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心修仙》 第一章:最冤枉的穿越 “马上要砍头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月这是第三批了吧?” “也不知道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没办法,皇上广邀天下有道真修炼制长生丹药,炼出来重重有赏,炼不出就免不了要来这菜市口走上一遭了!” 大乾,丰都城,菜市口。 此刻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围观,多是些市井百姓。 而他们所围观的地方,便是连泥缝里都流淌着鲜血的刑场。 菜市口往来百姓众多,在此明正典刑,能够起到一定的警示效果。 但若是有人细看百姓们的反应,便会发现恐慌之人极少,大多数人眼里都是麻木之色。 无他。 杀的人太多了。 即便是杀人,看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当然,这也跟杀的是什么人有关系。 若是诛杀大奸大恶的贼徒,贪赃枉法的官老爷,那么百姓们定然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八成是要叫几声好,丢几片菜叶子,以表达愤恨之情。 可现在刑场上的几十人,分明都只是些与他们毫无瓜葛的道士啊。 因此,许多人心中不忍,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台上的数十人,也并不都完全是道士,其中那跪在最前面,满眼都是浑浑噩噩的年轻女子,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刚刚苏醒的谢怜心态有点崩。 “我特么刚穿越,就要被砍脑袋了?” 谢怜抬起头。 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即便是沾满灰尘,依然出尘绝艳,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若是正常情况下,只是看看自己这副颜值,哪怕是性别发生了变化,从男子变成了女子,谢怜这个穿越者也会感到满意。 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刚一睁开眼,自己竟然就要被砍了! 一念至此,谢怜只觉得荒诞。 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学的是古汉语文学,喜欢研究古文化,什么经史典籍,神仙志异,民间传说,野史杂谈,都在他的研究范畴之内。 因为在这方面有着强烈兴趣的缘故,大学毕业后便考了相关方面的研究生,日子不算多好,但也算得上是自得其乐。 可谁能想到,一觉睡醒之后,自己竟然就穿越到了异世界。 刚刚接收了身体原主人全部记忆的谢怜,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广袤无边的世界。 世间国家,光是谢怜知道的,就有数十个。 而大乾,便是其中之一。 其国土面积,不亚于前世华夏。 当今乾帝,年轻时称得上是雄才大略,收拾弊政,整顿武备,将周边邻国压得割地和亲,风头一时可谓无两。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衰老的乾帝跟无数不愿意老死的皇帝一样,开始寻仙访道,渴求长生丹药和长生法。 十余年前,乾帝公开授予道人官职,许以重利,将道教定为国教。 一时之间,无数道人眼热,前往丰都。 但这些道人多是欺世盗名之辈,又哪有炼制长生丹药的本事? 没多久,就被官府识破。 最开始,还只是驱逐而已。 后来,乾帝耐心渐渐丧失,手段也变得严厉起来。 那些胆敢欺骗他的道人,先是棍棒教育,接着打入大牢,后来流放…… 如今的乾帝,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或许是自觉时日无多的缘故,变得愈发狂躁了起来。 自今年开始,到如今已经是八月,几乎每一个月,都有道人被推到菜市场斩首! 或许有人会疑惑,乾帝的手段如此酷烈,为何还是源源不断的有道人来送死?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早在数年之前,其实就已经没有道人敢来丰都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修道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又哪里炼制的出长生丹呢? 但乾帝并不这么想。 作为口含天宪的天子,乾帝固执的认为,道人不来丰都,就是不想为他效力,既然你们都想让朕老死,那么朕也就不必客气了! 于是各地官府纷纷行动,就连禁军都调动了起来,一批批道人被强制送到丰都炼丹,只要炼不出来,便是死路一条。 谢怜便是被官府抓来的。 她甚至不是个道人! 前身久居于山中,只是为了到县城考取功名,买几件新衣服以及妆粉、胭脂、眉黛之类的化妆品,这才走出大山,但半路下了大雨,只能在道观借宿,又因为身上衣衫湿透,于是好心的老道长借给她一件道袍…… 但谁能想到,夜半时刻,衙役破门而入,整座道观的道人都被抓了起来,直接送往丰都。 这一上路,自然是死路一条,于是一路哭嚎。 其中就属谢怜最冤,她根本就不是道人啊! 但无论她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理会。 对于官府来说,上头给了他们指标,只需要抓道人送去丰都便可以交差,至于是真道人还是假道人,重要么? 如今的大乾,随着乾帝的一心求道,不理朝政,早已迅速的衰落,民不聊生,盗贼横行,贪官污吏更是如过江之鲫…… 国家烂成了这样,又有谁会在乎小民的生死? 于是谢怜就这么入了丰都,自然是炼不出仙丹,于是便顺理成章的被推到了菜市口,等到午时三刻就要斩首。 一个倒霉丫头,受尽苦楚,不等刽子手挥刀,便已经吓死,却是不想,另一个世界的谢怜好巧不巧,竟然穿越到她的身上,要替她挨上这一刀…… 如果此刻给谢怜一支笔,他定然要写上一个大大的“惨”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玩我?” 被五花大绑的谢怜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她整个一欲哭无泪。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台上的一个官吏看了看天空,日头正是浓烈,于是随手一挥,将令箭丢在地上。 “行刑!” 刽子手们举起手中大刀,刀锋的寒光闪烁,让谢怜心中一寒。 “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谢怜嘴唇发白,别的穿越者都吃香喝辣,唯独她地狱开局。 这让她怎能甘心? 但刽子手可不会因为她的不甘而停手,他们眼中没有多余的怜悯,就犹如机械一般,猛然挥刀…… 嗤啦! 连痛觉都未曾感受到,谢怜就只看到眼前的风景天旋地转。 她的头颅已经被斩落,朝着一旁飞了出去…… 同时飞出的还有数十道人的脑袋,血如泉涌,死不瞑目。 但他并没有死,反而奇异的能够看到这一切。 “这是什么?” 他甚至能够思考,诧异的看着悬浮在半空中,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的一尊青铜鼎。 他很眼熟。 这座铜鼎不正是他昨天从古玩市场收来的吗? 还是那副锈迹斑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废铁一般,只是如今鼎中竟然有氤氲之气在流淌,凑近细看,就发现鼎中竟有一缕云气在沸腾。 真就只有一缕罢了,但是却诡异的从鼎中流淌而出,就像是袅袅的烟雾一般,没入到谢怜的“尸体”之中。 下一刻,谢怜就发现自己又有了知觉,她甚至能够操纵自己的身体了。 “我没有死?” 她爬了起来,近乎是本能的朝着自己的头颅走去。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他似乎真的死不了! 但这一幕,在众人看来,却是震惊到了极致! “什么情况?” “她没有死,她活了!” “天哪,她到底是妖孽还是仙子!” 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呼。 就连刚刚下令斩首的官吏以及手持兵器的禁军们,此刻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只见谢怜的无头身如同没事人一般爬起,轻飘飘的就挣断了绳索,然后朝着自己的脑袋走去。 然后抓起脑袋,两只手转了转,似乎是在对比,防止歪了…… 紧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脑袋放回到了脖子上。 下一刻,眼睛睁开,下意识的活动了下脖颈,看向了众人。 …… 最多三个呼吸的时间,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惊叫了一声。 “鬼啊!” 然后撒腿就跑。 带动着大多数人,都像是疯了一般的逃走。 剩下没逃的人,则是跪倒在地上,连续不断的磕头。 “断首重生,这是仙人之术啊!” “拜见仙子!” “求仙女娘娘保佑!” 第二章:缘尽 这个世界是有仙人的。 甚至仙人出现在世间的频率,并不算少。 在谢怜前身的记忆之中,就记录着不少有关仙人的传说。 有游戏人间的,也有对人间有所求的,还有的,仅仅只是适逢其会。 只不过谢怜推测,这些在人间留下踪迹的仙人,多数应该都是实力比较低微的那种,刚刚踏入修行不久,掌握了一些手段,只能算是修行者,还不能称之为仙人。 但百姓们显然没有这种见识。 像是断首重生这等“赫赫有名”的仙术,已经称得上是他们想象的极限。 所以一见谢怜竟然被斩首而不死,无头身接回头颅,再次活了过来,相当一部分人立即就联想到了“仙人”! “这姑娘定是真仙无疑啊!”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磕头不止。 就连守着刑场的禁军和官吏们,也在片刻之间失了方寸,眼中露出慌乱之色。 尤其是刚刚亲手砍下谢怜头颅的刽子手,更是脸色煞白,直接拜倒在地,连连求饶。 “仙子恕罪,草民不知仙子当面,冒犯仙子,罪该万死!” 他已经彻底乱了,口不择言,一会儿说恕罪,一会儿又说自己罪该万死。 谢怜当然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 事实上此刻的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来的震撼。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肉体凡胎一个,哪里是什么仙人? 刚刚那断首重生一事,分明是因为那青铜鼎的缘故。 “鼎中云气,定然非同小可!” 谢怜心中喃喃。 她哪里还不知道,导致自己突然穿越,平白无故挨了一刀的罪魁祸首,正是这青铜鼎。 昨日她路过古玩市场,见了这铜鼎便走不动道,生出好奇之心,于是在讨价还价之后,用三千块钱的高价拿下,搬回了家中。 因为当时天色已晚的缘故,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只是简单擦拭了一番,便去休息了。 谁知一觉睡醒,竟然已经来到了异世界。 青铜鼎化实为虚,平日里根本看不见,等她被斩首魂体分离之后,才看到铜鼎显现,那鼎中云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神奇。 不仅仅让谢怜断首重生,更让她整个体质都得到了改变。 她的感受很明显。 在让她成功“复活”之后,那一缕云气的能量似乎还没有用完,继续在她的体内流淌,让她身体之中的疲惫,暗伤,虚弱全部一扫而空,就连精神,都好上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可以说是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配合着她的这副样貌,愈发显得出尘。 云气在改造了她的身体之后,还剩余的些许则是尽数涌入了谢怜的双眸之中,此刻都有一种温热之感,但谢怜却是已经顾不得深入研究了。 她回过神来,看到了向她膜拜的人们,立即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没错,正是危机感。 她的思维相比于过往,也变得敏捷了许多,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世人之所以拜她,是见她有“起死回生”之能,把她当成了仙人。 可她是仙人吗? 显然并不是。 那一缕云气或许是数量有限的缘故,在改造了谢怜的身体之后,并没有给她什么强大的力量。 什么仙法传承,珍奇宝术之类,更是无从谈起。 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自保之力。 若是再朝她砍上一刀,她也就真的死了。 鼎中云气,可是已经耗尽了…… 没有底牌的她,怎能面对那个求长生求到丧心病狂的乾帝? 若是乾帝认定她是仙人,让她炼制长生丹,或者交出长生法,那她分分钟露馅。 到时候,只怕是要被先有希望,然后绝望的乾帝拉出去五马分尸…… 对这个杀人如草芥的暴君,谢怜暂时并不打算打交道。 所以说,她必须脱身!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丰都! 等到自己安全之后,再去细细研究自己的“金手指”,到时候说不定真的有成为仙人的一天。 但要脱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场还有这么多百姓,甚至是禁军和官吏。 不先唬住他们,自己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而恰恰此时,那因为过度震惊而回过神来的监斩官终于回过神来,带着几分敬畏,几分热切,几分疑惑冲着谢怜拜下。 “敢问道长,真是仙人么?” 陛下求仙多年,奈何天下仙家却仿佛故意躲着他,如今眼前这位,正是最接近陛下的一位! 监斩官心中期待,若是自己带回仙人,陛下该是何等狂喜,而自己,又该获得何等赏赐? 他的这点心思,谢怜不难猜出,心中冷笑一声,刻意不去理会,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转过脸,看向那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的刽子手。 “今日我被斩于刀下,看似执刀之人是你,可实际上你不过也是他人手中一把刀罢了。” “人是活的,刀是死的,即便是真有恩怨,也不会与死物计较什么。” “所以不必担忧,你我之间,并无因果。” 谢怜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争取达到又能安慰刽子手,又不失掉自身的逼格。 刽子手闻言,虽然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听出谢怜不和他计较的意思,立即露出喜色,只是仍然不敢起来,始终跪着。 “道长,您……” 监斩官面色煞白。。 到底是读书人,谢怜言语之中的那点意思,他是不难听出来的。 刽子手不过是一把刀,杀人者是他,但执刀者并不是他,那么执刀者是何人呢? 是他这个监斩官么? 不! 恐怕是当今天子啊! 这世上之人,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上又怎敢对天子表现出怨意? 此举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若是换做旁人,早早就让禁军出手拿下,可这位却极有可能是一个仙人…… 但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不说点什么呢?正在他要组织预言的时候,却正好与谢怜对上了眼。 对方眼中的三分冷意且不谈,只是这眼眸灿若星辰,隐隐让他有一种被看透之感,刚到了嘴边的话语,也立即吞咽了回去。 谢怜可不知道鼎中云气那最后的一点余波,竟让她的双眸有了几分神异,一切从心,她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 虽然自己挨这一刀,遭的是无妄之灾,但其根源,正是暴君倒行逆施,滥杀无辜。 真正经历了生死之间大恐怖的她,又怎么可能将此事轻轻放下? 至于对皇帝的敬畏? 笑话。 “阁下的心思,不必说出,因为我必然会让阁下失望……当今天子,我不会去见他的。” 谢怜说道。 “道长万万不可,陛下求仙访道,一片诚心,若道长肯随我见驾,高官厚禄自不必说,就连国师之位,或许也唾手可得。” 监斩官先是利诱,紧接着又露出凄惨之色。 “道长也知,陛下为了求仙已然不惜代价,若是知道今日真仙在此,却被我错过,或许我这一家老小,都有性命之忧啊!” 监斩官这一番话倒不是完全编造,乾帝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的。 所以他言辞凄切,很是可怜。 但谢怜肯定不会被他说动,她思考了一刹那,立即想好了一番说辞。 “见天子,我是不考虑的,至于阁下所担忧的身家性命,呵呵……若是见了天子,阁下便将我这一番话带到即可。” “丹药也好,长生法也罢,本不该是凡俗君王应该觊觎的东西,但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缘字,今日我因缘际会,来到丰都,便是天意。” “若是天子才德兼备,心怀仁慈,或许今日他与我之间,还有一番缘法,但你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刀斩下,已然斩断了所有机缘。” 谢怜说这番话,存了报复乾帝的意思,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后悔, “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一句话说完,谢怜轻笑两声,便大踏步的朝着城外去了.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出路。 仙人到底是仙人,就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 这就是仙人风采么? 监斩官口中讷讷,想要阻拦但又没有勇气,看向周遭禁军,只见他们更是摇摇欲坠,就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最终,也只能一声长叹。 “也罢,只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陛下了,但愿陛下他……不会后悔吧!” 第三章:恶因种恶果 谢怜离了刑场,直接钻进一条小道,七绕八绕后,终于才从一条偏僻的道路中走去,朝着城门口走去。 “我的体质确实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增强。” 谢怜虽然是魂穿,但由于记忆融合的缘故,对于这具身体自然无比熟悉。 身体的原主人自爷爷辈便家道中落,父辈落魄,寄居于贫苦山村,将光耀门楣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让她做个女公子,从小便给她灌输了读书改变命运的思想。 两年之前,瘟疫袭来,全村人连带她的父母都死于瘟疫之中。 原主幸免于难,带着要金榜题名的宏愿进了深山之中,一是为了避难,二是为了专心读书。 两年后,自觉学有所成,于是出山赶考,奈何半路上就被官府当做是道人抓了去,可以说是命运无常了。 谢怜对于原主的人生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这世道,要活命当真是大不易。” 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改变命运的想法。 但不是金榜题名。 就算是考了状元,不过也只是皇室的门下走狗罢了,如今的她又怎会为乾帝效力? 再者说,她以女儿身从事功名,想要考上对应男子科考状元功名的女诸生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原主虽然刻苦读书,但天赋有限,又无名师教导,考个女公子已经算是极限,想再进一步,怕是谢怜要下苦功夫。 但她当然不可能定下心思去做什么学问。 这个世界是有“仙”的,没有人不向往高来高去的修仙生活。 纵剑青冥,吞吐日月,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幻想人人皆有。 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拥有青铜鼎的她,必然不甘于平凡。 只是到现在谢怜也不明白,这青铜鼎到底是什么来历,鼎中那神奇的云气,又该如何增加呢? 这都是后面要操心的事情了,她总算是出了门。 被云气改造了身体的她脚力很快,眨眼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只是出城后,就陷入到了茫然之中。 天下之大,该去何方呢? 她虽是穿越者,但因为记忆融合的缘故,跟土著也没有什么区别,但问题是,身体的原主人对这个世界就不是很了解。 想想看也知道,她只在山里读书,一个宅女,对外界又能有多少了解呢? 只有书本上提到的一些基本常识罢了。 “丰都距离边境长城不算远,往北去即可到达边地,但边地苦寒,不是久留之地,往南走倒是花团锦簇,毕竟江南嘛,自古繁华,只是要南下,免不了乘船……但那乾帝知道我的事情后,怕是会派出许多人前来寻我,水路人多口杂,船只又易于掌控,如此想来,南下不算妥当……” 谢怜心中思索。 “如此说来,要么往西,要么往东了,两边都可去得,山川较多,人口也不密集。” “嗯,就去东边吧,原主人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上记载,东有丹霞山,山中似有仙踪。” “我既然想要迈入修行,自然免不了与修行者接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怜打定主意后,为了摆脱大有可能出现的追兵,选择了全速前进。 虽然不通术法,不入修行,但她的脚力却不容小觑,全力之下,许多马车都被她超越。 不少人在车上看到有人“奔腾”而过,正在咂舌之时,忽然一晃神,就发现那人已经拉开了距离。 于是大为震惊,引为奇谈。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 谢怜仗着体质非凡,翻山越岭也不在话下,至少走了二三百里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速度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这也跟她累了有关系。 体质再好,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全力行进二三百里,终究还是疲惫了,并且有些口渴。 她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想着找个农家取一碗水喝,却发现四下皆是荒野,哪里有半点人烟? “古代的开发程度还是太低了,绝大多数地方,其实都是无人区。” 谢怜坐在树下,打算休息一阵。 如今天色已晚,看样子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这荒野露营了。 但或许是老天爷要补偿她这个倒霉鬼,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一辆马车晃悠悠的赶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马车之中传来。 “这位姑娘,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 丰都。 谢怜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但是她的行为却引爆了整个丰都。 毕竟是帝都,人口密度大,再加上看见的人多,很快许多人就知道有人斩首后而不死,竟然活出了“第二条命”的奇事。 人言最是可畏,尤其传播的人多后,那更是变了几个版本。 越来越多人传播,于是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邪乎。 就比如有人说,那小道人被斩之时,天空中甚至都有闷雷炸响,像是老天震怒,只不过只有刑场那一片看得到,其他人却是无缘见此奇景。 还有人说,小道人尸首分离后,体内隐隐有金光透出……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仙女下凡的,有的说是城隍娘娘,也有说是女妖,妖孽,是山精野怪变得。 但这一切的猜测,都随着完整的观看了整个事件的人们回归,并且亲口叙述后而终结。 “原来那小道人,真是个仙子!” “此番来丰都,是因为和陛下有缘,这才有此一遭。” “但陛下却错过了缘法,执刀斩断了这份机缘……” 越来越多的人叙述着这件事情。 谢怜最后说的那一番话,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说的时候,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暴君无道,这乾国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谁人心中没有怨气? 我等小民命贱如野草,不敢反抗天子,可仙人却不把你当盘菜! 这就叫恶因种恶果。 此等暴虐之君,就该有此下场,若是真让他得了机缘,遂了长生之愿,那才叫老天不开眼。 百姓们的热议,没有影响到监斩官和一众禁军。 他们此刻愁容满面,站在宫门外踌躇了许久。 “她,她真是仙子啊。” “那么年轻的小道长,怎么就是仙人呢?” “蠢货,仙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不是很正常吗?” “能见到仙子,是我等福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向陛下复命?” “陛下若知仙缘不过咫尺之遥,却被自己错过,只怕是要大怒。” 禁军们议论一番后,只能看向监斩官。 他们只是大头兵,想不出主意来,只能指望文官了。 “哪里有什么主意?这等大事,根本容不得丝毫隐瞒,也只能如实说了。” 监斩官一声叹息,脑海中回响起谢怜最后的那一番话。 当真是陛下倒行逆施,种下了恶果啊。 只是此事,也不知道陛下能否接受?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众人入了宫。 说起来,在入宫的路上,他们还看到禁军压着新的一批道人朝着宫门走去。 不需要多说,定然又是一批待死冤魂。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见惯了,但是今日,却不免多看了两眼,心中泛起了几分古怪。 “陛下,监斩官和执刑禁军们回来了。” 金殿之中,有太监汇报。 高坐在玉阶之上的乾帝头也不抬,他眼中满是血丝,充满了煞气。 这些狗道人,不肯献上长生法,统统都该死! 如今的他暴躁且敏感,稍有不满,便是举起屠刀。 只有人头落地,才能让他有片刻的快意。 朕活不长久,尔等也休想活着! “宣。”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便有太监会意,将监斩官和一众禁军带入殿中。 他们品级较低,没有资格上前,就跪在殿门口。 高居于玉阶之上的乾帝远远的看向他们,就像是看着几只虫子。 “禀陛下,人犯尽以伏诛。” 监斩官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个回应并不意外。 乾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立即就有太监领会意思,示意一众人下去。 但他们却是一动不动,监斩官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说道。 “禀陛下,人犯虽已伏诛,但却有一道人起死回生……疑似,疑似仙人!” 第四章:后悔 “你说什么!?” 乾帝眼中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这个消息来的过于突然,甚至他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禀陛下,应当是仙人无疑。” 几个禁军同样咬咬牙,开口说道。 “一应人犯四十七人,皆被斩首,一切都很顺利。” “但却有一二八佳人,斩首后不死,人身挣断绳索而起,接回自己头颅。” “此情此景,像极了那传说中的断首重生之术……不是仙人,又怎会有此异术?” 话到最后,几人声音越来越低,如芒刺在背,只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碾压而来。 原来是随着他们的叙述,乾帝的目光愈发的冷冽,遍布血丝的眸子之中,已经出现了刺骨的杀意。 “尔等敢骗朕!?” 显然,他根本不信。 求仙,自然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十几年的失败,已经让他绝望了。 身为人间至尊的他,甚至开始怀疑仙人是否存在?若是存在,为何这世间之人不乏有见仙之人,却唯独他不可? 现在不断的杀人,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报复。 道家之仙不予朕长生,那么朕便杀光汝等苗裔! 暮年帝皇,最是凶残。 就像是已经老去的狮子,仍然要比年轻时更为激烈的展示自己的爪牙,以威慑世人。 但如今,近乎于绝望的他听到了什么? 仙人真的出现了? 这让他怎能轻易相信? 就连在场的内侍们,都不可思议的看了众人一眼。 他们显然也是不信的。 数年之前,许多人为了获得恩宠,屡屡找来“真仙大能”,但最终都被证明是浪得虚名之辈,最后那些人全部都被株连,或是流放,或是一刀杀了了事。 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敢“献仙”了。 这区区一个小官,几个禁军,竟敢犯此大忌? “陛下,我等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监斩官连忙拜下,脑袋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他的声音急切而诚恳。 “此事,有证人!” “行刑的刽子手便是人证,他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还与仙人交谈。” “满城百姓也是证人,仙人施展异术时,许多百姓就在现场……此事,绝无半点虚假,陛下一查便知!” 几个禁军同样喊冤,他们说的言辞凿凿,确实不像是谎言。 乾帝神色动摇了。 他的眼眸之中冷酷之意愈发的浓郁,但在那冷酷之中,又涌出一抹热切的希望。 莫非真有仙人降临? 这几人怎敢骗他? 又怎敢说出这种被一戳就破的谎言? 他立即使了个眼色。 马上就有一个太监走出宫门调查。 他回来的很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出宫门就跑了回来。 太监跪在地上,不可思议的说道。 “他们所言确实属实,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许多人都自称亲眼所见!” 咝! 乾帝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他苍老的面颊都泛起了一抹红意,像是捏着嗓子一般,颤抖问道。 “竟然真有仙人……她,她人呢?朕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她?” 几人陷入了沉默。 这给了乾帝一种不安的感觉。 监斩官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但这个时候,就算是把牙齿咬碎,也只能如实回答。 “禀陛下,仙人接回头颅后,便离开了……” 什么!? 乾帝再也绷不住了,霍然站起,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飞了出去,咬牙切齿的说道。 “尔等可知朕求仙十余载,始终不见仙人踪迹,如今仙人当面,你们竟然没有留下她……” “莫非,莫非尔等都是乱臣贼子,不愿朕得长生?” “真当朕刀斧不利?” 乾帝从未如此的暴怒过,这一刻的他,甚至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天子佩剑。 杀意爆棚的他,已经不愿意假手于人了,他甚至想亲自挥剑杀了这几个蠢货! 那可是他苦心寻找的仙人啊,竟然就这么把他放跑了! 此罪,当诛九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几人哪里受得了这般杀意? 几个禁军早已趴在地上,牙齿都在打战,而监斩官,也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仙,仙人要离开,我等无法阻拦,不等我等出手,仙人便已经不见影踪……” 在这里,他撒了一点小谎。 谢怜是当着他们的面走的,至于他们,则根本没有动手阻拦,当时都被震慑住了,没人敢动手。 但肯定不能这么汇报,所以监斩官小小的改变了一下言辞。 但因为心虚的缘故,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又找补道。 “但仙人离去之时,曾经留下一番话来……” 乾帝血红的眼眸瞪起。 “说!” 监斩官吞了吞口水。 “仙人,仙人说她来丰都,本是与陛下有一番缘法……但,但陛下已经亲手执刀,斩断了这一份缘法……仙人还说,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既然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闻言,乾帝怒意更盛。 “胡言乱语,朕与她从未谋面,何曾执刀斩缘,朕……” 他说着说着,突然脸色煞白,意识到了什么。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 到底曾经也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一定的智慧是有的。 他立即反应了过来,谢怜口中所说的“刀”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说,仙人到了他面前,却被他推到了菜市口,一刀给斩去了头颅。 这一刀对仙人自然不疼不痒,但实际上却已经断了双方的缘分。 刹那间,乾帝心中五味杂陈,他颓然的坐下,脑袋里嗡嗡作响,灰白色的胡须也在不断的颤抖,没有什么比希望到来然后又破灭更让人觉得打击。 他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怅然若失过。 “这,这怎能怪朕?她既然身怀仙术,为何不早早展露,为何……” 良久,他才喃喃自语,像是在辩解着什么,但更多的仍然是空虚。 这一刻的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没有人敢说话。 金殿陷入到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朕明白了,仙人是对朕滥杀无辜不满啊……” 终于,乾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惨然一笑后说道。 “难道说,这就是仙人的报复么?哈,哈哈,哈哈哈……” 他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接近得到,然后又永远失去。 “陛下,缘分能断也能续,事在人为……若陛下当真心诚,或许还有转机。” 在乾帝最为落寞之时,监斩官或许是福至心灵,竟然壮着胆子宽慰了一句。 但这一句,恰恰起到了作用。 就像是落水之人发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对,或许尚有转机!” 乾帝如梦初醒,连忙起身说道。 “立即派出禁军,步军衙门,黑衣使者……传命给各地衙门,不惜代价寻找仙人踪迹!” “另外,为朕准备文房四宝,朕要立即写罪己诏,以最快的速度传旨天下。” “还有,那些被杀的道人,寻其家人,为其发放抚恤,没有家人的,尽量厚葬。” “对了,刚刚那一批被推出宫门的道人,立即将他们释放,万万不可伤其丝毫……” “还有……”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瞠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乾帝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要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自己的过错。 第五章:这位姑娘不简单! 丰都上上下下,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道道命令伴随着飞骑传遍全国。 但最为罪魁祸首的谢怜却是一无所知,她最后留的那番话,虽然是故意报复乾帝,但她也很难想到乾帝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如今的她,正坐在篝火旁,小心的吹了吹碗里的热气,然后凑到嘴边喝下热水,之后抹了抹嘴巴,露出满足之色。 “多谢庄先生了……若不是遇到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一碗热水都难寻。” 篝火的另一侧,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姑娘客气了,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见人需要帮助,我若是袖手旁观,也不配做圣人门徒了。” “何况姑娘是个弱女子,在荒郊野岭若遇到歹人更是危险。” 说话之人,名叫庄墨陈。 一身素衣打扮,头上戴着冠,一卷书册别在腰间,很少离身,约有四十岁年纪,目光温润,气质儒雅。 不难看出其读书人的身份。 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人,一个名叫有福,是庄墨陈长随,自他少年时就跟在身边,处理身边杂事,如今暂时客串车夫。 他是个老实人,看起来很憨厚,拿着一块面饼坐在一旁吃着,很少说话。 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虎头虎脑,目光灵动。 乃是庄墨陈的独子,名叫庄俨。 一行三人,自丰都起始,驾着马车准备返乡,结果路上遇到了谢怜,见其孤身一人,似有不便,庄墨陈便停下马车,施以援手。 这是好心人啊! 谢怜心里暖洋洋的,但同时也感到有些好奇,庄墨陈虽然不着华服,坐着的也只是普通马车,但却隐隐透着几分威严,非要说的话,倒是和监斩官有几分相似。 怎么说呢? 像是官气。 谢怜也不知道自己思维为何如此灵动,仅仅只是一想,似乎就得到了答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干脆询问道。 “庄先生气质不凡,书卷气浓厚,不知可曾科举?” 这种询问看似略有冒犯,实际上却很正常,在这个世界,读书人初次相逢,往往都会问科举之事。 方便于攀关系,更能明确彼此的地位。 所以庄墨陈闻言,并没有丝毫不满,只是略有些愕然,但还是笑着说道。 “当然科举过了,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目光深邃,似是在回忆什么。 “我家老爷乃是甲榜进士,官至谏议大夫。” 闷在一边吃饼的有福突然插了一句嘴。 他的眼里都有了光,主人的荣耀,显然也让他感到骄傲。 “谏议大夫……这可是四品大员了,庄先生既然是京官,为何要连夜返乡呢?” 谢怜有些惊愕,谏议大夫乃是京官,专掌议论,向君王进言之责。 此官虽然权责不重,但好歹品级在这里,已经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天花板了。 “哈哈,姑娘此言差矣,难不成四品官就不能走夜路了吗?” 庄墨陈笑意愈发浓郁,不知为何,与谢怜交谈让他有一种舒适之感,尤其是当谢怜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并没有变得恭敬疏远后。 没有称呼他“庄大人”,而是继续称呼“先生”。 这就跟普通人区分开了。 他抚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须,说道。 “谏议大夫虽是四品,但实际上在京城,区区四品又算得上什么呢?” “上有君王,下有宰辅,小小谏议大夫,不过蝼蚁尔。” “再者说,我已经辞官了,过往种种,宛如云烟。” 辞官了? 此言一出,长随有福狠狠咬了一口饼,显然郁闷不解。 其子庄俨年纪尚小,还不知道官位的重要性,自顾自的用小树枝玩着篝火。 “先生真是令人佩服。” 谢怜说道。 “何来佩服?” 庄墨陈询问。 “虽然在下不觉得官位有多么的珍贵,但毕竟也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庄先生能够辞官返乡,已经殊为不易,更别说还是一副洒脱姿态,并没有半点灰心丧气……能有如此心境者,想必不会太多。” 谢怜笑着说道。 “哦?姑娘怎知我不是故作洒脱?说不定是惺惺作态呢?” “我有双眼,自然能够看出。” 庄墨陈有些惊奇,一双肉眼,又怎能看到他的内里? 但不知为何,就在谢怜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忽然间看到对方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星辰闪耀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谢怜所言非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忽然间觉得谢怜的眼神都变得深邃起来,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这位姑娘不简单! 庄墨陈好奇的念头涌出,问道。 “姑娘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可我对姑娘却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姓名而已……看姑娘言行,似乎也有几分读书人姿态?莫不同样是圣人门下?只是姑娘又穿着道袍,却是让我有些摸不准了。” 我的来历么? 谢怜苦笑一声,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穿越了,前世往事自然不必再提,谢怜将自己这辈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只能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总之,我并不是道人,只因为下雨换上了道袍,就被抓到了丰都,还好最后时刻身份被验证,这才放我一条出路……” 谢怜最后改变了一下说辞。 “断首重生”一事,过于离奇,说出来过于招摇,她选择隐瞒。 “原来如此……” 庄墨陈叹息一声,说道。 “天子暴政,惹得天下民不聊生,虽是只针对道家门徒,但其实已经人人自危。” “姑娘恐怕不知道,我之所以辞官,就是因为连续写了十三道奏折上书,欲要劝陛下改变弊政,不要再行杀孽了。” “只是我的奏折都送不到御前,就已经被中枢截留了。” 谢怜沉默片刻,说道。 “天子为求长生,已经丧心病狂了,若是先生奏折送到御前,怕是性命不保。” 庄墨陈深吸一口气,嗟叹连连。 “确实如此,中枢截留我的奏折,一方面是不想引得陛下震怒,另一方面确实也存着保护之意。” “方才姑娘说读书人的毕生愿望便是做官,我却难以认可,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莫非就只为了高官厚禄吗?若不能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这官位,不做也罢。” “于是,意兴索然之下,我便选择辞官,打算回到乡里,做一学堂山长,若能教出几个成器的学生,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庄墨陈一番心事,平时也无人诉说,今日深夜荒山,却打开了话匣子,将心中苦楚尽数说出。 谢怜本来只是个倾听者,但此刻却心中一动。 因为她脑海之中那一尊青铜鼎,就在庄墨陈说出这一番言论后,竟然轻轻一动,牵扯了她的心神。 “这是什么缘故?” 谢怜有些迷茫。 第六章:随心如意,相谈甚欢 夜已深了。 马车行夜路自是不可能的,晚上人要休息,马也要休息。 此刻那匹拉车的老马,就趴在草窝里,嘴里时有时无的咀嚼着草叶。 而庄墨陈三人都已经睡去了。 唯独谢怜,靠在一棵柳树边,久久不能入睡。 “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为何会因为庄先生而再生呢?” 谢怜心中喃喃。 方才就在庄先生一番言语之后,铜鼎忽然生出异象,牵扯了谢怜的心神。 紧接着,原本空空如也的鼎里,竟然多出了那么一丝淡薄的云气。 这一丝云气在谢怜看来当真是不够看,也就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缕罢了,像是游鱼一般,在鼎里游来游去。 数量实在是过于稀少了,谢怜当然不可能指望这么一丝云气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积少成多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鼎中云气因何而增加,但至少已经有了一条路子……正巧庄先生听说我居无定所后,邀请我一起同行,先前还只是考虑,现在想想,倒不如直接答应下来。” 谢怜暗暗的思索。 庄墨陈的老家在兴阳府小宁县,正好也是在东边,这跟谢怜的计划正好相合。 反正自己也是无根浮萍,倒不如就在这个世界先安顿下来,之后再图其他。 等她有足够多的时间研究之后,相信一定能够弄清楚铜鼎的秘密。 “只是这青铜鼎在我体内,却是又轻易不能察觉,每每非得是它主动露面不可……若是能随我心意出现,那便好了。” 谢怜心中一叹。 青铜鼎不受掌控,到底不是好事。 但就在她心念一动的瞬间,却是发现,那盘踞于她体内的青铜鼎,竟是化作一道微光射出,就悬浮在她面前。 约有孩童身高大小,浮浮沉沉,鼎身上的锈迹肉眼可见。 “居然真的出来了!” 谢怜露出惊色。 怎么感觉这青铜鼎就像是孙猴子的金箍棒似得,莫非真能心意合一,大小如意? “若是能再小一些就好了。” 她试探着的说道。 然后下一刻,青铜鼎果真缩小数倍,直到缩成茶杯大小,被谢怜两指捏着,细细把玩。 触感温润,说不上是什么材质,时而柔软时而坚硬,介乎于虚实之间。 青铜鼎的“温顺”,让谢怜安心了许多,直到这一刻她才肯定自己是这座青铜鼎的主人。 困意渐渐上涌,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谢怜便醒了。 但庄墨陈醒的更早,正在教导孩子读书。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篇论语罢了,为父在你这个年纪都已倒背如流,你却仍然错漏百出……该罚!” 他拿出严父姿态,用戒尺打着庄俨的手心。 庄俨小脸鼓着,眼里蓄着泪水,似乎满腹委屈。 他哪里错漏百出? 不过只是记错了三四个字罢了,但放在父亲口中,就好像错了全部。 谢怜见此,哑然一笑,自己小时候,老父亲也是这样教训她的啊,只是可惜,早在数年前,父亲就去世了…… 此情此景,勾起她不少回忆,目光都变得越发的柔软了。 “犬子无状,让姑娘见笑了。” 庄墨陈见谢怜醒来,露出笑容。 庄俨气鼓鼓的,父亲对谁都很温和,除了对他…… “小公子天资聪颖,迟早有一番成就,如今不过是少年顽劣了些罢了,我等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当知道偷懒耍滑乃是人的天性,倒也不必过多苛责……” 谢怜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叶子,站起身说道。 “既然你怜姨为你说话,那今日便罢了,日后若是再有错漏,仔细你的皮!” 庄墨陈点了点头,冷脸说道。 庄俨如蒙大赦,看向谢怜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感激。 “昨夜思考了许久,我打算厚颜答应先生的邀请,就和庄先生同行吧,也去看看先生家乡的风景。” 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哈哈,哪有厚颜一说?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多是荒山野岭,同行,正好有人畅谈闲聊,不然岂不是无趣透顶?” 庄墨陈由衷高兴。 众人吃了饭,于是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路途还是挺远的,按照马车的速度,差不多要走三天左右。 有福在前面驾车,谢怜和庄墨陈则在车里畅聊。 庄墨陈本来是打算聊天解闷而已,却没有想到,和谢怜闲聊竟有意外的收获。 他发现,这位姑娘虽然显得有些“不谙世事”,对于一些世间常识不太了解,但在别的方面,却显得知识极为渊博。 尤其是纵谈古今,某些言论更是称得上发人深省。 即便是朝中大儒,恐怕也很难有谢怜这等鞭辟入里的见解。 他自然不知道,谢怜本是穿越客,脑海中装着上下五千年的知识,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王朝之兴衰,时政之优弊,都能轻而易举的谈上一二。 她自认为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说出这些道理不算什么。 但在庄墨陈听来,却几乎可以称之为骇然。 谢怜相貌年轻貌美,即便是再怎么往大了算,最多也就算个二十出头,但这一番见解,却是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都无法掌握的。 “世间莫非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他心中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从时局谈到国家整体,再从国家整体谈到过去与未来,从兵法再谈到诗词……世间怎会有这等全能的妖孽? 尤其是聊天之时,谢怜做出的一些比喻,总会让他有一种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发生过的既视感,因为谢怜说的太真实,也太合理了一点。 就比如说方才谈到的“皇室亲情”这个方面,谢怜就拿自己梦中的一个王朝举了例子,说是有一国名为大唐,长子软弱,次子英武,皇帝非要立长子,结果惹得次子作乱,于宫门射杀兄弟,强行登上帝位……如此上位手段,称不上光彩,但登基之后,却又开创出“贞观之治”,成为千古名谈…… 谢怜叙述的时候,庄墨陈几次都想打断,他很想问问,这个叫大唐的国家真的存在吗?一场梦境,真的能具备如此细节么?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但对于谢怜的称呼,再次改变。 不称“姑娘”,而是称呼“先生”了。 因为他本能的忽略了谢怜的年纪和性别,甚至觉得彼此的关系称得上亦师亦友。 庄墨陈对谢怜相见恨晚,而后者同样对这一番交流表示满意。 她虽然接受了身体原主的记忆,但原主见识有限,对于这世间了解,还不到万分之一…… 所以她有太多的信息,要从庄墨陈这里获得。 二人谈兴愈发浓郁,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到有福出声提醒的时候,庄墨陈这才一拍脑门,惊醒说道。 “原来已经到家乡了!” 如今已是入夜时分,几人都疲惫了,因此庄墨陈归心似箭。 马车行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但不知为何,今夜的小宁县显得过于冷清了些。 街上一个活人也没有。 越往城里走,越是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爹,我有点害怕。” 庄俨缩在父亲的怀里,小孩子本能的有一种不安之感。 “别怕,别怕。” 庄俨起身,面色严肃,目光扫向四周。 家家户户都有掌灯,只是门口挂着的,却都是清一色的白灯笼…… “此地,不太平啊。” 谢怜眼睛微微眯起,双眸再度变得深邃起来,眼前平静的小县城,在她眼眸里分明呈现出了另一幅景象。 第七章:老槐树 就像是老电影一样,整座县城的色彩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这种黯淡,和夜色并无半点关系,而是一缕缕青黑色的气息,弥漫了整座县城缘故。 谢怜不清楚这一缕缕气息意味着什么,但却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阴冷,不安,以及冥冥之中被窥视的感觉。 “不会没见到仙人,先遇到鬼怪了吧?” 谢怜心里头犯嘀咕。 这个世界既然有仙人,那么自然也少不了鬼怪。 只是和仙人一样,鬼怪也不是寻常人随便就能遇到的。 难不成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打算找个地方落脚,竟然就见鬼了? “城里不太对劲,我打算去询问乡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墨陈是个有主意的,轻轻拍了拍庄俨的小脑袋,又看向有福说道。 “且带着少爷和谢先生去老宅休息,我独自去寻乡老问问情况,随后便回。” 庄俨哪里肯离开?抱着庄墨陈的腰说道。 “爹,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跟着你。” 他本能的不安,待在父亲身边才有安全感。 “老爷,怎能让你一人独行?城里看起来有些古怪,万一有邪祟作怪……” 有福也有些不安,身为仆人,主人的安危肯定是头等大事,他也不愿意离开。 “胡言乱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那么多邪祟?又怎会那么容易被我们遇到?” 庄墨陈冷笑一声说道。 “我看或许有人装神弄鬼,欺我乡民无知。” 他注意到了路边堆着的纸人,黄纸符,以及焚香的痕迹等等,想起了往事。 这种事情他是见过的。 能做到谏议大夫的四品官职,他当然不是空降,而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 百姓多迷信,许多神棍邪道便装神弄鬼,引得百姓不安后诈取钱财。 这种事情屡屡发生,他见过不是一次两次。 此生从未遇到过仙神妖鬼的他,对于这类事物的存在,始终是半信半疑的态度。 遇到此类事件,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必然是人祸。 他自己心中有担忧,但却没有多少恐慌,身边带不带人都无所谓,只是目光扫向谢怜,却有些犹豫。 他这么安排,其实还是怕谢怜恐惧。 庄墨陈的判断,谢怜是持有保留意见的。 她的这一双眼睛虽然还称不上是“法眼”,但也有了几分神异,小宁县的怪异,多半没有庄墨陈想的那么简单。 但她也不敢完全确定,对于神神鬼鬼的事情,她并没有什么了解,于是也没有反驳,而是说道。 “孩子尚小,轻易不肯离开父亲,仆人忠心,自然也没有离开主人的道理……庄先生不必纠结,尽管领着他们去见乡老便是,我看这小宁县并不大,先生老宅位于何地,只要稍加指引,相信我就能自己找到。” 谢怜微笑说道。 “我先去老宅等着便是,难道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出什么岔子吗?” 庄墨陈的好意,谢怜是知道的,虽然她心里头确实是有几分不安,但庄墨陈都表现的无所畏惧,难道她就好意思露出怂样吗? 想必只要自己紧闭门户,和百姓们一样不外出,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先生所言有理,世人多愚昧,忌惮这等鬼域伎俩,但我等读过书的人当知道,即便是真有邪祟,也不是轻易能够遇到的,像是这种情况,人祸的可能性要更高……既然谢先生不怕,那便先行去老宅休息吧,我的老宅很好找,往前顺着道一直走,看见一座水井后往右拐,便可见到一间宅子,宅子里有一棵老槐树,老宅荒废有些年头,只靠乡邻偶尔打扫,所以并没有上锁,谢先生尽管入内,最多一个时辰,我定然与你汇合。” 庄墨陈说道。 谢怜话已出口,当然不会反悔,当即按照庄墨陈所说,朝着老宅方向走去。 只是越往前走,越是有些心惊。 “为何雾气会这么大?” 刚入城时,并没有什么雾气,只是气氛诡异了些。 可现在越往深处去,越是有一股灰色的雾气弥漫,若是普通人,此刻怕是早已迷失方向了吧。 也就是谢怜,仗着双眼有几分神异,径直的走入浓雾中心。 只是心中却有些忐忑和后悔。 “难怪百姓们晚上不外出,有这怪雾在,谁人敢出门呢?不行,我得赶紧去庄先生的宅子躲着。” 如果说先前她觉得此地有邪祟的可能性有五六分,那么现在就已经飙升到了八九分了。 又走了一阵,终于她看到了一座宅子,此地的雾气仿佛浓郁到了极致,即便是她的目力,也只能看到院中老槐树露出的一抹轮廓。 人在紧张的时候,房子能够带来安全感,谢怜此刻便是如此,也没有多想,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正如所说,老宅荒废有些日子了,所以里面显得有些萧索和混乱,但没有野草覆盖整个院子的画面,说明确实偶尔有人来这里做一些简单的打扫。 这很正常,庄墨陈再怎么不济,也是四品官吏,对于小宁县来说,称得上是标志性人物了。 “妈耶,我怎么觉得,这股怪雾就是从这个院子涌出去的呢?” 进了院子的谢怜,还来不及细看,眼中就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她的目光定格在老槐树上。 确实是一棵很大的老树,怕是得有四五人环抱才能将其抱住。 但重点不是老树的年龄,而是这棵树显得无比古怪,沟壑纵横的树皮汇成一张张人脸,此刻或怒,或笑,或喜,或悲,整齐的盯着谢怜这个闯入者。 而墨黑色的树叶和树枝不断的抖动,一缕缕灰雾,就在这抖动之间散发出来,朝着外界扩散而去…… “我特么……” 谢怜这一刻欲哭无泪。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 刚一穿越,自己就被砍头。 想去庄家老宅躲一躲,结果发现老宅竟然就是邪祟的老窝! 难怪越往这里走,雾气越是浓郁…… 这玩意是什么? 千年树妖? 她迈开步子,就要逃离,但“砰”的一声,院门重重关上。 老树上浮现出的每一张脸,都露出了讥嘲之色。 像是无声的说着同一句话。 “你还想走?” …… 而就在此时,庄墨陈已经到达了熟悉乡老的家里。 乡老本不愿开门,在他表明了身份后,才终于打开门户,迎接他进去。 “哎哟,庄大人啊,您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您不知道啊,小宁县出祸事了,而这祸事的根源,就在您的老宅……” 乡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似乎有一肚子苦水想要倾泻。 “赵老您慢慢说。” 庄墨陈连忙宽慰,忽然一顿,眼神凝固。 “您刚刚说什么?我的老宅?我的老宅怎么了?” 第八章:倒霉丫头谢怜 今夜注定不是个太平夜。 小宁县不过一穷县,民不过万,地处又偏僻。 百姓们为避祸,多数人早早睡去,偶有不睡的,也紧闭门户,不敢出门。 他们可不知道,本县的大人物庄墨陈辞官回乡了,更不知道一个倒霉丫头误打误撞的闯进了邪祟老巢。 而今晚发生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距离小宁县外三十里之处的一座庙前,忽然间刮过几道阴风,却是几个身穿玄黑色皂服的男子凭空出现。 这几人身上威严之气格外浓郁,面容漆黑而肃穆,等闲不可视。 在他们身后,则是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百个人来。 但细细去看,皆是手持铁索,铁尺,铁剑等凶器。 身穿黑色差服,脚踏官靴。 这一群人物出现,立即引得此地阴风咆哮,若有活物在此,定然会本能的避退。 这帮人看着凶恶,但实际上并不是反派角色,若是有懂行之人在此,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前面那两个站着交谈的黑脸男子都穿着城隍官服,乃是正儿八经的正神,陪衬在身边的则是判官,司主之类的角色,同样是正统阴神。 而那些手持凶器的则是阴差,每每行动之时,都引得阴气涌动。 “王大人,你确定吾等合力,就能拿下小宁县的煞鬼吗?” 一个城隍开口,声音中带着强烈的疑问。 “黄大人,不瞒你说,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另一个城隍开口,显得有几分心虚。 “什么?这可跟你先前说的不太一样!” 最先开口的城隍露出怒容。 “你是小宁县城隍,我是长兴县城隍,两县之间相隔七十里,你我之间本无任何交集才对。” “但你身为城隍之尊,却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将正统阴神赶出了县域,自己占据了整座县城。” “此等事情,本该羞于启齿,我看在同为正神的面上,这才打算出兵助你夺回小宁县,可你竟然隐瞒!” 小宁县城隍身为正神,倒是不会流汗,但此刻却分明给人一种汗如雨下的感觉,连忙分辨道。 “黄大人,我绝无半点隐瞒之意,只是事情有变,还请听我分说。” 长兴县城隍冷哼一声,示意他开口。 “起初,我并没有将那煞鬼放在眼里,只是派阴差前去擒拿,以防害人,却不曾想到,被那煞鬼走脱,我只当是他逃离了小宁县地界,就暂且放下了此事。” “可谁能想到,这煞鬼竟然胆大包天,就躲在县城之中。” “不知怎的,也就数月工夫,竟然成了气候,趁虚而入攻破了城隍府,我的文武判官都被他给吞吃了!” 小宁县城隍一脸苦相,说到这里却又咬牙切齿。 “此事本是奇耻大辱,身为正神却被煞鬼赶出了自己地盘,对于此事,我没有半点要分辨的意思,寻找黄大人借兵,也只是万般无奈之举,我失了神位是小,却不能让百姓落在那煞鬼的屠刀之下……” “按照我的最初推算,你我二县合力,应当能拿下那煞鬼。” “可昨日我收敛气息,潜伏回小宁县查探了一番后,却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县城之中,竟有一条隐藏很深的阴脉,一棵老槐树就扎根在阴脉之中,寻常之时,无人能够发现,但那煞鬼想来是为了逃脱追捕,慌不择路之下寄居在槐树之内……却不曾想,竟得到偌大机缘!竟然靠着吸收阴脉的力量,在短短数月之间,就成了气候!而他之所以要攻破城隍府,正是为了要夺我城隍大印啊!” 闻言,长兴县城隍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城隍大印能加倍吸收阴脉的力量,他得了此印,只怕是这数日之间所吸收的力量,就超过了之前数月总合啊……如此说来,你我合力,还真不一定能够拿下他!” “祸事了,祸事了,难不成小宁县真要养出一尊魔头吗?” “王大人,你可知道你闯了弥天大祸!” 小宁县城隍长叹一声,说道。 “这我如何能不知道呢?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不去面对……黄大人,我知道你觉得此事棘手,或许有了退避之意,若真是如此,我丝毫也不会怪罪于你,祸事本是我闯的,身为小宁县城隍,我自当要为此事收尾,哪怕是不敌死于煞鬼之手,也绝无半点怨言。” “但我还是斗胆想要请黄大人与我一同搏上一博,吾等身为一地正神,神位可失,神体可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上万百姓枉死。” “现在或许是击败煞鬼的唯一机会,若是再耽搁几日,只怕是我们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拿下他了!” 长兴县城隍思忖了少许,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不必多说什么了,此事本神愿意助你,你我虽然分隔两县,但都是城隍之尊,体恤爱民之情,你我皆有之……而且,此煞鬼威胁性极大,若本神坐视不管,等他祸害完小宁县,下一个目标只怕就是长兴县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本神是明白的,所以,即刻出兵吧,若是真的战死,那也是吾等宿命,承正神之尊,自然也当领正神之责!” 二位城隍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坚决。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身形一卷,却是汇成一团阴风,朝着小宁县便冲了过去。 …… 小宁县之中。 “什么?真有邪祟在此?” 庄墨陈听完了乡老所言,露出愕然之色。 这可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是啊,此事乃是城隍爷托梦给我们的,全城百姓都知道,城隍爷说那凶鬼忙于修行,暂时不会行害人之举,我等万万不可触怒于他。” “家家户户悬挂白灯笼,以安其心,此乃权宜之计,等到城隍老爷借兵归来,就可对付那邪祟,到那时危机自然化解。” “城隍老爷还说,夜晚绝不可出门,以免发生不测,尤其是大人您的老宅,乃是实打实的禁地,那凶鬼就寄居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乡老一番话说完。 庄墨陈已经脸色煞白,他也不管外界凶险了,转身便推开房门闯了出去。 “坏了,庄某酿成大错,竟将好友推入火坑!谢先生……你万万不可有事啊!” 第九章:这是什么恶趣味? “老爷!” “爹!” “庄大人!” 庄墨陈突然跑出,庄俨和有福自不必说,直接便跟在了后面。 那方才说出这一番话的乡老,怎么也没有想到庄墨陈的反应会这么大。 稍微愣神之后,也追了出去。 “庄大人万万不可啊,城隍老爷告诫过,夜里不能外出,以免发生不测!” 乡老连忙劝阻。 “赵老有所不知,我有一友人,此次随我回乡,虽然相识不过几日,却志趣相投,称得上是良师益友……先前我来此寻你,让她先行去老宅休息。” 庄墨陈又快又急的说道。 “啊……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乡老张大嘴巴,直接给谢怜判了死刑。 夜里出门本就危险,更别说还往“禁地”去,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谢先生若遭此难,我此生都无法安心。” 庄墨陈摇了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可能看着谢怜身陷险地而不去管。 “可大人老宅之中有凶鬼盘踞,大人若去,不过多送一条性命而已,这又何必呢?” 乡老叹息。 “君子坦荡荡,吾乃圣人门徒,读了一辈子书,身负浩然正气,等闲邪祟近不得身!” 庄墨陈意志坚定,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乡老到底年事已高,跟了几步腿脚便有些不便利,再者说,确实心中畏惧,不愿意在往前走了。 “庄大人这倔强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啊,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乡老摇了摇头,他算是看着庄墨陈长大的,此人从小就是这么个死硬脾气。 这种脾气有好有坏。 有恒心,能成事,但也容易钻牛角尖,容易过激。 乡里平时就有不少人议论,若是庄墨陈改一改脾气,圆滑一些,凭着他的本事,或许早就不只是四品谏议大夫了。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庄墨陈辞官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此事无比棘手,谏议大夫在丰都再怎么不起眼,放在小宁县,也绝对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若是这样的人物死在这里,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只怕是县令大人都要被问责。 此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要做点什么。 陪着庄墨陈去老宅的胆子他是没有的,但去县衙报个信的胆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他回家取了一盏灯笼,又往口袋里塞了一把黄符,神神叨叨的念着仙神保佑,径直朝着县衙去了。 他虽然在能力范围内打算做出一些努力,救一救庄墨陈的命,但心里头其实并不看好。 庄墨陈就这么莽撞的冲过去,还能有活路吗?只怕是县衙有动作时也已经晚了吧。 至于庄墨陈提到的“浩然正气”一事,他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 读书人把书读透了,成了大儒,性格刚正,确实能养出几分“正气”。 但这也只能震慑普通小鬼罢了,遇到些成了气候的,读书人依然羸弱不堪。 没多久,庄墨陈便到了街口,灰蒙蒙的雾气萦绕,让他根本无法前进。 他可没有谢怜的“法眼”,只能死死的抱着庄俨,在雾里绕来绕去。 “谢先生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此生都难以心安……” 他心急如焚的碎碎念道。 …… 此刻的谢怜,却是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 院门被封死,根本无法破开。 她只能转过身子面对煞鬼。 当然,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对手是煞鬼,只是寄居在老槐树之中。 她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传说中的树妖。 但煞鬼也罢,树妖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想要她的命。 嗤啦啦! 自槐树之中,涌出七八条血红色的雾气来,每一条雾气都有婴儿手臂粗细,看起来就像是七八根绳索,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就勾住谢怜的身体。 然后拖着朝老槐树而去。 树皮上的那一张张人脸,全部露出了垂涎之色。 甚至流下了腥臭的口水。 “它想吃了我!!!” 谢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煞鬼其实不吃人,只有妖类,喜欢以人为食。 但没办法,她的身体经过云气改造,已然脱胎换骨,在煞鬼的感官里,乃是大补,若是吃了谢怜,或可凝聚出真身来,将来有修成鬼仙的希望。 这种诱惑,没有鬼类能够抵挡。 所以煞鬼宁可暂时中断修行,也要拿下谢怜! 很多事情谢怜都不知道,但谢怜无比明确一件事情,她不想死!尤其是不想被活活吃掉! 在极致的恐惧之中,她爆发出强烈的愤怒之意。 “凭什么!” “刚一穿越,就在刑场平白无故的被砍一刀!” “随便进一个院子,无冤无仇的,你就要吃了我!?” “我没有得罪任何人,凭什么就要遭受这些!” “想吃我,我便与你拼命!” 谢怜咬牙切齿,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先前被斩首,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如今绝对不想经历第二次。 而且,相比于前一次遇险时的无能为力,现在的她倒未必就没有还手之力! 她手掌一翻,青铜鼎已然落于掌中。 青铜鼎介乎于虚实之间,一般情况下只有谢怜能够看到,区区煞鬼,自然无从发现。 但谢怜引而不发,并没有鲁莽行事。 等到被拽到距离槐树两步距离的时候,她才猛然暴起,抓住青铜鼎,朝着那可憎的人脸丢去。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博了!”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青铜鼎。 虽然青铜鼎看似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到底是一件神物,说不定有奇效。 咻! 青铜鼎如飞矢一般砸去,煞鬼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硬生生的被青铜鼎砸了个正着。 但铜青鼎本身真的没有任何攻击力,煞鬼甚至都在疑惑,这个“食物”在干什么,平白无故的对我做了个投掷动作,结果丢过来空气? 嗯? 不对! 但下一个瞬间,它就产生了一种近乎于魂飞魄散的痛楚。 铜鼎确实没有攻击力,也并没有要作为器物砸人的觉悟,但它似乎对槐树根系下的阴脉很感兴趣,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几乎就镶嵌到了树皮上…… 阴脉之中的力量,瞬间就被抽取,源源不断的涌入铜鼎。 鼎里仅存的那一丝云气欢呼雀跃了起来,这新进入的力量,对它似乎大有裨益,虽然没有使其壮大一丝一毫,但铜鼎上的锈迹,却有了些许脱落的意思…… 借助槐树根系,借助城隍大印,煞鬼才能大量的吸纳阴脉之力,但此刻它惊恐的发现,青铜鼎的吸纳力更在它的百倍以上!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阴脉之力就被一抽而空。 这种贪婪的索取,甚至是不分对象的,通过阴脉修行的它,体内当然也充满了阴脉之力,铜鼎吸收的时候,连带着它体内的力量一起,无差别的夺走! “这怎么可能!!!” 煞鬼几近崩溃,看向谢怜的眼中露出强烈的骇然之色。 这是什么手段? 我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即便是先前让我动弹不得的“丹霞山真人”,也绝对没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手段啊! 想到先前谢怜“故意”露出的恐惧之色,它只感到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拥有这等手段却还要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姿态来勾引我,这是什么恶趣味? 人族当真恐怖! 第十章:灭 在被吸干了力量之后,煞鬼就已经不成气候了。 准确来说,甚至就连真灵都要溃散了。 其本来面目,乃是一个神色阴翳的中年男子,此刻像是画皮一般贴在槐树上,目光呆滞,身形虚幻,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其吹散。 这种状态,已经毫无威胁,即便是没人管它,就放他在这一段时间,也会自行溃散。 但谢怜并不知道这种情况。 她仍然忌惮的看着贴在槐树上的煞鬼,试探了好一阵子,才确定这个家伙没有了任何威胁。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似是个人形,莫非不是树妖?” 谢怜收回目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前一次菜市口被斩首,她的选择余地不多,参与度也不足,但这一次,却可以说的上是全身心的参与,其中惊险,想想都让人后怕。 “还好青铜鼎靠得住……” 谢怜庆幸的抹了一把汗水,看向依旧“镶嵌”在槐树上的青铜鼎。 青铜鼎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劲,谢怜竟然无法隔空将其收回。 无奈之下,只能爬到树上。 老槐树很大,承载她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她甚至能半躺在树杈上。 她本想伸手将铜鼎取回,但就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却是涌入她的身体。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在进入身体之后,迅速就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最多也就是十个呼吸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状态不一样了。 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不说,整个人都有一种空灵,超脱之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里面泡了个温泉,那种舒爽,难以形容。 “这是什么力量,感觉也在强化我的身体……但又和之前铜鼎之中的青云气入体的感觉完全不同!” 谢怜陷入思考。 这两种力量,差别是很大的。 云气入体之时,没有什么感觉,但体内血肉经脉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怎么说呢,就像是进化到了另一个生命层次,这是人体本质的升华和蜕变。 但这股冰冰凉凉的气流,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只是单纯的强化身体而已,在谢怜的体内形成了一缕缕的“气”,在身体各处流淌,然后逸散出了许多能量,被身体所吸收…… “青铜鼎之中的云气绝对是世间神物,能让我起死回生不说,还能让生命层次升华,除此之外,或许还有许多我至今都没有摸清楚的妙用……这股冰凉气息就差得远了,不可与之比拟,但对我而言,这股冰凉气息却好像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修行能量,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气?可惜,我还不懂得修行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能量在我的身体内散去……” 谢怜有些惊喜,也有些失望。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些冰冰凉凉的气息,对修行而言肯定大有裨益。 可惜她没有修行法门运转,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能量。 能量在她体内漫无目的的流淌一番之后,就会消散而去,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被她的身体所吸收,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强化作用。 但得到的和失去的相比,几乎不成正比。 这让谢怜怎能不感到遗憾? 但实际上,她其实是想岔了。 她的身体经过运气改造之后,虽然不及传说中的先天道体,但也绝对称得上是“道体”了。 这是极好的修行体质,若是踏入修行宗门,当获得天才待遇。 所谓天才,自然与人不同,就算是不懂得修行之法,但能量入体后,只靠着身体本能,也能截留容纳大部分。 只是隐藏在她的四肢百骸,经脉脏腑之中罢了。 她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只要掌握修行法稍一运转后,这些能量立即就会被吸收利用。 真正散去的,最多也只有两三成罢了。 谢怜并不知道,阴脉多年积累的能量大头,都被青铜鼎给吸收,如今反馈到她身体里的,只是铜鼎转化的部分,以及阴脉还在陆续产生的丝丝缕缕罢了。 没错,阴脉并没有毁去,只是多年积攒的能量都被吸干了罢了,但还是会持续不断的生出能量来,只是要达到先前的规模,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头…… 谢怜虽然惋惜这些能量的消散,但也没有过于矫情,哪怕这些能量都消散在她体内,但总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好处的。 别的不谈,这能量入体的感觉,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于是她也懒得从树上下来了,就这么翻了个身子,躺在树上休息。 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这几日,本就休息不足,刚刚又经历了生死危机,身体虽然无损,精神上却有些疲倦,再加上这种能量入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她入睡也就显得顺理成章。 却不知道,她这一睡,让外面炸了锅。 …… 煞鬼被打落凡尘,鬼雾自然散去。 但积蓄如此浓厚的雾气要消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正在外面乱转的庄墨陈只是凡夫俗子,洞察力有限,一时半会还察觉不到什么。 但趁着夜色,带着一颗“同归于尽”决心的两大城隍,却是带着大军杀到了,他们立即发现了鬼雾的变化。 “黄大人,你且看,这就是那煞鬼造成的鬼雾,阴脉之力何等浓郁啊,等到鬼雾弥漫全城,就是它大成之时,我先前所言,可没有半点危言耸听,在这鬼雾之中与那煞鬼决战,他如鱼得水,我们却备受掣肘,唉,这一战,你我当真是九死一生,只恨我一时不察,竟然酿下大祸……等等,这鬼雾怎么正在消散?” 小宁县城隍看到鬼雾后,面色愈发难看,这煞鬼的进步速度,当真是不可思议,得了城隍大印后的他,真的要成气候了吗?一念至此,他便悔恨交加,倍感惭愧,但就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惊奇的发现,眼前这让她无比头疼的鬼雾,竟然开始消散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行阴司正神都懵了。 “这鬼雾对那煞鬼多有助力,它怎会主动散去?莫非是知晓我等到来,要行那诱敌之计?” 长兴县城隍神色凝重。 “不太可能,它只要占据老巢不动,便等于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是我们要寻他决战,不是他要来寻我们,他又何必诱敌呢?” 小宁县城隍眉头深锁,心中疑惑到达了极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没有让他们安心,反而更加慎重了。 于是立即派出两队阴差去探索。 得来的消息竟是并无危险。 在这个过程中,鬼雾已经消散了五分之一左右。 “咝!” 小宁县城隍倒吸一口冷气,不断说道。 “不对劲,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底真相如何,我们一看便知。” 还是长兴县城隍魄力十足,也不犹豫什么了,直接迈入到浓度已经大不如前的鬼雾之中,朝着庄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就是此地,院中老槐树根就扎在阴脉之上,而那煞鬼,就寄居在槐树里!” 小宁县城隍眼里露出恨意,大敌就在眼前! “无需多言,城隍府各司属神,阴差听命!” 长兴县城隍深吸一口气,赫然说道。 “享俗世香火,当解俗世之难!诸位全力施为,诛杀此獠!” 说话间,却是手持城隍法剑,率先杀入进去。 所有阴差,也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从四面八方冲入庄家老宅。 但就在进入老宅的瞬间,他们全是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一章: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想象之中,在进入老宅的瞬间,他们就要与煞鬼交战了。 那定然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惨烈之战。 二位城隍的议论,所有阴差都听得很清楚,他们知道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 说畏惧,那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神位难得,本来就死过一次的他们,死后能够成为阴差,已经称得上是大运气了。 如果再死,那就是化作灰灰,再也不入轮回。 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沉重的。 但正如长兴县城隍所言,享人间香火,自然也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 他们其实没有选择。 在迈入院墙的那个瞬间,他们都怀揣着下一刻就化作飞灰的决心……可结果呢? 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想象中的战斗场景。 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必杀一击。 院子里的鬼雾甚至都完全散去了,看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这让全体阴差都僵住了,有一种做了半天表情给瞎子看的荒谬之感…… 两个城隍同样如此,他们的眼里闪过迷茫,疑惑等神色。 最终目光定格在几乎贴在槐树上像是一张画的煞鬼身上。 “王大人,你口中所言煞鬼,莫非正是它?” 煞鬼如今的模样就连个孤魂野鬼都不如,魂体都快消散了,毫无威胁可言。 长兴县城隍几乎担心,要是随便刮一阵小风,就会把这个家伙给吹的魂飞魄散…… 这就是我们如临大敌,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打算的对手吗? “这,这,这……” 小宁县城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一直在颤抖,无意义的念叨着一个字。 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震撼。 “确实是煞鬼无疑,可他现在的样子,却分明被废了道行,就连真灵都快要打散了……如此手段,只怕是道门真人都难以办到!” 小宁县城隍显得神情恍惚。 他为了对付煞鬼,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准备,但此刻一拳打到空处,心中顿时空了一大片。 但不管如何,煞鬼总还是被解决了。 这是一件大喜事。 小宁县保住了,他的神位也保住了,没有阴差伤亡。 “是啊,道门真人或许能够诛杀此獠,但要想做到废其道行,将其真灵打到堪堪散去,等我们到来的地步,那也是不可能的……能办到这件事情的人,定是世间高人!” 长兴县城隍喃喃说道,目光却是抬起,定格在躺在槐树上呼呼大睡的谢怜身上。 事实上,早在进入院子的那个瞬间,上到城隍,下到阴差,都发现了谢怜的存在。 只是第一时间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们看来,谢怜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的气息。 这种就属于是“无威胁”人群,暂时可以先放在一边。 但此刻细想,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这个场合,怎么可能会出现凡夫俗子呢? 再联想到此地发生的一串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恐怖的猜测,便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这一位,怕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啊!” 小宁县城隍面色严肃了起来,心中顿时一凛。 两大城隍都想到了一处去。 这槐树乃是煞鬼栖身之地,又连接阴脉,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近的,可是这一位,竟然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而煞鬼,就被她这么随意的丢在树上,似乎猜到了他们会来料理后事一样。 “有没有发现,此地的阴脉之力已经被抽空了。” 长兴县城隍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小宁县城隍点了点头,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阴脉每次出现,必然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积累已经足够雄厚。 所以以往每次阴脉爆发之地,当地都会阴气旺盛,吸引鬼物阴邪之流自不必说,许多修行特殊法门的修行者,也会闻风而动。 一条阴脉,足以成就一个地方,凡人虽然不好生存,但却可以成为鬼物和修行者的乐园。 至少持续百年,阴脉之力才会消耗干净。 有的规模大点的阴脉,甚至经久不息。 “不久之前我才来此查探,那时候阴脉都还很正常,先前你我朝着小宁县赶来的时候,远远就能感受到天地之间逸散的阴冷之气,说明那个时候阴脉都没事……但就在我们接近入城,以及发现鬼雾变得稀薄的那个过程中,阴脉就被抽干了!” 小宁县城隍下意识的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 “这个时间何等短暂!” 二者一番疯狂脑补后,再看睡在槐树上的谢怜,顿时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一位了不得啊! 莫非小宁县这偏僻之地,竟然迎来了一位陆地真仙吗? 二位城隍对视一眼,纷纷后退半步,对着谢怜大礼拜下。 “长兴县(小宁县)城隍,拜见前辈!” 但已经熟睡的谢怜肯定是听不到的。 二者眼里露出疑惑之色,但还是保持着恭敬姿态。 “小宁县险遭大难,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厚恩大德,小神没齿难忘!” 小宁县城隍继续开口说道,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 小宁县城隍眼露迷茫,高人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想和我们打交道? 还是觉得自己只是随手打发了煞鬼,算不上什么恩情? 反正打死他也想不到,谢怜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高人行事,自有高人的道理。” 长兴县城隍却没有过多纠结,想了想说道。 “反正危难已经解除,我们已经可以告辞了,前辈将煞鬼随意丢在一旁,多半是想交给我们处理的意思,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将煞鬼带回盘问便知……但有一件事情,我却是要嘱咐你一二,前辈出手或许只是随手而为,但恩德却不可不报,欠下这等人物的因果,对于你来说可不是小事,今夜过后,你当备下厚礼拜见前辈,想办法了却因果。” 小宁县城隍闻言,连连点头。 “合该如此。” 事情肯定是要这么做的,但头疼也是头疼,这种高深莫测的人物,自己小小城隍又哪有打交道的经验呢? 更别提送上让对方入眼的厚礼了。 但这不是长兴县城隍该头疼的事情,他本可袖手旁观,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的上是义薄云天了。 身为长兴县正神的,本不能擅离地盘,若不是小宁县城隍苦苦相求,并且为他开放县域,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此间事已了,他最后对谢怜恭敬拜了拜,然后化作黑气消失了。 只有小宁县城隍还杵在原地,小心翼翼的问道。 “前辈,煞鬼已经被您废了道行,是否由小神城隍府缉拿?” 等了半天,见谢怜也没有说什么,他心下一松,立即使眼色。 立刻便有阴差上前,锁了毫无反应的煞鬼就走。 小宁县城隍也朝着谢怜拜了拜,转身便离去了。 也就是谢怜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居然会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而今夜的风波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第十二章:醒了,没事! 距离两大城隍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 但沉寂了几日的小宁县反而更加热闹。 当然是因为庄墨陈的缘故。 毕竟是朝廷的四品官吏,又是家乡人,他即便是辞官了,但他在小宁县的声望却很高,县令和县丞也不敢忽略他的影响力。 在听到乡老报信说庄墨陈陷入险境的时候,县衙立即便出动了。 虽然出门危险,但官场同样危险,小小县令自然不敢罔顾庄墨陈的生死。 当然,虽然县衙出动了,但整体还是小心谨慎的,没有深入到浓雾之中,只是在外围游曳。 如此一来,也算是尽力。 即便是庄墨陈真的死了,也不能算他们见死不救。 但等着等着,县衙众人发现,这诡异的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许多。 最开始还以为只是错觉。 但又过了一阵子,他们竟然已经能够依稀看到前方的画面了,这才让他们确定。 灰雾是真的消散了。 这个变化让他们瞠目结舌,难不成城隍老爷归来了,已经料理了那鬼物? 雾气散的越来越快,前路一片敞亮,县衙众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衙役在前,老爷们在后,慢吞吞的进入其中。 然后便发现了在外围迷路的庄墨陈。 县令眼前一亮,几个快步到了最前面,关切说道。 “庄大人,您没事吧?下官得了消息后,紧赶慢赶,但还是来的迟了,望大人恕罪。” 庄墨陈迷路了许久,气色不是很好,眼里也有几分疲惫,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同样疲惫的庄俨,摇了摇头说道。 “我没事,但犬子年龄尚小,一路奔波后又连翻劳顿,怕是已经支撑不住,还请大人代为照顾。” 他将庄俨推了出去,县令下意识的接住,怔道。 “庄大人,您要去哪里?” 庄墨陈目光看向雾气深处,虽然疲倦,但依旧坚定。 “我的友人还在老宅之中,怎能弃之不顾?” 县令顿时愕然。 连忙劝道。 “庄大人怎得还要进去?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您的那位友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有些急切,救回庄墨陈,算是功劳,可这一位竟然还要深入进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友人之所以有此一劫,全是因为我的无心之失……若是因此而丧命,让我怎能心安?” 庄墨陈叹息一声,已然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庄大人,还请三思……这浓雾已经有了消散迹象,还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为好。” “呵呵……浓雾有消散迹象,才正应该趁势进入,不然万一又恢复了先前模样,我就很难找到正确的路了。” 县令急了,怎么会有这么死硬的人呢? 好说歹说的,人家就认死理,这能有什么办法? 但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庄墨陈却是回过头来,眼里露出笑意。 “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但大人多虑了,我已经辞官了,从此只是平民百姓一个,我若出了意外,不会有人追责大人……至于小宁县百姓们的反应,想必也不会很大,大人已经尽力了,是我非要一意孤行,所以大人不必过多忧虑,圣人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想必看着友人身陷险境而不管不顾,乃是一件违背圣人教诲的事情吧?我辈读书人,心中还是要多几分坚持才是。” 县令止住脚步,连带着边上的县丞一起,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早就风闻庄大人颇具风骨,刚直不阿,有古君子的风范,如今一见,果然不凡,相比之下,我等功利心太重,当真惭愧。” 县令一声叹息,眼里露出佩服之色。 辞官回乡……听起来简单,可一个正当壮年的官吏做出这个决定,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 但若是庄墨陈的话,似乎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一位可是能为了半途结识的朋友而豁出性命的狠人。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触动了仅存的少年时期的一丝书生意气的缘故,县令并没有下令撤走,而是沉声说道。 “我等先不必撤走,本官观这雾气消散的速度愈发的快了,或许真有变数,不如远远跟着庄大……庄先生,若有险情,能救则救,实在救不了也不必强求。” 于是,庄墨陈在前,尾巴后面却坠着一群人。 他们的速度都不快,甚至可以说是走走停停。 因为雾气消散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数量却太多,总还是需要个过程。 庄墨陈虽然想要强闯鬼雾,但是几次尝试,却是无奈的发现,哪怕是稀薄了许多的鬼雾也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该迷失方向还是会迷失。 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众人一起,等待鬼雾散去。 鬼雾退一步,他们便前进一步。 如此怪异景象,吸引了不少大胆的百姓,许多人从家里摸出来,也跟着他们一起。 或许是人多势众的缘故,人聚集的越多,众人心中就越有底气。 一直持续到拂晓,鬼雾终于堪堪散去。 到了白天,众人心中底气更足,再加上这一路上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聚集到了庄家老宅之外,目光汇向庄墨陈。 他们都知道,这一位可是冲着救人来的。 只是一夜过去,那位友人还能有活路吗? 阳光洒落下来,但庄墨陈心中却没有丝毫暖意,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沉重。 显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庄先生不必过于悲伤,尽人事听天命,您已经尽力,即便是您的那位友人真的不幸殒命,但九泉之下看到您的努力,想必也不会有任何怪罪之意吧。” 县令安慰说道。 没有人觉得谢怜还有活着的可能。 虽然他们不知道浓雾为何会突然散去,但谢怜可是身处于鬼雾的发源地啊。 城隍老爷亲口托梦给所有人,这庄家老宅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禁地,擅入者,当真只有死路一条啊。 庄墨陈没有回应,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便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 吱呀! 老旧的院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缓缓敞开的时候向众人露出了院子里的景象。 一眼望去,院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传说中的凶鬼,更是无从提起? “咦,人呢?” 许多人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这跟城隍老爷说的不一样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突然响起。 “庄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怎得这么晚?我这一觉都睡醒了……咦?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所有人抬头,看向城隍口中凶鬼寄居的老槐树。 只见那槐树的树杈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起身,她张开双臂,伸着懒腰,分明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这…… 第十三章:奇女子 所有人都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这一幕,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的。 “居然没事?” “不是说此地乃是凶鬼老巢,接近必死吗?” “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数?” 许多人窃窃私语。 一个本以为凉透了的人,居然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尤其是对方还就睡在让众人心有忌惮的老槐树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是个狠角色啊! 许多人眼露惊色,虽然与谢怜素不相识,但这一位当真是狠人无疑。 深夜进入鬼雾之中本就艰难无比,这一位可好,竟然硬生生的穿越了鬼雾,到达鬼雾老巢之中,不仅没死,还在老槐树上一觉睡到天明…… 正常人是怎么能够睡得着的? 许多人进入院子,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意,这是因为阴脉积蓄的力量虽然被吸干,但还是源源不断的产生少量新鲜脉气的缘故。 谢怜通过青铜鼎为媒介,大量吸收过这种能量,再加上体质特殊,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常人可就受不了了,不需要多久,就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退了出去。 越是接近老槐树,越是阴冷。 可这位主,却在树上佁然不动,甚至大梦初醒。 “庄先生,您这位友人,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县令忍不住说道。 入鬼雾巢穴而不死,心大到甚至睡了一觉,这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确实是个奇女子。” 庄墨陈哭笑不得,自己为谢怜的安危提心吊胆,一夜奔波,可没想到她竟然睡了一场好觉。 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紧绷着的面色,立即露出了笑意。 “谢先生啊……你倒是睡的滋润,可我们却整夜未眠啊。” 谢怜愣住,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啊?” 县令干脆屈尊做了解说员,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谢怜闻言,顿时陷入到沉思之中。 “原来并不是树妖作祟,而是一只凶鬼寄居到了老槐树身上,我误打误撞,却是闯入到了鬼雾老巢之中,若不是铜鼎靠得住,八成就交代在这里了……我福大命大,却是苦了庄先生,以这位的性格,定然是愧疚的紧,不然也不至于在外徘徊一夜。” 谢怜心中涌过一道暖流,患难见真情,没有什么比一场磨难更能看清人心的了。 人与人的交往,不在于时间,而在于是否交对了人,至少在谢怜心里,此刻已经把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中年男子当成是朋友了。 “谢姑...先生真是运气好啊,昨夜应当是城隍杀到了,以雷霆之势消灭了凶鬼,谢先生因缘际会,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县令最后总结性的分析了一波。 他本来要称姑娘的,但是一想到庄墨陈称呼谢怜为先生,自己也就如此称呼了。 许多人都认可了这个分析,如果不是城隍老爷出手,谢怜凭什么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呢? 不少人甚至已经拖家带口的去给城隍进香了。 但谢怜却是神色古怪。 “大人所言正是,只有这一个可能了,感谢城隍老爷。” 谢怜表面露出一副后怕之色。 但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跟所谓的城隍没有半毛钱关系,分明是她独立解决的。 但此事就没必要再说了,说出来没人信其实还好,如果有人信了,再次把她当成是仙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倒不是说非要低调,不喜欢人前显圣。 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我还只是一个梦想着踏入修行路的小白啊…… 我真不是什么仙人啊! …… “这位前辈定然是陆地真仙之流!” 一个声音无比肯定的响起。 说此话的人,正是小宁县城隍。 此刻的他,已经从煞鬼身上搜回了城隍大印,于是再次入主城隍府。 先前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对他来说很伤,但好在根基尚存,如今二次入主,还能稳得住局面。 阴司城隍,自成天地,生人不可见。 不过一县城隍府,但却充满了威严,从高处俯瞰,整个一宫殿群建筑。 有晨钟暮鼓,有披坚执锐的甲士,也有高耸险峻的城墙。 所有殿宇整整齐齐的矗立,没有一丝不合的地方,哪怕是铺在地面上的黑砖,也都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破绽。 这就是阴司法度,一县城隍虽小,但却不乏正神威严。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威严之气的地方,在不久之前竟然被煞鬼攻破,连堂堂城隍都被赶了出去…… 如此奇耻大辱,不光是城隍,整个城隍府的属官和阴差,心里都憋着气。 所以煞鬼被捉回后,先是服下一颗“定魂丹”防止其魂飞魄散,紧接着便是七十二般酷刑,轮流在它身上招呼。 不得不少,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 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煞鬼就像是个傻子,感受不到痛苦一般,目光呆滞,始终如一。 于是城隍府判定,煞鬼真灵虽未散去,但也已经七零八落了,即便是将其放归,也无法掀起丝毫风浪了。 正是这个发现,让小宁县城隍由衷的发出了感叹。 正如先前长兴县城隍所言,要杀煞鬼对于某些高人来说不太困难,但是要将其道行废去,再把真灵打成这副模样,那可就太困难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煞鬼真灵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道行被青铜鼎抽干后,一时之间内心崩溃,无法接受,属于是自我毁灭…… 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谢怜的他,愈发有高山仰止之感。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么便搜魂吧,虽然搜魂对魂体伤害极大,极有可能让它魂飞魄散,但它本身就罪孽滔天,即便是魂魄散了,也是该有的结局……” 城隍没有过多犹豫,见拷问无用,于是亲自操刀,开始搜魂。 可惜,煞鬼真灵崩溃的过于彻底,只有零零散散的记忆。 “原来它是丹霞山跛脚真人胡一波所豢养的一只恶鬼,侥幸生出灵智,趁真人不备逃跑,一路逃到我小宁县……难怪,难怪啊!” 城隍阅读着部分记忆,颇有一种咬牙切齿之感。 就说这煞鬼怎么那么狡猾,合着竟然跟道门真人有关? 只是这丹霞山乃名门正宗,一手炼丹妙术更是名声不小,跛脚真人也是有道真修,为何要豢养煞鬼呢? 若有朝一日见到那跛脚真人,定然要问个明白! 跛脚真人的事情城隍暂且放到一边,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有关谢怜的信息。 但煞鬼和谢怜从见面到被灭掉,不过也就片刻之间,又能有多少信息存留呢? 有关那一段记忆更是破碎的比较厉害,城隍最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翻阅谢怜有关的记忆,煞鬼的情绪便波动很大,释放出强烈的恐惧情绪…… 很难想象,它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于是,小宁县的城隍压力山大,苦笑说道。 “此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按理来说应该报恩,不然欠下这等人物因果可不是小事,但我区区一县城隍,又能拿出什么来偿还恩情呢?唉,这可当真是一个大难题啊!” 第十四章:住处 “没想到这世间除了仙人以及妖孽之外,还有鬼物和城隍……上辈子所看过的那些神话传说,如今都变成了现实。” 谢怜在槐树下支了一张桌子,又取来一条胡椅,躺在树荫下饮茶。 但实际上饮茶只是表面,谢怜完全不知茶中滋味,心思全在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讲,穿越以来这几日所见过的场面,就胜过了上辈子二十几年。 受到上辈子的古文化影响,谢怜对于神神鬼鬼这些,一直都是心存敬畏之心的。 就比如说这城隍。 在前世的神话体系里面,就不乏有浓墨重彩的篇幅,虽然城隍品级本身不是很高,但却是非常重要的阴司正神。 许多地方至今都留存有城隍庙,香火还很不错。 神道威严,在谢怜的心中,占据的比重要大于仙人妖鬼之流,毕竟神祇背后,可是靠着地府和天庭这两大机构的。 “城隍有监察人间的职责,想到所作所为,都会被阴司正神盯着,心里头多少有点没底啊……不过还好,我普通人一个,暂时也没有和正神打交道的可能,倒也不必过多杞人忧天,反正我又不做恶事。” 谢怜下意识的吹了吹茶盏,却发现早就没有热气了。 这老槐树连接着阴脉,整个院落都透着凉意,到越是接近老槐树,越是强烈。 她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刚刚烧热的一壶茶却迅速的凉了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庄墨陈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厚厚的袍子进来,正好看见谢怜吹茶盏的动作,笑着说道。 “谢先生在此饮茶,只怕是此生再也喝不到一口热茶咯。” 谢怜失笑,将杯中凉茶饮下。 “天气炎热,喝凉茶也未尝不可。”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玩笑过后,庄墨陈搓了搓手,说起了正事。 “小宁县浓雾散去,凶鬼多半伏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唯独我这老宅,却仍然让不少人心有余悸,这几日间,鲜有人接近此处……倒是谢先生你,在此地居住,引得不少非议。” 谢怜皱眉。 “可是乡民们觉得我举止怪异?” 庄墨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只是想不通罢了,此地凉意入骨,一壶热茶不过片刻间便凉透,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即便是谢先生胆大无惧鬼宅,但又是怎么适应的了这里的冷意的呢?” 庄墨陈露出疑惑之色,显然这也是他的疑问。 谢怜沉吟少许,如此一说的确奇怪。 但她却不好解释。 其实也不必解释,只需要离开这个院子,住在别处,那风波自然平息。 其实这几天庄墨陈已经放弃老宅了,买下了对面的一座院落,一直住在那边。 只有谢怜自己,还住在这座荒废的小院子里,也难免别人看着奇怪。 但谢怜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离开的,她虽然至今没有弄清楚此地到底有什么古怪,但是那丝丝入骨的凉意,对于她来说是个好东西。 现在青铜鼎已经回到了她的身体,似乎对新生的那一点阴脉之气不感兴趣了。 谢怜无法借助青铜鼎吸收脉气,但脉气逸散出来,总还是有那么丝丝缕缕的进入了她的身体,能够得到一定的好处。 平时都不一定感受得到,润物细无声嘛。 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在目前“一穷二白”的谢怜眼里,这个荒废的小院子,其实算得上是一处福地。 其中妙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 所以这才独居于此,却不想在世人看来,显得很是诡异。 “其中缘由,不好跟庄先生解释,但居住在此,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负担,事实上我唯一担忧的,还是叨扰了先生,毕竟这里乃是先生旧居。” 谢怜没有找理由欺骗,而是半含糊,半坦诚的回应。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庄墨陈当成了好友,那么就没有必要编造太多的谎言了,要知道谎言这东西,说多错多。 “我本以为,谢先生会找一些由头来糊弄于我,却没成想,竟是这般回答。” 庄墨陈直勾勾的看着,忽然间笑道。 “君子之交贵在坦诚,谢先生没有欺骗我,足以让我宽慰。” “具体原因嘛,想必是难言之隐,谁又没几件不想说的事情呢?这我就不必过多追问了。” “至于住在这里是否会叨扰我,却是先生多虑了……实不相瞒,此宅子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我已经不打算要了,甚至打算将其卖掉,只是又哪里会有人买这座鬼宅呢?实在是让人头疼。” 庄墨陈叹了一口气,宅子本身位置是不错,但出了煞鬼这档子事,即便是折价去卖,也无人问津。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无妄之灾。 “等等,庄先生有卖宅子的念头?那不妨由我买下如何?” 谢怜却是心中一动。 别人眼中的祸根,却是她眼里的福地。 这座宅子本身就很不错,她一个人居住绰绰有余,只是需要打理一番而已,这都不是问题。 而且,自己前世今生,都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房子啊…… 放在前世,房价逆天,自己想要买这么一座带院子的宅子,那真是不敢想。 但如今却有了机会。 一念至此,心跳都加快了起来。 “卖给谢先生?这,这自无不可,只是……” 庄墨陈咋舌。 “谢先生真就要打算在这鬼宅长久居住了?” 谢怜笑着说道。 “我本就居无定所,想找一处安身,如今遇到这处院子,或许就是天意注定,不如就留在这里和庄先生当个邻居,彼此也好照应,只是唯恐乡民不解,说些闲话。” 庄墨陈轻笑几声,说道。 “谢先生为邻,当是一件妙事,既然如此,此宅子就卖给你……至于乡民们嘛,倒也好说,回头我便放出话去,谢先生虽然是女子,但自小体热,体内有热毒,用药也不能拔除,所以喜欢居住在阴凉之处,如此一来,想必就没有问题了。” 谢怜当然没有任何意见,立即说道。 “庄先生安排妥当,在下佩服。” 但又露出为难之色,显得有些尴尬。 “只是我目前身无分文,一切用度都还靠着先生,还妄言要买宅子,细细想来当真无地自容,这买宅子的银钱,还请庄先生宽容几日,定然想办法凑来。” 谢怜忽然想起这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这叫什么? 这叫白嫖啊! 一毛钱没有,也敢买房子? 两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自己怎能忽略自己没钱的事实? “以谢先生的本事,些许银钱定然造不成什么困扰,你我相交,贵在相知,谈太多钱,就没意思了。” 庄墨陈却是并不在意此事,显得很豁达,挥挥手表示什么时候给钱都行,他的目光定格在老槐树上,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只是这老树,却显得有些诡异,先前有邪祟寄居,如今这院子里的寒意,更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乡民皆说,此树不详,我也深以为然……不如我寻几人来,将此树砍了,如此一来,先生居住于此,也能多几分安心。” 砍树? 谢怜还真没想过这一茬,她下意识的看向老槐树,眼里有些犹豫。 而就在此事,老槐树的忽然间抖动起来,树枝摇动,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此时无风,但老槐树的枝叶却仿佛被狂风倾轧,竟然垂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弯腰求饶一般。 这一幕,让二人呆住。 第十五章:拿捏 老槐树这般姿态,顿时让二人呆住。 尤其是庄墨陈,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像是要确认眼前的事实。 “谢先生,这老树莫不是在向我们表明求饶之意?”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是这样。” 相对而言,她倒是一副比较镇定的样子。 毕竟怪事她已经见得不是一次两次,像是眼前发生的这件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但心里头却是思索了起来。 “最初来到院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树妖作祟,后来才知竟然是凶鬼寄居在槐树身上,那个时候老槐树应该没有生出灵智的吧?不然的话,凶鬼怎能与它和平相处,那么它的灵智莫非是这几日才生出来的?” 谢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虽然她目前还没有掌握修行法,但那一日睡在槐树上通过青铜鼎吸收脉气的时候,隐隐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脉络的。 脉气应当是从地底生成,经过老槐树的根系向上,然后被青铜鼎吸收转化,最后到达谢怜体内。 “若真是这样,青铜鼎和凶鬼的角色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通过槐树作为媒介来吸收那股能量,可为什么现在槐树似乎有生出灵智的迹象呢?” 谢怜不敢确定,因为有她觉得说不通的地方。 但实际上是她想岔了。 青铜鼎扮演的角色和煞鬼完全不同。 煞鬼先前寄居槐树,只是暂时逃避城隍府的追捕,发现阴脉乃是撞了大运。 其性贪婪,见了好处自然独吞,不愿分润于他人。 所以老槐树实际上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整个一工具树。 但青铜鼎不同。 首先青铜鼎若是要吸收脉气,完全不必借助于槐树的根系,它吞噬脉气的时候,与老槐树实际上是没有关系的。 但青铜鼎虽然没有灵智,但却并不缺乏灵性,或许隐隐之中存着一丝惠泽分享的本能,将自己得到的好处,还是分给了老槐树一丝。 老槐树真正获得的大机缘,其实是来自于谢怜。 谢怜通过青铜鼎吸收脉气,但不通修行法的她,无法照单全收,身体存储了大半能量,剩下的部分也只能散去。 她就躺在槐树上,无异于为了老槐树做了嫁衣。 老槐树本就年份不短,按照庄墨陈的说法,少说也有三五百年了。 这个年份的老树,本来就具备着产生灵智的可能,只是没有机缘,如今得了脉气滋养,立即便水到渠成,生出了灵智来。 虽然谢怜不知道槐树为何会诞生灵智,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一种感觉,似乎槐树启灵与她有不能分割的关系。 她看着老槐树,并没有任何危机感,反而觉得很亲切。 “这是为何?” 她想不明白。 但庄墨陈却想明白了。 “老树生出灵智,说不定是凶鬼的恶念残留,趁着它还未成气候,我这便带人来,先将其砍伐,再举火烧成灰烬,如此方得安稳!” 他之所以动了杀念,是因为这是朝廷对于新生精怪的常规手段。 在其还弱小之时立刻动手,以免产生后患。 各地官府都遵循此例,宁杀错,不放过。 话音落下,老槐树感受到危机,树叶抖动的更加厉害,像是慌乱到了极致,若是它有双腿,怕是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庄先生且听我一言。” 谢怜见此,一半觉得不忍,一半觉得滑稽,说道。 “此树生出灵智,跟那凶鬼关系应该不大,要知道城隍老爷与那凶鬼可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在收拾了此僚后,城隍老爷为了稳妥起见,定然是要检查全城的,这座院子是那凶鬼的老巢,城隍府岂能视而不见?若老槐树当真有问题,必然逃不过城隍法眼。” 谢怜决定保住老槐树。 她不会莫名其妙的对老槐树生出亲近感,现在弄不清楚缘由,将来定然可以。 再者说,老槐树虽然开启了灵智,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 不然的话,又怎会如此畏惧庄墨陈? 谢怜先前所言并不完全是为老槐树开脱,她确实也是那么想的,城隍身负重任,保护全县百姓的安宁本就是分内之事,就算之前有些疏忽,经历了凶鬼一事后,肯定也会严肃起来。 如果老槐树当真有问题,怎能逃过正神法眼? 她的这个想法如果被城隍得知,定然会哭笑不得。 您真是高看小神了…… 而且小神即便是派出阴差检视全城,又有哪个阴差敢进您的宅子呢? “谢先生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与这妖物同居,却是让我有些担忧你的安全,另外,此刻它灵智初生,或许还没有危害,但假以时日,却未必如此,万一有朝一日为害,岂不是让后人受难?” 庄墨陈犹豫片刻,又说出一番道理。 谢怜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看向老槐树的目光也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 “圣人云,人之初,性本善……我私下里认为,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将来如何,全要看如何教化,教化的好,白纸上就会显现出锦绣文章,教化的不好,那便是人间渣滓,庄先生是圣人门徒,定然知道圣人曾言:有教无类,新生的妖灵与人又有什么区别?你看它现在就知道惧怕,知道行礼求饶,可见其是可教之才。” “教人读书,明礼,想必先生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可教化妖类,先生或许还从未经历过,这天下儒生,又有几人能有此经历?若能教化成功,想必先生也有一番不俗的收获。” “若是这老树实在不可教,那么倒也简单,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动手,想必城隍老爷也会将其除去,要知道这里可是县城里啊!” 一番话,说的庄墨陈嘴巴微张,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莫名的心动。 “这,这……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言,但不得不说,我动心了。” 庄墨陈不是一个死读书的腐儒,他事实上思维灵动,抱负远大,不然也不可能跟谢怜这个穿越客志趣相投,几天就成了朋友。 他此次回乡,本来就是对官场失望,所以想要将自己的毕生精力投入到教学上来,在家乡教几个青出于蓝的学生出来,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世上一遭。 但听了谢怜的一席话,他就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教普通的学生,哪有教化妖灵来的刺激,有挑战性呢? 若我真能教出一只善妖来…… 庄墨陈忽然间口干舌燥,血液都有些发烫,这时候就算是谢怜要砍树,他恐怕也不会愿意了。 见此,谢怜露出了笑容。 庄墨陈见了,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谢先生啊,庄某可真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 第十六章:委屈巴巴的树妖 “非是我拿捏先生,而是先生本就与众不同,若是换做个腐儒当面,定然会把我这番话当成是离经叛道之言。” 谢怜笑道。 庄墨陈随着笑了一阵,然后正色道。 “自明日起,我每天都会来此读书,希望能够起到教化之用。” “但谢先生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也不能全然将自身安全都寄托于神祇。” “世间神灵何其多,若真是都靠得住,也不会有那么多灾难了。” 这番话谢怜听着若有所思。 确实是这个道理。 先前她听说有阴司正神庇佑城镇,立即就有了安全感,但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不妥。 城隍如果真的那么靠得住,又怎会让凶鬼为祸呢? 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啊,不能靠臆测,更不能靠前世经验,确实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谢怜转过身子,看向老槐树,说道。 “你我之间,应当是有些缘分的,想必你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才在庄先生面前保下了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若有一日你当真为祸,我定然要除了你,但愿不会有那一天到来!” 这番话是一种警告。 有多少用谢怜并不知道,但她却觉得哪怕只是虚张声势,自己也要说这一番话。 如果能够让树妖心中多几分忌惮,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她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 树妖诞生灵智,本就是她造就的,灵智生成的那一夜,她又在槐树上安睡,所以等于是树妖睁开眼的那个瞬间,看到的就是她。 就像是雏鸟会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是妈妈一样。 在树妖眼里,谢怜正是类似于这样的角色。 所以它不可能违背谢怜的意愿。 被庄墨陈恐吓,谢怜警告之后的它,内心其实是有些小委屈的,但它还是深深的记住了二人的言语。 庄墨陈离开了谢怜的院子,回到了自己新买的宅子。 新宅子与老宅占地面积差不多,只是显然要精致富贵许多。 宅子的原主人本是一本县豪商,因为仰慕庄墨陈的名声,所以平价将院子出售,就连其中的家具之类,都留了下来。 但庄墨陈觉得过于富贵了些,于是将大半家具退回。 “老爷,砍树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下午就能过来。” 有福凑上前来说道。 早在庄墨陈去找谢怜的时候,其实就存了要砍树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后面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 “不必了,我已经承诺将老宅卖给谢先生,那棵老槐树已经属于她了,她并没有要砍树的意愿,所以你去跟人致歉,在给一些铜钱,就不劳烦他们跑这一趟了。” 庄墨陈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又拿毛巾擦干,缓缓说道。 “老宅卖给了谢先生?她竟然会要鬼宅?也是,她这几日就住在老宅……真是怪哉,老树不详,为何不愿砍呢?” 有福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可以说是很诡异。 槐树本就是不详之木,左木右鬼,天然亲近鬼物,阴气重,许多人都怀疑凶鬼之所以寄居老槐树,就是因为其本身也不干净的缘故。 “老爷,这个谢先生,在我看来多少透着一种怪异,我们还是要敬而远之为好。” 有福忍不住说道。 “这话你是不该说的,我该交什么朋友,那是我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还没有你会看人吗?” 庄墨陈摇了摇头,虽然声音并不严厉,但还是说的有福冷汗连连,不等他说什么,庄墨陈又开口说道。 “你能看出的东西,我也能看出来,谢先生确实有许多事情隐瞒了我,她的许多说辞,看似能够自圆其说,实际上是破绽连连,只是我却不愿意点破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有福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也似。 “原因有二,其一是她言谈举止无论怎么怪异,但都没有害人之意,与我相交的时候,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真诚的,只是有些东西,或许她真的不好说。君子是不会随意去打听别人的难言之隐的,我当然也不会多问什么,相信时机合适,该知道的就会知道。” “至于第二,则是感觉。” “所谓感觉,其实玄虚的很,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谬,但不知为何,我与谢先生相交,却隐隐有一种喜悦之感,就好像能跟她成为朋友,是我的福分。” 庄墨陈目光看向对面的院落,喃喃说道。 …… 第二天开始。 庄墨陈果然如她所说,每天早晨都来老槐树下读书。 从最基础的启蒙开始,全是引人向善的蒙童教育。 老槐树有些畏惧庄墨陈,但对于知识却并不排斥,树叶轻轻摆动,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最开始,庄墨陈能够一口气读三个时辰的书。 甚至忘记吃早饭。 读书对于他一直来说都是很快乐的事情。 但几天之后,他就只能读一个时辰了。 因为小宁县的学堂开学了。 庄墨陈辞官回乡,本来就是要教书育人的,他名声在外,又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他要办学,自然趋之若鹜,几十个适龄的孩童入了学,弄得他也忙碌了起来。 后来又持续了几天,庄墨陈的学堂又扩招了,原来是一些原本已经入学的孩子,在听说他办学后,全部“转学”过来。 这就导致庄墨陈更加忙碌,不仅要教启蒙班,还要教已经有底子的学生们读书。 这么一来,早上那一个时辰的读书就只能削减到半个时辰。 直到昨天开始,庄墨陈干脆不来了,而是派出了庄俨。 庄俨自然是不必去学堂上学的,倒不是搞特殊,而是他读书进度远超于学堂的水平,毕竟是家里开小灶的,有这种进度并不意外。 但孩子本性顽劣,放在家里容易荒废课业,因为事业繁忙而没有时间约束孩子的庄墨陈,干脆将自家儿子托付给了谢怜。 每天让谢怜盯着他温书。 而庄俨呢,则被交代必须要在老槐树下读书。 谢怜明白,这是要让庄俨代替他为老槐树启蒙的意思。 庄墨陈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老槐树确实无害,这些日子相处,竟然显得温顺而好学,比普通的小孩懂事的多,虽然口不能言,但往往会用枝叶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老槐树似乎灵智成长的很快,它知道庄墨陈畏惧寒冷,收拢了外泄的脉气,使得老宅虽然还是阴冷,但不至于让人承受不了。 因此,庄墨陈这才愿意让庄俨代替他去为老槐树启蒙,这也算是一种磨练。 庄俨不知道详情,每日苦着脸,不情不愿的在老树下读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老槐树的树冠会像人一样,在他读书的时候一点一点的…… 谢怜身负看顾庄俨的责任,但实际上也没怎么盯着。 庄俨其实挺懂事的,庄墨陈觉得他顽劣,是因为要求高的原因,在谢怜看来,庄俨已经是很听话的孩子了。 即便是心里不愿意,读书的时候也一丝不苟,并不需要怎么严厉盯着。 除了这个原因外,谢怜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搞钱! 没错,她想要弄点银钱。 梦想着要修仙的她,首先要解决的是寄人篱下的问题。 这几日吃饭用度,全是靠庄家接济,虽然庄家父子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却有些挂不住。 而且房款还没给呢! 总不能一直白嫖下去吧。 但弄钱是何等困难的事情? 哪怕是身为穿越者,想要短时间得到一笔“巨款”,却也是不容易的。 这一日清晨,庄俨在树下读书,谢怜正打算出去找找财路,结果刚一出房门,却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个人影。 不对! 不是人影…… 有阴冷之气萦绕,一身黑袍,看着煞气很重,并且只有她才能看到。 “不会吧?” 谢怜心里咯噔一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凶鬼刚刚才被干掉,难道又来了第二只?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只见黑袍人对着谢怜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 “小宁县城隍府新任文判官拜见谢先生,奉城隍老爷法旨,请谢仙子赏脸赴宴!” 第十七章:城隍 “城隍老爷请我赴宴?” 谢怜心头一跳,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我姓谢的才几斤几两啊? 堂堂阴司正神,怎么可能会专门请我吃饭? 她差点张口说出“你莫不是个骗子”的糊涂话了来。 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她收回了。 城隍有没有请她赴宴不知道,但眼前这位,似乎真是城隍府的文判官。 一身玄黑色的官袍打扮,威严而又肃穆,身上散发着阴冷之气,但对人却无害,反而隐隐透着一种福德深厚的感觉。 这才是正常的,能在死后被征召成为神祗一员的,哪个没有福德? 至于假冒? 却是不太可能。 大白天的哪个游魂敢冒充判官,真当城隍府都是吃干饭的? 再者说,谁又会使这种冒充手段来欺骗谢怜呢? 一念至此,谢怜对眼前阴灵的身份也信了七八分,疑惑问道。 “我不过一市井小民,城隍老爷为何请我?” 市井小民? 文判官有一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嘴角抽了抽,还是恭敬万分的说道。 “仙子说笑了,知道您是返璞归真,游戏人间的道妙真仙,本不该打扰,但您对我城隍府有再造之恩,不得不报……所以,城隍老爷这才派小神来请,还请仙子莫要在虚言托词。” 一晃眼这么多天过去了,小宁县城隍之所以没有联系谢怜,除了头疼不知道要准备什么礼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观察观察谢怜。 这一位实在是太神秘了,要与之打交道,最起码得有一些了解。 哪怕这种了解仅限于表面,但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但他又不敢公然派人跟踪谢怜,这就不是报恩,而是找抽了。 只能在夜里派出夜叉,从别人口中,打探有关于谢怜的信息。 这几日谢怜频繁外出,倒是与不少人见过,也打了交道。 她受到现代社会影响,无论对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一视同仁,与人为善,礼貌随和。 所以众人对于她的评价,都是比较正面的。 前些日子因为谢怜居住鬼宅,而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印象,也都渐渐消除了。 得知这些后,城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位前辈不是一个太难打交道的人,于是再无后顾之忧,派出手下判官,前来邀请。 报恩? 谢怜可以说是一头雾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阴司正神欠我恩情? 难道说的是那煞鬼么? 谢怜心中一动,八成就是此事了。 “难道是我机缘巧合下除了煞鬼,了却了城隍的一桩心事,于是才要报恩?”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谢怜几乎就确定了。 除了此事,她和城隍应当没有牵扯才是。 “那就有劳尊神带路了。” 谢怜点了点头应下。 城隍邀请,是多大的面子,她没理由拒绝,再者说,这可是谢恩宴。 神明的报恩啊…… 有好处拿,不要白不要。 “仙子客气。” 文判官的姿态始终很低。 这让谢怜啧啧称奇,原以为神祗当面,自有一番威仪,没想到居然如此谦卑。 前世研究古代神话,也不知道看过多少神祇传说,这一世终于见到活的了,谢怜心中生出许多好奇,找了个话茬问道。 “先前见面时尊神说,您是新任文判官?不知是何缘故。” 文判官闻言,忍不住一叹,眼里露出痛惜之色。 “不瞒仙子,不久之前,我还只是小小巡察使,之所以上位,是因为上一位文判遇难了,空出了位置。” 谢怜愣住。 “怎会如此?” 文判官再叹。 “同时遭劫的还有武判官,以及许多佐官,阴差,就连城隍老爷都受了伤,连城隍大印都被夺了去。” 谢怜心中震动,小宁县城隍府竟然险些倾覆?什么样的劫难,竟然凶险到了这种程度?而且最神奇的是,这种应当算是秘闻了吧,尤其是涉及到城隍老爷,怎么这新任文判官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居然直接就说出来了? 所以一时半会,倒是把谢怜弄得不会了。 我该说点什么? 她短暂的沉默,让文判官误会了,继续说道。 “小神提了这些,想必以仙子的智慧应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没错,造成城隍府陷入到如此窘迫境地的,正是那被仙子随手除去的煞鬼……” “所以小神才说,仙子对小宁县城隍府,恩同再造。” “如此厚恩大德,城隍老爷这几日绞尽脑汁,想要报答。” 谢怜闻言,只感觉不可思议。 原来百姓们口中的凶鬼真正名字是煞鬼…… 她本来还以为这被青铜鼎随便就吸干了的鬼物只是个小角色。 没成想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我对阴司正神期待的太高? 还是说那煞鬼厉害的超出想象? 这一刻谢怜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前世记载终究是前世,这一世的神祇和前世的神祇,似乎并不能一概而论。 其中差别,待会儿到时候可以打听打听。 只不过这些念头她都只是在心里计较,面上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做谦虚姿态。 “客气,客气。” 二者一边交谈,一边向前。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 谢怜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此地定然是城隍庙。 原因很简单,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火气。 整座小宁县,只有城隍庙有这等香火。 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谢怜见此,不由得感慨。 “城隍庙香火如此鼎盛,由此可见,城隍老爷得了民心啊。” 这一番话半是实话,半是恭维。 毕竟眼前这位是城隍的下属,说点漂亮话总是没问题的。 却不曾想到。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谢仙子所言,实在是让小神惭愧。” 只见一个长髯老者走出,眼里满是惭愧之色。 “小神被那煞鬼破门夺印,惶惶如丧家之犬,更置小宁县百姓于险境之中。” “若无仙子出手,只怕是后果难料。” “但百姓不知仙子高义,只以为诛除煞鬼是小神的功劳,于是才奉上香火……但这一份香火,小神可是拿的烫手的很呐!” 看到眼前的老者,谢怜立即就明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司正神,小宁县城隍! 第十八章:被脑补 和文判官隐匿形迹,不被他人看见不同。 小宁县城隍化出人形本体,乃是一个富态老者的模样,除了吸引眼球的长髯之外,还拄着一根青藤拐杖,一双眼眸却是深邃如海,透着几分神性。 谢怜见正神当面,心中一凛,正要说些客气话的时候,却见小宁县城隍已经大礼拜下。 “小神拜见谢仙子,如无仙子出手,小神此刻或许早已化为飞灰,此再造之恩,有苍天之高,有大地之厚!” 城隍由衷说道。 神位得来不易,成了正神,便是得了正果。 自此享一方香火,掌一处权柄。 寿数再也不会成为困扰。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报。 他那一日看似有进无退,可实际上早就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 但那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半点办法,他也不会那么的刚烈。 谢怜的突然出手,不仅仅保住了他的身家性命,更保住了他的神位。 因此,他对于谢怜的感激之情,确实是浓重到了极致。 “尊神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谢怜连忙将他扶起,笑着说道。 “其实对付煞鬼,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当时并没有想到会帮助到尊神。” 这话是实话。 但城隍自然不能信,只以为是谦逊言语,顺势被扶起后说道。 “那煞鬼自打夺印之后,却是失了往日的分寸,竟然敢惹到仙子,只能说是找死了!” 提到煞鬼,他仍然有些咬牙切齿,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些同情。 只看外在,谁又能看出来谢怜是绝世高人呢? 此刻自己近距离接触,怎么看怎么觉得谢怜身上也没有半点法力,分明就是一个貌美娇柔的弱女子.. 他先前还了解到,谢怜每天都要亲自打水,挑水,洗漱,每日与庄家父子一起用三餐,这日子过的,就跟个普通人一模一样。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看轻谢怜,反而心中更加佩服了。 世间真正的高人便是如此,返璞归真,朴实无华,游戏红尘,品尝人间滋味。 反倒是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半吊子,喜欢彰显自身的气势,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厉害。 “尊神谬赞了,其实谢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谢怜苦笑,她感觉城隍误会了,似乎把她当成某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般恭敬姿态,并不完全是感恩,现在看来,还有几分敬畏。 这就让她有些不安了,她现在连修行门槛都没迈进去,怎么受得起一地城隍这般尊崇? “仙子的本事,小神再了解不过了。” 城隍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酒菜都已经点好了,还请仙子赏光。” 谢怜到嘴边的话只能吞了回去,和城隍一起前往酒楼。 但她能感觉得到,城隍对于她的误解真的很深,言语之中的恭敬就不谈了,走路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落后了半步…… 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让她倍感无奈之余,更有一种荒谬之感。 好歹也是背靠地府的阴司正神啊…… 怎么感觉有点过于谦卑了呢? 城隍既然要请客,自然大气,包下了整座酒楼,领着谢怜登上楼顶雅间。 就在他们入座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店小二将酒菜陆续端了上来。 “咦,这不是怜姐姐吗?这位老先生要请的贵客竟然是您!” 店小二看到谢怜,露出惊色。 先前谢怜想办法搞钱的时候,到处踩点,这座生意最好的“迎客楼”当然也来过。 所以和店小二认识再正常不过。 “朋友盛情,却是不好推辞,让小二哥见笑了。” 谢怜笑着拱了拱手。 “哈哈,这有什么见笑的?本以为怜姐姐来小宁县,只有庄先生一个友人会感到孤独,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了新朋友,这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这样吧,小的做个主,让后厨加一道菜,就当是庆贺了。” 小二将毛巾搭在肩膀上,笑吟吟的说道。 不久后,果然加了一道菜。 谢怜和城隍见了,不禁莞尔。 “这小二,倒是个人精。” 事实上迎客楼的生意虽然好,但也少见那种一个人包下整个酒楼的大豪客,城隍点的菜更不可能廉价。 这一趟迎客楼已经大赚特赚,这等豪客当然要想办法博取好感,正好以谢怜为切入点,说几句漂亮话,送一道菜算什么?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尊神别小看这些升斗小民,他们对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谢怜闻到菜肴扑鼻的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她本来就是个好吃之人,但还没机会品尝这世上的美食。 庄家门风严格而简朴,庄墨陈不好口腹之欲,所以吃的清淡。 谢怜寄人篱下,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可是早就憋坏了。 如今美食当前,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就动了筷子。 城隍却是没有动作,口中喃喃道。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愧是谢仙子,这一句话仿佛将世事都说透了,越品越是有滋味。” 谢怜咽下口中食物。 “有滋味的当是眼前美食,尊神还不动筷子吗?” 城隍看向美味佳肴,轻叹一声,眼里露出遗憾之色。 “本就是给谢仙子一人点的,仙子尽管吃完便是,不必顾忌小神。” 谢怜一下子就有点食不知味了。 “哪有我吃你看着的道理?尊神有点过于客气了。” 吃饭遇到这种情况,谢怜有些尴尬。 “非是小神客气,而是这人间佳肴,与我早已无缘了。” 城隍摇了摇头。 “我城隍府上到小神,下到阴差,都没有了品尝美食的可能,最多也就是闻一闻味道,但若是我们闻过了味道,再好的食材,也会失去滋味……咦?此乃常识,莫非仙子不知道吗?” 看着露出好奇之色的城隍,谢怜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尊神真不必太高看我,这世间的很多事情,谢某都是不知道的。” 城隍一怔,继而自嘲一笑。 “确实如此,仙子乃是游戏红尘的高人,又怎会关注小小城隍呢?神道贫弱,向来不入仙门法眼。” 言语之中,透出几分自卑来。 这让谢怜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老城隍,先前还只是敬畏,现在怎么就自卑起来了? 于是忍不住说道。 “尊神乃是阴司正神,享人间香火,得地府册封,入天庭品级,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布四海,怎会这般妄自菲薄?” 却不想这一番话,直接把城隍说懵了。 “仙子何出此言,何谓阴司正神?那地府,天庭,又是何处?” 他满眼疑惑的询问。 第十九章:我需要什么? 城隍完全被谢怜给说懵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什么“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及四海”,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神道哪有这么厉害? 自己这小小城隍,根本算不得什么,在真正的有道真修眼里,也只是蚂蚁一般的角色。 至于那“天庭”和“地府”更是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天庭和地府?” 谢怜愕然。 她比城隍还要茫然。 城隍乃是正神,受地府管辖,而天庭,总辖所有神祗。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城隍的时候,便惯性思维的认为,城隍一定隶属于地府管辖…… 毕竟这是一种常识,谁不知道城隍乃是阴司正神。 却不曾想,真实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小宁县城隍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天庭和地府之名,这让谢怜又是尴尬,又是疑惑。 “确实不知,莫非是什么出名的洞天福地?与神道有关联?” 城隍摇了摇头。 “我前面听说,尊神曾托梦给全城百姓,说自己会借兵回来对付煞鬼……” “哦,确有此事,小神为了对付煞鬼,去求了隔壁长兴县的城隍,说动了他出兵来援,只是即便是两县合力,也没有拿下煞鬼的把握。” “竟然是这样!” 谢怜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的“神道”竟然如此诡异,没有天庭也没有地府,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一个总辖天下神明的机构,小宁县出了事,不是去找上级汇报,而是去寻邻居帮忙…… 见谢怜沉思,城隍自然不敢打扰。 只是心中却疑窦连连。 “谢仙子到底在琢磨什么?我所说的都是实情,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良久,谢怜回过神,再次问道。 “谢某冒昧的问问尊神,你的神位是怎么得来的?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难道都是向邻居求救吗?” 城隍一怔,没想到谢怜会对这些神道的事情感兴趣,不过这些都是常识,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世间神位的获得,共有两种方式,一是自然生成。” “许多活着时候的人,或是书生,或是武夫,亦或是善人等,只要积累福德善功,为天下百姓做出些事情,在死后就有可能成为神祗。” “大多数神祗都是以这种方式来获得神位的,小神也是如此,不怕大人取笑,小神生前乃是前朝的游击将军,因为保护城池有功,使得百姓免遭兵祸,因此被百姓记住,死后塑了金身立了庙,成为了一县城隍,而城隍府里的属神,一半是我自行提拔,另一半也是人间有功之人自行受封。” 谢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前世神话体系之中,也有这种封神的可能,只是在获得神位后,立即就会录入地府,从此成为编制内神祗。 “第二种,乃是外力敕封,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在人间城池,只能出现在山河湖泊。” “许多名山大川,自身有灵,酝酿出敕封符诏来,有缘者得到可以获封山神河神之类。” “也有一些仙门高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敕封符诏,会将宗门内那些无缘渡劫的修士敕封为神明,成为己方势力。至于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该怎么办……那些背靠仙门的神祇自然会求救仙门,至于吾等孤寡之身,也只能靠自己了,运气好一些的,或许能像小神一样寻到邻居助力。” 城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谢怜听着,面色不免古怪了起来。 “神明居然会被仙门所辖,这岂不是乱了次序,如此算来,神道当真式微。” 这和她所知道的神仙真是完全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许多仙门弟子,见了我等小神,虽然表面客气,但心中却是不屑,掌管人间一县之地的城隍,在他们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城隍唏嘘不已。 城隍管辖一县,说的好听,但不过是人间城池罢了,又有什么价值? 至于寿元无限,更是不值一提,坐困于一县,如无意外,一生都走不出一县地界,在习惯了自由的修仙者看起来,就像是坐牢一般。 而且城隍所谓的无限生命,其实是个伪命题。 战乱之时,也不知道多少城池被毁灭,城池被灭掉,城隍也就消失了。 皇帝一道诏书,要整座城池搬迁,或者几座城市合并,那么城隍府也会化作虚无。 这天底下有几座亘古不移的城池呢? 城隍干涉不了人间之事,但却会因为人间的变动而消亡,可以说无半点自主性可言。 谢怜听完,一下子明白了城隍的自卑情绪从何而来。 相比之下,神道受限制太多了,听起来真有几分可怜。 “没想到神道规则竟是这样,真是不公啊。” 谢怜一叹,在她看来,如城隍这种神明,很有存在的必要,守护一方太平,不被妖魔进犯,意义要比那些闲云野鹤的修行者来的重要的多。 若是放在前世,虽然城隍也会受到人间影响,但也不至于随着城池的消亡而消亡,只需要地府一纸调令,去往别的城池,或者调回阴司听命,总还是有一条出路…… “小神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公的,能当上一县城隍,已经是上天恩德了,还能再奢望什么呢?只是刚刚仙子提起的天庭和地府,到底是什么,还请仙子教诲……” 城隍还记着这件事情,不知为何,在听到谢怜提起“地府”的时候,他腰间的城隍大印竟然微微发烫,似有所感。 冥冥之中,隐隐有一种气机牵引。 “天庭和地府啊……” 谢怜露出回忆之色,笑着说道。 “只是过去从一本闲书上看来的,说这世间神祗,皆由天庭册封,天庭监管人间,地府掌控阴曹,城隍一脉,隶属于地府辖制……如今和尊神交谈,才知道闲书只是妄言,难登大雅之堂。” 城隍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 但心中,却生出了几分向往,若真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谢怜再次动了筷子,只是经历了前面的一番交谈,心里装了点事,菜肴的滋味都淡了三分。 而此时,城隍又开口说道。 “今日邀请仙子,实是为了报恩,不瞒仙子,实际上小神早就有心偿还欠下仙子的因果……只是这数日来,始终踌躇不定,仙子乃是高人,而小神不过一县城隍,又能拿出来什么东西来报答呢?” “苦思几日,也没有丝毫头绪。” “索性干脆当面问仙子,仙子需要什么,只要是小神能够满足,定当不惜代价满足!” 城隍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拿出什么“诚意”,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谢怜。 此刻的他,忐忑到了极致。 万一这位高人要的东西过于离谱,那他可就麻烦了。 “我需要什么?” 谢怜一愣,不假思索的说出一样东西。 城隍听了,面上立即露出一抹苦笑. 第二十章:这好端端的报恩,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我想要修行功法,不知尊神可否提供?” 谢怜一点也不兜圈子,既然是拿自己该得的好处,那么自然理直气壮。 她最想要的,当然是修行法。 但不成想,却是难住了城隍。 “谢仙子开口,小神本不该拒绝,但是这修行法,小神是真的没有啊……” 谢怜有点不甘心,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 “尊神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要的不是什么大门派的不传之秘,要的仅仅是一些大路货色,基础功法。” 但城隍还是摇头。 “非是小神刻意推诿,即便是基础功法,小神也是没有的,谢仙子您也知道,我神道受限制极大,很难离开县域,先前小神去长兴县求援,看似简单,实际上付出了不小代价……修行之法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珍贵的,很少会在人间流传,若是郡城或者州城,人气旺盛,往来者众多,其中或许不乏修行者,若想寻找功法,总还是能想想办法,可是小宁县却是偏僻穷县,多年来根本没有修行者来过,更别说有功法流传了,小神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神情显得有些窘迫,虽然不知道谢怜这等高人寻找基础修行法干什么,但没能帮上忙,还是让他有一种惭愧之感。 谢仙子要的已经很良心了…… 可我却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 这小小城隍,当的真是憋屈。 谢怜一叹,见城隍这副模样,也不想刻意为难什么,笑着说道。 “没有也就罢了,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尊神不必在意。” 城隍神情愈发窘迫,说道。 “那……那仙子可还有别的需要?”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万一谢怜再提一样东西,他还是拿不出来,那可真是没脸了。 “不如取些俗世金银给我如何?这总该有吧?” 谢怜想了想,说道。 她也没什么所求的,除了修行法之外,也就是钱财了。 这几天为了搞钱耗费了不少心力,如今若是能够靠城隍解决这个问题,倒也算是不错。 “有,当然有……只是区区金银,何以报恩?” 城隍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谢怜的这个要求,就像是刻意照顾他,随便找了个由头一样。 这好端端的报恩,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我要行走世间,缺了金银是万万不能的,尊神若是能帮这个忙,倒是为了解决了个大麻烦,至于别的嘛,就不必想了,我是债主,我觉得金银足以报恩,那便可以了。” 谢怜在这方面很大气,当初她杀煞鬼,本来也是为了自保,并不是冲着要在城隍这里捞好处。 “仙子宽宏,让小神佩服。” 城隍咬了咬牙,忽然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托起。 “只是此物,还请仙子收下。” 谢怜下意识看过去,竟是一块古玉。 暗黄色,如琥珀一般。 眼睛去看时,氤氲之气流淌,明显不是凡物。 “这是……” 城隍眼里露出回忆之色。 “此物乃是我生前祖传之物,祖祖辈辈非嫡系子弟不可传,我战死沙场后,无人收尸,后来受封为城隍,前尘往事尽是云烟,一切因果都散去了,却不成想到,这块古玉竟然还跟随着我……” “小神立即意识到,此玉恐怕不是凡间应有之物。” “但多年随身携带研究,却丝毫也没有发现,放在小神这里,只是宝玉蒙尘,不如赠与仙子,只有在仙子手中,神物才能展现价值。” 谢怜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可这是你家传之物……” 城隍摇头笑笑。 “小神刚刚已经说过了,前尘往事如云烟,自受封城隍后,一切因果都消失了,而且小神家族到了小神这一代乃是单传,小神战死后,便等于断了苗裔……所以说,此物交给仙子,才是最合适的,还请仙子不要推辞。”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谢怜不再拒绝,而是起身郑重接过。 “那就多谢尊神了。” …… 谢恩宴结束,谢怜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没有得到修行法,但解决了金银问题,还得到了一块不简单的古玉,这也算是收获不小了。 放下心中负担的她,不必一门心思搞钱,倒是真的用心开始照看庄俨起来。 她此世记忆本来就有读书人的根底,虽然不算多么高深,但教导个孩子还是没问题,再加上前世积累和经验,那更是绰绰有余。 相比于庄墨陈一板一眼的教学,她结合现代教育,可以说是妙趣横生,听得庄俨眉飞色舞。 一时间,这孩子倒是爱上了和谢怜相处,有事没事的就往老宅跑。 课业结束后,他便爬到老槐树上玩耍。 老槐树也很开心的样子,用枝叶托着,保护他的安全。 庄墨陈检查课业时发现庄俨进步神速,顿时大惊,在得知是谢怜教导有方后,先是登门感谢,之后则在一边旁听,看看谢怜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看完之后,仿佛茅塞顿开。 “原来教育之道,还有这等变化,所谓寓教于乐,莫过如此……谢先生,在我看来这学堂应该由你来开,这天下的老师,在你的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庄墨陈赞叹道。 谢怜自然笑笑不当一回事,她也只是有了前世经验,站在巨人肩膀上罢了,没有什么好夸耀的。 为了奖励庄俨学习进步,庄墨陈托人从市集买了一只白狐狸。 这是猎户刚刚从山上捕捉下来的,后腿受伤,但皮毛大致无损,纯白的狐狸皮价值不菲,但想到庄俨一直嚷嚷着想养个宠物,庄墨陈还是将其买下了。 庄俨得了狐狸,如获至宝,整日抱在怀里不说,就连早晨读书时也带着。 却不曾想,这狐辈似乎也有几分灵性,平时颇有几分抗拒人类,唯独早上读书时,纹丝不动,竖起耳朵似乎也在听着。 谢怜见此,啧啧称奇。 “好一只灵性小狐啊,莫不是快成精怪了。” 庄俨将狐狸抱在怀里。 “小白就算是成了精怪,也是我的好朋友。”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怀里的白狐身体有几分僵硬。 夜里。 一道白影自对门钻出,翻到谢家的院墙上。 老槐树枝叶抖动,发出沙沙声响。 白狐怒瞪一眼,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老槐树这才停下动作。 而此时,谢怜推开房门,似乎在推辞着什么。 “太多了,太多了,我只是让尊神送来一些金银,够用就行,可你们也不能成箱子往我家搬吧?这要是让庄先生看到了,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仙子,您放心,这些金银来路正规,都是城隍老爷从山野之间寻来的,有的人路人遗落,有的是刻意掩埋……每一个金银,都至少百年以上无人来取,当是无主之物。” “我不是怀疑来路,我是说太多了,我用不了这么多。” “这是城隍老爷的命令,恳请谢仙子莫要难为我等。” …… 总之,一番交流后,谢怜只能收下。 阴差们纷纷行礼,然后退下。 谢怜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金银,双手叉腰,有些无奈。 城隍真是怕谢怜不满意,找来的钱财超乎想象。 金子一箱,银子三箱。 总计四个大箱子,谢怜藏都没处藏。 总不能挖个大坑埋了吧? 沙沙沙…… 就在这时,老槐树抖动起来,引起谢怜注意后,树枝指向院墙方向。 白狐见此,大骂不讲义气,却是一溜烟消失不见。 而谢怜并没有领会到老槐树的意思,见其抖动的厉害,会错了意。 “难得你想为我分忧,不过也好,你枝繁叶茂,又有灵智,就做我的藏宝树吧,留下一箱银子,剩下的三箱你替我藏起来。” 老槐树自然不能拒绝,枝条卷起,就将三个大箱子藏了起来。 谢怜都不知道它藏在了何处,反正从下面看一点痕迹都没有。 “倒是方便。” 她笑了笑,最后搬着箱子进了卧房。 却不曾知道,一道白影在惊动了县里无数狗叫之后,终于逃出了小宁县,拐进了隔壁的大山里…… 第二十一章:妖怪之间的谈话 狐辈本就在山中居住,此刻入了山林,便仿佛如鱼得水。 脚下愈发轻便,几个起落间便蹿出数百米。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一处山前,这才放慢步伐,满是警惕的眸子,也变得松懈了不少。 “出来吧,我已经闻到你们几个的味道了。” 白狐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叉腰,得意说道。 这是它学习庄俨的动作,只是它做出来,可爱而又滑稽。 但庄俨若是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吓到冒冷汗。 自家的小狐狸竟然口吐人言了! 沙沙沙。 林间传来细碎的声音。 片刻后,出来了几个精怪。 首先是一只黄皮老虎,身形巨大,如同一座小山,但脚下步伐轻便,隐隐有清风萦绕。 云从龙,风从虎,此乃天赋。 自通灵踏入精怪的那个行列起,便本能般的觉醒了这个能力。 老虎边上,又出现了两只老狐。 一公一母,同样人立而起,见了白狐后大怒,上前就要呵斥。 “你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类的世界也是你能去的吗?别说是遇上修行者,即便是遇到山间猎户,也要把你剥皮吃肉!” 见了二狐,白狐得意的样子立即消失,蔫头耷脑的,显然是见了家长不敢嘚瑟了,但还是不服气的嘴硬。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可见人类世界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二狐大怒,就要上前来一套混合双打。 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 “好了。” 一只巨大的白蛇游了出来,道行相比于众妖显然高出了一个层次,竟然已经显化出人的头颅,只是脖子以下仍然是蛇身,足有七八米长,通体雪白如玉,看着晶莹剔透。 她面容清冷,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透着清灵秀气。 只是配着这庞然大物的身子,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开口,群妖都不再言语。 在其身后,跟着一金丝小猴,猴子的肩膀上,又站着一只小小画眉鸟。 如果有不明真相的猎户看到这个怪异的景象,定然会怀疑人生。 老虎与狐狸同行? 蟒蛇后面跟着猴子?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但既然已经跨入了精怪行列,就不再是只凭着本能的野兽了,众妖显然敬服白蛇,眼中都露出畏惧和亲近之色。 “小白狐,你可记得你鹤姑姑的事情。” 白蛇轻声问道。 “记得,鹤姑姑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不慎被仙门弟子发现,立即用绳子套了去,成了坐骑……” 白狐见了白蛇,也不敢调皮了,委屈巴巴的说道。 “难为你还记得……那件事情就发生在十几年前,你鹤姑姑本是我等姐妹,论天赋血脉,也不弱于我什么……她为了寻找修行法,冒险进入人类世界,几次成功归来后,便有了松懈,却不曾想,她早已被仙人盯上,在其回山之时埋伏,使法器将其套住,若不是她被擒之前发声哀鸣,提醒了我等,或许我们都有灭顶之灾。” 白蛇轻叹一声,说道。 “你的父母就有你这么一个天赋不凡,早早就觉醒灵智的孩子,若是失去了,该是何等难受?人间有言,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谨记。” 闻言,白狐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再看两只老狐的时候,就带着些愧疚。 还是那巨虎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瓮声瓮气的出言打圆场。 “好了,小白狐安全归来,就已经是大好事了,教训一番也就罢了,倒是不必过于苛责。” 金丝小猴也笑着说道。 “是这个道理,孩子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画眉鸟也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它虽然已经觉醒,但不知为何,却还没有炼化横骨,说不得人言。 气氛经过这么一搅和,也就恢复正常了。 白蛇果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 “你这小白狐,平时顽皮些不要紧,但也大体还算懂事,怎么现在竟然如此胆大,去了人类世界?” 提起此事,白狐眼里又焕发了神彩。 “还不是因为白姑姑你。” “我?” “是啊,那一日我又看见白姑姑对着金帛叹息,便想着要为大家做点什么,这才去了人类世界。” “你说的是这个?” 白蛇眼神一闪,从口中吐出一张金色的布帛来。 金帛材质特殊,上面的笔墨也不简单,多年未曾褪色丝毫,只是看着,便有三分道气。 群妖见了此物,眼神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卷金帛上记载着仙门法门,也不知是修行法,还是什么,是你鹤姑姑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寻来的,只是我等不懂人类文字,没有学问,故而无法修行,我见此物叹气,一是怀念你鹤姑姑,二则是在想,我等无依无靠的妖族,实在是太不容易,之所以抱团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增加些底气,但无高人指点,不通修行法的我们即便是再怎么团结,也不过是仙人眼中的蝼蚁,运气好些,如你鹤姑姑还能当个坐骑,运气不好,只怕是随手灰灰了账……只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白蛇问道。 “当然与我有关,白姑姑和各位叔伯对我这么好,我怎能看着大家因为没有修行法而虚度光阴呢?所以我打算去人类城池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个人,传授我们金帛上的法门!” 白狐叉腰说道。 “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 “你还敢去人类的城池?” 群妖大惊,就连好脾气的金丝猴都想抽他了。 “你这顽皮小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类城池也是你能去的?你可知有多么危险,你……” 白狐之母大怒,眼里露出了凶光。 “我这不也是想帮大家的忙么……” 白狐弱弱的说道。 “你啊……你这小家伙,你这个想法何其幼稚,先不说人类城池本就不是我等小妖能够接近的,就说这人类城池之中,也不一定能寻到能传授我们金帛内容的人,要知道金帛上的文字,乃是用灵笔书写,普通读书人即便识字,但也目不能视,要想翻译其中法门,必须得是修行中人才可以,但你上哪里去找修行者呢?即便是寻到了,人家会帮你个小妖吗?再退一步,就算是愿意帮你,可你又怎么知道人家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万一贪图金帛,将其夺走怎么办?” 金丝猴一波灵魂质问,弄得白狐呆住。 “我从未想过这么多……” 他冷汗连连,这才知道,自己险些闯下大祸。 “其,其实我也胆小,我也不敢接近太大的城池,只是卖了个破绽,跟着猎户去了山下的那座小城……” 先前白蛇教育之时,众妖劝解,现在众妖开始教育,反倒是白蛇开口打了圆场,温和道。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知道去威胁比较小的城池,但山下的那座穷县之中,怎么可能遇到高人?难怪你无功而返,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能回来就好。” 听了这话,白狐才想起正事,连忙窜了起来。 “谁说我无功而返?我在县城了遇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定是个高人呢!” 第二十二章:妖怪们的脑补 “你说什么?” 群妖怔住。 “是真的,我假装被猎户所抓,他将我带到了县城里,被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买下,然后又将我送给他的孩子,我跟你们说,那孩子比我还要小些,天天要跟我玩一些很幼稚的游戏,我都不屑于理会他,为了不露出破绽这才勉强跟他玩一玩,不过他倒是待我挺好的,有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咳咳,扯远了。” 小白狐用爪子挠了挠头,说道。 “那个孩子每天早晨都会去对面的女先生家里读书,我就在一边旁听。” 听到这,众妖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你跟着人族小孩学习了?” 群妖目光灼灼。 “嗯,学了,我在一边偷偷背着,还学了几十个大字!” 小白狐拿爪子在地面上写写画画,一副臭显摆的样子。 却不成想到,其父上去就是一巴掌差点没把他拍进土里。 “浑小子,竟然有这等运气,你还回来干什么?” 老狐气的嘴都歪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妖族没有文字,即便是有,如他们这般无依无靠的偏远小妖,也不可能掌握。 所以他们梦寐以求的想要识字,读书。 当然他们读书肯定不是为了考科举作怪,而是为了增长智慧,学习道理。 久而久之,便明心见性,成就正果。 如果让其他妖族知道这个理论,其中大半定然会觉得荒谬,一群小妖,不思刻苦修行,竟然梦寐以求的学人族的学问,当真是不知所谓。 但此地的这一群没什么见识的小妖,却像是异类一般,非常的笃定读书明理的重要性。 白蛇的尾巴轻轻摆动,说道。 “这确实是个机会,你既然得了这个机缘,就不应该回来。” 小白狐捂着脑袋,委屈说道。 “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旁听读书只是个开始,后来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小孩每日读书的地方,必定要在一棵老槐树下,我最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棵老树,它身上的妖气很淡,直到小孩读书之时,它才露出些破绽,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老树竟然与我是同类,只是口不能言,应该才觉醒灵智不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听人念书的缘故,它的灵性增长的极快,身上的妖气也在日渐淡去!” 众妖闻言,更是吃惊。 “那人族小孩竟然是在教导树妖学问吗?” 虎妖硕大的脑袋摆动,不可思议的说道。 “大姐你不让我们吃人走修行捷径,而是一直强调读书明理的重要性,看来是对的,一个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树妖,竟然灵性能够飞涨,这书本上的道理,到底有什么能量?” 原来这学习人族学问,读书明理的执念,竟然是白蛇灌输给众妖的。 可白蛇本身却反而没有那么激动,而是冷静问道。 “读书自然是有用的,但树妖的灵性增长也需要时间,不可能每日俱增,要知道小白狐才多大,连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树妖的变化,这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地方……小白狐,你刚刚说,有一位女先生?” 小白狐连忙点头,说道。 “没错,确实有一位女先生,每次小孩读书的时候,女先生都会站在一旁看着,有的时候错了会出言提醒,有的时候也会亲自教导,我和那个人族小孩一样,都挺喜欢女先生授课的……她说的很是有趣,并且好像懂得许多的事情,还会讲一些神奇的故事,比如说我刚走时,她就在讲一只猴子的故事,那小孩可爱听了,每天都缠着她多说一点……” 说到这,小白狐心里头也痒了,好像知道后续啊。 “猴子的故事?” 金丝猴心中一动。 “嗯,说的是一只天生石猴,生在什么东海之畔,有个什么傲来国的地方……那猴子跟我们一样,想求修行法,做了个木筏子,漂洋过海去寻仙人来着……” 小白狐把自己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众妖听着无比神往。 为了营造氛围,谢怜讲的时候,刻意强调了猴子路上的艰难。 所以众妖听着,几乎热泪涌出,修行难于登天,他们是感受最深刻的……无依无靠的小妖,只能苟在山林之间,稍一冒头,就有凶险,故事里的那只猴子坚定执着,只凭着木筏子就敢漂洋过海,这份热血,让他们又是惭愧,又是神往。 “这真的只是个故事?” 虎妖忍不住询问。 “这肯定不是简单的故事,很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白蛇做出了判断,看向小白狐。 “你鹤姑姑还在的时候,几次出山走动,经常跟我说凡人也是跟我们一样渴望修行的,有许多关于仙人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只是这些故事最多逗人一乐罢了,脱离实际,全凭空想,别说是真仙人,就是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都能听出虚假之处来……但这个故事不一样,栩栩如生,细节动人,能让我等心绪起伏,就好似真实发生一样……东海,东海,东海何其遥远,东海之畔真的有个傲来国吗?” 这一刻,蜗居在山林之间,从未踏出半步的白蛇,忽然间对大海生出了无尽的向往之情。 一种特殊的心绪,不经意间在胸中激荡。 “这个女先生定然不简单,莫非真是一个游戏人间的仙女!?” 金丝猴最为激动,故事的主角是猴子,猴子啊! “我也不确定女先生是不是传说中的仙女,反正我看女先生,只觉得如沐春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树妖对她无比尊敬,为此还不惜出卖我!” 想到树妖很没义气的拿树枝指他的场景,他就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 虎妖追问。 “我方才听着动静,于是爬到墙头上偷看,只见那小宁县城隍府的阴差们正在往女先生院子里搬东西,我正看的入神,没想到被那树妖出卖,同为妖族,竟然拿树枝指我,真是可恨!” 小白狐磨牙。 “树妖受那位女先生恩德,与你毫无情意,本来就该这么做,倒是你提到了城隍府的阴差?那为女先生竟然能和城隍府打交道,看来真不是凡人,你还记得那些阴差的态度怎样?” 白蛇冷静的分析。 “我记得,感觉他们很谨慎,很恭敬,女先生不肯收礼,他们就快要跪下了,可以说苦苦哀求。” 小白狐回忆着说道。 群妖对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小白狐莽撞下山,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前辈高人。 而且这位前辈,似乎对妖族并无偏见,那棵老槐树就是明证! “不对啊,如果说那前辈真是高人,怎会看不出小白狐的根底来呢?” 金丝猴挠挠头,突然提出问题。 群妖都是一怔。 狐母拍了拍小白狐的脑袋。 “那女先生知道你的底细吗?” 小白狐犹豫了下,说道。 “这我倒是不确定,只是记得女先生提过一嘴,说我颇有灵性,就快要成精怪了。” 狐母翻了个白眼。 “你这憨货,这还哪有什么不确定的?那位女先生怕是第一眼就知道你的底细了,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小白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 群妖陷入了沉默,但他们的呼吸却愈发的粗重,眼神之中那一抹火热,也渐渐变得旺盛了起来。 最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白蛇身上。 白蛇凝视着眼前的金帛,喃喃说道。 “这就是人族常说的机缘么?一个温婉,对妖族无偏见的前辈高人,就这么出现在我等面前,我等若是错过,岂不是要遭天打五雷轰?” 第二十三章:过往的辛秘 且不谈荒郊野岭群妖开会。 自小白狐回到山里不久,小宁县城隍也化作一道黑风,自城池之中卷出,朝着边境而去。 而在边境线上,早有一道人影等待。 正是先前并肩作战的长兴县城隍。 看样子等候多时了,长兴县城隍是一个务实派,没有太多废话,直接问道。 “灾劫过后,王大人不思治理小宁县,为何又约本神出来,难道是又遇到了麻烦,想要寻求帮助?话可说在前面,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助你了。” 长兴县城隍言语并不客气。 上一次为小宁县帮忙,本来就不是分内之事,只是出于公义之心。 但事情本身就是因为小宁县城隍出了疏漏,没有第一时间拿下煞鬼,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所以长兴县城隍心里不可能没有意见。 城隍不可轻易离开县域,他当时为了支援,同样付出了极大代价。 如今二者看似隔着边境线对话,实际上两县县域之间,还隔着十几里的两不管地带,现在他们完全是隔着大老远隔空对话。 好歹也是神明,这点本领还是有的。 “黄大人多虑了,那件事后小宁县安稳无事,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此次前来,是关于谢仙子的事情,想要请阁下解惑。” 小宁县城隍赔笑说道。 “谢仙子?你指的是那一位除了煞鬼的高人?她怎么了?” 长兴县城隍眉头一挑。 “没有怎么,那位仙子脾气很好,待人和善,对我也无比尊重,和世间大多数修行者都不一样,不愧是真真正的高人。”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此事说来话长,几日前,我摆下谢恩宴,请谢仙子前来,至于详细过程就不说了,只是在宴会之中,谢仙子似乎对神道颇感兴趣,一些基础常识,都似乎闻所未闻的样子。” “这也正常,在仙人一流的人物眼里,我们这些城隍算得了什么?神龙怎会了解蝼蚁的生活。” 长兴县城隍淡淡说道,言语之中对自身地位很清醒,但却没有如小宁县城隍一般的自卑。 就好像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在我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后,谢仙子却突然提到两个地方,一个叫天庭,一个叫地府……” 小宁县城隍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虽然谢仙子后来解释,这两个地方只是她从闲书上看来的,但我当时在她提到天庭和地府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了有一种莫名的气机牵引,城隍大印甚至都有些异动……” “我这几日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 “所以才想和王大人合计合计,你毕竟比我早做了几百年城隍,或许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长兴县城隍闻言露出思索之色。 长兴县比小宁县大得多,足有三万之民,存在的时间也更久,所以长兴县城隍相比之下算是老资格。 “天庭,地府……地府,地府……” 他口中念叨着,先是一起念,紧接着忽略了天庭,而是重复念着地府,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却又不敢确定。 “王大人可有发现?” 小宁县城隍过了一阵子询问。 “那所谓天庭也就罢了,可是这地府似乎真的干系重大,我口中念叨,城隍大印也有几分异动,难道说此处,与我们这些城隍大有干系?” 他左右走动,眉头深锁。 “谢仙子有没有提到过,地府是干什么的地方?” 小宁县城隍回忆少许,说道。 “谢仙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尊神乃是阴司正神,享人间香火,得地府册封,入天庭品级,神道统御世间,威仪遍布四海,怎会妄自菲薄?” 长兴县城隍脚步定住。 “她真这么说?” 小宁县城隍点头。 “确实如此,只是我却觉得荒谬,我神道向来式微,何时有谢仙子说的那般风光过?至于那天庭地府,更是闻所未闻。” 长兴县城隍深吸一口气。 “不一定!” “什么?” “有一件秘闻可以告诉你,长兴县乃是一座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老县,我继任之前,就有一位老城隍,只是因为玩忽职守,犯下大错,失去了神位。我继任之后,颇为疑惑,堂堂城隍,怎会做出这等不理智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长兴县范围内出现了一座上古遗迹,涉及到十几万年前的上古时期,那老城隍就是因为把太多心思都放在了古遗迹上,这才疏忽了本职工作。” “上古时代是遥远的过去,和现在已经出现了断层,或许是天意难违的缘故,有关于上古的痕迹几乎都被抹除了。” “长兴县出现的这个遗迹,便属于绝对的意外,我知情后第一时间前往遗迹,却发现遗迹已经坍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回到城隍府后,又在老城隍的殿宇之中发现遗物,竟是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遥远的上古,碑文上描述了一个辉煌的神道世界,据说在上古时期,神道并不是这样,而是正如谢仙子所说,统御世间,威及四海……” 长兴县城隍神色肃然。 “什么?还有这样子的事?石碑呢?” 小宁县城隍大惊失色。 “石碑在我看完后,就已经消失,事实上这段记忆也已经消失了,若不是从你口中听到谢仙子的言语,我似乎永远都会忘记这件事情,但现在却想了起来。” 长兴县城隍说道。 二者隔着十几里地,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们眼眸之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背后隐藏的可能性,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难道,难道说谢仙子说的竟然是真的,神道真有辉煌的过去?那天庭和地府,也真的存在吗?” 小宁县城隍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天庭和地府,石碑上倒是没有相关记载,但其他的应该是真的。” “可是这些秘闻谢仙子怎么会知道?难道真有什么古书记载,被她看过?” “不太可能,有关于上古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偶尔侥幸存在的痕迹,也会被天意修正,就比如说长兴县的遗迹……甚至就连记忆都会被封锁,以我为例,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永远都不会想到这段记忆!” 也就是说,哪怕真的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有关于上古时代的事情,也会随后遗忘掉。 那谢仙子为什么知道?为什么没有遗忘? 难道说…… 小宁县城隍沉默了半晌后,声音无比干涩的询问。 “黄大人,我听闻,世间有些真仙级数的存在,只是一梦,便有千年,弹指一挥,又千百年过去,谢仙子她会不会……” 长兴县城隍同样沉默良久后,说道。 “不可说,不可说。” 第二十四章:罪魁祸首?狐狸又来 “怜姨,小白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清晨,庄俨站在谢怜家门口,眼里满是泪花。 “小白丢了?” 谢怜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过了片刻,便开了门。 “野狐刚刚家养,但毕竟野性难驯,丢了也是正常。” 谢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庄俨很喜欢小白狐,不愿意拿绳子绑住,也不想放在笼子里,不丢才有鬼。 “怎么会这样,我对小白那么好……” 庄俨抹着眼泪,很伤心的样子。 见此,谢怜笑了。 这跟她小时候很像,曾经养过一只受伤的鸟,后来窗子一开鸟就飞走了,丝毫也没留恋的意思。 很多情感只是人类的自作多情,这一点成年人就会明白,小孩子伤心一时,但总会过去。 谢怜拍了拍庄俨的肩膀,问道。 “你爹呢。” “在家里呢。” “今天没去上课?” “嗯,昨晚回来就没睡,一直呆坐在书房。” 谢怜心中惊奇。 “我去看看你爹。” 这倒是一件怪事,庄墨陈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都泡在学堂里,即便是休息,那也该盯着庄俨的课业才是。 居然枯坐一夜,这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庄家,果然看到庄墨陈呆呆坐着,见了谢怜,回了点神,勉强露出笑容。 “谢姑娘来了。” 随着朝夕的相处,庄墨陈以及周围的乡亲百姓都愈发的尊重谢怜,无比的认可她这位温婉随和的女先生. 不过谢怜毕竟是女子,所以,在大家逐渐熟络了之后,除了一些正式的场合之外,大家还是按照谢怜的性别称呼。 谢怜看到他干涸的嘴皮子,为他倒了一杯水。 “这些时日多亏庄先生照顾,但即便是再好的交情,也不能总是白吃白住,这里是我买房的银钱以及饭钱,还请先生收下。” 谢怜取了几块银两,放在桌子上。 这可是她的一桩心事,今日就是来了账的。 “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乃是好友,怎能收你饭钱?我家俨儿这些天也受了你的照顾,照你的说法,我也得给你银钱咯?” 庄墨陈摇了摇头。 “房钱我就收下了,若是不收,谢姑娘想必不会罢休,至于饭钱,就罢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谢怜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也没有多说什么,将多余的银钱收回。 “庄先生枯坐一夜,所谓何事?” 庄墨陈叹了一声,取出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 “谢姑娘看看吧。” 谢怜拿起一看。 “竟然是朝廷的邸报。” 所谓邸报,指的是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信息制作成的报纸,由信使传递给天下的官吏,使得天下人能够掌握最新的朝廷信息。 庄墨陈毕竟曾经是四品大员,能搞到邸报很正常。 只是都辞官了,还关注着朝廷信息,这让谢怜不免猜测,看来庄先生对于辞官一事,还是心有不甘的,虽然嘴上说着终老乡里,教育学生,但心里只怕是还有热血…… 谢怜心中念头闪过,目光在邸报上一扫。 只是一眼,就露出古怪之色。 “天子竟然下了罪己诏?” “何止!天子还为那些被冤杀的道人平反了,为其家人抚恤,安葬其尸首,并且下令再也不抓人了,将各地抓的道人,全部给予路费放归……” 庄墨陈说道。 “天子做的这些事情,都算是弥补过错了,怎么庄先生却好像心有不满?” 谢怜询问。 “唉,不瞒先生,最开始我看了这些消息,还以为天子幡然悔悟,又要做回明君了,但和县令密谈之后才知道其中内情……原来是不久之前,天子因为错杀道人,惹怒了一个仙人,斩断了自身仙缘,天子为了和仙人再续仙缘,这才努力弥补错误!” 庄墨陈眼里露出痛苦之色。 “长生久视,当真就那么重要吗?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缘,天下百姓便一文不值吗?” 谢怜能够理解庄墨陈的痛苦根源从何而来了。 当今乾帝不管做好事还是坏事,其出发地,始终还是为了自己求仙。 这不是一个人君该有的样子。 他看不到乾国未来的希望,这才无比痛苦。 正因为此刻内心愁苦,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谢怜愈发古怪的神色。 “这个所谓的仙人,说的怎么有点像我啊?” 谢怜有些心虚,自己临走之时随便挖了一个坑,乾帝莫非就这么跳进了坑里? “敢问庄先生,这个消息是多久之前的?” “可能已经有十余日了吧,小宁县毕竟偏僻,邸报往往来的慢。” 谢怜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时间完全对上了。 要是那乾帝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人,而是被我欺骗了,那只怕是要捅破天了…… 谢怜心中嘀咕,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封建时代要找一个人可太难了。 她看向庄墨陈,轻声安慰道。 “天子虽然不似人君,但近来做的这些事情,总还是好事,先生还是要宽心一些才是。” 庄墨陈点头,闭上了眼。 谢怜叹息,也没办法在劝,只能回去,并且将庄俨赶了回去。 你爹心情正不好呢,当儿子的怎能不陪在身边? 不过话说话来,庄俨这小家伙心情也不好。 这一对父子凑一块,怕是很难说出什么话来。 谢怜淡淡一笑,看向老槐树。 感受到谢怜的注视,老槐树欢喜的抖颤着枝叶。 谢怜心里有些羡慕。 “老树虽然口不能言,但至少踏入了修行的门槛,可我该如何是好呢?一心修行,但修行之法却好似痴心妄想。” 她从袖子里取出城隍赠予的古玉,怎么看怎么是个宝贝,但又完全摸不透其中的秘密。 真是令人发愁。 在这个世界,不入修行,便等于是白来了一趟。 只是这修行法,到底该往何处寻? 正想着此事,忽然之间,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前辈,前辈……” 谢怜左右看看。 “是在叫我?”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谢前辈是我啊,拜见谢前辈……” 谢怜神色一凛,这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屋里传出来的? 什么情况,自己刚刚外出了一下,就有贼偷摸进去了? 她看了一眼老树,心中多少有点底气,有这家伙在,自己也不算没有帮手。 于是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你在跟我说话?” 竟是庄俨丢失的小狐狸…… 此刻人立而起,做恭敬状。 “是的,谢前辈。” 他张口一吐,一张金帛出现。 “谢前辈,我是来向您求教的!” …… 第二十五章:修炼之法 庄俨养的小狐狸竟然也是妖? 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妖? 不是说小宁县乃是一个偏远小城吗,就这么招妖物稀罕? 谢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妖了,但心中还是有些震动,只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被小白狐吐出的金帛吸引。 “此乃何物?” 她能清晰的看到金帛之上有淡淡清气流淌,很是不凡。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道气”。 很多道门之物上,都会附带着几分道气。 “回谢前辈,这是鹤姑姑当年冒险从一个修行者身上夺来的……” 小白狐双眼灵动,还记得白蛇的教导,压制着本性,表现的非常恭顺。 鹤姑姑? 谢怜心中古怪。 合着这还是个妖怪团伙啊…… 小白狐说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惊喜,他的那位鹤姑姑仗着飞行速度快,冒险在外寻找机缘,居然碰到了一个受伤垂死的道人。 只不过白鹤没有莽撞靠近,而是在天空中等候,一直等了七日,道人已经完全死亡后,这才飞下来,从他身上寻到了这一张金帛。 “白姑姑说,这张金帛上一定记载着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丹方,或许是炼器秘术,甚至是修行法……那个道人之所以被人杀死,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张金帛。” 小白狐直勾勾的看着谢怜。 “后来鹤姑姑被修行者捉走后,这张金帛就成了遗物,白姑姑,猴叔叔,虎叔叔,还有我的爹娘,很多年以来都想弄清楚金帛上的秘密,但是却一直做不到,所以派出我来求教谢前辈,希望前辈能为我们指明道路!” “对了,白姑姑说,人族交往必须要带礼物,所以我也带了一样好东西。” “这是猴叔叔用灵果酿造的猴儿酒,希望谢前辈收下。” 谢怜这才注意到,小白狐的背后,挂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 差不多都有他三分之二个身体那么大了。 猴儿酒? 礼物? 一番话听完,谢怜内心震动更甚,但要说恐惧,却是丝毫也没有的。 虽然小白狐口中提到了不少妖怪,但他的言行之中,都透着尊敬,敬畏,渴望等情绪。 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妖族,更像是一个渴望知识的学子。 尤其是他口中所说的白姑姑,似乎对人类社会还挺了解,居然知道求人办事要送礼…… “这个世界的妖族这么讲礼数?” 谢怜内心涌出疑问,但目光却是微微火热了起来。 这卷金帛之中,很有可能记载着她梦寐以求的修行法啊。 白狐献书,竟然将偌大机缘送到了她面前。 谢怜又是惊喜,又是忐忑。 “可以先让我看看金帛吗?” 小白狐点了点头。 “这是应该的。” 经过群妖一番分析,谢怜有七八成的概率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 七八成,看似还有些不稳,可实际上对于这些无依无靠,只能报团取暖的小妖们来说,已经可以不惜一切的豪赌了。 谢怜伸手接过金帛,每个文字上都涌出一抹道气。 若是凡夫俗子,根本看不得丝毫。 但她却是不同,身体几经改造不说,一双眼眸更是有了蜕变成法眼的趋势,只是一扫,那负责掩盖的道气便消散了。 “《大自在观想法》” 谢怜喃喃念道。 “《大自在观想法》,这是金帛上记载的法门吗?听起来像是修行法的样子!前辈,我等妖族能够修行吗?” 小白狐眼前一亮,激动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门修行法,需要打通七十二窍穴,种下道种,然后形成循环,在五脏之中择一处开辟洞天……如此一来,便算是筑基,之后再怎么修炼,还要等我再看看……” 谢怜爱不释手,甚至是在观看的同时,已经尝试修行了起来。 就好像本能一样,金帛上记载着最开始的导气之法,谢怜只是心念一动,体内竟然就涌出一缕灵气,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 轰隆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灵气越汇聚越多,最初只是细流,紧接着奔腾起来有江河之势,按照《大自在观想法》规划的路线,涌入到了七十二个窍穴之中。 嗤啦! 外界,狂风大作。 老槐树都无法自控,狂风卷着他的枝叶,一片片叶子脱落下来随风而舞。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心惊恐无比,但还是努力用枝条护住了藏在树冠中的三个大箱子…… “嗯?好大的风!” 隔壁庄家,父子二人果然相顾无言,忽然间庄俨听到外面动静,起身说道。 就像是打破了僵局,庄墨陈也走到了门口,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青天白日,怎会无端端刮起大风?” 他目光看向对面的老宅,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感觉,这风似乎是从隔壁冒出来的……” 事实上,他的感觉没有错。 谢怜运转功法的刹那,便立即对天地之间的灵气形成了吸引。 小宁县不是什么洞天福地,灵气相对来说比较稀薄,就近的灵气瞬间就被吸干了,于是那股吸纳力,开始扩散到方圆数十里,乃至于数百里! 就像是抽水泵一般,在短暂的时间里,将数百里方圆的灵气全部抽空了,然后汇聚成庞大的灵压,朝着谢怜的小院涌来…… 这在凡人看来,就是狂风大作,突然天变。 许多百姓惊动,他们晾晒的衣服都被卷走了。 “何人惊动?” “是谢仙子的方向……” “哦,那没事了。” 小宁县城隍听了下属的汇报,立即摆摆手表示无事发生。 既然是谢前辈啊,闹出这动静也就很合理了。 青屏山边缘处,众妖小心翼翼的藏着,目光却是远远的看向小宁县的方向。 这庞大的动静,自然也被他们注意到了。 “小宁县之中有人在吸纳灵气,是那位前辈吗?” 金丝猴震惊道。 “应该是了。” 白蛇目光一闪。 群妖惊惧,然后眼中的期待之意愈发浓郁。 看来那位前辈,当真如小白狐所言,深不可测。 距离小宁县三百里外的一处破庙之中,一个喝得大醉的跛脚道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目光狐疑的看向天空中的灵气异动。 “怪哉,此地灵气淡薄,哪个道友会在此吐纳灵气,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小杏儿,快别睡了,起来伺候师父洗漱换身衣服,嘿,此地之间竟有同道,兴许知道那孽畜的踪迹,不得不去问问。” …… 外界异动,谢怜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体内已经翻天覆地了。 事实上这方圆数百里的灵气根本就不够,她的身体与旁人不同,就像是无底洞一般,想要在七十二窍穴之中种下道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关键时刻那潜藏在她体内的脉气喷涌而出,提供了足够庞大的力量。 几乎是一个瞬间的工夫,窍穴之中便浮现出一枚枚淡金色的种子。 道种形成的刹那,便滋生出一缕缕金色的灵力,也不管其他脏腑,直接就朝着心脏而去。 可能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大自在观想法》中记载的最艰难的筑基一步,便完成了。 心脏之中,仿佛有一台发动机在运转,但实际上乃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天,连接七十二窍穴,不断生出金色灵力,在体内自行循环…… “我这就完成筑基了?” 谢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但是新生出的神念,以及体内的异变,都告诉她这一切是真实的。 而小白狐,此刻早已震惊到五体投地。 “谢前辈到底是什么级数的人物啊,难道真是仙人?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就吃透了这门修行法……” 第二十六章:如何报恩? 小白狐当然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一位根本就不是修行者,刚刚的动静,其实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尝试修行。 在他的视角里,谢怜分明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仙人。 看了金帛后,为了试验修行法,便随意运转了一番,然后便理所当然的完成从初次运转,到完美筑基的过程。 即便是道门真人,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也只有真仙级数,妙法千变,收发由心。 小白狐四肢连带着尾巴都紧紧的贴着地面,轻易不敢抬起,来之前白姑姑几次教导,让他一定要客气,万万不可冒犯高人。 因为高人的手段,是他们这些小妖无法想象的。 先前他还有几分不以为然,现在却是心服口服,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五体投地”。 但也正因为他现在低眉顺眼的,所以错过了谢怜现在精彩的表情。 他嘴巴微张,目光呆滞,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金帛记载,《大自在观想法》乃是一部中正平和,稳扎稳打的修行法,所以修行进度往往很慢,三十年筑基都算是天赋奇佳……可我竟然只用了一瞬间!” 已经入了修行门槛的谢怜,不能算是小白了。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绝对不算正常。 “是先前鼎中云气改变了我的体质?” 谢怜几乎瞬间,便找到了原因所在。 心中立即骇然。 鼎中云气不过一缕,不仅让她“断首重生”,还让她的体质变的如此恐怖,她只是开了个头,身体便如同具备本能一般,自行开始修行,不过片刻功夫,就筑基完成。 