高手?真正的高手就算把眼睛蒙上也能做到箭无虚发,卑职与那样的高手比还差得远呢。” 听到那侍卫提到蒙眼射箭,于非一愣,不由望向了那侍卫。 这时赵熜忍不住笑着问道:“你莫要说笑?人若把眼睛蒙上,还如何箭无虚发?” 小武很郑重的道:“陛下有所不知,真正的箭术高手,只需射出一箭,就能把弓的准头摸透,之后就算蒙上眼睛,仅凭声音和记忆也能箭无虚发。” 赵熜有些崇拜的叹了口气:“被你这样一说,朕倒有些想见见此等高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于非忽然想到花千渝每次射第一箭时,似乎都很郑重认真,之后的两箭才开始搞怪,不是用腿就是蒙眼。 一瞬间于非恍然大悟,花千渝果然是有绝对把握才敢那样做的。 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连带着,他也不想在这西郊陪毛头小子打猎了。 小皇帝赵熜也看出了于非的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急事。 便很善解人意道:“于卿啊,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吧。” 于非也就就坡下驴,对赵熜拱手道:“多谢陛下,微臣改日再陪陛下打猎。” 赵熜摆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在太和殿就看出你有心事,快去处理了吧,可不要影响到朝政大事才好。”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说完对赵熜抱了抱拳,勒紧马缰向着宫外急行而去。 快马加鞭来到策北公主府,对门前的侍卫道:“劳烦通知一声秋月姑娘,就说于非求见公主殿下。” 侍卫也算是老熟人了,闻言也没说什么,匆匆回府通报。 没过多久,秋月就小心翼翼从府门中探出头来,对于非招了招手。 于非大喜,跟着秋月进了府。 两人来到花丛的隐秘处,秋月与于非都蹲在花丛下,秋月有些埋怨道:“于大人你也太莽撞了,公主殿下这次是真的恼了,特意交代奴婢不准放你进府呢。” 于非带着歉意道:“抱歉了秋月姑娘,前天是在下冲动了,就麻烦姑娘想想办法了。” 第159章 狗洞 秋月皱着柳眉,蹲在地上,抱着手臂沉思起来。 于非虽然感觉两人的姿势有些怪,不过也不敢打扰秋月沉思。 片刻之后,秋月左右看看,贼兮兮的透过花丛间隙看了看,低声道:“公主殿下已经给负责看门的侍卫交代过了,不准你进后宅。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进去。” 于非一喜,连忙抱拳道:“那就多谢秋月姑娘了。”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于大人跟我来吧,注意别被发现了。” 片刻之后,秋月走到一个侍卫跟前道:“公主的猫不见了,你去那边找找。” 秋月作为花千渝的贴身丫鬟,在公主府还是很有地位的,那侍卫答应一声,也不疑有他,就向着秋月指的方向走去。 等侍卫走远,秋月对于非招了招手。 于非连忙跑了过去,跟着秋月钻进了灌木丛中,像只小狗似的匍匐前进。 两人小心翼翼的来到一处极其偏僻的墙边,于非望着墙根下边的矮洞一时无语。 “秋月姑娘,你说的地方不会就是这里吧?” 秋月很得意的点点头道:“这是我找铃铛时无意中发现的,快跟我来。” 说着,秋月就撅着屁股从墙下的矮洞钻了进去,还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于非无奈,一咬牙也爬到地上钻了进去。 有些郁闷道:“秋月姑娘,这应该是个狗洞吧?” “是啊。”秋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完全不觉得钻狗洞有什么丢人的,给于非都整无语了。 “快跟我来。” 于非点点头,跟着秋月向花千渝的阁楼摸去。 见秋月转过一个拐角,于非忙道:“秋月姑娘慢一些。” 然而秋月却没有回应他。 于非心中奇怪,连忙转过拐角,抬头就见秋月双手揪着耳朵,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 而花千渝正抱着马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于非表情一滞,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望向花千渝。 “打扰了……” 于非转头就跑,然而一把马槊却拦在了他的身前。 “于大人觉得本宫这公主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于非干笑着转过身抱拳道:“见过公主殿下,我,我昨日行事无状,惊了殿下,今日特来请罪。” 花千渝冷笑一声道:“你昨日不是威风的紧吗?怎么今日就怕了?” “殿下说笑了,在殿下面前,下官又哪有威风可言?” 花千渝凤目一眯:“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宫还不够敬你吗?” 于非连忙摆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花千渝收回马槊,哼道:“若是旁人,敢擅闯公主府,本宫早就捅他几个透明窟窿眼了,哪会在这与你这人聒噪?” “是是是,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行舔狗之事。 花千渝转过身去,沉默片刻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认罚?” 于非知道花千渝不会把他怎么样,就点头道:“任凭公主殿下处置。” 花千渝点点头:“那好,来人啊,把这私闯民宅的小贼拖出去斩……” 于非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花千渝居然要斩自己? 花千渝余光偷瞧,见他一副愕然惊恐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话风一转道:“罢了,今日本宫心情好,就杖二十吧。” 于非刚想松口气,秋月却急道:“不可啊殿下,二十杖军棍会打死他的。” 于非这才想起,花千渝口中的杖二十是军棍。 在南下时他是见过那种军棍的,几下就能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二十棍下去就算能活命,怕是也要变成终身残废。 不过想到花千渝在射箭时都没下狠手,只是在绝对把握下,吓吓自己而已。 应该并不会真的把自己打残废,而且她虽贵为公主,打杀大臣也是要慎重的。 要不赌一把? 见几个侍卫走来,打定主意的于非硬是一句话没说。 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押着,趴在长凳上,侍卫手执军棍准备行刑。 侍卫看了花千渝一眼,一时猜不透公主殿下是要打死,还是要打残。 秋月在一旁求饶:“小姐,打不得啊。” 花千渝把凤目一瞪:“都看着本宫干什么,打!” 侍卫不再犹豫,抡起军棍就往于非臀部打去。 “慢着!” 那侍卫连忙收手,差点把腰给闪了。 都是回头奇怪的望着花千渝。 花千渝干咳一声,道:“在这里打出血不吉利,去别处打。” 秋月一见有戏,连忙劝道:“小姐,于大人可是天子近臣,又是文臣,若是打坏了怕是不好向陛下交代,不如暂且记下,以观后效?” 她是最了解自家小姐的,知道现在的小姐有些骑虎难下,拉不下脸,这台阶也只有她来找。 花千渝沉默良久,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秋月也连忙对那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了然,对花千渝抱拳一礼,就退下了。 秋月小跑过去,把于非扶起来道:“于大人,还不快谢谢公主殿下。” 于非自然明白秋月的苦心,连忙抱拳道:“多谢殿下。” 花千渝什么也不说,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秋月连忙追上,还偷偷对于非招了招手。 于非会意,也快步追上。 刚跟着进了阁楼,花千渝就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好不容易进来,于非又哪会放过这个缓和的机会? 把心一横,对秋月道:“秋月姑娘,能劳烦离开片刻吗?我有话要与公主殿下单独说。” “啊?”于非突然的硬气吓了秋月一跳,不停对他使眼色。 然而于非却装作没看见,目光一直注视着花千渝。 片刻后,花千渝对秋月道:“你出去。” “哦……”秋月这才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先出了阁楼。 花千渝叫来春风道:“去看住你姐姐,别让那臭丫头偷听。” 春风显然比秋月更听花千渝的话,答应一声后也匆匆出了阁楼。 阁楼的大厅中一时只剩下两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大厅又极其安静,静的两人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若是以前两人独处,花千渝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两人阴差阳错发生关系之后,再与他独处,花千渝就感觉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她却不知道,这怪异的气氛,名为暧昧…… 第160章 破釜沉舟 花千渝先忍不住开口道:“现在没别人了,于大人有话,就快些说吧,本宫还有事呢。” 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于非很清楚花千渝的脾气有些暴躁,与柳未央属于是两个极端,和陆离倒是有些像。 如今只能试试哄陆离的那一套了。 打定主意后,于非表情认真的道:“那天的事……” “闭嘴!再提那天的事本宫就杀了你。” 于非无奈,道:“我来这里,一是为昨天对殿下发脾气的事道歉,是我冲动了,二是……” 他呼出一口气道:“我只想告诉殿下,我会负责的。” 花千渝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意,仰着下巴,语气桀骜道:““负责?你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拿什么对本宫负责?做我的驸马?你舍得家里那位吗?” 这话说的于非哑口无言,让他放弃柳未央去做陈世美,他是做不到的,良心上都过不去。 如此一来,驸马就别说了。 正如花千渝所说,除了驸马,就剩一个兵部侍郎了,虽然三品的兵部侍郎已经算是很高的品阶了,但对与手握军权的公主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两人的地位差距太大,只有花千渝对他负责的份,和陆离一样,他又要拿什么对一位公主负责? 见于非沉默,花千渝不由冷笑:“怎么?没话说了?” “我知道现在殿下看不上我,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对殿下好的。” “是吗?你要怎么对我好?” 于非一咬牙,大步向花千渝走去。 花千渝被吓得连连后退,抽出佩剑道:“站住,你想干什么?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是吗?” 于非却毫无惧意,道:“殿下若是真要杀我,为何前几日不一箭射死我?为何第一箭那样的小心翼翼?” 花千渝俏脸变得涨红,羞恼道:“你别太自作多情了,本宫不杀你是你运气好,什么小心翼翼,你以为你是谁啊?脸上有花吗?” 于非也豁出去了,脚步不停破坏破摔道:“那好,现在殿下手中有剑,大可一剑刺死我,我也绝不怪你……” “你,你……”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花千渝也碰到了身后的桌子,一时退无可退。 就在花千渝碰到桌子愣神的一刹那,于非看准时机,一把握住花千渝握着剑柄的手。 花千渝触电一般把手抽出来,剑都不要了。 铛啷一声,那把做工精致且锋利的宝剑就掉到了地上。 两人的距离也几乎贴在一起。 花千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想要躲避,带后腰却被桌子挡住,只能用柳腰后仰的方式躲避。 而于非显然也已经破釜沉舟了,反正陆离就是这么哄好的。 他不顾花千渝挣扎,右手握住花千渝的左手,右手直接向她腰间搂去。 然而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脾气也有很大差别。 陆离与花千渝的脾气虽然有些相似,但总归是两个人。 就在于非以为得逞了,花千渝突然握紧右手,小拳头照着于非的鼻子上就是一拳。 嘭的一声还挺响。 于非只觉得两眼一黑,直冒金星,疼的直接捂着鼻子蹲到地上。 随后就觉得鼻子酸痛,鼻孔有温热液体流出,用手一摸,直接一手鼻血。 出血量还挺大。 于非捂着鼻子哭笑不得,得,我让她流血,她也让我流血,这下算是扯平了。 而打出一拳的花千渝也有些懵,望着蹲在地上鼻血狂流的于非,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听到兵器掉到地上的声音,秋月春风两姐妹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正怀疑自己不用内力,怎么可能这么大威力的花千渝见秋月春风两姐妹过来,连忙心虚的把拳头藏在身后。 叉着腰转过身去,呈四十度角望着天花板,一副就是本宫打的,你能咋地的无敌模样。 秋月春风两姐妹见到两人一个蹲在地上,满脸鲜血,一个叉着腰望着天花板,顿时两脸懵。 并排站在一起,一模一样的长相看上去颇为有趣。 “小,小姐,这是你打的?” 花千渝头也不回,像是刚家暴完不负责的丈夫,冷哼一声:“是啊,怎么了?就是本宫打的。” 秋月干笑两声:“没,没怎么。” 小跑着蹲到于非身边,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的,绣着梅花的帕子递给于非,关切的问道:“没事吧于大人?快些擦擦,要奴婢去请大夫吗?” 于非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流鼻血而已。” “那于大人快仰起头来。” 于非闻言仰起头,秋月伸出小手不停在他额头轻轻拍着道:“流鼻血拍额头就好了。” “是吗?我自己来吧。” 说着于非就站起身,仰着脑袋不停拍打额头。 花千渝偷偷瞥了一眼,见他一脸血,也是吓了一跳。 暗道本宫也没用内力啊? 不过见他拍额头的滑稽样,又有些想笑,干咳一声强行忍住了。 于非用秋月的帕子捂住鼻子,有秋月春风在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向花千渝望了一眼,正好对上花千渝偷看来的眼神…… 花千渝脸上一红,连忙又转过脸去。 于非叹了口气,道:“殿下,微臣说到做到,一定会对那事负责的。” 花千渝则依旧看着天花板,不理他。 “我知道殿下现在看不上我,不过我会努力的,既然殿下不想见到微臣,那微臣就不在这里碍殿下的眼了,改日再来看望殿下。” 说完,对花千渝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捂着鼻子出了大厅。 直到于非走远,秋月才叹了口气道:“小姐下手太重了,于非流了好多血呢。” 花千渝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悔,不过想到他方才牵自己手,还想搂自己腰,若是不惩戒一番,以后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这么一想,顿时又变的理直气壮,哼了一声:“活该!” 顿了顿,又转过身去,对秋月道:“府中不是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吗?他应该还没走远,去给他送几副去,省得他说本宫虐待下属。” 第161章 骗子 秋月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好在于非并未走远,秋月把两包药递给于非道:“这是公主殿下给于大人的药,能活血化瘀,对跌打损伤有奇效,于大人可一定要喝啊。” 于非接过药,揉着鼻子尴尬道:“替我谢谢殿下,还有,今日多谢秋月姑娘为我求情。” 秋月却笑道:“虽然奴婢不知于大人与我家小姐有何矛盾,不过奴婢了解我家小姐的脾气,就算奴婢不劝阻,我家小姐也不会要于大人命的。” 于非自然知道花千渝不会杀自己,否则也不会在前几日射箭时,那样认真的校准了。 “我明白,殿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傲娇罢了。” 秋月一愣,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傲娇?” 于非却没回答,摇头笑道:“说不得,要不然殿下又要打我了。” 说完对秋月摆了摆手,提着两包药出了公主府。 …… …… 见秋月回来,花千渝问道:“药送去了?” 秋月点头,嘴里却一直念叨着什么,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花千渝奇怪的问:“你嘟囔什么呢?” 秋月这才回过神来,问花千渝道:“小姐,傲娇是什么意思?” 花千渝眉头微皱:“什么傲娇?” “于非说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还说小姐傲娇。” 花千渝想了许久也是毫无头绪,冷哼道:“鬼知道是何意,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顿了顿,又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秋月摇了摇头:“没了。” “等于大人下次再来,小姐能不能问问他傲娇是什么意思啊?” “你怎么不问?” “奴婢问了,他不说。”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问完告诉本宫。” “小姐好诈哦。” …… 翌日一大早,秋月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身穿白色劲装,在演武场中舞枪的花千渝一脸惊讶。 “小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花千渝并没理她,手中的银色马槊舞的是呼呼作响,槊身环绕柳腰犹如白练,身形飘逸,枪风烈烈,端地霸道刚猛。 秋月看的忍不住鼓起掌来:“小姐的枪法又精进了许多呢。” 花千渝又舞了一会儿,收枪站定,重重舒了口气。 接过秋月递来毛巾,擦了擦额上细汗,摇了摇头道:“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同时,花千渝也对前几日的女儿姿态进行反省。 不就是失身那家伙吗?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她暗自发誓,再也不能被那家伙牵动情绪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花千渝都是一副元气满满的状态,看的秋月也为之开心。 然而在夜深人静,芙蓉帐内,花千渝却在黑夜中轻声骂了一句:“骗子……” 正搂着柳未央熟睡的于非忍不住打了喷嚏,呓语了几句,把脸埋进柳未央胸前,继续呼呼大睡。 他以为花千渝打了自己一拳,气应该也消了,所以也就没再去看她。 …… …… 金国,王廷。 巴扎尔风尘仆仆的回到金国可汗的寝宫,望着躺在龙榻上陷入昏迷的小可汗眉头紧皱。 “看过大夫了吗?” 金国公主迪丽乌兰轻轻啜泣,道:“看过了,我与阿弟掉入水中,等被救上来后阿弟就成了这个样子,御医说阿弟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怕是很难醒来了。” 巴扎尔站在龙床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暗道难道这就是命数吗? 思绪不由想起去年那个巫师的预言,本来巫师预言大乾国运气数已尽,金国可毫无顾忌的南下。 可自从上次被花千渝偷了粮草后,那巫师的预言也变了。 从大乾气数已尽,变为新帝星出世,而这位帝星不在金国。 那巫师还劝巴扎尔退出中原。 巴扎尔一怒之下,直接让人把那巫师拖出去砍了。 如今才过去一年不到,金国不仅没有攻下镇北关,反而王廷也被大乾军队走海路偷袭,小可汗也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巴扎尔已经可以预见,未来金国可能会在诸位王爷争夺可汗之位中,变得支离破碎。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保存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夺嫡之争为妙。 他安慰了长公主几句,就出了王廷。 刚走出宫殿,就有斥候送来情报书信。 他把书信打开一看,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据情报所说,那几位金国的王爷,近日突然都开始大量征召马匹扩建军队,傻子都能看出是何意图。 他合上书信,对那斥候道:“继续监视,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目送斥候离开,巴扎尔长叹一声,目光有些不甘都望向南方。 如今再想南顾,恐怕都是奢望了。 …… …… 花千渝在京城待了几天,也到了回镇北关的时候了。 小皇帝为此,专门在宫中开了家宴,邀请还未离京的诸位王爷与家眷,为花千渝送行。 宴会上,也在受邀之列的于非,时隔几日再次见到了花千渝。 此刻的花千渝已经恢复往日模样,只是与他多了一些生分。 知道花千渝要走了,小皇帝道:“许久未见皇姐舞枪了,能否舞上一段?” 花千渝本来想要婉拒的,不过目光瞥见了一旁的于非后,嘴角露出了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点点头站起身道:“既然陛下要看,那臣女这就舞上一段。” 花千渝起身,来到大殿中央,道:“取本宫枪来。” 很快就有侍卫取来一杆长枪,恭敬呈给花千渝。 花千渝握住长枪,挽出一个枪花,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 长枪递出,在她手中好似游龙,枪尖像是一朵梨花,围绕花千渝翩跹起舞。 看的在场众人喝彩连连,特别是坐在角落里的秦王赵磊,看的是极其认真。 而坐在他身后的幕僚郑元良却是神情古怪。 这位郑元良年轻时风流成性,可以说是御女无数,女子是不是雏,他打眼一瞧,就能从体态上分辨出来。 上次进京,这位策北公主还是完璧之身,而这次再见,显然已经初为人妇。 知道自家王爷对这策北公主那是用情至深,心中一时有些复杂,纠结着要不要告诉王爷。 第162章 破阵子 而场中的花千渝舞着舞着逐渐向于非靠近。 正盯着花千渝身材走神的于非,逐渐察觉到有点不对。 当花千渝手中的长枪第三次从自己眼前划过的时候,于非开始有些慌了,生怕花千渝一个不小心戳自己一枪。 这时,座位上的陆离也察觉到有些不对,连忙起身道:“本宫陪皇姐同舞。” 说着拿着剑,不着痕迹的格开了花千渝再次向于非刺来的长枪。 两人你来我往,配合的天衣无缝。 而于非却是看的额头冷汗直冒,这两人表面上像是跳舞,其实就是在暗中较劲,相互拉扯。 于非甚至看到一剑一枪摩擦而出的火花,两人显然都用了内力。 等一曲作罢,两人才停下来,呼吸也都有些喘。 陆离收剑抱拳道:“皇姐这枪法精妙,就是准头有些欠缺。” 这话显然有暗讽花千渝枪指于非之意。 花千渝则不甘示弱:“妹妹这剑法的招式也有些繁琐了。” 这是在讽刺陆离多管闲事。 若是以旁人的目光看来,花千渝在阴差阳错下失身与于非,对于于非来说,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而花千渝则是吃亏的一方。 但以陆离的视角来看,就成了本姑娘好不容易搞来的药被花千渝喝了,完事还把她的相公睡了。 这是奇耻大辱好吧?要说陆离不怪花千渝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互较劲的敌意,在场的怕是无人能看明白。 于非也是心中苦笑,这好端端的莫名其妙的体验了一把鸿门宴。 龙椅上的小皇帝则是没心没肺,看的龙颜大悦,鼓掌道:“两位皇姐舞的好!” 两人这才对小皇帝福了一礼,各自退回到座位上。 于非也暗中松了口气。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在场之人也都有些醉了。 小皇帝赵聪吃醉了酒,非让于非作诗,甚至还用口谕逼他。 于非当着这么多皇亲国戚的面也不好不给小皇帝面子,就答应了下来。 迈着有些醉意的步伐,端着酒杯在大殿中央踱步,想着哪首诗合适。 想了片刻,把玉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望向花千渝道:“那臣就以沙场为题,吟一首塞外诗送与策北公主殿下。” 小皇帝跟着起哄:“好,于爱卿快快吟来。” 花千渝见他目光深邃,竟然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目光。 不过这次却是没躲开,像只不屈服的小兽,倔强的望着于非。 于非哈哈大笑了起来,把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开口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首辛弃疾的破阵子,对于花千渝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花千渝把这首词默默吟诵一遍后,凤目中异彩连连,显然是很喜欢的。 而陆离则是嘟着小嘴,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秦王赵磊也是神色阴郁,低头饮酒。 而另外几位王爷则也是一脸欣赏之色。 小皇帝更是一拍龙案大笑道:“好一个沙场秋点兵,就凭这首词,当浮一大白!” 说完,端起酒坛吨吨吨一口气喝光。 哈哈傻笑一声,嘭的一声喝趴在了龙案上。 见皇帝都喝趴了,宴会也就散了。 于非出了宫,骑上乌云盖雪就往家走。 刚拐上官道,身后就传来一阵风,一个硬物就顶在了于非腰间。 一个瓮声瓮气道:“不许动。” 于非无奈:“阿离,别玩了。” 陆离收回火铳,有些郁闷道:“没意思,你怎么发现的?脑袋后面有眼睛吗?” “我不用看,仅凭你身上的香味就能分辨出来。” “香味?”陆离低头在衣裙上闻了闻,奇怪道:“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到?” “你自己肯定闻不到了。” “为什么?”陆离有些好奇的问。 “这……”于非一时也说不出原因,这好像和荷尔蒙有关,有些女生就算不用香水也会带有一种似有若无的香味,这香味很淡,几乎闻不到,但确实是存在的。 陆离见于非半晌没回答出来,嘁了一声:“原来你也有不懂的啊?” 于非干笑一声,这方面他也是一知半解,就算说出来,陆离那小脑袋瓜也不会懂。 陆离突然把脸贴在于非脸上,斜望着他道:“我也要诗。” “啊?”于非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都给花千渝作了两首诗了,还有一首歌,你连一首都没送给我。” 于非挑眉,望着陆离道:“你也懂诗?” 陆离小脸一红,有些气急败坏:“我也是认字的好吧。” 于非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送你个最简单的,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如何?” 这首李白的静夜思简单明了,立意深远,读起来朗朗上口,就算是陆离也能很容易的明白诗中的含义。 陆离默读了一遍,不由想起已经过世的师父和师娘,以及那个儿时练功的小院子。 眼眶一红,不由升起水雾。 于非暗道坏了,连忙逗她道:“怎么样?你家相公是不是才高八斗?文曲星下凡?” 陆离见他不要脸皮的吹牛,也就破涕为笑,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夺过他手中的马缰道:“这马御的歪歪斜斜,你是吃了多少酒?” “阿离教训的是,喝马不骑酒,骑酒不喝马。” 陆离白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非靠在陆离怀里,望着满天繁星喃喃道:“阿离啊,改天我送你一幅画吧?” “好呀,不要画太丑就行。” 于非轻笑一声道:“放心,我可是素描高手。” “素描?那是什么?” 见于非半晌没回答,陆离低头一看,发现于非已经睡着了。 她无奈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骑着乌云盖雪向于府行去。 到了府门前,陆离捏了捏于非的鼻子,道:“起来了,到家了。” 于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马上下来,对陆离道:“走吧,进去坐坐。” 陆离小脸羞红,看了府门一眼摇摇头,有些扭捏道:“柳姐姐在呢,我就不进去了。” “怕什么?你柳姐姐知道你的。” 第163章 指挥使 他与陆离的事,其实早就告诉过柳未央了。 当然醋意大发是少不了的,一向温顺的柳未央狠狠的主动了一回,做了回驰骋沙场的女骑士。 “不了,太晚了。” 见府门前有丫鬟提着灯笼走过来,陆离一勒马缰,骑着乌云盖雪消失在夜色中。 于非也只得作罢,转身向府门行去。 提着灯笼的雨棠走了过来,对于非笑道:“少爷回来了?” 于非点点头,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雨棠摇摇头:“夫人也还没睡呢,就等少爷呢。” 于非心中一暖,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跟着雨棠回到后院的桃花小苑,只见大厅中还掌着灯,柳未央正双手撑着香腮坐在桌前打盹儿。 雨棠正要喊,于非却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俯身在柳未央侧脸亲了一下。 柳未央被吓了一跳,睁眼一瞧见是于非,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起身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于非把乌纱帽脱掉丢到桌上,叹道:“宫宴嘛,陛下不说散场,又哪里走的了。” 抬眼见柳未央穿着宽松的居家衣裙,丰腴的身材若隐若现,于非忍不住把她揽入怀中,笑道:“不是说不用等我吗?这天越发冷了,染了风寒怎么办?” 柳未央看了一旁的雨棠一眼,有些羞涩的挣脱他的怀抱,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回来,妾身又哪里睡得下?” “现在没我陪着,都睡不着了吗?” 柳未央却只是白了他一眼,红着脸没理他。 于非揽过她的柳腰,笑道:“时间不早了,该安歇了夫人。” 柳未央有些嫌弃的皱眉道:“好大的酒味,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去洗洗吧。” 于非点头,直接把柳未央横抱了起来,厚颜无耻道:“同洗,同洗。” “别,妾身,妾身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次。” 柳未央无奈,只得红着脸对雨棠道:“去把门插上。” 望着被少爷抱进浴室的少奶奶,雨棠也是小脸通红,暗中啐了少爷一口,出了房门,守在门口,以免有冒冒失失的丫鬟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 …… …… 翌日; 小皇帝在太和殿论功行赏,林净远也从提督升为水军都督,从掌管一省水师,变为了掌全国水师。 李嗣在此次征战中,悍不畏死,杀敌无数,直接升为定远将军,从三品武官。 算是一步登天。 随林净远出征的于禁也从江南水师总兵,升任提督一职。 其余参战将士也多有封赏,就不一一赘述了。 至于于非,已经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再升,可就成兵部尚书了。 而兵部尚书一职王京干的好好的,而且还是于非老师,总不好把老师顶下去吧? 但这次的围魏救赵之计可是于非提出来的,这一点王京并未隐瞒。 可以说此次金国退兵,于非是首功。 此等功绩若是不封赏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乎,小皇帝赵熜就提议让于非担任空缺已久的夜翎卫指挥使一职。 这与兵部尚书属于平级,而且于非也在夜翎卫干过千户,对夜翎卫也熟悉,担任指挥使正合适。 太和殿中的大臣们也知道,小皇帝一直在暗中为于非担任夜翎卫指挥使搭桥铺路,否则指挥使一职也不会一直空缺那么久,到现在为止,身为夜翎卫同知的邢忠,都还顶着一个代指挥使的称谓。 若是之前提出让于非担任夜翎卫指挥使一职,大臣们定然反对和不服。 而现在提出来,就没人敢反对了,就算心中不服,此时也没理由和底气反对。 于是,在兵部尚书王京与吏部尚书张锦文这两位内阁大臣的默许下,小皇帝正式下旨,提名于非担任夜翎卫指挥使一职。 于非跪在太和殿中,举起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 …… 而在这京城待了几日的花千渝也到了辞行的时候了。 小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亲自送花千渝出城,临行前还劝道:“金国如今已经无暇南下,皇姐也不必整日待在镇北关,干脆就搬回京城算了。” 花千渝却摇摇头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女答应过父亲,失地不复,绝不离开镇北关。” 赵熜叹了口气:“你们花家为我大乾付出良多,朕对不起你们。” “陛下千万不要这样想,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守土扩疆也是我花家的责任。” 说着,花千渝对招供拱手一礼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陛下保重龙体,臣女告辞了。” 赵熜点点头,看了于非一眼道:“于卿啊,朕不便出城,就由你替朕送送皇姐吧。” 于非正愁找不到借口与花千渝独处,闻言连忙道:“臣遵旨。” 跟着花千渝出了城。 两人并肩走在城郊的道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殿下……” “于大人……” 两人同时开口,都有些尴尬。 于非连忙道:“殿下请讲。” “听说你升任夜翎卫指挥使了?恭喜啊于大人。” 于非自嘲一笑道:“一个指挥使,在殿下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见他一副落寞的样子,想到那日自己说的气话,花千渝不由有些后悔。 但让她认错又拉不下脸,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刚有些起色的气氛又变得沉默起来。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距离,花千渝停下脚步道:“就送到这里吧,送太远你也不好回去。” 于非也停下脚步,见花千渝转身忍不住开口道:“殿下……” 花千渝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 于非犹豫片刻,开口问道:“我能抱你一下吗?” 花千渝表情一变,抬起拳头,警惕的望着他:“你又想干什么?小心本宫揍你!” 于非忙道:“别误会,很纯洁那种。” 男女之间有个屁的纯洁拥抱?你当本宫傻啊。 眼见于非已经张开了双臂,花千渝也不想像个小女人那般在下属面前扭扭捏捏,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这一愣神的功夫,于非已经抱住了花千渝的身体。 第164章 武松打虎 两人抱了一会,花千渝有些不自在道:“行了,可以了。” 于非点点头,有些不舍。 手下意识的下移…… 两人都是一愣,花千渝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咬牙切齿道:“于非!” 于非连忙举起双手,道:“误会,误会。习惯了……”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最近与柳未央腻歪习惯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成肌肉记忆了。 见花千渝变成红温状态,于非转身就跑。 然而花千渝可不惯着他,抬腿就追,飞起一脚踹在于非屁股上。 于非哎呀一声,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花千渝直接跨坐在于非背上,举起拳头以武松打虎的姿态爆捶于非。 一众镇北铁骑都看傻了。 随花千渝一同进京的王冰嘴巴张的大大的,手中的武器都掉地上了。 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抱在一起的两人,为何眨眼就变成全武行了? 秋月也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跳下马车,抱住花千渝的腰劝道:“小姐不要打了。” 花千渝又捶了几拳,问道:“你还敢不敢了?” 于非抱着脑袋:“不敢了不敢了。” 其实花千渝打的并不重,打在身上不仅不疼,还挺舒服的。 这个念头吓了于非一跳,暗道别是觉醒了什么抖m癖吧? 花千渝见于非认错,这才气喘吁吁的站起身,又在于非屁股上踹了一脚,转身就走。 秋月把于非扶起来,担忧道:“没事吧于大人?” 于非尴尬的摆摆手:“没事没事,秋月姑娘快回去吧,替我向殿下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秋月实在忍不住好奇,低声问:“你怎么又惹到殿下了?” 于非支支吾吾道:“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秋月本就冰雪聪明,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对于非竖起了大拇哥,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这人是真的猛啊,连策北公主的豆腐都敢吃。 “秋月!” 花千渝的声音吓的秋月一个激灵,连忙道:“来了,来了。” 回头对于非道:“于大人保重,奴婢走了。” 说完就慌里慌张的向马车跑去。 于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得,这下算是把花千渝给得罪死了。 马车中; 花千渝掀开车帘,见于非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这边,红着脸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回头问秋月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秋月干笑一声:“也没说什么,于非让奴婢替他向小姐道歉,还说他不是故意的。” “呸!骗鬼呢?” 秋月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于非站在路边,直到花千渝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之外后,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城。 …… …… 时间过的很快,升任夜翎卫指挥使的于非也渐渐适应了新的职务。 所谓夜翎卫,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耳目,不仅要对皇帝的安全负责,还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以及昭狱的审问和抓捕的权利。 拥有先斩后奏的皇权特许,权利可谓极大。 而做了一段时间代指挥使的邢忠本来就有心理准备,对于突然升任指挥使的于非并不感到意外,心里也不敢有丝毫不服的心思。 开玩笑,以于非目前的圣宠,只需对皇帝陛下说一句,他这夜翎卫同知也就算当到头了。 而于非成了夜翎卫指挥使,方云霆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直接被于非从夜翎卫千户提拔为夜翎卫佥事,正式进入夜翎卫高层。 方云霆也对自己当初跟着于非进京的决定感到庆幸。 否则谁又能想到,当初一个牧北城的小小捕快,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了夜翎卫佥事? 这升迁速度,与坐了火箭无异。 要知道,对当初的方云霆来说,能进夜翎卫都属于是天方夜谭。 方云霆对于非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而于非的婚事,也在柳未央的催促下,提上了日程。 …… …… 这天趁着休沐,柳未央就备了许多礼物,让于非前去王京家中“问名”,也就是去问出女方的生辰八字。 于非望着院中里堆成小山的礼物,有些不情愿道:“没必要这么急吧?”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叉着腰道:“你都多大了?还不急?” “过了年也就才二十三岁,也不大啊。” “二十三还不大啊?这要在乡下,娃都会下河摸鱼了。” 于非苦笑,这要在二十一世纪也许还能反驳一下,可惜这是古代,柳未央所说的也都是事实。 在大乾,二十三还没成亲,会被人怀疑身体有问题的。 柳未央见他依旧一副惫懒的模样,就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嗔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换衣服。” 于非无奈,只能起身不情不愿的被柳未央拉着回了里屋。 又叫来雨棠和几个丫鬟,好好为于非捯饬了一番。 这才萝卜加大棒,哄着于非出门。 柳未央甚至还威胁说,如果不去以后就不准碰她。 这于非哪顶得住?只能骑上乌云盖雪,带着满满两马车的礼物向王京府中行去。 说实话,于非打心底不想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可柳未央一直把这事当成母亲的遗愿对待,都快成心病了。 于非也只能半推半就,赶鸭子上架了。 …… …… 王京府中; 吴夫人柳氏带着丫鬟,笑眯眯的进了大女儿王英眉的闺房。 见闺女儿正在房中画画,就笑着来到桌前低头看了一会儿,笑道:“我们家英眉真是大才女呢,画也画的这么好。” 王英眉连忙起身,对柳氏福了一礼,恭敬道:“女儿见过娘亲。” 柳氏亲昵的握住王英眉的小手,道:“来,咱娘俩说说体己话儿。” 王英眉羞涩的抿嘴一笑,跟着娘亲在绣床上坐下。 柳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正要说话,余光瞧见在门外鬼头鬼脑的小女儿,不由板起脸道:“英莲啊,花园里的花该修剪了,你去修剪一下吧。” 王英莲顿时不乐意了,嘟着嘴道:“花园的花那么多,要修剪多久呀。” 柳氏把眼一瞪,道:“你去不去?不去就去抄写二十遍字经。” “哎呀娘亲,女儿去还不行嘛。” “这臭丫头。”柳氏望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小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宁愿去修剪花园也不愿意去写字,真是无药可救了。” 王英眉见娘亲生气,连忙劝道:“小妹年龄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 第165章 问名 “那臭丫头要有你一半的乖巧,娘亲也就放心了。” “妹妹再大些就好了,娘亲不必过于担心。” 柳氏叹了口气,道:“不说她了,英眉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 王英眉羞涩一笑,点头答道:“嗯,女儿今年十七岁了。” 柳氏露出慈爱的笑容,目光陷入回忆,有些感慨道:“当初那个小娃娃,一晃眼都长大了。” 说着,柳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王英眉连忙拿出手帕为娘亲擦拭眼泪,也是美眸泛红安慰道:“娘亲莫哭,女儿会好好侍奉娘亲的。” “不哭,不哭。”柳氏抹了一把眼泪,笑道:“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王英眉俏脸一红,摇头道:“女儿不嫁,一辈子陪着娘亲。” 这话听的柳氏心中一暖,亲昵的拿脸颊碰了碰女儿的小脸道:“傻孩子,娘亲又哪里不想一直陪着你?只是这女子到了待嫁之龄总是要嫁人的。” 她温柔的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柔声道:“娘亲前段时日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朝中的兵部侍郎……不对,现在好像又升了,是什么指挥使,具体是什么娘亲也不懂,反正已经属于是二品官了,品级与你爹一样,女儿可愿意?” 王英眉羞涩的低下头,轻声道:“全凭娘亲和爹爹做主。” “你爹一个武夫懂得什么?女儿若是同意,那娘亲就请个媒人,把此事给促成。” 柳氏话音刚落,就见贴身大丫鬟匆匆跑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氏皱眉,问:“什么事呀?如此慌张。” 那丫鬟喘了一阵后,才道:“那位于侍郎来了,还带了许多礼物,现在正与老爷在前厅说话呢。” 柳氏母女都是一愣,王英眉的俏脸顿时染上羞红,有些无措的望向娘亲。 柳氏在女儿手背拍了拍,安慰道:“莫慌,娘亲去瞧瞧,想来应是来问名的。” 说着,柳氏站起身,带着丫鬟婆子向前厅走去。 而尚书府中,于非正与王京交谈,也说明了来意。 王京早已听夫人说过,对这门婚事也是默许了的,望着那堆成小山的礼物,叹道:“问名而已,买这些东西太破费了。” “提亲时学生就有些唐突,学生深感愧疚,这问名可不能再委屈了令千金。” 王京叹了口气,笑道:“小女性子木讷,老夫还怕配不上你呢。” “老师折煞学生了,若是能迎娶王小姐,学生已经有高攀之嫌,实在惭愧。” 两人正说着,柳氏就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于非连忙起身,对柳氏抱拳道:“小子于非,给师娘见礼。” 柳氏连忙虚扶一把,笑道:“还叫师娘呢?” 于非一愣,连忙道:“岳母……” “唉,这就对了,女婿快坐。” 看了一眼大堂中的礼物,柳氏忍不住露出笑意道:“女婿既称呼你岳父为老师,那就是自家人,送这些真是破费了。” “应该的。” 于非说着,从怀中又拿出两个木盒子,递给柳氏一支笑道:“此物乃是晚辈特意准备,送与岳母大人的礼物,还望岳母不要嫌弃才是。” 柳氏笑呵呵的接过木盒,打开一瞧,只见盒中放着一个做工极好的祖母绿玉坠。 “至于这只盒子,劳烦岳母转赠令千金。” 柳氏还能说什么?暗中赞叹这孩子会来事的同时,把盒子收了。 三人又在大堂聊了一会,王京开口对柳氏道:“夫人,去把英眉的生辰八字拿来吧。” 柳氏白了王京一眼,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烫金喜帖,晃了晃,笑道:“早就拿来了。” 王京也就不再说什么,低头喝茶。 柳氏把写着生辰八字的喜帖递给于非道:“拿着吧女婿。” 于非慌忙起身,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同时从怀中拿出一张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红纸,双手拿着递给了柳氏。 如此一来,问名的过程算是顺利完成。 时至午时,王京又留于非吃饭,期间兴许是吃醉了酒,对于非语重心长道:“于非呀,我那女儿就交给你了,英眉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大夫曾断言活不过十岁,可这一晃,也已经过去十七年了,英眉那孩子却活的好好,只是身体依旧羸弱,嫁到于家后,可定要善待小女才是。” 虽然于非没有闺女,但王京此刻的心态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养了十七年的闺女儿,就要嫁做他人妇了,心中伤感在所难免。 他连忙放下酒杯郑重道:“老师,啊不,岳父对小子多有提携,小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定然会好好对待王小姐。” 王京点点头,端起酒杯与于非碰了一下杯,叹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这顿饭整整吃了两个多时辰,王京既是老师又是岳父,于非自然是杯来即干,很快就喝醉了。 临走时,还是被带来的家丁小厮给架上马车的。 等人走后,柳氏带着丫鬟服侍王京睡下后,带着于非送的木盒来到了大女儿王英眉房中,笑着把木盒放到桌上,笑道:“英眉啊?这是于非送你的礼物,快打开看看。” 王英眉红着脸看了桌上木盒一眼,当着娘亲的面却是面嫩,没好意思去碰。 柳氏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笑道:“莫要害羞,那小子连岳母岳父都叫了,以后就是自家人,即是自家人还害什么羞?快打开看看。” 听了娘亲鼓励,王英眉才羞答答的把木盒子给打开。 母女二人往盒子里望去,只见里面放着一串红玛瑙串成的手串。 红色玛瑙色泽圆润,粒粒饱满,显然每一颗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很是漂亮。 柳氏把玛瑙手串拿出来,抓住女儿的纤弱白皙手腕就戴到了王英眉的皓腕上。 鲜红的玛瑙色泽,配上王英眉纤细皓腕,两相辉映之下,真如傲雪寒梅,煞是好看。 “真漂亮。” 柳氏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王英眉虽然羞涩,但眼中却是明亮的,显然也是喜欢的。 第166章 选秀女 于非“问名”过后,回到家中,柳未央又按照传统,把于非和王英眉的生辰八字放到于家列祖列宗牌位前,观察有无异样。 这也就是个仪式罢了,就算有什么灵异,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也会被巧舌如簧的看命先生说成是福兆。 而为了于非的亲事,柳未央可是操碎了心。 亲自为于非制定婚衣,这也导致于非连续好几日独守空房。 见柳未央眉间的疲态,于非也觉得有些心疼。 轻轻为她揉捏着肩膀,说道:“婚衣让别人做就好,你又何必如此操劳?” 柳未央却摇摇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成亲可被称为小登科,可马虎不得。” 享受着于非的按摩,柳未央似有所感。 红着脸回头看了于非一眼,犹豫片刻,道:“近日妾身有些疲惫,若是夫君想……不如让雨棠陪你?” 听了这话,于非顿时泪流满面,这该死的旧社会,真的是…… 他连忙摇头,一脸严肃道:“胡说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未央抿嘴一笑:“雨棠本就是通房丫鬟,夫君若是想,大可去找她,雨棠不会拒绝。” 于非也知道柳未央说的都是实情,作为通房丫鬟,不仅要在主母疲惫或者来月事时,担当起主母的责任,甚至有时还要在主母力怯时,担当推的角色。 总之挺无语的。 但对于从21世纪而来的于非来说,那是无法接受的。 他在柳未央臀儿上拍了一下:“你再乱说,我可要家法伺候了。” 柳未央一愣,一时来了兴趣,问道:“家法?妾身自嫁到于家,还真没见过于家的家法是什么?夫君知道吗?” 这于非知道个锤子啊? 只能胡诌道:“于家的家法就是打屁股。” 柳未央俏白了他一眼,把他作怪的手打开,嗔道:“去去去,妾身还忙着呢,别在这里捣乱。” “那今晚……能不能……” 柳未央杏目圆睁,红着脸道:“不行,今晚你还自己睡。” 于非把眼一瞪,故作一脸震惊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今晚你能不能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柳未央抬手于非肩膀上拍了一下,红着脸道:“夫君少在这里装蒜,你打的什么坏主意?真以为妾身不知道?” 见于非露出失望神情,柳未央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若是乖乖听话,那妾身闲下来后,就答应用那个方法……侍奉夫君,如何?” 于非大喜:“真的?” 柳未央点头,红着脸道:“当然是真的。” “那好吧。” 其实于非也并没有那么急切,不过见柳未央都如此说了,自然求之不得,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向自己的清河居走去。 看来这几天还得独守空房啊。 …… …… 而皇宫中,诸位大臣也开始为到了年纪的小皇帝张罗婚事。 以他们的话讲,就是储君未立,皇室将危如累卵。 恨不得小皇帝今日成亲,明天就生个太子出来。 而皇帝成亲,可比普通民众繁杂多了。 作为皇帝,九五至尊,不可能像普通朝臣与百姓那般去女方家中下三书,行什么六礼。 而是把面向整个大乾选出的适龄女子送去宫中,进行海选。 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天载难逢的机会,送女儿去宫中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名额就三个,一位皇后,两位贵妃。 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选上自然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变凤凰。 选不上可就惨了,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海选结束,正式进入竞选阶段后,就不能再出宫了,在宫中只能做女官,或者宫女。 若是运气好,这期间无意中遇到了皇帝,又恰好被皇帝看上,也许还有翻身的机会,否则一辈子青春算是浪费在这深宫之中了。 因此,许多富户和一些朝臣为了不让家中女儿被选中,往往都会在听到风声后,把自家女儿火急火燎的嫁出去,甚至会让女儿暂时削发出家,以躲避风头。 由于不怎么配合,仅这一阶段就要耗费数月之久,等把选好的秀女送入宫中之后,也才只是进入了海选阶段。 作为小皇帝最器重的宠臣,于非也毫不意外的成为了选秀女的话事人。 至于选秀女的过程,也是极其繁琐。 首先是体态、仪表,然后才是长相。 不说多漂亮吧,至少也不能长的过于有碍观瞻,以免吓到皇帝陛下。 除了这些,甚至还要脱光了衣服,由太监检查身上有无异味,比如狐臭什么的,除此之外,身上还不能有伤疤。 以上全部符合之后,才算是正式进入竞选资格,从这里开始,也就不能再随便出宫了。 在海选中落选的女子,会被遣送回家。 而于非作为话事人,也就走个过场,偶尔过来看一眼秀女的花名册,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就行。 外貌检查过后,再一一检查家世背景,没问题后就正式进入竞选阶段。 这个阶段比的是女红、谈吐和才学,但却仅有二十个名额。 选出结果后,再由太监带着这些女子,由宫中的老嬷嬷讲解周公之礼的过程与知识。 教授完成后,才由于非与几个同样负责选秀的官员,把这二十名女子带去后宫的慈宁宫,供小皇帝赵熜钦点。 说是让皇帝钦点,但赵熜也不能胡来,由于此刻宫中没太后,就由几位皇太妃坐镇,替赵熜把关。 坐在龙床上的小皇帝显然并不怎么情愿,坐在那里一副生无可恋。 于非干咳一声道:“陛下,二十位秀女已经选出,请陛下钦点。” 小皇帝无奈的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二十位秀女便一一进殿面圣,选了几个都不怎么满意。 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吧,旁边的几位老皇妃又嫌那女子过于妖媚。 而咱们的皇帝陛下,毕竟还是位纯情处男,面皮比较薄,就算看上了,也不好意思说。 最终选出了两位小小年纪,却一副老气横秋的女子。 一位在谈吐上略胜一筹,被封为皇后,另一位则被封为贵妃。 这样一本正经的女子,一看就毫无风趣可言,看的于非都有些可怜赵熜了。 见还剩一个贵妃的名额,于非就硬着头皮对几位老皇妃道:“几位太妃娘娘,贤良淑德不在于外貌,这最后一位贵妃,就留给陛下先前钦点的那位女子吧。” 第167章 千金裘 于非如今在这朝中可谓是权倾朝野,几位老皇妃见是他开口,自然也要给几分薄面。 相互看了一眼,无奈的点头答应。 那位被嫌弃太妖艳的女子忍不住看了于非一眼,把于非的模样默默记在心中,低下头去。 选出后宫之主后,接下来就是皇帝大婚。 大婚这天,百官朝贺。 祭拜国庙,告慰历代先皇自不在话下。 小皇帝涂脂抹粉,打扮跟瓷娃娃似的坐着龙辇迎接身着凤冠霞帔的皇后娘娘。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宫中进行,走个形式罢了。 皇帝与皇后一同去国庙上香,受百官朝拜后,持续了三日的大婚才算是正式结束。 …… …… 翌日清晨,文武百官等了许久也不见小皇帝出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皇帝顶着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进了太和殿。 看的百官面面相觑。 小皇帝有些无精打采的对一旁的小太监示意。 那小太监会意,扯着嗓子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这才开始一一上奏。 不过如今金军刚退,大乾国内也没什么大事。 下朝后,王京与张锦文走在一起,张锦文皱眉道:“看陛下那模样,应是昨夜肆意放纵所至,若不加以劝诫,怕是会影响朝政。” 王京却是笑着摇摇头道:“陛下初经人事,可以理解。过几日就腻了。” “话虽如此,还是劝谏一二为妙。” 王京点头,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陈佳禄道:“佳禄啊,回去后找你于师弟谈谈,让他抽空劝诫一下陛下,毕竟陛下最信任他。” 因为于非现在升任夜翎卫指挥使,所以这每日的早朝也就变得可来可不来。 毕竟大乾那帮言官的嘴皮子过于厉害,而夜翎卫指挥使又是监察百官的部门,与百官没矛盾是不可能的。 而这帮大臣有些类似前世的明朝,那可是敢在殿上指着皇帝骂的存在,于非身为皇帝的特务头子,自然能避就避,否则真可能成为言官的攻击目标,除非有事禀报,或者逢年过节才会上朝听宣,也多以多听少说为宗旨。 陈佳禄答应一声,出了宫后,就直奔夜翎卫而去。 说明来意后,就被夜翎卫领着,见到了于非。 两人落座后,陈佳禄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今日早朝,陛下迟了许久,老师让师弟去劝谏一二,让陛下注意龙体。” 于非一脸古怪的答应下来,就赵熜那小身板,不迟到才怪呢。 送走师兄陈佳禄后,于非便穿着明黄色四爪飞鱼服,被夜翎卫燕卫护卫着,乘坐官轿向皇宫而去。 现如今不比从前了,身为二品夜翎卫指挥使,出门可不能再那么随意了,毕竟是特务头子,朝廷鹰犬,不管是在江湖还是朝廷,都是树敌无数。 不小心点,搞不好哪天就被某位大侠给嘎了。 来到皇宫后,直接去了小皇帝赵熜的御书房。 正如陈佳禄所说,此时的小皇帝无精打采,眼圈发黑,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于非忍住笑意,道:“陛下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小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几声,还咂吧了一下嘴道:“是睡的晚了些,今日早朝朕都差点迟到。” 这表情显然是昨夜爽到了。 于非干咳了一声道:“陛下,此事虽妙,但太过频繁也会伤了身体,还望陛下能以龙体为重。” 小皇帝赵熜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拍了一下桌子道:“那事,那事果然伤身体,怪不得今日一整天朕都提不起精神,腰还有些痛。” 像是想到什么,赵熜脸色发白,低声问道:“于卿啊,朕,朕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都要那什么吗?若是每天如此,朕怕是真有些吃不消。” 说到这,赵熜一阵心虚,以为是自己不中用,都有些不敢去看于非。 于非表情古怪,也低声问道:“陛下昨夜,见了几位娘娘?” 小皇帝伸出三根手指,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 于非干咳一声:“陛下每晚只需见一位娘娘就够了,不用见三个。” 赵熜顿时把眼睛瞪大,难以置信道:“还可以这样?一个,一个会不会显得朕很没用?” 于非强忍住笑意,摇了摇头:“陛下多虑了,一个是正常水平,两个就属于是异于常人,三个更是少有人能做到。” 小皇帝听到这,重重松了口气,随即很生气的怒道:“怎么没人告诉朕这些?害的朕昨夜差点把腰给闪了。” 于非差点没憋住笑出声,那些宫人哪里有胆子说这些,万一传到某位娘娘耳朵里,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他强忍住笑意说:“陛下以后每晚见一位娘娘就够了,若是觉得累,也可以一个也不见。” 小皇帝点点头,于非一通话说的他茅塞顿开,重拾帝王雄风。 “晓得了,晓得了,一个朕还是不在话下的。” “陛下能明白就好,臣就不打扰陛下了,臣告退。” 小皇帝点点头,对一旁的孔大海道:“大海啊,去把番邦进贡来的那件千金裘拿来,这天也凉了,送给于卿御寒。” 孔大海连忙答应一声,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把一件毫无杂色的白色千金裘从柜中拿了出来,有些羡慕的递给于非道:“于大人,这千金裘乃是番邦国王所曾,整个大乾仅有两件,一件陛下穿,除此之外就剩这一件了,还不快谢谢陛下。” 于非接过千金裘,正想下跪谢恩,小皇帝却扶住他道:“朕与于卿亲如兄弟,一件衣服而已,不必如此。” 