她用新生的神念扫过全身,七十二窍穴之中金光璀璨,道种光芒闪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静脉之间淡金色的灵力流淌,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别说是他人了,就是谢怜自己看自己,也看不出丝毫修为痕迹。 心脏之中别有洞天,介乎于虚实之间,神念扫去,只见紫气荡漾。 就连她的四肢百骸,在经受了灵气洗礼后,都生出了异变,无时无刻的不再吸纳着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谢怜几乎没有打坐修炼的必要了。 “我原先就觉得鼎中云气非同小可,此刻入了修行,才知道其妙用超出了想象的极限……不管如何,我终于入了修行门槛,虽然这个过程跟我想的不一样,但终究是好事一件。” 谢怜平复下心情,或许是修为得来太过容易的缘故,她并没有如其他修行者那般“气质大变”,反倒是如以往一样,看起来温婉柔和,没有丝毫气机外泄。 她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的小白狐,眼神略显复杂。 “小白狐代表其身后的一众妖类,本意是来找我求教的,但他们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如今的这点道行,还都是拜他们送来的修行法所赐……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我却是欠了他们恩情啊!” 这可是赠道之恩,其中重要性,谢怜当然明白。 刚刚偿还了庄墨陈的恩情,如今又欠下了更大的恩情。 这让才轻松没多久的谢怜,心里头立即变得沉甸甸的。 此恩之大,让她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的感觉。 小白狐并不知道眼前的前辈正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单纯的狐辈不会知道,在人世间有一种“大恩如大仇”的说法,当恩情过大,无以为报的时候,沉甸甸的压力很容易转化为仇恨。 许多人无法报恩,便物理消灭恩人,这样才算是了结。 但谢怜显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无论怎么样,这个恩情是要偿还的。 “小白狐,你先起来吧。” 谢怜长舒一口气,说道。 就在她彻底梳理好心情之后,外面那还在肆虐的风波,骤然平静下来。 整个小宁县的百姓都摸不着头脑。 “这风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 小白狐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爬起来后,兴冲冲的问道。 “前辈前辈,您已经掌握了这门修行法了吧?敢问前辈,我和我的长辈们可以修行吗?” 谢怜摇了摇头,叹息说道。 “若是能够修行那就好了……” 如果妖族能够修行,她只需要将其翻译,然后传授给青屏山众妖,那恩情即便是没有完全偿还,却也还了大半了。 就不必这么头疼了。 “啊,这样啊……” 小白狐有点失望,但又没有特别失望。 这让谢怜倍感意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修行法落空了,怎么小白狐倒不是太失落的样子。 小白狐解释道。 “白姑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其实大多数人族修行法,妖族都无法修行,白姑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我说了这种可能,所以我看前辈摇头后,反倒是有一种不出意外的感觉。” 谢怜有些意外,这小白狐口中的白姑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听他提了几次,倒是很有慧心的样子。 “既然你的白姑姑知道金帛上的法门自己多半不能用,为何又让你献书给我呢?” 谢怜好奇问道。 “白姑姑说,前辈是那种难得不歧视妖族的高人,又待人随和……这样的高人很难遇到,所以决定赌上一把,献上这金帛。”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 “白姑姑还说,前辈这种高人,是不可能做出那种欺负小妖,昧下金帛的事情的。” 闻言,谢怜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白姑姑”,居然还知道用激将法。 不过,她沉吟了少许后,说道。 “算你口中的白姑姑说对了,谢某的确做不出那种小人之事,但有一点你要明白,你们或许高估了谢某,我未必就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 小白狐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是不信。 谢怜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不管怎样,这部修行法对我来说都有大用,所以我确实是欠了你们恩情,你且说吧,你那白姑姑到底想要什么,我会尽力办到。” 小白狐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说道。 “当然要妖族修行法,还有人间的学问……对了,还有那天前辈没有讲完的故事,白姑姑想知道后续!” 谢怜一愣。 妖族修行法在意料之中。 人间的学问? 看似古怪,但好像也能理解。 但是这没讲完的故事? 什么鬼? 第二十七章:西游记的故事,傲娇的小狐狸 “就是那个猴子去寻仙人的故事,您跟小庄讲着,我也在边上听着……” 小白狐有点心虚的说道。 倒不是说他对于偷听这件事情心虚,而是白蛇根本就没有让他问故事后续。 他之所以加上这个条件,纯粹是因为自己想听…… 谢怜哭笑不得。 原来是魔改版的《西游》啊。 这个世界民间娱乐太少,她见庄俨读书用功,于是作为奖励,随便讲了一段耳熟能详的西游故事,没成想竟是把小白狐都给迷住了。 这算不上什么条件,既然小白狐想听,谢怜当然不吝啬,稍微回忆了下,便讲述了起来。 去掉一些东西,也增添了一些东西,但故事的核心主旨并没有改变。 在谢怜看来,自己只是讲个故事罢了,仅此而已。 但小白狐却听着心驰神往,只感觉一个超出想象广阔的天地在他眼前展开。 谢怜一直讲到猴子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拜师须菩提,学了七十二变等神通,然后便停了下来。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小白狐恋恋不舍,但也只能点头。 他努力记住每一个字,打算回去说给白蛇听。 “你那白姑姑要求修行法很正常,可为什么还要人间的学问呢?妖族也要读书的吗?” 谢怜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 这个世界的鬼神她是见过了,但对于妖族了解却不是很深。 在她眼里老槐树压根不算妖族…… 小白狐和他背后的妖族,让谢怜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知进退,懂礼数,渴求知识…… 这还是她知道的妖族吗? “其他妖族读不读书我不知道,但白姑姑一直都说人间的学问有大用,能够增进智慧,能够明心见性,还能帮助我们懂得道理,所以长辈们都渴望读书,过去虎叔叔还曾经邀请过一个过路的书生为我们教学,但是那书生胆子太小了,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小白狐回忆着说道。 “然后呢?那个书生怎么样了?” 谢怜饶有兴趣的问道。 “白姑姑训斥了虎叔叔一番,然后将书生送到了山下安全的地方,说起来那书生也是笨,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起来后惊魂不定了一阵子,然后就离开了。” 小白狐似乎想到了书生滑稽的样子,咧开了嘴巴。 “哦?竟然送他离去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怜越想越是好奇,干脆开门见山。 “按照妖族的一贯做法,为什么不把他吃了呢?” 妖族吃人,并不是谢怜的独有印象,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乾国的许多村镇都被妖怪袭击过,砍柴的樵夫,捕鱼的渔夫,过路的书生……都不乏被妖精所害。 很多地方官府都会在偏僻处张贴榜文,让老百姓少走夜路,免得遇到妖物。 “吃人!?” 小白狐却是吓了一大跳,就好像这两个字有什么恐怖的威慑力一般。 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家都不敢吃人,白姑姑严厉禁止这件事情,曾经虎叔叔想吃人尝尝味道,被白姑姑罚吃了半个月的草……从那以后,谁都不敢再提吃人的事情了。” “你那白姑姑为何禁止吃人?妖怪吃人,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天性吧?”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白姑姑是首领,大家都听他的,这么久以来,白姑姑总是对的。” 小白狐挠了挠头,在他朴素的观念里面,白蛇的话语都是金科玉律。 谢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个所谓的“白姑姑”,当真不是一般妖族,倒是真让她有了几分好奇。 但要说过去见面,谢怜还是稍微有点顾虑的。 她也只是刚刚筑基,对自身的力量也不算太熟悉,直接钻到大量妖物盘踞的老巢之中,多少还是有点发怵…… 而且仔细想想,那些妖族恐怕也是这种心情,如果她真的去了,怕是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她。 目前这种情况来说,保持一点距离,挺好的。 想到这里,谢怜便说道。 “人间学问,说容易也不容易,因为学习这件事情,看天赋,也要看个人的努力程度……这样吧,我看你倒是天资聪慧,我每天教你识字读书,你学会后,便带着书籍回去,传授给你的那些长辈们。” 说到这,谢怜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你要的妖族修行法,我暂时手头上并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迟早将修行法给你。” 这就是暂时赊账的意思。 谢怜现在是真拿不出妖族修行法,不过这件事情可以承诺下来,她现在已经迈入了修行门槛,有了一定根基。 万事开头难,进入了这个圈子后,很多事情做起来都要容易多了。 妖族修行法,迟早能够到手。 赊账到底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所以谢怜有点紧张,生怕小白狐不高兴。 但小白狐却是天真烂漫,一点也没有多想,很乐呵的就答应了。 “我相信前辈,多等几天就多等几天呗。” 如此爽快,倒让谢怜有些没想到,看了看毛发顺滑的小白狐,内心生出一股喜爱之意,笑着说道。 “好,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读完书后就可以回报你的白姑姑了……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要告诉你,因为你突然离开的缘故,庄俨可是伤心得很,掉了不少眼泪。” 小白狐闻言,耳朵动了动,神色也有点闪烁,但还是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叉着腰说道。 “哼,我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一直跟小孩子玩闹?” 小白狐一直留到夜里,在谢怜这里学了不少东西,嘴上叼着一本书,就要离开。 快要走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犹豫,片刻后身形一闪,进入到了庄家。 因为是夏天,窗户是开着的,小白狐灵巧的钻进去,看到了已经熟睡的庄俨。 借着夜色,还能看到庄俨脸上的泪痕。 “哼,真是个小孩子,就会哭鼻子,跟我这种要做大事的不一样。” 他不屑的哼了哼,但眼神却是柔软。 他熟门熟路的爬到书桌上,用爪子沾了沾没有用完的墨汁,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行字。 “我会回来的。” 想了想,又将爪子印了墨汁,然后按在纸上。 最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爪印,小白狐化作白影,翻窗离去了。 第二十八章:渴望听故事 “怜姨,小白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庄俨便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谢宅。 谢怜刚刚好洗漱完毕。 其实自打被云气改变了体质后她就已经是无垢之体了,但洗脸刷牙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早就形成了习惯。 如果不做,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谢怜将毛巾拧干,慢条斯理的挂在院子老槐树上晒干。 老槐树的作用很多,能遮阳,能藏宝,能当晾衣绳……如果哪天不开心了,也许还能当沙包,只是谢怜目前还没有试过。 “你看,这是小白留的书,上面还有他的爪印呢。” 庄俨宝贝似得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上面果然是小白狐的书写,歪歪扭扭的,谢怜看着都觉得眼熟。 还有一个沾满了墨迹的爪印。 “这事你爹知道吗?” “不知道,我爹一大早就去学堂了,只在锅里留了饭。” “那就好。” “嗯?这事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庄俨一脸迷茫。 “我看你是高兴地昏了头了,你就没有想过,小白狐一个兽类,凭什么能够给你留书?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天知道是什么后果。” 谢怜笑着点醒这个傻孩子。 “对啊,小白只是个狐狸,他为什么会写字……” 庄俨这才意识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傻了一样。 谢怜摇了摇头。 他看得出来,小白狐也是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两小缘分还没尽。 但毕竟人妖殊途,她之所以点醒庄俨,就是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他能过了心中的那道坎,那就距离跟小白狐见面的时刻不远了。 “好了,这件事情你慢慢想吧,现在又到了读书时间……诺,这是你今天要背的书。” 谢怜将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庄俨。 后者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读书是他亲爹给他交代的必要任务,不敢违背,只能三心二意的念了起来。 而谢怜,同样没有闲着。 出去买了两个包子,一碗酱汤,慢条斯理的吃完后,便在庄俨对面支了一张桌子,取了一支笔开始写着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了好处就要办事,青屏山妖众要学习人族学问,但他们毕竟是妖族,底子薄如稚童一般,我需要下点工夫……” 谢怜所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学问。 只是蓝星常见的启蒙读物,她小时候就在父亲的督促下背过。 如今多年过去,仍然铭刻在心。 只是两个世界的背景毕竟不同,也不能完全复刻,有些细节,还是要结合这个世界的历史,加以修改。 还好谢怜前身本身就是个读书人,脑子里面有存货,要做到这件事情并不是很难。 谢怜之所以如此尽心,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暂时拿不出妖族修行的功法…… 小白狐以为最多几日就有结果,但谢怜可没有那么乐观,为了弥补,所以才在别的方面下点工夫。 两人一个读,一个写,倒是相得益彰。 老槐树轻轻抖动,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 时间倒退回几个时辰之前。 小白狐穿越小宁县,又一次惊动了不少家犬后,顺利的回归山里。 群妖等得急了。 终于看到小白狐的身影后,立即簇拥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 “这位谢前辈认得金帛上的文字吗?” “她是否答应传授我们修行法?” 群妖将小白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 “能不能让我慢慢说!” 小白狐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捂着耳朵气鼓鼓的说道。 “好了,先回去,不急于一时。” 白蛇还是稳得住,做出了安排。 众妖立即回归老巢,一路上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老巢。 小白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感受着长辈们的注视,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乐呵呵的说道。 “我见了前辈,将白姑姑的话带到了,前辈也收下了金帛,原来那金帛之上,记载着一门修行法,叫做《大自在观想法》。” 闻言,群妖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大自在观想法》吗?听起来就很是不凡?前辈愿意传授给我们吗?” 小白狐摇了摇头。 群妖立即僵住,露出慌乱之色。 “她不愿意教?” 就连白蛇此刻眼里都露出一抹紧张。 “不是,前辈很好说话,她倒是愿意教,只是学了无用,那修行法只能人族修行,不是妖族能学的东西。” 小白狐说道。 “什么?” “这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这么多年守着金帛,没想到只是一厢情愿。” 群妖心态都有点崩,大起大落莫过于此,前一秒充满希望,后一秒变得绝望。 数十年的守候,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靠金帛改变命运,然而天意弄妖,可笑至极! “我们又不认识人族文字,谁知道金帛之上的修行法是不是如那前辈所说?万一我们能够修行,只是她不愿意传授,只想一个人独吞呢?” 虎妖心态失衡之下,开始往坏处想。 “噤声!” “不可能!” 白蛇和小白狐同时开口。 前者严肃说道。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怎能妄加揣测?要知道祸从口出,你若总是这般,就容易招惹无妄之灾!” 小白狐也开口了。 “谢前辈不是那种人,白天的灵气风暴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实际上就是谢前辈造成的,她从得到《大自在观想法》,到完美筑基,前后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你们可以想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什么? 群妖难以置信,再三确认后才发出惊叹。 “如此说来,那前辈岂不是已经到了妙法由心的地步?” 所谓妙法由心,便是指对道法的掌握,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拘泥于什么法门了,一法通,万法通,要掌握一门功法,只需要一念之间。 “这等人物,当真可怕……她确实不会吞了我们的金帛,完全没有必要。” 白蛇深吸一口气。 “前辈不仅没有独吞的意思,而且答应了白姑姑提的条件,她愿意传授我们人族的学问,我今天待了那么久,就是在学习,你们看这本书,就是前辈让我带回来的……还有妖族修行法,前辈也会给我们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要我们等几日……还有那猴王学法的故事,前辈也往后讲了……” 听到这,白蛇忍不住了,露出疑惑之色。 “猴王学法的故事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有提过这个条件。”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讪讪说道。 “因为我想听,所以临时加了上去。” 白蛇都无语了。 “你怎能如此莽撞,擅自胡言乱语,万一冲撞了前辈该如何。” 小白狐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我想听怎么办嘛……话说你们要不要听嘛,我都还记着呢!” 感受到群妖渴望的眼神,白蛇愈发的无语,半晌之后,咬了咬牙。 “听!” …… 第二十九章:千字文 小宁县到底只是一个偏远小城,总不能一直都这么惊心动魄下去。 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小白狐每天都会往返于城市和山林,因为过于频繁的缘故,城隍府的阴差也注意到了他的踪迹。 但在知道他和谢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城隍府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事实上城隍府对于妖族并不是喊打喊杀的态度,他们要维系的是城市的安宁,妖物如不害人,大多数城隍往往都会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怜前些日子所写的启蒙文章也被小白狐带了回去。 虽然一直往返,小白狐显得有些疲于奔命,但他却是乐在其中。 “没想到连白姑姑都要老老实实的听我上课!” 他很得意,虽然他只是转述谢怜说过的话,但那种为人师的感觉他很喜欢。 一连几日过去。 日子变得愈发安宁了。 对于谢怜来说,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固定,每天早晨监督庄俨读书,准备准备给小白狐的教案,然后就是研究自身的修行大计。 虽然说她没有打坐练气的必要,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着突破了。 按照《大自在观想法》上所描述,在开辟七十二窍穴,脏腑洞天之后,下一步,便是“观想”。 所谓观想法,乃是这个世界主流修行体系之一。 核心是通过观想神意,而凝聚自己的精气神。 神意凝聚成型后,投入到脏腑洞天之中,七十二窍穴之中的道种,便是为观想神所服务的,彼此供养,回馈,达到神意合一的境界。 等到观想神大成,便可离体,上穷碧落下黄泉,威能无可估量。 《大自在观想法》相比于其他观想法,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其上限可谓无穷。 可以自己选择观想目标。 这是其他观想法做不到的。 如果谢怜见识再广一点,就会知道这天下流传的观想法无非就那么几个,“灵鹤观想法”,“白虎观想法”,“青蟒观想法”等等。 更高级别的,不可能流传,都是不传之秘。 《大自在观想法》并不会指定观想物,理论上观想物越强,这们修行法就越强。 但观想物不是凭空杜撰,就比如说想观想真龙,那么首先得见过真龙,至少也得有具备真龙神韵的画像观摩,如果只凭想象,那迟早修炼成废人。 所以说,即便是大自在,但也还是给了几个选择。 《大自在观想法》上记载了三种“神意”,一为青蛟覆海,二位魔猿翻山,三为仙鹤振翅。 这三种形,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也难怪先前得了《大自在观想法》的修行者会被人追杀。 谢怜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在她看来这三种神意已经非常不错了,于是便立即修行了起来。 首先看上的是“青蛟覆海”,闭上眼睛,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场景。 风雨交加的夜晚,漆黑色的海水翻涌咆哮,一头数十米长的青蛟在水中翻腾,搅动的天翻地覆…… 一切都很顺利,谢怜很快就抓到了青蛟神韵,然后立即凝聚出一头手指大小的袖珍型青蛟来。 下一步,便是投入到了脏腑洞天里。 然而先前那最为困难的步骤都进展的很顺利,但这最简单的一步,却是出乎了谢怜的预料。 青蛟就在刚刚接近心脏洞天的时候,一道紫气掠过,直接将其破碎!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露出迷茫之色。 修行法上没有说过如何应对这种意外啊。 所幸虽然青蛟破碎,但自身没有丝毫受损,于是谢怜重振精神,再度凝聚出青蛟神意,但和先前一样,仍然入不得心脏洞天。 “是青蛟不行?换魔猿试试。” 谢怜沉吟少许,再度尝试。 然后几个时辰后,无奈放弃。 魔猿试过了,就连仙鹤也试了很多次,但最终都入不得脏腑洞天…… 洞天之中沸腾的紫气,似乎很是抗拒这三道神意,刚一接近,立刻将其磨灭。 “是这紫气的原因?” 谢怜很快就抓到了罪魁祸首。 她筑基和旁人不同,脏腑洞天里竟然生出了紫气。 紫气是否玄妙且不谈,但真的要求很高,像是青蛟,魔猿,仙鹤这三道神意,竟然都看不上眼! “难道要我去找神兽观想吗?” 谢怜苦笑连连。 这叫什么事啊。 …… 谢怜因为自身修行问题焦头烂额,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小白狐。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在谢怜处学习后,趁着夜色回山。 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悄然的跟着。 其中一人,四十岁的外表,身材胖大,却跛着脚,头发上斜插着一根木簪子,胡子拉碴,显得有几分邋遢,眼神迷离,气机不显,看起来就像是个凡人。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绿色的一群,头上编着麻花小辫,手上拎着一把剑,鹅蛋脸,嘴角一颗痣,身形瘦削,有几分“黛玉”似得病弱气质。 此刻正抱怨连连。 “师父你到底想干嘛?能飞你不飞,非要走路,能进城你不进城,非要在城外晃悠……这都已经三天了啊,你非盯着这不成气候的小狐狸干什么?” 闻言,跛道人懒洋洋的说道。 “你这丫头,全然不知道师父的一片苦心,让你走路,是为了磨练你的心志……至于这小白狐,呵呵,狐辈虽然不成器,但他背后之人,却是不简单呢。”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誊抄的纸张,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这篇启蒙文章,为师走遍大江南北,也未曾听过,可现在竟然出在一群小妖身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师父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 少女先是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但就算是事情有点古怪,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不过是一群妖族在学习凡人的学问罢了,算不得大事。” 闻言,跛道人却是板着脸训斥。 第三十章:算账 “你这丫头,真是娇惯的狠了,让你跟凡人一样走走路,你不愿意也就罢了,现在连凡人的学问也看不上眼,怎么?被外门的杂役们称呼几声仙子,还真以为自己超凡脱俗了?” 他极少说此等重话,少女为之一惊,但更多的还是委屈,眼眶里立即蓄满了泪水。 跛道人见此摇了摇头,心中一叹。 自己这多年来,对这丫头宠的太厉害了,乃至于疏于管教,让她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傲气。 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怜意,继续板着脸说道。 “凝儿,你要记住,你小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凡人,虽然拜入山门后,有了修为,但你也不该忘本……忘本会让你迷失心智,对于你今后的修行之路大为不易,现在还看不出坏处,但要是过去百年,几百年,你……” 说到这,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突然一痛。 几百年…… 还有几百年吗? 一念至此,那股想要继续教训的念头又一次散去,声音软化了下来说道。 “罢了,师父也不说你什么了……只是这凡人的学问,你万万不可小觑,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的,尤其是这一篇《千字文》,更是不一般。” 少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或许感受到了跛道人先前流露出的一丝痛苦,也乖巧的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而是好奇问道。 “哪里不一般?在我看来,只是一般的道理而已。” 跛道人长叹。 “是啊,只是一般的道理,但能够将这天文,地理,历史,伦理,社会等信息融成这区区一千个字,并且字字对韵,朗朗上口,却不是一般的人能办到的。” “为师走遍天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读书人的文章,但近百年来,无出其右者。” “虽然只是启蒙文章,但堪称千古雄文,如果能够传扬出去,必将惠及天下!” 跛道人是个有见识的,他非常清楚《千字文》对于蒙学的重要意义。 少女虽然还是半懂不懂的,但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如果这篇文章在某个诗书世家流传,为师也不会这么在意,但它竟是出于一群小妖之手,那就太古怪了!” 跛道人难掩好奇之意。 少女撇了撇嘴,想起来师尊刚刚听到那群小妖整齐的诵读着这篇文章的惊讶模样。 “所以,我这才没有着急进城,而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跛道人说道。 “可是这件事情有什么难弄清楚的吗?小妖们背后明显有人啊,肯定有人在刻意的教导他们。” 少女疑惑说道,这种她都能一目了然的事情,师尊怎会不知? “是有人,但也要看是什么人。” 跛道人眼里闪过一抹凝重。 “最初我只是觉得,这一群小妖只是好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名篇,后来跟踪那小白狐后,才知道他们所学都是狐辈自小宁县带来的。” “师尊的意思是小宁县里有修行中人?” “嗯,而且不是普通修行者,根据为师观察,狐辈从小宁县里带来的文章都蕴含有道气,使得这些小妖颇为受益,这几日妖气都淡了三分。” “那位修行者为何要教导这些妖族?” “呵呵……这就是为师疑惑的地方了,修行者即便是豢养妖族,也只是当护法,当坐骑,当灵兽,而这一位,竟然像是在教徒弟一般教着这些妖族,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少女看着跛道人严肃的神色,忽然间彻底明白了。 “师尊是担心这一位来路不正,所以才小心打探!” 跛道人欣慰的笑了笑,说道。 “我丹霞山立足于东方,小宁县之地虽然偏僻,但距离丹霞山却不算遥远,在家门口处,居然多了这么一个行迹诡异,手段不俗的道友,你让为师怎能不寻根究底?” 少女点了点头。 “数日之前那引动灵气风暴之人,恐怕正是这一位。” 跛道人回忆了片刻,神色愈发肃然。 “多半如此……这位道友行为诡异,与妖族有牵扯,还偏偏居住在凡人城市之中,实在是让为师难以心安,若不是见她文章上有道气,我定然已经怀疑她是某个抱着不可告人目的的魔头了。” 被他这么一说,少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文章有“道气”,并不代表就一定是个好人,这个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那么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抓了这群小妖审问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 “这群小妖观察几日,未曾有出格之举,身上也无丝毫煞气,似乎从未害过人,整日读书,也算善事,为师就这么出手拿下,倒是显得我没有道理了,再者说,动了他们就容易惊动那位‘同道’,所以,不可行此鲁莽之举……既然那位同道居住在人类城市,我们不如直接去询问城隍,或许能有所收获。” 二人这便动身,不多时,就到了冥土城隍府。 凡人入不得冥土,但跛道人乃是道门真人,对于他肯定不是难事。 他直接拿出自己的真人法印,证明身份后让阴差去通报城隍。 片刻后,小宁县城隍气冲冲的杀了出来。 “来的是丹霞山跛脚真人?好哇,本神可等你多时了,有一笔账早就想跟你算一算!” 小宁县城隍一语惊人,直接就把跛道人给干懵了。 眨眼功夫,就看到城隍府之中冲出一大票阴神。 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阴差属神…… 并且怎么说呢,都是一副颇有怨气的样子。 “你就是丹霞山的跛脚真人!?” 小宁县城隍盯上了他。 “在下鲁少彦,正是丹霞山跛脚真人……敢问城隍,莫非与我有什么瓜葛吗?为何这般作态?” 跛道人本来想开门见山的询问情况,但小宁县城隍的“突然袭击”让他不得不改变了想法,先弄清楚状况在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个逍遥自在的道门真人,跟小宁县的城隍能有什么冲突? “哼,真人做的好大的事,险些要小神身死道消,你还问小神为何这般作态?难道指望我笑脸相迎吗!” 小宁县城隍怨气最重,言语之中带着刺。 但实际上,他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第三十一章:发生的来历 神道式微,小小城隍算不得什么角色,真人级数的强者若是不理他,那么他也无可奈何。 之所以敢表现的如此有攻击性,还是因为丹霞山名声太好的缘故。 丹霞山乃是道门正宗,以炼丹闻名,小宁县城隍早就听说过名头。 据他所知,丹霞山的规矩严格,对门下弟子约束很深,极少有人打着丹霞山的名号仗势欺人,尤其是丹霞真人,各个都是有道真修。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道理他很懂,若是换做来的是个性格乖戾的魔道,他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既然是道门真人当面,那他就不怕什么了,反正自己占着道理。 跛道人眉头皱起,他依然不记得自己和小宁县城隍打过交道,但对方言之凿凿,又让他心里生出疑窦。 “还请城隍明言。” 小宁县城隍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 “真人手上曾经逃脱过一只煞鬼吧?” 跛道人脸色微变。 “确实如此,事实上因为担心那只煞鬼为祸人间,我这才在此地盘桓到了今日。” 边上的少女也开口了。 “是啊,师父为了把那只煞鬼抓回来,已经停留了很久了,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排查,生怕有人遇害。” 闻言,小宁县城隍脸色好看了一些,同时心里的那一点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了。 丹霞山真人果然名不虚传,有仁义,有道德。 换做一些不负责任的修行者,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又怎么会费这个劲? 跟这种良善真人打交道,基本上没有对面翻脸不认人的担忧,小宁县城隍也不含糊,说道。 “真人不必找了,那只煞鬼就逃到了小宁县,打破了城隍府,夺了小神的城隍大印,还吃了文武判官以及一众阴差……” 谈到这件事情,小宁县城隍如同噩梦降临,手掌不住的颤抖。 “怎会如此?” 跛道人脸色大变,两根手指却是掐算了起来。 他并不精通卜算之道,但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测算和自身有关的信息真假,还是可以的。 简单一算,立即知道小宁县城隍所言非虚。 “那煞鬼虽然开了灵智,但自身力量并不强大,怎能祸害到城隍府?” 少女不可思议的问道。 “此事小神也有责任,先前没有把它放在眼里,只派出阴差锁拿,没想到它竟然如此狡猾,逃避阴差追捕还不算什么,竟然被他寻到一处阴脉……借着阴脉迅速强大,之后更是胆大包天,杀来了城隍府,小神一时不察,被其所趁,死伤惨重,就连城隍大印都被夺走了!” 小宁县城隍一脸痛苦。 左右属神,也纷纷落泪,想到那些魂飞魄散的同僚,大家都很伤心。 “师父。” 少女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听小宁县城隍说的严重,立即就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跛道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现在城隍府安在,城隍安在,就说明事情有了转折。 “夺了城隍大印的煞鬼,只怕是真要成了气候,可尊神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那是因为运气好,正好遇到一个高人,为小宁县平了这无妄之灾!” “愿闻其详!” 小宁县城隍不隐瞒什么东西,也没有刻意要把自己说的很可怜的样子,在道门真人面前,坦诚一些会更好。 他将后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谢仙子,小神和长兴县城隍,恐怕都已经身死道消了……之后小神搜魂了煞鬼,得到了一些记忆片段,知道了它和真人的联系,于是见了真人,这才一时难以自控,还请真人见谅。”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后,小宁县城隍却是抱了抱拳,反倒是变得客气了起来。 这让跛道人的嘴角抽了抽。 他哪里还不清楚,眼前的城隍一顿表演,其实就是拐着弯的想要问他要赔偿呢! 能薅真人羊毛的机会,可不常有。 而且那可是丹霞山真人啊…… 谁不知道,最富富不过丹霞山? 一枚丹药作价几何,还不是由丹霞山说了算。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理亏,小宁县城隍没有夸大什么,自己于情于理,都要补偿受害者,了却这桩因果才是。 跛道人思考了片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玉瓶。 “此事我却是脱不了干系,一时不察让煞鬼逃离,险些出大乱子……这样吧,玉瓶之中有十八枚养阴丹,算是一桩心意,希望能够赔偿一二,敢问尊神是否满意?” 养阴丹? 小宁县城隍顿时眼热,这可是好东西。 “满意了满意了,此事就此揭过,从此不必再提。” 小宁县城隍果断说道,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他不是傻子,能要来好处已经是人家心善了,现在懂点事还能结个善缘,若是贪得无厌,那就得罪人了。 再者说,跛道人出手阔绰,话也说的好听,他确实是挺满意的。 就在小宁县城隍美滋滋的清点着丹药的时候,跛道人却是神色一闪,问道。 “敢问尊神,刚刚你提到的那位除掉了煞鬼,目前仍然居住在小宁县的道友,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可以肯定,小宁县城隍口中所说的“救世主”,和他要调查的人,就是一个人。 却不曾想,他这一句简单的询问,却是让小宁县城隍的脸色变了变,抬起头看他的眼神之中,也变得有些古怪。 “真人请慎言,您虽然道法高深,但或许没有称呼那位仙子‘道友’的资格啊……” …… “你说什么?” 饶是再怎么好脾气,跛道人也有几分愠怒了,眉梢微微抬起。 “真人息怒,小神没有半点看不起挑衅真人的意思,事实上真人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小神眼里已是高山仰止……只是那仙子,真不可以常理揣测,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吹嘘什么,而是想要给真人提个醒,切记不要得罪了她!” 小宁县城隍未免误会,连忙说道。 闻言,跛道人的眉头再次皱起,他能感受得到城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那谢仙子当真就这般了得?” 小宁县城隍思考了少许,说道。 第三十二章:返璞归真 “怎么说呢,小神本领低微,无论是看真人,还是看谢仙子,其实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在看你们的时候,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如何不同?” “真人道法高深,性情质朴,融入红尘,几乎与常人一般,但小神若是细细去看,仍然能够看到三分灵光,而且真人不经意间还是能透出几分出尘来;可谢仙子却是不同,小神无论怎么看,都只觉得她都只是个弱女子,没有丝毫破绽,她就像是一滴水,完美的融入到了小宁县这一汪池塘之中。” 小宁县城隍想到自己对谢怜的印象,她真的太融入了,每日出去的时候和街坊邻居寒暄,和路人闲聊,做着每一个凡夫俗子都在做着的事情。 虽然很难说小宁县人人都认识她,但至少她的邻居们都知道,新搬来的谢仙子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唯一有一点异常的话,谢仙子明明有着一张艳冠天下的仙颜,但是任何人都对其生不了一丝邪念。 如果这颜值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早就发生不知道多少麻烦了。 人间善恶,二元对立。 但是谢仙子好像超然物外一样,但是又隐于平凡。 明明是相对,不符合逻辑。 按理说很不合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谢仙子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朴实自然的境界?” 跛道人吓了一跳。 这种级数的人物,多半都是仙人一流,怎会在这小小县城久居? “小神很难说的清楚谢仙子的境界,但她给我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小宁县城隍犹豫了少许,终究还是没有把有关于“天庭,地府”的事情说出来。 此事太过于骇人了。 按照长兴县城隍的说法,最好烂在肚子里,不可说,最好想都不要想。 “尊神觉得谢仙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了许久,跛道人问道。 “是一个奇人。” 小宁县城隍想了很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见识广泛,知道很多古老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一些基础常识,却好像不是很了解……在待人方面,谢仙子非常和善,对小神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她都一律平等对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她为人清雅但却不拘一格,与过去做过官的庄先生是至交好友……” 小宁县城隍无法确切的定义,只能把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说出来。 “听起来是一个游戏红尘的高人啊。” 跛道人做出了判断,也不过多纠结了,拱了拱手。 “多谢尊神告知,告辞了。” 城隍立即还礼,恭敬道。 “拜别真人!” 跛道人带着少女,眨眼间便出了冥土。 小宁县城门口。 “师父,城隍所言是否言过其实?这小小县城,怎么就会出现一个如师祖一般的人物呢?” 少女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对于城隍所言,她是抱有强烈怀疑的。 “不瞒你说,为师心中也有疑虑,但城隍所言不似作伪,或许还真就一位高人在此,至于有没有到你师祖的层次,倒是未必。” 跛道人深深的看了小宁县一眼,改变了主意。 “走,我们暂时先不进城,待会儿我飞剑传书,将消息报给宗门,且看宗门是什么说法。” 他领着少女,转身再次进入了大山里。 如果真是如城隍所说,那么事情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能上报给宗门了。 这一位是敌是友不好说,但既然在丹霞山眼皮子底下,总还是要了解一二的。 只不过这一位疑似“仙人”,跛道人倒是不好直接接触,只能让更有分量的人来权衡此事。 至于他嘛……还是再观察观察那群小妖吧,顺便等待宗门消息。 …… 谢怜哪里知道城隍一番脑补,竟然吓退了一位想要打探她底细的道门真人。 此刻的她,躺在树荫下的胡椅上,试图解决另一个难题。 那就是城隍赠与她的古玉。 她本以为,自己迈入修行门槛后,就能破解古玉的秘密。 但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试图输入灵力到古玉之中,最终的结果就是灵力照单全收,古玉的秘密却丝毫也没有显露出来的意思。 无奈之下,只能攥着古玉在椅子上发呆。 “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秘密隐藏的越深,可能最终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谢怜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 然后,又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小白狐跟我说,青屏山妖众想要拜见我,希望我能够过去一趟……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谢怜一直在犹豫。 倒不是说害怕。 事实上这段时间她虽然和青屏山妖族们没有见过面,但通过小白狐这个传声筒,对于他的那些“长辈”,也有了几分了解。 这一批妖众,对她的孺慕之心不是假的,不太可能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现在的她,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而且她对于领头的“白姑姑”,也有几分好奇,从之前的事情之中,不难看出白蛇很不简单,应该有一些神异之处。 她之所以犹豫的原因,主要是心虚。 答应给他们的妖族修行法,目前还没有眉目啊。 目前谢怜所知道的修行势力,仅仅只有一个丹霞山,得想办法从丹霞山入手才是……可是丹霞山的高人,哪里是她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年轻能认识的? 总之,这事不好办啊。 但思忖了一阵,谢怜还是做出了判断。 “还是去吧,这件事情到底是我理亏,总还是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 谢怜决定明天就走一趟。 第二天早上,庄俨又来读书了。 见谢怜有出行的意思,好奇问道。 “怜姨,您要出门吗?” 谢怜点了点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要去见见小白狐,你想跟着一起去吗?” …… “去见小白狐?” 庄俨打了个激灵,明显大吃一惊。 “是啊,你不是心里头还惦记着它吗?” 谢怜话锋一转,又轻飘飘的说道。 “不过仔细算一算,你和他总共也没几天感情,好些天过去了,感情应该淡了不少?要是不想见也很正常吧。” 小小的诱导了一番,谢怜就不再多言了,等着庄俨回答。 她之所以要这么说,其实还是为了庄俨和小白狐好。 别看小白狐嘴硬,但实际上心里头可是记挂着庄俨的,这一点从他读书的时候,余光不住的往隔壁瞟就能看出一二。 只是暂时“身负重任”,没有时间去找庄俨再续前缘。 第三十三章:小孩子特有的脑回路 二者相识的时间很短,感情为何会如此深厚? 谢怜最开始不懂,等了解了后便明白了,原来是小白狐自小在山林间长大,虽然有一群疼爱他的长辈,但是却没有同龄玩伴。 庄俨是他妖生之中遇到的第一个朋友,经常跟他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小白狐嘴上不屑,但心里头实际欢喜的紧。 他心思单纯,当然把庄俨当成是好朋友了。 可问题庄俨不一定这么想啊。 先前庄俨虽然喜爱小白狐,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小白狐是妖怪,若是知道了,就不一定是什么想法了。 现在的庄俨知道吗? 显然是知道的。 那一日谢怜点了点,他心里头便隐隐有了猜测。 如果不是妖怪,又怎么可能给他留书? 所以问题就来了,庄俨能够接受身为妖怪的小白狐吗? 他家教严格,父亲不算迂腐,但也是一个比较正派的人物,和妖怪做朋友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多多少少有些离经叛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是否会惧怕妖怪。 别看他平时很喜欢谢怜说的那些神仙妖怪的故事,但真要落在他身上,那可未必能承受得住。 究竟是“叶公好龙”,还是真的决定要跟小白狐做朋友,这一点谢怜必须要问清楚。 “怎么说我也是这孩子的长辈,如果他忌惮小白狐的真实身份,那么以后就不必再见了,早早斩断了情分,将来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如果他能够不在意人与妖之间的界限,那么我也不做坏人,就让他和小白狐再续前缘吧!” 谢怜决定充分尊重庄俨自己的想法。 其实庄俨和小白狐一样,童年也不完整,缺少一个能一起打闹的玩伴。 如果他们都觉得这份感情弥足珍贵,不愿意舍弃,那么谢怜是会成全的。 她现在踏入了修行,又对小白狐了解比较深了,在她看来,二者相处不会有什么风险,真正阻碍他们的,只是人心中的障碍罢了。 庄俨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开口。 “怜姨,小白狐愿意认我这个朋友吗?” 这一句疑问,倒是让谢怜不会了。 难道庄俨之所以犹豫,竟然不是因为畏惧,害怕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怜好奇。 “小白狐是妖,肯定有法力,能办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只是个凡人,他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觉得我的那些游戏太幼稚……” 庄俨一脸纠结的说道。 “合着你纠结的居然是这件事。” 谢怜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小孩子特有的脑回路吗?还是说这孩子天生就胆大。 “据我所知,小白狐是不会嫌弃你的,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头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但我不明白,你知道小白狐是妖怪,难道不会害怕吗?” 闻言,庄俨却是咧嘴一笑。 “我相信小白狐是不会伤害我的,而且,不是还有怜姨吗?” 他抬起头,眼眸之中充斥着信赖。 原来如此。 谢怜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给了庄俨底气,看来这小家伙确实有一颗慧心,知道和小白狐打过交道的她不是普通人。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带你去见小白狐。” 谢怜牵着庄俨的小手,往城外走去。 庄俨一脸的兴奋。 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朋友,更是因为一个从未接触过,只在传说和画本上见过的神奇世界,正在缓缓向他展开冰山一角。 二人往大山的方向走去。 对于小孩子来说算是走远路了,但从小就被庄墨陈严格教育的庄俨,却是没有喊苦喊累,始终保持着足够的热情。 一只画眉鸟,远远的窥见到了二人,却是一拍翅膀,如流光一般飞了回去。 “来啦来啦,前辈来啦!” 画眉鸟叽叽喳喳的说道。 却是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先前她还没有炼化横骨,说不了人言,如今却是道行增进了,已经能和其他妖族一样口吐人言。 但还是改不了小鸟的习惯,说话的时候很吵闹。 “你确定是前辈吗?” 白蛇一脸的紧张,询问被安排做哨兵的画眉鸟。 “跟小白狐画的画像一模一样,前辈就穿着一身青衣,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不是她还能有谁?但是还牵了个小娃娃。”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却是小白狐冲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 “画眉姑姑,你确定还有个小娃娃吗?” 狐母说道。 “难道是你惦记着的那个好朋友也跟着一起来了?” 小白狐脱口而出。 “应该是了。” 但旋即又得意了起来,双手叉腰说道。 “谁惦记着他了?我才没有过!在我看来,那个小娃娃幼稚得很,竟然把我当成是普通狐狸对待,到时候我突然说话,一定吓他一跳!” 众妖无语。 白蛇没有理会小白狐,说道。 “准备准备,迎接前辈。” 她声音之中的紧张愈发的明显。 所有妖族都感受到了,向来平静淡定的大姐,今天很不在状态。 但他们都能够理解。 来的那可是……前辈啊! “怜姨,小白狐的家就在山里吗?” 庄俨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林海,矗立在山口问道。 “就是在山里,到具体是哪个位置,可能还要找找。” 谢怜感受到攥着自己的小手略微收紧,知道庄俨紧张起来了。 实际上她也有点头疼。 小白狐着实不靠谱,山这么大,也没说个具体位置,让她怎么找呢? 但就在此时,山林里面忽然间传出轰隆隆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碾压过一般。 下一刻,一头身形如小山一般的巨虎从林间冒头,光是一个脑袋就有牛犊子那么大,威慑力十足。 “天哪,好大的老虎!” 庄俨立即尖叫,作为人类的本能,下意识的就腿软了。 但很快就听到了谢怜平淡的声音。 “你就是小白狐口中的虎叔叔吧?” 巨虎点头,两只如柱子一般的前肢跪伏下来,恭敬说道。 “虎力拜见前辈!” …… 巨虎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即便是此刻跪伏下来,仍然充满了压迫感。 第三十四章: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人物? 庄俨一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今天跟着谢怜走一趟,有可能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广阔天地。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一切来的竟然是这么的劲爆…… 虽然眼前的巨虎温顺到了极致,但他仍然难以抑制心中胜出的恐惧。 “怜姨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一只老虎,居然对怜姨这么恭顺!” 幸好,边上就站着谢怜,庄俨渐渐的还是恢复了一些勇气。 但他并不知道,谢怜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淡定。 这么大的一头老虎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也下意识的怵了怵。 但想到自己身为大人,怎能孩子跟前丢脸? 于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见巨虎恭顺,她也完全平复了下来,好奇问道。 “你的身子这般大,即便是隐匿于山林之间,恐怕也容易被人发现行迹吧?” 巨虎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分无奈。 “前辈所言极是,修行越是长进,体型就越大,对我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大姐所言,只在夜里出行,轻易不敢离开老巢范围,以免惊动到外人……” 说到这,虎力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来。 “不过,这些日子蒙前辈教诲,我已经长进多了,隐隐之中,似乎抓到了一些灵光,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身体控制到正常大小了吧!” 闻言,谢怜心中泛出些疑惑。 “我不过教了你们一些常规的学问,对你的修行竟能有这么大的帮助吗?” 谢怜没觉得自己办了多少事,只是教导读书而已。 “前辈对我们的帮助自然是堪比天高海深,大恩大德,虎力此生难忘。” 虎力前肢趴着,硕大的脑袋点了点,像是在磕头。 “奉大姐命令迎接前辈,还请前辈骑在我的背上,我这就驮前辈进山。” 说到这,谢怜才明白虎力的来意,竟然是来充当坐骑的。 不得不说,这青屏山妖众,确实是把事情做到位了。 “你既然已经开了灵智,入了修行,可以看做是一方山主了,我骑在你身上不会折损你的虎威吗?” 谢怜犹豫了片刻。 她感觉眼前的巨虎无论言谈还是心性,都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前辈果然如小白狐所说,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仁厚人,即便是古之君子,也难及前辈万一……但能背负前辈如山,实际上乃是虎力平生最为荣耀之事,请前辈勿要推辞。” 虎力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一刻算得上彻底叹服了。 先前折服于实力和恩德,现在却是因为人品。 如谢怜这等人物,竟然还在乎区区一只小妖的想法,愿意平等相待……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人物? 话都说到这了,谢怜也不好推辞,看向庄俨温和说道。 “你还可以吗?” 庄俨呆呆的点了点头。 谢怜拉着他,踩着虎力健硕的肌肉,上到虎背上。 虎力爬了起来,脚下狂风呼啸,朝着山林深处掠去。 “云从龙,风从虎,果然诚不欺我啊!” 谢怜感受着耳畔汹涌的狂风,心中暗暗赞叹。 这种经历,她可是平生第一次。 庄俨则是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一副无比激动,刺激的样子。 虎力的后背宽厚的很,足够他在上面小跑了。 当然他也不敢乱动,一边握紧谢怜的手,一边看着周边飞速变幻的风景,小脸红扑扑的。 虎力并未全力奔跑,但速度已经堪称飞快了,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谢前辈,到了。” 虎力瓮声瓮气的说道。 谢怜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前方。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山谷。 谷口险峻,两侧有险峰矗立,细细倾听,还能听到湍急的流水声。 “你们倒是会选地方,此地不俗,颇有几分灵秀。” 谢怜赞叹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前辈,这座谷名为沉香谷,据说千百年前,曾是一小型宗门的驻地,只是后来灵脉枯竭,这里便废弃了……后来,大姐觉得这里地势比较好,便选择在这里安家。” 虎力介绍说道。 “只是因为地势好便把家建在这里?为何不选择一个灵脉充盈的地方呢?” 谢怜问道。 “我等皆是无依无靠的小妖野修,轻易不敢出翠屏山,又上哪里去寻灵脉充裕的地方?在翠屏山之中,早已没有灵脉了,这座山谷相比之下,还有地势之险,已经算是不错的安身之所了。” 虎力一边慢行进入山谷,一边说道。 “小妖如散修一般,都要靠自己啊。” 谢怜不免有些感慨,联想到自身了,她也是无依无靠,如果不是撞大运遇到了小白狐,现在还只是凡人一个。 “还好,我们相比于其他妖族,已经算是幸运了,能够遇到前辈,是我们百世修来的福分。” 虎力笑着说道,硕大的虎脑袋一甩一甩的,显得有几分可爱。 “你不必恭维我,事实上我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愧疚的,答应给你们的修行法,到现在还没有拿出来。” 谢怜叹息说道。 事实上她也想过隐瞒此事,但想想又何必呢? 小白狐如晚辈,虎力也如此恭敬,骗这样一群对她毫无保留的小妖,真的合适吗? 干脆坦诚相待吧。 “前辈万万不可这么说。” 虎力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 “您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光是先前前辈亲笔所书的《千字文》,已经算得上是一件绝世珍宝了,什么修行法能比得上这一篇文章的价值?” “大姐说,仅凭那篇文章,就能看出前辈乃是世间第一仁厚之人。” “如果您都有愧疚之心的话,我等小妖真就没脸了。” 虎力说的言辞恳切。 显然,他心里头比谢怜更愧疚,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远远比不上谢怜给他们的好处。 “《千字文》?” 谢怜愣住了,露出不解之色。 “不过是写了一篇启蒙文章罢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在一旁传来。 “前辈随手做的文章,或许在前辈眼里不算什么,但对于我等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白蛇率领着众妖迎接了出来。 此刻尽数拜伏了下来,恭敬说道。 “吾等拜见谢前辈!” 第三十五章:白素 谢怜一眼望去,跪了一地妖众。 虽然说他们口口声声自称小妖。 但是这体型真不算小了吧? 脚下的虎力就不谈了,那为首的白蛇,身形比虎力也不差多少了,蛇尾拖着老长,洁白的鳞片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蛇身之上却顶着一个“美人头”。 排除掉脖子以下,白蛇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眉如远黛,肤若凝脂,更有一股清冷出尘之意。 但要是加上脖子以下嘛,那就是恐怖片了。 至少现在的庄俨明显就受到了惊吓,虽然不至于叫出来,但仍然往谢怜身后缩了缩。 白蛇边上,还有金丝猴,两只老狐,以及身形渺小的画眉鸟。 此刻都毕恭毕敬的拜着。 唯独那小白狐,因为跟谢怜太亲了,所以显得有点没规矩,在那挤眉弄眼的。 当然,是对着庄俨的。 庄俨也看到了他,不知为何,心中大定,手指着说道。 “小白,是你吗?” 小白狐嘻嘻一笑。 “我真名不叫小白,你取的名字太难听了,记住了,我的名字叫胡千里!” “小庄,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来我家做客啦?” “要不要我带你去转转啊!” 却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想要跟好朋友炫耀自己家里的好东西。 庄俨没有动弹,而是看向谢怜。 “去吧,你本来就是寻他的。” 谢怜放开手。 庄俨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从大老虎的后腿上滑下去,然后跟着小白狐跑了…… 看起来就像是逃离一样。 白蛇的样子,到底还是太吓人了。 “吓到了小庄先生,还请前辈恕罪。” 白蛇柔声说道,充满了歉意。 “没关系,小孩子嘛,经历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对于庄俨她不是很担心,有小白狐照顾着呢,很快就会恢复活泼的,她的目光定格在白蛇身上。 “你就是小白狐口中的白姑姑吗?” 对于青屏山妖众的领头人,谢怜一直都是抱有好奇心的。 此次前来,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要见一见白蛇。 “小白狐童心烂漫,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在前辈面前怎样说我。” 白蛇俯下身子。 “我真名白素,贱名不堪入耳。” 白素? 谢怜念叨了两句,就要从虎力身上下去,原本也打算跟庄俨一样来着,但虎力却早早的把脑袋低了下去。 无奈之下,只好踩着他的脑袋一跃而下。 “你我之间平等相交,何来贱名一说?白素是么?我就称呼你白姑娘吧。” 谢怜还是没忘记之前那档子事。 “你和虎力先前都说我作的那篇文章对你们帮助很大,此事当真吗?” 《千字文》确实是一篇不错的启蒙读物,但是谢怜不明白,怎么就称得上“无价之宝”了? 是这帮妖族们太舔狗,没皮没脸的恭维她? 不像啊…… “不敢欺瞒前辈,这篇文章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天地之间少有的奇宝。” 金丝猴小心翼翼的捧着《千字文》,眼睛放光的说道。 “自打诵读了这篇奇文后,我等妖气渐渐淡去,灵性飞速增长,过去修行过程之中的很多瓶颈,都随之消失了,读的时间越久,越是有一种大彻大悟,心神空灵之感,仿佛世间的道与理,都交织在这一千个文字之中……” 画眉鸟拍打着翅膀飞到了金丝猴的肩膀上。 “我天生资质差些,虽然觉醒灵智,但数十年都不能炼化横骨,读了前辈的文章,只是一天,便能口吐人言了!” 虎力也瓮声瓮气的开口。 “先前跟前辈说过了,我脑海中有灵光闪过,悟了不少东西。” 狐父狐母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们同样如此!” 闻言,谢怜惊了。 《千字文》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不应该啊…… 此时,白素轻声说道。 “到了前辈这种境界,随手写下的文字,都有道气留存,更别说一篇旷世奇文了,虽是启蒙所用,但涉及到的方面却是极多,天文,地理,历史,伦理,道德……这些全部都是人世间最为质朴的道理,经过前辈笔墨书写,已然成了一件修身养性的至宝。” “我等日夜诵读,等同于时时刻刻聆听前辈教诲。” “于是灵台清明,拂去了心头尘埃,使得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听到这番话,谢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写的文章竟然如此不凡吗?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 或许也有可能! 谢怜想到了先前改变了她体质的云气。 “看来,又发现了云气的一层妙用啊,竟能化腐朽为神奇……” 谢怜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难怪这帮妖众迫切想要见她,这是受了厚恩,有点惶恐了。 可她作为施恩者,却还是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要说震惊,肯定是有的。 要是说后悔嘛,却是没有。 她本来就亏欠这帮妖族,而且自己当时写下文字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事。 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不过心里头的愧疚感,终于随之消散了大半,谢怜深吸口气,说道。 “所以你们想见我,只是因为想要感恩吗?” 白蛇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说完,她一个眼神。 群妖再次拜下,然后抬起头,喷出一口血雾来。 “我白素立下天道誓言,受谢前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奉献此身,将来前辈若有驱使,无论刀山火海,亦无半点退意……如有违誓言,上天诛之!” 自白素开始,众妖纷纷立誓。 话音落下时,喷出的血雾化作一枚诡异的符号,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们事先有预谋,动作太快,谢怜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 “你们这是……唉,何必如此!” 谢怜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沉香谷外二里地。 “尝尝,这些都是我偷偷藏得果子,就是我爹娘都不知道这里。” 小白狐从一个隐蔽的树洞里掏出不少灵果。 这可都是他的宝贝啊,用了好多天才积累了这么多。 不过本来就是为了分享给自己好朋友吃的,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庄俨也不客气,抓起一枚红色的浆果咬了一口。 “真甜!” 小白狐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肯定,这可是灵果,整座青屏山都没几枚灵果呢,你们人间可没有这么甜的果子!” 庄俨不服气的说道。 “果子虽然没有你这里的甜,但我先前喂你吃的糕点,味道可也不差呢!” 两小儿在此玩闹,却不知道其背后山坡,正有二人注视这他们。 “师父,怎么会有凡人小孩在这里?看起来好像还跟这只小狐妖很熟的样子。” “有古怪!” 说话之人,正是跛道人师徒两。 他们传信回丹霞山后,也没有进小宁县,而是就在山里等消息,顺便观察白素他们。 没成想,正好遇到了和小白狐玩耍的庄俨。 “问问便知!” 跛道人没有过多思考,身形一闪,直接到了一人一狐跟前。 不等他们发觉,便晃了晃手指。 于是二者都露出了呆滞之色。 “好哇,师父,你居然以大欺小!” 少女惊叫,好像逮到了跛道人的小辫子。 “胡说,我又不会伤害他们,只是问一问情况罢了。” 跛道人反驳的同时,顺便捡起一枚果子,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第三十六章:本心 跛道人毕竟是一个道门真人,要拿捏小白狐和庄俨,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过片刻工夫,他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还算有节操,只是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对于别的事情提都没有提。 问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小宁县里的那位前辈居然出来了,正在跟那帮妖族见面?” 少女眼睛放光,笑嘻嘻的说道。 “师父不是想弄清楚那位前辈的情况,现在不正是大好机会?” 跛道人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想了想,说道。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好我一直弄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对这些小妖这么好,存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就这么凑上前去打探,多少有点小人了吧,你师父我可是出名的有道真修啊。” 少女撇了撇嘴说道。 “咱们又没敌意,只是打探打探情况罢了,要不这样,咱们也不靠近,远远的看看便是。” 跛道人犹豫了片刻,说道。 “这倒是可行。” 少女又说道。 “先前那城隍把这位前辈说的人间少有,咱们会不会被发现踪迹啊?” 跛道人闻言,却是自信一笑。 “你师父我好歹也是道门真人,身上又带着你师祖赐予的《无相敛息符》,即便这位前辈真是陆地真仙,只要咱们别靠得太紧,别露出敌意,她就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这就是身为道门正宗的底蕴。 虽然道行不及人,但是家底子厚实,身上能派的上用场的宝贝多。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吧!” 少女很想凑这个热闹。 跛道人笑了笑,倒是不着急,目光看向小白狐和庄俨。 “虽然只是简单的问了你们几个问题,但毕竟还是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这样吧,贫道就赔偿你们一二。” 他摸出两粒灵丹,一黑一白,塞入二者口中。 黑的是养气丹,喂给小白狐吃下,可以增加十年道行。 白的是益寿丹,很适合庄俨,虽是凡夫俗子,服下此丹后长命百岁,且一生无病痛之忧。 做完这件事情后,跛道人觉得自己还清了因果,袖子一挥,带着少女便离去了。 二者立即醒来,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先前,于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小白狐看了一眼地上的果子,似乎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少了一枚啊……” 跛道人和少女已经来到了沉香谷,为了安全起见,不敢接近,而是远远矗立在一座小山上。 《无相敛息府》已经取了出来,化作一道乌光,罩住了二人。 即便是仙人神念扫过,只要他们别太靠近,别露出敌意,也不大可能会被发现。 “这位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垫着脚看着。 只能看,却听不到,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 但跛道人却是很平静,仗着符篆保护,他倒是试探性的放出了神念,想要听听谢怜在说什么。 只是这就没必要跟少女说了。 …… 事实上跛道人完全是白费功夫。 他堂堂道门真人,修为可比谢怜高得多。 就是什么伪装都没有站在这,谢怜也很难发现。 这一番小心翼翼的防范,根本就是做戏给瞎子看。 此刻的谢怜完全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只是无奈的看向众妖。 “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众妖喊她来,竟然是为了当面表忠心。 这个所谓的“天道誓言”,虽然谢怜并不了解,但想想也知道,定然是某种很有效果的毒誓。 如果违背了,后果怕是不太妙。 如果她有称尊做祖,亦或是建立个势力搞风搞雨的念头,收下这么一批忠心的“属下”,那还是可以的。 可问题她完全没有啊。 谢怜修行,只有三个念头,一是纵横天地,开启不一样的人生,好好领略这异世界的魅力。 二是跳出桎梏,不被寿命所束缚。 三则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这便是她全部所求了。 对于这批小妖,她最开始只觉得是交易,后来双方牵扯的深了,对于这些妖族,她便生出了欣赏之情。 尤其是对白素。 她觉得此女很不一般,虽然是妖族,但很有想法,将来或许能有不俗的成就。 “前辈且听我一言。” 白素喷出血雾后,明显虚弱了不少。 “我知道前辈修为通天,高深莫测,我等根本没有资格做前辈的臂助。” “但我等受前辈厚恩,无以为报,若不以身偿还,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且,不敢欺瞒前辈,吾等皆是无依无靠的小妖,说不定哪一日不慎露出形迹,就被捉妖人所灭……遇到前辈,是我等此生最大的机缘,所以托付身家性命,甘愿受前辈驱使,这对于我等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白素很坦诚,或许觉得自己根本瞒不了谢怜,将最后那点小心思都说了出来。 于是,谢怜完全明白了。 合着白素除了报恩之外,还有抱大腿的想法。 可是自己算是什么大腿? 而且,谢怜是真的没有收下白素他们的意思,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思忖了良久,看了看群妖殷切的眼神,谢怜叹息道。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的诚心,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久居于小宁县之中,平日里的生活,就如普通人一般……实在是没有用到你们的地方,所以。” 说到这,谢怜就住口了。 群妖心头一凉,就要继续哀求。 却看到谢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只见她背着手走了两步,看向群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疑惑。 “而且我想说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们非要觉得无依无靠,就不能成事呢?” “尔等皆是刻苦修行,才换来的一身道行,多年以来,又曾依靠过谁?” “你们这么多年来不吃人,不露踪迹,谨守本心,渴望读书……难道你们所求的,仅仅只是遇到一个所谓的大人物,然后自荐成为其门下走狗吗?” 谢怜摊了摊手,问道。 “我记得小白狐说过,以前他有一位鹤姑姑,被修行者捉走成了坐骑,你们过去都曾经为此事而悲痛,说明你们觉得受人所制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可为什么,你们现在却忘记了本心呢?你们的骄傲,去了何处?” 一番话,宛如雷音炸响。 众妖闻言,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七章:妖修 谢怜的一番询问,不禁让众妖陷入了沉默。 就是偷听的跛道人,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本心? 骄傲? 这个谢前辈真是个怪人,居然跟一群小妖谈这些东西。 良久,金丝猴苦笑一声,打破了沉寂。 “可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白鹤刚刚被擒走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很恐慌,不愿意落得这种下场,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们逐渐的开始羡慕,或许当坐骑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有道法可以修行,背后有靠山,以后的路,也更顺畅一些。”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虎力叹了口气,说道。 “受制于人,也好过躲在这小小青屏山,连半点形迹都不敢露出。” 这才换做是谢怜沉默了。 她看向白素,问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素摇了摇头,说道。 “我以前从未这么想过,直到遇到了前辈。” “遇到了我?” “是的,前辈为人仁厚,没有架子,神通广大,我等得是多大的机缘,才能遇到前辈这样的人物……于是,我便暗暗思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可错过。” “原来如此。” 谢怜点了点头,难怪心高气傲,又极有主见的白素会放下矜持,甘愿驱使。 合着是她给众妖们的错觉实在是太大了! 一般的高人,白素可不见得会这么容易贴过去。 只是遇到了谢怜,才让她放下了骄傲,产生如果错过,一定会悔恨终生的感觉。 “要怪就怪我的魅力太大吗?” 谢怜心里自嘲一句,没有什么得意的,只是弄巧成拙罢了。 她确实有几分痛惜,通过小白狐这个桥梁,她和白素虽然没见过面,但是已经生出了欣赏之意。 没想到这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 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白素不该是这样,众妖也不该如此轻贱自己。 他们在谢怜看来,真的和其他妖族不一样,懂礼数,知进退,有情义,持恒心…… 无论是人还是妖,拥有这样的素质,就应该成功才是。 而不是灭了心气,甘愿做他人的门下走狗,哪怕这个人是谢怜自己。 所以她仍然没有接受,而是继续询问白素。 “先前小白狐说,是你教给众妖道理,并且约束他们,不让他们吃人的对么?” 白素一怔,似乎不明白谢怜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在修行成妖之时,觉醒了一些血脉传承,其中就有一段,明确说了不可吃人……虽然妖族吃人乃是天性,吃了人肉更能增进道行,堪称修行捷径,但人心复杂,爱恨交缠,吃了太多人,必将被其所染,为以后修行增添种种困难,且杀戮太甚,将会走上不归路,将来渡劫无比困难不说,还会容易招惹到卫道士,捉妖人。” “除此之外,吃人走修行捷径,还会乱了心性。” “我虽然不知道心性的作用,但隐隐之间还是觉得非常重要,于是这才约束他们,恪守本心,艰苦修行,不能吃人。” 这一番话不仅出乎了谢怜的预料,还让跛道人大吃一惊。 “小小白蛇,虽然道行不深,但这番见地却是不俗,是从血脉传承之中得来的吗?看来其祖上不简单啊,若是能返祖,或许……” 跛道人甚至生出了爱才之心,目光更是狐疑的从谢怜身上扫过。 难道说这位谢前辈,正是因为看出了白蛇的潜力,所以才对青屏山妖族照顾有加吗? 他当然是想多了,谢怜的惊讶一点不比他少。 “原来你的这些见识都是从血脉传承得来的,这说明你本身便极有潜力啊,这样的你,怎能甘愿为他人所驱使?” 白蛇心中轻叹。 “前辈这么说,我便当真以为自己有潜力吧,但有潜力,和兑现潜力,却是两码事……青屏山妖众,皆认我做大姐,可我知道,我无法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前程,所以斗胆,请前辈收下!” 群妖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大姐!” 刹那间,泪流不止。 合着白蛇还有这一层意思。 她知道自己潜力不俗,所以这才和众妖绑定命运,这样能够增加被谢怜看上的概率。 这份情谊,自不必多说。 群妖领会之后,几乎心如刀绞。 “好个有情有义的白蛇啊!” 跛道人出言赞叹,甚至做出了决定,如果谢怜不收,他就收下白蛇了。 带回去好生培养,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丹霞山的守山灵兽。 “错了,你又错了,你不该轻贱自己,更不该轻贱你的这些兄弟姐妹们。” 谢怜被白蛇的心意所感动,但是并不认可她的行为。 “每一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如此,其他妖族也是如此。” “在我看来,你们已经比天底下大多数妖族都要来的优秀了,你们已经开了个好头,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又为何要放弃?” “妖族修行之路我不清楚,但我觉得跟修仙是一样的道理,仙之一字,一人一山,人要成为仙的过程,便是一个登临山顶的过程!” 谢怜深吸口气说道。 “你们本来走在正确的路上,因为遇到了我选择了放弃,真不觉得可惜吗?” “吃人是走捷径,所以你们不愿意吃人,拜在我的门下,难道就不是走捷径吗?” “当年白鹤被捉走的时候,你们一定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白鹤,当时的你们还有追求,做人做妖,最难的不是别的,而是追上那个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自己!” 一番肺腑之言,再度振聋发聩。 群妖愕然,他们从未如此想过。 就连跛道人亦是如此,看向谢怜的眼神之中露出几分欣赏。 “就凭此人这一番话,我就有与之相交的冲动……不过,那城隍确实是言过其实了。” 他摇了摇头。 城隍把谢怜吹的几乎上天,但如今看来,却是让他有些失望。 因为他在这里观察了谢怜很久,还偷听了说话,甚至愈发胆大用神念扫过,但谢怜始终没有反应。 “谢前辈,您真的认为,我们坚持修行下去,能够看到一条出路吗?” 白素受到极大的震动,颤抖着问道。 “凡人苦修,尚可成仙,你们为何不可?” 谢怜反问。 “是啊,凡人可成仙,但我们是妖……仙素来形容的都是人,妖族也可成仙吗?” 白素眼中满是紧张。 这一问,不光是为了她自己,更像是整个妖族向谢怜发问。 “有何不可呢?”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三千大道,八百旁门,修到高深处,都是殊途同归,人族也好,妖族也好,怎有高下之分?” “在我想来,修行之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什么样的种子,开出什么样的花。” “我心中的仙人,绝不是空有力量,而无心境,只会用打打杀杀来炫耀武力的空壳,真正的仙人,除了自身道行外,更要有一颗仙人之心,若你们秉持本心,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等到心境圆满之时,便已经是仙了!或许过去没有妖族成仙的先例,但不代表你们就不能走这一条路,一旦成功,你们便是妖仙!” 妖仙!!! 白素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所受到的震撼,她只感觉,这几日心中的纠结,自卑,迷惑等情绪,全部一扫而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迅速的覆盖她全身。 原来,妖也有成仙的可能! 原来,谢前辈竟然如此看好我等! 原来,我们过去的坚持,并不是没有意义! 这一瞬间,她仿佛大彻大悟,又仿佛看清楚了自己本来就在坚持前进的道路! 她是众妖之中修为最高的,也是瓶颈最难以突破的。 即便是谢怜书写的《千字文》,也没有让她突破。 因为她心里有障碍。 但此刻,念头通达,道法自成! 困扰了她多年的瓶颈,轰然之间破碎。 她庞大的蛇身被紫色的灵光罩住,只见脖颈之下,再次化出雪白剔透的肌肤,蛇身两侧,更是生出两个鼓包,肉芽从鼓包之中钻出,化作两条雪腻的手臂,纤细修长的指尖也随之出现。 一股非凡的神韵,也她的身上浮现…… 而造成了这一切的谢怜,却是同样陷入到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在她体内沉睡的青铜鼎,于此刻前所未有的震动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鼎中世界 可以这么说,谢怜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生,全是因为铜鼎而被彻底改变。 但得到铜鼎这么久,她始终没有弄清楚真正此宝的真正秘密。 就比如说此刻,白素忽然间顿悟,生出一颗敢为天下先,以此身成就妖仙的心时,铜鼎立即震动了起来,刹那间就将谢怜的全部心神,拉入到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之中去。 “这是……鼎中世界?” 谢怜生出一股明悟,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铜鼎虽然不大,但内部的空间却仿佛一望无际,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气息,她迈开步子往前行走,只感觉自己行走在大雾弥漫的海面上,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忽然之间,有一缕熟悉的云气闪过。 谢怜抓住机会,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去。 然后眼前灰雾散去,霍然开朗。 只见自己脚下一望无际的地面,其实是由灰蒙蒙的雾气所组成的,过去这些雾气乃是永恒不动的,但此刻风起云涌,无尽灰雾涌动,掀起滔天波澜。 就在这汹涌起伏的灰雾之中,谢怜看到了一缕缕氤氲之气在流淌。 “好多的云气!” 谢怜狂喜。 刚穿越的时候,鼎中云气只是一缕,就已经让她脱胎换骨,有了今日的造化。 在那之后,云气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补充,只有遇到庄墨陈的时候,才突兀的多么那么一丝。 一直以来,谢怜为很多事情烦恼,但她最在意的,始终是云气补充的问题。 鼎中云气,才是她真正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 而如今,这无比玄妙,无比重要的云气,竟然大量的滋生了出来。 浓雾成海,波澜起伏。 云气汇成丝丝缕缕,从海底升腾而出,就像是傍晚时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一般。 但这丝丝缕缕的云气并不散去,反而在海面上汇聚了起来。 渐渐的,拼凑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这是……” 谢怜心中一动。 虽然目前还只是轮廓,但却是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气所拼凑出的巨物越来越清晰,谢怜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这,这不是白素吗?” 正是白素! 刚刚突破心障,大彻大悟,一步迈入到新境界的白素,如今在鼎中世界完美的复刻了出来。 云气凝聚出了她的身形,半人半蛇,雪白的肌肤很是耀眼,长长的蛇尾带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息,她的额头浮现出一枚铜鼎的印记,一双眼眸之中,透着清冷和孤傲。 只是此刻见了谢怜,却是透露出强烈的信任和尊敬。 “白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怜嘴巴微张,脑海中疯狂的猜测,似乎生出了一些联想,只是却不敢确定。 此刻的她有些心疼,大量的云气都被用于塑造白素了…… 但谢怜也只是有些心疼而已,并不算太过于强烈,因为她知道一件事情,铜鼎不会无的放矢。 大量云气滋生,然后被用于塑造白素,一定是有其中的缘由。 等到白素完全被塑造成功后,谢怜再看她时,忽然之间有一种亲近之感。 就好像她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一般。 她试探性的对着白素挥了挥手。 白素对着她点了点头,温柔的笑了笑,庞大的蛇尾一翻,就像是灵巧的鱼儿一般,一头扎到了海面之中,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谢怜的心神回归本体。 这一切,在谢怜看来过去了很久,但是在外界的感知之中,其实只是一瞬间。 轰! 谢怜的心神刚刚回归,便注意到铜鼎之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云气在喷涌。 “我为白素点出妖仙之路,给了她偌大机缘的同时,她也反馈给我大量云气么……” 谢怜心中喃喃,这便是她的猜测。 她敢肯定,鼎中云气的变化,定然和她与别人的牵扯有关。 先是庄先生,紧接着便是白素…… 她根本无法控制铜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量云气涌入她的身体。 温润的气息使得她再次脱胎换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周身窍穴……全部都经过了彻底的洗礼。 所有的后天浊气都被荡涤一空,她每一块血肉都之间都有氤氲的气息在流淌。 这便是传说中的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关键就在于先天二字,生来便注定,但谢怜却后天生成,由此可见铜鼎生出的云气何等逆天! 这还不算完,将谢怜的身体从道体转化为先天道体,只用去了两成左右的云气。 又有三成,涌入她的五脏之中。 所谓五脏,指的是心,肝,脾,肺,肾。 《大自在观想法》不由自主的运转了起来,庞大的灵气涌入到五脏之中。 肝,脾,肺,肾四脏眨眼间便开出洞天,有紫气大量弥漫。 至于原本就开辟了洞天的心脏,除了紫气浓郁了几十倍之外,更生出一缕缕淡金色的火焰来…… 神念内视之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火焰的炽热。 五成云气耗完之后,剩下三成,涌入到谢怜的眼眸之中。 她的一双眼睛,本来就有几分神异,如今得三成云气注入,彻底蜕变到了极致。 谢怜只感觉眼前一痛,下意识的落下泪来,但下一刻睁开眼时,先前不适之感就已经完全散去。 所有妖族,乃至于跛道人和少女,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看向了谢怜的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灿烂如星辰,深邃如大海。 仿佛万事万物,沧海桑田,都在其中。 而这还不算结束,还有一成半云气,直接冲入先前城隍所赠的古玉之中。 谢怜怎么研究都不明白的古玉瞬间被破解,大量讯息出现。 还有半成云气,似乎实在是找不到去处,只能从谢怜体内钻出,逸散到了天地之间。 整个沉香谷,甚至是整个青屏山,此刻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枯竭的灵脉,忽然之间恢复了活力,大量的灵气喷涌。 因为季节不适合,已经枯萎,还未开放的花朵,全部在此刻绽放出最美的样子,刹那间花香沁满整个青屏山。 轰隆隆! 就连地脉都在震动,大量地气沸腾,一株株灵根拔地而起,原本平平无奇的青屏山,俨然一副要朝着灵山蜕变的架势! “这!怎!么!可!能!!!” 眨眼间天翻地覆,而跛道人已经震撼到了极致,仿佛三观破碎。 因为心神巨震的原因,都没有注意到脚下地脉的变动。 他所站之处,恰恰是一处地脉的喷涌点。 砰! 一声轰鸣,地脉喷涌,二人立即露出形迹。 而谢怜,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二人。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谢怜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事情,而是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心底生出了一抹疑惑。 她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因为云气刚刚改造了身体的缘故,此刻的她多少显得有些“锋芒毕露”,这很正常,修行者每次突破的时候,气机都会外放,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收放自如。 但谢怜的气机外放,却不是常人所能够消受的。 尤其是一双眼眸,更是透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威严来。 “原来她早已发现了我!” 跛道人心中骇然到了极致,脸色瞬间惨白,拉着少女,毕恭毕敬的拜下。 “丹霞山鲁少彦,拜见前辈!” 第三十九章:白蛇拜师 跛道人是道门真人,到了他这个境界,寻常事物已经动摇不了他的心境了。 即便是山崩于面前,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但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个自己还是一介凡人,跪在山门前渴望修行的时候。 原来我一直这么的渺小。 看着谢怜,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前所未有的惊惧,瞬间填充了他的内心。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脑海中浮现出小宁县城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真人或许没有称呼那位前辈为道友的资格啊…… 当时自己听了,还觉得被轻视了,有几分愤怒。 如今想想,却只觉得惭愧。 我竟然曾经还有过和这一位相比的想法?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谢怜的手段,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语惊人,点醒白蛇,使其突破蜕变也就罢了。 但不过是弹指之间,竟然直接改变了整座青屏山的品级,可实在是骇人听闻到了极致。 要知道,一条灵脉从诞生到彻底成型,起码要经过数千年的酝酿。 而灵脉一旦枯竭,则更是几乎不可能恢复过来。 至少他还没有听说过这种先例。 可谢怜呢? 一念之间,竟然使得沉香谷的灵脉全部复苏了,这充盈的灵气,已经比得上某些中型宗门的规格了! 更别说地脉也随之汹涌,片刻之间满山花开,连时间的规律都逆转了。 那陆续破土而出的灵根,时刻在彰显着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青屏山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座无人问津的偏远小山,已经在朝着灵山的层次,大踏步的前进…… “一念花开,一念灵脉生,一念灵根显……” 豆大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这一刻的跛道人,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慢之情。 他只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居然还以为这一位没有发现他…… 现在想想,只怕是早就注意到了他吧! 只是浑不在意,没有点明而已。 跛道人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荒谬可笑之人,先前他竟然还暗暗有些得意…… “也就是这一位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老魔,只怕是我早已身死道消……” 跛道人在惊惧之余,又暗暗庆幸。 想到被谢怜方才凝视的时候,他几乎完全动弹不得,连血液都僵住了。 那是何等的不寒而栗。 如果谢怜起了杀心,他不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 “师父……” 边上的少女反而不懂那么多,也没有联想那么多,但她看着跛道人难看的神色,也知道肯定出了大事,眼里露出了担忧之色。 跛道人疯狂的自我脑补,谢怜当然不会知道。 她看到二人后,心里头其实是惊喜的。 “丹霞山的人?” 跛道人没有自报名号,因为他觉得道门真人的身份在谢怜面前不值一提,所以只是报上了姓名。 所以这就导致了谢怜还以为他只是丹霞山的普通弟子。 但就算是普通弟子,也是大大的惊喜了。 谢怜虽然迈入了修行,但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尤其是在偏僻的小宁县,更是显得有些寂寞。 她将来若想走的更远,肯定免不了要跟修行中人打交道。 目前为止,她唯一知道的修行宗门,便是丹霞山。 所以早就在发愁,该怎么和丹霞山的人扯上关系呢? 没想到,竟然有丹霞山的门徒送上门来了。 虽然这二位出现的很突兀,但谢怜也没有怀疑什么,一来是二者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之举,二来则是城隍说过,丹霞山乃是名门正宗,多的是有道真修,极少出现蝇营狗苟之辈。 “原来是丹霞山的门人,不必这么客气……谢某早就盼着和二位相谈了,不过现在还有事要做,还请二位稍稍等候。” 谢怜很客气的说道。 但话落在跛道人的耳朵里,却好似实锤了一般。 “早就盼着和我们交谈……果然,她早就发现了我们!” “师父赐予的这枚符篆,据说可遮掩真仙感知,但对这一位却完全没有作用。” “这一位到底是什么境界?世间何时多了这么一号可怕的人物?” 跛道人身子一颤,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但外在的表现却是极为恭敬,深深一拜说道。 “前辈请便。” 谢怜点了点头,城隍说的不错啊,丹霞山的门人确实很好说话。 她根本就联想不到,眼前如此卑微的胖道人,居然是一位名声赫赫的道门真人。 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会更加客气和热情的。 她的目光看向群妖。 群妖的目光除了热切,激动,震撼之外,更多的则是感激。 “多谢前辈!” “前辈厚恩大德,竟然重塑青屏山灵脉,给了我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前辈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群妖纷纷膜拜。 他们因为道行不深,眼界不广的原因,反倒是没有跛道人那么精彩的情绪。 只是谢怜的所作所为,仍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就是谢前辈吗? 连手指都没有动一根,便直接改变了整座青屏山。 这般伟力,让群妖敬佩到了极致,也感激到了极致! “这座山的灵脉居然真的复苏了……” 谢怜感受到天地之间愈发浓郁的灵气,心中的震撼丝毫不比在场之人要少。 她看的清清楚楚,最后因为实在无处可去的缘故,约有半成的云气逸散了出来。 但就是这区区半成,竟然改造了一座山! 饶是谢怜再怎么小白,也知道一座灵山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往小了说,可以滋养出许多天才地宝。 往大了说,拥有一座灵山直接就可以开宗立派了! 先前青屏山算是平平无奇之地,但现在价值已经飙升了无数倍。 看着沉思的谢怜,白素的心跳却是加快了许多。 不知为何,刚刚那个瞬间过后,她忽然间觉得,谢怜身上的那一股亲切之意愈发的浓郁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心底深处那个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胆念头涌了上来。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现在错过,可能会悔恨终生。 于是毫不犹豫,恭敬拜下。 “自初识前辈时,小妖便叹这世间竟有如此仁厚奇人,如今前辈当面,能够瞻仰仙颜,更是百世修来的福气。” “蒙前辈赐下《千字文》养性之文章,点醒妖仙之路途,扫清心中之迷惑,如今又改天换地,造出了这一方灵山……如此种种,已然是厚恩大德,小妖本该感到知足,但此刻不知为何,心中悸动不断,竟然生出一个痴心妄想的念头!” “还请前辈垂怜小妖一片丹心,收我入门墙,小妖日后定当尊师重道,不堕师门威严!” 第四十章:我能拒绝吗? 我敢拒绝吗? 白素在说完这一番话后,便立即低下了头。 如果此刻有人能够看到她的面部表情,定然会发现她的眼里满是吃惊。 就好像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胆大,竟然想要拜师? “我莽撞了,谢前辈乃是世外高人,我不过区区一只小蛇,怎能奢望列入前辈门墙?” 白素有一种羞愧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简直昏了头了,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 但刚刚那种感觉是真的奇特,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拜师?” 众妖不知道详情,听了这番话吓了一大跳。 “大姐这是怎么了?” “居然想拜前辈为师,这会不会有点过于贪婪了些?” “大姐心里居然有这样的念头。” 众妖心思浮动,并不看好白素的拜师举动。 谢前辈何等高人? 怎会轻易收徒呢?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谢前辈,除了她,也没有谁能让向来沉稳的大姐如此姿态了。 “收徒么?” 谢怜第一反应是拒绝。 因为她自己都没有把修行一事弄明白,哪里有能耐去教导白素?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先前在鼎中世界看到的画面。 “我为白素指出了妖仙之路,无意之间达成了某种条件,这才使得铜鼎骤变,生出那么多的云气来。” “铜鼎乃是神物,不会无的放矢,由此可见,白素未来定然有一番成就。” “而我与她之间,即便是再怎么刻意撇清关系,命运也牵扯在了一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缘分使然。” 谢怜想到这里,改变了主意。 白素对她来说,已经不能说是可有可无的小妖了,不冲别的,就冲白素为她带来的大量云气,谢怜也说不出个拒绝的话来。 而且就单单以眼光看待,谢怜确实很欣赏白素。 尤其是刚刚爆发出的勇气。 要知道拜她为师,也是需要勇气的,没看别的小妖都不敢言语吗? 是他们不想? 显然不是。 “这个拜师的时机很是恰当,我无法拒绝你。” 谢怜赞赏的看了白素一眼,说道。 “什么?前辈愿意收下我?” 白素难以置信的抬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怜居然有答应的意思。 就是那此刻仍然保持着恭敬下拜姿势的跛道人,此刻也没忍住动了动眼皮子。 “这小小白蛇,好大的气运,居然能拜在这位门下!” 就连他,心里头都生出了一丝嫉妒。 其他众妖更是愕然,在为白蛇感到高兴之余,心中忽然之间有一种刺痛。 若是他们刚刚也豁出脸面拜师,或许……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有的时候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就会改变一生。 “不过,你先别高兴的太早。” 谢怜很认真的看向白素,说道。 “现在我只能收你为记名弟子,赐不了你了不得的道法,也给不了你上台面的法器,等到你什么时候真正化形为人,能够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我才正式收你入门墙,但那或许要过去很久,你如果不愿意等待,可以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谢怜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给了白蛇再次选择的权力。 原因有二。 一为激励,让白蛇充满动力,刻苦修行。 二则是给自己预留一些时间,现在的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教导白素的,毕竟她自己也只是个修行“萌新”。 等到白蛇真正化形,肯定需要一些时间,到那时,谢怜或许就有余裕了。 记名弟子? 丝毫也没有影响到白素的情绪,她已经大喜过望了,以弟子礼拜下。 “前辈愿意收下学生,已经是学生天大的幸运,又怎会奢望道法和法器这些外物呢……徒弟拜见师尊,从今以后,必将刻苦修行,早日化形,不让师尊失望!” 前所未有的喜悦,充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白素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拜师成功。 谢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白狐和庄俨一路小跑着回来。 “前辈,白姑姑,出大事了!” 小白狐跑的气喘吁吁,眼里有兴奋也有慌张。 “山里突然多了好些灵气,还有好多灵果莫名的长出,肯定出了大事啊!” 但他却没有等到回答。 抬眼去看,却发现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错话了?” 小白狐挠挠头,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明天早晨,继续过来读书。” 谢怜笑了笑,其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鼎中云气真就这么逆天?不过半成云气,硬是把一座山都给改变了,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了。 “好的前辈。” 小白狐乖巧的点头,大大的眼眸狐疑的扫向大家,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大事。 “玩够了么?再不回去你爹该担心了。” 谢怜看向庄俨。 后者没有小白狐那么好的体力,一路跑过来,还在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答应。 小白狐冲着庄俨喊道。 “小庄咱们明天早晨见啊!” 却是私底下约好了要一起读书。 “好!” 庄俨努力喘了一大口气,挤出个字来。 谢怜牵着庄俨的手,准备离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也需要整理整理。 白素他们也是,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所见所闻。 来了一次,就算是熟门熟路了,出去自然不需要虎力再当坐骑。 谢怜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从青屏山身上转移了,她对于丹霞山的门人,显然更感兴趣一些。 只是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跛道人这一对师徒两,仍然保持着恭敬下拜的姿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雕塑。 这让谢怜哭笑不得。 “道长怎得如此客气,快快起身。” 跛道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应该的,应该的。” 他其实更希望谢怜忘记他,忽略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谢怜好不容易遇到真正的修行者,哪里愿意放过?立即热情的发出邀请。 “今日和道长萍水相逢,算是缘分,说实话,谢某对丹霞山的高人神交已久了,道长若是不忙的话,不妨去谢某寒舍一叙?” 谢怜还有点担心,若是人家有要事在身,自己就不好挽留了。 “这……” 跛道人看着谢怜和煦的笑容,客气的眼神,心里却是一冷。 我能拒绝吗? 我敢拒绝吗? 只能是心中轻叹,再次拜了拜。 “惟前辈所愿。” 第四十一章:道妙真仙 谢怜牵着庄俨,走在前面。 跛道人和少女落后一步跟着。 一路上,谢怜挺想和跛道人拉近关系的。 难得遇到丹霞山的门人,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说不定能够通过眼前的这跛道人,推开修行界的神秘大门。 但跛道人似乎有些不善言辞。 问一句,回答一句。 而且言语之中必称“前辈”,回答的也很慢,每一个字都经过打磨,四平八稳,绝不会有任何歧义。 这让谢怜倍感无奈。 她意识到,眼前的丹霞山“高徒”,应该是被她先前那一番人前显圣给吓到了。 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本事啊…… 但要让她解释,却又很难说的清楚。 “前辈,是不是所有高人都向您一样,只喜欢向凡人一样步行,不喜欢飞呢?”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之时,少女忽然间开口。 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但却吓得跛道人心里一哆嗦,连忙看向少女,用眼神呵斥道。 “你这丫头,怎敢随便搭话?” 这一位存在,来历不明,心思不明,连他都要小心翼翼应付,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乱说话的。 “师父,你太怂啦!” 但少女却没有这种觉悟,准确来说,是她真不觉得谢怜有什么可怕的,明明人家很和善来着。 倒是师父,显得畏畏缩缩,一点气概都没有。 当然,少女也不傻,她也没乱说话,只是想打破僵局而已,还刻意做出了天真烂漫的样子……堂堂大前辈,不至于跟我这个小丫头动气吧? 这就是她的小聪明。 谢怜当然不会生气,反倒是挺高兴少女主动跟她说话的。 “你说的向我一样的高人都有谁?” 少女看了一眼跛道人,笑着说道。 “就是我师父啊,他平时就喜欢走路,说是要融入平凡,历练红尘什么的……说的话很难懂呢。” 谢怜哑然失笑。 “你师父说的对……不过我跟他的情况却不一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不会飞,所以只能走路?” 话音刚落,少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十分紧张的跛道人,嘴角也抽了抽。 “前辈,您真会说笑。” 少女向跛道人眨了眨眼。 看见了吗师父? 前辈真不难打交道,还肯跟我开玩笑呢! 跛道人心里苦笑。 “这丫头,真是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啊。” 而谢怜,其实心里头则是另一番滋味。 “其实我是真的不会飞啊……” 只是这话说了没人信,他们只会当做是玩笑。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小的“玩笑”过后,气氛总算是融洽了不少。 或许是不愿意再让少女“自由发挥”的缘故,跛道人变得活泛多了,主动开始跟谢怜搭话,说的东西也多了不少。 但言语之间,仍然是客气,恭敬,以及敬畏。 一晃眼的工夫,就到了小宁县城门口。 谢怜驻足说道。 “请鲁道长不要再称呼我为前辈了,谢某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如果不介意的话,尽管平辈相称便是。” 跛道人光看外表,起码就有四十来岁,但考虑到其修行者的身份,就很难揣测真实年纪了。 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张口闭口“前辈”,这让谢怜很是别扭。 但跛道人却不敢这么想,立即拱手道。 “晚辈怎敢僭越,请前辈莫要开玩笑。” 谢怜无论表面再怎么像大家闺秀一样温婉,跛道人也不敢当真,他心里装着事,始终有阴影。 “谢某在城里有不少熟人,尤其是街坊邻居和庄先生,若是他们听到道长一口一个前辈,定然会生出疑心。” 谢怜指了指自己年轻的脸,说道。 “道长也不想我就这么暴露身份吧?” 话到说到这了,跛道人也只能答应,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得罪了,称呼一声谢小姐。” 她还是不敢平辈相交。 谢怜点了点头,这听起来比前辈顺耳多了。 她有些无奈,跛道人对她的误会真的太大了,已经到了谨小慎微的态度。 “我有这么可怕吗?” 谢怜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还是与人为善的。 带着跛道人穿行在街道上,果然遇到了不少熟人。 有挑着担子刚刚卖完炊饼收摊的大叔。 也有刚刚裁剪了几匹粗布准备回去做衣服的大婶。 还有只是混了个眼熟,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路人。 见了谢怜,不少人点头示意,也有人热情开口。 “谢姑娘。” “谢姑娘又出来走动了?” “小庄先生也在啊,是跟怜姐姐你一起去踏青了吗?” 面对着众人的问好,谢怜表现的温和而亲切。 “刘叔好。” “是啊,出来走动走动,赵婶又接到制衣的活了?早就听说您有一手好手艺。” “呵呵,庄先生课业繁忙,顾不上孩子,所以我领着小庄出去散散心。” 总之,谢怜融入的很好。 她会驻足与路人攀谈,谈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些事情跛道人完全没有接触过,但谢怜却很了解,随便一个人就能聊很久。 而且她说话很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即便是灰尘满面赶着回家休息的体力劳动者,也愿意和谢怜多说两句。 许多本来不太熟的人,聊上几句,也变得健谈了起来。 这让跛道人心中感慨。 如果他不知道谢怜的“真实面目”,或许还真的会把她当成是一个普通女子。 小宁县城隍说得对啊,谢怜确实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浑然天成的地步。 她与这些凡人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到海洋。 其实很多时候,他能够看出来,也能够感受到,这位谢前辈是一位绝色女子,衣衫胜雪,广袖飞举,秀目澈似秋水,娇靥白如凝脂,通身若有淡淡光华。 而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超尘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随时会羽化登仙而去,超脱世外。 但是这种感觉,确和他觉得谢前辈是一位平凡女子没有任何的之冲突。 这种截然不同的对立,在谢前辈这里,无比的合理。 如此. 世间俗子,看到谢前辈也生不起丝毫邪念,妄念。 真乃道妙真仙! 此道妙真仙,并不是说的修行的境界,而是一种尊称。 -------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这么在边走边聊以及跛道人的脑补中度过。 终于,谢怜回到了自家小院。 她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完全放松的感觉。 这就是“家”,一回到家,每个人都会本能的松懈。 但她没有忘记还有客人。 马上露出热情的笑意,说道。 “鲁道长,你是贵客,且在这里慢待,我去为你沏茶。” 言罢,谢怜就要进屋烧水。 却不曾想,这个动作让刚刚放松了一些的跛道人又紧张了起来,一咬牙,干脆一拜到底。 “小姐,请不要再戏弄我了,窥探小姐谈话,是小道的不对,小姐尽管责罚便是,小道绝无怨言!” 第四十二章:美妙的误会 如果谢怜此刻能够听到跛道人的心声,定然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如果我有罪,请你惩罚我,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 是的,这便是跛道人的心声。 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他窥探偷听的行为被发现后,谢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比如说现在,谢怜竟然要去给他泡茶…… 谢怜是什么身份啊,而他又是什么身份? 至少也是真仙级数的人物给他亲自泡茶,他得多大脸,才能坦然受之? 如果谢怜冷着脸,说话严肃一些,他反而心里头踏实。 但一路上谢怜都是一副热情好客,和和气气的样子,反倒是让他捉摸不透,生出强烈的煎熬之感。 所以他不装了,他绷不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戏弄? 责罚? 什么都是什么啊? 谢怜被跛道人弄得云里雾里,皱眉问道。 “道长究竟想说什么?” 跛道人完全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说当。 “小道不知天高地厚,妄图窥探偷听前辈,这是小道理亏在先,前辈但有责罚,小道情愿领受,只是恳请前辈不要再拿小道取乐了……小道说实话,宁肯被削去几十年的道行,也不想这么的煎熬,时刻都像是有利刃悬于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说到最后,跛道人露出深切的苦笑。 闻言,谢怜总算明白了跛道人为何这一路都谨小慎微的原因,顿时哭笑不得。 “难怪道长一路上寡言少语,没想到竟是心中装着此事。”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道长所举,虽然有些不妥,但谢某也不至于因为此事而大动肝火。” “当时说话的时候,谢某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说的,算不得什么私密言语……再者说,先前所言所做,无不可言之语,无不可做之事,即便是被人听了去,又能怎样呢?” “难道道长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跛道人一怔,却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您的言语做法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尤其是那一番‘妖仙之论’,不仅点醒了一众小妖,更让小道大感佩服……” 此番言语,颇具真心。 跛道人打心底佩服。 谁说妖族不可成仙? 仙者,绝不是空有力量,而无心境,只会用打打杀杀来炫耀武力的空壳,真正的仙人,除了自身道行外,更要有一颗仙人之心……心境圆满,便可成仙! 人如此,妖亦如此! 仅凭此言,谢怜就可做天下妖族之师,她几乎点出了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谢怜洒然一笑,说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谢某自忖,所做之事皆是光明磊落,不怕人看,更不怕人听了去。” “甚至谢某有时候还希望自己说的话被更多人听到呢。” “呵呵,就比如说道长您,您听了这些话后,不也感到了认可吗?如此,谢某便多了一位知音,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小肚鸡肠到刻意戏弄道长呢?” 一席话,说的跛道人呆住。 他没有想到,谢怜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洒脱,真切,而又诚恳。 看到谢怜那真诚的笑容,跛道人心中大石放下的同时,又涌出强烈的羞愧之情,拿袖子遮住发烫的脸庞说道。 “前辈光风霁月,让小道无地自容,看来是小道枉做小人了,竟然误会了前辈……” 他只感到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怜见此,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道长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既然知错了,那么当然要赔礼道歉。” 跛道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如何赔礼道歉?前辈尽管明言。” 谢怜拍掌笑道。 “罚酒三杯即可!” 说完,指着老槐树说道。 “怎得没点眼色,还不把我藏得好酒拿出来?” 老槐树的树叶沙沙抖动起来。 片刻之间,便取出两个葫芦来,用枝蔓送到了谢怜面前。 这是金丝猴酿制的猴儿酒。 先前小白狐送来过一葫芦,谢怜品尝后,觉得味道不错,便赞叹了几句。 被小白狐听了去,之后来的每一天,都要带一葫芦猴儿酒过来。 谢怜干脆就让老槐树充当酒窖,暂时收了去。 如今贵客临门,当然不吝拿出。 “道长请看,这是青屏山妖众猴儿的猴儿酒,取百果为料,老酒为基,七年可成……虽不是什么珍贵灵酒,但却别有一番滋味,也不知道能否入道长法眼?” 谢怜揭开封口,一股淡淡果香飘出,让人为之倾倒。 即便是那不饮酒的少女,闻到这诱人的果香味,眼睛也亮了起来。 “哈哈,前辈太过客气了,丹霞山的百草酿小道早已喝腻了,今日就尝尝前辈的美酒,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跛道人犹豫了一瞬,然后便决定彻底放开了,谢怜实在是真诚,让他情不自禁的放下戒备,这样的一位前辈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要是再不识趣,那就是他脑子有问题,而脑子有问题的人,显然是不可能成为真人的。 跛道人本来也是个洒脱的性子,如今不再压抑,喉头的酒瘾也被勾了上来,很狂放的拿起一个酒壶,直接就往嘴里送,豪气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赞道。 “虽是果酒,但又不缺酒意,好酒,好酒啊,当痛饮!” 这才对嘛! 谢怜早就看到跛道人腰间别着的酒葫芦了,这一位果然是个爱酒之人。 她邀请跛道人坐下,又高声喊着,让隔壁的小庄跑了腿,买了几道下酒菜回来。 二人觥筹交错之间,关系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跛道人本就是有道真修,性情洒脱,好交朋友,先前只是被心中杂念束缚了,如今放下拘束,便展现出非凡的风采来。 谢怜二世为人,也没有见过这等人物,聊着聊着,对跛道人生出了许多好感。 “这丹霞山当真了不得啊,随便一个门徒,竟有如此风采。” 谢怜心中感慨,不愧是道门正宗啊。 但她却是想岔了。 丹霞山虽然不错,但跛道人这样的人物,却也没有几个。 这可是真人啊。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之为真人的。 只不过跛道人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是真人,只是以丹霞山门徒自居,所以谢怜也不太可能往这方面联想。 但跛道人并不是刻意隐瞒,他只是觉得对于谢前辈而言,真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恐怕和门外的贩夫走卒也没多大区别……既然如此,自己的身份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何必再提。 这就形成了一个美妙的误会。 一番痛饮后,跛道人有了三分醉意,显得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但理智肯定还是清楚的,他招了招手,将少女推到谢怜面前,说道。 “前辈,此女名为杜凝儿,乃是小道的弟子,平时娇惯坏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师父!” 杜凝儿嘟了嘟嘴,似乎对跛道人对她的“娇惯”评价不满,但她也只是小女儿撒娇,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转头便看向谢怜,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凝儿拜见谢前辈。” 谢怜轻笑,知道跛道人突然介绍徒弟,是想要杜凝儿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正要夸奖两句,但目光定格在少女身上后,却是微微有些沉凝。 “咦,这孩子身上,似乎有些古怪之处?” 第四十三章:域外奇毒,往事 谢怜不是乱说话的,她目光扫向杜凝儿的时候,一双“法眼”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不是谢怜刻意要摸清楚这小丫头的底细,而是对方身体里的那个“小玩意”有点过于嚣张了,在谢怜的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想不被法眼注意到都难。 但对方毕竟是个清纯少女,话刚说出来,也觉得就觉得有些不妥,考虑到这个世界保守的风气,自己是不是应该委婉一些? 谢怜显然是多虑了。 跛道人和杜凝儿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他们同时呆住,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跛道人更是霍然站了起来,本来就只有三分的酒意彻底散去。 “谢前辈,您真的能看到凝儿体内的问题?” 杜凝儿神色无比紧张,轻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向谢怜。 “是能看到……怎么说呢,通体乌黑,最多小指长短,像是蝌蚪。” 谢怜不明白他们为何会神情大变,但还是如实回答。 “天哪,凝儿你有救了!” 跛道人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仿佛在悔恨什么,喃喃说道。 “我竟然忘了,谢前辈这等天人,拥有不可测之伟力,凝儿身上的域外奇毒,能难得住旁人,却不一定难得住前辈!” 嗯? 奇毒? 那看起来如同小虫子一样的玩意,居然是一种毒吗? 谢怜还没琢磨明白这件事情,就看到跛道人竟是拉着杜凝儿,整齐的跪了下来。 “今日得见前辈,乃是小道平生最大的缘法,还请前辈垂怜,救小道的徒儿一救吧!” 杜凝儿也眼泪汪汪的看向谢怜。 “谢前辈,您真的能救我吗?” 谢怜坐不住了,立即起身。 “你们先起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我既然有酒友之谊,若是能力范围内,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此事却不敢完全保证,毕竟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谢怜没敢把话说死,多大能力揽多大的活。 能帮帮忙,她肯定是会帮的。 但要是没这个能力,或者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么她也不会逞强。 “若是前辈都救不了这个孩子,那么或许就是天意使然了,请前辈不必多虑,无论能救与否,小道都感激涕零。” 跛道人起身,拱了拱手,却是对谢怜很有信心的样子,再次坐下后,说出了一段往事。 “我丹霞山矗立于乾国东方,乃是一处得天独厚的灵山福地,曾有赞曰: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但实际上,再怎么风景瑰丽,地理超然,但也不是使丹霞山立足于乾国东方半壁的缘由。” “在修行界,终究还是要看实力的,而我丹霞山最大的底蕴,便是三老仙。” 跛道人缓缓诉说着宗门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众人皆知的事。 但谢怜却是头一次听闻,耳朵不禁竖了起来。 他对于这个世界修行宗门的事情,可是感兴趣的很啊! “所谓三老仙,指的是丹老仙,药老仙,符老仙。” “这三位,便是丹霞山的三位仙人,其中丹老仙擅长丹道,乃是丹堂主事,药老仙喜欢培育灵药,研究出许多滋养灵根的法子,主掌药园职司,而符老仙,擅长符篆之道,符篆不止可以用来对敌防身,甚至还能辅助炼丹……” “三老仙共创丹霞山,这才有了八百里青山不倒,三千年道统传承。” 说到此时,跛道人情不自禁的露出尊崇之色。 谢怜暗暗点头,看来这就是丹霞山超然的地方了,竟然有三位仙人祖师,并且这三位所擅长的东西,彼此之间还有联系,可以说是同气连枝,相辅相成了。 “丹霞山往事,令人神往,只是谢某不明白,这和凝儿这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谢怜看向凝儿。 二八年纪,修为平平,或许有些天资,但跟仙人级数,应该还是很难扯上关系的吧? “前辈不知,凝儿身世并不简单,她乃是药仙师叔和符仙师叔的亲生女儿啊!” 跛道人吐出了一个秘密。 即便是在丹霞山,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杜凝儿的真正身份。 “啊?” 谢怜有些吃惊,不禁多看了杜凝儿一眼。 “前辈定然是在想,既然父母是二位仙人,凝儿怎会修为平平?又怎会身中奇毒呢?” 跛道人苦笑一声,叹息道。 “她是个命苦的孩子啊。” “二位仙人早早就结为道侣,相濡以沫,恩爱有加,一心想要个孩子,只是到了仙人级数,想要生育,却是千难万难。” “为了完成这个执念,二位仙人便离开了山门,前往域外寻找机缘,却不成想,这一去就是三四百年……虽然得偿所愿,成功诞下骨血,但是却也招惹了仇家,二位仙人返回山门时,被仇家设计暗算,手段极为歹毒,二位仙人立刻就有身死道消的危险,最后时刻,是符仙师叔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凝儿送回了宗门!” 说到这,跛道人眼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只是不想,就连这唯一的骨血,也在争斗时被暗算,种下了域外奇毒,若不是师尊多年来用灵丹吊命,这孩子怕是活不到今天。” “唉,我虽不是二位师叔的弟子,但他们在山门时,对我照顾有加,不亚于师恩,他们身陨后,我便主动承担了照顾凝儿的责任。” “多年来,我和师尊想尽办法,都无法去除凝儿身上的奇毒。” 谢怜听到这,也叹了一口气。 果然哪里的修行界都一样啊,有好的一面,也有冷酷的一面。 即便是到了仙人级数,也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还是有身陨的危险。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谢怜感慨一声,又问道。 “这所谓的域外奇毒就如此难缠吗?擅长丹道的丹仙都解决不了?” 跛道人摇了摇头。 “师尊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剧毒,就像是有灵智一般,最开始进入凝儿体内的时候,只是微小如尘沙,但多年来,一直在吸收灵力和精元,却是日益壮大了起来……并且极为机敏狡猾,师尊试了无数种方法,都不能将其驱逐出体内。” 谢怜皱眉。 “就没有想过暴力驱除么?或者说干脆废去凝儿的道行,那毒虫没有足够多的营养吸收,或许会自我毁灭?” 跛道人再次苦笑着摇头。 “师尊也想过这样做,但却根本行不通,凝儿的道行不可废去,她体内一旦没有了灵力,毒虫就会毫不客气的吞噬精元,不需要多久,凝儿就会丧命……反倒是有灵力补充,毒虫吸收的还没有那么凶狠,师尊之所以觉得这毒物生出了灵智,就是因为这家伙竟然会控制每次吸收的数量,有的时候吸得少,让人好受几天,等到灵气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又突然爆发起来,凝儿自身的灵力若是不足,就只能吞服灵丹补充了。” 谢怜闻言露出古怪之色。 “这就像是凝儿是毒虫绑架的人质,当它想要赎金的时候,你们就必须要为其提供。” 跛道人一怔,然后点头认同。 “前辈的比喻非常恰当,现实情况恰恰如此……现在就是两难死局,毒虫借着凝儿的身体不断的发展壮大,将来一旦成了气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凝儿又是二位师叔的独女,我和师尊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谢怜眼里闪过了一抹怒色。 “祸不及家人,再怎么大的仇恨,与襁褓里的孩子又有什么干系?那二位仙人的仇家,当真是过分了!” 此毒的歹毒,简直超出了谢怜的想象。 救是死,不救也是死。 难道就只能看着毒虫一天天壮大,最后彻底反噬了杜凝儿,然后成就一番气候吗? 如果丹霞山不想看到这一天,就必然要在毒虫彻底成气候之前,将杜凝儿杀死…… 但要逼着丹仙和跛道人杀死杜凝儿…… 这种痛苦,很难想象。 这一刻,谢怜总算是明白了跛道人为何情绪波动如此剧烈的原因了。 那一天只怕是并不遥远了。 “不瞒前辈,对于此事,师尊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此次之所以带着凝儿离开山门,就是小道想最后碰一碰运气,用那《五鬼养煞奇法》,最后尝试抹去凝儿体内的毒虫。” 跛道人说道。 “但此法也是弄险,成功率不到一成,我也只是想赌一把而已,却没成想,因为初次施展此法有些生疏的缘故,养的一只煞鬼竟然逃脱了樊笼。” “我担心煞鬼造成什么乱子,于是在周边城镇一个个搜寻过来,一直都没有发现。” “直到遇到了小宁县城隍……才知道那煞鬼竟然到了这里,并且被前辈除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小道早已欠下了前辈的恩情。” 原来那煞鬼竟是这么来的! 谢怜愕然。 “当时煞鬼逃脱时,我还在想,难道是天意不救凝儿吗?直到遇到了前辈我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啊!”跛道人长吸一口气,再度恳求:“请前辈出手,救一救小徒吧!” 第四十四章:毒虫 作为懂一些卜算之道的跛道人来说,多少是有点相信“命数”“天意”的。 先前煞鬼走脱,他以为是天意。 天意不让杜凝儿活,如之奈何? 但现在却又觉得那并不是天意,原来遇到谢怜才是。 如果不是煞鬼走脱了,来到了小宁县,他也不可能一路追到这里。 “天意指引,命中注定,能救凝儿者,惟前辈一人耳!” 跛道人认定了此事,如果谢怜都救不了人,那么真的没有必要再去尝试了。 但是这就给了谢怜不小的压力。 她虽然很怜悯杜凝儿的遭遇,也愿意出手帮助,但还是不愿意打包票,想了想,还是重复着先前的言辞说道。 “道长先不要高兴地太早,这域外奇毒,听起来诡异的很,谢某也不敢完全打包票,只能说若是有谢某出力的地方,自当尽力而为。” 杜凝儿忍不住说道。 “前辈只要肯出手,想必不是难事。” 得! 连正主都对谢怜信心满满。 谢怜很想说,你们这都是哪里来的误解啊…… 先前在沉香谷那一番被动的人前显圣,弄得太狠了些,让这二人对她有一种盲目自信。 谢怜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跛道人。 “道长先前所说的《五鬼养煞奇法》,听起来似乎不是正道之法?” 跛道人点头,丝毫也不隐瞒。 “前辈说得对,《五鬼养煞奇法》出自于七百年前曾经屠了十万生灵的五竹教,乃是一等一的魔道手段,后来五竹教被丹霞山,星辰阁,黄袍谷三大宗门合力灭掉,魔道功法,神通,大多都已销毁,但也有部分有用的,被三大宗门拓印了副本,带回去收录。” “《五鬼养煞奇法》就是其中之一。此法乃是养鬼王的邪法,取五只鬼物,将其转化为煞鬼,再施展手段开其灵智,教导其布阵,厮杀之法。” “等到五只煞鬼养成,便可寻一活人,在其体内布置《五煞夺灵阵》,激发五鬼潜力,使其血腥厮杀,最终成功者吞噬其余四鬼之力,借助阵法加持,成为鬼王,最后吞噬活人体内所有生机……这一步便叫做夺灵,一旦成功,活人体内便养出了鬼王!” 他在说的时候,还取出了《五鬼养煞奇法》的拓印本,递给了谢怜。 谢怜一眼扫过,略感惊悚。 “真是一门血腥歹毒的手段!” 跛道人叹息。 “谁说不是呢?我乃道门正宗,竟然有朝一日要用这等腌臜手段,实在是有愧于师门……但实在不愿意看着凝儿身死,这才决定远离师门,寻一穷乡僻壤处,兵行险着。”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不是兵行险着,而是异想天开,如果谢某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借助凝儿养鬼王吧!” 跛道人点头。 “正是如此,鬼王诞生一刻,会本能的吞噬凝儿体内所有生机,我准备了一颗九九生血丹,提前让凝儿含在嘴里,等到鬼王发作之时,那毒虫也是生灵的一种,或许可将其生机一起吞噬掉……等毒虫被灭后,凝儿只需要服下灵丹,便可吊住性命,之后小道再出手将鬼王灭掉,如此一来,便可功成!” 不得不说,跛道人的这个想法,真的充满了想象力。 但谢怜一点也不看好。 “太过凶险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这么做的话,凝儿可能会当场丢掉性命!” 准确来说,不是可能,而是大概率。 杜凝儿含泪说道。 “前辈不要责怪师父,这是我自愿的,多年来我受尽折磨,早已想要解脱,若这一次还不能成功,还不如死了干净,总好过那毒虫被养到成了气候后,出来再害其他人!” 跛道人拱手说道。 “前辈若是能救下凝儿,丹霞山上下必将厚报!” 谢怜闻言,摆了摆手说道。 “医者仁心,谢某虽然不是医者,但救人却也不谈报酬,既然我们能够相遇,说明确实有几分缘分,这样吧,你告诉我,该如何救人,我愿意尝试一二!” 跛道人狂喜,连忙说道。 “前辈前面询问,为何不暴力驱除毒虫,或者废掉凝儿的道行……小道只回答了后面的那个问题,却没有回答前面。” “这是因为,师尊曾经多次推算,认为暴力驱除,乃是唯一的解法!” “但此法却有无法解决的困难,那就是毒虫实在是太狡猾了,以师尊的本事,竟然都不能准确的找到毒虫,它能够藏身于血肉之中,藏身于灵力之内,位置随时变化,甚至是把凝儿的身体当做是自己的主场,虚实变幻……师尊自己尝试过数十次,又邀请了三位好友为臂助,但是都奈何不得这毒虫。” 杜凝儿咬牙切齿的接着说道。 “而且师祖每次尝试失败后,毒虫都会报复我,非要把我折磨的奄奄一息不可!” 闻言,谢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谢某为你找到毒虫的准确方位是吗?” 跛道人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前辈能一眼看出凝儿身上的问题,这还是多年以来头一遭,说明前辈或许有妙法,能观察到毒虫的方位!” 妙法? 其实不过是肉眼去看罢了。 谢怜没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此简单,倒是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将手中的《五鬼养煞奇法》放在一旁后,说道。 “那就来试一试吧,谢某尽力而为。” 跛道人一指点在凝儿眉间,体内灵力涌入的同时正色说道。 “前辈不必有顾忌,只管指出毒虫方位,剩下的交给小道便可。” 谢怜定睛去看,眼眸微微发烫,但眼前的画面却是无比清晰,整个天地之间都仿佛是一条条丝线构成的,透过这些丝线,便是世界的本质。 能做到这一步,更何况杜凝儿体内的毒虫呢?立即被谢怜发现了行迹。 “丹田上三寸!” 谢怜直接报出位置。 跛道人没有言语,毁灭性的灵力直接冲入。 但毒虫非常警醒,立刻变换方位。 “肾经左上方一寸。” 谢怜再报。 “心口一寸!” “这次来到了右臂。” “找到了,就在左侧肋骨第二根!” 谢怜仿佛无情的报点机器,抓的毒虫无所遁形。 跛道人大汗淋漓,操纵毁灭性的灵力的同时,又不伤到杜凝儿丝毫,对于他来说也有几分难度。 但他精神却是亢奋的。 不愧是谢前辈,竟然真的能抓的毒虫无处容身! 他还是第一次见毒虫如此狼狈过。 但成功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或许意识到自己逃无可逃,毒虫这一次干脆不动了,身形陡然间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融入到杜凝儿的身体之中,毁灭性的灵力涌过,却扑了个空! “该死,它真是太狡猾了,又是这样!” 跛道人有一点崩溃,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谢怜却是灵光一闪。 她想到了自己刚见毒虫之时,完全是这家伙太过于活跃,窜来窜去的,这才被谢怜盯上。 “凝儿,你体内的毒物一直都很活泼吗?” 杜凝儿小脸煞白,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其实是经受了折磨的。 “不会,它除了吸纳灵力和精元的时候,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在沉睡。” 沉睡么? 谢怜想到了一个可能。 “道长准备好。” 她提醒了一句,然后咬破手指,微微掀开杜凝儿的上衣,然后轻轻一指,点在雪腻的肌肤上。 就在谢怜触碰到的瞬间,那原本躲藏很好的毒物,像是发疯了一般,忽然之间冲出,朝着谢怜紧贴着杜凝儿的手指疯狂而来! 果然,这家伙想钻到我的身体里来! “道长还不动手!?” 谢怜轻喝一声。 事实上就在她出声之前,跛道人就已经出手了,毁灭性的灵力直接打在毒物身上,使其浑身一颤,动弹不得。 杜凝儿福至心灵,毫不犹豫的往肌肤上划了一道口子,直接就将体内的毒虫连带着鲜血抓出! 第四十五章:区区致命伤罢了 “凝儿,做得好!” 跛道人立即发出赞叹。 然而杜凝儿却是陷入到了呆滞,小嘴微张,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那折磨了她十几年的毒物,正虚弱的躺在她的掌心。 “我就这么解脱了?” 她喃喃自语,似是不敢相信。 完全没有刚刚撕裂血肉,将毒物直接拽出的凶狠劲。 事实上,她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对毒物厌恶到了极致,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把它从自己的身体里赶出去! “这歹毒的小玩意,离开了人体似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谢怜看着杜凝儿手掌中心胖乎乎的黑色小虫,眼里闪过一抹惊奇。 这就是让整个丹霞山都束手无策的毒物么? 如今看着,却是虚弱到极限的样子,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小小的眼眸之中,更是流露出惊慌之色。 “师尊说过,这个毒物依赖人体而生,在其成气候之前,一旦脱离人体,便不构成威胁了。” 跛道人感慨一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此刻的他心中也有些恍惚。 就这么解决了? 比想象的,要来的轻松的多啊! 他当然知道,此事完全是谢怜的功劳,当下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诚心诚意的拜下。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我丹霞山上下,都将铭记前辈大恩大德,今后若有驱使,小道绝无推辞!” 谢怜无奈的看了看他。 “道长什么都好,就是这没事总要拜一拜的坏习惯得改改,你数的清楚你今天拜了谢某几次了吗?又不是庙里泥塑的神像,总是拜我做什么?” 跛道人闻言一滞,抬起头看到谢怜眼里促狭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也就只有前辈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换做是他人,恨不得别人时时刻刻都把尊重二字写在脸上。” 谢怜摇了摇头。 “尊重是要放在心里的,总是摆在脸上的,大多都是虚情假意……好了,道长先为凝儿治疗吧。” 凝儿抓破皮肤,此刻留下了一道惊人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淌出来。 但区区致命伤罢了,对跛道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随意取出一枚药丸,两根手指一搓成粉末,然后抹在伤口处。 最多也就十个呼吸的时间,看似狰狞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了。 至于损失的气血,根本就不算什么,连治疗都不需要,杜凝儿再怎么修为平平,休养两天也就恢复过来了。 “虽然前辈不喜,但小道还是要说,此番恩德,比天都大,前辈若有用得上丹霞山的地方,尽管开口,小道能做主的做主,做主不了的便禀报师尊,相信他老人家也不会拒绝。” 跛道人依旧致谢,只不过这次没有再拜了,而是坐了下来说道。 这一次,恩情欠大了。 并且不是他个人欠谢怜人情,而是上升到了整个丹霞山的地步。 杜凝儿的身份可不简单,作为丹霞山三老仙其中二位的孤女,她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 只是因为她被毒物所害的原因,才没有把身份公布出来。 如今既然痊愈了,那么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而且并不只是身份尊贵的问题,杜凝儿的天资其实很高。 毕竟她的父母都是仙人,生下来的孩子不敢说青出于蓝,但也绝对不会简单。 过去只是被毒物制约了修行,如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要不了多久,她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的。 所以说,谢怜救下杜凝儿,直接等于获得了丹霞山的巨大人情。 跛道人行走天下,比普通人懂得很多道理,寻常的债务不难还,最难还的,一定是人情债。 但再怎么难还,也还是要还的。 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挑明了此事。 谢怜对此并不意外。 修行中人都很在乎因果报答之类的事情,城隍先前就是如此,跛道人则显得更为迫切。 说实话,谢怜帮助杜凝儿,并没有半点利益考虑,她这是在救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既然跛道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会虚伪的说我什么都不需要,道长不要客气之类的话。 因为她这么说了,最痛苦的一定是跛道人。 人情债这东西,如果能够早日还清,对大家都好。 谢怜心里头琢磨了下,也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倒也不着急说,而是继续招呼跛道人饮酒。 刚刚经历了救人的插曲,谢怜的收获其实很大。 因为从跛道人口中听到了不少和修行界有关的信息。 简单举个例子,她之前只知道丹霞山这一处修行宗门,现在又多了星辰阁和黄袍谷。 跛道人看到了谢怜的思考,知道她已经有了想法,于是也没有追问,而是如谢怜所愿,坐了下来喝酒。 此番再喝酒,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心里的难事完全除去,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再取两壶酒来。” 二人都是超凡,猴儿酒虽然味道很好,但毕竟用料一般,醉不倒他们,想要尽兴是不大可能的,于是谢怜便招呼老槐树继续加量。 老槐树果然送上了两葫芦猴儿酒,尽职尽责的做好了“酒保”的临时工作。 见此,跛道人不由得赞叹。 “前辈院里的这棵老槐树可真是幸运,扎根在阴脉之上,又整日得前辈教诲,如今妖气退去,灵性尽显,假以时日,若是化形而出,世间怕不是要多一尊大妖了?” 谢怜闻言,却是一愣。 “道长这么看好它吗?” 她可从来不知道老槐树还能有这样的前程? 一直都把它当做是干杂活的来用的,藏宝的是它,遮阳的是它,当酒窖的也是它。 合着不知不觉间,这看着没什么出息的老树,竟然已经大不相同了。 “老槐树生在前辈小院之中,耳濡目染惯了,自当不凡,世上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缘法呢?” 跛道人感慨连连。 老树能为谢怜遮阳挡雨,这就是它此生最大的缘法。 谢怜抬起头,多看了老槐树两眼。 如果这家伙哪天真的化形走了,还真有点不舍,院子都有些不完整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懒得想那么长远,目光一扫,却是发现杜凝儿仍然呆呆的捧着毒虫。 却是心中一动。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道长可否答应?” 跛道人一怔,马上说道。 “前辈请说。” 谢怜手指着毒物,说道。 “不如将此物交给谢某发落如何?” 跛道人闻言大笑。 “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前辈尽管拿去!” 他答应的爽快的很,似乎毒物毫无价值一般。 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这个毒虫可以研究的地方很多,若是带回丹霞山交给丹仙处理,说不准就能有惊人的发现。 但既然谢怜开口了,那此物就和丹仙无缘了。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谢前辈要此毒物干什么?莫非见猎心喜,也想研究? 但下一刻,他就惊了。 谢怜压根就没有研究的意思,手指揪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毒虫,直接丢入了酒葫芦里。 “据说越毒的毒物泡酒越是大补,我倒要看看你这域外奇毒,能泡出什么样的美酒来!” 第四十六章:倒吸一口冷气,又迪化了一波 “前辈您这,这,这……” 跛道人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怜竟然拿这毒物来泡酒? 这绝对是令他大跌眼镜的选择。 “道长不必惊讶。” 谢怜摇晃着葫芦,笑着说道。 “道长想必也看见了,这毒物竟然盯上了我,想要往我的身体里钻……它这般歹毒,我岂能轻易放过,就让先在这里泡着吧,放心,它不会那么轻易被弄死的。” 果然如谢怜所说,毒虫泡在酒里,明显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纤细而密集的虫足摆动起来,似乎想要挣扎,但越是挣扎,越是浮不上来,只能泡在中间的位置。 不多时,毒虫憋不住了,张开嘴吞了不少酒液,然后又呛了出来。 随之吐出的,是一股股黑气。 黑气虽然不算多,但一瞬间的工夫,就污染了酒液,整个葫芦里都变得黑漆漆的。 毒虫晕乎乎的,似乎被灌醉了,不住的打着酒嗝,吐出来的黑气也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黑气的注入,酒味真的浓烈了许多。 感受到酒水炽烈的气息,跛道人显得有些愕然。 “这毒物难道还真能用来泡酒不成?” 谢怜也有点吃惊,跃跃欲试的问道。 “这家伙泡的酒,谁敢喝?道长想试试吗?” 跛道人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 谢怜遗憾的将葫芦塞住。 她也不敢轻易尝试,毕竟这毒物确实有几分瘆人,而且很难对付。 与其说谢怜灭了它,倒不如说它自己葬送了自己。 刚见谢怜时,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体质特殊,在那上蹿下跳,释放出贪婪的情绪。 也正因为如此,才被谢怜注意到。 如果它能够消停一些,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这一番劫难。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毒物虽然有灵智,但仍然被本能所驱使。 不然的话,也不会闻到谢怜鲜血的味道,就发了疯似得要往外蹿。 谢怜为了安全起见,酒葫芦不敢乱放,干脆就挂在腰间,之后便和跛道人继续交谈了起来。 经过了前面的铺垫,跛道人心中再无疑虑,基本上谢怜问什么,就会回答什么。 聊得久了,他便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谢怜似乎显得有些“闭塞。 这种闭塞,指的是对修行界基础常识的知识匮乏。 很多就连杜凝儿都知道的事情,谢怜竟然一无所知。 而且他提起来的时候,作为旁听者的谢怜还露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就让跛道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谢怜这么一位了不得的高人,怎么会连这些基础常识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这一位可绝对算不上无知,且不谈先前对白蛇所言的“妖仙之论”,就是他们谈话之时,谢怜总是能展现出智慧的方面。 对于世事,对于历史,对于许多著名人物,只要他介绍过,谢怜都能给出一番评判。 她判的角度很特殊,有的时候让他都陷入了深思,感觉自己学到了一些东西。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知呢? 若不是阅尽世事,又怎能做到总是给出准确而犀利的回答? 他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一位出生于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是一个对于古文化,历史,神话都门清的穿越者,纸上谈兵,对谢怜来说并不困难。 但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跛道人才觉得谢怜有些矛盾,他在回答了一个问题后,却是主动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前辈如今隐居在小宁县,是厌倦了修行者的争端?还是说单纯的体悟红尘?” 谢怜一怔,如实回答道。 “我在这里谈不上什么隐居,只是机缘巧合来到了这,然后又喜欢上了这里,便在此安家立业了。” 小宁县虽然并不繁华,但对于谢怜来说,这种市井气息更浓郁的地方,反而更让她喜欢。 街坊邻居们都很和善,她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里,并且隐隐之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可没打算跟其他修行者一样,远离尘世,打坐空山,她更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环境。 “这般随性,可是少见,但放在前辈身上,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跛道人感慨了一声,他觉得谢怜真心是个宝藏一般的人物,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奇特的闪光点,但感慨过后,话锋还是一转。 “小道还是想斗胆问问前辈,在您落脚小宁县之前,又在何处走动呢?您这般人物,不可能没有在修行界流传出名号吧?” 跛道人这个疑问合理而大胆。 在一旁为二人倒酒的杜凝儿也露出了倾听之色。 他们对于谢怜的过去,可真是好奇的紧。 这位谢前辈,强大到不可思议也就算了,神秘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好歹也是丹霞山出来的,怎么就完全没听说修行界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呢? “在落脚小宁县之前么……” 谢怜面上的缓缓浮现出一抹微笑。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真是一个很难定义的时代啊。 人类大多已经摆脱了饥饿的困扰,除了物质之外,还有了更多的精神追求。 游戏,读书,考试,上班,车房,婚姻…… 想起时历历在目,一晃神的工夫,又觉得无比遥远。 那是再也无法企及的过去了。 谢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 “道长不可能听过我的名号,我的过去啊,是道长很难想象的,没有乾国,没有丹霞山,甚至没有道长所熟知的一切……” 跛道人看着谢怜缓缓睁开的眼睛。 只觉得她的眼眸之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个世界的倒影,让他无比的陌生和……骇然! “没有乾国?乾国立国已有八百六十年。” “没有丹霞山?丹霞山建立在三千年前。” “没有我所熟知的一切?我读遍古籍,自夸一句博古通今也丝毫不为过,就连万年前,数万年前的许多事情,我都有所耳闻……若是我完全不知晓的事情,那得是什么时代发生的事?” 跛道人心中闪出许多个念头,这一刻他忽然间回想起小宁县城隍对他说的一句话。 “谢前辈见识广泛,知道很多古老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一些基础常识,却好像不是很了解……” 咝! 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内心强烈的震动了起来。 “这一位,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人物?” 第四十七章:观想法 结合前面交谈时候流露出的信息,跛道人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最可怕的是,这个刚刚推导出的结论,几乎已经被跛道人认定了。 “如果不是数万年前,乃至于更久远的人物,又怎会没有丝毫名声流传出来呢?” 跛道人有些失神。 想到自己正在跟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喝酒,他便感觉到压力巨大。 说话的语气,又下意识的恭敬了三分。 谢怜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跛道人一直都是这样,一会儿拜,一会儿恭敬,一会儿客气的,她都有点习惯了。 难得遇到丹霞山的人,除了了解修行界的信息之外,谢怜更想弄明白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修行问题。 于是询问跛道人。 “道长可知道观想法?” 跛道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前辈为何有此疑问?观想法乃是修行界主流修行派系之一,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谢怜又问。 “那道长修行过观想法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 “我丹霞山九成修士,修的都是正统的金丹大道,观想法嘛,乃是三万年前,西土佛宗传出的法门,最初时,要修这观想法,就要拜入佛门,日夜诵经养虔诚,等到时机合适后,便可观想佛主,踏入修行行列……因为要拜入佛宗的缘故,当时天下修士对此法都有些排斥,极少有人愿意修行,但后来陆续有高人改良此法,除去了门户限制,做到了万物皆可观想的程度,如此一来,此法便火热了起来,如今更是发展成了主流修行体系之一。” 跛道人非常详细的介绍着观想法的来龙去脉,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后来想想,就明白了过来。 三万年前才出现的观想法,谢前辈她老人家没听说过似乎也很正常。 听了跛道人的介绍,谢怜对于自己所修行的法门了解的更深了,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是三万年前才出现的新法,那么和过去流行的修行法,是否有什么区别呢?” 跛道人轻笑一声,说道。 “当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观想法已经成为主流之一,许多真仙都已经诞生了,和其他仙人相比,并无明显的强弱之分。” “而且,师尊曾经说过,有那么几位修观想法的仙人,实力相比于同辈,还要强上许多。” “因为他们的观想物与众不同,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潜力!” 涉及到了谢怜所关心的重点,他眉头下意识的动了动,问道。 “道长可知道,那几位仙人的观想物是什么?” 跛道人一怔,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师尊倒是没有说过。” 他距离仙人的层次,到底还是有些遥远,不知道也很正常。 谢怜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不想,这番神色,却还是被跛道人看在了眼里,于是好奇问道。 “前辈为何会对观想法感兴趣?” 谢怜指了指自己,说道。 “因为我正在修行,只是却遇到了困扰。” 修行? 跛道人言语一滞,谢前辈竟然有如此雅兴? 这是见后世修行界出了新的修行法,才生出了这种兴趣吗? 关于修行的事情,他不好多问,只是顺着谢怜所说,好奇问道。 “以前辈的能力,竟然还会困扰?” 谢怜叹息一声,说道。 “就是这观想物的问题,不知该观想何物是好?这世间顶级的观想物,哪怕是一张含有神韵的画卷,都是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却是无缘一见。” 竟然是为了此事么? 跛道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可惜丹霞山不修观想法,没有配得上前辈的顶级观想物……不过,我过去曾听师尊说过一件奇闻,或许能帮到前辈一二。” 谢怜心中一动。 “什么样的奇闻?” 跛道人回忆了少许,说出了一个人来。 “大概在千年前,曾经有一位修行观想法的真仙诞生,名叫清羽道人。这一位在修行界名声不显,很是低调,乃是标准的苦修士,只是在渡劫之前来到丹霞山求取过渡劫丹,所以才被师尊知晓。” “师尊和清羽道人曾经一起论法,持续了三个多月,之后便赠与了对方一枚渡劫丹。” “我始终记得,当时师尊感慨连连的样子,他说清羽道人天纵奇才,渡劫不会是难事,我好奇之下追问,什么样的天纵奇才能让师尊如此看好?师尊却说,因为这清羽道人,做到了开先河的大事,竟是自创了自己的观想物!” 仿佛有雷光在谢怜脑海中闪过。 自创观想物!? 这……难道还能自创的吗? 她现在最为困扰的就是修行问题,心脏洞天已经开辟,但洞天内的紫气却极为挑剔,寻常观想物根本看不上眼,不久之前铜鼎云气爆发,紫气变得更加多了,可想而知,要找到合适的观想物的难度又更大了…… 此事,算是谢怜的一个心病。 如今跛道人所言,却给她打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 但谢怜又记得,《大自在观想法》明确说过,观想物乃是万分重要之物,不可随意对待。 很多人心比天高,看不上手头上的观想物,干脆异想天开,虚构杜撰,结果修行不成也就罢了,还伤了自身根基。 这应当是绝对禁止之事才对,为何竟然会有人能够自创修行,并且还成功了? “如何自创观想物?” 谢怜追问。 “这涉及到自身根本,清羽道人当然不会细说,师尊只知道,清羽道人似乎是某个仙人的转世身,带着一些宿慧,对于前一世见过的事物有一定的印象……就比如说,他童年经常做梦,梦到一只九色仙鹿,梦的次数多了,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不知是怎么办到的,九色仙鹿就成了他的观想物!” 跛道人努力的回忆,将自己所知道的每一个字都说了出来。 “竟然还可以这样……” 谢怜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个念头,虽然不知道清羽道人是怎么成功的,但知道他成功了这事本身,就对谢怜很有意义。 至少她知道此事是可行的,已经有人成功过了。 别人能够成功,那么她自然也可以尝试一二。 虽然她没有做过什么日复一日的怪梦,但她的脑海之中,却是有不少来自于华夏传说的神兽,仙兽形象。 如果能够观想出来,总不会比那九色仙鹿弱吧? “对了,我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师尊还说过,那清羽道人极其擅长作画,随身带着笔墨……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跛道人又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作画么?” 谢怜若有所思。 第四十八章:先天神禁 是夜。 天空如棋盘,星辰如棋子,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谢怜的小院之中,除却让人昏昏欲睡的虫鸣声外,再无半点杂音。 院子里的灯笼没有点燃,谢怜摸着黑躺在胡椅上,遥望着星空。 “这一世的星空,远远要比上一世美丽的多啊。” 她曾经听酒楼里的说书人说过,说是许多星辰之上,都住着仙人,你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仙人也看到了你…… 当然,这多半只是说书人的浪漫加工,普通的仙人多半还是没有能耐住在星辰之中的,起码丹霞山的那位应该就没有这个能耐。 但普通的仙人不行,不代表更高级数的仙人就不行。 前世的时候,人类便对于星空有着无限的向往,谢怜完美的继承了这种好奇心,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上去看看。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现在的她,还是先把自身的情况弄清楚才是头等大事。 跟跛道人一起喝酒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前的事情了。 在“自创观想物”这个话题之后,谢怜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跛道人很有眼色的表示:“今日多有叨扰,请前辈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拜见。” 谢怜确实是有自己的事情想要琢磨,所以没有拒绝,但还是客气的邀请师徒二人住在自己家里。 她家虽然谈不上有多大,但毕竟还是带院子的宅子,住两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谢怜住在一起压力太大的缘故,师徒二人委婉拒绝,表示不愿意打扰,住在客栈里就好。 谢怜没有强人所难,就和他们道别了。 之后,便一直坐在院子里整理今日的所得。 她作为异世来客,对于这个世界有着大量的空白,但这一日随着跛道人的介绍,大量的填补了谢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等到确认自己都记下之后,谢怜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先前城隍所赠与的古玉。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藏着这样的一件宝贝!” 谢怜伸手摩挲着古玉。 现在这块玉,除了材质特殊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了,真正珍贵的东西,早就随着云气涌入的那一刻,进入到了谢怜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副八卦图。 全名为“大衍图”,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代流传下来的,只知道小小的一幅图上,竟然有四十八道后天神禁。 所谓神禁,只有对天地法则理解到极其深刻的程度,才有可能布置出来。 最起码,得是仙人才能接触到神禁。 这都是谢怜通过和跛道人聊天得来的珍贵信息。 按照跛道人所说,一般的仙人法宝,有八道神禁即可使用,十六以上便是罕见,到了三十二道,便堪称绝品。 至于三十二道以上神禁的法宝,则都是各大宗门的镇派之物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拥有着四十八道后天神禁的大衍图,称得上是至宝。 但法宝是否强大也并不完全是看神禁的多少,也要看法宝本身的作用,就比如说大衍图,就显得有些鸡肋,此图没有任何攻击防御的用途,最大的作用,只是用来推衍。 甚至不可推衍姻缘,寿命,劫难等和天机有关的事情,只能推衍功法,神通,法术等。 如此一来,就大大限制了此图的作用。 谢怜很难理解,这大衍图的炼制者究竟是怎么想的?花费这么大力气,炼制出这么一个功能单一的宝物来。 四十八道后天神禁啊,干什么不好,偏偏浪费在这里? 谢怜旁敲侧击的询问过有关这种推衍类法宝的信息,跛道人的评价不高。 后天神禁的限制很大,推衍功法,神通,法术的时候,是要根据主人的知识储备作为基础参照的。 那么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法宝的主人懂得那么多的话,还费劲推衍功法神通做什么呢?她自己一定就掌握着不少高深的法决啊……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那是过去的大衍图。 在经过了足足一成半的云气改造之后,现在的大衍图,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的四十八道后天神禁,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谢怜无法准确的做出判断,但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神禁之上的后天气息,已经淡薄到微不可查的程度,反倒是一缕缕的先天之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这跟谢怜的后天之体变成先天道体的过程显得有些相似。 难道是后天神禁要转化为先天神禁了吗? 谢怜还记得,自己询问跛道人有关“先天神禁”消息的时候,对方露出的怪异表情。 “先天神禁乃是遥远的上古时代初始,天地法则尚且薄弱,由天地自然所生的造物,非是人力岂能想象,威能固然不可思议,但上古时代未曾结束就已经绝迹了……如今的这一方天地,法则什么的都已经完整,可不具备产生先天神禁的条件!” 如今的天地已经不具备先天神禁出现的可能了…… 于是谢怜看着自己所掌握的四十八道散发着先天之气的神禁陷入了深思。 “也许后天转化先天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铜鼎能够做到打破天地极限,将后天转化为先天……毕竟我自己就是个例子,但神禁和人体似乎有所不同,我的四十八道后天神禁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功,给人的感觉是还差一步,介乎于先天和后天之间,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不允许先天神禁出现了?” 谢怜将大衍图收了起来。 即便是没有完全转化成先天神禁,但大衍图的玄奥程度仍然增加了无数倍,此图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重宝,如果有朝一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完全转化为先天神禁,那此图就有点无法想象了…… 不过谢怜也没有太激动,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因为她很清楚,真正珍贵的始终是青铜鼎,这才是她的根本。 “有了大衍图这样的宝物,欠青屏山众妖的修行法应该是不成问题了……此事暂且搁置,我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先确认我的观想物。” 谢怜隐隐之中有一种预感,即便是这个世界的顶尖观想物,或许也入不得洞天紫气的眼。 她大概率是真的要走“自创观想物”这个路线。 只是到底要观想什么呢? 肺肝肾心脾,此乃五脏,而五脏又恰好对应五行,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心脏属火,所以心脏洞天经过云气改造后,除了紫气浓郁之外,还生出了淡金色的火焰…… 如此一来,就限制了观想物的属性。 “火属性,在神话之中拥有着尊崇地位的存在,有什么?” 谢怜喃喃自语,脑海中勾勒着观想物的雏形。 …… 第四十九章:师门教诲 就在谢怜琢磨着自己的那点事情的时候。 小宁县的客栈之中,师徒二人也没有清闲下来。 跛道人刚刚动用神念,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杜凝儿的身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跟你师祖预料的一样,只要拔除掉毒物,你身上就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两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你也可以完全继承了。” 药仙和符仙虽然早已仙逝,但对于唯一留在人世间的孤女,显然是有一番安排的。 光是为她准备的丹药,法器,修行法,神通,术法,甚至是法宝,天材地宝...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而这还不算什么,符仙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女儿送回了山门后,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最后时刻,将此生从凡人开始,一直到成仙的所有感悟,全部留了下来。 这才是杜凝儿的父亲留给她最大的一份遗泽。 只是过去她受到毒物的困扰,连活命都困难,根本没有机会享受这些遗泽。 但现在,既然已经去除了体内的祸患,那么自然而然的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师父,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真的能给到我手里吗?会不会有什么眼红的长老什么的,暗地里想要争夺啊?” 杜凝儿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该打!” 闻言,跛道人一巴掌拍在少女的脑门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 看着杜凝儿捂着脑袋吃痛的样子,笑骂道。 “你这丫头,在人世间历练的这段时间,好的没学到,却不知从哪里看到了凡人宅斗的那点心思,怎能套用到师门呢?” “你是二位师叔唯一的孩子,你本身就在丹霞山地位超然,谁人敢惦记着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是你大师叔,二师叔?还是你三师伯?你可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一番话!” “丹霞山成立三千年,除却三位仙人威慑之外,更多的还是自身的团结,你的长辈们都是有道真修,你好好想想,你从小到大,可有人对你冷眼相待吗?谁不是对你宠爱有加,你这些话如果被他们听了去,真不知道要有多么伤心。” 闻言,杜凝儿连忙摇头。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么,师父千万不要当真,这些话真不能让师叔师伯他们听了去,不然凝儿真就无法做人了。” 她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扮可爱博取同情。 但跛道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宠溺了,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丫头,你现在虽然修为平平,但有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道行就会突飞猛进了,师父这里,有几句话想要交代你。” 杜凝儿严肃了起来,他感觉到师尊前所未有的认真。 “师父您说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绝不敢违背`。” 跛道人深吸口气。 “师父希望你牢牢记住被毒物折磨的这些日子,不要忘记自己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苦楚,这些东西,都将成为你未来宝贵的财富。” “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说么?因为从我们回到山门开始,你就会成为丹霞山名副其实的‘公主’,你不仅能够获得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更会有无数人前来攀附。” “这里面的大多数人,曾经都受到过二位师叔的恩惠和教导,他们未必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但一定会对二位师叔的孤女报以最强烈的善意和支撑。” “你很快就会泡在蜜罐里,没有人舍得打你,没有人舍得骂你。” “你的修行会一帆风顺,有符仙师叔完整的修行感悟,你甚至会变成一个符道天才。 “过去外门杂役弟子想要讨你的好感,称呼你为仙子,但在不遥远的未来,所有人都会将你当成是仙子,因为你确实是仙人的孩子...” “这些东西,将带给你巨大的幸福感...也许在某一天,即便是师父我,也不好再如过往一般训斥你了。” “但这些可以预见到的美好,并不一定真的对你好,甜言蜜语,会让一个人听不进去良言,春风温暖,会让一个人忘却严冬,巴结奉承,会让一个人失去本心..” “说到底,你还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师父固然会尽力的保护你,但师父能起到的作用有限,真正决定了你的未来的,始终是你自己。” 一番话,语重心长。 杜凝儿似懂非懂,就在她想要细问的时候,却抬起头,看到了跛道人脸上的疲惫之色。 不知道为何,这一个瞬间,她忽然间感觉师父多了一丝老态。 明明师父是真人,如果他想,就可以永远保持这幅面容.. 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她想到了这十几年以来师父为他的奔走,想到了师尊深夜在山崖处的叹息,想到了在她做错事时,师尊想要责骂,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挤出的笑脸... 杜凝儿落下泪来,恭敬的拜下。 “凝儿谨记师尊教诲。” 跛道人负手站在窗前,遥望着小院的方向,说道。 “谢前辈对你有活命之恩,以后每逢重要节日,你都要来拜见前辈。” 杜凝儿点头,说道。 “这是应该的。” 跛道人欣慰一笑,再次说道。 “之所以让你拜见谢前辈,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的心中警醒,你将来无论修行的多快,有了多大的成就,都要有敬畏之心,你的一切,都是二位师叔留给你的遗泽,在你走出自己的道路之前,你没有任何资格傲.....因为你再高,难道还能高的过谢前辈吗?人啊,要有敬畏之心。” 今天跛道人教育徒弟说了很多话。 因为杜凝儿的危机化解的太快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 他生怕杜凝儿未来路走的太顺会毁掉自己,所以不惜搬出谢怜,来增加说服力。 杜凝儿想了想谢怜一念之间化出灵山的画面,嘴唇便有些干涩。 其实跛道人是真的多虑了,杜凝儿可能会飘,但敬畏之心绝对不可能消失,那一幕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 “师父,你提起谢前辈,倒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先前你是不是飞剑传书来着,让师门派人来调查谢前辈的根底?” 杜凝儿弱弱的提醒。 一句话,直接破除了跛道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他神色一变,猛地跺了跺脚。 “该死,竟然忘了此事!” 调查谢前辈? 还调查个屁啊! 这是丹霞山能做的事吗? 师徒二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的无奈。 相顾无言。 第五十章 告家长的恐怖之处 第二天清晨。 谢怜浅睡了两个时辰,便习惯性的爬了起来,然后洗脸,刷牙。 这是她重复了二十余年的事情。 “柳枝刷牙,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回头若有时间,倒是可以制作个牙刷。” 谢怜胡思乱想着。 如果是做牙刷的话,听说古人有用猪毛的,但猪毛似乎有点硬啊,我谢某人向来喜欢软刷来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钻出个小脑袋来。 正是庄俨。 庄墨陈已经去了学堂,这小家伙便解放了天性,扒在门口往里看,也不进来。 “怜姨,胡千里来了吗?” 胡千里? 谢怜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想起来这是小白狐的名字,她将嘴里的漱口水呼噜噜的转了转,然后吐了出来,用毛巾擦了擦嘴说道。 “你们约好了一起读书是吧?那他应该快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前辈,前辈,我来了!” 小白狐趴在墙头上,表面跟谢怜打招呼,实际上却对着庄俨挤眉弄眼的。 谢怜看着两小用眼睛发电报,忍不住笑了笑,说道。 “你两以后一起读书不要紧,但万万不可荒废课业,若是只顾着嬉戏,而误了学习,即便是我不跟你们计较,但只要跟庄先生和白素说一声,呵呵...” 咝! 两小顿时打了个冷战,头一回感受到了告家长的恐怖之处。 “怜姨,我绝对不会荒废课业的!” 庄俨骨头都软了,急切说道 庄墨陈向来严厉,尤其是对功课这方面,这要是被谢怜“告上一状”,庄俨都不敢想自己有什么下场。 “前辈放心,我胡千里向来拎得清轻重,我不光会自己学,我还会盯着小庄的!” 小白狐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卖队友。 换来了庄俨的怒视。 谢怜看的有趣,她本来也只是随口逗乐,实际上对这两个小家伙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不太可能会做出那等只顾着玩耍,而荒废了学习的事情。 “好了,不闹了,你们两个先温书吧,小庄的底子更深一些,多教着胡千里一点....你们还没用早餐吧?等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吃食。” 谢怜将毛巾,脸盆收好,朝着外面走去。 但就在即将出门的刹那,却是正好迎面撞上了跛道人师徒两。 “谢前辈早上好。” “早上好,二位这么早就过来了?鲁道长啊,大清早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三人相见,彼此问好,谢怜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跛道人闻言苦笑一声,说道。 “小道的酒瘾还不至于那么大,此刻前来,实际上是向前辈辞行的。”。 “辞行?” 谢怜低头一扫,看到了杜凝儿提着的早餐。 “进来说。” 她领着二人回到院子。 树下温书的两小好奇的看了过来。 “去屋里读书,过阵子就检查你们的课业。” 谢怜摆了摆手,先将他们打发了,然后又请跛道人和杜凝儿坐下。 “难道是谢某人招待不周吗?怎得这么着急离开?” 谢怜多少有点不舍,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跛道人。 这个世界很大,可不是随便畅谈几个世界就能说清楚的,难得遇到跛道人这么一个博闻广记的人,谢怜当然想要将其“榨干”. 但跛道人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说道。 “前辈盛情,小道本不应该推辞,只是确实有必须回归山门的理由。” “其一,凝儿痊愈一事,对于丹霞山而言乃是大事,应该尽快让师尊知道。” “其二,不瞒前辈,前些日子我就来到小宁县了,先发现了青屏山妖众,见他们读书,学习,与寻常妖物不同,于是心生好奇,暗中展开调查,发现他们和前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时觉得前辈来历不明,意图不明,于是心生怀疑,私下里飞剑传书回宗门,想必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前辈了。” “但此事,却是闹了个大乌龙,前辈何等人物?岂是我等小辈能够随意调查的?所以我这才赶着回去,一来阻止同门的行动,二来则是将此间事,汇报上去。” 说到最后,跛道人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当初还怀疑过谢怜,还想暗中调查。 谢怜显然不会在意这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丹霞山又没对她喊打喊杀,她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只是从跛道人的言语之中,却是品出了其他味道。 “丹霞山对于势力范围内的其他修行者这么在意吗?” 面对着谢怜的询问,跛道人愣了愣,说道. “倒也不是,丹霞山位于乾国东方,一般活动范围也就在这一片。修士来来往往,很是正常,若是每个人都细细调查,却是犯不着。工作量大不少,还惹人不满。只是碰到一些实力强大的陌生修士,总还是要了解一二的,就像是前辈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注意到您,但既然被小道碰上了,却是免不了要了解一番的。” “当然,我丹霞山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宗门,所谓的了解并不是指逼问,压迫,而是以结善缘为主。” “碰上健谈的,便与之下棋,品茶,饮酒,拉近关系,碰上孤僻的,则赠与丹药,混个脸熟...” 闻言,谢怜点了点头,赞叹道。 “定下这个制度的人,倒是深谙做人之道,如此一来,在丹霞山势力范围之内,就没有人好意思再闹事了。” 跛道人笑着说道。 “这是当年符仙师叔定下的规矩,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指的便是这种情况.....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不识好歹的,或者干脆就是心术不正的魔道中人,遇到这些,我丹霞山即便是再怎么与人为善,也要与其比划比划了。” 跛道人说的这种情况,应该是极其稀少的。 谢怜哪怕再怎么小白,也知道在修行界,一个善于炼丹的宗门,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招惹的。 没见那清羽道人为了渡劫丹都求到了丹霞山头上吗? 招惹了丹霞山,就等于惹上了其背后那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 “既然道长执意回山,谢某也不好再留人了,只是你我只喝了一次酒,还没有尽兴,若是有闲,还请道长再来。” 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前辈看得起小道,是小道的荣幸。” 跛道人没有拒绝的道理,笑呵呵的应下,然后说道。 “昨日说的那件事,前辈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偿还恩情之事。 一直以来,都是外人欠丹霞山的人情。 而这次居然颠倒了过来。 这让他倍感压力,希望谢怜能够早早开出“价码”,先把人情债还了在说。 “确实是有些需求,希望丹霞山能够满足。” 第五十一章 告别 谢怜也不客气,将自己提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谢某需要大量的修行法!” 跛道人有些不解。 “修行法?” 谢怜颔首,说道。 “是的,尽量尽量多一些,杂一些,最好能有妖族的修行法。” 这个要求真是让跛道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不会没有脑子的去询问为什么,而是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前辈开口,小道本不该拒绝才是,只是这修行法,却涉及到各大宗门的根本,尤其是那妖族流行的法决,我人族之中本来就收录的极少,怕是..” 他有点张不开口,但还是咬牙说了。 此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谢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道长可能误会了谢某的意思,谢某当然不会去要那些作为不传之秘的法决,如果我开出这个条件,就是强人所难了....我要的,其实都是些寻常修行法,大路货也好,古籍残篇也罢,不管有没有价值,我都愿意收下。” 闻言,跛道人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能行?” 谢怜有些错愕。 “难道道长还觉得为难吗?” 跛道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为难,而是太容易了些,不瞒前辈,我丹霞山素来与人为善,这三千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求丹,只要能闯过幻阵到达山门外的,都是有缘之人,一般情况下都会赠与灵丹.....而那些受到恩惠的人,总会想方设法的报恩,不乏有人送上修行法,如此一来,我丹霞山收集的五花八门的修行法也就多了起来。” “前辈如果要顶级的修行法,丹霞山或许还拿不出来,但若只是追求数量大,品类杂,那恰恰找对了人,小道可以保证,丹霞山一定会满足前辈的要求。” “但那不过都是些寻常修行法,即便是数量再怎么多,也比不上一门顶尖...如果仅以这些东西来报恩,未免也太寒酸了些,恕小道万万不可答应!” 跛道人苦笑连连。 他想过要偿还谢怜的恩情可能不会太容易。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剧本。 他竟然会为谢怜要的东西太简单而发愁.. 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修行法而已,怎么能报答恩情呢?若是传扬出去,丹霞山名声岂不是都毁了。 谢怜哭笑不得。 “道长此言差矣,我帮助凝儿,你想要报答,这是人情往来,而不是公平交易。” “若只是单纯交易,早在先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那就要谈好价码了。” “所以,道长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或许在你眼里,我要的那些东西价值不够高,但对我而言,那些东西恰恰是我需要的.” 这一番话说的跛道人又是一叹。 “前辈未免太好说话了一些。” 跛道人无法分辨谢怜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他觉得,世上应该很难会有人对谢前辈生出恶感吧。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能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非是谢某好说话,只是事实如此。” 谢怜手指着杜凝儿,说道。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即便是道长任何好处都不给,我也不忍心见她香消玉殒,这本就是随心而为,若人的心意总要用价值来衡量,那这世间的人情味,可就淡了些吧!” 跛道人再次拱手,叹服道。 “前辈之言,再次给小道好好上了一课,话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小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这便回山去办前辈托付的事,最多三日,必有回信!” 谢怜也回了一礼。 “下次来,还请道长带上丹霞山的好酒。” 跛道人大笑,这自然不必多说。 杜凝儿将自己提着的热腾腾早餐放在桌子上,绽放出的笑脸如花朵一般。 “前辈快快用餐吧,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早餐呢,有羊汤,有豆饼..” 谢怜笑着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退后几步,再次拜了拜,转后迈出了院门。 就在出门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谢怜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确实也涌出了一丝不舍来。 可能做主人的就是这样吧,当客人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冷下来,就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一个人。 “你们两个小家伙,别偷窥了,快出来用餐!” 谢怜头也没回,很笃定的说道。 下一秒,房间里钻出两个小脑袋来。 小白狐讪讪的笑着。 “前辈,刚刚那位是丹霞山的高人吗?听说丹霞山的人最擅长炼丹了,也不知道丹药好不好吃,甜不甜。” 谢怜笑着说道。 “那你便刻苦一点修行吧,若是进步大,下次鲁道长来了,我就为你讨要一颗尝尝味道。” 小白狐很得意的叉着腰说道。 “那前辈您可说错了,我不刻苦修行,也能长进,您难道没发现吗?我现在道行增长了不少啊,说来也奇怪,感觉一觉睡醒,多了一二十年道行的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谢怜看了看,然后露出疑惑之色。 “还真是!” ......... 此时,跛道人和杜凝儿已经来到了青屏山。 二人悬于半空之中,看着底下气象大变的沉香谷,露出惊叹之色。 “一日之间,地脉重组完成,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灵根,这小小沉香谷,已经有了成立一个中型宗门的根基了....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群小妖恐怕守不住此处,贫道欲报恩但前辈不受,那便将恩德用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跛道人随手派出十二杆小旗,自空中落下,分别插在十二个地方。 恰恰将沉香谷围住。 然后他双手掐动印决,打出了数十道灵光,十二杆小旗绽放出淡青色的光芒,隐于地脉之中。 “白姑娘,贫道乃是丹霞山真人鲁少彦,谢前辈对贫道弟子有救命之恩,贫道感其恩德,今日特来报恩....沉香谷地气翻涌,灵气喷薄,恐怕惹来外人觊觎,今日贫道设下《十二天干戊土大阵》,助你守护这一番难得的基业,此乃掌控此阵的法决,这便传授于你......” 几个呼吸的时间,跛道人便传音完毕。 之后再也没有耽搁,抓着杜凝儿遁入青冥消失不见。 只剩下白素呆呆的愣在原地。。 第五十二章 百姓苦 谢怜当然不会知道跛道人专门绕道去了青屏山一趟,给了白素不小的好处。 若是让她知道了,定然又要埋怨跛道人过于客气了。 但实际上跛道人也不得不如此,他道德品质比较高,所以对于还人情有着自己的理解。 虽然谢怜一番话说的他也很认可,但仍然动摇不了他的想法。 在跛道人看来,如果只是为谢怜找来寻常修行法,就当做是还清人情,那未免也太糊弄了些,他自己反正是说服不了自己。 他所求的,仅仅只是心安而已。 若是不能让自己心安,将来修行时,甚至可能会滋生出心魔。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修行者都那么在乎“因果”的原因了。 跛道人这一走,谢怜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之中。 除却看顾小白狐和庄俨的读书之外,其他时间大多数都用来研究大衍图的四十八道神禁。 越是深入研究,谢怜越是不明白。 这大衍图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你都有能耐搞出四十八道后天神禁了,为什么要将其用于大衍图这种功能单一的法宝上呢? “若是换做其他攻防之宝,怕是早就已经名传天下了吧。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这包含了四十八道后天神禁的大衍图,居然还会流落到凡尘俗世,被城隍生前的家族当成是传家宝... “以后若有机会,当要打探打探此宝的消息。” 谢怜心里种下了一个念头。 此宝在她手上,算是脱胎换骨了,四十八道后天神禁距离完全蜕变成先天,仅仅只差半步而已。 半步距离,看似并不遥远,谢怜当然要想办法弥补。 第二天清晨,还是和往常一样,谢怜安排小白狐和庄俨去读书,而自己则是出去买早餐。 前一日杜凝儿为她带来的早餐很合胃口,尤其是那一块豆饼,很像谢怜前世老家的一道美食,让她颇为在意。 所以,她直接就是冲着豆饼摊子去的。 “谢姑娘早上好啊。” 摊主是一个尘灰满面的老叔,腰身半佝偻着,这是年轻时候扛重物压得,已经没有办法恢复了,一双细小的眼眸里面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您也来买饼吃?” 谢怜笑了笑,说道。 “昨天一个晚辈为我买了一块豆饼,吃完了就忘不了了,于是今天特意跑一趟,再尝尝大叔的手艺。” 谢怜很擅长和老百姓交谈,老百姓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大家所渴望的,所发愁的,总共就那么几件事,想要拉近关系是比较容易的。 果不其然,几句闲谈,谢怜就和摊主认识了。 原来对方姓罗,没有大名,家中排行老七,从小就被人称呼罗老七。 但谢怜肯定不会这么叫,而是很客气的称呼:“七叔。” 这让罗老七受宠若惊,谢姑娘可是和庄先生一样的读书人啊! 不过他心里头还是非常受用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说道。 “虎头,还不快点去给谢姑娘拿四个饼。” 虎头是他的儿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 只不过不善言辞,看起来有些内向,听了吩咐后不声不响的揭开笼屉,取了四个热乎乎的豆饼。 “七叔你记错了,我只要三个豆饼就好了。” 谢怜提醒道。 小白狐一个,她一个,小庄一个正好。 “没记错没记错,谢姑娘是第一次来,又瞧得起老汉,称呼一声七叔,送你一个是应该的。” 罗老七一边笑着,一边用荷叶包好,双手捧着。 “七叔都这么说了,谢某也不好推辞了,但仅此一次就好,明天再来的时候,可不能再多给了。” 谢怜接过豆饼,热乎乎的,闻着有一股豆子的清香,非常开胃。 “明天?可能没有明天咯。” 罗老七说到这,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僵住,眼里闪过一抹无奈。 “嗯?这是为何?” 谢怜好奇问道。 “因为生意差啊,姑娘你想想,你与老汉交谈的这会儿,可有人来咱的摊子上买饼?” 罗老七叹息连连。 “还真是如此,但我觉得七叔所做的饼用料扎实,口味不错,为什么会无人问津呢?” 谢怜眉头微微皱起,此时正是早餐生意好的时候,别的摊子不说门庭若市吧,但三三两两的总有人去吃东西,唯独这豆饼摊子,竟是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人光顾. “老汉的这个摊子已经开了有三十多年了,再好吃的东西,如果吃上三十年,乡亲们也都会腻的....而且谢姑娘之所以觉得好吃,是因为只是吃了个新鲜,实际上区区豆饼而已,大家都会做。再加上如今年辰不好,地里欠收,官府啊,唉,真是不想提了,今年又多收了一道税..” 罗老七很是苦恼的摇了摇头。 “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老汉我的生意也不好做,已经连续七八天没有什么生意了,不瞒姑娘,老汉还指望存钱给虎头娶媳妇呢,指着这豆饼生意怕是不行了,倒不如回去种地。” 谢怜的好心情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罗老七的话语,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祖父,自己小的时候,家里遭了水灾,祖父坐在地头,看着被淹坏了的庄家就是这样唉声叹气的模样。 不过有国家的帮助,再怎么艰难的日子,总还是能熬过来。 但罗老七可没有那么好运,官府别说帮忙了,不给老百姓添乱已经烧高香了。 “我才刚找到了一个合胃口的吃食,难道就这么倒闭了?” 谢怜心里有些难受,询问道。 “若是回去种地,日子能好过么?” 罗老七苦笑一声,说道。 “能好过个什么?糊口就算不错了,当年老汉我就是瞧着种地种不出个名堂,所以才出来卖豆饼,如今年纪大了,又要回去,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罗老七认为自己家的这本格外难念。 谢怜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直接给银钱? 倒是可以。 她并不缺钱。 但仔细想想,却是又觉得不太合适.. 忽然之间,目光扫过灶台底下放着的木桶,桶子里泡着不少黄豆。 谢怜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豆浆 “七叔,你的这些黄豆从哪里进的货?” 罗老七愣了愣,不明白谢怜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大部分都是孩他娘在家里种的,若是不够,就去村里其他人家里买,我们村都有种豆子的习惯,一个村的也不收什么钱...” 谢怜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七叔,你这豆饼虽然不好卖,但是也不必急着回去种地,我这里有个古方子,您老可以拿去试试,若是能做出新鲜的吃食,想必乡亲们就愿意来消费了。” 谢怜拿出的方子,不是别的,正是豆浆的制作方法。 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国家,还没有人研究出豆浆来。 谢怜记得很清楚,豆浆这东西制作方法极为简单,前世乃是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所研制,据说当时其母患了重病,每天都喝豆浆,没过多久病就好了,因此刘安的孝举被广泛流传,豆浆也随之风靡了起来。 豆浆的制作工艺十分简单,只要将泡好的豆子放在石磨上就能磨出新鲜的豆浆。豆浆只需要用石膏点卤就能做出美味的豆腐,而豆腐在古代的市场需求很大,豆腐又称为“素肉”,一般吃不起肉的贫苦人家都会买几斤豆腐打打牙祭。 做出了豆腐,如果再往下延伸,又能做出豆花,豆腐脑等美食来。 可以说是完全开创出了一条美食的道路来。 “这,这怎能使得?” 罗老七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方子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不太踏实,自己和谢怜无牵无挂,怎能随便拿人好处? “如何使不得?七叔刚刚因为聊得高兴了,还赠了我一块饼,难道谢某高兴了,还不能赠七叔一个方子吗?收下吧,等你制出了豆浆,谢某天天都会来光顾,说实话,我可是期待的很呐!” 谢怜笑着说出一番话来。 也不等罗老七拒绝,提着豆饼就回去了。 此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却可以改变一个家庭,那又不算是小事了。 谢怜心里头是真的很期待,她本来就是豆制品的爱好者,如果罗老七做的顺利,那么她可就有口福了。 回到家中,小白狐和庄俨已经温书完毕了。 简单的吃完早餐后,就要开始今天的课程。 只不过庄俨却提起了一件事情。 “怜姨,胡千里将《千字文》传授给了我。” 谢怜没有当一回事,说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本来就可以学。” 但庄俨却挠了挠头,说道。 “可我写在纸上,被我爹看到了,逼问之下,我只能说是怜姨所作.....我爹当时很高兴的样子,说是今天下了学,要来找怜姨算账。” 算账? 谢怜一怔,继而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 庄俨见了,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庄墨陈果然兴冲冲的杀到。 “谢先生,你在家做的好大的事,把庄某瞒的好惨!”。 庄墨陈风风火火的,说的话听起来有指责之意,但实际上眼里嘴角都挂着笑意,明显是在跟谢怜开玩笑。 “不过是一篇启蒙文章罢了,不至于让庄先生这么在意吧。” 谢怜无奈的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庄墨陈坐下。 庄墨陈和谢怜交情好,两家走的是越来越近了。 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不说,还一把抓过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饮下。 “不过是一篇启蒙文章?谢先生说的好似清风拂面,倒显得庄某有点没见过世面了。” 庄墨陈笑着说道。 “昨夜读了这篇文章,我可是夜不能寐啊,半夜几次走出房门,想要寻先生一叙,但又见时辰不对,不忍打扰。” “以这片文章的才华,谢先生就是考上女诸生,庄某都觉得绰绰有余!” 谢怜闻言一怔,定睛细看,果然庄墨陈眼里带着血丝,一副深感疲惫的样子。 当下便摇了摇头,埋怨说道。 “庄先生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如同小儿一样,行这不懂事的举动?” “谢先生当真不知道庄某因何而激动?” 庄墨陈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谢怜心中一动,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乾帝因为她冒充仙人,临走之前说的那一番话而痛改前非,下罪己诏,放归无辜道人,给予死难者抚恤... 初次听闻此事的时候,庄墨陈很是开心,以为天子终于大彻大悟了,乾国天下有救了。 但很快知道天子只是想做这些来讨好仙人,长生之心不死之后,他就遭遇了巨大的打击,呆坐一日,茶不思饭不想连庄俨的课业都顾不上了。 这位庄先生,虽是辞官还乡了,但一颗心思,却还在朝堂之上啊! 一念至此,谢怜立即明白了过来。 “庄先生难道是想推行《千字文》吗?” 庄墨陈露出笑容。 “知我者,谢先生。” 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兴奋的走来走去。 “《千字文》是蒙学文章,本就不需要多么好的文采,多么华丽的辞藻,庄某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通读一遍之后,那种朗朗上口的感觉,先生所作的文章,句句押韵,非常容易传播,且文章不算长,不过一千个大字,但这一千个字,却覆盖了天文,地理,历史,伦理..还有比这更适合推行的启蒙文章吗?” “圣人门徒,首重教化,而教化之始,自蒙学起,有这一篇千古雄文在,也不知道多少孩童会为之受益!” “谢先生你所写的不仅仅是一篇文章,更是教化之道的千秋功业啊!” 庄墨陈一直以来很注重实际,但作为一个读书人,又不缺乏浪漫主义的思想。 此刻他就展开了畅想,若是有一日,这天下学子都朗诵《千字文》,学堂之中整整齐齐的传出圣道之音,这该是何等美好的事情? 但谢怜的一句话,就将他从幻想之中拉了出来。 “庄先生想的很好,谢某只有一个问题,文章再好,如何推行天下?” 庄墨陈一顿,继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所有激情退去,缓缓坐了下来。 “谢先生你啊..真是会扫兴。” 他喝了口茶,只感觉嘴里都是苦的。 幻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如今的乾国,内外交困,祸根深种,俨然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边缘点。 在这个时刻,去推行教化? 真的会有人去做这件事情吗? 指望朝堂之上忙着争权夺利的衮衮诸公? 还是内阁里那几位装聋作哑谁也不得罪的老大人? 总不能是那一位除了修仙之外对于其他事情根本就不关心的天子吧! 第五十四章 丹青,道友 庄墨陈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绝望。 谢怜也不想打击他,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好友陷入到自嗨之中,默默的为其倒满了一杯茶之后,说道。 “其实庄先生还是没有放下过朝堂,虽然人在偏远的小宁县,但是一颗心思,始终没有离开过丰都。” 庄墨陈叹了一口气。 “非也,庄某的心不在丰都,而在天下百姓的身上,我读书从来不为功名利禄,只是想要为百姓做一点事....少年中举,之后又中了进士,外放为官,调入丰都,任命谏议大夫,本以为能做一些事情,但细细想来,却一事无成,这让我怎能甘心?” 谢怜静静地听着。 她早已看出,庄墨陈嘴上虽然说着回乡办教育,但实际上只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无奈之举,他的真实内心其实矛盾的很,想做一点事,却又根本无处下手。 对于这种事情,谢怜也没有什么经验能够分享。 只能默默的陪伴。 枯坐了一阵子,庄墨陈忽然开口,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谢先生,我还是打算尝试一番,这《千字文》如果能够推行下去,对乾国文业有着不小的作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未必都是不做事的,左右不过是推行一篇文章罢了,也许会有人看重也不一定!” 他认定了一个道理,既然是正确的,就应该去做。 哪怕是成功的可能不高,也要先试试再说。 给谢怜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否定先前逃避的自己一样。 “庄先生现在已经没了官职,以何种名义上书呢?” “虽然没有官职,但我还是进士,本就是上书进言的权力,再者说,我还可以拜托县令大人相助,让他与我联合署名。” “这倒是一个法子,或许能引起不少人关注...只是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庄先生答应。” “谢先生尽管说。” “送上文章时,要么庄先生署自己的名字,要么署别人的名字,反正不要提及谢某。” 谢怜淡淡说道。 “这是为何?” 庄墨陈不解。 “能写出这等文章,本该名传千古,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谢先生为何弃之如敝履呢?” 谢怜笑着指了指自己。 “先生莫非忘了,早在我们相识之初,谢某就说过自己对功名毫无兴趣,如果真因为这一篇文章出了名,那谢某能收获到的,也只有苦恼,而没有半点喜悦...庄先生难道忍心看着谢某因为此事而困扰吗?” 这当然是托辞。 实际上谢怜是怕自己引起乾帝的注意。 虽然可能性很小很小,但她还是要杜绝一切可能。 倒不是说怕乾帝,而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很满足,与皇室扯上关系做什么? “谢先生既然这么说了,庄某也不好做恶人,只是署名一事,庄某却做不出那等盗用之举,我想想,不如就不署名吧,只是提及乡野遗贤所书即可!” 庄墨陈思考了片刻,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怜点头答应,然后又说起一件事情。 “我的这篇文章被庄先生拿去了,算不算先生欠我一个人情呢?” 庄墨陈看着谢怜笑吟吟的面容,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下。 “莫非谢先生有事要吩咐?” 谢怜摇了摇头。 “不是有事吩咐,而是有事相求。” 二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以你我的关系,说什么相求?直说吧,什么事。” “之前听小庄说过,先生似平精通丹青之道?” “呵呵,谈不上精通吧,只是一时闲趣罢了。” “不知谢某是否有幸,能让先生教我丹青呢?” 谢怜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庄墨陈有点惊讶,谢怜居然会对丹青感兴趣。 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对于读书人来说,爱好总共就那几样,琴棋书画嘛,都很正常。 这是一件雅事,他没有拒绝的道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约好,明日就开始指导谢怜作画。 完事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庄墨陈没有闲着,果然直奔着县衙去了。 谢怜摇了摇头,这位庄先生,看起来真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啊。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庄墨陈一片丹心,终究是为了乾国,从什么角度来说,也算不得坏事。 唯一忧虑的,就是他不要再被碰的满头是包就好。 又过了一日。 谢怜出去转了转,罗老七没有出摊,不知道豆浆计划是否顺利。 随便买了些吃食后,便回来教导两个小鬼读书。 傍晚时分,庄墨陈下了课,按照之前约好的,正式来教导谢怜绘画 庄墨陈还是谦虚了,他的画技虽然不能说是大师水平,但也称得上精通了,绝对不是所谓的一时兴趣。 谢怜受益不小,见庄墨陈略有疲惫,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而她自己,却是继续在纸上作画。 只是画的并不顺利,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漫无目的的空想。 总之,折腾了半天,也就只画出了一个雏形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谢道友在否,丹霞山来人了。” 声音苍老,但是却中气十足。 谢怜一怔,露出惊喜之色。 跛道人果然是个信人,说是最多三日,果然履行了约定。 连忙上前打开门户,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人,白色的卧蚕眉衬托的仙风道骨,白发披在腰间,脸上的皱纹之中透着一股和善之意。 在谢怜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谢怜,眼眸里露出一抹惊色,然后拱手说道。 “丹霞山丹阳子,拜见道友。” 丹阳子? 谢怜初闻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目光一扫而过,却是下意识的定住。 这一位似乎不简单啊! 谢怜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来者气度非凡,虽然看着面善,但内在却隐着一股如渊如海的气息。 于是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法眼发动,立即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尤其是老者顶上凝聚而出的三朵青莲......... 第五十五章 丹阳子 “顶上三花.丹阳子..” 谢怜不再多看,再看就不礼貌了,连忙拱了拱手。 “没想到竟是威名赫赫的丹仙亲自前来,真是折煞谢某人了。” 谢怜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哪里还不清楚眼前这一位的来历? 定然是三老仙中唯一幸存的丹老仙了。 原来他的道号叫做丹阳子么.. 先前跛道人似乎倒是没有提过,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身为徒弟的,也不好随便去提师尊的道号,反正修行中人都是以丹仙称呼,只有极其亲近的友人,才会以丹阳子称呼。 谢怜真是没想到,丹霞山这是下血本了啊,一宗大佬,还是唯一大佬,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下山了。 “谢道友谬赞了,老道我此生不好斗,这三千年来与人斗法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有什么赫赫威名?倒是传出些假仁义,假慈悲的恶名,却是让道友见笑了。” 丹阳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慢吞吞的说着,但心中却是凛然 方才谢怜看他的那一眼,竟然让他有一种底细被看透的感觉。 几乎下意识的,就要产生本能的应激反应。 但幸好,谢怜似乎并不是故意如此,看了一眼后,便马上挪开了视线。 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但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惊悚之意。 “原以为少彦所言有些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却并不是无的放矢....谢怜,这世间何时多了这么一尊人物?” 他心思电转的同时,也试图看出谢怜的部分根底来,但一眼望去,却仿佛迷雾一片,根本无法看清丝毫。 他有一种感觉,即便是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怕是也探不出谢怜半点底细。 “假仁义,假慈悲?” 谢怜一怔,继而不解道。 “鲁道长曾言,丹霞山名声在修行界极好,三千年来不知道与多少人结下了人情,世人皆真心叹服,为何在丹仙口中,世人却变了一副嘴脸呢?” 丹阳子大笑,抚着白色的长须说道。 “少彦毕竟不当家啊,哪里知道老道的辛苦?自药仙和符仙陨落之后,丹霞山便是老道一肩挑了,所思所虑,难免长远些......世人是称颂丹霞山的不少,但道友想想,有人在丹霞山得了灵丹,于是结下善缘,但更多的人其实都是无功而返,徒劳耗费了时日,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豁达些的,只当是没有缘分,狭隘些的,便记恨上了,三千年丹霞,八百里青山,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爱,多少人恨..” 闻言,谢怜认同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她认同的自然是丹阳子的深谋远虑,三千年来,丹霞山结下了善缘,却又恶了不少人,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灵丹又不是萝卜白菜,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双手奉上吧? 有人通过考验得了缘法欢天喜地,惦记着丹霞山的好。 而失败者,则是会认为丹霞山虚伪,说是助人,却又设下考验,不能雨露均沾。 此事没办法细想,更没办法解决,人性复杂,总是如此。 谢怜在意的不是这个,即便是暗地里有人记恨,但丹霞山好歹也是名门正宗,当然不会怕,丹阳子言语之中,也没有透露出什么畏惧的意思,他更像是发个牢骚,感慨感慨而已。 可问题是,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丹阳子怎么会在谢怜面前发这个牢骚,做出这等感慨呢? 似乎意识到了谢怜心中的想法,丹阳子说道。 “道友莫非觉得老道说这番话有些突兀吗~”?” 谢怜渐渐也缓过劲来了,当面的虽然是真仙,但....也就那样,人家又没恶意,自己平常心对待就好,于是倒也不顾虑什么了,点了点头说道。 “是有那么一点。” 丹阳子表露出歉意之色。 “老道确实有些失言。” 旋即话锋一转,说道。 “老道好歹也活了几千年的岁数,怎会不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只是不知为何,见了道友,却觉得无比亲近,又想想道友对故友独女的大恩,这份亲近便更加浓烈,于是这才失了分寸,竟然初次见面,就对道友说出了这等肺腑之言.....勿怪,勿怪。” 闻言,谢怜顿时哭笑不得。 什么是人老成精? 这就是标准的例子啊。 合着在这里等着她呢。 但不得不说,谁人不爱听好话呢?尤其是堂堂真仙亲自说出来的好话,即便是谢怜,都有几分受用,哭笑不得的说道。 “真没想到,堂堂丹仙不仅炼的一手好丹,更会说这些动听好话....快快请进,在门前叙事成何体统。” 谢怜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 “哈哈,若是不会说这些讨人好感的好话,老道我也炼不得丹,兴许早就在少年时期,就得罪了他人,被活活打死了。” 丹阳子再次拱了拱手,然后接受了邀请,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歹也是真仙人物,自然不会拘束,不好意思什么的,进来后,便四下打量了起来。 “寒舍简陋,比不上仙家洞天,让丹仙见笑了。” 谢怜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丹阳子嘴角含笑,听到此话后摇了摇头,目光最终定格在老槐树上。 “道友此言却是差矣,丹霞山虽是洞天福地,但老道我也并不是居于高楼殿宇之中,早在两千年前,老道就只在后山结庐而居了,真要算起来啊,还真比不上道友你这小院.....看似简陋,实则浑然天成,也许是道友居住的久了,还隐隐有一股道韵流转,要是道友在这里住个几十上百年,说不定此地还真能成为一处悟道福地。” “尤其是道友院子里的这一棵老槐树,还真是让老道眼馋。” “要是换老道过去脸皮厚的时候,只怕是已经厚颜向道友讨要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看起来似平对老槐树真的感兴趣一样。 这引起了老槐树的警惕。 它倒是感觉不到眼前这位到底有多可怕,只是凭着本能思考,自家主人的朋友能有差的吗? 当下便生出一股危机感,枝叶都缩了回来,就像是一个人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一般。 “你这憨货,丹仙是何等身份,怎会看得上你?不过是玩笑罢了,你居然还当真了。” 谢怜见着好笑,三两下沏好了茶,示意丹阳子坐下。 而丹阳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有一件事情道友得答应,如果不答应,老道是万万不敢坐的。” 谢怜愕然。 “丹仙请说。” 丹阳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郁闷的样子 “道友未免也太过见外了吧,一口一个丹仙的称呼,听得老道我煞是不爽利,莫非道友瞧不起老道吗?” 第五十六章 树名扶桑(求追读) 谢怜当然不会承认,马上解释道。 “只是初次见面,有些生疏罢了。” 丹阳子摆了摆手。 “老道听少彦讲述了此间情况后,就已经对道友无比敬仰了,一颗心思,早已飞到了这里,所以老道我对道友却是并不陌生,若道友不嫌弃,同称呼一声道友就好。” 这个称呼对谢怜来说还是挺新鲜的,从见面开始,丹仙就以道友称呼她。 她当然也不排斥了。 立即就如了丹阳子的愿,同称呼道友后,他便大笑着坐下。 不得不说,这一位是个交际达人,比谢怜这个很爱跟人闲聊的还要会说话,几番言语之间,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就好像他们真的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丹阳子品了品杯子里再普通不过的凡俗茶叶,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是心里头有些感慨。 “谢道友还真是彻底融入到了红尘之中啊。” 他眯着眼睛,看向头顶遮阳的老槐树,笑着说道。 “先前老道夸奖此树,倒并不完全是玩笑,此树谢道友的培养之下,已经完全洗脱了妖气,眼看着就要朝着仙灵之树转化了,等到气候大成的时候,就是老道见了此树,也要称呼其一声道友。” 谢怜有些惊奇。 先前跛道人就对老槐树评价颇高,现在堂堂真仙,居然也做出了类似的判断。 她狐疑的看向老槐树,心里头自我反省了一秒钟。 “照道友这个说法,我只让这老槐做一些杂活,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呢?” “能给道友打杂,是它的缘法....再者说,它距离气候大成还远着呢,老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称呼其为道友的那一天,至于现在么,老道其实真正惦记着的是它开出来的槐花。” “槐花?” “嗯,槐花乃是一味寒凉之药,用来炼制某些灵丹,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据说人世间也有不少人把槐花当做食材,也不知道滋味如何。” “槐花一般四五月份开,想想也距离不远了,等到花开时候,就许道友几斤炼丹便是。 “啊,才几斤啊.” 二人闲谈饮茶,时不时发出笑声。 唯独那老槐树听得患得患失,枝权都在颤抖,这二人一本正经要瓜分它开的花,真是听得头大。 时间过得很快,本就是傍晚时节,二人闲谈一阵,眼看天色就要黑了。 谢怜这才如梦初醒,怎能只用一壶茶来接待贵客呢? 连忙招呼隔壁小庄跑腿,去买些酒菜回来,而自己则是收拾收拾院子,规整些才好待客。 就在其要搬走槐树下的画架之时,却被丹阳子拦住。 “谢道友在作画?可否让老道一观。” 他好奇的站起。 “道友感兴趣么?还请道友指点一二。” 谢怜也没什么心理包袱,自己现在水平还不高,但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指点,说不定进步就会快起来。 丹阳子丝毫不含糊,直接走上前来,本也只是想品鉴一二,说点好话,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谢怜只是初学者的水平。 赞叹的话当然是说不出口了,而是转化为了惊讶。 “道友所画何物?” 他完全不明白谢怜要画什么东西。 看样子是一棵树,但这棵树却过于巨大了些,看着样子也有些古怪,至少丹阳子从未见过。 而且此树虽然巨大,但是却明显不是主角,画卷还有大量留白,按照画画的结构而言,接下来要画的,八成才是真正的主角。 也就是说,树只是铺垫而已。 “我画的,是一棵叫做扶桑的神树。” 谢怜眼里闪过一抹期待。。 “扶桑神树?” 丹阳子愣了一秒,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快速的过了一遍脑子,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棵树的名头。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虽然是真仙,但也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什么东西都知道。 既然不懂,那么光明正大的询问便是。 “老道自忖也有一番见识,但是确从未听说过道友口中这棵神树啊。 谢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也不是穿越一天两天了,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总体而言,这个世界和华夏古代有相似之处,但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就比如说这大名鼎鼎的扶桑树,这个世界就从未出现过相关的名头。 “相传扶桑,在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谢怜回忆着前世的神话传说,如数家珍似得说道。 丹阳子听了,却是嘴巴都微微张开了,这扶桑神树竟然如此了得?长数千丈,大两千余围? 天哪. 饶是以他的见识,都有点无法想象,若真有这样的一棵树....不对,还能算是树吗?随便一片叶子怕是都能跑马了吧,这是何等的参天巨树? 一树独立,群山失色。 “道友莫要太当一回事,谢某所言,不过是没头没脑的传说故事罢了,当不得真。” 谢怜随意的说道。 可不是传说故事吗? 不过丹阳子却是觉得,谢怜似乎在敷衍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怜先前介绍的时候,他没有怀疑真实性,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在谢怜否认了,说不要当真,他却觉得这不是实话。 莫非在遥远不可知的过去,真的在东海之畔生长着这样的一棵神树吗? 丹阳子显然也被带歪了,跛道人把自己对于谢怜身份的猜测都说给了他听。 他先前只是半信半疑,见了谢怜后,可以说是七分相信,三分不疑。 不过他人老成精,心里怎么想表面都看不出任何端倪,给人的感觉就是谢怜说了他也信了,点了点头问道。 “如此说来,谢道友只是凭着神话传说的只言片语记载,就想要画出这不存在于现实的扶桑神树?” “倒也不完全是凭借记载,我心里倒也有一些朦胧的印象,可以作为参照。” 第五十七章 神鸟金乌,存在与否?(求追读) 谢怜想到了前世,其实无论是古代的文人,亦或是后世的网友,都不乏有人展开想象力,结合古籍记载,刻画神话生物。 她看过无数这种类型的作品,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今作画之时,下意识的就会参照一二。 “原来如此..恕老道多嘴,还是想问问,道友为什么要画这棵不存在于现实的神树呢?” 丹阳子细细咀嚼谢怜所说的话,只感觉这位谢道友所言真是漏洞百出,先说只是神话传言,接下来又说自己有朦胧的印象...这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嘛。。 不过,并不重要。 丹阳子早就从跛道人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谢怜本来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谢某要画的并不是扶桑树,而是居住在扶桑树上的一只神鸟。” “神鸟?” “嗯,名为金乌,周身羽毛呈现赤金色,天生善于御火,三足,又被称之为三足金乌。” “此神鸟有何来历?竟然能居住在神树之上?” “要说来历,那可就多了,有说此鸟乃是太阳神鸟,本就是最初的太阳,自东边飞起,照亮大地,最后在西边落下,夜幕降临;也有人说金乌是天帝的孩子,天生尊贵,皇者之风,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没有定数。” 谢怜看着画卷,现在虽然连半成品都算不上,但总有一日,她会画出心目中的金乌,使其活跃在纸上的。 “古语有云:东海之东,岱舆之山,上有扶桑之树,树高万丈。树颠有天鸡,为巢于上。每夜至子时则天鸡鸣,而日中阳鸟应之;阳鸟鸣则天下之鸡皆鸣。” 谢怜儿时和无数孩子一样,在听那些精彩纷呈,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投入。 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为天马行空的,再怎么离奇的故事,总能被孩子接纳,并且赋予不一样的色彩。 但丹阳子不一样,他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很务实,他结合着自己的毕生阅历,将自身代入到了谢怜所说的神话之中。 然后就感受到了自身是何等的渺小.. 如果谢怜仅仅只是说金乌有多么多么的强大,他也许会惊讶,但不会像现在这么的震撼。 可偏偏谢怜用太阳作为例子,那就给了他一个切实的参照之物,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太阳是什么? 太阳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保证,能够带来温暖和新生,同样能够带来死亡和毁灭。 虽然丹阳子已经是真仙,但他却也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太阳,几乎每一个真仙都知道,太阳之中有大恐怖,不想死的都不会过于靠近... 而在谢怜刚刚所说的那个故事里,三足金乌便是最古老的太阳... 就以故事本身而言,丹阳子只觉得荒谬。 若是别人所说,他最多就是笑笑,然后便抛诸于脑后。 但说这番话的偏偏是谢怜,这就让他有些难以判断了。 丹阳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比较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 “先前我那劣徒提过,说谢道友对观想法似乎很感兴趣,甚至在尝试修行?” 谢怜点了点头。 “正是。” 丹阳子手指着画卷,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该不会...谢道友是想虚构出那三足金乌,作为自己的观想物吧?” 他早在看到画卷的时候,就产生了猜想。 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怜要画的,竟是这等闻所未闻的神奇之物。 “正如道友所言。” 难得有一位真仙当面,谢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请教的机会,连忙问道。 “道友看来,可有成功的机会?” 丹阳子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回答道。 “只能说很难,很难。” “我听鲁道长说过,曾有一位清羽道人,自创出了观想物?” “是有此事,但却和道友这种情况大不相同,清羽道友观想的那只九色神鹿,乃是其前世记忆遗留的一道痕迹,本身就含有一丝神韵....因为反复梦到的缘故,更是让他记忆深刻,于是这才能将其画出来,化为自身的观想物。” “这就是谢某所面对的最大困难吗?” “未必。” 丹阳子看向谢怜,深深的凝视着她。 “九色神鹿虽然罕见,但本身是真实存在的,乃是天底下有数的神兽之一,可道友所要画的金乌,真的存在吗?如果本身就不存在,那么又如何能攫取到神意呢?” 金乌存在么? 这个问题让谢怜有些迷茫,但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青铜鼎,心思立即就定了下来 “存在与否,总要尝试一二,清羽道人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谢某未必就不能走出另一条路。” 谢怜抛开了心头的纠结,既然决定了,那么便尽力去试试。 就算是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她还年轻。 “道友的自信,真是令人心折。” 丹阳子眉眼低垂,心里却在叹息 谢道友果然没有说实话啊.. 还说什么金乌本就不存在,如果真不存在,她又哪来继续下去的信心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倒是宁愿金乌是虚构的。 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这等恐怖的神话生物,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道友要自创观想物,老道帮不上什么忙,但要说丹青之道,或许老道有一样东西,能给道友带来一些帮助。” 丹阳子收回了多余的心思,金乌是否存在,只需要看谢怜能不能成功就知道的,时间会告诉所有的答案,他将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 “莫非道友也擅长丹青之道?” 谢怜好奇问道。 “道友却是高看老道了,老道这辈子啊,实际上枯燥的很,大半时间都在修行和炼丹,哪有工夫去琢磨画道?我要送给道友的 这样东西,乃是一位老友的毕生画道感悟,不是老道夸张,那位故友在丹青之道的造诣,只怕是已经到了世间少有的地步!” 丹阳子取出一卷书册来。 看起来只有几十页的样子,不算是厚。 但仙家之物,岂能用肉眼判断?真要是翻开阅读,就是看个一年半载,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羽杂记》?” 谢怜没有翻开,看着封面喃喃念道,然后露出惊色。 “这莫非正是那位自创观想物的清羽道人所书?” 丹阳子大笑。 “谢道友说对咯。” 谢怜心中狂喜,顿时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第五十八章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自创观想物的道路本就是清羽道人走出来的,如果想要尽快了解这条路,规避路上可能遇到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询问清羽道人本人。 但跛道人先前就说过,这一位是个苦修士,即便是成了真仙,也极少在世间走动. 要想寻他,几乎不可能。 找不到本人,但是能有他亲手所书的著作,那也算是不错了。 说不定此书之中,就记载着一些关键的信息。 谢怜近乎于迫不及待的翻开了第一页。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印入眼中的第一句,就让谢怜愣住了。 这...不是吕洞宾祖师的诗吗? 穿越前,她对于道教文化,或者说神仙,志怪故事很感兴趣. 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祖师是她很喜欢的一位神仙。 所以关于吕洞宾祖师的诗,她背了很多。 这一首诗,绝对是吕祖的. 但是为何这清羽道人的开篇就会记录呢? 虽心中有惑,但是谢怜并没有过多纠结. 她的心性本就如此,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不该明白,耗费神思,也是徒劳无用罢了. 缓缓往后翻去。 也就过了一刻钟左右,谢怜便强忍着留恋,将书页合上了。 “此物太过于贵重了,谢某愧不敢当。” 这哪里丹阳子口中所说,单纯记载着画道感悟的书籍。 分明是一本仙人的自传啊! 此书分明是记载了清羽道人自刚刚入道的青年时期,到成为真仙之间的人生阅历! 他是苦修士,为了红尘炼心,不惜靠双脚走遍天下。 大洋彼岸,他去过。 瀚海沙漠,他去过。 极北冰原,留下过他的足迹。 就是南方那妖族盘踞的十万大山,他竟然也待过一段时间. 一路走走停停,都被他记录于书册之间,期间他见过无数事,也参与过无数事,他将自己的看法,判断,以及感悟,同样记录在上面。 当然,也包括丹青之道。 但丹青之道的那一点内容,对于这本几乎等同于真仙自传的书籍来说,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毫不夸张的讲,这本书对于仙人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但是丹阳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了出来。 她倒是不在意,但是谢怜拿着却是有些烫手。 丹阳子轻笑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谢怜会是这等反应,说出了一番让谢怜咂舌的道理来。 “道友莫非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吗?” 丹阳子似乎能洞悉人心。 “一般的礼物我也就收了,但此物乃是一件重宝,想必清羽道人将此物赠与道友时,应该也是万分留恋的吧?故友之物,怎能随意转交,若是让清羽道人知晓,或许就伤了情分。” 谢怜是真拿着烫手,这本书的价值几乎是无法估量的,几乎每一个聪明人,都能从书中找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谢怜要开宗立派,只需要将此书置于藏经阁,让弟子们能够随意阅读。 那么假以时日,这群弟子都会因此而受益 “如果谢道友是这样想的,老道只能说你多虑了,清羽道人虽是老道的故友,但要说关系多么亲近嘛,却是未必....前面说了,清羽道人乃是标准的苦修士,不善于交际,性情也有几分孤僻,他当初找上丹霞山,只是为了求一颗渡劫丹,来增加度过天劫的成功率,而这一本杂记,则是他付出的报酬之一。” 丹阳子笑着摇了摇手指。 “谢道友可以把此事看做是单纯的交易,交易既然已经完成,这本杂记就是老道之物了。而且根据老道猜测,对于清羽道人这等心志坚定的苦修士来说,这本杂记未必有什么好留恋的,成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道路的开始,以清羽道人的性子,怕是早就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另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上去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谢怜有了几分动摇-。 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话虽如此,但..” 丹阳子不等谢怜说完,便抢话道. “谢道友是否想说,老道赠与此物,是为了偿还你对丹霞山的恩情?” 谢怜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就是丹阳子的目的。 先前跛道人看似被她说服,实际上只是无奈退去。 丹霞山不喜欢欠人情,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 这一点谢怜早就有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丹阳子大笑,说道。 “这只是道友的猜测而已,老道可没有说自己是在还人情,还请道友不要多想。 “先前道友对小徒说过一番话,让老道颇为认可,如今就将这番话还给道友。” “小徒欲要报恩,道友却对小徒说:这本就是随心而为,若人的心意总要用价值来衡量,那这世间的人情味,可就淡了些吧!” 见谢怜露出呆滞之色,丹阳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怎么?就只有道友有人情味,其他人就不能有人情味了吗?老道与道友聊得投缘,送上一点心意,难道道友还要以价值来衡量吗?” 这... 谢怜简直哭笑不得。 她没想到丹阳子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吧? 但确实也无话可说了,只能拱了拱手,眼露无奈之色。 “谢某不想做那没有人情味的人,看来只能是愧领了..道友不愧是当师尊的,这说话的本领,可远远要比鲁道长高得多。” 丹阳子得意一笑,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不然为什么从来都是别人欠丹霞山人情,从来就没有丹霞山欠别人人情呢?” 谢怜由衷赞叹。 “果然名不虚传。” 事还不算完,丹阳子又挥了挥袖子,上百枚玉简飞出,悬浮于谢怜面前。 “谢道友,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共有人族修行法四千余册,妖族修行法一千余册,道法,神通等各两千余册,其中多半都是按你的要求,找来的基础法门,除此之外,残篇,古籍,以及来历神秘,却不知道用途的法门,也单独收录在一门玉简之中。谢道友点一点吧,看看是否缺漏了什么?” 谢怜摇了摇头。 “这还清点什么呢?已经大大超出我的期望了。” 只能说丹霞山有这么大的名头是有道理的。 很多事情做个七八分,就已经足以让人满意了,但丹霞山偏偏要做到十二三分,这就属于是将事情做到没有一丝纰漏的程度。 即便是谢怜,也只有佩服二字可说。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小庄便带着酒菜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卜算(求追读) 一起来的,还有庄墨陈。 刚一进门,便对着丹阳子拱手。 “我道是谢先生为何会突然买些好酒好菜,没想到竟是有贵客登门...在下庄墨陈,小宁县人士,拜见道长。” 丹阳子就穿着道袍,认出他的身份再正常不过。 丹阳子早就听说谢怜有一个凡人至交,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个道礼,笑着说道。 “老朽道号丹阳子,早年间曾在栖霞观修行,今日得见庄先生,也是荣幸。” 谢怜和小庄一起将酒菜摆好,然后招呼着庄墨陈坐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庄先生既然来了,就不必走了,坐下来与我和道长聊一聊吧。” 谢怜也就罢了,毕竟天天见得。 单说这丹阳子,毕竟是真仙级数,哪怕是收敛了九成九的气息,但微不可查流露出的那一丝,也能让他感觉到他的不简单,庄墨陈此刻就是如此,只感觉眼前的这位道长,看似老迈,但实际上却给人一种如风中劲松一般的气质,于是也不推辞了,拱了拱手坐下。 “那庄某就叨扰二位了。” 坐定之后,又想起丹阳子先前的自我介绍,好奇道。 “栖霞观?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没事翻阅古籍,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可把丹阳子吓了一跳。 栖霞观乃是他创立丹霞山之前的修行之地,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庄墨陈怎会知道。 不过听其提起“翰林院”,倒是又觉得不无可能。 翰林院在乾国,权能比较单一,只是一个收录古籍的地方,很多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弈棋之类的古籍文章,都在翰林院封存。 科举考中进士的官吏,按照规矩,一般都要进翰林院待上一段时间,算是镀金,等到正式任命下来后,便可以戴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等头衔外放出去。 庄墨陈好歹也做过四品大员,当然经历过这个过程,不过跟那些单纯镀金的人不一样,他还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翻阅了不少典籍,因此才对“栖霞观”有一定的印象。 “庄先生倒是博闻,不知道对栖霞观知道多少?” 丹阳子来了兴致,笑眯眯的询问。 “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在三千年前,还是大虞国,此国与如今的乾国不一样,大肆任用道官,修建道宫,道观,就连皇室子弟,都要经历天师教导,当时似乎就有一座栖霞观,就在虞国都城外,据说每逢重要时节,要举行祭祀活动,国君和太子都会驾临栖霞观。” “只是后来随着虞国的战乱,天底下多数的道宫,道观,都被毁灭了,那一度占尽风头的栖霞观,也随雨打风吹了去。” “不过这都是往事了,和道长肯定并无关系,毕竟那可是三千年前的栖霞观啊。” 说着,便笑了起来。 庄墨陈根本就没有多想,老道长再怎么高寿,也不可能是三千年前的人物。 他却没有注意到,谢怜和丹阳子虽然也在笑,但笑得就没有那么畅快了,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想到老道长居然还在官府麾下的道观修行过..” 谢怜笑着为二人倒酒,心里面觉得有趣,丹阳子堂堂真仙,结果底细却被庄墨陈一个凡人给点了出来。 但也因为如此,庄墨陈被丹阳子“惦记”上了。 谢怜也算是看明白了,这老道士外表慈眉善目的,但心里头的主意可不少,而且颇为“记仇”,很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所以她接下来一边饮酒,一边不着痕迹的摸底。 庄墨陈是个聪明人,但道行跟这种活了几千岁的老家伙比,就显得太嫩了些。 不出一个时辰,八九成的底细都被套了出来。 但他还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根本注意不到丹阳子眼里闪过的得意之色。 不过,一直都是自己在说,多少显得有点不合适了,庄墨陈还是找了个由头,把话题转移到了丹阳子身上。 “道长既然是修行中人,可会修行中人的手段?” 丹阳子轻轻的转着酒杯。 “庄先生指的是什么手段?” 庄墨陈带着六七分酒意,脸颊显得愈发红润,思忖了少许之后。 “比如说炼丹炼药,八卦卜算之类。” 丹阳子想了想,说道。 “炼丹炼药是不会的,但八赴卜算却是有一点门道.” 此言若是让跛道人听了,定然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师尊真是玩心大起,拿人逗乐呢。 但庄墨陈却没有这种觉悟,他平时并不相信什么命数天定的说法,但现在不知为何却动摇了,犹豫了少许,问道。 “既然如此,道长可否看看庄某。” “哦?不知道庄先生想看什么?” “就看看我心中志向是否能够完成吧!” “且让老道试试。” 丹阳子还真用手指掐算起来,擅长八卦卜算之道,肯定是他瞎说的,但身为道门真仙,为一个凡人卜算,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也就是呼吸间的工夫,他就得出了结论。 “先生胸中的大志,怕是没有那么好实现,空有鸿鹄之愿,却无广阔的天空给你施展,如之奈何?” 丹阳子摇了摇头。 “动不如静,若是聪明些,真不如舍弃掉不切实际的念想,如此便可无病无灾,一生太平,如果执意去做,只怕是会被碰的满头大包,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庄墨陈面色平静,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才叹息了一声。 “就没有任何转机吗?” 谢怜皱眉,看向丹阳子。 却发现丹阳子也正在看着她。 “除非..有贵人相助!”。 丹阳子的眼神明显意有所指。 但庄墨陈并没有领会到,或者说他是当局者迷,此刻眉头皱起。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能助我越过那千难万险?” 丹阳子笑吟吟的说道。 “或许你命中遇到的那位贵人,真的有这种能力也不一定。” 咳咳。 谢怜干咳两声,丹阳子有点过分了。 不过,她也是真有一点好奇,庄墨陈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此事竟然让他用“千难万险”来形容。 虽然和他相交莫逆,但还真不知道庄墨陈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什么。 第六十章 治河 这主要也是因为谢怜没有打探过的原因。 其实她和庄墨陈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是比较相似的,尊重对方,对方如果没有主动说起,自己也不会深究什么。 但今日话赶到了这里,庄墨陈又是一副酒后愁苦的模样,谢怜想了想,还是询问道。 “庄先生,你心中的志向到底是什么?今日我和道长都在这里,或许能为你参详一二。” 丹阳子拍了拍手,表示同意。 “正是此理,老道虽然没别的本事,但好歹活了一把年纪,出出主意的本事还是有的。” 庄墨陈闻言一怔,继而苦笑。 “其实此事真没有什么好谈的,或许只是我异想天开罢了,不过既然二位问起,那我便说说吧...不瞒二位,庄某平生之愿只有两个字,治河!” “治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庄先生想要治理的那条河,应当是有着乾国命脉之称的漳河吧?” 丹阳子眉头一凛,手指下意识的在桌面上点来点去。 说明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一个小小凡人却有着大大的梦想,竟然让他都感到了一丝震惊。 “过去庄先生曾言,自己做官不为别的,只是想要为天下百姓做些事..但谢某从未想过,你要做的这件事,竟是治理漳河。” 谢怜也是知道漳河的,闻言之后立即感到了棘手,难怪庄墨陈要用千难万险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漳河,等同于前世的黄河。 一条河流,几乎贯穿了整个文明史,只不过因为此世是一个仙神世界的缘故,漳河的规模远远要比黄河大得多。 无数人依靠着漳河生活,说是命脉也不过分。 但同样的,一旦漳河泛滥,所造成的灾难,也足以让无数人丢掉性命.. 谢怜还记得,前世历史记载,黄河下游决溢频繁,自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的2540年中,决口泛滥的年份达543年,甚至一场洪水多处决溢,总计决溢1590次,大改道五次,灾害之惨烈,史不绝书。 因为黄河丢掉性命的人何止亿万? 至于损失的土地,金银,牲畜等,更是不计其数。 对于古代的执政者来说,治理黄河从来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而这一世,难度更是呈几何倍数暴涨,不仅仅是因为漳河的规模更大的缘故,还因为此世乃是一个仙神世界。 漳河牵涉及广,干系巨大,也不知道多少神仙妖魔要被卷入其中,一介凡人想要完成治河伟业,无异于天方夜谭。 “谢先生和道长不知,庄某祖上并不是小宁县之人,自祖父那一代开始,因为漳河泛滥的缘故,家里只能选择内迁,庄某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整个家族都在逃难路上.....这一路,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彻底成空,族人七零八落,死了许多,走失了许多,最终我这一支,能活着到达小宁县的,还不超过十个人,这其中并不包括庄某的祖父...” 庄墨陈喝了一口酒,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祖父遇难,整个家族都因为漳河泛滥而倾覆,父亲从那时起,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治河!” “为此,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又实地考察了多次,最终完成了《治漳河疏》。” “但那时,父亲已经年迈,这个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庄某家族世世代代,都受漳河之害,而像我们这样的遭遇的,从古至今不知道还有多少!” 庄墨陈说到最后,已是落下泪来。 若不是有了醉意的缘故,他绝不可能如此失态。 谢怜很难想象,庄墨陈竟然一直背着这样的沉重执念走到了现在,也难怪他迟迟不肯放下朝堂,这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呢。 丹阳子轻叹了一声,他虽然多年未曾在人世间走动了,但人世间的疾苦过去却是见得多了,时代无论怎么变化,凡人之苦,却不会消失。 他能够理解庄墨陈的情绪,说道。 “若是庄先生无法完成治河伟业,此事是否还要落在子孙身上?” 此言一出,迈上独自坐在小桌边吃菜庄俨却是立即站起来。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庄家世世代代的愿望!” 他从未见过庄墨陈如此脆弱的时刻,以至于感受到了一种使命感。 但此番表态,却是惹来庄墨陈的一声轻笑。 “好了,你爹都办不到的事情,你以为你就能成?” 顿了顿,又补充说道。 “非是爹看不起你,而是治河之事,本来就只是空谈,若朝廷铁板一块,天子圣明如初,国力始终强盛,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现在,唉!” 庄墨陈再次叹息,自己胸中有丰功伟业想要实现,奈何运气不好,遇上了这么一个时代。 在这种时代,想要做点事本来就难,更别说是治河的这种干系到百年国策的大事! 丹阳子摇了摇头,说道。 “先生考虑的,还只是朝堂里的那些事,可在老道看来,治理漳河的难处,根本就不在于朝堂。” “哦?道长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只是一些浅见罢了。漳河绵延数万里,自高原而下入平原,过平原千山入东海,一路之上的支流,分叉,不计其数。此河干系甚大,乃是整个乾国的命脉之河,漳河安则天下安,漳河乱则天下乱....所以,这条河天生就沾染着难以想象的气数。” 丹阳子微微眯着的眼睛了放出一缕精光。 “因此,也不知道多少山精野怪,妖魔鬼魅盘踞于漳河支脉,分岔之中修行,又不知有多少散修水府,在漳河之下开辟。” “除此之外,漳河数万里水域,延伸出三条大江,两条大湖,五条大河...据传言,这些地方,都有江神,湖神,河神占据。 “庄先生要治河,首先就避不开他们,如果不牵扯他们的利益,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有所纠缠,只怕是很难善了丹阳子直接挑明了难度。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他反正是办不到的,即便是整个丹霞山都发力,也撼动不了数万里水域的漳河。 第六十一章 尘归尘,土归土 这中间牵扯的因果,实在是太大了。 “庄某过去就曾听说过漳河多有神灵妖魔的传闻,只是未曾想到,竟然麻烦到了这种程度?” 庄墨陈有点被吓到了,丹阳子完全是在另一个维度,对他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似乎也要被浇灭了。 “说实话,老道先前也没想过,庄先生胸中的志向,竟然是要治理漳河,对于你想要完成这千秋伟业的心思,老道是佩服的,但是这其中难度,或许超过了先生的预期,对于此事,还请慎重再慎重。” 丹阳子悠悠说道。 本来他还存着卖谢怜人情的意思,如果庄墨陈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太难,他甚至愿意出手帮上一把. 但是现在嘛,只能敬而远之了。 “也不一定。” 看着庄墨陈几乎陷入到了绝望,沉默了许久的谢怜终于开口了。 “事在人为。” “治理漳河一事看似不可实现,但也只是看似,在没有做之前,一切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庄先生现在就绝望,未免太早了些。” 一番话,让庄墨陈稍稍振奋了些。 “谢先生此言当真?”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嘛。” 丹阳子见谢怜开口了,心中有了些许揣测,手在袖口摸了摸,取出一壶酒来。 “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莫要去想,二位,不如尝一尝老道的百草酿。” 这是正儿八经的灵酒。 刚一到处,就有百草的香味涌出,令人神清气爽。 就是那老槐树,似乎都有点眼馋,轻微的抖动了起来。 “好香的酒。” 庄墨陈从未见过如此诱人的美酒,端起来不假思索的一口饮下。 刚说了两声“好”,便直接醉倒在桌上。 “小庄,你爹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庄俨连忙小跑过来,搀扶着庄墨陈回去。 目送着父子二人出了院子,谢怜才收回了视线。 “道友灌醉庄先生,应该是有话要说?” “也不能算是灌醉吧,庄先生背负的太多,今日受的打击也太多了,长此以往下去,对身体可不太好,老道这百草酿,结合百草之精而酿,即便是凡人喝了,也大有裨益,唯一的坏处嘛,就是可能会醉上两三日..” “是一件好事,庄先生的弦绷得太紧,每天都在压榨着自己的时间,确实需要适当的松一松.....不瞒道友,方才谢某之所以出言安慰,就是担心庄先生被打击的太大,最后的那点心气都散去了。” “哦?只是这样吗?老道还以为谢道友要出手助庄先生治河呢。” 丹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怜,一副我已经猜到了你心意的样子。 这让谢怜一怔之下苦笑连连. “谢某倒是想帮这个忙,但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吗?” “如果是谢道友的话,一切还犹未可知。” “道长谬赞了,你跟鲁道长一样,都对谢某有很大的误解。” “哈哈,且等日后再看吧,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情,老道却要多一句嘴,提醒提醒道友。” “道长请说。” 丹阳子提着酒壶起身,叹息说道。 ”对道友这种级数的人物而言,这世间或许已经没有事情能够难得住你了,但唯独有一点,还请道友多加留意,那就是万万不可沾染俗世皇朝的气数....即便是以后出手帮助庄先生,也最好不要和皇室有什么瓜葛,君不见那乾国天子到处求仙,却无一人敢于理会么?” “皇朝气数,当真是有毒啊,前朝大虞国时,道门何等的辉煌?但就是因为和皇朝牵扯太深,以至于滔滔浩劫降临。” “俗世皇朝溃灭,天下道门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尘归尘,土归土。” 丹阳子是那番浩劫的亲历者之一,如今谈起,自然是真实性十足。 谢怜闻言,暗暗点头的同时也解开了一个疑问。 “难怪乾国天子寻不到真仙,这是所有人都把他当煞星,唯恐避之不及啊!” 就在谢怜思考之时,丹阳子已经提着酒壶来到了老槐树下。 上下端详了一番后,将晶莹的酒液倒下。 “今日心情好,也请你喝一壶吧!”。 ......... 百草酿酒性温和,凡人喝了顶多大醉,不会有承受不了的说法,但短时间内也感觉不到太大的妙处,但在未来数十年的时间里,都会因为一杯酒而受益。 庄墨陈此番与丹阳子对饮,虽然酒后失态了一些,但也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但最大的好处显然是老槐树的。 几乎满满的一壶酒倒下,都被老槐树毫不客气的吸收了。 酒液之中的灵气,是它需要的,但最宝贵的,其实还是百草酿之中自带的草木精气,与它虽然算不得同根,但却是同源。 一壶酒,至少免了它几十年的修行。 这就是入了修行的好处,不入修行者,如庄墨陈这等出挑的凡人,即便是得了机缘,也无法全部利用,而老槐树呢,则是能将好处发挥到极致。 如今自然是大喜,摆动着枝叶,传递出一种欢快之意。 “不必道谢,再过几月,槐花开了,多许老道几斤便是!” 丹阳子轻笑,他常年炼丹,不免要接触草木精灵。 对于老槐树这种褪去妖性,有成为仙根可能的灵植,他亦有三分喜爱之意。 谢怜见此,嘴角也露出笑意。 “再有一月,便是年关,等过了年,距离槐花开也就不远了。” 说起来过年,她还从未在异世界过过年呢。 也不知道是何等滋味。 自庄墨陈离去之后,谢怜和丹阳子也默契的没有再聊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有需要,大可以聊个一年半载,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谢怜邀请丹阳子住下。 他倒是没有像跛道人那样拒绝,而是直接答应了。 这就是真仙级数的从容,哪怕心里认为自己不如谢怜,但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心理压力。 丹阳子住下之后,谢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点了油灯,手指几次放在《清羽杂记》上,想要打开,却又艰难的压制住了。 “这本书一旦看起来,可就没完了,不必着急,不必着急..” 像是自我催眠一般的念叨几句,才缓缓平复心痒痒的那种感觉。 谢怜准备等丹阳子离去之后,自己再投入的去看这本宝书。 第六十二章 为妖演法 至于现在嘛,倒是也有一件事情迫切的要做。 那就是答应青屏山妖众们的功法一事。 “难得丹阳子道友到来,正可以请他做个判断,看看大衍图所推衍出的功法,到底是什么档次。” 谢怜的手掌在身前一抹而过,印着八卦的大衍图便出现在面前。 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萦绕在大衍图周边。 就在此图出现的瞬间,在另一个房间打坐的丹阳子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嗯?” 丹阳子喃喃自语,古怪的看向谢怜的方向,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波动。 “谢道友倒是不拿老道我当外人,一点也不做遮掩,不过老道心里有数,不能做那等恶客,还是不看为好。” 他主动屏蔽了自己的感知,像是泥塑的雕像一般沉寂了下去。 只是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好奇的。 谢道友大半夜的,在干什么呢? 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自我封闭,即便是他主动释放神念去窥探,也只能看到一团迷雾罢了。 四十八道神禁上的先天气息,自己就会遮掩天机,只要谢怜不说,再高级数的仙人来看,都只能看到一团雾气。 “原版的大衍图完全是个鸡肋,推衍功法竟然还要参照法宝主人的知识储备,这跟自己研究法门又有什么区别?最多只能节省一点时间罢了,真不知道炼制此宝的人是怎么想的.....算了,也懒得吐槽了,仔细想想若不是此宝过于鸡肋,也落不到我的手里。” 谢怜摇了摇头,抛去心中的杂念,一挥手,丹阳子赠与的百枚玉简便飞了起来,漂浮在身前。 玉简看似不大,但是记载的内容却是超出想象的。 谢怜只是浅尝辄止的扫了一眼,大概心里有数之后,便不再操心了。 不过她这一扫,还是有些讶然。 丹霞山做事,当真是让人没话说。 玉简里不仅仅录入修行法,术法,神通之类,甚至就连凡俗的武学都放入其中了,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这其中的武学,有许多都是一旦落到“江湖”上,就会掀起腥风血雨的顶级武学. 但在这里,丹阳子连提都没有提。 谢怜也不知道这些凡俗武学有没有用,但有总比没有好,反正交给大衍图去推衍便是. 现如今的大衍图已经完成了进化,后天气息虽然未曾完全散去,但功能上已经朝着先天神禁转化了大半。 因此,谢怜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工夫,只需要将玉简上所有的内容,全部录入大衍图之中。 大衍图自己就会跟计算机一样,将这些内容分门别类,一旦有需要,便立刻会根据谢怜的需要产生推衍。 内容录入完成之后,谢怜将百枚空白玉简收回,这东西她可是还没有,留着自用,不能浪费了。 之后,又取出几样东西。 分别是白素的鳞片,金丝猴的毛发,虎力的胡须,小白狐的血液,画眉鸟的指甲。 这几样东西,都是谢怜昨日吩咐小白狐带来的,上面都散发着众妖各自的本源气息。 此刻也投入到了大衍图之中,只不过片刻之后,几样杂物就飞了出来,只是本源气息被录入了进去。 “开始吧。” 谢怜掐动印决,打出数十道灵光。 下一刻,四十八道神禁绽放出金色的光芒,整个大衍图也随之运转了起来。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犹如清泉一般,缓缓的流淌。 谢怜只看到,白蛇,金丝猴,老虎,狐狸,画眉鸟的身影凝聚了出来,无数道灵光涌入它们的身躯之中,不断的进行着推敲,重组,聚合等过程。 “不像是修行界该有的东西,倒像是尖端科技的计算机,能够为这几只小妖量身定做功法!” 这一幕对于谢怜来说很是罕见,以至于没有入睡,聚精会神的盯着。 她注意到,投入到白蛇体内的内容,多是来自于人族修行法,妖族修行法的占比不到五分之一。 并且这些修行法,大多都是讲究心性的道门来路。 除了白蛇之外,其他几妖则大多由妖族修行法组成,人族之法占比就很小了,也有一些残篇,古籍之类的部分内容被应用投入其中。 唯一让人惊奇的是,那金丝猴所修的功法里面,竟然加入了不少凡人武学进去,这让谢怜摸不着头脑。 谢怜发现,几妖大多都有侧重点。 白蛇注重心性,金丝猴偏向武道,虎力则是以炼体法为主,画眉鸟修的是飞禽之道......... 唯独小白狐,似乎没有什么侧重的地方,显得没有特点。 “这跟什么有关?血脉?资质?难道是心性?如果是心性的话,小白狐跟他们比,还是差了一些。 谢怜暗暗思忖. 小白狐心性不定,天真烂漫,或许是路走的太顺,对于修行都有点不上心,相比于吃过苦的几妖,他的玩心更大。 看来,以后要对他严厉些了。 距离此处尚有不少距离的一处洞穴之中,小白狐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寒意。 但也没多想,小爪子蒙住眼睛,继续睡了,明早还要去找小庄玩呢.. 翌日清晨。 谢怜走出了房门准备洗漱。 却看到了丹阳子已经早起了,正坐在石桌边饮茶,老槐树朝着他倾斜,点头哈腰一般,似乎是在讨好。 “谢道友早。” “道友早。” 谢怜看到这诡异一幕,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丹阳子指着茶壶,笑着说道。 “这老树得了甜头,昨日饮了好酒,今日又惦记上了老道的云雾仙茶。” “云雾仙茶?” “嗯,过去只生长在云雾海,老道我豁出脸面,问那云雾海之主要了几株小茶树,养了一千多年,如今产出的茶叶,总算是有些滋味了。” “竟然是传说中的仙茶?不知谢某可有口福?” “哈哈,道友说的哪里的话,老道只怕茶味清淡,不入道友法眼。” 谢怜并不客气,传说中的仙茶啊,上前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果然不同凡响,吞下之时,根本就没有感觉,茶水化作云雾,直接涌入经脉之中,大量的灵气沸腾起来,若是寻常修士,怕是立即就会被撑爆,但谢怜不同,五脏洞天稍一发力,就把这些灵气卷走了。 “果然是好茶!” 谢怜脑子里想了几个词汇,什么唇齿留香,茶香四溢,但都觉得不足以形容,于是便没有说。 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的老树,笑骂道。 “你这憨货,莫非以为是道友小气吗?这仙茶之中灵气太盛,你根本就承受不住。” 丹阳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第六十三章 一夜创法 “谢道友若是喜欢,老道便留下二斤茶叶。” 这算得上是大出血了,平日里即便是跛道人,都休想喝这宝贝似得仙茶。 但丹阳子赠与谢怜,却显得很是随意,不过是友人之间送一些茶叶罢了。 谢怜下意识的要推辞,但是想了想,丹阳子本是随意赠送,若是自己不受,肯定又是一番道理。再者说,既然都是朋友,也不必太客气,今后如果自己有好东西,再还了情谊就是,于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那就多谢道友慷慨了。” 丹阳子见谢怜果断收下,笑容愈发的灿烂。 而此时,谢怜又取出几枚玉简,放在石桌上。 “谢某昨夜捣鼓了几篇修行法,还请道友斧正一二。”。 “修行法?” 丹阳子第一时间没有接过,而是露出疑惑之色。 “昨夜道友是在忙着此事?” 谢怜点了点头。 “正是。” 难得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真仙当面,谢怜正好用丹阳子来测试一下大衍图的能力 她所推衍的这几部修行法,并没有发挥出大衍图的全部威能,只是推衍到了渡劫之境,便停下了步伐。 越往后越是难以推衍,花费的时间也越多。 在谢怜看来,渡劫境已经足够了,毕竟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能够成仙已经可以看做是修行的终点。 如果几个小妖真的度过天劫,踏入仙境,再研究后续的法门也不迟。 修行讲究缘法,谢怜觉得,如果小妖们真的踏入真仙级数,将来即便是不依靠她,也大概率不会因为后续的修行而困扰. 不过谢怜还是留了一手,她只是将金丝猴的修行法的完整版录入了玉简之中,其他四妖的则是大为保留,仅仅只拿出了一半的部分。 倒不是说她担心外泄功法给丹阳子。 一来丹阳子乃是道门真仙,有着一定的道德水平,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等没品的事情。 二来到了真仙级数,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层次,直达渡劫境的修行法虽然珍贵,但对于真仙来说,却也算不上太好的东西。 所以谢怜在这个方面完全没有顾虑,她只是担心吓到丹阳子。 毕竟她前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如果就创出了五部直达渡劫的修行法,那未免就有些吓人了,搞不好又会让丹阳子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联想。 只拿出来了一部完整的,其他四部残缺的,就足够了,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要验证大衍图推衍出的修行法,到底是什么水平。 “一夜之间,就创出了修行法?当真是奇闻..” 丹阳子眼里露出怪异之色,饶是谢怜已经大为保留,但在丹阳子看来,仍然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难道是普通的筑基之法? 这倒是有可能。 若是高深的法门,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创造的出来? 但丹阳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拿起玉简,余年只是一扫,便露出惊色. “竟然是直达渡劫的完整修行法!” 在大多数修行者看来,能够直达渡劫的修行法,已经是完整了.. 至于真仙之后,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等到了这个境界,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迟。 “一夜之间,创出五种不同的修行法,其中四门虽然还是残缺,但匆匆一眼,就知道并不是敷衍之作,如此也就罢了,但竟然还有一门完整的修行法,这绝不可能~`!” 丹阳子心中否定,而且是斩钉截铁的那种。 他不可能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一部完整的修行法,并不是凭借空想就能琢磨出来的,而是要结合自身的修行,经验,一点点的推敲,试验,最终才能成型。 丹阳子没有尝试过自己创造修行法,但曾经编纂过一部《丹经》,用于培养丹霞山弟子的炼丹水平。 但就是那一部《丹经》,就耗费了他足足七十年的时间。 而这,还是建立在他本就是擅长丹道的真仙基础上。 一生炼丹无数,才有此等造诣。 但谢怜呢,仅仅只用一夜? 这让丹阳子怎么能够相信? 他甚至怀疑谢怜是不是提前准备好了五门功法...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谢道友这么做图什么呢? 老道又不可能是个傻子,断断不会相信这等诡异之事! 谢怜还是想岔了,她以为自己保留了大半,就已经算是照顾丹阳子的情绪,没成想即便是这样,依然让对方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道友怎么说?” 丹阳子心中虽然震动,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谢怜没有看出来,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等待丹阳子评判。 “道友稍等片刻。” 丹阳子深深的看了谢怜一眼,抛弃了心中杂念. 这一次是真的沉下心神,去研究这五篇功法了。 但就是这一研究,让丹阳子前面的怀疑全部烟消云散. 那四门残缺的修行法也就罢了,虽然看起来颇有门道,但毕竟只是残缺,真正精华的部分都在后面。 可就金丝猴的这一部完整修行法,就让丹阳子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看得出来,这是修行界罕见的定制修行法。 所谓定制修行法,指的是专属于个人,族群。 就比如说这一部,因为大衍图吸纳了金丝猴本源气息的缘故,对他而言乃是无比的契合,若是修行起来,定然会无比顺利。 但若是猴类妖族修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未必有这么顺利了,只能算作是一部不错的法门。 至于猴类之外的妖族,则根本无法修行。 创造出这种量身定做的修行法,难度自然又要上升不少,一般极少会有人费时费力,打造出这种专属的法门来。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资源浪费。 “我听少彦提起过,谢道友在青屏山收了一个记名弟子,本体为白蛇,除此之外,另有狐辈一家三口,虎,猴,画眉鸟...如今看来,这几部功法不正是为他们而准备?道友甚至为他们量身定做..” 丹阳子非常的不可思议。 谢怜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六十四章 “缘”已到 为五个不同的妖族量身定做修行法,此事听着就离谱,而最关键的是她竟然还做成了! 无论用什么角度来看待,丹阳子都不得不承认,这一部唯一完整的修行法,绝对称得上是精品了。 尤其是对于金丝猴而言,这门修行法不一定最强,但一定最适合的他。 最难得可贵的是,此法还是修行界罕见的《斗战法》,所谓斗战法,并不是闭关打坐就能修成的,而是要不断战斗,不断磨砺自己,凝聚出不屈不挠的神意。 修《斗战法》的修士极少,大多数都是些疯子,很多人死在了半路上,但如果能够踏入真仙行列,便是他人轻易不敢招惹的恐怖存在。 “老道我似乎从功法之中看到了不少凡俗武学的痕迹。” 丹阳子长了张嘴,才发现嘴唇有些干涩,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有几分古怪。 “道友送来的一枚玉简之中,不是放着些凡俗武学么?谢某一时心血来潮,参详了一二,还请道友点评。” 谢怜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那些凡俗武学,竟然真的被大衍图利用到了。 “点评?” 丹阳子苦笑。 “老道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点评谢道友...” 他缓缓放下玉简,额头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这一大清早的,就被谢道友当头一击,不瞒道友,老道我现在归心似箭,已经想要回丹霞山去了。” “此话怎讲?” “外面有谢道友这样的怪物在,老道我怎敢轻易走动?还是回山里当个闲人吧!” 说着说着,丹阳子便笑了起来。 这是已经想通了,将心中的杂念都抛去了。 谢怜再怎么不可思议,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善缘已经缔结了,这便是他人求也求不来的缘法。 原本丹霞山损失了符仙,药仙二位,还有些担心根基不稳。 但现在有了谢怜这么一位“道友”,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以这位的性格,如果丹霞山有难,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想到这,丹阳子笑得愈发灿烂。 这就让谢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位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沉思,仿佛有什么难事无法解决,一会儿又豁然开朗,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他挂怀... 丹阳子恢复了正常,和谢怜就功法的问题讨论了起来。 他刻意避开了四门残缺功法不谈,就金丝猴的这门《斗战法》提出了不少自己的看法,谢怜频频点头。 总体而言,丹阳子都是正面评价。 “看来大衍图确实产生了蜕变,以后变成了重宝,不再是鸡肋了。” 谢怜暗暗的有些开心,至少从此以后,她不必在为“法”而担心了。 财侣法地,这四项修行者最为在意的东西,她已经永久的划掉了一项。 而丹阳子却是也确认了一件事情。 “老道我故意避开四门残缺功法不谈,谢道友也没有问我,更没有要讨论功法后续思路的意思....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胸有成竹,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路子,要么就是功法或许已经推衍完整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 丹阳子额头又有出汗的意思,连忙掐断了念头。 不想了。 越想越是心乱。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再次翻墙而入。 正是小白狐。 刚一进来,就急吼吼的喊着队。 “前辈前辈,我来啦,咦?今天我来的居然要比小庄早,哈哈,待会儿定要狠狠笑他!” 小白狐的性子便是如此,刚一进门,马上就带来一股热闹的气氛。 他大大咧咧的,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丹阳子的存在。 而丹阳子却是扫了他一眼,得出一个平平无奇的评价,只是想到谢怜为这狐辈花费的心思,心里又生出感叹。 “真是个好运的小家伙。”。 有灵众生,苦海万丈,很多费尽心机,殚精竭虑都得不到,求不得。 但是眼前的小白狐,包括芸芸众生的某些幸运儿,却不求自来。 看似白拿,实则“缘”已到,果熟蒂落而已. 因果循环,追本溯源,端是玄妙~ 参不透,参不透啊. --------- “一天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谢怜冲着小白狐勾了勾手指,语气稍稍严厉了三分。 大衍图总共推衍了五部修行法,唯独以他为蓝本的那一部没有特点,这让谢怜怀疑是不是他的心性出了问题。 难道是我平日里对他太纵容了些? “哦。” 小白狐耷拉着耳朵走了过来,虽然谢怜的语气只是严厉了三分,但在他看来,却好似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心里头还很疑惑,我最近难道做什么错事了吗? 莫非是昨夜惦记着村民家养的老母鸡被前辈知道了? “过来,见过丹阳子道长,他是我的道友。” “见过丹阳子前辈。” 小白狐恭恭敬敬的行礼,哪里有先前半点毛躁? 这让丹阳子看的有些好笑。 “你这狐辈,又不知道老道的名头,怎得做这乖巧样?” 小白狐眼里闪过一抹狡猾之色。 “前辈称之为道友的,没记错的话前辈还是第一个,能做前辈道友的人,肯定不简单。” “倒是有几分机灵。” 丹阳子淡淡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挂在小白狐的脖子上。 “你是谢道友的晚辈,也是老道我的晚辈,这一件小玩意,就当见面礼吧。” 还不等小白狐道谢,庄俨正巧捧着书本也走了进来。 丹阳子又摸出一枚样式几乎一样的玉佩,说道。 “也与你一件。” 庄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脖子上莫名其妙就戴上了一枚玉佩。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只感觉阵阵暖意顺着玉佩涌入身体,驱散了清晨的那一丝寒意。 顿时意识到,这不是凡物,眼前这位昨夜和父亲痛饮的老道长,更不是凡人。 “多谢道长。” 庄俨恭恭敬敬的行礼.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敢问道长,我爹好像还在醉着,不要紧吗?” 此言一出,丹阳子和谢怜都笑了。 “放心吧,你爹没事,这一醉,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谢怜笑着摸了摸庄俨的的脑袋. 第六十五章 人间烟火 “对了,这里还有一枚丹药,小庄先生也收下吧,等你爹醒来,便转交给他,就说是酒友馈赠。” 丹阳子今天摆出一副散财老人的架势,送出了三样礼物。 庄俨有些犹豫,丹阳子又是送玉佩又是送丹药的,让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拿。 谢怜见此,笑着说道。 “收下吧,这位道长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玩意。 庄俨这才收下,然后长长一拜。 丹阳子坦然受了。 “如今是吃早餐的时间,道友可有兴趣随谢某出去逛一逛早市,买些吃食回来?” 谢怜虽然不饿,但习惯性的想吃点东西。 “正要看看着人间小县,到底是哪里吸引了堂堂谢道友。” 丹阳子直接迈开了步子。。 二人并肩朝着门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谢怜回过头说道。 “小庄,盯着小白狐温书,如果有懈怠,就让老槐树抽他!” 庄俨现在见得世面也算多了,老槐树的异常早就瞒不过他了,但之所以暴露的那么快,主要也是被小白狐出卖的缘故。 这个小家伙对庄俨没有一点戒心,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全都说出来。 幸好庄俨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分的清轻重,连自己的亲爹都没有说,这才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谢怜的吩咐,庄俨向来是不敢违背的,当下便呆愣愣的答应。 等谢怜走后,才回过神来,看向小白狐。 “你最近惹怜姨不高兴了?” 小白狐一脸委屈。 “我哪有!” 却抬起头,看到老槐树枝条飞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顿时气的狐狸脑袋都在冒烟。 “你还真想抽我!?” ...... 谢怜领着丹阳子,行走在小宁县的街道上。 虽然还是大清早,但是小县城已经热闹了起来。 赶工的人忙忙碌碌的。 趁着早出摊的人也已经开始叫卖了。 见此情景,丹阳子有些感慨。 “多年不在人间走动,这一幕场景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谢怜笑着说道。 “谢某所爱的,就是这人间烟火气,每天早晨出来,跟熟人打打招呼,说说话,挺好的。” “可是人间易老,谢道友就没有想过,百十年后,这些旧人故去,还有什么滋味?” “道友说错了,老去的是生命,而不是人间,别说百十年,即便是千百年过去,谢某喜欢的这股烟火气,也不会淡。” 丹阳子轻叹。 “明白了,谢道友喜欢的就是人间的这种感觉。” “是啊,对谢某而言,追逐道途是一种遥远梦想,而人世间的美好,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老道我当年也在人间道观修行,却没有道友这样的感悟。” “哦?提起此事谢某还有些好奇,当年大虞国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简单,一句话便可概括..那就是修行者过度与皇朝气数牵扯引发了恶果。” “具体指的是哪方面?” “方方面面....牵扯的太深了,以至于大虞国几乎可以万世万代,但天下岂有万世不易的王朝呢?造化弄人,神通不敌天数,最终引来灾劫,我等修士筹划多年,最终一场空梦。” “虽然不知详情,但大概明白了,道友能够在这种浩劫之中脱身,已经算是好运了。” “老道当年虽然在栖霞观修行,但是牵扯的并不深,见苗头不对,便果断退去了,当时还被不少人嘲笑,说是无胆鼠辈。” “那当初嘲笑道友的人还在吗?” “尽数归于黄土咯!” 二人一路闲聊着,买好了早餐回去。 谢怜有些遗憾,罗老七还是没有出摊,难道是真的回去种地了? 她对身边的丹阳子说道。 “道友没有口福了,今日无缘享受一道美味。” 丹阳子有些意外。 “老道我虽然多年不曾走动,但人间美味十分也尝过了九分,不知道是哪一道佳肴竟然让谢道友如此惦记?” 谢怜神秘一笑。 “即便是人间美味十分尝了十分,道友也没有吃过谢某所说的美食。” 丹阳子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惦记上了。 左右不过是一道人间美食罢了,以后再来小宁县,总还是要想办法吃到的。 早餐用完后,丹阳子便要离去了。 谢怜这次没有劝,跛道人也好,丹阳子也罢,都是非常有主意的人,他们决定了的事情,旁人轻易更改不了。 临走前,丹阳子对她发出了邀请,希望她去丹霞山坐一坐. 谢怜有那么一个瞬间,还真是挺动心的,毕竟修行宗门没有去过。 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到时候,但也答应了丹阳子,以后定要去丹霞山坐一坐。 “这枚令牌,乃是老道随身之物,将来谢道友如果在世间走动,遇到了丹霞山弟子,亮出此物,便可随意驱使他们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谢某不太好吧?” “何来重要一说?外物罢了,对于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来说,如果谢道友需要他们帮忙,那是他们的福分。“ “那谢某便收下了..对了,还有一事,请道友帮忙留意。” 谢怜心中一动,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 “谢道友请说。” “如果以后修行界有什么热闹的事情,谢某消息闭塞,无从得知,还请道友顺便通知一声。” “哦?先生居然也想掺和修行界的事情了?老道我还以为先生只对人间烟火气感兴趣。” 谢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人间是生活,修行是工作,要想进步,总还是免不了要跟修行界牵扯,再者说,谢某向来喜欢凑热闹。” 丹阳子拍掌大笑。 “好一个生活和工作,谢道友的话,老道记住了...”。 --------- 谢怜目送着丹阳子离去,心里头的那一丝不舍缓缓散去。 似乎这世间的修行者,都不怎么喜欢待在人间。 跛道人也好,丹阳子也罢,对于谢怜“感悟红尘”的举动都很佩服,但要让他们长久的去做,怕是一个都待不住。 谢怜觉得他们在山中修行是耐得住~寂寞。 可在他们看来,谢怜这种在人世间待着的,才是真正的寂寞。 先前谢怜没有这种觉得,但随着修行的时间越来越久,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了。 倒不是突然厌倦了人间,或者说法力高深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而是长期待在一个地方,不符合她的心意。 第六十五点五章 静极思动,众妖感动 毕竟她最初梦想着修行,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要感受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真正魅力。 待在小宁县这一处,所能看到的风景实在有限。 “鲁道长走了,老道走了,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也得出去走走啊。” 谢怜轻声一叹,明显是静极思动了。 但并不急于一时,好歹要过了年,等槐花开了再走不迟。 “好了,开始今天的课业。” 谢怜转过身子,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在偷偷巴望,一副狗狗祟祟样子的小鬼,于是露出严肃脸,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教导这两个小家伙,是一件越来越轻松的事情。 主要原因在于庄俨。 庄俨的家教实在是太好了,远远领先同龄人,更别说跟小白狐这个半吊子比。 所以谢怜基本上起到一个督促作用,大体上的教导,其实是由庄俨来做的,只是偶尔遇到一些难题,或者庄俨说错的地方,谢怜才指正出来。 现在小白狐底子厚了些,已经开始自己读书了,实在不懂的就记下来,要么问谢怜要么问庄俨。 清风吹过,老槐树的树叶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树下两个小家伙正在聚精会神的读着书。 而谢怜,则是坐在树下的胡椅上,捧着《清羽杂记》,入神的看着。 正如前面谢怜所想的,这本书一打开,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天色渐晚,小白狐回了青屏山。 这次路过老乡家鸡圈的时候,连口水都没敢流。 “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前辈,怎么今天对我格外的严厉呢?” 小白狐心里头嘀咕。 过往对他很是宽容的谢怜,今天却对他重点“盯防”。 稍微一松懈,谢怜的眼神便看了过来,让她浑身发毛。 最可恨的还是那老槐树,一直蠢蠢欲动的样子,居然真的想抽他. .. 真是不讲义气啊! 白影于黑夜穿梭,没过多久,小白狐就回到了青屏山。 如今的青屏山,果真是不一样了。 别说是他这种小妖,就是没什么神智的野兽,也在本能的往青屏山聚集。 这里灵气浓郁,远远要比其他地方优越的多,若是有幸运的野兽,吃下那从地缝里冒出来的灵根,或许就会直接通了灵智,迈入到精怪的行列。 数日之间,不乏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这跟沉香谷众妖没什么关系,他们也没有招揽小妖,当个山大王的伟大理想。 反而比过去更加低调了,轻易不出沉香谷。 小白狐到了谷口,按照白素教导的那样,轻巧的穿越跛道人所布置的阵法,进入到了山谷之中。 “那个好心的道长真是帮了大忙了,若是没有这座阵法保护,大家可真的没有安全感。” 刚一进入沉香谷,一股浓郁的灵气,便朝着小白狐喷涌了过来。 他人立而起,鼻子耸动,用力一吸,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将这一股喷涌的灵气吸收干净,然后打了个激灵,浑身舒畅。 待在沉香谷,真是一种享受,就像是泡在灵气温泉之中一般。 小白狐迈开步伐,进入了谷中深处,然后就看到了众妖正在那里炼气。 他们要比小白狐刻苦的多,所吐纳的灵气数量也极多。 尤其是白素,每次呼吸之间,都卷起不小的灵气潮流。 若是换做过去,这绝对是不敢想象的。 灵气稀薄的青屏山,那里禁得起这么祸害? 但现在,光是一个沉香谷,支撑众妖的修行都显得绰绰有余。 “白姑姑,我回来了。” 小白狐大声说道。 事实上众妖早就知道他来了,已经在结束修行的过程之中了。 白素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今天前辈教了什么?” 小白狐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布包,翻找了一番,说道。 “这个可以先不着急,今天前辈给了我五枚玉简,说是给咱们的修行法?” 闻言,众妖立即起身。 “终于有修行法了吗?” “为什么是五枚?” “前辈具体怎么说?” 群妖脸上露出了急切之色。 这几日他们是幸福而又焦虑的。 幸福的是沉香谷之中的灵力实在是太充裕了,让他们无比满足,但焦虑就在于,没有修行法,就只能靠本能吐纳,吸收灵气的数量实在是有限。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座金山,但是没有工具挖掘一般。 “前辈说这五种修行法,都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自己修行即可,最好不要外传,倒不是说舍不得,而是其他族类学了我们的法,未必会有用就是。” 小白狐把五枚玉简递给众妖,上面有着标记,不会弄错。 “量身定做?” 众妖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下一刻,当他们的意识沉浸到玉简之中的时候,却是立即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竟然真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修行法!” “光是读一读,我感觉我体内的灵力就已经沸腾了起来。” “不可思议,这部修行法竟然可以修行到渡劫!” 群妖连连感叹,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白素是表现的最为冷静的,她在看完自己的修行法之后,更多的还是感动。 “难怪前辈过了这么久才赐予我等修行法,原来她竟是花费了这番心思,为我们量身定做...” 一番话,说的众妖的狂喜都淡化了下去,随机涌上来的,是一股强烈的酸楚之意. “我等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前辈这般厚爱?” 群妖面朝小宁县的方向,深深拜下。 这自然也包括白素. 她不光拜了,还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师尊。” 这正是: 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 ......... 小宁县之中。 仍然躺在胡椅上借着月光看着《清羽杂记》的谢怜似有所感,青铜鼎之中浮现出白素下拜的模样,一闪而逝。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继续投入的去看书了。 群妖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下去。 但方才酝酿出的深厚情感却没有消失,而是深深的埋在心底深处. 不需要任何人督促,他们都会豁出性命去修行的,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他们所得到的厚爱。 在场的妖众,也只有小白狐没有这样的觉悟,看着长辈们沉默的样子,他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第六十六章 委屈小白狐.jpg “前辈又不是第一次给咱们好东西了,至于又哭又笑的吗?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我胡千里有定力....话说今天我还看到了一位老前辈,前辈说是她的道友,因为我问了好的缘故,老前辈送了我一枚玉佩。” 小白狐炫耀着自己得到的好处。 狐母连忙凑了过来。 “什么玉佩?给我看看。” 小白狐指了指自己胸口。 狐母翻转着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前辈的道友所赐之物,定然非同一般,你要好好戴着。” 白素吩咐了一句,等小白狐点头应下之后,又问道。 “前辈的道友是什么样子?你可知道他的名号。” “前辈让你拿功法回来,对我们是否有交代?” “算了,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说一遍。” 小白狐回忆了片刻,然后便叙述了起来。 群妖一点也不嫌无聊,津津有味的听着。 等到小白狐说完后,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丹阳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金丝猴挠了挠下巴,似乎有些印象。 “咝,我想起来了,早年之间灵鹤还在的时候,曾经外出打探过,说是咱们附近唯一的修行宗门就是丹霞山,那丹霞山三仙之中的一位,似乎就是丹阳子!” 画眉鸟惊叫一声。 “为咱们布阵的那位前辈,不也是丹霞山的人吗?” 众妖露出悚然之色,原来这一位竟然是丹霞山的仙人。 也难怪有资格做前辈的道友。 “丹霞山...” 白素深深的记下,说道. “前辈的恩惠,比天高,比海深,我等豁出性命怕是也无法报答,只能说若是前辈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即便是去送死,我等也不会有任何退缩之意。” “但是这丹霞山却不一样,之所以屡次帮助我等,实际上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 “我等怎能让前辈欠下人情呢?诸位,努力修行吧,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将这些人情还给丹霞山!” 众妖闻言,纷纷点头,眼里露出些自信来。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觉得好笑,你们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妖,也敢说要还丹霞山的人情?你们也配? 但众妖心中再也没有丝毫自卑之意。 已经有了绝佳的修行地,有了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法,有了谢怜几次三番赐予的机缘,他们凭什么成不了气候? 终有一日,青屏山众妖的名号,会响彻在修行界。 不为别的,只为不给前辈丢人. 一念至此,众妖心中豪气迸发,胸中之意,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而白素,却是看到小白狐缩了缩爪子,正在悄然的往家中退去的心虚样子,顿时眉头皱起。 “胡千里,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小白狐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 狐父大怒,抄起一根棍子就要清理门户。 “前辈的吩咐,你也敢隐瞒?” 小白狐身子一颤,连忙捂住耳朵,畏畏缩缩的说道。 “好嘛,我说..谢前辈还有一句话,要带给白姑姑。” 白素心神一凛,连忙露出严肃之色。 “快说!” 小白狐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前辈说,让白姑姑好好督促我,磨一磨我的性子。” 嗯? 众妖齐刷刷的看向白素,然后又齐刷刷的看向小白狐。 “你得罪前辈了?” 小白狐满眼都是冤枉。 “我真没有啊。” 狐父狐母冷笑。 “你若没有,前辈怎会突然要督促你,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对!” 二者对视一眼,揪着小白狐便回去了,惨叫声渐行渐远。 唯独白素,似乎猜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 一晃眼,三日过去。 随着年关将近,暖意渐渐散去,寒意则是涌了上来。 人们不约而同的多添了一件衣服。 而在庄家之中,一声悠长的透着舒服之意的声音响起,正是庄墨陈。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挂在头顶上的太阳. “我这是醉了多久?” 他还记得自己喝醉的事情。 “爹,你足足醉了三天呢!” 庄俨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什么?三天?” 庄墨陈下意识的不信,但本能告诉他,自己好像真的睡了挺久的。 “真的睡了三天,怜姨昨天还来看了你一次,说你没事,只是太累了,让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身体就能好上许多。” “你怜姨是这么说的?” 庄墨陈有些凌乱,但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健康了不少。 精神十足,耳清目明,腿脚也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嗯,怜姨这么说的...对了,那天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个老道长第二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枚丹药,说是让我转交给爹,说是酒友相赠。” 庄俨取出丹阳子留下的灵丹,递了过来。 “老道长居然已经走了,真是失礼,竟然一醉不醒。” 庄墨陈有些惭愧的说道,但是却对灵丹并不在意,随意的看了两眼说道。 “老道长的心意是好的,但此物就没有必要了,方士炼制的那些丹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本能的甚至有些反感,古往今来也不知道多少君王被方士的“灵丹”害的够呛,当今乾帝就是个例子。 但庄俨见到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是有些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很认真的说道。 “爹,老道长送你的灵丹不太一样,请你一定要收好,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庄墨陈一怔,这还是庄俨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口吻跟他说话,他下意识的攥住药瓶,说道。 “好,爹记住了。” --------- 庄墨陈醒来后,匆匆用过了饭食,便来找谢怜赔罪。 他认为自己一醉三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尤其是在丹阳子离开的时候,自己没能送一送。 但谢怜却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起了疑心了,对于自己一醉三日这件事情,抱有一定的怀疑,言语之中不乏试探之意... 对此,谢怜的回答显得很狡猾。 “灌醉先生你的是丹阳子,等老道下次再来了,有什么疑问你去问他便是。” 这就让庄墨陈说不出话来了,天知道丹阳子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 此事,就这么暂且搁置。 庄墨陈很快又投入到了更忙碌的事情之中。 第六十七章 无惧因果 年关将近,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过往小宁县地界,即便是下雪,也不会太大,但仍然会给老百姓造成极大的困扰。 城里的人还好些,那些外围村庄的贫农,每年都有人因为冻饿而死. 庄墨陈说动了县令,二人牵头,集合了城中富户捐钱捐物,买了一批冬装冬被,打算送到乡里给有需要的人。 在他们眼里,不事生产,也没什么事业的谢怜当然算不上富户的行列。 但谢怜听闻此事后,还是让庄俨送过去纹银百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当时就让庄墨陈愣了片刻,感慨道。 “谢先生真是深藏不露。” 反正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谢怜的钱从何而来的,但总不可能是作奸犯科得来的,所以也没有细想,谢先生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但谢怜捐钱一事,却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折。 不知怎的,此事被小宁县城隍知道了,也取了纹银二百两,托梦给了庄墨陈。 庄墨陈梦中得到城隍捐赠善款的信息,一觉睡醒,发现案几上真的有银子,当即变了脸色,连忙通知了县令。 没过多久,县衙之中出来一大票人,前往城隍庙进香。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小宁县原本那些舍不得掏腰包的财主,在听说城隍老爷都捐了善款之后,连忙赶往县衙说什么也要表达自己的一番“心意”。 谢怜得知此事后,无奈的笑了笑。 这老城隍,还挺会揣摩“上意”的。 不过,总不算是什么坏事。 虽然谢怜感觉不到寒冷,但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多加了两件单衣,一天到晚也不怎么出去,一直坐在大槐树下看书。 一晃眼,便是一月有余。 这一日,小白狐和庄俨照例在树下读书。 因为寒意深重的缘故,庄俨鼻头冻得微微有点发红,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围脖。 小白狐盯着他的围脖很久,怀疑是狐狸毛,后来经过他几次检验后,才确信是兔子毛。 “发现了吗,前辈最近看书更入迷了,都不怎么操心咱们的课业了。” 小白狐嘀嘀咕咕的说道,目光贼兮兮的看着坐在胡椅上的谢怜. “你这狐辈也是好笑,前一段时间怜姨重点盯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天天叫苦,现在松了一些,你又开始抱怨。” 庄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眼里露出嘲笑之意。 “别提前一段时间了,前辈一句话,弄得白姑姑和我爹娘像是看管犯人一样,天天对我严厉要求,唉,我都不敢回家了... 对了,小庄,要不你到我家去玩吧?白姑姑和我爹娘看你来了,应该就不好意思管我了。” 小白狐一脸的无奈,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他心里头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好,也没有生出什么叛逆的心思。 顶多嘴上有些抱怨罢了。 如今话锋一转,竟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或许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不了,怜姨不去,我哪里敢去你家。” 庄俨毫不犹豫的摇头,想到青屏山的大老虎,就有点发怵,虽然在小白狐口中,他的那些长辈都是很好的人,但庄俨一个人肯定还是不敢接触的,除非有谢怜带着。 “前辈怎么会去呢?她老人家现在只想看书,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操心了。” 小白狐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失宠的感觉。 以前前辈多喜爱他啊,现在读了一本书,就对他不怎么在意了。 “说来也是奇怪,看怜姨读的那本书,最多也就几十页,为何看了一个多月,竟然还没有看完呢?” 庄俨挠了挠头,这件事情他疑惑了很久了。 二小在一旁议论,猜测。 而谢怜,这一次却是没有分心兼顾二人的,她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清羽杂记》之中。 一个月的阅读,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了,也开拓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并且对于清羽道人,有了那么一丝知音之意,因为对于很多事物的看法,二人都是一致的,只不过二人性格不同,谢怜喜欢热闹,看到有些事情可能会主动往上凑,而清羽道人,则是一心苦修,他洞悉世事的主要原因也是为了修行,大多数时候都是驻足去看,却不怎么掺和。 这符合苦修士一贯以来的做派,除非是自己真的很感兴趣,不然一般都不去沾染因果。 这一点谢怜深感认同,只是认同归认同,她却觉得,自己不能完全跟其他人一样。 倒不是标新立异什么的,而是她似乎不怎么害怕沾染因果,反倒是因果牵扯越多,对她越是有好处。 就比如说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每次异动,都是因果牵扯的时候。 但谢怜也不是那种为了沾染因果,就强行去掺和的性子,青铜鼎也远远没有那么功利,一切的标准就是四个字,随缘随心即可。 如今,谢怜已经看到了关于丹青之道的重点,于是这才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清羽道人修的是观想法,之所以选择走自创路线,纯粹是因为他这个苦修士,没有什么好的传承。 自身所掌握的观想法,只有最普通的观想物,这和他的志向显然是不相符的。 他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想要寻找机缘,但是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才想起过去梦中的九色神鹿,打算冒险试一番。 谢怜本来以为,清羽道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读到这一段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原来他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那个前人指的是大虞国的一位官吏,原本只是宫廷编纂,负责整理,保养,收纳历朝历代的名家画作,此人在这个职位上待了四十年,不觉得枯燥,反而愈发兴奋,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位画痴,这样的工作实在是一种享受。 大虞国与道门牵扯的很深,拿丹阳子的话来说,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有牵扯,所以即便是小小的宫廷编纂,也能接触到修行法只是他本身没有什么资质,没有人以为他能够修的出什么名堂,可造化弄人,他于宫廷观画四十年,突然以画入道,修为突飞猛进,不到二百年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走过了常人七八百年都走不完的道路. 虽然此人最终陨落在了真仙劫之中,没有能够真正的长生久视,但他的事迹,一度成为传说。 第六十八章 技意神 清羽道人运气好,得到了此人的一本手札,深受对方影响,于是这才亲自尝试自创观想物。 后面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他成功了,也算是继承了前人的遗愿吧。 “丹青之道,有三重境界,其一为技,其二为意,其三为神。” 谢怜闭上眼睛,暂且合上书籍。 前两重境界都不算困难,甚至对于谢怜来说,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有清羽道人的笔记指导,再加上自身的悟性惊人,很快就能掌握技法,画出意境。 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唯独第三点,要使画作具备神意,就显得玄之又玄了。 类似于“画龙点睛”的故事那般,虽然现实情况不至于说画上眼睛,画中之物就活了过来飞走,但最起码也要给人一种近似于活物的感觉。 这种东西无法用言语描述,只能通过人的本能来判断,活物还是死物,一目了然 按照清羽道人所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实在是侥幸到不能再侥幸,一是他对九色神鹿很熟悉,过去常常梦到,本身就感受过对方的一丝神意,二来却也是机缘巧合,一日突然顿悟,这才破了瓶颈。 但这种时刻,可遇不可求,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第二次这么好运,只能说是侥幸侥幸再侥幸。 “全靠运气么?” 谢怜思索了少许,却是没有太过于纠结. 行不行的,先画了再说。 即便是真的成功不了,那也没什么所谓,她有的是路可以选。 谢怜消化了这一个多月的所得后,暂且放下《清羽杂记》,她现在才看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内容,要想完全读透,还需要一定时间。 这就不必急于一时了,倒是画金乌一事,该进入正轨了。 于是庄俨和小白狐惊奇的发现,谢怜虽然放下了那本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怪书,但又沉浸到了作画之中。 并且她作画的时候,也是几乎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即便是他们接近,也没有惊动丝毫。 她有的时候只画几笔,刚刚看出些端倪,就被其扯下丢在一旁。 有的时候画了大半,二小正要欣赏,又被她撕了。 最可恨的是,即便是那些被谢怜废弃的画作,他们也无缘得见,那老槐树时刻警醒着,往往第一时间用枝条卷走,偷偷的藏了起来。 气的小白狐疯狂跳脚。 “你这没义气的老树,怎得如此小气,前辈又没说不让我们看,你凭什么藏起来?守财奴,没义气,守财奴...!” 但老树巍然不动,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进去。 又是差不多半个月,这一日,谢怜又在作画,此次进展的十分顺利,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完整的画出第一幅画,但就在快要收尾的时候,却又涌上来一股烦躁之意,心里立即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还不等她将画作捏成一团丢掉,忽然间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画卷就飞上半空。 幸好老树高度警惕,直接将其卷走收好。 但这一阵风,仍然吹着谢怜发丝飘扬,衣袖鼓动. 她抬头一看,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半点太阳。 一股惊人的寒意,正在天空中凝聚。 “这个冬天,怕是不太好过啊..” 谢怜喃喃说道。。 即便是成为了修行者,依然会在天地规则之前而感到无力。 就比如此时此刻,一场寒冬,眼看着就要到来。 乾国东部也不知道多少城池的百姓,都将因为这场寒冬而生死未卜。 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各有各的特点,本就是天地运行的基础规则. “明天过来时,多添一件衣服。” 谢怜看向庄俨,淡淡的说道。 “好的怜姨。” 庄俨紧了紧衣衫,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寒冷了。 谢怜没有将自己所观察到的信息告诉庄墨陈,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对于天气敏感的人远远不止她一个。 那些在乡间地头忙碌的农民,或许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但对于天气却是并不缺乏了解。 今年将会是一场寒冬!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小宁县,乃至于整个乾国东部。 不过大多数地方的老百姓,都没有太当一回事。 乾国东部极少出现那种极端的严寒天气,大多数时候所谓的寒冬,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 而各地的县令,郡守,大多对此也没有太重视,他们将一道道奏折发往中枢,将东方可能出现寒冷天气,引发灾情的消息告知,就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至于丰都方面,则是毫无反应,奏折如雪花一般飞来,但最后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疑似有灾情,又不是真的遇到了灾情,对于高高在上的诸公和天子来说,无疑是两码事。 相比之下,小宁县的县令还算是一个有责任感的。 至少在庄墨陈的带动下,发动城中富户捐钱捐物,预先准备了不少过冬物资。 因此,县衙方面对于度过这个冬天,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但无论是谢怜,还是县衙和普通的百姓,都小瞧了今年冬天的威力。 新年快要到了。 小宁县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进了城,开始置办过年的年货。 红灯笼挂在街边,一股“年味”,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这么涌了出来。 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学堂早早放了假,庄墨陈于是得了空闲,邀请谢怜一起出来走走。 古代的新年,对于谢怜来说可真是够稀罕的,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怎么说呢,相比于前世热热闹闹的集市,氛围感是有了,并且还要浓郁的多,但集市上的货物种类什么的,却是不够丰富。 但炮仗之类还是有的,部分家里有点余钱的百姓,都会选择给孩子买上一些。 新年是小摊小贩们的狂欢,整条街道都充满了叫卖的人群,哪怕气温日益降低,也无法阻止这些人在年前大赚一笔的决心。 “庄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不知道丰都的年节和小宁县相比,有什么区别?” 谢怜一边走一边交谈,偶尔遇到感兴趣的东西,还会驻足把玩一二。 “相比之下,丰都肯定是要更加热闹一些,场面铺的很大,达官贵人们的家眷也会出来走动,真的到了除夕那一夜,天子都会登上城楼,与民同乐..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做这件事情的,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四皇子。” 庄墨陈嘴角带着笑,虽然说着和朝廷有关的事情,但却没有以往提起这些事情的愁眉苦脸了。 新年的喜气,也冲淡了他胸中深埋的郁气. 第六十九章 春联 “太子去做这件事情很合理,但这跟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天子年迈,求仙不顺利,缺乏安全感,所以扶植起了四皇子与太子打擂台罢了....不过是天家常见的制衡手段,还配不上让谢先生关心。” “庄先生一语道破了真相啊...” “以史为鉴,什么事都不稀奇,历史之中都有着答案,只不过又是一次重演而已。”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谢某曾经就听过这么一句话,人类就是在不断的重复历史中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犯过的错误。” “还是谢先生说的精辟。”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市集最热闹的地方。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引得二人都分泌出了口水。 “走,去瞧瞧。” 谢怜眼前一亮,领着庄墨陈往前走去。 果然是卖小吃的摊位,过往很少见的花样,今天都摆了上来,一眼望去,至少几十个摊位,大多数生意都很红火。 再怎么吝啬的家长,自家孩子在过年的时候索要小零食,也会掏腰包的。 而其中生意最为红火的,无疑是罗老七。 大老远的见了谢怜,连忙招手。 “谢姑娘,您来了!” 庄墨陈见此,笑着说道。 “谢先生有难咯!” 谢怜苦笑一声,但还是走了过去。 果然,罗老七一大家子也不管摊位了,马上就把谢怜围了起来 “好几天没见谢姑娘了,给您准备的豆浆和豆腐都放坏啦!” “虎头,快叫人,谢姑娘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庄先生也在啊..” 除了罗老七和虎头之外,为了应付春节大批的人潮,罗老七将自己在家务农的妻子也喊来了帮忙。 一家三口照顾一个摊位,仍然显得有些忙碌,这是因为他们的生意实在是太火了。 实际上早在一个多月前,罗老七就已经重新出摊了。 他拿着谢怜给的方子,回去尝试了几次,就成功的制作出了豆浆和豆腐。 但他没有着急来县城销售,而是先在乡民之间试了试,发现大家对于这两样东西都很喜爱。 豆浆喝着就像是牛奶一般,豆味香醇,很有营养。 豆腐则是所谓的“素肉”,很多村民都当做肉食做给孩子解馋。 看到乡民们的反应后,罗老七大为振奋,推着摊位来到了县城,果然一炮而红。 这一个多月的生意下来,虽然忙碌了很多很多,但看着日益增长的银钱,罗老七的精神头却是越来越好,尤其是对谢怜的感激之情,几乎到了见面就要磕头的地步。 弄得谢怜一度躲着不敢出来照面。 后来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无比热情,不管谢怜来不来,每天都会准备一碗热豆浆,一碗温好的酥油豆腐。 当然,豆饼老手艺也没有落下,很多人都拿豆饼泡着豆浆喝,别有一番风味。 “七叔,真不必这么客气,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是这么热情,再这样下去,谢某真不敢来照顾你的生意了。” 谢怜冲着他们拱了拱手,一脸的笑意。 相比于前一段时间的愁苦,现在的罗老七却是连皱纹之中都洋溢着幸福,这也感染了谢怜,让她有一种帮助了别人的快乐。 “姑娘对我们家有天大的恩情,若是不够热情,我老罗家岂不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不过也知道姑娘不喜欢这些,我们以后会尽力收敛的,但是每天早上给您留的豆浆和豆腐,您可千万不能忘记...对了,还有过年了,这里是乡下的一下特产,本来打算给姑娘送过去,没想到正好遇上了。” 谢怜也就一个愣神的工夫,手上和胳膊下都被塞满了东西 回头一看,庄墨陈也是如此。 两个人空着手出来,结果却大包小包的拎满了,低头一看,却是都是一些农家之物,倒也不好不收。 “七叔,你这..” 谢怜哭笑不得。 “谢姑娘您这就别推辞了,都是些心意,不值钱,不值钱..再说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哦?莫非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当然不是,老汉我还能有什么难事,这日子已经够红火的了,只是想请姑娘写几个字,添几分喜气。” “写字?” 罗老七笑吟吟的说道。 “过年了嘛,家家户户都买桃符挂在门上图个吉利,我却想着,以往年年挂桃符也不见吉利,倒是遇到了姑娘,才时来运转,所以想求姑娘写几个字贴在门上,您才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星。” “写几个字挂门上?岂不是春联?” “春联为何物?” 谢怜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还真来了几分兴趣,从旁边卖桃符的铺子上借来了笔墨纸砚,还有空的模板。 思考了一瞬,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上联:天地和顺家添财。 下联:平安如意人多福。 横批:四季平安。 庄墨陈看了,眼里露出感兴趣之色。 “看着真有几分新意。” 这个世界的桃符和前世古代很像,最开始还没有演变成对联的形式,一般的桃符都是门神画像,挂在门上图个平安,后来也许是因为门神画像需要铜钱比较多的缘故,很多桃符小摊位就开了起来,取几块木板,写上几句吉利话,老百姓就会买下,当做是沾沾喜气。 但像是谢怜这种,做成对联加上横批的形式,却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写的啥意思啊,庄先生您来说说。” 罗老七一家人簇拥过来,他们也看不懂,但就是觉得上下联字数都一样,再加上横批,字写的也好,看着心里头就觉得舒服。 庄墨陈笑着解释了一番,罗老七笑得嘴都歪了。 “谢谢先生,谢谢姑娘,太好了..” 他没什么文化,就喜欢听这些最寻常的吉利话。 却不曾想,这一番举动惊动了不少来赶集的村民,于是纷纷起了心思,前来央求。 “谢姑娘,也给我家写几个字吧?” “老七,帮我跟姑娘说说!” “怜姐儿,帮帮忙!” 不少百姓都围了过来,想要凑这个热闹。 谢怜写的这春联,一下子就俘获了他们的心. 第七十章 白茫茫大雪 当然,这也跟谢怜不要钱有关系,普通小老百姓嘛,多少有一种免费的就是白赚的念头。 能有读书人给咱家写字,那就是实打实的好处! 但这就惹恼了边上卖桃符的摊主,一下子有点急眼的趋势。 谢怜倒是不排斥给别人写对联,这活小时候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才能干的,她年纪轻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老百姓想讨个彩头的心情她能理解,正巧赶上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心情也比较好,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却指着那卖桃符的摊主说道。 “要谢某写春联可以,但各位可得去买来空白的桃符,不然谢某也没处写啊。” 此言一出,摊主顿时大喜,高声喊道。 “谢谢怜姐儿!” 但围过来的百姓们却犹豫了,尤其是那些抱着“白嫖”心思的,嘀咕了几句,直接就走人了。 只有那些真心喜欢春联这种新鲜物事的才留了下来,从摊主那买来了桃符,等着谢怜给他们写. 这一写,就折腾了三个时辰,这还是庄墨陈也下场帮忙的结果。 虽然部分人因为不想等,或者不想花钱买桃符,提前离去了,但也有得了消息,新近过来排队的。 人实在是太多,后来谢怜提议,干脆写个简化版,不写对联了,直接写个“福”字。 百姓们见人实在是太多,也想急着回去,大多也都同意了。 当然也有不乐意的,等不及便离开了 “谢先生,你可把我害惨了。” 一切结束后,庄墨陈甩了甩酸胀的手腕,一脸埋怨的说道。 “过年嘛!” 谢怜大笑。 总之,热热闹闹的赶集,掀开了新年的帷幕。 整个小宁县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新年。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 除夕夜。 谢怜和庄家父子用过了年夜饭,坐在庄家小院的亭子里。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但亭子里却暖洋洋的,因为庄墨陈点了个火炉,三人围炉而坐,炉子上还烧着热茶。 “雪夜闲亭,炉火温茶.本是一桩雅事,但看着外面的大雪,庄某却是有些不安。” 庄墨陈眼里满是忧虑之色。 大雪从早晨就下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持续到了晚上,中间一点间歇都没有. 很多要进城出城的人,都因为雪太大,被迫取消了行程。 从庄墨陈有记忆以来,小宁县就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雪积的越来越厚,他的心也越来越凉。 百姓们从未有过面对如此大雪的经验,天知道城外的乡村现在是什么情景。 “不瞒庄先生,谢某先前就曾感觉天象有异,知道今年怕是一个严冬,但却从未想过,这场雪竟然会这么大....你和县令大人准备了不少过冬之物,可能派上用场?” 谢怜凝视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有一种天威难测的感觉。 这一场大雪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若是再下上几日,只怕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些物资早已分发了下去,只是留存了少部分,用来应付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但谁能想到,会有此等百年不遇的极端天气,大雪之后便是大寒,唉,乾国真是多灾多难,莫非真是国之将亡了吗?” 庄墨陈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悲观,甚至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但也就是在谢怜面前才会这么说。 谢怜知道,庄墨陈忠于的是天下百姓,以及治河的伟大理想,对于天家,却是早已心灰意冷,所以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她叹息一声,安慰说道。 “或许雪会停呢?你不是已经让有福出去打探情况了吗?或许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话音刚刚落下,院门就传来了响动。 正是有福回来了。 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上落满了雪花。 “有福叔,过来暖暖身子。” 小庄招呼道. “唉!” 有福小跑过来,将蓑衣和斗笠脱了,抖掉了上面的雪花,然后往冻僵的手上哈了口热气,似乎好受了些,蹲在路旁一边烤火一边说道。 “老爷,外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看见好几批人跑到了县衙,都是外面庄子来求救的,县衙的刘班头知道我是老爷的长随,于是跟我说了情况....雪太大了,外面不少百姓家都是茅草屋,本来就有些漏风,大雪一压,干脆塌了。“ “啊...娄知县怎么说?” “娄知县用过了年夜饭,就去县衙忙活了,据说派了几班衙役过去帮忙。 “这就好,这就好,娄知县还算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官。” 庄墨陈松了一口气,他并不迂腐,娄知县能吃过年夜饭就去办公,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在整个乾国,足以排名前列。 “不过刘班头说,他们做的都是无用功,这场大雪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现在他们还能救救人,如果持续下上一夜,等到明天早晨,也不知道多少百姓家要被压塌房子.....别说是草屋了,就是城里的房子,怕是也要够呛,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家都在房顶扫雪”.。” 有福一番话说完后,庄墨陈已经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了 谢怜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在这等天灾面前,她也挺无力的。 又烤了一会儿火,谢怜便回去了。 庄墨陈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翌日,谢怜如往常一样洗漱。 纷纷扬扬的雪花果然下了一夜,现在还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谢怜在洗漱的时候,身上却是没有沾染半点雪花,全部都被老槐树挡了下来。 这一夜的工夫,它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银装素裹,树冠上堆了至少上百斤的雪。 “前辈,前辈,我来啦!” 小白狐掐着点的过来,他身上背着个小布包,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果子之类的东西. “前辈新年好呀,白姑姑让我给前辈拜年,这些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谢怜瞥了一眼,都是青屏山新生长的灵果,看着水灵灵的,尤其是在寒冬腊月,更是殊为难得。 不过她却没有什么兴趣,随意说道。 “待会儿等小庄来了,你们两个分了吃吧。” 小白狐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疑惑道。 明天上架 如题,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上架两万字,四章,每章五千字。 后续的话就是每天一万字两章,每章五千字。 上架来的有点突如其来,不好意思,一会再来一章补偿一下。 到时候希望各位大佬给个订阅,给点动力,能让我把这本书正常完本. 再然后就是上架后我会设置1点粉丝值发言,1点相当于一分钱,只要订阅一张,甚至给个月票啥的都行。 设置发言的原因不是说我咋地咋地,是有很多人影响书评区,那种逆天发言恶心我也恶心书友。 我发现只要有女主文,就有这种人,就跟现实中没事找事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再然后就是这本书的风格是烂柯棋缘风格的,希望我能够让这种风格贯穿到结束,让大家看的舒心,轻松。 别的没啥说的了,希望大佬们支持一下。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的书友们,打赏的,给月票,推荐票的,追读阅读的,我都感谢. 还有就是上架了,可能就会有一部分书友离开,虽然我这本书也没太多人看,但是离开却觉得这本书不错的书友,希望有条件了可以给个订阅,没有条件的话暂时不用,都不容易,现在这个社会。 我也不是新人作者了,在这里在别的地方都混过几年,当然了,混的一般。 这本书希望能够顺利的走完,也希望有书友能和我一起见证谢怜的成长. 没啥说的了。 《她,一心修仙》明天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纤尘不染 “前辈好像不太开心,不是说过年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吗?” 谢怜摇了摇头,问道。 “你来的时候,路过外面的村庄,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小白狐想了想,说道。 “乱糟糟的,好多人家房子都塌了,我听到有人在哭,唉,真可惜,鸡圈里的鸡都被冻死了,不好吃了。” 他舔了舔嘴唇,一副很是遗憾的样子。 谢怜点了点头,这跟她想的情况差不多,此次大雪果然造成了不小的灾难。 而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隔壁传来了一些动静,是庄墨陈在说什么话,然后就是马蹄声,渐行渐远。 片刻后,庄俨抱着书过来了。 “你爹出去了?” “嗯,据说要跟娄知县他们一起去城外的村子看看情况。” “早就知道你爹肯定放心不下.今天还是过年,放一天假,你和胡千里玩吧,不必温书。” 谢怜沉思了片刻,转过身子回到房间。 她心情并不是太好。 但小白狐就开心了,搓了一团雪球丢过去。 “小庄,我们来打雪仗吧?” 庄俨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老槐树猛地一颤,囤积着的上百斤雪花轰隆一下砸了下来。 直接把小白狐给埋了。 气的小白狐炸毛,大骂道。 “你这老家伙竟敢偷袭,我跟你没完!” ......... “哒哒哒”的马蹄声已经出了城门。 一行大概有数十人。 娄知县和庄墨陈在前面。 后面跟着县丞,师爷,班头和一干衙役. 所有人都骑着马,正在朝着城外的村庄奔去。 其实娄知县勉强还算是个好官,但也没好到要冒着大雪下乡的地步,奈何一大清早庄墨陈就堵在了县衙外面,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刚一出城,娄知县就吓了一大跳。 “这一天一夜的大雪,竟然累积的这么厚?” 外面几乎完全可以说是冰天雪地了,有衙役走入路边的田地,雪几乎埋到了腰部. 这可比城里的情况要严重多了。 城里毕竟人多,每天出来清扫几次,路面上大概还是能够通行的,但城外却给人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现在是大路还好一些,越往前走,到了小路的时候,马匹已经无法前进了。 无奈之下,只能让衙役们在前面清理出一条路,后面的人在拉着马匹过去。 没办法,马身上还驮着一些救命的物资,万万不能舍弃. “唉,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这小罗庄的百姓,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县丞叹息说道,言语之中满是悲观。 “总要亲眼看看。” 庄墨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是有点不甘,想要努力努力罢了. 实际上在这种古代,老百姓对抗天灾的能力普遍都很弱,每次雪灾,水灾,旱灾...都少不了老百姓的血和泪。 “知道庄先生爱惜百姓,但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因为此事而太过伤神,小宁县百年以来都未曾遇到过这等规模的大雪,此乃天意,如之奈何?” 娄知县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好歹在新年之前还有些准备,给不少村民发了过冬的物资,但想想其他地方,只怕是毫无应对....整个乾国东部,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但愿不要出现流民吧!” 娄知县已经想到了雪灾之后的事情。 像是他这样的一地父母官,最担心的就是遇到流民,给粮食吧没有,不给粮食吧又要死人。 流民大量冲击,还会破坏小宁县的生产。 如果武力弹压,又容易激起民变...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中枢运送粮食和物资过来。 但想想现在丰都的办事效率,娄知县就更加悲观了。 庄墨陈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还是先看看小罗村的受损失状况吧。” 一群人已经进村了。 但是整个村子都显得很是寂静,没有人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县丞心都凉了,绝望说道。 “难道全村人都被冻死了?” 庄墨陈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血液停滞,因为确实有很多房子都倒塌了,甚至能够看到不少的牲畜埋在雪里。 众人止住步伐,面面相觑。 若是整个小罗村都冻死了,那么其他地方都不用去了,这场灾难所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估量。 但这不应该啊,才一天一夜而已,怎会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 “这不是庄先生吗?您怎么来了?” 庄墨陈猛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你,罗老七?你还活着?村里其他人呢?” 来人正是罗老七,披着一件衣服,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他只认识庄墨陈,并不知道穿着便装的县令等人身份。 “村里人?都在啊。” 罗老七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一群人可能是县城来乡下支援的,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出来。 “昨夜大雪,不少乡亲的房子都塌了,但也有一些人家没事,比如说我家就好好的。” “危难时刻,都是乡里乡亲的,肯定要帮上一把,老汉我和其他没有受灾的人各自收留了不少乡亲,大家就躲在屋里过年。” “光是老汉我家,就有十几号人躲着呢,昨天还杀了两只鸡煮了鸡汤,招待了大家伙..” 这个回答让众人难以置信。 庄墨陈更是晕晕乎乎的,不可思议的说道。 “没死人吗?” 罗老七挠了挠头,说道。 “没死呢,就是牲畜都活下来了大半,那些被冻死的,都是没来得及转移到我家院子里,或者是院子满了,实在是放不下了。” 娄知县瞪大了眼睛。 “你家莫非是用石头建的房子不成?凭什么别人家都塌了,就你家没事?” “我哪知道,不信来看看。” 罗老七前面带路,果然领着众人到了个院子口。 就是很普通的小院,一间勉强算是瓦房,其他都是茅草结构,牲畜棚里挤满了牲口,院子里临时搭的鸡圈里也塞满了鸡鸭,明显是多家人凑在一起的。 听到外面动静,屋子里乌泱泱的出来了十几号人。 果然都是避难的村民们。 见到这一幕,县衙的所有人都呆了此。 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庄墨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疑问。 为什么会这样? 他目光一扫,看到了罗老七破旧的院门。 谢怜所写的春联好端端的钉在上面,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时刻擦拭一般,竟然纤尘不染。 或许是感受到了庄墨陈的注视,门梁上挂着的“四季平安”的横批,慢悠悠的晃了晃。。 第七十二章 平安无事,浩然正气真的存在吗?(求首订) “庄先生,庄先生?” 耳边传来了急切的叫声。 庄墨陈如梦初醒,发现左边是县令,右边是县丞,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冻着了?” 庄墨陈摇了摇头,努力平复起伏的心绪。 “娄知县放心,庄某没事,只是稍稍有些失神。 却不想此话被罗老七听了去。 “天哪,是县令大人来咱们村了!” 就好像在人群之中点了个炮仗也似,村民们全都涌出来了。 眼里又是敬畏又是激动。 “县令大人还记挂着我们呢!?” “冒这么大的雪来看我们。” “真是难得的好官!” 老百姓的价值观是朴素的,娄县令能够冒险来到小罗村,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了。 “哪里哪里..” 但娄知县却是涨红了脸,窘迫的连连摆手。 他哪里想冒险哟,还不是被庄墨陈裹挟了 这一位虽然辞了官,但怎么也是进士,而且在小宁县声望也高,这个面子不得不给。 “罗老七是吧?你刚刚说村里还有其他人安好是吧?带我们大人去看看。” 县丞此时出言解了围。 “好嘞。” 罗老七立马答应,回屋戴了个斗笠,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正如罗老七所言,小罗村确实是有十几户人家都没有受到雪灾的影响。 同样的房子,别人家就塌了,但是他们家里却没事,就连棚里的牲畜都好好的。 “怪哉,怪哉,天底下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呢?” 娄知县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说是城隍老爷保佑?他老人家先前不是还给大人托梦过吗?” 县丞想到了一个猜测。 这事太离奇了,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于是第一时间怀疑到了老城隍的头上。 “不大可能,城隍老爷极少会插手人间之事,按照职责来说,人死了之后才归他管,先前给我托梦赠金,已经算是破例了,至于此事,多半与他无关,而且若是城隍老爷出手,又怎么会只帮助这十几户人家呢?莫非其余的村民就不是他的治下之民吗?所以这个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庄先生,你见多识广,对于此事怎么看?” 娄知县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他自己反正是想不明白,只好看向庄墨陈。 却发现,庄墨陈又变成了那种失神状态,正在呆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娄知县发现了钉在门上的对联。 上联:福来运来金银来。 下联:病去苦去灾厄去。 横批:事事如意。 “此乃何物?” 他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灵光。 “咱们方才去过的那些人家,门口是不是都贴着此物?” 他这么一说,县衙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很多人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着像是桃符,但写着字,对仗比较工整。” “似乎没什么文采啊” “愚夫!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采,重点是为什么贴着这新式桃符的人家都相安无事!” 县衙的人都发现了这个诡异的共同点,为了防止出错,还专门派人绕着全村转了一圈。 最后得出结论,确实贴着新式桃符的人家都好端端的 有一家房子早就破的不成样子,看着一阵大风就可能吹倒,但大雪压的那么深,竟然都无事发生。 这个发现让众人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这新式桃符,莫非是什么宝物?” 罗老七亲眼目睹了众人的这一番动作,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各位大人,老爷此物不是什么新式桃符,而是春联。” “何谓春联?” “谢姑娘反正是这么叫的。” “怜姐儿吗?” “跟谢姑娘有什么关系?” 众人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谢怜的形象来。 他们可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煞鬼作乱,雾气散去,众人本以为要去给谢怜收尸,却不成想,正好看到他在老槐树上睡醒,一副睡得舒坦的样子 当时众人就觉得,谢怜此人一定是有福气的人,这样都能捡得一条性命。 但随着罗老七的叙述,他们的念头产生了改变。 “这所谓的春联是谢姑娘亲笔写的?” “贴她亲笔书写的春联人家都没事?” “这件事情庄先生也参与了?” 县衙众人只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露出惊色。 “是啊,谢姑娘写不过来,当时庄先生还帮了忙写了不少春联呢但是庄先生写的那些,好像没什么用,房子该塌的还是塌了。” 罗老七如实说道。 庄墨陈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是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众人闻言,神色纷纷变得古怪起来。 “大人..” 县丞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却被娄知县拦住了。 “全部动身,到不远处的小河村看看。” 这次不用催促,他自己就想要去看看了。 众人留下了部分物资后,牵着马就离开了。 路还是不好走,但众人干劲十足,他们迫切的想要验证某些事,所以很卖力的清扫积雪。 但是没有想到,小河村的路比想象的还要艰难,走到一半,众人就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 “这雪下的越来越大,路又不好走,等咱们过去,怕是已经到夜里了,万一遇到狼虫虎豹,山精野怪什么的,可怎么办?不如先回去?” 一路上都比较沉默的庄墨陈却是坚定说道。 “都走到了这里,如果折返岂不是前功尽弃?尽管走吧,这个天气哪有什么狼虫虎豹出来,至于山精野怪什么的,也未必敢招惹我们这么多人,庄某和娄县令都是圣人门徒,身有浩然气,何足惧哉?” 这番话把娄知县说的都无语了。 又是浩然气. 过去非要往煞鬼制造的大雾里钻的时候,庄墨陈就提起过,如今竟然再次提起. 身为圣人门徒不假,但这浩然气却是假到了极致。 所谓浩然气,指的其实是浩然正气,这个概念来自于古籍中的记载,曾有弟子询问圣人:“老师的长处是什么?” 圣人回答:“我的长处是善于培养浩然正气。” 弟子随后询问什么是浩然正气,圣人解释说浩然正气是天地之间的一种气,浩大而刚强,这种气是用正义和道德日积月累形成的,反之,如果没有正义和道德存储其中,它也就消退无力了。 这个典故知道的人很多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当成一回事,认为圣人不过只是比喻罢了,浩然气指的是精神,而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也从未有人修成过所谓的造然气. 但庄墨陈却似乎不这么想。 天底下总有一些人,读书读到固执己见,偏执的相信某些东西,娄知县也没什么心思纠正,这种问题一旦扯起来就说个没完没了了。 “走吧,不远了。” 他做出了判断。 事实证明,庄墨陈是对的,众人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前路豁然开朗. 没过多久,就到了小河村。 小河村的情况跟小罗村差不太多,那些买了春联的人家,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灾难面前大多数村民都还是比较善良的,都愿意收留落难的乡邻。 所以虽然损失了一些财物,但人至少是没事。 “大人,这是大功劳啊!” 县丞热切的说道。 这么大的灾难,居然能不死人,这对于娄知县来说,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但娄知县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他的目光看向院门贴着的春联,笑着说道。 “这位老丈,本官愿意出纹银百两,买这一副用过的春联,不知道老丈可否割爱?” 纹银百两,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 留着山羊胡的院子主人立即陷入了犹豫之中,但是目光扫到自己还只是垂髫之年的孙儿,却是立即变了脸色。 “不卖不卖,此物可是宝贝,老汉我要留着给孙儿传家!” 老百姓不是傻子,县衙这帮外来者都能看得清楚的问题,他们没道理想不明白。 事实上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七嘴八舌的这么一讨论,就已经知道了春联是个好宝贝。 刹那间,都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很多人说,有春联守护,能保佑他们家宅安宁,无病无灾。 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纹银百两? 算得了什么呢? 但娄知县还是不甘心,他对这些宝贝可是眼热的很,于是挨家挨户的询问,但即便是把价钱开到了五百两,也只有一个人愿意割爱。 那人是个破落户,家里实在是穷的叮当响,五百两足以改变命运,于是忍不住诱惑答应下来。 见娄知县成功,其他县衙所属,也都动了心。 纷纷开启金钱诱惑,即便是身上没钱,也愿意打条子,回去就筹钱来交易。 卖春联的人是没有,但是有三家门口只贴了“福”字的,却是抵不住诱惑,答应了交易。 于是县令,县丞,师爷,还有班头四个人各自得了一件心仪之物,美滋滋的露出笑容。 庄墨陈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个过程,什么也没说,你情我愿的事情,他没立场开口。 只是心里头却有些感慨。 “财帛动人心,但财帛只是外物,这些百姓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实际上却不知道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这样的东西,怎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回去的路上,娄县令刻意让别人先行,等拉开距离后,才单独跟庄墨陈交流。 “庄先生,您对谢姑娘了解多少?” “说实话,之前以为是有些了解的,现在却发现知道的并不多。” “在您看来,谢姑娘她是否” 娄知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乎存了某个主意。 庄墨陈洞若观火,当即冷笑一声。 “莫非县令大人想要汇报给天子吗?看来是天子的屠刀还不够锋利啊多少昏官以为送上所谓的仙人,就能讨好天子,从此青云直上,可结果呢?有一个好下场的吗?” 娄知县还有些犹豫。 “可是相比于那些江湖骗子,谢姑娘她很有可能真的是” 庄墨陈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想过谢先生的意见?实话告诉你,那篇《千字文》就是谢先生所做,她都不愿意在上面署名,根本不想和朝廷有任何牵扯,你是否想过一件事情,如果你将此事报上去,谢先生若是不承认,或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你会是什么下场?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吗?三思吧娄大人,此次雪灾,你治下没有死人,已经立下大功了,升官是迟早的事情.” “我尊称谢怜姑娘为先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文采,甚至现在这些看来不可思议的仙神手段,而是她的德行,面对这种妙人,娄大人心中不应该有任何别的小心思。人啊,贵在知足。.” 一席话说的娄知县冷汗直冒。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天子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朝廷之中几乎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绝对不能跟仙人之事有任何沾染,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刀下亡魂。 一想到这,娄知县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了,虚心问道。 “可是小宁县没有死人一事怎能瞒得过陛下?任凭谁看都会怀疑的吧?”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也好办,娄大人只要如实禀报即可,说是天子福泽庇佑也可,说是祥瑞也罢,总之,不要提及谢先生丝毫。” 娄知县思忖半晌。 “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结束交流,立即追赶到了大部队. 娄知县的心思越来越活泛了,尤其是摸着怀里揣着的春联,更是露出喜色。 “刚刚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想要往天子寻仙一事上纠缠,此事可半点碰不得.事实上我已经赚大了,此次升官不在话下,而且还得了这一件宝物,这才是无价之宝啊!” 心中暗暗得意。 一群乡民,没有见识,连这样的东西都舍得卖?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听到师爷在惊呼。 “怎么回事?我买来的福字怎么消失了?” 这引起了娄知县的警觉,连忙从怀中取出对联。 却看到上面那一个个凝实的文字,正在慢慢的变成虚幻,化作缕缕轻烟散去 “这.” 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县令,县丞,师爷和班头四人,目光呆滞而空虚,就好像是失了魂一般。 “不是自己的,怎能强求?” 庄墨陈见此,大笑三声,心中堆积的许多念头,都被这一股爽快之意冲的散去。 驾! 他打马狂奔,于大路上奔腾。 “谢先生,你瞒的庄某好惨!” —— 庄墨陈出来时,还是清晨,如今打马归来,却已经是傍晚。 雪中疾驰,马蹄声踩着积雪并不清脆,胯下的老马或许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变得激情了起来。 只有娄知县一行,在后面大声的呼喊。 “庄先生,慢点,等等我们” 一路上,庄墨陈都是激情飞扬的样子。 或者说,不是单纯的激情,而是无数情绪堆积在了一起,然后突然引爆了一般. 过去和谢怜有关的种种事件,此刻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之中闪过。 “谢先生啊,我早该知道你不是凡人的..” 庄墨陈过去只是朦朦胧胧的有一点感觉,但现在却几乎可以~说是肯定了。 他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伤心等负面情绪。 因为仔细回想了二人相知相识,谢怜似乎并没有否认什么东西,反倒是他,显得过于迟钝了些。 现在的他,只想大笑着走到谢怜面前,大声的问一问自己的好朋友。 “谢先生,我庄墨陈今日已经看穿了你!” 然后他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欣赏谢怜的表情了,想来一定很精彩吧? 这就是庄墨陈的所思所想。 没有太多的杂质,更没有产生什么怅然若失的感觉 终于,他回到了城里。 不仅胯下的老马累得够呛,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疲惫。 先前的飞扬情绪,现在退去了许多。 到了家门口,有福迎了出来。 “老爷。” 庄墨陈拍了拍老马,说道。 “带回去好好的喂点精料,今日它可是累坏了。” 有福点了点头,牵过缰绳,忍不住说道。 “走完这一趟,老爷您的气色真好。” 庄墨陈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吗?” 确实心情变好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百姓们的损失远远低于预期,更是他无意之间发现了谢怜的秘密。 这才是更让他感到快乐的地方。 打发走了有福,他背着手进入了谢怜的院子 谢怜正在作画。 听到动静后,停下了画笔,也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庄先生回来了?” 庄墨陈原本打算见到谢怜的时候,就大声问一问的,但经过一路奔波,再加上谢怜这平静的语气,却是让他临时变了心思。 “是啊,庄某回来了,百姓们的损失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谢怜轻笑道。 “难怪庄先生脚步轻快,言语之间也有三分喜气,原来竟是如此。” 我感到开心可并不是因为此事啊 庄墨陈也露出笑容,目光在空荡荡的画卷上扫过。 “谢先生今日作画,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啊。” “此话怎讲?” “先前俨儿说过,先生作画之时,物我两忘,完全不理会外界,但今日庄某刚一进门,先生就做出了反应,可见先生心思不在画上。” “庄先生洞察力惊人,谢某佩服。” 谢怜转过身子,看向庄墨陈。 然后微微露出惊色。 “庄先生今日的样子,要比往日精神的多啊。” 跟有福一样,熟悉的人只要一看,就能发现庄墨陈心情很好。 “只是破解了一个困扰已久的谜题而已。” 庄墨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问道. 第七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世人都晓神仙好(求首订) “谢先生,庄某算是你的好友吗?” 谢怜一怔。 她不明白庄墨陈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认真。 “不是。” 谢怜摇了摇头,以一种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非是寻常好友,而是挚友。” 庄墨陈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露出善意的人,然后二人命运就牵扯到了一起,对于谢怜的意义非凡。 很多时候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如此,第一次相见,就决定了以后。 “足矣,足矣,足矣。” 庄墨陈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忽然对谢怜拱了拱手,大笑着离去。 何必说破? 就这样难道不好吗? 谢怜望着他的背影,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似乎无论猜到了什么都并不重要,最后只是笑了笑。 “不知道抽什么风。” 却是再次开始作画,但这一次的画笔,却显得格外的轻快。 老天终究是没有那么绝情。 这一场大雪,在持续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终于开始变小,等到了深夜,便完全停止了下来。 如此一来,也不知道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但饶是如此,依然给乾国东部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大康四十一年的新年,注定让人难忘。 灾后最难的便是重建,各地官府自然无法独立完成,于是纷纷上奏朝廷,请求援助。 但这些奏折如雪花一般飘入宫里的时候,却是引得乾帝大怒。 “废物!” “混账!” “虫豸!” 乾帝眼中满是血丝,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国朝养士,何等宽厚?就养出这么一群酒囊饭袋吗?” “大灾来临,竟然毫无准备,惹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东部乱象频生。” “这本就是天大的过错,不思改正弥补,竟然还敢张口问朕要钱要粮食!以为朕的刀斧不利吗!?” 大殿之下,群臣拜倒。 “陛下息怒。” 他们看似战战兢兢,被天威所慑,但实际上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感到害怕。 不是乾帝不够残忍,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几乎每一次朝会,天子都在发脾气。 这世上就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让他顺心,晚年的天子,就像是年老的狮子,担心被狮群抛弃,所以无时无刻都在释放着自己的威严. 每一个人都知道,天子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对死亡的大恐怖。 先前“菜市口斩仙”一事,曾经让天子短暂圣明了几天,但在做出一番悔悟和弥补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仙人回应的乾帝,就愈发的暴躁了。 他的耐心值越来越低,杀意则越来越重。 如果想要活得久一点,那么就要少说少做,等到皇帝殡天之后,自然算是熬出头.. 这是朝堂老油子们总结出的生存法则。 所以乾帝在一番发泄之后,却是发现没有一个人起来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而是都跪伏在地上,像是磕头虫一般。 这让他愈发的愤怒。 “传朕旨意,派出缇骑调查各地郡县,州府,凡是受灾严重之地,不必上奏,先去了其官服,直接拿下押送到丰都;凡是有作奸犯科,趁着灾难发国难财者,抄家灭族;凡是赈灾不力者,全部予以警告,短期内必须看到成效,如果做不到,也不必来见朕了,直接流放漠北,去吃沙子吧!” “另外,传旨给四大粮仓,全部开仓,押送粮草往附近州郡,务必要先使百姓安顿下来,不可生乱。” “传旨五军府,天卫军,锦衣营,以及各地郡守,于要害处准备,一旦生出民变,立即镇压,不得有误!” 到底是当了四十年天子的人物,即便是晚年再怎么昏庸,真要是动起真格来,却也真有一番明君气象。 至少这一番连续的命令,就让在场的大臣们叹服,同时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天子并不是没有才能,他只是求长生求到了疯魔,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原则问题,他的理智便会短暂的回归。 对于乾帝来说,这显然就是原则问题。 整个乾国东部都遭遇了大灾,如果处理不好,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身为天子,整个乾国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但不可能连自己的家都不去维护。 至于那些连天下都可亡的皇帝,根本连昏君都算不上,而是十足的蠢物! “侍中何在?” 一连串的命令后,乾帝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而是直接点名。 “臣在。” 群臣前列,一个男子缓缓站起,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若是谢怜在此,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那一日亲自下令砍他头颅的“监斩官”。 那一日的他,还仅仅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吏,而如今,已经贵为侍中。 ······ 所谓侍中,可以自由出入宫闱,参与朝廷大事,乃是天子的第一近臣。 侍中的权力,取决于天子的宠幸程度。 很多时候的乾国侍中,都可以看做是宰相的预备役。 但这一位,却显然不在这种行列,群臣看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嘲讽,妒忌和蔑视。 在他们眼里,全少泽乃是一个实打实的“幸进之臣”。 不过是仗着自己监斩过仙人,是唯一与仙人正面接触,对话的官吏,所以被天子看重,直接提拔为侍中。 他这样的升迁方式,注定是会被鄙视的,一旦乾帝驾崩,可以预料到他只有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可全少泽却是毫无选择。 天子求仙求到入魔,已经没有半点理性可言,非要认为他和仙人接触过,乃是有仙缘的人,所以要提拔他,作为讨好仙人的一种方式。 他能说不吗? 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可世人只会认为他是一个幸进小人,而不会在乎他内心的苦楚,全少泽深感无奈,面对日益暴躁的天子,他每一天的日子都过的如履薄冰. “朕要寻仙求长生,可是突然东部突然降下天灾,是否是上天对朕的警示?侍中大人如何看待?” 乾帝沉声问道。 “臣以为” 全少泽思忖少许,正要开口,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乾帝充满了杀意的双眼,顿时心中一凛,连忙说道。 “臣以为断断不是如此,天灾降临,与陛下何干?陛下在位四十年,励精图治,四海升平,上天怎会降罪?臣以为以为此次天灾,或许是上天的一次考验,或许陛下只要度过此劫,就可以顺遂心愿,求的长生仙缘!” 此言一出,群臣愕然,看向全少泽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这你都能圆? 全少泽却是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看,他背后早就被冷汗湿透了,刚刚乾帝的那个眼神他很熟悉,那是杀人的眼神。 他但凡说错一个字,就是死路一条。 “爱卿所言有理。” 乾帝闻言,果然转怒为喜,说道。 “朕对于此事,也是这般看待的,并且已经有了先兆.在这到处都是求援的奏折之中,有一小宁县,却是报了祥瑞上来,这么大的灾劫,小宁县竟然没有百姓殒命,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朕的暗示吗?” “只是此事真假尚且难辨,朕倒也不能直接相信。” “还是要派人往小宁县走一遭,若此事为真,自然重重有赏,如果有假,呵呵,诛三族吧。” 乾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透出了彻骨的杀意。 全少泽近距离感受到这种杀意,更加的折磨,咬了咬牙,生出一个念头来。 “禀陛下,臣愿意走这一遭,去小宁县看看祥瑞真假!” 却是压力太大,想要出去躲几天清净。 但乾帝却不想让他如愿。 “侍中大人就免了吧,朕求仙路上还有许多疑惑,要请大人解答。”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似乎看透了全少泽的想法。 “回陛下,臣以为,东部整体受灾,唯有小宁县独善其身,此事并不简单,说不定小宁县之中就有仙人庇护呢?臣是唯一见过仙人的人,为陛下分忧义不容辞,走这一遭,或许会有发现。” 全少泽也算是摸准了乾帝的脉,只要是跟仙人有关,天子多半都会批准。 果不其然,乾帝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抱着那一线微不可查的侥幸说道。 “此言有理,那就请爱卿走这一趟。” 全少泽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连忙拜下。 “吾皇万岁。” 但就在此时,又听到乾帝开口。 “等等..” 他心中一凉,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乾帝已然没有任何暴躁之色,退去残忍的外壳,他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此刻眼神之中甚至涌动着卑微之色。 “这一次如果遇到了仙人,万万不能再让她走了”。 —— 小宁县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顺利的展开。 相比于其他深陷泥潭的郡府,县城,小宁县无疑是一片乐土。 因为至少没怎么死人,只要人还在,重建家园就不是难事。 正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感觉到了要升职的信号,娄知县释放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亲自深入基层,去主持了重建的工作。 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在正式得到任命之前,一切都还是虚幻,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松懈,反而要比以往更加警醒一些。 除此之外,他为官一任,也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好名声。 凭着这一次的功绩,即便是日后他调离了小宁县,也会被不少百姓铭记。 在经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混乱之后,小宁县逐渐进入了正轨,并且没有被周围的郡县所影响,一来是地处偏僻,距离近的城池只有一个长兴县,二来也是朝廷反应的还算迅速,乾帝短暂的清醒,发出的那一连串的命令,果然起到了关键性的效果。 但随着小宁县渐渐恢复正常,谢怜的清净也被打破了。 “春联”的神奇之处,甚至已经传到了隔壁长兴县。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杜撰出来的话本传说,而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许多百姓都因为此事而受益,于是有关于谢怜的消息,迅速的传扬了出去,并且有一种越传越神的趋势 至于也算所写的那些春联,则是都被百姓当成是传家宝,最开始有人起了贪婪之心,或是高价购买,或是直接盗取,但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离开了原主人,春联上的字迹都会淡去。 一度被引为奇谈。 而亲笔写下春联的谢怜,也有了那么一点仙气飘飘的味道。 因为这个原因,谢怜都不敢出门散步了,一旦被人认出来,就是一番纠缠,更有甚者,直接就磕头了。 但即便是不出门,也不能躲避骚扰,很多人求上门来,把她当成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不为别的,就为一副春联。 而城中的富户们,更是不必说,礼物以马车为单位,疯狂的运往谢怜家里。 小宁县出了个“仙女娘娘”的消息,正在疯狂的发酵。 就连娄知县和县丞等人,也几次三番的送上了拜帖。 这绝对不是谢怜想要的结果。 但也因为这些人的闹腾,让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我写的那些春联庇佑了百姓们。” 对于这个消息,谢怜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事实上在她写完春联之后,隐约之中就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因为此事而招来了麻烦,但是她也并不后悔,反而深感庆幸。 至少是实实在在的让不少人活了下来。 外面的人也并不都是想巴结她,从她这里获得好处,也不缺乏许多真的对她感恩戴德的人。 这几日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来到门口,也不惊动谢怜,只是一家人默默的磕几个头,表达了谢意后便离开。 “难怪庄先生那一日那么的古怪,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此事。” 所有的疑惑,谢怜都明白了,最终也只能是摇了摇头。 她若是不想见人,那么什么人都不可能见到她. 既然外界因为她而喧嚣,那么她干脆就在院子里闭关就是,除了庄家父子和小白狐之外,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见的人。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金乌图完整的画出来。 谢怜已经有了不小的把握。 通过阅读《清羽杂记》她获得了最好的指点,再经过大量的实践,她隐隐已经抓到了精髓。 至少绘画三重境界之中的“技”,已经不再成为她的短板. 部分意境,也能跃然纸上。 但距离画出金乌的“神”,却还是比较遥远。 “这一次,必须要画出完整的金乌图!” 谢怜深吸一口气,暗暗定下了计划。 这一次,她是抱着必成的决心. 因为她本来就想着过完年,等槐花开了后,便出去游历一番。 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要比前世更加的壮丽玄奇,她可是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小宁县的百姓们过于“热情”,让谢怜生出了避一避风头的想法 但无论怎么计划,金乌图也必须要先画出来。 差不多又是半个月过去。 隔壁庄家父子正在用饭。 庄墨陈虽然平时严厉,但也并没有硬性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庄家父子用餐的时候还是比较随意的。 比如说现在,庄墨陈将口中饭菜慢条斯理的咽下后,淡淡问道。 “谢先生还是老样子吗?” 庄俨腮帮子都被饭菜塞得鼓鼓的,喝了一大口水才艰难的咽下。 “对,早上我去读书的时候,怜姨还在作画,一连十几天,她动都没有动过。” 庄墨陈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画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竟然能牵扯她的全部心神。” 庄家父子直接忽略谢怜十几天滴水未进,不眠不休的事情。 这显然对谢怜来说不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老槐树不让看,胡千里好几次想偷看,都被打了回去。” 庄俨笑着说道,却是脑子里回忆起小白狐被老槐树用枝条抽飞出去的画面。 这老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迫害小白狐。 论起道行来,小白狐要比老树更早入道,但偏偏不是对手,只能无能狂怒。 若是谢怜在此,定然会有些惊讶,庄墨陈竟然也知道了小白狐的事情。 但稍微想想,就会明白过来,庄墨陈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先前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谢怜不是凡人,那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庄俨在自己亲爹面前,基本上没有什么招架之力,庄墨陈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小庄就把底细交代的差不多了。 因此,庄墨陈知道了很多的秘密。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庄俨就已经知道了谢怜的身份,还被带着去了青屏山,见了一众大妖。 这可真是,真是..没有义气啊! 一想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庄墨陈就恨不得找谢怜好好的辩论一番。 但谢怜现在明显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肯定是不能打扰的,于是只能憋着。 就在父子对话的时候,有福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老爷,那群人真是不要脸了,我不肯收他们的礼,他们就卷着铺盖躺在咱们家门口,赖着不走了!” 庄墨陈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抹怒意. “岂有此理,真是斯文扫地!” 第七十四章 仙女娘娘不好当,多少人来寻烦恼(求首订) 庄俨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都胡搅蛮缠好多天了,怜姨不肯见他们,给我们家送礼算是什么?” 有福冷笑一声,说道。 “少爷你这可就不懂了,这帮人聪明着呢,知道老爷和谢先生是好友,想着巴结老爷,就是巴结谢先生,所以才赖在咱家门口不走!” 庄墨陈轻叹一声. “也难怪天子为了寻仙劳民伤财,世人皆是如此,得了一点风声,便不惜脸面了。” 谢怜闭关作画,自然无人能见到她,即便是大声呼喊,也半点传不到院子里去。 至于翻墙入院? 先不说谁有这个胆子,谢宅的墙头是那么好翻的吗?除了小白狐外,谁人敢逾越?真以为老槐树是摆着看的? 所以,那些人见不到谢怜,于是就将火力转移到了庄墨陈的身上。 谁人不知庄家和谢家走得近? 巴结好庄墨陈,或许就能讨好谢怜这尊“仙女娘娘”。 很多人扼腕叹息,早知道谢怜有这等本事,早就该在她刚来的时候,就先和她建立好关系。 现在晚了,只能走迂回战术,看看能不能搭上庄墨陈这条线吧。 但庄墨陈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 攀交情的,送礼的,都被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 但这帮人并不气馁,礼物一次比一次送的重不说,手段也越来越没有底线了,现在竟然干脆赖在庄家门口不走 “老爷您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嘴脸,为了跟谢先生攀上交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小罗村的那个罗老七,就是在早市卖豆腐的那个,听说他卖的吃食是谢先生给的方子,这帮人天天一大清早就去罗家村等着,豆腐刚出来,还热着,就被他们给买走了. 有福一肚子的苦水想要倾诉,这些日子和那帮人打交道,可是让他开了眼了. “他们买那么多豆腐干什么?” 庄俨不明所以。 “嗨,还不是有人传谣言,说是吃了能够延年益寿,无病无灾。” 小庄到底还是经历的少了,听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瞪大了眼睛。 而庄墨陈却是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 “看来他们轻易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唉,其实也不怪他们如此,想想天子为了虚无缥缈的仙人所付出的代价,他们这些庸碌之人,又怎能免俗呢?” “有福,去跟外面的人说吧,让他们把礼物都送进来,咱们收下。” 有福大惊,连忙说道。 “老爷,咱们真要这么做吗?” 庄墨陈点了点头,说道。 “就按照我说的做,他们送多少,咱们收多少.之后将这些礼物折成金银,全部送往县衙,就以他们这些人的名义,捐献出去,用以小宁县的灾后重建。” 闻言,有福一怔,继而大笑。 “这个法子好!” 庄墨陈的这个主意立即起到了用场,最开始众人还因为庄家终于收礼而自鸣得意,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却是人都傻了。 “好你个庄墨陈,难怪连朝廷的大官都不做,合着竟是抱上了仙女娘娘的大腿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有人破口大骂,言语之中的酸意十分浓郁,就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一般。 而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在马车前后,各有两位穿着青衣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拱卫着中间的马车。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轻喝,马车停了下来。 帘子拉开,一个男子探出头来,操着标准的丰都口音,缓缓问道。 “哦?这位仁兄刚刚提到了仙女娘娘?可否跟全某详细说说?”。 不需要多说,来者正是侍中全少泽。 得了乾帝的旨意后,他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回到家里收拾了细软,跟家人随便交代了几句,就直接启程了。 一路狂奔百里,速度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极致。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其实他早在几日前就应该抵达小宁县了。 但谁也没想到,等到了百里之外,已经远离丰都了后,全少泽全是下令降速,以一种悠哉悠哉的速度,缓慢前进。 协助他办差的还有四个宫中卫士,他们负责保护全少泽的安全。 当即就有人提出了质疑,但却被全少泽呵斥了回去。 “全某怎么也是堂堂侍中,难道说怎么办差还要你们几个侍卫教我吗?” 四人顿时无话可说,上官确实暗示过他们,说是这位新任侍中如果有不轨之举,可以便宜行事。 那么半路磨洋工算是不轨之举吗? 四人交换了眼神,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正如全少泽所说,他们几个只是小小的侍卫。 全少泽再怎么不受人待见,至少官位摆在这里,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最为关键的是,乾帝并没有限定办差的期限,全少泽的所作所为,全都在合理范围内,所以他们没有权力阻止。 见唬住了四个侍卫,全少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额头竟然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我这个侍中,怕是本朝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个,也只能在宫中卫士面前呈呈威风了。” 他连连苦笑。 这四人明面是保护他,可实际上却担负着监视他的职责,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会激怒乾帝,牵连族人。 全少泽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他只是想放慢一点脚步,最后放松一下,这或许是他生命之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是的,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虽然以寻仙为理由,趁机出了丰都,但他也终将会死在“寻仙”之事上。 这世上的仙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 在他看来,小宁县的祥瑞,要么是有水分,要么则是巧合,真能跟仙人扯上关系的几率还不到百分之一。 他之所以在朝堂上那么的笃定,只是因为他想活着. 若不是那番说辞,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慢些吧,再慢些吧.” 他心中轻叹,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看向外面的变幻的风景,心中的百般滋味,纷纷涌了上来。 “人人都想见仙人,仿佛见了仙人,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东西。” “可我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见过仙人。” “成于仙,毁于仙唉!” 全少泽听到“仙”这个字,几乎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怀揣着享受生命中最后时光念头的全少泽,一步步的朝着小宁县接近。 饶是他走的已经够慢了,但仍然在一个黄昏时分,看到了小宁县的城墙。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而是闭上了眼睛,朝着县衙的方向前去。 四个卫士冷笑,磨磨蹭蹭,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下子看这位“侍中”大人,还怎么拖延? 他们这些日子也渐渐回过味来了,猜出了全少泽的心中所想,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只有幸灾乐祸。 “谁让你当侍中呢?这么大的官,你不死谁死!” 他们恶狠狠的想着,身为底层的卫士,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那些犯事的大臣们拖出去,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卑微求饶的样子…… 但就在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全少泽却是忽然间听到有人提起“仙女娘娘”这三个字。 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对于这种字眼,可实在是熟悉而又陌生,在丰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听见乾帝念叨。 而如今,竟然在这偏僻小县听人提起,他立即叫住车夫,探出脑袋询问。 本来也只是侥幸的心思随便那么一问,可没成想,竟然真的问出了一些东西来. 那被问话之人,本是城中富户,家里生意做的尚可,走南闯北极有眼力。 他一眼就看出这一位操着丰都口音的男子不是普通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的绸缎,脚下的靴子是官靴,皮肤白皙,一看就没有怎么吃过苦.. 再看看拱卫着他的四个卫士,虽然身穿便装,但却骑着高头大马,眉宇之间有几分锋锐之气。 于是,心中一凛,连忙将小宁县的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小宁县真有仙人?” 全少泽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四个卫士也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问道。 “你莫非是在信口雌黄?” 富户恨不得赌咒发誓。 “我怎敢欺瞒几位贵人?此事在小宁县打听打听,几乎人尽皆知,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城外的几个村子看看,那谢娘娘所写的春联,还贴在百姓的家门口呢!” 排除掉车夫,一行五人都呆住了。 最终四个卫士的目光,聚集在了全少泽身上。 “快!快快出城,去小罗村!” 全少泽呆滞了片刻,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原本麻木认命的心思,一下子都被清空了,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激动的抽着马车的架子。 真有仙人!? 这个消息给他灌注了崭新的生命力。 难道说,我可以不死吗? 如果真的能带回仙人.. 全少泽有一种幸福的晕眩感,自己有可能真的不用死了。 而四个侍卫,同样是狂喜。 如果真能找到仙人踪迹,作为随行的他们,也会立下大功! 这各怀心思的几人,就在进城的片刻后,竟然诡异的变成了一条心。 人心之复杂,可见一斑。 此时此刻。 丹霞山. “丫头,你可记住老道我说的话了?” 云海之上,丹阳子背着手眺望远方,一副高人姿态。 而在他背后,则是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师祖您已经说了三四遍了,我怎么可能忘记?” 杜凝儿掰着细嫩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计算。 “第一件事,去给谢怜前辈请安,就说知道她喜欢人间烟火,所以过年的时候没打扰,等过完年再来拜会。” “第二件事,邀请前辈,让她老人家有空闲,来丹霞山一会。” “第三件事,把岷江龙孙的请帖转交给她,说是如果她有兴趣,可以去凑凑热闹。” 见杜凝儿果然记下了,丹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过身子打量着小丫头。 不过才数月的工夫,杜凝儿却变了很多。 个子稍稍高了一些,脸上的一点婴儿肥没了,变得更加清减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的气质,仙气实在是太足了,若是走在凡人街道上,绝对会被人行注目礼。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杜凝儿才刚刚继承父母的遗产,尤其是符仙的传承,更是直接给她赋予了一股“仙气”。 杜凝儿现在实力还不强,能放不能收,最起码等到了真人境界,才可以完全吃下父母的遗泽。 “好了,你是时候动身了,我将这飞舟借与你,记得早去早回。” 丹阳子一翻手,一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舟出现在掌中,有龙纹时隐时现,看着就不是寻常之物。 等杜凝儿接过此物后,他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千万记住,不要使性子开罪了谢道友。” 杜凝儿都无语了。 “师祖,您这话说得,就跟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再者说,前辈可温柔,可亲切了,如果不是之前师父还有您,我都想叫前辈怜妈妈了,我为什么做什么大坏事才能得罪她呢?” 丹阳子大笑。 “此言倒是在理,谢道友确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啊,那你这便去吧。” 杜凝儿将飞舟收下,然后又翻出一枚烫金的请帖,疑惑问道。 “我是去给前辈请安的,为什么要送岷江龙孙的请帖呢?我听师父说,岷江龙孙可是个大麻烦,堪称修行界的鬼见愁,把他的请帖给前辈,她老人家能高兴吗?” 鬼见愁? 丹阳子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你放心,谢道友准高兴,她前面还专门叮嘱了老夫,说是如果修行界有什么热闹的事情,要通知她一声。” “这龙孙摆宴,难道不是热闹的事情吗?” 闻言,杜凝几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凑热闹的话,倒是还行,就怕前辈会掺和化龙之事。” “呵呵,你这丫头居然还替谢道友操心起来了?” “只是听说那岷江龙孙本来性格不太好,到处得罪人,现在因为化龙失败,又到处求人,前倨后恭的,听着就让人讨厌。” “实情未必如此,那龙孙的事情说来可就复杂了,反正帮与不帮的不是重点,那是谢道友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把请帖送到就好了。” “好的师祖,我记下了。” 杜凝儿一挥手,飞舟落入云海,陡然之间扩大数百倍,她纵深一跃,跳入飞舟之中,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丹阳子目送她远去,屈指一弹,眼前的云雾却是显现出一条长长的水域图。 正是岷江。 岷江本来就规模不小,但追溯其源头看去,却是发现连接着一条更为庞大的水域。 而那条水域的名头可就更大了,正是乾国的命脉之河,漳河! “岷江,漳河呵呵,敖鼎啊敖鼎,老道我也算是对得起两千年前和老龙君的情分了,唯一的生机我已经送过去了,能不能请动谢道友出手,就看你自己了!” 丹阳子抚摸着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 “陛下在丰都光是水陆法会就开了不下十次,耗资何止千万?却也请不来一尊真仙,但是这偏僻的小宁县之中,竟然就出了一尊仙!” 全少泽深吸一口气,千百种念头汇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莫非仙缘真是不可强求,即便是天子也不行?” 全少泽此刻的心情很难形容,代入一下乾帝,他忽然间有一种不值的感觉。 乾帝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把能施展的手段都施展了一遍,先是诚意邀请,再是苦苦哀求,最后恼羞成怒,开始大肆杀人,而前一段时间,因为“菜市口斩仙”一事,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稍微正常了几天,但最近,又有“旧病复发”的迹象。 他就像是一个想要博取关注的小孩子,无论是嚎啕大哭,或者是满地打滚,大吵大闹,都只是博取仙人关注的手段罢了。 但无论在人世间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仙人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仙人在何处? 仙人不在丰都,宁肯在小宁县隐居。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这个话茬他们可不敢接。 此刻的他们,已经从小罗村走了出来. 怎么说的,真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当他们真的在小罗村了解了情况,并且亲眼看到了仙人遗留的“春联”时候,才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 这小宁县里,大概可能也许还真的出了一位仙人! “全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侍卫们眼神热切,等待着全少泽的命令. 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发现了真仙的踪迹,即便是赶他们走也不愿意走了。 如果真的能带回仙人,那可就真的发达了。 全少泽冷眼扫了四人一眼,心中冷笑。 过去他因为与仙人有过交际,因此被乾帝看重,青云直上,做了堂堂侍中。虽然此事并非他的本意,但一个“幸进之臣”的帽子却是死死的扣在了他头上,就连这四个小小侍卫,也都敢轻视他。 可是现在呢? 稍微听到了一点仙人的消息,这四个人反倒是把持不住了,巴不得借着这个机会,也“幸进”一次。 人心叵测这四个字,全少泽过去不是很懂,但就在做侍中的这几个月里,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第七十五章 龙孙宴(求首订) 心里的想法,他没有表现出来,这点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 “刚刚小罗村的情况,本官已经全部记录了下来,但陛下对于寻仙一事有多在意,诸位想必心中也有数,仅凭此地一处的记录,难以说明问题,按照本官的想法,我们当走访小宁县下辖的所有村子,将所有情况都详细记录下来先确认仙人存在的事实,之后再想办法去寻找仙人!” 侍卫们怔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命令,主要是以他们的思维来看,我们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吗?只需要请回仙人不就是大一件吗? 但全少泽不会这么想。 前一次错过了“断头”仙人,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是寻到仙人的踪迹,对方也未必会让你如愿。 仙人仙人,自然不是凡人所能够轻易驱使的,君不见堂堂天子求仙多年,都一无所获么? 谁能保证小宁县的这一位,就能乖乖听话,跟他们去丰都呢? 所以,后路是必须要找的 先做好确切详实的记录,即便是请不到仙人,等到了御前,也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连这些准备都没有那么呵呵,乾帝可是不会介意多流点血的。 “还不动身在等什么?” 全少泽问道。 “可是小宁县下辖的村子不少,我们要耽搁多长时间?” 有侍卫犹豫说道。 “我们兵分五路,你们四个骑马,我坐马车,各自走访两个村子,收集完证据和信息后,于城门外二十里铺集合。” 全少泽说道。 但众人却是有些犹豫。 “怎么?莫非还担心本官逃吗?一群蠢货,本官家小亲族都在丰都,本官若逃了岂不是全家死绝?” 全少泽怒道。 “遵命。” 几人还是犹豫了片刻,并不排除你全大人丧心病狂,不管家人亲族死活的可能啊.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心里觉得全少泽逃跑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一个文弱的读书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几人分头行动。 全少泽乘坐着马车,前往了小石村。 路途颠簸,他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始终面无表情。 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最初听闻仙人存在的喜悦之情,也渐渐地散去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第二次遇到仙人,但是仍然无法请到陛下面前的话,我会是什么下场? 愤怒的陛下会介意把我全某人砍成一百八十段吗? 这个可能性让他不寒而栗。 “天子富有四海,权势滔天,但是在仙人面前,却什么也不是,唉这次我能成功吗?” 他苦笑一声。 小石村已经到了,他下了车,准备记录情况。 这些详尽的记录,至少能证明他努力过,仙人也真实的出现过.但愿陛下看了这些,能念着他的苦劳吧。 记录是非常容易做的,因为关于谢怜这尊仙女娘娘和“春联”的事情,在十里八乡早就传遍了,不少外地的大户和商人,都来村里打探过。 村民们几乎都有了经验,在知道全少泽的来意后,口若悬河一般的讲述了起来。 全少泽一度写的都没他们说得快 终于,折腾到入夜,他总算是结束了全部的工作,按照约定的那样,来到了二十里铺。 四个侍卫早就已经到了,见全少泽如约而来,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再不来,我们就真的以为您逃了呢?” 其中一个护卫因为等候了片刻,有些怨言,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逃?若要逃,也是我们一起逃才是。” 全少泽冷笑。 “发现仙人是机遇,也是凶险,如果请不回仙人,能救你们性命的东西,只有你们手上的这些记录,明白吗?”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了为什么全少泽要做这些事情。 “不能吧?我等代表天子,诚意邀请,莫非仙人还不愿意去吗?” “代表天子?若是天子的身份当真好使,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全大人觉得,仙人不会给这个面子?” “仙人为什么给面子?凭全某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你们手中的破铜烂铁?” 全少泽看着渐渐浓郁的夜色,一阵疲倦感涌上来。 “好了,不多说了,等到真的见了仙人,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或许记录这些东西,是我们唯一的能做的。” 侍卫们心中一凛。 全少泽的一席话让他们忧心忡忡。 他们习惯了乾帝言出法随,在他们的常规认知里,似乎没有人能够违背陛下的意愿但如今被全少泽点醒,他们却是惊恐的发现,仙人貌似不在这个行列里。 如果真不愿意去见乾帝,他们的大功就变成大过了。 几人口干舌燥,正要在说些什么。 忽然间见到空中五彩光芒一闪,从云层深处,落下来一个如宫殿般的飞舟来。 “这,这,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是他们胯下的马匹,也不安的跺了跺脚. 飞舟距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忽然缩小了无数倍,然后被人一把抓住。 竟是一个少女,身穿浅绿色的衣裙,长袖飘飘,仙气四溢。 此刻乃是夜晚本不应该看的太详细,但少女仿佛自带聚光一般,照亮着一片都在发光。 她似乎也发现了众人,眼中微微的闪过一抹诧异。 “大晚上的,这等偏僻之地怎么会有人?” 没想到居然被凡人给撞到了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少女并没有过于在意,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只剩下几人,呆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 “仙,仙女!”