于非大为感动:“陛下……” 小皇帝却摆摆手,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肉麻了,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些回去吧,钦天监今日说今晚会下雪呢。” “是,臣告退,天冷了陛下也要保重龙体。” “朕知道了,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于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抱着千金裘对小皇帝躬身一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走在皇宫之中,不由回忆起与小皇帝初见时的情形,不由会心一笑。 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凉,抬头一瞧,只见片片雪花从阴沉沉的天空飘落,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悄然落下。 第168章 大雪 出了宫后,乘坐轿子被夜翎卫护卫回府。 见于非回来,柳未央小跑着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嗔道:“下雪了,也不知道打把伞,快回屋暖暖。” 于非任由柳未央拉着回了房中。 此时的房中,火盆烧的正旺,很是暖和。 于非把手中的包裹递给柳未央道:“这是宫中赏的,看看喜不喜欢。” 柳未央好奇的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毛茸茸的一团,展开后才发现是件狐裘,狐裘洁白如雪不仅毫无杂色,领口的扣子似乎还是用黄金与红宝石镶嵌而成。 就算是外行人,恐怕也知道此物的名贵。 柳未央美眸中流露出惊喜之色,显然是很喜欢的。 不过这狐裘一看就很贵,柳未央有些迟疑的问:“好漂亮的狐裘,一定很贵吧?” 怕柳未央不穿,于非并未告诉她这是御赐之物,而是笑道:“就一件衣服,能贵到哪去?尽管穿就是。” 柳未央抿嘴一笑,俯身在于非侧脸轻啄了一口,红着脸笑道:“谢谢夫君。” “只是这样,为夫可不会满意哦。” 柳未央横了他一眼,轻轻抚摸着狐裘光滑柔顺的表面,有些爱不释手。 于非不由暗叹,果然这皮草对女人来说,是极具杀伤力的。 今晚,想必又要上演一出春江花月夜了…… …… 翌日清晨,于非伸出手在旁边摸了摸,却是摸了个空。 不由睁开眼睛,却是发现柳未央已经不知何时起来了。 想到昨夜予取予求的柳未央,于非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起身穿上衣,披了件大氅出了房门。 望着院中白雪皑皑的景象,于非不由惊叹:“好厚的雪啊。” 听到院中传来丫鬟的嬉笑声,于非心中好奇,紧了紧大氅循着声音,寻了过去。 踏着积雪来到院中的假山处,只见几个丫鬟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正在堆雪人。 “夫人,你怎么给少爷堆了个猪鼻子?” “是呀夫人,耳朵也好大。” 身披狐裘的柳未央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叉着腰很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笑道:“谁叫他那样贪睡,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和小猪有什么区别?” 这话听的于非一头黑线,不由感叹,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昨夜那样折腾柳未央,到了早上柳未央不仅没有疲态,反而那张带着媚意的俏脸更加的光洁水润,像是能掐出水来。 他不由笑道:“说谁是猪呢?” 见突然出现的于非,院中的几个丫鬟都是吓了一跳。 不过于非对待府中的下人一向比较温和,几个小丫鬟并未觉得害怕,而是捂着嘴,相互推搡着嬉笑个不停。 柳未央则直接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哪里跑!” 说着于非也坏笑着向柳未央追去。 柳未央躲到丫鬟们身后,笑着喘着气道:“妾身错了,夫君饶了妾身吧。” “不行,敢说自家夫君是猪,定要家法伺候。” 想到于非说过的家法,柳未央顿时俏脸羞红,若是在这帮小丫鬟面前,被按着打屁股,那以后也就没脸再见人了。 几个丫鬟也帮着柳未央躲避。 于非在几个丫鬟的堵截之下,反而被几个小丫鬟扑倒在地,被按倒在雪地里。 见于非被制服,倒在雪地里,柳未央反而心疼起来了。 跑过来,在几个丫鬟臀上拍了一下,扶起于非,有些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哈着热气,望着他嗔道:“瞧你,被几个小丫头按倒,笨死你得了。” 虽然柳未央语气嗔怪,但于非却心里暖暖的。 也不知是体质的原因,还是别的,于非从小,双手就特别容易冷,特别是冬天,若是不戴手套在室外晾个半个小时,都能被冻僵。 经方才那一闹,又被按在雪地里,此时于非的手已经冻的像冰块。 见柳未央心疼的样子,于非可以肯定,若不是有丫鬟在场,柳未央会毫不犹豫把他的手放进衣襟里暖。 他也不想让柳未央太过自责,把手抽回来,道:“没事,过会就暖和了。” 柳未央强行握住他的手,道:“怎么这么凉?快回屋待会儿。” 说着不由分的拉着于非回了房,回头对雨棠道:“雨棠啊,去把手炉拿来。” “好的夫人。”雨棠答应一声,匆匆跑去拿手炉去了。 丫鬟们感叹道:“夫人对老爷可真好。” “是啊,夫人平日里温温柔柔,还没见夫人这样急过呢。” “老爷也对夫人很好啊,这就叫种什么样豆,结什么样的果。” “说的也是呢。” …… …… 金国; 都城; 由于金国版图靠北,鹅毛大的雪花已经下了数天之久,此刻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在城中的一家小酒馆中,三两客人坐在其中喝着温酒,聊着这几日的鬼天气。 一个猎户打扮的客人喝了一口闷酒,叹道:“这大雪封山,连只兔子都打不了啦。” 他对面坐着的,是这家丰客酒楼的中年掌柜,姓宋,名青阳,闻言笑道:“您这大雪天的,还打什么猎?还不如回家抱你那大胖孙子,也不差这几天不是?” “宋掌柜有所不知,不打猎,又哪里有银子给那……”说着,那猎户伸手指了指房顶,叹道:“年年征兵打仗,这赋税也越来越高,若是再打不到猎,恐怕老头子全家就要卖孙子了。” 宋青阳闻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可又能怎么办呢?南边的大乾也没个消息,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盼出头啊。” 那猎户又喝了一杯酒,叹道:“这鞑……这金国朝廷没来之前,小老儿还抱怨过大乾赋税繁重,可和现在比起来,那可就少太多了,若还是那时候,小老儿这一把年纪又怎会重操旧业?早就在家中颐养天年了,可现在……唉……没法子啊。” 宋青阳见这老汉一脸愁容,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起身从柜台拿出一串沾满油污的铜钱道:“我这里还有些闲钱,这三百枚铜钱就算是借您的,利息就算了,等您老有了闲钱再还也不迟。” 那老汉自然是千恩万谢,提着铜钱,叹了口气出了酒馆。 望着老汉离去的背影,宋青阳不由叹了口气,摇头叹道道:“这年月,过日子真的越发的难了。” 正在感慨之际,就见门边又进来一人,那人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的厚厚棉衣看上去既臃肿又肮脏。 那人在门前拍了拍身上的雪,大声咒骂了一下这鬼天气,抬腿走到柜台,丢了几枚铜钱对宋青阳道:“掌柜的,切半斤熟牛肉,再来一壶酒,要温的。” 听声音,这竟然还是个女子。 第169章 雀听 宋明阳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去后厨,切了半斤熟牛肉,温了壶酒端了过来。 那女子把头发胡乱扎了起来,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捏了块牛肉丢进嘴里,摇头笑道:“宋掌柜,你这牛肉可没前几天的嫩了。” 宋青阳笑道:“这大雪天的我上哪给您弄刚宰的牛肉去,而且如今朝廷严禁私宰牛类,就这还是一头断了腿的老牛,否则连这都没得吃。” 那女子喝了一口温酒,笑道:““是吗?宋掌柜别是以次充好吧?” “你不信随我去后厨看一眼不就完了。” 女子似乎来了兴趣,抓了一把牛肉,端着酒壶起身道:“行啊,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瞧瞧。” “嘿,你这人还真去看啊?” 见那女子自顾自的进了后厨,宋青阳一拍大腿道:“坏了,别又偷我的肉吃,我得去看着。” 宋青阳的话,惹的酒馆中的酒客哄堂大笑。 等宋青阳来到后厨,果然见那女子正从锅里拿肉。 宋青阳无奈的笑道:“您可手下留点情,这牛肉本就不多,可经不起您这么吃。” 女人白了宋青阳一眼,又往嘴里塞了块牛肉,低声道:“有消息了。” 宋青阳往门外看了一眼,道:“如何?” “金国那几位王爷,近日都在招兵买马,且封地的军队有频繁调动的迹象,金国怕是要出乱子了。” 宋青阳点点头,道:“这是好事啊,没准也是大乾收复失地的机会。” 女子点点头,喝了一口酒道:“宋掌柜最好尽快通知上边。” “我晓得轻重。” “那就好,消息带到,我走了。” 女子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道:“听说近日上头的老大换人了?” 宋青阳点点头:“原来的邢大人只是挂了个名,现在陛下又给夜翎卫新任了一位指挥使。” “这次是谁啊?”女子有些好奇的问。 “就是那位有诗仙之称的于侍郎。” “啊?就是那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于非?”女子眼中有些失望。 “就是他。” 女子叹了口气:“朝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让一个书生做指挥使。” 宋青阳却笑着道:“这位新任的指挥使可不简单,太后谋反一案就是他带领夜翎卫前去宫中支援,而且江南倭寇也是此人平定,如今在江南地界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我倒觉得此等人物做为夜翎卫指挥使正合适。” “但愿如此。” 女子显然对宋青阳的话不以为然,身为夜翎卫雀听,常年在这金国做暗探的她,对文官一向没什么好感。 宋青阳也不为意,见女子要走,喊住了她。 从锅里拿出一大块熟牛肉,用油纸包了递给女子道:“杜姑娘,这些拿回去吃。” 名叫杜白薇的女子笑呵呵的接过,也不怕脏,直接塞进衣服里笑道:“那就谢过宋掌柜了。” 说着,杜白薇大声道:“什么嘛,不就吃你一块肉嘛,宋掌柜至于嘛。” 宋青阳也配合着跟着走出来,指着杜白薇道:“要都像您这样,每回来都偷我几口肉吃,我这酒馆还开不开了?” “嘁,小气。” 说着杜白薇就往酒楼外走,宋青阳连忙喊住她道:“嘿,把酒壶给我留下,就您这几个铜板,总不能还顺我一个酒壶吧?” 杜白薇把酒壶盖打开,仰起头吨吨吨三两口把酒壶里的酒喝光,直接把酒壶扔了过去。 为了接住酒壶,宋青阳直接一个前扑,险险接住酒壶算是没有摔碎,只是自己却摔了个狗啃屎。 这滑稽的一幕,又是惹的酒馆中的众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整个酒馆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出了酒馆,杜白薇左右看看进了一个胡同。 这时,墙角也走出来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见目标进了胡同也慌忙追了过去。 等进了胡同才发现这竟然是个死胡同,心中一惊知道中计,慌忙折身想要回去。 然而刚一转身,两支弩箭就向两人咽喉袭来…… 右边那人一个极其狼狈的驴打滚险险躲过,左边那位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弩箭射中咽喉,当场毙命。 杜白薇不知何时绕到了两人身后,手中提着特制的迷你手弩,正目光阴鸷的盯着他。 “你们是何人?” 那人知道暴露,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状的物体。 杜白薇眼疾手快,抬起手弩又是一箭,弩箭精准的射中那人拿着竹筒的手腕。 那人吃痛,手中的竹筒也掉到了地上。 杜白薇从腰间抽出匕首,直接掷了过去,短刀在空中旋转着,正好命中那人的面门。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杜白薇走过去,在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阵,从衣襟里翻出一块牌子。 拿起一看,不由脸色一沉。 只见巴掌大的金牌上刻着金吾卫三个字,正是金国设立的监察机构,类似大乾的夜翎卫。 “原来还是同行啊?” 杜白薇自嘲一笑,把牌子丢到地上,又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离开了胡同。 …… …… 大乾境内; 夜翎卫; 方云霆来到于非日常办公的房间,把手中的一只毛竹筒递到于非跟前道:“大人,潜伏金国的雀听,探查到了一些消息。” 于非一愣,慌忙接过毛竹打开塞子后,从里面拿出飞鸽传书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几个字,金藩王异动,或有大乱。 于非大喜,也很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个机会。 如今金国可汗昏迷不醒,大单于巴扎尔虽然被小可汗封为与可汗平级的大单于,但总归是外姓。 金国的正统王爷们肯定会有所猜忌,再加上小可汗昏迷,可汗之位与空悬无异,金国的藩王必定会蠢蠢欲动。 若是趁其内乱,派出大乾军队主动出击,收复失地也不无可能。 至于辽国,那就是个墙头草,敢与金国联合起来进攻大乾,也多是被金国裹挟,狐假虎威。 若是金国陷入混乱,辽国很难不想分杯羹。 到那时,甚至大乾可以联合辽国,也来个乾辽联军去进攻金国,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70章 镯子 回家的路上,于非在快走到家门的时候下了轿,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联辽抗金的可行性。 就让负责护卫的夜翎卫先回去,自己踩着嘎吱嘎吱响的积雪,独自一人,慢慢向家中走去。 走了片刻,右边身后也传来嘎吱嘎吱的踏雪声。 转头看去,只见陆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 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不由有些无语,这丫头依旧是这样的,神出鬼没。 “在想什么?”陆离笑着问道。 于非轻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倒是你,这大雪天的,莫不是想我了?” “嘁,本姑娘只是来看柳姐姐,与你何干?” 于非一愣:“见过你柳姐姐了?” 陆离点了点头:“见过了,柳姐姐确实好温柔。” 顿了顿又道:“还有柳姐姐做的桃花酥也好好吃。” 于非心中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们……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呀,就聊了一些衣服、发簪什么的,对了,柳姐姐还送了我一只镯子。” 说着陆离把红袖卷了起来,露出皓腕上的一只碧绿色镯子道:“怎么样?很好看吧?” 于非握住陆离的小手,借着月光瞧了瞧,表情不由有些古怪,没记错的话,这镯子似乎是于家老夫人留下的,一共就两只,一只在柳未央那里,另一只也由柳未央保管,算是婆媳之间相互传承的一个凭证。 没想到,柳未央竟然把这东西也给了陆离,想来应该已经接受了陆离。 见他神色古怪,陆离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这镯子有问题吗?” 于非摇摇头:“镯子没问题,只是此镯子的意义,有些不同,也有一些特别。” 陆离抬起手腕,借着月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觉得这只镯子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由问于非道:“这不就是一个镯子吗?有什么特别的?” 于非摇头笑道:“这镯子是我于家的传家之宝,也只能传给于家儿媳,而且只有两只。” “啊?”陆离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表情有些惶恐道:“这,这也太贵重了,我,我还是还给柳姐姐吧。” 说着,陆离就要去取手上的镯子,于非却握住她的小手道:“傻丫头,你柳姐姐会不知道这镯子的含义?既然送给了你,就说明你柳姐姐认可了你,你若是再还回去,又算什么事儿?” 陆离小脸一红,抿了抿嘴,却没有再去取那镯子。 于非握住陆离的小手,十指相扣着调侃道:“收了这镯子,以后你就是于家的儿媳咯。” 陆离哼了一声,收回了手,仰起小脸很傲娇的道:“这是柳姐姐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说完还对于非做了个鬼脸,快步向于府的方向跑去。 于非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后面喊道:“慢点跑,地上滑。” 然而陆离却跑的更快,已经跑进了于府。 等于非慢悠悠的回到家中的时候,陆离已经与柳未央手拉着手坐在了一起,聊的似乎还很开心。” 见于非回来,柳未央起身,对他柔柔一笑道:“回来了,还没吃饭吧?” “在衙门吃过了。” 他看了陆离一眼,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柳未央走过来,帮他除掉身上的大氅,笑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前几日去你房中收拾房间,正好碰到陆离妹妹在你房中看书,就这么认识了。” “去我房中看书?”于非一脸古怪的向陆离望去,暗道这丫头不会又跑自己房中看那风花雪月三十六式吧? 陆离似乎也看懂了于非眼中的含义,小脸腾的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连忙摆手道:“我,我就是随便看了几本诗集,不是那种……那种……” “我懂我懂。”于非露出一个你不说我也懂你的笑容,看的陆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听的柳未央是一头雾水。 有些无奈道:“夫君就别逗陆离妹妹了。” 陆离似乎找到了靠山,跑过来抱住柳未央的手臂告状道:“柳姐姐你不知道,这家伙可坏了。” 陆离的话似乎让柳未央想歪了,以为夫君也对陆离那般……不由红着脸瞪了于非一眼,搞的于非一脸莫名其妙。 柳未央拉着陆离的手道:“他这人有时候是坏了一些,陆离妹妹不用惯着他。” 于非一脸茫然,暗中寻思自己到底哪里坏了? “走,姐姐给妹妹量一下尺寸,改天为妹妹做一件衣服。” “好呀好呀。”陆离连连点头,还示威似的对于非皱了皱小琼鼻。 两个人像是亲姐妹一般,手拉着手去了柳未央的桃花小苑。 把于非丢在大堂也不管了。 于非不由想起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无奈的摇了摇头,折身回了自己的清河居。 到了晚间,天寒地冻的,于非实在不想独守空房,就披了件衣服去了桃花小苑。 刚转过回廊,就见雨棠提着灯笼,与柳未央主仆二人一起迎面走了过来。 雨棠见是自家少爷,有些奇怪道:“少爷?你今晚不是在清河居睡吗?” 于非哪好意思说自己是不想独守空房才来的桃花小苑? 干咳一声道:“啊,我,我就来看看。” 一旁的柳未央哪里会不知于非的心思? 见他一副窘态,就对雨棠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你家少爷我来照顾就行。” 雨棠似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不由一红,把灯笼交给柳未央后,就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未央走到于非身旁,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嗔道:“陆离姑娘还在呢,你还想那事,羞不羞?” 于非揽住柳未央的纤腰,讪笑道:“这寒冬腊月的,一个人睡实在太冷了。” “你就不会多在房中点几个火盆呀?懒死你得了。” 于非被说的老脸一红,俗语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会过柳未央那无与伦比的温柔乡后,再恢复一个人睡,那真是浑身难受啊。 第171章 夜谈 回房的路上,于非诧异的问:“阿离不回宫吗?” “她说已经交代过伺候的宫女了,晚上不回去没事。” “这样啊。” 柳未央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道:“今晚你老实点,陆姑娘万一晚上来找妾身……会很丢人的。” 于非点点头:“放心,我保证老老实实。” 得到保证的柳未央这才点头,与于非一起回了房中。 吹灭了蜡烛后,于非依偎在柳未央怀中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柳未央轻笑一声,抚摸着于非的头发,轻声道:“真像个孩子……” 片刻之后,又传来柳未央的声音:“你,不是说好的老实点吗?” “别闹了……哎呀……” 就在两人打闹之时,房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芙蓉帐内的柳未央吓了一跳,连忙在于非爪子上打了一下,问道:“谁呀?” “柳姐姐是我。” 听声音似乎是陆离。 “有事吗?” “我,我睡不着,想找柳姐姐说说话儿可以吗?” “哦,等我一下。” 房门外的陆离等了片刻后,房门才被打开。 柳未央俏脸还带着些潮红,穿着小衣把陆离让进了屋。 “柳姐姐屋里好暖和啊。” 柳未央脸上一红,知道于非怕冷,她特意让雨棠多加了个火盆,能不暖和吗? 见陆离要去掀幔帐,柳未央连忙走过去,握住陆离的手道:“外面冷,快进被子暖暖。” 说着柳未央先脱了绣鞋钻进了幔帐,坐到了千工床里侧。 偷偷瞥了里侧,掀开外侧的棉被对陆离道:“快来暖暖吧。” 陆离点点头,也踢掉鞋子坐到柳未央身侧。 陆离的手下意识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对柳未央问道:“柳姐姐,这镯子是不是特别重要?” 柳未央点点头,也撩起袖子,露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道:“这是母亲专门留下的,一共就这两只。” 经柳未央确认后,陆离的小脸不自觉的泛起红晕,有些忐忑道:“此物既然这样珍贵,送给妹妹真的合适吗?” 柳未央拍了拍陆离的手背,笑道:“一个镯子而已,更何况陆离妹妹贵为公主,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陆离妹妹别嫌弃就好。” “柳姐姐千万别这样说,我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嫌弃呢。” 两人说着话,躲在最里侧棉被里的于非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陆离听到声音,心里暗中祈祷陆离千万别睡在这里,否则自己真可能被棉被闷死。 柳未央陪着陆离聊了会家常,偷瞧了于非这边一眼,压低声音问陆离:“你们如今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嗯……肌肤之亲?” 陆离略显羞涩摇了摇头:“柳姐姐别误会,我,我和他还没到那一步呢。” “是吗?”柳未央有些诧异的望了陆离一眼。 “嗯……”陆离眼中浮现出失落之色,道:“姐姐也知道我是公主,所以他一直有所顾忌,也不怕姐姐笑话,前段时间妹妹在宫中,甚至想用那种药,可惜没成功,还……” 陆离的话不仅柳未央吓了一跳,就连藏在被窝中的于非也是心中巨震。 那次事件过后,不管是于非还是花千渝都曾暗中调查过,可惜就算动用夜翎卫的情报网去查,也是毫无头绪。 没想到那壶茶竟然是陆离这妮子准备的,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若以此推断,很可能是陆离提着那壶茶来找自己,结果自己醉的太死,就把那壶茶放到了桌上,还忘了拿回去了。 那自己与花千渝的事,陆离很可能也知道。 看来明日得找个时间问问陆离才好,若真是她所为,那得尽快告知花千渝才是,她本来就生性多疑,说明缘由,也省得她整日疑神疑鬼,总怀疑还有后手。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闯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然而陆离与柳未央两人却是越聊越兴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柳未央也许是聊的太投入,一时竟把于非给忘了,聊到开心处,甚至还伸手在于非身上盖着的棉被上拍了一下,把于非都给整无语了。 只能硬着头皮在柳未央腿上轻拍了一下,示意她自己还藏在这里呢。 柳未央身体一僵,这才想起还在身旁藏着人呢。 又陪着陆离聊了一会,故意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 而打哈欠是会被传染的,陆离见此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就伸了个懒腰笑道:“聊的都忘了时间了,妹妹就不打扰柳姐姐歇息了,这便回去了。” 柳未央点点头,也跟着起身,从床边沓了鞋子道:“妾身送送妹妹。” 陆离却把柳未央按坐到床上道:“柳姐姐穿这样单薄,就不用送了,也省得染了风寒让夫君心疼。” 柳未央俏脸一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陆离离开后,才再次插上门闩,折身踢掉鞋子,钻进了芙蓉帐。 伸手在于非身上拍了一下,涨红着脸嗔道:“都怪你,睡觉不老实,差点让陆离姑娘逮个正着。” 于非有些无语,到底是谁聊天太过投入,把自己都给忘了的? 不过这时候有求于人,自然要哄着,他揽住柳未央的纤腰,讪笑道:“这不没被发现吗?”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明晚回你自己房中睡,别赖在妾身这里。” 于非把柳未央身上披着的外衬脱掉,伸手取下她头上的金簪,望着那件被撑的变了形状的暗红色小鹿肚兜笑道:“天色不早了,该安歇了夫人。” 随着幔帐放下,没过多久,那件小鹿肚兜也被抛出幔帐之外。 窗外冰寒刺骨,室内却是满室春意。 …… …… 翌日; 于非天还未亮,就悄悄离开了柳未央的桃花小苑。 刚回到清河居,就见陆离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院中,正有模有样的打着太极。 见于非回来,陆离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哟,你这一大早去哪了?” 于非装模作样的活动了一下肩膀道:“啊,心血来潮,就去跑了一圈,锻炼了一下身体。” “是吗?” 陆离走过来,伸手在于非额头摸了一下,道:“你这锻炼的挺轻松啊,一点汗没出。” 说完,陆离杏眼一眯,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说,你是不是昨晚偷偷去找柳姐姐了?” 第172章 不打自招 “胡说,大半夜的又那样冷,我去找你柳姐姐干什么?” 陆离哼了一声:“那你房门为何落了锁。” “防耗子啊,要不然我那些书都要被啃坏了。” 陆离撅起了嘴:“反正就你有理。” 于非怕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房间,倒了一杯热茶后,斟酌片刻,问:阿离啊,我能问你件事吗?务必如实回答。” 陆离毫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吹了吹茶中升起的热气,抿了一口茶道:“你问吧,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非摸了摸鼻子,迟疑片刻开口问道:“我问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你问吧。” “你与策北公主舞剑那天,你是不是把一壶茶,忘记在我睡的宫殿了?” “噗……” 陆离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一滴不剩的全部喷在了于非的脸上。 陆离一脸心虚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阿离……” 于非把脸上的茶水用袖子擦掉,一脸严肃的望着她:“方才说好的,要如实回答,说话要算话哦。” 陆离心虚的低下头,偷偷望了于非一眼,见他一脸严肃,只得委屈的全盘托出,把那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于非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问道:“也就是说,那天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嗯……”陆离红着脸老实承认。 于非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有些无语的问道:“你是从哪搞来的药?” “我,我自己配的。” “啊?” 陆离有些心虚道:“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在江湖中长大,师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过我辨别江湖中常见的险恶之药。 也教会了我各种药的作用,以及防备和解毒之法,所以我懂一些配比方法。” 于非望着陆离的眼神也渐渐变的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位炼药大师? 陆离继续道:“而且那种药在大乾是被禁止的,我去了好几家药铺才买来了一部分所需的药草,药铺没有的,就去山中采了几株,回来后晾晒、研墨、熬煮,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做出来了一些……结果却便宜了别人。” 听着陆离叙述的作案过程于非一阵无语,苦笑一声道:“阿离啊,你可把你家相公给害惨了。” 陆离轻啐了一口,瞪着于非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花千渝那等美人都被你得手了,还不够你臭屁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家相公也得有命享啊?如今花千渝见到我,恨不得捅我几个透明窟窿眼好吧,你以为那天花千渝借着舞枪的机会,拿着长枪在我眼前晃悠是为了好玩呀? “而且策北公主还对我有知遇之恩,这还没报答呢,就发生这种事,你让你家相公以后如何面对她?” 于非的话让陆离一时语塞,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于非身上,倒是疏忽了策北公主愿不愿意。 她有些弱弱的道:“那,那怎么办?要不,要不下次见到策北公主,我,我道个歉?” 于非却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再做了知道吗?” “哦……”陆离低着头答应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眯起眼问道:“你怎么会怀疑那茶壶是我落下的?” “啊?我,我那不是猜出来的吗?” 陆离摇头,一脸不信:“不可能,以我的轻功,不可能留下线索。”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狐疑道:“我与柳姐姐昨夜一起聊天,你不会就在旁边吧?” 于非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你还否认?我昨夜只对柳姐姐说过那些,你今天又没见过柳姐姐,怎么可能知道,除非当时你也在场对不对?” “啊,坐太久腿都麻了,该出去活动一下了。” 于非伸了个懒腰,起身开溜。 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陆离想到昨晚上与柳未央说的体己话,顿时觉得小脸滚烫,有些羞不可抑的追了出去。 于非见状撒腿就跑,可又哪里跑得过轻功盖世的陆离? 只两息之间,于非就被扑倒在地。 陆离使出了那招极具代表性的十字锁,于非疼的连连求饶…… …… …… 秦王府中; 赵磊正在府中查看近日王府中的收支,皇帝大婚时,王府就送了大礼,如今王府竟有些捉襟见肘。 见王府幕僚郑元良走到身旁帮忙研墨,张磊便问道。 “策北公主应该也回到镇北关了吧?” 郑元良点头:“据京中的眼线说,策北公主已经回到了镇北关。” 秦王似乎松了口气,有些感慨道:“没想到那姓于的还有些本事,竟然能想出利用水军北上牵制金军。” 郑元良却是嗤笑道:“这算什么?满朝文武又怎么可能没人想不出?只是都抱着天朝上国的心思,不屑于偷袭罢了,而那姓于的刚从南边平倭归来,又对水军有些了解,再加上其厚颜无耻的性格以及陛下的信任,才能促成此事。” 赵磊明显听出了话中的酸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朝廷那帮人自金军南下后,就一直把目光放到北边,对南方的水军本就鲜有人了解,由于目光受限,想不出利用水军围魏救赵倒也符合逻辑。 而于非刚刚南下利用水军光复皮岛,对南边的水军实力必定很了解,这才想到了利用此计,虽然有运气的成分,但其急智和战略眼光,确实有点东西,并不像郑元良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他轻叹一声,不由又想起了花千渝,自上次花千渝明确拒绝他后,心中的思念却是不减反增。 “也不知道花千渝最近过的如何。” 见自家王爷面露思念之色,郑元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那日在宫宴中观察出的端倪说出来,以免王爷一直这样患得患失下去。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王爷,有件事,卑职不知该不该告知王爷。” “说吧,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173章 寿帖 郑元良点点头,硬着头皮道:“王爷想必也知道卑职年轻时风流无数,已经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 赵磊闻言有些好笑的点点头:“听说过,听下人说,你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雏?是不是真的?” 郑元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外边传的有些夸张了,卑职最多能通过女子走路的姿态,大概判断出而已。” “也就是说,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咯?” 郑元良被赵磊说的老脸一红,若不是他年轻时过于风流,如今也不会落得个天阉的下场。 “那你想说什么?” 见赵磊发问,郑元良只得道:“卑职若是说了,王爷可不要生气。” “说吧,本王又怎会那样小气?” 郑元良凑近,压低声音道:“卑职上次随着王爷进宫,在策北公主的送行宴上,看那策北公主走路的姿态,似乎,似乎……” 赵磊脸色一沉,一把抓住郑元良的衣领,双目赤红道:“似乎什么?” 郑元良有些畏惧的吞了吞口水道:“似乎,似乎已经成了……成了已婚妇人。” 赵磊脑中翁的一声,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茫然的松开了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尽全力压制情绪,问道:“何时候发现不一样的?” 郑元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道:“在击败金军的庆功宴上,策北公主应该还是少女之身,可仅仅过去几天,在策北公主的送行宴上,就成了已婚妇人的步态。” 郑元良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也就是说,就在那几天之间,花千渝失了身。 而与花千渝走的比较近的男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于非。 再加上于非在击退金军上立了大功,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联想到于非与花千渝在庆功宴上勾肩搭背的亲密姿态,失身于谁,不言而喻…… 想到这种可能,赵磊只觉得睚眦欲裂,双拳握的嘎吱直响。 那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把郑元良都吓了一跳,也有些后悔把此事说出来了。 怕秦王再想不开出事,连忙劝慰道:“王爷不必如此,兴许,兴许是卑职看走了眼也不一定。” 虽然赵磊也知道有这种可能,但却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这就像一块糖掉到了地上,虽然捡起来还是那个味道,但在赵磊的眼中,这块糖已经脏了。 此刻的赵磊对于非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一句话也没再说,沉默片刻问道:“藏在京城的棋子可还在?” 郑元良一听这话,顿时一惊,连忙劝道:“不可啊王爷,那棋子不到万不得已,是动不得的。” 赵磊突然怒不可遏的对郑元良吼道:“本王问你,棋子,还在不在!” 郑元良被吓的脸色发白,连忙躬身抱拳:“还在。” “那就让他找机会杀了于非吧。” “可是王爷……” 赵磊直接抽了郑元良一个耳光,道:“按本王的话去办!” 郑元良捂着火辣辣的侧脸,知道此时的赵磊处于暴怒的状态,急需发泄心中的愤恨。 他也只能抱拳领命。 …… …… 京城; 这天于非从夜翎卫办完事回来,迎面遇到了一位年轻书生。 这年轻书生,于非在小皇帝大婚时,在张锦文身边见过,似乎是内阁首辅张锦文的孙子,名叫张文洲,目前在翰林院读书。 首辅大人的嫡孙,于非还是要给面子的,下了轿子走上前去。 由于两人年龄相仿,所以于非以同辈之礼抱拳道:“张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张文洲连忙还礼,笑道:“难得于兄还记得在下,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两人互相寒暄尬聊了几句,张文洲才从怀中拿出一张烫金寿帖,递给于非道:“三日之后,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寿辰,到时还望于兄一定到场。” 于非双手接过,笑道:“首辅大人的寿辰自然值得庆贺,到时一定到场。” “如此就恭候光临了。” “放心放心,老大人的寿辰,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会去。” “既如此,就不叨扰于兄公干了,告辞。” “告辞。” 目送张文洲离开,于非低头看了手中的喜帖一眼,笑了笑回身上了轿子。 回到家后,于非随手把喜帖丢到了桌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吨吨吨的一饮而尽。 一旁的柳未央嗔怪道:“慢点喝,别呛着了。” 见桌上的请帖,柳未央拿起来打开看了看,好奇道:“这是什么?” “张老头的寿帖,三日之后在聚丰楼宴请群臣,还能带家眷。” “张老头?”柳未央一时没明白是谁,问道:“哪个张老头?” “就是那位十四岁中状元的内阁首辅,张锦文啊,未央应该听过吧?” 柳未央恍然大悟:“是他啊?” 随即有些好笑的横了于非一眼:“人家堂堂内阁首辅,到你这怎么还成了张老头了?” 于非笑了笑:“这不是在家里嘛。” 他放下茶杯道:“寿宴可以带家眷,到时你去不去?” 柳未央脸上一红,摇摇头道:“哪有带妾室去的?” “什么妾室?”于非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表情郑重道:“我只当你是我娘子,什么妾不妾的?” 柳未央依偎进他怀中,轻笑道:“妾身晓得夫君的心意,只是当下世俗如此,还是要遵守的。” “在外面别人怎样想我不管,但在这家中,不准论资排辈,否则就家法伺候。” 突然而来的霸道,柳未央却并未因此生气,反而芳心柔柔的。 “妾身自是一切听夫君的。” 于非轻轻捏了一下柳未央的脸,笑道:“这才乖。”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怀抱。 “那三日后,你就陪我去吧。” 柳未央轻轻点了点螓首,算是默认了。 三日之后…… 内阁首辅张锦文的寿宴也如期举行,文武百官几乎全部到齐。 就连小皇帝赵熜,都派了孔大海送来贺礼。 由于寿宴可以带家眷,许多大臣也把自家的夫人或者儿女给带来了。 于非也特意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长袍,头戴玉簪,带着柳未央一同进了聚丰楼。 第174章 粉丝 察觉到柳未央有些紧张,于非伸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挡,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张锦文的三个儿子也都站在酒楼中迎接。 见到于非过来,张家三兄弟连忙上前迎接,看了于非身旁的美妇一眼,一时有些不知要如何称呼,不由都望向了于非。 “这是拙荆。” 张家三兄弟一听这话,自然不敢怠慢,抱拳道:“见过于夫人。” 柳未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对于这张家三兄弟于非也是有所了解。 别看张锦文十四岁就中了状元,如今又贵为内阁首辅,但这三个儿子却是在科举做官方面,一个不如一个。 老大张秀成科举两次,都是名落孙山,连个秀才都没中。 张锦文又拉不下脸托关系走后门,无奈之下,张秀成就去经了商,如今也算是颇有家资。 老二张丹青更离谱,虽然名字叫丹青,但脑子却是出奇的笨,别人背诗一两天也就能背了,张丹青需要半个月,就这还背的吞吞吐吐断断续续。 但张丹青在数算一途,却是颇具天赋。 可惜数算在大乾,属于是奇技淫巧,对科举毫无用途。 无奈之下,张锦文也让他跟着老大去经商了。 至于老三张一舟,从小就是练武奇才,舞枪弄棒那是一学就会,唯独不会读书。 后来也就从了军,如今在京城大营任二品定国将军。 张锦文一生从文,到老三个儿子却没一个像他。 不过老大张秀成的长子张文洲,却在科举一途,颇具天赋。 年仅二十岁就中了举人,现在翰林院读书,就是那日给于非送寿帖的书生。 张家三兄弟打过招呼后,就告了声罪,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而在场的众人都有各自的小圈子,随父辈而来的年轻人则凑到了一起。 陈瑶竟然也在其中,正抱着琴与几个千金小姐闲聊。 这时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眼尖,指着于非兴奋道:“咦?那不是诗仙于非吗?” 这话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向于非望去。 每个人都表情都有所不同,不过大多数千金小姐都是一副崇拜的神情,而那些年轻公子哥则大多有些妒忌和不服。” “听说陈姑娘南下时,与诗仙同行过?” 陈瑶点点头:“凑巧碰到,就聊了几句。” “这才子佳人的,陈姐姐就没擦出什么火花?” 陈瑶脸色一红,忙道:“你们想多了,只是聊了几句而已。”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嘁,不就是会作几首歪诗吗?神气什么?” 见偶像被人诋毁,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瞪了他一眼,道:“周廷玉!不准你这样说诗仙,有本事你也作一首出来!” 这位周廷玉乃是户部侍郎周世镜的儿子,向来自命不凡,且与京城中的年轻公子一样,对陈瑶倾慕已久。 见自己的女神都把目光望向于非,心中自然嫉妒。 但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诗词之道,在场的同辈年轻人没一个是于非的对手,被小姑娘这样一说,想反驳又没底气,一时间被噎的一脸涨红。 这时不知是谁注意到了于非身旁的柳未央,诧异道:“咦,于诗仙身旁的女子是他娘子吗?长的好漂亮啊。” “应该不是吧?据说于诗仙刚向兵部尚书王大人的千金提了亲,这时候应该还没有成亲才对。” “兵部尚书的千金?你是说王家大小姐王英眉?” “就是她。” “这命也太好了吧?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谁让你爹不是尚书呢?要是你爹是尚书,没准也有机会呢。” 那位身材娇小的姑娘嘁了一声,道:“听我爹说,人家于诗仙现在可是夜翎卫指挥使呢,真以为人家像你一样整天想着攀高枝啊?”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道:“确实,那位王大小姐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呢,听说字画俱佳,就连江墨白江大才子都夸其字写的好呢。” “话说回来,江墨白不是追求过王大小姐吗?” 有人轻叹一声:“怕是有缘无分了,王大小姐极少露面,也就去年在中秋诗会中出现过,如今又订了亲,就更不可能露面了,江公子怕是没机会了。” “如此说来,我们不就有机会了吗?那江墨白不仅长得好看,还是翰林院的学子,将来必定能入朝为官,没准还能入阁呢。”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江公子曾经说过,此生只钟情王大小姐,还发过誓绝不二色呢。” “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你也信啊?” 那位身材娇小的女子显然是于非的死忠粉,见几个小姐妹的话题移到了江墨白身上,顿时有些无趣。 忍不住打断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交谈,道:“别说江公子了,你们谁敢去把于诗仙请来?” 这话一出,方才还很大胆的女子一个个变的畏手畏脚,羞涩起来。 都把目光望向了抱着琴的陈瑶。 陈瑶把鬓边的青丝挽到耳后,温柔的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没看到于公子身边还带着位女子吗?还是别去打扰为妙。” 见都不敢去,那娇小女子哼了一声,道:“怕什么?机会难得,我还想要于诗仙的签名呢,你们不去,那我去!” 说着,她就起身向于非走去…… 于非正陪着柳未央吃一些水果点心,突然听到有人喊:“于诗仙!于诗仙!” 他还以为叫别人呢,依旧低头剥着瓜子。 柳未央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叫你呢。” “啊?谁啊?” 于非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如同小学生一般的小姑娘,正一脸激动的望着自己,像极了二十一世纪的追星女孩。 “你是?” “于诗仙,小女名叫夏菁菁,最喜欢您的诗了。” 于非一时有些懵,这是……遇到粉丝了? “呃,多谢夏姑娘抬爱,嗯……有什么事吗?” 夏菁菁从怀中掏出一个封皮精致的小本本,双手恭敬的递给于非,有些羞涩的抿嘴笑道:“劳烦诗仙签个名。” 第175章 齐国公 于非接过小本本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收集了自己吟过的所有诗,就连跟小皇帝爬泰山那首望岳也记录在册。 他一时不明白这诗是怎么传出来的。 不过此刻也没来得及细想,摸了摸身上无奈道:“抱歉了,未带笔墨。” “没事,我带了。” 说着,夏菁菁从怀里摸出了一只毛笔,又从腰间取下一个迷你砚台。 对于非道:“能否借于诗仙一杯酒?” “可以。”于非说着,倒了杯酒递给她。 夏菁菁端着酒在那只迷你砚台上倒了几滴酒,又从袖中摸出一根迷你墨条,开始磨起墨来。 这一套操作看的于非也觉得颇为有趣。 “好啦,请诗仙落笔。” 于非接过毛笔,蘸了笔墨,在小本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又在另一页写下一句,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算是鼓励一下小姑娘。 夏菁菁接过小本本,见到那一句诗,自是喜不自胜。 小脸红扑扑的向于非道谢,然后指了指那群看着这边的年轻人对于非道:“不知诗仙可否前去一叙?” 于非向那边望了一眼,见陈瑶竟然也在,向她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陈瑶也是微笑着福了一礼。 于非回头对夏菁菁歉意的道:“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过去了。” 夏菁菁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不过也在预料之中,而且签名也要到了,还意外得了诗仙的一句鼓励,已经很满足了,向于非福了一礼,兴奋的告辞离去。 望着夏菁菁离去的背影,柳未央轻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嘛。” 于非笑握住柳未央的手,调侃道:“怎么?娘子吃醋了?”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妾身怎会去吃一个小女孩的醋?” 她望了夏菁菁一眼,又道:“你若是想去,只管去就是,不用陪着我。” 于非摇摇头:“他们都是些年轻人,我这老家伙去了没什么意思。” “老?”柳未央打量了一下于非,嗔道:“你哪里老了?” “开玩笑啦,去了只会遭人嫉恨。” 柳未央想想也是,不过想到他在床笫之间没完没了的表现就觉得脸红,如果这都算老,那这世间怕是没年轻人了。 随即柳未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红着脸暗骂了一声这是什么破比喻? 这时于非剥了一个荔枝,送的柳未央嘴边道:“张嘴。” 柳未央下意识的张开嘴,手还习惯性的扶住于非的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在于非肩头打了一下。 于非忍住笑,一脸无辜道:“娘子打我作甚?” 柳未央悄悄在于非腰间掐了一下,红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非干咳一声:“别闹,这可是在公共场合。” “还用你说?” 两人正在那打情骂俏,忽然大堂门口的方向传来热闹的笑声,转过脸一瞧,就见兵部尚书王京带着夫人吴氏,一起带着礼物进了大堂。 张家三兄弟正在热情迎接呢。 于非握住柳未央的手道:“走,去拜见一下老师。” 柳未央点头,很乖巧的跟着于非走了过去。 “老师……” 王京笑着对于非点了点头,道:“走吧,随老夫去见一些同僚。” 于非点点头,也明白王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外人介绍自己这个女婿,便老实跟着王京身旁去拜见一些朝廷官员。 王京的夫人吴氏则笑眯眯的拉住柳未央的手,亲切道:“别管他们,咱们说些话儿。” 柳未央只得点头,陪着吴氏在座位上坐下闲聊。 于非则跟着王京拜访了几个相熟的朝廷官员。 近日于非向兵部尚书的长女提亲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虽然王京只是说于非是他的学生,但在场之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王京的深意,都是报以和善的微笑,有的甚至还有直接道喜的。 最后来到一位七旬老人跟前,而陈瑶竟然也恭敬的站在老人身侧。 王京对那头发花白的老者抱拳行了一礼,怕老人年龄大了耳背,刻意放大声音道:“齐国公,您老也来了?” 这位齐国公于非倒是听说过,曾与先帝以兄弟相称,是帮助先帝登基的功臣。 虽然如今年纪大了退居二线,但在朝中却是很有声望。 就连小皇帝赵熜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皇叔,所以这朝中的官员不管是多大的官,见到这齐国公都得毕恭毕敬给几分面子。 齐国公见是王京,也笑着道:“是啊,在家中闲的这把老骨头都快长草了,正好出来透透气。” 王京笑道:“透透气好啊,对身体也好。” “那是,那是。”齐国公看了王京身旁的于非一眼,笑道:“这年轻人就是王大人找的乘龙快婿?” 王京点点头:“您老也知道了?” 齐国公看了身旁的陈瑶一眼,笑道:“经常听我这干女儿提起,就了解了一些。” 于非诧异的望了陈瑶一眼,心中暗惊,陈瑶竟是齐国公的干女儿? 怪不得,怪不不得那些朝廷官员见到陈瑶都是客客气气,原来竟是齐国公的干女儿?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公子哥见到陈瑶会一个个毕恭毕敬了,以陈瑶的目前名声,若是背后没有靠山,怕是早就被某位富家子给强行赎走养在府中了。 “到时您老可要来喝杯喜酒啊。” “一定一定,这孩子一表人才,挺好挺好。” 这边几人寒暄着,与柳未央坐在一起的吴氏却道:“未央啊,虽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只是平常,但该看着点,还是要看着点,特别是外面的花花草草,就比如那位陈瑶。” 柳未央有些尴尬道:“不会吧?陈瑶姑娘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看上于郎?” 吴氏摇了摇头,笑道:“那小子的名声可也不差,别忘了他还有诗仙的名头,这对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女来说,可是很有杀伤力的,你可不能不防呀。” 说完又凑到柳未央耳边低声道:“我家那大女儿平常像个闷葫芦一样,就算生气也是柔声软语的讲道理,我看着就来气。 “这以后若是过了门,这家中可就得靠你拿主意了,可不能心软放任自家夫君在外面沾花惹草。” 第176章 琴曲 柳未央与于非住在一个府中,而于非又没成亲,傻子都能想到柳未央与于非的关系。 吴氏自然也是了解过的。 所以默认柳未央是于非的妾室,所谓知女莫若母,自家闺女性子软,怕嫁过去受委屈,所以才会与柳未央说这些。 柳未央自然也看出了吴氏的目的,笑着摇头道:“吴夫人多虑了,于郎不是那样薄情之人。” “那孩子是好孩子没错,不过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就比如你王叔,看上去挺老实的,却背着我为他那位被卖去青楼的青梅竹马赎了身,这还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柳未央听的好笑,知道与这吴夫人争论没意义,就顺着她说道:“吴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以后我注意些。” 吴氏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以后我那闺女若是嫁过去,你们两人可一定要站在一起,一致对外。” 柳未央尴尬的笑了几声,也不置可否。 很快,张锦文听说王京来了,也穿着喜庆的华服走了出来。 见老寿星出现,大堂中的众人也纷纷起身道贺。 张锦文满面红光,对众人拱手道:“有劳诸位同僚百忙之中前来为我这老头子贺寿,老头子在此谢过诸位抬爱了。” 立即就有会说话的笑着开口道:“张阁老太自谦了,这怎么能算抬爱呢?张大人对我等来说,那就是长辈,晚辈给长辈祝寿乃是天经地义,何来抬爱之说。” 也有人起哄道:“陈兄说的对,张阁老身体硬朗,又怎会是老头子?我看,明年兴许张阁老还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呢。” 这话顿时惹的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张锦文也是指着那人,对王京笑道:“如今这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竟是如此善谑。” 王京也是坏笑道:“唉,此话也不无道理,要不回去后和我那老嫂子商量商量?” “滚!”张锦文抬脚佯装去踹王京,惹的王京与几位官员哈哈大笑。 众人说笑片刻,张锦文就带着三个儿子和孙子张文洲来到齐国公面前,抱拳道:“齐国公竟也来了,下官惶恐。” 齐国公笑着摇头道:“张大人不必如此,老夫也就来凑个热闹,特意把我这干女儿带来为大家献上一曲。” “齐国公有心了,也有劳陈姑娘了。” 陈瑶只是笑着福了一礼,并未说什么。 随着寿星的出现,寿宴也正式开始。 张锦文的长子张秀成轻轻拍了拍手掌,立即就有一群舞女来到大堂中央,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一时间歌舞升平,热闹不凡。 等舞跳完,陈瑶也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素手轻拨,琴音一时间充斥整个大堂。 听的众人都陷入优美的琴音中如痴如醉,惹来阵阵掌声和唱彩之声。 坐在于非身旁的柳未央不由感叹道:“陈姑娘琴艺果然了得。” 于非也想起,柳未央似乎也很会弹琴,好像连青楼的花魁都称赞过,不由笑道:“那你可遇到知音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没你弹得好听。” 像于非这样的外行,除了听个响,觉得好听外,对琴中所含的深意却是一窍不通,完全听不明白,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然觉得柳未央弹得更好听。 柳未央脸一红,横了他一眼道:“妾身和陈姑娘比可差远了。” 她静静听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喃喃道:“陈姑娘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啊?这都能听出来?” 柳未央点点头,解释道:“同样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弹出来,曲中的含义也都有所不同,陈姑娘的琴音中所表达的,似乎是对情郎的思念,但情郎却不知道,想说出来,却又有些自卑,把这种情绪与患得患失的情绪杂揉在一起,总之挺矛盾的。” 于非听的一脸茫然,有些无语道:“这不就一首曲子吗?我怎么啥都听不出来?” 柳未央无奈的握住了于非的手,叹道:“我的傻夫君啊,你又不会弹琴,当然听不出来了。” “陈姑娘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自卑,真不知道能让她如此纠结的,会是怎样一位男子。” 于非撇撇嘴,剥了颗坚果丢进嘴里,无所谓的道:“管别人干什么?不过那个男人确实是走了狗屎运了,以陈瑶在大乾的名气,再加上有齐国公做靠山,怕是攒下了不少家当,算得上是一位大富婆了。” 柳未央一阵无语,这话说的和焚琴煮鹤没什么区别,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嘶……” 于非疼的抽了一口凉气,一时有些不明白柳未央为什么要拧自己。 这时吴夫人又走过来,要拉着柳未央去别处说一些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 于非作为晚辈,自然也不敢阻拦。 很快,陈瑶一曲弹罢,抱着琴躬身致谢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见于非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迟疑了片刻,见大堂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舞女身上,陈瑶便起身向于非走去。 正欣赏舞女跳舞的于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就见陈瑶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 连忙站起身道:“陈瑶姑娘,近来可好?” 陈瑶轻笑道:“也就那样。” “听说于大人近日又成了诗仙了?” 于非有些尴尬道:“都是好事之人的玩笑罢了,做不得真。” “是吗?可于大人那首破阵子,最近可是传的极广呢。” 察觉到陈瑶的眼中带着些幽怨,于非也想起自己似乎答应过她,若有新作问世要第一时间告知她的。 他略显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察觉到男人的尴尬,陈瑶也没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于大人觉得奴家方才的琴曲如何?” 于非正想回答,再好好夸赞一番,突然一个装满酒的托盘撞在了他的胸前,托盘中的酒液也洒了他一身。 一位身穿名贵长袍的中年人,慌忙蹲下身子去捡掉到地上的酒壶,有些惶恐道:“走的太急,得罪得罪。” 这中年人于非认得,似乎是这家聚丰楼的掌柜,名字似乎叫钱志平,正想说一声没事。 站在于非左侧的陈瑶突然发现,钱志平快速的从鞋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陈瑶大惊,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喊了一声小心,并推了于非一把。 