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激动开口。 这般风采,当真永世难忘,不是仙女又是什么? “我竟然看到仙女了!” “刚刚那大船是什么?竟然从天上飞了下来?” “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器?” 几人疯狂的议论了起来。 人生之中第一次遇到仙人,让他们陷入到了痴狂之中。 也就是仙女已经没了踪迹,不然他们定然要策马追寻。 “这小宁县到底有什么魔力?天子做梦都想要寻找的仙人,为何在此地频频出现?” 全少泽心中喃喃,看向小宁县的方向。 而此时的少女,已经完全把他们抛在了脑后。 不过就是被凡人看到了踪迹罢了,多大点事,这世间的仙人传说那么多,不都是这么来的么? 少女一直来到了谢宅的门口。 庄俨在自家院子见到,本以为又是一个来巴结仙人的麻烦精,但见少女气质不凡,即便是夜色也难以掩饰她的绝色姿容,不由得为之一呆,旋即出声提醒道。 “姐姐,别费力气了,怜姨正在忙着要事,不会见外人的!” 杜凝儿转过身子,一眼就认出了庄俨,先前跛道人把小家伙迷晕了问了些话,作为补偿,还给了他喂了一枚丹药。 想到这件事情,她就觉得有趣,眨巴了下大眼睛,笑着说道。 “小弟弟,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外人呢。” 说话间,却是恭恭敬敬的看向谢宅。 “谢前辈,凝儿来拜见您了。” 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如梦初醒一般的回应。 杜凝儿得意的看了庄俨一样,然后进了院子。。 —— “谢前辈?” 杜凝儿走了进来,眼里满是惊奇之色。 也就几月不见,怎么感觉谢怜的变化比她还大呢? 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好像很不在状态一样。 “是你啊?你师父呢?” 谢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伸出双手揉了揉脸,这才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她这半个多月,一直都在一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之中。 感觉不到世界的流逝,只有手中的画笔在动。 如今突然被人唤醒,自然会有点不适应。 “师父最近正在闭关炼一炉灵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按照他之前的交代,这炉丹药可能要耗费十年左右的时间。” 杜凝儿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碧绿的镯子,此刻轻轻一挥,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许多葫芦。 “不过师父闭关之前,特意交代凝儿将这些美酒带给您,师父说总共有二十一个葫芦,每个葫芦里装的酒都不一样,都是各大名山独有的美酒,前辈您要是哪个喝的爽口,下次就多给您备着。” “鲁道长太客气了。” 谢怜哭笑不得,她这人其实不好酒,只能说是一般喜欢,倒是对喝茶还比较感兴趣。 就因为和跛道人喝了一次,对方就记住了,还准备了这么多类型的酒。 “是前辈太客气了,师父还说,他本来答应要和前辈饮酒的,但是因为这一炉灵丹炼制的急了些,所以只能等他出关后了,不过反正也就是十年时间罢了,倒是也没有多久。” 杜凝儿笑嘻嘻的说道。 谢怜却是有些唏嘘,十年时间听起来是多么的轻描淡写,但对于修行者来说,确实是如弹指一挥。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师祖还交代了我三件事来着,差点忘了。” 若是让丹阳子听到杜凝儿的这句话,怕是要气的咬牙,他反反复复的交代过,结果这丫头居然真不当一回事。 不过这也是杜凝儿太放松的缘故。 她从未在谢怜这里感受到什么前辈的威严,反而觉得很自在。 谢怜没有架子,说话又温和,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样子,她之前和师父周游名山大川. 这世间的大家闺秀,温婉女子见过不少,但是像谢怜前辈这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气质,她真的无法形容。 就像是母爱一样,厚德载物。 本来自己还有三分忐忑,但是一见面,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自然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丹阳子道友说了哪三件事?” “我想想第一,先给前辈拜个晚年,因为前辈喜欢人间烟火气,不好打扰,所以才刻意等到年后来拜访,诺,这些都是师祖给前辈带的礼物。 一挥手,玉镯子里面又飞出几道灵光。 一个玉瓶,一般来说都是用来装丹药的。 一个小盒子,稍微打开一点,就有熟悉的茶香逸散出来,正是那云雾仙茶,丹阳子又下了血本,前面谢怜二斤还没喝完,如今又添了二斤。 还有一枚玉简,也不知道里面记录着什么内容。 “小盒子里装的是云雾仙茶,前辈肯定知道,师祖平时把这茶叶当宝贝似得,据我所知,就是他那几位老友来了,最多也就能讨要二两,也就是前辈,才能让他这个老抠门松口。”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反正师祖神秘兮兮的说,前辈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对您一定有用。” 杜凝儿笑吟吟的说道。 “那丹阳子道友还真高估了我。” 谢怜苦笑一声,打开玉瓶,看到里面黑漆漆的几个球。 说实话,真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丹阳子以为她见多识广,但实际上谢怜就是个傻白甜,哪怕是鼻子凑过去闻,也只能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说香不香的,很难形容。 而且表面并不光滑,不像是丹药,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搓出来的泥球一般。 “前辈莫非认不出来吗?” 杜凝儿凑了过来,细看了看,不确定的说道。 “怎么看着有点像钓鱼的饵料?” “饵料?” “嗯,师祖有钓鱼的爱好,我远远的看过,他用的饵料好像就是这样,手搓成团的,下饵的时候就揪出来一点,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奇怪了,谢某也没说过自己喜欢钓鱼,为什么会送我此物?” “或许是师祖想让前辈跟自己有同样的爱好,今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倒是有可能。” 谢怜将疑似饵料的泥球收回到瓶子里,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反正丹阳子送了,就先收着就是。 以后见了面,问清楚就好。 “丹阳子道友和鲁道长连续送来厚礼,真是让谢某惭愧,竟然什么也没有准备。” 谢怜看着满桌子的东西,有些挂不住脸。 礼尚往来的道理大家都懂,无论是按照前世还是这个世界的规矩,一般收了礼都是要回礼的,但她现在手头上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真是有点尴尬。 这些东西,拿着都烫手。 “师祖就猜到前辈会这么说,他说前辈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看看那枚玉简,看完后就懂了。” “哦?” 谢怜眉头一挑,拿起玉简神念一扫,下一刻露出恍然之色. “这老道,居然在这里等我呢!” 玉简里拓印着一篇完整的修行法。 丹阳子直接明言,这篇修行法乃是符仙留给杜凝儿的传承,看样子也想让其走符修的路子。 但符仙所修的功法,过于阳刚了一些,少了几分阴柔,杜凝儿倒不是说不能修行,但终归不是太契合。 在丹阳子的设想之中,杜凝儿将来是一定要成就真仙的,所以修行法的这点隐患最好还是不要有为好。 丹阳子希望谢怜能在这篇功法的基础上略作修改,使其变得更加契合杜凝儿。 说白了,也就是想要跟白素他们一样,把这篇修行法改造成杜凝儿专属。 这对于谢怜来说,似乎并不是难事。 “凝儿,取你一根头发。” 谢怜直接伸手,揪下杜凝儿的一根秀发,手掌翻转之间,就将其送入到大衍图之中。 整个大衍图,立即悄无声息的运转起来。 只是改良功法而已,难度相对来说比较低。 但这篇功法品级本身就比较高,涉及到了真仙之后的部分境界,所以至少还是要耗费一晚上的时间。 “丹阳子道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怜问道. “嗯,师祖想请前辈有空去丹霞山坐坐,如果现在去不了,至少也要在他诞辰的时候过去。” “丹阳子道友的诞辰?” “对,师祖马上就要四千岁了,还有十年时间。” “十年?听起来和鲁道长的闭关时间一样。” “是啊,师尊之所以闭关炼丹,就是想练出来一炉元辰丹,作为给师祖的贺礼。” “原来如此,谢某记下了。” “前辈可一定要来啊,您要是不去,师祖他老人家肯定不高兴的。” “放心,忘不了。”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堂堂真仙诞辰,肯定是个大场面。 到时候她肯定不会缺席。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师祖给您的。” 杜凝儿摸出了烫金的请帖,递给了谢怜。 “龙孙宴?” 谢怜低头一看。 “哪个龙孙?” 第一时间没有对上号,还在琢磨谁人是龙孙。 “就是岷江龙君的孙子,叫什么敖鼎的。” 杜凝儿介绍说道。 “不过岷江龙君已经故去了,只有独孙一个,便是现在的龙孙,师尊以前提起过,说是他心气很高,一心想早日化龙,继承岷江龙君的位置但因为过于急于求成,不仅没有成功,反而深受重创,几乎失去了化龙希望,于是多年来到处求人帮忙,这所谓的龙孙宴,实际上可以看做是求救宴。” 龙君? 龙孙? 谢怜眼里放出亮光,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 这可是龙啊! 虽然听起来这龙孙应该是蛟龙,还没有成为真龙,但蛟龙也是龙! 身为“龙的传人”,可以说是从小都是听着龙族传说长大的. 真龙的故事,几乎充斥于所有的神话之中。 而如今,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真正的龙。 刹那间,谢怜就动了心思。 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的“风景”吗? 第七十六章 期待相见真龙子嗣,被称怜妈因缘所至 “龙孙请的是丹阳子道友,谢某去合适吗?” 谢怜捏住请帖,很想去,但要问个明白。 万一对不上号,人家把自己赶出来岂不是尴尬。 “师祖是不可能去的,事实上真仙级数的存在,基本上都不大可能理会岷江龙孙,据说他的那个伤势,已经到了没救的地步,没必要跟他一只没有前途的病龙扯上因果不瞒前辈,这已经是他给师祖送来的第五封请帖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摆了五次宴席,但师祖都没有去过,只是每次都送一粒疗伤的灵丹表一表心意。” 杜凝儿说到这,耸了耸秀气的鼻子,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师祖他老人家都不去,偏偏说谢前辈可能会感兴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丹阳子道友说谢某会感兴趣?” “师祖是这么说的。” 谢怜思索了少许,忽然间问道。 “岷江岷江,为何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杜凝儿说道。 “岷江规模不算小了,而且连着漳河,更显的重要” “漳河..我明白了。” 谢怜忽然间想起,那一日和庄墨陈,丹阳子二人一起饮酒,期间提到了“治河”一事。 当时说起治理漳河的困难,就提起过岷江。 漳河数万里水域,延伸出三条大江,两条大湖,五条大河..这岷江,就是三条大江之一。 也就是说,若是要治理漳河,肯定绕不开岷江。 岷江,龙孙,治河. 谢怜明白了。 丹阳子还是觉得,谢怜会插手庄墨陈治河一事,所以才把请帖送到了她面前。 “道友还是高估了我啊,漳河牵扯巨大,至少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插手的,这件事情的问题不在于我想不想帮庄先生,而是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存着这个心思。” “但我确实是对龙孙宴很感兴趣,毕竟是真龙子嗣,能去见见世面也好,这次宴会,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谢怜细细的看了一眼请帖,上面明确的写着时间。 三月十七。 算一算日子,不正是下个月么? 她心中喃喃。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全少泽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小宁县。 他们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直接纵马狂奔,一路到了县衙。 大晚上的,就听到侍卫居高临下的声音响起。 “小宁县县令何在?侍中大人奉陛下旨意来此,还不快快出来!” 刹那间,县衙之中一片喧闹。。 “你就是娄县令?” “下官正是娄向高,见过侍中大人。” 全少泽大马金刀的坐在后堂的尊位上,而娄知县则是站在下面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讨好和谨慎之色。 他其实这个时间早就回家休息去了,只是全少泽忽然来到县衙传旨,怎能没有反应? 立即穿上官服,赶来了县衙。 圣旨已经传达完毕了,谈话的氛围就没必要那么严肃了,按照乾国官制,下官见了上官也不必磕头,只是常规礼仪即可,但娄向高还是表现的要更加卑微一些.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小小县令和侍中相比,那更是差着不知道多少。 在丰都,全少泽的这个侍中是“幸进小人”,名声不好不说,还朝不保夕,聪明人都能看透他的处境,也没怎么把他当一回事. 但放在外地,尤其是偏僻的小宁县,全少泽无疑是顶上天的“天官”。 娄县令这辈子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大的人物,哪能不小心应对呢? 但他这么一搞,反倒是让全少泽有点不舒服了,在丰都的时候,谁把他当成一盘菜,就连.算了,不提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说道。 “娄大人不必拘束,先坐吧。” 娄向高依言坐下,只是却坐了前面半个屁股。 但这个别有心机的小细节全少泽没有看到,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稍稍养了养精神,这一路奔波,对他来说消耗可是不小。 可这个举动,却是让娄县令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打扰,只能是静静等着。 过了一阵子,全少泽忽然开口。 “娄大人,你的胆子可不小啊,连天子都敢欺瞒!” 娄县令脸色大变,连忙起身。 “大人此言怎讲?下官区区芝麻小官,怎么敢欺瞒天子?” 全少泽一个出其不意,说完之后马上去看娄县令的脸色,果然见他眼神飘忽,心下马上有了判断。 “官位虽小,但阁下的胆子可不见得小,世人谁不知道天子为了寻仙,已经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小宁县几乎人人都知道仙女娘娘一事,莫非娄大人竟是不知道?若真是如此,你这个县令做的,也未免太高高在上了一些吧。” 全少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宁县一开始上的奏折,可没有说过有仙人的消息。 只是禀告了受灾人数,关于损失不大的原因,只是用含糊的口吻说疑似祥瑞云云。 他在朝会上提起仙人,也只是想要借机离开丰都,离开乾帝身边,短暂的呼吸呼吸自由气息而已。 从未想过,这小宁县居然真有仙人出现。 如果乾帝早早确定这个消息,甚至御驾亲来也有可能。 “这个,这个” 娄县令回答不上来,汗水涔涔而下。 堂堂侍中亲自来小宁县,这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的 如此一来,他和庄墨陈先前制定的计划,就不攻自破了。 按理来说,一地小县,根本就不会引起中枢的重视,即便是派人来检验他送上去的奏折真实性,也最多是郡里来人,顶天了是州里。 若是郡里来人,娄县令就能妥善应对,他这个官又不是白当的,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他的功劳实实在在,可是毫无水分可言。 若是州里来人,小心一些,应当问题也不大。 可偏偏全少泽亲自前来,这就让他乱了方寸,不过是区区小县,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侍中亲自跑一趟? 看到娄县令这副紧张的样子,全少泽忽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被乾帝质问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顿时,也不想敲打他了,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娄大人,实话跟你说吧,小宁县的那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什么,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之所以奉皇命来到此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寻仙!” “整个东部都受到大灾,唯有小宁县独善其身,陛下怀疑是仙人干涉,所以才派出我亲自走这一趟。不瞒你说,本官其实数个时辰前就到了,刚一进入小宁县,就有人提到仙人之事,于是立即出城,走访各大村子,并且做出了详细记录.” 全少泽拍了拍自己手边厚厚的一沓记录,说道。 “所以你大可不必抱有侥幸心理了,这些东西迟早会呈上御前,说吧,有关仙人的全部消息,记住,是全部!” 事到如今,娄县令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心中长叹了一声。 “谢娘娘,庄先生你们可万万怪不得我啊。” 他知道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了起来。 “此事还要从头说起,数月前.” 这一说,就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其实娄县令对谢怜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和庄墨陈是好友,平日里也比较和善,和乡邻们的关系都很好。 二人的实际交往,实际上屈指可数。 但全少泽事无巨细的都要听,所以娄县令只能挖空心思,将一些坊间传闻,还有猜测之类,也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番话说完,早已是口干舌燥。 有人烧了热茶端上来,他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睛时不时的瞅着全少泽。 却不成想,在听完这些话后,全少泽却是露出了古怪之色。 “你说,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睡在老槐树上,还穿着道袍是么?” “应该是道袍,当时不少人都看到了,还有人在怀疑庄先生为什么会跟一个年轻的坤道成为朋友但就是那一天之后,谢娘娘就换了衣服,一般都是书生打扮,喜欢穿长衫,再也没穿过道袍了。” “你说的这个庄墨陈,进士出身?还做过谏议大夫是么?” “对,庄先生是小宁县多年来出的唯一一个进士,所以名望很高,他辞官回乡后,不少人都感到可惜,好歹也是四品的位置,怎么说扔就扔了呢。” “也就是说,他辞官后,直接从丰都返回小宁县,路上没有去其他地方是么?” “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过,但大概率是这样,庄先生对官场感到厌倦了,只想回乡教书,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心情去别处闲游。” 娄县令在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话之后,就看到了全少泽又沉默了。 只是脸色却变来变去,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怀疑。 “他到底在想什么?” 娄县令心里嘀咕,总感觉这里头似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事实正是如此。 全少泽心中已经翻起了大浪。 “庄墨陈自丰都回乡,路上与这位谢娘娘相遇,她还穿着道袍,一路回到了小宁县.算一算时间,与那一日却是无比接近,难道说,这个谢娘娘,正是我在菜市口遇到的那一位!?” 全少泽坐不住了,来回走动个不停。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日在菜市口遇到的年轻道人的模样。 “缘起既灭,缘生已空天子亲手执刀斩断仙缘,又何必再强求见面呢?” 道人说过的这句话,在许多的晚上,都在他的梦中不断的回响。 “是你吗?是你吗?” 他喃喃自语,一时之间百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只不过因为和此人见过了一面,就从芝麻绿豆的小官,直接成为了万人瞩目的侍中,所有的如履薄冰,所有的大起大落,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源于当日见到的那一面。 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罢了,却是改变了全少泽的命运。 “全大人,全大人” 娄县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全少泽突然就跟魔怔了似得,又哭又笑,嘴里还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这让他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没什么惊人之言吧, 怎么这位听完就好像痴傻了呢? “娄大人!” 全少泽一把抓住娄县令的手,是那么的用力。 “走,随我去见那位谢娘娘。” 娄县令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啊?现在!?” 全少泽拉着他就往外走,根本就不多废话。 “可是谢娘娘现在不见客啊,多少人想见面,都入不得门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与我就在门外恭候,总要见她一面!” “可是好歹也要吃了饭再去吧,大人您不是奔波了一天吗?” “全某不饿!” 一行人,就这么乌泱泱的冲了出去,穿过了茫茫夜色,一直到了谢宅门口。 在全少泽的命令下,谁也没敢闹出什么动静,只是在门外等候。 因此,即便是隔壁的庄家,也没有被惊动,仍然在梦中。 更别说已经隔绝外界的谢怜了。 一夜过去。 此刻天地之间的寒意还没有散去,早上的时候仍然寒意刺骨,直到中午太阳出来,才会温暖一些。 老槐树的枝叶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露珠,杜凝儿拿了个小瓶子,一滴一滴的装了进去。 “等你什么时候成了仙根,你身上的露水就要值钱咯,但现在嘛,却还是不值一提,我收回去喂给我家兔子喝。” 杜凝儿小声的嘀咕着,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老槐树一动不动,即便是风吹过来,也没有丝毫颤抖。 很是配合的让杜凝儿把露珠收集完。 而此时,谢怜也已经结束了一夜的作画。 虽然她先前作画被杜凝儿打断过,但也没什么,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进入那种物我两忘的状况。 一夜之间,又多画了一些内容。 她退后几步,满意的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子,看向杜凝儿。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取出玉简,递给杜凝儿。 这里面正是已经改良好的修行法,大衍图推算了一夜,不出意外的成功了。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凝儿能看吗?” 杜凝儿好奇的问道。 “看吧,本就是丹阳子道友为你准备的东西。” “我的东西?” 杜凝儿神念一扫,马上露出了惊色。 “这不是父亲留给我的修行法吗?不对,不对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谢怜。 “您居然把修行法改过了?” 她倒不是对丹阳子将修行法泄露给谢怜有什么意见,毕竟对谢怜这样的高人来说,修行法的意义本就不大。 她震惊的是,谢怜什么时候改的修行法? 她刚刚简单的试了试,按照新法的修行方式,再也没有先前那种迟滞,不适之感,这说明谢怜并不是乱改,瞎改,而是真的完成了改良。 可这是什么时候做的呢? 玉简给谢怜不过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而且他还一直在作画 一心二用? 杜凝儿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 “好了,你带来了这么多礼物,谢某总该做出一些表示才是,这也算是完成了丹阳子道友的嘱托吧,你以后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你师父和师祖的期望。” 谢怜笑了笑,看来丹阳子没有告诉杜凝儿她有创造修行法的“才能”,多半是怕吓到这丫头。 所以她也没提这方面的事,只是勉励了几句。 “好的,多谢怜妈。” 恩.经过一晚上的相处,身边又没有师父师祖,杜凝儿那充满灵性和跳脱的性格完全的展现了出来。 她不叫前辈改叫怜妈了~ 对此,谢怜并没有太过纠结. 因为庄俨还一直叫自己怜姨呢。 杜凝儿还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对于谢怜的恐怖之处,再次有了直观的感受。 她恭恭敬敬的对谢怜行了一礼,然后便告辞了。 她还没忘,丹阳子跟她交代过,要“早去早回”。 “凝儿走啦,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怜妈妈!” 杜凝儿清脆的说道。 谢怜挥了挥手。 她收好玉简,蹦蹦跳跳的走出了院子。 然后就看到了等了一夜,又是饥饿,又是寒冷,显得非常狼狈的全少泽一行人。 “你,你不是” 全少泽一眼就认出了少女。 这不正是他昨晚见到的仙女吗? 怎么从谢娘娘的院子里走出来了 杜凝儿也认出了他。 瞬间猜到了这帮人的来意。 “想见怜妈,哼哼~那你们可有的等咯” 她嘻嘻一笑,谢怜马上又要全身心投入的作画了,根本就不会在意外面的这些人。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情很好,走了几步,忽然间回头,冲着众人做了个鬼脸,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旋即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咝! 第一次见到杜凝儿的娄县令大惊。 “她,她鬼魅乎?” 全少泽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 “非是鬼魅,而是仙子。” 正如杜凝儿想的那样,谢怜在送走了她之后,立即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三月十七,岷江龙孙就要开宴,谢怜可是深感兴趣,到时候肯定要去凑凑热闹。 那么留给她作画的时间就不够多了。 后续就是每天中午12点一章,下午六点一章,每章节会过五千字,也就是日更过万,会保持的,大佬们希望追读一下。 第七十七章 因果之事,种树栽花,缘分未泯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怜的决心,老槐树枝叶颤动,放出一道道雾气,将整个院子掩住。 这下子别说是全少泽他们了,就是小白狐和庄俨,也暂时不要想进来打扰了。 “你们看,院子里起雾了?” 有人发现谢宅的惊变,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雾气来的是那么的突然,让娄知县想到了数月前的鬼雾,但这两种雾气明显又不太一样.后者诡异的很,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但前者就像是普通的雾气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但并不会大规模扩散,只是堪堪将院子护住,之后便停了下来。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这座小院从整个小宁县分割出去了一般。 “这谢娘娘果然不是凡人啊!” 一个侍卫感慨说道。 小院近在眼前,但被这浓雾一遮掩,却好像远在天边。 “这自不必你说。” 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娘娘的神奇之处,大家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谈,就是刚刚那个仙气飘飘的少女,就让他们念念不忘 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个灵动的精灵。 “我关心的是,谢娘娘此举,是不是不想见我们啊” 县丞早已闻讯赶来,一脸忐忑的问道。 “多半是如此了。” 全少泽一声长叹。 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成真了。 果然仙人们都是怪脾气,不是凡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庄出门了。 他抱着书本,打算按照惯例去老槐树下读书,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大群人,顿时吓了一跳。 “是小庄先生!” “小庄先生是庄先生的儿子,谢娘娘拿他当子侄看待。” “每天早晨小庄先生都会去谢娘娘家里读书!” 县衙众人早就摸清楚了谢宅的情况,看到庄俨后立即露出喜色。 “小庄先生,你进去后见了谢娘娘,请她务必抽时间见一面,这一位可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肩负着陛下的皇命呢” 娄知县连忙说道。 他看到了唯一的突破口,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唯一能通行谢宅的,就只有庄家父子。 “丰都来的大人?” 庄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全少泽一眼。 “可我不知道怜姨会不会见你们,她一直很忙..” 全少泽挤出笑脸。 “把话带到就行。” 庄俨犹豫着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去。 只是看到好大的雾气,却是露出迷茫之色。 这雾他还是第一次见。 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抱紧了怀里的书本,钻入了雾里。 片刻之后,就退了回来。 “我也进不去了!” 庄俨看向众人,有点小生气的感觉。 平时他都能进谢宅的,这是他的特权,今天怎么不能进去了? 难道是自己答应了要带话,惹得怜姨生气了?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愤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回家去了。 砰! 院门重重的关上。 只留下众人神色沮丧。 “连小庄都不愿意见了,这谢娘娘怕是真的铁了心了.” 娄知县叹息连连。 这个结果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妙了。 但想想也符合谢娘娘的脾气,自名头传出来之后,能见到谢娘娘的人是屈指可数。 以前她还经常出来遛弯,现在也不出来了。 虽然还住在小宁县,但俨然已经是个世外之人了。 没有人会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谢怜为了作画,才显得深居简出,他们普遍的认为仙人一定是有深意,用这种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寻仙难,见仙难上难,请仙..” 全少泽苦笑一声。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遇到仙人似乎就要耗尽一生的运气,但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不代表就能请到。 缘之一字,就是如此,千变万化,妙不可言。 又等了一段时间,谢宅还是门户紧闭。 “那全大人,咱们怎么说?先回客栈休息?” 娄县令小心翼翼的问道。 四个侍卫却是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子,显然是动心了。 他们昨日奔波一天,本来就没吃好,晚上滴水未进不说,还在这里守了一夜。 如果能守到仙人也就罢了,可看这情况,仙人压根就没见他们的意思。 如果继续等下去,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但全少泽却还想坚持坚持,看了众人一眼说道。 “你们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还是在这里等等。” 说话间,甚至不顾体面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一副要在这里耗着的架势。 众人面面相觑。 “全大人您这又是何必?” “不用管我,此次全某是铁了心了,非要见到这位谢娘娘不可。” 全少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四个侍卫开始还有点犹豫。 如果他们走了,仙人突然开了门,那么岂不是全少泽一个人有见到仙人的机缘吗? 等到了乾帝面前,好处全是全少泽的,还有他们什么事? 可是一直等到中午,日头渐渐出来,他们的饥饿疲惫的感觉愈发的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受不了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我看来,谢娘娘一时半会根本就不会出门,酒足饭饱先睡一觉后再来等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几个侍卫迅速达成了一致。 他们受不了了,朝着客栈的方向赶去。 从丰都来的人里面,就只剩下全少泽还在这里等着. 但是县衙的人还陪着。 娄知县陪到了中午,因为衙门有事要做,这才离开了,但是县丞还领着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毕竟全少泽是丰都来的大佬,若是放在这里不管,像什么话? “全大人,要不给您带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不必了。” “好歹也要喝口水吧?隔壁就是庄家,我去问庄先生讨一碗水。” 县丞不给全少泽拒绝的余地,直接就去庄家敲门了。 再这样下去,堂堂侍中要是饿死渴死在小宁县,那可就出大新闻了。 此时的庄家之中,正在吃中午饭。 庄墨陈看着有些不在状态的儿子,笑着说道。 “在你眼里,你怜姨难道心胸就那么狭隘吗?只是给外人带一句话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会因此生气而不见你?” 庄俨咬着筷子,呆愣愣的说道. “可若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进不去怜姨家?”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想必是谢先生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步吧,这个时期容不得打扰,所以才隔绝了外界.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距离大功告成不远了。” “真的?” “爹还能骗你?好好吃饭吧。” “哦。” 庄家父子正在对话,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有福在门缝里看到县丞,连忙通报上来。 “老爷,是县丞大人。” 庄墨陈放下碗筷,起身出去。 吱呀 院门打开。 “庄先生,这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因为要展现诚意等候谢娘娘的缘故,滴水未进,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所以我想请庄先生取一碗水,老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唉!” 县丞小声说道。 “小事。” 庄墨陈挥了挥手。 “取一碗清水来。” 有福连忙跑到屋子里取来了水,庄墨陈亲自端着出来,目光扫过尘灰满面,又冻又饿,十分狼狈的全少泽. “想求见谢先生的人很多,侍中大人是最有诚意的。” 全少泽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还是坐在地面上。 “这位就是庄先生吧?久仰久仰,在下全少泽。” 庄墨陈蹲下来,说道。 “先喝碗水吧全大人。” “不瞒先生,不敢喝,怕前功尽弃。” “哈哈,莫非大人还想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套?庄某劝大人最好不要这么做。” “此话怎讲?” “按照我对谢先生的了解,她本人可不在乎这些东西,她若是想见你,肯定就会见,不想见你,那就不见你在这里饿着渴着,只能感动到自己,却万万感动不到她。” “谢娘娘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吗?” “非也,只是他现在情况特殊,沉迷于做自己的事情,对外面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知,没看早晨小儿都不能进门吗?” “这” “听庄某一句,喝吧。” 庄墨陈的言语天然就带着一股说服力,全少泽犹豫了少许,终究还是败给了身体的本能。 接过碗,一饮而尽。 还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庄墨陈见此,又让有福取了一碗水过来。 “多谢庄先生赠水之恩。” 全少泽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话也有了点力气。 “全某求教先生,谢娘娘要做的那件事情,到底什么能够做完呢?我到底有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庄墨陈思考少许,说道。 “这个嘛,庄某也不敢确定,但猜测应该是快了吧。” 全少泽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苦笑一声,说道。 “初次见面,就让庄先生看到在下的这副模样,实在是窝囊了些,还请见谅。” “窝囊?呵呵,大人乃是堂堂侍中,天子近前的人物,谁人敢言大人窝囊?” “侍中不窝囊,窝囊的是全某,我这个侍中官,得来的太过离奇,或许还是拜谢娘娘所赐..” 庄墨陈一怔,这次是真的来了点兴趣,跟全少泽一样,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此话怎讲?”。 或许是因为庄墨陈和他坐在一起显得亲近的缘故,全少泽轻叹一声,便将前尘旧事都说了出来。 “.就因为全某奉命监斩,与那仙人见过面,说过话,陛下便以为我有仙缘,直接提拔我为侍中。想我当时,竟然还有些激动,等回过神来后,却已经被扣了个幸进小人的帽子,呵呵,朝堂上的诸公,就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的,连表面的伪装都不屑于做想到这些事情,全少泽便有说不尽的苦楚。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还是该有个过程,可是他却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前一天刚刚成为侍中,还不等他感受权力的滋味,第二天就已经成为了“小人”。 往日与他交好的同僚,甚至都断了来往。 按理来说这种升迁之事,不说门庭若市,至少也要有人来恭贺才对,但他收获到了什么呢?无尽的恶意罢了! 也就是那一刻,全少泽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处境。 “如此说来,全大人还真是无妄之灾。” 庄墨陈似乎有些理解眼前的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赖在谢宅门口了。 “朝臣之所以疏远,嫌弃,轻视大人,在庄某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嫉妒,无论是什么原因,大人在短时间内坐上了他们这辈子都子啊盼望的位置,这就已经足够招来嫉恨了,第二则是,大人的这个侍中职位,名不副实。” “庄先生指的是全某上无座师乡党帮衬,下无亲族朋友扶持?” “那些都是虚的,所谓侍中,乃是天子的心腹职位,得了天子恩宠,便可以权势滔天。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比不上天子的信重。全大人真正的软肋,还是在于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大人。” “庄先生虽然远在偏僻之地,但对于朝中诸公的心思却是洞若观火.事情确实是这样,陛下任命全某,仅仅是因为我和仙人见过面,但若是请不来仙人,我这个侍中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不瞒先生,若不是全某机警,或许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此次主动请缨来到小宁县,也只是想要偷的几日闲罢了,却未曾想到,真的能发现仙踪。” 全少泽摇了摇头,看向谢宅被浓雾遮掩的大门,喃喃说道。 “所以,这或许是全某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将她带回丰都,将来恐怕再无和先生见面之日了。” 庄墨陈沉默了片刻,他能够理解全少泽的心情,缓缓问道。 “这就是大人苦等的原因吗?” “也不全是,还有心中的执念..我想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谢娘娘,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那个在菜市口死而复生?然后匆匆离开丰都的年轻仙人?” “正是如此。” “那或许,真的如全大人所想。” 全少泽说这么一番话,显然也是存着一定的试探之意。 毕竟整个小宁县都知道,庄墨陈是和谢怜关系最好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庄墨陈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认可他的猜测。 “庄先生的意思是,谢娘娘正是菜市口的那位?” 全少泽颤抖着询问,饶是他早有猜测,但这番话听庄墨陈说出来,却增加了许多的可信度。 “九成可能吧。” 庄墨陈回忆过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当时我见到谢先生的时候,她就坐在路边休息,我见她虽是女子,但却气度不凡,却穿着道袍,于是好奇询问,她却对我说,自己本不是道人,只是过路的书生,因为被雨淋湿了衣服所以才临时换了道袍却不成想,就被官府捉了去,押送到了丰都,等到验明了身份后,这才被侥幸放出,逃的生天。” 全少泽摇头,非常笃定的说道。 “此言有假,凡是被送到丰都的道人,只要是不能让陛下长生,就只有死路一条,全某就是监斩官,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道人被冤死,何曾有人还能被放出的” 庄墨陈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了。 “当时庄某却是没细想,后来知道了她不凡后,细细回忆往事,很快就发现了纰漏之处,确实是如全大人所言,天子宁杀错不放过,怎么可能还能让她走脱呢?再加上时间正好对上,庄某可以确定,谢先生确实是全大人要找的那个人。” “庄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谢娘娘不满吗?” “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即便是庄某不说,全大人不也有了这种怀疑么?说是怀疑,只怕是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吧。” 庄墨陈幽幽一叹。 “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何其多也,只需要上下联系谢先生和庄某的关系,再加上这些细节推敲,就不难知道他正是天子苦苦要找寻的那位仙人。” 说到这,庄墨陈也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说服了娄县令,让他在奏折之中没有提起谢怜的事情,此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没成想,造化弄人,居然是全少泽亲自走了这一趟,那就没办法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全少泽跟谢怜的牵扯并没有结束. 全少泽从激动之中调整了过来,苦笑说道。 “唉,确认了此事又如何呢?谢娘娘本来就没怎么掩饰身份,就说明她并不怕被人知道,此事对于他来说怕是造不成什么困扰,但对于全某而言,却无疑是灭顶之灾.全某在这里求教先生,您觉得谢娘娘会有可能跟我去丰都吗?” “绝无可能!” ”..” “全大人可以收起侥幸心理了,谢先生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当初不愿意见天子如今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此事,全某大概也猜到了如此说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全少泽反倒是笑了起来,有一种诡异的释然之感。 放弃了不该有的幻想,整个人竟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倒也不一定。”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第七十八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求订阅) “此话怎讲?莫非天子会网开一面?” “想多了,天子必杀全大人,唯一的解法,就是谢先生帮一帮你。” “可她不是不会去丰都吗?” “丰都大概率是不会去的,但不代表全大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要知道一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庄墨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自家的陶瓷碗,起身便回去了。 只剩下全少泽若有所思。 回去之后,关上门,庄俨凑了过来。 “爹,你跟那位丰都来的贵人说了什么?” “贵人?他现在的处境可算不上什么贵人,只是一个将死的可怜人罢了” “啊?他就快要死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也未必,你怜姨这个人,我是了解的,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些许变数不成,不过这和咱们没关系,且看着就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全少泽在跟庄墨陈谈过之后,似乎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他本来待在这里,是抱着几分侥幸,几分执着几分小心思。 但现在经过庄墨陈指点后,他的所有幻想都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做好小宁县各地的记录,就能让乾帝看到他的苦劳,然后网开一面? 不可能! 他以为自己在谢宅门口等着,让自己变得狼狈不堪,就能感动谢怜? 更不可能! 他感觉死亡正在接近,但他不想死,谁又想死呢? 所以此刻的他,放弃了一切幻想,什么为天子寻仙,一边去吧! 他不想死,他想活,天底下能救他的人,只在眼前。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全少泽如此的坚定,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至少那四个侍卫,就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他们酒足饭饱后,也来到谢宅门口等候,心里想着,万一仙人这个时候开门呢?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里面说不定早就人去楼空了!” 他们摇了摇头,这次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就走人了。 之后,又是三天过去。 这四人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看着越来越消瘦和狼狈的全少泽,他们眼中甚至出现了嘲讽之色。 “全大人不会以为仙人愿意见你吗?” “就是等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开门的!” “什么狗屁仙人,大概率已经不在这里了!” 几人带着酒意,说了些胡话,摇摇晃晃的就走了。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全少泽丝毫。 他眼中遍布血丝,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院落。 又是数日过去,侍卫们几乎已经不来了,他们对于见到仙人这件事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请不到仙人回去,陛下必杀我们,既然如此,何不最后享受人生?” 有一人连谢怜也恨上了。 “狗屎仙人,不知好歹,宁肯写春联救乡下的那些泥腿子,也不救救我们!” 几人整日大醉,全无先前刚入城时候的半点英武气。 这一日。 谢宅的门户依旧紧闭。 除了在门口待着,满身尘土,胡子拉碴,宛如乞丐一般的全少泽外,就只有几个县衙的人还在候着。 他们主要是担心全少泽死在这里,所以得看着点,时不时的送点吃的,送点水什么的。 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刻谢宅之中,正传来一阵大笑声。 “成了!” 谢怜终于放下了画笔,看向眼前的画卷,眼里有着一抹浓郁的喜色。 为了这副《金乌图》,她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好不容易把《清羽杂记》上教导的那些东西全部揉碎了,掰烂了了,嚼烂了,才终于走上正轨. 但饶是如此,也经历将近两个月的努力,才终于画出这幅画。 画卷足有丈许长,整体的看去,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是占据大篇幅的扶桑树,而是站在扶桑树上的金乌。 金羽,三足,昂然矗立,眼眸之中散发着桀骜之色。 任凭是谁,去看向金乌的眼睛,都会有一种被“刺”到的感觉,然后紧接着涌上来的,便是一股子寒意。 这说明《金乌图》的意境已经完整了。 但要说具备“神意”,却还是差不少。 按照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的说法,要想画出神意来,可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而是要走遍天下,寻找机缘,一朝顿悟,便可成功。 对此,谢怜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因为她有青铜鼎在手,最难的一关,或许反而要简单的多。 她无论怎么看《金乌图》,都只觉得欢喜。 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水平了。 即便是再给她一年去作画,她也很难再画出这样一副完美的作品。 “终于大功告成了,拿去给庄先生看看!” 谢怜自己端详了一阵,心中的喜悦愈发强烈,她打算去找庄墨陈。 庄先生肯定也会被这幅画吓上一大跳的吧? 真期待他那精彩的表情 谢怜匆匆将画卷起,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作画的时间是飞快的,让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按照他的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经历了一瞬间,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快十天。 早在她清醒的时候,老槐树就已经在缓慢的收回雾气了。 只是谢怜心思全在画上,没有发现。 而门外的衙门中人,则是只顾着打哈欠,犯困,看都没看,至于全少泽嘛,却是已经疲惫到虚脱,哪还有抬头的力气? 于是当院门突兀打开的时候,众人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全少泽,更是直接呆滞住了,张开嘴巴,呆呆的看向谢怜。 “什么情况?” 谢怜眉头微微皱起,家门口怎么待了这么多人?尤其是眼前这一位,怎么有点眼熟 她看着蓬头垢面的全少泽,有些不太敢确定的问道。 “你是..那位监斩官?”。 谢怜虽然不知道全少泽的名字,但却还深深的记着他。 哪怕此刻的他的情况不是太好,但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原因很简单,谢怜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几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全少泽。 他们是什么交情? 是正儿八经的“刎颈之交”。 砍过脑袋的交情还真是世所罕见 “谢,谢娘娘,还记得我。” 全少泽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因为实在是太过于虚弱,竟然无法做到。 谢怜也不嫌弃他身上满是尘土,搭了一把手将他扶了起来。 “谁会忘记下令砍自己脑袋的那个人呢?话说这位大人,不应该在丰都当值吗?怎么会来到这里.算了,还是进来再说吧。 谢怜拉着全少泽,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这一幕,让衙门里的众人为之一震。 “谢娘娘开门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然后紧接着所有人都狂奔了起来。 一路风驰电掣,惊动了不少人。 路边,四个侍卫醉眼朦胧,勾肩搭的走着。 忽然之间,就看到了这群人如风一般的掠过。 “谢娘娘开门啦!” “谢娘娘出来了!” 嘴上还不断的喊着这样的话。 他们为之一凛,拦住了其中一人问道。 “你说什么?” “谢娘娘刚刚打开了门,还亲手扶着全大人进去了!” 衙门中人自然见过这四个侍卫,知道他们是和全少泽一起来的,见其问起,也没有什么,直接就回答了。 “我还要去报告县令老爷,先走了!” 说完后,又急匆匆的跑走了。 只剩下四人愣在原地。 忽然之间一阵风吹过,吹的四人身躯一颤,醉意十分去了七分。 “不好!” 他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连滚带爬的朝着谢宅跑去。 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仙人很不好打交道的吗? 连陛下的旨意都不在乎,怎么就为全少泽开门了呢? 强烈的急迫感和悔恨之意,迅速弥漫了四人的内心。 等到他们赶到谢宅的时候,只看到了紧闭的院门。 刹那间,心都凉了半截。 过了片刻,娄县令一众人闻讯赶来。 “全大人呢?” “已经进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只要能见到谢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娄县令喃喃自语,为全少泽感到高兴. 好好的一个侍中大人,这些天硬是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看的他也有几分怜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知道了全少泽在丰都的真正处境。 谢怜打开的不仅仅是一扇门,更是全少泽唯一的生机。 院子里,谢怜扶着全少泽坐下。 之后又取来了一盆清水,想要让他洗一洗。 但全少泽竟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虚弱无比的说道。 “在下全少泽,让谢娘娘见笑了。” 谢怜皱眉问道。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全少泽出现在门外,她立即意识到,自己闭关的这些日子,肯定又出了大事。 全少泽喘息一阵,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谢怜听完,顿时恍然。 “原来是乾帝寻仙之心还不死,竟然派出了你前来,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找到了我..” 这件事并不难理解,谢怜听全少泽说了一半,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全貌. 眉头顿时皱起。 提起乾帝,她的心情就不会太好。 毕竟在谢怜的印象之中,这一位可是个实打实的暴君,她一个穿越者什么都没干,刚睁开眼就挨了这一刀,这叫什么事? 虽然说现在时过境迁,但那种生死之间大恐怖的感觉,谢怜仍然没有忘记。 后来听说乾帝改过自新,放归道人的消息后,谢怜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她知道乾帝那么做,是为了讨好“仙人”,但就事论事而言,肯定还是好事一桩。 可听了全少泽的描述,才知道乾帝的耐心耗尽,旧病又复发了。 “不瞒谢娘娘,陛下现在喜怒无常,每天都会找由头杀人.全某在丰都朝不保夕,每日上朝都要跟家人生死诀别,那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于煎熬,这才找了个机会,来到小宁县清净几日,却没想,竟然遇到了谢娘娘。” 全少泽摇了摇头,苦笑说道。 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在他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因为谢怜而平步青云,但也因为谢怜处境艰难。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要出来过几天舒坦日子,可没想到,又遇到了谢怜。 机遇和风险,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局面,和她当初经历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乾帝却和当初相比变得不同了,更加没有耐心,更加残暴,这一次的乾帝,面对没有请回仙人的他,还会放下屠刀吗? “确实苦了全大人了,谢某深感惭愧。” 谢怜沉默了片刻,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一日拍拍屁股,潇洒的离开丰都,竟然会把全少泽推入火坑。 可那又并非她的本意。 思忖了片刻,谢怜一伸手,从老槐树上取下一葫芦百草酿,然后倒了一杯出来。 “先喝一杯酒吧!” “喝酒?”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全大人的遭遇,谢某深感歉意,薄酒一杯,还请饮下。” 全少泽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杯酒。 并不清澈,反而显得有些暗沉,但一股浓郁的药香,却从酒水之中弥漫了出来。 别说是喝了,光是闻到这一股香气,他这虚弱的身子,都感觉恢复了不少气力。 “这杯酒莫非是传说中的仙酒?”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放出卑微的光芒来。 若是将这一杯酒献给陛下,即便是带不回仙人,或许自己也能交差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如同野草一般在心中滋长. 但就在此时,却听到谢怜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这杯酒是给全大人的,非是他人所能享受,全大人明白吗?” 她一眼就看出了全少泽的心中所想。 乾帝也配? 百草酿并不珍贵,她并不怎么当一回事,如果她想要,丹霞山能送来一马车,但凭什么送给乾帝? 她和乾帝之间又没什么干系,对于此等暴君,谢怜半点好感也无。 但全少泽却是配得上这杯酒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很可怜,更是因为二人之间的缘分。 虽是无意,但他们确实产生了一些因果。 “全某明白。” 全少泽心中叹息,陛下啊陛下,您苦苦要寻仙,却不知在仙人眼里,连喝一杯酒的资格也没有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庄墨陈那一日喝的百草酿,乃是丹阳子刻意拿出的加料版,所以一喝下去,便直接醉了。 但全少泽此刻却还好,醉意只涌上来了四五分,酒水之中的药力,全部弥漫到身体各处。 虚弱的身躯,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恢复了活力。 全少泽心中惊叹,他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岁一般. 这就是仙人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拜下。 “全少泽多谢仙女娘娘!” 谢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不必言谢,你我之间虽是无意,但却因果纠缠,这一杯酒,不过是偿还部分因果而已。” 全少泽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起身,而是直接跪在地上。 “仙女娘娘赐予仙酒,已是全某天大的幸运,本不该过多要求,但此次实在是危在旦夕,若全某请不到先生回去,陛下必然杀我.全某斗胆,请指出一条求生之路!” 说话间,竟然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先起来说话。” 谢怜做了个轻抬的动作,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全少泽托起. “谢某问你,天子最近又杀了很多人么?” “很多很多人,几乎人人自危。” 全少泽回答道。 他不明白谢怜为什么会有此疑问. 谢怜沉吟少许后,缓缓开口 “谢某不喜欢绕弯子,实话告诉你,我不会随你去丰都,更无半点和天子见面的想法。” 全少泽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丝毫也不纠缠,只是继续求救。 他也不想别的,什么升官发财,什么功名利禄,都不如活着。 能救他的人,只有谢怜了。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谢怜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怒意. 自己刚穿越的时候就和乾帝结下了梁子,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以另一种方式,招惹到了谢怜。 虽然这也未必是乾帝的本意,但谢怜管他什么? “不给你一点教训,还没完没了了!” 谢怜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身为天子,就可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吗? 小宁县避过灾劫,本是喜事一桩,但身为天子却根本不在意,反而将此事往寻仙事上引。 这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丧心病狂了? 身为人君,却没有半点人君之像! 不给他点教训,只怕是还会贼心不死。 她决定给乾帝一个毕生难忘的警告。 一念至此,谢怜取过刚刚倒出一杯百草酿的葫芦,交给了全少泽。 “你将这个,拿回去带给天子。” 全少泽大喜,如果能够拿回这么多的仙酒,他说不定还真能保得住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表达谢意,就听到谢怜略显冷漠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先别急着高兴,此事未必就如你所想。” “全大人,谢某有几句话要你带回去,送给天子。” “记好了” 全少泽刚听到第一句,便浑身一颤,眼睛瞪大,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等到谢怜一番话说完后,已经是两股战战,浑身湿透。 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他几乎窒息,怀抱着的葫芦,仿佛有千斤重。 与此同时,心里也产生了明悟,这一葫芦酒,绝不是乾帝能够沾染的,多半又是一个有缘无分的结果 “记住了,要将谢某的话带到。” 全少泽迷迷糊糊的回应了一句,飘飘忽忽的往外走去,感觉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谢怜所说的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第七十九章 天子如浮云,此心安处是吾乡,终有离别时,大千世界且云游 怀揣着此生最为复杂的心情走出谢宅的全少泽,浑身已经被冷很湿透,出门的刹那,一阵风吹过,激的他浑身一颤。 再抬头时,就看到众人都围了上来。 尤其是那四个宫中侍卫,此刻更是眼里露出强烈的热切之色,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全大人,谢娘娘她怎么说?” “愿意随我们去丰都吗?” “我也想见见谢娘娘,现在能进去吗?” 全少泽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朝着娄县令等人走去。 “娄大人。” “全大人。” 二人简单的问候过后,全少泽说道。 “这些日子,承蒙你对全某的照顾,这番情义,若有来日,定当报答。” 虽然说他这段时间很是狼狈和虚弱,但这并不是娄县令照顾不周,而是他自身执拗的缘故。 娄县令已经算是尽力了,专门派人看着他,每天也会抽空来送见面。 这一点全少泽还是分得清的。 “全大人言重了,下官实在是汗颜,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这般的待客之道,险些让全大人您饿死等等,全大人现在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啊。” 娄县令说着说着,忽然眼里露出惊色。 昨日才刚刚看过全少泽,当时的他不能算是形容枯槁,但情况也很不好,给人的感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因此,他甚至在心里盘算,如果还见不到谢娘娘的人,那他就强行把全少泽带走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可现在呢? 因为刚刚受到惊吓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除此之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好,腰杆挺得笔直,除了身上有些污垢之外,哪里还有半点狼狈的迹象? 娄县令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纷纷点头,意识到了全少泽的不同。 尤其是那几个一直陪着他的衙役,更是如同见鬼一般,小声嘀咕道。 “就在刚刚,连路都走不了啊,怎么现在跟没事人一样..” 全少泽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谢娘娘念我等候多日,心生不忍,于是请我喝了一杯仙酒.仙酒入腹,百病不生,我身体的这点亏空,自然弥补了回来。” 说话之时,他故意看向四个宫中侍卫. 只见四人唰的一下就变白了,眼中露出嫉妒,后悔,失落等复杂的神情来。 全少泽心中冷笑,稍稍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是” 县丞吞了吞口水,看到了全少泽怀里抱着的葫芦。 “这个是谢娘娘带给陛下的东西,不是我等能惦记的。” 全少泽表面不假辞色,但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个葫芦里的仙酒,恐怕谢娘娘根本就没打算送出,陛下大概率是无福消受的,搞不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当然,当然。” 众人心中一凛,但目光还是盯着。 全少泽却是也不管旁人怎么想,而是直接来到了庄家,敲响了院门. 庄墨陈开门,笑着说道。 “恭喜全大人如愿见到谢先生。。” 全少泽笑着问道。 “庄先生在家中,怎知道全某见到了谢娘娘?” 庄墨陈指了指对方的脸。 “大人除了脸上有污垢外,心里的污垢却是去了,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再无先前畏缩不前之意,如不是见了谢先生,怎会如此?” 一番话,说的全少泽大笑。 众人闻言,暗暗点头。 庄墨陈说的很到位,全少泽整个人都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还是这个人,但好像消除了心结之后,再也没有那等畏缩不前,忐忑不安的感觉了。 完全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这尤其是更让某些人嫉妒. 喝了一杯仙酒,见了一面仙人,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全少泽的经历呢? 想到谢怜对乾帝所表现出的轻视,不屑,漠然,他到现在都有点没缓过劲来。 堂堂大国天子,在谢怜面前就像是浮云一般。 尤其是谢怜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更是每每想起,都让他有一种宛如天塌的感觉。 天底下没有人敢这样说天子。 除非这个人是谢娘娘。 此刻的他,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但他好像多年来固有的观念都被打破了。 乾帝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他连喝谢娘娘一杯水酒的资格都没有。 而我全某人,却有这个机缘! “有谢娘娘的这番话在,天子还敢杀人吗?” 他在心中自问,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答案。 “正如庄先生所言,全某确实见到了谢娘娘.此事还要多多感谢庄先生,若不是您那一日对我的指点,或许全某根本就坚持不到谢娘娘开门的这一日,就算是门开了,也会因为说错了话,而错过了缘法。” “呵呵,这却是大人想多了,谢先生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总之,还是要多谢先生,这个恩情,全某没齿难忘,今日之所以敲响先生院门,一是为了辞行,二是想要问问,先生可还想回到朝中?” “多谢大人好意,庄某没有回到朝堂的想法。” “全某可否斗胆问问原因。”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庄某做官,只是为了完成平生所愿,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辞官还乡了,现在还看不到完成心愿的可能,所以并没有回朝的想法..再者说,我庄墨陈名声不显,资历不深,回朝又有什么用呢?” “此言差矣,虽然和先生认识不久,但见先生谈吐,气度,都是不凡,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皆是碌碌之辈,哪一个有先生百分之一的风采?” 这番话听得,众人愈发的不可思议。 谢娘娘到底给了这厮什么好处,怎么见了一面后就胆大包天了? 你一个“幸进之臣”,竟然还敢口出这等狂言。 “大人这番话若是传回丰都,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庄墨陈也有些诧异,谢先生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先前内心还有几分自卑的全少泽,一下子变得如此刚猛了? “传回去又能怎样呢?他们本来就瞧不起我,当面都说了很多比这还要难听的话,他们说得,难道我说不得吗?我说不说这些话,反正他们都是一样对我。我是侍中,只要陛下不杀我,他们能奈我何?” 全少泽想通了这件事,但这并不是谢怜对他的启发,而是他这些日子在生死边缘的磨砺,自己生出的念头。 凭什么我全少泽就要夹着尾巴活着? 见了谢怜,饮了那杯酒,听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后,更是有一种命不由人的感,觉以至于现在突然变得锋芒毕露了起来。 “庄先生,若是你愿意回朝,全某愿意以身家性命在陛下面前保举你。” 全少泽诚心诚意的说道。 一是折服于庄墨陈的风采,二是觉得对方确实是个干才,在小宁县教书可惜了,第三,却是看重了庄墨陈和谢怜的关系。 若是能拉庄墨陈入朝,自己背后就算是有人了。 庄墨陈固然算不上厉害,可他背后的谢娘娘却深不可测。 “全大人的好意再次心领,但还是那句话,庄某多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只想完成父辈的愿望,若是看不到希望,我是不会回去的。” “先生方便说说自己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吗?” “说出来怕是令人发笑,呵呵,庄某自不量力,妄想治河。” “治河!?” “嗯,漳河。” 全少泽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三番五次的想组织语言,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退后了一步,看向庄墨陈的眼里满是敬佩,深深拜下。 “先生保重!” 他转过身子,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烧一桶热水,待本官沐浴更衣后,便立即出发,还请娄大人多准备几匹快马,一人双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丰都!” 言语之中竟是透着不容拒绝之意。 真有那么几分侍中的气度了。 四个侍卫神色为之一凛,连忙说道. “遵命。” 而县衙众人,在感慨之后,且光看向谢宅。 愈发变得热切了起来。 庄墨陈在巷子口驻足了片刻,看到他们渐渐远去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真不知道谢先生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怎么感觉这位全大人,似乎有一种回京干大事的感觉?”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偷看什么?人都走了,走吧,爹带你去看看你怜姨这些天闭关到底画出了什么东西。” 庄俨笑嘻嘻的跳了出来。 父子二人牵着手,进入了谢怜的院子。 “庄先生,你来了,正要去找你!” 谢怜热情说道。 “来,看看怎么样,我画的!” 她指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迫不及待的想请名家点评。 “哦?谢先生废寝忘食这么多天的大作,庄某可要好好看看!” 庄墨陈撸起袖子,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 二人谁也没有提全少泽的事情,就好像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庄俨看了看两个大人,却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他跑到了大槐树边上,小声嘀咕道。 “那雾气是你放的吧?胡千里说你不讲义气,看来是没说错,你居然连我都不让进来?” 老槐树枝叶乱颤,似乎是在道歉。 片刻后两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伸下来,直接将他抱起,高高的举到了天空上。 “哇,太高了,太高了哈哈哈,真好玩!” 笑声从院子传到了老远,很多行人驻足细听。 唯独青屏山之中,一个孤独的小狐狸翻着肚皮在打滚。 “谢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那幅画啊!” “该死的老树,居然不让我进去,小庄没有我陪他玩可怎么办啊?会不会哭啊” “无聊无聊无聊!”。 “谢先生什么时候离开?” 老槐树下,庄墨陈举起茶壶,缓缓将眼前的杯子倒满。 “就是这几日了。” 谢怜吹了吹热气,微微抿了一口。 她已经告诉了庄墨陈自己要外出游历的这件事情了。 这个决定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做下了,如今《金乌图》画成,谢怜再也没有待在小宁县的理由。 世界如此精彩,区区一个小宁县的故事还是太单薄了些。 只是离别总是愁人的,她对于小宁县的环境和小宁县里的人,还是存在一定的感情。 此心安处是吾乡..小宁县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乡。 原以为自己要说离开,庄墨陈肯定会挽留,或者表达不舍之意,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几秒,就笑着说道。 “早就知道谢先生不是池中之物,小宁县对于先生来说,还是太小了些。” 他显然早就有这种准备。 心里头隐隐就有预感,谢怜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久居于此。 庄墨陈毕竟是个成年人,哪怕心里不舒服,但表面上也能够克制。 但庄俨却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听到谢怜要走,一股不舍之意顿时涌上心头,眼眶也微微泛红。 “怜姨您要去哪啊?远吗?还会回来吗?” 自打回来小宁县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生活才变得精彩了起来。 每天有谢怜陪着读书,哪怕很多时候谢怜只是躺在椅子上,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只要自己一回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庄墨陈有事业心,陪伴庄俨的时间不多。 反倒是谢怜,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在庄俨的心中建立起了牢固的形象。 一想到风趣温婉的怜姨就要远行了,他就感觉心里头好像空了一块,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都变得单调了起来。 “我此次出去,主要是去参加一个新朋友的宴席,路途很遥远,路上也有可能出了差错,赶不上也不一定,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这世间的风景何等撩人?我自然是要看遍了才甘心。不过你放心,外面的风景再好,也不是归途,这个小院子可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从你爹这里买的,若是以后不回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谢怜摸了摸庄俨的脑袋,笑吟吟的说道。 这可不是糊弄小孩子,十年之内,她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 别的不说,丹阳子那老道的诞辰就在十年后。 若是放了鸽子,就有些不礼貌了。 “若是当时知道这小院能有今日之气象,庄某可未必舍得卖给先生。” 庄墨陈和谢怜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现在的小院真的是不太一样了,过去丹阳子说,谢怜若是在这里住个百八十年,道韵流淌,小院还有可能成为悟道之地。 现在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已经有些迹象了,不管外界如何喧嚣,只要进入院子,都会立即变得安静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张桌子,一棵干柴,似乎都有一种独特的意境。 而这些变化,都是谢怜这段时间闭关造成的。 前所未有的集中作画,一丝丝气机随着画笔泄露出来,逐渐的就形成了规模。 若是任凭时间流逝,可能要不了多久,这些气机就会散去。 但老槐树心思纯净且执着,关于谢怜的所有都想要保留,于是尽力维持着这一切。 翌日。 谢怜和庄墨陈走在小宁县的街道上。 庄墨陈没有去上早课,给学堂放了假,想着要在最后几天好好陪陪谢怜。 “庄先生在谢某心里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没有想到也会有因私废公的时候。” “谢先生不是说过吗?上乘的教育,就是要松弛有道,你可没见到,庄某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有多快乐。” “这很正常,谢某过去读书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候也是老师说放假的那一刻..”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春天的暖意已经来了,过去的那一场雪灾就像是空梦,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 树木发起了新芽,市面上也热闹了起来。 “谢先生知道吗?昨天娄知县调走了。” “哦?高升了?” “连升两级,算是平步青云吧,临走之前特意来庄某家里拜访,送了不少礼物。” “那庄先生可要请客了。” “苍天可鉴,庄某可没收啊,娄县令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给我送礼物,实际上想求先生的一副墨宝。” “墨宝?他还惦记着春联呢?” “很多人都还惦记着呢..” “庄先生是怎么回应的?” “庄某说小宁县的灾劫是靠着先生的春联度过的,县令大人并无尺寸之功,能够官升两级,已经是得了大便宜,还请知足。” “哈哈,你这么说可得罪人了。” “庄某借着谢先生的虎威,如今敢得罪我的人怕是没有几人了。” 庄墨陈大笑着说道。 二人闲聊之际,已经走到了早市。 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但谢怜一来,却是立即让气氛不对了。 许多人看了过来,眼神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或是敬畏,或是惊喜,或是期待 谢怜见此,苦笑说道。 “若是可以,谢某宁愿不要这所谓的虎威。” 她是喜欢自在一点的,现在的这种氛围,只能让他感到尴尬。 这也是她要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也不知道多少人想凑上来,和谢怜搭上关系,或者是干脆把她当成了泥塑的神像一般,见面就想拜下。 但谢怜自然是不肯受的,小小的施展了些许法力将众人隔开。 一直走到罗老七的摊子,才停下了脚步。 “谢娘娘,您来了。” 罗老七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只是眼里却多了一丝敬畏。 过去他只当谢怜是个大好人,现在多了个“仙人”的标签,就显得要谨慎些了。 “来两碗豆浆,两块豆饼,最后吃一顿,以后再吃就不知道哪年了。” 谢怜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好嘞,两碗豆浆,两块豆饼..谢娘娘您要出门吗?” 第八十章 正气歌,长生梦,水中月 罗老七麻利的擦了擦桌子,将吃食端了上来。 “怕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那老汉这里有一件事情,正好在走之前,想问问谢娘娘您的意思。 “你说。” “就是这制作豆腐和豆浆的手艺,老汉我想要传给乡亲们,但这要先得到谢娘娘的首肯。” “把手艺传给别人?” 谢怜咬了一口豆饼,饶有兴趣的问道。 “你就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罗老七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哪能呢,过去日子过得不顺的时候,也都靠乡亲们接济,如今乡亲们过得不好,我罗老七日子反而好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而且怎么说呢,这方子即便是我不教,其实私底下很多人都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只是怕谢娘娘不高兴,都只在自家吃,而不敢拿到外面来卖。” “竟有此事?” 庄墨陈略感惊讶。 “这很正常,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制豆腐和豆浆的法子本来就简单,经不起推敲。 谢怜想了想,说道。 “七叔,你有这个心思肯定是好事,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无论是自家做着吃也好,或者是拿出来卖也好,都和我无关。” “虽然方子是我拿出来的,但我不过也只是拾人牙慧,再者说我又不做生意,垄断这豆腐买卖又有什么用呢?相反,若是有一天在外地,谢某吃到了小宁县豆腐,反而还会感到开心。” “至于七叔你嘛,虽然大家都做这个买卖后,你的生意会受到一定影响,但你毕竟是做买卖的第一人,很多人还是会记得你这个老字号的而且,这豆腐的潜力还没有挖空呢,比如说臭豆腐,豆腐脑,豆干等等,你私底下可以多琢磨琢磨。” 谢怜说着,罗老七连连点头,努力的将这些话都记下。 一顿饭吃完,谢怜摸了摸肚子,和庄墨陈走出了早市。 天地之间散发着一股土腥味,这是因为昨夜下了点小雨的缘故,谢怜一直以来都觉得这种味道很好闻,闭上眼睛感受了少许后,说道。 “明天谢某就要动身了。” 庄墨陈稍稍有些惊讶。 “这么快?” “本来还想着这几日走,说不上哪一天,但是走了这一趟,忽然有些意兴索然,干脆明天就走吧。” “什么时辰,我来送你。” “不必了,又不是没有重逢之日,谢某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庄先生还是好好给孩子们上上课吧。” “唉,真是羡慕谢先生,天下大可去得,逍遥自在,潇洒人生。”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庄先生只是不愿这样活罢了,临别之前,谢某一言赠予先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无论再怎么遥不可及的梦想,只要肯去做,才有实现的可能,庄先生不是一直认为自己身有浩然气吗?所谓浩然气,便是这天地之间的正气,无论世道怎样污浊,正气都会存在!” “可是就连庄某自己,最近都在怀疑了,我从未看到过浩然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有志者事竟成,现在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谢怜最后拍了拍庄墨陈的肩膀。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庄墨陈的内心是比较苦闷的,那是一种空有大志,却无用武之地的苦楚。 长期这么别下去,迟早憋出问题。 临别之前,激励几句,若能起到作用,那就太好了。 “天地有正气” 庄墨陈止住步伐,望着谢怜远去的背影,一道细微的热流,在体内缓缓的涌动。 丰都。 几匹快马的冲进城门,直接朝着皇宫而去。 正是全少泽五人。 他们虽是一人双马,但因为过于着急赶路的缘故,险些把马都跑废了。 路过驿站,每人又换了新马,这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丰都。 几人几乎累到虚脱了。 身为侍中,本就能在宫中畅行,全少泽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皇宫深处。 此刻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乾帝已经早早睡下。 值夜的太监不耐烦的说道。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陛下已经睡了,绕了陛下清梦,全大人担待的起吗?” 说完后,打了个哈欠,就要离去。 很显然,太监根本没有把全少泽放在眼里。 但过往唯唯诺诺的全少泽,今日却显得很不一样,纵然一路奔波,但因为那杯酒的缘故,仍然劲头十足,不仅没有离去,反而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本官奉皇命寻仙,如今有重大收获,所以才深夜入宫参见陛下,但公公却阻拦了本官陛下清梦扰了,可以明日再补,但误了寻仙事,敢问公公有几颗脑袋砍?”。 —— 或许是年迈无力的缘故,乾帝自七八年前起,就不住在后宫了。 他更喜欢住在新建成的道宫之中。 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建造而成,刚刚走进宫殿,就能够闻到一阵浓郁的檀香味道。 地面铺的是冷香木制成的模板,全少泽一群人跪下来请安的时候,能够很清楚的嗅到木材的香气。 “原来是侍中大人回来了,朕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 乾帝语气不善,在大半夜被人叫醒,实在是很难有好脸色。 所以他始终是臭着一张脸,眼眸之中涌动着暴躁之意。 熟悉他的太监们都知道,乾帝的这种状态是最为恐怖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于是纷纷把头低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而那个被全少泽所震慑,前去叫醒乾帝的大太监,更是已经轻微的颤抖了起来,此刻想想,心中竟有些后悔,若是全少泽今天拿不出让乾帝满意的答案,到时候他死了不说,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他。 于是早就在心中咒骂了全少泽八百遍。 大殿之中凝重的气氛,全少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面对这样的一个暴君,如履薄冰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只不过相比于过去,现在的他要多出了一分镇静,面对乾帝明显不善的言语,竟是轻轻一拜,不急不缓的说道。 “臣身负陛下重托,一刻也不敢懈怠,星夜兼程自小宁县赶回,五个人跑废了十匹马,幸好在驿站更换了马匹,这才没有误了大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丰都.我等就连家都没有回,进城后直接前往皇宫,生怕误了陛下的大事。” 哦? 乾帝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此话,他本来是不大信的。 他又不是傻子,当初在朝堂之上,自己算是当局者迷,但等到下了朝会之后,却是逐渐回过味来了。 全少泽主动请缨,说是寻仙,实际上借机避风头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当时自己就想收回命令,但是派人一问,却是发现全少泽下了朝会之后,回到家中带上细软立马就出城了,前后几乎没有耽搁任何时间。 在他心里,几乎已经给全少泽判了死刑. 敢畏罪潜逃,死! 敢无功而返,死! 全少泽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提拔上来的小角色而已,杀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甚至都不能带给乾帝什么快感。 “你以为朕不记得日子不成?呵呵,你们自离开丰都,到现在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敢编造出什么星夜兼程,跑死几匹马的荒谬之言真以为朕老眼昏花,不辨忠奸了吗?” 乾帝阴沉一笑,眼中的杀意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仿佛下一句话,就要下达杀人的命令。 熟悉他脾气的太监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为底下跪着的五人默哀了。 帝威恐怖,换做是以前的全少泽恐怕早已两股战战,但和谢怜见面之后,他的格局打开了不少,对于皇权的畏惧之心,也淡薄了许多,所以虽然此刻心生恐惧,但仍然能条理清晰的说话。 “请陛下听臣一言,之所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是臣故意拖延,而是要见谢娘娘,就必须要表现出诚意.臣在谢宅门外席地而坐,等候多日,每日就喝一碗水,每两天才吃一餐饭,这才打动了谢娘娘,得以见面。此事四个宫中卫士可以作证,小宁县县衙上下属官,衙役,都可以作证!” “谢娘娘是何人?” 乾帝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就是臣此行要寻找的仙人!” “你说什么?仙..仙人?” “正是,而且臣见了谢娘娘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一日菜市口被臣所斩的道人,当日离开丰都之后,便随着辞去谏议大夫官职的庄墨陈庄先生一起前往到了小宁县,之后便在那里定居。” “什么?谢娘娘就是菜市口的那一位?不对不对,你确定小宁县真的有仙人?” 乾帝坐不住了,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实际上一点也没指望全少泽能找到仙人,因为实在是太渺茫了。 寻仙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能够一睹仙人真容。 之所以派出全少泽,只不过是心中存在一丝侥幸而已。 现在全少泽口口声声,咬死了仙人真的存在,反倒是弄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小宁县确实是有仙人,而且正是菜市口的那一位,这一点四个宫中卫士也可以作证这是臣所记录的一些东西,还请陛下审阅。” 说话间,全少泽送上了自己最初所做的记录。 这份记录很是详实,详细描述了他在小宁县下辖村子的所见所闻,因为具体到了某个人,某一户的缘故,因此显得非常详实,批阅奏折多年的乾帝很有经验,什么东西是编造的,什么东西是言之有物,往往一眼就能看出。 而全少泽的这份记录,则是怎么编都编不出来的,他几乎刚看了一半,就相信了一大半。 “小宁县真的有仙人!难怪东部整体受灾,唯独小宁县独善其身,居然是仙人出手.桃符,春联,谢娘娘.” 乾帝的手掌不住的颤抖,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释放着激动的信息,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颤声说道。 “谢娘娘何在,他跟你们回来了吗?是不是就在宫外!” 竟是有一种想要亲自迎接出去的架势。 四个宫中卫士见此,心中一紧,其中一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禀,禀陛下,谢,谢娘娘没有随我们一起来。” 寂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乾帝瞪大的眼睛之中本来满是激动和喜悦,但此刻一点点的退去了,涌上来的是极致的怒意。 他气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指着全少泽说不出话来。 几个太监连忙上前为他抚弄胸口,后背,才让他缓过劲来,然后就听到乾帝发出了近乎于怨毒一般的怒吼。 “全!少!泽!” “你以为朕是什么?同样的故事你要跟朕讲第二次是吗!” “上一次你见到了仙人,就没有请回来,这一次你又重演了一遍,你该死啊!!!” 他咬牙切齿,甚至亲自抓起天子剑,就要冲上来杀人。 这一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个人在拿朕当傻子,当傻子啊! “陛下,臣确实是见到了仙人,无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臣都没有妄言丝毫只是仙人确实没有要见陛下的意思,臣如之奈何?” 全少泽趴下来,磕了个头,然后又仰起头来,说道。 “但是这一次,仙人虽然没有来,但却让臣给陛下带了一壶仙酒。” 咝! 乾帝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感觉全少泽像是在故意耍弄他,竟然此刻才说出重点。 “仙酒?什么样的仙酒?可得长生否?” “这个臣不知道,但臣可以肯定,仙酒妙用无穷,几乎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或许也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你如何肯定?” “因为臣服用过。” 全少泽这才有机会,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本来臣身体亏空的厉害,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但一杯仙酒入腹,却宛如重生一般,星夜奔驰返回丰都,四个宫中卫士都险些累死,但臣只是略感疲惫而已,由此可见,仙酒对我等凡夫俗子,确实是天大的妙用!” 乾帝连忙看向四个侍卫。 果然见他们疲惫不堪,脸色惨白,尤其是黑眼圈更是明显的很。 而全少泽呢?正如他所说,略感疲惫而已。 “仙酒何在?” 他吞咽着口水,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渴望与期待。 全少泽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双手举起。 早有太监上前,托起葫芦朝着乾帝走去。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包括四个侍卫,都不由自生的看向太监手中的葫芦. “这就是仙酒么..” 所有人都生出了贪婪之心,恨不得出手抢夺,这可是仙人喝的仙酒啊,若是能有幸喝一口. 想到民间流传的那些仙人传说,他们便口干舌燥。 只是他们并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最终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乾帝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姿态,将葫芦抱住。 “仙酒,仙酒” 他喃喃自语,继而则是呜咽了起来,死死的抱住葫芦,就好像抱住了一切。 寻仙多年,他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整个人都快要变成了疯子。 而如今,长生的希望终于到了他的面前。 两行热泪,滚滚流淌. 他拔掉了葫芦的塞子。 一股浓郁的百草香味,直接扑鼻而来。 刹那间,半夜起床的疲惫一扫而空。 边上的大太监喉结滚动,忍不住上前说道。 “陛下,老奴为您试酒,万一有毒” 但乾帝却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滚!” 他挥舞着天子剑,如同疯魔一般将所有太监赶到十米之外。 眼前这不大不小的葫芦,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窥视。 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也休想拿走丝毫! 众人见此,心中都有羡慕之色。 乾帝寻仙多年,本以为只是虚空泡影,没想到,还真让他成了. 只有知道内情的全少泽,没有丝毫的艳羡之色,沉默不语,冷眼旁观。 乾帝取来了最为华丽的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然后拿起葫芦,小心翼翼的摇了摇,里面果然装满了酒水,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心情无比的愉. “谢娘娘是吗?献长生仙酒有功,朕要册封她为护国大法师,朕要为她修天底下最为华丽尊贵的道宫,朕要让天下道门,都拜她为道主;至于全爱卿,你立下了惊世奇功,朕也不会亏待你,这世间只有你和朕饮下了仙酒,这就是上天的暗示,从此之后,你不再是侍中了,朕要拜你为宰相,要为你封侯!还有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统统有赏..” 乾帝大笑,各种许诺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的抛了出去。 “多谢陛下!” 众人大喜,连忙拜下。 唯独全少泽,反应最小。 乾帝狂笑。 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和长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就像是朝圣一般,以一种虔诚的心态,双手捧起葫芦,然后倒向酒杯。 晶莹的酒液缓缓流淌,浓郁的酒香扩散到了整个大殿,但乾帝的神情却僵住了。 因为杯子里面一滴酒也没有! 他明明亲眼看到葫芦里装满了仙酒,可为什么,倒在杯子里,竟然一滴也没有? 他举起酒杯,眼里露出茫然之色。 “是朕眼花了吗?” 目光扫向众人。 众人比他还要迷茫。 “不对,不对”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间涌上心头,他再次举起葫芦,朝着杯子里倾倒。 但是和之前一样,杯中仍然没有一滴酒。 可葫芦却是明显感觉到变轻了。 “不可能!” 乾帝发出一声咆哮,他用眼睛去看葫芦口,能够看到酒液在晃动. 这里面确定是有酒的! 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手感,都百分百的肯定,葫芦里本来装满了酒! “是杯子的问题!” 他像是疯子一般,取来了更多的杯子,但是仍然没有一滴酒。 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直接对着嘴巴倾倒,可是仍然没有一丝酒水落入他的口中. “妖人,妖人,那个谢娘娘是个妖人,他竟然故意戏耍朕!” 乾帝怒吼,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前一刻他有多么的喜悦和激动,现在就有多么的挫败和愤怒。 葫芦越来越轻了,就好像他真的倒掉了许多酒水一样,可他从头到尾,明明连一滴都没有喝到。 他破防大骂,将葫芦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哗啦啦. 然而许多酒液,直接就顺着葫芦口流淌了出来,浸湿了一整块地板。 见此,乾帝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变得惨白,全然不顾形象一般扑了上去,像是饿疯了的乞丐一般在地板上舔来舔去。 但那原本流淌的酒水,只要他要接触,都会化作青烟散去。 就好像水中月,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着。 “不要,不要!” 他死死的抱住了几乎已经空了的葫芦,近乎于疯了,又哭又笑的嚷了一阵,然后看向全少泽,眼里满是求救之色。 “爱卿,爱卿!告诉朕,谢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此生从未如此崩溃过。 长生的希望就摆在自己眼前,但是他却触之不及。 “陛下,谢娘娘的意思,臣不敢妄自揣测,但谢娘娘说了一句话,让臣代为转答。” 全少泽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仍然有些不忍直视。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吗? 这就是受命于天的九五之尊吗? 在谢娘娘面前,天下人人惧怕的皇权,又算是什么呢? “快,快说!” 乾帝嘶吼着说道。 “谢娘娘说:陛下此身为天子,本就是天大的福运,但陛下却不知道满足,反而妄图长生,陛下可曾见过这世上有长生不死的君王吗?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让陛下一个人占了?” “更何况,陛下这些年以来,常常大兴土木,大修宫殿庙宇,却丝毫不顾忌那些都是民脂民膏;陛下不理朝政,一心妄求长生,滥杀无辜,惹得天下人人自危,道士无不还俗,朝堂纲纪松懈败坏. “种种罪行,已经罄竹难书,这样的人怎配得上长生?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全少泽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将这一段记在脑子里,已经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个疯子。 而乾帝却是呆呆的愣在原地,手中宝贝似得葫芦丢在了地上,滚到了老远也没有察觉.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喃喃的念了几句。 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八十一章 招妖幡,槐滢 到了晚上,又下起了雨,后半夜停了一阵子,但等到清晨时分,谢怜出门的时候,又飘飘洒洒的落下了牛毛细雨。 “春雨贵如油啊。” 谢怜伸出手,任凭雨水轻飘飘的落在掌心,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了起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都喜欢这样的天气。 空气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很好闻,再加上不会造成困扰的绵绵小雨,落在皮肤上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看来是天公作美啊,知道我要走了,下这么一场好雨送我。” 谢怜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丹阳子送的瓶瓶罐罐,跛道人送的酒装了两葫芦,还有一把伞。 当然,还少不了银钱,金子银子铜钱的,都装了不少,沉甸甸的。 这就是大部分的行李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走一趟远路只带这些东西无疑是少了一些,但谢怜显然不能和他们一概而论,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清羽杂记》,这一路上排解寂寞就靠这本书了,干脆塞到衣服里,贴身放着,什么时候想看随时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金乌图,谢怜专门找了个画筒,将金乌图卷起放入其中,然后背在身上。 如此一来,她的“行礼”就算是搞定了,前前后后也就耗费了十分钟时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出城踏青,绝不会想到竟然是要远游。 沙沙沙. 小雨伴着清风,吹动着老槐树的叶子发出轻轻的声响。 但谢怜知道,风是吹不动老槐树的,她之所以作响,是为了吸引谢怜的注意力。 “怎么,舍不得我了?” 谢怜走到老槐树跟前,轻轻的拍了拍树干。 一时之间,想起不少往事。 自己刚刚来小宁县的时候,还是比较凄凉的,老槐树跟她的境遇差不多,一个被煞鬼占据了身体,一个险些被害死。 结果时过境迁,现在二者都今非昔比了。 老槐树俯下一根树枝,轻轻的蹭了蹭谢怜的脸颊,以此来表达自身的情绪。 “真是疯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和一棵树伤感春秋。” 谢怜轻叹一声,但心中却是涌过了一道暖流。 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这几个月看书在树下,作画在树下,喝茶喝酒在树下.倒是觉得老槐树像是家人一般,一直默默的陪伴着她。 也正因为如此,心中才从来没有感觉到寂寞。 “走了,日子还长着呢,我走之后,就靠你来看家了只是可惜,本来想等到四五月份,你开花之后再离开的,那丹阳子老道,可还惦记着你的槐花呢。” 谢怜笑了笑,说了几声可惜. 便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脑海突然“嗡”了一声. 没有识神做主,意识主动去想。 她却来到了自己的识海世界。 此中,青铜鼎依旧如初. 但是下一刻. 鼎内中心底部由两条阴阳鱼环抱的“太极图”仿佛活了过来一样,本来以往难寻几缕的云气,如同无中生有一般,不断地涌现。 鼎身外侧的八卦符号和文字,两耳,鼎下四腿,迸射金光万丈,照亮了谢怜的识海世界,天地,阴阳,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 刹那间演化,仿佛形成了一方世界一般。 恍惚之中,灵明混合. 自鼎内氤氲. 似有一物出现。 先天气息浓郁到了极致. 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幡杆如那宫大梁,幡面招展,其上空空蒙蒙,似有黑白二气,黑白二气之中,却有碧绿蝌蚪小文来回游动。 在看到此幡的一瞬间 谢怜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招妖幡”三个字. 她本想伸手去拿. 可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当下,这鼎中的“招妖幡”便幻化成了老槐树的虚影.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槐树中迈步而出,风华绝代,睥睨万物,傲视天上地下。 法相惊世,且拥有无暇肉身,并非只限于树体。一个人然而立雪衣无暇,皎洁若月,一缕缕白雾弥漫,在其身边更是有三千光团,那是一个又一个世界! 每一个光团都是一方天地,内蕴众多古国,在那里有数不尽的,在对着她顶礼膜拜,诵经声传出。诸天万界,无尽祈祷在礼敬。晶莹点点,光辉朦胧,让这道身影成为天地中的唯一,永恒不朽。 她面容美丽,清秀绝伦,看起来像女性,却穿着男子的衣服,也是男子打扮,丰姿绝世,有一种绝世气质。 这道身影将目光看向谢怜.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美眸之中散发着浓浓的倾慕,眷恋,依赖之情。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含情脉脉,而是一种子念母之情。 “槐滢见过怜妈~” 收拾情绪。 槐树中浮现的女子对着谢怜盈盈一拜。 “槐滢.你是我养的那槐树吧..” 谢怜虽然不了解一切,但是此时此刻的她有一种莫名的清醒。 清醒到虽然不知道一切,但是却能够理解一切。 “不愧是怜妈,哪怕此时此刻,三心未除,还是如此神圣..” “我是您养的槐树,不过,我是来自于未来成就之后的.” “虽然很想在怜妈怀里依偎,叙母女之情,但是时间有限,我无法停留过长时间,所以.长话短说,怜妈,知您要游历大千世界,我是来助你恢复一些自身以往的能力.” 言罢. 不等谢怜回应。 她素手一挥. 三柱清香浮现。 青铜鼎内无量云气涌动为其注入。 虽无火点,但鼎中云气却助其燃. 槐滢手持清香,身心虔诚. 对着谢怜轻轻跪下. 朱唇轻启,虔诚诵念: 至心皈命礼。 大罗天上,七宝苑中。 秉金水之精华,姿容绰约; 本坤仪之柔顺,瑞相端严。 开玉烛之神光,家沾清泽; 鍊紫房之灵药,人锡长年。 虽朓朒而真体罔亏, 任满盈而明辉不溢。 考核诸仙之升降,秉正无私; 主持司禄之权衡,锡恩靡忒。 命玉妃而滋甘露,催开万谷春容; 咨青女而降玄霜,收敛千仓秋实。 恩敷三界,化被天人;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月府太阴,结璘皇君, 宝光幽照如来,妙果素月天尊。 空灵而又威仪的声音传荡在谢怜的识海世界之中。 此刻,三柱清香已经燃尽,化作浩瀚的云气涌入谢怜的体内。 谢怜进入了一种清净,灵明的境界。 在这种境界之中,她知晓了一切。 这种知晓并非世间的知晓,而是一种“明悟”. 明悟一切。 明白槐滢为何出现,明白槐滢对自己诵念宝诰是何意。 但是如果让谢怜详细说为什么,她却是说不了一点,想不了一点。 就像是人渴了得喝水。 她的明白,是自然明白。 至于槐滢说帮助自己恢复一些以往的能力。 现在,她确实感觉到了。 这诸天妖族,万界鬼众,定然伤不得她分毫。 —— 睁开眼~~ 并不是识海世界,哪怕心神刻意看向青铜鼎,也没有之前的丝毫景象。 一切仿佛镜中花,水中月。 唯有槐滢模糊到极致和自己道别的仙姿,证明着确实发生过.. 收回心神。 谢怜看向老槐树. 注意到了谢怜的目光。 老槐树疯狂的摇晃树枝。 像是一个送家长外出打工的孩子,焦急,不舍而又依恋。 “你我的缘分,可着实不浅呐~从今往后,你就叫槐滢吧,走了,滢儿,你可要帮我看好这座小院.” 言罢,如浮云游曳,谢怜没有丝毫的不舍,径直走出小院,将院门掩住。 谢怜的背影渐行渐远. 老槐树在此期间,由疯狂的摇晃树枝再到静谧,再到彻底疯狂..树枝都摇掉好几枝。 就好像是西游记菩提祖师赐名悟空一样。 老槐树就是辣么的兴奋。 —— “庄先生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教书吧?” 谢怜看向学堂的方向。 昨日说了不送了,庄墨陈果然就没有再送了,这样挺好,她最烦那种依依不舍,哭哭啼啼的场面了,虽然庄墨陈大概也不会哭。 当谢怜的背影在巷子里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之中的时候。 庄家小屋里,缩在被子里像是一颗球似得庄俨缓缓探出了脑袋,露出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学堂里的庄墨陈,此刻似乎也隐隐有所觉。 本来正在教书的他忽然一滞,看向了窗外。 小雨霏霏,杨柳依依,好一派春景。 他呆呆的看着外面,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走出了城门,似乎是因为雨太大了,在那少的可怜的行李里翻了翻,取出一把花伞,打在头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直到底下有学生呼唤。 “老师,老师!” 这才回过神来。 他轻叹一声,合上了讲到了一半的书籍,拍了拍手说道。 “今天我们学点新的东西,前朝诗人杜一波所作的著名诗词《别友人》,这首诗乃是诗人为了送别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十里长亭中所做,第一句为” 而此刻的谢怜,确实是已经来到了城外。 雨下的稍稍大了一些,她便撑开了伞,但没注意到,自己带的竟是一把花伞,像是个小孩子用的东西。 她拿着多少有点滑稽。 “不过,谁说我就不能有几分童趣呢?” 谢怜并不怎么当一回事。 在这个世上想要活得潇洒,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打着伞,往前走了几百米。 然后就看到了城隍一众在前方等待。 “尊神因何在此?” “知道仙长要远行,小神特意来送一送。” 老城隍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那就麻烦尊神了。” 谢怜轻笑着说道。 按照她的想法,是没必要送的,但老城隍已经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总不能违背人家的好意. 于是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正好问问有关于路线的问题。 “仙长要去岷江方向?容小神想想,如果要赶速度的话,只要一路往西南去,但西南方向据说穷山恶水颇多,有不少危险,不过这对仙长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小神就不多提了;若是一路想走的有趣些,那肯定还是要照着乾国城池的方向去,也好一路体会风土人情,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就要绕不少路了。“ 城隍思考了片刻,说道。 “明白了,多谢尊神指路。” 谢怜点了点头,她决定两个都要。 先赶路看看情况,如果时间充裕的话,那就一路边走边玩,看看乾国风土。 “仙长太客气了。” 城隍连忙拱手,谢怜的客气让他倍感压力,过了片刻平复些后,又想了想说道。 “无论是怎么走,仙长都要经过长兴县,小神斗胆,请仙长往长兴县一行。” “这是为何?” “仙长还记得我先前提起的长兴县城隍吗?数月前小宁县被煞鬼袭击,小神便是搬了长兴县城隍作为救兵” “谢某记得。” “这长兴县城隍啊,资历老,能力强,远远要比小神出彩的多小神之所以想请仙长过去,乃是因为长兴县城隍有事情想要请教仙长,私底下想找小神牵线搭桥,但涉及到仙长的事情,小神自然是不敢贸然答应,如今知道仙长要远游,且正好路过长兴县,这才斗胆想请仙长在长兴县一行,当然,此事答应与否全看仙长,若是仙长急于赶路,不去却也无妨,只当那长兴县城隍没有缘法。” 谢怜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尊神和谢某也算是熟人了,说话为何还是这么的谨小慎微?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谢某赶得是远路,本来就不急于一时,再加上也顺路,就去长兴县住一夜也没什么。只是尊神所说的长兴县城隍要找我请教问题,谢某却是不敢轻易答应。” “哈哈,这就不关小神的事了,反正小神把仙长请到了长兴县,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长兴县城隍需要考虑的。” 二人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小宁县边界. 城隍没法在往前走了,深深的拜下。 “山高水长,仙长一路顺风。” 谢怜也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 “尊神保重,对了,谢某走后,我那小白狐可能还会经常来城里,若是见了,还请尊神照看一二。” 谢怜没有跟青屏山众妖道别。 因为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白素等妖族已经很成熟了,他们都活了漫长的岁月,自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道路,他们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走了,谢怜即便是去了,也没什么好说,徒惹伤悲罢了。 相信他们也是能够理解的。 唯一担忧的就是小白狐了。 这小家伙心思纯净,也没吃过什么苦,没心没肺的在谢怜的院子里玩。 如今这一走,只怕是小家伙短时间内很难想得通啊。 就在谢怜渐行渐远的时候,自小宁县中窜出一道白影. 胡千里到了院子,发现谢怜不在,本来没当一回事,结果遇到了哭红了眼睛的庄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即便踏着风,踩着雨,不惜代价的往城外冲去,眼眶之中不断涌出泪水,混着雨水洒落在地面上。 “前辈,您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肯带上我” —— 丰都。 皇宫。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乾帝,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 “陛下醒了!” 太监惊喜的叫道。 “父皇!” “陛下!” 外面乌泱泱的冲进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太子和四皇子,以及一干大臣。 他们虽然是鱼贯而入,但是明显分成两派,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看向对方的眼里都有火花。 “父皇,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儿臣一直守在外面,一直为你祈福。” “嘴上祈福有什么用?儿臣自闻讯以来,一直在抄写道经,希望父皇能够早日痊愈,大乾可一日也离不开父皇啊!” 太子和四皇子争先恐后的开口。 明争暗斗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正如先前庄墨陈所说的那样,二人为了争夺大位,早就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 而且最关键的是,乾帝希望看到他们斗,斗的越狠越是开心。 “够了。” 乾帝咳嗽了两声,马上有人送了一口水,喝下之后,似乎有了点力气。 太监过来为他加了个枕头,他勉强往后起了起,靠在了枕头上,闭着眼睛问道。 “侍中全少泽何在?” 太子一怔,说道。 “那个狗贼竟然敢害父皇,已经将其打入死牢了!” 四皇子附和说道。 “此贼本就是幸进小人,全靠父皇垂怜,才登上了侍中高位,如今不思报恩,竟然用歪门邪术来害父皇,当夷三族,以儆效尤!“ 二人说着,却没注意到乾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谁给你们的权力把他打入死牢的,朕还没死呢!” 乾帝冷漠的扫过二人,直到他们感到恐惧,畏缩的低下头后,才缓缓说道。 “记住了,朕只要还活着,朕就是乾国的天子!” “侍中乃是朕的近臣,普天之下,只有朕才有处理他的资格。” “朕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的,你们不能急,更不能抢!” 二人连忙跪下。 “儿臣不敢。” 乾帝喘息一阵,说道。 “你们全部退下,请全大人过来,朕要见他。” “父皇?” “滚!” 众人狼狈的退了出去。 有宫女端来了一碗清粥,乾帝挣扎着喝下,精神更好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全少泽被带到了。 他果然被打入了死牢,身上很狼狈,但幸运的是,还没有来得及用刑,所以问题不大。 “拜见陛下。” 全少泽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老皇帝,刚要拜下,就被乾帝伸手阻止。 “罢了罢了,这些俗礼还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乾帝猛然伸出手,抓住了全少泽的手腕。 “爱卿,朕打算微服往小宁县一行,你愿意随行吗?” 全少泽露出惊色,一是惊讶于乾帝的客气,二是惊讶于他的言语。 至于第三,则是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乾帝竟然已经苍老到这种地步了。 握住他的手瘦的几乎是皮包骨一般。 “谨遵陛下旨意。” 全少泽说道。。 第八十二章 神话道果,敕封鬼神 算起来,这还是谢怜穿越以来,第一次自己出远门。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踏入修行之后,一定要先学会飞,御剑,乘风,驾云.什么的都行。 飞跃青冥,横行九霄,那是何等的畅快? 但那是踏入修行之前的畅想。 现在修行了一段时间后,虽然还是挺期待自己有一天腾云驾雾的样子,但这种心思已经淡了不少。 主要是受了《清羽杂记》的影响。 清羽道人是个标准的苦修士,用双脚丈量整个世界,一辈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他认为自己能够成就真仙,正是受益于此。 谢怜阅读《清羽杂记》已经很久了,不知不觉间就受到了这种想法的感染,也不怎么追求速度,沿着大路往前走。 走没几个时辰,雨就停了,于是收了雨伞,一边看书一边走。 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还要再看几个月,才能把《清羽杂记》完全看完. 小宁县地处偏僻,长兴县相对来说要好一些。 不过她还在长兴县的外围,所以周边并没有什么人烟. 此刻的谢怜已经放下了书籍.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此的等气息,绝对不是活人。 周游前,她得见槐滢,明悟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境界。 现在她是拥有果位的. 她为: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 过程的一切她并不知道。 但是这种玄之又玄的道果,她确实拥有了。 这其中的一项能力,便是能够感知妖邪. 所以. 在感受到阴冷气息的瞬间。 谢怜便朝着远处河畔的一个方向看去。 纯阴无阳,是为鬼也. 只见一女子浮上水面,贪婪地大口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看着天色已经泛白,太阳又要升起,终于还是又沉了下去。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 但谢怜已经知晓这位鬼女子的一切经历。 这也是她现在拥有的能力。 在刚刚看到鬼女子的一瞬间,她从娘胎出生到此时此刻的一切经历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谢怜眼前闪过. 这女子也是一可怜之人。 她是一只水鬼,名曰:素心,五十年前,跳河自尽。 冤死的跳河人怨气太重,入不了轮回,只能被困在她死去的地方,一直生活在冰凉黑暗的水底。 水鬼是最低级的鬼,永远逃离不了冰冷河水的桎梏。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黑夜里悄悄浮上水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唯一能获得救赎的办法就是把某个活人拉进水里,接替自己。 这条河太偏僻。 她本来以为死了就无牵无挂、一了百了,谁知她竟成了这河里唯一的水鬼,不小心跌入无穷无尽的孤独中,承受更大的痛苦。 五十年了,别说活人,连一只活鸟她都很少见到。 五十年前,家乡闹了一场灾荒,她用自己给家里换了十斤面。 她跟了一个老商人。可是,老商人家里的正房娘子不是好惹的,她进门不到七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受那点儿苦倒也不算什么。没想到,几个月的隐忍之后,竟有了身孕。 那正房娘子见她有孕,再也容不下她,便亲自给她灌下堕t药,趁着商人不在,把她赶出了家门。 绝望之中,她索性跳了河,溺死在这里。 故事虽然有些俗套。 但是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谢怜心生怜悯,想要渡她。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考校一番,看看她值不值得自己救. 这长兴县城内,还是晚些时日再去吧 今晚的月光确实很好,银白色的水面上。 素心欢快地拍了两下水,又理了理自己长及脚踝的黑发。 她孤独了太久,早已不存奢望,只要让她探出水面,她就觉得快活。 可今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夜晚。 一个更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她一抬头,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女子。 女子长裙飘舞,猎猎作响,青丝拂动,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 她说不出的出世,不属于人间,带着一种飘逸的气息,白色衣带飘动间,像是要超脱而去,没入九天上。 衬托出一种无比神秘的气韵。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心之感笼罩. 她有些奇怪,有些懵比。 “你是谁?” “我是一个道士。”谢怜轻轻地说道,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她忽然咯咯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 “我知道,道士是捉鬼的。你把我捉去吧,我不想当水鬼了。” 感受到素心没有丝毫戾气的阴气. 谢怜笑意更浓了。 “我不会捉鬼。你在这里多久了?” “多久……我也忘了。” 素心忽然失落起来,那点因见到活人而产生的兴奋感觉消失殆尽。 一束山茶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晶亮的花瓣在黑夜里格外美丽,她瞪大了眸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山茶花!”她轻呼一声,将那花小心翼翼地捧住。 “谢谢你,我都快忘记花长什么样子了。”她笑起来,像个精灵一样。 “以后每天给你带。” “每天么?”她忽然期待起来,那就先不把她拉进水里了。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生辰?” 素心呆住了,生辰……这真是很久远的词了:“四月初八。” “好,我记住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来陪你,好吗?” 她略有迟疑,又点了点头。 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话,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且眼前这位女子,特别的好看,养眼,她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她在,自己就感觉很安心,很惬意。 这是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 后来,谢怜和素心越来越熟络了,每天夜里她都会按时来到河边,等一只水鬼探出头来,然后相视一笑。 谢怜知道水鬼想要投胎重生,就要拉下一个活人溺死来接替自己。 她想看看. 素心的心性值不值得自己来渡. 她记得穿越前有一句话说:人性经不住考验。 其实放到这个世界也是适用的,而且还是志怪世界。 不过谢怜不怕,这不是什么圣母心,而是她有这个能力。 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危险。 —— 很快,四月初八到了。 这次,谢怜提了一壶猴儿酒来,带了两个小巧的杯子。 “水鬼能喝酒吗?” 素心有些茫然. “我的酒,你就算不能喝,也是能喝的~” 说着,谢怜已经给两个杯子倒满了酒,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她看得心痒,就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酸涩辛辣的感觉充斥了她整个喉咙,她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第一次开怀大笑。 虽然素心不过是喝了一杯酒. 但是她仿佛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她平复下来,偷偷看了一眼谢怜。或许,她可以在今天获得新生。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谢怜. 此时谢怜饮酒正饮得痛快,仿佛对这一切恍然不知。 素心犹豫了一刹那,最终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谢怜的脚踝,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将她拽入河中。 谢怜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就这么顺从地被她拉来拉去。 她的长发忽然缠绕住谢怜,像一张紧密的网。 她顾不上内心那点愧疚后悔,开始向水底游去。 只要沉下去,只要谢怜死了,她就可以逃出牢笼,获得新生。 好不容易把谢怜拖进水底,素心的头发越缠越紧。她只要她死! 她忽然觉得不对,谢怜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看向那谢怜的脸,她顿时如同被雷击了一般。 谢怜正微笑地着看她呢,仿佛洞察了一切。 她本想强忍住内心的挣扎,偏过头去,不再望她。 可是 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做不到~ 怜姐儿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如果这么做。 哪怕能够投胎做人,又和畜生有什么区别的? 甚至还不如一些孝顺的畜生呢。 素心发出一声轻叹,咬了咬牙. 又把谢怜放回了河畔。 “你为何不挣扎?” “你又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投胎了.” “我怜姐儿,我做不到,你走吧人鬼殊途,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我不配..” 说着,两行清泪自素心的娇靥滑下. 那种楚楚可怜而又绝望的气质让人心疼。 谢怜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傻孩子~你配,缘由因果,不是你的错.“ 她有些心疼,同时又有些欣慰。 缓缓的起身,看向皎洁的皓月. 谢怜柔声说道:”纯阴无阳,是为鬼也。” “月,阴也,然月中有蟾蜍,此蟾蜍非世人所理解之蟾蜍,属阳.” “正如月华之光,乃是借之于煌煌大日一般。” “其中的的道理便是,阴中阳,阳中阴,逆反之理,否极泰来。“ “你有纯良善心,不肯害我,如今灾劫已满,当还阳,受敕封,你便当此地的河神吧..” 言罢。 谢怜素手轻挥。 悬挂于天穹的皓月的光辉凝聚出点点光雨洒在她的手心。 同时,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肉眼可见的一缕云气与月华光宇融合成一颗玻璃球大小的光珠。 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 接下来.. 这小太阳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飞入素心的眉心。 刹那间.. 素心体内的阴气全无。 小太阳如同一炉火,把那阴气烧的干干净净。 此一时.. 本是虚幻之躯的素心,现已变成蒸腾的阳气之躯,虽无实体,但却散发着一股神性. 这还是谢怜身为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拥有此等尊贵果位的作用。 可敕封鬼神. 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 也就可以说是月神,太阴娘娘. 此为神话道果。 谢怜先天拥有,只是在邂逅槐滢才觉醒。 回到现实. 感受着自身奇妙的变化,同时可以确定能够自由行动,离开这该死的河,且又能掌控这河. 素心一时间有些彷徨。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谢怜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言数穷。 不如虔心感恩。 此刻的素心哪还不知道,谢怜乃是传说中的道妙真仙. 感受着谢怜敕封自己掌管此域河水的法力。 她便是这浮生河河神。 仿佛那天生地长一般。 抬头仰望月亮. 素心恭敬一拜,口中诵念道:至心称念妙果素月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怜姐儿,下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走之逍遥,心无挂碍. 敕封素心本就是有所感. 事了自然拂衣去,一身轻快。 耽搁了不少时日。 谢怜继续朝着长兴县赶去~ 一般来说过路的人都是小宁县往长兴县去的,很少有反过来的。 但今日谢怜却发现,不少人都是从长兴县方向往小宁县去。 她觉得有些好奇,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的人坐在树荫下喝水休息,于是就靠了过去,笑着问道。 “诸位打扰了。” 出门在外,一般都会多加小心,所以当谢怜这个陌生人突然凑过去的时候,这几个人便警惕了起来。 不过看谢怜只是独身一人,而且气质温婉如大家闺秀,不像是坏人,他们的警惕心立马去了大半。 有个老者上下打量了下谢怜。 “这位姑娘可是渴了,要讨水喝?” 说话间,就去摸身旁的水袋. “老人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口渴,不必劳烦,之所以打扰各位,只是想问问路而已。”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 只是问路啊。 几人的戒备心又小了不少,应该是老人儿子的中年男人说道。 “阁下要往哪去?” “我欲往长兴县方向走,不知道路线可对?” ”对,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就到了长兴县,我们一家子都是从长兴县过来,往小宁县去的,冒昧问一句,阁下去长兴县做什么?” “朋友相邀,过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那这一定是很久之前的邀请了,若是现在,你那位朋友肯定不会邀请你去长兴县。” 聊了几句,稍微熟络了一点后,谢怜也在树下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好奇问道. “这话听得有些古怪,莫非长兴县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 “确实是出了状况,最近长兴县啊,在闹妖怪呢!” “妖怪?” 谢怜心中一动。 她先前听小白狐说过,这一带就只有青屏山有他们一伙妖族,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妖族盘踞了。 因为这里灵气不足,极少会有妖族来到这等偏僻之地。 “是啊,听说是一头大鱼,就在二道河,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 老者苦着一张脸,心有余悸的说道。 “听说河边的那个村子,都被妖怪威胁了,说是要让他们献祭童男童女,如果不听的话,就发大水淹了整个村子.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整个县城都知道了,不少乡下人觉得不安全都往城里去,而我们一家子却觉得城里也未必安全,倒不如去小宁县投亲,避一避风头。” 老人的儿子点了点头。 “是啊,听说小宁县有个仙女娘娘,叫什么谢娘子的来着?乃是一个善人,庇佑一方太平,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都往小宁县跑呢。” 谢怜顿时神色古怪。 去找她庇护? 庇护个鬼哦! 谢某人就在你们眼前,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 你们去小宁县找我庇护,注定是白跑一趟。 不过她也弄清楚了这件事情。 难怪路上那么多人拖家带口的往小宁县走,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我听说长兴县的城隍,是一位很有手段的神明,辖区内出了这等乱子,难道他不管吗?” 谢怜问道。 “城隍老爷?这个我们倒是不太清楚,长兴县的城隍庙香火一直不算好,城隍老爷的存在感挺低的,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一定呢。” “要么是不存在,要么就是城隍府惹不起妖怪。” “是啊,我听隔壁村的王老三说,那妖怪把村民们家里供奉的城隍爷牌位都给拆了,也没见城隍老爷有半点动静!” 一家人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可能是因为忌惮神明的缘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难听的话,但是言语之中的埋怨之意,却是比较明显的。 末了,那老人还善意的劝道。 “小姑娘还是别往长兴县去了,不要自找麻烦啊。” 谢怜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多谢各位的好意,但我答应了友人的邀请,怎么能失信呢?放心吧,我不会往河边去的,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城,想那妖怪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进城里闹事吧?” 听了这番话,他们也没再劝,只是说了几句“保重”之类的客套话,就继续休息了。 而谢怜,则是重新踏上了路途。 “怪了,听这家人的说法,长兴县城隍似乎没什么大能耐,甚至还有渎职嫌疑。” “但老城隍却对其非常推崇,言语之中有佩服之意。” “难道是老城隍看走眼了?不能够吧。” 谢怜小声嘀咕着。 长兴县城隍在她眼里的印象也不差。 因为先前小宁县被煞鬼袭击的时候,长兴县城隍肯跨境前来支援,足以说明其有一颗正义之心。 这样的神,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里头是藏着什么事? 本来去长兴县只是给老城隍一个面子,但谢怜现在真的生出了兴趣。 她拐了一个弯,不走大路了,而是抄小路走。 若是那家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大惊失色。 “难道我们刚刚白说了吗?这个人为什么专门往河边走啊?” 没错,谢怜正是朝着河边去的。 她不知道自己去的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二道河”,但出色的灵觉,能够让她感受到那个方向有着充足的水汽。 应该就是河流的位置。 妖怪谢怜见多了,但这种纯“野生”的,害人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次出门本来就是长阅历的,这个热闹肯定要凑一凑。 至于要不要出手“斩妖除魔”,却是要看情况而定。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谢怜早就到了河边的一片林子里。 她从路边找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二道河”三个字,由此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法眼一扫,却是看到了淡淡的妖气。 而且还不止一股。 “莫非这河里的妖精还是团伙作案?” 这可跟那家人说的情况有点不同。 不过也很正常,他们的信息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多少会有点偏差。 妖气不是很浓郁,说明这里的妖怪不算多棘手。 只不过这些妖怪大概率都躲在河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谢怜非常相信自己“法眼”的判断,当下也放下心来,就躺在河边的草丛里,借着月光继续看书。 这一看,就沉迷了下去。 而她的存在感,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本来她体质就特殊,即便是丹阳子都看不透她,如今一动不动,更是显得如石头草木一般。 凌晨时分。 河面哗啦啦的掀起浪头。 钻出三个怪模怪样的妖怪来。 先是一头怪鱼,应该就是那一家人说的正主,长约有三米,没有长出腿脚,靠着分叉的鱼尾站立在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鱼头,眼眸之中满是煞气。 “早就说了,此间城隍是个软柿子,我们随波江五鬼来到这里,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你们还偏偏不信,非要让我试探,现在好了吧?我已经试探了好几天了,连他的牌位都砸了,但还不是没有放出个屁来!” 怪鱼身边,则是一条绿色的水蟒,身上一道绿一道黑的,看起来有些渗人,它的身躯细长,额头上长着个大毒瘤,长长的蛇信子吞吐,显然是一条带毒的家伙,竖眼里闪过一抹不耐之色,说道。 “我们五个被清风观的贼道士袭击,五兄妹之中死了两个,幸好我们三个各自都有些逃跑本事,这才能逃到这等偏僻之地我们本就身上有伤,难道不该小心些吗?万一此间城隍点子硬,我们抽身离去尚且来得及!五个之中,就你的伤势最轻,你不试探难道要让老娘来吗?” 怪鱼似乎有些畏惧水蟒,嘟嘟囔囔的说道。 “我不是不愿意试探,我只是觉得我们有些小题大做了,区区一县城隍而已,我们又不犯他城池,他莫非还敢出来找我们麻烦吗?” 水底下钻出一个浑身都是剑痕的蛤蟆,约有一头牛犊子那么大,它看起来就很虚弱,有气无力的说道。 “老鱼你就别抱怨了,蛇三娘说得对,我们现在正是虚弱阶段,应该万事小心,人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心驶得万年船。” 它咧开大嘴,眼眸里露出凶光。 第八十三章 运气不好的蛇妖 “现在既然已经试探出来了,此间城隍是个窝襄玩意,那我们就不必再留手了,直接屠村吧,吃一百个活人,我的伤就能好了!” 说到吃人,其余二妖的眼睛都绿了。 怪鱼更是流起了口水,说道。 “就刚来的时候我吃了几个人,之后因为顾忌那城隍,我一直都是以恐吓为主,硬生生的忍住了没吃,可馋死我了,等会进了村子,我只吃女人,你们不准跟我抢!” 几妖阴笑连连,甚至谈起了分配事宜。 但就在此时,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还想吃人?你们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三妖顿时大惊,连忙看去,只见二道河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阴差,手持铁尺,铁索,铁剑,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而在正前方,穿着玄黑色官服的长兴县城隍腾空而起,眼满是漠然。 “本神隐忍数日,终于等到你们汇合了,大胆妖孽,竟敢犯我长兴县地界,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城隍府所属听令,布天罗地网阵,拿下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孽障!”。 “不好,上当了!” “狗娘养的城隍,竟然敢算计我们!” “风紧扯呼..” 怪鱼和水蟒怒骂,而受伤最重的蛤蟆精则是毫不犹豫的逃跑。 它一点也不想战斗,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养好伤再说。 当即后腿一蹬,就要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却不成想,这一头撞上去,像是撞到了钢板一般,直接就将他反弹了回来,脑袋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长兴县武判官手持一尊黑色小旗,猛然间挥动。 整条二道河之上浮现出一道道玄黑色的纹路,显然是已经封锁了整条河道。 “大人刚刚都说了,布下了天罗地网阵,若是让你们钻入水里,还算是什么天罗地网?受死吧,三个蠢物!” 话音落下,所有阴差齐齐动手。 一道道铁索飞出,朝着三妖套了过去。 “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此事没法善了了,准备拼命吧!” 蛇三娘眼神阴沉,口中的蛇信子渐渐变成了紫红色,显得更加诡异。 “好狡诈的城隍,这几日不管我,竟是存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心思.呵呵,真以为我们随波江五鬼都是软柿子吗?今天豁出性命去,也要杀了他们大半!” 怪鱼咆哮了起来,肥硕的身躯鼓起两个肉包,然后钻出两个畸形的手臂来。 一手持铜锤。 一手持铁斧。 眼眸之中血光涌动。 “好好好!既然不让我们好过,那我们就只能拼命了!真以为老子受伤了就没有战力吗?” 蛤蟆镜怒吼了起来,身上密密麻麻的毒包全部裂开,流出一道道恶臭的脓液来。 它哇呀呀的叫嚷着,看起来分外渗人。 见这三妖如此刚烈,阴差们心中一凛,下意识的谨慎了起来。 但三妖非比寻常,它们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心思浮动的瞬间,直接朝着三个方向飞遁而走。 “一起上!” 三妖大吼,显得气势十足,但实际上就没有一个想要死战的,只是希望同伴去拼命,而自己趁机逃跑。 结果回头一看,大家竟然都是同样的心思。 “卑鄙!” “无耻!” “没义气!” 三妖暴怒,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这本就是他们的性子,先前清风观围剿的时候,它们三个就果断卖了队友,施展着水遁之术逃走,剩下的二鬼不是不想跑,只是不如它们擅长跑路,所以被清风观缠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剩下这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顺着水流狂奔,来到了长兴县附近,又聚在了一起。 现在遇到了危难,自然旧事重演,若是真出个讲义气的,反倒是怪事。 “休要走了任何一只,全力出手!” 长兴县城隍也动手,他直接盯上了怪鱼。 其他二妖都有伤,唯独这怪鱼没什么大碍,因此奋力挣扎,几乎快要冲到了岸边。 掌中城隍大印浮现,随手一扔,于空中释放出玄黑色的光芒,将整个夜色浸染的更加漆黑。 城隍大印本就是一件宝物,天生能够融合气数,就看到整个长兴县的气数都汇聚了过来,融入到城隍大印之中。 大印底下“长兴县城隍”这五个大字,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透着一股煌煌正道的威严之气,轰然砸落了下来。 怪鱼躲避不及,直接被砸的倒飞出去,还不等它爬起,城隍大印再次落下,砰砰砰的就是三下,砸的它皮开肉绽,七荤八素,直接失去了反抗之力。 左右阴差立即上前,铁索加身,将其锁住。 一根巨大的铁钩子,直接塞入鱼嘴,勾住了它的鳃。 文武判官则是一起动手,盯上了蛤蟆精。 这蛤蟆精看似虚弱无力,受伤很重,但实际上心性狡诈,连自己人都骗。 它的伤势比想象中要轻的多,身上的毒囊更是剧毒,阴差沾染了都要立即陨落,它张口一吐,便是毒烟滚滚,轻易没人敢挡在它身前。 “都给老子让开!” 蛤蟆精杀红了眼,它知道落入城隍府手中是什么下场,压箱底的手段频频使出。 但终究是敌不过准备已久的文武判官,天罗地网的阵势已经布置好了,他们游斗蛤蟆精,将其死死缠住,等到它后力不继的时候,一张银色的大网立刻罩下,将其困住。 “我投降” 蛤蟆精非常识时务,前一秒还在逞凶,后一秒马上妥协。 但武判官神情冷漠,压根不听他说什么,一把鬼头大铡刀砍下,直接将蛤蟆精大卸八块,死的不能再死。 它身上的那些毒囊,在其生机断绝后,全部燃烧了起来,释放出一道道难闻的烟雾来。 蛤蟆精的肉身被毁掉,只有魂魄出现,刚刚离体还不等适应,就被经验丰富的阴差锁住。 “你身上毒液了得,轻易还不敢碰你,但要抓你未必要抓活的,有魂魄也就够了!” 文判官轻笑着说道。 早在发现蛤蟆精身怀剧毒后,他就已经定下了方略。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实际上怪鱼被拿下只是须臾之间,蛤蟆精费了一番功夫,但其落于下风的状态却是一目了然的。 蛇三娘看的心惊胆战。 “这长兴县不是一个偏僻小县吗?城隍府的人怎么这般厉害?” 长兴县城隍府给它很奇怪的感觉,先是计划周密,再是进退有据,看他们出手之时,甚至协同作战,进行的非常周密,不像是阴差,倒像是精兵。 它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了,选定了一个方向,朝着岸边就冲了过去。 但天罗地网的阵势已经布置好了,刚到岸边,就看见一道玄黑色的大网张开,覆盖了天空和水面。 但蛇三娘作为随波江五鬼之中最有手段,道行最深的头领,却是没有那么容易认命。 它摇身一变,直接化出绿色的水蟒真身,然后身上乌光闪烁,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向巨网。 “轰!” 一声巨响,振聋发聩,甚至惊醒了不少附近的村民。 强忍着剧烈的痛楚,蛇三娘眼中满是疯狂之色,依旧死死的贴着天罗地网的边缘,其额头的肉瘤猛然间膨胀了起来,片刻后,砰的一声炸开,就像是被敲碎的泡沫。 但旋即喷出的,却是碧绿色的毒火。 毒火汹涌,眨眼间就烧的天罗地网滋滋作响。 “不好!” 长兴县城隍眉头一挑,怎么也没想到蛇三娘竟然还是个异种。 这头顶的肉瘤乃是它的根本所在,如今舍弃,等同于自爆。 但生死危机前,它也管不了许多了,趁着打了个出其不意的机会,催动着毒火剧烈燃烧,果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它眼中露出狂喜,硕大的身子从口子钻出。 朝着密林便冲了过去。 身为水蟒,它可是两栖生物,不仅仅擅长水遁,到了山林之间也是如履平地。 “拦住它!” 文判官大叫。 真让这厮逃了,那可就不好追了。 城隍府众人连忙追赶了过去。 就是城隍大印,也被长兴县城隍再次丢出,试图阻拦蛇三娘。 但蛇三娘逃跑的手段是真不少,身上血雾一爆,竟然断去了半截身子,只剩下上半截弹射而去,化作一道血光就钻入了林子里. “亏大了亏大了,虽然甩开了追兵,但今日却折损了七八成的道行,也不知道还要修行多少年才能回到现在的境界长兴县城隍是吗?老娘记住你了!” 三角眼之中凶光闪烁,蛇三娘刚逃出生天,便涌出了报复的念头。 今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能甘心? “你这大蛇不行,看着花花绿绿的,一眼就知不是个好东西,跟白素差远了。” 就在它酝酿着报复念头的时候,突然间听到碎碎念的声音。 抬眼一看,就见一个白衣女子,靠在一棵树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只是如今心思不在书上,而是盯着它,疑似指指点点。 “嗯?是个女书生?倒是长得灵秀,可惜,若是老娘全盛时期,定要抓了回去玩上几日.至于现在么?还是吃了补一补元气吧!” 蛇三娘杀心很重,一点也不介意跑路的过程中随便吞个路人. 连丹阳子都看不出谢怜的真实境界,何况是它呢? 在它眼里,谢怜就是个白白嫩嫩的书生罢了。 当即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谢怜吞了过去。 “好家伙,原来这些野生妖怪的嘴巴都这么臭的吗?” 谢怜倒是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恐惧,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蛇三娘的嘴巴就像是个粪坑,腥臭味太重了。 这等恶臭之物,哪怕谢怜没有洁癖,也不想跟它有什么牵扯。 直接一巴掌便拍了出去。 谈不上任何的技巧,仅仅只是一巴掌,但是却调动了体内的雄厚的灵力,心脏之中紫气沸腾,淡金色的火焰随着灵力涌出一丝,结果就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还在熊熊燃烧着的巨大巴掌。 蛇三娘根本谈不上任何反应,一巴掌就被拍碎了。 肉身瞬间烟消云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只剩下魂魄还张着大嘴往前冲。 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片刻之后,城隍府追兵终于赶到。 “那条水蟒呢?” “跑到哪里去了?” “该死,真让它走脱,怕是后患无穷!” 几声埋怨响起,被谢怜听到。 当即便招了招手,指着已经回过味,意识到自己被打死了的蛇三娘魂魄说道。 “不用找了,它就在这里。” 阴差们一滞,继而便簇拥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只剩下魂魄的蛇三娘。 “这……” 在他们手足无措之时,长兴县城隍到了。 目光在蛇三娘身上一扫,露出喜色。 “多谢仙长出手!” 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响起。 “谢某也只是适逢其会,本来随便找个地方看书来着,没想到它就要吃了我,别说,它张开大嘴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 听到这个温婉的声音,长兴县城隍便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就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咝! 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按下云头,大老远就开始拱手。 “原来是您啊” 说话间,又看向了似乎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蛇三娘,摇了摇头说道。 “跑路就跑路,吃什么人呢?惹上了这位,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蛇三娘。 “?”。 和先前处理掉的二妖一样,蛇三娘也被阴差们锁了魂魄。 三头大妖被捆的严严实实,每一头都要七八个阴差一起抬着,浩浩荡荡朝着长兴县的方向走去。 “谢某出行之前,小宁县城隍曾经向我介绍尊神,在他口中,尊神能力超群,手段非凡,胜过他百倍不止,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骄兵之计,引得三妖落入陷阱,之后再以雷霆手段一网成擒,永绝后患。” 谢怜看着这一幕,倒是挺新奇。 就跟小时候乡下杀猪的情形很像,一群人喜气洋洋的抬着,全然不管猪在哀嚎。 但这里的情况又不一样,无论三妖怎么叫唤,都不会被凡人听到。 即便是和他们擦肩而过,也最多感受到一阵阴风,并不会多想。 小宁县城隍说这一位同僚远远比他出色的多,谢怜本以为只是自谦,现在看看,倒还真是这样。 小宁县城隍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处理事情怎么说呢,拖泥带水,缺少章法。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没有地府,不然就凭他先前被煞鬼攻破城隍府,夺走城隍大印这一个罪状,他就不可能再稳稳当当的坐上城隍的位置。 相比之下,长兴县城隍就要果决的多,制定计划,果断出手,一击制敌。 他手底下的这些属神,阴差们看着也训练有素,有几分行伍气。 但谢怜所言,却是让长兴县城隍愧不敢当。 “小神可当不起仙长的谬赞,此事小神做的并不到位,没想到那蛇妖的手段这么多,若不是仙长出手,险些让它逃了!” “非是谢某刻意说好话,那蛇妖即便是逃了,也折损了大半道行,以后只能夹着尾巴作妖了,若是尊神下大力气搜寻,未必找不到它的踪迹相比于此事,谢某倒是更加好奇,看尊神手底下都是精锐干将,理应守土有方才是,为何竟让这三妖进了长兴县地界,还吃了人呢?” 谢怜这番话没有半点歧义,她只是单纯的好奇,想要问问。 但在长兴县城隍听来,却多了那么一丝问罪的意思,当下心中一凛,抱拳说道。 “此事乃是我长兴县城隍府的罪过,小神百密一疏,出了差错,还请仙长责罚!” 谢怜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责罚?谢某又不是你的上官,拿什么理由责罚你?而且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丝毫问罪的意思,这天底下的妖物害人多了去了,能做到尊神这般的,想必是不多,换成其他城隍,怕是早在刚发现鱼妖的时候,就已经莽撞的杀过去了,最后多半是一个鱼妖被惊退,三个恶妖再选一地害人的结果。” 谢怜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小宁县城隍. 虽然他们关系尚可,但一码归一码,按照老城隍的性格,八成想不到那么长远。 而且这还关系到一个人性的问题。 城隍等同于县令,做事的手法也比较相似,大家都有自扫门前雪的想法,只要我的管辖范围内不出问题,其他人那边,关我何事? 把妖物惊走,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只不过念在跟小宁县城隍的旧情,谢怜也不好意思在背后说人家,所以并没有点出姓名来. “仙长此言极是,天下神祗彼此之间互不统管,毫无协作,松松散散,缺乏责任心。” 但这番话却是让长兴县城隍心生感慨,叹息说道。 这一点,谢怜大概也能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最初她从小宁县城隍那里打听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地府后,为什么会那么震惊的原因。 没有地府辖制,岂不是乱套了吗? 且不提河神,土地神,山神,江神等,就单单说这个城隍体系,就显得过于松散。 各大城隍只在乎自己的那一点事,互相并不认识,并不统属,因为界域限制的原因,就是想攀交情聊聊天,也没有那么容易。 某个城隍的地盘有妖怪害人,只需要把妖怪赶走,或者妖怪自行离开,那么就等于是无事发生。 至于隔壁的县域被流窜过去的妖物祸害,那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甚至就连通个口信都不太可能会去做。 像是长兴县城隍愿意跨越县域驰援小宁县的情况,纯粹属于是个例,小宁县城隍都没想过对方能答应,虽然最终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但仍然对长兴县城隍感恩戴德。 “也不全是这样吧,至少尊神就不是,小宁县城隍可是对你感激涕零的,言语之中时刻流露出对你的尊敬。” 谢怜笑着说道。 “王城隍太客气了。” 长兴县城隍淡淡说道,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将军,三妖都已经拿下,回府之后,大人亲自审理,还是移交牢狱司?” 一个书吏走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的说道。 “此三妖的根脚已经探清楚了,原本在随波江流窜,叫什么随波江五鬼的便是他们,只因为它们行事肆无忌惮,吞了清风观道士的俗世家人,因此惹怒了修行者,这才出手对付他们杀了两个,逃了三个,正好就到了长兴县地界。三妖死性不改,恶贯满盈,刚到我境,便敢吃人,此等恶妖还有什么审问的必要?直接下油锅先炸他一个时辰,之后再让牢狱司带走!” 长兴县眼中露出凌厉之色,言语之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书吏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城隍的风格,一个字也没有多说,道了句“是”,便立即大踏步的去安排了。 谢怜见此,暗暗惊奇,本来就觉得长兴县城隍有一种军队里特有的行伍气息,如今见其属下对他的称呼,更是隐隐证实了这一点。 “过去谢某和王城隍闲谈时,听他说起自己前世本是游击将军,因为保护乡民有功,死后被人惦记,立下金身,这才有幸成为城隍正神。但和尊神相比,倒显得你更有铁血之气一些。” 长兴县城隍一怔,倒是也不掩饰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不瞒仙长,小神前世也是行伍出身,只不过和王城隍不同,我家世代将门,从小就在军营之中长大,之后又曾独自掌军,四处征战如今虽然得了神位,但仍然带了前世的一些军中习惯,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仙长勿怪。” “难怪,难怪,是谢某失敬了,不知道尊神过去竟然是军中大将。” 长兴县城隍虽然没有说自己掌军多少,但能够独自领军征战四方的,怕不是至少有数万之兵? 这已经算是军中大将,甚至是统帅了。 小小杂号将军,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仙长不必在意,小神本就对仙长仰慕已久,今日又蒙仙长出手相助,更是让小神心中惭愧,斗胆邀请仙长往城隍府一行,由小神设宴款待。“ 长兴县城隍发出了邀请。 “谢某早就对尊神的城隍府感到好奇了。” 谢怜没有拒绝,先前是碍于情面来长兴县看看,现在则是真的生出了兴趣。 第八十四章 地府制度 在长兴县城隍的带领下,谢怜很快就进入了冥土。 前方是一座标准的建筑群,但是跟小宁县城隍府那种宫殿林立的样子不太相同,长兴县城隍府的建筑都比较方正,简朴,粗犷。 按照军队之中的样式,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外面修着高耸的城墙,还有许多甲士在城墙上巡视. 城墙由黑色的石头垒成,谈不上丝毫的美感,在夜色的衬托下就像是一头匍匐着的巨兽。 城墙之下则是护城河,护城河里流动着没有一丝声响的黑水。 常人到此,光是看到这一幕,就会生出压抑惊悚的感觉。 但谢怜显然不在这个行列,她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长兴县城隍居然把城隍府也变成了军营的风格。 一路走到门口,城墙上放下吊桥,他们这才走入其中。 “若是昔日袭击小宁县的煞鬼进犯的是长兴县的城隍府,怕是只有铩羽而归这一个可能。” 谢怜心里嘀咕。 整个城隍府压根就是个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堡垒,她已经在城墙上看到了不少闪着寒光的杀伤性武器了。 顺利的进入城隍府,当先进入视野的就是一尊巨大的三足鼎。 三足鼎,代表着“显赫,“尊贵”,以及“盛大”。 “这是过去小神军中的规矩,凡是天子,皇亲,大帅莅临,都会摆出三足鼎,以示尊重,如今做了城隍后,从未有贵客来过,此鼎一直尘封着,只有今日仙长到此,才终于重见天日。” 长兴县城隍唏嘘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往的事情。 “尊神客气了。” 谢怜绕着大鼎转了一圈,眼里闪过一抹惊奇之色。 她还从未见过古代的军营,今日到城隍府一行,没想到还真长了见识。 在往前走,就是广场,或者说校场比较合适。 两侧摆满了兵器架子,还有部分阴差在操练。 正殿之前,放着一口硕大的油锅,三妖都被丢了进去,看样子炸了已经有不少的时间了。 见了长兴县城隍,三妖立即露出哀求之色,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舌头早就被拔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仙长请。” 长兴县城隍无视了三妖,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司空见惯。 他带着谢怜进入正殿,按照宾主坐下。 然后马上就有人来上菜。 菜还是非常丰盛的,只是风格粗犷,非常大只,什么烧鸡,乳猪都是整只整只的端上来。 基本上都是肉食,没有什么蔬菜。 然后就是酒,味道很冲,酒劲很大,也是军中的风格。 看着硕大的酒碗,谢怜露出苦笑。 “尊神还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若是仙长不喜欢用大碗,我立即去换杯子来。” “这个..倒是不必。” 谢怜拿起酒碗掂量掂量,虽然看着吓人,但她现在毕竟是个有法力的人,真要是喝醉也很难,想想看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电视剧,武林侠客们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样似乎也不错。 菜上齐了,便直接开宴. 或许是为了表达重视的缘故,只有谢怜和城隍二人。 但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况,二人吃吃喝喝,却都很少说话。 身为主人的长兴县城隍,明显是个不善言辞的,谢怜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想找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算是谢怜吃过气氛最为尴尬的酒宴了。 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自己找话题了。 “敢问尊神,为何不请文武判官,以及各司主官一起用宴呢?如此一来,也能热闹一些。” 城隍如实回答。 “以为仙长不喜。”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马上下令,没过多久,就进来了五个人。 是稍微热闹了一些。 但谢怜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城隍府的属官,难道就只有这几位吗?” 却不曾想,城隍和五人一起,同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仙长此言何解,城隍府本来不就只有几人主事吗?”。 面对着众人的询问,谢怜也是愣住,但很快就意识到,又是自己想当然了。 这个世界的神道和前世传说完全不同,城隍府内的规制当然也不会一样。 “我对城隍府内的职司不是很了解,一时失言,请诸位勿怪。” 谢怜举起酒碗,笑着说道。 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也都第一时间举起手中的大碗。 “仙长言重了。” 唯有坐在主人位置的长兴县城隍却是心中一动。 脑海之中又浮现出那一日和小宁县城隍的谈话。 小宁县城隍明确说过,谢怜对于神道完全不了解,还曾经提起“地府”二字。 之后,长兴县城隍结合自身经历,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这地府,或许指的是上古时期的神道势力。 这个猜测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两位城隍心里头都有数。 如今见谢怜提起城隍府的职司,长兴县城隍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主动举起酒碗,说道。 “仙长想来是避世的久了,不知道现如今的神道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对于我等城隍来说,从沉睡之中醒来,坐上了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其实也都是迷茫的。” “虽然得了神位,拥有了一定的权柄,但究竟要怎么运转城隍府的职司,却没有一个规范的章程。” “于是天下城隍,无不摸着石头过河,靠着自身的能力,划分种种职司。” 谢怜听到长兴县城隍说的“现如今的神道”这几个字,但没怎么当一回事,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神道本来就不了解,她的注意力主要在这番话本身。 听完之后,感到有一丝奇怪。 “尊神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城隍虽然得了神位,但是却并没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去做城隍?” 长兴县城隍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这种情况,小神当日获得神位后,便有了和自身位置相符的实力和权柄,这些都是拜天地所赐,但天地却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城隍府草创之初,就像是草台班子一般,已知的神位就只有文判官和武判官。小神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招募,提拔阴差,属官,之后又循着前世的经验,设立制度,使得城隍府运转起来。” “想来其他地方的城隍应该也都是如此。” 谢怜神色古怪。 “如此一来,岂不是每个城隍府都有自己的制度?” 这种规则等于是没有规则。 天地唤醒了城隍,赋予他一定的能力,之后便不管不问了。 做成什么样,全凭自身手段。 遇到那些能力强的城隍还好,无非就是管辖一县之地,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要是遇到些能耐不是很强的,就有可能走弯路,使得法度不够完整,城隍府破绽百出。 这个时候谢怜又想到了小宁县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城隍.. 那么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呢? 谢怜思索了少许,觉得算不上什么好事。 制度,或者说法度,应该有个一致的标准规则,各地遵循着同样的规则,章程去办事,才能把事情做的更好。 像是长兴县城隍这样的情况,前几百年几乎都在完善自身的班底,城隍府本身的情况肯定是混乱无序的。 那么管理就会出现纰漏,一旦出现妖物害人的事情,就很难像现在这样,迅速的做出反应。 “正是如此,各地城隍互不统属,互不认识,各凭本事,小神生前是个武夫,不懂得如何治理,于是便参照军中旧制,设立了牢狱司,军法司和巡查司。” “其中牢狱司负责羁押,审问,刑罚。” “军法司负责内查,抓捕,练兵。” “巡查司负责巡视,探查,通报。” 长兴县城隍顿了顿,等谢怜点了点头后,又说道。 “按照如此制度,城隍府倒是能够运转起来,这些年来,也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但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神越是觉得这一套制度有点不够用了,城隍府要做的事情太多,太杂,应该要更加细化才对,如此才能更好的行使职责。” “但小神能力有限,从无到有设定法度,多少有些难为我。” “有的时候也想和其他城隍交流一二,但能够接触到的只有小宁县那位,一番沟通之下,却是觉得还不如我于是,只能搁置到现在。” 闻言,谢怜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若是小宁县城隍在此,怕不是要被深深的打击到. 不过长兴县城隍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谢怜对他再次高看了几分。 倒不是说他设立的制度有多好,而是难得他有一颗想要完善法度的心。 这天底下的城隍,其实大多数都不会思考这些问题,在小宁县城隍这一类城隍的眼中嗯,谢怜心里说了句抱歉,又拿老朋友当参照物了。 总之,这天底下的城隍,县城隍肯定是数量最多的,他们要管辖范围不大,事情也不多。 随便制定一些靠谱的制度,就足以使得城隍府正常运转起来了。 像是长兴县城隍这样的思考,一般应该是府城隍,州城隍,甚至是都城隍需要去考虑的,因为他们一个城市下辖的人口,可能就有几十万,上百万之众。 如果制度不够完善,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长兴县城隍位格虽然不高,但却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称得上是难得了。 谢怜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若是天下城隍都如尊神这般,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妖物害人的事情发生了。” 长兴县城隍摇了摇头说道。 “小神也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具体的方略,毕竟这么久以来,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人经验.所以,小神今日斗胆想要请教请教仙长,请仙长指出一条明路来。” 这就是他拜托小宁县城隍帮忙邀请谢怜的原因了。 他本来还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从他猜测“地府”乃是上古时期神道势力之后,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想不出什么好的新制度,为什么不遵循旧制呢? 上古时期,神道昌盛,身为城隍,不可能不对那个辉煌的神道时代感兴趣。 所以他是真的好奇此事。 但谢怜却不可能知道他心中所想,更不可能知道这一位对她的误会居然有这么深,她听了此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我只是一个外人,怎能插手尊神之事,若是妄言,岂不是害了这一地百姓?” 谢怜拒绝的很快,城隍职责非常关键,万一她随便乱说,导致长兴县出现乱子,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但长兴县城隍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恳求说道。 “仙长的能耐,小神是知道的,您提出的意见一定是真知灼见,怎么可能是妄言呢?还请仙长指点一二。” 其他五位属神也起身一拜。 “求仙长指点。” 他们也都知道谢怜是何人,今日若是错过这等人物的指点,将来可能就就没有机会了. 谢怜露出犹豫之色。 “尊神和诸位大人的信任,我深受感动,只是我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深,此事..还是作罢吧。” 五位属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求了。 长兴县城隍却是灵机一动,说道。 “这样吧,仙长见多识广,比我们这些坐困于一地的井底之蛙多了不少阅历,我们也不请仙长出主意了,只是想请仙长想想或许有什么能够参考的经验也不一定..到时候也许能给小神一些灵感。” “参考的经验么?” 谢怜想到了前世城隍府的常用体系,犹豫了少许后说道。 “倒确实也有一些经验,不过都是以前从传说之中看来的,当不得真,我丑话说在前面,诸位听了只当是图一乐,若是真有借鉴之处,可以稍加利用,若是不行,也千万不要执着其实尊神治理长兴县多年,已经有一套自己的经验了,因地制宜的道理诸位应该是明白的,我所言,只能作为参考。” “仙长所言正是,小神只是想要听一听,到底会不会用,尚且还是未知数呢。” 长兴县城隍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心里头已经激动了起来 如果对谢怜的身份猜测是真,那么他口中这所谓的“传说”,就极有可能是那“地府”的制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怜也不矫情了,回忆了少许之后,说道。 “在我所知道的那个传说之中,是这样设定职司的。” “首先城隍之下,设立文武判官,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文武判官之下,又设立七司,七位司主各开一衙,配备功曹一名,之后则是属官,佐官,阴差听用。” “这七司,分别是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增禄司,注寿司。” “阴阳司权柄最大,相当于内阁,是城隍的第一辅官,当城隍没有时间管事的时候,或者是一些不需要城隍操心的小事,便直接投递给阴阳司,由司主和功曹处理。” 长兴县城隍屏气凝神,眼睛瞪得滚圆。 谢怜这一开口,就把他给震住了。 “仙长果然还是太过于低调了,这等言之有物,还托辞只是传说?” 长兴县城隍只听了一个阴阳司,就心痒痒了起来,决定立刻要设立出来。 因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是过于忙碌了些。 尤其是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配牵扯他的精力,有了阴阳司,他就等于被解放了出来,这简直是必不可缺的。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下面还有六司。 “速报司,负责巡逻周边,探查消息,报告城隍府,速报司下设日夜游神,全天巡视,探听。再设巡察使,于各处险要之地设立兵站,若有妖鬼入境,便可第一时间发现。” “纠察司,监察城隍府各司官吏,维系法度,但主要还是缉拿恶鬼恶妖,或是打杀,或是审判,下设牛马将军,枷锁将军。” “奖善司,罚恶司、增禄司、注寿司,这四司主要针对生人,顾名思义,无非就是惩恶扬善,为恶者,等其死后,按照律法条令审讯,处罚,为善者,有功德者,则酌情给与奖赏,为其增长财运,寿命,如此一来恶人当有敬畏,善人当有期盼,人间秩序,也将受到阴司法度的影响。” 谢怜语速平缓。 但在场众人的心却是波澜起伏。 五个属神是单纯的高兴,兴奋。 按照谢怜的这一套法度,无疑是多出来了许多职位,他们的亲信之人,就有机会上位了。 至于他们自己,也将因此受益,因为现如今长兴县城隍的“三司”是明显不太够用的,导致他们事务繁忙,经常会出现错乱,纰漏. 而如今职责细致化分,整个城隍府都将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而城隍的心思则是骇然。 “这就是地府之下城隍体系的法度吗?如此严丝合缝,别说是治理一县,就是治理郡城,州府也完全足够了。” “若天下所有城隍都按照这个法度来执行,那么整个阴司体系将焕然一新,即便是碰到些不管事的城隍,只靠着这套完善的体系,也足以维持城隍府的正常运转。” “法度法度,所谓法度,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长兴县当依此法行!” 长兴县城隍在这个位置已经许多许多年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城隍府要做的事情。 他脑子里简单的构想了一下,就知道谢怜所提出的这一套体系,是多么的合用。 第八十五章 谢怜的使命:【造化】,不甘心的皇帝 没错,就是合用,而不是高深。 设立制度,要那么高深是没用的,只要合用就可以。 “传命下去,就按照仙长所言,自即日起,长兴县城隍府设立七司!” 他有些按捺不住,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这套制度推行于天下.但他现在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能以长兴县城隍的身份下达了命令。 谢怜:“?” 不是说好的只是作为参考吗?怎么就照单全收了呢? 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心有所感。 心神沉入体内,立即就看到青铜鼎震动,一缕缕云气翻腾了起来,渐渐凝聚出长兴县城隍的样子。 他身穿玄黑色的官袍,绣满了金色的纹路,尊贵而又威严。 但云气数量并不多,不足以支撑其完全形成,所以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 谢怜心中震动。。 这个异变让谢怜本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没有想到,长兴县城隍竟然会引得云气涌动。 这一次云气自然跟白素那次不能相比,更不能和出现招魂幡以及槐滢那次比,但却是要比初次见到庄墨陈的那一次要强烈的多。 “难道这一位也是能够激发青铜鼎元气的有缘人?可是为什么呢?” 谢怜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是因为我刚刚说出的那些吗? 蓝星地府城隍体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认真的思考了一阵,谢怜还是认为不是这个原因。 她所说出的城隍体系当然比较完整,但就以这个体系而言,其实并无过于出彩之处。 按照前世传说,地府体系本来就有多种说法,有三司的,也有七司的,还有十三司。 谢怜之所以选用七司说起,是因为三司太少,涵盖的职责不够丰富,十三司又太多,很多位置显得多余。 七司不多不少,正好合用。 但无论是三司,七司,还是十三司,其实本身就是脱胎于古代的官制。 阴司就是阳间的一个反面,人间的制度沿用到阴司,在结合实际情况做出一些改变,就没有太大的纰漏了。 虽然谢怜在这个世界仅仅只见到了两个城隍,但她不会自大的小觑天下人。 要知道小宁县城隍和长兴县城隍生前都不是简单人物,那些郡城隍,州城隍,就更不必说了,本就是人中龙凤,如今得了神位,难道还设计不出完善的制度来吗? 这个世界虽然和前世的走向不同,但通读历史就知道,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比如说郡县制,比如说六部,内阁等等,虽然略有不同,但大致的轨迹都相仿。 难道说天底下的城隍都不知道沿用阳间的制度? 这显然是不太可能。 那么,长兴县城隍之所以激起云气激荡,大概率就和谢怜所说出的这些制度没有关系了,她抬起头,盯着长兴县城隍,想要找到答案. 听到长兴县城隍一声长叹。 “如此制度,正好合用阴司体系,若小神有能力,定当推行天下,使得这天下神道铁板一块,内则凝练法统,明确规矩,外则保境安民,宣扬神道,假以时日,即便是修行者,也未必再敢轻视神道了” 原来如此! 谢怜明确的抓到了重点,不动声色的询问。 “尊神竟然有这样的志向吗?” 长兴县城隍一怔,摇了摇头说道。 “倒也谈不上是志向,只是听了仙长所说的这些,内心生出遗憾之情,此等合用之法,若能推行天下,定然大有裨益,只可惜小神只是区区县城隍,其他各地城隍也互不统属,没有联系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似乎就要胎死腹中了。” 城隍叹息连连。 他是一个有想法的,这一点从他不断练兵,将城隍府所属的阴差,阴兵都练成精锐就可以看出来。 他生前征战四方,立下不世功名,死后虽然成神,但是却坐困于一地,未必甘心.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又有些许波动,但比刚刚那次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这却是被一直关注着的谢怜敏锐的捕捉到了。 “原来如此,白素明确了妖仙之路,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因此引得云气沸腾;庄先生得圣人教诲,养浩然正气,胸怀大志,只是时机未到,因此云气蓄势待发;我告别老槐树,突然进入识海世界,得见鼎蕴乾坤,如世界演化,形成“招妖幡”而后得见槐滢,她助我找回一些以前的能力,我获得了一个圆满的道果,虽然具体细节,前世因果不知,但是似乎,我的使命是.造化。” “而长兴县城隍,本身就不甘寂寞,且有正义之心,被我的一番话激起了大志,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因此云气先是波动,继而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谢怜也不敢确定事实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她只能根据几次的线索来推断,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无论怎么样,都可以确定一件事,长兴县城隍确实是可以引动云气的有缘人. 如此一来,今日之会就算是没有白来。 鼎中云气,增加了三四缕。 若是城隍的宏愿有实现的希望,将来给谢怜的反馈,或许要比白素提供的还要更多。 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看着神色有些惆怅,沮丧的城隍,谢怜犹豫了少许,开口说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尊神虽然只是一县城隍,但未必就没有实现此事的可能,别的不谈,法度若是施行,出了效果,隔壁的小宁县城隍难道还不会效仿吗?” 城隍先是一怔,继而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等出来效果,只要说这是仙长说出来的法度,以王大人对仙长的笃信程度,立刻就会效仿了。” 这话说的谢怜一阵无语,但偏偏是实话,老城隍的那性格,肯定是会这么做的。 城隍或许是意识到谢怜有想要激励他的心思,笑着说道。 “仙长的心意,小神领了,但此事本来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城隍之位,不同于水神河神之流,大多都是名人,在死后被百姓所惦记,因此天地感念,赐予神位。” “但每一个城隍都是独立的个体,彼此之间并无从属关系。” “要推行法度,首先就要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将所有的城隍都纳入自身体系之中,但这样的势力怎会存在呢?城隍神位乃是天地赐予,而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他想到了谢怜口中的“地府”,据说是可以敕封神位,若真有这种能耐,什么办不成? 这等同于代天封神了。 但现实里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尊神所言,句句在理,现实情况确实如此,但谁又能说这天地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呢?” 谢怜得到云气不容易,这次存了私心,不想错过可能获得的云气,当然,也不太愿意看到城隍就这么心灰意冷下去,悠悠说道. “或许,有朝一日,城隍体系不会再这么松散下去,尊神所渴望的那种时刻会到来只是到了那时,尊神还会记得今日之宏愿吗?” 感受到谢怜的注视,长兴县城隍呆住。 若是他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当一回事的。 这天底下的城隍体系,从来都是如此,何曾变过? 虽然这样不好,不合理,但这是天地规则所定,如之奈何? 天地规则是能够修改的吗? 但说这番话的人是谢怜。 长兴县城隍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坚定的说道。 “若那样的时刻真的到来,小神必然不会忘记心中所愿!” 留宿一夜,谢怜收拾行囊,离开了长兴县。 等出了县域后,心里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确实是存在私心了,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云气是她立身的根本,看到增加的希望,她就不全想要放弃。 她不好意思的并不是说激发了城隍不该有的盼头. 事实上人有盼头是好事,能让自己充满动力。 真正让她摸不准的,是这个盼头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这个世界的神道并不完整,这是我很早就看出来的问题,但真的有补全之日么?谁又能做到这等大事?” 谢怜嘀咕了两声。 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也不去想了,继续赶路吧! 经过长兴县这一夜的停留,谢怜暂时不太想进入城池了。 现在走的还不远,乾国东部的城池都是大差不差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倒不如加快步伐,说不定前方有新鲜的事情。 于是加快了步伐,几步之间就闪出了老远。 若是被人看到,或许会以为白日见到了鬼魅。 谢怜所去的方向乃是西南,走的是直线。 按照小宁县城隍的说法,这样去走,速度是最快的,但西南方向似乎有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常人不怎么敢靠近。 不过小宁县城隍说了,这些危险对谢怜来说不算什么。 拥有道果的她本然的知道诸天妖邪,万界鬼怪,都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因此,她没有过多犹豫,而是直接深入到了西南大山之中。 一路上,人烟稀少,野兽众多。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谢怜丝毫。 连续数日的奔波之后,她也不知道翻阅了多少座山,越过了多少条河,总之自己还在山里 这西南方向的大山,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听说有个地方,叫做十万大山,乃是妖族的圣地,难怪都说那是天底下一等一险恶的地方,光是这翻山之难,就足以让人却步啊。” 谢怜双手叉腰,看着前方又一座大山,喃喃说道。 她开始放慢了步伐。 倒不是说累了,而是一眼看到,前方山上妖气纵横,看起来就不简单。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看到妖气,三三两两的总还是有那么一些,都是不成器的精怪,谢怜没有惊动它们。 但前面的这座山,就不是小妖怪这么简单了。 就在谢怜忙着翻山越岭的时候,一个长长的,气势非凡的车队,缓缓越过了长兴县,向着小宁县的方向走去。 这个车队准确来说只有一辆车。 剩下的都是骑着大马拱卫车架的卫士。 他们穿着整齐的黑色衣衫,腰间佩着刀,太阳穴高高鼓起,神色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都是练家子啊!” “什么人能请来这么多厉害的护卫?” “看方向是往小宁县去的,那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出过这等贵人?” 一路上的路人感受到车队的气势,不需要人催促,自己就站在了路边等他们先过去。 没有傻子会去招惹这样一群身份不凡的人。 个别有些读过书的,有阅历的,更是露出了骇然之色,在心中念叨了起来。 “这些人骑得全都是火麟驹啊..” 火麟驹乃是乾国用了几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宝马。 据说每一头火麟驹都有灵兽血脉,因此体格强壮,寿命绵长,其耐力和速度,都是普通战马的三倍以上。 能骑火麟驹的人,大概就三种,天潢贵胄,沙场宿将,以及立下大功的功臣。 但这一个马队,就连拉车的马,竟然都是火麟驹。 这里头的信息量可太大了些。 简直让人不敢想。 车队停在了路边的一条小河边上。 早有人毕恭毕敬的掀开帘子。 马车上伸出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掌,在内侍的扶持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此人正是当朝乾帝,穿着月白色的儒衫,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眺望着四周围并不算瑰丽的空旷景色,眼里竟是露出些满足之色。 “朕年少时,也曾经骑着战马,上过前线,那里没有什么名贵的植物,只有长满了低矮牧草的草地,要走很久很久,才有可能找到一处水源.朕想想,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来到这样的地方看过风景了。”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正是全少泽。 他也穿着便装,落后于乾帝一步的距离。 听了天子这莫名的感慨,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这一路上,乾帝就像是一个喜欢絮絮叨叨的老人一样,看到了什么都容易触景 生情,经常性的回忆往事。 听的久了,全少泽也都习惯了。 他知道乾帝的感慨是自己跟自己说的,他没有搭话的必要,于是便绕过了这个话题,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陛下,那里就是小宁县了。” 乾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是一处偏僻小县啊,仙人都喜欢住在这种平凡的地方吗?” 全少泽说道。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谢娘娘的心思,旁人难以猜测。” 乾帝轻笑一声,倒是显得温和了许多。 “自从见过谢娘娘之后,你算是脱胎换骨了,骨子里的那股子自卑,也随之消散了,不愧是和仙人结缘的人啊,朕都要羡慕你的缘法。” 全少泽心中一动。 “陛下此次亲自前来,不正是要寻同样的缘法吗?” 乾帝转过身子,凝视着他。 “那你觉得,朕有成功的希望吗?” “这” “朕替你说,怕是不能吧,呵呵这一点朕早在丰都的时候就想到了,或许等朕到门前的时候,这位谢娘娘就会远行了。” 这话没法接,但全少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朕不蠢,朕知道,这天底下的仙人,都不愿意跟俗世皇朝牵扯,但朕心里就是不甘啊,如果再给我五百年,不,三百年,哪怕是一百年,朕也有自信完成列祖列宗都办不到的功业.那可惜,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已是满头白发。” “既然陛下知道自己多半见不到谢娘娘,为何还要走这一趟呢?” “朕不甘心,哪怕是见不到仙人,朕也想到仙人居住的地方看看.” 一阵风吹过,吹着乾帝的袍子猎猎作响,他凝视着小宁县的方向,喃喃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当真是不可活吗?”。 庞大的车队就地扎营。 但马车却是缓缓的驶向小宁县的方向。 仅仅只有八个最精锐的,已经到了先天大宗师武道境界的护卫骑着火麟驹,万分警惕的拱卫着乾帝的车架。 乾帝撩开了帘子,看着两边的风景,笑着说道。 “我们一路走来,东部灾情严重,各地春耕的情况都不是太好,唯独这小宁县,竟是早早就进入状态了。” 乾帝微服出访,虽然这么大的车队在有心人眼里根本瞒不住,但是车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以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即便是有人意识到马车里做的是乾帝,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乾帝就已经走远了。 因此,这一路上看到的大多都是真实情况。 乾国这些年因为乾帝寻仙,空耗国力的缘故,本来就弄得民间疾苦加倍,东部刚刚遭了灾,部分地方更是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刚开始全少泽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还在想,以乾帝的脾气恐怕又要暴怒,发脾气,杀人了吧? 但天子自从醒来之后,还真的变了温和了许多,看到这些事情后虽然目光发寒,但还没有到要下车砍人的地步。 “小宁县因为有谢娘娘的缘故,老百姓的损失是最小的,因此还能顾得上春耕,当然,小宁县过去的那个娄县令,也出了不少力。” 全少泽实话实说,娄县令确实是出了不少力。 但这话他本可以不说的,如今提起只是因为当初受娄县令照料,欠了人情,想要偿还给他。 “娄县令给了你什么好处?” 乾帝很敏锐,马上就问道。 “几口水,几顿饭而已。” 全少泽说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当得起你为他美言,现在这人在哪里?” “据说是调到了郡里当值。” “给朕的侍中一个面子,你这一路陪同,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回京后朕就下一道旨意,把他调入尚书台。” “会不会升迁太快了些?” “没什么快的,如今吏治败坏,你我一路走来,没见到几个清官,好官,能官,倒是贪官污吏和庸才见了不知道多少,这个娄县令和他们相比,算是拔尖的了,就许给他一个前程又如何?” “陛下圣明。”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距离小宁县是越来越近。 全少泽注意到,乾帝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的有些紧收,手指也下意识的捏住了衣角。 他能够理解这种情绪,为了帮助他缓解,开口说道。 “入城之后,臣要向陛下推荐一道美食。” “这偏僻小县,有什么美食比得上宫中?” “是谢娘娘见百姓疾苦,为他们制得方子,能将黄豆制成豆浆,豆腐,清甜爽口,美味绝伦,不可不尝。” “哦?那看来不得不尝尝了。” “臣下车为陛下买来。” “不必,朕也想下去走走,等下你就称呼朕为老爷,不可泄露身份。” “遵命。” 二人果然就下了车。 乾帝施施然的往前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出意外. 倒是八个武道宗师十万个紧张,恶狠狠的看向全少泽。 陛下竟然要在闹市之中行走,你居然不拦着? 全少泽没有理会他们,拦得住吗? 乾帝现在虽然脾气变好了许多,杀性也淡了,但并不代表他的想法旁人能够轻易更改。 “豆腐唉,新鲜的小罗村豆腐.!” “煎豆腐,炸豆腐,热乎乎的豆浆.” “豆腐脑,新出的豆腐脑,谢娘娘的最新配方..” 各种叫卖声频频响起,整条街道都卖小吃,但豆制品占据大半。 乾帝露出好奇之色。 “这谢娘娘的方子,居然传的到处都是?” 全少泽满眼都是迷茫。 “臣全某不太清楚,原先听说只是小罗村的一户村民在卖,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多人都参与了进来。” 乾帝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四周围,然后走到了贴着“小罗村正宗豆腐”的招牌前。 摊主连忙迎接了过来。 “哟,二位客官来啦,吃些什么?咱这里有豆腐,豆浆,炸豆腐,煎豆腐,还有豆饼。” 乾帝指着招牌,说道。 “这豆腐脑是什么?” “客官您可真会挑,这可是谢娘娘最新的方子,深受您这样的老人家欢迎,能放盐也能放糖,要不客官来两碗?” 乾帝看向全少泽,后者马上会意。 第八十六章 槐灵娘娘,天子问 “就来两碗豆腐脑,一碗甜一碗咸吧,再来两块最普通的豆腐就好,要嫩一些。” “好嘞,您稍等!” 二人就在路边的板凳上坐下,乾帝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多,食物的香气飘扬的到处都是。 他一路上都在触景生情,说当年怎么怎么样,但这样的市井烟火气,他当年也没经历过。 因此很是新鲜。 八个护卫更加头疼了,陛下居然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用餐,而他们又不能靠的太近,只能是也点了些吃食,坐在附近的摊位上。 一旦有情况,立即就会赶到。 “客官,您的豆腐脑。” 摊主陆续把吃食上齐了。 乾帝吃了一口,果然爽滑无比,顿时眼前一亮,几口就将碗里的豆腐脑吃完。 正如摊主所说,牙口不好的老人,确实是很适合吃这种东西。 等二人用晚餐后,他摸了摸肚子,走到摊主跟前结账。 当然,结账的肯定是全少泽,而他则是笑着询问一些事情。 “你刚刚说,这豆腐脑是谢娘娘新出的方子制成的?” 摊主下意识的就想说是,但做生意的都有眼力见,正要说谎的时候,看到乾帝眼中的威严之色,话到嘴边就变了。 “嗨,哪能呢,谢娘娘可没这个闲工夫,只是她跟罗老七提了一嘴,说是豆腐还有几种做法,大家伙合在一起研究了下,果然就有了收获.于是就打着谢娘娘的旗号开始叫卖了,但这也不算是乱说,如果不是谢娘娘提点,大家伙确实也想不到。” 乾帝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听说谢娘娘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摊主笑了笑,眼里露出尊敬之色。 “谢娘娘就是神仙,丰都的皇帝老子都不理会咱们小民,只有谢娘娘会为我们谋一条生路..” 全少泽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 “给你钱,收好,还请慎言!” 乾帝却是摆了摆手,说了声无妨,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失落。 全少泽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这要是以前,就凭这句话,这条街的人怕是都要被乾帝给杀了. 吃完了之后,乾帝也不肯坐马车了。 就散着步往前走,当然,是往谢宅的方向。 到了巷子口,他露出惊奇之色。 “这谢娘娘是个活神仙,按道理来说应该门庭若市才是,为何门前如此冷清?” 全少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乾帝也不多言了,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亦步亦趋的走到了谢宅门口。 “这里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全少泽肯定的点了点头。 乾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期待,恐惧,敬畏,喜悦等等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想要推门,但是快要触及的时候,却是猛地缩了回来。 “你来吧。” 全少泽上前,没有贸然开门,而是大喊一声。 “谢娘娘!” 没有任何回应。 想了想,又说道。 “谢娘娘,全某和我家老爷来拜见您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全少泽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仙人不肯见我?” 饶是乾帝早知道大概率是这种结果,但事到临头了,仍然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门又没锁,只管推开去见便是,让我来。” 而此时,一个武道宗师上前,一把就推向了谢宅的大门. 此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亲,论辈分和乾帝还是同辈,如今年事虽然高,但因为习武的缘故,还是看起来颇有勇力。 他何曾见过天子这般模样,心中顿时生火。 全少泽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已经伸手推了过去。 . 嗯!?” 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他竟然推不开眼前的木门 他有点不信邪,继续用力。 结果仍然毫无反应。 “门又没上锁,却打不开?这是什么妖法?” 此人只知道对天子敬畏,却无半点多余的敬畏之心,大言不惭的说道。 “阁下还是说话客气些,此乃仙人门庭,最好不要放肆。” “什么仙人门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既然没锁门,就是愿意见陛下,只要我们推开门,此事就可成!” 说话间,却是全身真气爆发,如莽牛一般的冲了过去。 院中老槐树一震,似乎是有些愤怒,一根枝条猛地划过。 砰! 下一刻,此人便倒飞了出去,像是个破布口袋一般砸碎了对门庄家的院门,然后喷出了一口血。 虽然没死,但几乎废了武道。 “这” 他感受到自身情况,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在场之人心中顿时一凛。 唯独乾帝,呆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户,萧索到了极致。 这是第三次了吧? 渴望而不可即。 但就在此时,庄家却是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家里的门都被砸碎了,还飞进来一个大活人,很难不惊动庄墨陈。 他领着庄俨走出,眼露讶异之色,目光一扫,却是发现了全少泽 “全大人。” “庄先生!” 二人拱手见礼。 庄墨陈指着倒在自家院里的宗师,满眼都是疑惑之色。 “这是什么状况?” 但全少泽哪有回应这个问题的心情,而是拉着庄墨陈到乾帝面前,低声说道。 “庄先生,你看这是谁?” 庄墨陈好歹也是进士,再加上当过四品官,没少参加过朝会,自然对乾帝无比熟悉。 当即便露出震惊之色。 “陛下!” 乾帝转过身子,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那一个辞官还乡,一心想教书育人的庄墨陈吗?” 他本不记得庄墨陈。 区区四品官罢了,在朝会上都是站在后面,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印象。 真正让他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全少泽告诉他,庄墨陈是谢怜的好友。 “草民正是陛下所说的庄墨陈,参见陛下。” 庄墨陈连忙行礼,他没想到,天子竟然会亲自驾临。 但想想天子对仙人的渴望程度,又觉得此事并不是难以想象。 “我是微服而来,你也跟全大人一样,称呼我一声老爷就是,俗套礼仪,就不必了。” 乾帝眼里露出渴望之色。 “听说庄先生是谢娘娘的至交好友,今日我亲自前来,不求长生,不求仙缘,只是想亲眼见一见她,还请庄先生代为通传。” “啊,这个..” “庄先生不愿意?” “不是,而是谢娘娘他不在家啊,早在数日前,就已经远游去了” “啊”。 “远游?” 乾帝神色一暗,说道。 “传闻中仙人都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知道我要来,便远远的避开了,看来我这个恶客是真的不被谢娘娘欢迎。” 仙道无情啊.. 乾帝此刻就是这种感觉,他此次已经不求长生了,只是心中有些不甘,求了一辈子的仙,到头来却连仙人一面也见不到。 这是何等的可笑。 “老爷怕是误会了,谢娘娘的远游,是早先就定好的计划,和老爷并没有什么关系。” 庄墨陈笑着说道。 “真的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 “真是如此,老夫心里倒是好受不少。” 乾帝说是好受,但也未必好受。 谢怜没有刻意避开他,只是不凑巧,那这就有点天意的意思了。 换做是过去的乾帝,肯定已经被打击的够呛了。 但经过“谢怜赠酒”一事之后,这世间再大的打击,都算不得什么了。 “把他抬下去吧,找个医馆,好好的养一养。” 乾帝安排人把受伤的武道宗师抬走,之后又看向谢宅并未上锁的门户,眼里涌出一丝不甘。 “谢娘娘虽然走了,但门户却没有上锁,这是为何?” “因为小儿已经习惯了每日早晨进入谢宅,给槐灵娘娘念书,谢娘娘记着此事,所以才没有锁门,只是为了方便小儿和庄某。” “槐灵娘娘?” “就是院中的一棵老槐树,老爷抬头就可以看到。” 乾帝早就注意到院子里那一颗大的出奇的老树,只是先前没有多想,如今仔细凝视,却发现老槐树似乎也在凝视着他。 虽然没有眼睛,没有面孔,但是他莫名的就是有一种对视之感。 “这棵老树,莫非已经成妖?” “似妖非妖吧,谢娘娘说过,这老槐树将来或有成为仙根的可能。” 庄墨陈提到此事,也感慨了起来,当初他觉得老树不详,险些找人将其砍了,如今这才过去几个月,老树竟然就产生了质变,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谢娘娘走后,因为其门户未锁的缘故,引得不少人惦记,但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进不得谢宅半步,老树将这个小小院落守得是严丝合缝,完美的完成了看家的任务,因此,它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城里不少人都称呼它为槐灵娘娘,引为奇谈.说到这,还有一件趣事,槐树四五月开花,很多人都琢磨着,四五月份的时候一定要到这里,看看槐灵娘娘开出来的花是何等的惊艳。” “真是不可思议。” 乾帝喃喃自语,心里头也有一种期待感。 这等“仙树”若是开花,当是一桩奇景,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风景。 心里头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在这里等着,等到看完老树开花后,再返回都。 “庄先生,可否帮老夫跟槐灵娘娘说一说,老夫想去谢娘娘的院子里看一眼,绝对不动一草一木,只是看看,了却平生心愿。” “老爷还是不必尝试了吧,谢娘娘走之前应该是有交代过,槐灵娘娘只会让三人进入其中,其二是庄某父子俩,其三是一只小白狐。” “仙狐?” “应该还没有这种层次,但从小就跟小儿一起,受谢娘娘教导,每日读书。” “倒是好机缘,令人艳羡。” 乾帝最后再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老槐树拱了拱手,竟然就不再坚持了。 “百姓有缘,庄家父子有缘,白狐亦有缘,看来只有老夫无缘既然无缘,那也不强求了。” 庄墨陈闻言,愣在当场。 这是乾帝能说出来的话吗? 竟然如此豁达,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感觉。 他看向全少泽,想要找到答案。 全少泽苦笑,能不看透世情吗?谢娘娘那一葫芦酒,可是把乾帝打击的差点驾崩。 从昏迷之中醒来后,就看透了很多事情。 “庄先生似乎对老夫的变化有些好奇,看来此事谢娘娘没有跟你说过,呵呵,若是真的感兴趣,不如到你的府上,由老夫细细说来如何?” 乾帝露出微笑。 “谢娘娘的院子我是没有缘分进去了,不知道庄家宅邸,是否欢迎我这个恶客?” 庄墨陈连忙说道。 “老爷言重了,你能来到我家,是庄某的荣幸。” 乾帝轻笑一声,便进了门,只是看到被护卫砸了个大窟窿的门后,顿了顿说道。 “过会儿去找个好的木工,给庄先生换一个新门。” 立即有人点头答应。 庄墨陈神色愈发古怪,刻意落后几步,凑到全少泽跟前。 “天子为何变成了这样?” 全少泽叹息说道。 “这你得问谢娘娘了,她对陛下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过于狠辣了些。 谢娘娘么 庄墨陈若有所思。 片刻后,众人进了庄家的会客厅。 虽然不大,谈不上阔气,但到底也是书香门第,容纳这些人是够了。 乾帝坐在尊位上,喝了一口庄俨端上来的热茶,然后笑意盈盈的打量着他,说道。 “此子不愧是得谢娘娘教导,看起来颇为灵秀,将来若是入朝,不失公卿之位。” 庄墨陈心头一跳,连忙说道。 “小儿尚且年幼,且性子顽劣,将来是否参加科举,尚且还是未知数,当不起老爷的称赞。” 之后,又严肃的看向庄俨。 “还不快快下去读书。” 庄俨有些莫名其妙,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挺慈祥的老爷爷是什么人物,有一种受到无妄之灾的感觉。 别人夸我一句,怎么爹的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不解,但也懂事,乖巧的退下了。 乾帝见此,幽幽说道。 “谢娘娘视朕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庄先生也是如此啊,明明是大才,却弃朕而去,看来朕是真的不得人心了。” 庄墨陈注意到了乾帝自称改变,心下知道这一位现在是以天子的身份与他谈话了,当即便提起了精神,起身行了一礼说道。 “谢娘娘的心思,庄某无法揣测,至于庄某之意,却是无足轻重,我不是什么大才,于朝中毫无建树,走我一个,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若不是大才,谢娘娘怎会如此看重你们父子二人呢?” “陛下想多了,庄某和谢娘娘相识,无关于利益,只是萍水相逢,一见投缘,之后又称为邻居,相处数月后,成为好友,一切都是随心,绝无半点刻意。” ”从你口中不难看出,谢娘娘似乎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这样的,几乎每一个和谢娘娘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她很温和。” “可唯独对朕,丝毫不留情面。” 乾帝长叹一声,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庄墨陈。 “你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突然会性情大变吗?好,就让全大人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请庄先生评判一二!” 庄墨陈心中一凛,但并不恐惧。 “愿闻其详。” 乾帝露出欣赏之色,示意全少泽去说。 全少泽苦着脸起身,想到自己那一日代为转答的话,还有些心惊肉跳。 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怎么有胆子把那番话说出来的呢? 但都已经说了一次,也不差第二次,他回忆了少许,便诉说了起来. 说的很详细,只是绕过乾帝喝不到仙酒时歇斯底里的丑态。 但庄墨陈却是能够隐隐猜到一些,神色愈发古怪了起来。 “这谢娘娘,不声不响之间,干了好大的事啊。” 而就在此时,全少泽终于说到了最后,提起了那一句让乾帝当场吐血昏厥的话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好自为之!” 饶是庄墨陈早就有心理准备,此刻仍然感到一阵惊悚之意。 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谢娘娘啊谢娘娘,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竟是这么狠.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了,难怪乾帝心性大变,当了四十一年的天子,苦苦求仙这么久,结果他所求的仙人,却对他做了这等事,说了这种话,换做是谁,怕是都要被挫了锐气吧? 乾帝深吸一口气,每每想起这句话,他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此刻他凝视着庄墨陈,想要从谢怜的好友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庄先生,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朕都不会治罪,朕只想听实话,你是乾国的进士,曾经四处为官,之后又在朝堂观政,辞官后与谢娘娘成为至交,你说的话,对于朕来说意义非凡想要知道,朕是不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长生不可求也就罢了,就连善终也办不到吗?” 此言一出,庄墨陈顿时了然。 原来这才是乾帝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怕了,怕到了骨子里,因此,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庄墨陈毕竟是受到儒家正统教育成长起来的,之后又曾金榜题名,成为天子门生,虽然他忠于天下百姓,对天家没太大的感觉,但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若是让他像谢怜一样,对天子说出什么狠辣无情的话,那是在为难他。 可要是什么都不说,乾帝肯定会不满意。 要不然说一些恭维,安慰的话? 更不可能,那就违背了庄墨陈的原则。 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乾帝也不着急,默默的等着。 半晌之后,庄墨陈才开口了。 “陛下可知道剑器有三?” 乾帝一怔,这就有点答非所问的意思了,但他知道重点在后面,于是顺着问道。 “怎样的三把剑?” 庄墨陈拱了拱手说道。 “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和庶民剑。” 他早就想好措辞,于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所谓天子之剑,万民为锋,山河为锷,精神为脊,心为镡,志为夹,包以智慧,裹以四时,绕以四海,带以千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诸侯咸服,万民敬仰,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乾帝没有想到,庄墨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普通的闲谈了,一下子变成了天子和名士的策问。 年轻的时候他励精图治,经常会和贤才策问。 但这样的场景至少二十余年未曾经历过了。 乾帝挺直了身子,放下了茶盏,问道。 “请您继续说。” 庄墨陈没有在意乾帝的动作,而是整理着思绪,继续说道。 “所谓诸侯之剑,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所谓庶民之剑,以金铁成剑,以血相召,以搏击逞强,狭路相逢,勇者为胜,上斩人首,下决肝肺,以图一快,此剑一用,人心震怖,天下皆慑其威严。但庄某却觉得,此下乘之剑也。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逞一时之凶威,无所用于国事。” “陛下乃是天子,持天子剑而不自用,偏偏要以庶民之剑威慑天下,多年来,人心涣散,血流成河,法统丧失,贤良远走.国事之艰难,未必都是陛下的责任,但身为天子,却也不可推卸,谢娘娘所言,庄某没有资格评论,但庄某觉得,陛下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却有不足之处。仙家讲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陛下身为天子,藏天子剑不用,以庶民之剑逞威,民怨沸腾,皆是恶果,将来若是入了冥土,何以面对众生怨力?” 一番话说完,庄墨陈便沉默的肃立在一旁,再也不说话了。 第八十七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正如当初那些太监内侍们听了全少泽转述谢怜的话时一样,此刻全少泽听完这一席话,也觉得庄墨陈简直是疯了。 谢娘娘和庄先生,真是一对疯子啊! 难怪他们能成为至交好友,这脾气,竟是如此相像! 但谢娘娘本就是仙人,本领非凡,说了又能如何? 可你庄墨陈肉体凡胎,怎敢这么莽撞? 全少泽下意识的就要求情,但是一抬头,却看到了乾帝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自尊心被强烈摧残的孩子,有一种即将失去理智的感觉。 “陛下..” 全少泽颤抖着开口。 “住嘴!” 乾帝长身而起,他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凶相,杀了几十年人所积累的杀气,与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庄墨陈。 “你真以为自己有个仙人好友,朕就不能杀你了吗?” 庄墨陈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陛下方才说过,让庄某畅所欲言,不会怪罪,这是陛下的承诺,却与谢娘娘无关,若陛下失言,便是失信。” 乾帝冷笑说道。 “失信又如何?按照你话中所言,朕只会用庶民之剑,好勇斗狠,不经思考,荒废国事,这样的我,盛怒之下杀人,岂不是合情合理?” 庄墨陈抿嘴一笑。 “陛下胸中并无杀意,草民可是见过陛下杀人时候的样子,从来不废话,杀了就杀了。” 全少泽神情一滞。 陛下竟然没杀意? 下一刻,乾帝果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淌了出来 “今日之行,没有白来,虽然错过了谢娘娘,但是却让朕遇到了一位大才。” “谢娘娘说,朕自作孽不可活,庄先生说,朕只会用下乘之剑,误了国事,将来会招致恶果。” “有二位箴言在前,看来朕确实是罪孽深重了,但朕却不愿意认命,还想挣扎一二,所以此刻诚恳邀请庄先生回朝,助朕重拾天子之剑,以偿还过往罪孽不知庄先生意下如何?” 庄墨陈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说道。 “草民感谢陛下的厚爱,但回朝对草民来说毫无意义,庄某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朕知道,你想治河!” 乾帝深吸口气,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如果朕愿意倾尽国力,助你治河呢,你可敢担下此责!”。 “陛下说什么?” 庄墨陈露出震惊之色,下意识的看向全少泽。 “庄先生勿怪,非是我主动提起,而是陛下询问你的情况,全某只能如实相告。” 全少泽苦笑一声说道。 当时他说完庄墨陈的事情之后,乾帝只是陷入到了深思之中,却没有太大的动静,之后更没有提起此事。 让他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谁能想到,乾帝竟然突然决定要治河! 这只能说疯了! 漳河乃是乾国命脉,翻开尘封的历史书,就能够看到这无数岁月以来,漳河给这片古老的土地所造~成的伤害。 那是笔墨难以描述的,汇聚了亿万人的血和泪。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王朝,难道那些明君贤臣不知道漳河的危害吗? 可为什么治河者却是寥寥呢?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除却靡费钱粮之外,更涉及到妖魔仙神这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倾尽国力治河,是一件极其疯狂的事情,一旦出了差错,极有可能埋下亡国之祸! 庄墨陈有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志存高远,也可以看做是痴人说梦。 这没什么,幻想的权力每个人都有。 可身为天子,乾帝竟然提起了此事,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足以震动整个乾国! 这一点,庄墨陈比谁都明白。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乾帝。 “陛下所言,莫非是跟庄某开玩笑么?” 乾帝大马金刀的坐下,显得毫无压力。 “君无戏言!” “可是陛下知道治河之事的牵扯有多大吗?” “呵呵,朕如何不知道,莫非在你眼里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吗?” 乾帝喝了一口茶,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治河之事,干系甚大,朕不需要细想,就能知道定然是多方阻力。 “都不需要正式下旨,只要从朕口中说出来这两个字,朝堂大臣,地方官吏,都一定会上书,奏折会堆成一座山,足以把你我二人都埋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若要治河,需要的钱粮是个天文数字,国库的那点存货,瞬间就会被掏空,而动用的民夫,更是无法想象,少说就要百万之众,人多就容易生变,古往今来多少义军,就是这么来的..” 他一口气,说出了七八条,这还只是刚刚才想到的。 实际如果去做,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困难。 治理漳河,乃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一旦计划开启,整个乾国都会被拖累。 万一绷不住,直接就是国家危亡了。 庄墨陈思绪有点混乱,口中也有些干涩,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稍微好了一些。 “既然陛下知道,为何还要治河?” “这不是你庄先生回朝的条件吗?” 乾帝淡淡一笑。 “我?” 庄墨陈苦笑一声,说道。 “庄某是有此愿,但内心深处却也觉得几乎无法实现,此事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 他当然不会把乾帝这番话当真。 即便是他老人家真的求贤若渴,想要让庄墨陈回朝,但付出的这个代价也有些离谱了。 古往今来有千金买马骨的,但何曾见过,赌上一切,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去买马骨的呢? 那就不是智者,而是疯子了。 “怎么,朕答应了此事,要给你庄先生一个实现平生夙愿的舞台,而你却反而害怕了?” 乾帝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想到一国之国运,全部压在你身上,感觉到压力了吗?那你的志向呢?莫非只是空谈而已,平日高谈阔论,大谈治河,可真的要肩负重任了,却望而却步?” “庄某非是惧怕,为了平生夙愿,即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只是治河一事,本就不是空想,若要落于实处,却看不到丝毫希望。” “怎么就看不到希望呢?” 乾帝捏着茶盏,显得意气风发。 “朕是天子!天子虽然在谢娘娘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天下万民眼里,却是受命于天。” “需要钱粮无数,朕给你!朕拆了这些年建立的无数道宫,将所有的钱粮,材料,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需要人力无数,朕给你!朕拿出私库里的所有积蓄,变卖皇宫金银,以天子的名义向民间商人借贷,发动百万民夫,再调集十万大军助力,全部交给你庄墨陈!” “你缺少钱,朕给你,你缺少人,朕也给你,你若是担心有人从中作梗,那么朕便单独成立一个治河司,由你庄墨陈担任司主,选用天下贤才,听你一人调用,若是觉得名义还不足够,朕再选一个闲散的皇子,同样交到你庄先生的手下,若是真的出了差错,自然有天家为你担责,而你只需要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完成治河大业!” 庄墨陈听着听着,早就已经是口干舌燥。 全少泽背后冷汗直流,乾帝的这番话让他感受到了大恐怖,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就是赌国运了啊! “量整个乾国的物力,朕助你庄墨陈完成千古治河伟业!” “自古以来,多少贤君明君都做不到此事,多少盛世王朝,都不敢陷入治河泥潭。” “反观本朝,朕算不得是什么贤君圣君,乾国的国力也绝对谈不上鼎盛.但朕偏偏就愿意,就敢去做此事!” 乾帝字字如刀,咄咄逼人。 “现在,就看你庄大人敢不敢了!” 敢还是不敢? 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庄墨陈从来都是敢的,但正如乾帝所说,当今天子并不圣明,乾国国力也算不上鼎盛,在这个时候不惜代价的开启治河伟业, 能看得到希望吗?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草民相信陛下愿意为了此事而不惜代价的决心,但这还远远不够,若是真要治河,还要更大的阻挠。” 乾帝冷笑一声,说道。 “朕当然知道,庄先生说的应该是漳河里的那些神仙妖魔了,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君王试图治河,但最终也只能小打小闹,却不敢倾尽全力,其缘由就在于此此事,朕解决不了,这是你庄先生要考虑的事情,朕已经给了你最大的支持,难道你还在奢望朕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有些困难,只能由你庄先生自己来解决!” 一句话,却是让庄墨陈心中一震。 确实如此。 乾帝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治河大业是他的夙愿,那么他自然应该要出大力,这些所谓的困难,他一定是要面对的。 庄墨陈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动心了。 这是毫无悬念的。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这个梦想只是虚空泡影,但如今,乾帝的郑重表态,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虽然说目前看来,依然希望渺茫,但至少能迈出第一步了不是么?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第一步迈出去,才有可能真的实现目标。 庄墨陈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乾帝说服了。 不管乾帝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给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庄墨陈没有办法拒绝。 他退后半步,冲着乾帝深深拜下。 “庄某最后只有一个问题,斗胆问一问陛下,陛下之所以愿意赌上国运,开启治河伟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千秋功业?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后人安乐?” 乾帝摇了摇头,他背着双手,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什么千秋功业,什么天下万民,什么后人安乐.朕还没有这么伟大。” “在世人眼中,朕一直都是孤注一掷的疯子,为了长生,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朕很自私,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谢娘娘说,朕自作孽不可活,庄先生说,朕种下恶因,当得恶果但朕不甘心!” 他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朕绝对不甘心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朕想要再次孤注一掷,全力完成治河伟业!” “多少圣君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想要尝试一番!” “若是能侥幸成功,朕就要问问那谢娘娘,建下这等不世功业,为后世谋下天大福祉的我,还是不可活吗!?” 原来如此。 庄墨陈瞬间明白了乾帝心中所想。 这一位自私到极点的君王,到底还是在为自己谋划。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根本没有别人,治河大业对于其他任何君王来说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却没有这种负担。 因为他是那种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人! 我都已经“不可活”,“得恶报”了,我还怕什么呢? 我为什么不敢赌上一把! 若是赌赢了,千秋功业可成,无尽功德降下,总要算我一个。 若是赌输了,无非就是拉着乾国一起陪葬罢了! 没有了我赵昊,乾国存在与否就不重要了,我爱乾国,但更爱自己! 得知了乾帝真正的想法之后,庄墨陈心底涌出一丝火气来。 乾帝这样的想法,实在不是人君该有的。 但细细想来,若是那些顾虑比较多的人君,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做这种事情呢? 也就只有乾帝这种孤注一掷的人,才有可能如此疯狂。 一念至此,庄墨陈的心思也复杂了起来。 “原来陛下治河是假,想利用庄某是真..” 乾帝初衷并不是为了天下万民,也不是为了后世着想,这跟庄墨陈的想法完全是相悖的,但二人的目标都是殊途同归。 乾帝想要利用庄墨陈,而庄墨陈要做此事,却又绕不开乾帝。 甚至于,庄墨陈隐隐之中还有猜测,乾帝也许看重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谢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朕有自己要的东西,庄先生也有,既然我们的目标都一样,又何必在意其他?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庄先生,你是否敢接下这个重任,一旦你做出这个决定,要么名留千史,成为圣人,要么遗臭万年,成为罪人,呵呵,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乾帝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庄墨陈。 你不是想治河么? 朕答应了。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魄了! “名留千史,遗臭万年” 庄墨陈深思很久,忽然间展颜一笑。 “庄某只求问心无愧!” 说话间,以臣子礼仪拜下。 “臣庄墨陈,愿替陛下完成治河功业!” 这一刻的庄墨陈,抛开了所有的杂念。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梦想终于启航了。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时机! 哪怕前路渺茫,看不到太大的希望,但正如他所说,粉身碎骨又如何? 为了治河之愿,舍了身家性命又如何!? 这一刻的他,没有丝毫前路迷茫的踌躇和犹豫,只有即将实现梦想的喜悦和期待. 心有所望,山海可期。 心有所望,山海可平! 就在其拜下的瞬间,那深埋于丹田深处的浩然气,忽然间与天地交感,不再只是虚无的意象,而是真的汇成了湍湍细流,在他的体内流淌.. 于此同时,正在忙着翻山越岭的谢怜,忽然间抬起头,眼里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庄先生!” 青铜鼎自长兴县异动之后,如今再次起了波澜。 而且这一次绝不是小打小闹,而是如同先前白素悟道时一样,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她的心神立即沉浸其中,然后便看到那灰雾弥漫的鼎中世界。 灰雾早已震动,仿佛狂风吹过,那遍布四方的雾气疯狂的散去,颇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而更让谢怜在意的,自然是云气。 就看到一道道氤氲之气在流淌,汇成一枚枚闪烁着光彩的文字,然后于空中拼凑了起来,形成了一本书的胚胎。 “这次先具现出了书?” 谢怜屏气凝神,静观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本汇聚了无数云气文字的书籍,终于显化了出来。 然后更多的云气狂涌而来,拼出了一个儒雅男子的模样。 谢怜只看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庄墨陈。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隐隐之中,似乎还能传来庄墨陈爽朗而豁达的笑声。 最后一道云气闪过,庄墨陈的身影终于完全拼凑出来。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温文尔雅,眉宇之间有着几分刚正之气,只是气质却大为不同,不再有畏缩,痛苦,焦虑等情绪,就好像已经清理掉了心中所有杂草,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心志。 他将方才凝聚出的书籍夹在胳膊下,目光温和的看向谢怜,然后一笑。 一道道乳白色的气流,萦绕在他身体周遭。 谢怜能够感觉到,这股气流有一种刚正不阿,堂堂正正的意。 “这是..浩然正气,庄先生成功了?” 谢怜知道,庄墨陈一朝顿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而她也将因此而受益。 就看到庄墨陈轻笑过后,便和白素一样,再次沉入遍布雾气的海面之中,而下一刻,大量的云气滋生,从铜鼎之中喷薄而出! 谢怜背后背着的《金乌图》,是唯一的受益者。 这些云气似乎早就选定了目标,以一种早有预谋的架势,径直冲入到了《金乌图》之中。 “难道说云气要赋予《金乌图》神韵?不对不对,若只是如此,绝对耗费不了这么多的云气!” 谢怜如百爪挠心一般,很想打开《金乌图》看个清楚,但现在是关键时刻,她生怕打断了云气输送的过程。 只能静静等待。。 第八十八章 一画开天,借假成真,太阳真火 云气源源不断的涌入《金乌图》。 这副谢怜亲笔早就的画像仿佛化身成了无底洞,无论云气涌出来多少,它都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谢怜都有些心疼了。 云气何等珍贵? 说是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她能有今日的造化,全拜云气所赐 先前白素悟道,生出的云气用在了许多方面,先是使她脱胎换骨,改造洞天,接着升华大衍图,造就灵山 后来,招妖幡,槐滢现,虽然云气似乎无量无边,可是都给自己铸就道果了. 现在,一个《金乌图》,摆出一副要吞光所有的架势。 哪怕谢怜知道这种变化是好事,但心里头仍然有些不舍。 云气每次诞生,似乎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按照谢怜的心意。 但几次看下来,其结果都是好的,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惊喜. 又过了片刻,云气几乎被金乌图吸了个七七八八。 《金乌图》终于收手了。 而多余的云气,则是隐隐之间又有逸散的趋势。 想到先前没有经验,使得云气逸散,将青屏山变成了一处灵山,谢怜脸色便是微变。 青屏山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小妖都和她有些渊源. 但眼下这荒山野岭,怎能随意让云气逸散出去? 当下便出言阻止。 “停,千万停下来!” 她全身心的投入,试图影响青铜鼎。 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青铜鼎微微一震,本来有逸散趋势的云气,缓缓凝聚了起来,回归到了青铜鼎之中。 只是一眼看去,却是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一成左右了。 “我倒要看看,你吸了我这么多云气,能变成什么模样!” 谢怜神色复杂。 《金乌图》是她亲手所画的,在作画之处,她可没看出来这幅画有什么潜力,没想到居然能吸走大半的云气。 将《金乌图》从画筒之中取出,然后缓缓的展开 第一眼看过去,谢怜便皱起了眉头。 “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自己熟悉的《金乌图》啊。 一笔一划,都是她亲自亲笔所作,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可是吸收了这么多的云气,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 谢怜细细去看,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是金乌的眼睛。 原本这副《金乌图》画的就颇有意境,称得上是栩栩如生。 但现在,画里的金乌仿佛活过来一般。 傲立在扶桑树之上,双眸顾盼生辉,在谢怜注视它的时候,它似乎也在凝视着谢怜. 这不是什么幻觉,因为谢怜看到了金乌的眼珠子在转动。 咝! 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 “不会吧” 谢怜吞了吞口水,将神念探入到《金乌图》之中。 作这幅画的时候,用的是最普通的画纸,最普通的画笔,以及最普通的墨水。 但如今,这些普通之物经过改造之后,却化成了一道道崭新的法则,这些法则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微型世界。 谢怜的神念刚刚深入其中,立即就被拉入到微型世界。 一眼望去,是一片海域。 只是海域仿佛要被火焰给染红了,有水蒸气不断的升腾。 难以言喻的炽热之意,使得整个世界都充斥着热力,即便只是神念入内,但谢怜仍然被这种热力所感染,真身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而在海域的正中央,则是一座大岛。 大岛之上,生长着让谢怜无比眼熟的参天巨树。 “扶桑树!” 谢怜顺着扶桑树往上看去,果然就看到树上有个金乌巢。 巢穴之中,一只幼小的金乌正在用嘴巴整理着还没有长齐的羽毛。 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的气息,眼眸之中露出惊喜之色,猛然抬头,看向某处,发出清越的叫声。 “啾!” 一声轻鸣,引得火气震动,一道道金色的火焰,绕着金乌巢开始盘旋. “太阳真火!” 谢怜震撼莫名。 纵然她对于云气的逆天程度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这一刻,仍然有一种三观崩裂的感觉。 她亲笔所画的这副《金乌图》,居然演变成了一个小世界,而在小世界之中,竟然有一只活生生的金乌! 这个世界是没有金乌的。 丹阳子非常明确的跟谢怜说过此事,他身为真仙,对于世间的神兽再怎么清楚不过,却从未听说过金乌之名。 这让谢怜有些遗憾。 本以为前世蓝星的许多传说中的神话生物,能在这个世界见识到风采,却没想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在前世的神话之中金乌有着很高的知名度,但是这个世界却并不存在。 而如今,青铜鼎之中的云气竟然硬生生的造出了一个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话生物! 这是什么样的威力? 无中生有? 借假成真? 这让她想到前世佛教经典,龙树菩萨《中观论》的一句话: 众因缘说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谢怜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将注意力放在了小金乌身上。 它还是幼年期,但并不代表着它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别的不谈,就是它身边缭绕的这些太阳真火,就是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大杀器。 这种神话生物就是得天独厚,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仿佛就被天地所钟爱,注定只要不夭折,将来称尊做祖都不是难事。 因为云气创造了金乌的关系,谢怜和小金乌之间,有一种紧密的联系。 就像是血脉相连. 她看着小金乌,心中生出柔和之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而小金乌看着她的眼神之中,除了些许好奇之外,更多的也是亲近和欢喜。 “一只活的金乌,就藏身于画中,一旦进入成年期” 谢怜想到关于金乌的种种传说,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自持。 啾! 小金乌仰着脖子,再次叫了一声,自它的眼眸之中,射出一道金光,朝着谢怜爆射而来。 谢怜没有躲避,小金乌不可能伤害到她,任凭金光顺着神念和本体的联系,直接冲入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然后就在她的体内,现出了本来面目。 竟然也是一只小金乌,最多只有小孩巴掌那么大,完全由小金乌的神意凝聚而成。 它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直接冲入到了心脏洞天之中。 而那非常挑剔,一直排斥着其他观想物的紫气,则是立即沸腾了起来,像是舔狗一般狂涌而来,丝丝缕缕的涌入到小金乌的体内。 心脏洞天之中的那一缕缕淡金色的火焰,则是猛然间汇成一道细线,被小金乌一口吞下。 观想物生成,谢怜体内功法自行运转,外界灵气疯狂汇入,七十二窍穴之中绽放出璀璨的金光,坐镇于心脏洞天的金乌扇动着翅膀,窍穴疯狂吞噬灵气,凝聚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 而在七十二朵金莲的正中心,则是有一粒永远不会熄灭的太阳真火出现。 无时无刻的不再释放着热力,将谢怜体内的灵力提炼之后再提炼. 从此,再无外邪可入体,刚一进来,就会被太阳真火所焚灭. 谢怜伸出一根手指,一缕金色的火焰缓缓浮现。 “没想到我也拥有太阳真火了.” 她轻轻一吹,火焰熄灭。 虽然只能运用很少的一点,但她的确掌握了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的名头可不小,但由于只是前世的传说,具体威力在这个世界怎么样,还需要试验一番才知道。 今日的异变,让她对铜鼎的认知,再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都硬生生的被铜鼎凭空造出,还有什么是它办不到的呢? 谢怜缓缓将《金乌图》卷起,谨慎的收入怀中。 这幅图以后必然要贴身携带了,这不光是一个小世界,里面甚至还养了只金乌.. “庄先生啊庄先生,你绝对不会想到,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谢怜幻想着有一日金乌长成,飞入青冥,到那时,天下生灵一抬头,就会发现多了一个太阳。 庄墨陈如果知道金乌的诞生有他一份功劳,也不知道脸色会是何等精彩。 经历了这个插曲后,谢怜收拾好心情,就再次踏上了征途。 如今观想物已经归位,距离突破到“法相境”,也就不遥远了。 这个境界对于修金丹大道的修行者来说,比较耽误工夫,因为还要重头凝聚法相,这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但对于修观想法的谢怜来说,却是不需要过多费神,她的观想物就决定了她的法相,必然和金乌有关。 她不需要打坐修行,也能无时无刻的吸纳灵气,所以谢怜打算边赶路边突破,按照目前的进度来说,最多也就是三五日的工夫,就会水到渠成的突破到法相。 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扰。 天有不测风云,在经历了几日的好天气后,又开始下雨了. 和先前的绵绵细雨不同,这雨刚落下来,就是瓢泼大雨. 只是雨水还没有靠近谢怜,就被七十二窍穴之中的火种给融化了。 但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火种刚刚诞生,正在本能的洗练谢怜体内的杂质,等到身体杂质完全被清除后,她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不然若是一直这样,只要一有活物接近,岂不是就要被瞬间汽化了? 真是那样,可就出不得门了。 但谢怜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是先天无垢之体,从理论上来说根本是不存在杂质的,但架不住遇到了太阳真火。 传说之中,太阳真火乃是十大真火之一,至刚至阳,有万火之王的说法。 其妙用自然是无穷,即便是先天道体,也能被它烧出杂质来。 大雨倾盆,雨水近不得谢怜的身,但因为太阳真火不断清理杂质的缘故,使得她汗流浃背,大汗淋漓,看起来跟被雨水打湿的落汤鸡也没有什么区别。 雨下的太大了,山路更加难行,谢怜虽然不会因此而太过于困扰,但也不喜欢在这么大的雨里抹黑前行。 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座破庙,打算靠近休息。 却不成想,庙里居然已经有人了。 乃是五个书生,见谢怜到来,下意识的露出了警惕之色。 这个世界也流传着俗套的传说。 行走天下,尤其是荒郊野岭,和尚、道士、女人、小孩这四类人绝对不能惹。 很显然,谢怜是在其中的。 她气质超然,肌肤莹白,如羊脂玉雕琢而成,雪白颈项上,是一张艳冠天下的仙颜. 说到这里,按理说,像她这样子,在这个,或说着在哪个世界都是寸步难行的。 毕竟好看,也是一种罪,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但是谢怜始终无事,是为什么呢? 许是那青铜鼎所罩. 善者虽无邪念,但人本就是二元对立的存在,有善也有恶,此消彼长,变化无穷. 哪怕是良善之人,见到谢怜的真实面目也未必不会产生邪念。 所以,众生见到谢怜的容颜,都是观之无可起念,事后回忆,亦无法产生邪念,很纯粹。 类似于白月光. 便是如此。 回到现实. 五个书生见谢怜气质温婉,散发着清新淡雅的气息。 虽然被雨水淋湿但是并没有丝毫落魄哀怨的神情. 反而更显得清新脱俗。她的身材修长,婀娜多姿,配上那独特的优雅气质,仿佛是出自画中的仙子。 一看就不像坏人. 这说书人,话本里说的江湖中害人的女子要么是是凶神恶煞,如同猛虎,要么是狐媚子一般妖娆妩媚。 和这位女子完全不同。 因此这哥几个断定,没危险!! 谢怜法眼一扫,便知道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于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 “雨下的太大了,诸位公子,可否让我在此地休息?”。 有个稍微热心些的起身,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道。 “姑娘客气了,这座庙又不是我们修的,大家都是落难避雨,自无不许的道理这里稍微挡风些,不如就来我身边吧。” 这座破庙荒废的有些年头了,因此四面漏风,庙里一半的地方都有雨水渗了进来,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因此五个书生都聚集在东边的角落,那里地势稍微高一些,外墙也比较完整. 只是五个人挤着,多少显得狭窄了些。 此人热情邀请倒是没什么,但其他四个明显有些不愿意,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里却是露出了不满之意。 心道你小子是好心还是见人家姑娘好看心里有别的想法? 实际上.. 这位热心的书生还真没别的意思,非常的单纯. 不过谢怜可不想和他人,尤其是男子有任何的接触。 于是笑着说道 “感谢这位公子的邀请,但我独来独往惯了,还是不打扰你们,随便找个角落安身就好。” 说话间,谢怜选了靠近庙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虽然有些漏风,但地势最高,至少不会担心被水淹到。 待到坐下之后. 有个脸色发黄的对谢怜拱了拱手。 “我观姑娘举止优雅,气质非凡,莫非是同学?” “同学?” “难道姑娘不是要去参加春闱的举子吗?” “春闱?原来诸位竟然是要去考试的.呵呵,却是误会了,我不曾科举,没有功名。” 谢怜笑呵呵的说道,目光在众人的行礼上扫过,心里说了句难怪。 这大半夜的,五个书生在荒郊野岭结伴而行, 但要说参加春闱么,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科举对于这个世界读书人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每到春闱的时候,各地书生都会排除万难,去参加考试。 那些有钱有权的,自然有家仆伺候着,一路潇洒。 像是穷书生,选择的余地就没有那么多了,在成功高中之前,他们还没有彻底的改变命运,几个同乡结伴而行,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看这五人都背着书箱,即便是在这等恶劣的环境里,也还有三人手里拿着书,就着好不容易的点燃的篝火温习。 由此可见,对于科举他们是何等的重视,这毕竟是他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原来如此。” 方才那个和谢怜搭腔的书生放下双手,又坐了回去。 却是直接失去了和谢怜攀谈的心思。 毕竟这是一个读书改变命运的时代,谢怜不参加科举,就代表没有做官的可能了,与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书生看来,他和谢怜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厚厚的障壁。 大家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多谈了。 只有最先同意谢怜进来避雨的那个书生,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甚至还从自己的火堆里面取了些点燃的柴火,在谢怜面前也生了一团火。 “山里寒气本来就比较重,姑娘还淋了雨,可要注意保暖,若是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在古代,最常见的风寒也是会要人命的。 见谢怜身上满是“雨水”,他这才好意提醒。 “多谢公子照顾。” 谢怜感激的回应,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不缺乏的。 只不过这一位却是想多了,她身上可没有半点雨水,之所以湿漉漉的,都是体内的汗水,而且很快就被蒸干了,一直在重复着流汗,蒸干,流汗,再蒸干这个过程。 这一位是个健谈的,和谢怜小声的聊了起来。 互通了姓名之后,知道此人叫做钟昊远,兴庆府苍梧县人士,自十七岁开始科举,屡试不第,没有放弃,最终还是中了举人。 如今前去参加春闱,虽然事关个人命运,但他的包袱却不是很重。 “钟某从秀才开始,就一直在经历失败,好不容易中举,已经知足了,我知道我的才华就到这里了,想要中进士几乎不可能..但都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试试就放弃,岂不是后悔终生?于是这才打点行囊,陪着几位同乡一起,前去春闱见见世面。” 钟昊远用干柴撩着篝火,说着自己的事情。 “钟公子或许学问确实不足,但这心态,却是胜过了不少举子,有的时候平常心,或许还能超常发挥,有意外发挥也不一定。” 谢怜笑着宽慰一声,但心里却是试图调动鼎中云气。 一是为了试验。 二也是报答此人的善心。 最终,真的取出了头发丝粗细的一缕云气,投入到了钟昊远的身上。 钟昊远未曾有半点反应,只是自嘲一笑。 “即便是超常发挥,钟某的机会也不大,除非,除非押题押中了但这怎么可能?出题者可都是饱学大儒,不会留下空子的.” 谢怜也看不出钟昊远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这一缕云气而改变,毕竟她拿出来的仅仅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随意之举,谢怜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而是宽慰道。 “或许真就运气爆棚,押题中了呢?” 钟昊远一怔,继而指着这破庙说道。 “若能如此,那可真就是山神爷保佑了,真有金榜题名时,钟某必然重修此庙,为山神爷重建金身。” 此言一出,四个书生噗嗤一笑。 却是被逗乐了。 其中一人似乎与他颇为熟悉,嘲笑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远啊小远,你怎么还能做这种春秋大梦呢?” “我做梦还不行?” “有那个工夫,多看两本书吧!” “得得得,就你们刻苦,显得我无所事事。” “事实正是如此啊,你这性子,向来惫懒,能中举人已是大运,再不发奋,进士与你真就没有关系了。” “我不是惫懒,而是有自知之明。” “得了吧你..” 几个同乡笑闹了几句,也不知道这番话有多少真心,多少无心。 总之,聊过之后,钟昊远就变得兴致缺缺了,也没有和谢怜再聊天的心情,而是从包裹里摸出一本书,也跟众人一样看了起来. 只是眼里似有担忧之色,嘀咕了几声说道。 “陆兄说是要去找干柴,怎么一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莫不是遇到了麻烦?” 但这话说出来,其他书生没有理会. 于是也只能作罢,闷着头开始读书. 谢怜见到“学习氛围”这般浓郁,当然不会打扰,摸出《清羽杂记》,也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感谢艾蕾的500打赏,_破费了 第八十九章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欲海迷心,人皮精怪 大概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左右。 庙里的篝火因为干柴不足的缘故,已经显得火力不足了,几个书生这才停下读书,有人缩了缩脖子,在寒风之中冻得发抖,抱怨说道。 “陆良平这厮真是不大靠谱,两个多时辰之前就主动请缨去找柴火,结果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害的我们在这里受冻。” 另一个书生赞同道。 “这家伙一路上都怪怪的,一场大病之后,本来木讷的人突然热心了起来,竟然主动去找柴火,可他这柴火找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找到了人家借宿,忘记了我们这些同乡了吧?” 钟昊远闻言,忍不住说道。 “陆兄也是一番好意,怎能这般揣摩他?外面下着大雨,他说不定是迷路了,照我说啊,我们好歹也是同乡,怎能放着不管,不如分头出去寻他。” 此言一出,四个书生立即反对。 “你怕是疯了!” “这么大的雨!” “我和陆良平可没有什么交情..” “又不是我们让他出去找柴的,他自己非要揽活,就算是出了事,又与我们何干?” 几人根本不想动弹,在雨停之前,他们是不会出破庙的,这里好歹有片瓦遮身,能挡风避雨。 钟昊远被他们这般言语弄得有些生气,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推开了庙门,寒风夹杂着雨水猛地灌了进来,使得众人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诸位,我回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把正在不断滴水的伞,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少女,一个中年男人。 “陆良平,你终于回来了?你身边的这二位是” 书生们有些惊讶。 陆良平一个人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两个人。 尤其是这个少女,看起来二八芳龄,身穿蓝色的罗裙,戴着玉质的坠子,鹅蛋脸,柳 眉,虽是丫鬟打扮,但身上的气质却宛如大家闺秀一般。 几人多年来都只是用功读书,何曾见过这等出挑的少女,当即便有点挪不开眼睛. 虽然谢怜比起这少女好看万分,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相关的概念。 至于原因,之前也说过。 所以,这位少女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特别大的. 而少女身后的中年男人,则是家丁打扮,穿着一身劲装,看起来颇有几分武力。 “我不是出去找柴火了吗?但是这雨越下越大,外面哪里还有干柴?无奈之下,只能越走越远,却没想到,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个庄子,名为小云庄,庄子里面有个小姐,是山下禄口县张员外家的独女,因为体弱的缘故,在山中静养张小姐是个宅心仁厚的,见我雨夜赶路,很是不忍,于是安排我用了饭,洗了澡,还分了客房。” “但我们乃是同乡,我怎能一人享受,而忘记了各位?于是向张小姐提起此事,她也答应了下来。” “这二位一个是张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绿萝,这一位是庄子里的护院,名叫周邵,奉张小姐的命令,随我来接诸位的。” 陆良平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四个书生立即高兴了起来,眼里露出动心之色。 “没想到你去找个柴火,居然能遇到这等好事!” “不愧是陆兄,早就知道你仁义,有好事不会忘记我们。” “还等什么,快快去吧!” 四人根本没有多想,陆良平乃是同乡,绿萝姑娘看着出挑美丽,周邵护院憨厚,很让人有安全感。 他们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沐浴,吃饭,读书,睡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唯独钟昊远,犹豫说道。 “是否有些不合适?张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我们一群男子,深更半夜去庄里借宿,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她名声有碍。” 闻言,陆良平眼神一闪,马上说道。 “钟兄想的有些太多了,这荒郊野外的,谁人去传闲话?” 边上的绿萝姑娘也笑吟吟的说道。 “公子不必担忧,小姐可不是那等庸俗之人,不会因此而困扰的,再者说,诸位此行若是真能中了进士,那跟我家小姐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今夜借宿,或可成就一番姻缘。” 此话一出,四个书生更加动心。 就差说出“他不去,我去”这样的话来。 见钟昊远还在犹豫,那护院周邵看了看破庙的环境,说道。 “主要是这座庙已经荒废的太久了,诸位住在这里,四处漏风,可能一觉睡醒,就染了风寒,但这其实都是小事,若是熟睡时风大雨大,直接使得破庙塌了该怎么办?岂不是死的冤枉?” 说来也巧,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根木梁塌了下来。 这顿时让众人乱了方寸。 “小远,你还犹豫什么?” 熟悉的同乡着急说道。 “那好吧。” 钟昊远只能答应,转头看向谢怜。 “谢姑娘,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 嗯? 怎么多了一个? 陆良平,绿萝,周邵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惊讶。 这女子的存在感怎得如此之低? 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险些把她给漏了。 绿萝眼眸上下打量谢怜,见她青丝拂动,娇靥秀美,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难以描述,如同不真实的生灵,完美无缺,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 颜值比在座的各位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同为女子的她莫名的有些动心,问道。 “这位姑娘是?” 钟昊远简短的介绍了谢怜的来历。 “原来也是一个落难的闺家小姐,今晚的这雨轻易可不会停,姑娘一人在这里过于危险,不如与我们一起吧。” 绿萝热情的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谢怜比较招她喜欢,心里生出一种今晚只要骗到此人,其余几个都无所谓的感觉。 “哦?我竟然也有这样的好运?” 谢怜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说道。 “你们想好了,当真要邀请我?”。 “这是自然,我家小姐宅心仁厚,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伤心,若是知道姑娘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受苦,而我们没有将你带回去的话,免不了要训斥我们。” 说到这,绿萝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姑娘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护院周邵神情呆滞,但也因此显得更加憨厚。 “外面确实是不安全,这座山里狼虫虎豹可不少。” 几个书生闻言,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这位姑娘,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走了走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谢怜闻言,缓缓起身说道。 “既然二位盛意难却,那我便厚颜去府上叨扰了,只是我这人,性情乖僻了些,有的时候总是会惹出些麻烦,还请二位知晓。” 惹出麻烦? 那也得你有这个命才行。 绿萝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样子。 “左右不过只是借宿一夜,能有什么麻烦?再者说我家小姐性情宽厚,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姑娘不必担忧。” 谢怜点了点头。 “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还不识抬举,倒显我的不是了。” 说话间,将本来就少的行礼背起,只是怀中还抱着《金乌图》。 见此,绿萝眼里露出好奇之色。 “姑娘拿的这是?” 谢怜淡淡一笑。 “闲暇时自己所作的一幅画罢了。” “没想到姑娘还有这样的雅致,我家小姐素来爱画,到时候或许还会与姑娘讨论丹青技艺,说不定能成为闺中密友。” “我学画不过也就数月时间,难登大雅之堂,或许会让小姐失望。” “姑娘过于谦虚了,水平如何,一看便知。” 绿萝将目光放在《金乌图》上。 但谢怜却没有打开的意思,而是摇了摇头。 “拙作而已,还是不看了吧。” 绿萝目光一闪,并不坚持。 “那就算了。” 只是心里暗暗有些恼怒。 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识抬举,也罢,到时候就让本姑娘亲自料理你便是。 烧了你的破画,看你怎么说! 一行人打点好行装,撑着伞,跟着护院周邵的步子进入了黑夜之中。 天空中挂着一轮毛月亮,或许是阴雨天气的缘故,月亮时隐时现,洒下来的月光也显得很是清冷。 不过绿萝是个会说话的,路上时不时的与书生们攀谈,将走夜路的紧张情绪排解的一干二净。 都是穷书生,可没有红袖添香的待遇,在他们发迹之前,哪有这等姿色气质的少女对他们嘘寒问暖? 不消几句,便神魂颠倒。 有那么两人,甚至已经有了爱慕之意。 少年慕艾的心思谢怜很懂,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还很稚嫩的小年轻遇上善于撩拨的美人,可不是容易上套吗? 她一点也不着急,沉默的走在队伍最后面。 跟她一起的,还有钟昊远。 “谢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钟昊远小声说道。 “哪里不对劲?” 谢怜柳眉微蹙,倒是有些意外,四个书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唯独这钟昊远,倒是清醒了过来。 “禄口县张员外的大名我听过,确实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有钱人,喜欢清净,有好几个庄子.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把庄子修到这荒山野岭来吧?此地距离禄口县,可是有些路程的,更别说他还把女儿放在了这里,就不怕出现一点意外吗?” “这话你怎么不跟其他人说。” “这帮蠢货,学问都白读了,被绿萝姑娘几句好话一说,骨头都轻了二两,哪里听得进去我说话?” “也不完全怪他们,毕竟这二人都是你们的同乡带来的,天然就有信任度。” “说到这我就更觉得不对劲了,陆良平这厮我以前见过的次数不少,可不像是个讲义气的,有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还惦记着我们?” “性情大变么?” “嗯,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之前的他寡言少语,一场大病之后,忽然间变得热心了起来。”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强人劫道,图的也只是钱财,可我们这帮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有钱人啊.” “谢姑娘此言倒是说的实在,这也是我之所以犹豫的地方,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若是冤枉了别人,可就尴尬了.但这件事情还是觉得有些诡异,这荒郊野岭的,出点什么事很难以预测,过会儿去了小云庄,还请谢姑娘跟紧了我,别看钟某是个读书人,但自小家贫,免不了去做农活,自忖还是有几分勇力,如果真出了差错,我保护你,也能有个照应。” “那你的同乡们呢?” “真要是察觉出不对,肯定要拉他们一把,但看他们这副色授魂与的样子,怕是困难,能救则救,不能救也没办法。” 钟昊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谢怜却是暗暗点头,这个人虽然热心善良,但不是瞎热心,傻善良。 心里头也是有谱的。 这样的人或许没有什么大成就,但一般情况下,平平安安的活着,应该是问题不大。 但指的是一般情况下 现如今,显然就不是一般情况。 “钟公子啊钟公子,事情可比你想的要糟糕的多啊。” 谢怜心中喃喃,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冰冷。 这绿萝,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只来勾引书生的狐狸精,只不过披着一层画皮,内里其实是一只灰色的老狐,眼眸之中带着血光,口水已经流了三尺。 而护院周邵和书生陆良平,则都是它的提线木偶,人皮之中血肉都被掏空了,填充的都是稻草。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是狐狸精在操纵。 一只妖精,带着两个托,就把书生们迷得团团转。 但这也怪不得书生们愚蠢,狐妖的手段简单而有效,这群阅历并不丰富的书生上钩是很正常的。 唯一警惕的钟昊远也只是心有怀疑,但不敢完全确定。 等到他发现真相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狐狸精诱骗书生的桥段真是司空见惯,或许也就只有这些没什么社会经验的读书人,才容易上套吧嗯,当然也不排除读书人细皮嫩肉,比较好吃。” 谢怜心里随便的想着。 正巧绿萝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谢怜也回给它一个温婉的笑容。 边上的书生见了,哪怕谢怜是女子,竟产生些许吃味,不屑说道。 “那女子没有功名,也不曾参加科举,当不上女诸生,如此就落了下品,虽说大概是富贵之家的闺秀,但也就如此了,就算有几分画工,那也是应该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是必备的,君子六艺里面,可没有丹青呢。” 绿萝娇笑一声说道。 “她当然是比不了各位举子,你们都是要去参加春闱的,一旦高中,就今非昔比。” 但她看起来很又好看,又好吃啊 绿萝心中补了一句。 流的三尺口水,大多都是因为谢怜。 “若是中了,必然不会忘记绿萝姑娘,我刘某人可不是薄幸郎..” 书生听了此言很是开心,拍着胸脯保证。 走了大概有个一个时辰,路是越走越偏僻,先前多少还有点山路的痕迹,显得有人走过。 如今却是杂草丛生,连一点道路的痕迹都没了。 钟昊远对此更加戒备。 但绿萝却说。 “这是抄的近道。” 书生陆良平也适时帮腔。 “要走大道可要多绕大半个时辰,我回来的那么晚,就是因为绕了远路。” 书生们并不怀疑,还是跟着往前走。 钟昊远想要跟谢怜说些什么,但陆良平却是跟了过来,就站在二人身边.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好说出来了。 又过去一阵子,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庄子。 看起来占地能有个几十亩,规模算不上太大,但想想是在这荒郊野岭修的,书生们对张员外的财力又有了新的认识,眼神愈发热切了起来。 “真有个庄子啊,看来钟某多虑了。” 钟昊远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 本以为自己这帮人会被骗到土匪窝之类的地方。 没想到还真是庄子,而且门口已经有四五个婢女迎接出来了,模样都很周正,身材婀娜。 这些娇滴滴的少女,摧垮了钟昊远最后的怀疑。 真要是有什么陷阱,他们一群书生,也不至于斗不过女人。 但谢怜却是驻足停留,神色一凛,心里说了句“难怪”。 先前翻山之时,远观此山,就可以看到浓厚的妖气。 但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妖怪。 见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妖怪们都聚集在一起了。 这些迎接出来的少女,都是精怪,只不过披着好看的人皮。 在美丽的外表之下,都是肮脏腐臭的真身,有狐狸精,獐子精,老鼠精,刺猬精等。 “哟,来客人了!” “客人的数量还不少呢。” “路上都走累了吧,奴家伺候各位公子休息。” 一群少女迎了过来,但他们的段位就跟绿萝差远了。 过于热情,风尘气更足,有的时候还会让人反感. 但并不包括这群书生,他们被少女们姣好的身体包围,一下子就面红耳赤了,哪里还知道其他? 晕晕乎乎的就走进了庄子。 “教了你们这么多勾人的技术,你们就学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勾栏里的娼妓!” 绿萝恨铁不成钢的扫了少女们一眼,转过头来,看向驻足的谢怜。 “这位姓谢的姑娘,你进来啊。” 谢怜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好啊。” 果然不出门不知天下事。 难怪世人都畏惧妖怪,提起来就没有好感。 这一路上走来,像是白素那等善妖,一个也没看见. 随波江五鬼那等恶妖,倒是见了不少。 而眼前这小云庄,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别的不谈,就说这些妖精披着的人皮从何而来? 若不是害了人,哪有这样好的皮囊给它们穿?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么一伙妖精在这里害人,这座山的山神怎么就没有半点动静呢? 是没有山神? 还是说惹不起这群妖怪,干脆装聋作哑? 谢怜跟着绿萝进了庄子,但心里头却在盘算。 山神相比于城隍来说,从麾下实力的角度上来说,肯定是要弱一些的。 毕竟城隍负责守护人类城池,手底下有大量的阴差,属神,佐官等听用。 而山神则是多半单打独斗,没什么属下可用。 但山神比城隍优渥的一点在于,他可以在山中修行,若是一座灵山,那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很多精怪之所以谋取山神的位置,就是为了更好的修炼。 “果然神道不完整,就会出现这些纰漏。” 谢怜进了小云庄,边上的绿萝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她也没听,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清澈的池塘。 实际上是一汪血水。 两边石像雕塑的风景。 不过是人类的累累白骨幻化而成。 庄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园丁,厨子,马夫。 也都是人皮之下填着稻草的傀儡。 好一处藏污纳垢之地啊! 或许是感应到了谢怜的心意,《金乌图》之中的小家伙也愤怒了起来,隐隐有一种想要冲出来的意思。 但被谢怜暂时按住了。 她跟着绿萝进入到正厅。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挂着的一幅画像。 画像之下,还摆着香案,香炉,贡品。 “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谢怜念诵着画像边缘写着的神名。 “这圣母娘娘,可是灵验的很呐,是我家小姐一直信奉的守护神。” “诸位马上要去参加春闱,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不如拜一拜圣母娘娘,求个好运。” 绿萝指着画像,露出尊敬之色。 书生们闻言,立即答应。 “正该如此。” 却是纷纷上香。 虽然说这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的大名他们从未听过,但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神仙本来就很多。 拜一拜也没什么坏处。 若是真能得了好运,那可就赚大了。 就连钟昊远都看似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谢姑娘不拜一拜吗?” 绿萝看向唯一不动弹的谢怜,笑着说道直。 众人也都奇怪的看了过来。 “那就拜一拜吧。” 谢怜自无不可,认真的看了看神像,然后取出一炷香. 轻轻的一拜之后,就将香插入到了香炉之中。 但就在刚刚插入的瞬间,距离此地一千七百里外的苍云岭之中,正在闭关苦修的一人猛然间喷出一口血来。 轰! 她掀开静室,冲上半空,眼里又惊又怒。 “谁人暗算我!?”。 第九十章 “香火成道”的路子,被精怪信徒坑了一把 此女只看外表,约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淡紫色的衣裙,衬托的本就玲珑的身躯愈发显得成熟。 她的眼睛很美,唯独眼角略显狭长,配合着其微微高出的颧骨,流露出几分泼辣的气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怜刚刚上香的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画像上的她,温文尔雅,眉眼含笑,看起来却有几分女仙的味道。 可此刻的她,却显得狼狈至极。 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不见得好受,反而更加痛苦。 脸色煞白,垂下去的手指都在颤抖。 而这还仅仅只是外表,其身体内部,早已被搅得天翻地覆。 灵力乱窜,气机不平,道基险些都要崩溃。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的泥丸宫内,用了几百年时间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香火,此刻竟是全部崩碎,一丝痕迹也无。 圣母娘娘眼中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到底是谁人暗算我?” “这二三百年来,我一直在闭关,从未招惹过什么对家。” “但如今,竟然遭了这无妄之灾,数百年苦功一朝化作虚无,自身的道基也险些崩溃!” 她举起右手,原本戴在手腕上的一枚玉镯已经碎裂成了几十块,风一吹,甚至化成了齑粉飞走。 见此,她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枚镯子可是她的成道之宝,五百年前从一处秘地之中得来,可以吸纳香火之力,凝聚香火法身。 她决意要走那“香火成道”的路子,就绝对离不开这枚镯子。 但如今,自己好端端的闭着关,泥丸宫震荡,几百年收集的香火之力散的干干净净,就连这作为成道之宝的玉镯也碎成了齑粉. 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是那个方向” 她脑海之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似乎有很多人在她的画像面前上香,直到一个年轻女子上前. 接下来的画面,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祝青青这几百年来,从未与人结仇,一心修行,不染因果,结果却突生此.受些伤也就罢了,唯独这成道之宝损毁一事无法释怀,却是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她看向小云庄所在的方向,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换做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也不管自己还带着伤,便风风火火的杀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毕竟是一个修行了千年以上的存在,取出一件飞行法器,载着她飞掠而走。 小云庄之内。 谢怜可不知道自己随便上了一炷香,结果差点把这所谓的圣母娘娘给反噬死。 他在进香之后,就跟着书生们一起,被安排坐在会客厅里。 “小姐来啦。” 绿萝掀开帘子,很是兴奋的说道。 众人纷纷侧目,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张家大小姐,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只是一眼,众人就呆住。 从后堂进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穿宫装长裙,头发高高盘起,各种各样的名贵首饰,堆在她的身上。 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她姿容如何,而是被这股珠光宝气冲的有些眼花。 等到彻底回过神来后,便可看到此女却是生的极美,是那种很大气的长相,配合着金银首饰,就像是宫里的娘娘一般。 书生们本来就动心了七八分,此刻见了正主,可以说是已经沦陷了。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根本挪不开视线。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白富美总是最受到男人惦记的.” 谢怜摇了摇头,可以说是心如止水。 此女只有那些金银珠宝是真,其他都是假,其本体根本谈不上美艳,甚至可以用让人毛骨悚然来形容。 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蜘蛛精,浑身上下长满了黑色的毛,她咧嘴一笑,看似娇柔,实际上谢怜看到的却是蜘蛛口器张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相比于外面那些还要披着画皮来伪装自己的妖精们,眼前的这位“小姐”,明显要高出几个档次。 她已经化形了,但应该才化形不久,妖气一直在外泄,懂行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根底。 这小云庄之所以妖气冲天,七八成都是因为她一人。 “见过张小姐!” “小生有礼了。” “二三年前,小生也曾经去过禄口县,当时就觉得人杰地灵,今日见了小姐,才知道当时的感觉不假。” 书生们连忙上前行礼。 他们目光炙热,企图心很强,争先恐后的博取着“张小姐”的好感。 就是钟昊远,也出于礼节,上前道了几声谢。 “奴家见过诸位公子。” 张小姐欠了欠身子,身上的金银首饰随着她这个轻微的动作不住的颤动,分外的吸引眼球。 “刚刚绿萝已经跟奴家说了,诸位公子都是举子,即将要参加春闱。” “奴家这小小的庄子,还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饱学之士。” “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公子不要在意。” 几人闻言,正要献殷勤。 但钟昊远生怕节外生枝,抢先说道。 “小姐言重了,你能够让我们借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等怎么可能还会挑三拣四呢?一间客房,一碗热汤,一盏油灯,就足以了。” 此言一出,张小姐的眼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公子要的倒是不多,但这可不是小云庄的待客之道呢.奴家这庄子,常年也不见有客人来,如今几位举人前来,便是缘分,怎能这样草草打发了?正好庄子里有几个不成器的丫鬟,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伺候伺候人。” “热水已经烧好了,换洗的衣服也已经备下。” “不如先让丫鬟们伺候各位公子沐浴更衣,再安排客房给诸位休息?” 说话间,几个丫鬟连忙出声。 “是啊是啊,热水都烧好了呢,就等着几位公子了。” “公子若是不来,我们岂不是白白折腾了?” “难道是几位举人,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的粗野丫鬟么?” 这几个披着画皮的妖精道行不深,即便是诱惑人这点小事都显得业务水平不过关,反正以谢怜的角度来看,实在是做作了一些. 但书生们却是浑身骨头都酥了。 “伺候我们沐浴更衣..” 吞了吞口水,脑子里面立刻浮现出许多香艳的画面。 什么圣贤书,什么圣人教诲,此刻都被抛到了脑后。 几人立即动心,就要跟着丫鬟们走。 钟昊远见此,心中颇为焦急,他倒不是说意识到了危险,而是觉得同乡们这般急色,实在是有违读书人的本分。 而且心里头,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也不是说预感到了什么,而是他本能的觉得,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便宜给我们占? 张小姐太美了,美的不真实 丫鬟们太热情了,热情的外表下透着一股强烈的饥渴。 其实这些细节,只要冷静下来,是个人都能觉察到。 但四个书生已经是色授魂与,当局者迷,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 钟昊远这一阻拦,反而激怒了他们。 “去去去,休要坏我的好事。” “小姐一番盛情,怎能不领情?” “你要是不去你就在这里待着!” 几人甚至口出恶言,有一人把钟昊远推开,然后跟着丫鬟走了。 四个书生这一走,原本还挺热闹的正堂,一下子空了不少。 熟悉的人都消失在眼前,钟昊远心中的不踏实转化为不安,下意识的站在谢怜身边。 “谢姑娘,你怎么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有一点不安,觉得这好处来的太不真实了,但是这种情绪很难表达出来。 谢怜能够理解他,说道。 “他们不听劝阻,非要去后堂行那香艳之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钟兄已经尽力了,若真是出了问题,谁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谢姑娘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何止是有点” 谢怜和钟昊远私底下交流的时候,绿萝也凑到了张小姐身边,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小姐那勾魂夺魄的眼神朝着谢怜看了过来。 见谢怜果然如绿萝所言,面容清秀灵美,皮肤细嫩,顿时眼前一亮。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谢怜越看越是喜欢,内心深处甚至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来。 “若是能吃了她..”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马上如野草一般滋生。 她甚至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自从化形以来,她开始挑食了,一般的“姿色”,都不愿意下口了。 但今日,却好像又回到了化形之前,那种强烈的渴望,让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 “这位就是谢姑娘吧?奴家听绿萝说,谢姑娘最有定力,连她这般姿色,都入不得姑娘的眼呢。” 谢怜淡淡说道。 “不瞒小姐,我对绿萝姑娘,还真没有太大的兴趣。” 绿萝闻言,却是不满,冷笑了一声。 张小姐却是朝着谢怜一步步的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那奴家呢?可入姑娘眼否?” 她漆黑的双眼,就像是一眼深潭,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浸进去。 至少边上的钟昊远,已经露出了痴相。 但谢怜自然不会受到干扰,摇了摇头说道。 “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我不敢高攀而且嘛,小姐身上的胭脂味似乎太浓了些。” 张小姐眼神一闪。 “女儿家身上有胭脂味应该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但太浓了,浓的就好像是要遮掩本来的味道一样..抱歉,我失言了。” “无妨,姑娘真会开玩笑。” 张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谢怜这句话戳到了痛处,竟然没有再往前贴了 而是停住步伐,笑着说道。 “刚刚奴家也只是跟姑娘玩笑几句而已,.绿萝,给二位上茶,等里面的四位公子洗干净了, 便一同用餐。” 说完后,便转过身子,进入了后堂。 绿萝给谢怜和钟昊远一人上了一杯茶,欠了欠身子,也进入了后堂之中。 钟昊远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样子,忍不住冷汗直流。 “谢姑娘,同为女子就是有好处,刚刚我人都被迷的失去理智了,而你却安之若素。” 谢怜淡淡一笑。 拿起茶盏,眼睛细细扫过,倒是正儿八经的茶水,于是送入口中。 “喝茶。” 后堂之中。 张小姐面上满是怒容,一根根粗大的黑色毛发从白嫩的脸颊上钻了出来,显得她如同恶鬼一般。 “绿萝,你说本小姐身上还有臭味吗?” 绿萝心中一凛,连忙说道。 “小姐已经化形成功,身上的那股味道应该掩饰的很好才是,反正我是半点也闻不到。 “那刚才那女子为何这么说?” “要么只是随口一说,要么是她有古怪.难道说!” 但张小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确认过了,她就是凡夫俗子一个,不可能是扮猪吃虎的修士。” “再者说,这方圆三四千里,谁人不给圣母娘娘三分薄面?” “咱们是圣母娘娘的信徒,若真是什么宗门弟子,看到圣母娘娘的画像后,也就应该退去了。” “如此说来,此人应该是随口乱说了,当真是可恨!待会儿不如把她交给我,我来慢慢炮制她!” 张小姐冷笑一声。 “你想的倒美,她是我的猎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极品的货色了,至少要细细品味一个月才够!” “那她身边的那个呆书生,就归我了。” “随你高兴。” 二人正说着,然后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阵阵销魂的叫声。 正是在沐浴的几个书生。 看样子,已经进入正题了。 “若不是今晚有大菜,我可不会放过这几个书生的元阳。 绿萝舔了舔嘴唇,脑子里面还在想着谢怜。 虽然小姐已经打算独占了,但她要分一杯羹,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销魂蚀骨的叫声,甚至都传到了正堂。 谢怜神色平静,这种小场面动摇不了她。 但钟昊远却是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正经,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个的都忘形了呢?” 谢怜说道。 “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他们。” 没过多久,后堂的四个书生志得意满的走了出来。 脸上还有回味之色。 脚下却很飘,脸色也很白,眼窝子更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明显是被吸走了大量的元阳。 他们就算是今日不死,以后也活不长了,没几年的寿命了。 看到同乡们这副被掏空身子的模样,钟昊远大为震惊。 “你们这是怎么了?” 都说酒色伤身,但也不至于一次就变成这样吧? 单纯的他,甚至留下了心理阴影,对女人产生了一丝丝畏惧。 “你懂什么?” 同乡们却没有人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而就在这个时候,绿萝和张小姐再次回来了。 连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一桌子豪华的酒菜. 书生们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但谢怜却没有动筷子。 “谢姑娘怎么不吃?” 不知不觉间,钟昊远已经以谢怜为主了,见她不吃,于是也不去碰酒菜。 谢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钟昊远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酒菜,而是从兜里摸出来一块白天吃剩下的干粮,就着茶水送入口中。 这一幕场景,被暗中关注着的绿萝看在眼里。 “谢姑娘为何不动筷子,是酒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桌酒菜也有点发臭,生不出兴趣来。” “姑娘说笑了,你看其他人吃的多香啊。” 闻言,几个书生像是看神经病一般,看向谢怜。 “绿萝姑娘别理会她,此人没有口福不识货,我们是识货的。” 绿萝冷笑一声,目光看向众人。 “几位未必有点小瞧她了,真正不识货的人是你们自己啊,不信你们看看自己吃的是什么?” 几人一惊,紧接着便发现美食的香味变成了恶臭。 低头一看,却是直接吐了出来。。 这桌子上摆着的,哪里是什么美食? 分明是让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的腌臜之物。 癞蛤蟆,毒蛇,毒蝎子,烂鱼等等。 而最让人恶心的,还是人类的断手断脚,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早就已经发烂发臭了~。 一个书生刚刚还在大口大口的吃着蹄髈,结果如今细细一看.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方才还大快朵颐的四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当即便呕吐了起来,恨不得连心肝肺都一起吐出来! 这一幕,被钟昊远看在眼里,脸色顿时大变,手指着绿萝难以置信的叫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奴家可不是人呢。” 绿萝阴笑一声,姣好的面容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其本来面目。 果然是一头面容丑陋的灰狐狸,一双眼眸之中满是血光,腥臭的口水滴落下来,沾湿了自己的毛发。 “你你你.” 所有书生都惊呆了。 难以言喻的恐惧弥漫心头。 有人想起刚刚的欢爱,忍不住看向刚刚与自己云雨的丫鬟。 “官人还惦记着我呢?” 丫鬟咧开嘴一笑,画皮一层层的脱落下来,变成了一个眼里泛着血光的獐子精。 这书生哪里能接受得了这个? 刚刚还跟自己恩爱的娇媚美人,一眨眼变成了怪物,当即翻起了白眼,直接就昏了过去。 “哈哈哈” 妖精们大笑了起来。 却是不加以掩饰了,一个个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面目狰狞,妖气滔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书生,吓得肝胆欲裂。 一个个脸色惨白,连说话的能力都没了。 谁能想到,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小云庄,一下子就变成了魔窟。 也就只有张小姐还维持着人类的面容,但不需要动脑子想也知道,作为这群妖怪的首领,张小姐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她的面容再怎么娇媚,在众人眼中,也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吃啊,喝啊,公子你不是很饿吗?” “不,我不吃,不吃!” 一个书生被妖精按住,将那还在滴着臭水的烂肉往他嘴里塞。 “公子,你不是说等自己中了进士,就要回来娶我吗?这话可还算数?” “我,我” “男人果然都是薄情之人,若是不算数,我就只能吃了你!” “不要,不要,我娶你,我绝对娶你!” “娶我吗?不好吧,人妖殊途,要不还是吃了你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妖精们露出了凶残的本性,肆无忌惮的戏弄着书生们。 书生们越是恐惧,越是崩溃,它们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陆良平,你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把我们带到了魔窟之中!” 钟昊远破口大骂,指着一言不发坐着的陆良平。 若不是你,我们在破庙里好好避雨,哪有这么多事? “这位公子,你怕是怪不得他,他一个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绿萝上前,一把扯下画皮,露出里面的人形稻草。 这一刻,钟昊远才知道,原来陆良平早就已经死了。 完了! 他绝望的瘫倒在椅子上。 他已经算是警惕的了,一路上都比较提防,但谁能想到,算计他的根本不是盗匪,而是妖精。 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妖物? “公子莫要着急,你是我的,过会儿奴家会好好疼爱你的。” 绿萝看着钟昊远,舔了舔嘴唇。 猩红的舌头上好像染着血,让钟昊远浑身发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绿萝的精力还不在他那里,而是定格在了谢怜身上。 “谢姑娘果然不是凡人啊,到了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保持镇定。” 先前她就觉得谢怜有些怪异,如今更是确信了此事。 正常凡人遇到眼前的这种情况,就应该是崩溃的。 可谢怜倒好,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还往杯子里添了一点茶。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在耍猴戏给她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我不镇定一点,还能怎么办呢?莫非跟他们一样,被吓破胆,才合了诸位的心意?” 谢怜意有所指的说道。 “阁下果然不简单,竟然看出来了我们的意图,不错,我们就是要吓破他们的胆,越是恐惧,越是惊慌,越是能造就最美味的魂魄,我们吃人肉修行,连魂魄也不放过,光是今晚的这几个生魂,就比得上数年苦修。” 张小姐缓缓走了过来,就坐在谢怜的对面,一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第九十一章 到底是想给我上香还是上坟? “但我不明白的是,阁下一介凡人,为何好像对我们很是了解呢?” “谈不上很了解吧,我看过一本书,是一个叫做清羽的道人所做,上面记载了他的人生阅历,像是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先是勾引,再是给一些甜头,让他们极致的放松后,突然摊牌,前后反差之强烈,足以吓破人胆.呵呵,先前我只当个故事看,如今发现,事实竟然真是如此。” “原来阁下还有这样的造化,你口中的那位清羽道人,应该是一位修士无疑了,那你为何没有跟着他修行呢?” “我只是得到了他的笔记而已,从未与真人照面。” “笔记里面就没有记载修行法?” “没有啊说来惭愧,我读这本书的初衷,其实是想要精研丹青之道。” “早先就听绿萝说了,阁下似乎是一位画家,不知道可否让奴家看看墨宝。” “不了吧,我所画之物,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在这个极端诡异的环境之下,谢怜和张小姐竟然闲谈了起来。 二人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边上的钟昊远简直听傻了,看谢怜的眼神颇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阁下果然孤傲,很有脾气,奴家很欣赏,但阁下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奴家是化形大妖,而你只是凡夫俗子。” 张小姐的耐心耗尽了,一根根黑色的毛发从毛孔之中钻出来,紧接着,背后伸出八根巨大的蜘蛛腿来。 见到这一幕,钟昊远也晕了过去。 这已经超出了他承受的极限。 谢怜轻轻一叹。 “不让你看,是为了你好..也罢,既然小姐要求,那就随了你的心愿吧。” ······.· 说话间,谢怜将《金乌图》放在了桌子上. 但蜘蛛精却反而不敢去接了。 谢怜这般淡定,平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难道说她是一个隐藏道行的高人?” 蜘蛛精踌躇了起来。 如果谢怜的修为高出她太多,那么她肯定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但她已经是化形大妖了。 无论怎么看,谢怜都只是个凡人。 如果真是隐瞒修为,不说是真仙级数,多半也是接近这个层次了。 但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她撞到? 她可不愚蠢,专门挑那些过路的穷书生下手,期间还要多次试探,就是怕招惹到厉害的存在。 谢怜如果真是那等级别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去破庙避雨?还跟这些凡夫俗子混在一起? 各种各样的猜想涌上心头,蜘蛛精愈发的不敢做决定,而是谨慎问道。 “阁下可知道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 谢怜眉头一挑。 “不就是刚进来拜的那个画像吗?” 蜘蛛精死死的看着谢怜的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我等可都是圣母娘娘的信徒,数百年前,我还得到过她的指点。” “哦?那画像竟是一位真人,我还以为只是杜撰出的神像呢。” “阁下看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居然连苍云岭的圣母娘娘的大名也没有听说过。” “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小姐抬出这位圣母娘娘干什么?是想让我知道你背后有个靠山?” “看来是奴家想的太多了,阁下连圣母娘娘都不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蜘蛛精松了一口气。 行走在此地,居然不知道圣母娘娘,那说明谢怜就算是有所隐藏,其段位也绝对不会高。 “小姐还真是小心谨慎啊,明明眼神里面都是对我的觊觎,但事到临头了,却反而小心起来了,怎么怕我扮猪吃虎?” 谢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此妖的心思,不难猜测。 “在这个世道修行,总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蜘蛛精眼中放出凶光来。 “死到临头了,阁下仍然能这般平静,这份定力,奴家是自愧不如的。若奴家是人族大人物,就冲着阁下这份定力,也会想要提拔你,但可惜,奴家乃是妖精,我只想吃了阁下,看看阁下的肉到底是什么滋味!” 耽搁了这么久,绿萝早就急不可耐了。 如今见大姐终于“图穷匕见”,却是率先扑了过来。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金乌图》,恶狠狠的说道。 “老娘倒要看看,你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像宝贝似得藏着掖着,不让我看是吧?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它撕碎!” 她果然恶意满满,用很大力气撕扯,根本不是想看画,而是想要将其毁掉. 但《金乌图》岂是它能撕碎的? 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有破坏丝毫。 这让它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猛地展开了画卷。 而蜘蛛精却是在这个瞬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恐怖。 “不要打开!!!”。 绿萝打开了画卷。 “好大的树!” 这是它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扶桑树真的太大了,每个人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大的树吗? 然后,它就注意到了金乌。 金乌傲然屹立,眼眸之中充斥着滔天煞气。 绿萝吃过人,绝对不在少数,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但是它感觉自己所积累的煞气,在这只从未见过的怪鸟眼里,就像是萤火虫一般的渺小。 金乌可是传说中的大凶之兽,岂是小小狐狸精能够直视的? 就在它看到金乌眼睛的瞬间,意识立即被拉入到画中世界。 啾! 小金乌振翅而起,它还非常的幼小,毛都没长齐,但是天然带着一种皇者之气。 绿萝心神震颤,这一刻的它再也动弹不得丝毫。 这是来自于血脉本源的压制,它区区一只狐狸精,哪怕是修炼到真仙,也会瞬间被金乌所制。 修为并不能弥补血脉之间的距离,这种压制力源自于生物本能。 “这是什么怪物?” 它的疑问很多,但是它永远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因为下一个瞬间,它的身躯就被点燃了。 一缕太阳真火自画中世界涌出,狐狸精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肉身连带着魂魄一起,直接被烧成虚无。 “啾!!!” 小金乌昂首屹立,拍打着还很稚嫩的翅膀,裹挟着熊熊燃烧的太阳真火,直接从画中世界冲出。 自诞生之初,它就想要到达外界。 这是追求自由的本能。 画中世界太小,真正吸引它的一定是外界。 但它也知道,在自己成年之前,居住在画中世界是最好的选择。 出来的机会可不常有。 因此,它要借着这个时机,好好看看外界的样子。 轰! 金乌冲出画中世界,距离最近的蜘蛛精意识到了大恐怖,就要施展手段逃离,但是根本来不及。 小金乌知道谁是敌人,早早就锁定了它。 “前辈饶命!我乃圣母娘娘的信徒,不要杀我!!!” 她哪里还没意识到,自己招惹到了一个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她以为的凡夫俗子,实际上竟然是一个超出他想象的存在。 在这金色的火焰面前,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但小金乌哪里会在乎她的呼喊? 金乌本就凶焰滔天,如今冲出画中世界,哪里还有不大开杀戒的. 一道耀眼的火光闪过,蜘蛛精瞬间就变成了火炬,然后就消失在虚无之中。 嗤啦啦! 金色的火焰大爆发,自动锁定了所有妖精。 “饶命!” 妖精们没命的奔逃。 整个小云庄瞬间成了绝地。 也不知道钻出来多少妖精,至少有上百只,多数都还是没有炼化横骨的,都是这些妖精的后代。 平日里绿萝等妖精吃剩下的骨头和血食,便交给这些后辈解决。 它们自小就被蜘蛛精养着,三观严重扭曲,杀气极重。 若是成长到化形,所造成的危害绝对不会小于蜘蛛精. 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金乌已经飞了出去,畅快的在空中翱翔。 一缕缕太阳真火,像是下雨一般,在它飞过之处,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沾之即死,碰之即亡! 刹那间,哀鸿遍野,整个小云庄都燃烧了起来了 太阳真火仿佛燃尽一切,抹除了此地的所有污秽,金色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 而距离此地已经非常接近的圣母娘娘,却是陡然间止住步伐。 “那是..” 她眺望小云庄的方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可以肯定,前方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她的画像之中留存着她的一丝神念。 足以证明前方那个庄子,肯定和她的信徒有关。 但此刻这缕神念已经消散了,再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冲天煞气,她不禁生出了一个猜测。 “是我的信徒招来的麻烦?” “到底什么样的存在,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人莫非不知道我祝青青的名头?还是说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猜测涌上心头。 祝青青有点被吓到了,甚至生出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不甘心。 被毁掉的玉镯,乃是她成道的希望,说是身家性命也不为过. 她什么都能忍,唯独此事无法接受。 “我祝青青自忖这些年来从未招惹过什么对头,即便是我的信徒得罪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狠毒吧?直接毁我成道之宝,断我道途,如此行径,与直接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祝青青思忖少许,最终还是摸了过去。 但刚开始的那股气势已经没了。 她忘记了自己要找人“要个说法”的初心,而是打算看看情况。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么? 整个小云庄都燃烧了起来。 除了五个书生之外,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地上的一根枯草,此刻也被太阳真火点燃。 小金乌撒欢了,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而就在这个时候,祝青青终于赶到。 她看到那燃烧的金色火焰,心脏的跳动差点都停止。 “这是什么火?” 她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金色火焰,尊贵而又暴躁,至刚至阳,天生就带着一种火中王者的气息。 这不禁让她产生了联想。 一个多年之前听说过的传闻涌上心头。 “据说世间有一种极强的火焰,生于太阳中心,此火为太阳真火,为万火之王.” 烈火焚烧,温度骤然飙升。 但祝青青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太阳真火只是个传说,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想要得到此火,就必须深入太阳中心,但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即便是真仙,也把太阳当做是禁地! 但是看看这金色的火焰,和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不是太阳真火又是什么呢? 祝青青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那点事了。 太阳真火的意外发现,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心. 天哪。 我祝青青只不过是一个梦想着成就真仙的修士,为什么要让我发现这等恐怖之物? 太阳真火为何出现? 被何人驱使? 她丝毫也不敢感兴趣,瑟瑟发抖,只想要离开此地. 但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威严自天空中降临,抬头一看,竟是一头浑身都被太阳真火包裹着的怪鸟 它兴奋的在空中飞翔,释放出越来越多的太阳真火,似乎想要将整座山都烧成灰烬! “原来太阳真火是被这只怪鸟操纵的.这是什么生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祝青青满眼都是惊惧。 能驱使太阳真火的生物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举世皆惊。 啾! 金乌好不容易出来撒欢,只烧个小云庄并不过瘾,骨子里的凶性让它想要点燃更多的东西。 它注意到了祝青青,但是并没有放在眼里,凶狠的眼眸一扫而过,让后者几乎吓得瘫倒在地.. 在它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烧的,太阳真火之下一切都是虚无,整座山如果都被夷为平地,自然跑不了祝青青。 但就在此时,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闹够了吗?还不快点回来。” 说话者,正是谢怜。 小金乌冲出画中世界后,本来做的很好,只是焚烧了小云庄的所有,却没有伤害到五个书生丝毫。 但接下来的剧本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小家伙似乎玩疯了,骨子里的凶性爆发了出来,竟然有想要将这整座山都点燃的冲动. 它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能只是觉得好玩。 但谢怜却不敢大意。 想到前世有关“后羿射日”的传说,立刻就知道,绝对不能让小金乌肆意的闹腾下去。 现在还小,就已经凶威滔天,以后大了还了得? 岂不是要灭世? 所以立即出言,让小金乌回来。 啾! 小金乌发出哀求的叫声。 谢怜的一句话,直接让它清醒了过来,它试图让主人心软,允许它多玩一会儿。 但谢怜却很坚定,根本不给它机会。 无奈之下,也只能垂头丧气的飞回,连带着漫山遍野的太阳真火一起,飞回到画卷之中。 而这一幕,正好被祝青青看到 “这只怪鸟,竟然还有主人!?” 她下意识的看向谢怜,然后立即生出了眼熟之感。 这不正是那个给她上香的年轻女子吗?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竟是此人给我敬香的缘故,她一拜之下,直接损我几百年香火积累,使得我元气大伤,而我那作为成道之宝的玉镯,实际上替我抵挡了大部分的反噬.若不是如此,我当场就暴毙了!” 她只感觉老天爷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这一位是何等存在? 而她祝青青又算什么? 何德何能受她一拜? 自己先前还觉得毁了成道之宝心有不甘,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庆幸。 至少我还活着 “咦,这不是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么?” 就在祝青青想明白了关节,还没有回神的时候,谢怜却是发现了她. 立即就觉得眼熟。 旋即就想了起来,不正是画像上的那一位么? 想到蜘蛛精口口声声说圣母娘娘是她背后的靠山一事。 谢怜本能的警惕了起来。 “这一位,莫非是来找麻烦的?” 但下一刻,她就露出了讶然之色。 只见祝青青浑身打了个激灵,谢怜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险些让她的道心崩溃。 ”前辈,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在过去,祝青青巴不得自己的名号人尽皆知。 但是在现在,从谢怜口中说出,却是让她有一种头都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她连谢怜的香火一拜都承受不了,这“圣母娘娘”四个字,听起来更是分外的羞惭,想到谢怜刚刚驱使着金乌焚烧一切的恐怖场景,她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哪里还敢自称什么娘娘? 在这位面前,简直是要被卑微到尘埃里。 “怎么?莫非你不是圣母娘娘?先前这里的一伙妖精,可是大肆的吹嘘你呢。” 谢怜实话实说,没有一点点夸张。 但在祝青青听来,却是分外的刺耳,有一种强烈的嘲讽之意。 “贱名何足挂齿..对了,前辈刚刚说,这里有一伙妖精?” “嗯,应当是你的信徒,正堂之中就挂着你的画像呢,呵呵我因缘际会来到此地,还被他们拉着,给你上了一炷香。” “什么,竟然是它们!?” 祝青青简直目眦欲裂。 她总算弄明白了罪魁祸首是何人! 若是蜘蛛精和绿萝在此,她定然要掐着她们的脖子,狠狠的质问他们。 “你们以为我是谁?我能当得起这一位上香?到底是想给我上香还是上坟?” 谢怜见到祝青青一瞬间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奇问道。 “圣母娘娘这是怎么了?” 祝青青再次打了个哆嗦,央求道。 “前辈请莫要再提圣母娘娘这四个字了,晚辈怎当得起前辈称呼娘娘?先前前辈一炷香,险些让晚辈身死道消” 谢怜一怔,对于此事,她根本就没有预料。 祝青青苦笑连连,还真怪不得这位,人家看来是半点也不知情啊。 要怪,就得怪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信徒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晚辈的那几个信徒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让前辈给我上香,我这几百年的香火根基,都因为这一拜而烟消云散,就连成道之宝,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晚辈这,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祝青青说完来龙去脉后,又发出一声惨笑。 这上哪说理去? 我好好的闭着关,谁也没有招惹,结果就遭了厄难 这一次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再有个一千年只怕是也缓不过来,因为道途断绝,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了。 但谢怜却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淡淡说道。 “无妄之灾?在我看来,阁下可远远谈不上无妄之灾呢。” 祝青青的神情为之一滞。 “世间道途万千,阁下要走那香火成道的法子,谁人也管不了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走这条路,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就拿这小云庄的妖精们来说,它们打着你的旗号,到处害人,这小云庄的累累白骨,难道少得了你一份吗?” 谢怜眼眸之中泛出些许冷意。 “但阁下却觉得自己好像很无辜,但你也不想想,若没有你这个靠山在,这帮妖精未必就敢如此行事吧。” “别的不谈,那蜘蛛精可是口口声声说,不仅与你有香火之情,当年还曾经受过你的指点。” “受人香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担上因果了,只想要香火之道的好处,却一点坏处也不想沾,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香火成道之法,谢怜是知道的。 她毕竟不是修行小白了,通过阅读《清羽杂记》,知道在乾国东南部沿海地区,非常流行这香火之道。 当地渔民由于封闭迷信的原因,非常迷信各种神灵。 这些神灵,许多都是来历不正的山精野怪幻化而成,骗取信仰,增进修为,一度害人。 因此二三百年前,乾国官府在沿海地区开展了伐山破庙的计划,也不知道捣毁了多少“邪神”和“淫祀”。 但这实际上起到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 当地百姓思想被侵蚀的比较严重,没过多久,又被其他“神祗”割走了香火。 很多要走香火之道的修士,都会前往沿海地区,那里的愚民是提供信仰的好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但清羽道人并不是很看得上这种手段。 事实上香火成道法,在正统修士眼中,已经可以被归类为歪门邪道了。 闻言,祝青青心中一凛,但仍然有些不服。 第九十二章 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晚辈可并不是那等只拿好处,不愿意承担因果的人,若不是如此,这几百年工夫,我怎么可能只积攒这点香火呢?” “我不去人族世界传道,一是担心被正道修士认为我是邪神淫祀,心怀叵测,二则是因为人心多变且复杂,香火即便是收割了上来,因果也比较大,到时候怕是承担不起。” “所以,我只在苍云岭附近数千里范围传道,专门寻那些刚刚觉醒灵智的单纯小妖,将其收为信徒.晚辈自忖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小心了,还请前辈明察!” 听着祝青青言语之中的委屈之意。 谢怜眉头一挑。 “你说的是真的?” 后者连忙点头。 “千真万确。” 谢怜狐疑的扫了她一眼,只听她的这副言语,确实是挺诚恳的,但判断一件事情的真假,肯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所以谢怜最多是半信半疑。 “你觉得此地的蜘蛛精一伙算得上单纯吗?若不是遇上了我,今日又要多五个枉死之人了。“ 说话间,还指了指沉睡的五个书生。 祝青青扫了一眼,说道。 “未必是我的信徒,或许它们得到的画像也只是盗取而来的,整个山庄都被烧成了灰烬,前辈自然想说什么是什么。” 祝青青此言一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心道一声:坏了! 她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性格泼辣,经常性的不过脑子,这一千多年的修行岁月,也不知道因此得罪了多少人。 但过去的那些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唯独眼前这位,可不是她能招惹的存在。 想到刚刚金乌飞回画像之中的画面,视青青脸色陡然间失去了血色。 “哦?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 谢怜倒是没有她想的那么愤怒,但心情肯定也不会太好,冷笑一声说道。 “画像之上寄托着你的一缕神念,若真是被盗取,你难道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更何况,我亲眼所见,这些妖孽虽然杀性很重,残忍嗜血,但对你可是毕恭毕敬,言语之中更是试图以你的名头吓退我.“ “而且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口口声声说,你收的信徒都是刚觉醒灵智的单纯小妖,或许你说的是实情,可你知道,人心易变,难道妖心就不会变吗?过去单纯的小妖就没有变坏的可能?” 一番话,说的祝青青头都抬不起来。 半晌之后,才讪讪开口。 “左右不过几百年的时间,不至于败坏如斯吧?” 却是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你闭关一次,几百年过去了,只以为弹指一瞬,却不想对外界来说,几百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大事了,王朝更替,江山易主.” 谢怜斜着瞥了她一眼,说道。 “若你还是不服,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浪费一些时间,反正这几千里的范围,都是你的传道之地,你的信徒是什么模样,一看便知。” “只是有一言必须要说在前面。” “如果最终证明,你不是被冤枉的,又如何呢?” 祝青青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安了,但骑虎难下,面对谢怜的质问,她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只能是咬咬牙说道。 “若真是如前辈所言,我任凭前辈处置,即便是为奴为婢,也不皱眉头一下!” 谢怜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精力却是放在了《金乌图》上。 画中世界的小金乌已经沉睡了。 小家伙刚刚还凶威滔天,摆出一副要燃尽一切的架势. 但实际上,它只是刚刚才出生的幼鸟,还远远没有到它逞威的时候。 先前趁着兴奋,一番撒泼。 如今激情退去,却是彻底的疲倦了。 可以看到它躺在乌巢之中,有一缕缕的太阳真火围绕着它流转。 这一睡,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清醒. “等她醒来,也要教她读书!” 谢怜在心里给小金乌划定了未来的道路。 正在沉睡的它,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悲惨命运。 但谢怜已经铁了心了。 通过先前的事情,可以看出小金乌骨子里凶性滔天,还只是幼鸟,就已经有了极其强烈的破坏欲望。 若是不加以管教,等到以后成年了,岂不是要祸害苍生? 前世有后羿射日,血染苍穹,金乌陨落。 这一世难保就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再者说,就算没有人能制裁,以谢怜的性子,岂能由得小金乌胡来? 趁着如今还小,还没有定性,严加管教一番,或许能让其受益一生 多行不义必自毙,谢怜可不想看到自己亲笔所画,宛如骨血一般的小金乌将来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教导小金乌,本就是她的责任。 “走吧,你的每一幅画像都有神念加持,你比谁都清楚你的信徒在哪里,究竟真相是什么样子,一看便知。” 谢怜平静的说道。 她倒不是非要跟这“圣母娘娘”辩一辩道理,而是想到《清羽杂记》关于香火之道的描述和猜测,让谢怜生出一些想法. 她还从未亲眼见过香火之道的样子,如今正好开拓一下眼界,顺便验证自己的想法。 至于祝青青嘛 谢怜则还是以怀疑为主,此女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无辜,尚且还是未知数。 小金乌虽然睡着了,但谢怜也能放出太阳真火,如果此女当真撒了谎,那么谢怜也不会太轻饶了她. 祝青青不知道谢怜的心思,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她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一时失言,又招来了麻烦!” 唉,被这一位惦记上了,可真是出大事了!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 书生们陆续醒来。 “发生了什么?” “妖怪!我还记得有妖怪要吃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几人刚一苏醒,脑海中的记忆就浮现了出来。 顿时乱成了一片。 “够了!” 此时,钟昊远厉声喝道,好不容易让众人平静了下来。 “你们都睁开眼看看,哪里有妖怪?” “如今乃是晴天白日,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圣人云,君子临危而不乱,瞧瞧你们的样子,还像个读书人吗?” 一席话,说的众人安静了许多。 倒不是这番话多么有道理,而是他们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损伤。 当然,昨晚那一番颠鸾倒凤,元阳肯定是缺失了,导致现在膝软无力,精神不佳。 但这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还好端端的活着。 富贵静雅的小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来,大地被烧成了焦土,而他们几人就衣冠不整的睡在野外,阳光洒下来,甚至还有些刺眼。 昨晚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喃喃自语。 “要么是一场梦,要么是有高人相救。” 钟昊远回忆着自己昏厥前看到的画面,隐隐间猜到了什么。 “高人?” 众人面面相觑。 但钟昊远就没有解释的意思了,等他们冷静下来,自己就有可能想明白。 众人整理好心情后,还是继续准备赶路。 回乡太远了,倒不如先下山,到山下的小镇子上寻求帮助。 念在他们是举人的面子上,弄到一些盘缠和干粮应该不会是什么问题。 众人狼狈的行走在荒山野岭,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只是路过昨晚避雨的破庙之时,却是不约而同的驻足。 看到这座庙,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 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看了一阵子,又沉默的往前走。 唯独钟昊远,走了几步又停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 “若真有高中之日,定当为您重塑金身,修缮庙宇!”。 —— “这梅花岭是这方圆数千里风景最为秀丽的一处地方,每到梅花盛开时节,就是这里最美丽的时候,堪称人间奇景晚辈几百年前传道的时候,就是从此地先开始的。” 崎岖泥泞的山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祝青青和谢怜。 祝青青对于此地,明显有着特殊的感情,眼眸之中时而流露出回忆之色。 “所以此地对你有特殊意义?” 谢怜四下看了看,虽然还不到梅花盛开的世界,但风景已经堪称秀丽了。 “确实是有特殊意义,晚辈一介散修,能走到今日,靠的都是自己这世间多的是风景瑰丽的名山,但真正属于我的风景,只有这梅花岭。” 祝青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属于我的,才是真正好的。” “那你为何不把道场安在这里,而是要去苍云岭?” “前辈何必明知故问?此地虽然风景好,但灵气却是淡薄了一些,如何能够支持我的日常修行?” “既然很喜欢,就这么舍弃了,不是有些可惜。” “倒也算不上可惜,我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却把梅花岭交给了第一批信徒。” 祝青青眼中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他们是一家三口,应该已经化了形,本体乃是山里的梅花鹿,我刚寻到他们的时候,母鹿被猎人所伤,公鹿和小鹿都不愿意抛弃它,一直守在身旁.此情此景,令人感动,于是我便出手点化了这一家三口。” “之后,我在此地传道,附近的妖精闻讯之后,纷纷赶来。” “因为数量太多,安置起来并不容易,这鹿家三口,便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们心性善良,做事细致,我走之后还将道场托付给他们” 祝青青并不愚蠢。 她当然能够感应到自己画像的精准位置,但相比于去那些没有把握的地方,她肯定会选择前往自己最有信心之处。 鹿家三口,便是她最信赖的信徒。 她非常自信这鹿家三口不会有任何问题,随便谢怜怎么看。 谢怜清楚她的这点小心思,但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她本来也不是非要和祝青青辩个真假出来,心底真正的想法,其实还是想要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香火之道。 但越是深入梅花岭,谢怜越是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你没有发现,周围似乎太安静了些吗?” 祝青青一怔,点头说道。 “不应该啊,梅花岭乃是我当年传道的地方,多的是小妖精怪在这里生活,如今怎么一只也见不得了?” 谢怜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 只能用妖气冲天四个字来形容。 其浓烈程度,至少要是小云庄的数十倍以上。 “前方何处?” “正是我的道场所在。” 祝青青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鹿家三口可是她的亲信,这里万万不可能出了差错。 “过去看看。” 谢怜和祝青青加快步伐,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山崖之前。 向下俯瞰,便能看到一座山谷。 谷口形似葫芦,地势险要。 谷中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又临着河流,很适合生活。 而且谷中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妖怪络绎不绝,看起来有点人类集市的那种感觉了。 “这里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热闹?” 祝青青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里可是她的道场啊 可看她的神色,却仿佛第一次来一般。 “过去这里是什么样子?” 谢怜问道。 “只是寻常山谷,我动用法力在这里搭了一座高台,就坐在台上传道.如今不过几百年时间,没想到就变化这么大了~” “是鹿家三口经营的?” “只能是他们,我在谷口设了禁制,若他们不开放此地,外人肯定是进不来的,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进去一看便知。” 谢怜来了兴趣,这妖族的集市,她还从未见识过。 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就从山崖下去。 祝青青自然跟了上来。 谷口处有两个狼头妖怪守着。 凡是进入谷口的妖精,全部手持一枚白色的玉牌,放入到谷口一块青石的凹槽之后,眼前的虚空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投入了石子一般,散发出阵阵涟漪,紧接着则是破开一个口子。 “进去吧。” 狼头妖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两个小妖点头哈腰的一阵道谢,然后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走了进去。 每一个进入山谷的妖精,都要经历这个程序。 谢怜看着新奇,小声的问道。 “你有这样的身份验证吗?” 祝青青摇头,但还是自信说道。 “禁制是我设下的,没有玉牌我也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去。” 谢怜有些惊讶。 “一介散修,还有时间去研究禁制之道?” 祝青青自嘲一笑。 “非是晚辈有这个爱好,而是可选择的不多,我倒是想炼丹炼器,但也得有传承不是?这禁制之道是我过去杀了一位对家,从他的身上搜出来的,想着多一技傍身总是好事,于是便研究了一段时间,只可惜那个对家得到的禁制之法也不全,最终只能是高不成低不就。”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怨气。 这是对命运不公的抱怨。 对此,谢怜并不感到意外,散修是这样的,因为没有门派依靠,很难得到完整的传承。 一般毕生所学,都是七拼八凑而来。 按照《清羽杂记》之中的说法,清羽道人曾经和一位散修结交,发现对方什么都会,又什么都不精。 这算得上是常态了。 抱怨归抱怨,祝青青也是真的对自家道场的变化而感到好奇。 她观察了观察别人手持的玉牌,略微思考之后,便用身上携带的白玉随意仿制了一枚,看起来样子大差不差。 “其实这玉牌什么都不是,真正重要的是玉牌之中铭刻着的解禁之法,这道法门我只传授了鹿家三口,没想到他们居然制作成了玉牌,传的到处都是” 一眼望去,谷里的妖精少说也有几百个了。 这等规模,几乎可以自成一方势力了 祝青青看了,觉得有些心惊。 “鹿家三口做此事难道没有跟你通报吗?” 谢怜淡淡问道。 “没有,也可能是我在闭关。” 祝青青嘴上说着,但心里头却是已经怀疑上了。 她确实是闭关了,但并不代表就联系不上她。 事实上鹿家三口每隔百年,都会给她发送一道传音符,汇报这百年之中发生的事情。 祝青青闲暇时刻还是会听一听的,但这一家三口却从未提起过这里的事情。 谢怜见祝青青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头也有点犯嘀咕。 自己只是一时好奇,想要来看看香火之道,怎么拔出萝卜带出泥,还真的让她找到了祝青青的破绽? 二人来到谷口。 两个狼头守卫扫视二人,眼里满是懒洋洋的神彩,拖着长音说道。 “哪个山口来的?看着眼生,第一次来的吗?” 谢怜看向祝青青。 后者神色一闪,说道。 “自小盘山而来。” “小盘山啊,那里有一位角统领,你们可听过?” “你说的是角十三?”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称呼角统领的大名,让他听了去,非要挖了你的心肝下酒不成.不过在我们圣母娘娘的道场,却是不需要担心这些,有身份令牌吗?拿出来看看。” 祝青青表面不动声色,拿出赝品玉牌放入到青石凹陷之中,暗地里却在传音。 “前辈,这角统领指的是一头青犀,长着个独角,手底下招了一群小兵小将,自以为是个山大王,天天自娱自乐,我当年见着好玩,就传了他几道法门.” 谢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玉牌放入后,禁制果然打开了,看着眼前露出的缺口,狼头守卫淡淡说道。 “看你们是新来的,好心提醒你们一句,来圣母娘娘的道场做买卖,是要讲规矩的,若是坏了规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祝青青脸色已经有点发黑的趋势了。 “什么规矩?” “进去之后左转,往录事厅去,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下一位!” 它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别耽误时间。 祝青青看了谢怜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当先进入了山谷. 在谷外隔着禁制,还感觉不到什么,一进入山谷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血腥气。 谢怜一眼扫过,脸上就露出了不明意味的冷笑。 “这就是你的道场?这就是你口中良善的一家三口开的市集?” 祝青青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可以说是眼前一黑。 “冤枉!前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介散修,能走到今日,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工夫。” “眼看着真仙在望,我搞这些名堂做什么?沾染了业力,将来渡劫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怪谢怜生气,也不怪祝青青如此紧张。 而是这谷里的场景实在是过于吓人了。 之前在山上遥远俯瞰,看的热闹,以为是集市一样的地方。 现在去看,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集市,而是屠宰场。 屠宰的是什么呢? 是人! 甚至有不少人形妖怪在叫卖。 “新鲜的心肝,新鲜的人脑,走过看过,不要错过” 甚至连叫卖声都学的是那么的像回事,但他口中的货物,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场景不是个例,而是全部都是。 山谷之中简直就是一个血肉加工厂,也不知道在这里屠杀了多少人,血腥气经年不散,已经形成了一层层的血雾,就盘旋在山谷上空,只是被禁制遮挡,外面看不太出。 而地面则早已被血液染红了,人皮肉烂成了泥土,踩在脚下,松松软软,也不知道是泥土还是人肉。 山谷的右侧,则是一个垃圾处理场,骷髅骨棒,堆积成山,大量的人类头发黏在上面,腥臭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样的地狱场景的边上,居然还开着几个饭店,十几口大锅支棱着,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肉,不少妖族蹲在边上,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前辈,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自毁前程!” 祝青青是真的怕了,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因为可能到来的谢怜的责罚,更是山谷之中地狱场景给她造成的冲击。 她修香火之道成仙,不是因为她非要追求捷径,而是她只有这么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在此之前,她修的其实是正统的金丹大道。 一个修金丹大道的正道修士,哪里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真以为天劫是开玩笑的吗? 杀孽过重,业力缠身,天劫落下,魂飞魄散! “去刚刚它们说的录事厅看看。” 谢怜深深的凝视了祝青青一眼,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 第九十三章 好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后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涌上了心头. “鹿平!” “鹿梦!” “鹿原!” 她念叨着这一家三口的名字,眼睛几乎都要红了。 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害我!? “你不会以为此事真是你那三个信徒做出来的吧?” 就在其暴怒之时,谢怜却是缓缓开口。 “三只鹿妖罢了,即便是得了你的指点,也不足以让他们做成这等大事,其背后,定然还有人主使.至于你嘛,若是真的没有参与此事,那么就应该是被人当成是替罪羊了。” 祝青青一怔。 “替罪羊?” 谢怜手指着左前方,录事厅就在那里。 祝青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进入录事厅的妖精,都用草绳串着一个还在滴着血的心脏。 这是婴儿的心脏,很多邪功修行,都需要用到此物。 这些妖精进去之后不久,便走了出来,手上提着的心脏已经没了,而是多了一副画像。 祝青青看的目眦欲裂,这不是她的神像是什么? “我闭关之前,叮嘱鹿家三口替我传道,因此留下了许多画像,这些时日以来,我见香火之力日益增多,还以为他们尽心尽力.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尽力法!” 祝青青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若不是顾忌谢怜,此刻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 “别急,还有惊喜呢。” 谢怜看向录事厅,背着手缓缓走了过去。 先前离开小宁县的时候,老城隍就告诫过,说是往西南方向直线行进,虽然距离最短,但也容易遇到一些麻烦。 但谢怜一路走来,除了翻山越岭让她有些烦恼之外,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 现在才知道,麻烦的事情原来是会凑在一起,接踵而至的。 最开始她本以为只是一伙恶妖害人的常见桥段,结果引出了祝青青,而这仅仅只是个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竟然是在这里! 谢怜心中涌出深深的寒意。 难怪人们都说世道险恶,今日一见,才直观的感受到. 前世的她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困难,这一世刚穿越的时候,虽然有些波折,但后面却连续遇到了不少好人,让她感慨,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 但此时此刻,她却揭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层面纱。 在温情和善良的背面,还有冷血和残忍。 “既然遇到了,那就不得不掺一脚了。” 谢怜深吸一口气。 昨日若是小金乌在这里发疯,她或许都不会去管。 在祝青青口中风景独美的梅花岭,在谢怜眼中,却是蒙着一层令人厌恶的血色。 将其烧了,或许还能还天地一片干净! 祝青青不知道谢怜心中所想,但她隐隐之间能够感应到对方的情绪并不会太好,这让她怒火中烧之余,又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是谁害我?” 经过谢怜的分析,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多半是被人算计了。 仅凭鹿家三口,确实没有能力搞出这么大的名堂。 如果可以,她很想大开杀戒,杀光这一切的污秽和肮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她又怕谢怜认为自己是在毁灭证据。 谢怜不说话,她猜不透心中所想,于是始终处于愤怒和恐惧交杂之中的境地.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她和谢怜走到了所谓的录事厅之中。 录事厅里的妖精不少,约有七八个。 甚至还排着队,显得很有秩序。 而在录事厅的正中间,则是支着一张桌子,一个顶着鹿脑袋的男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 “鹿平!” 祝青青咬牙切齿。 一家三口的名字甚至都是她取的。 鹿平是雄鹿,只求一生平安,所以起名为鹿平。 鹿梦是母鹿,觉醒灵智后心性跳脱,酷爱做梦,不像是个母亲,更像是个少女,因此取名为鹿梦。 至于鹿原,那个时候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鹿,原,有平坦宽阔之意,意味着将来能跳出梅花岭,前往更广阔的地方驰骋. 对于这一家三口,最初的信徒,祝青青自认为自己做的已经是非常到位了。 “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了,那种遭遇背叛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忍受。 只能是低下头,不去看鹿平,也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已经扭曲的面容。 谢怜没有在意祝青青的心情,而是自动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然后就听到鹿平慵懒的声音传来。 “还是那句话,凡是想要皈依万妖教的,必须要做到两件事情。” “第一,取男婴新鲜心脏一枚,作为圣母娘娘的贡品。” “第二,奉献自己的信仰,取了圣母娘娘的画像回去之后,务必要日夜祭拜,不可耽误这些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但总有蠢货记不住,现在大爷问你们,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群妖连忙讪笑说道。 “不必不必,我们已经知道了..” 谢怜看向祝青青,传音说道。 “看看,都打着你的旗号呢。” 祝青青已经愤怒到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就听到鹿平继续开口。 “既然都懂规矩,那么很简单了,先交贡品,再领画像,从此之后,都是我们万妖教的兄弟了。” 谢怜再次传音。 “你知道万妖教吗?” 祝青青摇头,已经有点气的背过气去了。 “我连个真仙也不是,哪有胆子立教?” 立教可不是小事,祝青青位格严重不足,若是敢做此事,必然要招来反噬。 这就跟她受不起谢怜一拜是一个道理。 涉及到教派气运,自身的本事就一定要硬,可不是她这个还在为成仙而烦恼的修士能够涉及到的。 “你有没有胆子立教我不知道,但他们可是一直打着你的旗号,用着你的道场,拜着你的画像你觉得若是气运反噬,会不会牵连到你?” 一句话,让祝青青瞬间呆住。 怒火甚至都散去了大半。 她面上的神色甚至变得有些无助。 “前辈,我..”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你之前几次强调自己作为散修,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但现在我却觉得,你能走到今日,运气的成分应该占据很大的比重这么大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你竟然还一无所知,这样的你,凭什么敢奢望成就真仙呢?修行难,成仙更难,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谢怜见过一个半真仙。 一个指的是丹阳子。 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经历过大虞国的崩塌,大风大浪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之后还建立了丹霞山,名扬天下。 和谢怜交往时,老道一直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谢怜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他丝毫。 丹霞山三尊仙人,陨落两个,只剩下丹阳子一人维持,但仍然不堕仙宗威名,屹立在乾国东部。 真以为这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情吗? 半个指的则是清羽道人。 谢怜未曾与之谋面,但是拜读他的大作,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清羽道人对于谢怜来说,几乎等同于“半师”,有着指点和引路的作用。 阅读清羽道人的人生,能够清楚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磐石不移,他用双脚丈量大地,走遍世界各地,磨练出一颗无暇的道心,因此才能成仙。 而祝青青呢? 修为上来说,距离真仙似乎就只差一个大境界。 但实际上,差的根本不是一点半点。 “晚辈,受教了..” 祝青青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惨笑一声,再无半点不服. 她连自己手底下发生的那点事都看不清楚,居然还妄想成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是要说教你,只是想要让你认清楚现实,你现在可以仔细回想了,你有没有结过什么仇人?或者发生过什么怪事。” “仇人?怪事?” 祝青青犹豫说道。 “仇人肯定是有的,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也都不算什么生死大仇,时隔多年,我想不到有谁会这样害我。” “至于说怪事怪事!?” “我那玉镯,却是透着些古怪!” 谢怜心中一动。 “就是你一直为之心疼的成道之宝?” “正是此宝,我当初得到此宝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古怪,当时是我在赶路,忽然见到一座山上显出宝光,意识到是灵宝出世,便赶了过去看到宝光的人应该不少,我当时心里焦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好处,却不成想,灵宝飞出后,竟然直接朝着我飞来,我带着玉镯逃出了千里之外,然后顺利将其炼化,得了香火成道的法子” “让我猜猜,此事发生的时候,你或许还在暗暗窃喜?以为自己时来运转,是天命之子?”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想来,却觉得颇为古怪,我若是什么天命之子,早早就该发迹了,何苦沦为散修,受尽苦楚?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能撞上我?” 祝青青面露痛苦之色。 她以为玉镯是她此生最大的缘法,因此失去了之后,才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此刻看来,此事未必如此。 “可惜你那玉镯已经毁了,不然我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谢怜遗憾的叹了口气。 但一饮一啄,或有定数,若不是玉镯毁去,祝青青也不会孤注一掷的来寻谢怜要个说法。 二人传音交谈之时,其他妖族已经交割完毕,得了画像后露出喜色。 只剩下谢怜和祝青青,还在人群的后面。 鹿平见了,下意识的不耐烦,但见二人竟然完全是人形,却是心头一凛。 竟是两个化形大妖! 他也看不出谢怜和祝青青的道行,只能从外表判断。 先不说那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就说谢怜吧,不仅化形了,而且气质超凡,宛若画中仙子,却是和其他出身草莽的妖族明显不同。 鹿平是个有见识的,立即就知道谢怜不简单,立即起身笑道。 “原来是二位前辈,你们也要入我万妖教吗?” 谢怜看向他,问道。 “入教如何?不入教又如何?” “入教自然是要拜我们天仙玉女苍云护世圣母娘娘,日夜供奉香火,但这不是白做,能够得到圣母娘娘的庇佑是其一,其二可以在这无忧谷自由出入,摆下摊位,与其他妖族交易.当然,前辈乃是化形大妖,只是得个摊位意义不大,但我们圣母娘娘神通广大,传下过法旨,凡是入教的化形大妖,都可挑选一门法门。” “法门?” “可以是修行法,也可以是神通,术法等等。” “圣母娘娘这么大方?” “这是当然。” 听到这,祝青青憋不住了,低着头说道。 “若是不入教呢?” ”前辈莫要说笑,若是不入教,您来这里干什么?” 鹿平虽然觉得这个声音略显耳熟,但也无暇细想,而是笑着说道。 “我万妖教迟早有一日,要称霸这西南群山,教中化形大妖已有不少,前辈此刻加入,正是最好的时机。” 谢怜弹了弹手指,淡淡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一直在说圣母娘娘如何如何,可是谁曾见过?” 鹿平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圣母娘娘闭关苦修,准备突破真仙境,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见得到她?我们只需要为她大量提供香火,就可助她打破桎梏,长生久视.前辈你问了这么多,到底要不要入教?” 谢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你已经解答了这么多,不介意再回答一个问题吧,这次真的是最后的问题了,你口口声声的说要助圣母娘娘突破到真仙,可是以这种方式收集来的香火,是在帮她还是害她呢?” 鹿平脸色突变。 “你究竟是谁?” 谢怜轻笑一声,看向身边低头的祝青青说道。 “还是你来跟自己的信徒说吧。” 祝青青点了点头,蓦然抬头,眼中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鹿平,你好好的仔细的看看老娘是谁?” “圣,圣母娘娘!?” 鹿平看到祝青青的面容,险些瘫倒在地。 所谓“万妖教”,看起来似乎是信奉圣母娘娘,但要真说虔诚嘛,却是不大可能。 祝青青即便是顶着这张脸在山谷里转一圈,也最多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眼熟,仅此而已。 但鹿平不一样。 他对祝青青可是熟悉的很,此刻一见真容,立即露出惊慌之色,就要逃走. 但怒火冲天的祝青青哪里可能让他走脱? 也不见手上什么动作,就拽住了鹿角。 “问你话呢?老娘可待你不薄啊,你为何~要害我?” 嗤啦! 祝青青咬牙切齿之间,竟是硬生生的把鹿角拔出. 顿时血流如注,疼的鹿平疯狂哀嚎。 什么情况? 听到鹿平的惨叫,外界众妖大惊。 鹿梦心头一紧,听出来是自己丈夫的声音。 倒是夫妻情深,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屋子里出来一个阴翳少年,正是鹿原。 相比于还顶着个鹿脑袋的父母,他竟然已经先行化形了,嘴唇鲜艳如血,面容惨白,气质妖异。 看着逐渐远去的母亲,他眼神微微一闪,转过身子,直接进入了地下暗道。 暗道之中,只有一面铜镜摆放。 鹿原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这口血喷出后,他的脸色更加白了,而铜镜则像是醒过来了一般,疯狂吞噬着血液。 鹿原对着铜镜说道。 “师尊,出事了!” 地下的动静,谢怜和祝青青是不知道的。 “老娘待你不薄啊!” “可你呢?竟然想要用这有毒的香火,生生毒杀老娘,你好恶毒的心思!” 活生生的被拔下一根角的鹿平痛不欲生,但哪怕是这样,依然守口如瓶,不肯吐露真相。 “什么香火有毒,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娘娘的要求收集香火!” 祝青青气笑了。 “按照我的要求是吗?我让你把无忧谷搞成现在这般乌烟瘴气?我让你收集婴儿的心脏做贡品?鹿平,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可没胆子做这些事情,说吧,你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握住了另一根鹿角,就要再次发力将其拔掉。 而就在此时,鹿梦赶了过来。 “娘娘慢动手!” 祝青青看向鹿梦,眼中血色愈发浓郁。 “来的正好,省的老娘一个个去找。” 她一伸手,鹿梦身体不受控制一般飞了过去,被他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这一刻的祝青青凶威滔天,比魔头还像魔头。 房间里的妖精们心惊胆战,连忙四散逃走。 “想走?” 祝青青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袖口出飞出两把飞刀,划出一道道光影,瞬间将妖精们抹杀。 轰! 刀气爆发,整个录事厅都炸成了齑粉. 所有妖精都看到祝青青大杀四方的一幕。 有人终于认出了祝青青,对比着手中的画像看了一眼,惊叫出声。 “是圣母娘娘!” 他们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圣母娘娘不是正在闭关吗? 为何会突然出关,而且看这样子,竟然想要杀了鹿平和鹿梦. 有个别机灵的,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最后方,试图偷偷离开。 但祝青青杀意已决,在场的妖精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轰隆隆! 整个无忧谷都震动了起来,一道翠绿色的屏障浮现,将无忧谷罩住. 这就是她亲手设计的禁制。 不光让外面的人进不来,还能让里面的人出不去。 见此,群妖震怖。 “我们都是娘娘信徒,娘娘这是何意?” 有妖精颤颤巍巍的问道。 “信徒?”祝青青冷眼看向鹿梦和鹿平:“你说说,它们是老娘的信徒吗?” 鹿平仍然是一副咬牙死硬的样子。 但鹿梦却是挣扎着开口。 “此事,已经不是娘娘说了算的你意识到的已经太晚了,香火早已供奉了上去,只要沾染了这些香火,便等于是染上了滔天业力咳咳,恭喜娘娘,真仙无望矣!” 鹿梦被掐着脖子,说话断断续续,但居然还露出了嘲讽之色 祝青青心底的火瞬间就被勾了上来。 “你找死!” 她一指点在鹿梦的眉心。 刹那间,鹿梦眼耳口鼻之中全部喷出血液。 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见到这一幕,死硬的鹿平却是目眦欲裂,尖叫道。 “娘娘,你要问什么,我全部都交代,不要杀梦儿!” “你们倒是伉俪情深啊。” 祝青青不仅没有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更加愤怒了。 “若不是老娘,你们当初早就葬身在猎人的弓箭之下,结果你们就这么报答我?现在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鹿平惨笑一声,说道。 “不怪我们,要怪就怪娘娘给的筹码不足.那位大人,传授我们速成之法,使我们的修行,一日千里,原儿更是被他收为弟子,如今,如今已经化形了,将来真仙有望” “可娘娘能给我们什么呢?你传授的那些法门,走的是金丹大道,我们不过是凡胎血脉,修此道一辈子也不可能能长生.” “若要长相厮守,就不得不投身于那位大人。” 闻言,祝青青冷笑连连。 “你嫌弃金丹大道修炼的太慢,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生灵欲要入道而不得,你能遇上老娘我,本来就是撞了大运。” “你竟然还不知足?” “那个所谓的大人,给你们的这速成之法,其实就是损伤天和的邪门路子,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但实际上却断绝了道途.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莫非你们不懂吗?” 鹿平眼中露出一抹疯狂。 “当然懂得!但我等小妖,修行本来就艰难,即便是只有那一线微小的可能,也要去搏一搏!” “老娘是什么性子莫非你们不知吗?若我成就真仙,难道还会忘记你们?” “娘娘有情有义,鹿平没有半点怀疑,但我可不觉得娘娘能够成就真仙,尤其是那位大人盯上了娘娘之后,我就知道,娘娘是斗不过他的.要怪,娘娘就怪自己吧,是你当初点化了我们一家三口!” 谢怜见此,摇了摇头,好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外面的妖精们暴动了起来,它们不知详情,但就听到这一番对话,也知道大事不好。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直接反抗了起来。 这里面,可不乏有化形大妖。 一部分人试图冲击禁制,一部分人则是杀向祝青青。 但祝青青乃是堪堪迈入渡劫境的修士,距离真仙也不过一个大境界,料理这些妖精却是不在话下。 她连动都没动,光是庞大的灵压,就压得所有妖精喘不过气来。 “滥杀无辜,嗜血成性,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统统该死!” 祝青青方才收回的两把飞刀,再次飞出。 片刻之间竟然分裂出数千把。 咻咻咻! 第九十四章 缘真妙,以为丢身家,实则大福源 飞刀如雨,血肉横飞。 不过片刻功夫,就杀光了在场的妖精们. 本来就血气冲天的无忧谷,此刻更是沦为了一处绝地,煞气,怨气,血气.各种各样的负面能量疯狂喷薄。 若是放着不管,不需要多久,就能养出一尊魔头来。 “杀吧,杀光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鹿平眼中露出讽刺之色。 “木已成舟了,给娘娘供奉香火的何止是他们?一张画像,就可能有十几,数十乃至数百妖族祭拜.娘娘以为自己杀得完吗?” 边上的鹿梦也开口了。 “娘娘认命吧,我们只是棋子,而娘娘你,也早就身在局中,不怕告诉你,娘娘你自以为大机缘的玉镯,其实就是针对你的陷阱从你戴上镯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祝青青神色一闪,冷笑说道。 “是不是万劫不复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既然你们口中的那位大人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敢说?我师尊正是阴阳童子,娘娘可曾听过。” 鹿原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抹冰冷之意,自己父母命在旦夕,但都没有让他多看哪怕一眼。 祝青青神色一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阴阳童子?真仙大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阴阳童子? 谢怜眉头一皱,她竟然也知道此人。 清羽道人的笔记里提起过。 是一个老魔,手段血腥,狡猾残忍,也不知道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为了对付他,足足五位真仙联手. 当时的清羽道人还没有度过最后一次天劫,没有资格掺和到这种级别的大战之中。 只是后来听说阴阳童子身死道消了。 即便是清羽道人这种苦修士,也对于阴阳童子的死表示了喜悦之意,在笔记之中特意铭记。 谢怜当时看这一段的时候,就像是看个故事。 看完了就完了。 从未想过,阴阳童子竟然没有死,还跑到了西南之地搞风搞雨。 “我师尊狡兔三窟,怎会轻易陨落?那一日不过是诈死而已,却骗过了天下人!” 鹿原大笑,眼光看向某处,露出狂热之色。 “师尊!” 一阵大笑声传来,下一刻天空中的禁制被破去,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悬浮于空中. 正是阴阳童子,虽然少年面容,但是却一头白发,身穿阴阳两色的道袍,眼眸之中满是阴狠。 “骗过天下人,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老夫舍弃肉身,只有残魂逃脱,苦修千年,却无法重返巅峰,可叹可恨啊!” 阴阳童子满脸都是感慨,看着祝青青的眼中露出一抹贪婪。 “直到我遇到了你,世上竟有第二个与我同源之人!” 祝青青脸色发白。 “你胡说什么,我资质一般,根骨不佳,怎么可能与你同源?” 阴阳童子乃是真仙,其修行资质当然是上佳的。 祝青青可不认为自己能比。 “不不不,所谓同源,与资质无关,而是你的魂魄,乃是与我相同的万灵生魂!” “万灵生魂?” “百万人之中也未必有一个的稀缺魂魄,天生就是修炼阴阳魔功的好料子。” “我明白了,你算计我,是想要夺舍我!” “荒谬,你一个女儿身,老夫夺舍你作甚?只不过是想把你的魂魄养成真仙魂,然后将其吞掉罢了。” “你,你才是荒谬,我距离成为真仙还有谣远的距离,等到你老死,老娘我都未必能成真仙!” 祝青青嗤笑,什么成名已久的老魔头,竟在这里说胡话。 但谢怜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不一定。” “什么?” 谢怜看向阴阳童子,回忆了一下《清羽杂记》的内容,淡淡说道. “传闻阴阳童子有一部传承于远古魔宗的秘术,乃是七情魔君所创的《融魂法》,此法针对于魂魄,可以短时间内用香火之力,催生魂魄,使其快速增长,若是香火足够,到达真仙层次也未必不可。” 祝青青神色僵住。 而阴阳童子则是冷眼看向谢怜,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存在感微弱的年轻女子,一眼扫过,心头便是一跳。 他竟然看不出此人的道行! 老魔谨慎的性子立即发挥了作用,凝神问道。 “这位道友是何人?对老夫我似乎颇为了解,但我看着却是有些面生。” 谢怜凝视着阴阳童子,虽然表面古井无波,但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她满打满算,才修行了多久? 虽然有天尊道果。 但是她对于道果的理解,如沧海一粟。 至于道行,就不必提了。 若是小金乌还在,那还有几分底气。 可偏偏之前撒欢的狠了,如今已经陷入到了沉睡状态。 可对方呢? 是一个成名已久的老魔,虽然说受了重创,但这就不代表他弱了。 他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就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把祝青青放在眼里.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谢怜斗法经验太少了,刚出新手村,就要挑战大boss,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即便是有太阳真火,但也得能烧的到对方才行,谢怜现在可还不会飞 但谢怜没有自乱阵脚,而是主动出言,吸引了阴阳童子的注意力。 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老魔明显产生了忌惮之心。 “谢某的名号,道友应当是不知道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道友的名头的,倒是机缘巧合,从清羽道友的笔中看来的。” “清羽?清羽道人?千年前的那位新晋真仙?他的笔记怎会在你手上。” “是丹阳子道友送我的。” 谢怜是扯虎皮,但同样也是实话实说。 这两个沉甸甸的真仙名头砸下来,阴阳童子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是一个最会玩弄人心的老魔头了,寻常人可轻易骗不了他。 因为谢怜说的是实话的原因,他没有看出丝毫破绽,于是心中的忌惮之意猛然暴涨。 若是全盛时期,一个新晋真仙,一个炼丹老道,他可不会放在心上。 但此刻偏偏是他的衰弱期,不说是对上两个真仙,就是他还活着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也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若是再引来仇家围剿,他可没有自信再假死一次. “祝青青是怎么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阴阳童子忌惮二位真仙,但更加忌惮谢怜,因为他使劲浑身解数,也看不出谢怜的丝毫底细. 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只是凡人一样。 但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跟两位真仙扯上关系? 一时之间,心里打鼓了起来。 二人都忌惮的着对方。 但相比之下,老魔的压力要更大一些,声音都柔和了下来。 “这位道友,你与老夫无冤无仇,今日之事,可否不要插手,老夫必有重谢” 他怕了! 谢怜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产生丝毫的退却之意,现在如果她真的答应了,反而会让老魔怀疑她的实力,和这种魔头打交道,一定是有进无退的,若是非要退,也不能是这样的方式。 她淡淡一笑。 “和道友谈交易的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我没有兴趣,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答应道友,我可以不插手此事。” 她看向祝青青,眼里闪过一抹鼓励之色。 “青青姑娘,可有胆量,与这老魔一战,手刃仇敌!?”。 “我?” 祝青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阴阳童子。 “手刃他?” 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疑惑。 前辈你莫非是在跟我开玩笑不成? 她最大的底气,就是谢怜在这里 只要放出那画中神鸟,这老魔就只有仓皇逃窜的份。 可现在倒好,谢怜答应不插手此事,却要让她和阴阳童子单挑。 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青青姑娘放心,我虽然不会亲自出手与他交战,但也不会看着你白白送死的,你若是信得过我,尽管与之一战便是。” 谢怜淡淡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但心里,其实是没底。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 “既然如此,那我就豁出去与他一战!” 祝青青紧咬着嘴唇,眼里露出决绝之色。 此事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她和阴阳童子之间的事情。 谢怜属于是意外卷进来的。 她和谢怜之间无亲无故,就是不插手,她也说不出个错来。 只是她下意识的认为谢怜是正道人士,身为正义之人,必然和阴阳童子天然对立。 但现在谢怜已经把话说明白了,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豁出性命一战便是,至少谢怜还承诺了会帮她,想到小金乌先前释放出的太阳真火,她心中便是一定。 泼辣的性子涌了出来,手指着阴阳童子说道。 “老魔头,你想吞姑奶奶的魂魄,就拿出本事来,老娘我倒要称量称量你的手段,还有几分!” 阴阳童子眉头一跳. 祝青青在他眼中就是蝼蚁一般的角色,即便是现在实力不到巅峰时期的三成,但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所以说,祝青青叫嚣的再怎么厉害,对于他而言也如同清风拂面。 身为臭名昭著的老魔头,什么坏话脏话没有听过? 祝青青这般程度的,根本就动摇不了他的心思,他真正在意的,始终是谢怜。 “道友是否有些托大了,你若真想插手此事,就亲自下场便是,老夫虽然实力大跌,但也不是好惹的;你若是不想插手,就立即离开,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偏偏又不插手,又不离开,还让这蝼蚁一样的角色来和老夫对敌乱.你的心思,老夫还真是难以琢磨呢。” 我倒是想过直接离开。 但可能吗? 老魔阴险狡诈,且心思极为敏感,谢怜当真是掉头离开,就等于露了怯,以这老魔的性子,还不一定会做些什么事。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谢怜只能继续虚张声势。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占据上风的,因为她知道老魔是个什么人,而老魔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道友此言差矣,首先青青姑娘虽然实力弱了些,但也绝对不是蝼蚁,好歹也是有望真仙的存在,能到这一步,已是不容易.而且最关键的是,道友现在的实力,到底还剩下几分呢?若换做巅峰时期的你,要做这事,何须大费周折?只要制住青青姑娘,接下来的一切,不是任由你导演?” “你藏头露尾,躲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旁人看到的是你的心机算计,阴狠毒辣,但我看到的,却是你前所未有的虚弱。” “你在害怕什么呢?让我猜猜,哪怕是躲在了这西南之地,你仍然担心自己露出形迹,被外人发觉,且不说你那遍及天下的仇家,就是当初参与围剿你的五位道友,若是得知了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恐怕立刻就会朝着此地赶来吧?” 阴阳童子面上毫无表情,丝毫也看不出有没有因为谢怜这番话而产生情绪波动。 但谢怜也没有观察他的意思,只是闲庭信步的一般向前走了几步,悠悠然的说道. “所以说,道友也不必装腔作势了,收起你那昔日的魔头风范吧,你现如今的这点实力,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闻言,老魔面上终究是浮现出一抹阴沉之色。 “既然道友如此瞧不起老夫,那为何不亲自出手呢?杀了老夫,从此你就会万人敬仰,你的大名会传遍整个修行界,老夫的那些仇敌,也会对你生出感激之情,好处可是不少呢。” 谢怜在虚张声势,试图用言语打压老魔,让他产生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而老魔,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想要试探谢怜,此刻他的心中,一定是在天人交战. 谢怜知道,跟老魔这样的狡诈之徒打交道,一定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要自己掌握主动权,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 “道友还挺有意思的,自卖自夸,宣传着杀了你的好处?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你还是在试探,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可以停止在试探了,我不会亲自出手,更不会在你交战到一半的时候偷袭你原因嘛,很简单,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惊。 就是边上的祝青青,也露出了愕然之色,旋即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前辈的口气,实在是太大了,这老魔可是个老资格的大人物,在她眼中,竟是当小辈看待吗?” 她相信了这番言辞。 能驱使太阳真火的恐怖存在,一定是远远胜于老魔的。 但阴阳童子并不知道此事,他所有虚伪的假装都散去了,眼眸之中实实在在的涌出了怒火。 “以大欺小?” 他冷笑一声,只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老夫一生结仇无数,交战无数,难听的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但从未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充大辈.道友好大的口气,看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在依仗什么!”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魔光,直接杀向谢怜。 速度极其之快,谢怜的眼睛即便是能看破他的轨迹,但身体却是来不及反应。 但就在此时,祝青青的声音却是响起。 “老魔,你不配跟前辈交手,你的对手是我!” 她甩出两把本命飞刀,直接对上了老魔。 正如谢怜所说,老魔的实力其实已经非常衰弱了,换做是过去的他,随手一指就可灭掉祝青青,但是现在呢,竟然被祝青青接住了攻击。 “祝青青,你真敢跟老夫交手?” 老魔阴沉一笑,甩手便是一道魔光砸出。 “你都要吞我魂魄了,真以为姑奶奶是个好脾气不成?” 祝青青的压力极大,一开始就祭出三四件法器,与老魔交手,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但嘴上却不甘示弱,硬碰硬的说道。 哼! 老魔心中涌出几分恼火之意,其实他不是拿不下祝青青,而是七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谢怜身上。 谢怜说她不会偷袭,可老魔却不会信。 若是连这种屁话他都相信,那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他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谢怜一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他底牌都不敢动用,时刻提防着谢怜。 “有点险。” 谢怜松了一口气,刚刚老魔突然出手,其实是有点凶险的。 还好祝青青反应及时,直接接了过去。 由此可见老魔是何等狡诈,毫无征兆,就直接悍然出手了。 谢怜一眼扫过,就知道老魔没有尽全力。 “他现在内心压力极大,恐怕还在紧张的提防着我。” 谢怜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神色愈发的从容,背着双手,看着空中的缠斗。 “世人都以为道友已经死了,谁能想到,你竟然假死脱身,逃到了这等偏僻之地。” “为了活命,道友付出的代价应该是无法想象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还要费尽心思算计青青姑娘了。” “看道友刚刚的模样,先前我的猜测,应该是猜中了.我这人生平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猜别人的那点事,让我再猜猜,道友为什么要走这步棋呢?会不会是靠着自身的努力,已经无法第二次再成仙了呢?该不会吞掉青青姑娘的魂魄,已经是你唯一的选择了吧” 此言一出,老魔眉头狂跳,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三分。 这被祝青青敏锐的捕捉到了,趁机还击的同时,放肆笑道。 “难怪你惦记着姑奶奶,原来是自己已经没有能耐再重回仙人境了!” 老魔冷笑一声,眼中射出两道魔光,险些将祝青青从空中击落。 “荒谬的猜测!” 谢怜抱着双臂,自顾自的说道。 “我再想想,道友为什么无法重回仙人境了呢?该不会是无法渡劫吧?世人都知,对于魔道而言,渡劫乃是天大的考验,再怎么强大的魔道,要想顺利渡劫,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道友若是巅峰时期,或许还有渡劫希望,但现在只是残魂残躯,修为十不存一,还怎么渡劫呢?” “对了,如果能求来渡劫丹,或许还能增加些成功率。” “但可惜,这渡劫丹只有道门正宗可以炼制,就比如说我先前提到的丹阳子.但这条路子,也已经被堵死了,道友若是敢出现在丹霞山,得到的绝对不是渡劫丹,而是整个道门正宗的围剿!” 阴阳童子不想听谢怜所言。 但偏偏谢怜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戳到了痛处。 就像是穿脑魔音一般,让他的心越来越乱,一股暴躁之意,更是涌上心头. “笑话!老夫怎会去找那些牛鼻子老道求渡劫丹?天道不公,同样是渡劫,凭什么魔道就要比其他道途艰难!” “天道至公!渡劫成仙本就是一道考验,你汲取天地力量,成为修行者,不思回报,反而有伤天和,滥杀无辜非是我偏袒,而是这天底下大多数的魔道手段,都要用到生魂祭祀,血肉洗练,往往炼制一件魔道法器,都要搭上无数性命,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段,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业力,天道没有完全堵死成仙之路,留有一线生机,已经是极其公平的体现!” “可笑至极,老夫一身修为,本就超然于凡世,若是跟那些牛鼻子老道一样,天天在山门里躲着念经修行,餐风露宿,那我的一身修为又有什么意义?谁人不想肆意妄为?谁人不想天下闻名?老夫的名号只要被提起,就有无数人战栗,这就是老夫修行的意义!我欲我道,横行无忌,若非如此,还有什么生趣!?” “好一个我欲我道,不愧是成名已久的老魔,短短四个字就总结出魔道真谛,但可惜,这世上还是正常人居多,魔道势弱,如过街老鼠,就是道友这般人物,也落得个凄凉的地步。” “只要重回仙境,老夫有的是办法超越巅峰,你现在就下论断,还太早了些!” 阴阳童子被谢怜撩拨的情绪波动,但要完全动摇他的道心,那却是不太可能的。 这等老魔头,可没有那么好对付。 但谢怜也有所保留,言语到了这里,时机已经成熟了,他似笑非笑的看向老魔,抛出了一记足以动摇其道心的暴击! “重回仙人境,说的倒是容易,看起来道友现在还是挺有自信的,但我却要提醒你一句,你高兴的还太早了,青青姑娘并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想用香火催生,但她可未必如你所愿。” 老魔冷笑一声。 “这就不需要道友操心,似这等散修,能得到一门成道之法,哪有能抵御诱惑,我那镯子,有收纳香火之奇效,这丫头还指望着借此凝聚香火法身,岂有不用之理?” 第九十五章 斗法胜,神山,镜花水月 “那镯子呢?” “镯子?” 老魔定睛一看,祝青青手上竟是空空如也,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知道这镯子有问题,老魔头,原来真是你安排的!” 祝青青伸出雪白的手腕,故意在老魔面前摇晃。 “但幸好,遇到了前辈,直接就毁了此宝,那些有毒的香火也尽数散了去!” “你说什么!?” 老魔看到祝青青得意洋洋的样子,头一次真正的乱了方寸,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不可能,你只要祭炼我那玉镯,就已经与之牵扯到了一起,毁掉玉镯容易,但那冥冥之中的联系却是无法断绝!” “可真的断绝了。” 祝青青拍着高耸的胸脯,眼里露出得意的神彩.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若是以常规法子,还真奈何不了那镯子,正如老魔所言,毁掉了镯子也没用,因为祝青青已经和其牵扯到了一起。 但那蜘蛛精一伙千不该万不该让谢怜拜祝青青的画像。 这一拜,这一炷香,根本就不是祝青青的位格能够承受的。 冥冥之中的反噬之力,直接就要将祝青青抹杀。 而那玉镯子,本意是要害人,但因为是容纳和转化香火的关键之物,反而在反噬的时候成为了挡灾之物,直接崩毁了不说,和祝青青之间的牵扯也被硬生生的抹去了. 这个过程,处处巧合,难以复制。 就算是老魔机关算尽,也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施展手段一算,居然真的看不到祝青青身中香火之毒的丝毫痕迹了。 “你这老魔算的倒是巧妙,如果不是意外的遇到前辈,我此次闭关可能就真的成全了你!” 祝青青一阵后怕。 她闭关凝聚香火法身,刚刚进展了三分之一,就直接被谢怜打断。 当时还觉得灰心丧气,前途断绝。 现在想来,竟然是谢怜救她一命.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前辈比这老魔,也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何人?你怎么可能斩断玉镯和这丫头之间的牵扯!” 老魔心态大崩,思维都陷入到了混乱。 这种冥冥之中牵扯,又不落于实处,得是多么恐怖的手段,才能强行将其斩断? “这个问题,道友还是自己慢慢去想吧。” 谢怜见此,知道最后的时机也到来了,目光定格在祝青青身上,厉声说道。 “祝青青,今日我就借你真火一朵,务必斩了这魔头,为人间除此一害!”。 阴阳童子因为投鼠忌器的缘故,本就把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谢怜身上。 一番言语动摇,使其心神不宁,情绪激荡。 而如今,玉镯被毁,牵扯斩断,所有的谋划成空,强烈的打击更是使得他心神大乱。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谢怜要的就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手掌轻轻一搓,一朵淡金色的火莲便浮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朝着祝青青飘荡而去。 这正是太阳真火! 谢怜现在能够驱动的不多,也就这么一朵火莲而已。 为了防止火莲暴动,伤了祝青青,谢怜还取出了一丝云气,掺和到了其中。 毕竟小金乌都是云气创造的,太阳真火再怎么暴躁,也要服从于云气的调度。 祝青青双手捧着火莲,能够感受到太阳真火焚天煮海的恐怖威能,但现在却乖巧的化作一朵莲花,被她捧在手掌心。 “前辈的手段,当真是无法想象,和她相比,阴阳童子稚嫩的如婴儿也似!” 什么阴谋算计? 什么鬼蜮伎俩? 什么魔道巨擘? 今日二人交锋,虽然未曾动手,但是在祝青青眼里,已经高下立判,双方的差距大到离谱,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因此,她胸中涌出万丈豪情来,面上更是露出激动之色。 “谨遵前辈吩咐,今日定斩了此獠!” 说话间,直接欺身而上,却是全力施为。 “猖狂!” 阴阳童子怒喝一声,但眼眸里却是光芒不定。 此刻的他,已经生出了退意 谢怜未曾动过手,但是却破坏了他的所有算计。 而且有两件事情,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其一,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谢怜的道行。 他虽然实力不复巅峰,但是看人的能力还在,若是真的因为修为差距而无法看清楚对方,那谢怜得是什么道行? 其二,则是不知道谢怜用了什么手段斩断玉镯和祝青青之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虽然没有到达因果牵扯的地步,但也绝对涉及到天地规则了,祝青青通过玉镯凝聚香火法身,无论成功与否,在沾染的刹那,就已经与之绑定。 得是什么级数的人物,才能斩断这种冥冥之中的牵扯? 他,胆寒了。 哪怕杀来的仅仅只是祝青青,但此刻的他,已经存了逃离之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一道血色的披风凭空出现。 刚一出现,就传来了万鬼哭嚎的凄厉之音。 一张张人脸在披风上浮现,眼眸之中满是恐惧,怨毒,愤怒等神色。 这正是阴阳童子这些年来利用这些妖精收集到的生魂,血食炼制而成的魔道法器。 名为“万鬼血袍”。 此宝攻防俱佳,配合逃跑使用,更有奇效。 过去他也有同样的东西,不过却是法宝级数。 足足有百万生魂凝练其上,一旦展开,遮天蔽日,鬼气滔滔。 而如今,他实力不复往昔不说,自己也是东躲西藏,根本不敢露头,也不敢大肆杀戮,以免被人盯上。 所以以祝青青的名义驱使小妖害人,取生魂,心头血等血腥之物,炼制此宝。 如今勉勉强强,凑齐了万人之数,算得上是一件可成长的法器。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取出此宝应敌,至少要将其培养到十万生魂的级数,他才会舍得拿出来,但如今,迫于谢怜的压力,因为假死重修丢了大部分法宝的他,只能拿出这一件“未成年”的法器对敌。 虽然谢怜说自己不会出手,到现在确实也没有要出手的动作,但这老魔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觉得凶险。 “山高水长,总有再见之日!” 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狠话,目光越过祝青青,看向谢怜. 可以说是恨得刻骨铭心。 哗啦! 话音落下,直接将万鬼血袍甩出,鲜红的长袍放出百丈血光,陡然间扩大无数倍。 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天幕,直接遮蔽了苍穹。 而在这天幕之下,冲出一万道血色的恶鬼来 他们眼眸猩红,怨气滔天,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杀戮工具。 就在甩出万鬼血袍断后的同时,阴阳童子转身就跑。 “老魔,你还要不要脸!” 祝青青破口大骂。 这老魔真是狡猾谨慎的紧,察觉情况不对,无利益可捞,马上抽身就走。 若是让他走了,今后再遇到,定然会更加棘手。 但是这万鬼血袍非同一般,万道冤魂冲来,让祝青青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成与不成,就看前辈的这道真火了!” 她双手捧着,轻轻一吹。 巴掌大小的火莲飘飘荡荡的过去,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惨叫. “啊!!!” 是万道恶鬼同时发出的凄厉咆哮! 太阳真火,至刚至阳,本就是这等邪祟的克星,阴阳童子甩出此物对敌,等于是猛油撞上了火星子,可不是一点就着? 几乎就在碰触到的刹那,万道恶鬼就被焚烧成了灰烬,火光滔天,眨眼之间就循着联系烧到了万鬼血袍本体。 嗤啦啦! 法器燃烧,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但这还不算完,就在万鬼血袍被点燃的瞬间,一丝丝火线,顺着法器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朝着阴阳童子爆射而去。 他本来就没有跑远,听到万道恶鬼同时发出惨叫之后,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什么火!?” 谢怜说借出真火一朵。 他知道也许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但从未想过,竟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淡金色的火焰完全燃烧起来,已经变成了灿金色,熊熊火焰狂涌,烧的他心头冰凉。 这火,简直就是一切邪道的克星!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真火吗?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抬头朝天空中看去,烈日当空,晒得他眼睛扭曲。 “太,太,太阳真火!!!” 他的眼眸之中,再无任何其他神彩,只有纯粹的骇然!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够驱使传说中的太阳真火? 此人得逆天到什么程度?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谢怜,前所未有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谢怜先前说的一句话。 “不想以大欺小罢了!” 重复的念叨了这句话几遍,脸色已经是煞白。 此人到底是..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了,什么逃的生天,以后再伺机报仇的念头,消失得一干二净。 转过身子,他化作一道血光,就要遁走。 但下一刻,身体就在半空中坠落。 “什么时候!” 太阳真火竟然已经循着联系烧到了他! 他反应的很及时,仅仅只有一丝火星落到了他的身上。 但就是这一丝火星,在碰触到他的瞬间,立刻就点燃了他的身体。 轰! 火光猛然爆发,烧的不光光是他的肉身,他体内涌动的魔道灵力,那肮脏扭曲的魔魂,也都成了最好的燃料。 嗤啦啦! 他的耳边传来自己身体被焚烧的声音,张开大嘴就要发出求饶之音,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了,体内火光汹涌,金色的火焰自喉咙涌出,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人形火炬!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阴阳童子便彻底的被抹去,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见到这一幕,谢怜和祝青青同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谢怜紧绷的心情舒缓过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和这老魔打交道,实在是对心神的巨大消耗。 也幸好是这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老魔,才容易被忽悠住。 他败给的其实是自己的猜疑心。 若是换做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干,那谢怜可就真的麻烦了。 砰! 阴阳童子死后,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唯独只有一样东西保留,从天空中轰然落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竟是一座断山! 高度足有百丈,山体全是由坚固的不知名岩石组成,上面没有任何植被,更谈不上其他生命气息。 而在百丈断山的顶端,则是一个巨大的豁口。 看起来上面本来还有半截山体,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断成了两半. “那老魔有个顶级的储物法宝,居然能容纳的下这么一座大山,但可惜太阳真火太厉害了,将储物法宝连带着里面的好东西都烧成齑粉!” 祝青青有些遗憾。 老魔过去也曾经是风云人物,他的储物法宝之中存着的东西,一定非同一般。 即便是真仙级数,恐怕也要觊觎。 但可惜,一切成空了,她捞不着半点好处. “连储物法宝都被烧了,这座山竟然还没事?” 谢怜露出感兴趣之色。 她走到山下,用手去触摸,非金非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稍微尝试一下,就知道无比坚硬。 回忆了下《清羽杂记》的记载,似乎也没有相关的有用信息. “这座山难道是什么宝贝?可是看起来似乎没有经过任何祭炼,只是寻常大山的样子..” 祝青青跟着一起研究,使劲浑身解数,也动不了此山丝毫。 “他不是不想祭炼,而是没有能耐。” 谢怜仰望着大山,越往高处,越是能够感觉到岁月的气息,与现如今的世界有一种割裂之感。 老魔随身带着此山,足以说明这是他最为珍贵的宝物。 但谢怜猜测,老魔虽然带着此山,但恐怕无法利用丝毫。 很简单的道理,连太阳真火都没有把这座山烧了,老魔就更不必说了。 “前辈,这座山应该是个好宝贝!” 祝青青小声嘀咕,眼里露出期待之色。 她想要看看,谢怜会怎么处置这座山。 怎么处置? 谢怜还真没有头绪,这座山明摆着是一件好东西,她肯定不想放过。 但要说带走吧,她那么大的储物法宝. 说到此事,就有些心疼。 老魔别的东西都无所谓,但是那一件法宝级别的储物装备,她可是眼馋的很。 只可惜,被彻底烧成了渣。 心中一叹,她绕着这座山走了几步,忽然间想到了无所不能的云气。 于是伸出手贴在山体上,调动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往大山之中涌去. 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二,没想到这座大山对云气真有几分吸引力,鼎中仅存的一成云气,足足有半成涌入到此山之中。 下一刻,偌大的一座山直接消失不见。 “前辈!” 祝青青露出惊色。 但谢怜已经顾不上回答她了,因为她惊奇的发现,这座山居然出现在她的体内. 缩小了无数倍,在她的体内自由穿梭。 最后进入了她的脾脏洞天之中。 脾脏洞天里的紫气仿佛有了用武之地,朝着这座大山疯狂而去,每吸收一部分紫气,谢怜就感觉自己对这座大山的掌握多了一些。 七十二窍穴之中的太阳真火种子,本就是长明状态,此刻更是汇聚出七十二道火线,摄入到了脾脏之中,和紫气一起,炙烤着这座大山。 就连心脏洞天之中的金乌观想神,也喷出了一道火焰,参与到了祭炼这座山的步骤之中。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一月工夫,这座山就可以完全姓谢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可以说是让谢怜瞠目结舌,应接不暇。 “肺肝肾心脾,对应金木水火土,心脏属火,金乌观想神容纳其中,脾脏属土,这座山便进入了脾脏洞天” 谢怜回过神来,陷入了思索。 五脏洞天之中,已经有两处有主。 接下来就只剩下水,金,木三行。 谢怜思索着自己的事情,祝青青等了半天,见她还没有动静,于是便在这无忧谷之中搜索了一遍。 果然找出了许多自己的画像,她将这些画像一字摊开,放在地面上。 “前辈,这些画像之中积攒了大量香火之气,不过没有了玉镯,我也吸收不了它们了,只能看着它们消散。” 祝青青神色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伤心。 虽然自己逃得一命,但是道途却也断了。 本以为香火成道法是她唯一的希望,可现在看来,却只是镜花水月。 “香火之气。” 谢怜回过神来,好奇的看向画像。 果然能够看到,在这画像之中,有一道道如烟如雾的气息在流淌。 香火之气这个概念谢怜前世就知道。 越是小神小仙,越是需要香火之气。 在很多网上流传的神话传说里,将许多神佛之间的争端,都定义为“香火之争”。 但在这个世界,没有天庭地府,没有满天神佛,香火之争就显得虚无了一些。 根据谢怜所知,乾国官方并无明确信仰,近些年来乾帝因为追求长生的缘故,对道门更多追捧,先后拜过“道源显圣真君”“救苦渡厄真人”“五方老祖”等道门神祗。 这些所谓的道门神祇,都是历史上做出过重大事迹,被百姓记住,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乾帝拜他们拜的很勤,但是换人也换的很勤。 先拜个几年,发现给不了自己长生,便毫不犹豫的转换门径。 不得不说,在这个方面乾帝是有点离谱的,充分诠释了哪路神仙厉害不重要,谁能给我好处谁我就信谁。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上行下效,他的信仰可关系到不止他一个人,他自己改换门庭不要紧,却关系到大量的香火,但就是如此随意的转换门径,香火之气飘摇不定,也没有人因此而找他麻烦。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所拜的这些道门神祗,本身对香火之气并无需求,有或者没有,都不重要。 第二个可能,则是这些神祗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可能历史上就没有存在过,只是百姓杜撰,机缘巧合下代代流传。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但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样,都可以看出来,在这个世界香火之气没有那么吃香。 神道式微,多点香火,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处境。 而在大多数有传承的修行之人眼里,香火之道则是小道,旁口。 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走这条路子? 因此,谢怜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研究香火之气,再想研究的话,可能就需要到东南沿海香火鼎盛之地去了。 法眼一扫,所有的香火都在眼中。 正如先前所说,香火有毒,在这如烟如雾的气流之中,夹杂着一缕缕黑色的杂质。 这些杂质,便是业力。已经与香火之气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无法剥离. 但由于玉镯破碎,这些香火无处可去的缘故,香火之气正在不断的消散,就这会儿的工夫,已经散去了十分之一。 “前辈为什么会对香火之气感兴趣?” 祝青青见谢怜俯下身子细看香火之气,感到有些好奇。 这位强大到过分的前辈,难道以前都没有接触过香火之道吗? “还记得我先前提起的清羽道人吗?” “那位真仙前辈?” “嗯,在他的笔记之中,提起过香火之气。” “那位前辈怎么说?” “他不是很难看得上此道,曾言香火之道,不过小道尔,言语之中多有鄙夷之意。” “唉,有煌煌正道修行的人,多半都是这种看法,香火之道走的是捷径,根基也并不扎实,还容易生出种种变故,不是无路可走,我也不会想要去走这条路。” “你先别急着妄自菲薄,清羽道人之所以看不上香火之道,是因为他觉得人们还没有发现香火之气的真正用途。” “除了供给自身修行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呵呵,他深入研究了一番后,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暗暗猜测,觉得香火之气另有大用,只是世人并不善用” “那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祝青青有些无语。 但谢怜却不这样想,既然是自己的笔记,那么自然是有什么想法都会记录下来。 可清羽道人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妄加猜疑,他能在东南驻足数十年,就只是为了研究这香火之道,就足以说明此道一定有吸引他的地方。 因此,谢怜才想要见识一下这个从未接触过的道途。 她伸出一根手指,动用法力,试图牵引香火之气。 但祝青青却说道。 第九十六章 心诚,收青青 ”前辈这样做是不行的,要想汇聚香火之道,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如我那般,凝聚神意,汇入到画像之中,由人供奉,另一个则是立下庙宇金身,享受祭拜,如此,才可以感觉到丝丝香火之气。” “这画像之中的香火之气,虽然我现在也动不了,但我却是祭主无疑。” “属于我的香火,其他人怎么可能直接收取呢,前辈你..” 她正口若悬河,想要给谢怜“科普”一番,但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一幕,顿时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原来谢怜食指之上,一丝丝香火之气盘旋,就像是拥有了灵魂一般,无比的温顺。 更多画像之中的香火之气都被牵引了,汇聚成一缕缕丝线,在谢怜手指上不断萦绕。 或许是觉得手指被香火之气缠着不太舒服,谢怜活动了一下手指,随着心意将香火之气编织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充满着香火气息的如意。 “这香火之气,确有不凡之处。” 谢怜感慨了一声,认可了清羽道人的判断。 她并没有把香火之气吸纳到自己的体内,仅仅只是缠绕手指,但就是这样,依然能够感觉到体内的法力蠢蠢欲动。 就是五脏洞天之中的紫气,似乎隐隐也有些躁动的意思。 由此可见,香火之气是真的妙用无穷,若只是增进法力还没什么,但是能够使得五脏洞天之中的紫气异动,那可就了不得了。 要知道过去谢怜修行的时候,先后凝聚出了数种不俗的观想物,但是都被脏腑洞天之中的紫气拒绝。 可是这香火之气,看似平平无奇,却能够吸引到紫气。 “前辈,你是怎么做到的?” 祝青青仿佛三观崩溃,满眼都是呆滞之色。 这香火之气明明是供奉给我的啊 这一位竟然能够直接“夺”走。 这是何等的逆天手段? 若是此人要走香火成道的路子,岂不是能直接掠夺天下神祗的香火? 细想之下,何其恐怖。 “一点小手段罢了。” 谢怜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靠云气了。 只取出一丝云气作为吸引,这些香火之气便主动的靠拢过来,任凭谢怜捏扁搓圆。 “前辈的这小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祝青青苦笑,愈发觉得阴阳童子死的不冤枉。 遇上这位,你不死谁死? 把玩了下手中凝聚出的香火“如意”,谢怜念头一动,直接将其散去。 香火之道的好处不少,但看起来颇为的麻烦,而且有了祝青青的前车之鉴,谢怜就更加无感了。 这香火之道的路子,她肯定是不考虑去走的。 或许是看出了谢怜的想法,祝青青有些遗憾的说道。 “凭着前辈的这个本事,若是立下金身庙宇,或许真的能走出香火之道的桎梏也不一定。” 谢怜淡淡一笑。 “天下的道途何其之多,适合我的更是不少,若是都走一遍,那得牵扯多少精力?这香火之道虽然好,但是却与我无缘,尤其是立下金身庙宇一事,更是我不愿意去做的。” “前辈为何如此排斥此事?”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非要立下金身让人供奉膜拜?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谢怜摇了摇头,在她的常规观念里,金身庙宇都是给死人准备的,她一个大活人,天天受人膜拜,算是什么事? 金身庙宇他是一点也不考虑的。 祝青青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无忧谷。 先前争斗之前,鹿平和鹿梦就被她随手拍死,只剩下鹿原还活着。 他虽然已经化形了,但明显是被阴阳童子“催熟”的,根基虚浮,修为浅薄,就连寿元都透支了。 好端端的一个化形大妖,最多只有三十年可活。 由此可见,换取这一身修为,对他来说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大火焚烧了整个无忧谷,祝青青站在山崖上俯瞰,眼里露出了复杂之色。 本以为此地是她的成道之地,谁能想到,竟然发展成藏污纳垢之所。 一把火看似烧了个干净,但心里的那些经历和阴影,却是怎么也烧不掉的。 鹿原看着山下的大火,更加瑟瑟发抖。 他实际上已经被吓晕过去一次了。 在阴阳童子死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祝青青转过身子,冷眼看着鹿原。 “圣母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有什么想问的,我绝对不会隐瞒,我,我还知道师尊的洞府所在,我可以带你们去..只求饶我一命!” 鹿原不等祝青青开口,自己就已经主动交代了。 “老魔的洞府?” 祝青青有点心动。 “里面有好东西吗?” “这个,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前辈要不要去看看。” 祝青青眼中涌出亮光,此女或许是穷惯了,对于搜刮宝物非常热衷,先前老魔储物袋被烧,就让她倍感遗憾。 谢怜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阴阳童子的洞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半路上的时候,谢怜想起来一件事,问道。 “你过去可曾接触过蜘蛛精?” 鹿原身体一颤,要说对祝青青是恐惧,那么对于谢怜,他则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当即畏畏缩缩的说道。 “前辈您说的是什么样的蜘蛛精?” 谢怜想了想,说道。 “雌性,应该才化形不久,自称张小姐。” “您说的是小云庄那个吧?” 祝青青眉头一挑,问道。 “你知道?” 鹿原点了点头。 “小云庄那一窝妖精,都多次来过无忧谷,说起来那蜘蛛精,早年间还听过圣母娘娘传道。” “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当初传道之时,台下妖众何止数百?娘娘不记得也很正常,更何况娘娘当时只收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作为信徒,其余的都遣散了,那蜘蛛精便是被遣返的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她又怎会拥有我的画像?” “这个..自然是我爹给的,那蜘蛛精挺会办事,取了不少心肝生魂之类的上贡。” 鹿原越说声音越低。 祝青青已经气的发颤。 “原来是这样!” 谢怜却是听得有些好笑。 “若不是那蜘蛛精得了你的画像,便没有我的那一拜,就更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命运无常,天意弄人,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你或许还要感谢蜘蛛精才是。” 祝青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是她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非得好好感谢她!” 她在感谢二字上咬着重音。 弄清楚了这件事情后,祝青青便一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倒是谢怜想了想,问道。 “你可还记得这些来往于无忧谷的妖精都有谁?” 鹿原非常配合的说道。 “大部分都死在了谷中,还有一些在外的,我都记得,前辈如果需要,我可以给出一份名单。” 谢怜颔首,示意他写下来,却是已经有了除恶务尽的想法。 一路无话,在鹿原的带领之下,他们到了阴阳童子的洞府之外。 这老魔很是小心,洞府藏得异常隐蔽,又有阵法掩护,若不是鹿原带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带路之后,鹿原便眼巴巴的看向祝青青,似乎想求一条活路。 祝青青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念在你带路有功,就不为难你了。” 不等后者露出喜色。 她便一巴掌拍了过去。 鹿原自然立即毙命。 做完这件事情后,祝青青深吸一口气,忽然双膝跪倒在谢怜面前。 “愿赌服输,真相确实如前辈预料的那样,青青无话可说,虽然此事晚辈也是受害者,但种种祸端,却是因晚辈而起晚辈一时不察,不知多少孽障借我名害人,此事,晚辈脱不了干系,就按照约定的那样,任凭前辈处置,哪怕是千刀万剐,也绝无二话!”。 “你先起来说话。” 谢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祝青青,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要说当初,她对于此女的说辞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但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了,自然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怎么说呢,祝青青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岁,但谢怜却觉得,她所经历的这千年岁月,多少有些虚度了。 不仅性子风风火火,容易开口得罪人。 就是城府也不深,虽然遇上了老魔一般人都斗不过,但是她所表现的,也未必太稚嫩了一些。 但也正因为如此,谢怜才对她没有什么恶感。 有的时候心机太深沉的人,反而不是很放心,像是这种“铁憨憨”,反倒是更容易引起好感。 “其实严格来说,在这件事情你是个受害者,而我呢,只是个局外人,机缘巧合下才卷入了此事。” “但你说的有道理,虽然你是受害者,但事情确实是因你而起,因果牵扯,你是逃不了的。” “此间事对于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但对你而言,却还需要善后.方才鹿原留下的名单你还记得吧?那些妖族,都是恶徒,也不知道借你的名头,犯了多少罪孽,你若想完全了结这里的事情,就必须要去解决了他们,之后,再警告这数千里方圆的妖族,万万不可为恶,如此,此事可告一段落。” 谢怜平静的说道。 “这,这就完了..” 祝青青眨巴着眼睛。 “不然呢?” “前辈不处罚我吗?” “处罚你做什么?” 谢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整件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了,罪魁祸首乃是老魔,而你则是完全被他蒙蔽了,这件事情若说十成罪过,老魔一人就占了七八成,而鹿家三口占了剩下的,只有少许的一点,算是你的过错我并非不辨是非的人,纵观你的人生,虽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你也没有害过人,像是这些妖孽,最初你教导他们的时候,也是往好处去教的,初心是好的,若是没有那老魔插手,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因此,你只需要去斩了那些作恶之徒,就算是给出交代了。” “只是我有一句忠告,日后你还是要记住教训,多长长心眼。” 一番话,谢怜自认为已经说的非常透彻明白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她又要继续赶路了。 距离龙孙宴开席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若不是万不得已,她还是非常想要参加这场宴会的。 按照杜凝儿的说法,那龙孙虽然不是很成器,但是长辈遗泽却是不小,会有很多人物给他面子,来参加会的。 对于一心想开拓视野,见识新鲜事物的谢怜来说,诱惑可不算小。 但祝青青却是扭扭捏捏,似乎不想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样子。 谢怜看了,眼里露出狐疑之色。 “青青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青青犹豫了一阵子,脸颊上涌出一抹绯红. “我,我只是想着,愿赌服输嘛,先前我可是说了,如果最终是我输了,我就任凭前辈处置,哪怕为奴为婢,也不在话下.” 谢怜皱眉。 这祝青青当真有点意思。 自己不想追究她,结果她还不乐意了。 偏偏要说什么听凭处置,为奴为婢 等等! 谢怜似乎明白了过来,露出一抹讶然之色。 “你该不会真的想做我的奴婢吧。” 隐隐之间,她觉察出了此女的心意。 闻言,祝青青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再次双膝跪下,冲着谢怜重重一叩. “前辈,此事我们确实有言在先,我祝青青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输了,自当履行诺言。” “但并不仅仅是如此!” “若不是前辈,我绝对不可能是老魔的对手,只怕这个时候还在闭关凝聚香火法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岂不是憋屈之极?可以这样说,前辈对我有再造之恩,青青即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难以报答前辈的恩情,所以,这才想侍奉在前辈左右,哪怕是做个奴婢,也心满意足!” “当然,晚辈不敢隐瞒,我之所以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也确实存着想要在跟在前辈身边的想法。晚辈一介散修,此生从未获得过什么重大机缘,遇到过什么厉害人物,好不容易得到一枚玉镯,结果还是老魔头的陷阱遇到前辈是我此生最大的缘法,若是错过,当毕生悔恨!” “请前辈收下我吧,晚辈定当尽心服侍,听凭吩咐! 果然是这样。 此女倒是坦然,把自己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谢怜思索少许,却是摇了摇头。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此事后,你就和以往不同了,你的人生尚且还有时日,应当自己去寻找机会,或许有长生久视的一日。你跟随我,大概率只是虚度光阴,不瞒你说,我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只是对这人世间颇为好奇,想要四处走走,长长见识。” “你跟着我,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耽搁自己的修行。 “修行之途路漫漫,此一时彼一时,过去你没有什么缘法,以后就未必了。” 祝青青再次叩下,仍然坚定说道。 “晚辈从来没有奢望能够获得什么好处,如今晚辈虽然侥幸苟活,但失去了香火成道法,前途几乎断绝,人生一片灰暗.但反而看得开了,路是自己走的,我只是想要跟着前辈走一段路,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前辈刚刚说,我的人生尚且还有时日,但实际上,已经不多了” “不入真仙,不得长生,晚辈修道已有千年,若是再不能渡劫成仙,迟早化作灰灰这或许是晚辈人生之中最后的一段路了,晚辈此生从未见过什么大人物,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能在人生最后一段岁月,跟着前辈走一段路也可以说此生无憾了!” 祝青青言辞凄切,令人动容。 谢怜能够听得出她言语中的真心实意。 此女确实是有了这样的想法。 香火成道之路已经走不通了,她等于是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千年岁月,已经很是漫长了,若是再不入真仙,她自然是要坐化。 时间已经不够用了,祝青青并不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看到突破真仙的机会。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着谢怜走一走,不想那么多,就当是修行了一辈子,为了成仙努力了一辈子,最后给自己放个假吧。 她认定了谢怜是一位超出老魔许多倍的大能存在,对于她而言,光是追随这样的人,就足以称得上是一种骄傲了。 谢怜苦笑一声,叹息道.. “你倒是看得开,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能跟着我看到什么不同的风景呢?不过,唉” 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也罢,你我也算是有缘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便留下你吧,只是丑话还是得说在前面,我可不保证能够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成仙的可能,始终是握在你自己手上的,如果你现在努力求变,未必没有机会.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祝青青露出喜色,根本没有听谢怜后面的那段话,再次拜下。 “多谢前辈收留!” 谢怜有些无语,说道。 “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些什么,跟着我未必就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算了,反正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就是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前辈了。” “那怎么称呼?” “谢怜即可。” “那多少显得不太尊敬,不如就叫娘娘吧,我看那些奴婢们都是这么称呼自家主人的。” 谢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指着阴阳童子的洞府说道。 “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祝青青两眼放光,立即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取出来不少东西。 有法器,也有丹药。 但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血气浓郁,腥臭无比,一看就是魔道所用. 祝青青在得到谢怜许可后,一挥手将这些都烧了。 之后就只剩下了两样东西。 一枚玉简和一块黑色的身份令牌。 令牌之上,写着“阴阳老祖”四个大字。 这家伙两千年前曾经建立过一个门派,就叫做阴阳魔宗,只是刚建立没多久,就被灭了。 他这个老祖还没当热乎就被拆了家,只剩下这块令牌。 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开宗立派的心思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树敌过多,只是孤身一人还好,没有人能轻易对付他,但要是建立宗门嘛,那目标可就太大了,仇敌和正道都不会任由他做大。 祝青青把玩着这块令牌,非常兴奋的样子。 “娘娘,这可是咱们杀了阴阳童子的证据啊!” 谢怜瞥了一眼,说道。 “你要是喜欢,你就留着吧。” 祝青青美滋滋的收在怀中。 而这时,谢怜已经看完了玉简里的内容。 竟然是一道禁制法门。 上面列有魔道三百六十道禁制,若是参悟透彻,就可称得上是禁制大师了. 阴阳童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过去的时候不曾参悟,现在几乎走投无路了,什么法子都想要尝试尝试,但他刚刚拿出玉简,就被鹿原叫走。 因为事态紧急,玉简也没收起,就放在洞府之中,没想到便宜了谢怜。 谢怜将三百六十道禁制全部在大衍图之中刻录了一份后,将玉简丢给了祝青青。 “你在禁制之道上有几分天赋,击杀老魔你也出了力,此物合该有你一份。” 祝青青看了,露出雾色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可惜得到的太晚了,若是早几百年得到这些,我或许还真能成为禁制大师。” 禁制这东西,其实不怎么区分正道魔道,即便是魔道的禁制,也最多只是激烈一些,残忍一些而已,远没有魔道法器,功法那么的极端。 施展禁制的人只要心术不坏,那么就没有多大问题。 所以祝青青看了,并没有丝毫排斥。 谢怜淡淡一笑。 “老魔把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能有这个漏网之鱼收获,已经算是好运了。” 有了这枚玉简,此行也不算白来。 祝青青对老魔是真的恨之入骨,又一把火把洞府都给烧了。 之后二人便分开了。 谢怜沿着直线继续前进。 至于祝青青嘛,则是要处理善后工作。 这方圆数千里的恶妖虽然剩下不多,但是分的比较散,她想要全部拔除,总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谢怜反正也是步行,等到祝青青除掉恶妖后,再来找她汇合便是。 一路翻山越岭,转眼间又是三日。 而且这三天都是好天气,白天不热,晚上凉爽。 抬眼望天,星河璀璨,明月高悬。 极目远眺,山河壮丽,万物生生。 经历了阴阳童子一事之后,再看这融融之景,谢怜心中愈发的愉悦。 或许是心情使然的缘故,忽然之间谢怜心中一动,一股强烈的法力波动随之一闪而逝。 她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金乌站在手心。 轻轻抬手将其放出,金乌轻鸣,陡然之间扩大数百倍,变成了一头足有数十米的神鸟。 振翅一挥,金光闪耀,宛如一轮大日。 第九十七章 法相,御空,钓鱼姥谢怜 数十里方圆的所有生灵抬起头,看着周围白昼之景,露出愕然之色。 “怎么这就天明了?” 谢怜一挥手,金乌飞回,直接进入眉心消失不见。 她嘴角勾了勾,心情更加的好了。 “法相境,成了。” 法相境是一个分水岭。 修行界不少人都认为,不入法相,便算不得修行。 原因很简单,到了法相境后,才算是有了一个“仙人”该有的样子。 比如说从此不需要吃饭~,就能自行辟谷。 比如说凝聚出法相,各方面的实力都增进一大截。 对于谢怜而言,法相境最大的意义是终于可以飞了 不需要借助于工具,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能飞起。 “御剑乘风九万里,上穷碧落下黄泉” 谢怜眼中放出光彩,嘴里随便念叨着。 她等待今日已经很久了。 虽然说受到清羽道人的影响,她对于飞行的执念已经没有那么深了. 但他和清羽道人的情况可不一样,后者是会飞,只是自己不想,宁愿用双脚丈量大地。 但谢怜呢,则是不会飞。 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就跟某些战略级别的武器一样,我可以不用,但我不能没有。 谢怜闭上眼睛,大衍图随便一推算,就出来了至少几十种飞行之法。 但她想了想,还是都没有用,而是凭借着自身的法力飞起。 第一次飞行,她的胆子就很大,直接冲上云端。 此刻乃是夜晚,浮于茫茫云层上方,抬眼望去,星辰明月,清晰了数十倍,天地之辽阔,此刻一眼尽收。 “今日才知星空真正的壮美!” 谢怜观赏了一阵,儿时的梦想在此刻终于实现,心念一动,直接冲入云海,朝着前方飞去。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跟祝青青有约定,初次尝试飞行的她,沉浸于这种天地辽阔,任我遨游的新鲜感之中。 一时贪乐,飞出了数百里之外。 若是让旁人得知,一个刚刚突破法相的修行者,就敢直入云巅之上,只凭着自身法力飞出数百里,定然会给出一个“不想活了”的评价。 寻常的法相修士,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但谢怜肯定不能以常理揣测,境界之间的差距,在她这里似乎不是很明显,刚入法相,就已经超越了天下所有的法相修士。 法力无穷无尽,只靠着飞行根本消耗不完。 她一口气飞出数百里,然后按下云头,到了大道上等候。 她刚刚飞起之时,已经是深夜,如今一时贪乐,飞到了黎明。 勤劳的老百姓早就已经开工做活了。 没过多久,就见大道上徐徐开来了一辆驴车。 谢怜也没有站在路中间挡道,而是在路边挥了挥手。 “姑娘可是要搭车?” 驾车的是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车上装着的都是不值钱的货物,再加上谢怜只有一个人,还是弱女子,并不担心她是歹人。 所以缓缓停车,善意的询问。 “不必麻烦,只是迷了方向,不知道此间是何处地界,想要问问情况。“ 谢怜笑着说道。 中年人取出一个牛皮水袋,里面是用茶叶梗子泡出来的浓茶,砸吧着嘴喝了一大口说道。 “姑娘应该是一路西南而来的吧。” “大哥怎么知道?” “呵呵,我在这条路上拉货已经有十一二年了,若是自西南而来的,一路多山,很容易迷失方向,刚从老林子里钻出来,就到了这条道上..所以啊,时常遇到有人问路。” “大哥果然经验丰富,我的情况与你所说的差不多。” “倒也不是很像,一般来说敢走山路的,多是结伴而行,像是姑娘这种独身一人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能够安然的走到这里,实在是运气不错啊” 中年人或许是因为经常独自拉货的缘故,见了个人,便想要多聊上几句。 谢怜也不赶时间,就杵在原地跟他聊了片刻。 之后,对方看时间不早了,只能是遗憾的挥舞着鞭子,赶着驴车继续前进. 只剩下谢怜露出古怪之色。 “我居然飞出了这么远,而且还岔了路,竟然到了兴元府地界” 所幸偏的方向不是太多,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谢怜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向是何地,思考了一阵子,身形一闪,再次飞上天空。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单纯的靠着法力支撑了,而是招出了自己的法相. 只不过相比于昨夜那个身长数十米,光芒几乎点亮方圆数十里的金乌法相,现在的这个却收敛了大部分,只有七八米的体型,身上也只是散发着淡淡金光。 但速度却是极快。 躺在法相金乌的背上,谢怜感受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忽然间有了喝酒的雅兴。 下意识的摸出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一看,那昔日折磨了杜凝儿十几年的毒物果然还活着,也许是被泡了久的缘故,已经放弃了挣扎,像是晾干的咸鱼一样,在酒水上飘来飘去。 见有光芒射进来,它知道谢怜在注视它,小小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求饶之色. “这毒物真的有点邪门,本是依附人体而活,如今剥离之后,虽然进入虚弱状态,但是却丝毫没有要死的意思,反而一些时日不见,感觉它的灵智似乎都增长了一些。” 谢怜重新塞上塞子,使劲晃了晃葫芦,又将其挂回腰间。 酒水都被泡成了纯黑色,虽然不见异味,但谢怜轻易可不敢喝这玩意。 也不知道泡的这酒,谁人有福消受? 她取出来了另一壶跛脚道人送的美酒,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享受的闭上眼睛。 “我还是喝这个吧。” 一晃眼,半日过去。 谢怜散去了法相,选择了落地。 这一次很精准,没有丝毫偏移,穿过一个小县城,感受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嗯,主要是尝了尝当地特有的美食。 之后,便雇了一辆马车,将她送到了城外二十里处的钓龙湖边上。 “收好,不用找了。” 谢怜摸出来一粒碎银子,交给车夫。 “多谢小姐,多谢!” 车夫很开心,谢怜出手算是阔绰了,有这一粒碎银子他家里的生计就能好过不少。 谢怜施施然的走到了湖边,眼睛微微睬起。 “不愧是出了名的灵湖,果然气象非同寻常。” 谢怜赞叹了一句。 她之所以知道钓龙湖,当然是因为《清羽杂记》,如清羽道人这般苦修士,在路过此湖的时候,也忍不住当一次钓鱼佬,在这里钓了半个月的鱼。 此湖之所以能吸引到修行者到来,乃是因为万年之前,曾有一头真龙陨落于此湖,好巧不巧,其陨落之地正好在水眼边上,龙血大规模的流入其中,不知怎的,竟然就使得此湖多了几分龙气。 再加上水底本身就有灵脉的缘故,多年蕴养下来,湖中便诞生了许多灵鱼. 按理来说,就凭着此湖之中的灵鱼,此地肯定也早就被修行者们给“涸泽而渔”了。 但谁让这里沾染着龙气呢? 在湖中数目众多的灵鱼之中,还会有少部分沾染龙气,进化成龙鱼。 龙鱼天生带着一丝龙族血脉,虽然没有化龙的可能,但是对于龙族而言,却是不错的水族道兵选择。 天下龙子龙孙,一旦要外放出去担任一地职司,一般都会奉命来到钓龙湖,取一定数量的龙鱼走。 这个数量一般在七十以上,三百以下,根据龙子龙孙的受器重程度,以及所要担任职司的重要程度来定。 得了这些龙鱼,以龙族的手段培养,不需要多久,便能养出实力不俗的道兵了。 这就是天然属于龙族的班底。 因此,此湖对龙族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龙族掌天下水泽,实力雄厚,寻常修士惹不起,能惹得起的也没必要为了几条鱼结怨,所以多年以来,没人敢行那涸泽而渔的冒犯之举,也没人敢在水底建立洞府。 当然,龙族也不是那等霸道不讲理的种族,知道这天下的好处不可独占。 所以还是开了口子,若是其他修行者有兴趣,可以在湖上垂钓,但只能钓,不能捕捞。 钓上多少,就全看个人的水平了。 按照清羽道人来说,在这座湖钓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水里的灵鱼多少年来早就鬼精鬼精的,一般的钩子可不会咬。 清羽道人半个月也只钓上来三尾,炖了一锅鱼汤,评价极佳。 谢怜之所以来到此湖,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要参加龙孙宴,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这龙鱼乃是龙族手底下的最佳道兵,那龙孙手上未必有多少,自己若是能钓上来几十条,绝对就算得上不错的礼物了,任凭谁也不能说她抠门。 二来则是在此地等待祝青青。 她突然晋升法相,一时贪乐,飞的忘乎所以,倒是忽略了祝青青. 不过问题不大,她先前跟祝青青说过自己有在这里钓鱼的想法,祝青青找不到她的人,应该是会来这里看看。 她一边垂钓,一边等待就是。 钓龙湖不光在修行界有名头,在凡人世界也是一处神奇之地。 不少渔夫试图在这里捕捞,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至于来钓鱼的嘛,却也不少,但有收获的很少,古往今来,也就那么几十个凡人能有此福运。 别说是钓上来龙鱼了,就是普通灵鱼,凡人想要让其咬钩,也必须得是福泽深厚之人才可以。 事实正是如此,这几十个成功的“钓鱼佬”,最终都青史留名了,有了一番不俗的成就。 因此,此湖就多了几分玄奇的名头。 来这里碰运气的凡人也不少。 谢怜走到湖边,有一个老人正在卖着钓竿和饵料. 这种在钓龙湖边上贩卖鱼竿的老人,等同于前世景区里的导游一般,来一个客人,便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此湖的神奇之处。 ····· 就比如说谢怜,刚一靠近,老人便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您也是来钓龙湖钓鱼的?小老儿跟你说,这钓龙湖可不简单啊,传说..” 一套早就背诵的滚瓜烂熟,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推销言语就要说出来,结果却被谢怜打断。 “不必多说了,你这里最好的鱼竿和饵料是什么,我要了。” 谢怜的干脆利落,反倒是让老人有点不会了。 不过他反应的很快,连忙取出一个用翠竹制成的鱼竿,和两桶饵料。 一桶是自己调配的,已经搅拌均匀了。 另一桶则是蚯蚓,小鱼小虾之类,看着很新鲜干净。 “多少钱。” 谢怜对钓鱼是个纯粹的门外汉,前世虽然也了解过,但大多数都是看钓鱼佬空军后幸灾乐祸的发一些弹幕取乐,真要是自己尝试,却还是头一次。 这古代的原始鱼竿,和前世那种工业产品自然没得比,一眼看去,结构很是简单。 “这个,二两银子。” 老人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 这价格肯定是贵了。 但谢怜却觉得司空见惯,景区嘛,哪有不宰客的? 她随意的取出二两银子,放在了老人手中。 “钱货两清了。” “这.” 老人反倒是有些愧疚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居然不讲价?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 他在这里摆摊多年,还真从未见过这等阔绰的大小姐。 倒不是说没有有钱人来这里钓鱼,事实上越是达官贵人,越是想来这里碰运气,但既然都是达官贵人了,自然有最好的装备,哪里瞧得上他一个农家老头自制的钓具? 因为这钱多少拿着有些烫手的缘故,老人叫住了兴致盎然就要去垂钓的谢怜,指着钓龙湖说道。 “小姐且听小老儿一言。” “老丈请说。” “这钓龙湖虽然传说有灵鱼,但是古往今来钓上者却是屈指可数,小老儿祖祖辈辈在这里摆摊也有二三百年年了,就只有祖先见到有一人中过鱼,大多都是兴冲冲的来,气呼呼的走很多人以为,是自己的钓具不好,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其他,但小老儿观察,却觉得和钓具没有什么关系,有的王孙贵族,拿着金杆子,银杆子来,不也还是一无所获么?” 谢怜听到这,知道老人要给她传授经验,虚心问道。 “那老丈认为,这里的鱼该怎么钓?” 老人咧开嘴,露出一口豁牙。 “小老儿哪有这个能耐指点小姐钓鱼?只是多年观察,有了些想法,凡是来这里钓鱼的,都是怀揣着钓到一尾灵鱼,换取富贵前程的念头,但这灵鱼可不是那么好钓的,不仅要看运气,还要讲究方法您看这些岸边垂钓的,必然是无功而返,不可能中鱼,真正懂行的,都要乘船往深处去,越靠近湖心,越是有机会中鱼,我过去听一个去过深处的人说过,那里甚至能够看到灵鱼几十条一起跳出水面的奇观,只是看得着,却钓不着。” “懂了,越往深处去,机会越大是吧。” “是的,但也不能太深,最多深入三分之一左右,在往里走,就莫名的会兴起风浪,若是不信邪非要往里钻,即便是翻船的也不在少数,大家都在传,说是湖中心是仙人才能垂钓的地方,非是凡人能够进去的。” “明白了,多谢老丈。” 谢怜有了一些收获,虽然这些事情她迟早也能弄明白,但能少走一些弯路总是好的。 谢过了老人,便前往了岸边。 果然就跟景区一样,已经形成了产业链,岸边马上有人问她要不要租船。 谢怜自然不会吝惜金银,租了一辆乌篷船,也不要人跟着,自己就往湖中心去了。 如她这般一直往里走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但到了三分之一处,所有船只都停了下来,再往深处就不是他们能去的了. 但谢怜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人站在船头,摆弄着钓竿,也不见怎么操纵,小船自己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 “又是一个找翻船的蠢货。” 不少有经验的“钓鱼佬”见此,忍不住发笑。 但也没制止的意思。 翻船不是什么大事,丢人罢了,此地只是内陆湖,又不是大海,会水性的自己就能游出来,不会水的这么多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只想看看乐子,然后再把人救起。 但谁人能想到,那平平无奇的乌篷船,竟是直接进入了深水区,行驶的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点翻船的迹象。 一晃眼的工夫,竟然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进去了!” “居然能进去?” “我不信!” 能在此处钓鱼的,多是老手。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想钓一条灵鱼富贵终生,或许是纯粹爱好,就喜欢钓鱼的这种感觉。 但无论是动机如何,这些经验丰富的老钓手们,都从未见过湖心的风景. 谢怜就这么施施然的驾着船进去,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露出激动之色,还以为无形中的限制消失,凡人也可以进入其中了,顿时收起钓竿,驾着船就朝着湖心冲去。 但刚一越界,就听到呼啦一声响,一个大浪头无风而起,将整个木船都掀翻了。 呸! 一船的钓鱼佬都沉到了水里,不一会儿游上来,狼狈的吐掉了口中的湖水. “进不去,怎么想都进不去啊!” 他们气急败坏的说道。 众人见此,也熄灭了尝试的心思。 有人眼里露出激动之色。 “如此说来,刚刚那驾船的小姐,或许是一位仙人?” 这个念头涌出来的瞬间,众人眼中就露出了热切之意. 钓龙湖自古以来就有仙人传说,但要说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次。 谢怜初来乍到,对于钓龙湖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清羽道人在笔记中也只是记载了钓鱼之事,却没有说此地的规矩。 等到她真正进入湖心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里设有一道禁制。 只有身怀法力的修行者,才能顺利通过。 至于凡人,别说是通过了,就是从外界去看,也只能看到波澜不兴,空空如也的湖面。 一道禁制,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 实际上,在这湖心岛垂钓的修行者不少. 谢怜大概扫了一眼,约有十几个人。 大家都很默契,各自占据一个区域,基本上不会乱走。 因为是修行者的缘故,当然也不需要船只了,坐在水面上就能垂钓,像是谢怜这种驾着船进来的,显得分外古怪。 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谢怜是有点尴尬,但也就只有一丁点罢了,反正大家都是钓鱼,只要不干扰别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选了湖心东南角,那里人最少。 乌篷船就停在湖面上,谢怜喝了一口酒,装好鱼线,放上饵料,抛入水中。 这一系列动作很简单,做的行云流水。 接下来,就等中鱼了。 刚钓鱼的初学者大多都是一样的心情,静不下来,盯着水面,时刻期待有鱼中钩,谢怜也不能免俗。 瞪着眼睛看了好几个时辰,终究意识到想在这里钓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是我想多了,清羽道人在这里折腾了半个月,也只是钓上来三尾鱼罢了,而我却想短时间内有收获,怎么可能呢?” 谢怜并不气馁,也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这事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修行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随心所欲,体会自然之乐么。 所以她将钓竿架在船上,也不去关注了,而是取出《清羽杂记》,有滋有味的读着。 读到高兴处,还会取出葫芦,喝一口酒。 至于钓竿嘛,则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一晃眼,便是两天过去了。 在这里钓鱼的修士大多都没有动,只有一个人收起钓具,化作一道流光飞走。 但也有两个新来,他们在选位置的时候,特意看了看东南角,目光掠过谢怜的时候,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不过就是驾着一艘船而已,有这么奇怪吗?” 谢怜小声的嘀咕。 钓鱼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又是三天过去。 谢怜依然一无所获。 第九十八章 高深莫测,实则不解(7k) 饶是她心态平和,此刻也有了那么一丝狐疑。 因为除了她之外,一半的人都有收获。 尤其是跟她一样,同处于东南角的那位,更是五天时间,中了十四尾鱼。 其中十三尾都是普通灵鱼,甚至还有一条龙鱼。 “不对劲。” 她法眼一扫,透过水下,能够看到一些灵鱼在游动。 数量要比其他人那里少的多。 谢怜这几日,本来就是能钓就钓到的心态,鱼竿放着没动,自己看书喝酒,没怎么投入心思。 如今认真起来一看,却是发现了端倪。 自己这个区域的灵鱼太少了,而且对她投下的饵料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反倒是隔壁的那位,周围的灵鱼数量是最多的,东南角大多数的灵鱼似乎都朝着他聚了过去,在他的鱼钩边上至少围着十几条鱼。 时间长了,总有忍不住咬钩的。 这一幕,让谢怜看的羡慕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些修行者钓鱼,应该和凡人不同,或许饵料都是特意调制的,而我的都是从老丈那里买来的普通饵料,对这些灵鱼的吸引力有限。” 这让谢怜犯了难。 自己上哪里去找更好的饵料去? 等等! 她摸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黑漆漆的药丸,取出一枚细细的端详了片刻。 “这真的是饵料吗?杜凝儿这丫头是这么猜测的,但总觉得她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这些药丸,就是年后丹阳子托杜凝儿送来的礼物之一。 理论上来说,丹阳子送出来的东西,大概率应该是丹药. 但无论是谢怜还是杜凝儿,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丹药表面圆滑,且带着丹香,有些极品的,甚至还自带异象。 可是这些呢? 一来表面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看着就像是随手搓出来的。 二来没有丹香,即便是凑到鼻尖去闻,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味道. 丹阳子说,谢怜只要看见了,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他那是过于高估了谢怜。 实际上谢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杜凝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药丸,她打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师祖会炼制出这样的“丹药”,于是便猜测,这可能是饵料。 她见过丹阳子钓鱼,老道有这个爱好,平时用的饵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但对于这个猜测,谢怜是不大信的。 丹阳子莫名其妙怎会送她钓鱼的饵料? 莫非神机妙算,知道谢怜有朝一日会来这钓龙湖? “此物多半不是凝儿丫头猜测的用途。” 谢怜想了想,又将药丸收了回去. 时间还很充裕,此地距离岷江也不远了,反正日期还早,自己也没必要着急。 就算是中不了鱼,在这个安静的地方看看书也是挺好的。 于是她又坐了下去,喝一口酒,看一会儿书。 却不曾想到,她这个连续的动作,倒是让隔壁的那位“邻居”生出了兴趣,上下打量着谢怜一阵,主动开口说道。 “道友喝的是什么好酒?这几日间见你时不时喝一口,倒是把我的馋虫都给勾出来. 谢怜放下《清羽杂记》,抬眼去看。 邻居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留着短须,一副职业渔翁的打扮。 此刻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很是面善。 谢怜也随之一笑,将酒葫芦抛了过去。 “朋友送的,想来应该是好酒,道发可以品尝一二。” “渔翁”接过葫芦,也不客气,直接往嘴里倾倒了些许,一口饮下,眼中露出了赞叹之色。 “果然好酒!” “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其中还夹杂着药草的香味。” “长期喝此酒,对修为可是大有裨益,只是拿灵药来酿酒,多少有些败家了,一般人可是消耗不起啊。” 听着对方的感慨,谢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都是朋友所赠,我我可没有身家自酿这等美酒。” 那人又问。 “传闻中有一种美酒,存在于乾国东部,名为百草酿,却是与此酒有些相仿,不知道友是否听说过?” “哈哈,这不正是百草酿吗?乃是丹霞山特产,鲁少彦鲁道长与我相熟,前些日子送来了不少。” “鲁道长?莫非是丹霞山跛脚真人?” “道友听说过?” “这是自然,跛脚真人急公好义,生性洒脱,于世间早有名号流传,没想到道友竟是鲁真人的好友。” 他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谢怜的船上。 先是将酒葫芦归还,然后摘下斗笠,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华元义,九公山三阳观观主,见过道友” 谢怜有些惊讶,连忙回了一礼。 “竟是堂堂一派掌教,在下谢怜,见过道友。” 华元义看起来是个豁达之人,将斗笠随便丢在船上,爽朗一笑说道。 “道友此言真是折煞我了,我那三阳观算上华某,总共不过七八人,大鱼小鱼三两只,实在是不堪提起,哪里当得起什么掌教之名?不过只是师父临终前托付,华某才担起了此责罢了。” “即便是只有七八人,那也是一处门户了,不像是我,籍籍无名,也没个派别。” “那样也好,自由自在,天下之大,任意逍遥,难怪道友不急不缓,钓鱼无果,也毫无急躁之意。” “非是不急,而是急来无用,实际上我早就心急如焚了。” “哈哈哈,那我可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华元义大笑,却是存着成心结交谢怜的心思。 目光扫过钓竿,鱼线和饵料,说道。 “道友当真是随性,就带着这些凡俗钓具,就想要来钓灵鱼,若是放在几千年前,或许还有些希望,但要是现在嘛,这里的鱼可都被养的精了,绝对是不会来咬钩的。” 谢怜苦笑说道。 “不瞒道友,我对钓鱼一事,完全是个门外汉,来这里之前还真没想这么多,更不知道在这里钓鱼,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门道,钓具好不好,都只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在于饵料.这湖里的灵鱼,都被养刁了,寻常饵料可吸引不了它们,非得是有灵性的食料才可,灵性越足,越是能吸引他们。” “原来如此。” “道友难道没有发现,为什么湖心这么大,就东南角无人吗?那是因为华某在这里的缘故,经常在此垂钓的人,都知道华某擅长此道,所以往往我在哪里,他们都会特意避开,与我贴的太近,注定鱼获是不会多的。” 见谢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华元义又说道。 “而我之所以能够每次都有收获,就在于我调制的饵料。” “此料子用了十三种灵药混合,又以灵兽的血肉作为主料,再施展以秘法,最终就变成了吸引这些灵鱼的好饵料。” “今日得见道友,算得上是缘分,喝道友一口灵酒,自然要偿还一二,正好华某这里还有一些多出来的料子,不如就给道友吧.” 说话间,华元义取出一包饵料,放在船上。 也不等谢怜拒绝,身形一闪又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位置。 只是对着谢怜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道友了。” 谢怜也对他拱了拱手。 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饵料一看,果然非同一般,透着浓香味不说,灵气也很浓郁. 随便取了一点丢入水中,果然有不少灵鱼汇聚而来。 “料是好料子,但华道友这人..” 谢怜心中有些思索。 她觉得,此人有些“真实”。 先前还只是闲聊一番,在听说她和鲁道长关系好之后,便主动来到了船上,一下子热情了很多倍。 后来还主动拿出了饵料交好。 当然,这一系列行为也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前后连接起来,却显得目的性比较强了。 只不过这也不会招来谢怜的恶感,首先不一定如她所想,其次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什么好指责的,相反自己应该感激才是。 换了新的饵料,没过多久,果然中了一尾鱼,称得上是立竿见影。 华元义一直分心关注着这里,还特意说了句:“恭喜”。 谢怜自然客气的回应了几句。 之后就没有再交流什么了,大家都在安心的钓鱼。 丹霞山。 丹阳子斜靠在山崖前的一块青石上,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百草酿,然后抬起头,看着逐渐被染红的晚霞,喃喃说道。 “算算时间,谢道友应该已经要到岷江了吧?” “我那养龙丹,就要派上用场咯。” “这天底下哪还有老道这么贴心的人?不光送请帖,还连礼物都准备好了,谢道友啊谢道友,等老道我寿宴之时,你可得准备份大礼啊!”。 又是一天过去。 谢怜面前的桶里已经有了五条灵鱼。 相比于前几日的蹉跎,收获肯定算是不错了。 但谢怜并不满意,虽然这五条灵鱼看起来很是肥硕,够她吃一顿大餐,但她来这里钓鱼,又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满足口腹之欲。 更多的还是想要钓一些龙鱼,当做是礼物去参加龙孙宴。 看目前这种情况,龙鱼似乎对饵料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如果时间足够,自己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的,应该是能钓到一定数量. 但算算日子,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谢怜挥霍。 “难道说换一个礼物给龙孙?” 谢怜很是头疼。 不懂就问。 她看向仍然在那边垂钓的华元义,虚心求教道. “敢问道友,有什么办法能够钓到龙鱼?” “龙鱼?” 华元义一怔。 “道友竟是冲着龙鱼来的?” 他没想到谢怜钓鱼的本事不太行,但野心却是不小. 这龙鱼岂是好钓的? 他这些时日,也才仅仅只捞到一条而已。 这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对,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一定数量的龙鱼,道友既然是此道行家,可有什么招数教我?” 谢怜问道。 “龙鱼与其他灵鱼不同,首先数量就比较稀少,因为沾染龙气的缘故,寻常饵料并不是太吸引它们,道友也看到了,我这里也只有一条,如果道友需要,我倒是可以让给你。” 华元义倒是舍得,拿根草绳拴着鱼嘴,就要给谢怜送过来。 “万万不可,道友也蹉跎了这么久,才得到一条,我怎好意思收下?而且我所需的龙鱼数量可不少,至少也要有数十条才可以。” “数十条龙鱼?那可就难办了,除了龙族之外,极少有人能在钓龙湖取走数十鱼获。” ”这是为何?如果道友这样的行家花费大量时间在此,折腾些岁月,总还是能钓够这些数目的吧?” “此言倒是不假,但却会因此而得罪龙族,世人都知道钓龙湖对于龙族来说是重要的资源,若是大量钓取,没有多久恐怕湖里就没有龙鱼了.龙族没有敝帚自珍,允许天下修士来此处钓鱼,这是龙族的豁达,也是一份情义。我等修士自当领情,不必做恶客讨嫌。” “原来如此,倒是合理。” 谢怜点了点头。 看来龙族和修士的心里都是有默契的。 钓鱼可以,但不能过度。 这么久以来,修士们都遵守着这个规则。 原因倒也简单,其一是钓龙湖本来就是因为水眼染了龙族之血,才因此得了造化,变成了现在的灵湖;二来则是龙鱼对于龙族来说是极佳的道兵,但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就没有太大的价值了,钓几条尝尝鲜,或者用来观赏都没问题,但要是钓的太多,那就有些没道理了。 跟华元义交流了一番之后,谢怜便坐了下来,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华元义没有理由骗她,连他这种精于此道的修士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钓到足够数量多的龙鱼,那么她就更没机会了。 可若是没有龙鱼,自己又要拿什么作为礼物去见龙孙呢? 而且,不光是考虑到送礼,谢怜自己也对龙鱼有一定的兴趣。 连清羽道人那等苦修士,都在《清羽杂记》之中赞叹龙鱼的美味,谢怜怎能不感到好奇? 就这么无功而返,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她犹豫了少许之后,第二次摸出了丹阳子所赠的药丸。 “这东西看着是真不像饵料,但凝儿那丫头说是,姑且就信她一次,且让我来试一试。“ 谢怜也不多想,手指一搓,就将药丸碾成了粉末,屈指一弹,洋洋洒洒的落入到了钓龙湖之中。 隔壁的华元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在注意着谢怜的动作。 见此,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位道友,还真是不信邪啊,居然还想尝试。 他是此道行家,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这钓龙湖是他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算一算时间,他在这里钓鱼的历史已经可以追溯到五六百年前了。 这五百六年的时间里,不乏有真仙级数的存在来钓龙湖找乐子,最终也只不过收获个位数的龙鱼罢了。 当然,不排除这些真仙是给龙族面子,故意控制了鱼获的数量。 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龙鱼确实很难钓。 谢怜一个门外汉,连饵料都要他赠与,居然奢望在短时间内钓到数十条龙鱼 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至少在华元义这个内行人眼里,纯粹就是在妄想。 他眼里笑意愈发的浓郁,想要看看谢怜失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 但没过多久,却是笑容渐渐凝固。 “怎么会?” 他不可思议的起身。 就在谢怜将药丸粉末洒入钓龙湖的时候,整个湖心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哗啦啦! 湖面之下,无数灵鱼都躁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朝着乌篷船所在的位置狂涌而去。 但这些灵鱼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目的地。 因为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一条条平时极少露面的龙鱼冲了出来,释放出了血脉之中的那一丝龙威,将所有的灵鱼逼退,然后自己冲向了乌篷船。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乌篷船周围,光是肉眼能看到的,就至少有上千条龙鱼。 而在水底深处,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龙鱼变现的异常躁动和亢奋,大口大口的吞着这个区域的湖水,就好像这里有什么对它们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一幕让华元义愕然。 让谢怜狂喜。 “凝儿这丫头真没骗我,原来这药丸真是饵料!” 见此,谢怜立即做出了判断。 这药丸真就是专门用来钓鱼的饵料! 不管丹阳子是未卜先知,还是单纯的希望谢怜也能跟他有同样的爱好,反正这“饵料”是帮了大忙了。 谢怜连忙收回鱼线,将饵料捏成一块一块,放在鱼钩上丢下。 龙鱼瞬间红了眼,拼了命的想要咬钩。 为了这小小的一块饵料,它们甚至开始竞争,那些年轻些的,身体弱的,都被撞到了外围。 最终一条足有半米大的肥硕龙鱼成功咬钩,被谢怜一把拽起。 “好大鱼!” 谢怜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钓鱼佬天天空军却还要执着钓鱼了。 这种收获的快感实在是很让人沉醉。 龙鱼死死的咬住钩子,谢怜让它脱钩的时候,还费了不小的力气。 准确来说,是它确认自己完全吃光了饵料之后,才主动松开了嘴。 “丹阳子道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折腾出来的饵料,竟然能让龙鱼这么疯狂。” 谢怜深深叹服。 想来也觉得很正常,丹阳子可是炼丹大师,连渡劫丹那种神物都能炼制,何况调制一些饵料? 她连连抛钩,钓上来一条条硕大的龙鱼来。 渐渐的,所有的修士都被吸引了,站起身瞠目结舌的看着这违反常识的一幕. 谢怜不仅能够钓到龙鱼,而且钓的还都是大鱼。 这钓龙湖之中最大最肥硕的龙鱼,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涌了过来,宁可被钓上岸去,也要吃下饵料。 转眼之间,谢怜已经收获了五十多条。 而就在此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娘娘,终于找到你了!” 谢怜回头一看,正是祝青青。 此女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眸之中满是喜色,眼角甚至都有泪花闪烁。 “抱歉,说好的步行等你,结果出了点岔子,不小心跑了这么远” “没有没有,能找到了就好,我还以为,还以为娘娘不要我了.” 祝青青连忙摆手,眼里满是后怕之色。 她按照约定的那样,先去除了恶妖,之后又寻了几头道行比较深的大妖,交代他们“万妖教”已经解散的事情,并且世上以后再也没有圣母娘娘,警告他们不可为恶,并且将她说的话传出去. 在武力威慑下,大妖无敢不从。 做完此事之后,她便马不停蹄的沿着直线去寻找谢怜。 本来按照约定,谢怜行进的速度不会很快。 但她一路追寻,却是迟迟没能见到人,于是心中就不安了起来,还以为谢怜出尔反尔,改了主意不算收她这个奴婢了。 当时,祝青青真是深受打击,又急又怕。 只是后来想到谢怜说过要来钓龙湖钓鱼一事,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路找到了这里。 没想到谢怜真的在此。 “我虽然谈不上一诺千金,但也不会轻易爽约。” 谢怜手指着船上蹦来蹦去的龙鱼,存心炫耀道. “快看看,我的收获!” 祝青青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 钓龙湖名气不小,距离她修行的苍云岭也不算太远,她当然听说过此湖的大名。 虽然未曾亲自来过,但也知道这湖里的鱼鬼精鬼精,不是轻易能够钓上来的. 可谢怜倒好,不仅收获满满,而且每一条都是大鱼。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龙鱼?” 祝青青抓起一条细细打量,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其他灵鱼还只是难钓,可是这龙鱼,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至少在祝青青所能接触到的层次,能够轻松钓到龙鱼的人是不存在的. 毕竟修行者修行才是主业,没有那么多吃货会为了龙鱼而下苦功夫。 “你数数,有多少条了。” 谢怜很是开心,她这是欲扬先抑,前几日一无所获,最后收获满满。 “有六十六条。” “够了,你把这些收起来万万不可死了,我再钓三条,咱也来尝尝鲜。” 六六大顺嘛,虽然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这个概念,但谢怜还是执着的准备了六十六条龙鱼,作为给龙孙的礼物。 这绝对称得上是不错的礼物了。 当然,她也不会忘记犒赏自己,正好祝青青来了,煮一条,烤一条,再红烧一条。 想必够他们两吃个痛快了。 “若是人人都是娘娘你这样的钓法,恐怕龙族要心痛的流泪了。” 祝青青一边将龙鱼收起,一边笑着说道。 感受到周围人震惊,艳羡,嫉妒的眼神,她有些骄傲,但也没太过于骄傲。 在她眼中,谢怜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钓鱼而已,肯定是难不倒她的。 殊不知,谢怜今日这一番表演,给在场的钓鱼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好了,收工吧。” 谢怜最后钓了三条,果然就收手了。 他此次虽然钓的多,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要给龙孙的,只有三条自用。 此事若是让龙族知道了,也断然不会怪罪于他。 所以谢怜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城镇里找个手艺好的厨师,把这三条鱼制作成美味的佳肴了。 临走之时,谢怜忽然间想起一事,猛然间回头看向华元义。 “华道友。” 后者如梦初醒,连忙拱手。 “谢道友!” 此刻对于谢怜,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敬畏”了. 难道说此人才是钓鱼行家,先前只不过是在藏拙? “你先前赠我饵料,让我有所收获,应当礼尚往来,所以我今日也赠你一些,但数量不多,还请道友莫要见怪。” 谢怜将最后仅剩的药丸连着瓶子一起丢了过去。 就当是还人情吧! “多谢道友。” 华元义目送着谢怜离去,目光落在玉瓶上,眼里露出好奇之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饵料,竟然能让龙鱼如此疯狂。 打开瓶子一看,却是顿住。 “这,这难道不是对龙族大有裨益的养龙丹吗?” 华元义震惊到无以复加。 养龙丹,专门针对龙族炼制的灵丹,能够增进道行,提纯龙气,使得龙珠更加纯粹。虽然表面看来平平无奇,连药香都没有,但这是对于人族而言。 若是换做龙族,则能够嗅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奇香。 难怪龙鱼如此疯狂,它们身怀龙族血脉,自然能够感受到养龙丹的味道。 “此人到底是谁,竟然将能够轻易收获龙族友情的养龙丹当成是饵料,仅仅用来钓鱼.. 华元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说谢怜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这种用养龙丹当饵料的奇人,他过去别说是见过,就连想都不敢想。 一瓶养龙丹,最后就只剩下一丸半,华元义看了都觉得心疼。 但转念一想,却是眼前一亮。 “正好,龙孙宴马上要开始了,我正在发愁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现在倒是不必担忧了,有这一丸半养龙丹,想必龙孙应该是会满意的。” 一念至此,华元义大笑,也没了钓鱼的心思,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第九十九章 故友情况,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8k) 算一算,谢怜此行也走了很长时间。 这期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小宁县这座偏僻的小县城,再次沸腾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 小宁县的骄傲,古往今来第一知识分子,读书人的最高榜庄墨陈,在辞官还乡后,再次被天子启用,并且直接飞黄腾达,光是大学士这样的虚衔就加了足足七八个。 据说等到了丰都之后,天子还会单独建立一个权柄极大的衙门,就交给庄墨陈来管理。 天子的亲儿子,当今六皇子,也会进入这个衙门当副手。 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的到处都是。 丰都之中乱成一锅粥,无数达官贵人都在打探,试图弄清楚陛下真正的意图。 庄墨陈的出身,以及所有的经历,都被他们研究了个透彻。 “此人过去倒是个忠义之臣,在地方上做了不少事,回京之后因为不满陛下的所作所为,所以辞官还乡。” “什么忠义之臣?在我看来,不过是卖直邀名罢了,你看看现在,竟然还要陛下亲自去请,眼看着就要凌驾于我等之上了!” “确实如此,陛下当真是昏了头了,怎会任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之人?论出身,我乃诗书传家,论功名,我乃探花郎,而他只是个普通进士,陛下怎会如此器重他?” “据说是和仙人有关。”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前有全少泽因为仙人一跃成为侍中,现在又多了个庄墨陈,这世上怎得这么多幸进小人?” “陈大人噤声,我听说这个庄墨陈不简单,他和全少泽不同,他真的和一位仙人做了朋友,并且关系极佳,很多人都能作证。” “此言当真?” “若是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要去小宁县那等偏远之地?屈身折节请贤才吗?笑话,陛下是这样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这庄墨陈背后站着一位仙人,若是将来与我等产生嫌隙,不知该如何应对?” “未必会和我们产生嫌隙,陛下不是说要单独设个衙门,让庄墨陈独领吗?” “说到此事,我更是不明白,什么样的衙门居然会让六皇子也加入进去?若是不重要,根本不必皇子出马,若是重要为何不太子和四皇子去?”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庄墨陈之名,已经轰传了出去,至少丰都的达官贵人们,都在议论着他。 虽然他人还在小宁县,但是已经成了丰都的风云人物。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感慨,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早早巴结。 风雨欲来。 但作为风暴正中心的庄墨陈,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如往常一般,用过了“罗记”的早餐,之后慢条斯理的喝了一会儿茶。 片刻之后,有福来了。 “老爷,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庄墨陈缓缓放下茶盏,最后留念的看了看自家的院子,轻轻一叹,随着有福到了前院。 果然一切都收拾好了。 正如回家的时候一样,轻车简从,区区一辆马车而已。 而如今又要前往丰都,还是一辆马车,就足以装下所有的家当。 但毕竟今非昔比了,乾帝留下了十几个武道宗师,用来保护他的安全。 如今就守在马车周围。 “俨儿呢?” 庄墨陈问道。 “少爷在谢娘娘那边。” 有福说道。 庄墨陈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什么,朝着门外走去。 庄家外面,站着不少乡亲父老。 捧着鲜花,以及一些家乡特产。 见庄墨陈出来了,立即便围了过来,口中滔滔不绝说着祝福的漂亮话。 庄墨陈好不容易应付了他们,穿过人群,狼狈的进入谢宅,耳边的嘈杂才算是消停。 乡亲们见此,纷纷感慨。 “庄先生是个好人,又是个好官,本来就该做出一番事业,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遇到了谢娘娘,他的命运就改变了。” “是啊,听说这次庄先生之所以答应回丰都,是天子亲自来咱们小宁县来请的。” “我也听说了,天子还在庄家住了两日,才说动庄先生入朝此事当真是我朝佳话,足以千古流传。” 乡亲们面上满是喜色,眼里充满了骄傲。 小宁县过去毫无存在感,但是现在却成了焦点。 不光有谢娘娘,还有庄先生。 将来即便是离开家乡了,和外人提起来也会很有面子。 想想看吧,别人问起:“大哥你的家乡是哪里啊。” 就不必再抓耳挠腮的去介绍小宁县处于什么什么州,什么什么府,只是简单一句:“就是庄墨陈庄先生的家乡小宁县啊。” 就足以应对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提气。 逃命也似的庄墨陈好不容易进入了谢宅,外面的喧嚣就彻底隔断了。 他平复了下心情,果然看到了庄俨和小白狐在老槐树下交谈。 二者都很是不舍,虽然没有到流眼泪的程度,但也快了,只是强撑着。 兄弟之间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头再不舍,也不会愿意先哭出来,因为对方一定会借此嘲笑的。 庄墨陈毕竟是过来人,能够体会到少年之间的这种友情,笑着上前说道。 “你们两个,可说好了?” 庄俨气鼓鼓的说道。 “没有说好,我让他跟我走,他不听,非要留在这里。” 小白狐冷哼一声,振振有词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家,我还要在这里等娘娘回来,凭什么要跟你去那什么破丰都?” “谢娘娘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回来,你独自待在这里做什么?就不怕被城里的狗发现了,把你叼了去?” “我胡千里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一般的狗可奈何不了我.话说小庄你非要让我跟你走,是不是舍不得我啊,要是你真的舍不得,可以求我啊,我说不定会答应的。” “舍不得你?呸!我只是怕你在这里哭鼻子!” “我胡千里会哭鼻子?” “那一日怜姨走了,是谁哭的稀里哗啦?” “你,你你不也是吗?眼睛都肿了那么大,还好意思说我!” 二小的争论根本就没有尽头。 老槐树看了都无语,摇曳着树枝表示你们别吵了,实在不行打一架吧。 庄墨陈哭笑不得,强行把他们分开,然后看着庄俨说道。 “胡千里确实不太适合跟我们去丰都。” 庄俨下意识的问道。 “为什么?” 小白狐虽然是背对着,但耳朵也竖了起来。 庄墨陈轻叹一声。 “丰都不比小宁县,作为乾国的首都,那里的情况要更加复杂,如果不是你娘早早过世,把你留在小宁县无人照顾的缘故,我甚至都想把你也留下来的。” “一入丰都深似海,你爹我此行看似风光,但实际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小白狐毕竟是个妖族,虽然会施展法术幻化,能够迷惑他人,但毕竟不是真正化形,难保就不会被人发现,若是有卫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降妖除魔,你爹我可不是谢娘娘,不一定能保得住他,所以,还是让他待在小宁县吧,这也是谢娘娘的意思。” 庄俨还没有说什么,小白狐就转过头来,眼巴巴的问道。 “谢娘娘说过这些吗?” 他这些日子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谢怜不辞而别。 临走之前甚至都没跟他交代什么事情。 “谢娘娘虽然没有明言,但庄某也能猜得出来。” 庄墨陈笑着说道。 “你想想,过去谢娘娘还在的时候,是不是很重视你的课业?” “在她眼里,你性格单纯,天真烂漫,还只是个孩子,现在的你不应该去经历太复杂的事情,而应该在熟悉的环境里成长更好.” “这里毕竟有老槐树在,还有青屏山你的那些长辈们。” 听到庄墨陈提起了自己,老槐树表示很开心,不断的摇晃着树叶彰显着存在感. 但小白狐听了这些,反而更加伤感了。 “唉,提到我的那些长辈们,我就更难受了,谢娘娘走了,虎叔叔和猴叔叔他们也想离开了,说是一个修炼体法,需要在外磨砺,一个修斗战法,需要不断战斗.他们心意已决,我劝了很久,但是都没有用。庄先生我好难受,大家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分别呢?谢娘娘走了,叔叔们也要走了。” 庄墨陈对于青屏山的事情不了解,也不太懂虎妖和猴妖修行方面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安慰小白狐。 他坐在小白狐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说道。 “这就是你长大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聚.总有一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离开你的,你的路只有你自己能走。” 小白狐伸出爪子捂住眼睛。 “那太难受了,我不想长大。” 庄俨见了,眼眶里也泛出了泪花,似乎感同身受。 庄墨陈没有再说什么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小白狐一时接受不了,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 他陪着二小坐了一阵子,等他们心情平复了一些后,又缓缓开口说道。 “庄俨是我的儿子,我身为父亲,自然能够在他长大之前,为他决定一些事情。” “但是胡千里,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与我并不算熟悉,但你一来是俨儿的好朋友,二来是谢娘娘的学生,所以庄某也就斗胆拿大,给你提出一个建议。” “若你答应,或许也会对你未来的修行,有所裨益。” 闻言,胡千里连忙说道。 “庄先生太客气了,您是谢娘娘的至交好友,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您有什么建议就说吧,我照做便是。” 庄墨陈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在谢娘娘走后,我让俨儿代我传话,让你没事多去学堂看看,不知道你有去吗?” 胡千里点了点头,他这些日子确实去学堂看过,庄墨陈教学生读书的场景让他想到了自己和谢怜,越看越是怀念。 “我就要前往丰都了,唯一亏欠的,就是学堂里的孩子们,毕竟他们满打满算,才跟我学习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学堂就这么解散的话,实在是有误人子弟的嫌疑.所以庄某想要让你代替庄某,去学堂做老师,教导这些孩子们。” 庄墨陈徐徐说道。 “什么?” 胡千里露出惊色。 “我怎么能去教别人读书?” “为什么不能?我听俨儿说,你在谢娘娘这里学了东西,就会回去教给你的那些长辈们,你已经有一定的经验了,而且你还精通迷幻之术,只要你扮做人族,孩子们肯定不会发现破绽。” “不,我不行。” 胡千里还是拒绝,他对于要教导小孩子读书这件事情,带有一定的恐惧心理,似乎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他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心性,怎么可能去教别的孩子呢? “你为什么不行?我临走之前,我会跟孩子们,以及孩子的父母们说,你是一个很好的蒙学老师,他们会相信我的,除此之外,你还是谢娘娘的学生,这么久以来,你都在谢娘娘这里学习,你不仅懂得《千字文》,你还知道谢娘娘的教学方式,寓教于乐嘛,难道你都忘记了?” 庄墨陈的这番话让胡千里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谢娘娘的学生”这几个字触动了他。 庄墨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所以让你做这件事情,一来是为我分忧,让学堂能够继续开下去,二来也是给你找点事做,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孩子心性,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担负一些责任,身为男子汉,你终究是要长大的;至于第三,则是谢娘娘的教学之法,最是适合蒙学不过,庄某虽然知道寓教于乐,但严肃惯了,难以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倒是你,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做一些事情,能够让你快点成长,也能让你忘记烦恼。” “我不确定此事会不会对你的修行有帮助,但谢娘娘说过,人生百态,红尘炼心,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坏处.具体要怎么做,全看你了。” “可我是妖,怎能去做人的老师?” “谢娘娘是人,不照样教你读书吗?” 胡千里思考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说道。 “我答应了。” 随后又说道。 “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不给庄先生和谢娘娘丢脸!” 庄墨陈欣慰的说道。 “好。” 片刻后,便到了学堂。 庄墨陈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端坐的学生们,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孩子们,请欢迎你们的新老师。” 胡千里幻化出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面容清秀,瘦瘦高高,细细看去,和谢怜的样子倒是有三四分的相似。 说起来胡千里确实是男狐狸,但是他最亲的就是谢怜,所以幻化的形象是尽力朝着谢怜的方向幻化的。 他明显有些紧张,但看到了庄俨鼓励的眼神后,却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大踏步的走上台前。 “我叫胡千里,是你们的新老师。” —— 老马拉着老旧的马车,在夕阳下渐行渐远。 庄墨陈短暂的回乡之旅到此终结。 他掀开帘子,看着马车两侧的乡景,眼里流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本想在这里等你回来,没想到庄某也要走了,谢先生呐,再见之日不知几时” 庄俨看着父亲眼里的忧伤和怀念。 心里悄悄的想着。 “爹也是很舍不得怜姨的吧。” 他和小白狐都舍不得,哭的厉害,但是庄墨陈并没有哭。 这就是成年人吗? 原来经历分别,成年人轻易是不能哭的。 相比于庄家父子此刻的惆怅和感怀,谢怜就显得快乐多了。 六十六尾龙鱼,是给龙孙的礼物,已经交代祝青青收好,可千万不能养死了。 祝青青跟谢怜一样,喜气洋洋的样子。 她其实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早就辟谷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看着谢怜左右手都拎着大鱼,如沐春风的笑意,她也受到了感染。 她觉得谢怜很真,感情都是发自肺腑的,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摆出前辈高人的架势。 就比如说现在,她想吃鱼,于是就兴冲冲的跑到了据说兴化府厨艺最好的酒楼去了。 兴化府是一座大府,下辖七八个县,此地多水网,鱼获向来都是重要的收入之一,因此渔民众多。 因为不缺水的缘故,早在多年前,大量土地就被开垦,连续几个朝代下来,兴化府都算得上是重要粮仓。 虽然听说最近这几十年,粮食的收成不是太好,经常会有一下雨下几个月,或者几个月不下雨这样的极端天气,但兴化府依旧还是比较繁荣的。 至少在谢怜去过的城市里面,算得上是最好的。 当然,之所以这么计算,肯定是把丰都排除在外的。 当初她在丰都可没有丝毫逗留,逃命一般快速溜走,一路上哪里顾得上感受风土人情,没有太深的印象。 但是兴化府不一样。 谢怜一路走来,虽然称不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也是车水马龙,客如云流,有一番太平景象。 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打仗,不死人,即便是日子过得苦一些,那也算是太平了。 谢怜一路走到城东,看到一个二层小楼后眼前一亮,走到门口,看见挂着的一个旗子“江湖酒家”。 “这就是兴化府手艺最好的酒楼?” 祝青青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来。 “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酒楼的生意是不错的,但是吃饭的人都看着都不是什么贵人,而是一些江湖草莽人士,有的踩着凳子大碗喝酒,有的还在划拳,有的大声攀谈,时不时发出粗犷的大笑。 这些人随身还带着刀剑,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你猜这里为什么叫江湖酒家?” 谢怜看着店门口飘着的旗子。 “江湖嘛,面相的都是江湖人士,你看在座之人似乎有些不修边幅,但说不准这里面就有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的大侠,江湖上的事情,要说起来可是很精彩的,正所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身为从小看着武侠作品长得谢怜,怎么可能没有憧憬过江湖世界,没有做过武侠梦呢? 所以她看到这些江湖人士,不仅不会嫌弃,反而还颇为亲近,好奇。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挺想混江湖感受一下的。 不过想想,她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修士了,若是去做什么武林盟主,搞个什么英雄大会什么的,多少还是欺负人了,传出去还要脸不要? 于是只能悻悻的放弃这个念头。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祝青青咀嚼了少许,她不是很懂诗词,但就此句而言,越品越是有滋味。 “娘娘您怎么什么都懂?” 谢怜轻笑一声,就要解释,却传来了一个豪爽的声音。 “好句子,好诗词!” 坐在门槛上的一个中年光头男子,忍不住鼓了鼓掌. 他声如洪钟,或许是带着几分激动,声音更是显得如炸雷一般,起身之后,胖大而壮硕的身躯颇有威慑力,再加上光头形象,如果手上再拿个月牙铲,脖子上再带一大串佛珠,那就跟花和尚的形象很接近了。 光头男子走到谢怜跟前,抱了抱拳说道。 “在下朱子雄,早年间曾经也在江湖闯荡,之后厌倦了江湖厮杀,于是选择归隐,拿着多年积蓄在兴化府开了这家江湖酒楼,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上的兄弟来捧场,像是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倒是少见不过,先生方才那句诗词,几乎道尽了江湖人士的心情,现在想想,不免都回忆起了当初。” 谢怜左右手都拎着鱼,不好行礼,只能是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是朱大侠。” 朱子雄连忙说道。 “什么大侠,我都退出江湖很久了,若是先生看得起,喊一声朱老板就可以。” 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乐开了花,怕是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个称呼了。 “小姐是要来店里吃饭?就凭刚刚那句诗词,今天老朱做主,免单了。” 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显得很是豪爽。 “多谢朱老板的好意,只不过我们今日还真没有点菜的意思,而是自带了食材,听说江湖酒楼的厨子手艺最佳,想要请他出手,帮忙加工加工,至于加工费嘛,自然该是多少是多少,做生意不容易,我也不能占便宜。” 谢怜举起拎着的三条鱼说道。 右手拎着的是一条龙鱼,左手拎着的是两条普通的灵鱼。 谢怜此次收获不小,总共钓到了五条普通灵鱼和三条龙鱼,本来想一锅端了,结果发现这几条鱼实在是太大了,她和祝青青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只好先吃三条,剩下的留着以后在路上慢慢吃。 “只是帮忙加工吗?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不过先生您带来的这鱼这鱼,咝!” 朱子雄先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惊了。 如果只是大鱼,那还没什么,他走南闯北多年,什么大鱼没见过? 但偏偏这三条鱼可不仅仅只是大,反而透着一股子灵性,他盯着鱼看的时候,鱼也在看着他。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甚至会随着他的动作而生出反应。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谢怜右手提着的那条龙鱼。 更是闭着眼睛,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 但他看此鱼的时候,却觉得有一种不怒而威之感,甚至有点不敢多看。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龙鱼血脉之中的那一丝龙威在作祟。 “这三条鱼,都是从钓龙湖里钓出来的,不知道朱老板可能处理?” “钓龙湖!?” 朱子雄身为本地人,哪里能不知道钓龙湖的大名。 当即心头便是一跳,猛然抬头的瞬间,就只看到谢怜带着笑意的眼神。 顿时心头一松。 “原来是钓龙湖里的灵鱼,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二位,里面请!” 他连忙躬身,热情的邀请谢怜二人进去。 马上就清理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伺候二人坐下后,又上了茶,朱子雄拎着三条鱼进入了后厨。 “大哥,真是钓龙湖里的宝贝鱼啊?” 后厨一大群人都围了上来,眼里满是激动之色。 钓龙湖的传说已经有几千年了,身为兴化府本地人,他们哪里能不知道? 只是古往今来无数人垂钓,真正能有收获的却是极少数,至少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是不是传说中的灵鱼,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朱子雄伸手抚摸着灵鱼完美而柔顺的身体,眼眸之中满是震撼。 “就这一条鱼,咱要是献给朝廷,咱哥几个都能做大官!” 一句话,激起了众人心中的贪念。 有人眼神躲闪,搓手说道。 “要不咱” 结果朱子雄脸色一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敢动心,不想活了?” 那人低了低头,委屈说道。 “我也是替兄弟们着想啊,这宝贝鱼落在咱们手上,这得是多大的造化,总不能真一锅炖了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 若是寻常的利益,他们还能割舍,但这可是钓龙湖里的“宝贝鱼”。 他们很难不动心。 “我问你们,若是你们从钓龙湖里钓来了鱼,你们会怎么样?” 朱子雄冷笑一声,问道。 “给官府,做大官!!” “卖了,换钱!” 众人纷纷开口。 “可是外面的这两位,却拿来了咱们这里,就要做熟了吃掉。” 朱子雄说道。 “她们傻啊,这都舍得吃?” “我看是你们傻,真就利欲熏心了?那湖里的鱼是一般人能钓上来的?这二人不光钓到了,还一口气钓了三条,直接拿到咱们这里加工,常人能有这样的气魄?” 朱子雄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为金银,不为前程,钓鱼仅仅只是为了吃,他们是什么人,你们自己想吧。” 众人也不是真的傻,如此被点醒,却是猛然间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仙..” “嘘!” “总之,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等会我亲自掌勺,千万不能糟践了这三条鱼,你们一起给咱帮厨。” 厨房里很快就点燃了灶火,没过多久,调料下锅,香味就出来了 外面。 祝青青冷笑一声。 “算他们还有点脑子。” 显然,这丫头不放心,一直听着。 “人有欲望,很正常,没有欲望的,那是圣人这江湖酒楼之所以名头响亮,也不光仅仅是因为厨艺,也因为做事厚道,不缺斤少两,不应付差事,不然的话,你以为这些江湖客好伺候?这帮人啊,一言不合,掀桌子砍人都是有可能的。“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谢怜喝了一口茶,就是很普通的茶水,放在过去她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她的嘴被丹阳子养刁了,喝惯了云雾仙茶,再喝这些普通成色,就能看出差距了。 只可惜那云雾仙茶数量确实不多,丹阳子先后送了两次,但谢怜喝的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很珍贵,舍不得多喝。 朱子雄的好名声不是浪得虚名,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他就上菜了。 还不是只上一道菜,而是一口气上了三道。 大菜是龙鱼,因为体型太大的缘故,一张桌子甚至放不下,还得再拼一张桌子过来。 整条鱼上堆满了调料,麻辣鲜香,热气扑鼻,一下子就打开了谢怜的味蕾。 剩下两条灵鱼,一条炖了汤,也没放什么别的佐料,仅仅只是清炖,汤底乳白色,刚一掀开,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鲜香味。 另一条则是清蒸,很好的保留着灵鱼的样子,鱼肉细嫩,看的人食欲大开。 这三道鱼一上,整个酒楼,甚至酒楼外面一条街,都被香味填满。 “好香的味道啊!” “朱老板,你做的这是什么菜?” “咝,这味是真馋人啊!” 所有食客都坐不住了,集体起立簇拥过来,看着摆满了两张桌子的三条鱼。 有人吞咽着口水。 “朱老板,你不厚道,有这样的美食,不给我来一份?” 朱子雄苦笑一声。 “这三条鱼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我老朱哪有本事钓来?” 说话间,他看向谢怜,眼里露出忐忑之色。 “这位小姐,您尝尝味道?” 第一百章 原是仙人戏红尘,灾从何处来(7k) 谢怜笑着说道。 “江湖人走南闯北,什么美食没吃过?如此钟爱江湖酒家,足以说明朱老板的手艺肯定差不了。” 话音落下,就拿起了筷子。 但朱子雄却是心头一凉,他就坐在前厅,是怎么知道这三道菜是我主厨的? 谢怜夹了一块鱼肉,放入了最终,闭着的眼睛猛地张开,冲着朱子雄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好吃!” 朱子雄的厨艺确实是不错。 但之所以美味到这种程度,九成九的功劳其实还是龙鱼本身。 这龙鱼或许是因为沾染龙气的缘故,吃起来自带一股火辣之感,尤其是吞入腹中,更是如火线一般,迅速莫延全身。 整个人身体都暖起来的瞬间,还有大量的灵气炸开。 不得不说,对于修行者而言,可以说是绝味了。 “你也来吃。” 谢怜招呼祝青青。 二人就这么动起了筷子。 众人本以为这两条鱼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吃的掉,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就是十几个人都未必吃得下。 但谁能想到,他们一个看起来是文弱大小姐,一个看起来是娇滴滴的姑娘,结果肚子却跟无底洞一样,硬生生的将两条鱼吃了个干净. 就只剩下鱼骨还摆在盘子里。 “真好吃,我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祝青青摸着肚子感叹。 她觉得自己过去忙于修行,真的错过了人世间太多的美好。 “尝尝汤的味道。” 谢怜盯上了鱼汤。 祝青青不等谢怜自己动手,便抢先一步盛好,然后递给了谢怜。 后者轻轻喝了一口,果然鲜香到了极致。 “人间至味,莫过如此了。” 谢怜感慨少许。 然后目光扫向众人,最后定格在朱子雄身上。 “朱老板辛苦了,也来喝一碗,尝尝自己的手艺吧。” 祝青青立马盛了一碗,递给朱子雄。 他双手颤抖,不知道该不该接。 “让你喝,就喝吧。” 祝青青说道。 “多谢。” 朱子雄接过,喝了一口,还不等到他品出滋味,就听到身边人全在惊呼。 “人呢?” “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见鬼了!” 朱子雄连忙看去,上一秒还在眼前的二人,突然间消失不见。 用陶瓷大碗装着的鱼汤也被喝的一丝不剩了。 桌面上还放着一粒银锭子。 所有人都炸开了锅,这一幕让他们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莫非是传说中的仙人?”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朱子雄。 然后就看到无语的一幕。 朱子雄一口就将碗里的鱼汤倒入口中,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真没出息,我们难道还会抢你的不成?” 众人嘴上说着,但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 —— 青屏山。 正如庄墨陈所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一时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 虎妖和猴妖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准备离开了。 相比于谢怜离开的时候,青屏山无疑是热闹了许多,从一个只有几个小妖抱团取暖的团伙,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妖族势力。 倒不是说白素有什么开宗立派的野心,而是随着灵气的增长,整个青屏山都在异变。 天材地宝的大量出现,精怪小妖的大量诞生,都昭示着此山已经朝着真正灵山而蜕变. 尤其是当周围的几座山上的妖精都得了消息,来到了青屏山后,更是让青屏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人一多,心思就乱。 妖也是如此。 大量小妖的诞生,以及附近妖怪的聚集,毫无意外的打破了青屏山的宁静。 指望一群刚刚脱离了茹毛饮血生涯的野兽懂得什么和平相处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大量的妖怪在青屏山厮杀了起来,为了地盘,为了天材地宝,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为,仅仅只是因为天性使然。 白素最开始并没有理会这些小妖。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本就是自然之理。 这些小妖刚刚脱离蒙昧,还在凭着本能行事,等到道行深一些,就不会再这么闹腾了。 但这只是白素最初的想法,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样放任下去是不成的。 因为已经有人死在了青屏山! 是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被一个豹子精,一个狗精杀死,直接吃了填饱肚子。 然后就跟无数妖精一样,惊奇的发现原来吃人有助于增加道行。 渐渐的,在这两个妖怪的带头下,越来越多的小妖开始吃人,甚至主动下山去找人吃。 此事的发生,让白素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老师回来,发现青屏山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够交代?” 她感觉到了危险,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于是沉香谷之中的土著妖族们便杀了出去,开始惩戒这些妄图吃人的恶妖。 说是土著妖族,实际上只是金丝猴和老虎而已。 他们一个修的是“斗战法”,要在战斗之中进步。 一个修的是炼体法,虽然不至于说变成战斗狂,但适当的磨练肯定是有益的. 于是二者果断出击,直接打杀了一批,镇压了一批,使得青屏山妖众瑟瑟发抖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原来此山有主。 沉香谷众妖有完整修行法,又修心养气,积累雄厚,自然不是这些野妖能比的,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将所有小妖收拾的服服帖帖。 最后,白素做出了选择,将这些小妖之中心性好的,潜力高的,收入到了沉香谷培养。 至于其他不收的,也传授给了他们一些粗浅的修行法,并且定下规矩,每个月的月中,群妖都要到沉香谷的谷口,听小白狐的父母教学。 不管外界妖族怎么样,至少在青屏山,白素打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一番整顿后,果然气象不同,一座山的妖怪都变得规矩了起来。 相比于过去,沉香谷之中已经多了十四个小妖了。 多是刚觉醒灵智不久,心思单纯,且有些潜力的。 白素闲暇时便亲自教导他们,没有空的时候画眉鸟很乐意代劳,她炼化横骨最晚,过去说不了话憋坏了,现在能说话了,恨不得一直说,说个没完。 谷中的小妖们都称呼白素为“白娘娘”。 不知怎的,传到谷外,于是整个青屏山的妖怪都开始称呼她为白娘娘,就连附近的一些消息灵通的小妖,也知道青屏山有主了,叫什么白娘子的。 至于其他狐狸,老虎,金丝猴之类,则都是称呼大王。 “你们今日就要走吗?” 白素坐在青石之上,长长的蛇尾深入石缝之中不见踪迹,只露出上半个人身,无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一句绝世佳人。 她相比于先前更加成熟了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道”意。 这是修行渐入佳境,过去的积累开始转化为实质性好处的原因。 整个青屏山妖众都有这样的造化。 因为过去他们在白素的管制之下,都很注重修心养性,不去吃人走捷径,虽然修为低了一些,但是根底扎实,如今得了修行法,立即便厚积薄发。 白素隐藏的很深,气息晦涩,还不知道进步的怎么样了。 但看虎力和金丝猴,就知道他们进步有多大了。 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就突破了境界,下半身已经完全是人身了,只是顶着个老虎和猴脑袋。 “是的大姐,我们已经说好了。” 虎力眼中满是紧张和激动之色。 “离了青屏山,我们一路往南,捡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若是遇到了恶妖恶道恶鬼,便出手平了他们,若是遇到了机缘好处,能拿的就拿,拿不了的也不勉强我们不争一时长短,有着长远的计划!” 金丝猴如今也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袁刚。 不仅如此,甚至还寻了一根镔铁大棍,只是简单祭炼了一番,连法器都算不上,但因为沉重坚硬的缘故,拿来砸人却是很好用的。 平日里贴身不离,一直将大棍扛在肩上。 见虎力说完,他便接着说道。 “等我们顺利到了十万大山,想必也差不多能够化形了,到时候就占一座山,收一群小妖怪,整日替我们摇旗呐喊,若是遇到过路的和尚,就要将其捉来,问问吃了他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 闻言,白素抿嘴一笑。 很显然,袁刚是在说《西游》的梗。 这猴子真是爱极了谢怜只说了三分之一的这个故事,将故事里的大圣爷当成是偶像。 并且对偶像拜了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和尚为师大为不满,所以天生就对和尚有一种不好的印象。 “好了,还是正经些吧。” 白素扫了他们一眼,其实别看二妖嘴上说的似乎有点没谱,但他们其实心思都很细腻,真遇到事了,肯定还是会谨慎对待的,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但身为大姐,弟弟们要远行了,总还是要嘱咐几句。 “你们从青屏山开始,一路靠走的到十万大山,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你们走的未必会顺利,三年之内能到,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十万大山很遥远,而且他们毕竟是妖族,想要专注于赶路不太可能,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修行者还是同类,可能都会遭遇麻烦。 这一点白素很清楚,顿了顿说道。 “在路上的时候,你们若是遇到了正道修士,能躲避的就躲避,躲避不及的便讲道理,实在是道理讲不通,你们就搬出丹霞山鲁道长的名号你们修行的是正经功法,生平也没有吃过人,身上妖气已经很淡了,想必修行者们不出意外是会相信你们的。” “但要是遇到其他妖族或者魔道修士,可能就要动手了,不过这也正是你们所求的,你们之所以要离开青屏山,不就是因为家里太平静太安宁,不利于你们的修行吗?” “老师当初交给你们斗战法和炼体法,就说明你们骨子里就适合走这两条路,这两条道路,注定千难万险,你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但如果你们真的能顺利的抵达十万大山,就凭这一路上的收获,我想你们确实能够化形了,但即便是真的化形了,你们也万万不可大意,十万大山虽然是妖族的圣地,但厮杀和争夺也会更加激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都是身为大姐该说的,二妖静静地听着。 等到白素说完之后,二妖对视一眼,说道。 “我们记住了!” 白素看着他们,心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惆怅之意。 “当年,白鹤也是如此,不甘于平淡,想要外出寻找机缘,结果就被人擒了去,你们现在也是一样.这或许就是修行者的宿命,生灵万物都在追求长生久视,为了那一线渺小的希望,哪怕付出生命。因此,我不会劝你们留下,我所能做的,只是希望你们平安,我们受老师的大恩大德,还未报恩之前,绝不能轻易丢掉性命!” 袁刚深吸口气,坚定说道。 “这正是我们为何那么坚定要出去闯一闯的原因,我们的道注定不能平淡,谢娘娘已经给我们铺好了路,如果我们连这第一步都不敢踏出,以后还谈什么报恩?” 虎力也说道。 “正是如此,大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假以时日,总还有相聚之时,另外,我们出去之后,也会打探白鹤的消息,毕竟她也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 白素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向来清冷的她在此刻笑得竟然有点甜。 “好,记住你们还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来对了,不见胡千里了吗?” 二妖闻言,纷纷头疼. “不见了,这个小鬼若是又哭闹起来,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世界并不是以谢怜为中心的。 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在改变. 若是此刻她回到小宁县,恐怕也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现在的谢怜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距离龙孙宴还有一段日子,她也不急于赶路,而是坐了一艘客船,先入小白河,顺流而下,入嘉宁江,过了嘉宁后,就到了岷江了。 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到岷江的同时,龙孙宴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这是一条很成熟的水路,许多人都会选择乘船走这个线路. 租船的码头很热闹,除了谢怜这种坐客船赶路的,也有一些文人墨客,专门为了看沿途的风景。 当然,更多的还是商船。 在码头装了货,通过水运,将货物送到乾国各地。 谢怜和祝青青交了二钱银子上船,这价钱不算贵,主要也是因为生意好。 在二人上船之前,客人就已经差不多齐了。 二人登船后,船家丝毫没有耽搁,直接选择启航。 客船的环境一般,像是谢怜和祝青青,如果晚上休息的话,就只能挤在一间房,但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不存在任何困扰。 二人甚至都没往房间去,一直坐在船头看风景。 至于其他客人,却极少有这么干的,大多都是深居简出,躲在房间里轻易不出来,就连食物都只吃自己带的。 水运虽然方便,但出事也多,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总是不错。 但谢怜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她这二钱银子的船票,可是包含伙食费的,不吃白不吃。 船家一共只有四人。 一个是老船工,早年间当过兵,做的是斥候,因为哨探之时被敌军发现,捉了后割了舌头,所以变成了残疾,幸好船老大将其收留,才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当然,这番说辞是船老大自己说的,但老船工也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 除了老船工之外,就是船老大一家三口了。 船老大和自己的妻子,以及侄子。 在水面上过活的人,要是完全憨厚也不太可能,一家三口都很精明,尤其是两个男人,眼里确实带着几分锐气。 但这种锐气没有攻击力,不是有害人之心,而更像是一种自我防卫。 几顿饭一吃,再加上谢怜出色的口才,就混的比较熟悉了。 船老大把煮好的鱼汤为谢怜填上,说道。 “谢小姐这样的谈吐,这样的气质,居然不去参加科举,考取女诸生,真是可惜了。” 谢怜品尝着鱼汤,当然跟灵鱼煮的比不了,毕竟只是船家儿子从水里顺便捞出来的普通河鱼,但味道也还算是鲜美。 谢怜没有挑事的毛病,很是自然的都喝了,然后笑着说道。 “考科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才疏学浅,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干脆不去考了。”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我老何这艘船也载过不少官老爷,但没有一个有小姐这样的谈吐,见识和气质的。” 船老大衣服的纽扣解开,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江风吹过,衣服都飘了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的日子过多了缘故,皮肤黝黑,满面风霜。 “那是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家娘娘办不到的事情,若是真想参加科举,随随便便中个女状元不是问题,只可惜乾国的皇帝哪里配得上我家娘娘为他效力?” 祝青青搭腔说道,她性子活泼的很,跟船老大的媳妇很是相熟,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现在的这个皇帝老子确实不太行,整天求的什么鸟仙,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咱们这兴化府,近些年来要么干旱,要么发大水,朝廷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船老大在江面上说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当然,主要也是祝青青先骂了,他才敢跟着说。 “我听说兴化府是鱼米之乡,怎么这些年连年天灾?” 谢怜对这样的言论一笑置之,反倒是对船老大说的天灾一事颇感兴趣。 “其实也算不上是天灾吧,就是总出些怪事,要么一下雨下几个月,要么很久不下雨,我们村里那些种地的老友,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贼老天但总体而言,还是能过得去吧,总不至于像是几个月前东边雪灾那样,闹得那么大。” 说到这,船老大的媳妇嘀嘀咕咕说道。 “还不如干脆跟东边一样闹大一点,让丰都的大老爷们做点事,给灾民们放点血。” 船老大翻了个白眼。 “你这傻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真要是大灾,不好受的还是咱们,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岷江那一片,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那二舅,家里十几亩地都抛荒了,这事你都忘了?” “岷江?” 谢怜心中一动。 “岷江那边莫非闹了大灾?” 船老大来了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是闹了大灾不假,我听说啊,还跟岷江那边的水神不做事有关!”。 “水神?” 谢怜和祝青青对视一眼。 后者问道。 “你说的是哪里的水神?你见过?” 或许是正在水面上行船的缘故,船老大没敢直接说,而是双手合十,对着水面念念有词的祷告了一番。 然后才回来说道。 “我怎么可能见过水神呢?反正大家都这么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过谢小姐,老何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就是要往岷江去的吧?难道说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谢怜摇了摇头。 “我是从东边来的,先前未曾出过远门,走到哪都觉得新鲜,之所以要去岷江,是因为一位朋友邀请,但先前我是没去过的,也没有听说过岷江那边的事情,左右咱们行船也闲得慌,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何兄说一说岷江的事。” “说这个倒是不要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可不敢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向我们这种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三教九流的见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谣言更是满天飞,我说你听,就当个乐子,千万别太当真。” “我知道了。” 船老大清了清嗓子,感受到谢怜和祝青青的注视,莫名的居然有些压力。 生平还是头一回有大家闺秀和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专心的听他讲话。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了。 “这事吧,要追溯的话,其实都能追溯到二三百年前了。” “二三百年前?” “对,就是这么的久远谢小姐,漳河你肯定知道吧,这岷江是漳河的重要支流之一,足有八百里,称得上是一条大江了,但岷江不像是漳河那么的爱闹腾,从古至今发大水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岷江两岸,都是鱼米之乡,硬说起来,比咱们兴化府要富庶得多,但就在二三百年前吧,具体的时间也不太确定,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船老大露出回忆之色。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岷江忽然就变了,动不动就发大水,下雨的时间也不太确定,春天该下雨了他不下,在冬天可劲的下,弄得粮食大量减产,老百姓叫苦连天。” “就这么折腾了十几年,岷江两岸大量的土地被破坏,老百姓只能被迫抛荒。” “所幸那个时候的官府还可以,那个时候的皇帝老子也是个能做事的,不像是现在这位,一心就知道求仙扯远了,咱们回归正题,那个时候的官府连续换了好几任的郡守,上任后兴修水利,大建河堤,做了不少努力,但是没什么用,过了二三年,岷江又发了大水,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河堤什么的都给冲垮了。” 祝青青皱眉。 “怎么可能呢?这才几年的时间,岷江怎么会如此多变?” 谢怜却是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岷江本是一条很安静的大江,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暴躁,会不会跟神灵有关系呢?” 船老大一拍大腿,赞叹道。 “不愧是谢小姐,就是比一般人有见识,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官府也怀疑是不是冒犯到了神灵,于是搞了一次浩大的祭祀活动,不仅为岷江江神扩建了庙宇,还以三牲五畜祭祀,又请了一班道长,念了半个月的经文,写了一章奏表,送到了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神收到了奏表的缘故,反正从那之后的一百年,岷江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于是两岸的百姓纷纷回归家园种地,广宁府又变成了鱼米之乡。” “可惜好景不长,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岷江又出了问题,下大雨,干旱,发大水唉,提起来就是一把眼泪。” “一直折腾到了今天,都没有恢复过来,官府后来修过堤坝,也再次举行过祭祀仪式,但都没用了说实话,我行船到岷江的时候,我都有点心疼,您是不知道啊,大片大片的良田,就因为洪涝,已经荒废了好几十年,就说我家娃儿他娘的二舅,家里距离河岸本来还有个几十里地,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受到太大的灾害才对,可就去年,连续下了四个月大雨,家里的田地都废了不说,连房子都被冲垮了,整村的人都搬走了.” 说到此时,船老大脸上露出了怜悯之色。 就连他那个粗枝大叶的媳妇也叹气连连。 都是底层的劳动人民,知道这种苦,提起来心里头都不落忍。 谢怜知道船老大只是个普通的劳动者,虽然走船多年比较外向,但毕竟没文化,组织言语的能力不强,但仍然能从他这质朴而简单的话语之中感受到岷江这些年给老百姓所带来的痛苦。 别人不知道,她哪里还不知道,岷江之中是有江神的。 漳河是乾国命脉,涉及的气数太大,所以没有人能有资格占据整条漳河,成为河神。 但岷江不一样,仅仅只是漳河的一条支流而已,过去的时候,有一头老龙就任岷江龙君。 后来老龙死去,其孙子继承位置,做了这岷江之主。 正是谢怜即将要赴的龙孙宴的主人,敖鼎。 第一百零一章 龙宫赴宴法眼观 按照时间算一算,二三百年前岷江初次闹出大灾,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敖鼎的统治之下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孙似乎疏忽了治水降雨一事,但后来官府为其扩建庙宇,大肆祭祀,又写了奏表送入江中,应该是收到了,之后便又使岷江恢复了太平。 但这种太平仅仅只持续了百年时间,就又一次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这让谢怜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孙身为一任江神,就任凭一府之地受害?” 当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谢怜仅仅只是顺着船老大的话猜测而已。 但船老大说的话,也只能作为个参考,毕竟他只是个凡夫俗子,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所以谢怜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对龙孙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就在谢怜思索的时候,祝青青发声问道。 “老何,你前面不是说,岷江的大灾跟水神不做事有关吗?你是怎么确定这件事情的?” 她眨巴着大眼睛,倒是还记得先前船老大信誓旦旦的样子。 谢怜也想起来了这茬,看向了船老大。 “先前我说的那些事,都是听别人说来的,但是这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船老大信誓旦旦的样子,指着水流的方向说道。 “咱一路往下走,就能到了岷江,岷江再往下,就分了好几条岔口,其中东边的那一条水流,叫做枫桥渡,在那里有个河神庙.” “因为连年灾祸的缘故,很多人都去河神庙上香,希望河神保佑,来年能风调雨顺。” “结果就在八九年前,河神居然真的回应了大家,凡是去上香的人,晚上都被河神托梦了,我有一个一起走船的同行,就是当初去上香的香客之一,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了这件事绝对不是妄言,至少几百号香客都能作证。” “河神说,他只是小小河神,所辖之地不过四十里,位卑权轻,根本管不得江神大事,此事若要求个解法,必须还得去寻江神才行!” 江神? 祝青青看向谢怜。 “如果真是如此,那龙孙不是个好人啊。” 这话是传音说的. 谢怜没有表态,回应道。 “先别急着下定论,咱们先按照原定计划参加龙孙宴,之后若是想弄清楚此事,只需要去找那位河神问一问就知道了。” 祝青青点了点头,能够理解谢怜的谨慎。 这种事情确实不能轻易的下定论,就跟她当初被蜘蛛精当成是保护伞一样。 若是谢怜不分青红皂白,凭着一幅画像就把她给治罪了,那她岂不是要冤死。 “没想到这岷江居然还有这么多玄奇的传说,何兄今日所说,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了。” 谢怜对船老大轻轻的拱了拱手。 “嗨,我老何也没啥别的能耐,就是这走船的年头多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听过了不少,如果谢小姐要是感兴趣,我这还有几个故事.” 谢怜笑着说道。 “那还请何兄说来听听。” 正如先前所说,左右无事,倒不如听船老大说一说这水面上的逸闻趣事。 船老大做这一行,本来就迷信,神神鬼鬼的事情知道不少。 但后面说的故事就缺乏真实性了,至少祝青青听了几个,就懒得再听了。 船老大一家子都去休息了。 只有老船工一人操船守夜。 路上无风无浪,不需要太操心。 谢怜没有回房间,而是躺在甲板上借着星光看着《清羽杂记》。 这样的日子很悠闲,河面上的风景和陆地上也不相同,谢怜白天看风景,晚上看书,时不时跟船老大闲聊,倒是觉得日子很惬意。 一晃眼,又是数日过去,这期间客船在码头停靠了几次,船上的乘客都下的差不多了 正如船老大所说,岷江两岸现在都荒废了,整个广宁府也受到了影响,从鱼米之乡,乾国粮仓,变成了现在的贫瘠之地。 所以除了谢怜和祝青青,船上压根就没人会去广宁府。 一入岷江,谢怜便朝着两岸看去,果然触目所及,皆是荒凉。 很多原本应该是村庄的地方,现在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野草丛生,最高处已经有了三五米高。 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能看到积水。 虽然不见灾民,但是光看这副景象,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谢怜是没有见过灾民的,前世国泰民安,难得遇到灾害,也能顺利度过,迅速恢复秩序,这一世小宁县倒是发生过雪灾,但因为她送出去的春联缘故,保住了一方百姓。 像是这么直观的看到灾区景象,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娘娘,这龙孙真不是好东西,要不要给他点教训瞧瞧?” 祝青青传音问道。 “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真实情况如何,还得问了那河神才知道,而且此次我是来赴宴的,拿的还是丹阳子道友的请帖,我若是做了恶客,你让丹阳子道友情何以堪?” 谢怜说着,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又不是龙孙的长辈,就算是他犯了错,也未必要我来教训,这天地之间的不平事多了,因果纠缠,并不是非黑即白,无端介入,反而不是好事.” 祝青青小声嘀咕道。 “娘娘能教训他,是他的福气,什么龙孙不龙孙的,这么多年都不能成功化龙,早晚灰灰了去。” 此时,船老大靠了过来,提着一壶茶。 “谢小姐,来喝杯茶吧,再过两个时辰,咱就可以靠岸了。” “这么快?” “不快了,若是放在过去,咱现在就能靠岸,但因为岷江水患闹得太厉害,这边的码头也荒废了,所以咱得绕点远路,去太平镇那边登岸,现在也就那边还有点人气。” “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咱也不必再耽误工夫了,不如就在这江面上停一下,等到明天天亮。” 谢怜笑着说道。 明天,就是龙孙宴开席之日了。 就没有必要再登岸了,只要在此等待即可。 “啊?在这里等一晚上?现在天可没黑呢” 船老大看看天色,有些莫名其妙。 谢小姐是怎么想的,这周围的景色也不是太好啊,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等一段时间,莫非何兄怕我是个强盗,趁着半夜害人吗?” 谢怜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谢小姐说的是什么话,老何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船老大哭笑不得,他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怀疑。 谢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能有什么战斗力? 要说是起了歹心,那也是他老何人多势众才是,谢怜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何兄就多等一等吧,我会给你多留下点银子的。” “等就等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的工夫,钱就不必了,咱们路上聊的也算是投机.”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下厨做顿鱼汤,就当是答谢何兄了。” 谢怜笑着说道。 主要是她嘴馋了,这一路上就想吃来着,只是船上人多,怕闹出乱子,现在客人都走了,便动了心思。 一是自己解馋,二也是小小的答谢船老大。 船老大第一反应就是推辞,主要是他觉得谢怜这种大小姐应该是不会做饭的,但谢怜很坚持,加上祝青青在边上鼓吹,于是只能相信。 谢怜借来了渔网,装模作样的随便捞了捞,然后就取出来了一尾灵鱼,进了厨房。 她没有用任何调料,只是象征性的丢了两块姜片进去,没过多久,香气就飘荡了整个江面。 就连水底下的鱼,都忍不住的往上乱窜,就好像它们也想喝鱼汤一样。 船老大见此奇景,反应的确实极快,抄着渔网就捕捞了起来,连续捕了不知道多少网,整个船都有点吃水了,这才扶着老腰停下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老何,来喝汤了。” 祝青青招呼着说道。 “好,这就来。” 船实在是有些吃水,船老大又忍着心痛,将不少活鱼都丢了下去,然后这才洗罢了手,带着众人过来。 但相比于先前的熟悉和随意,现在就显得拘谨多了。 一家人包括老船工,手里捧着碗,不敢自己去盛汤,而是喊他一下,动一下.. 明明是自己的船,却透着一股子拘谨。 原因自不必说,这是被谢怜的一锅鱼汤给惊到了,觉出主仆二人的不凡来。 谢怜见此,无奈一笑。 “本意只是好心,取一条鲜鱼煮了,当做多等一夜的报答,没想到却惊了各位。” 船老大透着些畏缩,眼里满是惊疑。 “您这一锅鱼汤,怎的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鱼汤再怎么鲜美,但是能把水里的鱼都诱惑出来,这多少就有些玄奇了。 “万物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天性,美食自然算是一种。” 谢怜单手拿起碗,喝了一口,还是那么的美味啊。 根本就不需要太仔细的烹饪,这等食材只要炖熟了,自身的鲜美就足以盖过几间的所有美食。 想想看她先前还要去酒楼找大厨烹饪,多少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 不过就是再给谢怜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多半还是会这么做的,有的时候要的就是那么个仪式感,别的不说,那花花绿绿的青红辣椒当佐料,看着就觉得食欲大开。 这个说辞没能完全说服船老大,反而让他面色古怪。 再怎么追求美食,这鱼也不能想喝鱼汤吧. 祝青青拿汤勺敲着锅盖,笑嘻嘻的说道。 “老何,你们到底要不要喝啊。” 船老大看着锅里沸腾的鱼塘,喉结狠狠的蠕动了一下。 “喝,不喝是傻子!” 连忙端着碗凑了上来。 祝青青为四人打了鱼汤,四人忙受宠若惊的喝了,果然被极致的美味折服,不由自主的说了很多赞美的话。 最终,在大家的努力下,一锅鱼汤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夜深了。 谢怜还是如以往一般,坐在舢板上看书。 只是相比于往日平静的水面,今日的水下却显得有些闹腾,当然这种闹腾凡人是感受不到的,谢怜拿法眼一扫,能看到不少持着兵器的虾兵蟹将在水里布置着什么。 明天就是龙孙宴了,到时候客人都会到,自然是要做些准备。 “龙孙虽然只是蛟龙,但蛟龙也是龙,前世我怎么说也是龙的传人,这一世能见到真正的龙,还真是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谢怜的好奇心素来很旺盛,不然也不会出来游历天下。 关于龙的传说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但一直都是耳闻,却从未见过,如今有了机会,当然不会错失。 甚至于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还莫名的有一种期待和兴奋的感觉。 翌日。 船老大做了早餐,谢怜凑合着吃了。 在吃饭的时候,船老大的那个半大不大的侄子还在小声嘀咕。 “又吃鱼,都快要吃吐了,闻到腥味就难受。” 船老大吹胡子瞪眼的教训。 “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没看多少人都饿死了,行在这江面上,你不吃鱼你还想吃什么?” 侄子皱着眉头把鱼肉吞下。 “如果能一直吃昨天的那种鱼,我也没意见。” “你这愣小子,胡说些什么!?” 船老大吓了一跳,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昨天那鱼汤不仅仅是鲜美,吃完了后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晚上江面上冷,平日里都要多加一床被子,但昨晚却光着膀子睡了一夜,不仅没有冻着,反而状态极佳,只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一问别人,自家媳妇也是这种情况。 立即便确定了,昨天那鱼肯定不是一般的鱼,能拿出这种鱼的谢小姐,大概率也不是个普通人。 如今这愣小子说这种话,船老大怕引来谢怜不满,自然要拿出大人的架势来。 当然,肯定不是真打,哪里舍得下手? 这孩子父母双亡,他一直带着长大,跟自己亲儿子有什么区别?装模作样的闹了一阵,见谢怜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慢慢的收了. 时间悄然流逝,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 祝青青低声说道。 “娘娘,应该是快开宴了。” 江面下的动静更大了,她还看见了几道遁光闪过,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但也没有太注意,直接就钻入了江中。 谢怜微微点头,丛袖子里取出烫金的请帖。 还得再等等。 又等了一阵子,日头渐渐到了头顶,船老大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谢小姐,咱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却是等的有点焦心了,毕竟在水面上待太久也不是太好,更重要的是昨天捕的那些鱼,若是再等下去就不新鲜了,不好卖了。 谢怜正要回答,但话音到了嘴边,忽然间感受到请帖在微微发热,已经到了有点烫手指的地步。 “不必等了,这次麻烦何兄了,一点补偿,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谢怜起身,对着船老大拱了拱手,然后跟祝青青对视一眼,二人到了船边,直接翻身跳下。 也没激起任何水浪,直接就消失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船老大瞠目结舌,还不等反应,一粒指尖大小的银锭子从天而落,下意识的接住。 “人呢?” 傻小子还趴在船边探着脑袋往水里瞧。 船老大的媳妇却是反应了过来。 “当家的,你说得对,这谢小姐真不是一般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船老大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 “胡言乱语,怎能是妖怪?你见过这么好说话,还给咱银子的妖怪吗?” “那就是神仙咯?” “大概吧” 船老大也不好说,只是匆匆去船舱里取出香炉,黄纸等物。 走船的人都迷信,有的时候遇到风浪第一反应就是拜河神,所以船上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 他点了香,烧了黄纸,朝着江面上拜了拜,然后便开船离开了 凡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发怵的,但如果能够顺利上岸,那自然就换了心情,怕不是要跟码头上的老兄弟们大吹特吹 船老大一家人后来做的事情,谢怜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刚一入水,实际上立刻就有人接引。 却是一个撑着宝船的艄公。 其穿着金甲,戴着头盔,看着英武不凡,乃是岷江龙宫所属的战将之一,只是今日迎接贵客,才暂时客串艄公,以示重视。 而他撑的船为什么是宝船呢?因为实在是财气刺眼。 整艘船乃是一块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白玉打造而成,船上镶嵌着一百零八颗明珠,每一颗都有小孩子脑袋大小。 光是一艘船,若是放到俗世去,那便是只有皇帝才有福德使用的至宝。 船不大,也就最多容纳五六个人的样子。 谢怜和祝青青上船,艄公看了一眼其手中的请帖,也没多问什么,而是拱了拱手,表示敬意。 之后便摇起橹,宝船立即动了起来,破开水浪,朝着水下而去。 谢怜法眼一扫,能够看到水底下有不少宝船在行驶,但宝船的样子也不同,除了这种白玉明珠款式的之外,还有纯粹白玉没有明珠的,还有金子的. “这龙孙还真是有意思,请个客居然还要分三六九等。” 谢怜不禁莞尔,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很难想象 不光是船的档次不同,撑船的人也不一样,像是她这种由金甲战将做艄公的,也算是最高等级的了。 这很正常,毕竟谢怜拿的是丹阳子的请帖,龙宫感应到请帖气息,便立即做出了对应的安排。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 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宝光照耀,水底宛如白昼。 “贵客请看, 龙宫已经到了。 艄公出声提醒了一句。 “有劳。” 谢怜微微点头,目光往下看去,果然是一座堂皇的宫殿群。 连绵数十里,晶莹剔透,印着宝光,到处都是珊瑚,假山,明珠等奇珍做为装点。 宫殿口一座巨大的龙门矗立,一眼望去,有一种强烈的威严 到了地方,谢怜便下了船,战将再次拜了拜,驾驶着宝船就离开了。 谢怜看到,大家都是如此,在此地下船,然后沿着羊脂白玉铺成的道路,步行朝着龙宫走去。 “娘娘,这里有禁制呢。” 祝青青这些天也没完全闲着,谢怜看书的时候她就在研究三百六十道魔道禁制,确实有些天赋,又进步了不少,因此一眼看出龙宫上空布满了禁制。 “毕竟是龙宫,若随便飞来飞去,像什么样子?” 谢怜倒是不太懂禁制,但只看众人规规矩矩的往前走,就知道多半是禁空所用。 二人往前走去,处处能够觉出不凡来。 龙宫就坐落在岷江水眼之上,最新鲜的活水第一时间涌出,因此空气都透着一股子清新。 过了龙门,每五米就有一个蚌壳宫女迎接,见客人来,便轻轻鞠躬。 她们模样都很周正,只是没有特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 很快,就到了龙宫处,仔细一看,雕栏玉砌,亭台楼榭,气象不凡。 三十六根纯金色的巨大柱子,支撑着整座宫殿,这三十六根柱子,按照天罡之数耸立,就好像撑起的不是一座宫殿,而是整个苍穹一般,抬眼去看,水波荡漾,星辰隐现。 “不是说这岷江龙孙是个不成器的么?连化龙都不成,但这排场却俨然是真龙规格。” 祝青青不由得感叹。 她修行的年头虽然多,但也从未见过龙宫真容. 心中颇有震撼,但因为不能给谢怜丢人的缘故,所以强撑着,心里想想自家娘娘的厉害,又觉得眼前的龙宫似乎没什么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谢怜的震惊比她更为强烈. 心中惊叹连连。 不愧是龙宫啊,传说龙族最是富贵,好东西最多,今日一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龙宫肯定不是龙孙建的,你别忘记了,他的江神位置可是继承其祖父的,那头老龙与许多真仙都有交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二人继续往前。 有个留着三撇胡须的老者正在迎宾,凡是来的客人,都会将礼物交给他,然后寒暄几句,才正式进入龙宫。 谢怜自然也要走这个流程,刚一过去,老者就迎了过来,笑意吟吟的说道。 “在下乃是龙宫总管,奉命迎接诸位贵客..这位客人倒是看着有些眼生,不知仙乡何处?” 他态度拿捏的非常到位,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谢怜取出请帖,后者接过去一看,却是露出惊色。 “竟然是真仙请帖,阁下是?” 谢怜笑着说道。 “请帖是真仙请帖,我却不是真仙,丹阳子因为要事缠身无法前来,所以让我代劳,走这一趟,对了,这是礼物..·.青青?” 听到谢怜的呼唤,祝圊圊连忙取出六十六尾龙鱼来 “拿龙鱼当礼物倒是第一次见,但是六十六尾,这手笔也不算小了。” 龙宫总管心里盘算,龙鱼对修行者来说也就是口腹之欲,但对于龙宫而言,每一条龙鱼都等于是一个精兵,谢怜拿了六十六尾过来,这份诚意虽然不能算特别大,但也是个中等意思了。 总管毫不拖泥带水的收下,笑着说道。 “礼物就替我家主子收下了,本该直接邀请贵客入座,但实在是看着面生,所以斗胆想再问问贵客的情况。” 谢怜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 “我叫谢怜,先前在小宁县修行。” 总管完全不知道小宁县是什么鬼地方,更没有听过谢怜的名头,但表面上仍然很是热情,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明白了,还请贵客入座吧。” 谢怜点了点头,领着祝青青走了进去。 总管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 “唉,果然跟上次一样,没有一个真仙愿意来参加宴会,都是把请帖交给了自己的门人,代替走一趟以全脸面.只是这叫谢怜的,也不是丹霞山的人,真仙怎会让他代劳呢?不过,这六十六尾龙鱼,算得上是有心了,只可惜龙孙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乎这些外物。” 对于礼物,总管觉得是挺有诚意的,毕竟钓来六十六尾龙鱼,鬼知道要浪费多长时间。 换做是正常情况,就冲着这份诚心,龙宫的主人也应该开心。 但是现在嘛. 总管除了叹气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从怀中取出金册,提笔在上面写下。 “小宁县谢怜,座次:丙字号,七。”。 谢怜进了龙宫,富贵之气立即扑面而来。 龙宫并不是一座单纯的宫殿,更像是一个小世界,有山有水自不必说,光是那一棵课灵根果树,就称得上大势力的底蕴了。 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有宫女接待。 当总管在金册上写下响应的座次后,一切便定了下来,马上就有个宫女上前来,迎着谢怜去了丙字号区域。 甲乙丙丁,说是四个区域,实际上则是座次的排列。 甲有一百人,乙有一百人,其他座次自然也是一样. 从这里就能看出,今天这个龙孙宴,总共送出去了四百个请帖。 但谢怜看的很清楚,人并没有坐满,最外边的丁字号座次倒还好,没有缺席的。 她所在的丙字号有两三席空着。 至于甲乙两个字号,缺的就有点多了,尤其是甲字号区域,甚至空了足足四分之一。 谢怜只要探出脑袋往前看,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好歹也是龙孙请宴,怎么这么多人不给面子?” 谢怜最开始还以为人还没来,可是等了半天,宫女都已经开始上果盘了,才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不会来了。 边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袍的银发中年人,应该是一尊妖王级别的人物,身上的妖气很是浓郁。 能够参加龙孙宴会的妖族,肯定不是那等臭名昭著的,所以丝毫也不担心自己被人排斥,喝了一口杯中美酒,转头看向谢怜说道。 “阁下是第一次来参加龙孙宴?” “正是。” “我猜就是如此,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银发中年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 谢怜好奇的问道。 “因为这是龙孙近些年来开的第五次宴会了,第一次的时候,大家都给面子,看在已故龙君的面子上,就连真仙都来了数位,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但百多年之后,很快就开了第二次宴会,这个时候真仙们就不来了,只是派来了门人;第三次,第四次,人是越来越少,到了这第五次的时候,那些有名有号的大人物,就来的更少了。” 银发中年手指着后方说道。 “只有咱们这些小‘角色’,还愿意捧这个场。” 原来是这样。 谢怜想起,先前杜凝儿提到龙孙的时候,言语之中颇有一种不是很看得上的感觉. 当初还以为只是小女孩不懂事,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种广泛现象。 这么隆重的一场宴会,只有最后两个区域的人基本坐满,而前列的那些给大人物预留的位置,却空了下来。 不得不说,有点尴尬。 至少谢怜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多半是会下不来台的。 祝青青冷笑一声,说道。 “活该,他这是自取其辱,从一开始我就瞧着不对,这龙孙本领不大,心气倒是不小,非要给人划个三六九等出来,现在好了吧?他看得上的大人物们看不上他,前面空着这么多的位置,瞧着丢人不丢人!” 她自打落座之后,就一肚子气。 要是换做她自己,那肯定是无所谓坐在哪里。 可是你龙孙多大的脸,居然敢让我家娘娘坐在这等位置? 祝青青几乎气炸了。 “丢不丢人是龙孙自己的事,你这么大的气性干什么?咱们今日不过是带了六十六尾龙鱼过来,但你看这席上的琼浆玉液,仙果灵根,其价值早就超过那些鱼了,说起来还是咱们赚了.。” 谢怜轻笑着说道。 她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不得不说,要比丹霞山的百草酿还要更好几分。 都是顶级的灵酒,对修行大有裨益。 只是一般人喝不了多少就承受不住了,谢怜却是没有这种担忧,哪怕是喝到龙宫破产也没什么压力。 除此之外,桌子上的“果盘”,那也是一等一的。 至少都是千年以上的灵根结出来的果子,一旦吃完,马上就会有人送来新的。 在待客这方面,龙宫做的还是可以的。 第一百零二章 时也命也,上天注定 祝青青看都不看这些东西一眼,一肚子不满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这龙孙苦求真仙无果,却不知道比真仙还要厉害的人物近在眼前!” 很显然,说的正是谢怜。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之所以能够参加宴会,还是因为丹阳子道友的请帖,能够坐在这里,已经知足了……” 谢怜笑着安抚。 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自己本意就是来见世面的,想看看龙宫什么样子,吃一吃龙宫的美食。 现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至于座次问题,虽然说龙孙这么堂而皇之的划分出三六九等的行为显得有些怪异,容易得罪人,但这是龙孙自己的事情,他都不在乎,谢怜还在乎什么呢? 她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年的穿越者,又一直在小宁县修行,一点名气也无,难不成还要指望人家跪下来迎接不成? 总管将她放在中等偏下的位置上,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到此事,奴婢有些不明白,即便是龙孙没有听过娘娘的名号,可娘娘刚刚为什么不跟那总管说自己是丹阳子前辈的友人,他若是知道真仙级数的存在都跟娘娘交好,定然不敢这么怠慢。” 祝青青问道。 “非要出这个风头做什么?你以为坐在前面是多好的事情吗?”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老龙君虽然故去了,但是遗泽尚在,因此第一次宴会的时候真仙们才给面子,但现在你看,真仙都不肯来了,这就足以说明龙孙所面临的问题很棘手……我们坐在后面,低调的吃吃喝喝,见过了大场面,就可以满足的离开了,但要是坐在前面,免不了龙孙求教,你说到时候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这么多真仙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一定是非常的麻烦。 谢怜可不觉得自己能比这些真仙厉害。 再者说,就算她真能帮到忙,可有什么要掺和此事呢? 别人跟老龙君有情分,她可没有。 “娘娘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只是我心里头还是不太舒服,娘娘何等身份,怎能被人看低?” 她翻出刻着“阴阳老祖”四个大字的令牌来,嘟嘟囔囔的说道。 “娘娘就是平日里太低调了,若是告诉他们,阴阳童子这老魔死在娘娘手中,天底下就没有敢再看轻娘娘了。” 谢怜哑然失笑。 “杀阴阳童子的是你可不是我,真要是出名,那也该是你……你看,热菜来了!” 果然,宫女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端着各式各样的大菜上桌。 这些菜肴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许多难得一见的灵兽肉,经过了烹调之后,释放出绝佳的美味。 随着大菜上桌,龙孙也已经出来了。 他穿着金色的袍子,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上,也没有说太多的话,直接就开宴了。 谢怜品了品一道疑似“熊掌”的菜肴,只觉得回味无穷。 至少自己前面吃的灵鱼,完全是比不了的。 也就是龙鱼,因为天然带着一股辛辣之意的原因,还能跟这道菜比一比。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谢怜埋头大吃,根本不管其他。 祝青青前面经过谢怜一番分析,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见谢怜吃的很香,自己也动了筷子。 他们吃的并不是一道菜,龙宫在礼数这方面做的是很到位的,即便是祝青青这种丫鬟侍女一类的角色,也有专门安排的菜肴。 还是跟先前的酒水和果盘一样,只要菜肴吃光,马上就会换上不同花样的佳肴。 谢怜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根本不客气,开始了光盘行动,已经连续换了七八道新菜了。 附近的人看着瞠目结舌,不过并没有觉得这是没出息的行为,反而心中一凛,遥遥对谢怜敬酒。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菜肴之中灵气旺盛,他们吃两道菜就要缓一缓,以免气机不顺。 可谢怜呢,大吃特吃,全然没有艰难之色。 足以说明她的道行不是大家所能比的。 当然,他们的想法肯定是错了,但谢怜体内开了五个洞天,七十二窍穴,所需要的灵气可以用无底洞来形容,这些菜肴所转化的灵气,刚进入她体内,就被瓜分的一丝不剩。 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吃特吃,再加上送了礼物的缘故,谢怜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连吃了一百多道菜,终于发现上来的佳肴不再是新菜后,便停了筷子。 “看来龙宫就准备了这么多道菜。” 谢怜用祝青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心里说道。 却是不知道,自己这大吃特吃,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至少龙宫总管就知道了此事,他倒是对谢怜这么一顿大吃没有意见,左右不过是一百多道菜而已,算的了什么呢?你能吃那是你的本事,堂堂龙宫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便不满。 他只是因为自己工作疏忽而感到不满,上前来特意请罪。 “是老朽老眼昏花,怠慢了贵客,还请贵客起身,去前边入座。” 跟其他人一样,他也意识到了谢怜不是该属于这里的角色,所以决定调整座次。 但酒足饭饱之后的谢怜更不想动弹了,笑着推辞。 “不必麻烦了,这里其实不错,赴宴而已,坐在哪里都一样。” 祝青青嘟囔着说道。 “先前不安排我家娘娘坐在前面,现在就算是请,也不会动弹咯。” 闻言,谢怜回过身瞪了她一眼,后者连忙低下头去。 但总管脸上却是露出了惭愧之色。 “这位姑娘说得对,再次给贵客道歉。” 之后,便退了下去。 但送上来的美酒和餐后灵果,明显规格要更加高级了些。 足以说明,这龙宫总管是个会做人的,还是想方设法的在弥补。 仅此一点,就是祝青青也说不出什么不满来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说道。 “娘娘,这里可有熟人?” 谢怜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甲字末席,说道。 “还真有个认识的,但不算是什么熟人。” 此人正是九公山三阳观观主华元义。 二人之间的了解不多,非要算的话,应该是钓友。 先前谢怜只说自己和跛脚真人认识,没有提丹阳子,算是保留。 华元义说自己的三阳观不值一提,大猫小猫三两只,只有七八个门徒,结果现在却坐在最前面,哪怕只是末席,也足以说明他这个三阳观并不简单。 “看来修行者之间交往,话不说满,保留三分,是一种常态啊。” 谢怜在心中感叹。 或许是也在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缘故,华元义看到了谢怜,拿起酒杯,便起身走了过来。 “没想到谢道友居然也来参加龙孙宴了。” 谢怜笑着与他碰杯。 “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二人喝完,杯子空了,祝青青连忙倒酒。 丫鬟的本职工作,她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倒酒之时,华元义看到了她手上拿着把玩的令牌,却是眉头一挑。 “这位姑娘,可否让华某仔细看看这块牌子?” “这个……” 祝青青下意识的看向谢怜。 “看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谢怜说道。 祝青青连忙将令牌递过去,华元义感受了下材质,翻过来后就看到了“阴阳老祖”这四个字。 “谢道友可知,多年之前有个阴阳魔宗?” “这个……当然是知道的。” “阴阳魔宗因为树敌太多,刚刚成立没多久就被灭掉,那臭名昭著的阴阳老祖,又只能再次变回阴阳童子,一时间引为笑谈……但这老魔可不简单,即便是独身一人,也能搅起腥风血雨,后来不知怎的,竟然被五位真仙围攻,这才丢了性命.如果华某没看错的话,这枚令牌应该就是那老魔还是阴阳老祖之时的身份信物,怎会落到姑娘手上?” 华元义显得有些凝重,紧紧握着这块牌子。 由此可见,这枚令牌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力。 谢怜没想到,阴阳童子都“死”这么多年了,仅仅只是一块令牌,居然能让华元义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事得解释清楚,她再怎么不在意名声,肯定也不想跟阴阳童子那等老魔头扯上关系。 于是当祝青青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缓缓点了点头。 得了谢怜的首肯,祝青青便来了精神,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那老魔头的信物,但你又说错了一件事情,老魔头虽然被五位真仙围攻,但是并没有丢性命,而是假死脱身,躲在暗处试图东山再起……只是前些日子,没长眼睛惹上了我家娘娘,一把火烧了灰灰了去,就只剩下了这块破牌子!” 这事她早就憋着想说了。 她觉得谢怜低调的有些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说出来,从此就名声远扬了,也不至于会被龙宫看轻。 但谢怜的想法跟她不同,一来杀老魔并不是真实实力的体现,二来则是名声太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相反,低调一些很多事情反而做起来比较方便。 当然,谢怜也并不是很排斥出名,就像是现在,祝青青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人所知。 “原来如此,这老魔头果真狡猾,竟然假死脱身!” 华元义相信了,眼里露出畅快之意,说话之时甚至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让谢怜倍感奇怪。 “道友似乎并不好奇这件事情的真假?” 华元义看起来不是那等心思单纯的人啊,怎么祝青青说什么他都信? 老魔被五个真仙围攻陨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理来说当祝青青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应该质疑才对。 怎么就干脆利落的相信了? 而且看他这反应,就好像跟老魔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道友……不对,不应该称呼道友了,应该是前辈。” 华元义话说到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对着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前辈不知,华某与这老魔,实在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师尊,前任三阳观观主灵隐道人,便是当初围攻他的五位真仙之一。” “啊……竟然如此之巧?” “是啊,华某也没有想到和前辈之间居然有这样的渊源,当年我师尊与几位前辈一起共同围攻老魔,虽然成功将其杀死,但我师尊回来后却总是心神不宁,他私底下跟我说,这老魔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死,而且他身上有一件关键的东西,绝对是会随身携带的,先前杀了他,没有找到此物,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什么样的关键之物?” “师尊没有说过,但他确实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老魔若是没死,定然会来报复。” “尊师身为真仙,不该如此忌惮才对,那老魔遭了一劫,即便是不死也元气大损了。” “可我师尊的情况也不太好,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过去又受了道伤,一直没有痊愈,强行围杀老魔,使得旧伤复发不说,那老魔的手段着实凶狠,当时五位真仙各个都受了重伤,少说都要休养几百年才能出来活动……而我师尊则是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不幸仙逝了。” “这……” 谢怜露出恍然之色。 难怪这老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原来巅峰时期当真如此了得。 五个真仙围攻他一人,居然被他重创了五个,自己还能假死逃脱。 “所以,这老魔与华某而言,实际上是有着弑师之仇的,华某无时无刻不想报仇雪恨,没想到他落在了前辈手中,终究是结束了罪大恶极的一生……从这个方面来说,前辈对华某以及整个三阳观都有天大的恩情,华某谢过前辈!” 华元义深深一拜,显得格外的谦卑。 就连眼泪都落下来了几滴,给人的感觉好像是真的动了真心。 见此,谢怜心中一凛,连忙将其扶起。 “道友太客气了些,其实我能杀那老魔,也是取了巧,事先也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曲折之事……能帮到道友,对我来说也是意外之喜,对了,前辈这个称呼就不必了,倒显的生分.。” 华元义并不纠结,谢怜这么说了,他便再次拜下,和祝青青一样,口中称呼娘娘。 “龙孙宴还在继续,不是长谈的时机,等到宴会结束后,华某会再次拜见娘娘。” 华元义表达了歉意。 因为龙孙那边似乎要有些动作了。 谢怜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去。 “娘娘,这华先生看起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祝青青对华元义的印象挺好的,小声的评价说道。 “应该是吧。” 谢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因为确实了解不多的缘故,也不太敢完全确定。 其实现在的她是有些苦恼的。 杀了阴阳童子这事认下来没什么。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阴阳童子居然和三阳观还有这样的恩怨。 华元义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若不是人多,可能就要跪下来磕头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当别人“恩公”的感觉,更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尤其是一个大男人。 待会儿找个时机,还是先行一步吧。 至于这华元义嘛……本来自己杀阴阳童子也是为了自保,并不奢望对方的报答。 不过刚刚华元义提起的所谓“关键之物”,倒是让谢怜心中一动。 “莫非是此物?” 谢怜心神一沉,看到脾脏洞天之中的半截大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炼化,这半截大山已经快要变成谢怜的形状了。 说来也巧,就在谢怜刚刚关注它的时候,忽然间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完全炼化了?” 谢怜试探了下,果然自己的神念已经可以驱动这半截大山了。 而且因为吸纳了太多紫气的缘故,这本来的死物大山,现在好像拥有了许多灵性,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变化。 但眼下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拿出来研究,谢怜只能暂时按下念头。 这下子“先行一步”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而华元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脸上的泪痕就已经干了。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仅从外表上来看,谁也不会知道他刚刚哭过。 “没想到这位钓友,竟然有这样的来头……真仙级数啊!” 他直接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谢怜说阴阳童子元气大伤,但那毕竟是一位凶名赫赫的老魔,岂是轻易能够小觑的? 要杀这个老魔,至少也得是真仙出马才有可能。 这一点华元义比谁都要确定,不是真仙级数的手段,必然是奈何不了那老魔头的。 一瞬间,所有关于谢怜的疑惑都解除了。 难怪能用养龙丹这样的丹药来钓鱼,如此奢侈的行为,放在一位游戏红尘的真仙头上,那就没有半点违和之处了。 自己当时觉着谢怜不凡,可能有些来头,故意上前结交,没想到居然交到了一条“大鱼”。 这让华元义狂喜。 刚刚他落的那几滴眼泪,有三四分的真心,能够报师仇,他还是有些触动的。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表演成分。 哪怕只要三四分的真心,他也要表现出十分。 以此,和谢怜搭上关系。 “自师尊仙逝之后,三阳观一日不如一日,我虽做了观主,但也只能勉力维持,若还想重振声威,非得是有真仙级数撑腰不可……可惜人死如灯灭,师尊本来就没几个好友,仙逝之后,原先相熟的那些人也陆续断了和三阳观的联系,能遇到这位,是上天送给我的大运气,我须以报恩为由,和她建立交情!” 华元义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跟他不熟悉的人,会觉得跟他交往很愉快,如沐春风。 但真正知道他的人,则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工于心计,善于借势的一个人。 未必是什么坏心眼,但能让华元义主动结交的人,一般都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 就比如说这龙孙,跟他的关系就维持的不错。 要知道这龙孙性格乖张的很,常人跟他可是很难相处,但华元义偏偏能摸准他的脉,让龙孙引为知己。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就是因为他华元义看好龙孙的潜力以及其背后的关系网。 说到这龙孙,华元义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心里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 “敖鼎啊敖鼎,你这些年来连连碰壁,臭脾气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但以往和你祖父有关系的人情也都被你用光了,因此真仙级数都不理会你了,你为此事深深的困扰,却不知道,原来这龙宫宾客之中就有一位深不可测的人物……当真是时也命也,上天注定!” 此事,想想都觉得滑稽。 龙孙设宴,就是想求前辈高人为他解决困难。 可是他想请的高人们一个都没来。 而一个不请自来的高人,却不被他所知,竟然安排到丙字号席位入座。 这让华元义有一种天意注定的感觉。 至于说把此事告诉龙孙? 他则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此缘法,当是我华某独占才是!。 —— 且不说谢怜和华元义各有心思。 单论这场宴会,其实还是比较成功的。 至少谢怜看到客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虽然带了厚礼,但就这一顿饭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礼物本身。 更别提还有人打包的,堂而皇之的将桌子上的灵果什么的塞入兜里。 龙宫的人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并不在乎。 虽然说岷江龙君这一系如今有些落寞,但底蕴还是在的。 吃好喝好,众人坐在位置上,不少人探着脑袋往前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谢怜本来不好奇的,被他们这么一弄,也生出了兴趣,往前看了几眼,但什么也没发生。 边上的银发中年见此,说道。 “戏肉马上要开始了。” “戏肉?” “是啊,每次龙孙宴,都免不了有这一场。” “和龙孙有关?” “若不是他,谁能上演大戏?” 银发中年说道。 “龙孙自继任江神之位,也有一千七百余年了。” “一千七百年前,老龙君仙逝,临走之前留下遗嘱,传位于龙孙,并且广邀天下龙族做了个见证。” “但岷江乃是一条大江,八百里水域,干系甚大,岷江龙宫一系更是底蕴深厚,眼馋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龙孙区区蛟龙,其位格并不足以匹配江神之位,因此,惹来了不少非议。” 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对于谢怜来说还是头一回知道。 “那最后这个位置怎么还是落到了龙孙头上?” 银发中年的修行之处距离岷江不远,所以对龙宫之事有所了解,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在座的各位基本上都心里有数,像是谢怜这种一无所知的,反倒是个异类。 “还不是因为老龙君一意孤行。” “他老人家毕竟执掌岷江多年,又是龙族有数的龙君之一,而且还和世间不少真仙有交情,他临终前要定下龙孙的名分,谁人能不给他面子?” “但老龙君也知道不可逆势而行,又说给龙孙两千年的期限,若是两千年内能够成功化龙,自然位格匹配,名正言顺的继承岷江一脉,若是不成,那么自然让出江神的位置,由数位龙君一起决定继任的人选……如此一来,大家就没有了意见,同意了此事。” 谢怜算了算时间,有些惊讶的说道。 “两千年的时间,那岂不是时日无多了?” 银发中年点了点头,叹息说道。 “是啊,老龙君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家的这个龙孙,居然两千年都不能成功化龙。” 见二人窃窃私语,另一侧的邻桌也悄然的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听说啊,龙孙在龙族内已经成了笑柄了,不少同族都在嘲笑他。” 说这样话的人不少。 至少谢怜一眼扫过,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 这让她觉得有些荒谬。 这里可是龙宫啊…… 你们在背后议论着龙孙的是非,也不看场合的吗? 虽然说周围并没有龙宫所属在,不担心被人发觉,但如此行事,总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谢怜也通过此事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龙孙现在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威严了。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这般出身,一切都是得天独厚的,两千年时间已经称得上是绝对宽裕了,结果他竟然连续失败多次…… 人性便是如此,只要成功了,就会发现身边都是好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漂亮,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讲义气。 但一旦失败了,自然就少不了被人说怪话了。 尤其是龙孙这种天潢贵胄,更是天然就容易激起嫉妒心,看到这等龙种失败成为笑话,这是不少人乐意见到的。 “这么看来,龙孙好像也挺可怜的,来赴宴的人都是带着占便宜和看笑话的心思来的。” 祝青青先前对龙孙颇有怨言,眼见宴会的流程从“占便宜”快进到“看笑话”的环节,反倒是有点唏嘘了。 想想看她当初做散修的时候,也是被人瞧不起,处处听人说怪话,再看看此时的龙孙,竟然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第一百零三章 仙缘眼前不知晓,手握宝珠寻宝珠 “是啊,我也没想到龙孙的真实处境居然是这样。” 谢怜摇了摇头,有点叹息。 这个发现让她打破了对于龙族的“滤镜”,原来身为龙族,也并不代表就能理所当然的拥有一切。 万物生灵,似乎都是一样的,都要努力向上走,一旦停滞下来,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回想当时,杜凝儿提起龙孙时浑不在意的样子,谢怜还以为她在丹霞山地位超然,有依仗才能如此,现在想想,竟然连这些普通的宾客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足以说明一件事情。 天底下已经没有人看好龙孙能够成功化龙了。 大家似乎都已经看到了他再次化龙失败,灰头土脸的被赶出岷江的画面了。 正如银发中年所言,大戏开始了。 他亲自走下台,跟每一个前排的宾客敬酒,然后姿态放的很低,很虚心的在求教着什么。 被他求教的那些宾客们纷纷站了起来,同样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回应着。 虽然坐在丙字号的人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只靠猜的,也知道了内容。 “龙孙又在求教化龙之法了。” “他前后六次化龙,次次都失败,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要有人告诉他法子,怎么都是要尝试一番的。” “但显然是没人能帮得上他的,龙族的那些长辈,以及老龙君当年结交的真仙,都已经选择了漠视,足以说明此题无解。” “那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少人在低语。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也有人和祝青青一样,感到有些唏嘘。 毕竟是真龙之后了,六次化龙失败,就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龙孙居然已经先后尝试六次化龙了?” 谢怜愕然。 虽然她对化龙之事不算了解,但也知道,每次化龙都是一次险关。 稍有不慎,是可能丢掉性命的。 这就跟修行者渡劫是一个道理。 龙族因为其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化龙劫的时候会被更多的针对,其成功率要比修行者度真仙劫的时候困难的多。 但那一般指的是普通龙族,像是龙孙这种,有着完整传承,甚至继承了江神职位的二代,肯定是要比普通龙族多几分把握的。 “是啊,龙孙已经化龙六次了,如果不出意外,三百年内,还会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 银发中年举起酒杯饮下,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但是这最后一次,所有人都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他是不会成功的,唉,可惜,当初老龙君还在的时候,我这一脉受到了不少照顾,没想到竟然会后继无人。” 难怪银发中年对龙孙的事情颇为关心,而且别人幸灾乐祸的时候,他也没有附和,原来竟是他这一脉和老龙君有几分香火情谊。 “屡战屡胜虽然值得夸赞,但是屡败屡战才更有气魄,龙孙能够化龙六次,次次敢于拼搏,仅这一份魄力,应当也是非常难得的,有这一份气魄在,未必不能第七次化龙成功。” 谢怜就事论事,思忖了少许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别的不说,就龙孙这屡败屡战的行为,就是寻常龙族不敢去做的。 “你说的本来是很有道理的,但龙孙化龙一事,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吧,这是相关的记录,若你感兴趣,可以看看。” 银发中年取来一本书册,递给谢怜。 “《化龙志》” 谢怜翻到扉页,发现有个落款。 “天机上人。” 银发中年介绍道。 “天机上人乃是天机阁的传人,这一脉世代单传,代代都称天机上人,精通卜算之道,古往今来,也不知道算过了多少王朝气数,看过了多少沧海桑田……这化龙志,便是当代天机上人在二百年前所作,写的就是龙孙的事,天机上人在书中近乎用肯定的口吻,确定了龙孙没有化龙希望了,除非遇到天大的缘法,能够帮助他逆天改命!” “天机阁的卜算,向来是每卦必中,绝无失手,天机上人给出这个评语,就连龙族的那些龙君们都不再抱有希望。” “因此,世人这才对龙孙彻底失去希望。” 谢怜翻开了化龙志,目光一扫的同时说道。 “但天机上人不也没有把话说死么?若有缘法,或许能有转机。” 银发中年闻言轻笑。 “这种话听一听就是,若有缘法,若有缘法……这得是多大的缘法啊?连数位龙君和数位真仙都帮不上忙,那得是什么级数的人才能帮他逆天改命?这样的人真的存在么?” 谢怜没有说话。 祝青青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谢怜。 谢怜没有在意她的动作,而是直接翻开了化龙志。 看完之后,露出恍然之色,说了句。 “难怪。” 之后将《化龙志》还给银发中年,道了声谢,就不再多问了。 不止一个人说过龙孙的心性不好,性情乖张,但是看了《化龙志》之后,谢怜才知过去的龙孙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说一句人憎狗厌也不为过。 因为其父母早年间意外的陨落缘故,他便是老龙君唯一的亲人。 祖孙之情,本来就多为宠溺,再加上失去了儿子,老龙君自然是对龙孙无限的娇惯。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养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来。 也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若不是有老龙君护着,他就是有一万条命,也早就被人活剐了晒成了龙干。 偏偏这厮还自视奇高,老龙君仙逝之后,他感受到同族对他的嫉妒,不屑和冷漠,他一点也不反省过去的错误,反而受到了刺激,没过多久便开始尝试第一次化龙。 若是能化龙成功,那么自然什么都不必说,在修行界实力代表一切,一旦成为真龙,别人再怎么厌恨他,见了面也要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句龙君。 但像是他这样的心性,若是能够成功化龙,那才是见了鬼。 毫无意外失败。 失败之后,面临更多的嘲笑和讥讽,仍然头铁,养伤二百年,再度开始冲击化龙劫。 再次失败。 之后,更是憋着一股劲,屡败屡战,期间老龙君留下的班底,比如说总管等人,多次劝诫,但他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再失败了四次之后,终于被打击到了极致,彻底失去了骄横之气,对未来的道路不再那么自信。 这时候才想起来维系老龙君为他遗留下来的人脉,于是第一次设宴,邀请真仙和其他龙君到来。 但因为其在龙族实在是不得人心的原因,龙君们一个也没来,只是派人送了礼物。 倒是大多数真仙都来了。 念在过往和老龙君的旧情,真仙们对他还是不错的,真真切切的给了一些建议,然后赠与了不少丹药和法器。 真仙们的关爱,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龙孙急功近利的本性,得了这些丹药和法器之后,反而让他的自信心起来了,于是再次尝试化龙。 前面几次,看情况不对,他还知道退却,但这一次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所以硬着头皮坚持,结果就留下了难以痊愈的道伤。 无奈之下,只好再度设宴,但这一次真仙们就没来了,只是派门人送来了一些疗伤的丹药。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说了,道伤未曾痊愈的龙孙,更不可能有化龙的希望,据说第六次化龙的时候,刚一开始,他就直接退缩了。 这是连心气都没了。 天机上人写下这《化龙志》,更像是一种反面教材,和《伤仲永》一样,用来警示后人。 只是不知道龙孙看了这书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看看前厅正在和所有人交谈,态度谦卑,毫无架子的龙孙,谢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说怜悯吧,其实也没有,走到今天,龙孙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但要说幸灾乐祸,肯定也是不会的,她和龙孙无冤无仇,犯不着这样。 不过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忽然间就有一种意兴索然的感觉。 “龙孙无论是化龙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此次仅仅只是为了赴宴而来,如今宴席已经结束,是时候离开了。” 谢怜起身,向银发中年抱了抱拳,表示自己有事先要离开。 后者并没有感到惊讶。 事实上离席的人不止谢怜一个。 像是他们这些坐在丙字号的,本来也不是那么重要,走了便走了,没什么太值得在意的。 因此,谢怜非常顺利的就走出了龙宫。 “娘娘,接下来咱们去哪?” 祝青青问道。 “听说这八百里岷江风景绝佳,来都来了,不妨好好看看。” 谢怜想了想,说道。 但实际上,却是想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脾脏洞天之中的那半截大山。 主仆二人就这么离了龙宫,前往了水面。 而龙宫之中,仍然算得上热闹。 龙孙一路与人攀谈,很快就到了甲字末席。 正是华元义的位置。 “敖兄。” “华兄。” 二人比较熟悉,自然而然的问候了一番。 然后便进入了正题。 “华兄,你知道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能教我的。” 龙孙目光灼灼的看着华元义。 “敖兄你是知道我的,我华元义对朋友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这些年我将师尊的那些旧友都找了个遍,但是却无一人肯帮忙,唉,人死如灯灭,现在的三阳观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名存实亡了。” 他言辞说的很是凄切。 让龙孙感同身受,叹息道。 “正是人死如灯灭,祖父故去之后,一切都变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龙孙离开了,前往了更靠后的位置去找人攀谈,当然,实际上还是求助。 但连甲字号的宾客都帮不到忙,更靠后的人岂能帮得上忙呢? 注定是一场空。 华元义目送着龙孙离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喝了一杯酒,然后起身前往丙字号去寻找谢怜。 只是刚一来到,便露出惊讶之色。 “人呢?” 华元义一眼扫过,哪里还有谢怜的身影? 心中顿时生出紧迫感。 连忙上前询问邻座。 “方才坐在这里的那位小姐呢?” 银发中年回答道。 “不久之前,就已经离席了。” 离席了? 华元义眼中露出一抹迷茫,谢怜为何会离席? 他先前表态明明已经很清楚了,等应付完龙孙就会过来拜见,而且自己还是以报恩之名。 谢怜怎会离开呢? 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想问题总是会往复杂处想。 绝对不会觉得谢怜是因为没意思了,所以就离开了,此时的他生出一种惶然之意。 “莫非谢娘娘看穿了我的心思?” 但总还是有点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谢怜只是觉得龙宫烦闷,出去散步去了。 于是便追了出去,四处找了一圈,没有见人,甚至还不甘心的跑到了江面上。 但八百里江面浩浩汤汤,哪有半个人影? 心中这才确定。 “看来我是错过这个缘法了。” 有些遗憾,又有些惆怅,最后只能安慰自己。 “还好,也算是结了善缘,将来若是再见,总还是能再想办法。” 一念至此,也不过于纠结,直接转身回到了龙宫之中。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几杯酒,余光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龙孙。 龙孙想要找人帮忙,但在座的各位,显然没有一个是能帮到他的。 他自己当然是有这个觉悟的,只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举办了这次宴会,但如今发现真的无人能够帮到他之后,就有点绷不住了,眼里也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是的,正是绝望。 寻常蛟龙若是不能化龙,只凭着蛟龙之身,也足以在这个世界很好的生存了。 有些运气好的,也能占据一处水泽,享正神气数。 但龙孙却不在这个行列里。 他的祖父乃是岷江龙君,岷江龙宫的这一切算得上是祖业,他自身天赋根底也不低,混成这样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丢了祖业,他日后还怎么见人? 百分百会社死,从此就别想出来见人了。 而且他还是个性子傲的,真让他搬出龙宫,又能去哪里呢?只怕是比死都要难受。 很多出身低微的人羡慕龙孙的二代背景,却不知道龙孙也有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最后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丝毫喘不过气来。 摆宴席算什么?被人拒之门外算什么?被人在背后非议又算什么?只要能增加化龙的一丝希望,他什么都是愿意做的。 别人此刻见龙孙脸色不好看,还意识不到什么,但和龙孙相熟的华元义却知道,现在的龙孙实际上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个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只可惜,这个道理龙孙不懂,不对,他也许是懂得,但他所处的位置,根本退不得。” 华元义在心中思索。 其实按照他这种聪明人的想法,如果他是龙孙,在看到化龙无望之后,他会主动退一步,让出这岷江江神的位置。 如此一来,自己不仅能得到一些体面不说,还能借此跟族内置换一些条件。 他随便选一处江河栖身,做不了八百里岷江之主,做个四百里平湖水君却也是不错。 凭借着老龙君的遗泽和人脉,到时候即便自己只是蛟龙之身,日子过的应该也会不错。 但可惜,这条退路已经被龙孙自己堵死了。 他勇猛激进,有进无退,时至今日,早已用完了人情,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笑话。 这就是性格问题了,龙孙远没有华元义的这种圆滑和世故,他认为若是丢了祖业,那是比死还要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刚刚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但是谢娘娘却先行一步离开,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已经是委婉的拒绝,我想要借着报恩为理由与她建立交情,这条路子怕是行不通……但我却可以卖个人情,将谢娘娘的消息告诉龙孙!” 华元义思索了一阵,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谢怜那边的路子走不通,但却可以在龙孙这里捞着人情。 龙孙现在完全是心态濒临崩溃的样子,他抛出谢怜的消息,龙孙定然会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 不管他能不能找到谢怜,得到这个缘法,那都跟他华某人没关系了。 反正龙孙的这份人情,他是死死的握在手中了。 不过话虽如此,华元义心里还是觉得龙孙不大可能有这个机缘,因为谢怜这等高人已经来到了龙宫做客,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给龙孙机会。 结果你自己错过了,这能怪谁? 莫非指望这样的神仙人物吃回头草不成? “龙孙若是知道此事,只怕是会悔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想到这,华元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或许前面的那些算计都是虚的,他真正想看的,仅仅只是龙孙错过了唯一改变命运机会的缘法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绝望和崩溃。 一念至此,他再饮了一杯酒,然后便起身,到了龙孙处。 龙孙已经逛遍了整个乙字号,当然是没有人能够帮助到他。 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去更靠后的位置去找那些实力平平,背景平平的修行者帮忙吗?那就真的是在故意搞笑了。 所以此刻的他如丧考妣,整个人陷入到了极其强烈的惶恐之中。 “只有最后三百年的期限了,难道说我真的要丢了祖业吗?不,那我宁愿死在化龙劫之中!” 而就在此时,华元义拿着两杯酒走了过去。 一杯酒递给龙孙,等后者接过后,关切问道。 “敖兄,怎么样了?” 龙孙摇了摇头,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华元义陪着他喝了一杯酒,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对,想到此事可能关系到敖兄的大事,我便坐不住了,特意来告知你。” 龙孙一怔,继而苦笑道。 “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大事,除了化龙之外,其他事情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可我说的就是化龙的事情。” “什么?” 看着龙孙猛然瞪大的眼睛,华元义故作叹息。 “但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甚至能不能帮到敖兄也不一定。” “请你务必说来。” 化龙二字,深深的戳到了龙孙的软肋。 “敖兄可知道今天我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看礼单。” “我带来了一丸半养龙丹。” “养龙丹?此物倒是能够增进道行,提纯血脉,称得上珍贵,但对我的作用不是很大。” “敖兄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重点不在于养龙丹,而在于养龙丹从何而来。” 华元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都是长辈仙逝的苦命人,自师尊走后,三阳观一天不如一天,全靠我勉力维持,这养龙丹乃是真仙级数才能炼制出来的丹药,我哪有本事求来?此丹的出处,还在数日之前……” 他将钓龙湖钓鱼一事稍加润色,说了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龙孙的脸色。 “我只当那谢娘娘是个门外汉,不懂得如何钓鱼,所以才送她一些饵料,却不曾想到,她并没有看得上寻常灵鱼,而是一开始就只盯着龙鱼,并且需求量极大.你也知道,龙鱼可是想钓就能钓来的?我当时丝毫不觉得她有成功的希望,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取出了一瓶丹药,将其碾碎了作为饵料,借此吸引龙鱼,不过片刻功夫,就钓来了数十尾龙鱼……我当时看的瞠目结舌之时,那谢娘娘将仅剩的一丸半丹药抛给我,说是偿还先前我赠她饵料的人情。” “结果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饵料?竟是养龙丹啊!” “难怪那些龙鱼如此疯狂,养龙丹最是能助长龙气,龙鱼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所以才甘愿被她钓起!” 闻言,龙孙果然露出激动之色。 “用养龙丹当饵料来钓龙鱼,寻常人哪有这样的大手笔?一定是真仙,不,至少是真仙级数!快!华兄,告诉我那谢娘娘在哪,我要去拜见她!” 钓龙湖距离岷江并不远,化出蛟龙真身很快就能飞到,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华元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龙孙神色一震。 “你说什么?” 华元义深吸一口气。 “且听我细细说来,华某得了这一丸半养龙丹,虽然说只剩下一丸半,拿出去有点不好看,说出去有点不好听,但这毕竟是对龙族殊为珍贵之物,所以特意取来,当做礼物,献给了敖兄……我本以为,与那谢娘娘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曾料到,居然能在龙宫之中遇到她!” “谢娘娘在龙宫?” 龙孙懵了,一脸的迷茫之色。 “不可能,我从未邀请过什么谢娘娘!” “不,谢娘娘真的来过了龙宫,而且就坐在丙字号席位,我先前还与她交谈过。” “怎会有这样的事?” 他连忙唤来总管,询问关于谢怜的事情。 总管将金册取出,龙孙目光一扫,果然看到了一行字。 “小宁县谢怜,座次:丙字号,七。” 他嘴巴张开,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满眼都是疑惑。 “怎么会呢?她为什么会来龙宫?为什么会坐在丙字号?” 总管闻言,惭愧说道。 “这是我的失误,谢娘娘拿的是丹霞山的请帖,带的是六十六尾龙鱼作为礼物,本该座次靠前些才是,但我见她寂寂无名,且无门无派,于是产生了误判,将她安排在了丙字号席位……但很快我就知道错了,因为那谢娘娘来者不拒,一个人就吃了一百多道菜,这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 华元义适时说道。 “一个人吃一百多道菜,不是真仙,谁人能吃得下这么多龙宫佳肴,不怕被灵气撑死吗?还有六十六尾龙鱼,也对上了,那钓鱼之人正是谢娘娘无疑。” 龙孙更加激动,还有惶恐。 “怎能让这样的人物坐在那么靠后的位置,不该,你万万不该啊!” 总管苦笑一声。 “当我意识到出错之后,第一时间道歉,并且为她调整座位,谢娘娘态度温和,但她的侍女却说:先前不安排我家娘娘坐在前面,现在就算是请,也不会动弹咯。” 龙孙这一刻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连忙说道。 “快,带我过去,我当亲自道歉!” 他是真正的有一种惭愧的感觉。 自己苦求真仙,现在真仙来了,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如此怠慢人家。 这绝对不是龙宫的待客之道。 “敖兄先不要着急,现在去找谢娘娘可能有点晚了,我刚才看过,她似乎已经走了……” “走了!?” “是啊,我找遍了龙宫没有见到他人,应该是离开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龙孙瞬间红了眼,那埋藏在心底的桀骜和戾气都涌了出来。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性情乖张,耐心极差。 只是这些年经过了太多打击,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到了焦急的时候,本性就冒出来了。 华元义见其怒火滔天的样子,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天地良心,我是想通知敖兄的,只是仅凭钓鱼那一件事,我并不敢完全确定她的身份,之后又发生了一事,才让我确定下来……” 龙孙压抑着火气问道。 “什么事?” 华元义说道。 “我见谢娘娘竟然来了龙宫,当下感到惊奇,上前与她攀谈,却意外发现,她侍女手中竟有一块令牌,当时我没有想明白这块腰牌是什么,只是觉得眼熟,似乎是什么重要之物。” “回到座位上后,我仔细回忆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这枚令牌乃是数千年前的魔头阴阳童子的身份信物啊!” 龙孙心中一凛,阴阳童子的大名突然被提起,也勾起了他过往的回忆,当年老龙君提起此魔头的时候,也是一副万分忌惮的样子啊。 “这老魔不是早就被杀了吗?” “假的,当初师尊就怀疑老魔是假死脱身,事实果然是如此,不然那枚令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谢娘娘手中?”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手中?” “谢娘娘乃是有道真修,不可能和老魔有什么交情,那么自然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定是那老魔犯在了谢娘娘手中,直接就被挫骨扬灰了,就连身份信物都落入到其侍女手中,成了一件玩物!” 华元义沉声说道。 “那老魔是何等难缠的人物,五位真仙都没有将其杀死,但是却陨落在谢娘娘手中,当时我想明白此事之后,再和前面钓龙湖偶遇一事相结合,马上就确定谢娘娘至少是真仙级数的人物,第一时间就想要将其引荐给敖兄,但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现在我想想,我都有些后悔,我知道化龙一事对敖兄是何等的重要,所以当时对谢娘娘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没有敢直接告知,就是怕万一闹个乌龙,岂不是让敖兄空欢喜一场?” “结果等到我完全确定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机缘,唉,此事要说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想那谢娘娘何等人物?阴阳老魔都犯在她手里,若是这样的人物,说不定真能帮助敖兄逆天改命,可惜……” 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扎心。 龙孙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 “不,我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像是发疯一般,直接冲出龙宫,撂下了满堂宾客。 —— 宽阔的江面上,华元义和老总管驻足等待。 龙孙已经冲出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寻到那所谓的谢娘娘。 但二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机缘这个东西,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遇到的,一旦错过,再想找回就麻烦了。 但对于这个最终的结果,二人的心态却又不一样。 华元义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字字扎心,刻意刺激龙孙,就是为了要看他错失机缘后追悔莫及的样子。 而老总管呢,则是单纯的悲观。 第一百零四章 五色石,本末倒置不顾众生 他是龙宫的老人了,或许是年纪大的原因,很多东西都能看得开,龙孙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眼里能不能化龙并不重要,就算是不能化龙,但如果能平安喜乐的过一生,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了。 所以他不满先前华元义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说道。 “华观主,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华元义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脸茫然。 “我说什么了?” 老总管凝视着他,不知看遍了多少人间事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精光。 “你是个聪明人,你明明知道龙孙对化龙机缘是何等的在意,你为何又要用言语挤兑?你那么说了,若是寻不到机缘,他该是何等的悔恨?只怕是整个人都要废了。” 这老家伙竟然能看出我的心思? 华元义微微有些吃惊,但并不紧张,只是平淡说道。 “我不懂总管在说什么,我只是为敖兄错过了机缘而感到遗憾和自责而已,但我的初衷都是为了他好,这件事情我本可以不说的,但我要是不说,岂不是更对不起敖兄?” “我宁愿你不说,你若是不说,龙孙一无所知,还能重拾心情,说不定能在最后三百年再拼一次化龙劫,但你说了此事,一旦错过这个机缘,他最后的那点心气都会消失。” “按照总管您的意思,反倒是成了华某的不是咯?难道华某还能害敖兄不成?你光说错过机缘,为何不往好处想,万一能够找回机缘呢?” “化龙一事,本来就千难万难,整个龙族长辈,以及老龙君的真仙故友,都不能解决此事,平白无故钻出一个谢娘娘,就真的能帮到忙吗?这世间最大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先拥有绝望,再彻底绝望。”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事在人为嘛,万一龙孙真的就能逆天改命呢?” “呵呵,我老了,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但我虽然老迈,可耳目还算是灵光,华观主的心思可未必如你所说的那么纯,龙孙待你为友,还希望观主也能真诚相待。” 说话间,老总管深深的看了华元义一眼,然后沉入了水下,回龙宫去了。 而华元义却是站在原地,片刻之后,露出一抹不屑之色。 “老家伙看出来又怎么样呢?” 他所说的所做的,即便是摆在明面上也不可能有人说他是错的。 他虽然心里有龌龊,但这件事情做的却是堂堂正正,龙孙不仅无法因为此事而对他发难,反而还必须领这个人情。 说破了大天去,也是他华元义将谢怜的信息告知。 至于老总管说的那些话,华元义并没有丝毫的在意。 什么“待你为友,真诚相待”。 真诚能当饭吃吗? 华某人维系着三阳观,靠的可不是真诚,而是手段。 “龙孙本来就化龙无望,经历此事的打击后,便彻底没了希望,那么接下来最有希望接任岷江一脉的就只有三人了,一为通天河的老龙的一脉,老龙有一男三女,其中龙子和二位龙女都封了出去,还有小龙女未曾册封,都说那小龙女钟灵琉秀,早晚化龙,或许老龙会为其谋这岷江神位;二为飞云涧一脉,黑蛟于三千年前成功化龙,成为龙族有数的龙君之一,但其所辖水域,仍然是其化龙之前的飞云涧,位格略显不足,或许也会谋划这个位置;最后则是清波池的元亨,元亨本是池中金鲤,不成想得了机缘,跃过了龙门,竟然成功化了龙,只用了短短一千多年的工夫,就已经有了化龙之象,若是得了岷江气数,化龙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通天河老龙,非是我能接触到的存在,飞云涧的黑蛟又是个难打交道的,倒是这元亨,昔日与我有旧,若是他能够继承这岷江的位置,对我来说倒是颇为有利。” “锦上添花,不及现在烧冷灶啊,我应该跟元亨好好拉拉关系,若是当真能成事,不妨就为他谋划这岷江神位。” 华元义在心中算计,却是已经完全将龙孙摒除在外了。 通天河龙女,有潜力有背景,就靠老龙撑腰,谁人敢惹? 飞云涧黑蛟,锋芒正盛,若是入主岷江,名正言顺。 清波池元亨,虽然出身低了些,但是龙族也不论这些,看在其潜力的份上,龙族未必不会让他接任此位,以助其化龙。 以上三位,各有各的优势,你一个用尽了人情的龙孙,拿什么跟他们比? 也就现在还占着江神之位,尚且有几分气数。 “敖兄啊敖兄,华某和你的朋友之谊,最多只有三百年的时间了。” 华元义喃喃说道。 非是他无情,而是世事本就如此。 …… 龙孙自以为错过机缘,因此飞出岷江,到处寻找。 却不成想,谢怜和祝青青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岷江。 自龙宫出来之后,祝青青直接从水中擒了一头足有船只大小的黑鱼出来。 这黑鱼块头虽然大,但最多只是精怪,还不是妖怪,口不能言,灵智不清。 但暂时当个坐骑肯定是够用了。 驮着二人,顺着江水缓缓而下。 八百里浩荡岷江,自有一番非凡气象。 在过去的许多个朝代之中,岷江两岸都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处处良田,百姓安乐,水网密布,贸易通畅。 因此,无数文人墨客都曾经写下过诗篇赞誉。 