钱志平也握着匕首向于非胸前刺来…… 第177章 刺杀 虽然陈瑶推了他一下,但那钱志平的出手速度却是极快的。 不过被陈瑶那样一推,本来刺向于非胸膛的匕首就刺在了于非的左臂。 于非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不过随着肾上腺素的超常发挥,他也来不及去管伤口,一个极其狼狈的驴打滚,向右侧滚去。 站起身后,撒腿就跑。 钱志平见一击不中,自然不想就此罢手,握着匕首正想追击补刀,右手却被陈瑶拉住。 钱志平顿时暴怒,抬起一脚踢在陈瑶的腹部。 陈瑶婴宁一声,直接摔到了地上,捂着腹部蜷缩于地,俏脸苍白。 那钱志平正想继续追杀,却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发出一阵尖叫和骚动。 一直守在门外的方云霆也带着几个夜翎卫精锐冲了进来。 见进来的夜翎卫抽出绣春刀冲了过来,而于非也已经趁乱跑进了人堆里,再想追击已经不可能。 钱志平苦笑一声,丢掉匕首束手就擒。 被冲过来的几个夜翎卫直接扑倒,等把钱志平制服后,却见那钱志平脸色苍白,嘴角还溢出乌血。 方云霆脸色一变,伸手在钱志平鼻间一探,钱志平已经没了呼吸。 柳未央也听到动静,跑到了于非身边。 见于非肩膀全是血迹,柳未央也吓的花容失色,脸色苍白。 扶着他哭道:“伤到哪儿了?伤到哪儿了?” “嘶……”于非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苦笑了一声,见柳未央脸上满是泪水,于非伸出手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笑着安慰道:“莫哭莫哭,没事的。” 然而话音刚落,于非就觉得一阵眩晕,直接倒在了柳未央怀中没了意识。 柳未央顿时吓得大哭起来。 好在王京还是很有主见的,见于非昏倒,连忙对夜翎卫大声喊道:“快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方云霆闻言,立即命令两个懂轻功的夜翎卫去叫太医。 夜翎卫也把于非团团护住,以防再有人偷袭。 王京毕竟在军中待过,懂一些止血的办法。 他让于非在地上躺下来,把自己身上的袍子撕成条,缠在于非腋下。 可当他发现伤口周围的皮肤开始发黑,并且流出乌血的时候,心中不由一沉。 神情严峻道:“不好,这刀上淬了毒。” 柳未央一听这话,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好在被身后的吴夫人紧紧抱住,算是没摔倒。 张锦文也是一脸惨白,若是于非在他的寿宴上出了事,恐怕他也只有引咎辞职告老还乡了。 不过好在那两个夜翎卫轻功有点本事,很快就架着一个老太医冲了进来。 众人慌忙让开道路,让其诊治。 那老太医头发已然斑白,不过动作却是非常麻利。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手指粘了乌血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脸色不由一变,对王京道:“取一些酒来。” 王京闻言,起身抱来了一坛酒。 那老太医利用酒液,把伤口周围的血污清洗干净。 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皱眉道:“伤口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只是这毒……怕是……” 王京脸色难看,问道:“这是什么毒?” 老太医捋着胡子,皱眉叹了口气,道:“从气味和伤口的乌血判断,此毒名为七花断肠散,并非单一的某一种,而是七种毒草的花蕊制成。” “而想要解此毒,必须找齐相应的七种解药,且要同时服下,否则,怕是有些棘手啊。” 一旁抱着柳未央的吴夫人一听这话,也抹着眼泪眼泪叹道:“这可怜的孩子,可要如何是好?” 老太医想了想,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塞入于非口中,用清水让其化服之后道:“老夫先用药,使其血脉放缓,或可保其月余性命,只是这期间,于大人可能会一直处于这种昏睡状态,至于解药能不能找齐,完全要看其造化了,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太医的话,让王京与张锦文的心跌入谷底。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找解药,找不到,于非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老太医又从药箱中拿出两个瓷瓶,交到王京手中道:“切记,此药每日三次,用温水送服,可暂保于大人性命。” 王京默默收起药,对太医道了声谢。 于非也被夜翎卫带回了府中。 由于柳未央惊吓过度,还未醒来,王京就把太医留下的药,交给了哭的梨花带雨的雨棠。 让她等柳未央醒过来后,再告知她详情。 吴夫人怕再出意外,就留下来暂时照顾柳未央。 而柳未央也并未昏睡多久,几个时辰后就醒了过来。 见吴夫人坐在床边,柳未央慌忙坐起身,有些焦急道:“夫君呢?夫君如何了?” 吴夫人叹了口气,握住柳未央的手,柔声道:“你先莫要着急,你夫君,暂时无碍。” “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说着,柳未央不顾吴夫人的劝阻,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没顾得穿,就跑出了卧室。 吴夫人连忙带着几个丫鬟在后面跟着。 等柳未央跑到清河居,却见雨棠正坐在床边默默抹着眼泪。 而于非,正双目紧闭,表情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柳未央跑到床前,伸手轻柔的抚摸着于非的侧脸,柔声道:“夫君,夫君你醒一醒。” 然而于非自然是毫无动静。 柳未央望向吴夫人,强忍着眼泪问:“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吴夫人叹了口气:“于大人中了剧毒,太医说,这毒是有好几种毒药杂合而成,若想救他,必须把所有解药都找齐,否则……” 见柳未央俏脸变得呆滞,吴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太医已经留下了药,可暂保大人一个月的性命,只是可能会一直昏睡。” 柳未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吴夫人的手,道:“那快去找解药,快去找啊?” 吴夫人伸手给柳未央擦了擦眼泪,道:“此事想来已经告知了陛下,让朝廷的人去找要快的多。你也不要太过焦急,于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度过此关的。” 柳未央想到,于非哪怕身中剧毒,都还在想着安慰自己,不由心痛如绞。 她把脸贴在于非侧脸轻轻摩挲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夫君……夫君……” 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随他去了算了。 第178章 性情大变 皇宫; 太和殿内; 小皇帝大发雷霆,把龙案上的奏折扔了一地。 在殿中烦躁的来回踱着步,怒道:“这是谁干的?背后是谁指使的?是什么势力?给朕查!夜翎卫呢!?让夜翎卫去查!” 殿中的大臣皆是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这时,张锦文手执朝笏,跪到地上道:“此事皆因老臣寿宴而起,请陛下责罚。” 一旁的王京见小皇帝正在气头上,盛怒之下,没准真可能治张锦文的罪,也出列跪地道:“请陛下息怒,刺客乃是聚丰楼的掌柜,名叫钱志平,刺伤于大人后,就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了。” “经查,此人在聚丰楼做事已经有十年之久,这十年间此人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既没成家,也没听说有什么家人,平常待人处事也比较圆滑和善,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对于大人下手,夜翎卫同知邢忠,已经亲自带人在查了,可能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小皇帝有些烦躁的搓了搓脸,怒道:“此等歹人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蛰伏十年之久,就连朕都去吃过饭,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查,给朕好好的查,限你们三日之内查出结果,逾期提头来见!” “查出幕后指使,朕要灭他九族!” 大殿中的大臣看着暴跳如雷的小皇帝,谁也不敢这时候触霉头,只得齐声称是。 下了朝后,小皇帝又叫来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带着一群太医,在大内侍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向于非府中行去。 这么大的阵仗,自是惹的路人纷纷侧目。 到了地方后,小皇帝让侍卫在府外呆着,自己带着一大帮太医进了府中。 正陪着柳未央的吴夫人听到老管家陈松的禀报后,吓了一跳,本想带着柳未央出去迎接,但此刻的柳未央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怕她冲撞了圣上,只得叫来雨棠照顾好柳未央后,就带着于府的管家丫鬟,出来迎接。 小皇帝见是王京的夫人吴氏出来迎接,明显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吴夫人也察觉到皇帝陛下的愕然,连忙跪地解释道:“于大人的妾室伤心过度,民女特来照顾一二。” 小皇帝赵熜这才释然,对着吴夫人虚扶了一把,有些急切的问道:“于爱卿呢?还没醒吗?” 吴夫人露出悲切的表情,叹道:“自那日到现在,依旧是昏迷不醒。” “快带朕前去。” 吴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引着赵熜和一大票太医向于非的清河居走去。 进了房间后,柳未央也被雨棠搀扶着走了出来,只是此刻的柳未央双目通红无神,已经无法行君臣之礼了。 小皇帝却浑不在意,有些愧疚道:“大嫂放心,朕,朕一定治好于大哥。” 这声于大哥一出,在场的太医们皆是一惊,心中更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 柳未央只是面无表情的低头福了一礼,被雨棠扶着出了房间。 小皇帝这才进了于非卧室,望着躺在床上的于非轻声喊道:“于非,于非?” 然而已经失去意识的于非自然毫无反应。 望着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于非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赵熜一时悲从心来,长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太医道:“你们都来看看吧,若是能治好于卿,官升三级,朕还会另有重赏。” 一听这话,太医们眼中皆是露出一丝兴奋,不过当他们查看过于非所中的毒时,一个个都变得一脸严峻。 小皇帝一脸紧张的问:“如何?你们倒是说话啊?”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太医院院使拱手道:“回陛下,于大人所中之毒名为七花断肠散,并非寻常之毒,乃是由七种毒花制成,也就是说于大人体内至少有七种毒素,若是把这七种毒素分开来解,其实也并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但若是这七种毒药的结合,就有些麻烦,因为这七种毒素必须要同时解毒才有作用,但每种都需在特定的季节与时间采摘才行,而且采摘下来的药草也会很快失去药性,必须马上制成解药。 “因此,仅仅是凑齐解药,至少需要一年之久,于大人只怕是……” 本来,太医院院使俞义康是想说药石难医的,不过见小皇帝脸色铁青,这话愣是没敢说出口。 “也就是说,这毒你们解不了?” 俞义康额头冷汗直冒,一撩袍子,跪到了地上。 身后的太医院院判与一群太医,见太医院的一把手都跪了,自然也跟着跪了一片。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小皇帝再次暴怒,指着跪在房间的太医们破口大骂。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连个破毒都解不了,要你们有何用?” 见小皇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太医院的众人皆是低头不语,谁也不敢说话。 小皇帝赵熜喘了一会气,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有些心灰意冷的挥了挥手:“你们既然不能解,就出去吧,别在这碍朕的眼,省得打扰到于卿养病。” 太医院的众人这才如蒙大赦,纷纷告退离去。 房间中,一时也静了下来,望着躺在床上的于非,小皇帝喃喃道:“于非啊于非,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你若是死了朕要如何向皇姐交代?” 他再次叹了一声,转身落寞的向房间外走去。 从现在开始,他算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心中不由暗叹,这就是为君的代价吗?难道注定要没有朋友吗? 不知为何,赵熜突然对身上穿的龙袍感到厌恶。 从于府离开后,赵熜的性情大变,就连早朝都开始迟到了,甚至干脆不去早朝。 整日待在后宫,身上的皇袍也不穿了,改穿青色道袍,自称屏尘居士,竟是修起了道,朝中的奏折也通通交给孔大海打理,算是彻底没了心气儿,开始摆烂躺平了。 如此做派,朝中大臣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纷纷上奏让其自省。 甚至还有一些极端的大臣,备好棺材板,上折把赵熜洋洋洒洒的大骂了一通,把赵熜比作有史以来第一昏君。 第179章 杂鱼 刚开始赵熜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看到一个奏折连于非也一块骂的时候,赵熜直接暴怒。 让夜翎卫把那个朝廷官员打了一顿,关进了昭狱。 身中剧毒的于非依旧是昏迷不醒,虽然小皇帝已经派出人手寻找解药,但却是毫无消息。 至于柳未央,商铺也不管了,整日待在家中照看于非,变得衣带渐宽,日益憔悴。 这天夜里,雨棠好不容易把柳未央哄去休息,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守着昏迷不醒的二少爷。 这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柳未央又跑过来了,回头正想再劝她回去,一只手掌就击在了她的后颈,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出现在房间中,低头看了于非一眼,默默把于非扶了起来。 拿出一根绳子,把于非连同棉被都绑在自己背上,背着他出了房间。 踏着皑皑白雪向府外走去…… 也许是颠簸所致,昏迷了几日的于非竟然醒了过来,恍惚间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被人背着,行走在大雪之中。 不过鼻尖的香味还是分辨出了背着自己的是何人。 他声音沙哑道:“阿离……” 正背着于非埋头赶路的陆离听到声音,神色一喜停下脚步惊喜道:“你醒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于非声音虚弱,若不是在深夜,根本听不清。 “你中了毒,不过不用怕,我会治好你的。” 听了陆离的话,于非苦笑一声,那刀上果然有毒。 不过既然陆离把自己背出来,想来这所中之毒太医也是束手无策,而陆离一个小姑娘,又要如何治好自己呢? 他沙哑着嗓子,声音虚弱道:“别闹了阿离……你又要怎么治呢?还是把我放回去吧……” “我不……” 陆离眼睛中溢出泪水,声音坚定道:“我一定要治好你,一定!” 而于非能醒来片刻,已经算是奇迹了,说了几句话后又再次昏睡过去。 于是,在这大雪纷飞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背着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行走在皑皑白雪之中,在微弱的月光下,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最终消失在雪幕之中…… 翌日清晨。 雨棠幽幽转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躺在了床上。 她心中一惊,慌忙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二少爷的床上,而一直昏睡不醒的二少爷却不见了。 雨棠顿时大惊,她慌忙从床上下来,跑到柳未央的房间哭道:“夫人,夫人,二少爷不见了。” 柳未央也是一惊,慌忙跟着雨棠向于非房间跑去。 果然发现于非不见了,而床头的桌上,还放着一封信。 她慌忙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而信中也只是简单的写着几句:柳姐姐不用担心,相公我先带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把相公治好的,陆离留。 柳未央见是陆离把夫君带有了,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忧,这大雪天的,陆姑娘又能带夫君去哪里医治呢? …… …… 三日之后; 一处不知名的密林中; 陆离背着于非,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缓慢行走在林间。 突然周围传来动静,几个身穿兽皮的魁梧男子从四周跳了出来,手执利刃,一脸不善的盯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其中一个光头大汉手握着大刀大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向打此过……过……过……” 他过了半天,问旁边之人道:“后面是什么来着?” “老大,是留下买路钱。” “啊对,留下买路钱!” 陆离面无表情,很光棍的道:“我没钱。” “没钱?”那光头上下打量几眼,冷笑道:“穿的是绫罗绸缎,说你没钱?骗傻子呢?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留下,也省得丢了性命。” 陆离把于非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坐好后。 抽出腰间的绣春刀,表情淡漠道:“你们一起上吧,我在赶时间。” 陆离的话,顿时把这群刀口舔血的绿林强盗给气笑了。 望着眼前这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光头大汉哈哈大笑:“哪里来的娇小姐?怕是不懂江湖的险恶,长这么漂亮还敢独自带着一个死人外出,这不是白送的压寨夫人吗?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光头大汉的话,顿时惹的林间的绿林强盗一阵怪异的笑声,像极了猴山的猿猴。 然而随着一声破风声传来,一只银针从陆离袖中飞出,直接击中那光头大汉的咽喉。 光头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愕然的摸向自己咽喉,顿时血流如注,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道:“咯……咯……怎么可能……” 说完,健壮的身体就直挺挺倒在了积雪之中。 在场的绿林强盗都懵了,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中满是问号,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还哈哈大笑的老大,怎么眨眼就死了? 惊愕过后,顿时大怒,大声叫嚷着为老大报仇,拿着刀枪一起向陆离杀来。 陆离站在于非身前,双腿下弓,双手也握紧了刀柄。 林间很快传来兵器的碰撞之声与惨叫…… 杂乱的声响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最后几声惨叫后,便归于平静。 陆离把绣春刀从一具绿林强盗的胸口抽出,望着一地的尸体,她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句:“一群杂鱼。” 把绣春刀上的血迹甩掉,收刀入鞘。 把刀挂回腰间后,来到于非身前,见他嘴巴有些干燥起皮,陆离就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太医留下的药塞入于非口中,又取下腰间的葫芦,噙了一口清水,直接用嘴渡进于非口中。 做完这一切后,再次背起于非,向密林深处走去。 …… …… 而柳未央得知于非被陆离带走后,也并未声张,因为她知道,若是于非待在家中那与等死无异,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陆离一试。 她也听于非说过,陆离的武功极高,自小又在江湖中长大,没准还真能找到治好于非的方法也未可知。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自欺欺人,但她现在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第180章 找病 大乾以南,秦王封地; 王府幕僚郑元良匆匆禀报后进了秦王府。 见秦王赵磊正坐在湖边钓鱼。 郑元良便走过去抱拳道:“王爷。” 此刻的赵磊不修边幅,胡子邋遢,双目布满血丝,正望着平静的湖面愣神,竟是没听到郑元良的声音。 郑元良只得又喊了一声,赵磊这才回过神来,头也不回道:“如何了?” “成了……” 赵磊猛地回过头,面露喜色。 “这么说姓于的死了?” “呃……”郑元良神情有些尴尬。 赵磊脸色一沉:“还没死?” “目前还没死,不过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说?” “于非被刺了一刀,刀上还淬了毒,而且还是七花断肠散,根本没法解。” “好!钱叔呢?” “钱掌柜得手后没跑掉,就服毒自尽了。” 见秦王脸上现出忧虑,郑元良还以为赵磊担心朝廷查出幕后主使,郑元良连忙道:“王爷放心,钱掌柜在被抓住前,就已经毒发身亡了,朝廷查不到王爷这里。” 然而赵磊却是摇摇头:“本王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王爷在担心什么?” 赵磊叹了口气说道:“本王有些担心母亲,钱叔毕竟是随着母后来到王府的,若是得知此事,怕是又要伤心了。” “王爷多虑了,不告诉太妃就是了。” “不告诉谁啊?” 太妃李氏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回头就见太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在侍女是搀扶下,正愤怒的望着两人。 赵磊连忙走上前去,抱拳喊道:“母,母后……” “你别叫我母后,我问你,你钱叔是不是出事了?” 赵磊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母,母后在说什么?孩儿怎么听不懂?” 太妃目中含着泪,怒道:“你真以为本宫整天待在王府,不问世事吗?” 见赵磊沉默,太妃一耳光抽在赵磊脸上,哭道:“你钱叔在聚丰楼待的好好的,你为何又让他去刺杀夜翎卫指挥使?你失心疯了不成?” 被打了一耳光的赵磊见母亲这样在乎钱志平,顿时也火了,对自己母亲吼道:“一个棋子而已,为了一个棋子母亲竟然打孩儿,是母亲失心疯了才对!” “棋子?你钱叔随本宫嫁入王府,这几十年勤勤恳恳为王府做事,对你父亲也是忠心耿耿,你年幼时他还抱过你,到了如今,竟然成了你口中的棋子?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白眼狼!?” 赵磊望着怒不可遏的母亲,只觉得是那样的陌生,不由又想起了那个传言,那个深更半夜,钱志平从自己母亲房中出来的传言。 他还记得因为这个传言,父亲还与母亲大吵过一架。 当时母亲的解释是与钱志平谈一些事情,而年幼的赵磊对此深信不疑,一直觉得父亲是有了新欢才会如此。 后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从那时开始,父亲与母亲的关系也日渐生疏。 而母亲与父亲赌气,还离开过王府一段时间。 如今得知钱志平死亡的消息,一向温文尔雅的母亲竟变得如同泼妇一般不可理喻,这让一直坚信母亲不会做出偷人那种事的赵磊,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不由冷笑道:“母亲为何如此这般在意钱志平?” 太妃脸色一变,怒道:“你什么意思?” “孩儿是什么意思,母亲心知肚明,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你……”太妃李氏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捂住胸口,露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而赵磊话一出口也有些后悔,不过如今说都说了,也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见母亲痛苦的样子,想来又是心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赵磊一时也慌了神,连忙跑过去扶住母亲,对郑元良喊道:“快去叫大夫。” 郑元良答应一声,慌忙跑去找大夫。 而太妃李氏也被赵磊与侍女扶着,躺回房间的软榻之上。 没过多久,郑元良也带着大夫急匆匆的来到房中。 那老郎中手指搭在用丝帕隔开的手腕上,开始为太妃号脉。 片刻后那大夫神色古怪,捻着胡须道:“啊,娘娘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老朽开些安神的汤药让娘娘服下,可保娘娘无虞。” 秦王赵磊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对那大夫道:“多谢易先生了。” 说完就奉上诊金,并让王府管家送其出府。 等两人出了王府,那王府管家又从怀中掏出两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递给了易大夫。 易大夫正想推脱,王府管家却笑道:“先生若是不收,娘娘又怎会放心呢?” 易大夫心中一凛,什么话也没说,把那两锭银子接过收入袖中,对王府管家抱拳一礼,就背着药箱带着徒弟匆匆离开了王府。 回去的路上,跟在身旁的徒弟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王爷已经付过诊金,为何那王府管家又要给师父银子?而且比诊金还多。” 易大夫见四下无人,捋着胡须摇头笑道:“咱们这些做大夫的,不仅要会瞧病,还要懂得找病才行。” “找病?师父此话何意?徒儿怎么听不懂?” 见徒弟发问,易大夫一时也有了卖弄之心,低声道:“为人处事要与看病一样,要学会察言观色,那位王府娘娘其实并没病,身体好得很。” “啊?那为何师父要说那位娘娘气急攻心?” “傻小子,既然身体健康,却为何又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徒弟眼前一亮:“师父是说王府娘娘在装病?” “聪明,娘娘既然是在装病,我若说没病,岂不是拆了娘娘的台,到时别说诊金了,怕是你我师徒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还未可知啊。” “原来如此,徒儿受教了。” 易大夫慈爱的抚摸了一下徒儿的脑袋,笑道:“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 …… …… 而王府之中,见母亲无碍后,赵磊就告辞出了房间。 郑元良跟在身边叹道:“王爷方才有些莽撞了。” 赵磊却是苦笑一声,回头望了母亲的寝宫一眼,心中却是苦笑,母亲如此表现,和不打自招又有何异? 怕是那个传言也是八九不离十啊,自己这位母亲,还真有可能做过对不起父王的事啊…… 第181章 篱笆小院 而太和殿内,夜翎卫同知邢忠、刑部尚书林渊、以及大理寺卿刘子苓与督察院左都御史曹书达,手执朝笏,向小皇帝汇报这三日对夜翎卫指挥使于非遇刺一案的调查结果。 可以说,大乾王朝的所有司法断案机构全部都到场了。 刑部尚书林渊开口道:“启奏陛下,经过三日的查案,夜翎卫指挥使遇刺一案已经有了结果。” 小皇帝能来上朝,就是为了听调查结果的。 闻言急切道:“快说,是何人所为?” 林渊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刑部联合大理寺、监察院以及夜翎卫,查出刺客所使用的凶器,以及毒药,皆是从地下走私黑市购得。 “而这个走私团伙,专营金国与大乾的走私活动。 “夜翎卫捣毁了这个走私团伙,从其头人口中得知,刺客使用的武器和毒药,全是从金国而来。 “而且从刺客房中,还搜出了一封来自金国‘金吾卫’的书信,信中写有让刺客见机行事的命令。 “因此,微臣断定,此次夜翎卫指挥使于大人遇刺,乃是金国有预谋的一次刺杀。” 小皇帝听罢气的一拍龙案,问道:“书信呢?拿来给朕瞧瞧。” 林渊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前来接信的小太监。 小太监把信检查过一遍之后,才双手呈给赵熜。 小皇帝赵熜咬牙切齿的把信打开,认真看过一遍之后,果然写着让聚丰楼的掌柜钱志平见机行事的言语。 赵熜气的直接把书信撕得稀巴烂,在太和殿之上,对金国可汗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 大嚷着要出兵与金国决一死战。 满朝文武齐声劝阻,这才劝住了暴怒的赵熜。 下谕旨,严厉打击大乾地下走私团伙,又敦促加紧寻找解药的力度后,小皇帝赵聪便拂袖而去。 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 …… 在某处大山深处,有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林间有一处空地,建着一处篱笆小院。 院中有三间茅屋,院里的木架上,还晾晒着各种草药。 这时,一架马车缓缓在篱笆院门前停了下来。 驾车之人从马车上跳下,摘下头上的斗笠,正是一脸风尘仆仆的陆离。 她走到院门前,伸手在那破旧的木门上拍了拍,喊道:“有人在家吗?” 喊了几声见没人应答,陆离脸上现出失望之色。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院中传来一声稚童的声音:“姐姐你找谁?” 陆离这才发现,篱笆下的草丛中,正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好奇的望着她。 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还提着一串用狗尾巴草穿着的一串蚂蚱,显然方才正趴在草丛中捉蚂蚱,这才没被陆离发现。 陆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花花?” 小女孩花花也是愣了一下,诧异道:“姐姐怎知我叫花花?” 陆离走上前,面带惊喜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陆离姐姐啊?” “陆离姐姐?” 花花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离,随即眼睛瞪的大大,一脸惊喜道:“你真是陆离姐姐?” 陆离拉住了花花的手,伸手抚摸了一下花花的脑袋笑道:“几年未见,花花都长这么高了?” 小女孩花花也环抱住陆离的腰,喜道:“陆离姐姐也变的好漂亮,花花差点没认出来。” “花花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奶奶呢?” “奶奶和我娘都去山里采药去了,就丢下我一个人看家。” “那也不能把你锁在门外啊?太危险了。” 花花却摇了摇头,调皮的笑道:“篱笆这么矮,又关不住我,在家里呆的无聊就出来抓蚂蚱,等娘回来了,把这些蚂蚱煎了吃,可香啦。” 陆离听了心疼不已,显然这孩子吃的并不好,否则也不会去吃蚂蚱了。 不过想到乡下的孩子向来如此,一个月吃不到肉也是常态,陆离也就释然。 花花跑到马车前,这里拍拍,那里看看一脸好奇的问道:“陆离姐姐,这就是马车吗?好大呀。” “是啊,等有时间了,姐姐带你去兜风好不好?” “好啊好啊,陆离姐姐一定要说话算话。” “放心,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正说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花花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女孩花花听到声音,开心的提着蚂蚱跑了过去,道:“娘亲娘亲,晚上把这些蚂蚱煎了好不好?” 那被花花称为娘亲的美妇人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岁左右,眉宇间带着些独属于少妇风情。 她并未理女儿的话,而是把目光望向陆离,一脸警惕的问:“姑娘是何人?要找谁?” 陆离笑着福了一礼道:“是我啊玉珍姨娘,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离啊。” “阿离?” 李玉珍上下打量了陆离一眼,露出震惊的表情,惊愕道:“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陆离望了马车一眼,强笑一声道:“想求叶婆婆救一个人。” “救人?”李玉珍也望了马车一眼,问道:“救什么人?” 陆离跳上马车,掀开车帘道:“玉珍姨娘,你来瞧瞧。” 李玉珍把背上装满药草的竹篓取下交给自己的女儿,往车中一瞧,却见是一位面容俊朗的少年郎,不由脸色一变道:“偏又是位男子,你叶婆婆曾经发过誓,不再医治任何男子,此事怕是有些难办了。” “我也知道叶婆婆发过誓,可,可这是我相公,我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来求叶婆婆。” “相公?”李时珍又好奇的看了车上男子一眼,诧异道:“你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为了使叶婆婆答应医治,陆离只能胡诌道:“刚成亲不久。” “你相公所患何病?” 陆离眼圈微红,摇了摇头道:“不是患病,是遭歹人陷害中了毒。” “中毒?又是什么毒?若是不严重,没准姨娘就能帮你治好他,也就不用再求你叶婆婆了。” 陆离犹豫片刻,开口道:“中的是七花断肠散……” 李玉珍脸色一变,眉头紧锁道:“此毒过于阴险棘手,姨娘怕是无能为力,恐怕你叶婆婆也是力有未逮。” 第182章 求医 陆离鼻子一酸,把眼角的泪水抹去,吸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治好他,如今也只有叶婆婆能够一试了。” 李玉珍也是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两人回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倒骑着毛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你叶婆婆回来了。” 陆离连忙迎了上去,殷勤的帮那老妪牵住毛驴,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叶婆婆,还记得阿离吗?” 那老妪从毛驴背上下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老身只是老了,又没傻,当然记得你这丫头了。” 陆离搀扶住老妪,亲昵的笑道:“叶婆婆可没老,和我走时一样呢。” 被陆离称为叶婆婆的老妪本名叶无思,在陆离的记忆里,小时候每次生病都会被师娘带到这里。 而每次来,都会药到病除,虽然这位叶婆婆脾气古怪,药还特别苦,但医术还是可以的。 叶无思笑呵呵的打量着陆离,笑道:“你和小时候一样,小嘴还是那样的甜,不过你这丫头倒是比走的时候漂亮多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叶婆婆过奖了。” “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回来了?宫里难不成还能回家探亲?” “婆婆,阿离回来是想求您救命的?” “救命?” 叶无思愣了一下,随即握住陆离的手腕,伸出枯瘦的几根手指搭在陆离的脉搏上神色严肃。 陆离摇头,收回了手道:“不是救我,是救我一个……一个朋友,他中了七花断肠散。” 她知道叶婆婆不医治男子,也没敢说是救自己相公。 “七花断肠散?”叶无思眉头一皱,摇头道:“此毒怕是难解啊,人在哪?老身看过之后才知道能不能救,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此毒阴险无比,若是体质较弱,恐怕是凶多吉少。” 陆离神情一喜,连忙扶着叶婆婆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道:“那就有劳叶婆婆了。” 然而叶无思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就是脸色一沉。 推开陆离搀扶着她的手,转身就往院中走去,头也不回的对儿媳李玉珍道:“玉珍呐,关门谢客。” 陆离连忙追过去求道:“婆婆,婆婆,求您救救阿离的相公吧,求求您了。” 叶无思收起方才慈祥的模样,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老身的规矩,绝不医治男子,除此之外,你就算是带回来一条狗,老身都会尽力而为,既是男子,那就请回吧。” 陆离其实也听师父和师娘说过,这叶无思之所以发誓不医治男子,似乎是因为被情郎伤过。 据说叶无思年轻时救过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后来在其养病期间,两人有了儿女私情。 甚至那书生还在叶无思家中同住过一段时间,一直等到来年科举的到来,那书生就背上行囊,向叶无思告别。 临走时,书生曾告诉过叶无思,让她等自己高中后回来娶她。 可惜这一去,从此就是了无音讯。 而叶无思却是一直坚信书生会回来娶她。 这一等,就是几十年,渐渐的,叶无思也就因爱生恨,发誓从此不再医治男子。 可如今为了救于非,陆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跪到了地上:“阿离知道叶婆婆的规矩,只是此人是阿离的相公,还请叶婆婆救上一救。” 然而叶无思却是理都没理,直接进了院子,回到屋内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李玉珍叹了口气,走到陆离身前柔声道:“起来吧阿离,你也知叶婆婆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 陆离此时已经急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道:“可,可我相公等不得了,再得不到医治他会死的。” 李玉珍看了马车一眼,道:“我看你相公穿的是绫罗绸缎,想来定是大富之家,为何不找京中的太医看看?” 陆离摇了摇头:“看过了,连太医都无能为力,我这才把他带来让叶婆婆一试。” 李玉珍一想也是,七花断肠散几乎是无解的。 见陆离跪在地上不起来,她一时也没别的办法,想了想也走进院中,考虑怎样想办法劝一劝婆婆。 一旁的花花见状,也抓住陆离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然而陆离就是不起来,倔强的跪在那里。 花花见自己一向崇拜的陆离姐姐如此可怜,也有些生气了,气呼呼的跑到门前大声喊道:“娘亲和奶奶都是坏人,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说完,小姑娘就很愤怒的跑回了另一个房间,学着自己奶奶那样,狠狠关上了房门。 李玉珍望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以及跪在院门前不起来的陆离,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珍敲了敲门,开口劝道:“娘,把门打开。” 然而房间中却毫无动静。 李玉珍无奈,看了一眼天色,见时至晚间,婆婆和女儿应该也饿了,只能系了围裙去厨房做饭。 等做好了,端着两盘菜出来,见陆离还跪在那里,而天上又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小雨。 她把菜放到草棚下的木桌上,对陆离喊道:“阿离,别跪着了,快来吃点东西吧?” 陆离摇摇头,道:“姨娘不必管我,阿离不饿。” 李玉珍无奈,又去左边耳房喊女儿。 拍了拍门,房中却传来花花的声音:“我再也不吃娘亲做的东西了。” “你这孩子皮痒了是吧?快开门!在不开门小心娘揍你。” “不开!就不开!” 李玉珍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娘这次炒了一盘五花肉,还煮了几个猪蹄,你再不出来,可就被吃光了。” 这次房间中没动静了,片刻之后,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花花圆乎乎的小脸探出来,望着李玉珍道:“娘亲没骗人吧?我怎么没闻到香味?” “你在这里哪里闻得到?快出来。” 花花哦了一声,打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玉珍却一把揪住花花都耳朵,叉着腰道:“你这臭丫头,才多大?就敢跟娘摆擂台了?” 花花顿时不依,大声骂道:“骗子!大骗子!娘亲是大骗子!” 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李玉珍耳朵都快被哭声聋了,只好无奈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娘亲这次真的煮了猪蹄,在锅里闷着呢。” 第183章 条件 “真的?”花花望着娘亲泪眼婆娑。 “真的。”李玉珍凑到女儿耳边低声道:“你陆离姐姐在,娘亲肯定要做些好的呀。” 花花抹了抹眼泪,很快就把方才的不愉快给忘了。 蹦蹦跳跳的跑去厨房拿猪蹄吃。 李玉珍看的好笑,到底是孩子心性,马上就能开心起来。 她看了一眼依旧神色坚定的跪在院外的陆离,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孩子比较无忧无虑,人一旦长大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羁绊与牵挂。 陆离那丫头小时候又何尝不是像花花那样无忧无虑,这有了相公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走到陆离跟前,柔声劝道:“这雨越下越大了,阿离听姨娘的话,来吃点东西。” 虽然陆离头发已经被雨水淋湿,但依旧固执的摇摇头:“姨娘不用管我了,让我跪着吧。” 李玉珍又劝了几句,见陆离不听,也只得作罢,又去婆婆房门前敲了敲,喊了几声也是毫无反应。 李玉珍无奈,又回到草棚下,看着花花把两个猪蹄啃完后,萝卜加大棒的哄去睡觉,又端了一碗粥走到陆离跟前道:“喝一点吧?” 陆离依旧摇头。 李玉珍叹了口气,只得也回房去了。 很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雨也是越发的大了。 李玉珍撑着一把伞,提着灯笼再次过来劝了几句,陆离依旧不起来。 就凭陆离的武功,若是不想起来,那是任谁来了都拉不动。 李玉珍一个妇人又哪里拉得动? 劝了几句也只好无奈作罢,把雨伞撑开放到陆离身边后,就独自回屋去了。 而陆离此刻也并不好受,为了赶路,这数天来她只吃了一些干粮和水,路上还要把从村里买来的羊奶喂给于非,根本没时间休息。 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又累又饿,又在雨中跪了几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怕是也顶不住了。 然而陆离却依旧咬牙坚持。 时至丑时深夜,陆离只觉得眼前发晕,浑身也在雨中发起抖来。 又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最终没撑住,噗通一声倒在满是雨水的地面,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间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却发现叶无思正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 见陆离醒了,叶无思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笑意:“你醒了?” “叶婆婆我这是怎么了?” 叶无思叹了口气,把药汤放到了桌上摇头道:“你这丫头的脾气和你师娘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犟种。” 陆离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趿了鞋子就往门外跑。 叶无思连忙喊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我,我相公呢?他还在马车里躺着呢。” 叶无思有些无奈道:“看来你这丫头与老身当年一样,也是堕入情网了,放心好了,你那相公老身已经让你姨娘背进东屋照料了,你大可放心。” 陆离这才松了口气,又走回来,握住叶无思的手道:“叶婆婆,你答应救我相公了?” 叶无思把手抽出来,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老身可没答应要救你相公。” 见陆离露出失望之色,叶无思又道:“不过想让老身救那小子,也不是不可以。” 陆离一愣,心中一喜道:“真的?叶婆婆要怎样才肯救阿离的相公?” 叶无思站起了身,背对着陆离道:“我要你去京城找出那负心人,帮老身把他杀了,把他的人头带回来,老身就答应救你相公,如何?” 陆离脸色一变,自然知道叶无思说的负心人是谁,有些惊讶道:“叶婆婆要杀他?” 叶无思点了点头:“若是想救你相公,就去把此事办了,否则老身是绝对不会救你相公的。” 陆离迟疑片刻,点点头道:“成交。” 说着,陆离提起放在床边的佩剑,起身就往屋外走。 叶无思却叫住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道:“这是那负心人的姓名和住址,能省去你许多麻烦。” 陆离点了点头,把宣纸收了起来。 临出门前,回头对叶无思道:“我离开这几日,阿离的相公就拜托叶婆婆和玉珍姨娘照顾了。” 叶无思点点头:“这你就放心吧,这几日老身可以保证他不会有事。” “那就多谢叶婆婆了。” 陆离对叶无思笑了一下,双目决然的提剑消失在夜色中…… 随着房门被关上,房间中的叶无思本就佝偻的身体,也变得更加枯瘦,望着空洞洞的房间,喃喃道:“齐郎啊齐郎,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奴家。” …… …… 几日后; 镇北关; 一只鹰隼长啸一声,飞入镇北关箭楼。 身穿甲胄的王冰伸出手臂让鹰隼落到肩上,从口袋里取了吃食喂给鹰隼后,从其腿上取下一节封了火漆的竹筒,肩膀一震,鹰隼长啸一声,又飞向了空中。 王冰也不敢怠慢,拿着竹筒匆匆走向策北公主暂时居住的城楼。 而此时的花千渝,正站在桌前望着宣纸上的诗词愣愣出神。 而宣纸上写着的,正是于非那日在送行宴上送她的那首破阵子。 “公主!公主!” 王冰的声音吓了花千渝一跳,她连忙拿起旁边的一张宣纸把那首破阵子盖上,干咳一声,拿起一本兵书装模作样的看着。 而王冰也已经拿着那节竹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花千渝放下书,一本正经的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王冰用双手,把手中的竹筒呈给策北公主道:“京中传来的鹰隼急报。” 花千渝柳眉微蹙,接过竹筒奇怪道:“京城能有什么事?” 她拧开竹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封卷起来的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渐渐的,花千渝拿着信纸的手开始发起抖来,脸色也变的惨白。 一旁的王冰见状,心中不由一凛,策北公主如此神态,她只在上次金军裹挟百姓进攻镇北关的时候见过一次。 暗道莫非京城又有了什么重大变故? 正想着,就听啪嗒一声,策北公主手中的竹筒竟是掉到了地上。 花千渝身子一抖,直接向旁边栽倒,吓得王冰连忙扶住,花千渝才算是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王冰一脸担忧的问:“公主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第184章 泛黄书信 花千渝在椅子上坐下,喃喃道:“夜翎卫指挥使遇刺,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王冰有些奇怪,不就一个夜翎卫指挥使吗?公主为何会如此失态? 花千渝站起身道:“备马,本宫要进京一趟。” “现在?”王冰有些懵,暗道一个夜翎卫指挥使而已,至于吗? 花千渝点点头,已经急步跑了出去。 王冰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 有心想劝一下,可见公主殿下火急火燎的样子,这话都到嘴边了,却硬是没敢说出来。 与公主牵了马,花千渝交代完攀瑞看好镇北关后,带着数百镇北铁骑出了牧北城,向京城的方向急行而去。 路上,王冰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花千渝道:“公主殿下,一个夜翎卫指挥使出事,直接让属下前去就行了,何必公主殿下屈尊前往?” 花千渝表情焦急,道:“新任夜翎卫指挥使就是于非……” 王冰脸色一变,立马很识趣的闭嘴,还大声催促镇北铁骑加快速度。 她心里清楚,公主殿下对待于非,绝非只是上下属的关系,特别是这次回到镇北关后,公主殿下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会莫名其妙的露出一丝笑意,有时却又像是咬牙切齿,总之看上去挺喜怒无常的。 若是于非出事,那公主殿下如此焦急的表现,就合乎情理了。 “驾!”她又用马刺狠狠的扎了一下马腹,身下战马嘶鸣一声,四蹄如飞,速度也提高了许多。 …… …… 几天之后,深夜…… 身穿夜行衣的陆离几个纵跃,落到了一处宅院之中。 看院内房屋颇为气派,想来是一个大户人家。 陆离的脚步轻如狸猫,躲过几个丫鬟的视线后,来到了一处窗前。 根据叶无思的纸条所说,那位负了叶婆婆的男子名叫齐云山,就住在京城这处宅院中。 从叶无思的年龄判断,此时的齐云山想来也已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爷爷了。 陆离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后,便翻身跳入房间之中。 来到床榻前,缓缓抽出绣春刀,森寒的精钢刀刃架在了一位老者的咽喉处。 睡梦中的老者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眼。 “别动,动就杀了你。” 老者顿时被吓得浑身一僵,连忙举起双手道:“少侠且慢动手。” 陆离却并未把刀放下,而是冷声道:“你就是齐云山?” 床榻上的老者愣了一下,随即慌忙摇头道:“少侠怕是认错人了,齐云山乃是老朽的表兄,却不是我。” “你既然不是齐云山,为何会住在这里?” “这里本就是老朽的家,而少侠说的齐云山,当年也只是在老朽这里暂住,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齐云山当年可是进京赶考?” 老者点头:“少侠说的没错,老朽的表弟当年的确是进京赶考,只可惜路上遇到了山匪,等到老朽家中时,已经是身中数箭,大夫医治过后却还是死于箭疮。 “表弟临死前,还交给了老朽一封信,说是以后若有一位姓叶女子前来寻他,就把此信交给她,可惜只在老朽成亲时听下人说有位女子来找,可等老夫前去时,那女子就已经走了,表弟的书信也没送出去,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却是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寻表弟。” “信呢?”陆离语气冰冷的问。 “就在老朽的书房之中。” 陆离收起绣春刀,冷声道:“带我去取,不过我可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就立马杀了你。” “少侠可是那位姓叶的女子派来的?” “是又如何。” 那老者似乎松了口气。道:“既如此,少侠大可放心,老朽已经留意了数几十年,只为完成表弟所托,今日既然来了,就请少侠把书信带给那位叶姑娘,也算是了却表弟的遗愿。” 听这老者的语气不似作假,陆离这才收回了绣春刀。 “取了书信,放到门口,我会自行取走。” 说完这句后,房间之中便再次恢复平静。 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床上起来,趿了鞋子后,把蜡烛点燃,却见房中并无外人。 他也不敢怠慢,披了件棉衣,推门走了出去。 府中的家丁见状,急忙上前问道:“老爷这大冷天的怎么起来了?” “带老夫去书房,老夫有要事。” 家丁闻言点了点头,扶着老头去了书房。 从书房的暗格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封,匆匆走了回来。 把家丁打发走后,才把书信放到了门边,回屋后还锁上了房门。 片刻后,陆离从房顶跳了下来。 拿了书信后,便体态轻盈的跳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回到客栈后,来到灯前坐下,打开那封泛黄的书信,从里面拿出了两张带着血迹的信纸。 陆离借着灯光,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叶无思这些年一直都误会了齐云山。 齐云山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并非抛弃了叶无思。 而她也听玉珍姨娘说过,叶无思当年的确来寻找过齐云山,可惜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齐府有新人拜天地,一气之下,连门都没进就回去了。 如今看来,当年拜天地的并不是齐云山,而是齐云山的表哥。 陆离把信看完,不由感叹世事之无常。 把信小心收好后,由于心中牵挂于非,不等天亮,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 而此时的李玉珍却犯了难,老太太虽然答应会照顾好阿离的相公,可到头来只是丢下了几瓶药,其余完全丢给了李玉珍照顾。 虽然这是阿离的相公,也算是自己的晚辈,可再怎么说,终归也是男子。 她一个寡居多年的寡妇,还是第一次接触除丈夫之外的男子身体。 她也有想过去找一个人过来照顾,可住的地方又过于偏僻,这深山老林,方圆数百里没有一户人家,又要去哪里找呢? 无奈之下,李玉珍只能忍着心中的羞臊亲自动手。 不过却只擦洗上半身,至于下半身,她是真的羞于去做。 可如果不去清洗,那味道着实有些尴尬。 被老太太发现后,还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通,说什么病不忌医,人家病人都没意见,你一个大夫倒是害起臊了。 李玉珍心中腹诽,他都这样了,和死人没有区别,就算有意见,也无法说出来啊? 不过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不断念叨着病不忌医,病不忌医,强忍住心中转身欲跑的羞臊,拿着一块浸湿的帕子,开始给昏迷不醒的于非擦洗身体。 第185章 医治 半个时辰之后,李玉珍红着脸松了口气。 给于非盖好棉被,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去井边担水清洗。 这时叶无思拄着拐棍走过来问:“擦洗过了?” 李玉珍点点头,有些难为情道:“婆婆,他虽是晚辈,但却也是男子,儿媳这样给他擦洗身子不太好吧?” 叶无思撇撇嘴:“老身那短命的儿子都死了快十年了吧?你一个寡妇,谁管你?更何况还是个大夫,所谓医者仁心懂吗?你是老身的儿媳妇,老身都没意见,你还怕什么?” “可是……” 叶无思摆摆手:“别可是了,也就照顾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李玉珍肩膀一塌,认命似的点点头:“好吧……” …… …… 连续奔波几天后,陆离也终于是回来了。 牵着马,老远就见叶无思伫立在门前,佝偻的身体能明显看到在发抖。 “叶婆婆……” 陆离走近喊了一声,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成了吗?” 叶无思见陆离两手空空,表情淡漠的问了一句。 虽然她表情淡漠,但颤抖的嗓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忐忑。 陆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怀里把那封泛黄信封交给了叶无思。 “叶婆婆看看吧。” 叶无思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信封,从里面拿出两张带着血迹的信纸,那双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拿着信纸,逐字逐句的认真看了起来。 渐渐的,叶无思浑浊的眼中溢出泪水,一时老泪纵横。 陆离轻叹一声,扶住叶无思摇摇欲坠的佝偻身体,轻声道:“叶婆婆误会齐爷爷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齐郎不会弃我而去的,我就知道……” 听到动静的李玉珍也从屋中走了出来,见老太太哭的老泪纵横,不由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陆离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真相也告诉了李玉珍。 李玉珍听罢也是唏嘘不已,走上前去安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至少那人并未背叛婆婆不是吗?” 叶无思抹了一把眼泪,望着天边白云长叹一声:“若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齐郎前去科举,可惜……可惜……” 正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说完,叶无思便推开陆离,背影落寞的向院内走去。 陆离怕再出意外,连忙对李玉珍使了个眼色。 李玉珍会意,也跟了过去。 陆离本想让叶无思快些救治于非,可看叶无思如今的状态,怕是不太适合医治。 只能等叶无思情绪平复后再说了。 见花花正在好奇的打量着马匹,陆离问道:“花花,你于非哥哥呢?” 花花想都没想,大声道:“于非哥哥在我娘床上睡觉呢。” 这话让陆离一个趔趄,也多亏这地方方圆数百里没有人家,否则这话若是传出去,玉珍姨娘怕是要被风言风语给指责死,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 由于花花的声音很大,安顿好老太太正往屋外走的李玉珍正好听个清楚,本就白皙的脸上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红着脸拿起一旁的笤帚骂道:“臭丫头不去温习功课,又跑出来干什么?” 花花被吓了一跳,调皮的笑了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发那么大的火,不过为了不挨揍,还是快步跑回屋里去了。 见陆离望来,李玉珍红着脸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老太太房里都快被草药放满了,花花的小床又太小,只能把于公子放姨娘床上了。” 陆离笑了笑,走过去握住李玉珍的手道:“这几日辛苦姨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能回来就好。” 陆离点了点头:“玉珍姨娘去忙吧,我去看看相公。” 李玉珍答应一声,目送陆离回屋。 她伸手摸了摸脸,只觉得脸上发烫,摇了摇头也去忙别的了。 陆离来到李玉珍房中,见于非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要清醒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不过此刻的陆离心中却是燃起了一丝希望,随着真相大白,叶婆婆的心结应该也就解开了,应该会答应医治。