谢怜极目远眺,过去的千里沃野,如今已经变成了不毛之地。 昔日的繁华盛景,如今丝毫也看不出端倪了。 祝青青在一旁说道。 “我刚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就来过岷江,那个时候这里很是热闹,江面上船只往来,百舸争流,千帆竞渡,连带着整个岷江的气数都不一样,可再看看现在,岷江一系落寞不说,过去的繁荣盛景也一点看不到了,真是让人唏嘘。” 祝青青过去是见过这里繁盛样子的,所以两相对比,才感慨连连。 谢怜没有亲眼目睹过,但并不代表她不能感受到这种区别。 两岸之上,数不清的村庄院落,如今都成了残垣断壁。 一路过去的几个码头都荒废了,看这个规模,过去肯定是广宁府的经济重心,可现在呢?别说是船只了,就是码头上的木料都已经腐化了。 “船老大说,广宁府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江神这里出了问题,我先前不敢轻易相信,但是现在知道了龙孙的情况后,却觉得不是不可能。” 谢怜双手在水中轻轻划拉着,轻叹一声说道。 龙孙现在一门心思只为了化龙,哪里还会关注自己的本职工作? 对比着《化龙志》上的记载,时间几乎完全吻合。 几乎就是龙孙化龙失败之后,岷江周围的天时才变得异常诡异。 又是大雨,又是大旱,搞得民不聊生。 “多半是龙孙了,船老大在兴化府,他那边距离岷江尚且有些距离,因此虽然也会有天时混乱的情况出现,但影响还不会太大,不像是这广宁府,恰恰在风暴中心。” 祝青青点了点头,认可了谢怜的猜测。 然后眨巴着大眼睛,想看看谢怜接下来会怎么做。 按照她的想法,谢娘娘是个仁善的,搞不好杀个回马枪,狠狠的问罪龙孙。 但结果谢怜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此事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猜测,谢怜不能凭着猜测就给人定罪。 其次,还是那句话,她谢怜又不是玉帝老子,哪有余地来管龙孙的事? 虽然说此事确实让她有些不喜,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展到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龙孙毕竟是龙族,又执掌岷江水脉,虽然据说他背靠的那些真仙,以及龙族的龙君们似乎都不太在意他了,但据说只是据说,老龙君的遗泽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就算是不看在老龙君的面子上,这岷江一脉毕竟也是干系甚大,若是龙孙真有点什么闪失,谢怜可不觉得龙族会袖手旁观。 所以说,谢怜虽然不喜,但并不会让情绪操纵大脑。 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三百年后,龙孙退位,等新的龙族上位后,一切应该是会好起来的。 谢怜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此事,而是开始研究脾脏洞天之中的半截大山。 此山已经完全炼化了,呈白、绿、碧、赤、黄五种颜色. 不需要拿出来,谢怜都能够随心所欲的拿捏它。 比如说让其缩小,让其放大,都能轻易办到。 还能让其变成其他样子。 就比如说现在,她心念一动,将其取出,呈现在手中的就是一块板砖的模样。 谢怜轻轻的掂量掂量,暗自盘算道。 “这座山本身就很不一般,太阳真火都不能将其融化,如今得了半成云气,又吸了脾脏洞天之中的紫气,现在已经称得上是法宝级数了,但相比于其他法宝,似乎少了些功能,看起来只能用来砸人的样子……” 没有正儿八经的把这块“板砖”丢出去,谢怜就很难揣测它的厉害。 但毕竟身为法宝的主人,多少还是有些自知的,虽然此物上面没有任何神禁,但就凭着其本身的质量和重量,就足以碾压一切了。 更别说,还吸纳了紫气和被太阳真火祭炼了一番。 “说起来,用来砸人的宝物在前世传说之中也是不少,最有名的莫过于番天印了。” 谢怜回忆了一下,这番天印似乎就是个板砖模样,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大仙的得意法宝。 威力无穷,曾经大发神威。 想到前世种种,她嘴角一勾,心思微动,只见“板砖”下面,多了三个古朴厚重的大字。 正是:番天印。 也省的为其取名了,直接盗用此名就是。 反正自己现在都穿越了,即便是广成子大仙不满,也不可能来找她要版权费便是。 想到这,谢怜轻轻一笑。 一路顺江而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出了岷江地界,祝青青操纵着黑鱼,选了个方向行进。 没过多久,便说道。 “娘娘,枫桥渡到了。” 枫桥渡? 谢怜将番天印收回,想起来了这个地方。 船老大当初说起岷江之事,曾言有河神托梦。 那个托梦的河神,正是来自于枫桥渡。 谢怜目光一扫,果然就看到了岸边立着一座庙宇。 或许是将近傍晚的缘故,已经没有香客了,河神庙显得很是安静。 她和祝青青就此上岸,后者摸出来一枚丹药,塞到黑鱼口中,然后跟了上来。 等到了河神庙前,谢怜看到了一块立在庙门口的石碑,上面写满了文字。 目光下意识的看去,然后呆住。 “竟然又是一位忠义之士。” 谢怜读完石碑后发出感叹。 这块碑文上记载着河神的生平过往。 其名为霍平南,也是一位青史留名的人物,在他那个时代,外夷入侵,帝室衰弱,先后三人皇帝,或擒,或降,或死。 颜面丧尽,人心尽失,整个帝室随之南迁,放弃了大片土地。 而霍平南在帝室南迁十四年之后,于广宁府起义,获得广泛响应,从此之后,整顿武备,治理民生,与外夷几番交手,皆战而胜之,铸造了一支铁军。 霍平南从小受忠君教育,屡次击退外夷之后,派遣使者请帝室回归。 但帝室早已丧尽胆气,虽然仍然手握南方大片疆土,但却失去了北伐的信念,不仅没有回归的想法,反而担忧和霍家军扯上关系,而被外夷所记恨,于是公然斥责霍平南“无君无父”之举。 转眼已是七年,霍平南孤军奋战,终究不敌大势,最终被外夷八方围剿,驱赶到这枫桥渡之中。 仅剩八十余众,投江自刎。 又二十年,外夷彻底吃下北方大片疆土,再次整顿大军南下,南朝帝室望风而逃,仅仅三年时间,国土全境丧失。 之后,又过七十年,在外夷朝廷的压迫之下,天下义军四起,推翻了外夷,再造神州。 新朝建立之后,当地百姓感念霍平南的功绩,为其在此立碑立庙。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天地有感,将其从沉睡之中唤醒,真的赐予了河神之位,掌管枫桥渡四十里水域。 从这个方面来看,枫桥渡河神要比长兴县城隍和小宁县城隍要有名的多。 不仅这里立下了碑文,供后人感怀。 就连河神庙的墙壁上,也写满了祭文。 比如说这篇。 “将军出于草野之间,时有帝室失天下,外夷入侵,民间纷乱,遂有将军东征北讨,屡平暴乱,征战七年有余,奈时运有其穷极,孤军奋战,独木难支,遂有此败,非战之罪也,今神灵不昧,其鉴垂今,尚飨!” 像是这样的祭文很多,墙壁上写的密密麻麻。 这让谢怜看着颇为欣慰,像是这种英雄人物,千百年后仍然被铭记,这就是对其最大的褒奖了。 时间最终会给古人一个公平的待遇。 霍平南成一代名将,忠义爱民的典型,在史书上有记载不说,还有人为他专门著书立传。 而那个胆小如鼠的南朝帝室,则是彻底被钉上了耻辱柱,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唾骂。 别的不谈,就说这墙壁上的祭文,就有不少在感念霍平南功绩之余,顺便大骂南朝帝室的。 “你去过的地方比较多,你说天底下像是这样的庙宇多吗?” 谢怜问道。 “多,肯定还是多的,不过一般像是这种古代义士,名臣,多是会得到城隍之类的册封,而山神,土地,河神之流,人族占比并不能算很大。” 祝青青到底还是有些阅历的,虽然不明白谢怜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像是枫桥渡河神这种情况,其实是少数,他就战死在这里,因此被百姓铭记,为他建立了庙宇和金身,但这世间的山川,又岂能处处有人战死?处处有人铭记呢?因此,大多数山神,河神的位置,都是为山精野怪所占据。” 谢怜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她是知道的。 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也谈过这个问题,世间灵秀的山川,各自有各自的气数,如果能得到神位,对自身的修行可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山精野怪之流,往往都会谋取神位。 只是要获得神位并不容易,还要经历一番考验。 但是这种能够被自行谋取的神位,一般都是小神,毛神范畴。 那些名山大川,则不是谁都能随便谋取的。 就比如说丹霞山,且不谈丹霞山有没有山神,即便是有,八成也是丹阳子安排的自己人。 那些大型的灵山所拥有的气数一点都不比岷江小,肥水不流外人田,仙门肯定是要握在手中的。 灵山如此,大江大河更是如此。 就看这岷江便知道了,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却将位置传承了下来。 即便是龙孙不能化龙,位格匹配不了,那也容不得外人插足,非得是龙族内定才行。 “青青,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谢怜眼睛在看着墙壁上的祭文,但心思却变了。 “哪里奇怪?” 祝青青看了看墙壁上的祭文,很正常啊。 “你看,像是霍将军这种前朝义士,生前战功赫赫,庇护一方百姓,死后英灵犹在,被无数人纪念,他这样的人,获得这个神位乃是合情合理的。” “而岷江呢?龙族自古以来就一直占据着江神之位,过去老龙君能够做好分内事,使得一方百姓得到惠泽,还算说得过去。” “可他将死之时,又有什么资格指定下一代江神的人选呢?龙孙这般心性,哪里有半点正神的样子,坐上这个位置,最终害的还是一方百姓!” 谢怜语气平淡,只是眼神之中,却是流露出罕见的认真之色。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 先前对于龙孙继承祖父的位置,坐上这岷江江神之位,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 又是祖业,又是龙族,似乎本就该如此。 哪怕龙孙上任后做的很不好,使得这一方鱼米之乡,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谢怜也仅仅只是有些感慨,而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甚至还想着,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等三百年后,龙孙彻底滚蛋了,自然会有一个合适的龙君上任,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人们的思考方式,无尽岁月以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大家习惯成自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 谢怜无形之中也受到了这种思想的影响,所以即便是感觉到有些怪异,也找不到来由。 如今来到了这枫桥渡的河神庙,看了这块记载着霍平南生平的石碑,以及墙壁上的祭文,这才意识到心中的怪异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凭什么龙族就能定下这江河神位?” “老龙君即便是做的不错,有些功劳,但神位传承,哪有一家独占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龙孙这个江神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惩罚?” 这算是怎么回事? 城隍之位,都是人族英灵接任,故而自上任以来,就守护一方太平。 虽然这些城隍的能力有高低,但即便是小宁县城隍那样的,不也还是在努力的去做本职工作吗? 一旦城中百姓受到威胁,依然要倾尽全力,因为一旦出现了重大过失,失了人心,神位就不保了。 城隍的存在和特殊,城在神在,城毁人亡。 可是这江河之神,明明干系更大,牵扯更大,却好像连一点点底线都没有。 还是拿龙孙举例,他想要化龙,这自然是没有毛病的。 但对于岷江江神而言,化龙其实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雨水失调,天时混乱,民不聊生,两岸荒芜。 这是多么大的罪孽! 但好像在所有人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龙孙能够成功化龙,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谢怜脑海中只能浮现出四个字。 本末倒置! “这……” 祝青青听了谢怜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认真起来的谢怜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汗水都流下来了。 “可是龙族天生御水而生,对于龙族而言,行云降雨,调理四时这样的事情,乃是天生就会的,若龙族不做水神,谁人来做呢?” 谢怜沉默了片刻,说道。 “龙族在这方面确实是有得天独厚的地方,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做不了,若是不会,可以学习,一旦得了江神之位,很多权能自然就会拥有了,就比如说这枫桥渡,就临着岷江,因此也受了牵连,民生看起来也有些凋敝,但相比于岷江两岸的情况,明显还是要好上一些的;咱们是从兴化府来的,你还记得吧,兴化府大概也是这种情况,虽然被岷江所影响,但在当地神明的努力维系之下,兴化府百姓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的。” “龙族或许天生就是水神之位的好苗子,但这并不代表龙族就能肆无忌惮的享受这这一切了,江河之神的位置,可不仅仅只是管着一条水域那么简单,更是关系到无数生灵的身家性命。” “为何只享受神位所带来的好处,甚至将其当成是私产,却不肩负起神位本该有的责任呢?” 祝青青张大了嘴,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在她过往的认知之中,名山大川的神位是非常吃香的,能者占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是强者的特权。 但现在谢怜这么一说,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是啊,当了神位,就该担负神责,像是龙孙这种情况,为了化龙不止一次的误了雨时,害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是应该有惩罚才对……” 正如谢怜所说,享受神位带来的好处之余,也应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而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其实龙孙这种情况算是个特例,并不能广泛代表整个龙族的情况。” 谢怜转过身子,就看到河神像上冒出一缕青烟。 一个披着甲胄的男子从神像之中走出,正是枫桥渡河神霍平南。 他显然听到了谢怜和祝青青的一番对话,知道二者不是一般人后,连忙下来拜见。 “小神拜见二位上仙。” 谢怜还礼。 谢怜都行礼了,祝青青自然不能落下,也非常礼貌的行了一礼。 二人的这般姿态,让河神放下心来,大致确定了二人是很好打交道,很容易接触的那种人。 这种情况的话,还能聊上几句。 若是那些不好打交道的,自己行礼之后,就要保持距离了。 “霍将军,我家娘娘来这枫桥渡,就是特意为了找您的。” 祝青青说道。 “找我?” “对啊,问有关于岷江大灾的事情。” “方才听二位所言,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吗?为何还要再问?” 河神露出疑惑之色。 “看来这一切果真是龙孙造成的。” 谢怜叹息说道。 她心里本来就确认了七八成,如今河神都这么说,那就证据确凿了。 “若不是龙孙,谁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河神苦笑一声,说道。 “自老龙君仙逝之后,龙孙上位,最开始还好,虽然做的不如老龙君,但也不至于成为什么祸患,可惜,后来龙孙几次化龙失败,便几乎入魔了,一心只想化龙,全然不管其他,不瞒娘娘,小神给岷江龙宫上表了不止一次,但得到的答复始终只有一个。” 谢怜问道。 “怎么说?” 河神叹息一声。 “龙孙甚至都没有看岷江周边水域神祗所发的奏表,只是龙宫老总管代为回复,永远只有一句话,等化龙成功,一切都会好的。” 闻言,祝青青大怒。 “这算什么回复?他一千七百年了都不能化龙,还要等他多久?再这样等下去,这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要被他败尽了!” 这个话题河神就不敢深入去聊了。 龙孙虽然现在处境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河神能随便骂的。 毕竟他这四十里枫桥渡,可是依靠着岷江的,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岷江正神。 谢怜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先前听人说,曾经尊神给百姓托梦过?” 河神点头承认了此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百姓求我调理天时,不要降下灾难,但我神力有限,再加上和岷江靠的太近,只能勉力维持,十分灾害,降到六七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因此心中有愧,托梦于百姓,告知此事。” 原来真是这样。 龙孙沉迷化龙,对别的事情一概不管,因此才造成了灾劫。 谢怜沉默了片刻,再次询问。 “方才尊神说,龙孙的这种情况只是个例,并不能代表整个龙族的情况,这又是怎么说的?” 河神虽然不知道谢怜是谁,但对方认真询问的时候,总是让他有一种不能违抗的感觉。 于是也不敢藏私,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要说起。 但就在二人对话的这会儿工夫,岷江之上,却是又闹出了乱子。 龙孙没有找到谢怜,气急败坏的归来,心情极其恶劣的他,显出蛟龙真身,竟是一头百丈白蛟,尾巴一摆,便激起滔天水浪。 岷江正神心情恶劣,瞬间便生出了影响,再加上兴风作浪的缘故,天空中立刻乌云密布,两岸之上,噼噼啪啪的落下了大雨。 庙宇之中,河神正要开口,突然心有所感,指着天空苦笑。 “你看,又开始了。” 谢怜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点簌簌而落,一股黑气自整个水域弥漫而上。 这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不知道又要害了多少生灵。 谢怜不说话,祝青青也不敢说话。 甚至看都不敢看谢怜一眼。 低着头,在心中思索即。 “龙孙啊龙孙,娘娘这样的好脾气,都能被你激怒,你还真有本事啊……”。 “像是这样的情况经常会发生吗?” 谢怜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她脸色是不太好看,正说着龙孙的事情,结果天上就降下了恶雨,哪怕脾气再好,肯定也会动怒。 但却并没有祝青青想的那么严重。 虽然是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第一百零五章 神道体系有缺,恶念萌生业力无穷 “是有那么几次,龙孙化龙不成,心情郁闷,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这实际不算严重……” 河神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岷江落了十分,到了枫桥渡就只有七分了,但即便是少了三分,仍然会对这四十里水域周边的生灵造成一些影响。 “我对调理天时,兴云降雨一事不太了解,还请尊神解惑。” “娘娘过于客气了,这都是小事而已。” 河神组织了一下语言。 “对我等水神而言,什么时候降雨,降多少雨,都是有个详细的数字的,每次需要降雨之时,都会生出感应。” “像是小神这枫桥渡,因为依附着岷江,自身的自主权就不大了,毕竟岷江那边一下雨,枫桥渡多多少少就会受到影响。” “真正担着天大责任的,还是达到了岷江这等规模的大神,往往他们一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比如说龙孙现在,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愤怒,因为担着江神之责,又是蛟龙的缘故,自然而然的就对这片天地造成了影响,因此大雨落下,但是这实际上只是急雨,愤怒终究会退去,等到他冷静过来后,急雨就会停下,对于生灵而言,不过只是下了一场阵雨,影响反而不会很大。” 谢怜闻言,点了点头。 这就是只有水神才知道的学问了。 她静静倾听,没有插嘴。 河神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 “真正会酿成天大灾祸的,实际上是对本职神责的疏忽,像是我等水神,干系到兴云降雨,这对于所有生灵来说都是大事。” “就拿龙孙来说,因为执迷于化龙,对于别的事情概不关心,因此误了天时,本来该下的雨他没有下,于是惹得天时混乱,久而久之,就生出了灾祸。” “要么一下雨就是数月,要么就是常年的干旱……这就是乱了天时的后果,即便是龙孙退位,新的江神到任,怕是至少也要花数十年的时间,来调理混乱的天时。” 谢怜若有所思的问道。 “也就是说,如果一直懈怠,疏忽本职工作的话,久而久之,原本清晰的天时也会变得混乱起来?” “娘娘说的正是,从这个角度上而言,其实龙孙也不是故意要降下灾祸害人,只是因为执迷化龙,疏忽了本来的责任,导致天时自己陷入了混乱。” “但无论怎样,这也算是渎职了,既然担着这个神职,就要负起这个责任,龙孙这般渎职,难道就没有人来管他吗?” “先前我对娘娘说,龙孙的这种情况只是个例,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 谢怜点头,忽然间猜到了什么。 “是龙族内部不好管他?” 河神点头,说道。 “娘娘明鉴,正是这种情况,龙孙本身不是真龙,位格不足,只是暂代江神职责,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不太好处理他了,毕竟他这个位置,乃是老龙君为他争取来的,当初老龙君当着数位龙君的面定下了此事,所有人都是个见证。” “如此一来,两千年内,龙族内部不管怎么想,都不会轻易去动龙孙。” “毕竟当初定下的约定只是说两千年内化龙之事,并没有说关于神职的考量,小神斗胆猜测,龙族内部应该是知道岷江的情况,只是却不好管.若是管吧,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被人怀疑是不是反悔想要夺走江神的位置,反正左右不过就是两千年,现在时日也不多了,干脆就放任自流吧。” 说到这,河神连忙补充。 “这些只是小神的猜测而已,不敢真的确定。” 谢怜宽慰说道。 “尊神放心,此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不会传到龙族耳朵里的。” 却是自己也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 龙孙虽然失职,但龙君们好像还真的不太好动他。 只是这种说法并不能说服谢怜,甚至连祝青青都很难信服,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就这样放任龙孙不管,岂不是会有更多的生灵遭殃?龙族如此作为,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啊!” 河神没有说话。 他是不会主动去批评龙族什么的。 但谢怜沉思了一阵,又问道。 “过去龙族若是有人犯错,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明白河神的意思,龙孙是个特例,首先他并不是江神,而是暂代而已,并且有两千年的期限。 当初老龙君定下约定的时候,只是以化龙作为标准,没有考虑其他,因此其他龙君无法以渎职作为理由去惩戒龙孙。 而且谢怜能够猜到他们的想法,这两千年的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犯不着过于较真。 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他的遗泽还在,大家念着旧情,总还是要照顾龙孙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可是这对那些受灾的生灵来说就不是很公平了。 谢怜再次发问,就是想知道除了龙孙这个特例之外,龙族对于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其实龙族掌管天下水泽,一般来说龙孙这样的事情出现的不多,即便是出现了,也多半闹不到这么严重,根据小神所知,如果出了差错,龙宫是会问责的。” “是怎么个问责法,从轻还是从严?” “一般都是轻拿轻放,毕竟只要不捅大篓子,也不会有人刻意的追究。” “这个问责的情况,是否取决于水系?” “正是,比如说小神这枫桥渡,就属于岷江一系,若是我这里出了错误,龙君就可以对我问责。” 问一句答一句,河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难怪无人问责龙孙,合着他自己就是岷江水系的头子。” 谢怜有一种无语的感觉。 约束水神的只有水系之主,可现在的问题是水系之主出了问题。 其他龙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着最后期限到达。 岷江水系其他的水神都没有问责之权,只能上书劝告,但龙孙看都不看,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就好像是陷入到了一种死循环一样。 这让谢怜对此世的神道体系愈发无语,若是放在前世熟知的那个神话体系里,像是龙孙这样的,早就被扒了皮拖到斩仙台走一遭了。 “这个世界的神道确实是有缺憾,城隍一系的阴司是这样,水神一系也是如此。” 谢怜心中喃喃。 恰恰此时,外面的雨声停了。 一场急雨之后,果然又是晴天。 看来龙孙冷静下来了,他的脸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岷江之上的龙孙,距离完全冷静,还尚且有一段距离。 小小的发泄了一番之后,还是红着眼睛,凝视着华元义。 “我根本就寻不到你口中所说的娘娘!” 华元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露出遗憾之色。 “那看来是真的错过了机缘,唉,此事也怪我,若是我能早早反应过来,唉……” 他摇了摇头,一副替龙孙伤心的样子。 龙孙此刻心情糟糕到了极致。 “既然她不肯助我,又为何要来参加我的宴会,难道是故意戏耍我吗?” 他此刻眼中悔恨,绝望交杂。 最后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正如老总管所言,本来他是打算最后再博一次。 但是经历了此事之后,那最后的一点心气,似乎都被打击殆尽了。 整个人都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华元义喜欢算计,所以敏锐的觉察到了龙孙的情绪。 心中顿时一动。 “龙孙在崩溃的边缘,若是我推上一手……” 他在权衡利弊。 然后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龙孙是个没脑子的蠢物,再给他一百年也看不出我的算计,但老总管是个聪明人,先前已经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若是他转告了龙孙,这家伙可能会醒悟过来……也罢,既然得罪了,那不妨干脆得罪死!彻底绝了他的化龙之路,一心一意推元亨坐上岷江龙君的位置!” 一念至此,华元义心中就生出了恶意。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孙哪里受得了这个,自然让他有话快说。 华元义一声长叹,说道。 “过去华某在人间听说过一个故事。” “一个姜国人,翻山越岭来到了乾国,他带着一颗名贵的珍珠,想要卖个大价钱,担心乾国人不识货,于是他又准备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把珍珠装在里面,拿到市场上去卖。” “到了市场上后,马上吸引了乾国人的注意力,许多富商前来围观,终于有人出价,结果花费大价钱将盒子买走,却对盒子里的珍珠视而不见,这让姜国人哭笑不得,暗地里嘲笑乾国人没有见识。” 龙孙琥珀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他不懂这个故事是要说明什么。 华元义还有下文,接着说道。 “这个故事,就叫做买椟还珠,一直被用来嘲笑那些不识珍宝的肤浅之人。” “华某之所以讲起此事,是因为自己感同身受,你想啊,我当初刚见到那娘娘的时候,她用养龙丹来钓鱼……所有人都知道养龙丹和龙鱼的价值是不对等的,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整整一瓶养龙丹啊,既然要来赴宴,为何不送上养龙丹呢?而是要用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去换来不如它许多的龙鱼?” 华元义的话语带着强烈的诱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龙孙听了,眼眸之中泛起波澜。 “你是说……” 华元义沉重的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那位娘娘是故意这么做的,她用养龙丹去钓龙鱼,用龙鱼当做贺礼,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角度的买椟还珠吗?” “可那乾国商人是因为不知道珍珠的价值,所以才做了这种蠢事,难道娘娘会不知道?” “所以我想,只有一个解释了,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来讽刺敖兄你。” 龙孙的呼吸陡然之间粗重了起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华元义继续说道。 “这还没完,后来她来到了龙宫,明明知道敖兄渴望仙缘,却丝毫也不表露出来,等到华某好不容易发觉之后,她就忽然消失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还是偶然吗?结合前一次的情况来看,这个所谓的娘娘只能是故意的。” “她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给敖兄机缘,只是在以这种方式来嘲笑你!” 龙孙眼中涌出一条条血丝,龙爪全部都攥了起来,鼻孔之中更是喷出一道道白气。 “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华元义摊开双手,冷笑一声。 “或许只是高人的恶趣味吧。” “这些真仙之流,从来都是如此,明明能给人天大的机缘,却从来喜欢设置一些不知所谓的考验。” “这些年来,你我同病相怜,我自从师尊离去之后,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真仙,可从头到尾有一人理会我吗?没有!在他们眼中,华某不过是蝼蚁罢了!” “敖兄你更是如此,难道你没有发现吗?随着你化龙失败,过去那些亲近你的人,都已经渐渐的远去了,当初和老龙君相交莫逆的真仙们,就连你的宴会都不来参加了,而龙族的那些龙君,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他们始终盯着你的位置,等到两千年之期一到,他们就会扑上来,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这就是人性,真仙也是如此,他们就喜欢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玩弄我们!” “回想当初,我的师尊在的时候,何人敢欺辱我?回想当初,老龙君在的时候,敖兄可有今日的烦恼?” 说到这里,华元义动了真情,在其温和外表之下伪装的偏激本性暴露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谢怜这里捞到好处,但是对方先一步离去,却是断了他的念想。 此刻说起,心中便生出了怨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不需要有冤仇,当你不顺的时候,谁都会想要踩你一脚!” “那个娘娘根本就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她跟那些暗地里幸灾乐祸,在背后嘲笑你的人们一样,只是想看你气急败坏,追悔莫及的样子,人世间最大的恶意莫过于如此!”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一般,深深的刺痛了龙孙的内心。 他本性桀骜,现在却唯唯诺诺,明知那些人看不上自己,却仍然要笑脸以对。 这是过去的他绝对无法想象的。 三百年的最后化龙期限,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带给他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紧迫感。 老龙君的期望,家族的传承,证明自己的执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他,眼中涌出无尽的绝望和疯狂。 “你说得对,所有人都想要踩我一脚,他们就想要看到高高在上的我,被打落尘埃的样子!!!” 他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无尽的怨恨之意,从他的眼眸之中涌了出来。 “都说欲要让人毁灭,必先使其疯狂,那我就在毁灭之前,好好的疯狂一次!” 绝望,悔恨,愤怒,失落,沮丧,羞愧……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都被激发了出来,这些堆积在他心中至少千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华元义的一番话挑起。 昂吼!!!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轰隆隆! 白蛟冲霄,掀起千百丈巨浪,整个岷江都沸腾了起来。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炸响,如瓢泼一般的大雨极速的落下。 天地一片昏暗,宛如灭世景象。 无数生灵抬头,就看到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巨浪! 河神庙之中,正在跟河神闲谈的谢怜,猛然间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猛然间抬头,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龙孙疯了吗!?”。 身形一闪,谢怜和祝青青一起出现在水面上。 这里是枫桥渡,但因为挨着岷江的缘故,仍然掀起了巨大的水浪。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河神高举着自己的河神大印,努力镇压着自己所管辖的水域。 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分明是吃力到了极限。 谢怜面色凝重,眺望前方,整个岷江就像是过来了一般,释放出一种可怕的生命力。 漆黑的江水在怒吼,水底的所有生灵都在逃窜,一头白蛟搅动着风云,电闪雷鸣之间浪潮汹涌…… 啪嗒嗒! 雨水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倾盆大雨瞬间淹没了民间方圆数百里,并且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扩散。 谢怜法眼一扫,只见岷江之上黑气升腾。 这些都是业力! 常人看不到,但她却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龙孙这是在发疯啊,要是任由他胡闹下去,整个广宁府都完了!” 祝青青脸色苍白。 这种类似于灭世一般的场景,是她怎么也施展不出来的。 这就是龙族,天生御水,再加上执掌江神大印,因此能够调动整个岷江的水力。 “谢娘娘,快,快去阻止龙孙,再这样下去,整个岷江水系都要毁了!” 河神求救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谢怜能不能阻止龙孙,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向谢怜求救。 “走!” 谢怜一挥袖子,破开风雨,朝着岷江飞去。 她一开始对龙孙只是好奇,之后前来龙宫赴宴,听了不少关于龙孙的怪话,但也没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来。 再之后,离开了龙宫,看到两岸凋敝的景象,这才对龙孙生出了一丝不满之意。 在谢怜的朴素观念里面,神祗如果不能护佑一方,那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无论龙孙遭遇了什么,既然担着江神之责,就该做好分内之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不需要过多讨论的。 等到了枫桥渡,见了河神,一番交谈之后,谢怜对于整个水系神祗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对于龙孙也是如此。 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心中的不满放大了许多,但依然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毕竟龙孙干系甚大,龙族的那些龙君都不管他,谢怜拿什么去管? 但此时此刻,谢怜发现龙孙几乎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欲要破坏一切之后,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这一闹,牵扯到的实在是太大了,整个广宁府都将会化作泽国。 谢怜若是离得远也就罢了,但近在眼前发生的事情,若是还袖手旁观,那她的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带着河神的嘱托,谢怜和祝青青冲向岷江上空那若隐若现的白蛟。 而就在他们靠近的同时,水面上站着的华元义也从偏激的情绪之中醒悟了过来。 “不好,龙孙怕是要闹出大动静!” 他感到一丝不安。 知道自己那一番话会让龙孙受到刺激,但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发疯。 看龙孙这副模样,天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不行,此地不能久留……这敖鼎,怎会如此癫狂?” 华元义生出退意,心中也有一丝后悔。 自己刚刚真是鬼使神差,内心的恶意释放,一时之间没收住。 但如果龙孙再继续这么疯狂下去,真要是闹出了不可估量的后果,他肯定会被牵连到的。 他对龙孙说的那些话,痕迹过于重了,有心人真想查,一定能把他查出来。 “不能再留在乾国了!” 他甚至不打算回三阳观了,打算先出去避避风头。 架起一道遁光,便飞上了云霄。 心里头还有些埋怨。 “敖鼎啊敖鼎,我只是想让你失去理智倒霉,却没想你能这么疯啊,现在还有可能连累到我,真是害人……” 谁都不知道,造成龙孙发疯的罪魁祸首在预感到可能的后果之后,竟然会第一时间溜走。 等到谢怜和祝青青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头发疯的白蛟。 老总管带着不少龙宫战将早就来到了水面上,正在努力的阻止龙孙。 但龙孙此刻心魔爆发,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劝告? 继续兴风作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谢娘娘,你是谢娘娘!” 总管焦头烂额之际,正好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谢怜和祝青青,顿时露出狂喜之色,朝着天空中高喊。 “谢娘娘来了,谢娘娘来了!” 龙孙不是一心要找谢娘娘吗? 如今到了眼前,或许能让龙孙清醒。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龙孙早已被心魔所操纵,过往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完全将他压垮了,在听到“谢娘娘”这三个字的时候,不仅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反而眼中涌出一抹血光,内心的怨恨之意陡然之间爆发。 “谁是谢娘娘!” 他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摆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就是谢怜!” 谢怜皱眉,她当然不会知道龙孙和华元义之间的那些事情。 这种无端端的恶意,是最难以防备的。 谁能想到华元义竟然会利用她来做文章,更没人能预料到这番话恰好让龙孙心魔爆发,陷入到了疯狂的境地之中。 “你就是谢娘娘!” 龙孙血红的视线之中终于看到了谢怜的身影。 那积蓄在心中的怨恨,恐惧,愤怒,绝望,失落等负面情绪同时爆发,他扬起龙爪,掀起百丈大浪,直接朝着谢怜拍去。 “敖鼎,你是不是有病,我家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发什么疯!” 祝青青气得跳脚,他们本来是想劝龙孙回头,谁知道他连话都不听,一见面直接就动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谢怜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祝青青掐动印决,卷起一道狂风带着谢怜避开。 龙孙一击拍空,但是却激起大浪,猛然砸向河岸,化作洪流,朝着平原冲去。 也就是两岸民生凋敝,没有居民,不然的话,就这一下,就会造成重大的伤亡。 “无冤无仇,无冤无仇……” 龙孙大笑,声音之中充斥着癫狂。 “不需要有冤仇,当你不顺的时候,谁都会想要踩你一脚!” “世人都这么对我,世人都想看我的笑话,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呢?”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够的夺走我的位置,就是谢娘娘也不行!” 他咬牙切齿,却像是认定了谢怜一般,继续朝着他冲来。 谢怜眉头深锁。 龙孙现在完全是被心魔驱使了行为,言语都混乱了起来,但是他话语之中的那一股莫名的敌意,却是不难听出。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缘无故,龙孙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娘娘,他已经完全被心魔给控制了,听不进去任何话,必须要先让他冷静下来!” 祝青青目光看向谢怜背着的《金乌图》。 若是放出来这位小祖宗的话…… 谢怜摇了摇头,说道。 “还不至于。” 小金乌还在沉睡,短时间内似乎没有苏醒的意思,谢怜当然不会将其强行唤醒。 而且小金乌一出来,龙孙肯定是死路一条,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杀龙孙显得有些极端,谢怜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看龙孙这副模样,肯定是背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谢怜想要将此事调查个明白。 但正如祝青青所言,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让龙孙冷静下来。 若是任由他胡闹下去,还不知道多少生灵要遭殃。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岷江水系都躁动了起来,到处都在决堤,一眼扫过,天地之间的无尽业力萌发,全部朝着龙孙而去。 谢怜法眼扫过,发现龙孙早已业力缠身,一道道黑色的丝线覆盖在他的身躯上。 这些业力并不是刚刚才产生的,而是先前就有。 谢怜顿时恍然。 “难怪前几次化龙不成,这是因为渎职,害了许多人,因此遭了业力反噬!” 修行者渡劫也是如此,一旦沾染太多业力,渡劫的难度就会以几何倍数增加。 像是阴阳童子这样的魔道,渡劫更是一道死关,毫不夸张的说,那些血债累累的魔修,十个里面渡劫,死上九个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龙孙虽然不至于像是阴阳童子那样犯下滔天罪孽,但也因为渎职的原因,间接害了许多生灵,因此遭到了反噬,这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麻烦了,结果还因为心魔爆发,闹了现在这一遭,眼看着其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迅速增加,几乎快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谢怜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龙孙,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渎职在先,本来就有愧于江神职责,如今,更是闯下这等天大祸端,我没有看到也就罢了,既然让我撞到了此事,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谢怜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无论背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闯了祸就要负责,这是最为朴素的道理。 “此界神道不全,没有天庭这样的势力来约束神祗,龙族的龙君们本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但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对龙孙的恶行视而不见,最终,酿下了这等祸事……也罢,既然你们不管,那今天我就来帮你们这个忙!” 直到先前跟河神交谈的时候,谢怜都没有想过要插手此事。 但如今眼看着龙孙即将要害的生灵涂炭,谢怜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出手了。 她没有动用太阳真火,而是手掌一翻,番天印直接出现在手中。 她目光扫过番天印,此宝经过祭炼之后,已经变成了特殊的法宝,为什么说是特殊的法宝呢,因为一没有神禁,而没有器灵,但本身确实是已经到了法宝级数无疑。 这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更是说明了此宝的非凡之处,仅凭着自身的材质,就直接跃升到了法宝级数,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要震惊世人的。 谢怜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动用番天印,但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直接选择出手。 “去!” 随手一抛,番天印冲向天空。 正巧龙孙气势汹汹的冲来。 砰! 硬碰硬的撞到,龙孙直接一个趔趄,庞大的身躯摔入了水中。 等到它再飞出来的时候,一根龙角都被砸的断裂了。 “这是什么法宝?” 龙宫众人看的呆住,这平平无奇的一枚大印,居然能直接砸断龙角! 要知道龙角本身就是一件宝物,是可以当做法宝胚胎来炼制的。 其本身的质地就已经很不凡了,但是却在跟番天印的碰撞之中,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昂吼!!! 龙孙彻底的被激怒了,庞大的身躯卷起百丈水浪,汇成一道巨大的龙卷,再次朝着谢怜飞来。 谢怜神色不变,始终看着番天印。 第一百零六章 五色补天,地火水风,龙君不可挡 下一刻,番天印再次飞出,迎风就涨,眨眼之间恢复成了山形。 相比于先前半截大山的样子,吸收了大量紫气之后的番天印,似乎弥补了某些缺陷,如今化作山形,便已经是一座完整的大山了,而且山体呈现白、绿、碧、赤、黄五色. 即便是祝青青这个过去见过的人,也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却没有往先前的那座断山上联想。 龙孙的体积已经足够大了,但是在这座大山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二者再次碰撞,水龙破碎成无数,洋洋洒洒的落入江中。 而龙孙,更是被砸的七荤八素,俨然受了重创。 他本来道伤未曾痊愈,心魔爆发等于是二次伤害,如今和番天印硬碰硬,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气息微弱了下来,就好像到了某个临界点,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陡然之间绽放出一道璀璨的白光。 一股沛然之力,忽然之间填满了他空虚的身躯,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满是沧桑和愤怒。 “伤吾孙,该死!” 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苍老的声音。 龙宫众人第一时间认出。 “是老龙君!” 祝青青脸色微变。 “娘娘,老龙君虽然死了,但是仍然留下了残魂庇护龙孙,如今龙孙身受重伤,残魂自动复苏,短时间内有真仙之力!” 闻言,谢怜的心头也猛地一沉! 按照老龙君对龙孙的溺爱程度,留下这样的后手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这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本来已经要被拿下的龙孙,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 老龙君的残魂是无法交流的,他并不完整,只是肩负着保护龙孙的使命,可以理解为一种本能。 因此在其复苏之后,直接就盯上了谢怜,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悍然出手。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真仙之力! 谢怜握住《金乌图》,目光微微沉凝,就看番天印了,若是敌不过老龙君,那么她也只能强行唤醒小金乌。 番天印显然没有让谢怜失望的意思,或许是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其原本就庞大的山形,猛然间再次扩大,白、绿、碧、赤、黄发出璀璨的光曦,仿佛连天都能遮住,其底部更是演化出地水火风,裹挟着足以震天动地的可怕气势,朝着老龙君轰然砸落! 吼!!! 老龙君举起龙爪,真仙之力一丝不剩的爆发出来,欲要撑起番天印。 但番天印的厉害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不超过十个呼吸的对抗之中,他便直接败下阵来,口中吐出鲜血,被砸的倒飞了出去。 “这座山……这座山是……不可能!” 老龙君被砸的重重摔在地上,掀起漫天烟尘,琥珀色的瞳孔之中涌出难以置信之色。 就好像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观念被打破了一般。 和番天印的直接对抗之后,竟然让他的残魂恢复了更多的灵智,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但残魂毕竟只是残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大山轰然落下,直接镇压在蛟龙的身上,就在其被镇压的刹那间,整条岷江的气数都被压住了,所有沸腾的江水,在下一个刹那,从极度的躁动,变成了极度的平静。 一切尘埃落定。 只有谢怜和祝青青伫立在半空之中。 老总管见到这一幕,眼里露出震撼和苦涩之色。 “连老龙君都不是这位的对手,而她仅仅只是动用了一件法宝,自己还未曾出过手……龙孙啊,你可是给整个龙族都惹上大祸了!” 曾经的广宁府是天底下有数的鱼米之乡之一,不仅物产丰富,文业也非常昌盛。 历史上此地出过许多文采卓然的人物。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近些年来的没落,早已让这座古老的城市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光彩,大量的土地抛荒,使得这里不再富饶,大量的人口迁移,更是不断的抽走了这里的元气。 如今坐在广宁府之中最为豪华茶楼上的谢怜,看着人烟萧条的街道,轻轻叹了一声。 祝青青站在一旁伺候着。 自从抛出番天印镇压了龙孙之后,自家娘娘就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让祝青青一阵忐忑。 主要是猜不透谢怜的想法,她没有主动沟通的意思,祝青青也不好去问.此刻听到了谢怜的叹息声,祝青青一边添柴,一边好奇问道。 “娘娘,您在叹什么呢?” 谢怜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 “我在想一句对我来说很古老的诗词。” “什么诗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谁做的诗词,为什么我没有听过?” 谢怜没有理会祝青青,这些都只是她自己心中的念头。 回想前世,数之不尽的血泪史,不管王朝兴替,老百姓总是最受苦的那一个。 而到了这个世界,仙神并立,无疑又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就像是这广宁府吧,本来得天独厚,也没遭遇过什么兵灾,但就因为龙孙的不作为,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她在广宁府已经待了有一天的时间了,所看到的只是萧条和破败。 前日龙孙的那一番胡闹,虽然被谢怜及时阻止,但那宛如末日天灾一般的景象,仍然给底层的百姓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一日之间,多的是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之人。 虽然说龙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百姓并不知道,在他们的感观之中,广宁府实在是太危险了。 过去还只是干旱和雨灾,而现在几乎有城池倾覆的风险,都是升斗小民,谁还敢待在这里? 龙孙这一闹腾,好像抽走了这座城池最后的一丝元气。 “青青,你说这广宁府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啊。” 谢怜抿了抿,感受到温暖的茶水流入体内,也恢复了一些精神。 “这个……我不懂凡人治理地方的方法,但想来广宁府自古至今都是鱼米之乡,其地理优势应当是得天独厚的,只要天时正常,岷江不乱,我想最多二十年,应该还是能恢复往日的一些气象的。” 祝青青偷眼瞅着谢怜,说道。 “现在龙孙还在被您压着,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出来胡闹的吧。” 说到这,祝青青眼神古怪。 龙孙被镇压一事,现在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指的还不是修行界,而是人世间。 就在岷江之侧,忽然之间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震惊了岷江周遭的所有人。 凡人虽然没有实力,但并不代表都是傻子,如此奇异的状况,定然和仙人之流脱离不了干系。 在加上那一日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蛟龙咆哮的声音…… 于是各种各样的传闻就兴起了。 就在这座茶楼,听茶客们闲聊,就至少有二三十个版本。 凡人之间尚且如此,修行界自不必说了。 祝青青怀疑,现在整个修行界大多数的厉害人物,应该都收到消息了吧。 “做错了事总该是要受罚的,被我的番天印压着,他想出来肯定不会太容易。” 谢怜淡淡的说道。 一天的时间缓冲,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 原来娘娘的那件法宝是叫番天印么? 祝青青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好奇的问道。 “可是听那龙宫的老总管说,此事似乎与那位叫华元义的脱不了干系,或许也未必是龙孙的责任,娘娘难道不打算追究华元义吗?” 闻言,谢怜轻笑一声。 “我又不是什么缉拿真凶,查清真相的捕快,此事即便是与华元义有关,那也该是龙族去调查才是。” “你信不信,等到龙族知道了详细情况后,一定是不会放过华元义的,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操心此事,到时候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祝青青恍然大悟。 “原来娘娘在这广宁府,是为了等龙族?” 谢怜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说道。 “这件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龙孙再怎么说也是岷江水系之主,龙君们不可能任由他被压着,我想,现在龙族应该已经开始动作了。” …… 就在谢怜在广宁府喝茶的这会儿工夫。 岷江上空,却是阴云密布。 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累积着,就好像又有暴雨要落下一般。 但实际上,今天的老天爷可没有半点要下雨的意思,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到齐了之后,天空中闪过数道龙形,却是四个真龙落下。 他们站在岷江水面上,化作人形,乃是三男一女。 若是华元义在此,定然会认出其中两位。 其一是通天河老龙的二女儿,叫做敖欣,早年间成功化龙,因此被封了出去,成为了一方水君。 其二为飞云涧黑蛟尚宏,虽然是新晋真龙,但擅长搏杀知道,性如烈火,等闲不敢招惹。 二位都是龙君,能够和他们并列的,自然也是同一级数。 只看人形外貌,剩下的两位都是老者模样,更显得有资历。 “尚宏,你可终于到了,真是让我们好等。” 其中一个老者,白眉白须,手持一杆龙头拐杖,看着面容间透着几分桀骜之色的尚宏说道。 众所周知,龙族的这位新晋龙君虽然手段不俗,但是为人特立独行,没有什么朋友,这跟他的性格是脱不了干系的,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他一个晚辈,让前辈们多等了一段时间,如果懂事的肯定是会先说点客气话,这样谁都不会说什么了。 但尚宏却偏偏不这么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就让自认为是老资格的白眉老者有些不满了。 “我那飞云涧地处偏僻,距离岷江最远,来的晚些难道不正常吗?要不然道友把你的碧波潭跟我换一换,下次我保证第一次到。” 尚宏面容冷峻,夹枪带棒的回道。 “你!” 白眉老龙颇为恼火,当下便呵斥道。 “我知道你先前还只是蛟龙时候,曾经被龙族所厌弃,但自从你晋升为真龙后,族内不也补偿你了吗?足有三条大江大河供你挑选,甚至如果你肯努力一下,三百年后这岷江也不是不能考虑封给你,但这是你自己不要,你偏偏要守着飞云涧,说什么不想和族内牵扯太深……这明明是你的选择,一副怨气满满的样子给谁看?”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我尚宏自草莽而起,从未依靠过族内一丝一毫,靠着真本事化龙,若是收了你们的江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靠了族内的支持.另外,我可没有怨气满满,是你主动找我的麻烦,若是不然,你当我会理会你吗……我的心思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回归龙族可以,但只是名义而已,过去我们没有牵扯,今后也大可不必!” 此言一出,本是两位龙君的矛盾,突然就扩大了许多,上升到了尚宏和龙族之间,另一头老龙也很不满,说道。 “你既然这么不在乎族内,为何要回归龙族?又为何要来到岷江调查龙孙被镇压一事?” 尚宏不屑一笑,说道。 “你当我想回归族内啊?我是看在通天河老龙君的面子上,早年间我曾经受了他的恩惠,为了偿还人情罢了,至于来岷江,你确实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眼看着几人又要争吵,敖欣忍不住了。 “三位不要再争论了,那些陈年旧事,若是争论起来,怕是没完没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调查岷江之事。” 敖欣一开口,三位龙君都不言语了。 因为敖欣背后站着的是通天河的老龙,这一位虽然没有龙王的位份,但现如今却是龙族资历最老,道行最深,威望最高者。 天下龙族就没有不给他三分薄面的。 没看尚宏如此桀骜,但却也是对老龙佩服的么? 白眉老龙沉声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有胆大包天之徒,欺负敖鼎是个不成器的而已。” 另一头老龙冷笑,阴沉说道。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敖鼎再怎么样,那也是得到龙族承认的岷江江神,两千年期限之后,谁管他如何?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镇压,那就是不把龙族放在眼里了,待放出敖鼎,问清楚情况后,我定要找到那厮,与之好好的分说一番道理!” 闻言,尚宏理也不理,身形一闪,直接朝着河岸边飞去。 那正是龙孙被镇压的地方。 敖欣无奈的说道。 “二位叔伯,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三龙紧紧跟上。 片刻之后,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尚宏。 他面上的桀骜之色已经完全消失,站在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前,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见到这一幕,敖欣心中一动,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尚宏指着刚刚那口出狂言的老龙说道。 “你不是要放出敖鼎吗?他就被镇压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其放出来。” 老龙不发一言,他根本没有心思和尚宏斗嘴。 因为到了山前,作为真仙级数的他们,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座山的特殊之处。 首先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了得的法宝。 但这并不算什么,真龙不需要法宝,他们的爪牙就堪比法宝,可问题是,番天印所化的大山,竟然和地脉紧紧相连! 就好像这座山本不是法宝显化出来的,而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 地脉相连,浑然天成,竟然给他们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若是动这座山,就等于动了整个地脉,只怕是会引起大乱子……” 老龙很严肃,他可不会像龙孙那么无知,若真是引得地脉爆发,定会引来大乱,到那时业力反噬,即便是真仙也够喝一壶的。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这座山连着地脉,就算不考虑这件事情,我们也奈何不了这座山。” 尚宏伸出一只手,按在大山上的时候就变成了龙爪,他面容严肃,已然出了全力,但是根本撼动不了番天印丝毫。 其他三位龙君纷纷尝试,甚至四人联手,仍然无法挪开番天印。 “这座山连着地脉,我们要动这座山,实际上等于和这一方天地做抗争!” “好恐怖的手段,我从未见过这等能让天地同力的法宝!” “试一试神念传音,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敖鼎!” “不行,这座山隔绝一切神念的窥探,天哪,这到底是什么级数的法宝?” 四位龙君这次是真的放下了过往的恩怨,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撼。 龙族出动了四位龙君来处理此事,不可谓不慎重了。 但他们竟然发现,四位龙君并不够,别说是放出敖鼎了,就是想要和他取得联系都不可能。 “这座山的材质很不一般,仿佛天生与天地亲和一般,如今扎根于此,谁也撼动不得,除非法宝的主人下令。” 敖欣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不应该是她来了,而是她的父亲,通天河老龙亲自跑这一趟。 “去龙宫看看吧。” 四位龙君束手无策,只能是暂且退去。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到了龙宫。 “拜见龙君。” 老总管早就恭候多时,见到四位龙君一起过来,松了口气。 “那镇压敖鼎的法宝过于厉害,即便我们联手也奈何不得,此事必须要上报族里,恐怕要全族龙君出马了,而且,若要移开这座山,免不了要借用岷江的气数,你且将江神大印取来。” 白眉老龙没有嗦,直接说道。 现在事情的严峻程度超出了想象,必须要召集所有人了。 但老总管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苦笑说道。 “江神大印确实是在龙宫之中,可我却没有本事取来,几位龙君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四人皱眉,然后抬眼望去,正是龙宫方向。 但下一刻,却是集体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是他们此生从未见过的一幕。 先前还热热闹闹,自有一番气象的岷江龙宫,如今却像是被冰封了一般,一层无形的隔膜,将整个龙宫分离了出去。 江神大印就悬在龙宫上空,释放着一丝丝的光芒。 但根本无法将其取出,它也和龙宫冻结在了一起。 时间永不停止的概念仿佛在此刻被打破,龙宫之中的一切,全部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这怎么可能?” 四位龙君眼中满是骇然,这一幕简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而老总管因为早早就见过的缘故,已经平复了下来。 苦笑一声说道。 “自龙孙被镇压后,我第一时间就是想回到龙宫,先将关系重大的江神大印收好,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龙宫就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尚宏面色肃然,一步步的走到龙宫前。 他伸出手试探,直接穿过了那一道隔膜,仿佛前面并没有什么阻碍,但实际上却是根本触及不到任何东西。 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但龙宫却好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虚实之间的存在。 “那座山,不仅仅镇压龙孙,连带着镇压了整个龙宫以及岷江气数。” 白眉老龙走到前面,言语之中的骇然之意已经无法掩饰。 所有龙君都沉默了。 这是超出他们想象的画面,一座大山镇压龙孙也就罢了,结果却连带着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被镇压了。 “那座大山连接着地脉,做到这一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敖欣喃喃自语,心中的某种信念被打破了。 过去在她眼中,她的父亲,通天河的那头老龙,便是这世界最强者。 从小到大,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老龙办不到的。 但是老龙能做到这一步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法宝连接地脉,在借用地脉之力,镇住了整条岷江,这等伟力,超出想象。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怕是救不了龙孙了。” 另一头老龙叹息,面容陡然之间变得苍老了起来。 “救龙孙?若是那位不松口,龙族将会永远失去岷江的神位。”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岷江可是一条大江,代表着一条水系,损失掉岷江,整个龙族都会成为笑柄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老龙脸面挂不住了。 “龙族成为笑柄对你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龙族的一员,当初你也曾说过,以后会为龙族的利益考虑。” 尚宏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刚刚不还说,要找到镇压龙孙的那一位,好好分说一番道理吗?你现在还去吗?如果去的话,我倒是想要在一旁围观围观,看看你是怎么分说这个道理的。” 老龙气的够呛,但根本无法接话。 他哪里还有先前的自信?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真龙之身,再加上整个龙族为后盾,无论是遇到什么人物,自己都能与对方讲讲道理。 可现在看看对方的手段,他若是还敢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蠢货了。 “敖欣,此事得通知老龙君。” 白眉老龙不管争论的二人,而是看向敖欣。 “我知道,稍后我就将此事告诉我爹。” 敖欣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普通的龙君能够处理的了,只能请老龙君出马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吾族安稳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一个人物,他这种等级的存在,对敖鼎区区小辈出手,又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对吾族有什么恶念?” 白眉老龙长叹,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过去的想法此刻都已经破灭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阴谋阳谋,很容易就将事情想的复杂。 “各位龙君,在我看来,此事可能没有那么复杂……” 老总管毕竟是跟岷江龙君多年的老臣子了,即便是面对四位龙君,也有说话的资格。 “此事,也怪不得那位。” “龙孙被华元义言语所激,引得心魔爆发,之后失去理智,发起大水,险些酿成大患。” “那一位本来没有出手的念头,但也不知道华元义说了什么,龙孙一见面,竟然直接对那一位动手……” 老总管将昨日的情景叙述了一遍。 听得白眉老龙眉头狂跳。 “什么?敖鼎这狂徒居然敢对这一位出手?” 他其实想说的是,敖鼎这居然都没死? “那一位本来就没有杀心,而且龙孙身上有老龙君的残魂庇佑。” “嗯?你指的是敖昀?” “正是我家老龙君。” “然后呢?” “自然是被那一位翻手之间便镇压了。” “看来那一位确实是留手了,谢天谢地。” 白眉老龙松了一口气。 但实际上,其他三位,哪怕是尚宏,也有一种放下包袱的感觉。 从老总管的描述之中,可以看出来这一位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动杀心的,这是很重要的信号。 先前他们觉得镇压龙孙,可能是对龙族的一种挑衅和藐视,现在看来,反而是一种善意,没有把事情做绝,留下了余地。 毕竟此事归根到底,还是龙孙有错在先。 至于老龙君残魂复苏,被反掌之间镇压一事,四位龙君都没有丝毫的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刚刚说到华元义?是三阳观的那个?” 敖欣沉声问道。 “正是他,龙孙将他当做是好友,却不想此人心思险恶,在后面搬弄是非。” 老总管眼里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警告过华元义,却没想到自己的警告起到了反效果。 华元义竟然让龙孙做出了这等祸事,他怎么敢? “尚兄,华元义就交给你了。” 敖欣眼里闪过一抹冷色。 “我明白。” 尚宏没有推辞,点头应下了此事。 华元义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必须要将其拿下,逼问出整个过程。 不光是给天下人,也是给族内一个解释。 没办法,谁让事情闹得这么大,到了这种不能收场的份上,龙族再怎么不在意龙孙,也必须要将此事彻查到底了。 “老总管,你接触过那一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敖欣再次看向老总管。 “那一位,看起来颇有礼数,且性子温和,不难打交道。” 老总管把自己对谢怜的观感说了出来,基本上都很正面。 四位龙君听得面色古怪,老总管作为谢怜的敌人,竟然全在说对方的好话。 不过,这也很正常。 回想着整个时间,尚宏冷冷说道。 “其实还要感谢这一位,若不是她,等到敖鼎闹出大乱子,到时候损的是整个龙族的气数!” 敖欣点了点头,说道。 “谁能想到敖鼎的心性如此不堪,看来他此生化龙都无望了。” 其他二位老龙也冷笑着赞同。 “化龙?谁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搞不好镇压他个三五百年!” “敖鼎死不足惜,若不是看在其祖父的面子上,早就将其发配了出去,怎会让他占据岷江?现在可好,整个岷江的气数都被镇压了,若是那一位不松口,吾族将会永远失去这一条大江!” 听了这些话,老总管心中长叹。 四位龙君的这番话一说,基本上定死了龙孙的前途。 有了这件事在前,将来龙孙即便是放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未来了。 但这能怪谁呢? 想到龙孙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老总管一句求情的话也说不出来。 “老总管,那一位是叫谢怜是吗?” 敖欣问道。 “没错,叫做谢怜。” “谢怜,谢怜……” 四个龙君沉默不语。 今日之前,谢怜还是个无名小卒。 今日之后,谢怜已然是要名传天下。 从此世间所有真仙级数的存在,都会知道有一位叫做谢怜的人,踩着龙族成名。 …… 在茶楼里喝了一天茶的谢怜,怎么也没想到龙族的反应会这么慢。 这都两天时间过去了,居然还没有找上门来。 “是不在乎龙孙?还是说龙族的办事效率就这样?” 谢怜有些无奈,这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 她哪里能知道,龙族早就来人了,只是被她吓得根本不敢找上门,而是由敖欣传达给龙族最有资历的通天河老龙,等着老龙亲自来跟谢怜对话。 龙族不来,谢怜自然也不可能傻呵呵的一直等下去。 反正自己此次出来的目的,就是在外面游历,等了龙族一天,已经够了,接下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游历。 反正以龙族的实力,若是想找,总还是能够找到谢怜的。 第一百零七章 鬼仙,鬼修 “娘娘,咱们去哪啊。” 祝青青问道。 “你可听说过魏国古战场?” 谢怜提到了一个地方。 她的游历,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到处乱跑,实际上她已经规划好了路程,具体参照的当然是《清羽杂记》。 清羽道人去过许多地方,能够让他用笔墨记录下来的,都是值得一去的地方。 就比如说这魏国古战场,就在广宁府境内,被许多修行者认为是禁区,是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 当然,主要是低等级的修行者这样认为。 到了清羽道人这种层次,不仅靠近了,而且还深入其中,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离开。 不过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漫长的岁月,总还是会有些变化的。 “魏国古战场?我知道这里,听说是鬼修的风水宝地。” 祝青青说道。 “不错,而且我还了解到,早在一千多年前,魏国古战场的那些鬼物们,就在忙着筑城,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座城应该已经筑成了吧。” 谢怜眼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鬼修们联手筑的城池是什么样子,就连清羽道人也表示好奇,她如今到了这个地界,当然是要过去看看。 “娘娘,咱们怎么不雇一辆马车过去?” 祝青青背着行囊,真就像是个普通的侍女一样。 她有些不解,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自家娘娘虽是至少真仙一流,但是却深深融入到了红尘之中,明明能用道法渡江,偏偏要乘船,这就是融入红尘的一种体现。 而现在要去那魏国古战场,明明是可以坐车来着,刚刚出城的时候,就有许多车行的人在揽客。 “你也不想想,那魏国古战场是什么去处?凡人能轻易靠近么?” 谢怜轻笑一声说道。 所谓魏国古战场,可是距今两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楚,齐,郑三国争锋,足足持续百年时间。 而他们百年厮杀之地,都在故魏国的旧地。 本有四国的,魏国处于三国夹缝之间,被三国联手灭掉,之后又在魏国旧地展开厮杀,意图天下一统。 但三国各有依仗,国力均衡,相持不下,百年来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阴谋阳谋,年轻人死了一茬又一茬。 根据历史记载,三国最终归为一统之后,全国的人口还不到过去的十分之一,足足三代人都被打光了,所幸后来的大一统朝代连续出了几位明君,修生养息,渐渐恢复了民力。 三国争锋之地,当然不可能集中在魏国故地,涉及到国战,自然是全面开花,但魏国故地乃是兵家必争,依然投入了三国大量的兵力。 根据记载,少说有百万人埋葬在了此地。 新朝建立后,开国天子担心此地太多人曝尸荒野,引来大疫,因此就在魏国故地修了数座万人坑,将这些尸骨埋葬,又请来了一些有能耐的法师,施展了手段,一为告慰,二为镇压。 如此一来,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超过百万人的死亡,怎么可能不引起异变呢? 兵者,死生之地,经过数十年后,就已经怨气滔天。 不知道多少亡魂在此复苏,一度成为鬼域。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朝刚刚建立,气数正是鼎盛的缘故,这些厉鬼亡魂并没有侵犯外界,始终待在魏国古战场这一亩三分地之中。 久而久之,阴气愈发浓郁,渐渐就成了天下鬼修的圣地。 一千多年前,清羽道人来到此地,曾经进入其中居住过大半年时间。 据他记载,现如今的魏国古战场已经不止是鬼修了,因为此地怨气,血气,煞气都异常浓郁的缘故,不少妖邪,甚至是魔道,都会来到此地修行。 甚至于在魏国古战场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势力。 这一度让清羽道人感到惊讶。 自魏国古战场埋尸百万后过了一千年,就变成了一处禁地鬼域,如今又过了一千年,此地会变成什么样子,谢怜也生出了好奇之意。 祝青青听了谢怜所言,点了点头说道。 “娘娘说的倒是,凡人接近这样的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修行的苍云岭距离广宁府也不是太远,但好像很少听到有关于魏国古战场的传闻……而且此地的凡人老百姓也是如此,似乎并没有太受到鬼修们的侵扰,这简直是个奇迹。” 确实是个奇迹。 只看阴阳童子就知道,他还不是鬼修,只是个魔道,但是就已经残忍嗜血,滥杀无辜了。 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根本不计其数。 鬼修虽然是人死后而成,但人死如灯灭,一旦死亡,生前再怎么善良的人,经过戾气浸染,也会逐渐失去人性,再加上修行若是走捷径,就免不了要吃人害人,所以一般情况下,鬼修的手段要比魔道更酷烈的多。 但这魏国古战场也不知道有多少鬼物,妖邪,魔道,竟然都没有祸害周围的生灵,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规模如此之大,并且如此邪门之地,能够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这么低,这超出了祝青青的想象。 “我或许知道答案,清羽道人在笔记之中,提起过一个人物,叫做无生老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谢怜说道。 “无生老鬼?” 祝青青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这一位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是鬼仙一流的人物了,据说其原本就是真仙,底蕴深厚,相当不俗,后来因为被人所害,毁了肉身,只有元神逃离,结果再次成仙,修成了鬼仙,相比于当初,实力更胜一筹。” 谢怜眼里闪过浓厚的感兴趣之色,说道。 “这位无生老鬼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原本是真仙之时,逍遥自在,无牵无挂,但成了鬼仙之后,突然起了成宗做祖的心思,竟然来到这魏国古战场,整顿亡魂,传授道法,建立势力。” “他是最早看上这块宝地的存在,再加上手段很强,因此后来者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这筑城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当初清羽道人之所以会在魏国古战场驻足大半年时间,就是因为这无生老鬼,因为好奇,所以主动接触。 没想到这无生老鬼也是个爱交朋友的,见清羽道人潜力不凡,迟早能够成仙,下大力气拉拢,双方几乎引为知己。 对方甚至还许了清羽道人一个大饼,说是等到鬼城筑成后,让他当个二城主。 换成一般人可能还真就动心了,但这样的诱惑反而让清羽道人清醒了过来,他是个标准的苦修士,在完成自己的夙愿之前,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因此拜别了无生老鬼,再次踏上道路。 但他也给了无生老鬼承诺,说是等到鬼城建起之后,自己若是有空,定然要来拜会。 现在鬼城早就建起来了,清羽道人也已经成就真仙,有没有来过此地谢怜就不知道了。 “那这无生老鬼当真是一位奇人啊,死前是真仙,死后是鬼仙,称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了,难怪能够制约鬼城,不让鬼物出来害人。” 祝青青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若不是跟着谢怜,哪里能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 二人虽然是在闲聊,但是速度其实很快。 几步之间就已经跨越了十几里地。 直到遇到了一群“难民”,这才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整个村子的人在迁移,男女老幼都有,大包小包的扛着,在酷烈的阳光下前进。 不少老人都掉队了,在树荫下喝水休息。 一块干巴巴的黍饼,一家人都惦记着,各自咬一小口,勉强填填肚子,竟然还剩下半块,老人用布小心翼翼的包起来,然后贴身放好。 一家如此,家家如此。 眼见这一幕幕,谢怜本来调整好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糟糕了起来。 祝青青见了,眼里闪过怒色。 “都是龙孙造的孽,本来这些年头百姓日子就过得不好,前日这么一闹,更是逼得他们只能背井离乡,这一路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在古代,背井离乡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并不只是说舍不得故土那么简单,而是长途迁徙,本身就代表着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出一次远门,很多人都要跟家人诀别的缘故,因为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很有可能一次感冒,就直接让人生死相隔。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身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谢怜心中叹息,在这个世界,何止是时代的一粒沙,有仙神之流的存在,像是龙孙这种不算顶尖的存在,随便发泄一次,就可能引起这么大的灾难。 出来一趟才知道,这个世界也并不都是丹霞山这种有道正宗。 像是华元义这样的心机小人也有。 而龙孙这种滥用力量的更是少不了。 “娘娘,我帮他们一帮。” 祝青青屈指一弹,掐了个小法术。 天空中下起蒙蒙雨丝,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每个人脸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只感觉冰冰凉凉的一下,然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大多数人都当做是一种错觉,但是精神却矍铄了许多,就连饥饿感,似乎也淡去了。 谢怜并不意外祝青青会这么做,此女的性格上虽然有缺陷,很多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且经常思虑不周,但本性是好的,善良且有敬畏之心,这一定从她做圣母娘娘的时候,会特意引导那些蒙昧小妖向善就能看出来。 若不是阴阳童子这老魔头插一脚,最终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这样。 出于想要庇护这帮难民的心思,谢怜反正也不赶时间,和祝青青远远的吊在队伍后面,打算跟他们走一程。 行到了傍晚,忽然之间阴风四起。 “娘娘,有情况!” 祝青青立即警惕了起来。 谢怜点头,眼睛微微眯起,扫向前方。 只见数道黑风卷来,隐隐可见一团团阴气凝聚。 是鬼修! 她瞬间就看出了对方的根底。 阴风大作,鬼哭狼嚎,百姓们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很多人下意识的就要逃跑。 但是都被阴风赶了回来。 “都老老实实待着别动!”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却是数个黑衣鬼修出现,他们就悬浮在半空中,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兜帽的鹰钩鼻男子。 他目光之中满是残忍,垂涎,嗜血之色,看向难民们的时候,下意识的有个吞口水的动作。 “妖怪!” “鬼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鬼修们露出真身,反而吓得难民们更为紧张,更加乱糟糟的。 “说了让你们老老实实别动,听不懂吗?” 鹰钩鼻男子冷哼一声,四面八方鬼雾四起,钻出数百个面色惨白的阴魂来,死死的盯着难民们的同时,把他们逼到了一个角落之中。 这下子,都被吓傻了,果然没有人说话了。 鹰钩鼻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强忍着心中那种吃了所有人的念头,说道。 “我们都是万鬼城的鬼修,这次拦下你们,没有恶意,只是要跟你们做个买卖。” 万鬼城? 难民们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但是带了个“.v鬼”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善良之地。 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些的年轻人站起,颤颤巍巍的说道。 “这,这位大人,要跟我们这些小民做什么买卖?” 鹰钩鼻男子淡淡说道。 “也不是跟你们全部人做生意,而是跟那些家里有孩子的,在一岁到十岁之间的孩子父母做生意!” 话音一落,难民之中的一些人家当即面色惨白。 而大多数人则是心里一松,跟他们没有关系。 “娘娘!” 祝青青小声请示,如果她现在出手,翻掌之间可以灭掉这几个鬼修。 但谢怜摇了摇头,表示静观其变。 这些孩子的父母脸色非常难看,下意识的抱住了孩子,然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刚刚说话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很紧张,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大人要做什么买卖?” 这鹰钩鼻男子一挥手,后面的几个鬼修搬了一个大箱子过去。 砰! 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了银子。 不少人的视线都被银光吸引了,吞了吞口水。 “很简单,看你们遭了灾,日子不好过,正好我们万鬼城要过节,需要一些童男童女……所以就来找你们做这笔买卖。” 鹰钩鼻男子说道。 “我只要五个男孩,五个女孩,别的一概不要,名额有限,你们自己争取,要知道这里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们几家分了,以后就是买个三进山出的宅子也绰绰有余,有钱了想生孩子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生多少就是多少!” 分明是夺人儿女的勾当,经过他这么一说,到还真像是什么大买卖一样,居然还要人来争取。 但看难民们的反应,却还真是有不少人动心了。 不少没有儿女的人家,甚至还露出了遗憾之色。 而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眼里闪烁着贼光的男子站了起来,问道。 “我不是孩子的父亲,我只是他的娘舅,我也可以卖吗?” 鹰钩鼻男子阴笑一声。 “娘舅也是亲人,当然是有资格卖的。” 男子顿时动了心,目光看向银子,脑海之中正在天人交战。 而他边上的男孩,则是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赖三,这可是你妹妹的儿子,只是托你照顾!” 边上有人怒斥。 “我妹妹和我妹夫一家人也过得不好,我得了银子,难道不会分给他们吗?” 赖三下定了决心,说道。 “大人,我卖了!” 鹰钩鼻男子一挥手,直接就将男孩慑来,塞进一个布口袋之中。 “还有九个名额!” 也许是赖三打了个样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人动心了。 紧接着又是一对夫妻站了出来,愿意卖自家的女儿。 有人或许是良心难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世上卖儿卖女的本来就很多,我们村就有不少这样的事情,至少换来的钱财还不到现在给的十分之一,我凭什么不卖?不卖是傻子!” 很多时候,人做出某种违背良心的决定,只需要自己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难民们本来人数也不算多,家里有适龄孩子的人就更少了,因此,最终还是缺少一个童女。 倒是还有几家没有卖的,父母死死的抱住孩子,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鹰钩鼻男子见此,显得有些烦躁。 “给脸不要脸。” 直接出手,将一个童女夺来,塞入布口袋之中的同时,几道身影全部消散。 只有一锭金子落在母亲的眼前,连带着传来的还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拿好了,可别说老子强抢,我可是给了钱的!” 在母亲发出嚎啕大哭的同时,谢怜和祝青青也消失了身影。 远远的跟了上去。 这一队鬼修的修为并不算很高,做完了这笔“交易”之后,也不耽搁,扛着布口袋就走。 谢怜和祝青青一路跟着,他们当然是不可能发觉。 等到了一处密林之间,他们才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娘娘,这些就是万鬼城的鬼修吗?不是说那无生老鬼制约整座城的鬼物,不准他们出来害人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祝青青传音说道。 她的目光盯着鬼修放在脚边的布口袋,这是一件专门用来装人的法器,十个孩子塞到一个口袋里也显得绰绰有余。 “那已经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千年时间,能够发生太多事,我们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谢怜并不紧张,她看得出来这些孩子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面无表情的说道:“而且你看这些鬼修,虽然是巧取豪夺,但也给了金银作为交换,这或许就是无生老鬼制定的规则之一吧。” 祝青青有些恼怒。 “金银岂能换人命?最后那对夫妻,根本就不愿意卖女儿,是他们强逼的。” 回想当时那一幕,便有些咬牙切齿。 “最后那一对夫妻是个例外,可除了他们,其余的父母都是主动与他们做了交易。” 谢怜叹息一声说道。 这才是最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鬼物害人,这是常理,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可鬼物偏偏没有做的太过分,而是以利益诱导,竟然能让这些难民主动卖儿卖女,这就让谢怜有些无法评判了。 鬼物有罪,父母有罪,只有孩子是无辜的。 可救出这些孩子又当如何呢?把他们送回到卖了他们的父女身边吗? 此事,谢怜还在权衡。 “那些卖儿卖女的都该死!” 祝青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里迸发着火花,对于此事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底层的百姓是这样的,很多时候父母和孩子之间,也并不都是温情,在很多时候,人性都是自私的,卖儿卖女的事情,在这种时代,并不算是罕见.甚至说,如果能把儿女卖给富贵人家,对于很多穷苦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了,毕竟他们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实在是没有余力养活孩童。” “尤其是,民间底层还流行溺婴,许多家庭重男轻女,若是生了女儿,认为是赔钱货,不愿意去养,甚至将其溺死。” “这种情况,很难改变。” 谢怜轻声说道。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受限制之处了,在生产力严重落后的时代,各方面的条件都跟不上,百姓以温饱为追求,便难以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要想杜绝这种状况,必须从根本上给与扶持,再由朝廷出台律法严苛执行,才有可能做到。 即便是前世的古代,也是走了许多年的弯路,才最终杜绝了这种情况。 就在谢怜和祝青青说话的时候,又是数道阴风刮来。 不多时,连续来了七八队鬼修,都由一个穿着兜帽的鬼修带队,然后拎着个布口袋。 至于布口袋里面装着什么,那自然就不必说了。 “收获怎么样?” 鹰钩鼻男子问道。 “不错,已经齐了。” “这些难民自己活都难,哪里还顾得上孩子?尤其是这些女婴,我看早就有人家不想要了,见我给钱,甚至跪下来求我交易。” “还要感谢龙孙啊,若不是他,哪来这么多难民,如此一来,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几个兜帽鬼修们齐齐发笑,对于任务如此顺利的完成,显得很是开心。 有人回想当初,说道。 “这些人间小百姓其实很简单,只要他们日子过得不好,活命都成问题的时候,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咱们这些年见了多少了?饿极了别说是树皮,就是连土都吃!” 鹰钩鼻男子点了点头,说道。 “可惜过往他们日子不好过,但也还能支撑的下去,咱们每次拿着金银去交易,肯答应的哪有现在这样多?说到头来,还得感谢那龙孙。” “听说那龙孙被一个姓谢的高人给镇压了?” “活该,咱们这帮老兄弟虽然说做人口买卖,但好歹也是给了金钱,讲一些道理,几百年来,不过也就买了一些童男女作为宴会上的主菜而已,可那龙孙呢?随便一场雨,就能造成咱们千百倍的伤害。” “说的有理,咱这是小恶,那龙孙可是大恶,活该被人收拾。” “呵呵,你这个道理怕是有些讲不通,大恶有人收拾,咱们这些小恶之徒,难道就不会被人收拾吗?要是真遇到些除魔卫道的……” “谁敢?咱们可是万鬼城枯骨老祖的人!” “是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答应了的,即便是正道之士找上来又能如何?咱们也有道理说!” 一众鬼修站在一起,寒暄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鹰钩鼻男子终结了谈话,说道。 “好了,咱们虽然这次任务完成的比较顺利,但也不能耽误了时辰,还是尽快回去吧,等交割了这些货物,咱们再去喝酒。” “有理!” 鬼修们纷纷点头,再次动身,朝着万鬼城而去。 片刻后,谢怜和祝青青出现在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 “娘娘,这帮鬼修居然是要把这些孩子作为宴会上的主菜。” 祝青青说道。 “鬼修费功夫弄来童男女,除了吃还能用来做什么?倒是他们刚刚提起的枯骨老祖,我倒是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谢怜回忆清羽杂记上的内容。 至少千年之前,魏国古战场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物的。 既然能称为老祖的,说不定就是鬼仙一流的人物。 可是这帮人既然是为枯骨老祖做事的,那无生老鬼呢? 按照清羽道人的记载,无生老鬼才应该是万鬼城说一不二的人物才是。 看来这千年时间,此地当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思之间,二人再度动身,跟了上去。 一跨入魏国古战场的地界,立刻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这是积累了数千年的怨气所造成的。 肥沃的土地之下,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 “娘娘,这里设有禁制!” 祝青青立即汇报。 她在禁制一道上很有天赋,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在魏国古战场外围,设有一道巨大的禁制,隔绝了外界,不让阴气外露是其一,还有一定的迷惑作用,寻常凡人就是来到此地,也很难误入其中。 这算得上是对外界的一种保护了。 这一点谢怜是知道的,禁制是无生老鬼设下的,如今过了千年,依然还存在。 继续往前走,也就是最多半个时辰,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凶城。 正是千年之前,无生老鬼牵头筑造的万鬼城。 整座城池呈现玄黑色调,每一块砖石上都透着浓郁的阴气,以这些材料为基础筑的城池,自然可以说是阴气滔天。 寻常活人在此,肯定是怎么待着怎么不舒服。 但对于鬼修,妖邪,魔道而言,却等于是天堂。 不用想也知道,能有这样浓郁的阴气,一定也是借助了阵法,这一点清羽道人虽然没提过,但想来应该也和无生老鬼脱不了干系。 这家伙活着的时候是真仙,死了后变成鬼仙,以他的手段布置一座阵法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城池没有修建太多的防御措施,就好像城池的主人非常自信,笃定不可能有人敢来进犯这座雄伟的鬼城一样。 一座宽阔平坦的黑石桥梁悬在护城河之上,连接着城内城外,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壮观。 怎么说呢,丰都城已经算的上是人间雄城了,但相比于这座鬼城,规模却小了十倍有余。 谢怜和祝青青没有必要隐藏形迹,因为进城的人很多,不少都是修行者。 所以他们直接就走到桥上,俯瞰护城河的时候,能够看到黑漆漆的黑水之中时不时的有干枯的手臂伸出,这些都是被困在护城河里的恶鬼。 就像是传说中忘川河里注定要永世沉沦的亡魂一般,护城河里的鬼物也被一种力量牵扯,很难得到解脱。 或许是见谢怜在此驻足的缘故,一个过路的修士看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说道。 “新来的吧?” 谢怜对着他拱了拱手。 “阁下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礼的意思,态度更谈不上礼貌,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只有第一次来万鬼城的人,才会盯着护城河看,像是我们这些经常来此的,早就习以为常了……劝你一句,到这座城后要注意点规矩,万万不可触犯此地的忌讳,若是不然的话,这河里的亡魂,就是你的下场!” “你是说?” “还不明白吗?河里的这些亡魂,都是万鬼城里坏了规矩的人,被杀死后连魂魄都无法解脱,全部丢在护城河里,成为这座城池的一部分!” 修士说完后,又阴沉的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去。 谢怜望着他的背影,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鬼物,基本上都是这种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位能够驻足攀谈几句,已经算得上是“热情”了。 “真是邪门。” 祝青青嘟囔了两句,自打接近城池后,她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听到刚刚那人说的话后,就更加的不舒服了。 这座城天然的排斥一切与它相性不合的生人。 谢怜没有多言,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座诡异的城池,她跟其他过往的修士一样,沉默着进了城,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和盘查。 虽然看到了不少黑甲卫兵,但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只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而已。 “娘娘,孩子们被他们送到了西边的某个院子里了。” 进了城后,祝青青传音说道。 谢怜微微点头。 第一百零八章 蝇营狗苟,别惹谢娘娘 祝青青在孩子身上留下了神念烙印,此刻随着联系,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院子。 这个院子坐落于西城区,院墙几乎等于是城墙,上面甚至还有一队队甲士在巡逻,只是其眼眸空洞,闪烁着鬼火,分明不是生人,而是由骷髅组成的骷髅卫士。 谢怜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巧遇到鹰钩鼻男子几人从院子里出来,双方擦肩而过,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好气派的院子,即便是皇帝的宫殿也不过如此了吧?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枯骨老祖居住的地方吗?” “孩子们目前来说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甚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据说还要给他们洗澡来着。” 祝青青说道。 “看来短时间内还不到所谓开宴的时候……你的神识烙印就这样留着,会不会被人发觉?” 谢怜想了想,问道。 “应该不会,除非有真仙一流的存在见到这些孩子,才会发现我的烙印……只是这院子里鬼气太过于浓厚了些,有点隔绝我的神念,若是距离太远,我就不能感知到孩子们的情况了。” “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的酒楼打探打探情况。” 谢怜早就选定了目标。 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座酒楼,生意很好,有不少鬼物和修士都在里面饮酒。 想要弄清楚鬼城的情况,去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是最为合适的。 祝青青自然没有意见。 二人很快就到了那间酒楼,刚一进去,就只感觉到“乌烟瘴气”。 因为上到酒楼里的掌柜,小二,下到客人,全都是鬼气森森的样子。 再看看他们吃的菜式,喝的酒水,更是让人作呕。 鲜血淋漓,半生不熟,尤其是一些内脏,更是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就着如血液一般的鲜红色酒水,众人倒是吃喝的很是开心。 谢怜扫了一眼,其实也没太多不舒服的感觉,至少他们吃的喝的还不是人肉和人血。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像是这种地方,确实不是她这种正常人该来的。 “客官,吃点什么?” 谢怜进去,马上有小二迎了过来。 “有正常的酒水,正常的菜肴吗?” 祝青青手指着其他人吃的东西,脸色有点难看。 “您是新来的吧?刚来咱这万鬼城的修行者,有很多人都是不习惯的,不过没关系,待得久了就适应了……您要的东西我们店里都有,瞧好吧您!” 小二虽然也是鬼气森森,但是服务态度跟外界的店小二没什么区别,很是热情。 谢怜和祝青青落座。 好巧不巧,邻桌的居然正是熟人,顿时就看了过去。 这一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鹰钩鼻男子和其他鬼修。 他们将“货物”交割完毕之后,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来到了酒楼里喝酒。 正如谢怜先前所想的一样,这些家伙在外界的时候还有三分警惕,一旦进了鬼城,马上就松懈了起来。 谢怜本来想着自己要不要打探一二,结果还没有等自己这边做出动作,他们自己就说出了重要的信息。 只见那鹰钩鼻男子喝了一杯鲜红的酒,似乎被酒气所激,狠狠的砸了咂嘴,说道。 “过去咱的差事办的不好,稍有纰漏,便会拖出去鞭子伺候,如今办的好了,马上就有赏赐发下来,咱哥几个手头上这就宽裕了起来,才有余钱来这里消费……嘿嘿,这就是我最佩服老祖的地方,赏罚分明!” 不管是演的也罢,还是真情流露,鹰钩鼻男子这一番吹嘘,其他人不敢不跟。 连忙举杯,说道。 “敬老祖!” 气氛立即就热烈了起来。 或许是跟他们比较熟悉的缘故,酒楼掌柜的还主动为他们加了一壶酒,然后自己也举着杯子走了过来。 “这不是栾大爷吗?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 鹰钩鼻男子笑着说道。 “运气好啊,谁知道岷江的那条蛟龙发什么疯,在外面搞风搞雨,弄得到处都是难民,都不需要施展什么手段,只拿金银诱惑,就能搞定肉货。” 闻言,掌柜的眼睛亮了起来,主动和他碰了碰杯。 “既然难得搞到这么多肉货,不知道栾大爷能不能给我找找关系,若是有多余的人肉,就分我一些。” 这番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酒楼里的鬼修都听到了。 “人肉”二字,像是勾起了他们的馋虫,顿时都看了过来。 鹰钩鼻男子指着那壶酒说道。 “人间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如此啊,呵呵,掌柜的这铁公鸡主动送来酒水,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按理来说,我不该拂你的这个面子……可是我们带回来的那些肉票,可是祭鬼节所用的食材,到时候老祖不光自己会吃,还会用来招待贵客,你有几个胆子,敢从老祖口中夺食?” 此话一出,几个同桌的鬼修都冷笑了起来。 掌柜的却是连连摆手,说道。 “您这话说得,我就是想死,也不是这种找死法啊,枯骨老祖的盘中餐,我怎敢觊觎?我的意思是,那些童男女的心啊肝啊脑啊之类,都是宴席上的大菜,可是别的没人吃的部位,若是丢了不是浪费么?如果栾大爷能够走走门路,将这些废料都给我,到时候我这酒楼就能多几道大菜了,生意红火了之后,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 鹰钩鼻男子眉头一挑,这话听得有些动心,但更多的还是玩味之色。 “陈掌柜,您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咱们万鬼城的九禁十八斩之中,可是明确规定,不能公然贩卖人肉……你做了此事,可是犯了重罪,护城河下的那些亡魂可都看着你呐!” “栾大爷这话说的,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那位老祖颁布的法令,现在还有几人当一回事?什么狗屁九禁十八斩,万鬼城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满,他压了咱们一千年,难道还想接着压下去么?” “你这话我可不敢接,万鬼城都是那位老祖牵头建造的,如今的这番基业,十成里面有七成都要归功于他老人家,别忘了,现在名义上的城主位置,也是他的。” “但很快不就该轮到枯骨老祖上位了么?” 掌柜的笑得很奸诈,很得意。 “我们可是生意人,消息灵通的很,事实上现在全城都知道了,此次祭鬼节,便是枯骨老祖发难的时候,相比于那一位老祖的倒行逆施,枯骨老祖可是更得人心的,废了这些禁令,乃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实际上这三四百年,万鬼城一直都是咱们枯骨老祖说了算,至于那一位,哼!” 鹰钩鼻男子冷笑连连,却是和掌柜的继续攀谈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间,竟然真的定下了这笔买卖。 看这掌柜的意思,应该是铁了心要在祭鬼节之后开始贩卖人肉所制的菜肴了。 谢怜没有吃东西的意思,或者说这座酒楼里的东西,不管干净不干净,她都没有丝毫的胃口。 听着邻桌的交谈,对于现在万鬼城的形势,她有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老祖,应该指的就是无生老鬼了,这一位本来就是鬼仙级数,在成功筑城,有了根基之后,成为一方老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位置似乎有些不保啊,这个枯骨老祖,竟是要抢班夺权?”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毕竟按照清羽道人的记载,过去在万鬼城,无生老鬼是修为最高,资历最高者。 而且这座城池,都是他牵头所修建的,这绝对称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在这种前提下,他的位置应该是固若金汤才是。 一千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很久,但是对于修行者而言,就没有那么遥远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在短短一千年时间,就让无生老鬼失掉了权柄,眼看着就要被人所取代?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再怎么样,无生老鬼也是仙人级数,就连开店的掌柜,以及这些中层的鬼修,都敢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公然议论他的事情,并且言语之中透露出一股肆无忌惮之意。 足以说明,无生老鬼的处境已经到了极其艰难的地步。 边上的鹰钩鼻男子一伙喝完酒,便直接走了。 而谢怜这边的最后一道菜,才刚刚上齐。 谢怜拉住了小二,问道。 “刚刚我听到有人讨论祭鬼节,不知道是什么节日?” 小二一怔,继而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客官您虽是新来的,但怎能不知道祭鬼节呢?这可是咱们万鬼城的大节日啊,当年万鬼城初次建好,无生老祖将那一日定为祭鬼节,自此每一年的祭鬼节,都要大摆宴席,满城庆贺……说到这,您来的还真是巧,有可能见证到一件万鬼城的大事。” “哦?什么大事?” “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万鬼城虽然是无生老祖所建,但他不得人心,城里各方势力都反对他,再加上几百年前,与人交手受了伤一直没好,因此这些年来始终被枯骨老祖所压制……堂堂城主,只剩下一个名头了,早在数年之前,枯骨老祖就放出话来了,此次祭鬼节,就是发难之时,怕不是要重选城主,划分利益了。” “整个万鬼城都是无生老祖所建造,难道就没有人支持他?” “当然也是有的,但相比于枯骨老祖的势力,肯定还是不足的,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小二口若悬河,肯定不止一个人向他打听过这些事情。 经过他的介绍,谢怜对于万鬼城的情况,还真是有了不少的了解。 说的简单一点,这其实是本地势力和外来势力的对抗。 万鬼城要做大,所以一直接纳外界来的鬼修,妖邪,魔道。 一直以来,凭着无生老祖的威望和实力,这些外来者即便是再怎么刺头,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得不遵守无生老祖设下的九禁十八斩。 这九禁十八斩,其实就是万鬼城的律法,像是不能在城中贩卖人肉,就是其中之一。 刚开始还行,鬼物们不敢不服从。 但随着城池修建完成之后,越来越多的外来势力涌入,比如说枯骨老祖这种级数的存在…… 渐渐的,反对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若是那无生老祖是个圆滑些的,会做人的,或许还能打一批拉一批,玩一些手段。 可是不等他做出什么,结果就遇到了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大事没人知道,总之他离开了万鬼城一段时间,大概有一百多年的空窗期,等他回来之后,已是受伤状态。 而万鬼城之中的权柄,则是大量被外来户攫取。 鬼修,妖邪,魔道之类,素来都是百无禁忌的,过去屈服于无生老祖的威望不敢反抗,如今有了靠山,于是都开始反对起无生老祖了。 久而久之,人心全部都聚拢到了枯骨老祖那边,而无生老祖则是成为了绝对的劣势一方。 像是枯骨老祖在祭鬼节大摆人肉宴一事,其实就是对无生老祖的一种挑衅。 若是巅峰时期的无生老祖,定然不会容忍,可是现在的他,却选择了忍耐。 这无疑助长了对手的气焰。 时至今日,枯骨老祖大势已成,裹挟着全城人心,欲要对无生老祖发难。 虽然距离祭鬼节还有两天的时间,但没有人认为会有什么悬念。 无生老祖,怕是真的要完蛋咯。 听完了店小二所言,谢怜对整个事件的脉络有了清晰的了解。 她对于万鬼城内斗的兴趣不大,但对于枯骨老祖吃人,尤其是吃童男女一事,还是有那么一点意见的。 “小二,最后问你个问题,城主府在什么位置?” 谢怜淡淡问道。 “自然是城中心了。” “多谢。” 谢怜起身,祝青青结清了饭钱,紧跟了出去。 店小二看着这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酒菜,挠了挠头,迷惑说道。 “真是个怪人!” 没过多久,谢怜就到了城主府,自然被人拦下。 她跟门口的守卫说道。 “麻烦通报城主大人,就说有一位姓谢的客人来拜访。” …… “千万不要招惹姓谢的?” 枯骨老祖的宫殿之中,传出一声古怪的疑问。 “道友为何要这么说?” 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枯骨老祖,他名号为枯骨,但实际上看着却是个富态的中年人,穿着锦衣华服,十根手指有七根都戴着宝光四溢的戒指。 而在他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面容冷峻的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龙族龙君,飞云涧之主尚宏。 自离了岷江之后,他竟然来了这里。 “为何要这么说?”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就凭这位叫做谢怜的娘娘,只用了一件法宝就镇压了敖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敖鼎是个不成器的,你我都能随意将其按住,可问题是,敖鼎身上有老龙君的残魂保护,但就在残魂爆发的瞬间,就被那人的法宝砸的散去!” 枯骨老祖倒吸一口冷气。 “竟然如此厉害?” 尚宏面无表情的说道。 “还不止如此,我与其他三位龙君联手,试图撼动那人的法宝,却根本动不得丝毫,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的法宝竟然已经与地脉相连……别说是敖鼎了,就是整个龙宫,连带着岷江的气数,都被那座山压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只好请通天河老龙君出马处理此事,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了吧?” 枯骨老祖眼里露出骇然之色,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 “这世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尊人物?难道是刚复苏的古仙?” “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只知道名叫谢怜,带着个侍女。” “谢怜是吧……你放心,我枯骨不是个没眼力的,我能活到现在,就是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我就待在万鬼城之中,哪里都不去,绝不会招惹到那人!” “怕就怕你不主动招惹,人家盯上了你!” “不能吧……” 枯骨老祖瞬间露出了紧张之色。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凭什么会找上我?” 尚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知道敖鼎为什么会被镇压吗?我询问过龙宫老总管,又问过枫桥渡的河神,才知道了原因……竟是那谢娘娘是个宅心仁厚的,最见不得有人仗着法力欺压凡人,敖鼎这些年来,因为执迷化龙,乱了天时,搞得广宁府一片萧条,那一位本来就不满,结果又被人挑拨,心魔爆发,发起了大水,这就彻底激怒了那一位,因此出手将其镇压!” “你要知道,敖鼎虽然不成器,但是他背后毕竟靠着整个龙族,但是那一位却毫不犹豫的出手,并且堂而皇之的留下了一座山在那里,这无疑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并不是很畏惧龙族的威胁……当然,她有这个资格。” “宁可得罪龙族,也要出手,保不齐这一位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你把这万鬼城弄得乌烟瘴气,那一位若是看了,你觉得会是什么想法?” 一番话,说的枯骨老祖一阵心虚。 “我又没跟敖鼎那蠢货一样,做出这么大的错事来。” “可你在万鬼城大摆人肉宴!” 尚宏眼中露出一抹厉色。 “当年我与你相交,一是因为我们都无依无靠,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二来是你虽然是枯骨成道,但心思并不算太坏,仍然有几分底线,怎么,现在你成了真仙级数,就忘了本了吗?我上次来万鬼城的时候,这里可没现在这么的乌烟瘴气!” “我刚刚入城的时候,听到满城的鬼修都在商量,说是等你上位后,解了禁令,便出去大肆掳掠人口,吃他个痛快!” “你这难道不是在找死吗?整个万鬼城数十万鬼修,一旦没了秩序只怕是造成的祸患比敖鼎还要大百倍,那一位谢娘娘可就在广宁府活动,若是被她撞上……” 听到这,枯骨老祖连忙说道。 “你放心,我不是傻子,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放出所有鬼修,只不过为了斗倒无生老鬼,所以才许下了这些不切实际的诺言罢了,我真要是敢这么干,别说是遇到那位谢娘娘了,只怕是天底下许多真仙都要来围剿我……那是取死之道,我不敢做的。” 尚宏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你最好还是掂量清楚。” 枯骨老祖陪着笑说道。 “道友与我多年交情,此次夺权一事,对我来说事关重大,还请道友留下为我壮壮声势,至于这人肉宴嘛,我保证是最后一次,等斗倒了无生老鬼,我便重新定下规矩……呵呵,到时候即便是谢娘娘找来了万鬼城,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尚宏冷笑。 “你就不怕她现在就看到了?” 枯骨老祖大笑。 “运气哪有那么差。” —— 城主府。 在经过了一番通报的流程之后,谢怜顺利的进入其中。 只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无生老祖,而是被请到了会客厅,还上了茶。 之后,就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谢怜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品着城主府的茶水,颇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 但祝青青等的有些急了。 “娘娘,把咱们请进来,却不跟咱们见面,这位无生老祖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怜笑着说道。 “你也知道,再有些时日就是这祭鬼节开始之日,到时候枯骨老祖图穷匕见,定然少不了纷争,满城上下都知道此事,难道无生老祖会不知道吗?我想他一定在抓紧时间,忙着应对这件事情吧,我们两个来的突然,事先没打过招呼,而且互不相识,人家能请我们进来,说明已经很有礼数了……你不妨平静一些,这城主府的茶是个好茶,别有一番滋味。” 谢怜并不是随口乱说。 她爱喝茶,此生喝过最好的茶水便是云雾仙茶,此茶是丹阳子自云雾海得来的,既然有仙茶之名,那么自然是仙人级数才能喝的了。 寻常人喝了,瞬间就会被灵气给撑爆了。 此茶灵气充盈,唇齿留香,称得上是极品了。 但是这城主府的茶,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虽然灵气不及云雾仙茶,自身品级也达不到仙茶的水平,但是却有一种火辣之感。 茶水吞入腹中,就像是一团火球,持续升温,茶香缓缓流淌,即便是过去几个月,仍然能品出几分茶香。 谢怜过去别说是喝过了,就是听都没听过还有这等妙茶。 无生老祖用这等茶水待客,谁也不能说他没礼貌。 “确实是好茶。” 祝青青静下心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 外面才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穿着紫衣的老者,他身形清瘦,颧骨收缩,身上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就这种气质而言,与谢怜接近,与整个鬼城却是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无生老祖,在其身后,跟着四个侍女,手中都捧着果盘,糕点之类。 刚一进入会客厅,他也没往里面走,而是直接对谢怜拱手,露出歉疚之色。 “事务繁忙,一直处理到现在,怠慢了二位,实在抱歉。” 谢怜自然不会拿大,连忙起身还礼,微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冒昧来城主府拜见,没有直接被拒之门外,已经是我的幸事了,更别说,还有这等好茶伺候,别说是等个把时辰,即便是等上一天,算起来也是我赚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变得异常融洽了起来。 虽然无生老祖到现在也不知道谢怜是何方神圣,但这话说得很漂亮,对于许久没有听过这种客气言语的他来说,甚至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因此,对谢怜的好感直线上升,笑着说道。 “此茶名为鬼离茶,是老夫自己培养出来的茶树所制,就养在万鬼城之中,受阴气滋养,三百年方可成,茶叶虽然没有太多的灵气,但是难得的是口感特殊,如火炉在腹内煮沸茶汤,茶香久久不散,不瞒谢娘娘,此茶对老夫而言,称得上是得意之作了,只是在这万鬼城,爱喝茶的人却是极少,难得有一位知己……若是谢娘娘喜欢,回头尽管提上几十斤走。” 他这一开口就是几十斤,搞得好像此茶的价值似乎并不高。 但谢怜可并不会单纯的认为,她明显感觉到无生老祖刚刚有窥视她的动作,应该是发现看不透她的修为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谢怜和他只是初识,并没有什么羁绊牵扯,不像是和丹阳子关系那么好,所以当然是不能收下的。 “无功不受禄,我初来乍到,因为仰慕城主的名声,所以才来拜见,没带礼物已经是失礼了,怎么能收大人的茶叶呢?” 无生老祖大笑,自己去了主位坐下,又招了招手,侍女们将糕点,果盘一一放下。 “我这鬼离茶,名声不显,只是私人培养,但产量却是不少,几十斤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我的那些老朋友来了,就是一次性带走上百斤也是常事,谢娘娘就不必客气了。” 谢怜苦笑一声,说道。 “若是平时,我就收下了,只是今日,却是有求于城主大人,故而张不开这个嘴。” “有求于我?” 却不成想,这话听得无生老祖面容古怪,半晌之后,竟然露出唏嘘之色。 “谢娘娘,你知道老夫为何对你如此热情?” “这个……不知。” “呵呵,是因为我这城主府,已经许久未曾有客人来拜访咯。” 无生老祖叹息一声,说道。 “谢娘娘既然来了万鬼城,那么自然知道老夫现在的处境,这些年来,枯骨那厮已经实际把握了万鬼城的权柄,人心悉数都倒向了他,老夫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呵呵,也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老夫从城主的位置上滚下去……昔日门庭若市,今日却是萧条的很呐,谢娘娘是近些年来,唯一拜访我的人。” 闻言,谢怜表示能够理解,但更多的实际上是惊奇。 她眉头皱起。 “怎会如此?即便是那枯骨老祖占尽优势,可城主大人怎么也是鬼仙一流,世人就算不看在你的身份,只看你的道行,也不敢如此怠慢才是。” 真仙自然有真仙的体面。 像是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的争端,这是属于真仙一流的斗争,无论是谁落败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怠慢的。 无生老祖到底是个老资格,难道就没有几个老朋友什么的么?怎会这么久以来都无人拜访呢。 “谢娘娘有所不知,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处境,是因为老夫我得罪了人啊。” “得罪了人?” “道友可知道通天河的那位老龙?” “你指的是虽然无龙王名分,但实际上却隐隐是龙族首领的通天河之主,敖平?” 谢怜回忆一二,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这也是清羽道人笔记中提起的人物,资格最老,道行最深,虽无实际名分,但天下水族无不给他脸面。 清羽道人过去也曾经去过通天河,但那个时候的他可没有资格见到这位老龙。 “正是,不然老夫岂会落到如今的尴尬境地。” 无生老祖长叹一声,说道。 “数百年前,老夫得了个消息,有一件异宝出世,立即动心,于是和老友联手前去争夺,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能料想,那宝物竟然是事先有主,好巧不巧的是,宝物的主人正是通天河的小龙女,是老龙最为宠爱的女儿。” “结果,就招来了那老龙,翻掌之间就将我们打退,所幸未曾起杀心,只是让我们受伤而已。” 这个结果丝毫不让人意外,无生老祖资格再老,对上通天河的那位,也是不太够看的。 第一百零九章 太阴娘娘,先天果位,可观三世因果 谢怜听完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城主大人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无生老祖眼里露出恨意。 “正是如此,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枯骨老贼设下的陷阱,他不知道从龙族哪里得来了消息,知道老龙为小龙女炼制了一件宝物,不久后就要出世,于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得老夫上当……老夫一时不察,中了圈套,阴差阳错之下与老龙交恶,虽然逃得性命回来,但老夫得罪敖平的消息,早就已经传的满城皆知……” “碍于老龙的威名,过去那些支持老夫的势力,有不少都选择了倒戈,而我过去的那几个旧友,也闭门不出了,断了与老夫的来往。” “时至今日,老夫处境更是艰难,自然更没有人愿意来拜访我了……所以,老夫今日听了居然有客人来访,还震惊了好一阵子。” 明白了。 难怪这么顺利的就进入了城主府,合着是有这样的原因。 若是换做正常情况,谢怜这种没头没脑的拜访,八成是进不来城主府的,即便是进来了,待遇也未必有这么好。 不像是现在,无生老祖倍感惊奇,这个节骨眼,谁人还敢拜访他?所以才放了谢怜进来,并且亲自出来接待。 “通天河老龙,竟然有如此威风吗?他也没说要追究城主大人什么吧,竟然就引得众人都不敢接近你。” 谢怜有些惊叹,这就是龙族的威风吗? 果然不是敖鼎能比的,这头成名多年的老龙,只是提起名头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敖平老祖的名头,当然是不容小觑的,谁人听了,不退让三分……当然,事情闹到这一步,也多是枯骨老贼在背后兴风作浪,夸大其词,不然的话,怎至于此?” 无生老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 “不过这天底下卧虎藏龙,一山更有一山高,也不是说谁都会怕老龙,我刚才听说了一个消息,龙族那边似乎出了一件大事,连老龙都被惊动了。” 嗯? 听了这话,谢怜第一时间是心虚,莫非是我做的那件事。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至于。 她不过是镇压了龙孙而已,这种事情还不至于惊动老龙,龙族随便出动几个龙君就能和她谈判了。 不过,提起此事,谢怜也在纳闷。 都这么些日子了,龙族怎么还没有动作? 她可就在广宁府活动,龙族真想找她,怎么也该找到了吧。 “城主大人可知道是怎样的大事?” 谢怜问道。 “这个我倒是没来记得问……谢娘娘不知,老夫这些年来一直在闭关疗伤,为的就是应对枯骨老贼的发难,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很是闭塞,近日才刚刚出关,只有闲暇时能听听这些传闻,但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外面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的精力,应该放在对付枯骨老贼身上。” 无生老祖说到这,目光灼灼的看向谢怜。 “对了,谢娘娘刚刚说,有事要求老夫帮忙,正巧,老夫这里也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娘娘帮忙,不如我们就此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谢怜怔住。 无生老祖见了,轻笑一声。 “在谈这个交易之前,老夫还是想问问,谢娘娘想要让老夫办什么事情?应该不会很困难吧?要知道以老夫现在的处境,太难的事情还真不一定办的了。” “城主大人放心,我想要让你办的事情,并不算困难,准确来说,只是想要请教大人一二。”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谢怜也没有犹豫什么,将自己和祝青青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那些孩子,毕竟都是无辜的,若是我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既然亲眼所见他们枯骨老祖麾下的人带了回来,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总不能亲眼看着他们被做熟了端上宴会做一道菜肴吧……因此,才找上了城主大人,希望你出个主意,看看怎么样才能让那枯骨老祖放过这人肉宴的念头。” 无生老祖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这就是娘娘找上我的理由,这个世上像是娘娘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不至于吧?不少修士宅心仁厚,也会行侠义之举。” 谢怜脑子里想到了跛脚真人,他便是如此,在人世间素有侠名。 “宅心仁厚,行侠仗义的修士确实不少,但极少会有娘娘这种,会为了几个凡人孩童打算跟枯骨老贼交恶的……要知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其实那枯骨老贼虽然手段龌龊,但大多数时候其实还不算恶劣,至少他并不掳掠生人,也不放纵属下,即便是要摆人肉宴,也是付出了金银,以交易的形式……如此一来,天底下绝大多数修士见了,都会默认此事的,作为一个鬼修,枯骨老贼其实做的已经很收敛了,若是强抓着不放,反倒像是故意找茬了,不是谁都愿意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得罪鬼仙的。” 无生老祖说道。 谢怜微微点头,这番话说的正是现实情况。 “不瞒城主大人,这正是此事棘手之处,若是枯骨老祖只是一味的为恶,我反倒是好处理了,可是他做事的方法,分明是留有余地的,那些被交易来的孩童,唉,更是很难去说,毕竟他们真的是被自己的父母卖掉的……所以,我才觉得此事很难办,听闻城中鬼修说城主大人与枯骨老祖斗了多年,早已知己知彼,有知道阁下有一颗慈悲心肠,于是这才找上门来,请你出出主意。” 谢怜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她根本不想掺和万鬼城内斗的事情之中。 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很复杂,一旦卷进去,鬼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 她的性子是不喜欢参与这些的,她到万鬼城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见识见识这座鬼城,顺便和清羽道人盛赞的无生老祖认识一下。 只是路上出了岔子,见到不少无辜孩童被买走,这才临时起了心思,打算救他们一救。 在谢怜想来,对于枯骨老祖这样的存在而言,这些个孩童应该也谈不上什么重要的,若是谈谈条件,能够直接放他们走,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行,那即便是来硬的,上演一处劫狱的戏码,也不是不可能。 她现在手上是有底牌的,就算是小金乌还在沉睡,但要召回番天印也不过只是动念之间的事情。 而且她还是有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的道果,为太阴娘娘,此为先天果位,凌驾天地之上,无需天地认可,可观人、鬼、妖三世因果。 亦可敕封日、月、星辰,岱、河、海六宗神位。 之前的素心,按理说是不够资格封河神的,但是当时她初步明白了自己道果有敕封的能力。 再加上素心确实是心地善良之鬼,所以谢怜便勾动悬挂于天穹月亮的月华之精加上体内鼎之云气以及敕封的能力,敕封了素心的河神果位。 果位妙用无穷,她司掌太阴果位,理论上,这普天之下,但凡沾点阴气的,她都能管上一管。 只是,她虽有道果,但是掌握知晓的始终处于一种懵与明的状态之间。 似乎明悟,似乎恍惚。 所以,她很少使用。 更加明白一点的解释就是,道果穹高无上,谢怜对其的掌握却犹如孩童,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 到目前为止,明确的战斗提升方面,她并没有参悟出来一点。 不过权限倒是掌握了一些。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然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谢怜的性子还没有到那种嫉恶如仇的地步,再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难以评断,除了最后那个小女孩之外,其余孩子可都是被其父母主动卖掉的。 当然,买卖人口这事本身就是错的,可问题是对方是鬼修啊,正常人跟鬼修谈对错,谈三观? 在谢怜心里,万鬼城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数十万鬼修,邪道都在此修行,反而起到了安定地方的作用。 若是没有这座城,这些鬼修和邪道跑出去,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风波。 她的本领再大,也不可能见了鬼修邪道就将其灭掉,一来是根本杀不完,二来正如无生老祖所言,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修既然存在,那就是有他存在的道理,能够保持克制,不为祸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有一颗慈悲心肠?” 然而无生老祖的关注点和谢怜却是不同,好奇问道。 “谢娘娘与老夫初次见面,而过去老夫也多在城中,很少外出,你为什么会对老夫有这样的印象?” 谢怜说道。 “不知城主大人还记得清羽道人么?” 闻言,无生老祖狂喜。 “难道谢娘娘也认识清羽道友?” 他本来和谢怜并无实际的联系,但是从谢怜口中听到清羽道人的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点,变得比先前亲热了许多。 “认识但也不认识……” 谢怜想了想自己和清羽道人的渊源,这事没什么好藏私的,直接就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然是从丹霞山老祖那里得来的清羽道友的笔记……” 无生老祖听了这话,有点恍然,也有点失望,若是谢怜是清羽道人的朋友之类,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他叹息一声。 “清羽道人成为真仙之后,我们曾短暂见过一面,他并没有因为成仙而有丝毫的懈怠,他的大毅力是老夫平生仅见,在成仙后,便入了云雾海,前往了天外天,再次开始了历练……现在我即便是想要寻他也寻不到,若是能够联系上他,他定然会作为老夫的援手,就不必如此被动了。” 听这番言语,他和清羽道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苦心人,天不负,若不是有这种毅力,清羽道人也走不了这么远,说起来,我也欠着他的人情,他的这本笔记,可是帮了我不少事,若不是笔记上记载了道友是个好心肠,我也不敢莽撞的找上门来。” 谢怜笑着说道。 “好心肠所以才没好下场啊……” 无生老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谢娘娘想要让老夫给你出主意,救那些孩子,此事本身不过是举手之劳,一群凡人孩童罢了,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可谢娘娘不知道,为什么那枯骨老贼要大摆人肉宴?其原因还是为了和老夫的斗争,老夫在九禁十八斩之中明确规定,城中不准食人肉,我不准的,他就要对着干。” “到了他这种地步,早就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了,之所以屡屡做出这种事情,其根源还在于老夫。” “你让老夫想办法,老夫也想不了什么办法,只能说与其斗争到底了。” 谢怜眉头皱起,如此一来,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居然处理起来反而显得有些麻烦了。 难道真要行那劫狱之举? 倒也不是不敢做,就是稍显极端了些,也一下子把人给得罪死了。 “除非,谢娘娘跟什么厉害的人物认识,比如说老龙那个级别,若是提起名头,那枯骨老贼定然会让三分……” 无生老祖又张口说道。 “我上哪认识这样的人物去?” 谢怜苦笑,她不过是个穿越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外来户。 现在认识的真仙级数,也就只有丹阳子和眼前的无生老祖了。 这二位,似乎都没有能让那枯骨老祖只听名头,就让三分的能力啊。 她怎么想也没有想过自己,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长期混迹在人世间的谢怜,绝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修行界声名鹊起的凶神了。 若是她不费周折,自己找上门去,自报家门后,枯骨老祖肯定是会给面子的。 但她本能觉得枯骨老祖不好打交道,又想到了清羽道人和无生老祖的渊源,这才找到了城主府。 “不过问题也不大,还记得老夫刚刚说的交易么?” 无生老祖又提起了此事,说道。 “马上就是祭鬼节,到时候老夫和那枯骨老贼定然是要分个胜负的,虽然现在形势对我不利,但是这万鬼城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不管结果如何,肯定还是要做过一场的……不瞒娘娘,这些年来老夫的伤势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是枯骨老贼一人的话,我是有信心与他斗一斗的。” “可问题是,那枯骨老贼不止是一人,他还有一密友,名为阴山老鬼,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来到了万鬼城,成为了他的助力,事实上这些吃人肉的主意,多是这阴山老鬼提出来的,这老东西即便是侥幸修成了鬼仙,但恶习不改,仍然喜欢行饕餮放纵之事……” “除了他二人之外,我听说龙族的新晋龙君,飞云涧尚宏,也已经来到了万鬼城,就住在枯骨老贼的府邸之中,虽然这尚宏不一定会出手助他,但只要出现在宴会上,就会为枯骨老贼壮起声势,如此一来,我的局面就更加被动了。” 又是龙族? 谢怜问道。 “龙族为何会掺和到万鬼城内部的事情来?” 无生老祖一叹。 “只是尚宏与那老贼过去相互扶持了一段时间,有些旧情,就从交友这方面,老夫是佩服那枯骨老贼的,他比我强。” “那么城主大人想要让我做什么呢?莫非是和枯骨老祖的帮手争斗吗?” “这当然不是……” 无生老祖自嘲一笑,说道。 “老夫倒是这么想过,但这无疑是强人所难了,谢娘娘本来就只是外来者,所在乎的只是那些孩童的性命,凭什么要卷入这样的争端呢?老夫就是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条件。” “只是希望谢娘娘能够向龙族尚宏一样,只是参加宴会,也不必说话,不需要做什么,起到一个为我壮声势的作用就好。” “如果到了最后,那尚宏也掺和了此事,谢娘娘也不必出手,或是旁观,或是离去,都可以。” 这样么…… 谢怜沉思了少许,此事对她来说,确实是很简单。 但她还有一丝疑虑。 抬起头看向无生老祖。 “那阁下若是输了,那些孩子们的生死又当如何?” 无生老祖一怔,这才意识到谢怜始终在乎的都是那些孩子的性命,这一位确实是个有道真仙啊! 他心里感慨一句,面上露出严肃之色。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老夫以道心发誓,绝对不会伤到那些孩子的一根毫毛……谢娘娘放心,老夫不是那等卑劣之人,不会以凡人孩童的性命要挟什么,此事成与不成,孩子们都会没事!” 他再三保证了此事。 想到老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谢怜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交易,我做了,但也正跟阁下所说一样,我虽然是为无辜者的性命而来,但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完全因为这个原因,更是因为阁下修建鬼城,制定规矩,约束鬼修,妖邪,魔道,不至于为祸一方,此事,功德无量,我深感敬佩……因此,才应下此事,好心肠者未必没有好下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才是应有之理。” 闻言,无生老祖顿时呆住,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很久,才缓缓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娘娘!”。 祭鬼节是一场盛大的节日。 准确来说,万鬼城自建成以来,有且只有这样的一个节日。 所以为了过节,整座城都开始“张灯结彩”,但在以一个活人的角度看过后,确实不会觉得有半点热闹,只会觉得乌烟瘴气,鬼气森森。 就比如说街头那些搞杂耍取乐的,说摘脑袋那是真把脑袋摘下来,对于鬼修而言这样的事情是司空见惯,但对于活人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友好了。 谢怜和祝青青离开了城主府后,便一直在街头转悠。 对于那些孩童的性命,可以不必太操心了,无生老祖再怎么不济,保下一群凡人肯定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放下了这个执念的谢怜,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心思,那就是在万鬼城好好转转,开阔一下视野。 这越看,越是觉得惊心。 偌大一座万鬼城之中,至少容纳了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势力,有的属于是门派,有的则是类似于武馆拳行那种的收费组织,甚至还有街头的地痞流氓之类,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有几个帮手,就敢欺负那些外来者。 不过谢怜和祝青青倒是没有遇到被人收保护费的情况,这些混迹在底层的比谁都会察言观色,像是二人这样的外貌,丝毫不见落魄,轻易还是没人敢来招惹的。 “娘娘,这万鬼城如果排除掉他们都是鬼修的身份,和外界的人类城池也没有什么变化了,真的很难想象,在这阴森之地,竟然会有这样一座鬼物的乐园。” 祝青青感慨说道,其实最开始她是不喜欢这座城的,但是走着走着,突然就意识到了这座城存在的重要意义。 城里不光是那些争权夺利,残忍暴虐的鬼修,也有正儿八经,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居民。 数十万人口的城市,其实最底层的那些鬼修,就跟人类城市里的老百姓差不多,在万鬼城里拥有宅院,一家人生活着。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类理解不了鬼的生活,鬼也无法共情人的情感,但存在即是合理,与其让鬼物和妖邪四下里害人,倒不如多一些像是这样的属于他们的城市,如此一来,外界的纷争就能少上许多了。” 谢怜深感震撼,越是走近这座鬼城,她越是能体会到这座城存在的意义。 在前世的传说之中,相传阴曹地府之中,也有许多大型的城市,专门供鬼类生存。 “娘娘说的没错,无生老祖确实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若不是他在此建城,等到魏国古战场的隐患爆发,到时候也不知道要多少遭殃,堵不如疏,建设这样一座独属于鬼类的城市,反倒是对人间大为有利的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此事是他有意为之,还是说无心做成的。” 祝青青说道。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凡事论迹不论心,最终结果而论,无生老祖还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的,至少广宁府的百姓们,都应该承他一份恩情〃¨。” 谢怜领着祝青青,到了一间戏馆。 就跟人类大城市里一样,这些鬼物也听戏,看戏,唱戏。 只是他们所演的戏码,相对来说就比较阴间了。 但正如先前的店小二所说,不管是什么人,来到万鬼城后,很快就会适应的。 谢怜现在也有一种适应的感觉,抛下心里不太舒服的一些杂念,真的沉浸到故事里去,还有一种暗黑风的诡异观感。 一幕唱罢,有个黑脸的小鬼举着铜锣,敲得梆梆作响。 嘴里说这些漂亮话,早有几个戏童头顶着篮子出来讨赏。 听戏的鬼修们也不吝啬,从怀中取出些财物塞入其中。 多是些散碎的灵石之类,等到了谢怜这边的时候,祝青青摸出了一整块拳头大小的灵石丢入其中,瞬间把戏童激动的脸色涨红。 很少有人如此大手笔。 谢怜身上的金银不少,灵石却是一块也没,花的都是祝青青的钱,此刻见了,下意识的看过去。 祝青青对着谢怜眨巴着眼睛,得意的笑了笑。 “我家娘娘听得开心,给你赏个大的!” 她早就看出来谢怜听得入神,于是暗暗记下。 “谢赏,敢问娘娘贵姓!” 那敲锣的黑脸小鬼早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敲着铜锣,高声大喊。 “我家娘娘姓谢!” 祝青青仰着脖子喊道。 “谢娘娘大气,谢娘娘宅心仁厚!” 一群小鬼都喊了起来,气氛是做足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眼露惊奇之色。 好一位阔气的谢娘娘! “你啊!” 谢怜哭笑不得。 这祝青青,出的个风头,不过气氛如此热闹,她倒也不讨厌。 听完了一幕,谢怜满足了好奇心,也就趁着这个节骨眼,带着祝青青出去了。 却不曾想到,二楼雅间,有人默默的关注着二人的背影。 “谢娘娘?姓谢?” 尚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唤来了刚刚那敲锣的小鬼,细细询问情况。 “那位阔绰的娘娘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很年轻,身上有一股温婉的气息,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她还领着个丫鬟,虽然是丫鬟打扮,只是看着却很大气,不像是普通的侍女,模样也很周正,像是仙女一样……” 小鬼很是恭敬的说道。 能坐在二楼雅间的,可都是贵客。 “你确定她姓谢是吗?” 尚宏问道。 “那位姑娘是这么说的。” “好,你下去吧。” 尚宏也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灵石递给他。 小鬼眼前一亮,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却不曾想到,他走之后,那位不苟言笑的贵客,竟是露出了古怪的脸色。 “姓谢,带着个丫鬟,不能这么巧吧?” 他很不喜欢枯骨老祖府邸的气氛,乌烟瘴气的,简直令人作呕,若不是念着旧情,早就离去了。 但虽然答应留下,却也不愿意待在他的府上,宁愿出来听戏。 却不成想,竟然碰到了谢怜和祝青青。 当然,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谢怜和祝青青的身份,仅仅只是怀疑。 但很多时候,光是怀疑就已经足够了,天底下哪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 临阵倒戈非本意,原是娘娘在身边 “若真是那一位,还真有可能来到万鬼城,毕竟岷江距离万鬼城不算远,都还是广宁府的地界……只是若真是她,为何要来万鬼城呢?总不会真让我说准了吧?” 他面色有些古怪,想到了自己对枯骨老祖说的那些话。 本意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这位旧友做的太过分,以免遭来横祸,所以抬出来了谢怜作为威慑。 可现在看来,就有些一语成谶的意思了。 根据龙族现在掌握的关于谢怜的信息,大抵上是能分析出谢怜的性格的,这一位似乎是个游戏人间的高人,性情温和,很好打交道,喜欢和凡人厮混,哪怕是与小小河神交流,也是礼数周到的。 而且此人有一颗善心,似乎见不惯恶事,但又远远不到嫉恶如仇的地步,只要不触及底线,应该就没有大事。 那么问题来了,枯骨老祖在万鬼城大摆人肉宴,算不算是触及底线呢? 这事尚宏也有点摸不准。 第一个想法是立即通知枯骨老祖,但是念头升起,就被他掐灭了。 “.v如果这一位真是冲着枯骨那厮来的,那么后天的祭鬼节肯定就是她发难的时候,如果我现在插一嘴,岂不是坏了这一位的计划?龙族本来就与他交恶,若是再多这么一档子事,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 尚宏摇了摇头,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他和枯骨老祖可算不上相交莫逆,当年一起奋斗过,因此念着旧情。 但实际上最近这些年,二者已经联系的很少了,有那么一点越走越远的意思。 若不是如此,尚宏也不会刚一见面,就马上劝他规矩一点。 是枯骨老祖做的太过分了,他身为龙族龙君,也要考虑自身的名誉,就不可能在与他走得太近了。 所以,情分本来就日渐淡薄的尚宏,生生的按下了这个念头,反正规劝的话自己已经说过了,接下来怎么样,就看天意了,希望枯骨老祖做的不要太过分吧。 “此事不是我能解决的,应该通知老祖来一趟了。” 他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枚龙形玉佩,将自己的一丝神念录入其中,然后屈指一弹,玉佩凭空消失,却是已经飞出了千米之外。 龙族之中能有资格和这一位对话的,也就只有通天河老祖了。 至于枯骨嘛,只能见机行事了,到时候能救便搭把手,实在是不能救,也怪不得他。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尚宏心里默默的说道。 时光飞逝,眨眼之间祭鬼节就到了。 不管平时怎么样,至少在这一天,城主府是热热闹闹的,数之不尽的宾客都齐聚在城主府。 这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万鬼城势力,也有从外面邀请来的修行者。 大多数走的都不是正道,看起来阴阳怪气,邪意凛然。 但大家都是一个德行,相处起来就显得很是融洽了。 有迎宾专门在主干道上等候,迎接来往的宾客。 而尚宏,要比这些迎宾们还要出去的更远一些,一个人伫立在路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规模的人流早就已经进入了城主府,眼看着变得稀疏起来了,终于才看到谢怜主仆的身影。 尚宏立即严肃起来,目光一扫。 看不清道行。 应该就是这位了即。 他整理了下衣冠,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 “龙族尚宏,见过前辈,不知来的可是谢娘娘?”。 龙族尚宏? 谢怜心中一动,法眼下意识的一扫,立刻看到其真正的魂体,竟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 “见过龙君……若阁下是为了岷江一事来的,那么你要找的那个谢娘娘,应该就是我了。” 见到尚宏,谢怜不仅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反而松了一口气。 龙族可算是有动作了。 不然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这都几天过去了,龙族居然还没有人来找她,这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敖鼎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得了册封正儿八经的江神。 他被镇压了,绝对称得上是大事,龙族绝对不会不闻不问。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尚宏压根没有提起龙孙一事的意思,反而在确认了谢怜的身份之后,显得更加恭敬了。 “不瞒娘娘,尚某在族内根基浅薄,人缘也不好,这龙孙一事,还轮不到尚某来越俎代庖,而是有专人会来找娘娘商谈……尚某只是来参加祭鬼节,不想遇到了娘娘,所以上前拜见。” 尚宏一点都不想沾染这件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敖鼎的事情可大可小,是很麻烦的事情。 他只不过区区一头新晋龙君,和谢怜这样高深莫测的人牵扯此事,对自己可算不上很有利。 没看当初四个龙君来调查,结果现在全部都置身事外了么? 因为大家心里头都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谢怜谈论什么,非得是通天河的老龙出马不可。 “不管龙孙的事,只是来参加祭鬼节?等等,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枯骨老祖邀请来的帮手吧?听说你和他有些旧情?” 谢怜猛然间想起尚宏之名,先前无生老祖提起过。 “谢娘娘果然是冲着枯骨这厮来的!” 却不成想,尚宏听了谢怜此问,背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说道。 “娘娘误会了,尚某并不是枯骨请来的帮手,这万鬼城的内部事宜,我是不会插手的,我和他确实是有些旧情,但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自我化龙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淡了……”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 她相信了这一番话。 因为无生老祖也提起过,尚宏虽然是受了枯骨老祖的邀请,但是并没有和他沆瀣一气,只是作为宾客参加宴会而已。 他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所以无生老祖才会对谢怜提出同样的邀请,只是希望她出席,作为一种威慑,至于出不出手,则是不会强求。 谢怜因为事前知道此事,所以并没有感到怀疑,可是尚宏却不会这么想。 他本来想了不少解释的话,没想到谢怜竟然直接就信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的意思。 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了,思索再三后,还是打算撇清关系。 “当初我和枯骨相互扶持的时候,他还没有像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他现在这种大摆人肉宴,弄得万鬼城乌烟瘴气的行为,我心里头也是很不满的,私底下还规劝了他多次……” 嗯? 这话听得有些奇怪,看向尚宏的眼睛,发现他竟然有些谨小慎微的样子,这让谢怜哭笑不得。 “龙君不必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即便是阁下真的和枯骨老祖相交莫逆,这也不是什么罪过,难道我还会因此而记恨你吗?” 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龙君真是有点意思,给人一种很胆小,很谨慎的感觉。 若是她的这个评价传出去,想必会让许多人怀疑人生。 龙族这位新晋龙君,最是孤傲,除了老龙的面子之外,其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为了证明自己不靠龙族,宁愿守着飞云涧,也不愿意要族内赐予的大江大河。 这样的人,称得上是硬骨头了。 可硬骨头归硬骨头,能够不靠龙族,只靠自身一步步成为龙君,尚宏所付出的努力,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常人很难想象的。 修行者分为很多种,有清羽道人那样靠双脚丈地,阅尽千帆,品味人生苦修士,也有清心寡欲,只在山中修行的,还有锐意进取,血气方刚的……但无论种类分了多少,能够走到真仙级数的,肯定都没有蠢材。 什么时候该进该退,没有人比这些成功者更懂得了。 就比如说尚宏,现在桀骜无比,不给其他龙君面子,但那是他站在了同等层次上的原因,过去还没有化龙的时候,他肯定是不敢这么猖狂的。 对于比他高出几个层次的通天河老龙,他的态度就很恭顺。 这就叫识时务。 在他眼里,谢怜和老龙最起码也是一个层次的存在,自然要谨慎应付,以免招来恶感。 番天印下已经压了一头龙孙了,再压一个龙君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所以尚宏态度愈发的恭顺,笑着说道。 “谢娘娘的性格,尚某已经有些了解了,知道娘娘是个好相处的,这才敢上来搭话,若是换做个不近人情的,尚某也不会自找不痛快……但即便是娘娘宽宏大量,有些话该说的也是要说清楚的,尚某此次前来,确实是没有助拳枯骨的意思,之所以答应邀请,也不光是因为过去的旧情,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枯骨帮忙。”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和娘娘有一点关系。” “不知道娘娘是否知道三阳观的华元义?” 谢怜眉头一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华元义的样子来。 “自然知道。” 尚宏看了看谢怜的脸色,说道。 “龙孙之所以心魔爆发,此事还有隐情,应该与那华元义脱不了干系,我领了差事,要拿下这厮调查此事,可惜等我到三阳观,去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之后又寻访了几个与他相熟之人,也说不知道他的下落。” “如此说来,有畏罪潜逃的嫌疑了。” “正是,先前还不敢完全确定,但现在却肯定了七八分,敖鼎虽然在族内不受重视,但无论如何,也兼着岷江江神的重责,又有老龙君的遗泽庇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害的,所以必须要拿下那华元义,把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这万鬼城乃是一座大城,往来者众多,又有数十万鬼修,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所以我才来找这枯骨,希望他为我留意此事。” 尚宏将自己此行的所有目的都说了出来,其实想弄清楚这件事情,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那就是直接询问敖鼎。 可是敖鼎还在山下压着呢,根本就联系不到他。 当着谢怜的面,他肯定是不敢提这茬。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华元义既然担着三阳观观主的职责,那么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以龙族的势力,早晚能够找到他,龙君也不必过于挂心。” 谢怜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祝青青。 后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华元义当初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但谢怜总觉得此人有些功利,与人相交,看碟下菜,所以才敬而远之。 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还远远不止于此,心性竟然险恶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这让龙孙心魔爆发,彻底失控一事,应该也是华元义意料之外的事情,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就像是现在这样,引得龙族震怒,堂堂龙君亲自找他,流离失所,有家都不敢回。 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娘娘说的是,那华元义能逃到哪里去呢?天下水族,皆要给龙族三分薄面,等到命令下达下去后,早晚能挖出他来。” 尚宏笑着说道,他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华元义区区蝼蚁罢了,一切在掌握之中。 “天下水族?天下何其大也,龙君之命,竟然能传到全天下去吗?” 谢怜好奇问道。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乾国虽是物华天宝,得天独厚,有神州之称,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地方就不行了,就谢怜所知道的,就有数个国度,其国体与乾国大不相同,国内的修行体系,也迥异于乾国。 按照清羽道人的说法,这个天下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真仙,也很少有人能够走遍世间诸国。 龙族若只是能调动乾国水族的力量,那还不算什么,可要是全天下水族都给面子,那可就恐怖的太多了。 “尚某当然没有这个面子,说的是通天河老龙君,他老人家资历很老,天底下厉害些的水族都与他来往过,久而久之,就养出了独一无二的威望,因此,他老人家若是下令,自然天下水族都会给些薄面,这华元义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只是跳梁小丑罢了,迟早拿下。” 尚宏说道。 这老龙竟然这般厉害! 难怪枯骨老祖用老龙的名头做文章,就能吓得无生老祖麾下的势力倒戈,不怪这些势力怯懦,实在是老龙牌面太大。 寻常人招惹上老龙,还真就是寸步难行了。 得罪一个人,就等于得罪无数人。 龙族底蕴,不容小觑啊! 谢怜心里感慨,对于龙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可是清羽道人都未曾涉猎过的领域,因此,对尚宏发出邀请。 “不知龙君过去是否参加过祭鬼节?” “这是第一次。” “若是不弃,不如我们一起前去赴宴吧,我正好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龙君。” “这是尚某的荣幸。” 尚宏心中一凛,哪里敢说拒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 因为谢怜确实是和传说中的一样,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只是似乎对龙族内部的情况很感兴趣,一直在询问有关龙族的事情,不过她说话拿捏着分寸尺度,有些不该问的问题,也不会强人所难。 尚宏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一路走到城主府的时候,关系已经融洽的多了。 城主府之中,众人早就落座。 无生老祖就坐在城主的位置上,高于众人,显出了独特地位。 但枯骨老祖却也不甘于后,只落后其半个座次,针锋相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宴无好宴,气氛从一开始,就比较僵持。 只是二人还算克制,都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高喊声。 “飞云涧龙君尚宏先生到!” “谢怜谢娘娘到!” 这两个声音,让二人都露出了喜色。 只是很快,二人脸上的喜色都变成了古怪和迷茫。 因为谢怜进来之后,简单分辨了一下位置,然后就坐在了左侧,那是属于无生老祖派系的位置。 尚宏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连看枯骨老祖都没有看一眼,只是紧跟着谢怜的脚步,二人一边走,一边还在交谈。 “尚宏为何会跟谢娘娘搅和到一起?” 无生老祖满脸迷茫。 “尚宏为什么会跑到无生老贼那边去?” 枯骨老祖瞪大了眼睛。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极度诡异了起来。 本来争锋相对的二人,一下子都意识到了事情和自己所预料到的出了偏差。 无生老祖还好一些,谢怜和尚宏虽然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起,但他们坐在了他的这边,虽然摸不清楚尚宏的态度,但是谢怜的态度应该还是没有变得,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枯骨老祖则是猜忌心大起,他不认为尚宏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坐在无生老祖那边,让他内心很是不安。 “难道尚宏临时反水?不应该啊,我与他过往有旧情,请他出手都不愿,只是答应我出席宴会而已,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无生老贼给挖过去呢?无生老贼能够给出什么筹码?还有,他身边的这位是叫谢怜是吧……谢怜,谢娘娘,谢怜……” 枯骨老祖碎碎念着,忽然间觉得无比耳熟,心头一凛,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谢怜,谢娘娘!?” 他想起来了。 就是前几日,尚宏才跟他提起过这个名字,这一位似乎就是镇压了龙孙的那位,弄得整个龙族都如临大敌,甚至还要通天河老龙亲自来处理此事。 没记错的话,这一位似乎是个比较正派的修士,敖鼎因为发大水为祸,惹得这位生气,翻手之间就将其镇压了。 当时尚宏还以此来警告他,让他收敛一二。 只是枯骨老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一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可能这么差,好端端的那谢娘娘来万鬼城干什么?怎么就偏偏会被他撞上? 二则是觉得尚宏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他很清楚,尚宏之所以跟他说这些,其根本目的还是希望让他有敬畏之心,因此可能会往厉害处说。 真实情况,未必就有他说的那么玄乎。 当然,即便是枯骨老祖存着这样的心思,也不会有丝毫的大意,尤其是当看到尚宏跟着谢怜入座,并且态度隐隐显得很是恭敬之后,更是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眼谢怜,又看了眼无生老祖,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 “这老家伙,哪来的门路认识这一位煞星?” 本来预想之中这个时候就该要发难的,但事到临头了,出了这等变故,枯骨老祖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设想好的计划,全部流产。 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只能是以沉默以对。 宴会的情况,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火药味本来很浓郁,众人几乎都在等着双方大打出手。 可是事到临头,大占上风的枯骨老祖居然不说话了。 无生老祖见此,自然更加惊喜。 “谢娘娘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拉拢了尚宏,明显让这个老贼投鼠忌器了!” 他还以为枯骨老祖是因为尚宏被拉拢,所以才沉默了。 同样这么认为的人还有很多,其中就包括阴山老鬼。 阴山老鬼就坐在右手第二个位置上,一身绿袍,身形矮瘦,一张脸就像是被熨斗碾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整之感。 但这实际上和他修行的法门有关系,虽是活人,但体内阳气一丝不存,因此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对于枯骨老祖夺权一事,他内心是非常热衷的。 这些年来,枯骨老祖之所以咄咄逼人,其大部分原因,都是他在背后怂恿。 他很看好万鬼城的前途,想着赶走无生老祖之后,自己便可以和枯骨老祖平分此城。 到那时,大权在握,何等风光。 但如今只是一个尚宏疑似被拉拢了,枯骨老祖竟然就有些退缩了,这让他陷入到了焦急之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抢班夺权涉及到的并不是枯骨老祖一人,而是他们这个派系的所有人。 他怎么可能容忍枯骨老祖在这个时刻退缩。 顿时一个眼神,立即就有两个下属走出试探,举着一杯酒走向尚宏。 “拜见龙君,当日您大摆化龙宴的时候,我可也有去喝一杯水酒的,没想到多年过去,龙君仍然不减当年的半点风采,呵呵,这万鬼城我可是东道主,待会儿还有人心人肝做的大菜,龙君不如来和我一桌,好好吃个痛快!” 却不成想,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尚宏气的跳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谢怜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之后,更是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座当初化龙之时,大宴小宴摆了一月不止,来来往往的人少说也有数千人,谁知道你是哪个?再者说,本座什么时候吃人心人肝了,你休要胡乱污我清白,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尚宏冷冰冰的说道,态度显得极为恶劣。 和谢怜一路畅聊,好不容易感觉双方的关系亲近了一些,要是被这人莫名其妙的一顿说,坏了她的印象,那尚宏是要被气吐血的。 本来此人过来只是为了试探,当然还有一定拉拢的心思,但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尚宏如此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尚宏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君,而且还以脾气不太好闻名,人家摆出了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如果自己再敢往上贴,那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死了也是白死。 因此,二人不知所措的看向阴山老鬼。 阴山老鬼脸色非常难看,尚宏这么不客气的言语,让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尚道友好重的威风,今日祭鬼节大好节日,请你过来喝几杯水酒,难道我们还配不上吗?” 尚宏冷笑一声,说道。 “阴山老鬼,尚某与你可从未有过什么牵扯,你请我喝酒,我还真没有什么兴趣,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尚某可从来都对人心人肝人血这些物事不感兴趣。” “可笑!你当年化蛟之前,难道没有吃过人吗?现在倒是把自己撇的清楚!” “尚某还真没吃过人,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尚某心情不错,多少劝你一句,以后你还是多走正道为好,你阴山老鬼这么多年来,修邪法,练邪功,吃人杀人,无恶不作,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尚宏不想纠结吃人的问题,反正问就是绝对没吃过,他言语之间极度的不客气,直接就形成了一种对立的氛围,生怕让人以为他和阴山老鬼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这里是万鬼城,万鬼城之中有数十万鬼修!一千年来,更是有无数同道加入,这里面大多数可都是你口中所谓的多行不义之人,怎么,修邪法,吃人杀人就该死是吗?你尚宏即便是背靠龙族,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天下同道何其多也,你杀的过来吗?” 阴山老鬼霍然站起,眼眸之中释放出森冷之意。 他没想到尚宏的脾气这么冲,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可是要成宗做祖的人,这样的羞辱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你不必在此偷换概念,尚某可没有说自己要和天下鬼修邪道为敌,但你阴山老鬼,若是不服,我倒是愿意领教一二。” 尚宏丝毫不让,冷言冷语的说道。 二人瞬间就僵住了。 宴会的气氛,变得异常的诡异。 宾客们懵了,他们不明白,尚宏这个本该是枯骨老祖的助力,是怎么跳槽到了无生老祖那边去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正的大神通者,古仙复苏耶? 而且最为神奇的是,无生老祖一句话没说,尚宏就先跟阴山老鬼对上了,火药味还非常的浓郁,眼看着就有大打出手的倾向。 但他们也不敢劝,这可是真仙级数的对碰,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只是不少人都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向无生老祖。 “不愧是多年执掌万鬼城的巨擘啊,确实有些手段,竟然能让尚宏这样性格的人做到这一步。” 殊不知,无生老祖才是最迷茫的那一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这个局势变得诡异非常,尚宏莫名其妙被拉拢了不说,竟然还表现出了非常猛烈的攻击性。 枯骨老祖跟他有旧,尚宏都不愿意出手相助。 难道现在居然愿意为了老夫出手?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顿时看向谢怜,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谢娘娘到底是怎么说服的尚宏?” 唯一可能知道现场状况的就只有枯骨老祖了,碍于谢怜所带来的巨大威慑力,他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因此一声不吭。 但正如阴山老鬼所想的一样,几百年的计划,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天,这个节骨眼让他收手,他怎能甘心? 因此,心中纠结无比,见阴山老鬼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他倒是觉得是好事一件。 正好借着阴山老鬼,探一探谢怜的底细。 到底有没有尚宏说的那么的可怕! 谢怜虽然不知道枯骨老祖内心复杂且阴暗的念头,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得出这些人都各有各的算计。 她想了一想,看向极力表现出攻击性,想要自证清白的尚宏,笑着说道。 “龙君不必太过紧张,我相信你,而且,我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很多事情我即便是看不惯,但我也是讲道理的,不会轻易就对人生出什么恶感。” 闻言,尚宏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卖力表演,等的不就是这句话。 当下感激说道。 “娘娘明鉴。” 这一幕,可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前一秒还攻击性拉满的尚宏,后一秒就对一个人如此恭顺,这引发了众人的强烈好奇。 “此人是谁?” 许多人看向谢怜。 很陌生,似乎不是什么名气太大的人。 但没有人敢于小觑,因为他们看不透谢怜的道行。 阴山老鬼同样如此,他暂且放下尚宏,目光定格在谢怜身上。 冥冥之中,生出一种明悟。 “今日这变故,大概率都是因为此人!”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闪烁着寒光,上下打量着谢怜。 “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为无生老贼出头,你可要想好了,这老贼可是得罪过通天河那头老龙的,你为他出力,若是引得老龙不满,想必下场不会太好!” 却是存着吓退谢怜的心思。 但还不等谢怜想好怎么回答,虚空之中却是传来了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呵呵,看来老夫我来的正是时候,正巧看到有贼子盗用我名,行那威慑之事,只是你运气不太好啊,第一,恰好被老夫听到,第二,你是对谢娘娘说的这番话,谢娘娘可不见得会怕老夫啊。” 众人耳畔响起一声龙吟,下一刻只见一只巨大的青色龙爪自虚空之中探出,只是一瞬间,就将阴山老鬼擒住,然后像是丢小鸡一般,丢在谢怜面前。 下一刻,一个身穿青袍的白发老者出现在宴会中心,他笑意吟吟的看向谢怜,拱手说道。 “通天河敖平,见过谢娘娘。” “通天河!?” “敖平!?”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满座宾客全部都站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坐着,他们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通天河老龙的名号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修行界,即便是一些初入修行的小白,也有可能知道这一位传奇一般的人物。 龙族本来就是一个大族,无数岁月以来占据天下江河气数,无论外界如何变迁,龙族始终长盛不衰。 众所周知,龙族没有龙王,但是自老龙成名之后,天下龙族就隐隐以通天河为首了。 老龙从未说过自己要称霸,但在无数人眼里,他俨然就是一方霸主。 人的名树的影,此刻所有人甚至都忘记了万鬼城的争端,全部以一种朝圣般的心态,看向背着双手,站立在中心位置的老龙。 别说是他们,就是枯骨老祖和无生老祖也坐不住了,齐齐站起,眼里露出惊骇之色。 “这头老龙怎么来了万鬼城!” 一瞬间的恐慌,淹没了他们的心。 虽然老龙未必有恶意,但是这么一个“怪物”莅临,却带给他们无穷的压力。 若是惹得老龙不高兴,即便是摧毁这座城,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一位是真正的大神通者,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而此刻,这一位传奇存在,正在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向谢怜行礼。 这无疑是带给众人更大的震撼。 “这位谢娘娘,到底是何人!?” 无生老祖更是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谢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想过谢怜可能不是一般人,但从未想过,竟然能不一般到这种程度。 这可是老龙啊…… 无生老祖晕晕乎乎的,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尚宏会突然“倒戈”。 这可是龙族老祖都要平等对待的人物,他尚宏不倒戈难道还要针锋相对吗? “谢怜见过通天河龙君!” 从老龙突然出现,再到拿下阴山老鬼,不过刹那之间的事,即便是谢怜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面对老龙的行礼,谢怜感到受宠若惊。 这可是龙族的“无冕之王”,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物之一,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若是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奇怪的事情。 当然,除了受宠若惊之外,谢怜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尚宏说龙族会出一位够分量的人与她商谈龙孙的事情,但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一位亲自出马。 “区区龙孙,居然惊动了敖平,这龙族未免小题大做了些吧?” 谢怜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同时也意识到了,背后可能还出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谢娘娘不必客气,若是看得上老夫,只管称呼一声敖兄即可。” 敖平目光深邃,嘴角含笑,但心中却也是更加慎重了三分。 因为他发现,自己近距离接触,居然也看不出谢怜的道行。 “难道这一位,真是某位沉睡的古仙苏醒了?” 敖平心中思量。 若真是如此,那修行界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那我就厚颜称一声敖兄。” 谢怜拱了拱手,心里头怪怪的,老龙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是一位阅历无数的大人物,而她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四五十年,居然要和这样的老古董平辈相交。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严格说起来,丹阳子和跛脚真人的年纪都要比她大得多,她很快就平复了下心情,试探的问道。 “敖兄此次前来,是为了龙孙的事吗?” 她先前做过预案,想过龙族可能的反应。 镇压龙孙一事,虽然她占着道理,但毕竟折了龙族的颜面。 虽然说龙族似乎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但保不齐就会遇到几个冲动的,非要给龙孙找回场子也不一定。 所以说,谢怜是有最坏的打算的。 但今日来的是敖平,她这个最坏的打算显然就派不上用场了,若是龙族当真对她有什么坏心思,也不会让这一位传奇存在出马。 “敖鼎的那点小事,怎配得上老龙我亲自跑一趟?只是听说谢娘娘的大名,生出结交之意,故而不请自来,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老龙抚摸着自己的白须,笑呵呵的样子很是慈祥,言语之中也透着真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真的很想跟谢怜交朋友一样。 说话之间,老龙又看向天空,眼里闪过一抹溺爱之色。 “你这丫头,既然到了,还不快下来见过谢娘娘!” 空中立即穿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身穿淡青色的长,梳着马尾,头上戴着一枚玉簪子,眼眸灵动,唇红齿白,一副仙家玲珑的气韵,只不过却长了个包子脸,咧嘴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很是可爱。 这正是老龙最小的,也是最宠爱的女儿,通天河小龙女。 “敖小玥见过谢娘娘。” 她弯腰福了福,显得很有礼数的样子,只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是盯着谢怜看,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我爹说谢娘娘至少是和他一个级数的人物,是世间少有的,让小玥不可骄横,必须要讲礼貌,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爹头一回这么看重一个人呢,谢娘娘你真的有我爹这么厉害吗?” 此言一出,老龙顿时绷不住了。 当即瞪了瞪敖小玥,粗声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然后表达了歉意,对谢怜说道。 “我这小女儿,实在是宠坏了,谢娘娘莫要见怪。” 谢怜哪里会见怪,她只觉得小龙女灵动可爱,尤其是这张包子脸,粉嫩粉嫩的,更是让她有一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当下笑着说道。 “小龙女娇俏可爱,惹人心怜,我怎会见怪。” 旋即笑吟吟的看向敖小玥。 “你爹太过于谦逊了,龙族掌控天下江河,隐隐以你爹为主,虽无龙王之名,但已经有龙王之实了,而我不过山野闲人一个,没有半点名头可言,怎么能与你爹相比?” 谢怜说的是实话,她不认为自己跟老龙有半点可比性。 对方不仅个人实力超群,手里还掌握着难以想象的权力。 敖小玥鼓起包子脸,一点也不认生,直接走到谢怜身边,对着老龙做了个鬼脸。 “谢娘娘骗我,我爹平时什么都肯答应我,唯独来见你一事,竟然不愿意让我跟来,说是怕我乱说话得罪了你,何时见他这么小心过?你一定比我爹还要厉害对吧……我爹刚刚凶我,谢娘娘帮我教训他!” 这丫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眼里满是激动之色。 但是谢怜和老龙这两个大人却是都无语了,二人对视,大笑几声,自然不会把这童言童语当一回事。 老龙看了一眼四周围的情况,说道。 “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乌烟瘴气的,看着就心烦。” 这话说的,让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眉头狂跳。 前者则是看向谢怜,眼里满是求救之色。 从老龙嘴里听到这话,实在是有些吓人。 谢怜能够理解无生老祖的忐忑,笑着说道。 “敖兄此言倒是有些不妥,此地对我等来说,虽然是乌烟瘴气了一些,但对于天下鬼修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修行之所……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与其让鬼修邪道四处害人,倒不如聚集在这座城里,安安稳稳的修行,遵守城里的规矩,如此一来,也算是一桩大功德了。” 谢怜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要问她喜不喜欢万鬼城,自然是不喜欢的。 但她却觉得这座城池的存在是非常有必要的,无形之中解决了许多问题。 “谢娘娘竟然如此看重这座城?” 老龙眼里露出饶有兴趣之色。 “天行有常,世间万事万物,自有规律,似我这等生人,本能的是不太喜欢鬼物邪道之类的,但存在即是合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否认他们的存在吧?与其行那雷霆手段,倒不如因势利导。” “可是老夫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座城有娘娘说的那么好,据我所知,建造万鬼城的那一位,最开始也并没有存着这样的好心思。” 无生老祖脸色苍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谢怜。 老龙这是对万鬼城有意见啊! 谢怜想了想,说道。 “凡事论迹不论心,或许最初无生道友建城的时候,想的只是成宗做祖,独霸一方,但以最终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是给了天下鬼修一个修行之所,使得万鬼城在短短千年时间,就有了数十万众的规模……这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了,只是可惜,这些年来走错了路,本来挺好的方向,现在也偏离了正途。” 此话一出,该换做枯骨老祖心头狂跳了。 当即连忙凑上前来,冲着二人行礼,颤声说道。 “此事全是我的罪过,是我贪心不足,竟然要跟无生道友争夺权柄,以至于让万鬼城偏离了正途,但还请谢娘娘念在我还未铸成大错之前,从轻发落……” 他为之前自己的犹豫之举悔恨不已。 知道来的是谢怜,就该老老实实的拜见,什么也别想了。 枯骨老祖再也没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了,百分百确认,谢怜就是跟老龙一个级数的存在,根本不是他能够招惹起的。 “枯骨道友不必过于紧张,我对你的意见不大,若是你没有吃人肉宴的话就更好了。” 意见不大。 不是没有意见。 枯骨老祖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 结果无生老祖一个小跑,直接冲到他的身前,快速的说道。 “谢娘娘别担心,那些孩童没有生命危险,早在开宴之前就被我保下了,现在就在城主府里,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有老夫在,枯骨这厮休想害得他们丝毫!” 闻言,枯骨老祖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看向无生老祖的眼神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老贼,竟然落井下石!” 他气得发抖,自己一时不察,居然被无生老祖抓住了这么一个把柄。 当下又是愤怒,又是悔恨。 而那个最开始被老龙擒下,丢在谢怜桌前,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阴山老鬼,更是悲伤莫名。 “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起我吗?” 他感觉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夹在两个大佬之间,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无生老祖是得利的一方,自不必说。 枯骨老祖虽然未曾得利,但是先前尚宏跟他提过谢怜,所以早早就有心理准备。 唯独阴山老鬼,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 枯骨老祖这个没义气的,在看到谢怜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传音给他告知情况,反而存着让他去投石问路的念头。 恰好自己嘴上又没个把门的,提起老龙的同时被正主听到,第一时间就被制服了。 现在的他趴在地上如同死狗,明明能动也不敢动,想说话也没有插嘴的机会。 不过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两位大佬能够忘记他,忽略他的存在感,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但有的时候越是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就比如说现在,尚宏念着过往的旧情,还是打算为枯骨老祖说一句话,于是开口说道。 “老祖,谢娘娘,其实这万鬼城的祸端,并不能全怪枯骨,尚某自忖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心思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却也称不上多坏,他做这些事情,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和无生道友争夺权力,而且据我所知,这背后少不了阴山老鬼的怂恿……相比之下,阴山老鬼才是真正的歹毒货色啊!” 尚宏把责任甩给了阴山老鬼。 要知道二人前不久,才刚刚发生过争吵,甚至险些动手,尚宏这个时候甩锅,很难说没有个人情绪在里面。 但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说错,事实上阴山老鬼这些年来确实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 枯骨老祖虽然修的也是鬼道,但名声并不恶劣,在修行界里面最多属于是敬而远之的那种,不像是阴山老鬼,提起来能让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是个纯正的魔道修士,各种阴损险恶的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过去也曾经有正道真仙见不惯,来找他的麻烦。 只是这厮修着一门顶尖的遁法,即便是打不过,也能逃得掉。 在过了一段时间藏头露尾的日子之后,这家伙便来到了万鬼城,和枯骨老祖勾搭在了一起。 其心思很是简单,一个好汉三个帮,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名声不好,容易招来祸事,所以才看上了万鬼城的潜力,想要和枯骨老祖共治此城,成为一方枭雄。 有了势力根基后,谁再想动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枯骨老祖算不上什么苦修士,但对于阴谋诡计这些,确实谈不上精通,有了阴山老鬼这个坏的流脓的家伙帮助,这些年来才显得“手段高明”,将无生老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阴山老鬼昔日作为,今日便招来了祸事。 尚宏这一番话,将矛头直接指向他,弄得他背后冷汗直冒,连忙说道。 “尚道友怎能血口喷人?我阴山老鬼虽然确实做过许多错事,不被人待见,但这万鬼城的事情,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的吗?本就是一座鬼城,就该横行无忌,潇洒快活才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多数都是这样的想法,我不过只是顺应人心罢了,若是无人支持,我一个外来者,岂能这么快就占据上风?即便是追究责任,也断断不能全部都赖我一人,你说是吧,枯骨?说话啊,枯骨!” 阴山老鬼语速很快,越到后面越是急切,甚至有一种恳求的态度了。 但是枯骨老祖只是动了动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于是他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明白了。” 阴山老鬼惨笑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悲伤。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反而还坦然了不少。 身为邪道,他无数次想过自己的下场,就是因为不想落于一个凄凉的境地,所以才来到了万鬼城,打算在这里开辟出一番可以依仗的基业,却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反而葬送了他。 但他并没有什么话好说,落在通天河老龙的手上,也不算辱没了他。 枯骨老祖见阴山老鬼如此,心中自然是愧疚的,他知道阴山老鬼说的没错。 万鬼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是阴山老鬼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全城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心有邪念,不肯龟缩在一处,守着无生老祖定下来的规矩。 这就是人心所向,若是不然,事情万万发展不成这样。 可是要指望他给阴山老鬼说清,却是他做不到的。 虽然他做过的坏事不算多,但其本性还是凉薄的,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只能是低着头,不去看阴山老鬼。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开口为阴山老鬼说话,无生老祖在犹豫了一番之后,竟然说出了一番话来。 “阴山这厮所言,确实是如此,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前世也是真仙身,因为逍遥物外,散修一个,因此被人围攻时,孑然一身,落得个凄凉下场,之后虽然重修走了鬼道,活出了第二世,但却仍然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来到这魏国古战场,修筑鬼城,其意图也只是想开创一番基业,能够让自己不再落得个形单影只的下场。” “我之所以制定规矩,约束鬼修们的行为,其实还是受了前世思想,知道天行有常,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却不成想,这种道理只有我明白,并不得城中人心,即便是没有阴山和枯骨,再过些年头,也总会有更多不满的人对我逼宫的……此事这症结所在,还在于我。” 