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为他掖了掖被子,俯下身用额头轻触于非的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轻声呢喃道:“相公一定会没事的……” …… …… 翌日; 陆离正想着如何开口让叶无思答应医治,就见叶无思拄着拐棍走过来,淡淡道:“把你相公带到老身房中吧。” 陆离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一声,背着于非放到了叶无思屋内的竹床上。 叶无思又让陆离端来了一盆清水,净过手后开始为于非诊脉。 片刻之后,她又看了看于非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咦了一声。 那双浑浊的双眼,满是震惊。 陆离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面露忐忑的问道:“怎么了叶婆婆?” 叶无思眉头紧皱,惊讶道:“以七花断肠散的毒性来说,这小子全身的血管应该全部变为乌黑色才对,可这都过去半月了,却仅仅只是伤口周围的血管是乌黑的,真是奇怪了。” “这是好,还是坏呢?”陆离一脸紧张的问道。 叶无思笑了笑道:“自然是好的,说明七花断肠散的毒性并未扩散至全身,这小子的体质实在是怪啊,似乎有抵抗这种毒性的能力。” 她想了想,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兴奋,她拿出一只银针,在烛火上烧过之后,在于非食指肚上扎了一下,挤出七滴血液,分别滴在了七只素白色的迷你小瓷碟中,看的一旁的陆离一阵心疼。 不过这时候她也不敢说什么。 叶无思拿着七只小瓷碟站起身,对陆离道:“照顾好他。” 说完叶无思就匆匆出了房间,在院中晾晒的草药中挑挑拣拣。 用一块浸湿的布捂住口鼻,拿着捣药杵把几种草药一一捣碎,把汁液分别倒进另外七只小瓷碟中。 等准备妥当后,拿出银针蘸了草药的汁液,把七种汁液分别接触于非的血液,认真盯着血液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无思也从惊讶,逐渐变为了震惊。 七种毒花的汁液接触于非的血液后,仅有三滴血液变黑,其中四种毒花的汁液竟是毫无反应。 眼前出现的状况,几乎颠覆了叶无思从医大半辈子的认知。 第186章 荷莲 见叶无思回来,陆离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叶婆婆?阿离相公有救吗?” 叶无思笑了一下道:“你这相公的体质异于常人,他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以前也是大夫,还尝过百草?” 陆离摇摇头,有些茫然道:“不是大夫啊,就是普通书生。” “那你这相公,可真是个怪物了。” “哪里怪了?”陆离见老太太说自家相公是怪物,有些不乐意。 叶无思摇头道:“别误会,老身并无恶意,你相公体内似乎有抵抗某种毒素的能力,七种毒素竟有四种毫无作用,老身从医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天花你听说过吧?” 陆离点头。 “就拿天花做个比喻,只要染上天花没死,一旦痊愈,就不会再染上第二次,其体内也就拥有了抵抗天花的能力。 “你相公的状况就和这个差不多,所以老身才会问你相公是不是尝过百草。” 陆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叶婆婆是说我相公曾经中过七花断肠散的毒?而且还没死?” 叶无思摇头:“并不是全部,但肯定长期接触七花断肠散中的四种毒花,而且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陆离摇了摇头,茫然道:“应该不会吧,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连把我抱起来都有些吃力,又哪里会去尝什么百草?” “这就是老身说你相公是怪物的原因。” 她们哪里知道,于非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本身就带有各种毒素与病毒的抗体。 从小到大,不知接受过多少疫苗与抗生素的洗礼。 正如某个笑话说的那样,现代人谁不是吃着元素周期表长大的? 日积月累下,鬼知道会出现什么抗体。 就比如,阿三喝恒河水没事,但别的国家的人喝,肯定得串的看见太奶。 叶婆婆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是好事。” 陆离心中一喜:“真的?” 叶无思点头:“那当然,这七花断肠散最让人棘手的地方,就在于七种毒素相互牵制,要想解此毒,就算找齐解药也没用,还要知道这七种毒草的组合顺序才行,否则就是白忙活一场。 “而你相公体内所中的,与其说是七花断肠散,不如说是三花断肠散,同时解三种毒,自然比同时解七种容易的多,因为三种毒草最多也就六种组合,解药也只需按不同组合做出六颗解药,一个一个试就行了。” 陆离大喜:“也就是说叶婆婆能解此毒?” 叶无思自信的点点头:“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老身这里,虽然有两种所需的药草,却还差了一株药,需要去山中采摘。” “叶婆婆需要什么药草?阿离这就去找。” “还差一株荷莲,这里的雪山就能找到。” 说着就提笔画出荷莲的特点,交给了陆离。 陆离看了一眼画,点了点头,提着剑就要走。 叶无思连忙提醒道:“小心些,雪山可不好走。” 陆离回头笑了笑:“放心吧叶婆婆,阿离的轻功还是可以的。” 想到阿离踏雪无痕的本事,叶无思也就不再说什么,站在门前目送陆离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用情至深啊,值得吗?但愿这小子不是薄情郎才好。” …… …… 陆离骑着马,一路向北。 最终来到雪山脚下,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黛眉微蹙,仔细观察了片刻,双腿微屈,调动内力,双腿突然发力,整个人便如同一支羽箭向上飞去。 随着向上的力量消失,右腿又蹬在岩石凸起上,借力再次向上飞去。 用这个方法,反复数十次后,就算是陆离内功深厚,也有些累了,见上方有一块较为凸出的岩石,想着跳上去暂歇,可刚踩上去,脚下却是一空,这凸起的岩石竟有大部分是松软的积雪。 陆离也瞬间失去平衡,整个身子也向崖下掉了下去。 陆离心中一惊,想也没想就伸手向崖上的缝隙抓去。 可雪山之上,全是常年冻结的寒冰,极其湿滑,她又哪里抓得住? 抓了几次,都没抓住,整个身子也向山下快速坠落下去。 感受耳边山风呼啸,陆离额头也渗出冷汗。 冷静向下观察,很快她就在右下方发现有一棵横长在山崖上的树干,心中一动,在空中调整身形,抬腿在山崖上蹬了一下,借着反向动力,向右侧挪了几分,看准位置险险的抓住了树干,算是没有掉下去。 稳定住身形后,陆离只觉得汗流浃背,后怕不已。 也多亏了这里长了一棵树,否则就算她轻功盖世,没有着力点,怕是也要阴沟里翻船了。 她蹲在树干上调息了片刻,向上看了一眼,双腿再次发力,身子再次向上飞去。 这次她可不敢再放松了,一口气爬到半山腰,也终于看到了勉强能攀爬的山路。 陆离向山崖下望了一眼,不由松了口气,顺着山路一边爬,一边找着荷莲的踪迹。 途中山间又下起了大雪,伴随着山风,能见度不足两米。 这种状况显然是不能继续再上山了,陆离只能躲在山间的一处山洞中,暂避风雪。 好在这雪也就持续了两个时辰,陆离见雪停了,就打算走出山洞。 却突然听到一声猛兽的声音,一头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洞口。 陆离定睛一瞧,竟是一头体型巨大,毛色黝黑的黑熊。 她心中不由一凛,伸手把绑在裙下大腿上的火铳取了下来。 那头黑熊察觉到洞中有陌生气息,顿时吼叫一声,直立起巨大的躯体向陆离扑了过来。 随着火铳砰的一声,火铳的弹丸直接打在了那黑熊身上,黑熊却只是凝滞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吼叫着向陆离冲了过来。 而陆离的轻功也不是摆设,很灵巧的从黑熊头顶掠过,手上却不停,默默给火铳装着弹药。 那头黑熊也一头撞在了陆离身后的岩壁上。 然而却只是晃了晃脑袋,回头凶狠的盯着陆离。 大声吼叫一声,再次向陆离扑来。 而陆离手中的火铳也再次装填完毕,举着枪对着黑熊那硕大的脑袋又是一枪。 第187章 师兄 砰的一声,黑熊发出惨叫。 熊鼻子也被弹丸给打烂,但却并不致命。 陆离足尖轻点,身子轻盈的向后掠去,同时红袖一挥,三枚银针就向黑熊掷去,刺进了黑熊身体。 而那头黑熊也扑了个空。 与虎豹豺狼的悍不畏死不同,黑熊属于比较怕疼的那一类。 鼻子上的疼痛让其本能的产生了畏惧,见没扑中眼前可恶的两脚兽,就顺势往山洞外跑去。 然而陆离的银针可都是淬了毒的,一根银针就能放倒一个成年壮汉,而由于这头黑熊身体笨重,直接中了三枚。 果不其然,黑熊跑了没多少距离,就噗通一声栽倒于地,熊掌胡乱扑腾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陆离看了看手中的火铳摇了摇头,看来有时候这火铳也并非都那样好使。 陆离把火铳放回绑在腿上的束带,继续往山上爬去。 可找了半天,别说雪莲了,连根杂草都没见到。 眼看天色渐暗,陆离心中也越发焦急。 若是再找不到,怕是要在这山上过夜了。 到时候黑灯瞎火的,怕是连做篝火的干柴都找不到,没有了火,鬼知道还会遇到什么野兽。 正心中焦急,一个没留神,只觉得左脚一空。 有了上次的经验,陆离反应极快,右腿一蹬,身体向后跳去。 而她身前的地面上也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由于此处人烟罕至,又经常下雪,再加上积雪松软,很容易把山中的洞窟掩盖,出现看上去平坦,实则是深不见底的洞窟陷阱。 望着那漆黑的洞窟,陆离着实捏了把冷汗。 正想离远一点,就见洞口下方的石壁上默默盛放着一朵类似莲花的洁白花朵,很是漂亮。 陆离一愣,随即心中狂喜,从怀中拿出叶婆婆交给他的图画,与那花朵对比了一下,正是荷莲没错。 虽然不知道这荷莲为何会生长在这种地方,不过总算是赶在天黑前找到了。 她取下挂在腰间的绳索,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旁边有一块巨石,心中一动,便抽出短刀,催动内力把匕首扎进了巨石之中。 之后又把绳索系在刀柄之上,另一端则丢进洞窟之中。 做完这一切,陆离便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等如愿取下荷莲后,又顺着绳子爬了出来。 宝贝似的把荷莲装入布袋中,陆离就循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去。 相比上山,这下山就不需要再像上山时那样冒险了,可以站在高处观察地势,走山路就能下去。 虽然陆离轻功盖世,不过这冰天雪地的终归不太好走,等陆离回到山脚下时,天也已经黑了。 由于害怕遇到狼群,陆离也不敢久待,上了马之后,就催动马匹,向着叶婆婆的家中,疾驰而去。 等回到叶婆婆与玉珍姨娘的小院,却见另一辆陌生的马车也停在小院门口。 陆离心中一惊,抽出火铳警惕的进了小院。 提着水壶的李玉珍见她回来,关心的问道:“回来了?药草找到了吗?” 陆离晃了晃手中的布袋,笑道:“自然找到了。” 她望了堂屋一眼,问道:“门前的另一辆马车是谁的?” 李玉珍也望了堂屋一眼,道:“那人阿离想必也认识。” “我认识?是谁啊?” “还记得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经常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吗?” 陆离想了想,恍然道:“玉珍姨娘是说岳梦书?” 李玉珍点了点头:“就是他,不过人家现在长大了,长的一表人才,今日是带着母亲来看望你叶婆婆,还向你叶婆婆打听你的下落呢。” 陆离黛眉微蹙:“他打听我干什么?” 李玉珍把鬓间发丝抚到耳后,笑道:“我看那小子来看你叶婆婆是假,打听你的下落才是真,一听说你就在这里,别提多开心了。” 陆离有些不乐意道:“干嘛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本来没想告诉他的,可惜花花说漏嘴了,岳梦书现在正和你叶婆婆聊天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离想都没想,摇摇头道:“我就不过去了,我相公呢?” “在姨娘房中呢,老太太晚上还要休息,只能放姨娘屋里了。” 陆离点了点头,正要去李玉珍的房间看于非。 也许是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屋里的岳梦书与母亲陈氏走了出来。 岳梦书见到陆离后,眼前不由一亮,慌忙走过来抱拳道:“陆离师妹,还记得愚兄吗?” 陆离只是福了一礼,道:“见过岳师兄。” 因为儿时这岳梦书跟着陆离的师父学过武艺,所以陆离称其为师兄。 岳梦书神色一喜:“难得陆离师妹还记得为兄,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陆离点点头:“多谢岳师兄关心,我挺好的。” “这些年愚兄一直都在找陆离师妹的消息,没曾想竟在叶婆婆家中遇见了。” 陆离虽然心中急着去看相公,但也不好太过失礼,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是挺巧的。” 这时花花从房间跑出来,激动的喊道:“阿离姐姐,你家相公醒过来了。” 陆离一愣,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慌忙往李玉珍房中跑去。 相公?听到这个称呼,岳梦书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李玉珍看的好笑,暗道这姓岳的没机会了。 她摇了摇头,也跟着陆离回了房中。 然而等两人回到房中,却发现于非依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并不像醒过来的样子。 不由都望向了花花。 花花也是一脸郁闷,皱着小眉头道:“方才明明睁开眼了,还问我这是哪里,怎么又睡了?” 说着,花花就趴到床边,伸出小手拍了拍于非的侧脸道:“醒醒啊于非姐夫哥哥,该起床了。” 然而于非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李玉珍听着女儿乱七八糟的称谓,忍不住嗔道:“行了行了,别打扰你姐夫休息了。” 而跟着过来的岳梦书见躺在床上于非,不由皱眉道:“陆离师妹为何要找这种病秧子做相公?” 陆离脸色一冷,杏眼中也闪过一丝寒芒。 她冷着脸道:“岳师兄若是无事,就请离开,不要打扰我相公休息。” 岳梦书自知自己嫉妒之下说错了话,连忙道歉:“抱歉,是愚兄失言了。” “请岳师兄离开。” 岳梦书无奈,只得对李玉珍道:“那,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李玉珍回答,就灰溜溜的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后,岳梦书脸色阴沉的可怕。 一旁的母亲陈氏冷哼道:“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人?真是个没教养的丫头,为娘不让你来,你偏又不听,现在好了吧?非得被人家赶出来你才满意是不是?” “别说了,烦不烦?”岳梦书一脸不耐烦。 “这时候又硬气起来了?回家马上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省得整日里想这些有的没的,那丫头是挺漂亮的,可惜人家已经成亲了。” “成亲又如何?孩儿不在乎,她相公那副样子,怕是也活不久,孩儿还有机会……” “你疯了吗?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非要搞破鞋?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然而岳梦书却懒得再听母亲唠叨,快步向院外走去…… 第188章 歹意 房间中…… 陆离抚摸了一下于非的脸,对李玉珍道:“这段时间辛苦玉珍姨娘了。” 李玉珍摇摇头:“没什么,他既是你相公,那自然也是姨娘的晚辈,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见花花打了个哈欠,趴在陆离腿上打盹,李玉珍只得道:“时间不早了,阿离也快些休息吧,等明日再让老太太医治。” 说着站起身,在花花小脸上捏了一下道:“回屋睡去,别赖在你阿离姐姐这了。” 花花哦了一声,揉着眼睛跟着娘亲出了房间。 李玉珍一个寡妇当然不可能和于非睡一起,照顾于非那几日也都是和女儿挤在一个屋里凑合,这时候自然也就把房间让给了陆离。 等花花母女俩离开后,陆离也插上房门,把身上沾了雪的外衣褪去,在于非身侧躺了下来。 侧躺着望着于非的侧脸,想到他身上的毒马上就能解了,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在于非脸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相公要快些好起来啊。” 昏睡中的于非虽然还是没什么反应,但手指却是微微动了一下。 …… …… 时至深夜丑时末…… 山野中除了鸟儿的啼鸣,和不知名的野兽吼叫之外,便在无其他动静,山风吹动树叶,传来沙沙的声响,显得静谧又安静。 突然,一个黑影快速掠出,如灵猴一般在树木间跳跃前行。 片刻后,在一处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停了下来,在黑暗中注视着下方的篱笆小院。 见院中的窗口漆黑一片,显然都已经睡下了。 那黑影这才从树上跳下,轻飘飘的落到了东边房屋的屋顶上。 却是一个没注意,踩在了一片枯叶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那黑衣人一惊,马上蹲下身子,双手握拳放在嘴边,惟妙惟俏的发出一声鸟叫声。 耳朵微动,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后,拿起一片瓦片,往房中窥探。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陆离却已经不见了…… 而黑衣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自顾自的从怀中摸出一支迷香,点燃之后正要丢进屋内,耳朵突然一动,没有一丝犹豫,抽出腰间长剑向后挥出。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与一把绣春刀碰撞在一起,在黑夜中迸发出火花。 此刻的陆离已经穿戴整齐,手执绣春刀面若寒霜,冷冷注视着那黑衣人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却并不答话,直接一个纵跃,向林间逃窜而去。 陆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到相公如今的状态,竟还有人想对他下手,一时心中火起,提着绣春刀追了过去。 不过让陆离惊讶的是,这人的轻功竟然也是颇为厉害,若不是方才踩碎枯叶让她有所察觉,就算是她恐怕也发现不了,心中也不禁有些后怕。 若是让此等高人遁入林间,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想到此处,陆离不再犹豫,全力发动内力,向那黑衣人追去。 本来已经想要松口气的黑衣人,见身后之人的速度突然提升了好几倍,顿时大惊,也赶忙催动内力向树林中逃窜。 可惜任他轻功如何了得,又哪里比得过天赋异禀的陆离? 陆离很快就追了过去,对着黑影一刀斩去…… 黑衣人只得提剑格挡,两人也在林间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 陆离再次问了一句。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提着剑向陆离刺来,陆离身体向后一仰,纤细的腰肢向后仰出一个夸张的角度,同时左脚向上踢出,正中那黑衣人的下颌。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直接被踢的向后飞出,摔到了地上,就连手中的剑都脱手掉到了地上。 陆离这才发现,此人虽然轻功有些本事,但武艺却是平平,比起她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并未犹豫,提刀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冷声问道:“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何人?” 黑衣人知道大势已去,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黑布,苦笑道:“陆离师妹,是我。” “岳梦书?” 陆离眯起了眼睛,问道:“岳师兄这是何意?” “我,我……” 岳梦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陆离深吸一口气,收回了刀道:“算了,念在你也算是我师父的半个徒弟,就饶你一命,快滚吧。” 说完,陆离收刀入鞘,转身就走。 身后的岳梦书却站起身,有些嫉恨道:“师妹难道就甘心嫁给一个瘫痪在床的废物吗?” 陆离脚步一顿。 岳梦书一愣,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师妹,连忙道:“师妹应该也知我的心意,虽然师妹已经嫁人,但我也不会嫌弃于你,至于你那相公,与其这样瘫痪在床,不如给他个痛快。” 然而陆离只是顿了一下,又再次向远处走去。 岳梦书心中更是嫉恨,心里暗骂一个瘫子,有什么好的?他捡起地上的剑,正想着如何再找机会杀了那个瘫子。 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柄铭刻着凤纹的绣春刀,不知何时从他的胸前透出,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 他愕然的回头看去,刺穿他胸膛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陆离。 “为,为什么?” 岳梦书有些不甘的问道。 “你虽然是我师兄,但却不该对我相公起歹意。” 说完,陆离神色淡漠的抽回了刀。 一时间,血流如注。 岳梦书也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身体还不停的抽搐着。 嘴里一直喊着:“救我……救我……” 然而陆离却不为所动,直到岳梦书彻底没了生命体征后,陆离才漠然的转身离开。 回到叶无思的篱笆小院,蹑手蹑脚的去井边挑了水,把衣裙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她可不想穿着带血的衣服去陪相公。 …… …… 翌日; 李玉珍一边扣着衣领处的扣子,一边打着哈欠从花花房间走了出来。 见到陆离正在井边洗漱,不由笑道:“起这么早啊?” 陆离笑了笑道:“玉珍姨娘还不是一样?” 李玉珍无奈的叹道:“不起来不行啊,那一老一小还要吃饭呢,倒是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说完,走过去道:“我帮你吧?” 陆离连忙道:“不用不用,我打些水给相公擦洗一下身子,玉珍姨娘去忙别的吧,我自己能行。” 见陆离坚持,李玉珍只得作罢,回到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吃饭的时候,叶婆婆道:“既然荷莲找到了,吃过饭后,老身就为你相公制作解药。” 第189章 解毒 陆离闻言大喜,匆匆吃过饭,一抹小嘴道:“吃完了。” 叶无思望着自己还没喝几口的粥,无奈的笑了起来。 李玉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离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先去看看相公,叶婆婆慢慢吃。” 叶无思也站起身:“算了,看你那样子,老身也吃不下,这就去把解药做出来。” “多谢叶婆婆。” 叶无思摆摆手,回了房间。 陆离本来想跟过去帮忙的,却被叶无思赶了出来,门还被关上了。 陆离无奈,只能在门口等着。 叶无思在房间中捣鼓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拿着一个瓷瓶走了出来。 见陆离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叶无思笑了笑:“放心好了,六种解药已经做出来了。” 说着把瓷瓶递给陆离道:“把这六颗药丸,每隔三个时辰喂一次,看看效果,如果能醒来就不用喂了。” 陆离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瓶,直接跪到地上道:“多谢叶婆婆。” 叶无思连忙把她扶起来,笑道:“你这丫头不必如此,婆婆的心结不也是你解开的?快去救你相公去吧。” 陆离点了点头,再次道了声谢后,拿着解药跑回了李玉珍房中。 李玉珍心中好奇,也跟着回了屋。 花花也随着娘亲悄悄的跟了过去。 陆离回到房间后,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放入于非口中,又捧起准备好的温水噙了一口,直接俯身用嘴渡到于非口中。 看的一旁的李玉珍脸色羞红,花花更是捂住了眼睛,透过指缝偷瞧。 而陆离这一路上,都是用嘴这样喂于非的,已经习惯了,并不觉的有什么。 喂过药后,陆离用帕子细心的为于非擦了擦嘴角,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守着。 李玉珍一时无事,也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陪着陆离聊天。 …… …… 一直等到下午,于非还是没反应。 陆离无奈,只得又喂下一颗药。 与李玉珍轮流守着,又过了三个时辰还是毫无反应。 如此这般,直到喂下第五颗时,正守在床边打盹的李玉珍无意中发现于非的手动了一下。 李玉珍一惊,连忙去花花房中,把陆离叫醒道:“阿离,阿离,你相公可能要醒了。” 陆离一听,连忙跑了过去。 握住于非的手道:“相公?相公?快醒醒,我是阿离啊。” 听到陆离的声音,于非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沉睡了一个月之久的于非,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阿离……这,这是什么地方?” 陆离一时喜极而泣:“相公别担心,这里很安全,你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于非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浑身使不上力气。” “相公等一下,我去叫叶婆婆。” 说着陆离就跑出去喊叶无思了。 房间中一时就剩下了李玉珍与花花母女俩…… 花花见于非醒过来,竟有些胆怯,也不敢喊姐夫了。 李玉珍也不由想起那几天帮于非擦洗身子的场景,脸颊一红,一时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于非又不认识这两人,也没有话题可说,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不过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陆离就带着叶无思跑了回来。 叶无思先是撑开于非的眼睛看了看,又让其伸出舌头瞧了瞧舌苔,伸手搭在于非手腕上闭上眼睛,认真诊脉。 片刻之后,叶无思露出一丝笑容道:“于公子体内的毒,想来已经无碍了。” “是你救了我?”于非望着眼前的老妪问道。 叶无思摇了摇头,看了陆离一眼笑道:“你应该谢谢阿离才是,若不是她,老身可不会为你医治。” 于非闻言,目光也望向了陆离,对她伸出了手。 陆离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眼泪却是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于非为她擦了擦眼泪,笑着安慰道:“傻丫头,难为你了。” 陆离只是摇头:“相公没事就好。” 相公?于非心里有些古怪,这丫头一直都是于非于非的叫,什么时候喊起相公了? 不过他也不是愚笨之人,知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很配合的问道:“娘子,这位是……” “这位是叶婆婆,是她救了相公。” 于非连忙感激道:“多谢叶婆婆了。” “于公子客气了,你体内的大部分毒已经解了,只是排毒需要一些时间,想要恢复如初,可能还需调养月余。” 于非点点头:“那就麻烦叶婆婆了,等晚辈好了,定会奉上诊金谢礼。” 叶无思却是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老身对黄白之物不感兴趣,于公子好了后,好好待阿离就行了。” 于非握住陆离的手,表情认真道:“我此生,定不负她。” 叶无思这才站起身:“那就好,于公子好生调养,老身就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有对陆离道:“阿离,你随我来,婆婆有话对你说。” “好的叶婆婆……” 陆离答应一声,又把于非的手放回棉被,为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道:“相公先休息一下,阿离去去就来。” 于非笑着点了点,目送陆离出了房间。 …… 房间外,陆离搀扶着叶无思问道:“叶婆婆有话要说吗?” 叶无思点点头,望了身后一眼笑道:“这位于公子并非是你的相公,对吗?” 陆离脸色一变,干笑道:“叶婆婆在说什么?他当然是我相公啊。” “是吗?老身看你这体态与行走姿势,分明还是个雏,难不成你那相公是天阉之人?” 陆离被叶无思的话臊的满脸羞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叶无思叹了口气,拍了拍陆离的手背道:“婆婆没有别的意思,婆婆只是怕那人负了你。” 陆离这才松了口气,很自信的笑道:“叶婆婆放心好了,阿离的相公绝非绝情寡义之人,这一点,阿离可以肯定。” “你既然这样肯定,那婆婆也就放心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陆离点点头,向叶无思告别后,就跑回了房中。 叶无思轻笑了一声,摇头叹道:“真是个傻丫头呢……” …… …… 几日后…… 京城; 花千渝不分昼夜的急行数天后,终于在镇北铁骑的护卫下,来到了京城。 径直来到了于非府中。 老管家陈松一听是策北公主来了,吓了一跳,连忙叫来雨棠让她去后宅通知夫人。 正坐在花园中愣愣出神的柳未央,听雨棠说策北公主来了,也是一惊。 知道策北公主突然造访,必定是得到消息,前来看望夫君的。 可如今夫君被陆离带走了,策北公主若是察觉到于非不在,怪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第190章 通房丫鬟 她慌忙拉住雨棠,在其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雨棠一脸为难:“这样真的能行吗?” “行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你快去。” 雨棠答应一声,匆匆跑去了清河居。 柳未央则整了整妆容和衣裙,来到前院迎接策北公主。 身穿金色龙鳞甲的花千渝望着跪在地上的于府众人,在柳未央身上打量了片刻,亲自扶起她道:“柳夫人不必行这些虚礼,嗯……听说你夫君中毒了,本宫特来探望,不知,你夫君现在何处?” 柳未央忙道:“夫君就在后院呢,公主殿下这边请。” 花千渝点点头,命令部下在府外守着后,手按刀柄跟着柳未央进了后宅。 来到清河居后,两人进了于非所住的阁楼卧室。 只见床上幔帐放下,遮的严严实实。 柳未央解释道:“太医说,夫君不宜见光,所以只能捂着。” 花千渝理解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能不能让本宫单独待一会?” 柳未央自然不敢忤逆手握生杀大权的策北公主,答应一声,偷偷看了床榻一眼,退出了房间。 房间一时就剩下花千渝一人。 她在房中静立良久,轻叹一声喃喃道:“于非啊于非,那日欺辱本宫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花千渝语气中满是怨气,但凤目中却是缓缓溢出泪水。 “当初让你随本宫回镇北关你还不乐意,若是那时随本宫回去,又哪里会有此劫?” 她说着,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眼泪,目光却无意中瞥见床下的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娇小玲珑,显然是位女子的,除了一双绣花鞋外,就再无其它。 花千渝心中起疑,悄悄走到床榻前,伸出手抓住幔帐,哗的一声打开了幔帐。 床榻上的雨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出声,花千渝一把掀开被子,揪住雨棠的衣襟,冷声问:“你是何人?于非呢?” 雨棠差点没被吓死,一时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的柳未央长叹一声,知道暴露了,慌忙又回到房中,跪在地上认命似的道:“她只是民女的贴身丫鬟,夫君的确不在这里。” 花千渝放开雨棠,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凤目微眯,冷声道:“你的夫君不在府中,又会在哪里?你最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 见柳未央神色犹豫,花千渝忍不住喝道:“快说!” 柳未央被吓的身体一颤,知道瞒不住,只得竹筒倒豆子般,把于非被陆离带走的事说了出来。 “陆离带走了?这不是胡闹吗?她有说去哪了吗?” 柳未央摇摇头,哭道:“公主殿下应该也知道陆姑娘的轻功,她若是想,根本就没人能挡。” 说着,从怀中拿出陆离留下的书信道:“这是陆姑娘留下的书信,说是要带夫君去解毒。” 花千渝接过书信看了一遍,气的站起身道:“太医都没办法,那臭丫头又如何解毒?” 见柳未央跪在地上期期艾艾,花千渝知道陆离身为公主,就算柳未央报官恐怕也没人敢管,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柳未央这才松了口气,抹着眼泪退出了房间。 花千渝回身,见雨棠跪在床榻上头都不敢抬。 “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 “本宫命令你抬起头来。” 听出花千渝语气中的杀意,雨棠心中一凛,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抬起了头。 花千渝点点头:“倒也是位难得的美人,你既然是贴身丫鬟,想来也是于非的通房丫鬟了?” 雨棠脸一红,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的,奴婢是通房丫鬟不假,可,可二少爷并未碰过奴婢。” 花千渝点点头,突然问:“方才本宫的话你都听去了?” 雨棠下意识的点头,又连忙摇头道:“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花千渝冷笑一声:“本宫不管你有没有听到,但本宫若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知道下场。” 说着,花千渝还把腰间的佩剑抽出了半寸,威胁之意明显。 雨棠连忙保证发誓道:“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花千渝这才收起佩剑,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念在你是于大人通房丫鬟的份上,本宫暂且不杀你。” 雨棠如释重负,连忙磕头道:“多谢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房门边,又回头道:“今日你听到的话,也不准告诉你家夫人,听到了吗?” 雨棠连忙跪伏在床榻之上,保证道:“奴婢定会守口如瓶。” 直到甲胄碰撞的声音远去,雨棠才敢直起身,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自家二少爷竟然连策北公主都敢……真是疯了。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了,就算是夫人也不行,她已经暗自下决心,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 …… 花千渝出了阁楼,见柳未央还跪在廊下,就道:“还跪着干什么?府中可有多余的被褥?” “啊?”柳未央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明白公主殿下要被褥干什么。 “陆离那臭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陛下要来看你家夫君,怎么办?” 柳未央这几日担心夫君安危的同时,最怕的就是这个。 若是皇帝要看夫君,她又哪里拦得住? 如果被发现于非不见了,怪罪下来可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可就把整个于家给害了。 柳未央小心的问道:“公主的意思是要住在府中?” 花千渝点点头:“那是自然,若是陛下要来看你家夫君,本宫也可以帮着遮掩一二。” 柳未央心中一喜,连忙站起身道:“公主要住在哪里?民女这就去为公主殿下准备新被褥。” 花千渝回头看了一眼清河居的阁楼道:“就住在这里吧,若是陆离把于非带回来,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有花千渝帮着遮掩,那于非被陆离带走的事就不怕会暴露了。 柳未央自然求之不得,答应一声后,就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去拿被褥了。 第191章 有喜了 于是乎,花千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于府。 小皇帝赵熜得到消息,连忙前来看望。 却被花千渝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只让属下告诉他,不可荒废政事。 赵熜站在府门前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皇姐这是在怪朕啊。” 想到自于非出事后,自己的荒唐表现,也觉得愧对花千渝。 在太监的劝慰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宫。 于非出事后,赵熜知道花千渝是他仅剩的一个朋友了,回去后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是喜欢穿道袍,不过至少每日的早朝不再缺席了。 而花千渝在于府一住就是数日,期间与柳未央和雨棠同吃同住,倒像是一家人一般。 这天柳未央做了一桌饭菜,与花千渝一起吃饭。 花千渝虽然没什么食欲,不过望着一桌子菜,总不好不给柳未央面子,就象征性的夹了块红烧茄子尝了尝,点头道:“味道不错,柳夫人的厨艺确实不错。” 柳未央笑了笑:“都是家常菜,民女还怕公主殿下吃不惯呢。” “本宫对吃食也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干净,味道不那么难以下咽就行。” “公主喜欢就好。” 说着柳未央也夹了块菜放入口中,刚咀嚼几下脸色一变,起身跑到廊下,扶着廊柱呕吐了起来。 雨棠连忙跑过去,有些担忧的为柳未央拍着背,担忧道:“夫人最近这是怎么了?” 花千渝也奇怪的问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柳未央用帕子擦了擦嘴,摇头笑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民女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每次用饭都觉得恶心,可能是腹中出了些问题,不碍事的。” “腹中的问题可没有小事,本宫这就让人叫太医来诊治,你若是觉得男太医不方便,本宫就去找个女大夫。” 柳未央还想拒绝,却被花千渝抬手制止,直接叫来王冰,让她去找一个女大夫来。 策北公主的吩咐,王冰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骑着马去找。 很快就听说一位老太医的夫人对女子之疾颇有研究,就把那老太医的夫人给请了过来。 回到府中后,那女大夫提着药箱跪伏于地,恭敬道:“民女林氏,见过公主殿下。” 花千渝点点头,让其起身后,叫来雨棠把柳未央请了过来。 “本宫这位姐妹近日用饭时恶心,有劳林夫人瞧上一瞧。” “是……” 林氏答应一声,来到柳未央身旁,用丫鬟端来的清水净过手后,手指搭在柳未央皓腕上为其诊脉。 片刻后,林氏一愣,随即笑着起身道:“恭喜夫人,您这是有喜了,而且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听了大夫的话,花千渝、雨棠、柳未央都是一愣。 雨棠一脸惊喜道:“太好了夫人!” 花千渝却是无奈的笑道:“你这娘当的,怀孕这么久才发现?” 柳未央抚摸着小腹,心中自是欢喜,虽然如今夫君生死未卜,不过能留下夫君的血脉,也算是有了寄托和希望。 花千渝道:“以后可不能再如此随意了,也不能再下厨了。” 柳未央抿着嘴,也知道这段时间不能再任性,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只能听花千渝的安排。 …… …… 而在山中的篱笆小院中,经过几天的休养,于非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虽然还不能做到完全自理,但至少被陆离扶着,大小便可以自己解决了。 这天正躺在院中躺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粗鲁的拍门声,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陆离!陆离!你把我儿子藏到哪去了!!” 李玉珍听到声音,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根葱。 陆离也听到动静从房中走了出来。 于非皱眉问道:“这是何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相公先回房吧,这里就让阿离来处理。” 于非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在这里只会让陆离束手束脚,便点点头,被陆离扶着回了房中。 等陆离出来后,直接打开了院门,一脸无辜的问道:“陈姨娘,您这是?” 岳梦书的母亲陈氏一挥手,怒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陆离也是冷下了脸,冷声道:“你儿子去哪了,你这当娘的都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胡说,我儿子从你们这里离开后,当天晚上就不见了,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是你们干的还会是何人?” 陆离哼了一声:“陈姨娘怕是想错了,这荒郊野岭虽然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可这山间的野兽却有许多,没准您儿子被山中的豺狼虎豹叼去了也未可知,您不去山中找,却来找我要人?” 一听陆离这话,陈氏脸色也变的惨白,怒道:“不可能,我儿子有武功在身,又怎会被野兽叼走,一定是你把我儿子藏起来了,你快还我儿子!” 说着陈氏就如同泼妇一般,要过来扯陆离的头发。 陆离又怎会让一个泼妇得逞,抓住陈氏的手腕轻轻一推,陈氏就一屁股摔倒在地。 正要撒泼哭闹,只听铿锵一声,一把寒光森森的绣春刀就架在看陈氏的脖子上。 陆离杏眼微眯,阴恻恻的道:“陈姨娘再在这里胡闹,扰了我相公静养,就别怪阿离不客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姨娘死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充满威胁的话,陈氏一个妇人又哪能不怕,而且这荒郊野岭的,自己真被这黄毛丫头杀了,怕是真的不会有人知晓,没准尸体都可能被野兽吃了。 想到这里,陈氏也不敢再哭闹了,眼中带着畏惧的望着陆离。 陆离这才收回刀,转过身道:“正如我所说,你儿子我不知道,姨娘最好去山中找找,此处不欢迎你,请陈姨娘离开。” 被陆离这样一威胁,陈氏哪还敢在这里久待,想着等回去叫了人再来算账也不迟,就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陆离这才关上院门,回到了院中。 李玉珍有些担忧的问:“没事吧阿离?” 陆离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玉珍姨娘,已经解决了。” 李玉珍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陆离回到房中后,于非问道:“那女人的儿子是……” 第192章 回京城 陆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算是我师兄,以前在师父门下学过武艺,后来听说他爹当了官,就不学了。” “哦……”于非点点头,又问道:“那妇人……为何找到这里?” “因为是我把她儿子给杀了。” 说完,陆离还偷偷观察着于非的表情。 于非只是一滞,随即恢复正常,并没问她为什么杀自己师兄。 陆离继续道:“他想对相公图谋不轨,被我发现后,我就把他杀了。” 于非这才释然。 见于非不为所动,陆离问道:“相公是不是觉得阿离很残忍?” 于非摇了摇头,握住她的小手笑道:“阿离也是为了我不是吗?既是为了我,那就不叫残忍,应该叫大义灭亲。” 陆离这才露出笑容,在于非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还是相公懂我。” “只是你把她儿子杀了,那妇人必定不肯善罢甘休,不得不防啊。” “相公放心好了,有阿离在,谅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于非想想也是,以陆离的武功,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想到院中还有孩子和老人,还是提醒道:“我们家阿离的武功自然天下无敌,只是这院中还有孩子呢,还是小心为妙。” 陆离点点头:“相公说的是,回头我嘱咐花花一声,不让她乱跑。” 说完,陆离就开始在于非脸上亲来亲去,呼吸似乎也有些重。 于非有些好笑道:“你干嘛?” “我想……”陆离抿着嘴,脸还红红的,显然有些情动。 “不行,你家相公刚刚大病初愈,不能乱来。” 然而此时的陆离,似乎有些情难自持,倒反天罡的把于非推倒在床上。 于非只能躲避着陆离的亲吻,却被弄了一脸口水。 “咦?陆离姐姐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童音,吓了陆离一跳,连忙趴在于非身上装死。 于非强忍住笑,干咳一声对门口的花花解释道:“你陆离姐姐在给哥哥按摩呢。” 这时,门外的李玉珍跑进来,揪住花花的耳朵就往屋外走。 末了,还很贴心的给两人关上了房门。 隐约还能听到屋外李玉珍教训花花的声音:“以后进房间要敲门,也不准总往你陆离姐姐房中跑了知道吗?” 然后是花花不服的声音:“我不,我想找陆离姐姐玩。” “这倒霉孩子,再不听话娘打你了啊。” …… 随着声音远去,于非捏了捏陆离的小脸道:“别装死了,人已经走了。” 陆离这才涨红着脸在旁边坐下,见她的窘态,于非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陆离鼓起了腮帮,在于非腰上拧了一下,红着脸咬牙切齿:“笑什么笑,都怪你。” 于非摊摊手:“这怎么能怪我呢?” “就怪你!” 说着陆离抓住于非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就是在动口啊。” 于非:“……” …… …… 又在叶无思的小院住了几日,于非总归是担心柳未央一个人在家。 就与陆离商量着回去。 告诉过叶无思后,叶无思却是摇摇头道:“于公子想要恢复如初,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修养,这时候回去恐怕不是时候。” 然而于非也确实担心家里,坚持要回去。 叶无思想了想叫来李玉珍道:“玉珍呐,要不你陪着于公子回去?以你的医术,也能照看一二。” 李玉珍想到女儿,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若走了花花和婆婆怎么办?” 于非想想也是,陆离把那妇人的儿子杀了,肯定会带人来报复,留这一老一小在这荒郊野岭也确实太过危险。 便开口建议道:“不如这样,叶婆婆和花花也一并搬去京城算了,这里太过偏僻,也的确不适合居住。” 叶无思却笑着婉拒道:“于公子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我们婆媳在这山中还能种一些粮食过活,若是都去了京城,又要干什么营生呢?总不好坐吃山空啊。” 于非却道:“叶婆婆多虑了,以您老的医术,不愁找不到事做,至于住的方面也不必担心,都交给晚辈去办就行。” 说完看了花花一眼,继续道:“而且花花也早已到了去学堂的年纪,也该找个先生启蒙了。” 一旁的李玉珍一听这话也不由有些意动,不过作为晚辈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目光期待的望向了叶无思。 叶无思也是皱眉,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于非见有戏,连忙又劝道:“到京城后,晚辈自会为叶婆婆找一处门面,到时可以开个医馆,总好过在这山沟沟里种地。” 叶无思轻叹了一声,不由想起被自己误会了大半辈子的齐云山,一时也动了去齐云山的坟前祭奠一二的心思,便点头道:“那好吧,就依于公子之见,搬去京城。” 见叶无思答应,李玉珍与陆离自是欢喜。 收拾妥当后,叶无思不知从哪抱来一个陶罐,在陆离的帮助下把陶罐放到了院门上,做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等做完这一切后,几人就离开了篱笆小院。 望着住了大半辈子的小院越来越远,叶无思浑浊的眼中不由溢出了泪水。 李玉珍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了叶无思,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算是安慰。 而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的花花则是满脸兴奋,坐在于非身旁,趴在车窗前,好奇的打量着越来越热闹的景致,遇到没见过的,就问一旁的于非。 等几人来到附近的城镇后,陆离又租了一辆马车,由李玉珍驾车,载着叶无思跟着陆离驾着的马车,向京城的方向行驶而去。 等叶无思一家走后不久,陈氏也在林中找到了儿子岳梦书的尸体。 只是此时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的差不多了,根本看不出是他杀还是被野兽给咬死的。 不过陈氏还是把儿子的死归咎于陆离,花了一大笔钱,请了几个混江湖的亡命徒,提着刀剑找上了门。 那几个亡命徒自然毫不客气的把院门踹开,放在门上方的陶罐也掉了下来。 随着砰的一声,陶罐被摔的四分五裂,罐子里的白色粉尘也飘的到处都是。 那几个亡命之徒,以及陈氏都被粉尘呛的咳嗽连连。 陈氏忍不住破口大骂,却发现那几个亡命徒突然捂住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片刻以后一个个全都口吐鲜血,血液从七窍流出,很快就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陈氏心中一惊,正要逃跑,也突然觉得腹如刀绞,噗的一声也是吐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了几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望向天空的眼瞳也渐渐变的涣散…… 第193章 寝衣 马车一路向东,行了数日后,望着京城那高大宏伟的城墙,于非暗自松了口气。 为了不引人耳目,几人先在客栈暂住,一直等到晚间,于非才让陆离赶着马车回到了于府门前。 陆离先跳上马车,足尖轻点,直接飞入府中。 见于非住的清河居灯火通明,不由奇怪,就先来到了清河居。 推开门,就望见了房中正拿着肚兜换衣服的花千渝,陆离不由一愣。 花千渝也是一愣,四目相对片刻后,花千渝起身质问道:“陆离?于非呢?你把他藏哪了?” 自从上次陆离精心准备的“昏睡红茶”被花千渝截胡以后,陆离就和花千渝有些不对付。 再加上花千渝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陆离就想气气她,她哼了一声道:“我的相公就不劳策北公主费心了。” “你莫要胡闹了好不好?而且于非何时成你相公了?” “要你管?” 说完,陆离转身就走。 如今于非不知去向,花千渝又哪里肯让她走? 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穿着素色寝衣赤足追了出来。 见陆离跳上院墙消失不见,花千渝也一咬牙,也是足尖轻点,跳上了院墙,望着墙下的场景却是一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于非正被一个美妇人搀扶着,愕然的望着只穿着寝衣,站在院墙上的花千渝。 此时的花千渝头发刚洗过还未盘起来,站在院墙上被夜风吹的轻轻飘动,乍一看还以为月下仙子呢。 “公主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花千渝神情有些尴尬的从院墙上跳下来,走到于非身前上下打量一眼,诧异道:“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于非点点头,苦笑道:“是中毒了,不过好在微臣命大,遇到了高人,如今体内的毒已除,只不过可能还需调养一段时日。” “高人?”花千渝望了于非身旁的美妇一眼:“你是说这位?” 李玉珍连忙摇头:“不是我,是我婆婆。” 这时花花也从李玉珍身后探出头来,好奇的望着花千渝。 花千渝一时无语。 “公主不是在镇北关吗?怎么有空来这里?” 花千渝有些不自然的撩了一下头发,凤目飘忽道:“我……本宫回京城办些事情,听说你遭受歹人暗算,身中剧毒,顺道来看看你。” “哦……”于非望着她穿着的寝衣,表情古怪,这明显是要睡觉的装扮,又联想到她是从清河居出来的,莫非花千渝这几日一直住在自己房中? 他也没戳破花千渝的借口,只是道:“公主快些回房去吧,穿的如此单薄,可别染了风寒。” 花千渝这才想起自己此时只穿了件寝衣,由于寝衣是丝质的,又颇为宽大轻薄,被夜风一吹,紧紧的贴在身上,把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清楚。 再加上她追陆离太急,此时还是赤着双足。 而在古代的大背景下,女人的足,那是不能让丈夫以外的人看的。 纵然是一向大大咧咧的花千渝一时也有些羞涩,那双足弓极美的小巧玉足,也悄悄缩回到寝衣的裙摆下。 于非顾及到花千渝的面子,所以并未点破,但陆离就无所顾忌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花千渝的机会。 她轻笑一声,反唇相讥道:“即是顺便来看看,为何穿着寝衣?我方才可是看到策北公主殿下在相公房中呢。” “你……”花千渝被说的满脸羞红,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阿离!” 一旁的于非瞪了陆离一眼。 陆离哼了一声,也不再理她。 于非这才抱拳道:“这丫头口无遮拦,还望公主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花千渝也冷笑道:“本宫又怎会去怪罪一个黄毛丫头?不过于大人这内宅也该立立规矩了。” “说谁黄毛丫头呢?你这大胸脯!” “咳咳……咳……”陆离这话让于非忍不住咳嗽起来,偷偷瞥了一眼,嗯……陆离说的没错。 见于非咳嗽,陆离连忙跑过来扶住他,还挑衅似的瞪了花千渝一眼。 花千渝不屑的扬起高傲的下巴,还挺了挺胸脯,沉甸甸的满是压迫感。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柳未央也被雨棠扶着跑了过来,见到于非后,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夫君……” 喊了一声后,向于非跑来。 一旁的花千渝见了,连忙提醒道:“小心点,别跑那么快,还怀着孩子呢。” 于非抱着柳未央正低声安慰,听到花千渝的话一愣,一时没反应过,茫然的问道:“孩子?” 随即回过味来,惊喜的望着柳未央道:“你,你有身孕了?” 柳未央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真的?什么时候?” 柳未央凑到他耳边羞涩的低语了几句,于非恍然,握住柳未央的手有些好笑道:“你这也太马虎了,现在才知道?” 柳未央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妾身以为是腹中出了毛病,没想到会是……” 高兴过后,柳未央上下打量了于非一眼,有些忐忑的问道:“夫君的毒解了?” 于非点点头,道:“多亏了陆离带着我找了位高人,我身上的毒才能解。” 柳未央闻言感激的望了陆离一眼。 陆离却摇摇头:“柳姐姐还是谢谢玉珍姨娘和叶婆婆吧。” 柳未央这才注意到站在于非身后的李玉珍,连忙走上前去就要跪下感谢,却被李玉珍扶住,道:“夫人有孕在身,万万不可行此大礼,而且医好你夫君的是我婆婆。” “婆婆?” 李玉珍点点头头:“老人家行动不便,就在客栈暂住,没有跟来。” 陆离也挽住柳未央的手臂,劝道:“玉珍姨娘说得对,柳姐姐现在怀了宝宝,可不能再跪了。” 于非也点头道:“阿离说得对,这外面太冷,咱们先回房。” 柳未央无奈:“还没显怀呢,不用这么紧张吧?”然而这话却被几人无视,柳未央也被陆离与李玉珍扶着,向桃花小苑走去。 花花也蹦蹦跳跳着跟了过去。 于非倒是被几个女人给忘了,心中不由好笑。 这时手臂一轻,转头望去,扶着自己的竟是花千渝。 第194章 吃醋 于非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花千渝望着花花的背影:“你这拖家带口的,那孩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于非知道花千渝在开玩笑,摇了摇头道:“那孩子命也挺苦的,她爷爷进京赶考被歹人所杀,父亲也是年纪轻轻就撒手而去,留下这孤儿寡母和她奶奶相依为命。” 花千渝点点头:“是挺苦的。” 沉默片刻,花千渝突然问:“于大人不会对人妻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咳,咳咳咳,你……” 于非被花千渝的话惊的咳嗽起来,愕然的望着她道:“公主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几时好人妻了?” 花千渝伸出手指数道:“先是牧北城那位未亡人楚二娘,进京之后又收了柳未央,这又领回来这位,似乎也长的很漂亮。” “这都是巧合,巧合,而且我和那个楚二娘清清白白,至于李玉珍,她是花花的娘亲,就更不可能了,殿下可莫要胡说。” 花千渝却是冷笑一声道:“还清清白白?那为何楚二娘在牧北城开了家酒馆,酒馆中还挂着你的诗词?” 于非愕然:“楚夫人还没走?” “是啊,挺奇怪吧?”花千渝意味深长的冷冷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于非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花千渝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心中又酸又涩,挺奇怪的感觉。 不过见于非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有些来气,一仰高傲的下巴,否认道:“于大人未免太自恋了些,本宫就算是吃阿猫阿狗的醋,都不会去吃你的醋。” 于非也并未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两人一时谁也没再说话,默默走了一段路后,花千渝说道:“你这次遇刺,可知是何人所为?” 于非摇摇头,问道:“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朝廷应该有眉目了吧?” 花千渝点头:“夜翎卫、大理寺、刑部和监察院都用上了,在凶手房中搜出一封金吾卫写给凶手的书信,朝廷以此推断,是金国的金吾卫策划的此次刺杀,不过以本宫看来,以此就断定是金吾卫所为,有些过于草率了,背后怕是另有其人。” “殿下可是看出了端倪?” 花千渝点点头,黛眉微蹙道:“金吾卫本宫在镇北关抓到过好几个,他们接头的方式几乎不会使用书信,都是口耳相传,就算使用书信,为了保密,他们也只会使用金国的文字,而本宫向王京询问过,从凶手房中搜出的书信却是使用的大乾文字。” 听花千渝这么说,于非也是皱起来眉来,道:“我在这京中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仇人,若不是金吾卫又会是谁指使的呢?” “这些还需慢慢查,你如今又身为夜翎卫指挥使,只要顺藤摸瓜查下去,想来查出幕后真凶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养好身体。” 于非点点头,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陆离跑了回来,见花千渝扶着于非,不由撅起了小嘴。 也跑去另一边扶住于非,对于非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啊相公,倒是把相公给忘了。” “无妨,未央有孕在身,也的确该注意一些。” “相公最好了。”说完,陆离还在于非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示威似的望向另一边的花千渝。 虽然花千渝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不过于非却明显感觉到,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力度突然加大,捏的他手臂生疼。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以此避免自己陷入修罗场的境地。 于非就这么被一左一右的扶着,说是被搀着,倒更像是被劫持了一样。 陆离和他表现的越亲密,自己就会被花千渝抓的越狠,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 …… 好在去桃花小苑的路也并不是太远,等到了地方,花千渝松开他后,于非大大的松了口气,才发现大冬天的自己后背竟然全是冷汗。 柳未央此时正坐在房间中,李玉珍则正为她号脉。 见三人进来,而花千渝还是穿着寝衣,就叫雨棠去把自己那件狐裘拿来让她披在身上。 望着身上的千金裘,花千渝一脸古怪的望着于非。 她可是识货的,就凭这毫无杂色的品质,就够千金之资的了,还有这宝石扣子,明显不可能出现在民间,只可能是御赐的。 于非也知道花千渝看出来了,有些尴尬的对她笑了笑。 花千渝一时有些无语,暗道这货是真不把御赐的东西当回事啊?看柳未央那样子,明显不知道这件狐裘的价值,否则也不会拿出来给她穿了。 这时李玉珍也号完脉了,对柳未央道:“夫人脉象有些急促,想来是近日担惊受怕所致,我为夫人开一些安胎凝神的药膳,夫人吃上几次,可保夫人无碍。” 柳未央抿嘴一笑,握住李玉珍的手感激道:“李姐姐救了夫君的命,还没来得及感谢,如今又要麻烦李姐姐了。” 李玉珍却是摇头,道:“夫人客气了。” 说着拿起雨棠递来的纸笔,把药方写了下来。 几个女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会育儿经验,李玉珍便提出告辞。 柳未央却拉住她道:“如今天色已晚,李姐姐又带着孩子,就在府中住一晚吧。” 李玉珍正想拒绝,正陪着花花玩翻花绳的陆离也劝道:“是啊玉珍姨娘,这里可是大胸脯名下的府邸,只房间就有数百间,不住白不住,而且这么冷的天,总不好让花花挨冻不是,是不是呀小花花。” 说着陆离很亲昵的抱着花花挠她痒痒。 逗的花花咯咯直笑。 李玉珍望着漆黑的窗外,想到外面还有积雪,路也确实不好走,最终也只好答应下来。 柳未央想亲自安排住处,却被几人劝住,让雨棠与几个丫鬟带着花花母女去后院找个住处。 而陆离与花千渝也知道,于非与柳未央分开这段时间,一定有一些私房话要说,就识趣的提出告辞。 花千渝临走时,还把狐裘脱下来还给了柳未央,这么贵的东西,就算是身为公主的她也是很少见到的,自然不好穿走。 等两人走后,柳未央抱着狐裘摇头笑道:“公主殿下似乎穿不惯这狐裘呢。” 于非却有些好笑,若是知道了这件狐裘的价值,怕是谁都穿不惯吧? 他握住柳未央的手,望着她笑道:“接下来就辛苦娘子了。” 柳未央脸色一变,红着脸道:“大夫,大夫说妾身有孕在身,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可以……那什么……” 于非一脸古怪:“我是说,接下来要辛苦娘子把我们的女儿生下来了,你在想什么呢?” 柳未央顿时大羞,把脸埋进于非胸膛。 片刻之后又抬起头问道:“女儿?夫君怎知会是个女儿?” 第195章 少女心思 “因为我喜欢呗。” 柳未央白了他一眼,靠在于非怀里,抚摸着小腹傻笑了一下道:“是女儿也好,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两人腻歪了一会,相互搀扶着回了里屋。 正如婚姻描述的那样,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 …… 屋外,花千渝与陆离不远不近的走在院中。 陆离见花千渝穿的单薄,还赤着足,忍不住调侃道:“你不冷吗大胸脯?” 花千渝凤目一冷:“你再叫一声大胸脯试试。” 在大乾似乎并不流行丰满的身材,普遍喜欢那种乳鸽盈盈一握的类型,说一个女子胸脯大,意思是说这个女子蠢笨。 花千渝自然不乐意。 “就说,就说。大胸脯!” 花千渝抬腿就追,陆离撒丫子就跑。 两人绕着廊柱追逐了起来。 花千渝累的气喘吁吁,拄着双膝怒道:“有能耐别用轻功。” “有本事你也用轻功啊。” “你的轻功根本不是人能练成的,你根本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大胸脯!” 然而话刚说完,一个雪球就精准的砸在了陆离脸上,雪沫子糊了她一脸。 陆离大怒,也捧起一捧雪,团成球砸向花千渝。 却被花千渝很灵巧的躲开,反手又丢出一颗雪球砸在陆离领口。 冰凉的雪块滑进了陆离的衣服里,顿时冰的她直抽凉气。 不服气的陆离再次作用起轻功,一边跑,一边扔雪球。 两人就在院中打起了雪仗,惹的府中几个丫鬟也加入其中,好不热闹。 等疯过一阵之后,两人都是累的气喘吁吁。 只穿着寝衣的花千渝额头竟然都玩出汗了。 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陆离难得关心了一句:“公主殿下还是快些回去穿件衣服吧,再这么疯下去,明日肯定染上风寒。” 花千渝却摇摇头:“无碍,本宫从小就很抗冻。” …… …… “阿嚏……” 于是乎,一向很抗冻的花千渝用帕子擤着鼻涕,第二天就染了风寒。 本来想今日就启程回镇北关的花千渝也只得在于府暂住了下来。 李玉珍也走不了了,留下来为花千渝治疗风寒。 知道李玉珍担心叶婆婆,于非就让老管家陈松把叶婆婆也接到了府里暂住,同时让陈松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商铺空下来,有的话就租下来,用来给叶婆婆开医馆用。 李玉珍对此自是感激。 王京府中。 吴夫人见大女儿王英眉这几日闷闷不乐,饭也吃不下,小脸似乎都瘦了一圈。 她作为母亲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也知道女儿是因为于非遇刺才会如此,可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劝慰。 无奈之下,来到王京书房,见老爷正在书案前处理公务,就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走了过去。 把茶盏放到桌上,语气埋怨道:“你这当爹的也不关心一下自家闺女?还有心情写什么折子?” 王京无奈的苦笑一声:“夫人,你让老夫怎么办?英眉心思细腻,老夫一个大老粗如何安慰,还得是你这当娘的去找女儿谈心才是。” “那英眉的亲事怎么办?这都问过名了,也交换了生辰八字,可如今于非却又是那个样子,若是现在反悔,那我们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行了行了,你说的老夫头都大了。让老夫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老爷要不去于府瞧瞧于非?” 王京摇摇头:“如今于非生死未卜,不宜见外客,去了只会讨人嫌。” 吴夫人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让王京去看于非的状况有些强人所难。 前几日她去看于非就被柳夫人告知,于非不宜见风,所以不见外客,这情况她是知道的。 想起女儿可怜的小模样吴夫人虽然心疼,却也没什么办法,愁眉不展的离开了王京的书房。 来到了大女儿王英眉的房间。 开门就见女儿坐在窗前,正看着窗外景色出神。 就连她走近都没发现。 吴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柔声问道:“英眉啊?怎么不出去走走,去花园赏赏雪景,也比在房中闷着强呀?” 王英眉强笑了一下,为了不让娘亲担心,还是强打精神道:“没事的娘亲,女儿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 吴夫人握住了女儿的手,心疼的劝道:“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跟娘说说呀?我是你娘,什么事不能跟娘说的对不对?” “女儿真的没事。” “好好好,娘亲知道你没事,走,陪娘去花园走走。” 王英眉无奈,只能被母亲拉着出了小阁楼。 正在花园里戴着手套堆雪人的王家二小姐见到许久未见的姐姐,立即高兴的跑过来,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 王英眉却并不理会自己的妹妹,神色厌厌的跟着自己母亲。 王英莲却并不为意,嘻嘻哈哈的跟在后面。 母女三人来到王府花园中的亭子,吴夫人想问问大女儿的想法,却见小女儿王英莲没心没肺的坐在姐姐王英眉身边,嘴里哼着黄梅戏,低着头拿着几根彩绳,似乎在编手绳。 于是吴夫人干咳了一声,对王英莲道:“英莲啊,你前几日不是给你姐姐画了幅画吗?还不去拿来给姐姐看看?” 王英莲跟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一听娘亲提到她的画,也没想太多,立即很开心的答应了一声,兴冲冲的跑去拿画了。 看着小女儿这么容易被哄走,吴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你妹妹要有你一半稳重就好了。“ 望着妹妹的背影,王英眉却摇摇头:“其实妹妹这样也挺好,至少没那么多烦恼。” 察觉到女儿话中羡慕之意,吴夫人心中一凛。 起身来到女儿身旁,握住她的手问道:“告诉娘亲,你……你是怎么想的?” 然而王英眉却是抿着嘴低头不语。 吴夫人有些急了,低声道:“你若是不愿意,没关系的,娘亲和你爹爹都支持你。” 见女儿还是不说话,吴夫人以为王英眉默认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起身道:“为娘知道了,娘会去让你爹爹退了这门亲事,你也不用担心。” 然而吴夫人刚站起来,却被王英眉拉住了。 吴夫人也诧异的望向了自己的女儿。 第196章 以退为进 王英眉仰着小脸,杏目中虽然噙着泪水,却满是坚韧。 “娘亲觉得女儿是那种势利之人吗?” 吴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反握住女儿的手道:“傻孩子,这和势利无关,终身大事岂能不慎重?于非如今……又那个样子,怕是……就算退了亲,也是人之常情,没人说什么的。” 王英眉却是摇头:“娘亲与爹爹经常教导孩儿要守城重信,英眉也绝不做趋利忘义的小人,还望娘亲成全。” 吴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为王英眉擦去眼泪,柔声道:“好好,都依你,这傻孩子。” 这时王英莲也气喘吁吁的拿着画跑了过来,献宝似的把画交到姐姐手里,道:“姐姐快看看,妹妹画了三个时辰呢。” 王英眉转过脸去,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哭过,用水袖把脸上的泪痕擦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打开了画轴,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只见画上两个小人手牵着手和一个像是雪人的物体站在一起,画的立意是没问题的,只是画法却还停留在孩童的思维上,完全就是在涂鸦。 见姐姐笑了,王英莲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王英莲在妹妹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笑道:“谢谢妹妹了,这画……嗯……姐姐很喜欢。” …… …… 出了后院,吴夫人还是决定去瞧瞧于非,虽然女儿说要守诚重义,但若是于非时日无多,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闺女往火坑里跳。 想到此,吴夫人便叫来了府中马车,带着贴身丫鬟向于府而去。 等来到于府,老管家陈松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让丫鬟叫来了雨棠,由雨棠引着来到后宅待客之处。 丫鬟奉上香茗后,柳未央也在雨棠的搀扶下微笑着走了进来。 见柳未央被丫鬟扶着,吴夫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悲伤过度生了病,连忙站起来扶着柳未央坐到椅子上,关心的问:“妹子这是怎么了?” 柳未央却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有了身孕,她们好像比我还紧张,让吴夫人见笑了。” 吴夫人一愣,诧异道:“身孕?几个月了?” “差不多快一个多月了吧。” 吴夫人笑了起来:“妹子也太马虎了,一个多月才发现?” 柳未央叹道:“吴夫人也知妾身夫君遇刺一事,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吴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妹子说的也是,只是不知于大人如今的状况如何了?” 于非已经交代过,先不要透露他无碍的消息,所以柳未央摇摇头:“夫君还是昏迷不醒。” 吴夫人表情露出失望之色,犹豫片刻,开口道:“妾身能否探望一下于大人?” 柳未央摇摇头:“夫君目前不能见风,还望吴夫人体谅。” 吴夫人肩膀一塌,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不过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想到女儿的话,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于家主动提出退亲,不如把女儿的想法告知柳未央,而柳未央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想来应该也不忍一个姑娘往火坑里跳,定会主动提出退亲。 想到这里,吴夫人便开口道:“妾身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看望于大人,这二……” 吴夫人看了柳未央一眼,一咬牙开口道:“这二……是想等于大人醒来后,请柳夫人转告他,我王家不是那种趋利忘义之辈,不管于大人如何,亲事也绝不会反悔,让他好生养病,不用担心。” 柳未央一愣,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她,对人心的解析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自然知道吴夫人这是以进为退,想要提醒她处理夫君与王大小姐的亲事。 而她由于这段时间一直担心夫君的安危,也确实把与王家的亲事给忘了。 柳未央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若是夫君身上的毒没解之前,那她可以当场主动提出退亲,可如今夫君的毒已解,她自然也做不得主,也就只能装糊涂道:“王小姐如此重情重义,妾身佩服。” 吴夫人干笑一声,心情复杂中带着患得患失,想让柳未央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又不想让她明白,总之挺复杂的。 也觉得心中愧疚,就提出了告辞。 柳未央答应一声,让雨棠送她出府。 等吴夫人离开后,柳未央被丫鬟扶着来到桃花小苑的阁楼中。 阁楼的房间里,于非正与陆离下着五子棋,而花千渝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书解闷,由于风寒未愈,手里还捧着手炉,穿的比平时也厚实多了,连于非的大氅都披上了。 于非见柳未央回来,随口问道:“吴夫人走了?” 柳未央点点头,来到于非身边坐下,带着醋意道:“是啊,走了,吴夫人说不管夫君变成什么样,王家大小姐都会履行亲事,还让夫君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呢。” 花千渝与陆离也都知于非与王家大小姐定亲的事情,不由都把目光望向了于非。 于非顿时觉得醋海生波,在三双各有千秋的美目注视下,不仅没有感觉飘飘然,反而觉得如芒在背。 他干笑一声,落下一颗黑子,道:“想来是老师授意,那王小姐我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对我如此?” 花千渝则是聪慧之人,摇头冷笑道:“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柳未央也是摇头笑道:“不愧是公主殿下,比这傻夫君可强多了。” “怎么?” 望着打哑谜一样的两人,陆离和于非都是满头问号。 柳未央解释道:“吴夫人这是以进为退,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提醒我们,真正的目的可能是让我们主动提出退亲。” 于非眼睛一亮,他本来就不太热衷于和王大小姐的亲事,趁这个机会,退了亲事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他只是轻笑了一声道:“那就退了呗,反正我有你们足够了。” 听了这话,花千渝与柳未央还有陆离对望了一眼,都是心虚的望向了别处。 这还是于非第一次当着三人的面承认与三人的关系,不心虚才怪。 然而柳未央却摇摇头,一脸严肃的拒绝道:“不行,你都多大年纪了?过完年必须完婚。” 于非苦着脸道:“不是,我这马上都要当爹了,成不成亲还有什么关系?” 第197章 家法 “妾身只是妾,孩子也只能是庶出。而且你成亲是母亲的遗愿,所以这个亲必须结。” 于非知道柳未央对这事的执念很深,可一听她说什么妾啊,庶出啊什么的直接就火了。 他瞪了柳未央一眼,表情很严肃道:“忘了为夫说过的吗?外人怎么说我不管,但在这家中没有妻妾之分,你们都是我喜欢并且深爱着的亲人,所生的孩子也是我的骨肉,什么庶出不庶出的?念在你如今有孕在身,家法先记着,等以后再收拾你。” 想起自家夫君立的所谓家法,柳未央就想笑,不过此时见夫君生气,还是露出惧怕的表情,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没办法掩饰的,这就导致柳未央惧怕的表情看上去很假,像极了没什么演技却硬要演的演员。 然而坐在一边的花千渝却以为于非是在妾室面前振夫纲,不由嗤笑出声,鼓了鼓掌,一脸不屑道:“于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陆离也是抱着柳未央的腰,一副同仇敌忾的鼓着腮帮瞪着于非。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见三人还是盯着自己,而陆离眼中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于非相信,若不是花千渝和柳未央在场要表现的淑女一点,陆离这时候已经火箭头槌加无敌十字固了。 再加上花千渝也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于非的夫纲也只支楞了一会儿,就有些怂了。 没办法,如今他在地位上虽然贵为夜翎卫指挥使,但在公主面前却是不值一提,而且还是两位。 在感情上也是愧对这三人良多,说了这么多,说白了就是咱们的于大人惧内。 他举起手,行了一个法国军礼道:“好吧,我投降,不该凶未央。” 花千渝这才嘁的一声,露出笑容。 陆离也收回了跃跃欲试的目光,柳未央看的好笑,怕夫君下不来台,就开口认错道:“是妾身错了,忘了夫君立的规矩。” 于非干咳一声,直起了腰,露出一个男子汉的表情,点头道:“嗯,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 一旁的陆离好奇的问柳未央道:“柳姐姐,于家还有家法啊?是什么?打板子还是用鞭子抽?” 事关自己,陆离自然要问清楚,否则以后进了门,万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犯了家法,那就太冤了。 柳未央一脸古怪:“你真的想知道?” 陆离见柳未央一脸神秘,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惩罚,她可是听师娘说过某些大家的家规的,那是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苛刻,甚至还有的家规不准女人夜里哭泣,敢哭泣就得去跪着。 所以,求知欲满满的陆离既紧张又惧怕,如同好奇宝宝一般点了点头,既好奇是什么家规,又有些怕真是什么很苛刻的家规。 然而,当柳未央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出于非的家法后,陆离一个没坐稳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柳未央被陆离开朗的笑声感染,也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见陆离躺在地毯上笑的直抽抽,花千渝也忍不住好奇的问:“什么家法能笑成这样?” “哈哈……哈……”陆离费了老大的劲才忍住笑,喘着气道:“相,相公家的家法是,是哈哈哈哈哈……” 花千渝一阵无语,问道:“别笑啊,到底是什么家法?” 陆离笑过一阵之后,从地上爬起来,对花千渝道:“你站起来我告诉你。” 花千渝闻言,好奇的站起身来。 陆离伸出手,啪的一声拍在花千渝的臀上,吃吃笑道:“这就是相公的家法。”见花千渝错愕的表情,陆离又开始笑的在地毯上打滚。 于非被陆离笑的无地自容,满脸通红,他自己倒觉得这个家法挺不错,虽然对大人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但在教育孩子方面,就再合适不过了。 花千渝在错愕过后,虽然没像陆离那样肆无忌惮,但于非还是发现花千渝嘴角在轻微抽动,明显在忍着笑意。 陆离越来越过分,笑着趴在于非肩头,在于非耳边上气不接下气道:“打屁股家法……哈哈哈哈哈。”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这和贴脸放大有什么区别? 于非突然把毫无防备的陆离抱到身前按在腿上,抬起手对着陆离身后某处打了下去,狠狠的执行了家法。 随着一声脆响,陆离的笑声戛然而止。 从于非怀里挣扎着坐起来,捂着臀部,小脸也变得通红。 若是私下里就罢了,可这当着柳未央与花千渝的面被于非执行“家法”也太丢人了。 “嗯~~”陆离很不满的嗯了一声,跑到柳未央身边,抱住柳未央的手臂道:“柳姐姐你看他。” 柳未央却摇摇头:“姐姐自身都难保,可不能为你撑腰。” 见没人为她撑腰,就鼓着腮帮坐的离于非远了一些。 于非摊摊手,对花千渝道:“瞧,这家法还是不错的,这不就老实了?” “哼!”陆离很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留给于非一个后脑勺。 花千渝却笑道:“反正还得你来哄,不是吗?” 于非干咳一声,不置可否。 花千渝说的没错,他已经在想怎么去哄陆离了。 闹过一阵之后,几人才转回正题,柳未央问道:“夫君还打算瞒多久?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于非摇了摇头,与花千渝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再等等,既然此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可能另有其人,那就先不要透露我已经无碍的消息,让对方放松警惕,也能更好的让夜翎卫去查。” 柳未央叹了口气:“那要不先悄悄透露给王家大小姐?这样也太难为她了。” 于非点点头:“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等过几天吧,看看情况再说。” 柳未央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样就苦了王家大小姐了。” 经过这几天的经历,柳未央是切身体会到了等待的煎熬,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可既然夫君这样说,也只能先瞒着了。 花千渝问道:“你打算先怎么办?” 第198章 母老虎 “公主可还记得我从牧北城带来的那位捕快。” 花千渝点点头:“你是说那个姓方的什么捕快?” 于非点头:“就是他,如今已经升为夜翎卫佥事了,他从牧北城时就一直跟着我,是可信的。” “你的意思是说先让他暗中调查?” “没错,让他寻找几位夜翎卫的雀听高手,先从那位聚丰楼的掌柜钱志平处查起,顺藤摸瓜,应该能查出来端倪。” 花千渝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朝廷那边,就是在应付差事,根本就没用心去查。” “明日我就让陆离把方云霆叫来。” 几人又在房中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花千渝就起身告辞。 陆离却赖着不走,嚷着要跟柳未央一起睡。 陆离既然要在柳未央的房中睡,那于非就不好挤在一起了。 而柳未央显然也误会了于非与花千渝的关系,就让于非回清河居去睡。 于非一脸古怪的低声道:“策北公主就住在清河居,我在住那里有些不合适吧?” 柳未央却白了他一眼,嗔道:“夫君就别装了,镇北关距离京城可是有数千里,公主殿下大老远的,从镇北关而来,甚至直接住进了夫君的房间,都这样了,妾身若是还猜不出夫君与策北公主殿下的关系,未免就太愚笨了些。” 一旁的陆离也跟着点头,语气中带着醋意道:“就是就是,柳姐姐你不知道,这家伙都和花姐姐……那样了……我都看到了。” 于非连忙瞪了陆离一眼,有些心虚的偷瞄了柳未央一眼。 “是吗?夫君?” 于非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儿,别听陆离胡说。” 在感情方面,没有任何人不是自私的。 柳未央也不例外,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她哼了一声,站起身道:“阿离妹妹,我们回房歇息吧,不理他。” “嗯嗯。”陆离也附和着连连点头,走之前还对于非做了个鬼脸。 “不是,你们睡一起了,那我去哪睡呀?” 柳未央却丢下一句:“府中那么多房间,夫君随便挑一间就是。”,就与陆离回了房间,还关上了房门。 这时雨棠走过来,问:“二少爷去哪里?奴婢扶您过去。” 于非无奈,道:“去清河居吧。” 雨棠答应一声,叫来几个丫鬟,提着灯笼,扶于非回了清河居。 抬眼就见自己的房间中亮着灯火,花千渝果然这些天都住在自己房中。 他对雨棠道:“随便找间房住下吧。” 雨棠点点头,扶着于非,在花千渝住的旁边找了个房间,让几个丫鬟先扶着于非坐在椅子上,雨棠则拿来新褥子在床上铺好,这才让于非上了床。 打发几个丫鬟走后,雨棠红着脸道:“少爷,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奴婢可以陪你。” 于非连忙摇头:“不必了,多放几个火盆就行了。” “哦……”雨棠有些失望。 “天也晚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雨棠点点头,正要离开,花千渝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正望着两人。 于非一愣,有些奇怪的问道:“公主殿下有事吗?” 花千渝也不说话,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在于非和雨棠身上审视着。 于非看了雨棠一眼,马上就反应过来,解释道:“陆离今晚和柳未央一起睡了,我就让雨棠扶我来这里住。” 花千渝点点头,目光看向了别处:“你说这些干什么?” “那你……” “不用管本宫,本宫溜达。” 说着就转过身去,也不离开,依旧靠着门框背对着他,弄的于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雨棠伺候于非躺下出了房间后,花千渝才转过身走了进来。 如同视察一般,在房中打量片刻,这才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还很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了。 于非甚至还听到铜锁的声音,公主殿下似乎还在门外落了锁。 于非不由有些无语,这是防谁呢? 是防自己夜袭她,还是防自己被丫鬟偷啊? 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别说夜袭花千渝了,怕是还没进门就被花千渝踹出来了。 再联想到花千渝在雨棠身上巡视的目光,像极了巡视自己领地的母老虎,于非恍然大悟,花千渝莫不是怕自己和雨棠行苟且之事?所以才落锁? 想到这里,于非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想着与花千渝的种种,渐渐睡去。 翌日; 雨棠再次带着几个丫鬟,伺候于非起床洗漱。 吃过饭后,把自己夜翎卫指挥使的玉质令牌交给陆离,让其去通知方云霆来于府。 陆离收了令牌,笑呵呵的道:“没有奖励吗?” 于非在其脸上亲了一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宠溺道:“现在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说完,陆离就跳上了房顶,消失不见。 于非望着陆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 夜翎卫中…… 方云霆自从于非遇刺后就一直陷入愧疚之中,怪自己当时太过疏忽,若是一直盯着于大人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有后悔药能吃,他宁愿中毒的是他。 可如今却是覆水难收,这段时间他根本没心情去干别的事,胡子邋遢的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报复金国的金吾卫。 这天他刚从夜翎卫下班回家,刚进门就见院中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 方云霆一愣,马上就认出了这是经常跟在大人身边的泠鸢公主。 他慌忙走上前,双膝跪地道:“卑职见过公主殿下。” 陆离点点头,亮出夜翎卫指挥使的玉牌道:“大人让你以探望的名义,去于府一趟,大人有话要吩咐你。” 方云霆眼睛顿时睁大,激动道:“大人莫非已经没事了?” 陆离笑了一下,道:“方大哥去了便知。” “记住,别把大人醒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方云霆连忙点头答应,陆离这才点点头,纵身一跃,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屋顶。 直到泠鸢公主离开,方云霆也是一脸激动,暗道既然大人要嘱咐自己,那想必已经苏醒了,没准毒已经解了也未可知。 想到此,方云霆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好不容易熬到翌日天亮,特意把脸上的胡子刮了刮,换了身衣服,又去买了一大堆补品,还向夜翎卫同知邢忠告了假,骑着马来到了于府。 第199章 橄榄枝 通报过后,由于府的老管家陈松招待。 在大堂坐了片刻,陈松便带他去了偏厅,奉上香茗后,陈松道:“方大人在此稍候,小老儿去请我家老爷。” 方云霆也是客气的拱手:“有劳陈叔了。” 目送陈松离开后,方云霆带着忐忑的心情在房中又等了片刻。 于非便在陈松的陪同下进了房中。 对方云霆笑道:“方大哥,许久未见。” 方云霆见于非不仅醒了,竟然还能下床走路,不由大喜,连忙起身扶住于非,激动的眼中含泪道:“天可怜见,大人无碍了?” 于非点点头,被方云霆扶着在座位上坐下。 陈松知道自家老爷要谈一些机密大事,自觉退出了房间,还在附近巡视了一圈,把丫鬟家丁都打发远了一些之后,才坐到石凳上打起了盹。 于非喝了一口茶,问道:“夜翎卫那边,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变故?” 方云霆摇摇头:“夜翎卫最近倒是没什么事,还是老样子。” 于非点点头:“我这次遇刺,夜翎卫调查的结果又是什么?” “说是金吾卫所为。” 于非摇摇头,道:“只怕是另有原因。” 方云霆脸色一变:“大人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于非点点头:“金吾卫基本很少用书信传递消息,而且只会使用金国语言,而这次从凶手家中搜出的却是一封用大乾文字写出的书信,这极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迷惑朝廷,故意把矛头引向金吾卫,以此来掩盖真正的幕后主使。” 方云霆听罢,气的一拍大腿怒道:“若大人猜测的没错,那真正的幕后指使也太卑鄙了。” 他看了于非一眼,凑近低声问:“大人想让我怎么做?” 于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望了他一眼,道:“我已经无碍的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然后,我要你去夜翎卫的雀听里面找几个高手,先从凶手……就是那个聚丰楼钱志平身上查起,务必深挖跟他有关的所有讯息,查的细致一些。” 方云霆点头,问道:“那同知邢大人那里……” 于非摇摇头:“先不要告诉他,那老货毕竟有前科,不得不防,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如今你也已经是夜翎卫佥事了,这点事他不会过问,就算问起来,你就从案牍库里随便找一个大案,以查案为由搪塞。” “晓得了,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 于非摇摇头,拍了拍方云霆的肩膀道:“方大哥是跟我一起从牧北城一路走来的,在这世上,方大哥如同兄长一般是我最信任之人,此事就拜托方大哥了。” 方云霆心里一暖,一向不善言辞的他也说不出什么锦言妙语,只是默默把于非的话记在心里,郑重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卑职定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非点点头,道:“去办吧,万事小心。” “是,卑职告退,大人一定要注意身体才是。” 方云霆说完,又看了于非一眼,抱拳躬身,离开了于府。 …… …… 为了不被邢忠看出端倪,方云霆并没有立即去夜翎卫挑选雀听高手,而是如同往日一般过了几天后,才来到夜翎卫的案牍库。 随便找了一个有关金吾卫的大案,以此为由,在夜翎卫中挑选雀听高手。 邢忠作为夜翎卫的二把手,本来不想过问的,可一听是方云霆要查案,还是找到了方云霆,笑呵呵的问:“听说方老弟要查有关金吾卫的案子?” 方云霆点点头,装出一副愤恨的表情道:“邢大人也知道,指挥使大人对下官有知遇提携之恩,如今被金吾卫害成那个样子,下官自然要替于大人报仇,金吾卫的人也别想好过。” 听方云霆这样说,邢忠疑心尽去,毕竟从朝廷断定于非遇刺是金吾卫所为之后,方云霆就一直表现的对金吾卫很感兴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报复金吾卫,要查金吾卫的案子也在情理之中。 他叹了口气,也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拍了拍方云霆的肩膀道:“你有此心自然是好的,只是于大人如今的状况……唉……你也知道,就算你把大乾境内的所有金吾卫的窝点都端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人嘛,总要向前看,方老弟也别太难为自己。” 虽然邢忠表现的很难过,但他的心里还是希望于非能一命呜呼的。 因为只有这样,他心心念念的指挥使之位才会空下来,他才有机会上位,而方云霆作为夜翎卫佥事,他还是很乐意递出橄榄枝的,多拉拢一个人,也能多一份保障,好为成为夜翎卫指挥使铺路。 方云霆自然也听出了邢忠有拉拢自己的意思,然而他却摇摇头:“多谢邢大人好意,只是金吾卫不付出代价,卑职将会寝食难安。” 邢忠不仅没有因为方云霆的话而生气,反而觉得这才符合方云霆的脾气,知道此事急不来,也就笑道:“方老弟既然有此心意,那本官自然支持,只要有什么需求,尽管对本官开口,为于大人报仇,也算我一份。” 方云霆也适时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对邢忠抱拳道:“如此,就多谢邢大人了。” “好说好说,既如此,我就不打扰方老弟查案了。” 说着,他又拍了拍方云霆的肩膀,心满意足的离开。 同时邢忠的心里也是颇为得意,暗道这不就拉拢过来了吗? 而他哪里知道,等他刚一转身,方云霆就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自从大人出事以后,这货就开始在夜翎卫中到处抛橄榄枝,傻子都能看出他的野心。 好在如今大人平安度过了危机,想到此,方云霆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看来这位邢大人的钻营又要泡汤了。 他收回心神,来到夜翎卫的雀听衙门,开始在雀听之中,挑选合适人选。 …… …… 金国; 都城; 那家丰客酒楼依旧开着。 酒楼掌柜宋青阳依旧像往日那般,在柜台前拨弄算盘。 他已经许久未见那位老猎户来了,听说是在山中被老虎给吃了,他也不知真假,心中不由轻叹,看来自己那三百文钱算是要不回来咯。 就在他感慨之际,门前又传来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抬头一瞧,果然又是那个穿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女子。 而那女子正是大乾潜伏在金国的雀听,杜白薇。 第200章 烟霞轻笼 杜白薇如同往日一样,大大咧咧的来到桌前,丢了几个铜子儿嚷道:“掌柜的,来盘茴香豆,再热一壶酒。” 宋青阳笑道:“哎哟,今儿怎么改吃素了?” 杜白薇叹了口气:“没钱了呗,肉哪能天天吃不是?” “咦?掌柜的你看那是谁?” “谁啊?宋青阳向门外望去,却并没见有人。 转过头就看见杜白薇已经摸进后厨了,顿时一拍大腿:“嘿,你怎么又往后厨跑啊?” 说着就快步跑进了后厨,惹的食客哈哈大笑。 宋青阳进了后厨以后,就见杜白薇已经吃上牛肉了。 他不由笑道:“装装样子就得了,你还真吃啊?” 杜白薇撕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再不吃,以后怕是吃不着了。” “怎么?上边有任务?” 杜白薇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叹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那你去哪?” “回京呗,上边要把我调回去查一个案子。” “查案子?什么案子?如今老大遇刺,邢大人也没通知我啊?” 杜白薇耸耸肩,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上边要把我调回京城。” 宋青阳也是轻叹一声:“也是,上边的心思,我们又哪里看的明白。” 他看了杜白薇一眼,问道:“这么说,这算是你最后一次来这酒馆咯?” 见杜白薇点头,宋青阳也不由露出不舍的神情。 杜白薇拍了拍宋青阳的肩膀,笑道:“老宋啊,也别太难过,我这次回京没准还能升个百户当当,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就你?还百户?大乾三百年来就没出现过女子做百户的先例。” “那可不一定,策北公主不就是一介女流?平叛军,镇边关,三次击退金军南下,哪一件不是不让须眉?比我们那位诗仙老大可强多了,我可是一直把她当偶像呢。” 宋青阳摇头笑道:“人家生来就是郡主,现在又贵为公主,又哪里是我们能比的?而且我可提醒你,回京以后贬低老大的话可千万别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杜白薇有些烦的啧了一声,道:“回京就这点不好,干什么事都得谨言慎行,毫无自由可言。” “行了,你就别抱怨了,你能调回京城也算好事,至少不用再呆在这苦寒之地假装氓流子了。” 杜白薇却皱眉道:“上边不是也给你下过几次调令吗?你何必都拒绝呢?” 宋青阳却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我与金国有仇,你嫂子……就是被金国乱军害死的,所以金国不灭,我是不会回去的。” 杜白薇听他如此说,也是沉默下来,宋青阳妻子的事她是知道,金军为了逼迫宋青阳现身,就把他那已经怀孕几个月的妻子活活吊死在城楼。 此等大仇,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她拍了拍宋青阳的肩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宋兄看开点吧。” 说完,她把手中的最后一块牛肉吃掉,退后一步,抱拳躬身:“宋兄,就此别过。” 宋青阳也是抱拳,笑道:“若是以后有机会,定要来我这破酒馆瞧瞧。” “我会的。”说完杜白薇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望着杜白薇离去的背影,宋青阳轻叹一声,低声道:“一路顺风。” …… …… 京城; 于府; 一辆挂满彩绸铃铛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车夫跳下马车,把小板凳放到马车旁。 车帘掀开,一个模样可人的小丫鬟先跳下马车。 扶着一位周身像是有烟霞轻笼的美人下了马车。 美人眉眼带着忧愁,犹如西子捧心。 而此女正是卿依院的花魁,陈瑶。 自从上次陈瑶为救于非,被刺客踢了一脚后,就一直在家中养伤。 听说于非身中剧毒,曾多次想来于府探望。 可念及自己花魁的身份,又觉自卑,犹犹豫豫到现在,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到于府。 望着高大的府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她竟又有些胆怯,内心也生出了一丝退意。 虽然豪门大户她见过不少,而那些人对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巴结,按理说,陈瑶是见过世面的人,眼界也是颇高。 可不知为何,望着于府的牌匾,心中总是没来由的升起一丝自卑,正如在那人面前一样。 他的一瞥一笑,甚至一个眼神,陈瑶都是那样在意。 若是换做他人,陈瑶向来对自己花魁的身份感到自豪,可面对那人时,却成了自卑的原因。 侍女“子画”见陈姑娘站在原地,神色纠结,便低声问道:“姑娘,要子画去叫门吗?” 陈瑶咬着红唇,沉默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回去吧。” “啊?”子画有些懵,这大老远跑来,门都没进就要回去? 以陈瑶的名声,哪里被如此怠慢过? 每次去那些豪门大户演奏琴曲,哪次不是家主亲自迎接?何曾受过这委屈? 虽然子画心中不忿,但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要扶着恋恋不舍的陈瑶上马车,就见于府长房丫鬟雨棠正送一位美妇出府。 只听那美妇道:“那孩子皮的很,在府中只怕惹出麻烦。” 雨棠却笑道:“李夫人放心好了,花花我们都很喜欢,奴婢会照顾好她的。” “如此就给姑娘添麻烦了。” “李夫人客气,您是我于府的贵客,又哪里会麻烦呢?” 两人又在府门口说了会话,那美妇便福了一礼,背着一个药箱告辞离开。 雨棠正要回府,目光却看到了站在府门前的陈瑶。 见那女子体态窈窕,模样不俗,不由诧异的问:“姑娘找谁?” 陈瑶见被问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我是于大人的朋友,听说于大人病重,特来探望。” 雨棠一听是少爷的朋友,自然也不敢怠慢,小跑着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了陈瑶一眼,小丫头以为又是少爷在外边的女人,就笑着点头道:“那姑娘姓甚名谁?我也好向我们家少爷禀报。” ps:两百章啦!!(σ≧?▽?≦?)σ。 第201章 护身符 陈瑶抿嘴一笑道:“奴家姓陈,名瑶,请姑娘为奴家禀报一二。” 奴家?子画眼睛都瞪大了,她已经忘了已经多久没听陈瑶自称过奴家了。 “陈瑶?你就是陈瑶?” 雨棠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 陈瑶的名气在这京城几乎无人不知,雨棠自然也听说过,传闻中把陈瑶夸的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雨棠今日见到真人了自然激动。 仔细打量一番,雨棠心里也是赞叹不已,这气质,这容貌,也难怪外界会说此女只应天上有。 “陈姑娘稍后,奴婢这就去通报。” 陈瑶点点头,站在路边目送雨棠进府。 子画有些不忿道:“一个夜翎卫指挥使而已,姑娘何必低三下四?” 陈瑶却是目光冷冷道:“不可出言不逊。” 子画心中一凛,再也不敢言语。 …… 于府之中。 雨棠满脸激动的跑到桃花小苑,见于非与柳未央都在,便道:“少爷,陈瑶姑娘来了,就在府门口呢。” 于非一愣,问道:“她来干什么?” 身旁的柳未央带着醋意,问道:“那夫君是见,还是不见呢?” 于非干咳一声:“陈姑娘对我有恩,不好闭门不见,就有劳娘子了。” 柳未央横了他一眼,嗔道:“夫君觉得,妾身是那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吗?若不是陈姑娘伸手拉了刺客一下,夫君怕是……就算夫君不说,妾身也是要见的。” 说完,就让雨棠去把人带来,自己则被丫鬟搀扶着,先去了后宅的待客阁楼。 等了片刻后,就见雨棠领着一位白裙女子进了阁楼。 柳未央是见过陈瑶几面的,自然很快就认出了陈瑶,与上次相比,陈瑶也清减了许多,脸色似乎也有些憔悴,但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其风采,反而多了一些西子捧心的病态美感。 见到柳未央后,陈瑶双手叠放在腰间,躬身一礼道:“奴家陈瑶,见过柳夫人。” 柳未央也笑道:“陈瑶姑娘不用客气,快请坐,妾身身体不适,就不起来了,还望陈瑶姑娘见谅。” 陈瑶以为柳未央是因为伤心过度才身体不适,自然也理解。 答应一声后,在柳未央对面的矮榻上跪坐了下来。 雨棠奉上香茗后,便也跪坐到了柳未央身后。 柳未央喝了一口茶,问道:“多谢陈姑娘那日出手相助,否则我那夫君……不知陈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陈瑶苦笑一声,伸出手指把鬓边青丝抚到耳后,道:“多谢柳夫人关心,奴家也就闪了腰,如今已经无碍,而且奴家哪里有本事出手相助?只是情急之下拉了刺客一下,可刺客还是伤到了于大人。”说到这里,陈瑶也露出了自责之色。 柳未央连忙劝慰道:“陈瑶姑娘不必自责,若不是姑娘拉那一下,夫君怕是当场就没命了,陈姑娘可是我于府的恩人。” 陈瑶强笑一声:“柳夫人言重了……” 她顿了顿,开口问道:“不知于大人的伤势如何了?奴家,奴家能否看望一下于大人?” 柳未央却露出抱歉的神情,道:“不是妾身不让姑娘探望,只是太医说,夫君如今不可见风,所以……还望陈姑娘体谅。” 陈瑶本来近乎哀求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失望,香肩看上去似乎也更柔弱了些。 那西子捧心的模样,就连身为女子的柳未央都觉得有些不忍。 忽然想到陈瑶那日在寿宴上的演奏,那琴音中所蕴含的自卑与倾慕,难不成都是对夫君的? 看陈瑶脸上的憔悴,以及衣带渐宽的体态,柳未央心中更加肯定。 心中不由苦笑,暗道夫君啊夫君,你到底在外面还有多少风流债啊?怎么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趋之若鹜呢? 策北公主与夫君的关系柳未央就够意外的了,这又来了个陈瑶。 若是于非知道柳未央此时的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刻意去惹这些姑娘,正如牧北城的楚二娘那样,自己无非就是在曾岳的葬礼上送了些银子,慰问了几句。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牧北城开了家酒楼,甚至还在酒楼中挂着自己的诗词。 还有陈瑶,只是南下时同路而已。 虽然柳未央心中无奈,可在陈瑶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安慰道:“陈姑娘放心,等夫君能见客了,一定第一时间告知陈瑶姑娘。” 陈瑶不着痕迹的把眼角的泪水抹去,抽了抽鼻子,强笑道:“没关系的,于大人还是养病要紧。” 她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拿出一枚香囊样式的护身符,递给柳未央道:“这护身符是奴家在北禅寺求来的,据说很灵验,也许能保于大人渡过难关。” 柳未央下意识的接过陈瑶的护身符,一时心情复杂。 当着人家娘子的面,送对方相公护身符,陈瑶当然也觉得难堪,可如今她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要能让于非好起来,哪怕是护身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要一试。 见柳未央神色古怪的道了声谢,她也没脸再待在这里,便起身告辞。 柳未央也叫雨棠送陈瑶出府。 望着手中做工精美的护身符,显然也是付出过心血的,柳未央一时心中复杂。 酸溜溜的被丫鬟扶着回到了桃花小苑。 把护身符放到于非身旁的桌上,语气酸溜溜的道:“瞧瞧吧。” 于非好奇的拿起护身符,放到眼前打量,只觉得这护身符做工精美,似乎还带着些女儿家身上的幽香。 不由奇怪道:“这是啥?你做的?” “妾身这段时间,整天都在担心夫君的安危,哪里有功夫做这些?” “那这是……” “陈瑶去庙里求的,说是能保夫君渡过难关呢。” 于非表情一僵,有些讪讪的把护身符放回桌上,干笑道:“这,也算是陈姑娘的心意嘛,应该只是朋友间的礼物,娘子可莫要多想。” 柳未央哼了一声,问道:“那夫君可听说过,衣带渐宽心不悔,伊人消得人憔悴这句?妾身看陈瑶的模样正合适呢。” 第202章 姐姐 “莫要乱说,我与陈瑶清清白白。” 柳未央轻叹一声:“夫君是清清白白,就怕人家姑娘不想清清白白。” 她望了桌上的护身符一眼,语气酸溜溜的道:“夫君还是把这护身符收起来了,也多亏两位公主殿下不在这里,否则陆离妹妹又要生夫君的气了。” 然而当着柳未央的面,于非可不敢揣进怀里。 摇了摇头道:“没事,一个护身符而已,随便挂房里算了。” 柳未央拿着护身符晃了晃道:“这可是北禅寺的护身符,听说除了捐香火钱还不行,还要抄佛经,普通的需要抄写一篇佛经,好些的需要十篇,而看这枚护身符的精美程度,显然是最好的百篇佛经求来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挂房中岂不可惜?” 于非接过护身符,仔细打量片刻,喃喃道:“这么说也很值钱咯?” 听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值不值钱,柳未央一时无语,不过心中的醋意倒是少了些。 “夫君还诗仙呢,妾身看就是俗人一个。” 于非哈哈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把护身符收入怀中,揽住柳未央的细腰道:“为夫本来就是俗人啊。” 他向来心细,如果在柳未央面前表现的很喜欢或者很感动的样子,那柳未央心中必定不舒服,毕竟在感情面前,无论任何人都是自私的。 所以他才会说出值不值钱,那种烹琴煮鹤的话来,为了就是让柳未央心中好受些。 他在柳未央脸上亲了一口,道:“闲来无事,手谈一局如何?” “好啊。” 于非起身把棋盘拿了过来,手执白棋与柳未央下起了棋。 经过几天的休养,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被人扶着了。 …… …… 而在于非清河居的房间里,陆离也正和花千渝下着棋,只不过围棋陆离不太会,所以只能下五子棋。 然而五子棋花千渝似乎也能碾压陆离,没办法,花千渝本就擅长排兵布阵,往往在角落里下上一颗,看的陆离一头雾水,等下到最后,这颗棋子往往会成为躲在阴暗处的毒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五子连珠了。 “还公主呢,也太阴险了。” 连续输了五局的陆离有些怀疑人生了,忍不住指责起花千渝了。 花千渝则毫不客气:“是你太笨,真是个笨丫头。” “你才笨丫头,再来!” 片刻之后,望着四颗连在一起的白棋,陆离伸出手指按住四颗棋子的一头,在另一头下了一颗黑棋,很得意的望着花千渝道:“好了,该你了。” 花千渝望着赖皮的陆离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在一处犄角旮旯下了一颗。 陆离已经对花千渝乱下的棋有些草木皆兵了,一脸警惕的道:“你下这里干什么?又有什么阴谋对不对?” 花千渝只是神秘一笑:“你猜。” “可恶,我就盯着你这颗,我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便……”花千渝毫不在意。 于是乎陆离一边伸出手指按住棋盘,一边对花千渝那颗乱棋严防死守。 然而随着花千渝又一颗棋子落下,笑道:“你已经输了。” “啊?哪输了?” 陆离一脸懵,低头认真看了一遍棋盘,才发现在棋盘的主战场,花千渝已经完成了五子连珠,再下下去就要六子连珠了。 陆离一时摸不着头脑:“那你这颗乱棋是什么意思?也没作用啊?” “本宫若是不下在那里,又如何吸引你的注意?不吸引你的注意,又如何做到五子连珠?这就叫兵者诡道也。” 陆离目瞪口呆。 下个棋而已,花千渝竟然还用上了兵法。 她双手合十求饶道:“你就不能让我一下,让我赢一把好不好?” 花千渝望着自己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点头笑道:“可以啊,但你以后必须叫我姐姐。” 陆离立即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对着花千渝很凶的哈着气:“没门,是我先的,应该是你叫我姐姐。” “那你就别想赢。” “你……” 输了一下午的陆离,现在极其需要一次胜利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否则以后怕是要从心底抬不起头了。 陆离胸脯起伏不定,片刻之后还是低声喊了声:“姐姐……” 花千渝掏了掏耳朵,又问道:“声音太小没听见。” “姐姐!”陆离凑到花千渝耳边大声喊了一声,鼓着腮帮瞪着她。 花千渝只觉得浑身舒爽,很满意的点点头:“好吧,既然妹妹都这么惨了,那就让你一把。” 而花千渝也很对得起这声姐姐,把棋局控制的跌宕起伏,双方相互厮杀,最终一个“疏忽”被陆离抓住,直接逆境翻盘,给足了陆离成就感。 完事后还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对陆离竖起了大拇哥:“大意了,妹妹真厉害。” 陆离小脸一红,虽然知道花千渝放水,但憋屈了一下午的心还是舒服了不少。 于是乎,陆离为了能赢棋,痛失姐姐之位。 等晚间一同用饭时,于非一脸诧异的望着花千渝一口一个妹妹,而陆离竟然没炸毛,问花千渝吧她也不说,一时弄的百思不得其解。 …… …… 翌日; 李玉珍来于府为花千渝瞧过风寒后,又要接花花回去。 于非已经让管家陈松为叶婆婆与李玉珍找了处店铺,医馆也正在装修,想来过不了几日就能开业了。 花花在这府中有丫鬟陪着玩,更有陆离这个孩子王在,早已乐不思蜀了,一听娘亲要接她走顿时不乐意了。 李玉珍哄了又哄,花花依旧赖在雨棠身上不愿撒手,柳未央也劝道:“玉珍姐姐,花花不愿意回去就别逼她回去了,这府中有个孩子也热闹。” 李玉珍却是摇摇头:“这孩子都快被惯坏了,回去让她在医馆帮忙,也省得整日就知道玩。” “我不回去,我要和陆离姐姐玩。”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快下来,跟娘回去。” “我不。” 一旁的于非看着斗嘴的母女俩也觉得有趣,见花花也的确不愿回去,也开口道:“李夫人,花花既然不想回去就算了,她这年纪也到了入学启蒙的时候了,再让她玩几日,等雪化了,我再着人去找个先生,为花花启蒙。” 第203章 蒙学 李玉珍本来觉得一个丫头而已,启什么蒙,反正又不能做官,学它干什么? 可见于非说的又不似作假,李玉珍也只好无奈作罢,只能嘱咐花花要听话之类的。 花花似乎也看明白了谁能为她撑腰,松开了雨棠躲到了于非臂弯下。 于非轻轻抚摸了一下花花的小脑袋,问李玉珍道:“不知医馆筹备的如何了?” 李玉珍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还要多谢公子帮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开馆了。” “那就好,开馆那日我虽然不能到场,但一定送上贺礼。” “那就多谢公子了,开馆那日一定通知公子。” 等李玉珍离开后,柳未央望着与雨棠玩游戏的花花道:“夫君,家中是不是该设立私塾了?” “设立私塾干什么?” “自然是教孩子读书了。” 于非有些无语道:“家里也没几个孩子,设立私塾未免太早了,到时候私塾中空荡荡的,学起来也没乐趣,还不如去有些名望的私塾读书,或者聘请夫子一对一教学。” 柳未央轻轻抚摸着小腹,想想也是,到时候孩子出生就这一个,而夫君如今也没什么亲戚,又哪来那么多孩子读书? 偌大的学堂,就这一个孩子,别说孩子了,连她想想都觉得无趣。 想到此也只好无奈作罢。 而对于花花启蒙的事,于非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吃罢饭后,就叫来老管家陈松,让他去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比较有名望的先生,有的话就重金聘请进府,一对一教导花花蒙学。 陈松就出府托人打听,最终听说有位名叫吕文君的老举人挺有名望,就上门拜访。 吕文君在家中也是有私塾的,本不愿意前来,但一听是于诗仙府中请塾师,立即就答应了下来,没别的,吕文君如今颇有名望,又在家中开设私塾,并不缺银子,但能去诗仙府中教书,说出去还是很有面子的。 当即就答应教完家中私塾后,就去于府“处馆”。 等到翌日后,吕文君特意换了身行头,虽然这老举人如今已经是六十花甲之龄,须发也已全白,但穿上一身修身的书生长袍,头戴四方巾,看上去却是拾掇的干干净净,很有精神。 见过陈松后,拿着用于启蒙的书本和戒尺,跟随陈松进了于府。 吕文君也曾在那些豪门大户教过学,自然也知道规矩,进了府后就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敢乱看。 陈松把吕文君引到前院的一处别院中,请吕文君坐下奉上香茗后,对其客气道:“就请老先生稍后,在下这就请小姐过来。” “小姐?”吕文君有些懵,他答应的太快,竟是忘了打听学生的性别。 “有什么问题吗?”陈松问道。 吕文君连忙摇头,抱拳道:“那就请陈管家把女公子请来吧。” 见陈松离开,吕文君无奈摇了摇头,说实话,对于吕文君来说,女娃娃又不能入朝为官,就算学了也是无用功。 不过一些大富之家,教家中千金读书识字也是有的,只是没那么认真罢了。 在院中大堂中等了片刻,就见陈松带着几个婆子,簇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娃走了过来。 而花花为了见先生,也穿的正式了些,略显稚嫩的羊角辫被柳未央扎成了包包头,衣服也换上了孩童穿的小襦裙,甚至柳未央还专门为花花缝制了一个小兔子图案的小挎包,看上去非常可爱。 陈松把花花带到跟前,道:“小姐,快来拜见先生。” 花花学着柳未央教她的,小大人似的行拱手礼,恭敬的道:“见过先生。” 虽然是个女公子,但见这女公子乖巧懂事,吕文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陈松对吕文君抱拳道:“这孩子就有劳吕先生教导了,在下就在这院中候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嘱咐婆子和在下。” 吕文君点点头,让花花坐在书案前,拿出课本开始授课。 由于是第一次上学,花花也颇为认真,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好奇的望着老先生。 吕文君初时还没注意,就教了她一段劝学的诗句让她背,端着茶正想着这诗够这女娃娃背一阵了。 而才看了几遍的花花就仰着小脸道:“先生,学生背好了。” 吕文君口中茶水差点喷出来,有些诧异道:“背好了?” 见花花点头,吕文君还以为这孩子在说瞎话,便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道:“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可勿要不懂装懂,你真的会背了吗?” 花花一脸跃跃欲试道:“会背了,要学生背给先生听吗?” 吕文君点点头,暗道若是背不出,就算你是于诗仙的孩子,老夫也要打手心。 谁知,花花扬着小脸,小脑袋摇头晃脑的背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竟是一字不差的全背了下来。 吕文君当场惊的目瞪口呆,教了大半辈子书,背书这么强的也只在几十年前遇到过一个,而那位学生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 而这次又遇到一个,竟还是位女娃,怎能不让他惊诧? 他叹了口气,竟有了惜才之感,心中不由暗道,可惜是个女娃,若是男儿身,将来必定朝堂留名。 “可惜了,可惜了。” 花花可不懂这些,而是歪着小脑袋,天真的问道:“先生,什么可惜了?” 吕文君笑呵呵的道:“没什么,若是……” 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这位学生叫什么,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名叫齐小花,先生叫我花花就好。” “齐小花?”吕文君愣了一下,这名字听上去似乎并不像富贵人家的千金。 “先生方才说什么可惜了?” 花花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第204章 女菩萨 “呃……可惜,可惜你不懂其中之意。” 花花倒是虚心,很认真的拱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吕文君见这孩子如此乖巧,心下更也是喜欢,便认真的把诗中之意讲给花花听。 花花也是聪慧,很快就明白了其中之意。 吕文君心中更是惋惜,这就像是看着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虽然有把握把其雕琢成完美的艺术品,但这块璞玉却是注定无用武之地。 他虽然心中可惜,但既然受诗仙所托,又受了重金,自然还是很认真的为其授课。 一个时辰的蒙学课程结束,吕文君竟是有些意犹未尽。 没办法,没有任何一位老师能拒绝一个一教就会的学生,吕文君也不例外。 离开时,吕文君还嘱咐花花不可怠慢学业,花花也很乖巧的应诺。 等回去后,柳未央见花花握着毛笔,有模有样的温习功课,被萌了一脸,走上前抚摸了一下花花的小脑袋,问道:“花花在写什么呀?” “写古诗,先生教的。” “厉害,花花都会写古诗了?” 这时,于非也与花千渝也走了进来,见花花正趴在小书案上握着毛笔写字,也是好奇的走过去,低头一瞧,与预想的歪歪扭扭不同,花花写的字竟是工工整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岁小朋友能写出来的字。 心中不由诧异,暗道这小丫头莫不是以前学过? 便开口问道:“花花啊,你以前学过写字吗?” 花花摇摇头:“没有呢,奶奶和娘亲都不教我,每次都让我看家。” 看得出,花花对一个人看家有很大的怨念。 想想也是,一个十岁的小朋友没有玩伴就罢了,还要一个人看家。 他心中一时有些心疼,抚摸了一下花花的小脑袋,鼓励道:“没想到花花还是个小神童,将来没准还能入朝为官成为我大乾的栋梁呢。” 一旁的花千渝诧异的望了于非一眼,女子为官?大乾三百余年似乎听都没听过。 虽然她也是女子,可她出生就是郡主,如今又封为公主,但这些自始至终都是皇室范围内的爵位,并不算入朝为官。 不过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 ……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李玉珍与叶婆婆的医馆也正式开馆。 于非也让管家陈松送上贺礼。 然而万事开头难,请了舞狮队也放了鞭炮,但来看病的却是很少。 就算有,也是觉得新开的药铺,药也便宜,都是去别的医馆开了方子后,来这里抓药。 一整天也就只有几个抓药的,来看病的则是一个没有。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李玉珍不免有些泄气,来为柳未央诊脉时忍不住感叹了几句。 柳未央就上了心,想了想就把这事告诉了于非,让他想想办法。 于非想了想道:“叶婆婆的医术是没问题的,至少比之宫中的太医都要强上许多,只不过这人嘛,都是恋旧的,经常在一处看病,就会产生依恋心理,对于新开的医馆肯定有所顾忌。” “夫君说的这些妾身自然也知道,只是要怎样打消病人的顾虑呢?” 于非轻笑了一声:“这事也简单,附耳过来。” 柳未央闻言把耳朵凑了过去。 于非忍不住在她晶莹可爱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柳未央浑身一颤,红着脸嗔怪的打了他一下。 于非这才低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了于非的办法,柳未央黛眉微蹙,有些狐疑道:“这真的行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乎,在一日早晨,正是大乾子民赶大集的时间段,一个老人,用独轮车推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来到李玉珍与叶婆婆的开的那家名叫香草堂的医馆门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道:“求求大夫救救老朽的儿子吧,苍天啊,大地啊,小老儿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这大街上,本就是最热闹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六旬老人大声哭诉,自然惹来了许多人的目光,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那老汉兀自哭泣,期期艾艾道:“老朽这孩子打小就体弱多病,如今已经把家中钱财全部耗尽,却已是走投无路,如今这孩子旧病复发,怕是时日无多,还请大夫可怜可怜我这老不死,救救我这孩子吧。” 而四周的百姓能住在京城,家中一般都是不缺银子的,而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多愁善感。 见这老汉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又不似作假,不由都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有些妇人还抹起了眼泪。 这时,一个心善的妇人,从钱袋中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老人道:“老人家快别哭了,拿着这银子,去这医馆看看吧?” 老汉接了银子,就要给那妇人磕头,却被妇人扶住。 这时,听到动静的李玉珍走了出来,见医馆中突然走出这么一个美妇,门前的众人都是一愣,特别是在场的男子,一个个都盯着李玉珍看。 李玉珍望着人群中的老人,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那老汉一见医馆来了人,立即双手捧着银子跪到地上道:“这,这是诊金,求求女菩萨救救老朽的孩子吧。” 李玉珍也是个心软之人,见这老人可怜,连忙道:“快把这孩子抬进来吧,银子就算了。”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在围观众人的帮助下,把独轮车上的年轻男子抬进了医馆。 李玉珍让几人把那年轻人放到医馆中的矮榻上,对里屋喊道:“婆婆,出来看看,有病人了。” 叶婆婆这才走了出来,来到矮榻前,伸手掰开年轻人的眼皮瞧了瞧,又为其号了脉。 完事后,对那老汉道:“令郎是气血拥堵,老身需要用针将其淤血放出,玉珍呐,去把针拿来。” 李玉珍答应一声,很快就把一个布包拿了过来。 叶婆婆点上油灯,打开布包,从满是银针的布包中,拿出一只银针,放到油灯上烤过之后,在年轻人腿上扎了一针,顿时血流如注,针线粗细的血柱直接喷了老远。 第205章 神医 看的在场之人皆是脸色大变。 血一直喷了半炷香的时间,血柱才逐渐放缓,渐渐的停了下来。 而病人本就乌青的腿部,也变回正常的颜色,就连乌紫的嘴唇也变回到红润状态。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本昏睡的年轻人竟然幽幽转醒,茫然的望着屋里瞧热闹的百姓。 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 而围观的百姓见本就将死之人,只一针下去,竟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也不知人群中谁喊了句“真是神医啊。”,惹的在场百姓也都自发的鼓起掌来。 而望着坐起来的儿子,方才的老汉都懵了。 就在昨日晚间,已经有大夫看过,并让他准备后事了,这时,有个名叫陈松的老头,给了他一锭银元宝,那银元宝少说也得有足银二十两之多。 老汉一想,反正儿子已经命不久矣,不如在死之前赚些银子,他也好为准备一副好棺木。 于是乎,老汉就收了银子,找来一架独轮车,推着儿子来这里演一出戏。 这老汉本就是接哭活的,正好专业对口,哭的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成功了骗过围观的人群。 本以为只需把大夫发善心,免费医治这一幕演完就完事了,却没想到一针下去,真把他儿子给救活了。 老汉心中顿时大喜,这不仅赚了银子,儿子还被救醒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前面是演戏,而这次,却是发自内心。 很快,香草堂神医慈心,一针下去,就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名声就传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纷纷前来看病。 由于人数太多,香草堂门前排了老长一段队伍,有的甚至提前一天带着铺盖在此排队。 而这主意,自然也是于非想出来的,李玉珍与叶婆婆都被瞒在鼓里,见李玉珍一脸激动的说着香草堂的生意如何如何,于非心中自是高兴。 等李玉珍走后,柳未央却笑着问他:“夫君真的不打算告诉玉珍吗?” 于非摇摇头:“李夫人与叶婆婆都是有操守之人,若是知道是我雇人演戏,从心理上,怕是会很难接受,所以,这没节操的事,还是由为夫来做吧。” 柳未央娇俏白了他一眼,醋意满满道:“你倒是挺大方。” …… 于是,经过那场戏的宣传,叶婆婆与李玉珍开的香草堂,也在京中步入正轨,站稳了脚跟。 一晃一月过去…… 秦王府中…… 秦王赵磊正手拿毛笔,记录着王府收支用度。 幕僚郑元良却匆匆走来,见王爷正在算账不由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宜打扰,正想转身离开。 赵磊却是头都没抬,问道:“何事?” 自从知道花千渝失身后,赵磊性情大变,以前那个宽待下属的秦王不见了,变得暴躁易怒,郑元良颇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抱拳道:“京中传来消息,策北公主似乎进京了。” 赵磊手中的毛笔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心不在焉的说道:“想来是听说了于非中毒遇刺的消息,进京探望来了,预料之中。” 郑元良沉默片刻,不知如何开口。 赵磊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本王猜的不对?” “王爷猜的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不是,你说话怎么总喜欢说一半?” 郑元良心中一凛,连忙道:“只是,策北公主,似乎,似乎直接住进了于府。” 毛笔又是一顿,赵磊捏着毛笔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片刻后,又继续书写,语气淡淡道:“无妨,于非如今与死人无异,住就住吧。” 又写了一会,抬头皱眉问道:“那事处理的干净吗?可有留下什么尾巴?” 郑元良摇摇头,一脸自信道:“王爷大可放心,钱志平并无家小,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而且他也已经按照我们的嘱咐,伪造了金吾卫的书信,朝廷那边已经认定是金吾卫干的,绝对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赵磊这才点点头,挥了挥手。 郑元良也识趣的抱拳离开。 等房中就剩赵磊一人时,他冷笑一声,喃喃道:“于非啊于非,要怪,就怪你碰了不该碰的人,花千渝最终还是本王的。” 如此想着,咔嚓一声,手中的毛笔竟是断成了两节…… …… …… 与此同时,一辆略显破旧的马车停在了京城的大街上。 一个穿着如同乞丐的女子从车中跳了下来。 望着熟悉的街道,杜白薇不由感叹一声,张开手臂大声道:“京城!我回来啦!” 惹的路人频频侧目,犹如在看二傻子一般。 杜白薇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着还是先换件衣服比较好,否则这样去见上官,未免有碍观瞻。 于是,杜白薇就随便进了一家客栈,往柜台丢了一小块碎银子,道:“掌柜的,开一间房。” 那掌柜的在这京城开客栈多年,这京城人士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哪里见过如此邋遢之人,不由皱眉,有些不太乐意给她开房。 杜白薇见他一脸嫌弃,不由把眼一瞪,道:“我说掌柜的,你可莫要狗眼看人底啊。” 掌柜的撇了撇嘴,知道这是个无赖,若是不把房间租给她,怕是要大吵大闹,两相权衡之下,还是把一把带着房牌的钥匙,丢给了对方,无奈道:“楼上甲字房。” 杜白薇接过钥匙晃了晃:“这还差不多,本姑娘就原谅你了。” 掌柜的无语的撇了撇嘴,也懒得再理她。 杜白薇自顾自的拿着钥匙,来到客栈二楼的甲字房,打开门上的铜锁,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杜白薇才打开肩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湖绿色的衣裙与红袄后,就又出了房门。 对掌柜的道:“我说掌柜的,贵店可有热水?本姑娘要洗澡。” 那掌柜顿时又露出鄙夷之色,见这叫花子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枯草一般的头发上还沾着灰尘,这要是洗完,浴桶不得废了? 不过见这人一副无赖的模样,若是自己不答应,估计会立马化身社交恐怖分子,大声嚷嚷着指责自己狗眼看人低。 想到那不忍直视的画面,掌柜的可丢不起那脸。 最终还是指了指水房,道:“浴桶就在水房,热水自己取。” “谢了。”杜白薇道了声谢,自顾自的去水房抬了一个浴桶出来。 把浴桶放到自己房间后,又下来提着两个木桶提了热水。 等把浴桶倒满后,伸手试了试水温,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身锁上房门后,开始把身上的破棉袄缓缓脱了下来。 意外的是,这杜白薇别看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头发还满是灰尘,但身上却是很是干净。 身材凹凸有致,肌肤也是光滑细腻。 而且腹部竟还有小腹肌。 第206章 出水芙蓉 把黑色的肚兜搭在屏风上,杜白薇把整个身体没入浴桶。 等洗完澡,杜白薇才开始洗脸和头发,而浴桶里的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的浑浊起来。 而杜白薇也像是换了个人,眉眼如画,竟是个美人。 也许是刚洗过澡,脸颊白里透红,犹如清水出水芙蓉。 换上衣裙后,如墨的长发随意扎起来斜搭在肩膀,原来那位乞丐不见了,房中出现了一位如江南女子般温婉的女子。 等杜白薇提着洗澡水下楼倒的时候,那掌柜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怎么进去的是个乞丐,出来就成美人了? 客栈里本来正聊天打屁的住客顿时一静,目光都是齐刷刷望向了突然出现的温婉美人。 甚至还有人吞了吞口水。 杜白薇显然也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顿时把杏眼一瞪,很泼辣道:“看你妈呢!?” 极强的反差感让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却也没人生气。 没办法,从那张红艳欲滴的小嘴里骂出来,给人感觉就像是佳人微嗔,完全气不起来啊。 那群男房客顿时嬉笑起来,甚至还有人吹着轻佻的口哨,调笑道:“洗澡水就别倒了,卖给哥哥吧,哥哥出十文钱一桶。” 杜白薇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就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把洗澡水倒掉后,回到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虽然客栈里有一群馋人家身子的下贱人士,但这总归是京城,在这天子脚下可没人敢乱来。 不过杜白薇被盯上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还没等某些下贱人士想出计划,随着第二天的到来。 杜白薇的房门打开后,竟然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黑色飞鱼服的夜翎卫。 杜白薇头发干净利落的扎着马尾辫,脸还是昨日那张脸,只是温婉的气质中多了些凌厉。 手按绣春刀,一脸严肃的走下了楼梯。 本来还有些坏心思的房客,一见昨日那女子竟是夜翎卫后,顿时吓得一个个溜之大吉。 没办法,若是惹的夜翎卫,那这帮鹰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你,混江湖的最忌讳这些人。 店掌柜也是吓了一跳,这一连三个身份的转变,把掌柜整的心脏都快出问题了。 不过见了官人还是上前,点头哈腰道:“军爷,军爷,小的狗眼看人低,您可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说着从怀里把杜白薇的碎银子掏出来,双手举起来道:“这是您的房钱,就当是草民略表歉意了,军爷的房钱就免了。” 杜白薇却摇摇头,道:“掌柜的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住你的房子自然是要给钱的,不给钱算怎么回事啊?这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本姑娘像是缺钱的人吗?” 掌柜的望着手里成色古老的碎银子,很想说像,不过看人家姑娘一身夜翎卫的行头,还是没敢说出口。 见她不要,掌柜的也不敢勉强,只得道:“军爷既然不收,那草民就斗胆收下了,就当是军爷下次的房钱。” 杜白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背着包袱就出了客栈。 径直来到驿站,亮出夜翎卫的腰牌,白嫖了一匹驿马后,骑着马向夜翎卫衙门行去。 等到了地方,把马拴好后,仰头望着熟悉的夜翎卫衙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把马尾辫扎了起来,戴上夜翎卫官帽后,抬腿走了进了夜翎卫衙门。 这次她要见的是夜翎卫佥事方大人,她之所以调回京城,就是这位方大人的意思。 来到夜翎卫佥事的办公处,通报过后被引着进了房间。 就见那位方大人正低头在研究一张地图,由于太过投入,连杜白薇进来都没注意到。 杜白薇只得抱拳道:“卑职杜白薇见过佥事大人。” 方云霆这才抬起头,见眼前竟是一位女子,不由诧异道:“你就是杜白薇?” 见杜白薇点点头。 方云霆有些不确定的道:“那个连破五件大案的夜翎卫小旗?” 杜白薇自谦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方云霆点点头,站起身道:“既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说着,方云霆就出了房,杜白薇也连忙跟上,一时不知这位方大人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不过她作为下属自然也没敢问,一路跟着方云霆出了夜翎卫。 最终被带进一个胡同的小院前,方云霆用钥匙把院门打开,回头对杜白薇道:“进来吧。” 见这位方大人把自己领到如此偏僻的小院,杜白薇心中渐渐警惕起来。 暗自揣度这位方大人带自己来这私宅,到底想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这位方大人长的一脸正气,应该不是那种色胚,一咬牙跟着进了院中。 进了房间后,方云霆头也不回道:“把门关上。” 杜白薇顿时大惊,暗道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位方大人难不成看自己漂亮,想要心怀不轨? 她干笑一声道:“方大人,什么事不能在夜翎卫说,偏要来这里说?” 方云霆这一路走来,一直在考虑这杜姑娘到底行不行,没办法,留在京城的夜翎卫雀听,难保不会有邢忠的眼线。 所以,只有调外放的雀听回来才比较保险,而经过打听,外放的雀听,只有这杜白薇有点本事,履历也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方云霆这才把这杜白薇调了回来。 本来以为这人只是名字比较像小姑娘,却没想到真的是个姑娘,一时有些怀疑其能力。 听杜白薇如此说,才想起来这是位女下属,自己什么也不说就把人家姑娘领到自己私宅,末了还让其关上门,也难怪她会多想。 他不由笑道:“杜姑娘误会了,本官要说之事,过于机密,所以才小心了些。” 杜白薇这才松了口气,回身关上了房门,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插门,右手也悄悄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 站在房中问道:“方大人如此小心,不知是何要事?” 方云霆犹豫片刻,最终开口反问道:“你可听说过,指挥使大人遇刺一事?” 第207章 故居 杜白薇点点头:“自然听说过,听说是金吾卫所为?” 方云霆摇了摇头:“那只是为了向朝廷交差,仓促得出的结果。” 杜白薇心中一凛,皱眉问道:“方大人的意思是,此事另有蹊跷?” 方云霆点点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道:“这就是本官调你回京的原因。” 杜白薇沉默片刻,暗叹一声,果然这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敢刺杀夜翎卫指挥使的人,权势必定不低,若要查起来,稍有不慎怕是小命就没了。 不过杜白薇敢只身潜伏金国王都,靠的就是胆大心细,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虽然知道接了这个案子,可能就是九死一生,但还是点点头道:“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你就不怕吗?” 杜白薇耸耸肩:“卑职爹娘死的早,如今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有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听杜白薇如此说,方云霆倒是有些放心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片刻后道:“很好,那此事就交由你去查了,记住,千万不可透露出去,特别是咱们那位同知邢大人,官场上的龌龊,想必你也能明白。” 杜白薇自然明白方云霆的意思,这朝堂之上,向来正副是冤家,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正的不去,副的也上不来,若是邢大人知道她在查指挥使遇刺一案,必定出手干预。 “如今只有两个线索交给你,第一,凶手是聚丰楼的掌柜,名叫钱志平。” “第二就是朝廷在钱志平的房中搜出了一封金吾卫的书信,朝廷也是以此断定是金吾卫所为,可以肯定,信上所使用的并非是金国的文字,而是我大乾的文字。” 杜白薇毕竟与金吾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多年,对金吾卫的联络方法以及行事作风都是了如指掌,听到第二个线索后,马上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她喃喃道:“大乾文字?”随即摇摇,道:“如此说来,此案的确有些蹊跷,卑职在金国潜伏多年,可以肯定,金吾卫联络时,使用的都是金国文字,不可能使用我大乾的文字。” 方云霆听的是连连点头,这位杜姑娘虽然是位女子,思维却是很敏锐,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点了点头:“没错,你要查,最好从聚丰楼掌柜查起。” 杜白薇抱拳称是,又问道:“不知那封金吾卫的书信,卑职能否一观?” 方云霆苦笑一声,摇摇头道:“那封信被我们的皇帝陛下一怒之下,给撕了。” 杜白薇一时无语。 方云霆又嘱咐她万事小心后,就让她回去了。 望着杜白薇离去的高挑背影,方云霆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愿能查出点东西出来。” …… …… 杜白薇出了胡同后,就直接去了京城繁华地段的聚丰楼。 而此时的聚丰楼已经被查封,酒楼的门上还被贴了封条。 望着上次来还挺热闹的聚丰楼,如今却成了如此冷清的模样,杜白薇不由唏嘘不已。 她其实还挺怀念聚丰楼的烤鸭的,可惜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她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先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家,只是这处故居小院已经有几年没住人了,院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推开房门后,杜白薇顿时被院中一人高的草惊呆了。 她呆愣片刻,叹了口气,回身关上院门后,用绣春刀砍出一条路。 院子的格局很简单,就北边有一间瓦房,两侧各有两间耳房。 东边还有一间小瓦房,作为厨房使用。 她来到厨房门前,推开了房门,顿时被厨房中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正想先取下挂在厨房的镰刀把院里的杂草清理一下,却发现镰刀已经锈的无法再用了。 无奈之下,只好又出门买了把镰刀、笤帚,以及日常用的锅碗瓢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院子里的杂草清理干净,望着总算像个家的院子杜白薇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把院中水井里的淤泥清理干净,担了两桶水,开始拿着笤帚和抹布打扫四间房屋。 等都打扫干净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摆在堂屋正中的双亲灵牌擦拭干净,倒掉香炉后,重新点上三支香,郑重的对着灵牌拜了三拜,道:“爹娘,女儿回来了。” 望着灵位默然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坐在的藤椅上,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愣愣出神。 背影也显得有些孤独。 静坐了片刻,腹中传来响声,看了一眼太阳,果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她轻叹了一声,用葫芦制的瓢盛了些面粉,开始和面、擀面条。 之后又去院中的小菜园中摘了一些菜叶。 用新买的锅,简单的煮了一碗手擀面。 端着碗坐在藤椅上,默默把面吃完后。 把锅刷干净后,回房把身上的飞鱼服换下来。 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位身穿黑色劲装,头戴斗笠的江湖女侠。 抱个剑就出了门。 …… 来到聚丰楼对面的茶楼,丢下几文钱,点了一壶茶,和一盘瓜子。 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茶客闲谈。 而对面被查封的聚丰楼,自然成为了众人八卦的对象。 其中一个唇上有须的中年人,正对一位老伯讨论聚丰楼的事。 杜白薇适时问道:“这聚丰楼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如今被查封了?我本来还想去买烤鸭来着。” 那中年人见是一位美人发问,自然而然的想要卖弄一番,道:“姑娘想必是外地来的吧?竟不知这聚丰楼的事?” 杜白薇点点头:“一个月前去外地办点事,这才回来就发现聚丰楼被贴了的封条。” “那怪不得,这聚丰楼的掌柜据说是潜进我大乾的金国奸细,一个月前趁着一位大人过寿,行刺夜翎卫指挥使,听说还成功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来了几千个夜翎卫,把聚丰楼围的是水泄不通,甚至连京城大营的军队都来了,可热闹了。” 杜白薇听的有些无语,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关心热不热闹。 不过这也理解这些吃瓜群众的普遍心理,反正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自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等那中年人说完,杜白薇才问道:“那聚丰楼那么多厨子与伙计都抓起来了?” 中年人摇摇头:“这聚丰楼的伙计至少也得有几千人,朝廷的大牢哪里关的下?无关紧要的人都让官府的人给遣散了。” 坐在他对面的老伯,有些不信道:“你这说的头头是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中年人有些得意道:“我有个表叔,就是聚丰楼的厨子,前几日与他吃酒,是他告诉我的。” 第208章 夜翎卫办案 杜白薇笑道:“真的假的?你那表叔现住在哪?” 见这小美人不信,那中年男人立马道:“就在城南老槐巷,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 “是吗?那你那表叔可会做聚丰楼的红皮鸭子?” 中年男人嘿了一声,道:“那你可问对人了,我那表叔还真会这一手。” 杜白薇眼前一亮,有些激动的问:“不知公子表叔,具体住在哪里?” 那中年人也不是傻子,立即警惕起来,问道:“你找我表叔想干什么?” 杜白薇轻叹了一声:“不瞒公子,小女母亲患了食疫,什么都吃不下,一个月前就是带母亲去外地看病,回来的路上突然说想吃聚丰楼的红皮鸭子,我就出来给她买,谁知道这聚丰楼竟是被查封了。” 听杜白薇如此说,神色也不似作假,那中年人也放松了下来。 见美人露出哀求之色,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那双犹如秋水剪瞳般的眸子好像有着某些魔力,看的中年男子心里直痒痒。 下意识的就开口道:“原来是这样,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带姑娘去。” 杜白薇那双魅惑的双眸立即露出感激之色,看的中年人心跳就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立即拍了拍胸,站起身道:“闲来无事,不如现在就带姑娘前往?” 杜白薇也是点点头,起身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于是,杜白薇便跟着中年人一起出了茶馆。 坐在座位上的老人有些艳羡的摇摇头,暗叹自己若是再年轻上几岁就好了,此等美人,便宜那个王八蛋了。 再说杜白薇这边。 出了茶馆后,那中年人在路边雇了辆马车。 杜白薇道了声谢,就弯腰钻进了车中。 那中年人趁着杜白薇弯腰时,偷瞥了一眼那如满月的丰盈,不由吞了吞口水。 暗道这种身材,想来在床榻之上一定很爽利。 毕竟杜白薇的身材属于那种丰满结实的类型,相比那些身上没二两肉的小姑娘,对中年大叔更具杀伤力。 不过这中年人毕竟不是小年轻,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还很有绅士风度的坐在了车夫身侧的车辕上。 马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处巷子里停了下来。 中年人跳下马车,正想借着扶姑娘下马车的机会,摸摸小手。 却见杜白薇已经从马车另一边跳了下来,那身手看上去比他都敏捷。 看的中年人愣了一下。 杜白薇也想起自己正在装弱女子,连忙端正了姿态,看上去就像是扮做女侠的千金小姐。 她迈着淑女步,走的中年人身侧道:“不知公子表叔住在哪里?” 中年人笑了笑,指着正对着巷子口的房门道:“巷子最里面那家就是。” 杜白薇福了一礼,道:“那就有劳公子为小女子引荐一二了。” “好说好说。” 说着,中年人就带着杜白薇来到木门前,走上前拍了拍房门。 片刻之后,院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林叔是我。” “哦,王鹤啊?有事吗?” 中年男子王鹤笑道:“是有点事,林叔开下门呗。” “等一下。”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见王鹤就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美人,不由一愣:“这位是……” 王鹤连忙道:“啊,林叔啊,这位姑娘的母亲患了食疫,想买红皮鸭子,可这聚丰楼不是封了吗?听说您会做,我这就给您带来了。” 那位被称为林叔的老人本名林肄平,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知道自己这侄子好女色,估计又在美人面前卖弄,所以才带来这里。 暗叹这侄子到底年轻,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碰,什么样的女人碰不得。 女人的模样到了一定程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享有的。 就算运气好拐带回家,也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美貌这东西,说白了就属于一种稀缺资源,只会掌握在上层人手中。 而看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人能够染指的范围,所谓事出常态必有妖,林肄平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神情冷淡道:“你又胡说,我又哪里会做红皮鸭子?” 说完转身进了院中。 见表叔当面否认,王鹤神色有些尴尬,也跟着进了院子。 杜白薇也笑着跟了进去,还回身关上了院门,抱着手臂,淑女也不装了,迈着嚣张的八字步走了进去。 王鹤走过去低声道:“林叔啊,给侄子个面子,就当是帮帮忙。” 林肄平正忙着摆弄几个陶罐,显然是在腌制咸菜,头也不抬道:“说了不会就不会,而且那姑娘可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够招惹的,叔是过来人,奉劝你悬崖勒马。” 这时杜白薇鼓起了掌。 林肄平与王鹤都是愕然回头。 就见方才还我见犹怜的姑娘,不知何时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老人家过奖了,在下可算不得美人。” 林肄平表情有些凝重,站起身戒备道:“姑娘到底是何人?” 杜白薇也不废话,从怀中摸出夜翎卫的腰牌,在两人眼前晃了晃道:“夜翎卫办案,还请老人家配合。” 王鹤一听这美人竟然是夜翎卫,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杜白薇轻蔑的望了他一眼,小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了一个滚字。 王鹤立马识趣的灰溜溜的撒腿就跑。 等跑出胡同才敢回头看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夜翎卫他也就在一个月前,查封聚丰楼的时候见过,私下里也就在戏文里听过,这下可好,不仅见了,竟然还想睡夜翎卫。 想到此处,王鹤浑身都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要知道,夜翎卫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 方才在院中,就算自己被当场砍了脑袋,他都没处说理去。 他哆哆嗦嗦的来到马车前,几次都没上去,最后还是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爬上了马车,看的那车夫都误会了,暗道这人未免身体也太虚了些,不过想到方才那个美人,车夫又有些理解了。 第209章 祖籍 院中…… 林肄平呆愣了片刻,很快又摆弄起了菜坛子,语气淡淡道:“军爷有话就问吧,草民自是不敢隐瞒。” 杜白薇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听说你是聚丰楼的大厨?” 林肄平点点头,把菜坛子用泥土封好,道:“聚丰楼有一百多个厨子,草民也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厨艺也就平常,并不被钱掌柜器重。”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且问你,钱志平钱掌柜,在这京中可有什么亲人之类的?” 林肄平摇摇头:“草民也就是一个普通厨子,又哪里知道钱掌柜有什么亲人?他好像向来独来独往,也没听说过有何亲人。” 杜白薇点点头:“您再想想,钱志平可有什么……嗯……比较要好的朋友。” 林肄平想了想,皱眉道:“要说朋友,好像也没有,就算有也都是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林肄平叹了口气:“钱掌柜还是挺心善的,经常带一些瓜果肉食去看望一个孤寡老太太。” 杜白薇眼前一亮,连忙问:“那你可知那老太太家住哪里?” 林肄平警惕的看了杜白薇一眼,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夜翎卫。 杜白薇也看出了林肄平的担忧,道:“放心好了,钱志平都已经死了,我们夜翎卫自然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孤寡老太太,我也只是去询问一些细节罢了,当然你就算不说,夜翎卫也能查出来,只是要多费些时间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肄平也不敢不给面子,只得叹道:“那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家中本来有两个儿子,一个战死沙场,另一个也病死了,就留下一个老太太,若是没人接济,怕是很难活命。” 杜白薇知道林肄平说这些是为了让她怜悯一些,就点点头:“是挺可怜的,老人家大可放心,我也只是问一些话。” 林肄平这才点点头,道出了老太太的住处。 说来也巧,那老太太竟然与杜白薇住在同一个胡同。 杜白薇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小院。 …… …… 按照林肄平说的地址,杜白薇很快就找到了老太太的住处。 把马拴在门前的一棵樱桃树上,杜白薇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片刻之后,院中传来一个老太太激动的声音:“来了来了,是志平吗?” 杜白薇沉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等了片刻,房门才被打开,低头就见一个驼背的干瘦老太太站在门前。 杜白薇仔细一瞧,这老太太的双眼似乎蒙上一层白色的絮状物,显然也已经失明了。 杜白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问道:“老人家,我是官府的人,前来普查人口。” 老太太一听是官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让杜白薇进了院子。 杜白薇扶着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蹲下身子问:“老人家是京城人士吗?” 老太太听这官人是个姑娘,说话也比较和善,自然也放松了警惕。 老实道:“老身祖籍远在江南柳州县的钱家村,一年前为了给我那小儿子治病才搬来京城,只可惜病没治好,人也死了,就剩下我这个糟老婆子,走也走不了,只能在这京中住下了。” “那老人家可有什么亲人没有?” 老太太摇了摇头:“老身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也就聚丰楼的志平经常来看老身,不过也有些时日没来了。” “老人家说的志平,可是聚丰楼的掌柜,钱志平?” 老太太点点头:“就是他。” “可他身为聚丰楼掌柜,为什么来看你?老人家可别被人骗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笑道:“不会有错的,他小时候就住在老身的隔壁,老身还抱过他呢。” “也就是说,钱掌柜的老家也在江南柳州县?” 见老太太点头,杜白薇这才站起身,对老太太道:“行了,也问完了,那晚辈就不打扰老人家了,这就告辞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点点头:“有个人说说话也好,老身这院中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 “那行,晚辈走了,老人家就不用送了。” 说完,杜白薇就出了小院,并关上了院门。 她本来也想给老太太留下一些钱,奈何囊中羞涩,也只得作罢。 她叹了一口气,暗道看来又要去江南一趟了,不过走之前最好向方大人支取些资金才行。 想到这里,就又骑着马来到了夜翎卫衙门。 方云霆见她回来,不由问道:“案子可有眉目了?” 杜白薇点了点头,抱拳道:“已经查出,那人的祖籍在江南柳州县的钱家村,所以卑职想去江南一趟。” “行,那就去吧。” 见杜白薇表情有些尴尬,不由问道:“怎么?可是有困难?” 杜白薇讪笑一声,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困难,只是,江南挺远的,这人吃马嚼的,卑职有些囊中羞涩。” 方云霆笑了起来:“本官倒是把这事忘了。” 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杜白薇道:“这些银子拿去,就当是公费了。” 杜白薇小心翼翼的接过,当看到上面写着纹银一千两时,差点岔了气。 有些惶恐道:“太多了,太多了,卑职只需二十两就够了。” 方云霆却摆摆手:“这钱属于夜翎卫的,也不用你还,怕什么?穷家富路不是吗?” 见顶头上司都这么说了,杜白薇也不是矫情的性格,也就把银票塞进了怀中。 “你也先不用急着走,待明日本官带你去见过一位大人后,再走也不迟。” 杜白薇一愣,有些八卦道:“方大人要带卑职去见哪位大人?卑职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比如礼物什么的。” 方云霆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去见谁,只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行了,你从边关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吧?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歇息一下。” 见上官不说,杜白薇也就识趣的没再多问,向方云霆告辞后,就离开了夜翎卫衙门。 摸着怀里的银票,虽然票子轻飘飘的,但杜白薇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这辈子还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呢,听方大人的意思,这钱好像允许她随便花销,一时竟有种做梦的感觉,甚至有些发愁该怎么花。 第210章 发小 闲着也是闲着,杜白薇就去钱庄先兑换了一百两银子。 来到先前那位老太太的小院中,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到老太太手中道:“老人家这二十两银子,您拿着。” 老太太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沾亲带故的,哪有白送我银子的道理?姑娘莫要说笑,快把这银子收回去吧。” 杜白薇却笑道:“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仁慈,这个银子也是官府资助的,老人家若是不要,那就可惜了。”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嘴里念着佛经,只好把银子收了。 杜白薇正想问这老太太,瞎着一双眼,平日里如何过活,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响,从院外走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里面装着一些喂猪的草料,似乎是刚从山上回来。 见到院子里有陌生人,那小姑娘愣了一下,警惕地望着杜白薇,走到老太太身前问道:“钱奶奶,这是谁呀?” 老太太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笑着道:“这是官府的人,前来送银子的。” 送银子?小姑娘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年头只见过给官老爷送银子的,哪里会有官老爷给百姓送银子的? 小姑娘有些怀疑,眼前这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会不会是骗子。 不过见钱奶奶手中的银子不像是假的,小姑娘也不好说什么。 杜白薇有些诧异的望着那小姑娘,问道:“老人家这是您孙女?” 老太太摇摇头,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面露慈祥的道:“这孩子要是我孙女就好了,这也是个命苦的孩子,爹娘死的早,还要照顾年迈的爷爷,平常也会来照看老身一二,挺懂事的。” 本来杜白薇还有些担心这老太太无人照顾,见到这小姑娘后也放心了不少。 她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姑娘道:“这五两银子姑娘拿着,平日里多多照看一下钱奶奶。” 谁知那小姑娘却摇摇头:“谢谢姐姐好意,照顾钱奶奶是我自愿的,这钱我不能收。” 听了小姑娘的话,杜白薇也有些佩服,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倒也挺有骨气。 见她不收,杜白薇也只好作罢。 起身告别老太太后,又去了一家布店,买了几件衣服后,就回到了家中。 翌日; 身穿黑色飞鱼服的杜白薇,来到约定好的街边,等着与方云霆碰头。 只等了片刻,就见方云霆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见到杜白薇后,道:“走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是……”杜白薇答应一声,也骑上自己那匹驿马,跟在方云庭后面。 骑马走了一阵后,杜白薇也发现四周安静了许多,但景色却很不错,她没记错的话,这地方应该是专门供有权势之人居住的。 如此看来,方大人带自己去见的人,在朝廷之中恐怕品级不低。 如此想着,就算是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不过来都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处朱红府门前,只见门匾上用烫金大字写着于府二字。 杜白薇微微愣神,兀自寻思,这京城姓于非权贵似乎不多,难不成是老大?可他不是中毒昏迷,命不久矣了吗?难道方大人是带自己来探病? 正想着,方云霆经门前侍卫通告后,对她招了招手。 杜白薇连忙收敛心神,跟着进了朱红色府门。 一位被方大人称为陈叔的憨厚老伯接见了两人。 交谈了一会后,方云霆让杜白薇在廊下稍候,他则跟着那位陈叔先过去了。 杜白薇望着颇为气派的庭院一时有些无聊。 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见到府门外行来一位女子,而那女子杜白薇还认识。 不由奇怪的喊了一声:“王冰?” 正带着几个护院巡视的王冰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也是一愣。 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身穿黑色飞鱼服的女子正惊喜的望着自己。 “杜白薇?” 杜白薇笑了一声,走上前去道:“难得你还没把我忘了。” 王冰尴尬一笑:“你不是在金国吗?怎么跑回京城了?” 杜白薇叹了口气:“被调回来了呗,话说你在策北公主帐下效命,怎么也回来了?” “呃……嗯……”王冰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吭哧半天才干咳一声道:“我,我来探病,对,来探病。” 正说着,就见远处又走来一位护院打扮的年轻人,老远就扯着大嗓门喊道:“王护院!王护院!我新学了一招,要不要比划比划?” 王冰尴尬的低着头道:“没,没空,下次吧。” 与杜白薇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而那年轻护院依旧没眼力见的喊道:“别下次啊,你不是说只要俺能打败你,就和俺处亲戚吗?” 王冰当着儿时发小的面,一时无地自容,对着那护院怒道:“滚!” 见王冰发火,那年轻护院顿时吓了一跳,也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不处就不处,俺还不稀罕呢。” 杜白薇有些无语道:“你这,怎么还混成护院了?” “暂时的,暂时的,哈哈……哈。” 就在两人都觉得尴尬的时候,方云霆终于回来了,对王冰抱拳一礼后,对杜白薇道:“走吧,大人要见你。” “哦……”杜白薇答应一声,整了整官帽对王冰道:“那我就先走了,有空再请你吃酒。” “去吧去吧。” 望着杜白薇离去的背影,王冰也是松了口气。 这下算是在发小面前丢脸丢大发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策北公主的风寒早就好了,却不见有回去的意思,看那样子似乎要长期住下了,自己作为下属,总不好催促公主回去吧? 所以这护院,看来还得当一阵子。 想到这,王冰郁闷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继续带着几个由镇北铁骑假扮的护院,例行公事的巡视四周,以保证策北公主的安全…… 而杜白薇也跟着方云霆,来到了一处院落的房门前。 第211章 御下之道 在院中等了片刻,就见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书生走了进来。 书生长的面如冠玉,身材修长。 如墨长发用一根玉簪子竖在头上,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有才气。 方云霆扯了扯一旁的杜白薇,上前几步抱拳道:“大人,这位便是杜白薇。” 而这书生,自然就是大病初愈的于非。 听方云霆如此说,于非上下打量了一下杜白薇,点点头,却并未说什么,而是道:“去房中谈。” 方云霆点点头,跟着于非进了房间,杜白薇也连忙跟上。 等三人落座后,方云霆才对杜白薇介绍道:“这位便是夜翎卫指挥使于大人。” 杜白薇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对于非抱拳道:“卑职,杜白薇,见过指挥使大人。” 虽然她心里不怎么看得上的这位书生老大,不过身在官场,自然要遵循官场规矩。 于非微笑着点点头道:“杜姑娘不必多礼,没想到你竟还是位姑娘。” 方云霆怕于非因为杜白薇是女子而轻视于她,连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虽然杜白薇身为女儿身,却是屡立大功,在京时曾经在极短的时间,连破五件大案,后来派去金国做间者,也是多次探听到消息,其能力并不让须眉。” 于非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当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轻视,而是问道:“有如此功劳,想来应该是百户了吧?” 方云霆有些尴尬道:“杜姑娘,如今只是小旗……” “小旗?”于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屡立大功却只是屈居小旗,要么是被穿了小鞋,要么估计就是因为其是女子。 不由摇摇头道:“那倒是屈才了。” 杜白薇却笑着开口道:“其实卑职成不了百户也可以理解,毕竟大乾自开国以来,虽然有过女子做官,却也只是文官,还从未出现过武官百户,能成为夜翎卫小旗,卑职就很知足了。” 于非却笑道:“那这一历史,怕是要被打破了。” 说完对方云霆道:“此事过后,就提拔杜姑娘为百户吧。” 方云霆连忙抱拳称是,又对杜白薇道:“还不谢过大人。” 杜白薇一时还有些懵,经方云霆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心中狂喜道:“多谢大人。” “这是你应得的,只是本官大病初愈的消息还不能让外人知晓,如此才能让刺杀事件的幕后指使放松警惕,所以,在没水落石出之前,只能先委屈杜姑娘了。” “大人所虑,卑职自然明白。” 于非舒了口气,问道:“听方大哥说,你已经查出了钱志平的祖籍?” 杜白薇点了点头:“卑职探听到钱志平偶尔会去探望一个老太太,就谎称是官府之人,从那老太太口中得知,钱志平是江南柳州人士,祖籍就在钱家村。” “那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卑职想去钱家村一趟,没准能查出些什么。” 于非点点头:“如此也好,去实地探查一番,自是好的。” 他想了想,又道:“经费上若是有困难,杜姑娘尽管开口。” “多谢大人关心,方大人已经给了卑职一千两银子,足够了。” 于非点点头:“如此就好,那本官就翘首以盼了。” 杜白薇与方云霆齐齐起身,抱拳道:“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 于非点点头:“正事要紧,本官就不留你们了。” “是,大人要保重身体,下官告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于非轻笑一声,这杜白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查出钱志平的祖籍,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在这朝堂已经混了一段时间了,自然学会了一些御下之道,也知道画大饼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而且方云霆还是可信的,这杜姑娘没准还真能查到些什么。 …… 杜白薇跟着方云霆出了于府,方云霆望了她一眼,笑着问道:“你觉得大人的为人如何?” 杜白薇想了想,笑道:“挺特别的,与我预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是吗?你预想中是什么样?” “我以为大人会像那些读书人一般,是那种目高于顶,瞧不起我等武官之人,没想到大人身上并无读书人的架子与酸儒之气,挺让我意外的。” 方云霆笑道:“不只有这些吧?” 杜白薇点了点头,轻笑道:“最让卑职惊讶的是,大人并未因为卑职是女子而轻视卑职,在夜翎卫这些年,卑职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大人向来如此,只要有真本事,就绝对不用为前途发愁。” 而杜白薇之所以如此说,也并非是为了吹捧上官,而是真的让她感到意外。 当初在金国时,她之所以不看好于非担任指挥使,就是觉得文臣几乎全都看不起武官,武官也似乎与文官隔了一层,她也并不觉得权倾朝野的天子近臣会是一个例外。 然而见过面以后,杜白薇对这位指挥使的印象,可以说是颠覆性的改观。 …… 告别方云霆后,她又用方云霆给的经费买了一匹好马,马不停蹄的向江南柳州而去…… 而于府之中,于非送走杜白薇以后,就回到了内宅。 刚进桃花小苑,就见柳未央正坐在炉子旁,手中拿着毛线球,在织一些小衣服。 她已经在为未来的孩子做准备了。 而陆离也正和花千渝在下棋。 经过上次的失利后,陆离苦心研究五子棋,誓要打败花千渝一雪前耻,把属于她的统统拿回来。 见陆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而花千渝则与以往一样,懒洋洋的斜躺在美人榻上,不时在棋盘上下上一颗棋子,看那闲庭信步的模样,不出意外的话,陆离怕是又要凶多吉少了。 见陆离如临大敌的模样,于非可不敢这时候打扰二人。 躺在柳未央身旁,望着竹筐中的迷你小虎鞋,好奇的拿起来打量。 不由笑道:“这还不到两个月,还没显怀呢,准备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柳未央却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轻抿着红唇,笑道:“早些准备好,也省的到时候来不及。” 不知为什么,于非忽然感觉此时的柳未央与平时有些不同,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多了一些母性的光辉。 就像是沐浴在圣光中的百合花,风摆荷叶般散发着圣洁的白光。 第212章 小动作 于非正看的愣神,与花千渝下棋的陆离却传来一声很懊恼的惊呼,不出意外的还是输了。 陆离嘟着嘴,跑到于非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相公,相公,来帮我好不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非就答应一声,被陆离拉到了棋盘前。 花千渝轻蔑一笑,慵懒的道:“怎么?赢不了本宫就叫帮手?” 陆离气道:“你就会欺负我,相公肯定能赢你。” “那就试试咯。” 于非执黑棋先行,下了一颗问道:“风寒好些了吗?” 花千渝撩了一下头发,道:“好多了。” “以后可莫要逞能了,如今一天冷过一天,可别再像那日那般疯了。”说完见花千渝身上的大氅穿的歪歪斜斜,左肩根本没盖住,就伸手帮她把身上的大氅穿好,嗔怪道:“这衣服也不穿好。” 趴在于非肩头看下棋的陆离顿时不乐意了,把脸贴在于非脸上,酸溜溜的道:“我是让相公打败她,不是嘘寒问暖的。” 于非干咳一声,点头道:“行,下棋下棋。” 没穿越前于非就很喜欢下五子棋,对五子棋还真有研究过。 下了几手后,棋盘上的梅花阵渐渐成型。 而这梅花阵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逼着对手陷入他的节奏中,无心旁顾。 五子棋毕竟又不是围棋,就算花千渝心算了得,也是毫无用武之地,一直被动的被于非牵着鼻子走。 渐渐的,就被于非这种卑鄙的下法激起了火气。 而下棋最忌讳的就是情绪被牵动,花千渝一个疏忽后,被于非抓住机会摆出了四星连珠。 花千渝见自己输了,把手中的棋子儿丢到了于非身上,嗔道:“你这小人。” 于非有些无语,无奈的笑道:“五子棋而已,我怎么还成小人了?” 陆离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下不过就下不过,别找理由了。” 花千渝却嗤笑一声:“姐姐说话,哪有妹妹插嘴的份儿。” “你……” 于非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当起了和事佬:“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什么姐姐妹妹的。” 花千渝脸一红,伸出棋盘下的腿踢了于非一脚:“谁跟你是一家人。” 于非顺势捉住了花千渝的脚,笑道:“你看,又急。” 由于房间燃着火盆,花千渝又躺在榻上,所以脚上只穿了双纯白的小棉袜。 被于非突然握住,花千渝整个身子都是一颤,她又比较怕痒,连忙想从于非的魔爪中挣脱。 可挣了几下却没挣脱出来,再加上陆离与柳未央在场,她也不敢使用内力。 她俏脸涨红,一时竟然拿于非没办法。 好在有棋盘做遮挡,并未被陆离发现。 花千渝虽然心中羞赧,但也只能做起了鸵鸟不敢声张,一时竟由着他了。 虽然陆离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却也注意到了花千渝涨红的脸色,不由奇怪的问:“咦?你不会又发烧了吧?脸怎么红成这样。” “没,没……嘶……” 花千渝狠狠的瞪了于非一眼,示意他快些放手。 于非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会被陆离发现,那以陆离小醋坛子的性子,怕是又要闹了。 又把玩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花千渝连忙收回腿,见柳未央与陆离并未发现异样,心里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见陆离在两人脸上狐疑的打量,于非也心虚的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殿下消息灵通,最近朝廷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见他问起正事,花千渝也悄悄运用内力,把脸上的红晕散去,摇了摇头道:“哪有什么新鲜事,全是烦心事。” “哦?殿下此话怎讲?” “北边的高丽国你知道吧?” 于非早已把这算是异世界的版图研究透彻了,自然知道北边的高丽国。 便点点头:“自然知道,高丽国怎么了?” “昨日高丽国王派使者来,说是扶桑国这段时间经常袭击高丽沿海城池,想求朝廷出兵教训一下扶桑。” 于非眉头一皱,问道:“扶桑国内不是战乱不断吗?怎么会有功夫袭击高丽?” 花千渝叹了口气:“本来扶桑的确战火不断,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名叫丰臣秀吉的人,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扶桑境内的军阀全部打服,还把天皇藤原氏全部斩首,如今已经统一了扶桑国,还自称日照天子。” “而且此人颇有野心,袭扰高丽城池并不奇怪,若是放任不管,怕是很快就会派兵进攻高丽了。” 扶桑,又是扶桑。 于非听的头疼不已,他知道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所以一直对扶桑都抱有防备之心。 一听丰臣秀吉都冒出来了,顿时也有点不淡定了。 连忙问道:“那朝廷是个什么意思?有没有出兵的打算?” 花千渝摇摇头:“你也知道,如今我大乾的劲敌还是在金国,再加上陛下最近因为你遇刺之事,有些无心朝政,就让那高丽使臣回去等着,出不出兵并未明说。” “毕竟高丽国自古以来就是我大乾的藩属国,若是明确拒绝,朝廷面子上不好看,所以只能用这拖字诀了,不过本宫可以肯定,朝廷目前正是趁着金国混乱,调养生息之时,暂时是不会出兵的。 “内阁首辅,以及兵部尚……就是你那岳父,也都是这个意思。” 于非也知道大乾如今的状况,好不容易有了调养生息的机会,这时候出兵也确实不合适,更何况扶桑目前只是试探性的袭扰,还未正式侵略高丽国。 他轻叹一声道:“如今也只能先拖着了,不过别看扶桑只是弹丸小国,但却是狼子野心,朝廷不得不防啊。” 花千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好像一直不怎么待见扶桑啊?难不成你与扶桑有仇?” 于非冷笑一声:“是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什么仇?” 望着花千渝好奇的目光,于非又如何与她解释? 身为华夏人,怕是没几个不恨小日子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这个世界的扶桑,并非是那个世界的小日子,但既然说霓虹语,那就让于非不管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感到不适。 第213章 童谣 可这些他又要如何和花千渝解释? 只能找了个借口道:“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南下打过倭寇,见识过那些人的残忍,所以如今才会对扶桑看不对眼。” 花千渝点了点头,这她能理解,正如她常年镇守镇北关,见识过金军的残暴,因此她也对金军恨之入骨一样。 两人聊的是头头是道,陆离却听的云里雾里,没办法,她连高丽国在哪都不知道。 一时有些无聊,就跑到柳未央身旁看她织毛线去了。 “姨娘,我回来了。” 几人抬头望去,原来是花花背着小挎包下学回来了。 柳未央对她摆了摆手,笑道:“过来姨娘瞧瞧。” 花花有了上学的借口,算是在府中住下来了。 而李玉珍这几日又在忙医馆的事情,倒是也没再催她回去。 花花蹦蹦跳跳的来到柳未央身边,小心翼翼的问:“我能摸摸姨娘肚子里的宝宝吗?” 柳未央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听谁说姨娘肚子里有宝宝的?” 花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府里的姐姐们说的。” 柳未央无奈的摸了摸花花的小脑袋道:“傻孩子,现在还摸不出来呢。” 而陆离听花花这么说也来了兴趣,伸出手在柳未央的腹部摸了一下,笑道:“确实摸不出来,还是软乎乎的。” “去……”柳未央伸手把陆离的手打开,问花花道:“今天先生又教花花什么了?” 花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掰着小指头道:“先生教了两首古诗,还有一首诗歌呢。” “诗歌?那花花能不能唱给姨娘听听?” “好啊好啊,花花唱给小宝宝听。” 说着,花花就趴到柳未央的肚子上,用稚嫩的童音唱道: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 “上半年来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一首童谣唱完,花花还仰着小脸,天真的问柳未央道:“姨娘姨娘,小宝宝听到了吗?” 花花的话把房间里的几人都逗笑了,柳未央装作很认真的点点头:“花花唱的小宝宝自然听到了,那花花知道这歌的意思吗?” 花花很得意的道:“当然知道了,先生说,这歌名叫二十四节气歌,表示一年中的二十四个特定节气。” 于非一时来了兴趣,决定逗逗她,问道:“那花花知道这二十四节气分别是什么吗?” 本以为花花会说不知道,却见花花点点头,数着手指头,竟然背了起来。 “先生说,二十四节气有,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 背到这里花花略微停顿,于非以为她背不出,正想安慰一二。 却见花花喘了喘气,继续背了起来,原来小丫头是在换气,于非一时哭笑不得。 就听花花继续背道:“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 花花又换了口气,继续道:“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 随着花花继续往下背着,于非却是越听越心惊,有些难以置信,暗道这是十岁的孩子能背的?而且花花每天最多上两个时辰的课,这儿歌又是今天教的,这刚下学就会背了?太离谱了吧? 花花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继续背道:“还有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一口气把二十节气背完,花花很开心的欢呼道:“背完啦。” 静…… 房中的几个成年人都是一阵沉默,都明白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十岁孩子该有的正常水平。 陆离把花花抱起来转了个圈,把脸贴在花花肉乎乎的小脸上道:“我们家花花太厉害了,这些连姐姐都不会呢。” 于非与花千渝对视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花千渝坐直身子,对花花招了招手道:“花花,过来。” 不知为什么,花花似乎一直都很害怕花千渝。 见花千渝叫她过去,就怯怯的走了过去。 花千渝伸手抚摸了一下花花的脑袋,尽量让自己表情柔和一点:“姐姐也教你一首词好不好?” 花花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嗯……就教你一首你于非哥哥的词好不好?” 花花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于非一眼,很兴奋的点点头:“好呀好呀。” “那听好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等把这首青玉案念完以后,就让花花背。 花花皱着小眉头,紧张的默念了几遍。 于非有些无语道:“这会不会太难唔……” 花千渝直接伸手捏住了于非的嘴,饶有兴趣的望着默念的花花。 片刻之后,花花的小眉毛便舒展开来。 很兴奋的对花千渝道:“姐姐,花花会背了。” 花千渝点点头:“背出来给姐姐听听。” 花花吸了一口气,摇头晃脑的背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很快,这首青玉案就被花花给背出来了,虽然她并不懂这诗有什么含义,但也仅凭着读音,给硬生生的背了下来。 花千渝露出笑意,捏了捏花花的小脸,松开捏住于非嘴的手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却是个女儿身。” 于非也惊奇的望着花花,一脸震惊道:“这孩子竟能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的本事,于非也就在小说电影中听说过,还真没在现实中遇到过。 没想到花花竟然就是。 这要是用心培养,将来的成就怕是无法估量。 花花被两人如同看稀世珍宝般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怯怯的躲到陆离身后,离这俩怪人远了一些。 陆离叉着腰回瞪两人:“你们俩干嘛这样看着花花,都吓到她了。” 两人这才收回目光。 这时,王冰从门外走了进来,对花千渝抱拳道:“公主……” 花千渝站起身,走了过去,问道:“何事……” 王冰看了房间中的几人,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花千渝会意,把王冰拉到角落里,低声道:“现在可以说了。” 王冰这才附到花千渝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ps:今天有点事,更新慢了些,对不起。 第214章 金屋藏娇 花千渝黛眉微蹙,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王冰抱拳离开后,花千渝又走了过来,继续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 于非以为是镇北关出了事情,有些担忧的问道:“出了何事?” “这大雪封山的,能出什么事?” 见她不愿意说,于非也只得作罢。 等到了晚间,几人一起用过饭后,于非便回了自己的清河居。 这几日花花一直跟着柳未央睡,他自然就不好意思再过去挤了。 睡至子时,突然听到房门传来轻响。 于非向来睡眠就极浅,听到动静立马就被惊醒。 借着微弱的月光,于非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翻进了屋内。 这行事作风,不用猜就知道是陆离那丫头。 于非看的好笑,却依旧躺在床上装睡,想看看陆离要干嘛。 陆离如同小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床边,盯着于非看了片刻,就踢掉鞋子爬上了床榻。 推了推于非低声喊道:“相公,相公。” 陆离自然也看出了于非在装睡,就伸手去挠他痒痒。 这下于非就装不下去了,连忙笑着求饶:“醒了醒了。” “看你还装。” 见陆离穿的单薄,于非掀开被子道:“你也不多穿件衣服,快暖暖。” 陆离甜甜一笑,立马就钻进了被子,依偎进他怀里。 由于天气太冷,所以于非并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抱着,握住陆离冰凉的小手,心里就剩下心疼了。 然而就算他没坏心思,并不代表陆离不会起坏心思。 有黑夜为她打掩护,陆离也比白天大胆了许多。 竟动作生涩的主动向于非索吻。 于非一边躲,一边笑道:“老实点,被子里的热气全跑了。” 陆离折腾了片刻,却不得要领,一时也有些急了,语气近乎哀求道:“相公乖,就亲一下。” 于非一时无语,没想到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竟也有被调戏的一天。 伸手捧着陆离的小脸揉了揉道:“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丫头还挺色的。” 陆离推开他的手,有些不依的嗯了一声,嗔道:“你来不来?” 佳人都这样说了,于非还能说什么? 只得轻轻吻了上去…… 而窗外,如棉絮一般的雪花依旧静悄悄的下着。 只过了半炷香后。 于非的房门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把正在榻上亲热的两人吓了一跳。 这些时间,每次等于非睡下后花千渝都会给房门上锁。 能有钥匙开门的不用想,肯定是花千渝。 身上就剩一件月白色山水图案肚兜的陆离略显惊慌的问:“现在怎么办?” “别慌,先噤声。” 陆离听话的躲进了棉被中。 片刻之后,花千渝关上房门也走了过来,站在幔帐外,问道:“于非?你睡了吗?” 于非立即装着打起了呼噜,却听花千渝冷笑道:“别装了,你睡觉就不打呼噜。” 说着花千渝就走过来,看那架势似乎要掀开幔帐。 这下于非就装不下去了,故意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沙哑着声音问:“殿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既然醒了,能不能过来说话。” 于非无奈,伸出手指放到嘴边,对陆离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待陆离点头后,这才披了件衣服,沓着鞋一下了床,来到桌边坐下,把油灯点燃。 油灯如豆,于非与花千渝在桌前相对而坐。 花千渝沉默片刻,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把鬓边青丝挽到耳后,道:“那事,你可查出了什么?” “那事?”于非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那事是什么事?” 花千渝脸上一红,拍了一下桌子,带着怒容道:“你装什么装,就是茶水那事。” 于非恍然大悟,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壶茶是陆离弄出来的,本来他是打算把这事告诉花千渝的,可现在发现花千渝与陆离的关系已经有些不对付了,若是再把这事告诉花千渝,怕是会与陆离彻底闹掰。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为妙,便摇摇头道:“依旧是毫无头绪。” 花千渝点点头,凤目微眯,望着桌上的油灯道:“此人的确狡猾,不过再精明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人,本宫已经查出了些端倪,那人似乎是位女子,而且为了不被查出,还在好几家药铺分开买的所需材料。” 于非听的暗暗心惊,以陆离的轻功竟也让花千渝查出了线索。 “所以今日王冰姑娘说的就是这些?” 见花千渝点头,于非又吞了吞口水,有些忐忑的问道:“若是查出来,你打算怎么做?” 花千渝眼中寒光闪过,俏脸如霜道:“自然要把她千刀万剐,然后再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于非心虚的一缩脖子,强笑着随口道:“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啊?” 花千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见于非脸色难看,知道他误会了。 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这话不包括他,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哪里知道,于非之所以脸色难看是因为被吓得,正发愁这事要如何处理才好。 两人一时沉默…… 这时,床榻的幔帐突然被人掀开,把两人吓了一跳。 就见陆离一脸冷笑的望着花千渝,道:“你既然如此讨厌我相公,为什么还要赖在于府不走?” 她本来藏的好好的,可听到于非那句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啊?顿时一阵心疼,觉得相公受了委屈。 而花千渝的沉默,又让陆离误以为花千渝默认了,顿时火起,这才忍不不住跳出来质问花千渝。 花千渝愣了片刻,又看了于非一眼,嘴角带着讥笑道:“于大人这手金屋藏娇玩的妙啊,把门锁了都防不住。” 于非干笑一声,自知理亏,也没脸再说什么。 “不准你这样说我相公!茶水那事相公也是受害者,实话告诉你,那茶就是我准备的,公主殿下若是想要千刀万剐大可冲着我来,与我相公无关!” 花千渝的凤目顿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陆离,问道:“茶是你准备的?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第215章 后院起火 “我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情,倒是公主殿下为何正好去找我相公?” “你……” 花千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陆离也立即站在床上,作出防备的动作。 于非连忙劝道:“行了行了,给我个面子,事情都过去了。” “闭嘴!” 谁知两人完全不给面子,异口同声让他闭嘴。 陆离立马又对花千渝怒道:“不准你凶我相公!” “他什么时候成你相公了?拜堂了吗就相公相公的乱叫,也不知羞。” “就叫!就叫!大白天做那事,你才不知羞!” 花千渝被说到痛处,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随即怒道:“这都是谁害的?你还要不要脸?” 然而陆离可是在市井长大的,论非物质文化传统还从来没输过谁,立即反唇相讥道:“那是我给相公准备的,谁让你喝了?我没让你赔我茶水已经便宜你了。” “你……你……” 花千渝气的胸脯起伏不定,末了指着陆离道:“本宫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向床榻冲去,于非见状,也连忙抱住花千渝的腰道:“别冲动啊殿下!” “你放开我!今天本宫不把这臭丫头嘴撕烂,本宫就不是花千渝!” 陆离却依旧不甘示弱,火上浇油道:“来啊来啊!谁怕谁啊!” 这次花千渝算是动了真火,于非硬是没抱住,像个挂件似的被花千渝拖着来到榻前,跳上床榻抓住陆离就是一个背摔,然后骑在陆离身上,也不用武艺,两人就在床榻之上扯起了头发。 后院起火,于非也是头疼不已。 可也不能干看着,硬着头皮抱住花千渝的腰继续劝道:“别打了,快松手。” 此时的花千渝双手捏着陆离的脸,陆离则扯着花千渝的头发,两人谁也不肯先放手。 “再不松手我生气了啊。”于非威胁道。 陆离一脸不屈服的道:“要放也是她先放。” “你先放手,本宫就放。” 见两人谁也不先让步,于非一咬牙,抬起手在花千渝臀上狠狠拍了一下。 一声清脆的响声,听着还挺响,三人都是一愣。 花千渝捂着臀部,愕然的回头望着于非,捏着陆离小脸的手都松开了。 陆离也是松开了花千渝的头发。 花千渝从陆离身上下来,望着于非的凤目微微发红,渐渐的竟是委屈的溢出泪水。 于非看的是一阵心疼。 这时陆离没心没肺的笑道:“相公打得好!活该!” 正得意着,于非却拉住陆离,把她也翻了个面,抬起手掌在陆离臀上也是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两人都不听,那只能一碗水都端平,执行家法了。 见两人一个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而另一个则红着脸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于非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家法还是有用的,这不就老实了? 见两人都望着自己,他干咳了一声,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不听话就要受家法,这是规矩。” 随即于非发现两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连忙作出戒备的模样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可是一家之主。” 本来委屈的要哭的花千渝,突然伸出手臂勒住于非的脖子,陆离也使用绞技,伸出腿锁住了于非的双腿,两人配合默契,让人惊叹。 “一家之主是吧?家法是吧?看本宫不勒死你。”花千渝一边冷笑着,一边手臂用力。 “咳……呃……错了,错了……喘不过气……了……” 也许是几人闹的动静太大,雨棠被几个丫鬟拉了过来。 见两位公主越吵越凶,而且听声音似乎还打起来了。 慌忙跑去告诉了柳未央。 于是,柳未央就在一帮子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房中。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柳未央让下人在门外等着,只带着雨棠进了房间。 当看到床榻上的场景后直接傻眼了。 只见自家夫君被两位公主制住,一个勒住夫君的脖子,另一个则绞住夫君的双腿。 她连忙走上前道:“快,快松开。” 陆离与花千渝见柳未央都来了,自然不好不给面子。 也都悻悻的放开了于非。 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咳,咳咳。”于非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着气。 见俩公主谁也不理谁,于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看这样子,两人算是彻底闹僵了。 由于场面太过尴尬,花千渝瞪了于非一眼后,就离开了。 陆离也是红着脸不敢去看柳未央的眼睛,低声说了声:“我,我走啦。”就低着头出了房间。 柳未央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床边问道:“这是玩的哪一出啊?夫君?” 于非苦笑一声:“说来话长啊。” 他抱住了柳未央,把脸埋在柳未央的胸口,只觉得内心都平静了。 有些欲哭无泪的想到,还是柳未央好啊,那两位也太残暴了。 …… …… 接下来的几天,花千渝与陆离谁也不理谁,陷入了冷战状态。 于非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一时半会很难缓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没人下棋,花千渝一时竟有些无聊。 这天花千渝正在房中小憩,突然一团纸团从窗外飞了进来,正好落到花千渝胸前双峰之间。 花千渝黛眉微蹙,把胸口的纸团掏出来,展开一看。 就见上面就简单的写着:后院竹林,有能耐你就来,不准告诉相公。 明显这纸条是陆离写的。 花千渝冷笑一声,并未犹豫,起身向后院竹林行去。 等来到竹林的一处僻静之处,由于此处都是积雪,四周也显得比较静谧。 花千渝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开口道:“出来吧,别藏了。” “哼,没想到你还真敢来。” 花千渝回头,就见身穿红裙的陆离站在雪地中,头上还戴着斗笠,一副侠女的装扮。 花千渝抱着双臂,道:“陆离,你又想搞什么鬼?” “来这里,自然是比试了。” 说完,陆离把手中的一根青竹丢了过去。 花千渝伸手接住。 陆离拿着另一根青竹,上下打量着花千渝,道:“先说好,谁输了就要向对方道歉。” 第216章 竹林切磋 “幼稚……” 花千渝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陆离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用手中的青竹挽出一个剑花,足尖轻点,向花千渝后背刺去。 就在青竹快要刺中花千渝时,花千渝突然转身,利用手中的青竹,啪的一声,把刺来的青竹格开。 陆离也顺势倒飞回去,稳稳的落到雪地之上。 而花千渝却是拿着青竹攻了过来。 陆离灵巧的躲过,蛇腰轻扭,手中的青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花千渝白皙修长的脖梗斜刺来。 花千渝突然向后仰倒,用青竹撑在地面,抬腿就是一脚。 陆离身体一个旋转,红裙飞舞,如同在雪地里盛开的梅花,同时也躲过了花千渝的一脚。 手中的青竹再次向花千渝横扫而来。 却被花千渝再次格开。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相互攻防。 陆离仗着轻功,花千渝则仗着技巧,两人对攻了几十个回合,却是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然而正如陆离告诉于非的那样,在战阵之上,陆离打不过花千渝,而单打独斗,花千渝不是她的对手。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陆离的风格就是快…… 很快,花千渝就有些疲于应付了,陆离也抓住机会,把自身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不停的从各个角度攻向花千渝。 渐渐的,花千渝开始不敌,一个疏忽露出了破绽,陆离很敏锐的抓住了这个破绽,手中青竹刺出,向着花千渝面门刺去。 花千渝脸色大变,若是被刺中,非得破相不可。 然而以陆离的速度,花千渝已经没了操作空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竹向她脸上刺来…… 知道避无可避,花千渝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青竹上的劲风,震的花千渝如墨长发飞舞。 就在青竹快要刺中花千渝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在距离花千渝的眉心仅有一寸的位置,稳稳的停了下来。 四周翠竹上的积雪被劲风震的簌簌而下,落在了两人肩头。 花千渝也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青竹,默然不语。 陆离也收回青竹,把青竹扔到地上道:“还是姐姐厉害,阿离认输。” 花千渝一愣,凤目中也现出意外之色。 陆离学着于非的样子耸了耸肩,故作洒脱道:“按照规矩,我向公主殿下道歉,那日是阿离不对,对不起。” 花千渝哑然失笑,摇头道:“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显得本宫小气了。” “你就说接不接受吧。” 花千渝点点头:“接受,当然接受。” 说着还向陆离伸出了素白小手。 陆离下意识的握住了花千渝的手,问道:“啥意思?” 花千渝轻笑一声道:“这叫握手言和,于非教我的。”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来了于非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相视一笑。 陆离收回了手,调侃道:“这你也信啊?那坏家伙就是想占你便宜。” 花千渝很认同的点了点头:“这点我不反对。” 随即两人都笑了起来。 陆离道:“几日没陪姐姐下棋了,手都有些痒了,不如来一局?” 花千渝点点头:“好啊,本宫也正闲的无聊。”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并肩离开了竹林。 当于非看到两人说说笑笑的坐在一起下棋时,惊讶的嘴巴张的老大。 这什么鬼?早上不是还在冷战吗?下午就和好了? 他一时有些理解不了女人间的友谊,太诡异了。 他来到柳未央身边,有些古怪的问道:“娘子,这是你劝的?” 柳未央摇头,白了他一眼道:“两位公主都是识大体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柳未央凑近他耳朵,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吐气如兰道:“她们都喜欢夫啊……” 说完还在于非腰间掐了一下,疼的于非呲牙咧嘴。 本以为此事算是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然而,花千渝与陆离姐姐妹妹的就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就因为花千渝每天晚上锁于非房门的问题,吵了起来。 花千渝指责陆离是偷腥的猫,陆离则指责花千渝是守财奴。 听的于非一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是把自己当啥玩意了?咸鱼?财产? 知道这俩人会自己和好,于非也就懒得管了。 日子也在吵吵闹闹中,一天天过去…… …… …… 一个月后…… 江南,柳州县。 一匹快马来到了一处位于山林中的钱家村。 赶了一个月路程的杜白薇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见村口有几个老人家坐在树下闲聊,杜白薇就下了马,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牵着马走上前问道:“大娘,村中可有客栈?” 村口的几个老人见这女子长的漂亮,肌肤又细皮嫩肉的,像是城里人,也就很热情的问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杜白薇点了点头:“晚辈是京城人士,是来此寻亲的。” “村里只有一家北来客栈,但姑娘长这么漂亮,最好还是去别处借宿为好。” 杜白薇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那家客栈不太干净,若姑娘是男子也罢,最多给些银子,可惜你是个女儿家,还长的如此漂亮,还是当心一些才是。” 杜白薇轻笑了一声,道:“多谢大娘提醒,晚辈记下了,不过晚辈行走江湖,自然也有功夫傍身,大娘只要告诉晚辈客栈的位置就好。” 这老太太能提醒一声,也算是仁至义尽。 见这姑娘执意要去,也只得指了一个方向,道:“沿着这条街,左边第三个胡同右拐就是。” “多谢大娘。” 杜白薇说完,就戴上斗笠骑上马,向着老太太说的客栈行去。 等到了地方,杜白薇下了马。 把马拴在马桩上后,抬头望了望眼前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客栈。 能在钱家村这等犄角旮旯的村里,找到这样一间如此豪华的客栈也真是难得。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丢进嘴里,把头上的斗笠压低了些,抬腿走进了这家名为北来客栈的客栈之中。 第217章 黑店 客栈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趴在柜台上睡觉。 杜白薇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道:“嘿,醒醒。” 那掌柜这才揉了揉睡眼惺忪,睁开了眼睛。 当看清杜白薇的容貌后,那掌柜明显愣住了。 杜白薇皱眉,问道:“你这是客栈吧?” 掌柜连忙收回目光,谄笑道:“是是是,这里是客栈,姑娘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住店。” 掌柜点点头,从柜台下方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拿着毛笔歉意道:“最近官府查的紧,小的需要姑娘回答一些问题。” 杜白薇无所谓的点点头:“好说好说,掌柜问吧。” “姑娘是何方人氏?姓什么?” “我是京城人士,免贵姓杜。” 掌柜在本上记上几笔,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啊?” 杜白薇有些不耐烦的道:“来寻亲的。” “那姑娘芳龄几何啊?” 杜白薇皱眉道:“这个就不用记了吧?” 掌柜见杜白薇生气,连忙堆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姑娘勿恼。” 杜白薇哼了一声。 那掌柜又问:“本客栈有甲乙丙三种房间,甲字房只有硬板床,乙字房与丙字房才有被褥,姑娘想要哪一种?” “要最好的。” 掌柜点点头,笑着提醒道:“姑娘可想好了,这最好的可能比较贵。” 杜白薇一拍桌子,瞪着掌柜道:“废话,本姑娘像是缺钱的人吗?” “是是是,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只是这房钱……” 杜白薇打开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锭成色不错的银棵子丢到桌上,道:“够不够?” “够够够,足够了。” 掌柜把银子收入袖中,便对楼上喊道:“东子!东子!别他娘的睡了,来客人了。” 片刻之后,从楼上房中走出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看上去有二十多岁,身材瘦弱,猴腮尖嘴,看上去有些猥琐。 “这时间能有什么客人?净扰小爷清……” 正打哈欠抱怨的年轻人瞅见杜白薇容貌后,与那掌柜一样,眼睛都看直了。 抱怨的话也再难开口。 他噔噔噔的从楼上快步跑下来,低头哈腰道:“掌柜有何吩咐?” 掌柜看了杜白薇一眼,轻咳了一声,道:“把这位姑娘带到楼上最好的客房,不可怠慢。” “是,姑娘随我来。” 杜白薇点点头,拿着包裹提着刀,跟着那位被掌柜称为东子的年轻人上了楼。 掌柜望着杜白薇窈窕的背影,目光中露出淫邪之意,他嘿嘿一笑,暗道看来今晚要吃顿好的了。 杜白薇跟着那位年轻男子进了丙字号房,打量着房间的布置,也的确不错。 回头却见那叫东子的年轻男子正盯着自己愣神,不由皱眉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东子这才反应过来:“是是,客官若有别的需要,尽管嘱咐小的。” “知道了,去吧去吧。” 东子这才恋恋不舍的退出了房间。 杜白薇关上房门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客栈果然有问题。 想来是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这两人装都不装了,就差把黑店写在脑门上了。 而在楼下,叫东子的年轻人已经开始与掌柜争论起谁先谁后的问题了。 东子道:“先前那几个娘们都是你先睡的,这次总该让我先来了吧?” 掌柜冷笑一声摇摇头:“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只是此女带着刀,怕是不好对付。还是让我先试试,没危险了你再来也不迟。” 说着,掌柜就起身去准备了。 东子对着掌柜背影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老狗,每次都让老子玩剩下的,什么东西。” …… …… 时至子时…… 客栈中静悄悄的,杜白薇也躺在床上,呼吸舒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突然,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 借着月光往房中打量了片刻,伸出手指在纸糊的的窗棂上戳了个洞,把一根竹管伸了进房中。 一团白烟从竹管中缓缓喷出,悄无声息的消散在房间中。 片刻之后,又有一个黑影悄悄摸了过来,与先前那黑影一起在房间外等了片刻。 其中一个黑影开口道:“可以了,想来已经麻翻了。” 这声音明显是白天的掌柜。 至于另一个,不用说,就是那个名叫东子的年轻人。 听掌柜如此说,东子就急不可耐的拿出一个铁片。 把铁片从门缝中探入,把里面的门闩挑开,两人迫不及待的推开了房门。 东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把桌上的蜡烛点燃。 房间也亮了起来。 掌柜望着躺在床上失去知觉杜白薇,贪婪的吞了吞口水,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此等级别的美人。 竟如小年轻一般,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了一眼同样激动的东子,板着脸道:“你先去门外守着,等我完事后再叫你。” 虽然东子有些不情愿,不过想到这老家伙也是快枪手,反正他也不用等太久,也就老实的出了房门,在门口等着。 等东子出去后,掌柜激动的伸出颤抖的手,淫笑道:“我来了小美人。” 他走到榻前,正想伸手去脱杜白薇的衣服,突然,一把寒光森森的绣春刀从被子下伸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掌柜一惊,震惊的发现杜白薇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正目光嘲弄的望着他。 而这把绣春刀的主人,正是杜白薇。 “女,女侠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来瞧瞧女侠有什么需要。” 杜白薇冷笑一声:“你当本官是白痴吗?” “本,本官?” 掌柜愣了一下,就见杜白薇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牌子,道:“夜翎卫办案,给我去墙边倒立。” 掌柜本来还很惧怕,不过当他知道杜白薇是夜翎卫的人后,反而不怕了。 而是道:“姑娘既是夜翎卫的,那我奉劝姑娘,最好还是把我放了,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杜白薇却不跟他废话,抬起一脚把掌柜踹出两米远。 掌柜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疼的躬成了虾米。 而门外的东子听到掌柜叫声,还以为掌柜玩嗨了,有些鄙夷的撇了撇嘴。 房中的杜白薇一脚踩在掌柜手腕上,拿着刀威胁道:“去墙边倒立,敢不老实,老娘就把你的双手给剁了。” 掌柜却是一脸怨毒的盯着杜白薇道:“我们东家不会放过你的。” 第218章 地牢 “哟呵,还有背景?” 杜白薇突然抬起右腿,像是踢球一样狠狠踢在掌柜面门。 那掌柜的脸顿时像是开了染色坊,疼的捂着脸惨叫连连。 杜白薇再次开口:“去墙边倒立。” 这下那掌柜是真的怕了,很老实的来到墙边倒立。 而门外的东子就算再愚钝,也知道掌柜的声音有些不对。 慌忙推开了房门,却见掌柜的正一脸血的在墙边倒立,看上去极其狼狈。 他正想问怎么回事,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身后传来白日那女子的声音:“不想死,就去倒立。” 东子也算是机灵之人,立马就知道出事了。 他也不敢反抗,举起双手道:“女侠饶命,小的只是个打杂的。” “少废话,去墙边倒立。” “是是。”东子也只能老实的来到墙边,与客栈掌柜一起双排倒立。 杜白薇蹲下身,盯着两人道:“说说吧,你们两人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由于两人都是倒立状态,脸都涨的通红。 东子讪笑道:“这些事与小的无关,都是掌柜的干的。” 掌柜脸色一变,连忙摇头:“女侠别听这畜牲胡说,我也只是帮人做事的。” 杜白薇把刀尖指在掌柜咽喉上,沉声问道:“那你们又是帮谁做事的?你方才说你们东家不会放过我,你们东家是谁?” 掌柜只觉得刀尖冰凉,隐隐还有些刺痛,一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的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东家姓钱。” 杜白薇一巴掌抽在掌柜脸上,怒道:“这他娘的就是钱家村,有几个不姓钱的?拿姑奶奶开涮是吧?” 掌柜欲哭无泪,苦着脸道:“具体的小的真不知啊,对了,东家好像在京城开酒楼,而且据说还很有背景。” 杜白薇眉头一挑,既是在京城开酒楼,那想来就是钱志平了。 她点点头,又问道:“看这客栈如此气派,却为何只有你两人?” 东子讪笑道:“其,其他人都走了,我二人只是留下来善后……” 掌柜脸色一变,怒斥道:“闭嘴!” 东子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闭嘴。 杜白薇却是美目一眯,反手又抽了掌柜一耳光。 这一下用了内力,掌柜直接被打飞了两颗牙。 “老娘让你说话了吗?再敢多嘴,把你舌头割了。” 这下掌柜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看的东子也是心惊肉跳的,暗道这娘们力气也太变态了吧? “说,你们善什么后?” 见杜白薇充满寒意的眸子望过来,东子心中一凛,干笑道:“没,没什么,就,就是让我们把店里的东西给照顾着卖了。” 杜白薇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没说实话,若只是这样,那掌柜的,绝不可能反应这么大。 她目光一寒,把刀放到东子耳朵上,冷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了。” “我数三声。” “一……” “二……” 东子浑身发起抖来,却依旧在权衡着要不要说。 这时一旁的掌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杜白薇手起刀落,一坨物件飞了出去,掌柜直接变成了一只耳。 他也再难维持倒立的姿势,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东子也直接被吓尿了,裤子湿了一片。 杜白薇并未理会在地上打滚的掌柜,再次望向东子。 东子连忙带着哭腔道:“我说,我说,不要割我耳朵。” “东家的婆娘让我们两个,把,把剩下的那几个肉票给处理了。” 夜翎卫经常与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自然也知道肉票是什么意思。 她问道:“肉票呢?在什么地方?” 东子有些心虚的道:“就,就在客栈的地牢中……” 杜白薇抬腿把倒立的东子踹翻在地,冷声道:“带我过去。” “是是……” 见掌柜躺地上装死,杜白薇也踹了他一脚道:“你也跟着。” 掌柜也只好忍着痛,捂着耳朵跟着东子在前面带路。 两人带着杜白薇来到客栈一楼的杂物室,打开了一个铁门后,出现一条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楼梯的通道漆黑一片,东子点燃火折子在前边带路。 借着这点光亮,三人来到北来客栈的地牢之中。 等东子把地牢中的火炬点燃后,杜白薇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的场景让她脊背发寒。 只见这不大的地牢中,竟然锁着七八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 这些女子一个个蓬头垢面,目光木讷,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东子目光躲闪,吞吞吐吐道:“肉票,都,都在这里。” 杜白薇越看越心惊,愤怒之下,一脚把东子踹的撞在墙上,又是一拳把掌柜打翻在地,对着两人直接就是一顿毒打。 那掌柜本就上了年纪,哪里顶得住?很快就被打的晕死过去。 东子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抽抽。 杜白薇一把扯住东子的衣襟,怒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东子有气无力道:“东家让我们把这些人都卖到窑子,等处理完,就让我们各奔前程。” “钥匙呢?” 东子哆哆嗦嗦的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 递给杜白薇道:“钥匙上有数字,对应锁上的数字。” 杜白薇一把夺过钥匙,又在东子肚子上踹了一脚,起身来到那些被锁的女子身旁。 见杜白薇靠近,这些女子都是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去看杜白薇。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等杜白薇把其中一个女子的脚铐打开后,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脸痛哭起来。 杜白薇听的一阵难受,把这些女子脚踝上的铁链一一打开。 然而其中一个女子却突然抱住杜白薇的腿,哭着哀求道:“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求你,求你……” “你的孩子在哪?” “她的孩子已经死了。” 杜白薇回头,只见一个身上衣服还算干净的女子目光淡漠的望着她。 “怎么死的?” 那女子苦笑一声:“她是一家三口都被抓来的,那几个畜牲当着她丈夫的面欺辱了她,她丈夫不堪忍受就咬舌自尽了,她的孩子总是哭闹,也被他们给掐死了。” 第219章 里长 杜白薇听的银牙咬的咯吱响,转身扯着东子与掌柜,也把两人用脚铐锁在地牢中。 本想把这些女子带出去,然而她们却都不愿意。 杜白薇想想也是,这些人估计大多数都是钱家村的人,若是就这么出去,那名声也算是毁了,救出去怕是也无法立足。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有何打算?” 先前那个比较冷静的女子摇了摇头,苦笑道:“钱家村是不能再待了,我打算出去后,去别处过活。” 这些受害人虽然大多都表示去别处过活,但也有几个想回家的。 杜白薇自然明白这些女子在担心什么,便点点头道:“呆在这地牢中也不是个事,不如你们先去上边的客栈暂住,我先为你们买些衣服换上,到时候是走是留,都可自行定夺。” 那几个女子觉得这话有理,也都答应了下来。 于是,杜白薇就把这些女子带出了地牢,把几人暂时安排进客栈的房间。 而那名叫东子的伙计与那掌柜则被锁在地牢中。 安排好后,杜白薇锁上客栈房门后,又去附近县镇买了十来套衣裙。 回到客栈后,告诉了这些女子洗漱烧水的地方,让几人沐浴过后,也都换上新买的衣裙。 安顿好这些人后,杜白薇就出了客栈。 去村子里打听过后,来到了里长的家。 直接开门见山的亮出夜翎卫的腰牌。 那里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一听是夜翎卫的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没办法,对大乾的朝廷官员来说,夜翎卫与鬼差上门索命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比鬼差更恐怖,至少鬼差只会勾一个人的魂,夜翎卫则是多为抄家灭族。 连京城的官见了这帮鹰犬都视如猛虎,更别提一村之长的小小里长了。 老里长哆哆嗦嗦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下官钱家村里长,钱渊,见过天使。” 那里长的家人本想出言喝问,却见自家一向颐指气使的老爷吓的抖如筛糠,顿时也都识趣的闭了嘴。 杜白薇点点头,问道:“你就是里长?” “是,下官就是钱家村的里长。” 杜白薇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道:“你不用慌,本官只想问你一些事情。” 钱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头谦卑道:“天使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很好,我且问你,北来客栈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 “那你可知北来客栈的东家是何人?” 钱渊点点头,想了想道:“北来客栈的东家,就是村东头的钱志平。” 果然如此,没想到钱志平不仅敢刺杀夜翎卫指挥使,私下里竟还做人口买卖的勾当。 不过钱志平身为聚丰楼掌柜,按理说应该不会缺钱,既然不缺钱,却为何又要做这种缺德的勾当? 她一时有些想不通。 又问那里长道:“那你可知,东来客栈是何时开业的?” “那可有年头了,十年前钱志平突然回村,还带回来了一个媳妇,也是从那时起,他才在这村里开了这家北来客栈。” “那钱志平又是何时离开钱家村的?” 里长叹了口气,道:“钱志平带着媳妇在村里只住了有一年,可惜好景不长,他带回来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孩子后就离开了,钱志平据说也去了京城当什么大掌柜,不过钱志平的孩子却没带走。 “还请了一大帮丫鬟奶娘养在家中,直到三个月前,突然又来了一大帮人,把那孩子又给接走了。” 三个月前?杜白薇柳眉微蹙,沉思起来。 如此看来,时间还对的上,钱志平刺杀夜翎卫指挥使就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估计是钱志平自杀后,这孩子才被人接走的。 那不用说,接走孩子之人,很可能就是幕后真凶。 接走孩子,估计也是为了掩盖行藏,以免被人顺藤摸瓜的查出来。 想到此,杜白薇又问道:“那你可知接走那孩子的,又是何人?” 里长尴尬的摇摇头:“那帮人挺蛮横的,还威胁下官不要多管闲事,而且下官看那些人的装束都非凡品,下官一个小小的里长,又哪里敢管?” 杜白薇冷笑一声,道:“你身为里长,若是连村民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里长?” 那里长自知理亏,也不敢言语。 杜白薇起身道:“行了,你随我走一趟吧。” 里长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磕头求饶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天使念在下官一把年纪的份上,就饶了下官这次吧。” 杜白薇有些无语,不耐烦的道:“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又不是拿你下大狱。” 一听不是抓自己,里长也松了口气,擦了擦汗,站起身道:“是是是,下官随天使前去。” 杜白薇点点头,先离开了里长的家。 带着里长来到北来客栈,并让那些女子叫了出来。 里长一见这些人,顿时大惊。 有些惊讶的问:“陈家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李二丫,你知道你们爹娘多着急吗?” 从里长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知道北来客栈背地里干的勾当。 杜白薇轻叹一声,就把北来客栈背地里的勾当告知了钱家村里长。 里长顿时脸色苍白,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战战兢兢道:“下,下官不知啊,没想到钱志平那畜牲竟然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行了,本官并非要治你的罪,只是这些女子要妥善安置,还请里长配合。” 里长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抱拳道:“任凭天使驱使。” 杜白薇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女子,名节要紧,如何处置还要看几位姑娘的意愿。” “天使说的是,不知几位姑娘是何想法?” 这些女子把自己的心思都告诉了里长。 这几个女子有大半愿意远走他乡,只有一小部分愿意回家。 里长也都一一答应,许诺会找理由送其回家,愿意远走他乡的也答应为其担保让其离去。 杜白薇在钱家村住了几日,直到监督着里长把这些姑娘都安置妥当后,又押着北来客栈的掌柜与那名叫东子的伙计,把这两人交给了当地县衙。 县衙一听是夜翎卫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听杜白薇交代过北来客栈的罪行后,就把这两人都给收押了。 完事后,当地县令亲自带着衙役把北来客栈也给查封了。 杜白薇查案的同时,倒是意外的为钱家村除了一害。 等把这些事做完,杜白薇又只身一人来到了钱家村东头,钱志平的住处。 第220章 旧疾复发 相比村里的低矮房屋,钱志平的家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与富裕之地豪门大户没有任何区别,府宅占地极广,也颇为气派,想来钱志平做那种丧尽天良的生意,就是为了支撑府中开销吧? 杜白薇绕着府宅转了一圈,左右看看,等四下无人时,直接麻利的翻身跳入府中。 在府中巡视了一圈,却并不去主人家住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后院婆子丫鬟住的地方。 虽然房门都是锁着的,但这却难不倒杜白薇。 她熟练的从袖中掏出一根铁丝,在铜锁上一阵捣鼓,只听咔哒一声,那铜锁就被打开了。 身为夜翎卫,撬锁开锁可是必备技能,杜白薇自然也不在话下。 杜白薇推门而入,开始在房中搜寻,还专门往抽屉里翻找。 连续搜寻了几个房间,杜白薇总算找到了一些书信。 既然是举家搬迁,那这些丫鬟婆子肯定会提前通知各自的家人。 就算没通知,也肯定会在家书中有所提及。 果然,在看了好几封无关紧要的信件后,杜白薇在一封家书中,查到了一丝端倪。 信似乎是某位丫鬟的家里人寄来的,大意是得知了这位丫鬟要搬家的消息,还提到会在家中等其归家探亲。 而信封上还印着驿站的官印。 在大乾,普通百姓的信件往来,除了托人捎带,大部分都是通过驿站传递。 而驿站也有专门的信差与信使,专门负责信件往来。 信差每经过一个驿站,都会印上途经驿站的官印,使信件可查,以此防止意外丢失。 而这封信的封皮上,就印有五个驿站的官印。 杜白薇身为夜翎卫,经常在大乾走动出差,对大乾的版图早已烂熟于心。 通过这五枚官印远近顺序,很快就判断出了这封信的发出地。 广陵县…… 杜白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来钱家村这趟,算是没白来。 她把信封塞入怀中,把房间的铜锁又给锁上后,原路翻墙出了府宅。 并未再多做停留,直接骑着马离开了钱家村,向着广陵县急行而去。 …… …… 京城; 王京府中。 王府二小姐蹦蹦跳跳的来到姐姐的房间,却见姐姐依旧出神的坐在窗前,双眸没有聚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英莲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把手臂搭在王英眉肩头,歪着小脑袋,笑嘻嘻的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王英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你去别处玩吧,姐姐今天有些累。” “啊……”王英莲露出失望之色,嘟着嘴道:“妹妹刚来,姐姐就要赶可爱的妹妹走吗?” 想到这几天似乎确实有些冷落这丫头,王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你老实呆在这里,不要来吵我。” “一直呆在房里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花园赏雪景吧?” 见姐姐不理自己,王英莲就强行拉着王英眉的衣袖道:“走吧走吧。” 王英眉无奈,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这妮子会一直烦她,只得起身。 可刚起身,还没走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向前方倒去。 王英莲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姐姐焦急道:“怎,怎么了姐姐,你别吓我啊。” 可倒在她怀里的姐姐却是如同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 王英莲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对门外喊道:“快来人啊,姐姐晕倒了。” 门外的丫鬟一听这话,也匆忙跑了进来。 王英莲哭着大吼道:“快去叫娘亲来!快去啊!” 丫鬟又慌慌张张的跑去喊吴夫人。 正在房中叠衣服的吴夫人一听大女儿晕倒了,也是急忙往女儿房中跑去。 路上还对贴身大丫鬟道:“去,去请郎中来,英眉的病可能又犯了。” 那大丫鬟答应一声,就匆匆而去。 吴夫人则是来到了大女儿房中,却见王英莲正伏在床边,望着如同沉睡了一样的姐姐正哭着抹泪。 她从小与姐姐一起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 见娘亲气喘吁吁的跑来,眼泪簌簌往下掉:“娘亲,快救救姐姐。” 吴夫人坐到床边,伸手心疼的抚摸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叹了口气:“你姐姐这是老毛病了,本以为挺过去了,没想到又犯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丫鬟也带着一位女医匆匆跑了过来。 吴夫人连忙拉着王英莲让开位置,对那女医道:“马姑娘,又要劳烦您了。” 那女医只是摇摇头,提着药箱坐到床前,开始为王英眉号脉。 许久之后,女医松了口气道:“令千金本就气血亏虚,又心气郁结,这才导致旧疾复发。” 吴夫人一脸愁容:“那该如何是好?” 女医安慰道:“吴夫人莫慌,待我用完针,先让令千金醒过来,之后再开方调理,应该能稳住病情。” “那就有劳马姑娘了。” 女医点点头,净过手后,把王英眉衣衫解开,拿出针灸用的银针,开始一一刺在王英眉身体的穴位之上。 等施完针,女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到桌案前,拿着毛笔开始写药方。 吴夫人把女儿的衣服遮掩好,又为其掖好被子,回头问道:“马姑娘,我女儿的病,难道就不能根治吗?” 女医摇摇头:“令千金身体羸弱,只能慢慢调理,切记要保持心情舒畅,别的也无他法。” 女医说的这些,吴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如今的情况是,女儿未来的夫婿生死未卜,别说女儿了,连她这个当娘的这几日都觉得心情沉闷。 再加上女儿本就心思细腻,也特别敏感。 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想保持心情舒畅,又谈何容易? 女医把药方写好后,吹干墨迹,把药方交给吴夫人,很严肃的道:“这段时间,切勿再让令千金忧心,否则……就是药石难医。” 吴夫人心中一凛,只得一脸愁容的点了点头。 送走女医后,吴夫人才发现自己的小女儿不知又跑到哪去了,不过她现在正在忧心大女儿的病情,也就懒得管了。 …… …… 于府门前。 一顶小轿停在了路边,王英莲从轿中跳了出来。 直接就往于府跑,却被门前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王英莲怒道:“放我进去,我要见于大人。” 那侍卫也算客气,抱拳道:“姑娘可有请帖?” “没有,快让我进去。” 侍卫摇摇头:“抱歉,没有请帖不能进,姑娘还是请回吧。” 王英莲好不容易才从府里溜出来,又哪里肯轻易回去? 情急之下,就和侍卫吵了起来,听到吵声,老管家陈松也走了出来。 见到王英莲后愣了一下,见这小姑娘穿的是绫罗绸缎,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制止那侍卫,走上前抱拳道:“不知姑娘是?” 王英莲连忙道:“我叫王英莲,你们去告知柳夫人一声,她肯定会见我的。” 陈松点了点头,道:“姑娘在此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说着就快步回了府。 片刻之后,就又折身跑了回来,对王英莲道:“姑娘随我来吧,夫人答应见你了。” 王英莲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跟着陈松来到了后宅入口。 而雨棠也已经等在了那里。 陈松把王英莲交给雨棠后,就离开了。 雨棠便把王英莲领到了后宅待客的地方。 王英莲焦急的在房中踱着步,很快,柳未央就被丫鬟婆子扶着走了过来。 柳未央自然是见过王英莲的,正想招待她坐下,王英莲却焦急的先开口道:“柳夫人,你能不能让于大人去看望一下我姐姐?” 第221章 药石难医 “你姐姐?你姐姐怎么了?” 一提到自己的姐姐,王英莲不由眼圈泛红,带着哭腔道:“我姐姐病倒了。” 柳未央一愣,连忙关心的问:“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王英莲抹了一把眼泪:“我姐姐从小就体弱,自从得知于大人遇刺的消息后,就一直茶饭不思,闷闷不乐,今天突然就病倒了。” 柳未央心中轻叹一声,自然也理解王大小姐为何会病倒,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的,知道那种煎熬,对女人来说是多么可怕。 不过想到夫君的嘱咐,她还是摇了摇头:“我自然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我家夫君如今昏迷不醒,也去不了啊。” 一听这话,王英莲眼泪顿时簌簌往下掉,忍不住哭道:“那该怎么办啊?大夫说我姐姐不能再忧心了,否则就是药石难医。” 柳未央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见王英莲凄凄切切的点头,想了想道:“这样吧,等夫君醒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姐姐的。” 王英莲自然不知道于非已经无碍,听说也在昏迷不醒,知道让他去看姐姐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然他的娘子都如此说了,那也只好作罢。 点了点头,抹着眼泪告辞离开了。 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柳未央不由轻叹一声,这狠心的夫君呐。 她回到桃花小院,回屋后,见于非正拿着一根碳条,给拿着剑摆pose的陆离画画。 想到王大小姐如今因为他病倒了,他却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画画,一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夫君!” 她叉着腰,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声。 于非抬头,见柳未央正生气的瞪着自己,还以为他在吃醋。 讪笑着安慰道:“一会儿也给你画一张。” 柳未央叹了口气:“妾身不是说这个,王大小姐病倒了,你知道吗?” “啊?病倒了?怎么回事?” 一听王大小姐病倒了,于非也没心情画画了,有些担忧的问。 虽然他并未见过王大小姐,但总归是自己提过亲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在意的。 陆离也收起剑走了过来,问道:“是啊柳姐姐,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柳未央横了于非一眼:“夫君还好意思问?王大小姐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你说她为何病倒?” 陆离撇了撇嘴,学着于非的样子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果然又是因为相公。” 于非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不会吧?我与她连面都没见过。” 柳未央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嗔道:“你们两个是没见过面,可是却提过亲呀,既然提过亲,那便是他未来的夫婿,又怎会不担心?” “那他病得如何?严不严重?” 柳未央。摇了摇头:“怕是不容乐观,方才就是她妹妹来找,想要请你去王府看一看她,而且大夫也说了,不能再让王大小姐忧心,否则就是药石难医。” “嘶……”于非倒抽一口凉气,皱眉道:“竟这么严重?” 他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片刻后问道:“花花呢?怎么不见她?” 柳未央有些无奈道:“策北公主说是要教花花射箭,现在应该正在清河居学射箭。” “这大冷天的学什么射箭?”于非有些无语。 “夫君先别管花花射箭了,王大小姐的事怎么办?若还是瞒着她,怕是……” 于非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知道不能再瞒着王大小姐了。 “不如这样,让花花的娘亲去给王大小姐瞧病,我再写一封信,让玉珍夫人亲自交给王大小姐。” 柳未央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办法。” “那就这么办吧,我去把李玉珍叫来。” “我去吧,我轻功比较快。” 陆离自告奋勇地站起身。 于非一点头,取了笔墨,把自己无碍的消息写了出来。 印上火漆后,在封皮写下王英眉亲启后,便把信封交给了陆离。 陆离把信收起来后,就匆匆出了于府,骑着于非的乌云盖雪,向着叶婆婆与玉珍姨娘的医馆行去…… 等来到百草堂,把于非交代的事情告诉李玉珍后,把信也交给了她。 既然是于非的吩咐,李玉珍自然满口答应。 收起信封后,告诉了叶婆婆一声。 便背着药箱,与陆离同乘一匹马,向王京府中而去。 经家丁通报后,李玉珍便进了府。 吴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虽然她现在并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既然是柳未央请来的大夫,她也不好不给面子。 就带着李玉珍来到了大女儿的房间。 此时的王英眉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毫无血色,正睁着大眼睛坐在床上愣神。 见李玉珍进来,只是对她强笑了一下,却并未开口说话。 李玉珍先是瞧了瞧王大小姐的脸色,又瞧了瞧她的舌苔。 这才开始为王大小姐诊脉。 渐渐的李玉珍的脸色也变得颇为凝重。 虽然在预料之中,不过吴夫人还是有些期许的望着李玉珍。 等李玉珍号过脉,吴夫人忍不住问道:“如何?” 李玉珍叹了口气,道:“王姑娘的身体亏空严重,若要治愈,的确有些棘手。” 见吴夫人露出失望之声,李玉珍忙道:“不过想要治愈也不是不可能。” 吴夫人一听这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李玉珍的手,喜道:“我姑娘的病,真的能治愈?” 李玉珍点头,颇为自信的道:“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治好令千金。” 吴夫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虽然她也多次梦到有大夫告诉他,你姑娘能治愈,可那总归是在梦里。 如今竟真的有人告诉她,你姑娘能治愈,而且还有八成的把握,这使得吴夫人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又在做梦…… 悄悄的伸手在大腿上拧了一下,清楚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吴夫人自然大喜,连忙道:“若是李姑娘能治好我闺女的病,那便是我王家的恩人。” “吴夫人言重了,只是,如今令千金的身体过于羸弱,我所使用的方法又需猛药,只能等令千金把身体养好后,再行治愈。” 一听这话,吴夫人的肩膀又塌了下来。 如今这个情况,她又要如何养好女儿的身体? 见吴夫人面露难色。 李玉珍也开口问道:“怎么?可有什么难处?” 吴夫人摇了摇头,瞧了女儿一眼,起身道:“李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玉珍点了点头,跟着吴夫人出了房间。 吴夫人关上房门后,才叹了口气,无奈道:“李姑娘有所不知,最近府中出了些变故,我这闺女的夫婿,近来生死未卜,这丫头又心思细腻,若是想要调养,只怕这傻孩子不配合。” 李玉珍轻笑了一声,神秘道:“吴夫人无需担心,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令千金静下心来。” 第222章 良药 吴夫人自然喜不自胜,连忙道:“那就有劳李姑娘了,诊金你尽管提,多少都没问题。” 李玉珍笑道:“吴夫人客气了,嗯……只是这个方法需要耗费精力,且不可走神,所以旁边不可有人。” 若是别的大夫吴夫人自然不会放心,不过既然是柳未央找来的大夫,所以还是信得过的。 闻言也并未迟疑,马上就答应下来,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离远了些。 李玉珍确认无人后,这才回了房间,并且还把门闩给插上了。 王英眉还以为要针灸,带着少女的羞涩问道:“要脱衣服吗?” 李玉珍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下来道:“无需扎针。” “那是用药?” 李玉珍依旧摇头:“也无需用药?” “那要如何治?” 李玉珍从怀中把于非写的信拿了出来,笑道:“我这良方都在这信中,王姑娘一看便知。” 王英眉有些好奇的把信接过来,见信封不仅封了火漆,还写着王英眉亲启的字样,不由更加好奇。 抬眼看了李玉珍一眼,一时竟然不敢打开。 “王姑娘大可放心,此信并无问题。” 王英眉这才打开了信封,从信封中拿出一张信纸,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渐渐的,王英眉一直紧锁的柳眉舒展开来,清澈的桃花眸也是越睁越大,一改这几日的厌世风格,变得神采奕奕。 这信中大意是于非告诉她,他已经无碍,只是有些原因还暂时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还劝王英眉不必忧心,让她好好养病云云…… 李玉珍有些好笑的问道:“如何?我这药可还有效?” 王英眉被她促狭的目光看的霞飞双颊,有些羞赧的轻轻点了点头。 李玉珍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道:“这信王姑娘最好别被人瞧了去,于大人无碍的消息,还不能透露出去。” “李姐姐放心,这信我不会让旁人看到的。” 说着,王英眉就把信纸折好,放回了信封,还很小心的放到了枕头下。 “既然王姑娘已经知晓,那我就告辞了。” 王英眉点点头,带着歉意道:“英眉身体虚弱,不能送李姐姐了,还望李姐姐勿要怪罪。” “我晓得的,王姑娘好生歇息,告辞。” 李玉珍说完,就背着药箱出了房间。 而吴夫人也挺守信的,真的并没在房外偷听,而是站在楼下的楼梯口等待。 见李玉珍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由诧异的问道:“这么快?” 李玉珍笑着点点头:“幸不辱命,令千金想来已经无碍了。” 吴夫人大喜,连忙让丫鬟把银票拿出来,道:“这些诊金,还望李姑娘务必收下。” 李玉珍只是瞥了一眼,见竟是百两面额顿时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摇摇头:“多谢吴夫人了,我也是受柳夫人所托,这诊金就不收了。” 吴夫人又劝了几句,见李玉珍确实不愿意收,也只能作罢。 亲自送李玉珍出府后,吴夫人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女儿房间。 坐到床边,握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 王英眉渐渐被看的有些不自然,脸上也悄然浮现出羞意,嗔道:“娘亲,你这般看着女儿作甚?” 吴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那李姑娘真厉害,气色好多了。” 其实王英眉身体并无任何变化,只不过人没了烦恼和焦虑,气色看上去自然也多了许多活力。 娘俩坐在一起说了会体己话,王英眉有些羞涩的小手攥着棉被,红着脸道:“娘亲,女儿饿了。” 吴夫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问道:“什么?” “女儿饿了。” 吴夫人大喜,拍了拍王英眉的小手道:“好好好,你等着,娘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些爱吃的。” 望着喜得眉开眼笑的娘亲,王英眉无奈的笑了笑,等娘亲走后,又偷偷把信封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望着上面王英眉亲启的字样,抿嘴露出一个笑容。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王英莲就兴奋的跑了进来,喜道:“听娘亲说,姐姐饿了?” 王英眉不着痕迹的把信封塞入枕头下面,笑道:“你和娘都是怎么回事?姐姐饿了有那么奇怪吗?” 王英莲兴奋的水袖如同花蝴蝶一般上下摆动:“长这么大,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姐姐主动要吃饭的,平常都是娘亲和爹爹连哄带骗,姐姐才肯吃一点。” “有吗?” “那当然了,娘亲整天说姐姐是鸟儿托生的吃的少,说我是小狗托生的,好养活,吃的多,还不挑食。” 王英眉顿时被妹妹逗笑了,对她招了招手。 见姐姐笑了,王英莲只觉得浑身舒坦,跑过去抱住姐姐腰,撒娇道:“昨天姐姐可吓死妹妹了。” 王英眉溺爱的揉了揉妹妹的小脸,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啦,吓到我们家英莲了。” 王英莲小脸趴在姐姐怀里摇了摇头,嘟着嘴道:“姐姐没事就好。” 抚摸着妹妹头发,王英眉哄道:“等姐姐好些了,一起去踏雪寻梅好不好?” “好呀好呀,姐姐说话算话哦。” 两姐妹正说着话,吴夫人带着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把几样小菜摆到桌上,还盛了一碗瘦肉粥。 王英莲到底是小孩脾气,见有蛋卷,油焖大虾,还有糖醋排骨,顿时也有些馋了。 眼巴巴的望着娘亲。 所谓知女莫若母,吴夫人自然看出了小闺女的心思。 有些好笑的从白瓷瓮中又盛了一碗肉粥,放到王英莲面前,嗔道:“就知道你丫头嘴馋,也吃些吧。” 王英莲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接过汤匙低头喝粥。 王英眉夹了块排骨放到妹妹碗中,也低着头,用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像只小猫咪似的,吃的斯斯文文,吴夫人只是看着就觉得讨喜。 再看看哧溜哧溜大口喝粥的小女儿,顿时有些怀疑这俩闺女真是自己生的?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 拿出帕子有些嫌弃的为满嘴是油的小女儿擦了擦嘴,有些无奈道:“你这丫头就不能跟你姐姐学学,吃这么快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第223章 射箭 “姐姐是才女嘛,当然要有才女的样子,我又不是才女。” 吴夫人哭笑不得,嗔道:“这和是不是才女有什么关系?” 王英眉却是站在妹妹这边,劝道:“娘亲你就别数落她了。” 吴夫人叹的口气,有些感慨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大细养爱挑食,老二粗养啥都吃,原来是真的。” 嗤的一声,王英眉被母亲的话逗乐了,嗔怪道:“娘亲莫要乱说,妹妹要生气了。” “是吗?”吴夫人望了二女儿一眼。 然而王英莲却充耳未闻,只知埋头干饭。 吴夫人无奈,也就不再说她了。 大女儿突然变得开朗,也让她心中感到好奇。 忍不住问:“英眉啊,那位李姑娘是如何医治的?” 王英眉自然牢记信中的嘱托,含糊其辞道:“就是扎针,和以前一样。” “如此说来,这位李姑娘的医术还挺厉害的。” …… 母女三人吃罢饭,王英眉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去花园走走。 这可把王英莲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跟着母亲与姐姐来到王家后花园赏雪。 见女儿身体恢复如初,也开朗了不少,吴夫人也就放下心来,总算也能松口气了。 …… …… 而李玉珍出了王家后,便与陆离一起乘马来到了于府。 把与王大小姐瞧病的经过告诉了于非。 于非忍不住问道:“那王大小姐所患何病?” 李玉珍柳眉微蹙,道:“那王大小姐应该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毛病,身体先天赢弱,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病症,我是有把握治好的,只是王大小姐需要先把身体养好,才可着手医治,否则怕是吃不消。” 于非连忙抱拳道:“那就多谢李夫人出手医治了。” 李玉珍脸颊微红,连忙福身还了一礼道:“大人客气了,自打进京以来,大人就对我们母子多有帮扶,医馆也开起来了,还为花花那丫头找了先生读书,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为王大小姐医治,也是应该的。” 于非再次抱拳施了一礼:“一码归一码,我这条命还不是叶婆婆医治的?否则这时候怕是还在鬼门关转悠呢。” 一旁的陆离见两人感激来感激去,急性子的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出言调侃道:“你们俩结拜呢?拜来拜去的。” 李玉珍顿时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 “阿离!莫要胡说!”于非瞪了陆离一眼。 陆离对他做了个鬼脸,浑不在意道:“我去瞧瞧花花射箭。” 说完,陆离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一时只剩下于非和李玉珍。 气氛也有些尴尬。 于非讪笑道:“让李夫人见笑了,阿离的脾气你也知道,向来心直口快,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并无恶意,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玉珍也是尴尬的笑了笑:“我晓得的,那个,我,我也去看看花花。” 许久不见自己女儿自然是想的,于非就带着李玉珍去找花花。 而此时的花花,正穿着柳未央专门为她缝制的短褐样式的小棉衣,手拿花千渝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迷你小弓,像模像样的在花千渝的指导下,瞄向不远处摆放的靶心。 花花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弓弦。 箭矢向靶心飞出,正中红心。 “太棒了!” 陆离跑过去抱起花花原地转圈。 同样身穿黑色短褐打扮的花千渝,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花花……” 李玉珍老远就喊了一声。 听到娘亲的声音,花花立即从陆离怀中挣脱出来,很开心的向李玉珍跑来。 直接扑进李玉珍怀里,小脑袋在娘亲怀里蹭来蹭去。 “娘亲,花花好想你。” 花花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第一次与娘亲分开这么久,心中自是想念。 李玉珍抚摸着女儿的小脸,嗔道:“想娘亲还不跟娘亲回去?” “可是花花要去学堂啊。” “去学堂就不要娘亲了?去去去,还想娘亲,就会哄骗为娘。” 花花立即不依的抱着李玉珍的腰不撒手。 李玉珍叹了口气,弯腰把这丫头抱了起来,把脸贴在女儿肉嘟嘟的小脸上道:“待会跟娘回去住几天?” 花花本来想答应的,却把目光望向了于非。 这丫头现在也学精了,知道这家里只有于非说的话,娘亲和几个大姐姐才会听。 于非笑了起来,也知道这丫头是想娘亲了,抚摸了一下花花的小脑袋道:“想回去就回去,先生那里我会帮你请假的。” “谢谢于非哥哥。” 李玉珍有些歉意道:“这几日麻烦于公子照顾花花了。” 于非摇了摇头:“平日里照顾花花的是拙荆,照顾孩子我也没什么经验,也没帮什么忙。” “如夫人呢?我去找她说会话,顺便号一下脉。” 于非就让雨棠带着李玉珍去桃花小苑找柳未央。 目送李玉珍离开后,于非拿过陆离手里的小弓,对花千渝笑道:“你是从哪弄来的小弓?这拉力……有十斤?” 花千渝抱着手臂,点点头道:“就是十斤的弓,我让人去买的,专门给孩子用的。” “你倒是有心了。” 提到弓,于非不由想起花千渝让他顶苹果给她射的事情。 两人目光相触,花千渝似乎也想到那日的情形,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复杂思绪。 对视了片刻,花千渝先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于非干咳一声,从武器木架上拿起一张弓,道:“我也来试试。” 正要拉弓搭箭,回头却见陆离突然离自己老远,还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正一脸戒备的望着自己。 他不由奇怪道:“阿离,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陆离鼓着腮帮子,瞪着他道:“相公还好意思问,我可是挨过相公一箭呢。” 于非诧异道:“你挨过我一箭?什么时候?” “就相公刚来京城那段时间,相公陪我那皇帝弟弟去猎园打猎的那次。” “猎园那次?”于非想了想,摊了摊手道:“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我都还不认识你吧?面都没见过,啥时候拿箭射你了?” 第224章 回忆 花千渝很八卦的走过来,有些惊讶道:“你还拿箭射过这臭丫头?” 于非一脸茫然:“没有啊,那时候我都不认识她。” 陆离点点头:“那时候相公的确没见过我。” “那是怎么回事?”花千渝一脸好奇。 陆离郁闷的靠在柱子上,道:“那时候我不是郑太后的暗棋嘛,奉命去监视相公。” “然后呢?”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猎园射出去的那一箭吗?” 于非点点头:“我记得好像射树上了。” 陆离无语道:“当时我就在树上……” “啊?” 于非都懵了,走到陆离身边,拉住她的柔荑上下打量:“不会吧?你轻功那么变态,怎么可能被射中?” “相公才变态呢!我当时就躲在树上看相公笑话,谁能想到相公会把箭射过来啊?而且距离那么近,我若是躲开,必定会发出声响,那样的话就要暴露行藏了。” 于非想想也是,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棵大树,若是陆离想要躲开,树上的树叶必定会发出响声,如此一来的确会暴露身形。 他不由有些愧疚道:“伤到哪儿了?我瞧瞧。” 说着就把手伸向了陆离的衣襟。 陆离看了一眼在旁看戏的花千渝,有些尴尬的把于非的手打开。 带着些羞赧,嗔道:“相公!这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于非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会吃醋的电灯泡。 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想知道,陆离伤到了哪里。 所谓关心则乱,非常厚颜无耻的道:“那个,殿下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花千渝哼了一声,目光望向了别处,抱着双臂道:“不能!” 于非点点头:“那殿下你先一个人在这玩儿,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于非就握住陆离的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别看陆离与于非单独相处时挺大胆,但这大白天的,当着花千渝的面。被男人拉回房中。 虽然这个男人是自己相公,但也是很羞耻的好吧?小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似的。 然而花千骨却并未离开。像是监督似的,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于非此时整颗心都在陆离身上,他只是担心陆离伤到哪儿了,并没有别的心思。 见花千渝非要跟着,也就随她去了。 非常霸道的拉着陆离回到了房中。 还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花千渝则靠在门边,既不进去也不走。 而于非已经懒得去管其他了。 关上房门后就急匆匆的去解陆离的衣衫。 虽然两人还没突破最后那一步,但平日里亲热,也有过几次坦诚相见的。 所以陆离也并未出手阻止。 只是红着脸任由于非摆布。 很快,陆离身上的红色衣裙被褪下,只剩下一件花鸟图案的红色肚兜与亵裤。 于非上上下下把陆离检查了一遍,只觉得她的肌肤如羊脂美玉,并没有什么伤痕之类的。 不由急道:“到底伤到哪儿了?” 陆离有一些好笑的嗔道:“相公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伤早就好了呀。” “可你身上也没有疤痕之类的啊?” 陆离鼓着腮帮瞪了他一眼:“我用的可是叶婆婆特制的金疮药,最大的作用就是不会留下疤痕。” 于非松了口气,他是理解疤痕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因为自己,导致陆离身上留下疤痕,那他真要愧疚一辈子了。 他握住了陆离的手,叹道:“你这傻丫头,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陆离轻笑一声,带着些回忆道:“当时我是恨极了你的,可是后来发现你人还挺不错,也就不打算再告诉你了,省得让你愧唔……” 于非突然用嘴堵住了陆离的话。 他自然明白陆离是怕他愧疚。 眼前这个全身心都为他着想的女子,又怎能不让他动容呢? 陆离轻唔的一声,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温柔,杏目也渐渐迷离,生涩的开始试着回应。 渐渐的两人都有些忘情,呼吸也变得有些重。 直到门外的花千渝轻咳了一声,两人这才想起,花千渝还在门外呢。 两人相视一眼,于非亲自为陆离把衣裙穿好,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颇为理直气壮的看了花千渝一眼,道:“我只是单纯看看有没有留下疤痕,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花千渝冷笑一声:“说这话之前,于大人能不能先把脸上的唇印擦掉?” “嗯?”于非连忙用袖子擦起了脸。 惹来陆离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些无奈道:“她骗你的相公。” “你……”于非有些无语的指着花千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花千渝哼了一声,很高傲的转身离开。 于非心中不由暗叹,看来这花千渝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 …… 李玉珍为柳未央号过脉之后,又带着花花回到了清河居向于非告辞。 这次花花也确实有些想家了,赖在娘亲怀里不下来。 不过临走时,还是跑到花千渝与陆离身边,分别抱了抱两个姐姐。 又让于非蹲下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有些害羞的跑开。 于非不由哑然失笑。 一旁的陆离带着醋意道:“真是养不熟的丫头,我整天陪她玩都不知道亲我一下。” 花千渝瞥了她一眼,道:“你那是陪孩子玩吗?我看你是自己想玩吧?还说自己不幼稚?” 陆离立即反击道:“这是相公的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关你什么事?倒是公主殿下你,没名没分的,赖在我家算怎么回事?” “房契地契都在本宫手中,什么时候成你家了?” 陆离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与花千渝多做纠缠,转而向于非告状:“相公你看她。” 还别说,那小模样还真的挺茶里茶气的。 于非无奈的道:“你们俩怎么见面就斗嘴啊?” 陆离鼓着腮帮,瞪着花千渝道:“是她先撩拨我的。” 于非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都少说两句吧,再像上次那般打架,当心家法伺候。” 陆离对花千渝做了个鬼脸,饱满的胸脯紧紧贴在于非手臂上,挑衅似的望着花千渝。 花千渝则是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迈着猫步,颇有御姐范的转身回了房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花千渝走路的姿势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摇曳风情,看的于非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次误喝茶水后的旖旎,以及那惊心动魄的波浪……咳……于非连忙打住想法,不能再想下去了。 第225章 百变杜白薇 江南、广陵。 杜白薇白天赶路,晚上住驿站,总算是来到了广陵的地界。 来到当地驿站,向水马驿的驿丞亮出夜翎卫腰牌,道:“我要查马驿近日的往来记事。” 那驿丞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夜翎卫,也不敢怠慢,连忙拿出了马驿用来记录车辆往来的册子,供杜白薇查验。 吹了吹册子上的灰尘,杜白薇便对驿丞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忙吧。” 驿丞答应一声,让驿卒上了一壶茶后,就退了下去。 杜白薇翘了二郎腿,开始认真查看广陵县近日的流动记录。 很快就发现一条由数千人组成的车队出入记录,这么庞大的车队,与那些只有几十人的车队相比,就显得特别突兀。 把驿丞叫过来一问,得知这是李家的车队,一个月前刚刚从柳州回到广陵。 杜白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如同看到猎物的小狐狸。 她又向驿丞打听了这广陵李家的背景。 得知这李家在当地也属于世家大族,其府中门生遍地,甚至还有在朝为官的,在当地也颇有威望。 粗略了解过后,向驿丞打听了李家的位置后,杜白薇就离开了驿站,不急不缓的来到李家附近的茶馆。 杜白薇有个习惯,每次探案必定会去当地茶馆。 她坚信有些线索往往就隐藏在市井流言之中。 叫了一壶大红袍,点了几碟吃食,杜白薇便开始聆听茶客们的闲聊。 她在茶馆一待就是一天。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听到了一些关于李家的传言。 据说这李家家主名叫李玄以前只是一个穷秀才,考取举人屡次不中,家中也欠了一屁股饥荒,就连媳妇都跟着一个胖员外跑了。 也多亏了他有个貌美的妹子,据说被某个来广陵游历的王爷瞧中,就成了王妃,这李秀才也就凭着裙带关系,一朝飞黄腾达,甚至还在广陵地界谋了官做。 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挣下了偌大家业,如今更是广交天下才子,门生故吏无数。 杜白薇对这位李秀才是如何发家的没兴趣,但还是从这些流言中抓住了关键点,王爷…… 她暗自思量,莫非刺杀夜翎卫指挥使的是某位藩王指使? 若是真的如此,怕是有些棘手了。 就算查出来,皇帝陛下估计也不会为了一个外臣,让一个王爷伏法。 最多也就是小惩大诫,不痛不痒。 不过指挥使大人既然让她查,那她就得查的水落石出。 至于如何让一个王爷伏法,那就是指挥使大人该考虑的事情了。 她从茶馆出来,先绕着李家占地极广的府宅转了一圈,却是防备森严,想要翻墙进去几乎不可能。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来到附近的一家客栈暂住,想着如何找机会溜进去。 一连住了几天,却是没找到任何机会。 这天突然听茶馆的人说,李家近日正在招婢女。 杜白薇心中一动,便有了计较。 回到客栈后,就换上了一身带补丁的衣裙。 脸上也抹上了一些灰,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怯懦的眼神,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穷苦家的女子。 她出了客栈,径直来到李府门前。 直接就要往里闯,却被门前家仆拦下,质问道:“哪里来小姑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往里闯?” 杜白薇露出一个惧怕的表情,哀求道:“这位大哥,我听说这里要招婢女,所以才来的。” 那家仆见她穿着破旧,断定这姑娘也是个穷苦人家。 见这女子杏眸娇娇怯怯,一时心生怜悯,语气也放缓了许多,对杜白薇道:“你若是真想进府,就去杏花巷,找烟云阁的牙婆,买婢女的事情,就是她张罗的。” 杜白薇默默记了下来,对那家仆福了一礼,便急匆匆的快步离开。 那家仆望着杜白薇丰腴的背影,不由的有些失神,心中竟有些后悔指引这女子进府了。 无他,一旦进入府中,那就成了李家的人,他若是再想染指,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这姑娘长的似乎很漂亮,虽然脸上有些灰尘,但裸露出的脖颈却是肌肤白皙。 若是收拾一下,绝对是个大美人。 …… …… 杜白薇离开后,一路打听,来到了那家仆说的杏花巷。 在一家名为烟云阁的胭脂铺门前,停了下来。 而那家仆所说的牙婆,平日里的大多都会卖些胭脂水粉,偶尔会帮一些大户人家介绍穷人家的女子进府做丫鬟。 杜白薇收起大大咧咧的模样,迈着小碎步进了烟云阁。 杏目中流露出的,满是忐忑与自卑。 高超的演技跟真的一样。 若是于非在这,一定会觉得不去拿奥斯卡小金人就可惜了。 由于店里没什么客人,烟云阁的牙婆此时正趴在柜台打瞌睡。 店里突然进来个人,牙婆还以为来了客人,连忙站起身,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转过脸正要娇滴滴的招待客人,却见进来的只是一个穷酸丫头,脸顿时又垮了下来。 懒洋洋的坐回座位,道:“哪来的穷丫头,先说好啊,本店概不赊欠。” 杜白薇强忍住抽这贱人的冲动,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柔弱表情道:“听,听说姐姐这里,能去李府做婢女?” 那牙婆一愣,随即双眼如同雷达一般,在杜白薇身上上下扫视了一遍。 以她做牙婆多年的经验判断,立马就认定这是上等货。 身材高挑丰腴,模样也不错,这大腿看着也结实,是个好生养的。 那些个富人家的老爷,最喜欢这种类型的。 牙婆立即在心中估算出了价值。 甚至已经把这笔买卖自己能赚多少都想好了。 作为职业牙婆,她自然不会放过到手的买卖。 立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热情的拉住杜白薇的手道:“哎哟,姑娘怎知老娘呸,怎知姐姐给李府找婢女啊?” 杜白薇表现的就像一个刚踏入社会的无知少女,有些懵懂的解释道:“是,是李府的家仆告诉我的。” 牙婆拉着杜白薇在椅子上坐下,点头笑道:“对对对,那家仆说的没错,姐姐我就是做这行的。” 她顿了顿,柔声问道:“嗯……不知姑娘的芳名是……” 杜白薇信口胡诌道:“我,我叫林黛儿。” “林黛儿?”牙婆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要去李府做婢女,你爹娘知道吗?” 杜白薇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爹娘都病死了……如今家中就剩我一人……” 说着杜白薇就零帧起步,眼睛一红,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用水袖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哭的那叫一个杜鹃泣血。 第226章 李府 牙婆连忙把手里的手绢递给杜白薇,抚摸着她的手背道:“哎哟,可怜的小姑娘,是姐姐不好,可莫要哭了。” 杜白薇立即收声,看的牙婆都是一愣。 “我想去李府做丫鬟,姐姐能帮我吗?” 牙婆再次露出笑容,点点头道:“妹妹长的如此好看,姐姐自然会帮你,只是你这身行头要换上一换才是。” 她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不如这样,姐姐先赊账卖给你一套衣服,等你进了李府,再从你卖身的银子里扣,你看可好?” 杜白薇暗骂这牙婆吃人不吐骨头,脸上却是一副感激的模样,点点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好说好说,就你这模样,进了李府也是少奶奶的命,若是成了少奶奶可别把姐姐给忘了。” 杜白薇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羞赧道:“姐姐莫要说笑,我只是去做丫鬟,不做少奶奶。” 牙婆看着好笑。暗道。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是不经逗。这就脸红了? 他拉住杜白薇的手站起身道:“姐姐只是开个玩笑,你既然想去李府,那就随我来吧。” 杜白薇点点头,像是一个被拐骗的无知少女,任由这牙婆拉着去了里间。 先是端来了一盆水,让杜白薇把脸上的灰尘洗掉。 望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和脸蛋,看着牙婆都羡慕不已。 暗道,这下算是捡到宝了。铁定把那些大老爷迷得神魂颠倒,没准还真能成为少奶奶。 想到这里。牙婆对杜白薇的态度也更加亲和。 拉着她的手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一般。 等杜白薇洗完手脸。牙婆就从店里拿来了一件普通姑娘家穿的衣裙让其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那牙婆见杜白薇身材丰满,还伸手在她臀上捏了一把。 杜白薇顿起杀心。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寻思着等办完这件事,再找她算账。 这些个牙婆,平日里在律法边缘游走,若是真要查起来,怕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多少都带点。 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其送入大牢。 等杜白薇穿好衣服,那牙婆又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拿出胭脂亲自为她点妆。 等准备妥当之后,望着铜镜里的美人,牙婆也不由大喜,这岂止是上等货,这是世之罕见啊。 若是这都做不得少奶奶,那就太没天理了。 心中也不由奇怪,她在这一片可是有八面风的绰号,谁家有漂亮姑娘那是门清儿的很,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前怎么就没见过? 帮杜白薇把头发盘成丫鬟经常盘的双丫髻。 牙婆便非常热情的带着杜白薇向李府走去。 通报来意后,便带着杜白薇进了李府的后宅。 正要带去李家长房让大夫人瞧看,却迎面碰上了一位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有十六七岁,长的唇红齿白,身上穿着一身喜庆的长袍,在其胸前还戴着一枚玉佩,看上去贵气十足。 那牙婆见了这少年,连忙拉着杜白薇站到一边,带着谦卑的笑道:“李少爷,您这是要出府?” 被称为李少爷的少年,哼了一声:“你这老婆子又来我家作甚?可是又要介绍丫鬟入府?” “不满李少爷,这姑娘想要找个事做,贱妾就给带来了。” 李少爷摆摆手。:“行了行了,好人家的姑娘全让你们这些人给祸害了。” 说着这少年就要离开,却无意间瞥见跟在牙婆身后的杜白薇。 顿时目光都直了。 走到跟前,上下打量。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白薇现在扮演的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然不能马上回答,而是求助似的望向那牙婆。 那牙婆连忙笑道:“这位可是李府的大公子,你可不能不理。” 杜白薇这才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杏目含羞的望向一边:“我,我叫林黛儿。” “林黛儿。好名字。”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几岁了?” “十,十六了。” 同时杜白薇心里也颇为脸红。 其实她今年已经有二十岁了。 那少年却不疑有他,而是很开心的道:“那倒是小我一岁。” 又看了杜白薇一眼,回头对那牙婆道:“你这婆子打算把这位林妹妹带去哪里?” “自然是带去给夫人瞧看。” “给我娘看?那怕是要完了。” 牙婆一愣,连忙问道:“李少爷此话何意?” 那少年道:“我娘亲方才与我爹吵完架,怪我爹与一个小丫鬟调笑,你这时候过去,林妹妹又长得如此漂亮,岂不自讨没趣?” 牙婆脸色一变,也是后怕不已,若是自己莽莽撞撞的把这姑娘带过去,这姑娘又是一脸的狐媚相,李夫人见了,怕是要骂的她狗血淋头。 她连忙感激道:“多亏李少爷提醒,贱妾这就带这姑娘离开。” 见牙婆要带着这位林黛儿姑娘离开,李少爷连忙叫住他,出主意道:“不如这样吧,你带林妹妹去我祖母院中,到时我在为你说上一些好话,想来这事儿也就成了,总不好让林妹妹白跑一趟不是?” 杜白薇泪流满面,真是好人呐,若是自己就这么回去,再想进李府,怕是就难了。 牙婆也是满脸感激,对李少爷福了一礼,就带着杜白薇,随着那位李少爷,来到了李府老太太的院中。 而此时,李少爷的祖母正被几个丫鬟陪着,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老太太看上去应该有七十高寿了,长的是老态龙钟慈眉善目。 见自己的大孙子来了,自是欢喜。 而这李少爷也是很懂得哄老太太开心。 很快就把老太太逗的开怀大笑。 趁着老太太高兴,李少爷趁热打铁。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祖母,孙儿想向您要一个人。” 老太太一愣。伸手抚摸了一下孙子的脑袋,在自己身旁的丫鬟身上瞧了瞧,问道:“你快说说,看上哪一个了?” 李少爷有些尴尬道:“不是祖母身旁的这几位姐姐,是那个林妹妹。” 说着,李少爷连忙对等在一旁的牙婆使了个眼色。 那个牙婆连忙带着谦卑的笑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一礼。 笑道:“给老太太请安。” 然而老太太却直接把她给忽视了。 浑浊的眼睛直接望向了杜白微。 上下打量了几眼,点点头:“这丫头长得真俊,煜儿啊,你要求的人想来就是这个丫头,对吧?” 李少爷连忙道:“什么都瞒不住祖母的法眼,孙儿院中正好缺一个丫鬟,还请祖母成全。” 那老太太向杜白薇招了招手。 杜白微连忙走了过去。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片刻后柔声问道:“姑娘叫何名啊?” 第227章 狐媚子 杜白薇低着头,羞怯怯的低声道:“我叫林黛儿。” 既然是宝贝孙子要的人,卢氏作为祖母自然要先把把关。 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林姑娘的爹娘是作何营生的?” 杜白薇立马开演,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声音哽咽道:“我,我爹娘都病死了……我没法子,就,就想着来贵府做丫鬟讨口饭吃。” 这人一老,耳根子就软,见这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不似作假,老太太也是眼圈泛红,叹道:“这可怜的丫头,莫哭莫哭,老婆子做主,你就在府中留下吧。” 李少爷连忙悄悄扯了扯祖母的衣襟。 老太太看的好笑,便笑着道:“你就先去煜儿的院中吧。” “多谢老夫人。”说着,杜白薇就跪到了地上。 卢氏点点头,让身旁的丫鬟把杜白薇扶起来。 卢氏握着她的手,颇为感慨道:“老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标致的姑娘,煜儿你可不能欺负她。” 李家少爷李煜连忙点头答应,道:“我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欺负林妹妹呢。”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这林丫头你就领走吧。” 李煜又陪着祖母聊了会天,就带着杜白薇回了自己的小院。 刚进院门,就见一个长的也很标致的丫鬟正拿着笤帚在清扫院子。 见自家公子回来,很开心的打了声招呼。 正要过去,却见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很漂亮的狐媚子,这丫鬟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撅着嘴埋头打扫院子。 若是平时,李煜见她如此必定出言安慰。 可如今身后还跟着林姑娘,他竟是理都没理,带着杜白薇,给她介绍起了各个房屋的用处。 这李家在广陵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富户,这附院自然也是颇为气派。 不过杜白薇可是见识过于非的府宅的,与其相比,这李家的府邸还是小了许多。 那扫地的丫鬟见自家少爷不理自己,顿时也变得更加生气,手中的笤帚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以此表示心中的不满。 但李煜此时整颗心都放到了林妹妹身上,哪还有功夫管她? 介绍完小院的房屋后,李煜才对扫地的丫鬟喊道:“莲心,去给林妹妹安排个住处,切记要最好的房间知道吗?” 那位叫莲心的丫鬟,虽然很不情愿,但少爷吩咐,她还是放下笤帚,对杜白薇冷冷道:“跟我来把林姑娘。” 杜白薇点点头,一副怯懦的表情,跟着莲心去挑选住处。 这小院还是挺大的,房间也是无数。 莲心把杜白薇带到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间,冷冰冰的道:“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多谢姐姐,我,我平时要干些什么?” 莲心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事儿你要去问少爷,我可不敢指使你做这些粗活。” 杜白薇自然也听出了,这姑娘话里的醋味,心下也是无奈一笑。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把自己的情绪完全写在脸上,这种人一般都不会有多好的结局。 这时李煜走了进来,笑着问杜白薇:“如何?林妹妹可还满意?” 杜白薇轻笑一声,对李煜福了一礼,一脸感激道:“多谢少爷了,我,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莲心翻了个白眼,见她眉眼含情,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狐媚子。 “林妹妹初来府中,就先休息吧,等明日,我再带林妹妹去花园赏花,我们家后方有一大片花园,种了很多花呢。” 杜白薇点点头:“多谢公子体恤。” “行了,你就先休息吧,我先去温习功课了。” 等李煜走远,莲心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杜白薇,见这女人不仅身高比她高上许多,身材也远胜于她,心中更是记恨。 忍不住开口道:“行了,少爷走了,我就把事情跟你说开。” “如今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不可思情欲,这也是大老爷特意嘱咐过的,你可记下了?” 这是在给自己立下马威? 杜白薇心中不屑,不过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又交代了一些府中的规矩后,莲心便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来到院中的一处角落,望着墙上的影子,莲心用力挺了挺胸。 片刻后又有些泄气,心中纳闷,那狐媚子是吃什么长那么大的?太夸张了吧。 她知道自家少爷与大乾别的男子有所不同,似乎就喜欢胸脯大的粗笨女子。 想到此,莲心也变得更为焦虑,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正想着心事,一个没留神,突然撞在了一人身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抬头正要出声呵斥,却发现所撞之人,竟然是大少爷李煜。 她心中一喜,还以为少爷要找她道歉。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少爷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他也不去抚她,而是冷冷的质问道:“你方才都和林妹妹说了什么?” 莲心有些心虚的摇摇头,强笑道:“没,没说什么啊?” “你当本公子傻啊?你是不是又告诉他,我不能近女色了?” 莲心连忙否认。 李煜冷哼一下,质问道:“你否认也没用,我方才并未走远,你说的我也都听到了,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莲心顿时有些委屈道:“婢子只是跟林妹妹讲了府中的规矩。” 李煜瞪了她一眼:“以后不准跟林妹妹说这些了,知道吗?” 见莲心沉默,李煜立即大怒,大声训斥道:“你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莲心大声答应一声,眼泪也顺着眼眶打转,很快就簌簌而下。 李煜被她哭的心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前几日还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少爷,有了新欢后就变得如此冷漠,莲心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坐在地上哭了片刻,用袖子擦干眼泪,愤愤道:“行,是你逼我的,我这就去告诉大夫人。” 说完,就哭着跑出了李煜的小院。 李府的大夫人夏氏正在房中喝茶,就见自己安排去儿子院中的莲心哭着跑了进来。 心中纳闷道:“这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莲心擦了擦眼泪,哭道:“夫人,大少爷他不要奴婢了。” 夏氏把手中的茶瓷放回桌上,无奈道:“他又怎么你了?” 第228章 野种 莲心哭着道:“大少爷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狐媚子,把大少爷的魂都勾跑了。” “狐媚子?”夏氏皱起了眉,奇怪道:“最近府中也没买新丫鬟进来啊?难不成是老爷家的亲戚?” 莲心摇摇头:“就是刚进府的丫鬟,现在大少爷都不理奴婢了。” 想到大少爷凶她的语气,莲心捂着脸哭了起来。 渐渐的夏夫人也恼了,厉声道:“别哭了!” 莲心吓了一激灵,也不敢哭了,只是低声啜泣。 夏夫人怒其不争道:“自己男人管不住,还在我这哭,你是能把男人的心哭回来啊?” “那,那该怎么办?” “你在这府中几年了,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新来的?” 莲心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可,可是少爷根本不理婢子了。” “你不是都和煜儿同房过了吗?就不会拿出你那狐媚子手段?” 莲心脸一红,有些没自信道:“真,真的能行吗?夫人为何不直接撵那人走?” 夏夫人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能有本事把丫鬟送你少爷院中的不是老爷,就是老太太,我一个做媳妇的哪里敢管?” 见夏夫人不愿帮忙,莲心又低声哭了起来。 夏夫人被哭的头疼,心烦的摆摆手:“别在这里哭丧了,你再不去瞧着,岂不白白给那新来的机会吗?” 莲心一惊,既然夏夫人不愿管,那他在这里哭也毫无用处,万一那狐媚子趁自己不在,趁机上位,那自己在大少爷院里怕是彻底没立足之地了。” 想到此,她也顾不得别的,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大夫人的院子。 等莲心离开后,夏夫人就把自己贴身丫鬟叫了过来,沉声嘱咐:“去打探一下莲心说的那个丫鬟是谁送大少爷院里的。” “是。”那贴身丫鬟答应一声,就脚步轻轻的走了出去。 望着贴身丫鬟的背影,夏夫人了冷笑一声,若那丫鬟是老太太安排进去的,那她确实管不了,可若是老爷安排进去的,那她可能真要寻个由头,将其撵出去了。 毕竟自己丈夫是个什么德行,她门儿清的很。 为了防止丈夫再勾搭丫鬟,她很乐意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正想着心事,门外有丫鬟跑进来道:“夫人,那孩子一直哭闹,怎么哄都哄不好,这可怎么办呐?” 夏夫人皱眉道:“是不是饿了?你们好几个丫鬟奶娘,连个十岁的孩子都哄不好?” “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现在又吵又闹,夫人快去瞧瞧吧。” 夏夫人无奈,只得起身跟着丫鬟出了房间,嘴里还抱怨道:“老爷也真是,这好好的突然多了一个外甥出来,还瞒着不让说,怪不得是兄妹呢,哥哥整日撩拨府中丫鬟,妹妹更离谱,竟是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了个野种出来,自己不养,却偏偏要养在我们府中,还要我照顾,凭什么?” 这大逆不道的话听的丫鬟胆颤心惊,也多亏老爷外出办事去了,否则万一被听了去,少不得又要大发雷霆。 …… …… 再说丫鬟莲心,匆匆回到大少爷院中,见大少爷不在,又想到大夫人说的话。 心中不由寻思,大夫人说的也在理,我难道还会怕你一个新来的不成? 想到此,莲心便走到杜白薇的门前很不客气的大力拍了拍门。 杜白薇正在房中寻思如何打探消息,拍门声吓了她一跳。 柳眉微蹙的反问道:“谁呀?” “是我,快开门。” 杜白薇无奈,只得起身打开了房门,露出一个怯懦的表情:“莲心姐姐,找我有事吗?” 见她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莲心也有了些自信,她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昂道:“虽说大少爷让你休息,可不要忘了你是来府中做下人的,不是来做少奶奶的,院里的花该浇水了,衣服也该洗了,你去提几桶水来,记住,要清水。” 杜白薇正好想去踩踩点,也就答应一声,起身出了房间,提着两个桶向井边走去。 莲心露出一丝冷笑,暗道看我累不死你。 正想着杜白薇提不动水桶的狼狈样子,却见杜白薇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提着两桶水健步如飞的走了回来了。 莲心还以为她偷懒没打到水,却见杜白薇直接把水桶提了起来,哗啦一声把桶里的水全部倒入大缸中。 那两桶水竟然都是满满当当的。 来回数趟,那口大缸很快就满了。 而杜白薇也趁此,把李府的大概结构给摸的差不多了。 将最后一桶水倒入缸中,杜白薇把水桶放下,脸不红气不喘的对莲心道:“莲心姐姐,水已经打满了。” 看的莲心目瞪口呆,若是让她打水,别说一桶了,半桶她都是勉强提起来,这林姑娘可倒好,一次提两桶,走路还飞快,来回几趟跟没事人似的。 正想吩咐她去干别的事,就见大少爷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莲心连忙跑过去,殷勤的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李家大少爷李煜点了点头,见莲心眼眶发红,显然是哭过的。 虽说没什么感情,不过总归是他的通房丫鬟,想到方才吼她那一下,心下也有些愧疚。 便开口道歉:“方才我在气头上,话有些重了。” 莲心却乖巧的摇摇头:“没关系的大少爷。” 李大少爷点了点头,正要回房,却见刚进府的林姑娘正无聊的站在院中。 不由关心道:“林妹妹怎么又出来了?为何不去休息?” 杜白薇正想说是莲心让她打水,却被莲心打断道:“是啊林妹妹,快回去休息吧?” 她是生怕这位林姑娘告他的状,推着她的肩膀回了屋。 杜白薇又不傻,自然明白这丫鬟是在给她穿小鞋。 不过她又没打算在这里长住,等把案子查出来就跑路,自然也懒得与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任由莲心推着回了房间。 一直等到晚上,房门又被人敲了敲。 “谁呀?” 她本来以为还是白天想要刁难她的莲心,却听门外传来李家大少爷的声音:“林妹妹,是我,李煜。” 第229章 夹子音 杜白薇眉毛一挑,暗道这大晚上的,这李家少爷莫不是有所图谋? 不过以她的武功,若这李家少爷真有什么歹意,无非就是一手刀的事,也没什么好怕的。 便起身开了门。 然而与她预想中的却是大相径庭。 只见李家大少爷手里提着一个漆木食盒,站在门前,正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杜白薇一愣,诧异道:“少爷,您这是?” 李煜轻笑道:“我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想着林妹妹还没用晚饭,所以就带了一些回来,林妹妹快些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李煜说着,就自顾自的进了房间,把食盒里的几样饭菜和点心端出来摆到桌上。 杜白薇自然没忘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位纯情少女,清了清嗓子,又恢复到死夹子音的状态,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少爷这般待婢子,婢子却无以为报,实在不值得少爷如此。” “只是一些饭菜罢了,不值得什么,林妹妹快些吃吧。” 杜白薇点点头,坐到了桌前,却并未急着动筷。 没办法,出门在外不得不防,万一这菜里有虎狼之药,怕是真要坏事。 李煜见她迟迟不动筷,不由奇道:“林妹妹怎地不吃啊?是不合胃口吗?” 杜白薇却是一副羞赧的模样,低着头道:“少爷如此盯着人家,要人家如何吃?” 李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此盯着一个姑娘家吃饭,确实有些不合适。 他讪笑道:“是我唐突了,那,那林妹妹慢用,我,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找林妹妹去花园玩。” 杜白薇点点头:“明日婢子等少爷来。” 李煜这才起身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杜白薇把房门关上,脸顿时一垮,伸手揉了揉快要笑僵的脸叹了口气,这演戏有时候也是挺累的。 她走到桌前,望着桌上的精致菜肴,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李家大少爷还是个情种。 可惜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杜白薇对这种酒囊饭袋一般的贵公子没有一点兴趣。 至于这菜,杜白薇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银簪子。 用银簪子确定菜里没毒后,又从胸前双峰间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不溜秋的药丸丢进嘴里,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杜白薇吃的丹药是夜翎卫特制的一种秘药。 名为祛瘴丸。 其功效就是专门针对江湖中常见的大多数迷魂类药物。 提前吃上一颗,也是有备无患。 等杜白薇吃饱喝足后,就合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时至丑时。 杜白薇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打开自己进府带着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套夜行服。 借着微弱的月光,把身上的婢女衣裙褪下,在月光的映衬下,肌肤就像是无瑕的美玉。 特别是在月光下,那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以及腹肌,看上去分外撩人。 她把夜行衣穿上后,又拿出面巾把脸给蒙上,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一个翻身便跳了出去。 沿着墙边,来到一处阁楼前,她抬头望了一眼,抬起右手瞄准房檐。 随着一声破风声,一根带着绳索的铁钩就向阁楼房檐飞去,准确的钩住了房檐突出的一部分。 杜白薇又拉动绳索试了试,确定钩结实后,如同一只灵猴一般,很快就拉着绳索跳上了屋顶。 身为专司窃听侦查的夜翎卫雀听,爬墙也只是基本功。 虽然比起陆离那变态的轻功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在这民间府宅,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天去打水时,她已经旁敲侧击的从李府的丫鬟口中,得知了李家长房别院的大致方向。 杜白薇跳上阁楼后,在阁楼之间利用钩锁穿梭前进,很快就摸到了丫鬟口中长房的位置。 不过望着下方的几十间房屋,杜白薇一时也分辨不出哪一间是李家大老爷住的房间。 无奈之下,杜白薇只得按原路返回。 再次躺回床上,杜白薇心中无比郁闷,看样子还得在这府中受几天罪。 随着辰时的到来,天光也逐渐大亮。 李煜房中…… 李家大少爷小心翼翼的把环抱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拿开,拿着衣服和鞋子打算偷偷溜出去。 然而丫鬟莲心却是已经醒了,昨夜她听了大夫人的建议,主动爬上大少爷的床,极尽讨好,与大少爷胡天黑地了一番。 见大少爷完事就要溜走,不用想,肯定是急着去见那位林妹妹。 莲心不由气苦,她把身子都给大少爷了,大少爷却还是想着那个林姑娘,难道自己和那狐媚子比起来就那么不堪吗? 她越想越气,眼看大少爷就要溜走,便睁开眼厉声问:“少爷要去哪!?” 李煜脚步一顿,吓得一个激灵。 回头讪笑道:“我去跟娘亲请安,莲儿不用管我,再多睡会吧。” 这话莲心又哪里会信? 声音哽咽道:“少爷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狐媚子!?” 李煜脸色一变,不过还是否认道:“不是不是,我真的是去给我娘亲请安。” 说着,只恐莲心纠缠,李煜就慌慌张张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莲心也立即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后伸手一推,却发现房门竟然也被锁上了。 李煜为了不被莲心打扰与林妹妹的约会,竟然把门给锁了。 莲心直接破防,大骂了李煜一通后,瘫坐于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而李煜却是松了口气,莲心这丫鬟好是挺好,就是这脾气实在是太难对付,为了不被打扰,只好把房门也给锁了。 想到马上就能与林妹妹一同游花园,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等来到林妹妹门前,李煜整了整衣服,确定没问题后,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呼啦一声,房门被打开,杜白薇睡的还有些懵,此时睡眼惺忪,头发还乱糟糟的。 开门后见是李煜,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看的门前的李煜目瞪口呆,难道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方才那女子是,是林妹妹? 就在李大少爷大脑宕机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打开。 而这次,杜白薇也恢复到了娇娇怯怯的少女形象,脸上带着羞赧,用夹子音道了一声少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