到了此刻,无生老祖看透了许多东西。 其实他的路线从一开始就走错了,他修筑鬼城,建立基业是没错的,可却万万不该大量收拢外来势力。 还是缺乏了经验,只是想着尽快扩张,却不知道外来者的心思更为复杂,不是他轻易能够掌控的。 他一个人掌管万鬼城还好,即便是心有不满,也无人敢说。 但只要多几个能够跟他分庭抗礼的外来户,人心一下子就会浮动起来。 若是再给无生老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他的一番自我剖析,无疑是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但阴山老鬼听了,却是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回过头来,复杂的看了无生老祖一眼,讥笑道。 “天下鬼修里面,就你无生是个烂好人,明明都走了鬼道了,却偏偏还讲什么破道理,这不是活该被人算计?而且现在你居然还为我说话,可笑可叹啊,你怎么能烂好人到这种地步?” 他嘴上嘲讽着,似乎很看不上无生老祖,但是眼神之中传递出的复杂,这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的。 “若是再给老夫一次机会,我断然不会算计你了,你这样的烂好人,算计起来是真的没意思。” 他如此说着,只是目光扫过枯骨老祖,又冷笑了两声。 最后的时刻,他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枯骨老祖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这位帮手是真正的离心离德了。 “无生这厮……唉。” 他心里头也生出了复杂之念,忽然间觉得无生老祖这个迂腐的家伙,也有那么一点让人敬佩的地方。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轻易是不会改变。 但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一句话,一件事,就很有可能会让人改变想法。 这就是人心,比世上的所有事情都要显得复杂。 谢怜看了看心思各异的三人,最终目光定格在了无生老祖身上,说道。 “道友前世孑然一身,被人围攻落了个凄凉下场,这一世吸取教训,想要成就一番基业,结果因为贪功冒进,险些又是一地鸡毛,只是我觉得,道友却不必过于自责和沮丧,世事无常,本就是难以预料的,在我看来,失败乃是一件常事,真正罕见的,其实是道友的这一颗善心。” “虽然沦为了鬼修,但并没有忘本,仍然有一颗人的心思,两相结合之下,这才制定规矩,设立底线,这是如此行径,在鬼修们眼中,却是难以理解的,属于是异类。” “但即便是异类又如何呢?路是自己走的,道友已经是鬼仙一流了,有资格选择自己的道路,这万鬼城本就是你所建立,说破了大天去,你也是城主,城池如何发展,还不是在道友的一念之间?至于那些外来的势力,虽然能够带来一时的繁荣,但终究只是虚假的,永远也无法做到上下一心。” 不被人理解,那就不需要被理解。 无生老祖已经是鬼仙了,到了他这个层次,有资格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理解了谢怜的意思,有些激动,更有些迷惑,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脑海之中有个简单的轮廓,但并不清晰。 当下连忙拱手,问道。 “无生请教谢娘娘,我到底该如何去做?” 谢怜注意到,就连老龙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等着她的说法。 谢怜沉吟少许,说道。 “我觉得与其想该怎么做,道友不妨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万鬼城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是一方势力,独善其身呢,还是说作为立身的根本,成为天下雄城,亦或许顺应天意,为天下鬼修开辟一条路,行永恒之道,建永恒之城?” 一言出,众人皆惊。 行永恒之道,建永恒之城? 这是何等大的口气? 时光无情,也不知道让多少风流人物化为灰灰,山海颠覆,王朝兴灭,谁人敢言永恒? 若是他人所说,基本上会被当成是胡言乱语,但这话偏偏是谢怜说出来的,立即就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无生老祖更是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之色,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神圣,再次长身拜下。 “请娘娘教我,如何让万鬼城成就永恒?” 谢怜笑着说道。 “我才疏学浅,阅历不足,我也不敢说我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只是一些个人见解,若是道友愿意信,那么姑且可以一试,若是不信,也无伤大雅,因为我也不敢完全保证成功率。” 在给别人建议之前,谢怜总是如此,不把话说满,而是留有余地。 但一如既往,她所表现出来的谨慎,在他人看来只是自谦的言语。 所以无生老祖疯狂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 谢怜苦笑着摇了摇头,但确实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道友有没有想过,这座城不是为自己而建,而是为整个鬼道所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外有天 “为天下鬼修所建?” 无生老祖满眼都是迷茫。 “这……此言何解?” “道友可知万鬼城有多少鬼物?” “若只是单纯以鬼物来算,应有四十余万,不到五十万。” “那老祖可知道这不到五十万的鬼物之中,有多少是站在枯骨老祖那边的?” “这……” 无生老祖回答不上来,而且他并不知道谢怜为何要这么问。 虽然许多人认为万鬼城鱼龙混杂,鬼修,妖邪,魔道都有。 但毕竟是建立在魏国古战场上的鬼城,其主要居民,肯定还是鬼类。 所谓鬼类,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也是规模占比最大的,都是从魏国古战场复苏的鬼类。 魏国古战场埋骨超过百万,并不可能做到百万生灵都化作鬼类,大部分其实都已尘归尘,土归土,只是怨气不散,阴气不散,使得此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些大批复苏的鬼类,现在是城中的主要居民。 第二种,则是外界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游荡于世间,漫无目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会迷失自我,变成空壳,然后在某一天,自行就散去,回归到天地之间。 这些孤魂野鬼,天然会被万鬼城这浓郁的阴气所吸引。 这就跟人类都向往四季如春,粮食丰足的栖息地是一样的道理。 鬼类自然也是如此,这属于是本能,它们来到万鬼城,受到阴气滋养,不仅不会迷失自我,还会更加清醒。 第三种,则是外来的鬼修。 这些外来的鬼修,大致又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看中万鬼城的得天独厚的环境,想要在此修行,第二类则是单纯想要跟同类在一起。 这三种鬼类,形成了万鬼城的主要人口,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反而是其次了,他们的数量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这就跟人类世界是一样的,一个城市之中,其占比最大的,一定是与谁都没有瓜葛的普通百姓。 但普通百姓的意见重要吗? 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权者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乾帝如此,万鬼城也是如此。 枯骨老祖等人并不觉得拉拢这些普通的鬼类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是鬼城之中最为普通的一员而已,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谢怜不这么认为。 她看着迷茫的无生老祖,缓缓说道。 “我先前说,我认为道友所做的事情,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只是因为道友建了一座鬼城?还是说城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 “不,都不是,我真正欣赏的,是道友的无心之举,给了这世间的鬼类,一个能够安心居住的容身之所。” “许多人都喜欢把世道艰难这四个字挂在嘴边,人活着尚且如此,鬼类更是要艰难十倍,正如高高在上的人间君王并不在乎底层百姓的想法一样,这世间绝大多数超脱了的鬼仙,也不会把那些底层蒙昧的鬼类当成是自己的同族。” “何其不公?但世事就是如此,世人都说,鬼物害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鬼物却说,物竞天择,不害人怎么生存?” “矛盾似乎无法调和,但双方都忘记了,其实鬼物也是从活人而来的……正如人间百姓其实一生都没有太多选择余地一样,底层的鬼类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如果做个孤魂野鬼,迟早会迷失自我,消散在天地之间,只能修行,只能害人……” “但在道友的这座城中,我却是看到了许多不需要害人,甚至不怎么热衷于修行,但是却仍然能够生活的底层鬼类。” 无生老祖动了动嘴唇,半晌之后才说道。 “我好像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这座城,给了天下鬼类第二条路〃¨。”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万鬼城的存在,给了这些底层鬼类,一个可以选择的余地,或许他们不必陷入到争端去,也不用去害人,不用被戾气所驱使,只要在这座城里,就能够像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我这两日在万鬼城之中走动,去酒楼吃过饭,去茶楼喝过茶,也在戏院听过戏,但更多的,其实还是走在平凡的大街小巷之中。” “然后我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万鬼城之中的市井,与凡人市井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鬼类不会挨饿,不会寒冷炎热,但仍然有着自己需要发愁的问题,那些幼小的孩童,也会跟人类小孩一样,做一些简单幼稚的游戏。” 谢怜回忆着这两日的所见所闻,提到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有些古怪的。 确实是在做一些简单幼稚的游戏,但一般都是比较阴间的,比如说猜拳,输了的就摘了自己的脑袋给大家当球踢,踢完之后没事人一样把头接回去……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座城真的给了鬼类另一个选择。 回忆前世的神话传说,鬼类是有自己的地盘的,比如说阴曹地府,据说大大小小有许多鬼城,可以容纳鬼类无数,都向凡人百姓一样,在阴司生存着。 但这个世界规则不全,连地府天庭都不存在,自然不必指望有这样的地方了。 无生老祖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弥补了这个缺陷,这才是让谢怜感到惊喜的地方。 “这就是让万鬼城成为永恒之城的方向吗?” 无生老祖有些踌躇,他隐隐间明白了谢怜的意思,毕竟他是有两世记忆的鬼仙,在思想上,完全是能够和谢怜形成共鸣的。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我认为可以尝试,人类有属于自己的城池,有着属于自己的家园,鬼类为什么没有?多少孤魂野鬼,本来在世间游荡,等待他们的只有自然消散这一条路,可就是因为万鬼城的存在,他们被吸引来到了这里,得到阴气滋养,反而能够延续下去。” 谢怜说道。 “我不敢说自己的阅历有多少,但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却是觉得天地有缺。” “有一句话叫做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此言虽然有些极端,但是却也道出了一个道理,那就顺应天意,总是会得到好处的,天地有缺,鬼道有缺,道友修建万鬼城,为天下鬼类创造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危害人间,在我看来,本就是大功德一件!” “假以时日,城中鬼类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不以图霸而存,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到那时,大势可成,万鬼城定会成为天下鬼类的圣地!” 一番话,说的无生老祖心中巨震,他往日存在于脑海之中,那个模糊的,不敢确定,隐隐之间只有轮廓的念头,忽然之间清晰了起来。 他忽然间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了。 他本来就在朝着这个方向走,虽然初心不是这样,但一路发展着,缓缓的浮现出轮廓,他隐隐能够看到一些前景,只是心中踌躇,不明白自己这样走下去,最终会是怎么样。 但现在谢怜的一番话,无疑是帮着他坚定了这个念头,给了他鼓舞和认可。 但这还不算完,谢怜想了想,又说道。 “而且我还发现,广宁府是没有城隍的,我自广宁府一路走到万鬼城,一路上说过的城镇,鲜少有城隍治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或许和广宁府多年来被龙孙祸害,太多人流离失所有关,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和天底下许多地方一样,广宁府并没有城隍庇护,这或许又是一种缺陷。” “因为没有城隍,因此妖鬼横行,善人被欺辱,恶人无约束,万鬼城竟然矗立在侧,为什么不能担起责任来,约束这些鬼类呢?” “凡是危害人间的恶鬼,全部拘来投入护城河之中,凡是那些恶人,生前不算账,死后算总账,城隍不管,万鬼城便可管,扬善惩恶,积攒阴德,自然也是契合天意之举……道友两世修行,想必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无生老祖受到了启发,仿佛又打开了一个方向。 他甚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枯骨老祖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老对手眼里的震撼和思索之色。 这是从未有过的方向。 若真是如此行事,这万鬼城还真就不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反而还拥有了一定的神道权力,虽然说没有正式册封,但做的事情基本上是一样的。 如果谢怜所说的这些真的都实现了,万鬼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难道真的能够成就永恒吗? 如果真有百万,千万的鬼类在此生活,那么谁还能把这座城从地图上抹去,谁人能承担起如此重大的因果? “娘娘所言,真是让老龙我开了眼界了,一座小小鬼城,本身不成气候,可是按照娘娘这般规划,假以时日,若是真的实现了,即便是龙族也要在这座城前退避三舍了。” 老龙闻言,眼里闪过深思之色。 他认同顺应天意的道理,也认同万鬼城发展的前景,唯一不认同的,或者说怀疑的,则是实现这一切的人选。 要做到这一步,何其难也。 无生老祖行么? 他上下看了无生老祖一眼。 “你这小辈,老夫确实是还记得,当初曾敲打过你。” 无生老祖苦笑,这叫敲打?差点让他回不来了,但老龙这么说了,他还能反驳不成?只能感激说道。 “多谢龙君不杀之恩。” 老龙淡淡说道。 “不杀你,是因为看到你身上没有什么血气,虽然是鬼修,但并不是恶道,所以才留你一命,若是换做这厮,早就不知道杀他多少次了。” 说的正是阴山老鬼。 不等无生老祖说话,老龙又说道。 “谢娘娘给你指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不需要老夫说,想必你自己也会去尝试的,不瞒你说,这世间很少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兴趣的了,但是你的这座城,却勾起了我的兴趣,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看看,当谢娘娘所规划的那些事情都发现了之后,这座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我却不看好你,你太心慈手软,太缺乏手段了,虽有一颗善心仁心,但还远远不够。” “要想建立这么一座以永恒为目标的大城,你还要多跟你的这两个对手学一学,至少该狠辣的狠辣,该出手的出手,如此,才能走的更远。” 无生老祖长叹,诚心诚意的拜下。 “多谢龙君指点。” 他也发现了这些问题,并且吸收了教训。 “很好,老夫期待着你这座鬼城的发展,将来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或许可来通天河走一遭,呵呵,老夫我可是真的想看看谢娘娘所描绘的前景。”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万鬼城的承诺。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宾客变了脸色。 老龙说出这番话后,万鬼城至少可得千年安稳! 无生老祖自然是狂喜,连连道谢。 但老龙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对以后的万鬼城他很感兴趣,但不是现在,处理完此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只是目光看向阴山老鬼,冷笑一声说道。 “老夫不是谢娘娘这样的好心肠,惩恶扬善的事情,我也有些年头没做过了,你之所以犯在我手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打着老夫的旗号,在背后搞风搞雨,让我很不满,所以,我不打算轻易放过你……就小惩大诫一番吧!” 说是小惩大诫,但实际上一脚踩下,几乎废去了阴山老鬼的八成道行。 后者一口黑血喷出,气息萎靡到了极致。 做完此事之后,老龙对这里的一切,都再也没有兴趣了,而是看向谢怜,笑着说道。 “前面说过,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若是谢娘娘有兴趣,不妨和老夫走上一遭,去一个真正潇洒之处。” 谢怜点了点头,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只是话音落下,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回过头来看向无生老鬼。 “那些被买卖来的凡人孩童,就我所见的,就有一个女童是被强行索来的,其父母本无买卖之意,你要好好查查,看看是否还有这些被强索来的孩童,如果有,还是将他们送回到父母身边吧……至于其他被父母主动卖掉的孩子,唉,就由你自行安置吧。” 说到最后,谢怜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只能推给无生老祖了。 “在下记住了,定会妥善安排这些孩子,该送回的送回,至于那些被主动卖掉的,我会亲自将他们养大,并且传他们道法,等他们成年后,由他们自己选择今后的道路。” 无生老祖连忙说道。 谢怜点了点头,这已经算是不错了,身形一闪,和老龙一起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呆愣的众人,还在艰难消化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即。 良久,无生老祖看向正在因为劫后余生而庆幸的枯骨老祖,沉声说道。 “枯骨,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 万鬼城的内部事宜,谢怜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无生老祖要掌握权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需要谢怜过多的操心。 她和老龙一样,都是心怀着期待,想要看看万鬼城将来有没有可能发展成谢怜说的那样。 几人遁入半空之后,尚宏便直接化出黑龙真身,竟然要担当坐骑托着几人离开。 谢怜下意识的有些踌躇,对方可是龙君。 但是看老龙和小龙女,都没有任何负担的站了上去,于是也不犹豫了,领着祝青青踏上了尚宏宽阔的后背。 “麻烦龙君了。” 谢怜小声说道。 “谢娘娘不必客气,这天底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尚某甘为坐骑的。” 尚宏瓮声瓮气的说道,声音如闷雷,在万鬼城上空那终年不散的黑云之中久久回荡。 众人站稳之后,他一个纵身,直接飞了出去。 祝青青下意识的抓住了谢怜的衣角,眼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居然能站在堂堂龙君的背上,有此经历,可以说是不枉此生了。 相比之下,小龙女这样的经历应该不少,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凑到祝青青跟前,自来熟的说道。 “姐姐不要害怕,其实也没什么,坐在龙背上很舒服的,尤其是我爹的后背,最为宽阔了,我以前甚至在上面跑马,以后要是有机会,带姐姐感受一下。” 这话一说,祝青青压根不敢接。 老龙更是吹胡子瞪眼。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但小龙女压根不怕,反而吐了吐舌头,拉着祝青青到另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见此,老龙叹息一声,眼里却满是溺爱。 “管教无方,让娘娘见笑了。” 谢怜自然不会在意,笑着说道。 “龙女能保持着天真烂漫,是一件好事,毕竟她的年纪还小。” 小孩子嘛,活泼一些总是好的。 只要不发展成熊孩子,去做一些让人不能接受的坏事,谢怜都是能接受的。 却不成想,这话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竟然让老龙神情为之一暗。 “年纪还小么?可不小了,只是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模样罢了……” 他明显因为某件事情有些发愁,这让谢怜感到好奇。 但老龙没有提起,他自然不会问人家的家事。 老龙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之后就和谢怜攀谈了起来。 “听闻娘娘和丹阳子有旧?” 谢怜点了点头。 “我确实是和丹阳子道友关系不错,承了他不少恩情,别的不说,这份来岷江赴宴的请帖,就是他转给我的。” 老龙回忆起往事。 “老夫与丹阳子过去也有一面之缘。” “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不错,那个时候他还未曾成仙,但已经是被广泛看好的仙苗之一了,呵呵,那个时候为了给老夫祝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请了不少炼丹师来炼丹,其中就有他一位,因为炼丹技艺超群,被我记住,不成想,再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是丹霞山祖师咯……” “天底下的真仙,绝大多数在龙君面前,似乎都只是毛头小子。” “哈哈哈,娘娘此言不错,老夫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人,有人死在了成仙路上,有人成仙后便放任自流,也有人锐意进取,继续追求道途……看的多了,便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喜欢观人,喜欢点评别人。” “哦?道友还有这样的爱好?” 谢怜微微一怔,说道。 “刚刚那无生道友,在龙君看来如何。” 老龙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中人之姿罢了,两世为人,却没有得到什么教训,前世失败,这一世若不是遇到娘娘,同样是个失败。” 谢怜想了想,说道。 “这个说法是比较中肯的。” 她对无生老祖印象不错,但评价其实不是很高。 别说是跟老龙这样的老怪物比,就是跟丹阳子比,他也是略显不足的。 至少丹阳子是真正的一派祖师,现在看着风格,当年创业之时,肯定也遇到过不少问题,但是都克服了,因此才是成功者。 “不过,两世的失败,或许只是一种酝酿也不一定,今日见了娘娘,或许其命数就改变了……呵呵,娘娘的那一番谋划,着实是让老夫大开眼界,若真是能够实现,那无生可了不得了,至少能成为与我同一级数的存在了。” 老龙带着笑,然后话锋一转,突然扯到了谢怜身上。 “我也只是凭着前人的经验在试言而已,成与不成,其实没有把握,还得看无生道友自己的努力。” 谢怜对于鬼城的期望,也来自于对于阴司地府的了解,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但是其中好的地方,还是希望能够传承下来。 “前人的经验?” 老龙却是寻到了话语之中的破绽,若有所思的询问。 “老夫自忖活了一把岁数了,却不知道世上什么时候出现过专属于鬼类的城池?娘娘所谓的前人经验,又是借鉴哪里呢?” 这就明显带着试探的意思了,他很想知道,谢怜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谢怜注定是不可能让他如愿了,只是苦笑一声,说道。 “不过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前世如一梦,自然不可能提起。 当初丹阳子试探的时候,谢怜大概也是这样回答的。 老龙见了,却是咧嘴一笑,他知道谢怜不想说,那么就不会追问什么,但还是有话要说。 “娘娘说的话,即便真是道听途说,谁也不敢不当一回事。” “龙君言重了。” “可没有半点言重,娘娘怕是不知道吧,你现在的名头,已经响亮的很了,我那几位老友,都传信来问我你的情况了,要不了多久,天下真仙都会知道你的大名。” “这……不至于吧?不过就是镇压了龙孙而已。” 谢怜愕然。 “不过就是镇压了龙孙而已?” 老龙咬着重音,摇了摇头说道。 “敖鼎那厮,是个不成器的,和他祖父一样,没有什么大成就,这些年来担着江神职司,却不做江神该做的事情,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偌大广宁府,都因为他变得荒废了,也就是老夫现在不管事了,若是换成年轻时候的脾气,不需要娘娘动手,我也要先废了他!就说这个孽障吧,若是娘娘直接将他杀了,甚至是剥皮抽筋了,念在他犯的罪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算得上是罪有应得。” “结果呢,娘娘没有杀他,只是将其镇压。” “镇压一个敖鼎不算什么,却将整个岷江气数都镇压了,这就显得有些骇然听闻了,族内因为此事,早就吵成了一锅粥,我这把老骨头为什么要出马?就是因为其他人都被娘娘吓破胆了,如此手段,当真可怖!” 他是在叙述着一件既定事实,只是叙述的时候夹杂着感慨。 但谢怜听来,却是云里雾里。 “我什么时候镇压整个岷江的气数了?” 这次换做老龙愕然了,他看向谢怜,发现其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当下便奇道。 “娘娘竟然不知?” “我是真不知道。” 谢怜摇了摇头。 “嘿,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事,族内因为娘娘之举惴惴不安,结果娘娘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趣!” 老龙合掌大笑,却是直接吩咐道。 “尚宏小子,改道去岷江,让娘娘看看她的杰作!” 尚宏沉闷的回应了一声,如钢铁浇铸一般的庞大身躯一摆,不知激起多少云雾。 本就距离不远,自然片刻就到。 很快,熟悉的岷江近在眼前。 相比于那一日波澜怒涛的样子,如今的岷江,显得温柔极了。 江水缓慢的流淌,没有任何风浪。 谢怜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同来。 但不等她细看,很快尚宏一头扎入水中,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龙宫之前。 然后谢怜就看到了被整个“冻结”,连江神大印都无法解脱的奇景。 “这……” 事实胜于雄辩,见到这一幕,谢怜更加惊讶。 这番天印,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分明是连带着岷江都给镇压了啊。 “看来娘娘是真不知道啊。” 老龙观察谢怜的脸色,神色变了变,又吩咐尚宏起飞,离开了龙宫,然后就到了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前。 老龙背着手,走到山前。 “不瞒娘娘,在见你之前,我先来到了这里,然后被震惊到够呛,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将这座山炼制成法宝,这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除此之外,我也觉得顺理成章了起来,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能够沟通地脉,镇压一条大江的气数,除了这座山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我本以为娘娘是有意如此,可现在看来,娘娘似乎并不知情,老夫冒昧问一句,娘娘知道这座山的来头吗?” 谢怜心中一动,立即问道。 “我确实不知道,还望龙君告知。” 老龙心道一声果然,但是眼里的神色却是更加的疑惑。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娘娘,是否知道天外天?” 天外天? 谢怜还是头一次听说,立即摇头。 “娘娘竟然不知道天外天吗?当真是怪哉,但是也合理起来了,不知道天外天,没有去过天外天,当然不会知道无量山了。” 老龙小声的嘀咕,弄明白了一个问题,然后更多的问题冒了出来。 以谢娘娘的级数,居然会不知道天外天? 但谢怜确实是不知道,不懂装懂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看向大山。 “龙君说到无量山,莫非就是它?”。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眼前的这一截断山,只是无量山的部分而已。” 老龙看着眼前的大山,眼神愈发的复杂。 “世人只知道娘娘镇压了岷江气数,让吾族狠狠栽了个大跟头,却不知道娘娘镇压岷江的手段,竟然是将这无量断山炼制成了法宝……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天外天无量道宗的那些老家伙们,只怕是都要因为娘娘而疯狂了。” 无量道宗? 谢怜更加迷茫,又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势力。 她本以为读了《清羽杂记》对这个世界不说了解七分,但了解个三四分应该可以。 但现在想想何其可笑,清羽道人在成仙之前所写的笔记,自有其局限之处,像是这云雾海,天外天,无量道宗这三处,他就从未提起过。 应该是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够资格接触到这些。 “娘娘莫非不知道无量道宗?” 老龙讶然。 他看到谢怜的神色,一下子也有些迷茫了。 这一位怎会连无量道宗都不知道呢? 新晋真仙不知道很正常,但是老资格的仙人,都应该了解才是。 难不成真就是一位沉睡许久的古仙苏醒了? 可就算是古仙,连天外天都不知道,那得是什么年代的古仙?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让老龙更加摸不透谢怜的底细。 “不瞒龙君,别说是无量道宗了,就是天外天,我也从未听过,至于云雾海,我倒是知道,但那也是丹阳子道友告知我的,他曾经赠予我仙茶,就生长在云雾海之中……” 谢怜苦笑着说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孤陋寡闻。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若是不懂装懂,迟早露馅,可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说她很是坦诚,承认了自身的不足之后,又问道。 “还请龙君为我介绍,这几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名堂?” 老龙沉思了少许,说道。 “娘娘既然问了,老夫自然是知无不言,只是这天外天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还请娘娘驾临登龙亭,待老夫摆下一桌酒菜,细说此事。” 谢怜点了点头。 “这当然是最好的。” 老龙摆的酒菜,定然不凡,谢怜也很期待。 只是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酆都大帝 她回过头看向镇压着龙孙的大山,犹豫了少许问道。 “那敖鼎呢?该如何处理?” 她本来也没一直压着敖鼎的想法,不然早就离开广宁府了,何必还在这里等着龙族来谈判。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龙族派来交涉的居然是老龙,而老龙则是根本不太在乎敖鼎的事情,甚至很少提起。 这反而让谢怜有些迷惑了。 难道就这么压着不管么? 那得压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蠢货,活该被压着,娘娘不必睬他。” 老龙却是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果然对龙孙的事情并不上心。 事实上这才是正常情况,他在龙族地位超然,又因为活得长,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敖鼎被镇压,岷江气数被封,这些足以让龙族动荡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却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只是心中好奇,不知道谢怜是通过什么手段做到了这一切。 这才离开通天河,来到岷江走动。 之后见了番天印所化的大山之后,内心的好奇到达了巅峰,心中更是涌出震撼之意。 事实上他早在两天前就来到这座山前了,一直在想办法搞明白谢怜是如何把无量断山炼制成法宝的,但最终却是做了无用功,根本无法想象。 因此,即便是他,也对谢怜有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评价。 现如今,在谢怜表明了自己的“无知”之后,他不仅没有因此而看轻,反而心中生出了更多匪夷所思的猜测,更觉得对方难以捉摸。 谢怜想要从他这里获取有关于天外天的信息,他何尝不想通过此事和谢怜交往呢? 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至于敖鼎? 即便是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堂堂龙族现如今的话事人,未得册封的无冕之王都这么说了,谢怜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回过头来同情的看了一眼龙孙,然后便随着老龙离开了。 依然是尚宏,化出真身驮着二人。 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坐骑,需要移动的时候就化出真形,二人站在山前闲聊的时候,就静悄悄的站在一旁。 若是让熟悉尚宏的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觉得分外诡异。 这一个性情桀骜的家伙,居然能有这么低眉顺眼的时候? 堂堂龙君为坐骑,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座险峰之上。 此峰立于云海之巅,只见一轮大日悬于云海,万丈金光笼罩。 而峰顶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木制小亭。 但结合着情景来看,这座小亭子也被赋予了非凡的色彩。 谢怜从龙背上下来,然后就看到了亭子上写着的三个古朴大字。 “登龙亭。” 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然后就听到小龙女说道。 “谢娘娘面子真大呢,我爹一般可不会在这里设宴招待别人。” 祝青青和她聊得来,关系不错,此刻小声咬耳朵问。 “龙君一般会在什么地方招待客人呢?” 小龙女掰着手指算道。 “我爹一般不怎么招待客人,即便是有人来龙宫拜访,一般都是我哥我姐来招待的,有的重要些的,我爹会吩咐安排设宴,只要那些真正的老朋友,他才肯出面,亲自设宴招待……至于这登龙亭,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祝青青了然的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她觉得谢怜完全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但谢怜自己却不能这么坦然,当下便拱手说道。 “龙君太客气了。” 老龙大笑了几声,说道。 “其实年轻的时候,老夫也是很喜欢招待客人的,那时候交的朋友遍天下,可是后来,岁月无情,那些朋友大多数都已经凋零,自那时,老夫就不怎么轻易与人结缘了……再然后,活的比较长久的我,就成了龙族公认的老祖,这个招牌对我来说什么好处都没看到,却平白无故的增添了许多压力,即便是相熟之人,也渐渐疏远,显得客气了些。” “到了现在,老夫的眼界也高咯,这天底下没有太多的事情能让我感兴趣,也没有什么人能值得我走出龙宫,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大梦一场。” “也就是谢娘娘了,让老夫迫不及待的想要认识,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老龙望着登龙亭这三个字,明显牵扯到了回忆,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怜受其感染,也露出笑意。 “龙君所言,让我深感惭愧的同时也极有压力,若是让龙君失望了,觉得我不过如此,岂不是白跑一趟?” 一言出,老龙自是大笑。 失望? 就凭那一座无量断山,他就失望不了。 这等玩笑话听过笑过也就结束了,他领着谢怜上前,走到亭子口驻足. “娘娘可知道这座亭子为什么叫登龙亭?” 谢怜想了想,说道。 “登龙二字,似有所指,莫非是谁的化龙之地?” 老龙抚摸着胡须,说道。 “娘娘所言正是,这个地方啊,正是老夫我过去的化龙之所,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回想那一刻,也都是惊心动魄,雷鸣电闪,天地倾覆,想要走蛟化龙,何其艰难?所幸,终究是得了一线机缘,跨过了生死大槛……自化龙那一刻起,只觉得天地顿宽,心绪振奋,只可惜此乃群山之巅,云海之中,无人见证,又觉得可惜,只是低头俯瞰,却发现这峰巅之上,竟有一座亭子,虽以残败不堪,但却是老夫化龙的唯一见证,于是将其重修,使其与群山云海同寿。” 说话之间,他轻轻拍了拍亭子的栏杆,就好像是跟许久不见的老友打招呼一般。 谢怜见此,轻声说道。 “龙君化龙,跨过生死悬河,群山为证,日月为鉴,又有这座亭子先生亲眼目睹,想想看还真是快意。” “亭子先生?” 老龙一听,顿觉得巧妙,连连赞叹。 “谢娘娘这个称呼真是妙极,日子久了,没个能说话的人,有的时候还真觉得这座亭子是个老朋友,有什么话能跟他说。” 这座亭子原本只是寻常,但经过老龙重修,材质肯定不俗,不然也不可能敢说出与群山云海同寿的话来。 多年来受龙气滋养,已然有些不凡了,进入亭子里坐下,只觉得外界的声音都变得若有若无了,想听时犹在耳畔,不想听时静谧无声,管他外界是寒冬还是炎夏,只在亭子里,便只是春景。 谢怜和老龙坐下,后者一挥手,自然是一桌子酒菜摆了上来。 小龙女虽然很得宠,但不是没有分寸的,知道这样的场合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于是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后,则是拉着祝青青出去撒欢去了。 至于尚宏,完美的带入了坐骑的身份,站在老远处一动不动。 老龙见了,让他离去,用不着他了。 尚宏似乎还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跟二人道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此地。 老龙所设的宴席,当然不寻常。 “老夫这通天河龙宫,有一位仙厨,会做一万三千六百道菜,老夫是个有口腹之欲的,过去经常带着这些菜吃,只是后来发现,一个人吃饭很没有意思,但这世上有资格与我一起吃饭的人又极少……今日遇到了谢娘娘,看来是能够饱餐一顿了。” 老龙眼中露出些许挑衅之色。 “一万三千六百道菜,不知道娘娘能陪我吃到多少道?” 他的这些菜,可不是凡品,本就是仙人境界的厨子所做,肯定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味道了。 每一道菜都不亚于一枚大丹,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即便是老牌真仙吃了,也会感到压力。 但对于他这头老龙来说却不算是什么,他的胃口是无底洞,肯定是能够吃完的。 那么谢怜呢? “巧了,我也是一个爱吃的人,之所以去龙孙宴,一大原因就是馋龙宫的美食,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不会放过的,当然,我不一定能陪着龙君吃到最后,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谢怜摸着肚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菜。 是真诱人啊! “哈哈,那就开始吧!” 老龙大笑着说道,然后抓起一根腿骨,一口就将其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怜的吃相当然没有那么狼吞虎咽,总体来说还算是文雅的,或者说,无论是谁跟老龙吃饭,对比一下都会显得比较文雅。 但她吃相虽然不难看,但是吃的速度却是很快。 二人开启了光盘行动,这不是比赛,但吃着吃着,难免会有一种较劲的心思。 无论是什么佳肴,吞入腹中,五大洞天发动,立即就将那海量的灵气卷走。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二人还在吃。 老龙也就罢了,但谢怜一个人类,竟然能够吃的丝毫不落下风。 这让老龙在惊叹之余,又确认了某些事情。 “这一位,当真是不简单啊!” 就在谢怜和老龙大快朵颐的时候,昔日喧闹的万鬼城已经彻底平静了下去。 对于万鬼城底层的鬼类而言,他们无法窥探到上层的准确动态,只知道祭鬼节后,无生老祖并没有从城主的位置上退下去,反倒是过去那些反对他的大小势力,陆续的离开了万鬼城。 从头到尾,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挠,只是静悄悄的退去,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这些大小势力的离开,瞬间就让万鬼城变了一副模样,原本势弱的城主府,再次掌握了实权。 于是不少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赢得居然是老城主!” 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无生老祖先前完全是被压着打,又是一人孤军奋战,几乎无胜算可言。 可是枯骨老祖呢,不仅有外援,更有大小势力的支持,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一手好牌,怎能输掉? 而且最让城中鬼类想不通的是,枯骨老祖若是输了,为何却没有离开万鬼城?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流言四起。 但万鬼城真正的上层,却是诡异的平静。 城主府中。 无生老祖,枯骨老祖,分主客而坐。 “无生,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夫已经配合你将城中旧部遣散的遣散,清退的清退,自觉就算是以后再见了谢娘娘,也算是有交代了,为何你现在还不让我离去?难道是还不愿意放过我吗?想让我跟阴山那厮一样,成你的牢中囚徒?” 枯骨老祖冷笑,眼眸之中满是戒备。 他和无生老祖的关系可不算好,这几日配合着他,将城中那些不大干净的势力都清理了出去,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要知道这些势力,很多都是他的旧部,虽然谈不上忠诚,但至少也是利益相关。 无生老祖让他配合这么做,无疑是等于让他自己挖自己的根基。 这让他怎能痛快? 只是顾忌着谢怜和老龙,不得不服从。 “枯骨,你说这话多少有些没意思了,阴山老鬼是有取死之道,过去无数次老夫都想让他死,但他沦落到这种境地,真的是我导致的吗?通天河龙君废了他的道行,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觉得不把他收监了,他就能活下去吗?即便是老夫不杀他,他平日里得罪的那些对家,难道会放过他?” 无生老祖说道。 枯骨老祖冷哼一声,这话他没办法反驳。 阴山老鬼完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老龙亲自动的手,再加上其过去犯过的罪过,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更别说,他的道行也被废了,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 “行,别的事情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为何不让老夫离开?难道你还想让老夫见证你的风光吗?” 枯骨老祖冰冷说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想让你留下帮我!” 无生老祖并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但听在枯骨老祖的耳朵里,却是嘲讽至极。 “哈!帮你?你是在羞辱我吗?” 他霍然起身,嫉恨说道。 “老龙君承认了你的地位,给了你承诺,让你稳如泰山;谢娘娘为你规划,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前路一片明朗……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枯骨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我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算得上是好运,我不敢奢求别的东西,尤其是你无生的怜悯,你让我留下来做什么?为你打下手吗?笑话,我还没有卑贱到这种程度!” 虽然承认了失败,但是他和无生老祖斗了这么多年,那种彼此对立的情绪是短时间内无法释怀的。 更别说,他就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条件? 但是无生老祖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给我打下手,你我都是同一级数,我怎会这样羞辱你?” “那你留我做什么?留下来继续与你分庭抗礼吗?” “分庭抗礼自然不行,但平起平坐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 枯骨老祖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无生老祖缓缓起身,他背着双手,眼眸满是深邃。 “这几日间,我听谢娘娘的话,思虑了很多,我意识到了我自己的短板,缺少魄力,而在这方面,你枯骨比我强的多。” “我打算改制,从此万鬼城不再有城主,而是分为东西二殿,你与我各掌一殿,平起平坐。” “你觉得如何?” 枯骨老祖动了动嘴唇,讷讷说道。 “你怕不是疯了?” 无生老祖深吸一口气,说道。 “谢娘娘的规划太大,太辽阔了,以我独自一人,很难完全把持的住,即便是有老龙君的庇护也不行,但若是加上你枯骨,那便多了几分底气。” “你和阴山那厮到底是不一样的,阴山十恶不赦,不可与谋,但你枯骨,总还是有些底线的,而且你有野心,也想做成一番事业,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业,能比得上谢娘娘的那一番规划呢?枯骨,别不承认,那一日谢娘娘说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很嫉妒,你也想有这样光明的前途,不是么?” “你想想,假以时日,若是万鬼城真的有千万鬼众,那这座城就会是天下雄城,会成为鬼类心中的圣地,若是这个数字能达到亿万,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小觑我们吗?但要做到这一切,我一个人是不足的,甚至加上你也不够,将来或许我们还会增加帮手……”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枯骨老祖沉声说道。 “你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吗?” 无生老祖点了点头,说道。 “若真想让万鬼城永恒长存,你我的格局就必须要打开,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让你将城中外来势力驱逐出去?真是我小心眼,想要看你的笑话吗?你太小瞧我了,我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心胸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和他们彻底的割裂,自此,划分界限,断绝过往,共谋大事!” 枯骨老祖几次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没有想到无生老祖会有这样的魄力。 但他是否动心呢? 当然是动心的。 他本来就是不甘寂寞之人,离开万鬼城后,本来也没什么好去处,大概率回到自己的白骨洞去,和过去一样平淡修行,但那样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吗?若是他喜欢那样的生活,何必要来万鬼城? 许多修行者认为,修到真仙是终点。 但对于真仙而言,成仙其实只是个开始。 打破仙人桎梏,从此寿元不再是紧要的事情,有了漫长的生命,就可以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或是开宗立派,或是寄情山水,或是逍遥自在……仙人有足够的余裕,去做想做的事情。 而枯骨老祖想做的事情,正是开创一番基业,从此也能成宗做祖。 但成宗做祖,又哪里比得上谢怜对万鬼城的规划呢? 一旦功成,那是何等大功德! 所以说,当无生老祖将这块大饼抛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沉默半晌,也只有最后一个顾虑。 “可是,这份前程是谢娘娘许给你的,我加入进来,可能吗?” 这是他最大的顾虑。 但无生老祖却是笑着说道。 枯骨老祖闻言,神色变了变,说道。 “若是谢娘娘真对你有什么恶感,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阴山老鬼更好吗?你现在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谢娘娘是个爱惜凡人百姓的,这一点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你将来多做善事,多行善政,也算是为过往赎罪了,以后若是再见到谢娘娘,你也有话可说.” “好,我答应你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些凡人孩童,移交给我,由我来将他们养大成人!” “你?” “放心,我会化身为一个人类仙人的模样与他们相处,我也会传授他们正统的道法,你不是说要赎罪吗,我便先从他们开始,我不敢保证他们将来能有多大成就,但至少不会为恶。” “若是如此,便是大善!” “我还有一个最后一个问题。” 枯骨老祖抬起头,看向无生老祖。 “你当真愿意和我平起平坐,不怕我再度压过你一头吗?” 无生老祖摇了摇头说道。 “我的心中只有这座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若你能压过我,那是你的本事,只要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远大的目标,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答应的事情。” 枯骨老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一拜,叹服道。 “我总算明白我不如你的地方了,或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实现谢娘娘的规划吗,从此之后,我愿意辅佐你,不管将来万鬼城再增设多少殿,你这一殿,都会为尊!” 他许下了一个承诺,一下子决定了未来的许多事情。 无生老祖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 此时外面却突然有鬼卒通报。 “报,阴山大人自尽了!” 自尽!? 无生老祖和枯骨老祖对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道行被废,一生努力付诸流水,换做是他们,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你为何提着阴山的头颅?” 只是“老朋友”就这么没了,终究还是让人唏嘘,无生老祖感慨少许后,看向鬼卒。 他手中竟然拎着阴山老鬼的首级。 不等鬼卒回答,那死人脑袋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无生!” 无生老祖下意识的一惊。 “你还没死?不对,你已经死了,只是残念!” 阴山老鬼脑袋晃悠悠的点了点,说道。 “老夫一生做尽恶事,有多么凄惨的结果也不意外,我是个阴狠毒辣之人,但只有一点尚可称道,那就是从来不欠人情。” “你无生替我在谢娘娘和老龙面前说好话,这份情谊我记下了,虽然将死,但人情还是要还,这颗首级不算什么,但你可以将其宣在城门口,老夫一生最得意的,便是所修行的一门瞳术,可看人心善恶……你不是要发展万鬼城吗?有我的这一对招子,能省却你不少事情!如此,就算是还了你的人情了,去休,去休!” 他阴沉的笑了几声,最后的残念也消散了。 只有两双招子释放出让人心惊的光芒。 左眼为白,右眼为黑,透着一种参透人心的力量。 二人没有想过阴山老鬼最后会来这么一手,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也罢,阴山也算是为万鬼城贡献过,就依他所言,将他的脑袋悬在城门上吧,只是从此,还叫万鬼城就不太合适了,你我当有凌云之志,这第一步,就从更名开始!” “那叫什么名字?” 无生老祖眼神明亮,胸中似有万丈豪情。 “酆为阴间,酆都,就叫酆都城,天下鬼类之都城!” “此等百千万劫难遭逢的妙缘乃是谢娘娘所赐,所以,我等以后尊谢娘娘为酆都大帝,以后无论成就如何,都要饮水思源,” 一言落下。 那远在登龙亭的谢怜,立刻有所感。 许久未曾露面的青铜鼎轻轻摇晃,鼎中云气顿生…… —— 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可不是个小数目,谢怜虽然也是个无底洞,但还是比不上真龙。 毕竟大口一张,就能吞海量。 所以老龙吃的肯定是要比谢怜要多一些的。 尤其是在前两天,老龙领先极大,比谢怜吃的要快一倍多。 可是等到吃了三分之二的菜肴之后,老龙就逐渐的慢了下来。 他先前吃的那么快,属于是鲸吞,但并不代表就不会消化。 毕竟是真仙所制的佳肴,随便一道菜里的灵气都不是小数目,数千道佳肴堆积,即便是老龙,也需要缓慢的消化。 但谢怜呢,从头到尾,却是一丝不变。 始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每吃一道菜肴,并不是囫囵的吞下,而是先品味道,咀嚼一番后露出享受之色,之后才大快朵颐。 数日过去,谢怜始终如此。 老龙见了,暗暗心惊。 “到底我是真龙还是她是真龙,谢娘娘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他看的出来,谢怜较劲的心思也有,但是不多,主要还是吃菜为主。 倒是他,一直存着比拼的想法,反倒落了下乘。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吃的也越来越慢了。 但他却是不知,谢怜表面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修行境界,自启灵而开始,到筑基,再到法相。 凝聚出观想神后,下一步便是命源。 所谓命源,指的是性命交修之法,将观想神和自身彻底融为一体。 谢怜才修行数月时间,但到底身体条件过于特殊,五脏洞天如饕餮一般,源源不断吞噬外来的灵气,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因为这个缘故,耽搁了她的修行速度。 但即便是如此,她数月突破到法相境界也可以称作是一种奇迹了。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瓶颈桎梏这种东西对于先天道体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若不是养着五个深不见底的洞天,谢怜境界定然不是现在这样。 老龙以为端上来的不过是些佳肴,正好试试谢怜的深浅。 却不曾想,这些美食对于谢怜来说是何等的大补。 首先是五脏洞天,在大量的吞噬灵气之后,心脏洞天之中的金乌扩大百倍,隐隐之间真的有了几分神鸟风范。 其他四脏,紫气再次增长,一直涨到了数十倍,一眼望去,四大洞天之中紫气茫茫。 就连七十二个窍穴之中,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得了洞天反馈后,太阳真火的火种增长至少十倍,谢怜所能驱使的真火数量以几何倍数上升。 而这,仅仅只是身体内部的一些异变,各种妙处现在还看不出来。 但作用于修为上的蜕变,却是实打实的。 首先是法相境界之后的命源境界,谢怜顺理成章的突破。 直接在识海之中开辟出命源。 金色的命源泛起波澜,金乌观想神冲入其中,沐浴着金色的法水,仿佛得到了蜕变。 金乌双眸之中透出人性化的光彩,顾盼生辉,仿佛活过来一般。 若是细看,定然会发现这个眼神与谢怜相似。 这正是性命交修所带来的变化,自此魂魄与金乌观想神彻底融为一体,心念一动,神魂出窍,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在话下。 命源境界之后,为灵台。 所谓灵台,指的是后心位置,与心脏互相呼应。 灵台一清,则明心见性,群邪辟易。 这一关是一道难关,许多修行者都卡在这一关,人之一生,最难的就是对自己的认知。 所谓明心见性,灵台清明,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情况,到了这个阶段,生命层次实现巨大升华,彻底铸就成仙的根基。 因此,许多修士都被卡在了这层境界,但这对于谢怜来说,并没有任何困扰。 灵气大量的填补,量变引起质变,片刻之后,灵台便成功开辟了出来,整个人脑海为之一清。 只感觉神清目明,再看天地自然,只觉得无比亲近,似乎伸手之间就可以触摸到天地之间的规则。 这便是灵台境界的精妙之处。 此境界为成仙的起点。 到了这个境界的道门修士,就可以获得真人的封号了。 能够被称之为真人的,最差也得是灵台境界的修行者。 像是跛脚真人,便是在灵台境界获得了真人的封号,之后随着自己闯荡天下,使得名头渐渐响亮了起来。 但他的境界并不仅仅只是灵台,他道行深厚,早在多年之前,就到达了元神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河社稷图 元神境是金丹大道的说法,在观想法体系之中,对应着这个境界的是神意境,观想神和魂魄再进一步的融化,一丝神念寄托天地,可以从茫茫天地之间,感悟世间法则。 但可惜,谢怜并没有一步抵达这个境界,在连续跨越了两个大境界之后,她最终停留在灵台境的层次。 “可惜差一步。” 谢怜心中说着可惜,但实际上并没有觉得丝毫可惜之意,她的修行速度已经突破天际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于自身境界,她不是很在意,一直以来的宗旨都是顺其自然。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体内的五大洞天,就是五个逆天之物,谢怜都无法预测这五个洞天的发展,只是能够明显感觉到,每次自己突破,五大洞天的内部空间都随之暴涨. 扯得太远了,谢怜真正依靠的,从来都不是自身的修为,而是青铜鼎云气。 只论境界,她哪有资格和老龙坐在一起畅谈,这些东西都是青铜鼎带给她的,这才是她真正的依仗。 即便只是区区筑基,也没人敢把她小瞧了去。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只论境界,她也能和老龙在一起畅谈。 因为她的灵台境,乃是【灵台方寸山】的灵台境. 这世界,没有比她更高的人了。 最终,一万三千六百道菜,尽数被谢怜和老龙吃光。 虽然老龙后面速度有着明显的放慢,但总体吃的还是要比谢怜多的,只是在内心深处,他却并不觉得自己赢了。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些许的吃力,而谢怜却没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怜吃着吃着,好像整个人都不一定了,气息几次波动,虽然幅度不大,很快就平复了下去,但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然不会想到,谢怜竟然是吃着吃着,就连续破了两个大境界。 “好久都没有吃的这么痛快过了,果然有人陪着一起吃饭,味道才是最好的。” 老龙摸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牙签,竟是毫无形象的剔牙,整个人显得很是放松自在。 “感谢龙君款待,这一万多道菜,真是让我大饱口福了……” 谢怜摸着肚子,心中感慨万分,若不是老龙,她怎么可能突破的这么快?这算得上是一个人情了,虽然老龙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自己并不能也装作没这回事,于是叹息着说道。 “只是龙君盛情款待,乃是厚恩,我总得要想个法子偿还才是。”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就没有几个喜欢欠人情的,谢怜也是如此,只是想想自身的情况,又不知道能给老龙什么好处。 对方毕竟是龙族老祖,能缺什么东西呢? 老龙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毫不在意的大笑。 “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称得上什么厚恩?说起来,我倒要感谢娘娘,能陪着老夫吃饭,要知道我可是很久都没这么酣畅淋漓的吃过饭了,至于偿还一事,就有些见外了,我……” 他正在笑着推辞此事的时候,谢怜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因为她感受到了体内青铜鼎的躁动。 “什么情况?” 谢怜瞬间分出心神沉浸在青铜鼎之中。 也就是刚刚突破到了灵台,神魂大幅度的增长,因此才能在不被老龙发现的情况下,分神去兼顾青铜鼎的情况。 还是熟悉的鼎中世界。 还是一望无际的灰雾之海。 雾气涌动,一道道云气在沸腾,隐隐间在勾勒着某个庞然大物。 谢怜知道,怕是这次又有人得了机缘,和她产生了羁绊,只是不知这次,应在了谁的身上? 她本该想到了无生老祖。 当初对无生老祖说出那一番话后,他就暗暗期待过铜鼎的变化,只是数日过去,都没有动静,于是自以为没戏了。 因此,此刻云气再生,他却是第一时间没有想到正主是谁。 但无需着急,云气勾勒之下,正主自然水落石出。 只是谢怜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次不是人,而是一座城?” 正是一座雄伟的巨城,饶是比记忆中的要大上百倍不止,但谢怜还是一眼认出,此城就是万鬼城! 或者说,至少是以万鬼城为根基扩建的。 等到云气勾勒出这座虚实相生的巨城之时,谢怜也清楚的看到了城门口牌匾上写着的三个大字。 “酆都城!” 她喃喃念道,下一刻,城池消散,巨大的云气浪潮喷涌。 青铜鼎之中的云气,几乎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 一次云气爆发,改造自身体质,开辟五大洞天。 一次云气特别大爆发,招妖幡,槐滢现,获天尊道果. 一次云气爆发,化虚为实,让《金乌图》成为一方世界,使得小金乌降临到这个世界。 这次云气爆发,却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改造,青铜鼎之中云气沸腾,隐隐间似乎有些不甘,似乎非要做点什么。 若是不管,极有可能再次外泄,弥漫到天地之间。 但谢怜已经有经验了,当着老龙的面,不可能允许云气“胡作非为”。 于是第一时间加以约束,或许是修为突破的缘故,他对于青铜鼎的掌控增强了不少,竟然真的稳定住了如此规模的云气。 只有少数的一缕外溢,被登龙亭所吸收。 然后下一刻,登龙亭立即就生出变化。 老龙本是说着推辞之语,但突然闭口不谈,因为他感觉到了登龙亭的变化。 眼眸之中立即露出惊色。 然后下一刻,又变成了叹服,对着谢怜拱了拱手,说道。 “谢娘娘的这个偿还,让在下无话可说……多谢娘娘!”。 老龙现在对谢怜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心服口服了,后者的这个补偿,让他再开心不过。 谢怜也感受到了登龙亭的变化,还真是无心之巧。 当下便笑道。 “龙君喜欢便好。” 吃完了菜,还有美酒。 这可是真正的仙酒,比丹霞山的百草酿还要胜出许多筹。 老龙举杯表示敬意,然后一口饮下。 “老夫我没有娘娘这般感悟红尘的心思,到了现如今的地步,能与我相交之人,已经是极少,过去的老友,能活到现在的不超过五指之数……修行路漫漫,行到最后,只剩下寂寥,能多一个朋友,是何等可乐的事情。” 他说着,然后顿了顿,看向登龙亭说道。 “道友既然已经得了点化,为何却默不作声呢?” 下一刻,就听到登龙亭发出一个略显稚嫩,犹如孩童牙牙学语的声音。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龙又问。 “你还有过去的记忆吗?可知道老夫我是何人?” 登龙亭说道。 “记忆尚在,本就受龙气滋养,有了灵性,对外界事物有所感知,只是朦朦胧胧,如在梦中,今日被点醒,仿佛如梦初醒。” 得了一缕云气,登龙亭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了。 它本身材质就特殊,多年来受到龙气滋养,更是透着不凡。 只是如他这般的后天之物,想要觉醒灵智,却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老龙虽然能够觉察到它的灵性,但是却无法帮助它更多。 但今日得了一缕云气,自然什么困难也就没了。 登龙亭刚一觉醒,就展露出非凡的底蕴,说话的时候最开始有些稚嫩,后来就流畅了起来。 并且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跟老龙聊起过去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是两个老朋友一般。 谢怜见了,也啧啧称奇。 “可惜了,你尚且不能化形,不能陪老夫喝酒。” 老龙聊了一阵,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 但登龙亭并不这么想,洒脱说道。 “以后若要聊天,随时可来,喝茶喝酒,就爱莫能助了……我生于群山之巅,看云起云舒,看日升月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如今觉醒灵智,我也不打算化形了,就做这山中一亭子即可,若是二位有朝一日感到寂寞,尽管来找我倾诉便是。” 老龙一怔,有些诧异。 “你根基扎实,底蕴非凡,将来或有成仙可能,若不化形,不是可惜?” 登龙亭笑着说道。 “没什么可惜的,一旦化形,凭空多上无数烦恼,道友看似是一族之尊,世间有数的大仙之一,可不也是烦恼连连吗?多年来,没少听你倾诉,此心寄托清风明月,就在这里平静度日,无忧无虑,挺好的。” 闻言,谢怜忍不住赞叹。 “好一个此心寄托清风明月,道友看的通透,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真是好事一件。” 老龙也释怀了,点头说道。 “也好,世间多污浊,若是真化形了,平白污了道友的品性,老龙我现在都基本不在世间走动了,也就只有谢娘娘这样的红尘仙,还对人世间留有眷恋啊!” 此话一出,三人都笑了。 其实谢怜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老龙是历尽千帆,人间的风景看得太多,看透了,而登龙亭则是一开始就立足于群山之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安静生活。 但谢怜呢?她两世加起来,不过区区几十年,怎么可能对人世间感到厌倦呢? 若是什么时候看上几百年,几千年,也许会有一天感到腻烦,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只是这话就没必要说了,说了也没人信。 经过了这档子事,谢怜明显能够感觉到,老龙对于她亲近了许多。 甚至可以说是感激。 这老家伙虽然传闻之中很是孤傲,但实际上却很珍惜朋友,老朋友已经剩的不多了,如今能多一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登龙亭,可以称得上是惊喜。 因此,在闲聊了一阵子之后,老龙主动将话题转回到了正轨。 “娘娘当真不知道天外天,无量山?” 谢怜放下装满仙酒的杯子,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一件奇事……” 老龙没有多问什么,斟酌少许之后说道。 “那娘娘可知道上古秘境?” 谢怜自然摇头,说道。 “上古秘境?指的是上古时期的秘境么?只是据我所知,上古时代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怎会有秘境留存?” 老龙摇了摇头。 “上古时代的痕迹是在人世间被抹去了,但并不代表就不存在,所谓天外天,其实指的就是一个个上古秘境。” 谢怜心中一动,知道自己了解到了真正的仙人秘辛。 “还请龙君解惑。” 老龙缓缓说道。 “解惑谈不上,只是一些真仙大多都知道的常识而已,娘娘今日不知,日后自然会知道。” “据传闻,上古时代,天地浩劫,一场大灾过后,大地四五分裂,许多地块,都被割裂了出去,大多数灰飞烟灭,消灭于空间乱流之中,但也有少数,形成了所谓的上古秘境,依然和人世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只是凡人感知不到,但等到了真仙级数,就会或多或少的接触到上古秘境了。” “毕竟真仙嘛,在人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挑战了,许多人都会前往上古秘境历练,想方设法的获得更进一步的机缘。” 谢怜眉头一挑,想到了清羽道人。 他如今就不在人世间活动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去了天外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真仙,难道上古秘境之中的机缘还没有被人挖掘干净吗?” “当然没有,为什么要称呼上古秘境为天外天呢?因为无法预测,许多上古秘境最开始不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突然出现,于是引得真仙争夺,据老夫所知,光是最近的这一千年,就已经有三四个上古秘境问世了……这些上古秘境,又分为三种,第一是比较温和的,就像是前面提起的无量道宗,就坐落于天外天的无量山之中,最早来到此地的真仙,继承了无量道宗的道统,于是便顺理成章的占据了此处,在此开宗立派。” “第二种是比较险恶的,机遇和风险并存,一旦进入,生死不知,即便是真仙也有陨落的风险,像是这些险恶的秘境,至今仍然存在着不少未解的谜团,即便是老夫,也不敢过于深入。” “第三种则比较特殊,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就比如说老夫曾经去过的一处,名为潮汐之地,每过六百年才会出现一次,一旦出现,灵气潮汐迸发,对于真仙来说都是难得的机缘,每次潮汐之地出现,可都是个大日子,许多真仙都会带着自己最得意的门人,前来吸收灵气……” 老龙说的很是细致,谢怜连连点头。 大概明白了所谓天外天指的是什么。 简而言之,天外天指的是一个个上古秘境,本来是和人世间一体,但在上古浩劫后,就割裂成了一块一块,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法则体系不同,文明体系不同。 就如同中的诸天万界。 凡人是无法接触到的,只有真仙级数,才能随时前往天外天。 现如今为什么真仙少再世间走动,其缘由就在这里。 大多数真仙都去了天外天活动,毕竟那里对他们来说,才称得上有些挑战。 对此,谢怜有所猜想,她穿越前的地球,是否也算是一个天外天的上古秘境呢? 老龙还提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许多上古秘境,甚至还有上古遗民,不仅仅是修士,还有凡人。 就比如说那无量道宗麾下,就有十三座凡人城池,不下千万人口。 除了凡人之外,还有古仙。 许多上古秘境之中,都有走出过古仙的例子,只是这些古仙一般很少存世,仿佛被天地所不容,大多数刚出来没多久,就会陷入虚弱,只有少数几个,能够免于灾厄。 说到此事的时候,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谢怜,显然是有所怀疑。 在介绍完了天外天的情况之后,老龙又着重说起了无量道宗。 “这无量道宗,就在无量山之中,传说无量山乃是上古大地上最高最险峻的一座大山,此山涉及到天大的秘密,镇压着大恐怖,过去上古时代遭遇大劫,最开始就是无量山的震动,之后,引发了天地浩劫……时至今日,无量道宗依托于无量山修行,十三座城池里的千万百姓,也都在无量山的庇佑之下,可以说,此山关系重大,涉及到天大的秘密。” “只是不知怎的,就在数千年前,无量山竟然突然坍塌,好好的一座大山,忽然断去了一截,险些让无量道宗崩溃……后来追查之下,发现竟是那阴阳童子伙同几个魔道,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触发了无量山镇压的大恐怖之物,直接导致无量山崩塌。” “事情还不算完,阴阳童子本意应该是想把整座无量山都给推倒的,但最终未曾成功,只能使得此山断去一截,这本来就已经是大罪,但这家伙贪婪成性,居然将半截断山都给盗走,这彻底热闹了无量道宗,决意诛杀此僚,先后召集五位真仙围剿,最终终于将这厮斩了,只是后来才知,这家伙竟然假死脱身了,还把半截断山也一起带走了,无量道宗追查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只能悻悻退去,不成想,此山竟然落在了谢娘娘手中,还被你祭炼成了法宝……此事若是让无量道宗得知,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如此。 谢怜总算是明白了这截断山的来历,点了点头说道。 “这半截大山确实是我从阴阳童子那里得来的。” 她将祝青青和阴阳童子的故事说了一遍,老龙顿时了然。 “那阴阳老魔真是找死,居然惹到了娘娘,就凭此事,无量道宗就欠了娘娘人情了。” “人情?难道无量道宗不会找我麻烦吗?毕竟我可是把他们的圣山都给祭炼成法宝了。” “哈哈哈,娘娘是多虑了,无量道宗还没那么不讲理,此事本来就不怪娘娘,谁让他们看管不严呢?还有一点,他们守着无量山这么多年,却无一人能利用此山丝毫,娘娘有能将此山祭炼成法宝的本事,他们若是知道了,第一反应绝对是又惊又怕,真见了娘娘,谁敢轻易开罪?” “说不得,还想认娘娘你为祖师,护佑无量道宗呢~” “原来如此……” 谢怜恍然。 接下来,老龙又与谢怜聊了很多。 这让谢怜长了不少对于这方世界未知见识。 而老龙也如同闲谈一般不着痕迹的问了谢怜很多问题。 对于谢怜的见解以及讲述的一些神话故事充满了震撼。 这让他确信谢怜肯定是一尊“古仙”. 而且是特别久远的上古时代的存在。 因此,老龙对于谢怜愈发的敬重了。 饮仙酒,谈古今。 多是一件美事. 然,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老龙自觉问的问题有点多了,再多问就不礼貌了。 于是为谢怜安排了通天河龙宫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居住的雅居,表示尊重。 他也有些自己的心思,想让谢怜多待些时日。 对此,谢怜也是欣然接受。 这通天河龙宫真是水中仙境. 夜幕降临,这里更显神秘。一盏盏水母灯笼挂在柱间,散发着朦胧的光辉。游过每一个角落,感受着水晶与珊瑚带来的清凉。此刻,这里成为了一片安静而又神秘的海洋世界。 穹顶闪烁着繁星,那是无数海藻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起伏,仿佛是天地间的屏障。龙宫下方,一群群银色的鱼儿穿梭于海底丛林间,偶尔闪现出点点光斑。 巨大的水晶簇拥着弯曲的珊瑚,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与海水相映成趣,如同一幅生动的画卷。 躺在水晶床上,谢怜感觉无比的惬意。 老龙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虽然奢华至极,但是并没有让她感受到腻歪,反而有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祝青青和小龙女已然成为闺中密友,玩的可开心了。 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谢怜并没有孤寡老人的感觉,不过少了祝青青的叽叽喳喳,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 有些无聊的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那毒物. 拿出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看去。 这毒物依然活着. 和上次一样,见到光芒涌入,它知道谢怜在注视它,小小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求饶之色. 灵性愈发通明. 同时这毒物的形象,也发生了大变化,周身呈现特别淡的金色。 现在的它,就像是一个蝉蛹。 恶、毒之性全无,甚至有淡淡的圣洁之意。 还有一点就是,之前泡成了纯黑色的酒水也变成了淡金色。 冥冥之中,谢怜心有所感。 天尊道果启发。 她好像知道这“毒物”是什么了。 这世间万物生灵,变化无穷。 但终究逃不过“胎卵湿化”四生. 何所谓胎卵湿化? 卵唯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 “胎”,就是由胎而生的。“卵”,一般的飞禽都有卵,由卵生。“湿”,有一种湿,才生出生命来。“化”,就是变化,自有化无,自无化有,变化出来的,这是化生。随其所应:“应”,就是感应。每一种的生,各有它的感应。 怎么样感应呢?卵唯想生:这卵生的众生就是一种飞禽、鱼类。飞禽要父、母的缘,连自己这种的业缘,还要有一种热力;卵生,有这四种的因缘。这卵唯想生,母鸡孵卵,母鸡在那儿菢小鸡子的时候,它在那儿趴着,热得不得了,它也不起来,一天只跑出去一趟,或者出去大便,然后吃点东西又回来,一心一意就孵那个鸡蛋,这所以说“卵唯想生”。 胎因情有:“胎”,就因为这一种情而有的。 湿以合感:这个湿生,要有太阳光、有湿性,才能化出众生。即要由太阳光和湿性和合,而有这个湿生。 化以离应:“化”,就是变化;有自有化无、自无化有这一种变化。 而这毒物. 谢怜观其过去无量世,至于今生,胎卵湿化皆有经历。 不过此时此刻,却是业力淡薄,未来似乎绽放无量金光。 原因便是因缘汇聚。 胎卵湿化应天地无穷。 不过却是如同车轮滚动,六道轮回不止休。 在这毒物遇到自己之后,业力逐渐减弱。 到如今,竟有那一丝不朽金意。 待到时机成熟,它便能化为金蝉子。 金蝉子大乘圆满之时,便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超脱生死,得大逍遥,大自在。 她受天尊道果启发,得知可将其炼化为自己的化身。 其所成就,皆在乎己身。 端是一件大好事。 至于该如何炼化,她也已经明悟。 将金乌图展开. 此图受到青铜鼎内大量云气滋润,早已经不是过去的凡俗之画,而是真的形成了一方世界。 且看画中,苍茫大海无垠。 放眼望去,大海之中有一座巍峨岛屿,岛屿之上,生长着让谢怜亲自作画的扶桑树. 树上金乌巢的小金乌还在呼呼大睡。 谢怜并没有打扰这个小家伙. 而是心念一动,进入画中世界。 扶桑树顶端。 谢怜素手轻轻挥动,淡紫色的光华涌现,印着八卦的大衍图便出现在面前。 她直接把金蝉蛹扔到大衍图正中,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化作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萦绕在大衍图周边。 见状,谢怜调动体内青铜鼎云气灌注。 四十八道介乎于后天和先天之间的神禁瞬间化为真正的先天神禁. 在这一瞬间. 四十八道先天神禁演化无量无边的法则散布画中世界. 胎卵湿化这四生,在画中世界产生。 万物生灵,可在此中造化。 六道轮回,顷刻生成. 同时,金蝉蛹的那一缕金意不朽,也融入了画中世界。 相比于以往的单调。 这本来小巧的世界瞬间形成了一方完整的宇宙。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虽然看似刚刚生成。 实际上自从无始以至于无终,此画早已生成,此画本就存在。 金乌图,不究竟。 本名换做:山河社稷图. 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 谢怜穿越的世界,不一定有山河社稷图的世界大。 或者说,她穿越的世界,可能就是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也包括老龙所谓的天外天。 不过就如同天尊道果一般。 她虽然得到了“山河社稷图”,但是掌握的仍旧如同孩童,沧海一粟,需慢慢钻研。 这件事需要慢慢来。 不能着急。 接下来.. 谢怜调动太阳真火同时借山河社稷图,施四象无穷之妙,将自己的一缕不灭灵识注入金蝉蛹之中。 如此,金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谢怜的化身。 金蝉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但是它的独立意识是谢怜,但又不全是。 怎么形容呢。 就如同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谢怜,和此时此刻的谢怜,但是还不完全相同。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又不同。 但是只要谢怜想 哪怕山河社稷图内的世界过了一万年,外面的世界时间都可以没有一点变化。 因此 谢怜想要看看把自己的金蝉子化身投入世界之后的成长。 玩一波养成. 而且,这个养成是有回馈的。 金蝉子成长拥有的一切,自己本身也是如此。 ”随感而化,应缘而生,你且去吧~!“ 谢怜对着金蝉蛹挥了挥手。 它便是有所感应一般,化作一道宙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量无边。 虽然说山河社稷图似乎是刚刚形成的,但是在其形成的一瞬间便已无始无终. 金蝉蛹穿越无尽光阴来到了某处星域的一颗生命古星。 谢怜这边则是已经来到了金乌巢里,倚靠着扶桑树,像是rua猫一样rua这睡觉的小金乌。 同时,面前出现了金蝉蛹的画面 跳轮山. 山高林密。 虎豹成群走,虫豸振翅飞。 苍鹰翱翔于苍穹,翎羽如铁,目光似剑,时而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利嘴叼起一条刚出壳的小蛇就振翅而飞。 鹰隼、蜜獾、浣熊、鼬、鹳等都在搏杀幼蛇,享受这难得的饕餮盛宴。 弱肉强食,本就是动物世界生存法则。 夏末秋初,万物丰收,食物充沛。 除了幼蛇,其他新生命同样诞生。 厚重落叶层中,一截枯枝藏匿在新旧落叶之间,同样在上演精彩的生命角逐大战。 经过一段岁月生长,枯枝中一颗颗蝉卵变成蝉蚁,通体白色,头小肚大,长有六足。 它们体型比蚂蚁还小,甚至比虱子都小。 蚋与蝉是天敌,喜欢将卵产在蝉卵呆着的细枝内,以便让后代一出生就能获取食物。 细小枯枝内,蚋与蝉蚁正展开一场大战。 黄白交织,互相搏杀。 只是蝉蚁力弱,不敌蚋虫。 大量被咬死,唯有少数成功反杀。 金蝉子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就面临生死危机,本尊谢怜赐自己不灭灵识,哪怕不清楚具体情形,可金蝉子明白自己若不反抗会凶多吉少. 虽然作为化身,它知道此方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未来毕竟能大成圆满,成就金蝉娘娘大法师. 可是,生命能重来一次,它早努力成就,肯定比浑水摸鱼强,所以它分外珍惜这次机会,不想就这么结束生命。 说一下,接下来会有大概十几万字的金蝉子剧情,它做为主角的化身在山河社稷图世界成长以及一切都能反补主角。 按照的剧情套路算是开了个新地图,不过对于这本书来说算是一个小地图,小剧情,也不能算新的,这段剧情能提现一下山河社稷图这个法宝塑造世界的能力。 还有就是金蝉子后续产生的一些能力对于后续主角在主世界以及天外天之后都是有帮助的,类似于小金乌,主角再多底牌,我现在每天更新差不多一万五六的字,估计十天左右结束这个小剧情,不喜欢的觉得浪费钱可等这个剧情过去再看。 这本书走的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的路子,希望大家不要有太大的戾气。 还有,感谢139大佬的5000打赏,感谢dcl大佬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和追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德经》,大觉金仙 它虽贵为金蝉子,有本尊的不灭灵识,可现在的肉身,比普通的蝉强不了多少. 求生欲爆棚的它本能地张口吞咬对手,口器专往眼睛等脆弱地方攻击,并扬长避短,扭动身躯,不断躲避蚋虫啃咬。 在方寸之地灵活腾挪,甚至利用木屑阻拦蚋虫,通过智慧,虚晃一枪,在蚋虫扑过来时,用力猛撞,将其撞到一根尖刺上。 蚋虫幼崽同样弱小,尖刺入体,轻易破坏其防御,挣扎片刻就四肢无力,迅速死去。 解决了对手,金蝉子没多待。 它知晓自己实力弱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趁着其他蚋虫尚未注意到自己,金蝉子立即有样学样,疯狂刨地。 其他蝉蚁主要依靠前足,它是六足齐动。 不久前刚下了一场秋雨,地面湿润,泥土松软,金蝉子第一个钻入地下。 置身土层中,它内心生出一股安全感。 只是金蝉子并未停下,依旧向着深处刨去,直到比其他蝉蚁挖得都深,依附在树根一条毛细根茎上,用泥土掩盖自身气息。 它这才如释重负。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硕大蚂蚁出现在泥土中,张开大口,锐利啮齿搏杀周遭蝉蚁。 一只只同伴被狩猎,沦为食物。 更有一只癞蛤蟆在刨地,舌头卷动间,不少蝉蚁被黏液沾上,沦为腹中餐。 生死时刻,气氛肃杀。 金蝉子紧张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树根更深处缓缓挪动。 好在它挖得够深,癞蛤蟆又被蚂蚁吸引注意力,转头相互厮杀起来,它这才逃过一劫。 ………… 光阴荏苒,三日转瞬。 地底深处,深邃幽暗,一个渺小至极的土洞藏匿在两根细小根须之间。 一只淡金色蝉蚁吸食完汁液后,趴在土洞深处,目光中流露出智慧光芒,满是追忆。 三日光阴,金蝉子已清楚自身处境。 谢怜娘娘以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磨砺自己,让自己感悟天地造化的体系,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成就,让谢娘娘本尊成就。 它本是那毫无灵智的域外毒物,有大福缘,得遇娘娘。 虽然刚开始被泡酒痛不欲生,但是再次过程之中,却是被娘娘的大功德沐浴,偶尔,有那么一点点云气吸收,觉醒了灵智。 后又被娘娘赐予一缕不灭灵识,彻底转化为先天生灵·金蝉子。 这是何等的幸运,百千万劫都难以遭逢。 它如何能不珍惜? 这三天除了吸食树枝汁液,金蝉子一直在挖洞,地下世界同样危险,凡事要学会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洞挖得深,四通八达,狡兔三窟,才有更大机率存活于世。 日升月落,三个月后。 金蝉子体型大了一圈,力气与速度都今非昔比,栖身地洞更是庞大,约深入地下一米。 时至寒冬,万物冬藏。 有赖于寄生大树的庞大,储备丰富,它所食汁液对大树而言,仅是沧海一粟,地下比地表更暖和,金蝉子不必担心冬季挨饿受冻。 这一日,它吸完汁液,如往常一样继续扩充地洞,想不到只挖掘片刻,眼前就豁然开朗,一个更大地洞涌入眼帘。 金蝉子所挖通道口,跟这个大洞相比,犹如米粒与苹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气息扑面而来,令其遍体生寒,毛骨悚然,心脏猛跳。 这个通道口位于地洞一处偏僻角落里,它探头看去,一只硕大黑鼠映入眼帘。 知晓挖到天敌洞中,金蝉子正打算填上口子,免得被盯上,丢了性命。 可大着胆子仰头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黑鼠体内发出炒豆般声响,体型猛然涨大一倍,皮毛油亮,体态臃肿,腰腹有碗口粗,原本开阔的地洞顿时变得臃肿。 随后,黑鼠醒来,鼠目发出半寸红芒,嘴角发出吱吱声响,透着一股喜悦之情。 它灵巧迈动四肢,奔出巢穴,去向不明。 金蝉子回神,立即拨动泥土,堵住通道口,里三层外三层后才松了口气,庆幸道: “好险!” 它没想到自家隔壁就是天敌巢穴。 幸亏这只老鼠似乎修行有成,太过喜悦,没注意周遭变化,否则,自己凶多吉少。 又堵上几层,做上标记。 金蝉子爬回地洞中心,依附在一条根茎上,自惊魂未定中彻底清醒,想到刚才那一幕,顿时激动不已。 “那只黑鼠双目竟能发出奇异红光,看来谢娘娘送我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有修行的地方,如此,待我明悟此界修行之法,便可以回馈给娘娘!” 想到此界生灵可以修炼,可以回馈本尊,她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与此同时~ 跨越无尽光阴之境。 此地名为祖洲. 于此东海之东岸,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广狭浩瀚,与东海等。扶桑在碧海之中,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于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扶桑神树的顶端,筑有一巢,周匝有太阳真火萦绕,煌煌之不可视。 巢中,小金乌依旧是睡眼惺忪,并没有睡醒,但它本能的依偎在谢怜怀里. 这小家伙似乎在做梦,明明在睡觉,却做展翅飞翔状,华丽的羽尾不安分的摆动。 谢怜宠溺的揉了揉小金乌的脑壳. 同时,她一直在关注金蝉子的一举一动。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量无边,虽然她是此画之主,但是对其了解不过是沧海一粟,繁星一点。 正巧,借助金蝉子的视角,去观自己画中世界的造化。 虽说金蝉子并无境界可言,但是却拥有她的不灭灵识,且此界无量无边,修行体系,亦是不尽相同,大衍图那四十八道先天神禁已经演化出无量无边的法则。 而且每时每刻,也会应缘演化无穷变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让金蝉子自己摸索,好过她显圣. 况且,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让金蝉子感悟此界无穷造化。 这是金蝉子的道。 也是她的道。 【造化】. 如此,她也能感悟更多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金蝉子所在的世界虽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但是谢怜这里就只是一瞬间。 如同她前世追剧,一样. 这便是山河社稷图之妙。 变化无端还变化,乾坤颠倒合乾坤. 心想事成。 当然,只限于谢怜,其他的谁都不好使—— 画面回到金蝉子这边。 日暮西垂。 夜色泼墨,为深山染上一层黑暗。 相较白昼,山林寂静不少。 大量动物返回巢穴,可也有许多动物昼伏夜出,开始活跃于密林之中。 一株百年老树旁出现一个细微洞口,一只浑身裹满泥浆的蚁爬了出来。 正是金蝉子。 距离发现黑鼠修炼之事已过半月。 这段时间,它一直在准备。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向上挖出一条通道。 泥浆是它用树木汁液与泥土混合而成,用来掩盖自己一身金皮以及气味。 确定周遭无危险后,金蝉子重新爬入洞中,默默等待,等月上中天,皎洁月光洒满天地,为山林渡上一层银霜。 深山内各类通灵开智的动物开始吞吐月华,采集天地灵气,它才终于动了。 集中注意力,金蝉子大口呼吸,努力半个时辰,并无月华入体征兆,反而精神疲惫。 尽管失望,可它早就做好心理建设,清楚修行不易,非一朝一夕之事,过程必然曲折。 期间,金蝉子看到了隔壁那只黑鼠,后者人立而起,张口吐纳间吸收皎洁月华。 它小心翼翼地将洞口堵上,层层密封。 这才迈动六足,返回洞府深处,趴在根茎上,吸食一顿汁液后,沉沉睡去。 直到睡醒,它再次向上爬行。 打开封闭洞口,望着晨曦,张口吐纳。 半个时辰后,依旧一无所获,金蝉子并不气馁,堵上洞口,重返地洞深处,饱餐后趴在根茎上,凝神思索,寻找解困之法。 它实力弱小,贸然去询问隔壁邻居修行事,只会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靠人不如靠己,金蝉子依本尊不灭灵识汲取灵感,猛然间她想起《道德经》。 受本尊谢怜娘娘不灭灵识的启发。 神话传说中,这篇著作是圣人老子所作,蕴含浩瀚智慧,穷究天地奥秘,藏匿修行大道;就是在现实,也被道教奉为无上经宝。 《道经》讲宇宙根本,阐述规律;《德经》讲道德精神,重在应用。 谢娘娘对经书记忆纯熟。 金蝉子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福至心灵想到之后,冥冥之中感觉诵念此经典,绝对有用。 于是它努力平复心绪,心中默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为天地之母……” 金蝉子心态逐渐平和,精神迅速恢复,神念以微妙速度增长,尽管难以感知,可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迟早会厚积薄发。 它全身心投入其中,连带脚下根茎都跟着受益,气机交感,同样在发生微妙变化。 诵经声完,金蝉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发现《道德经》玄妙,虽未让它脱胎换骨,但令自己心神平和,神采奕奕。 牵引月华时,它可是疲累不堪,睡了一觉才恢复过来;这次牵引紫气,它仅用心诵读一遍《道德经》就显不同,可见这篇经文不凡。 金蝉子再接再厉,打算再诵读一遍,却发现自己明知内容这次却无法诵读一字。 这本经书反而在脑海中凝聚成一本古朴玉简,每一页都沉重如山,令它无法翻动。 与此同时,一道光芒闪烁,众多信息涌入金蝉子脑海,它仔细阅读,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兴高采烈,喜出望外。 原来,谢娘娘不灭灵识里面蕴含其初生世界的一切经典,都能使用。 而且 经书繁多,浩如烟海。 金蝉子不能全都据为己有,只能择一而用,刚才她完整默诵《道德经》,满足金手指开启条件,从此这部经书将会伴其一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以后,每次修行有了大突破,《道德经》才会开启一次,其他时间都会沉寂。 —— 谢怜这边,端是无比惊喜。 不曾想自己的一缕不灭灵识赋予金蝉子之后,还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不过谢怜并不觉得这是意外收获,或者自己后悔为什么刚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尝试。 因为,她虽然能够背诵很多经典,诗文,但还是有限的。 而赋予金蝉子的那一缕不灭灵识,确实把自己穿越前的初生世界的一切经典,都囊括了,就像是一个书库。 道藏、佛经,还有无数的经典,都通过金蝉子的那一缕不灭灵识,链接山河社稷图大世界,同时不断地生成相对应的天外天世界。 通过大衍图,谢怜可以随想随查,端是无比的玄妙。 比如说现在,金蝉子默诵,修行《道德经》。 而她亦是对此掌握,同时明悟。 诵持《道德经》,可达大觉金仙之境. 这个境界,不是她穿越之后世界的境界,也不是山河社稷图世界的境界,但是又是她穿越之后世界的境界,也是山河社稷图世界的境界. 如何形容? 逍遥于无何有之乡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当然了,此等究竟圆满的境界,对于现在的谢怜来说,这些还有点遥远。 不过,她很知足. 尝试诵持了一遍《道德经》,谢怜觉得身心清净,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心和喜悦。 这是法喜,玄妙无边。 甚至,体内青铜鼎的云气都增加了不少。 然过犹不及。 谢怜诵持一遍之后,并没有贪恋,而是继续关注自己的化身金蝉子. ………… 大梵天·往世星系. 轮转古星. 跳轮山. 夜幕降临,明月升空。 洞口泥土被拨开,金蝉子再尝试吐纳,这次她心神空无,很轻松就进入状态。 跟上次不同,同时得益于自己不灭灵识与谢娘娘的相互感应。 让它领悟了不少. 金蝉子明显感知到虚空中游离了大量光点,五颜六色,本应是初次得见,却冥冥之中意识到这类物质名为灵气。 半个时辰后,月华依旧未曾入体,可金蝉子脸上却浮现一抹喜色,相较于上次,这回已有明显进步,继续下去,她迟早会引气入体。 堵上洞口,返回地洞深处,金蝉子饱餐一顿后,靠在细小根茎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她再次醒来。 吸食完汁液,迈步向上爬去。 打开洞口,外界将明未明,正是晨光破晓时,金蝉子轻车熟路,再次进入空无境界。 对天地灵气与紫气感知更加清晰。 日月如梭,转瞬半月。 这一晚,正值望日,圆月当空。 她如往常一般修行,明显感觉到不同,一缕月华入体,流经体内,令她格外舒畅。 等其回神,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金蝉子睁开双眼,难以抑制心中雀跃,苦修半月,终于不负苦心人,她顺利引气入体。 堵上洞口,爬回地洞深处。 金蝉子没感到丝毫疲惫,反而觉得精力充沛,等情绪平复,她细心感知自身变化。 发现自己体型大了一圈,皮毛莹白如玉,淡金色的身体变得更有光泽了一些,不仅可以内视,体内还储存一丝法力。 尽管稀薄,可意义不同,这标志着她踏上修行路。 金蝉子没一朝得道就志得意满,嚣张跋扈起来,哪怕自己拥有谢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哪怕自己现在是先天生灵,哪怕自己所在的世界都是谢娘娘的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拥有着湿卵胎化,六道轮回。 她噶了虽然可以活,但是还得从头再来的修炼。 一朝得势就猖狂,就会跟隔壁邻居一样,数日前,她亲眼目睹那只黑鼠自命不凡,不像其他老鼠那般谨慎度日,反而在同类中耀武扬威。 结果被一只普通山猫盯上,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都成了其他动物腹中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在没有绝强实力前,跳得越欢,死得越快。 金蝉子要引以为戒。 这也是谢娘娘那一缕不灭灵识赋予自己的灵智才能够如此。 否则,无灵必无智。 当然,黑鼠陨落的影响不止于此。 跟这样一位天敌为邻,她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危机解除,金蝉子彻底放心。 翌日,金蝉子成功牵引朝霞紫气入体。 第三日,她顺利引天地灵气入体。 ………… 时值深冬,北风呼啸。 大雪封山,满地银装素裹。 按照生物习性,蝉蚁应该要冬眠一个月。 可金蝉子是个例外。 她有法力在身,无惧严寒。 每日里不是在修行,就是在挖洞。 时至今日,她被娘娘送到这方天地半载,修行满三个月,体型已如蚂蚁大小。 别说跟蝉蚁比,就是跟部分蚂蚁比,都算庞然大物,地洞更是深入地下三米。 这一日,她刚修炼完毕,隐约听见锣鼓声响,小心探头观望,就见远处一支队伍走来。 锣鼓喧天,唢呐齐鸣,披红挂彩。 四个壮汉抬着花轿前行。 金蝉子没感到喜悦,反而骨寒毛竖。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 出现嫁娶之事本就古怪。 何况,纸钱开道,纸人抬轿。 时至今日,她今非昔比,法力灌于双目,自能看破幻术,窥见本质。 眼前队伍内除了新娘是个大活人,其他都是纸人,这等幻术造诣,非金蝉子能敌。 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目前只是个小妖,没胡乱掺合,节外生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新娘跟自己非亲非故,没必要搭上性命。 金蝉子迅速堵上洞口,爬回巢穴深处。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蝉在家中坐,麻烦找上门。 —— 一位中年麻衣男子负剑匣入山。 在一株百年梧桐树旁拦下花桥。 “孽障,竟以死灵之身娶活人为妻,强取豪夺,逆乱阴阳,罪不可赦!” 中年剑仙怒喝,手捏剑诀。 背后剑匣震动,一柄利剑出鞘。 剑光寒如秋霜,一剑斩断所有纸人。 花轿落地,中年剑仙急步上前,抬手掀帘瞬间,身形猛然暴退。 阴风肆虐,日月昏黄。 浓郁阴雾中,光秃老树如鬼木张牙舞爪。 一只鬼爪朝胸口抓去,中年剑仙立即持剑格挡,虽反应及时,但依旧后退数步。 阴风呼啸,吹起桥帘,露出其内情形。 作为新娘的红衣女娇娥早就昏迷不醒,一旁坐着一位红衣厉鬼,正是新郎。 原来他早有防备,一直都在桥中。 若无意外,就与新娘交流感情;若有阻碍,正好出其不意地杀敌。 可惜,中年剑仙机警,偷袭不成。 “你是何人,敢坏本王好事?” 红衣厉鬼沉声喝问。 中年剑仙回道:“在下剑仙门彭华,游历山外村社,看不惯你恃强凌弱,强娶活人为妻,既然遇上,自要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话落,他手捏剑诀,剑匣震动。 三只长剑出鞘,剑刃冰寒,剑光犀利,划破虚空,朝着红衣厉鬼斩杀而去。 “不自量力,找死!” 红衣厉鬼大怒,周身阴气磅礴如潮,化为一柄长刀,立劈而下,杀向中年剑仙。 飞剑纵横,长刀力沉。 激烈碰撞下,四周顿时飞沙走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百年梧桐树距离最近,率先遭殃。 枝干纷落,更是被四溅火星点燃,百年积累尽付一火,照亮黑夜,驱散阴寒。 树下地底深处,金蝉子顿觉倒霉。 中年剑仙与红衣厉鬼的对话,她都听到,想不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自己啥都没干就被拆家,给上面一人一鬼狠狠记上两笔,金蝉子不敢耽误,立即朝着深处爬去,免得犁地三尺,暴露自己。 躲在三米深处,她这才感到安心。 这一刻,金蝉子满是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否则此次,生死难料。 要是谢娘娘在,自己肯定不害怕。 但是谢娘娘在的话,自己也无法成长。 况且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一花一叶一尘,都是本尊娘娘的孩子,自己已然得天独厚,生出仗势欺人之心,是不对的。 上面一人一鬼究竟打了多久,她并不清楚,反正为了自身安危,金蝉子拼命打洞,最后再次打到黑鼠地洞中。 这个邻居引气入体后,将地洞深挖至六米深,黑鼠死后,她专门来看过。 堵住了黑鼠洞口,将这个六米深洞当成备用避难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 梧桐树熊熊燃烧。 中年剑仙与红衣厉鬼生死搏杀。 一个剑意冲霄,一个阴气满天,他们针尖对麦芒,暂时斗得旗鼓相当。 眼见久拿不下对手,红衣厉鬼急了,眼角余光瞥见新娘,他眼里浮现一抹狠辣。 他挥袖祭出三只厉鬼,命他们拖延时间,自己则化为一阵阴风,重归花桥。 顾不得场合,放下帘子,当场采补。 红衣厉鬼每隔十年就会娶一次亲,所选女子皆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对他来说,是大补! 花桥之内传来惨叫声,气息渐弱。 中年剑仙火冒三丈,三柄飞剑分别斩杀一只厉鬼,将他们一分为二,后三剑合一,直奔花桥而去,来势汹汹,剑光无匹。 花桥被斩碎,红衣厉鬼飞起,随手将红衣新娘朝着中年剑仙扔去,同时立刻欺身而进。 中年剑仙接住女子,发现她已被吸干生机,由青丝少女变成白发老妪,生机断绝。 “孽障!若不杀你,我彭华妄为人!” 大怒之余,面对持刀而进的厉鬼,他立刻控剑搏杀,可红衣厉鬼实力大增,中年剑仙已不是对手,逐渐落入下风,很快就衣袍染血。 红衣厉鬼桀骜一笑,得意洋洋。 “今晚,本王要用你头颅下酒。” 中年剑仙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痛入骨髓,灵魂仿佛都被砍伤,他面色苍白,却不曾惨叫,反而眼神凶狠,神情坚定。 “孽障!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后时刻,中年剑仙不惜以命为代价,燃烧寿元,强行催动三柄飞剑,组成三才剑阵。 剑阵恐怖,剑光无尽。 厉鬼被重创,逃之夭夭。 中年剑仙强撑不倒,直到确认红衣厉鬼离去,他才口喷鲜血,双膝跪地,身子跪而不倒,凄惨陨落,魂死道消。 等到上面没动静后,金蝉子这才放心。 只是她没贸然冒头,直到翌日凌晨,天光破晓,泛起一丝鱼肚白,她这才出洞。 采集完朝霞紫气后,这才壮着胆子查看昨日战况,地面上一片狼藉,周遭生灵死伤惨重。 目前,这片地域内,金蝉子暂无天敌,她放心出洞,缓缓靠近中年剑仙。 确定其死绝后,爬上其身,金蝉子搜索起来,都说修行高人会有如意囊。 中年剑仙在现如今的她眼里,就是强者。 金蝉子尝试往这位剑仙腰间锦囊输入法力,果不其然,后者真有如意囊,她发现三册经卷、两个瓷瓶、几坛好酒与几两碎银。 欢喜之余,金蝉子运转稀薄法力,加持自身,拖着如意囊行走,蚂蚁能托起数倍于己之物,如意囊玄妙,内部空间大却重量轻。 金蝉子拖起如意囊,相对轻松。 将封闭的黑鼠洞口重新扒开,把如意囊塞进去,又将洞口堵上三层。 她这才放心,没在外逗留,重返地洞。 —— 扶桑树,天府国,道君坐其中。 谢怜目睹了一切,但并未插手。 对于这世界的一草一木,一切微尘众生无量边,她都有一种冥冥之中感觉。 如同自己的孩子。 虽然是山河社稷图的主人,能够管一切。 但是管一件事,因果无量就会产生无数事。 当然,她不怕任何的因果,但是没必要。 没必要的原因不是她冷血。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就像是一个人从娘胎出生,在他后天成长的过程中接触的一切,形成了他单独的个体意识和感知. 无数的人,有着无数的个体意识,个体感知,看似在同一个维度,实际上却不尽相同。 彼之毒药,吾之蜜糖. 谢怜是慈悲的. 且看她手中便有中年剑仙的生魂. 此刻中年剑仙的生魂没有丝毫的意识,如同大梦一般。 她没有让其轮回. 山河社稷图的世界无始无终。 或许在某处,就有天庭,地府. 大世界,小世界,数不尽。 以其功德,可以封神,封仙。 谢怜一句话的事就可以做到,不过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开辟了一个独立的天地空间将中年剑仙的生魂放进去。 因为,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她未来是要在这个世界定下绝对的天庭和地府。 自身的感悟以及天尊道果的启发,让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造化】. 中年剑仙心性不错,和之前的素心一样,当然两个人的方向是不同的。 但是幸运确实同样的。 他是谢怜通过金蝉子观察自己山河社稷图世界第一个幸运儿。 获得了谢怜的认可。 所以她不打算简简单单的封个小神,小仙的就打发了。 中年剑仙嫉恶如仇的性格,后续有大用. 轻轻的吹了一缕云气赋予中年剑仙的生魂之后,谢怜暂时就不关注了。 继续看向自己这谨小慎微的化身金蝉子这边。 说起来,看着金蝉子的经历。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惩恶扬善根本不存在,能够自保都不错了。 “苦了这孩子了,贵为我之化身,遭这份罪,放心吧,未来的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世人当尊称金蝉娘娘大法师.” 谢怜轻声呢喃道. ………… 且看金蝉子这边。 吸收灵气,恢复法力。 她继续挖洞,这次不是向下,而是向外,百年梧桐树已经烧焦,她需要向外寻找新的树木依存,获取食物。 虽说修行者能餐霞饮露,但她实力尚浅,不能完全依靠天地能量生存,树木汁液同样重要。 五米之外有一株老树,她在法力加持下全力挖洞,最多半月就能打通。 当晚,月明星稀。 采集完月华,金蝉子通过通道,进入黑鼠地洞,输入法力,打开如意囊。 她率先查看经卷,发现不识其上文字后,金蝉子立即失去兴趣,等来日习文再查阅。 两个瓷瓶,一白一青。 白瓷瓶以金蝉子如今法力,根本打不开,明显施加了封印,倒是青瓷瓶毫无阻碍。 打开瓷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她顿感通体舒泰,内心生出一股强烈渴望,知晓是好东西,金蝉子抓住机缘,滚动瓷瓶,倒出丹药,一颗白丸顿时映入眼帘。 尝试咬了一小口,发现并无危险,反而一股能量在体内运转后,她不再犹豫,大口吞吃起来,咔嚓咀嚼声在地洞内显得格外清晰。 一颗丹药入腹,金蝉子返回自家地洞,习惯性地靠在那条细小根茎上,她运转法力,全力炼化体内能量,逐渐昏昏欲睡,进入深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罡三十六法:【纵地金光】,狐狸和狐狸是不一样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一场春雨后,冰消雪融,万物复苏。 然而,百年梧桐树依旧焦黑,树下地洞内金蝉子未醒,只是开始结茧。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夏雨瓢泼,响彻山林。 百年梧桐依旧焦黑,金蝉子仍然沉睡,只是茧内身躯逐渐膨胀,淡金肌肤上颜色发出光华。 直到秋雨降临,叶片枯黄,地洞内才有了动静,一只铜钱大的蝉蚁脱壳而出。 金蝉子忍着刺痒,脱去外壳。 蝉一生要五次脱壳,每次都是蜕变。 地下四次,地上一次。 她没想到一颗丹药就省了自己一年积蓄,再次醒来,已经脱壳完成。 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受变化,金蝉子发现自己法力壮大数倍,神念强大三倍。 力气更大,速度更快。 熟悉自身变化后,她迈动六足,沿着通道向上爬行,打开洞口,发现时至深秋。 借着落叶,她仔细观察周遭变化。 发现因为梧桐树生机断绝,甚少有生物在附近定居,这成了一处安全所在。 重返地洞后,金蝉子继续挖掘地洞。 短短数日,她就挖出一条通道,依附到另一棵老树根系上,只是每次用完餐,她都会重返老梧桐那处地洞,依附在细小根茎上修行。 既因此地更安全,又因金蝉子在老地方更容易静气凝神,至于是何缘故,她暂不清楚。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其他原因。 白驹过隙,转瞬一个月过去。 老梧桐树旁来了两位年轻剑仙。 他们依靠手中罗盘,找到中年剑仙骸骨。 看着已被山中野兽啃成白骨的同门,两位年轻剑仙义愤填膺,其中一位白衣客愤怒道: “师叔一生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想不到竟就这样陨落山野,老天殊为不公。” “师兄,我等定不能饶了那红衣鬼王。” 年纪略大的青衣剑仙相对成熟,性格稳重,感慨道:“御剑乘风起,除魔天地间,此为我剑仙门之宗旨,师叔一生除魔卫道,如今为除魔而亡,算是死得其所。” 转而又道:“据山下村民所说,那鬼王是百年老鬼,非我等能敌,深山老林多妖孽,我等不能久留,收敛了师叔骸骨后马上离去。” “免得夜长梦多,徒增变故。” “至于此仇,自有师门长辈出手。” 两剑仙收敛了中年剑仙尸骨,又将新娘尸骨就地掩埋,拿着遗留剑匣,匆匆离去。 至于中年剑仙的如意囊,两剑仙猜测估计是过路野兽叼走或落入山野精怪手中。 想要寻回犹如大海捞针,只能放弃。 两剑仙对话,金蝉子自然听到。 剑仙门与红衣鬼王的恩怨,她不想插手也掺合不起,双方都是大佬,相较于这些大人物的争斗,她更关心自身修行。 作为娘娘化身,金蝉子的位格是很高的,没必要在成长期间,优柔寡断,沾染过多不必要的因果. 已经打磨一个月,将由丹药提升而来的法力彻底化为己用,她再次来到黑鼠洞中。 打开如意囊,打开瓷瓶。 瓶中有九颗丹药,她只吃了一颗。 啃完一颗丹药,金蝉子放好如意囊,重归地洞,趴在细小根茎上,沉沉睡去。 ………… 白云苍狗。 八年弹指一挥间。 金蝉子每年都会吞一颗丹药。 成蝉蚁九年,她蜕了九次皮。 体型上已有拳头大小,表面上看跟蝉蛹已无区别,只是体型更大一些。 她没有丝毫化蝉迹象,依旧生活在地下。 蝉鸣一夏,蝶舞一春。 跟她同批诞生的蝉蚁早就在四年前化蝉,尽情高歌后生命凋零,唯有她依旧存活。 成为这片地域最长寿的蝉虫。 根据娘娘的不灭灵识启迪,她金蝉子有一缕不朽金意,可保真灵永存. 金蝉子并不着急,反而觉得挺好。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默默耕耘日月久,厚积薄发展宏图。 她沉淀越久,将来化蝉才会越强大。 丹药已消耗殆尽,金蝉子第九次醒来时,感觉喉间仿佛堵着一块烙铁,格外难受。 她运转法力,尝试炼化。 想不到当真可以! 金蝉子想到了横骨。 传说妖炼化了横骨,就可以说话。 虫子没骨头,可依旧会有这种堵塞之感。 她大喜过望,专心炼化。 半个月后,烙铁彻底融化。 金蝉子感到一阵轻松,尝试开口。 “金……蝉……子!”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她说话有些生涩,声音结结巴巴,可到底不一样,日后只要勤加练习,终能话语流利,妙语连珠。 更重要的是,炼化横骨,口吐人言,是妖修为有成的标志,哪怕金蝉子不知修行境界,也知晓自己修行迈入另一重天地。 平复激动心情后,她尝试翻动《道德经》,顿时惊喜不已,这次可行! 金蝉子平心静气,口吐人言,低声诵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诵经声响彻地洞,道音渺渺,道韵缭绕。 她逐渐物我两忘,进入一种玄妙状态。 脚下根茎都跟着发光,流淌细微生机。 一篇道德经,金蝉子诵读了三个时辰。 等其醒来,她脑海中浮现一篇经文,名为日月炼气法,是诵读《道德经》顿悟所得。 山野精怪依靠本能吐纳日月精华,效率低下,这篇法诀能让金蝉子修行事半功倍。 同时,她还领悟出一门遁地的小法术,一日可行百里,在底下畅通无阻。 谈不上多好,却能让金蝉子在这片山林中如鱼得水,只要她不太跳,足以自保。 …………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悠悠八年,那是对于金蝉子。 她这里一点时间流速都没有。 不过“云养”金蝉子的她是看着金蝉子一步一步成长的。 她对于金蝉子的感情甚至超过了还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小金乌。 虽说被自己造化成为了先天生灵。 但是相对于小金乌,金蝉子还是太苦了。 作为自己的化身,她需要的成长经历是必然的。 金蝉子越努力,作为本尊的谢怜获得的造化就会越多。 就比如这八年孩子终于能说话了. 相对应的,作为本尊的她,以不灭灵识为媒介,借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法则为道基。 她掌握了与花草树木,万物有灵的一切生灵沟通的能力. 还有就是金蝉子领悟出一门遁地的小法术. 而谢怜借此掌握的同时以大衍图配合青铜鼎云气进行先天推演。 竟是领悟了天罡三十六法的:【纵地金光】. 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化作金光瞬息万里. 如果能够达到大乘,可普照过去、现在、未来。 当然了,这都扯远了。 谢怜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理论上,她的化身金蝉子得到什么造化,她会同等的获得。 但是她有青铜鼎,其中云气,可造化后天返归先天. 再加上现如今所在的山河社稷图世界以及所拥有的大衍图. 本来得到的小回馈就变成了大回馈。 这种躺着都能获得成就的感觉让谢怜很喜欢。 当然 她知道这不能达到究竟. 所以,在到一定程度之后,她还是会离开山河社稷图的世界。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一定的程度。 所以.谢怜给自己沏了一杯云雾仙茶~ 然后继续“云养”自己的宝贝化身金蝉子.—— 跳轮山. 当晚,明月高悬。 山林尽数被镀上一层银辉。 夜行动物出没,寂静山林暗藏杀机。 洞口被打开,金蝉子运转日月炼气法。 月华如练,被牵引而下。 她贪婪吸收,全力炼化。 半个时辰后,结束修行。 金蝉子心花怒放,这篇法诀果真不凡,短短一夜就堪比半月苦修,法力也更精纯。 当然了,除了这篇法诀的不凡。 她也知道自己修炼能够事半功倍也是得益于本尊谢娘娘。 娘娘有天尊果位,为妙果素月天尊. 是太阴娘娘,月神,太阴星君. 因此,天然对月华有亲和。 堵上洞口,她转身回洞。 春去秋来,岁月流逝。 吞噬朝露,吸食汁液,饱腹之余,金蝉子风雨无阻,吞吐日月精华,吸收天地灵气。 功行渐深,法力渐厚。 第十次蜕皮时,她领悟出一门法术,名为脱壳术,用法力强行凝聚一个分身,代替自己承受致命一击,自己则逃之夭夭。 第十五次蜕皮时,金蝉子领悟一门蝉蛊术,以蝉蜕为引,注入法力与部分血肉,可炼制蝉蛊,操控生灵。 第十六次蜕皮时,一只狐妖踏入其领地,地洞内,金蝉子被惊醒。 她悄悄爬上洞口观察,发现这只狐妖正在挖坟,挖十五前那个新娘的坟。 皎洁月光下,狐狸皮毛发亮。 红似火焰,这是山中最常见的红狐。 挖坟片刻,狐狸小心翼翼地抬头,左顾右盼,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并无危险后,就挥动前爪,低头继续挖坟。 躲在洞中,金蝉子能察觉到这只狐狸修为比自己略差,大概刚踏入横骨门槛不久。 不到半个时辰,坟墓被挖开一个通道。 狐狸越钻越深,出来时爪中拿着一个人头骨,死了十五载,骷髅头已有些发黄。 红毛狐狸人立而起,对着窍孔吹口气,散尽其中泥沙,后戴在头上,对着天边北斗躬身作揖,纳拜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发出狐叫。 狐狸拜月是修行,狐狸拜斗是修命。 旧说野狐,夜击尾火出,将为怪,必戴骷髅拜北斗,骷髅不坠,则可幻化为人。 想到谢娘娘不灭灵识蕴含的知识,金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 只见红狐拜斗,又摇晃几下身子,见骷髅头不掉,知晓结缘已成,立即后爪踏动,跳起一段古怪舞蹈,施展法术。 身形逐渐拔高,泛起朦胧烟雾,烟雾散去后,一位貌美女子浮现而出。 披着红纱,身材曼妙,容貌姣好,顾盼生辉间,弥漫一股娇媚成熟的风采。 明明是用少女骨,却幻化成了美貌妇人。 素手摸脸,又左右瞧了瞧,见爪子变手,皮毛消失,肌肤吹弹可破,红衣狐妖高兴得手舞足蹈,笑声宛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恰巧秋雨过后,不远处有一处积水洼,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红衣狐妖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对水自照,注视着水中艳若桃李的自己,不由喜笑颜开,媚眼如丝。 ………… 地下洞口,金蝉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对狐妖幻化成少妇,她并不吃惊。 因为自己那一缕谢娘娘的不灭灵识几乎通晓一切神话传说,包罗诸有,狐妖五十岁幻化为美妇,百岁成少女,千岁为天狐。 而今看来,这只狐狸有五十年道行。 五十年才炼化横骨,这是山野精怪常态。 金蝉子得丹药相助,又因本尊不灭灵识强大,得《道德经》加持,悟出日月炼气法,诸般机缘造化,方仅用十几载就有了今日修为。 思极狐女多情,最是耐不住山中枯燥,经常会幻化为人,下山与年轻书生谈情说爱。 她突然心中一动,想要试一试蝉蛊术。 张口吐出一粒青丸,青丸化为一只幼蝉,身材肥胖,浑身散发诱人芳香,体内流淌一丝法力,看上去像是刚引气入体的幼虫。 这正是金蝉子耗费一年光阴炼制的蝉蛊。 在其操控下,幼蝉爬出洞口,停留在五米远处,暴露在月光下,吐纳月华。 同时她立即遁地而行,远离地洞,狐性狡诈多疑,为了使其入套,她不得不谨慎。 果不其然,幼蝉很快吸引狐妖目光。 她用力吸了口气,湿润泥土中夹杂一股清香,狐妖双目骤然变得贪婪,出现一对竖瞳。 瞥了眼幼蝉,又见附近有一个狭小洞口,感应到周遭并无危险,放心之余,狐妖笑道:“好香的气息!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美味。” “成精的蝉可是十分罕见!” 幼蝉察觉不妙,立即迈动六足,飞快地朝着洞府爬去,只是狐妖速度更快。 红衣飘荡,宛如一阵风般拦住去路,抬手拿起幼蝉,她脸上笑容洋溢。 “你区区一只刚引气入体的小妖,如何逃得出姑奶奶的手掌心?乖乖被我吞入腹中,就是你此生最大造化。” 红唇张开,狐妖将挣扎的幼蝉吞入腹中,咀嚼一番,顿时感到无比美味,一脸享受。 “成了!” 金蝉子欢喜不已。 没贸然现身,她口念法诀,先尝试一下。 “哎呦,好痛!” 红衣狐妖顿时娇嗔一声,捂着肚子喊痛,连幻术都维持不住,破法成狐,倒在地上打滚,骷髅头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金蝉子这才放心,施展土遁到了狐妖身旁,瞧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号幼蝉,红衣狐妖聪慧,眼珠一转,转瞬清楚自己是着了道。 她心中愤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双目垂泪,故作可怜,哭声哀求道: “小狐无意冒犯前辈,若是哪里得罪,请前辈大度海涵,莫要与小狐计较。” 狐言狐语,最不可信。 谢娘娘的学生胡千里,那是特例中的特例。 金蝉子虽是跟狐妖初次打交道,但不敢大意,口吐人言道:“此地为我地盘,你不请自来,擅自闯入,更不问自取,就是大错。” “不过,你罪不至死,我只是为你种下蛊术,小惩大戒,从今往后,你若愿意效忠,听我号令,自会安然无恙;若你心怀不轨,阳奉阴违或誓死不从,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开门见山,道出目的。 红衣狐妖顿时悔不当初。 本以为一座孤坟,不会有其他阻碍,定能顺利幻化为人,想不到半路杀出一只蝉妖。 从此以后,她将受制于妖。 早知如此,倒不如去荒丘上搏一搏。 虽有可能遭遇鬼兵,但好过身不由己。 红衣狐妖眼珠一转,思考冒险一搏的可能性有多高,若一举斩杀蝉妖,或能解了蛊术。 没有生灵愿意被辖制,推己及妖,一眼看穿狐妖心中所想,金蝉子继续道: “我劝你放弃心中念头。” “若是我死了,蛊术无解,得不到抑制,立即便会爆发,定让你肠穿肚烂而死。” 红衣狐妖被吓住,心虚之余,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讨好道:“前辈误会了,小狐岂敢有这种犯上想法?” “没有最好!” ………… 金蝉子没抓着此事不放,转而问起狐妖来历,打听山林之事,狐妖受制,言无不尽。 通过她,收集不少信息。 此地名为跳轮山,绵延千里。 百峰林立,山高谷深,山中盘踞众多妖魔鬼怪,山外便是人族村落与城池。 他们所在地域,是跳轮山外围。 红狐来自十里外的狐狸洞,洞中有十几只狐妖,她是最先炼化横骨的存在。 昔日那只红衣厉鬼是荒丘之主。 荒丘位于跳轮山外围,百年前被红衣厉鬼霸占,上面阴气冲天,坟墓林立,大部分墓冢是红衣厉鬼命属下自乱葬岗搬迁而来。 他在荒丘自号为王,奴役百鬼千魂。 红衣狐妖不敢上山寻摸尸骨,听说了十五年前荒丘之主大战中年剑仙之事,知晓这里有骸骨,想来此地碰运气。 消化完这些信息后,金蝉子问道: “你已幻化为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在山中苦修,还是下山修行?” 红衣狐妖心思灵活,代入角色极快,立即躬身,恭敬答道:“愿凭主上差遣。” 深深看了眼狐妖,她没直接发号施令,反而说道:“莫要在我面前耍心眼儿,你有何打算,尽管道来,若敢谎骗,定要你好看。” 红衣狐妖心中一凛,转瞬老实,不敢卖弄心思,坦言道:“自古狐妖多靠采补进益修为,小狐早年曾下山偷鸡,有幸听得一些话本,被狐妖书生故事吸引,早就心向往之。” “原想着幻化为人,就下山入村社,找个顺眼书生,逍遥快活,尽情享受一番。” 此话一出,金蝉子心中一动。 这番打算倒是跟她不谋而合。 尽管她有这个打算,可若是狐妖愿意留在深山修行,可不会强迫她做这些事。 最多让狐妖到山下村社书塾内偷师。 既然她愿意,那就另当别论。 东海滨,扶桑树. 谢怜抿了一口云雾仙茶,悠然的看着眼前画面。 “这蝉儿愈发灵性,已和常人无异,能用心智谋略驭使狐妖了,好啊~” 看着画面中金蝉子的成长,谢怜欣慰的喃喃道。 同时想到了小宁镇的胡千里。 有些怀念那个小家伙了。 狐狸和狐狸是不一样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狐狸了。 她发现出了胡千里心性纯良的像个傻白甜之外,其他的狐狸不吃人都算是善良的。 几乎都是聊斋画风的. 如此,更能彰显出胡千里的弥足珍贵。 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等出了山河社稷图世界,她觉得自己如果想念可以去看上一看,顺便看看白素和青屏山众妖现在怎么样了。 悟得纵地金光法,可瞬息万里,哪怕是从通天河龙宫去丹霞山地界那边也不过是眨眼的事罢了.—— 跳轮山这边。 时如逝水。 一个月转瞬即逝。 红衣狐妖已成焦黑梧桐树的常客,经常半夜三更前来,待上半个时辰就走。 金蝉子除了修行、炼法、饱餐、挖洞外,还多了一项内容,就是识文断字。 一个月前,红衣狐妖下山。 下山前,她给狐妖起了个红玉的名字。 归来时,她已成功与一位书生结缘。 红衣狐妖谨记金蝉子吩咐,绝不找有家室的男子,却与山下村社一位不惑之年又死婆娘的老秀才厮混在一起,这出乎金蝉子意料。 询问她时,红衣狐妖得意洋洋,煞有其事道:“主上您有所不知,年轻书生固然血气方刚,可经验浅又学业不精,不如老书生阅历丰富,熟能生巧,哪能教人识文断字哩?” “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山下村社里的小翠姑娘,年芳二八,风华正茂,宁愿不嫁给弱冠之年的王大锤为妻,也要给五十岁的张员外为妾。” “不仅锦衣玉食,还被张员外每晚亲自教授学业,整日里快活儿似神仙。” “村人都说年纪大知道疼人,小翠这是掉进了福窝窝,嫁给隔壁王大锤才是受苦哩!” 一番话让金蝉子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干巴巴回道:“你高兴就好!” 所幸老秀才确实有料,肚子里墨水不少又经验老道,不仅鸡子管够,花言巧语,哄得红衣狐妖心花怒放,笑靥如花,还短短一个月,就教授了她百字。 红衣狐妖也紧遵命令,平日里虽给老秀才一些甜头,但不会肆意采补,每隔一个月才会进补一次,给老秀才留了充足时间恢复元气。 细水长流好过涸泽而渔! 这是金蝉子教给红衣狐妖的道理! ………… 时光匆匆,一晃半年。 得山下老秀才精心照料,红衣狐妖身材越发丰腴,宛如水蜜桃,散发诱人芬芳。 日子过得格外滋润,经常会带些东西回来,或是烧鸡烈酒,或是草药书籍。 偶尔也会听从吩咐,带些良种回来。 金蝉子通过她已学了数百字,沾染一些文气,不但更易入定,修行事半功倍,而且对山外事了解更清楚。 比如,无狐魅,不成村,她所在这片山域脚下有大小村庄数十座,每座都有一只甚至数只狐妖盘踞,有些靠卖肉,有些靠供奉,有些靠算账,混迹下九流之所,各有所长。 这一日,采完月华,送走狐妖,觉得时机成熟,文字储备应该足够,金蝉子返回地洞,穿过通道,再次来到黑鼠洞内,输入法力,打开如意囊,目光落到三册经卷上。 不同于上次睁眼瞎,这次金蝉子轻易就认出上面文字,了解其含义,三枚玉简,三册经卷,内容不尽相同。 一册是御剑术,记载了剑仙法诀。 一册是灵药经,记载了百种灵药。 一册是见闻录,记载了各类见闻。 粗略看过后,她目光集中在见闻录上,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修行常识,一部分是游历见闻,金蝉子是修行小白,第一部分正是其急需之物。 修行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一重天,每品都天差地别,九至七为下,六至四为中,三至一为上,各有侧重。 人为万灵之长,修行甚易。 妖族种族不同,修行难度不一。 胎生动物最易,狐猴为最;卵生动物次之,飞禽为最;最后是山石草木。 虫子仅比石木好上一星半点儿。 九品炼精,八品炼气,七品炼神,出身不同,下品称呼各有不同,道门称为上人、佛门称比丘、武者称武师、儒家称儒士、妖族称妖将、鬼族称鬼帅…… 十五年前那位中年剑仙就是初入八品的强者,金蝉子猜测红衣厉鬼估计也是八品,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后者自封为王。 六品是何境界,经卷中并未记载。 入品前,人族有引气、筑基、识道三关,大约要耗费十载光阴;妖族有开灵、引气、横骨、通脉、识道五关,即便是最易通灵开智的狐狸至少也要耗费百年光阴。 除非是像金蝉子这般另有机缘与传承。 同时明白妖族有如她这般的天生通灵者,引气入体才算是他们面临的修行第一关。 她昔日引气入体,却没能翻阅《道德经》,是其提前享受了造化,借娘娘不灭灵识。 在其帮助下才仅用半月就引气入体。 妖族通脉则是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小周天,虫族特殊,五脏残缺,经络不全,需要先以法力搭建任督二脉,这跟炼化横骨是一个道理,虽没有,但可以感觉到,凭感觉塑造。 虫妖、木妖与石妖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出岔子,走弯路,蹉跎岁月,甚至功亏一篑。 好在金蝉子有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中医理论与人体经络,这关难不倒她。 《见闻录》下部讲了中年剑仙的见闻,金蝉子这才知晓这片天地比他想象中更恐怖。 人族修行者繁多,流派五花八门。 有大儒坐镇庙堂,一语吼破妖王胆。 有剑仙仗剑天下,一剑了断不平事。 道门真人讲法,佛门金刚谈经。 人间四大皇朝林立,各自坐拥亿万山河,设有斩妖司、除魔殿等衙门,更人道封神,监察天下,震慑各方妖魔。 深山里妖魔猖獗,荒野中鬼怪横行。 废墟宅院有冤魂,花街柳巷藏精魅。 跳轮山位于大乾皇朝境内,只是一座普通山脉,山外有县城,城中有城隍。 妖魔入城,不犯事还好,一旦坏了规矩,就会被城隍派兵捉拿。 金蝉子也解开了多年疑惑,原来殒命在厉鬼手上的生灵,要么被吸食魂魄,要么被伤及灵魂,幸存者少之又少,寥寥无几。 昔日红衣新娘与中年剑仙死后不见魂魄,正是红衣厉鬼凶悍,吞了少女阴灵,又伤了剑仙魂魄,下场凄惨,才不得见。 她不知道的是,谢怜已经拿了中年剑仙的生魂。 造化无量。 金蝉子发现这个世界和娘娘的主世界不太一样,这个世界的体系似乎更为完善。 而这个世界,不过是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中的沧海一粟。 娘娘实在穹高无上,道果无穷。 只是不知,自己不断成长,娘娘得造化之后,能否依此,完善主世界。 收回思绪,金蝉子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天塌了有娘娘顶着,自己在娘娘的世界里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娘娘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了,自己只要安心修炼,获得更多的成长就好了。 放下玉简,收了经卷,金蝉子没继续查看,迈动六足,行于地下,转身归洞。 查阅经卷不急于一时,今日她已阅读众多内容,需要好生消化。 ………… 翌日,天光破晓,旭日东升,朝霞满天,蔚蓝苍穹,红云成片,景色绚烂。 运转法诀,炼化完朝霞紫气,金蝉子才折返入洞,继续阅读其他经卷。 《灵药经》中记载了百种灵药与几种丹方,其中就有她昔日所吞丹药,名为白芽丹,乃是九品灵丹黄芽丹的简化版。 用来给低阶弟子或是给被妖气侵染的百姓固本培元,中年剑仙出门时带了数瓶,游历天下数载,只剩下一瓶,便宜了金蝉子。 而白瓷瓶中所装灵丹则是黄芽丹,用来增进九品修行者的道行法力,是中年剑仙迈入八品前所用,灵丹珍贵,自要设下封印,防止灵气外泄,金蝉子修为不够,这才打不开。 春去秋来,叶片纷落,红黄相衬,整片山林都穿上缤纷衣裙,画面唯美。 三个月来,金蝉子除了修行炼法,就是翻阅经卷,做到了然于胸。 她炼化横骨已七载。 运用日月炼气法修行同样七载。 哪怕只有望日时节的满月才会让她一日修行胜过半月苦修,其他时间效果各有不同。 可哪怕是下弦月时,金蝉子修行一日都有两日功效,七载光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她已在横骨境积累了一甲子道行。 一场秋雨一场寒。 时值深秋,万物萧索之际,金蝉子再次闭关,这次她不仅要脱壳,还要塑造经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遁剑法总持诀 焦梧桐下,地洞之内。 一只蝉虫藏在光茧之内。 金蝉子抱元守一,专心修行。 奋一甲子之积累,借蝉蜕这个奇特现象,在光茧内模拟先天母体环境,塑造经脉。 虽仅有一分玄妙,但已足够。 法力奔腾,游走体内,自正面正中线上会阴起,运行于下腹、腹部、胸膛与咽喉,直至下齿为止,此为任脉。 又有一条路线自背部正中线上会阴而起,沿腰、背、颈、后颅、头顶、前头行走,直至上齿而止,此为督脉。 任脉主阳,督脉掌阴,任督两脉贯通,互通有无,阴阳相济,即是小周天。 金蝉子沉浸修行,不知岁月如梭。 因将闭关事告知狐妖,她这段日子未曾前来,不是躲在洞府内,就是跟老秀才厮混。 谢娘娘本尊不灭灵识启发. 金蝉子知道一味采补只会落入下乘。 既然红衣狐妖已是自己麾下小妖,她自希望她能走得更远,在识文断字时,金蝉子偶尔会传授她一些理论: 乾坤调和,纵欲生欢,乐极生悲,阴阳赤篆,以修长生。 在欲而无欲,居尘不染尘。 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费顾,以生宗而损性命。 肘后飞金晶,化气转河车,周天通王液,回光炼丹珠…… 红衣狐妖能领悟多少,听懂多少,钻研多少,金蝉子就不得而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何况,他们并无师徒关系。 ………… 秋尽冬至。 苍穹飘落鹅毛大雪。 河流冻结,群峰白头。 树梢、山石、落叶层上尽是皑皑白雪。 狗熊、蛇蟒等众多动物开始冬眠,也有一些动物饥肠辘辘,顶风冒雪,寻找食物。 焦梧桐树十里外狐狸洞,因有老秀才资助,大小狐狸这个冬季过得十分舒服。 鸡鱼管够,食物充足,不必挨饿受冻。 红玉并未在狐狸洞内,她直接住到老秀才家中,以后母身份,登堂入室。 地洞内,金蝉子心无旁骛,全力修行。 冬尽春归,冰消雪融。 春雷惊蛰,万物复苏,跳轮山转瞬披绿意。 各类动物出巢离洞,山林逐渐热闹起来。 蛇虫鸣叫,虎豹奔走,鸟语花香。 红衣狐妖上山,探望族中后辈,又到梧桐树下转了一圈,见主上没出关,她转身离去。 红衣飘荡,腰肢微扭,越发风采万种。 春末夏初,风雨如晦。 雷声通幽涧,水势上烟萝。 雷霆声惊吓禽兽,也惊醒洞中虫。 焦梧桐下,地洞之内。 响起一道咔嚓声,一只碗口大的蝉虫迈动六足,奋力蜕壳而出,通体青色,宛如美玉。 由内而外散发金光,照亮幽深空间。 沉寂一年,金蝉子终于醒来,顺利脱壳。 不但体型变大,法力大增,本体上鳞甲更坚固,六足更有力,而且跨过通脉门槛,顺利塑造任督两脉,迈入通脉境。 仔细体会自身变化,熟悉并掌控暴增力量后,她迈动六足,阴暗爬行,先到不远处的老树根茎上吸食汁液,后返回原地洞,沿着通道而上,打开洞口,呼吸新鲜空气。 可金蝉子依旧没化蝉迹象,尽管如此,她并不着急,毕竟自己已踏上修行之道,就是再蛰伏五载,甚至十载,都不为过。 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深则道楼高。 欣赏夏日雨景,听穿林打叶声,金蝉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少顷,她堵了洞口,转身回洞,如往常一般靠在细小根茎上,清心凝神,翻阅识海《道德经》。 地洞之内,金蝉子开口,低声诵念,神态虔诚:“……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经声朗朗,仿佛黄钟大吕,直抵人心。 道音缭绕,道韵弥漫。 金蝉子物我两忘,心入妙境,得见真理,身后细小根茎跟其一起绽放光亮,悄然积蓄,发生变化,只是藏锋于内,暂时不显。 修为越高,见天地越多,越是感到《道德经》艰涩难懂,诵念时间越久。 这大概跟“学愈进而愈惘”是一个道理。 六个时辰后,她这才醒来。 《道德经》重新沉寂,脑海悟出上下两篇法诀,名为阴阳炼形篇。 上篇是上乘双修法门,可提炼日月精华中的太阴太阳之气,凝聚九天清气与地下浊气,增长神念,增强体魄,性命双修,融为一炉,借周天运转,筑下强大阴阳道基。 修行至大成,可同纳阴阳,操控水火,掌控正反两极之力,威力无穷。 下篇是下乘双修法门,是上佳采补之术。 金蝉子决定修上乘阴阳法门,至于下乘之法,她打算传授给红衣狐妖红玉,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必须喂好料,只是不急于一时。 等她真正归心,再传授不迟。 免得鸡飞蛋打,到头来一场空。 ………… 山中岁月枯燥,修行更是乏味。 不少小妖修行初见成效后,耐不住修行之苦,或多或少有些懈怠,或下山谋出路,或投靠一方势力,或在本族称宗作祖,享受供奉。 因谢怜一缕不灭灵识,金蝉子道心坚定,视道如命,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无聊。 除了采集日月精华、吸收天地灵气外,她修行蛊术遁术与阴阳炼形法之余,还自蝉壳中挑选出一个,按照《御剑术》祭炼。 时至今日,金蝉子早就弄清自身品种,她是一种寒蝉,活跃于夏末秋初。 夏季炎热,五行属火,故名炎夏。 秋季肃杀,五行属金,故名金秋。 正因如此,她吸收天地灵气时,以金火两系灵气为主,壳中含有金系灵气,能充当炼制飞剑的材料,更易被其随心驱动。 由于寒蝉情况特殊,生于木,长于地,蜕于火,死于金,又金生水为寒,故而金蝉子还能吸收水土木三系灵气,只是侧重不同。 光阴不居,转瞬三月,时值金秋。 金蝉子正在洞中修行,突然心惊肉跳,她猛然惊醒,顿时警惕,知晓危机降临,多亏她神魂强大,否则,不会有心血来潮的预警。 跳轮山边缘,红衣飘荡。 少妇娇俏脸上神色惶恐,在山林间拼命奔跑,身后一位面相阴翳的灰袍老道紧追不舍。 这红衣少妇正是红玉。 “孽障,乖乖束手就擒,听命于我,贫道尚能饶你一命,否则,休怪贫道无情。” 灰袍老道威胁道。 见红玉未曾停下,反而加快脚步,他勃然大怒,手捏指诀,桃木剑顿时飞起。 剑啸声响,速度极快,划破长空,一剑就破了红玉幻术,在她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红玉惨叫倒地,任由骷髅头掉落一旁,化为一只红狐,咬牙忍痛,迈动四蹄,奋力朝着山林深处奔去,速度如风,快如鬼魅。 “贫道以为是何孽障?原来是只狐狸精!怪不得将孙家老爷迷得神魂颠倒。” “既然你不愿意为贫道所用,那留着你就是祸害,贫道就用你的皮毛向孙家交差。” “好得其举荐,入度仙观修行。” 灰袍老道目露凶光,持剑穷追不舍。 焦黑梧桐树旁,洞口被打开。 金蝉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暂无危险后,迈动六足,爬出洞口。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她不喜欢被动,更倾向主动出击。 既然心生警兆,就说明这劫躲不过,只能迎难而上,与其等着劫难上门,不如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惊慌失措,乱了手脚。 只有准备充足,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风险,直面挑战,未雨绸缪好过临渴掘井。 金蝉子绕着焦梧桐爬行一圈,将刚祭炼成功的剑蝉送入地洞,隐而不出,又将完成不久的蛊蝉埋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阴阳炼形篇修行岁月较短,目前她未掌控水火,只有这两物最具杀伤力,能拿得出手。 做完这些,金蝉子没有归洞,反而施展土遁术,躲在焦梧桐树后,留下洞口吸引强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 风不知何时停止。 四周顿时变得寂静,透着几分肃杀。 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急促脚步声与狐啸声逐渐由远及近,中间夹杂着尖锐破空声。 金蝉子顿时神情紧张,鳞甲紧绷。 一只红狐首先映入眼帘,皮毛带血,眼神惊恐,朝着此地奔来,她一眼认出是红玉。 一位灰袍老道持桃木剑,紧随其后。 “主上救命!” “求主上出手,搭救属下性命!” 红玉眼尖,跑到焦梧桐树附近后,立即直奔地下洞口,拼命大喊,表情恐惧。 灰袍老道起初吃惊,瞬间警惕,想不到此地有其他妖物盘踞,想必有些本事,否则,这只狐妖岂会过来求救? 可见洞口始终没生灵出现,任由狐妖悲泣哀求,洞中妖物始终无动于衷,灰袍老道虽没完全放下戒心,但也如释重负。 瞧着面露绝望的狐妖,他双眼微眯,左手微抿八字胡,笑容猥琐,小人得志道: “叫啊!就是喊破喉咙,可见你口中的主上出手相救?” “看来他有几分自知之明,感受到双方力量悬殊,不敢跟贫道为敌,你已成了弃子。” “若你愿意听命于我,贫道可以考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就真要斩妖除魔。” 红玉脸上绝望之色更浓。 这只狐妖虽贪图享受,但有几分气性,宁死不从,咬牙起身,摇动尾巴,张口吐出一股红色妖风,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好!好一个有气节的孽障!” “既然你不识好歹,贫道就送你上路。” 灰袍老道怒极反笑,咬破指尖,用指尖阳血涂抹桃木剑,增强掌心法剑威力。 他脚踏地面,腾空而起,持剑而上,一剑破妖风,红雾四散,威势不减,直奔红玉。 眼见就要斩狐妖于剑下,千钧一发之际,冷眼旁观的金蝉子终于动了。 ……… 咻~! 剑蝉自洞口中爬出,剑气化翼,振翅而飞,通体金黄,直奔灰袍老道。 老道看上去嚣张,实则老谋深算,身经百战,始终有一丝心神关注洞口,不曾放松。 剑蝉这蓄势一击,并未伤到他,老道横剑格挡,躲过致命一击,却也不得不倒飞回去。 红玉顿时眼前一亮,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灰袍老道则表情凝重,他杀妖多年,岂能看不出这只剑蝉有古怪,根本不是活物。 那只妖孽狡诈,定藏于暗中,等待时机。 一时间,灰袍老道神经紧张。 可他不动,金蝉子不会闲着。 剑蝉化为食指长的飞剑,犀利无匹,主动出击,剑气如万千钢针,如雨而下。 手段狠辣,密密麻麻,防不胜防!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东西不是越大越好,有时越短小越精悍。 长剑固然强大,一寸长一寸强。 可短剑、小剑、微剑也有可取之处。 灰袍老道运转法力,挥剑如风,剑气凝聚,形成一堵剑墙,将钢针剑气阻挡在外。 同时他激将道:“妖孽,难道只会藏头露尾,暗剑伤人?还是本相丑陋,见不得人?” “有本事出来跟贫道堂堂正正一战?若无本事,即便贫道今日身陨,传扬出去,天下生灵不会交口称赞,只会笑你胆小懦弱。” 焦梧桐树下,一只幼蝉破土而出,周身妖气浓郁,似乎是被激怒,正是金蝉子。 她操控飞剑,再次袭杀。 同时施展土遁术,转瞬出现在老道背后,张口吐出一团金气,顷刻化剑,同样飞出。 剑气锐利,飞剑铮鸣。 灰袍老道腹背受敌。 红玉眼前一亮,抓住机会,张口吐出一股烟霞雾气,红粉氤氲,演绎种种声色景象。 迷惑心神,牵动欲念。 灰袍老道咬牙,通过疼痛令自己清醒过来,破了红玉法术,旋即他脸上浮现一抹肉疼与果断,掌心祭出一道符咒,贴在身上。 手中桃木剑与飞剑正面交锋,发出金铁声响,飞剑倒飞出去,背后飞剑落到后背,却没刺穿,反而如扎在钢板上,难以前进。 伴着老道身上红光一闪,符咒化为灰烬,这柄虚幻飞剑也化为金气,消散一空。 灰袍老道反应极快,迅速转身,持剑下劈,动作行云流水,时机拿捏得十分到位,金蝉子躲闪不及,被一剑刺穿,当场毙命。 红玉一双狐狸眼瞳孔紧缩,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主上就这么被杀,不知想起什么,她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期期艾艾,号啕大哭。 一幅天塌下来、心如死灰的模样。 “主上!” 声音凄厉哀怨,哭声痛彻心扉。 灰袍老道截然相反,心情大好,放声大笑,他走南闯北,斩妖除魔,见多识广,知晓虫妖这类孽障主要依仗妖术逞凶,本体脆弱。 一旦妖术被破,立刻不堪一击。 这只蝉妖被他一分为二,已经死透。 就在这时,土层微动,一道金光飞速冲入老道口中,钻了进去,正是蝉蛊。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灰袍老道放松警惕,大意轻敌,反应不及,蝉蛊直接入腹。 等他回神,为时已晚。 “呕!” 灰袍老道双指探洞,使劲往外抠。 想要将腹中异物呕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狐狸狡诈聪慧,见主上身死,红玉起初确实惊慌失措,肝胆俱裂,毕竟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身生死更掌控在她手上。 可见金蝉子陨落,自己依旧安然无恙,没被蝉蛊反噬,她就知晓主上并未真正死去,只是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她心思转动极快,立即打起配合,佯装绝望,作出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 果不其然,灰袍老道没有怀疑,而主上确实在设局,如今蝉蛊顺利种到老道身上,红玉收了眼泪,转瞬眸光流转,笑得格外开心。 “别枉费工夫了。” “这是主上精心炼制的蝉蛊。” “种蛊者痛不欲生,会肠穿肚烂而死。” 大仇即将得保,红玉颇为痛快道。 话音刚落,灰袍老道就感到腹痛难忍,桃木剑掉落在地,整个身子都弓成软脚虾。 他感到万虫噬心之痛,发出凄惨叫声,很快就拼命抓挠,将自己抓得遍体鳞伤。 “好痛!好痛啊!” 掉落在地的蝉虫尸体化为光点不见。 迈动六足,金蝉子自洞口爬出,瞧着被制伏的老道,眼里浮现一抹庆幸。 灰袍老道修为在他之上,可压迫感不是特别强,应该是一位识道境存在,这场厮杀看似简单,实则步步杀机,能这么快结束,多亏了她提前布局,精心谋划。 先通过剑蝉与洞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再像是中了激将法般故意跳出来,将计就计;后施展脱壳术,假死脱身,李代桃僵;最后在对手志得意满时,发动蝉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能够以下伐上,以弱胜强。 “主上,身体是否无恙?” 红玉关心道,相较于之前的假模假样,这次语气神态都多了几分真诚。 可见救命之恩,让这只狐妖有些归心。 “无妨!不过是损了一年道行与一具蝉壳,代价甚小,数月即可恢复。” 金蝉子不在意地挥了挥前左足,神色温和,对红玉态度颇为满意。 一狐一蝉目光尽数落到灰袍老道身上,此刻他脸上、手上、胳膊与胸膛等都遍布血痕,皮肤溃烂,流血不止,衣衫破烂,模样凄惨。 可红玉与金蝉子都没心生同情。 “求求你们,快杀了我!” “我作恶多端,炼妖成丹,更操控妖魔作乱以诓骗金银,甚至因贪图友人妻子美色,将其囚禁,供自己享用,求你们快杀了我!” “痒痒痒,痒死了!” “痛痛痛,痛煞贫道了!” 金蝉子没给灰袍老道一个痛快,听其自爆罪孽后,反而觉得这才是他最好的死法。 如果轻易就令此道殒命,才是不公。 红玉则听得面色惊恐,看得毛骨悚然,既为自己没落到恶道手上庆幸,又为蛊虫威力震慑,为她昔日知情识趣庆幸。 半个时辰后,灰袍老道终于死了。 临死前,他承受了宛如凌迟般的痛苦,在无尽痛苦中感受着死亡迫近的恐惧与黑暗。 无数淡金色蝉蚁自伤口与七窍中爬出,密密麻麻,宛如蚁潮,看得红玉头皮发麻。 山风吹过,蝉蛊完成使命消散,老道血肉尸骨都被啃食殆尽,化为青烟消散。 只剩下一个如意囊与一柄桃木剑。 金蝉子张口吐出一团金气,化为一柄虚幻飞剑,刺入地下,凄厉惨叫声响起,干燥地面渗出积水,老道灵魂被斩,彻底魂飞魄散。 斩草除根完,她这才放心。 ………… “你因何得罪了这老道?” 将如意囊与桃木剑送入洞中,妥善收好,金蝉子出洞,这才有心情询问缘由。 红玉被勾起伤心事,老实说道: “属下一直谨记主上吩咐,不主动惹事生非,是那老秀才长子月前走了财运,做成一笔大买卖,要将一家老小都接到县城内居住。” “临走前,他想给祖宗迁坟,专门请这老道士堪舆风水,测算宝地,并在家中设宴款待,他刚进宅院,就说家中弥漫妖气。” “那长子曾经救过度仙观一位长老,以度仙观引荐信为由,请老道士捉妖,奴家是妖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那老道士见奴家精通采补之术,能调和阴阳,让那老秀才身康体健,同样起了心思,想要让奴家为其所用,侍奉于他。” “奴家嫌他容貌丑陋,断然拒绝,这老道士恼羞成怒,直接对我痛下杀手。” “奴家不是其对手,只能逃入山林,求主上搭救,所幸主上神威,将其制伏。” 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后,金蝉子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只狐妖会碰上这档子倒霉事。 当真是流年不利时,喝口凉水都塞牙。 只能说她没这个福气,目前造化不足,不能跟着老秀才一家一块进城享福。 倒是狐狸精是颜控之事,她并不奇怪。 狐女多情,最喜欢俊俏男儿。 红玉找得那个老秀才,据说年过不惑,依旧皮肤白皙,容貌俊朗,更成熟稳重。 将一个瓷瓶推了过去,金蝉子道: “这是回春丹,能助你养伤调息。” “此番劫难正说明你与那老秀才缘分已尽,回洞府专心休养,日后事日后再说。” 她刚才粗略地扫了下老道士的如意囊,发现了这瓶回春丹,正适合狐妖疗伤。 红玉人立而起,左前爪拿住瓷瓶,恭敬地下拜行礼,感激道:“多谢主上。” 随后叼住瓷瓶,迈动四蹄离去。 她没有立即返回洞府,而是先沿着来路,找到所丢骷髅头,狐妖没真正炼形前,想找一个契合自身、能结缘幻形的头骨可不容易。 红玉后续之事,金蝉子没关注。 另一边。 这山河社稷图之主谢怜如同,追剧那般,始终关注着金蝉子. 日月不速,人算自速. 她所在的世界有神树扶桑,神鸟金乌,乃神话之境地。 她是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创世母神。 所以,对于她来说,时间没有任何变化。 主要的是她不想有时间变化,所以别看金蝉子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是她所在的地方时间没有任何的流速。 如果此刻谢怜走出山河社稷图,主世界连眨眼的功夫都没过去。 这边是山河社稷图的无穷妙用。 其生成之时,便是先天至宝,妙道无穷。 话说回来,谢怜感觉看自己的化身“金蝉子”的成长,代入感很强,好多时候她都有点想出手帮助金蝉子了。 不过还是忍住了,或者没忍住也用冥冥之中看不到的福缘、气运,帮助金蝉子。 做到不面对面,不直接参与。 因为如果直接参与,会影响金蝉子的道心。 对于自己和金蝉子都不是好事。 对于金蝉子来说,影响道心,成长就会遇到很多阻碍,哪怕她一帮再帮,心魔劫也会有的。 对于谢怜来说,金蝉子遇到挫折,她获得的造化就会减少。 自得【纵地金光】之后,她继续云养观看金蝉子成长,也获得了一些妙法。 但是比起最初的《道德经》和后来的纵地金光相比,就有些鸡肋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用。 就在刚刚,金蝉子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之后. 许是因果生成,到达开花结果之时。 这段时间金蝉子所习的一切妙法,借着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所产生的“善果”福缘。 种种云云以金蝉子所拥有谢怜那一缕不灭灵识为媒介。 化作一缕紫金色的光团,直接涌入到谢怜体内的青铜鼎.. 氤氲生成 刹那化作一页金色的纸张虚影。 谢怜且观去,金色纸张上面刻录的字符映入眼帘。 只是一眼,谢怜就感觉不凡。 接着她看了一看内容。 谢怜发现,上面的内容竟是竟是吕洞宾祖师所作。 这让她想到了之前看《青羽杂记》的开篇,也是以吕洞宾祖师的诗歌为开篇。 看来自己穿越前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和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有关。 想不出结果,谢怜就不再想。 该明白的时候自然明白,她不会内耗自己,值不得。 凝神静气,收心复性之后。 谢怜便研读金色纸页上面的内容-—— 天遁剑法总持诀: 灵剑匣中藏,聚因含道情;剑心不可息,神缘无为擎; 正义三尺剑,摒邪驻帝京;束之灵霄殿,十方共光明。 云重天将雨,铮尔剑有声;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天兵; 神龙本一物,气类感则鸣;龙吟常思去,跃匣削不平。 此剑在人间,百妖共收形;奸邪与恶魔,胆破魂亦惊; 试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人间永无念,可息天下兵。 《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慈济阴德第三化:世言吾飞剑取人头,吾甚哂之。实有三剑,一断无明烦恼,二断无明嗔怒,三断无明贪欲。故真人神化记云:吾之慧剑斩三尸六贼,责瞋爱欲烦恼障,岂肯取人头。故朱文公云:君子仁慈犹克己,神仙安肯取人头。诗曰: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密印剑法第七化:正阳师真宴坐间,而谓纯阳帝君曰:“修真体道,全凭慧力坚持;入妙造玄,先要志刚决烈。所以极终极始,天地莫迁;大用大机,鬼神莫测。”“故圣人携宝剑倒斡璇玑,仗刚锋直摧魔怪,故有剑法之喻也。此剑也,采无极至精,合先天元炁,假乾坤之炉鞴,运元始之钳锤。慧火缎成,灵泉磨利,以太极为环,刚中为柄,美利为刃,清净为匣。虚白灿烂,纯粹坚刚。运造化之机,秉仁威之令,举之无今古,按之无先后。六天神鬼归降,三界妖魔乞命,破烦恼障,绝贪爱缘。斩七情,诛六贼,断嗔怒,剿妄邪。事物来前,迎刃而解。藏之身,可以无生死,体象先;撝之政,可以镇国家,清天下。光辉善利,圆混刚中,奸邪一见寒心,外道才闻破胆。子当精进圆成,横向太虚凛凛。” —— 看完内容之后,谢怜久久无法平静。 此中之描述,玄妙无比,她有所感悟,但无法尽然了悟。 这和她穿越到世界的修行之法以及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其中之一金蝉子所知晓的修行之法完全不同。 如果能够明悟通玄,必可达无上之境。 谢怜觉得,这就像《道德经》一样,需要自己慢慢的“悟”. 现在的她,还差的远。 收回思绪。 谢怜发现金色的纸页虚影安然的漂浮在青铜鼎之上.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观看。 一种莫名的心安之感笼罩. “缘真妙,没想到我这化身金蝉子,我得到了这么好的造化,这小家伙真是给我不少惊喜。” 谢怜很是开心。 云养金蝉子就有一种前世,追剧的惬意之感. 还能还能惊喜不断。 不过,她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自己虽然还能再看一段时间金蝉子的成长,但是后续得不到太多的造化了。 更多的是一种观其成长,获得启发,到一定程度之后,她要回归,造化主世界。 这是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里,谢怜将目光看向前方。 投影的画面正是金蝉子所处的世界~ “小家伙,你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呢?” 她手托香腮,看着画面中“用力活着”的金蝉子。 美眸之中充满了期待,同时内心又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这是她的化身,但是她总觉得自己是像是白嫖一样。 莫名的对金蝉子有一种愧疚感 所以,她才会有意无意的赋予金蝉子无形的福缘,气运。 否则金蝉子的成长会更加艰难不知道多少倍。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我之前在主世界过的虽然也不算艰难,但是并没有在这山河社稷图的世界里过的逍遥,如今因缘所至,就当享福了..” “而且这金蝉子本就是我之化身,我好,她也好,没必要纠结这些。” 想通这一点,谢怜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继续以闲云野鹤的心态开始观赏金蝉子了. 金蝉子这边并不知道本尊在做什么以及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在斩杀了斩杀心术不正的老道士以及告别了红玉之后. 迈动六足,返回地洞,堵上洞口,整理战后收获,先用心复盘细节,寻找不足,查漏补缺,汲取经验教训,后查看起如意囊。 别看老道修为不及中年剑仙,如意囊中东西却格外丰富,仅是银钱就有五百两之多。 又有丹药两瓶,分别是白雪丹与驱魔丹,前者能精纯法力,后者能驱除邪气。 金蝉子修为精纯,法力纯净,两种丹药对她无用,只能暂时储存起来。 另有美酒十坛、名贵茶叶两盒、妖族尸体两具、百年明珠两颗、三本书籍、名贵药材十几种、朱砂三盒与一个葫芦。 金蝉子没想到老道士挺富有,可惜心术不正,最终害人害己,倒是便宜了她。 此界修行者似乎有写见闻录的习惯,中年剑仙有,灰袍老道也有。 抬起前足,翻阅《见闻录》,老道士身份展现在金蝉子面前。 老道名为阎良。 阎王的阎,良心的良。 自幼家贫,靠种田为生。 倾尽家财娶了一个妻子,本以为能过上男耕女织的好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没想到妻子不安分,嫌他没本事,与村里张屠户眉来眼去,图他有钱又高大彪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村里人风言风语传入阎良耳中。 他性格温顺老实,起初不信,觉得村里长舌妇没事找事,忒是无事生非。 可日子久了,总能感受到枕边人的不同。 他这次留了个心眼儿,假装去田里干活,实际上却躲在家中杂物间内,亲眼见到妻子涂脂抹粉后出门,直奔村里荒废老屋。 在稻草丛内与那人高马大的张屠户耳鬓厮磨,调笑谈情,光天化日就做那无耻之事。 老实人的脾气,三伏天的炸雷。 这种人平常脾气甚好,不轻易发火,一旦愤怒就是晴天霹雳,后果严重,能要人命。 阎良脑海理智那根弦崩了,他转身回家,拿起柴刀,直奔出门,闯入废弃老屋。 厮杀正酣,突遭惊吓,张屠户身子陡然哆嗦,瘫了下去,缴械投降。 阎良挥刀就砍,一刀杀贱婢,杀张屠户却用了两刀,一刀刺心脏,一刀斩根苗。 杀人偿命,阎良醒悟时已犯下大错。 他并不后悔,只是恨老天不公,更不想偿命,只能逃入深山老林,艰苦度日。 机缘巧合下,阎良在深山得了一点机缘,获得一位散修道人传承,潜心修炼。 只是他年纪大了,错过最佳修道年华,苦修十年也只勉强筑基成功。 思来想去,阎良出山。 从此阎良无良,仗着道术坑蒙拐骗,经常出入豪富人家,后来修为高了,更是打着斩妖除魔之名,操控妖魔为恶或杀妖炼丹。 看完阎良一生后,金蝉子感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阎良,此名当真是讥讽! 做阎王之事,行无良之举。 前半生勤垦踏实,后半生作恶多端。 中秋快乐(*°°)=3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蝉子收妖,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四大神君 《见闻录》另一部分是阎老道士的斩妖经历。 这些年他斩杀妖魔鬼怪二十余只,大部分炼成丹药,供自己修炼,所遇之妖五花八门,有狐妖、狼妖、兔妖,也有鹿妖、狗妖等。 如意囊中珍贵鹿茸,就是斩杀一只甲子鹿妖所得;两颗百年珍珠,一只来自蚌妖,一只自富贵人家得来。 另外两本书籍类别跟中年剑仙相似,一本是《药经》,一本是修行法门。 《药经》内记载了三百多种药材,只是不及中年剑仙《灵药经》珍贵,大部分是普通药材,仅记载了十三种灵药。 丹方也品级较低,没有入品丹药,除了炼妖丹,只有回春、白雪与驱魔三种丹方。 前者是杀妖炼丹,后者是用药材炼制。 修行是件烧钱事,老道士三十多年来赚取了五千多两白银,大部分填进丹炉之内。 阎老道所留修行法门稀松平常,唯有控妖术勉强算是亮点,那红皮葫芦就是收妖法器。 其内如今存有三只小妖:一只山雀妖、一只鸡精、一只狗妖,都是横骨境小妖。 修为浅薄,又能做法,方便操控。 阎老道心机深沉,为三妖明确分工。 山雀妖负责打探消息。 狗妖与鸡精则潜入宅院,将大户人家闹得鸡犬不宁,重金聘请老道出手捉妖。 其后岁月,金蝉子修行控妖术。 此术重在神魂,神魂越强,威力越强。 她因为有谢怜的一缕不灭灵识加持,神魂强大凝实,阎老道耗费数月才入门的术,金蝉子仅用数日就初窥门径。 功成当晚,六足发力,爬出地洞,金蝉子打开红皮葫芦,从中吹出三股妖风,分别化为一只山雀、一只母鸡与一条犬妖。 母鸡翎羽通黄,鲜艳夺目。 犬妖通体漆黑,体型如牛。 山雀通体翠绿,鸟声悠扬。 金蝉子没玩杀鸡儆猴的把戏,既因她帮他们摆脱老道控制,算是有恩,又因控妖术在手,没必要弄这套把戏。 除了狐猴狼等少数妖怪心性狡诈,需恩威并施外,其他小妖性格质朴,相对简单。 何况,阎老道留下这三妖,与他们简单纯粹好控制息息相关。 金蝉子直接施展控妖术,三妖心有所感,不敢怠慢,他们立即落地,口吐人言。 “小妖英娘见过主上。” “小妖黄鹛见过主上。” “小妖苟义见过主上。” “多谢主上相救,日后愿为主上效力。” 见三妖乖巧,金蝉子心中满意。 “我之麾下不需要遵守太多规矩。” “只要你们日后听命行事,不主动招惹是非,我不会故意为难。” “你们便在附近各寻巢穴住下,潜心修炼,我有事自会吩咐。” 三妖顿时喜形于色。 他们都是老实妖,不想真杀生害命,此前作为都是被老道操控,身不由己。 如今一朝脱离苦海,跟了一个目前看上去看不错的妖族主上,感觉还不错。 三妖立即听命行事。 山雀妖飞到附近树梢上筑巢。 鸡精与狗妖一东一西,各寻巢穴。 ……… 将三妖安置妥当,金蝉子归洞。 朝采紫气,夜炼月华。 聚天地灵气,吞清浊阴阳。 短短数月就弥补消耗,恢复一年道行,甚至因为扛过一道劫难,修行日渐精进,任督两脉交汇,阴阳两气相济,初成小周天。 时值寒冬,山中素白。 山雀妖被金蝉子安排为信使,通过与山内外山雀交流,收集信息,交流情报。 借助山雀妖,她知晓了红玉之事后续。 老秀才聪明睿智,人情练达,岂能不知晓红玉是妖非人?只是软玉温香在怀,红玉又不曾害他,反而相互受益,使他筋骨渐壮。 是以老秀才不曾点破,故作糊涂。 直到被阎老道点破,他知事情难以挽回,这才不装,临走前给红玉留下百两白银。 这老男人算是有点良心。 红玉同样看开,收了银钱,到附近村社采买部分鸡鸭鱼肉,回山潜修。 除此之外,山雀妖还打听到其他消息。 月前剑仙门主杀上荒丘,重伤而逃。 自中年剑仙陨落,剑仙门高层寻仇,两方势力已争斗十几载,仇深似海。 这次剑仙门主修为突破,顺利踏入七品,率领弟子杀上荒丘,本以为能斩杀红衣厉鬼,扫平这处鬼窟,想不到红衣厉鬼早有防备,竟纵入深山,请来一尊七品夜叉助阵。 那夜叉与剑仙门主两败俱伤,后者退走后,红衣厉鬼竟伺机偷袭,暗害盟友,趁虚而入,吞了夜叉,修为进阶七品。 荒丘一时威风无比,威名大振。 听得金蝉子百感交集,对红衣厉鬼忌惮不已,后者比她想象中更心狠手辣。 ………… 石火光阴,七年转瞬。 夏雨滂沱落残荷,又是夏末秋初,地洞内有了动静,一只碗口大的幼蝉六足发力挣脱蝉壳,通体赤金,散发莹光。 金蝉子已蜕壳二十四次。 地洞扩大数倍,充斥蓬勃妖气。 她在通脉境停留七载、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得日月炼气法与老道囊中部分药材相助,在此境积攒了百年道行,终于迈入识道境。 所谓识道,便是认识自身之道,明确自己要走之道,是定下主道,并在此道上入门。 识道只为入道,入道即可入品。 金蝉子确定音道,以此为主修之道。 既因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蝉天生擅长音道,修行此道会事半功倍,又因她拥有谢娘娘的不灭灵识,悟性通天. 不灭灵识蕴含着谢娘娘最初所在世界的文化底蕴。 如《承天》《九真》《太和仙乐集》《好了歌》《全真》《无心》这些从古至今留下来道家底蕴. 诵唱可以感悟天地大道,受到启发. 修行更是事半功倍。 修为进益,金蝉子沾沾自喜。 觉得谢娘娘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身为娘娘化身,她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做的还是不错的。 等平复心情,她迈动六足,爬出地洞。 见满地金黄落叶,又是金秋季,不由心生感慨,不知不觉,来到此间已有二十四载。 秋蝉鸣唱,寒蝉歌喉。 三里之内寒蝉汇聚,蝉音不绝。 你若盛开,寒蝉自来。 哪怕金蝉子不曾特意关照本族,可她已是苍山最长寿的蝉,对普通蝉有巨大吸引力。 他们会自发汇聚,朝拜拱卫。 起初这种数里蝉鸣现象并不明显,直到她跨入通脉境,这种奇异景象逐渐显露。 伴着寒蝉增多,金蝉子修行更顺遂,想到蝉是群居动物,她对这种奇特加持就不感到奇怪,这跟水涨船高、柴多火旺是一个道理。 群蝉加持她,她无形中也反哺群蝉。 七年春秋,虽未有蝉通灵,但寒蝉鸣叫时间越来越长,有些蝉能熬到秋末才亡,这便是个良好开端,长此以往,终有蝉会通灵。 欣赏一会儿景色后,金蝉子归洞。 习惯性地靠在细小根茎上,她清心凝神,驱除杂念,翻阅脑海《道德经》。 地洞之内,诵经声响。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道音阵阵,虚洞生香。 金蝉子沉浸在玄妙道境中,鳞甲上浮现神秘光晕道纹,极像古老音符,时隐时现。 身后细小根茎再次受益,跟着发光,同样流转神秘符文,古朴繁复,变化莫测。 耗时一日,她才结束诵经。 《道德经》沉寂,脑海中浮现两篇法诀。 一门《清音咒》,以音化咒,以咒化音,咒音相和,即可清心安神,又能化音为物,化咒为器,同于斗法,护持自身。 一门《五音阵》,以五音为阵,寻找灵物,刻画音符,再配以五牲,布下小五音阵,运转自如,可攻可守,威力不俗。 两篇法诀固然令金蝉子欣喜,可真正令其高兴的是,她领悟到大音希声一丝皮毛,以阴阳炼形法所筑道基蜕变为音道根基。 以音律为根,以十二律为支,统摄阴阳,奇数律为阳,偶数律为阴。 金蝉子记得前世传说中轩辕曾命伶伦模拟彩凤鸣叫,制作音律,他因此制作出第一杆竹箫,创出十二律,雄鸣为六,雌鸣亦六。 雄即阳,雌通阴。 阳律生阴,阴律转阳,阴阳共生。 此外,音之阴阳,亦有其他划分: 高为阳,低为阴;大调为阳,小调为阴;强为阳,弱为阴;刚为阳,柔为阴。 金革之声为阳,丝木之声为阴。 ………… 消化所得后,金蝉子目光落到地洞良种与身后根茎上,感觉到明显不同。 它们内里都发生蜕变,能自行吞吐灵气,尽管微不可察,可修为突破又诵念经文后,她神念大增,这些变化犹如黑夜萤火,熠熠生辉,格外显眼,难以瞒过其感知。 “差点儿就被骗过去!” 金蝉子摇头笑骂。 这些良种是她命红玉借老秀才之手收集而来,有稻粟稷等五谷,也有人参、灵芝、莲子等药种,皆因金蝉子想尝试妖造灵种。 修行之余,她会将法力、灵气与日月精华注入良种内,从根本上影响、改良。 十几载过去,部分良种灰飞烟灭,部分良种成为死种,仅有小部分良种承受下来。 诵念《道德经》前,这些良种虽有些变化,但没脱胎换骨,依旧是凡种。 若是种出来,最多产量高、味道好。 如今却截然不同,内里明显改变,散发荧光,就是外表都温润如玉,真正蜕变为灵种。 尤其是背后那段根茎,伴着金蝉子探入神念,发现内部流动灵气,层层纹理如美玉。 通体金红,颜色绚烂,氤氲磅礴生机,已有蜕变为灵根的征兆。 她惊喜之余,猜测是《道德经》之功,唯有这本无上宝经方有这般造化伟力。 或许从自己初次默诵《道德经》开始,此根就有变化,只是她那时不曾发觉而已。 至于猜测是真是假,这并不难。 日后寻来山茶等植物,种在地洞之内,诵念《道德经》后,仔细查看变化,即可验证。 ………… 修为突破,又有意外收获。 金蝉子心情大好,修行起来都事半功倍。 山中生活单调,不及山下热闹,好在除了喜好八卦的山雀,鸡精与狗妖性子相对安静,因为早年经历,分外珍惜如今平静生活。 他们修行勤奋,令金蝉子欣慰不已。 令山雀都不敢懈怠,被迫卷了起来,生怕自己在主上面前失宠。 光阴如水,转眼三个月过去。 隆冬降临,天地皆白,山川一色。 这一日,狐妖迈动四蹄,在雪上留下梅花印记,红色皮毛在素白中显得格外醒目。 停留在焦梧桐旁,红玉人立而起,躬身作揖,开口道:“红玉有事求见主上。” 远处树梢上,山雀八卦之火燃起,扑腾翅膀,落到红玉头上,好奇问道: “红玉,你因何事来找主上?” 山雀负责探听与传递消息,跟红玉打交道最多,两妖相处融洽,关系不错。 不等红玉开口解释,地面出现一个洞口,一只幼蝉从中爬出,通体赤金。 见此一幕,红玉立即学人躬身。 “红玉参见主上。” 瞥了眼红狐,金蝉子声音温和。 “修为突破,顺利迈入通脉境,看来你这些年不曾懈怠修行,倒是不错!” 听到称赞,红玉激动道: “多亏了主上这些年悉心教导,否则,红玉不会仅修行一甲子就迈入此境。” 简单闲聊后,金蝉子直入主题。 “你这次因何事而来?”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即便是妖,都不愿意出门。 红玉从未在冬季拜访过地洞,这回一反常态,恐怕是有事发生。 面对金蝉子,红玉实话实说道: “启禀主上,半个月前,狐狸洞向西二十里处搬来一窝狐狸,他们家资颇丰,幻形时身穿绸缎,装扮颇为贵气,疑似从城中搬来。” “昨日特意给狐狸洞下了帖子,邀请属下前去赴宴,庆贺乔迁之喜。” “属下一时拿捏不准,特向主上禀告。” 金蝉子低头沉思。 狐妖最喜享受,大部分向往城里生活,能在乡下扎根就不会搬回深山,能在城里定居就不会搬回乡下。 且城里狐妖普遍修为不差,却在寒冬腊月内拖家带口搬迁,由城内直接搬入深山老林,怎么看都透着一副不寻常。 思考片刻,她问道:“除了你,可还要邀请其他同道?” 红玉道:“除了主上低调,名声不显外,附近略有声名的小妖都在邀请之列。” 金蝉子道:“既如此,你应约前往,在宴席上随机应变,暗中打探消息。无事最好,若是有事,我等好早做应对。” 红玉躬身称是,态度恭敬。 金蝉子转头吩咐山雀精:“你好生打探一番,我会拿出一瓶月露,任你使用。” 月露是金蝉子修为步入识道境后突发奇想的产物,先采集子夜山间露水,后日月炼气法淬炼月华,最后两者融合而成。 一个月才能得到一瓶,蕴含浓郁灵气,对识道境存在而言,是上好饮品;对其他小妖来说,是滋补佳品,有助修行。 这还是得益于本尊谢娘娘是太阴女神,否则,想要炼化,根本如同空中楼阁. 一瓶月露足以让山雀从其他雀鸟口中打听到不少有用消息,与之相对,还有朝露。 “英娘遵命,定不负主上所托。” 山雀精早就起了心思,接到命令,立刻答应,声音清脆,欢喜不已。 既因为有新八卦,又因为能品尝月露。 看了眼满是羡慕的红玉,金蝉子继续开口道:“我有一事,本想冬季过去再吩咐,既然你来了,就一并交代了。” “你等可打听一下,何处有牛马猪羊四妖,性情如何,若能将其收入麾下,我有重赏,别说月露,就是丹药,我都不会吝啬。” 她看向山雀精,发号施令。 “你记得通知黄鹛与苟义两妖。” 英娘与红玉都精神一振,明白事关重大,立即答应下来,同时都有些激动。 若是能办成此事,得到奖励,他们修为必能精进神速。 拿出月露,交给英娘。 拿出药材,交给红玉。 送走山雀与红狐,金蝉子归洞。 五音分为宫、商、角、徵、羽,上古时有种说法,言五音通五畜,是模拟五牲叫声。 这五牲分别是牛、羊、鸡、猪、马。 凡听徵,如负豕而骇;凡听羽,如马鸣在野;凡听宫,牛鸣峁中;凡听商,如离群羊;凡听角,如雉登木以鸣,音疾以清。 识道境之上就是九品境。 生灵要入九品境,需要渡雷劫。 人族只是普通雷劫,旨在延寿。 妖族雷劫却威力倍增,不只是延寿,还有化形,得到越多,付出越多。 金蝉子不会因有《道德经》加持就托大,她对自身认知清晰,对未来规划明确。 她想要完美化形,想要在化形时塑造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变得跟其他妖族并无区别。 想要消除自身种族差异,让自己跟狐狸等天生拥有五脏的妖族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想要太多,正因如此,渡劫需要五音阵相助,如此才能有备无患,万无一失。 五音阵不可或缺,五牲就必须收入麾下。 返回地洞,金蝉子拿出蝉壳,伸出前足,小心翼翼地刻画五音符文。 她是蝉妖,所蜕蝉壳就是灵物,用来承载五音阵符最合适不过。 金蝉子已将五音阵符文练习纯熟,在地上刻画了成百上千次,这才敢在壳上刻画。 勾撇转换自如,动作细腻,神情专注,她不慌不忙,凝神静心,慢工出细活。 ——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小金乌这边依旧在睡觉(~﹃~)~zz。 而谢怜也是还在“云养”金蝉子。 有时候一件事情的成功,所经历的一切,看似是靠自己,实际上都已经是上天注定。 而金蝉子的上天就是谢怜。 或者说整个山河社稷图内无量大世界一切的有情,无情众生的上天都是谢怜。 其实她挺想去周游一下自己的世界的. 尤其是金蝉子所在的星域。 但是谢怜知道,作为这个世界的创世母神,虽然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已经生成,但是还需要稳定。 她如果在不稳定的时候下场,后果是很不好的。 而且,谢怜还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的. 画外世界充满着不确定性,但是画内,她可以无限安心。 在“云养”金蝉子的过程中,谢怜也在熟悉自己的世界。 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由四象之神守护。 这四象之神为是四方的守护之神: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大灵兽镇守东西南北四宫,辟邪恶、调阴阳,为四方之神。 便是少阳,太阳,少阴,太阴. 东方甲乙木,卦主震,其象青龙,木神也……此四象者,生成世界,长立乾坤,为天地之主,谓之四象。 世界初生,欻然而造化五亿诸天。 山河社稷图无始无终,在诞生之初,四象之神便以产生。 青龙号为“孟章神君”,白虎号为“监兵神君”,朱雀号为“陵光神君”;玄武号为“执明神君”。 这四大神君目前还在沉睡. 因道法自然. 祂们本身具备的能力在自行运转。 而且山河社稷图之主的谢怜作为“道”,也已经诞生,存在。 所以世界正常运转,待到缘分到时,或者产生危机的时候。 四大神君就会显化形象而复苏。 青龙,又称苍龙、孟章,为神话“天之四灵”之一的东方之神,对应“四象”中的“东方七宿”。 太昊的东方之神,在五行中属木,在八卦中对应震与巽,代表四象中的“少阳”、四季中的“春季”,同时也是天之东陆.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所居,不可背而可向,北斗所击,不可与敌。 “日御谓之羲和,月御谓之望舒。青龙,天一、太阴、太岁也。” —— 白虎为神话中的西方之神,西方庚辛金白金也,得真一之位。对应“四象”中的“西方七宿”.—— 朱雀,是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是代表炎帝与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于八卦为离,于五行主火,象征四象中的老阳,四季中的夏季,同时也是天之南陆。 朱雀之气腾而为天,朱雀之质降而成地. 南方朱雀,为乐之本也,五分其身,以三为上,以二为下,三天两地之义也。上广下狭,尊卑之象也。中翅八寸,象八风。腰广四寸,象四时。轸圆象阴阳转而不穷也。 南方三炁之天、火官之府、赤帝之宫,荧惑火德,井鬼柳星张翼轸宿朱雀之神。 —— 玄武,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又名龟蛇,是四象中的北方玄武七宿。 玄武,北方之神. 玄武者,北方壬癸水。能柔能刚,经云:上善若水,非铅非锡,非众石之类,水乃河车神水,生乎天地之先,至药不可暂舍。能养育万物,故称玄武也。如志士烧炼丹鼎,知此四象者,十方天人莫不瞻奉。古经云“四神之丹”,此是也。 山河社稷图之外的世界,也就是谢怜穿越的世界法则,体系各种规矩不明,残缺。 可是这山河社稷图之内的世界,圆满完美的毫无瑕疵,道衍无穷。 以金蝉子的视角为媒介,自身也不断地感悟和观察,到现在为止,谢怜觉得自己只观察到了沧海一粟。 如果不是天尊道果启发,冥冥之中明白自己的【造化】使命。 谢怜甚至想一直都不走出山河社稷图的世界了。 可是谢怜知道,她还是要走出自己的世界。 因为她的使命【造化】,是要让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的山河社稷图世界一样圆满。 而且外面的世界也有自己牵挂的人,牵挂的仙,牵挂的妖. 地府,人间,天庭。 她都要造化。 但是要完成这等壮举,需要大造化,大机缘,大底蕴。 自成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开始. 随着获得金蝉子,以及“云养”她的过程,获得的,感悟的种种云云。 谢怜知道目前自己处于潜龙勿用、见龙在田、终日乾乾、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其中的二三阶段。 所以她并不着急。 这段时间,金蝉子又渡过了无数春秋。 而她所在的世界时间流速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外界更是眨眼瞬息的事情。 由此,谢怜领悟的所谓的时间,不过是念起,觉受罢了。 一即多,多即一. 谢怜目前心无挂碍,同时已然知晓,当金蝉子未来能够成长到自己在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内获得招妖幡。 说起招妖幡来,当初告别槐滢的时候,青铜鼎内显化出过其虚影,但并不是真正的招妖幡,而是未来的投影。 如何真正获得,且看金蝉子成长进度。 当她成长到一定程度,道果圆满,招妖幡自来之。 谢怜明白,但是她始终都是恍恍惚惚,稀里糊涂的明白。 就像是穿越到这个世界被砍头,被青铜鼎救下,被各路脑补,似乎都是有意无意,却已命中注定。 所以与其纠结,不如不纠结。 除了这些。 谢怜这没什么好说的,她是边rua小金乌,边看金蝉子.—— 画面来到金蝉子这边。 地洞外,一雀一狐离去。 英娘振翅,找同族八卦,打探消息,顺道给鸡精与狗妖传达命令。 红玉离开,重返狐狸洞,修行之余,翻箱倒柜地寻找合适衣裳。 这是她初次参加宴席,必须重视。 红玉不想让城里狐小看山中狐。 所幸老秀才虽住村社,但家底不薄,给她置办许多衣裳首饰,不乏绫罗金钗。 能帮她撑起场面,不用再下山置办。 看着木架上华丽衣裳,红玉睹物思人,满是骄傲,若非她明智,选老秀才而弃穷书生,岂能享受十几载富贵,攒下这些衣裳首饰? 可见年不年轻不重要,有钱又会疼人才是关键,手里有钱,什么男人找不到? 为了不让洞中小狐狸走上歪路,日后被年轻俊后生勾走,红玉直接禁止他们翻阅话本。 三日转瞬,这一晚,月上中天。 红玉头顶骷髅头,轻车熟路地幻化成一位美貌少妇,天生丽质,宛如花开正盛的芍药。 穿上锦衣华服,带上金钗环佩,拎上放置甲子老药的礼盒,走出狐狸洞。 梧桐树在狐狸洞东十里。 胡家在狐狸洞西二十里。 金蝉子与胡家东西相隔三十里。 ………… 跟狐狸洞前仅有一株红枫树不同,胡府一家是城里狐,衣食住行都格外讲究。 洞口前移栽了松柏竹三木,各有三棵,枝繁叶茂,按品字型排列,有岁寒三友之意。 左右两侧立有狐像,洞府上方挂灯笼,门前干净整洁,看上去十分气派。 胡府长子幻化为一位锦衣男子,玉簪束发,芝兰玉树,形貌佚丽,颇有书生气。 他眉开眼笑,带着两位仆狐,热情地站在洞口,礼仪周到,亲自接待宾客。 附近有名姓的小妖都来了,最低都有通脉境修为,胡府内宾客云集,男女老幼皆齐。 宾客幻化程度各有不同,有些幻化完美,有些幻化残缺,有些直接不幻化。 是以胡府内看上去鱼龙混杂,模样各异,有俊男美女,有老妪稚童,有半人半兽生灵,也有以本体交谈的猴熊。 懂得些礼仪规矩的妖,会对胡府长子稽首还礼;没见识的妖会直接拱手,举动粗鄙。 来者是客,不管举止雅俗,无论美丑,胡府长子始终笑容满面,涵养极好。 以他识道境修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礼贤下妖,展现诚意。 “红枫树狐狸洞红玉见过阁下,恭贺贵府乔迁之喜,愿胡府上下平安顺遂。” 红衣飘荡,红玉到来。 她一身华服,打扮礼仪都恰到好处,在众宾客中出类拔萃,不由让胡府长子高看一眼。 “胡府长子胡书郎这厢有礼,红玉妖友能来,当真让胡府蓬荜生辉。” 两妖交谈几句,红玉将贺礼交给狐仆,由狐仆引路,前往客堂,留下胡书郎继续待客。 红玉仔细打量,洞中空间开阔,用心布局,茂林修竹繁盛,奇花异草争香,廊檐环水,拱桥如虹,更有朱阁楼台,景色秀丽。 上空部分顶壁被凿空,露出大片夜色,可见繁星明月,不出洞府即可牵引月华。 不像是妖洞,倒像是城里大户府邸。 处处显荣华,寸寸透底蕴。 跟胡府相比,红枫树狐狸洞就是个破屋。 ………… 客堂内,宾客云集。 众多小妖齐集一堂。 有些红玉见过,有些红玉只是耳闻。 他们或坐在几案后,品尝美酒;或与熟妖寒暄,推杯换盏;或是相互介绍,有结交意。 红玉到来,引起部分小妖注意。 他们纷纷上前打招呼,红玉也微笑回应。 尤其是男妖更是热情,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红玉身上,这位双修本事,他们早就听过。 也有女妖不忿,一只河豚精涂脂抹粉,穿着一袭红裙,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忍不住道:“狐媚子!隔着数里都能闻到马叉虫气。” 惹得其他狐妖怒目而视,一位橙衣狐妖怼道:“我当谁这么大醋味,熏得我鼻子疼,原来是和娘子,都是穿红衣,偏偏和娘子非要跟红姐姐比,这不是捧虱子上爬——自讨苦吃?” “依我看,和娘子改名叫醋娘子得了,这名字更配你一些,罢了罢了,你叫什么又不关我事,哪里就能碍着我呢。” 河豚妖气得脸颊鼓起,粉簌簌掉落。 应付完众妖,红玉落座,看着橙衣狐妖,颔首微笑,目光逡巡,落到一只老山羊身上时,突然眼前一亮。 她起身离席,端着酒盏,走了过去。 “红玉见过妖友,不知如何称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格物致知,牧童与牛 老山羊妖头顶犄角,身穿布衣儒服,山羊胡子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像个老学究。 红玉跟在老秀才身边多年,见多了这种老生,倒是没想到山里有妖是这种做派。 怪不得周遭甚少有妖接近。 红玉蕙质兰心,知晓如何对付此等老生,行礼遵循儒家规矩,盈盈下拜,动作标准,赏心悦目,令老山羊对她印象大好。 红玉彬彬有礼,他举杯还礼。 “红玉姑娘有礼,老朽名公羊,单名一个儒,姑娘可是读过书,识过字?” 红玉颔首,略显矜持道:“机缘巧合下曾得山下老秀才教导,谈不上饱读诗书,只是略通几个大字,明悟些许道理罢了。” 老山羊妖捋须含笑,高兴道:“书中有微言大义,山中野妖难驯,红玉姑娘能有这般底蕴,识些道理,已经十分难得。” 一狐一羊顿时攀谈起来。 红玉有真才实学,公羊儒读书半生。 他们越聊越多,气氛融洽,趁此机会,红玉突然说道:“可惜,有一位前辈未来,她之才学胜过奴家百倍,若是见到先生,你们定会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公羊儒眼前一亮,急忙追问:“不知是哪位妖士?现在何处修行参学?” 红玉笑而不语,公羊儒老脸一红,连忙行礼致歉道:“是老朽唐突了。” 红玉立即闪身躲开此礼,开口道:“老先生若真心想结识,明日可来红枫树狐狸洞寻我,到时候,我自会带你上门拜访。” ………… 交谈片刻,红玉归座。 其他男妖正打算凑过来攀谈,一位老狐出现,正是胡府老太爷,身边跟着胡府长子与一位妙龄少女,一左一右,态度亲切。 “老朽为胡府主人胡五,携一家老小新搬此地,多谢诸位前来捧场,同贺乔迁之喜。” 众妖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回应。 “老太公客气了,贵府能定居此地,是跳轮山外围之福。” “老太公言重了,胡府家大业大,能受到邀请,是我等福气。” 他们会这般客气,除了被礼遇外,最大原因是这位胡五太爷竟是一位入品大妖。 哪怕刻意收敛,身上依旧有一股远超识道境的威压,让众妖不敢怠慢。 同时明白为何胡府敢显露底蕴,不怕抢夺,原来是有大妖坐镇,有持无恐。 客气几句后,胡老太爷宣布开宴。 早就等候多时的狐仆鱼贯而入,奉上烧鸡烤鸭、蒸鱼糟鹅、糕点陈酿等美酒佳肴,客堂内顿时香气弥漫,令众妖喜形于色。 红玉惊讶不已,再次对胡府高看一眼。 老秀才家境不差,她随其见过不少世面,就是乡里宴会都参加过,胡府宴请规格比乡里都高上一筹,恐怕在县城都非普通狐家。 心思涌动,红玉表面不动声色,用心品尝美酒佳肴,还给胡府那对年轻狐妖与老山羊都敬了酒,礼仪规矩都颇为不错。 让胡府上下对她印象好上不少。 灯火通明,宴席热闹。 直到明月西沉,这场筵席才散去。 众妖离席,看着杯盘狼藉的场景,胡老太爷与长子胡书郎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若非不得已,他们何必放弃县城基业,躲入深山老林,重新开始。 一旁妙龄少女愧疚道:“都是琴娘不好,给家里招来祸患,害父兄不得不背井离乡。” 胡老太爷搀扶起女儿,温声安抚道: “这如何能怪你?” “我胡家挡了城隍的路,即便没你,那位也不会善罢甘休,会寻个由头发难,我胡家若不想吞并,就只能退出县城。” “能如今日这般全身而退,已是走运。” ………… 翌日一早,旭日东升。 晨光满地红如火,朝霞妆点天边来。 红枫树梢上站着一只山雀,通体翠绿,一只红狐很快钻出狐狸洞。 山雀叽叽喳喳开口道:“红玉,你施展秘术,急召我来,是有什么急事?” 红狐口吐人言,言简意赅地讲了老山羊之事,叮嘱道:“你速去禀告主上,今日我就会带公羊儒前去,让主上早做准备。” 山雀不敢怠慢,立刻振翅而去。 她本想问一下胡府野宴之事,一早就听同族说热闹得不行,仅是妖就去了数十位,如今只能改日详说,主上之事最要紧。 “主上、主上!英娘有要事禀告……” 梧桐树旁,金蝉子爬出地洞。 听了山雀禀告后,表示知晓,令她继续打探消息,就重新归洞。 地洞内,她默默沉思。 有本尊谢娘娘不灭灵识赋予的底蕴在,要折服老山羊不难。 通过红玉身边老秀才,金蝉子早就知晓此界儒家虽盛,但没《论语》等儒家经典。 开创者是夫子,而非孔圣。 何况,昔日借红玉之手,地洞内有不少藏书,被她装进如意囊中,不曾损坏。 心中有谱,金蝉子取出空白竹简,抬起前足,沾上墨水,刻画勾写,等老山羊上门。 老山羊妖对此事确实上心,迫切想找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一早就跑到狐狸洞外,金蝉子没等多久,红玉就带他上门。 “主上,属下红玉携公羊先生造访,请主上现身一见。” 地面出现一个洞口,一只幼蝉从中爬出,听了红玉之言,又见蝉妖,老山羊妖吃惊之余,如何不知晓自己上当,被诓骗而来。 他顿时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 金蝉子立即安抚道:“老先生莫要恼了红玉,是我命她这般行事。” “蝉妖修行不易,在没入品前,实在不想宣扬名声,抛头露面,节外生枝。” “邀请姑娘前来,是要与姑娘做个交易。” 老山羊妖没好气道:“有话快说,老朽赶着回洞研究经义。” 金蝉子没立即点出目的,而是施展法力,自洞中取出一枚竹简,送到老山羊妖面前。 “得知姑娘好文博学,这是我为姑娘所作诗词,望姑娘品鉴。” 公羊儒冷哼一声,想梗着脖子硬气拒绝,可又耐不住心中好奇,犹豫片刻,傲娇道: “是你让老朽品鉴,可不是我想看。” “老朽倒要瞧一瞧,你这个谎骗老夫之妖能写出何等诗词,若是文采不通,词不达意,休怪老朽不留情面。” 别别扭扭地打开竹简,字词映入眼帘,字迹工整,线条流畅,颇有风骨,老山羊面色缓和不少,因为此妖字比他写得好。 再仔细一读,老山羊顿时双目瞪大,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浑身雪白现阳刚,秉性温柔载吉祥。 装点山林添秀色,结交龙马任疏狂。 金羊焕彩财源旺,绿蚁扬芬福运长。 九域回春腾紫气,小康花绽宇寰香。 ………… “好一首《咏羊》!” “好一句金羊焕彩财源旺!” 山林寂静,老山羊妖激动得身子颤抖。 他郑重收起竹简,看向金蝉子的目光亮得吓妖,胡子都兴奋地上翘。 仿佛不是老儒,而是得见大儒的毛头小子,手舞足蹈,欣喜若狂。 下一刻,他直接扑通跪地,郑重道: “适才是老朽无理,有眼无珠,不识姑娘才华,望姑娘勿怪。” “实不相瞒,老朽醉心诗书,早年曾下山求学,却防密不疏,泄漏身份,差点身死。” “逃回山中后,一直不曾放弃,潜心致学,只是苦无名师教导,进益艰难。” “姑娘之才胜我百千倍,恳请姑娘收我为徒,传道授业,老朽必尊师重道,感恩终生。” 字字真心,句句肺腑。 红玉目瞪口呆,满脸错愕。 看热闹的山雀差点从狐狸头上摔下来。 金蝉子一时不备,都大吃一惊。 谁都没想到老山羊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梧桐树旁,地洞之外。 金蝉子率先反应过来。 她知晓老山羊妖见到这首《咏羊》诗,极有可能被折服,毕竟,山野之妖再文采斐然,充其量也就比红玉强些,否则,早就入世。 当然,山野中也可能有学识颇深的隐世妖魔,可这等存在智慧通达,至少是入品大妖,非老山羊妖能比。 只是万万想不到,此老妖直接要拜师。 震惊之余,她也被老山羊妖向学之心感动,若非心思纯粹,后者岂会失了分寸? 挥动前足,打出一道法力,托起老山羊妖,金蝉子语气温和,开口说道: “前辈是长者,岂能拜我为师?” “实不相瞒,我这次命红玉请长者前来,是有两件事相求: 其一是希望长者将来能助我布阵,应对九品雷劫,以求修为精进,功行更上层楼。 其二是我将来想为跳轮山蝉族建立妖学府,希望长者能担任山长,教授后辈识字习文,开灵启智,行教化之功,立造化之德。” 立妖学府,这是她的使命之一,因为如此,对本尊谢娘娘获得招妖幡有大用. 金蝉子不是不想趁机收老山羊为徒,这样一来,会比主臣关系更牢靠。 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最多凭借本尊娘娘赋予不灭灵识中储存的儒家经典与诗词歌赋,在关键时刻画龙点睛,真要传授经义文章,她不及老羊妖。 更别说,要为其传道授业解惑。 她自己修行与儒道之事都是半瓶水晃荡,底蕴较浅,远没有到开山收徒的地步。 好在短暂接触后,金蝉子摸准了羊妖性格,这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老儒。 有点儿文人清高,又不失率真。 对付这种妖,不能用太虚情假意的套路,她先七分真三分假地表明目的,安老羊妖之心;后用教化之功,给老羊妖画大饼。 抓蛇抓七寸,教化之功对儒妖有致命诱惑力,绝对会让老羊妖动心。 果不其然,老妖动心,激动得身子颤动,眼神更亮,璀璨如星,看金蝉子之目光犹如见到慧眼识英的明主,兴奋地面色通红道: “凡教化之不立,则万妖不正也!” “姑娘有此雄心壮志,老朽钦佩不已,愿将此残躯尽付姑娘,追随左右,开坛讲学,为万妖施教化,开妖族文府,造福跳轮山妖族。” 话到此处,老羊妖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金蝉子目光如炬,看穿其心中所想,善解妖意道:“我知长者所想,若是长者答应,我洞中藏书,长者可尽览,也可与我探讨儒家真理,论述道理,相互讨教,格物致知。” 话音刚落,老山羊妖立即追问道:“敢问姑娘,何谓格物致知?” “格物,即就物而穷其理,探究万事万物规律,透过现象见本真;致知,有用为角,无用为格,重在应用。” “格物致知,即将真理用于实际,又从实际体悟道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心物一体,心正则物正。” 老山羊妖身子微怔,仿佛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脑海智慧念头奔腾,周身气息浮动。 这一刻,他明悟己道前路。 等老山羊妖清醒,金蝉子欢喜道:“恭喜长者明心见性,识道在望。” 心花怒放之余,老山羊妖先躬身一拜。 “多谢姑娘为老朽指点迷津。” 后屈膝跪地,行三跪九叩的参拜大礼,表情前所未有的肃穆,郑重其事道: “跳轮山求真洞公羊儒拜见主上,从此以后,愿为主上马首是瞻,分忧解劳。” 金蝉子满意颔首,用法力托起公羊儒。 她没有用控妖术或蝉蛊控制老羊妖,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 老羊妖有些书生意气,是真读书妖,其性格中有“士为知己者死”“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的理想特色。 这种妖不会轻易投靠哪方势力,可一旦认可,就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格外忠贞。 除非她做了天怒人怨之事,令老羊妖大失所望,心灰意冷,否则,很难背叛。 御妖之道,在以德而不以术,以道而不以谋,以礼而不以权。 以术法控制下属,终究是落了下乘;收服老羊妖这种,才算是中上乘。 公羊儒没有久留。 她有所领悟,急需消化。 ………… 送走公羊儒。 金蝉子赐予红玉一瓶朝露与一枚白雪丹。 红玉高兴,山雀羡慕。 一番感谢后,金蝉子问起胡府夜宴之事,山雀立即振奋精神,双目瞬亮。 收好奖励,红玉恭敬回道: “启禀主上,昨晚夜宴,附近通脉境小妖九成赴宴,胡家至少有九位狐仆,修为均在横骨境,胡家长子有识道境修为,胡家次女有通脉境修为,洞府内楼宇成片,底蕴深厚。” “胡老太爷更是一位入品大妖。” 谈及此事,红玉面色严肃。 山雀听得目瞪口呆,金蝉子表情沉凝。 前者是想不到胡府竟有入品大妖坐镇,后者是想不到胡府入品大妖仍旧活着。 中年剑仙所留《见闻录》里提到过,大乾皇朝早有规定: 县城有七品城隍坐镇。 乡镇有九品土地守护。 胡府以前曾居县城,极可能有入品大妖坐镇,她本以为胡府搬家,是入品大妖陨落,为了防止仇家报复才会远避深山。 如今看来,真相比想象中复杂。 好在金蝉子性格豁达,没过多纠结此事,归根结底,胡府之事跟她没关系。 只是出于谨慎,才会探听消息。 清楚胡府有入品大妖坐镇后,金蝉子吩咐山雀精不必继续打探胡府消息,免得走漏风声,惹来那位入品大妖关注,自找麻烦。 平常多加提防,与胡府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与麾下小妖该做之事。 “那瓶月露,我不会收回。” “只是你要为我寻找牛马猪其中一妖。” “事成后,我自有赏赐。” 赐下去的东西,没收回来的道理。 金蝉子没跟山雀精讨要月露,只是交代她办另一件事,就转身回洞。 ……… 光阴似箭,半年转瞬即逝。 金蝉子除了修行,就是刻画五音阵符。 这一日,狗妖苟义带着雀妖突然上门。 金蝉子走出地洞,接见了他。 “你这次前来是有何事?” 她麾下三妖性格各异。 山雀英娘活泼好动,鸡精黄鹛泼辣成熟,狗妖苟义憨厚老实。 若非有要事,狗妖不会上门打扰。 苟义人立而起,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启禀主上,属下认识一只猪精,跟我是同村妖友,昔年,阎老道到村里捉妖,我与他分开逃离,属下时运不济,落入阎老道之手,老友倒是幸运躲过一劫。” “得知主上在寻找猪妖后,属下拜托英娘留心此事,自己也经常会到山下各村游走,留下记号,不久前终于联络上老友。” “属下特意下山,见了老友一面,他这些年颠沛流离,过得十分不如意,昼伏夜出,白日里躲在废弃宅院内,晚上就捡些残羹剩饭吃,从未在一个村子逗留半载,听说了主上存在后,愿意由属下引荐,投靠到主上麾下。” “只是他素来好吃,一直想学习厨艺,却因不懂幻化之术,难变人貌,一旦出现在人前,就会遭到追杀,人人喊打,希望主上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使其能得偿所愿。” 金蝉子答应下来。 遇到一个知根知底的猪妖不容易。 狗妖苟义欢喜不已,躬身感谢后,立即离开,朝着山外狂奔,山雀精跟了上去。 这不仅是苟义功绩,还有她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山雀精跟那只猪精一见如故,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志趣相投。 目送一狗一鸟离去,金蝉子返回地洞。 关于猪妖学厨之师,她心中已有主意。 她手里有钱,命红玉下山,采买些炊具调料,指点猪妖厨艺,领其入门。 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理由,金蝉子打算让红玉再采买些菜谱,展现自己在此道上得天独厚的天赋,从而正大光明地指点猪妖。 若是调教得当,猪妖争气,金蝉子以及麾下众妖将来不出山就能享受美食。 胡府虽有厨妖,但金蝉子没想过送猪妖入胡府学艺,在没弄清楚胡府搬入深山的缘由前,她不会贸然与之接触,免得引火烧身。 翌日一早,狗妖再临。 额头黝黑皮毛上站着一只翠绿雀鸟,身后跟着一只气质萎靡的猪妖,眼神躲闪,左顾右盼,满是警惕,一身白皮毛粗糙发黄打结。 停留在梧桐树旁,苟义人立而起,躬身行礼,猪妖立刻有样学样,态度诚恳。 “属下已奉命将猪妖朱大升带到,恳请主上现身一见。” 地面涌动,出现一个洞口。 一只青翠赤金幼蝉迈动六足,从中爬出。 体型虽小,但气势恐怖,仿若山岳,猪妖胆小,加上这些年抑郁不得志,更是怯懦,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点头如捣蒜,不断叩拜。 “朱大升参见前辈,祈求前辈慈悲收留,小妖定铭记大恩,此生不敢忘却,从此对前辈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瞧着朱大升,金蝉子有些不满,这只猪妖比她想象中更加胆小懦弱,尽管其遭遇可怜,令妖同情,可她不是开善堂。 若朱大升往后不能自立起来,难担大任,一生庸碌,根本不扶起来,甚至会坏事。 金蝉子没说话。 狗妖雀妖都跟着沉默。 猪妖更是不敢出声打扰。 场面一时沉寂,气氛沉闷压抑。 良久,她终于吐气开声。 “既然来了,就暂时留下。” “我会兑现承诺,教你厨艺,至于能学到多少,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你的本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在我成就大妖前,你能克服心中恐惧,重新立起来,自可如苟义般,追随在我左右,得到庇护。” “否则,就另谋出路,自求多福。” “当然,你若是在厨道上有所成就,我同样会考虑留下你。” 朱大升立刻叩首行礼,感谢道:“多谢前辈提供给小妖一隅安身之地,小妖必勤学苦练厨艺,努力克服心中恐惧,不让前辈失望。” 狗妖欣喜。 雀鸟更是雀跃。 金蝉子让山雀精带给红玉二十两银子,命她下山采办炊具与菜谱,顺带买些米面肉蔬与各种调料。 又让苟义安置朱大升,自己则重归地洞。 ………… 山中日子单调乏味。 猪妖给金蝉子等众妖生活增添一抹新意。 时常能见到他挥动锅铲的身影。 朱大升确实有点天赋在身,学习厨艺速度极快,一点即通,倒是让金蝉子高看一眼。 短短三年,他就能整出一桌席面,谈不上多好,可放在山下村社,勉强能拿出手。 山雀妖与狗妖最是开心。 前者是因借助美食,她八卦圈更大;后者是因好兄弟相伴,相互扶持。 三年光阴,金蝉子又脱壳三次。 她已经脱壳二十八次,修为越发深厚,本体日渐坚固,法力越发浩瀚。 麾下小妖修为各有进步。 红玉已完成第一轮小周天。 山雀精、狗妖因得了奖励,修为都臻至横骨境巅峰,鸡精稍逊一筹。 猪妖修为比鸡精略差。 老山羊妖修为最高,凭借格物致知的启迪与《咏羊》,他踏上儒道,成为识道境存在。 夏末秋初,蝉鸣再起。 以梧桐为中心,三里蝉鸣响。 黄羽如菊,鸡精携雀鸟至,翎羽带血,行至梧桐树旁,如人跪地,叩首道: “属下黄鹛有失分寸,特向主上请罪。” 地洞内,金蝉子错愕。 打开洞口,爬出地洞,见到黄鹛翎羽带血,不少羽毛掉落,不由好奇问道: “你因何事请罪?” 黄鹛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 “半年前,属下在雀妖相助下寻到一处牛妖踪迹,此妖乃一头老黄牛通灵得道,仅入道五载,勤恳踏实,帮助主家耕地三十余载。” “属下邀其上山,他始终不应,只愿待在主人家中,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因没有准信,不敢轻易禀告。” “直到数日前,小妖再去,那牛妖被主人赶出家门,扔入山林,自生自灭。” “属下百般劝说,他终于松口。” “只是那牛妖放不下故主,想要再回去看一眼,确定他们安好后离去。” “想不到故主驱赶牛妖之事另有隐情,原来乡里恶霸下村巡视田产时,亲眼目睹了老黄牛日耕十亩田之事,一直记在心上。” “以往有他父亲镇压,恶霸不敢轻举妄动,可半个月前,恶霸老父亡故,没了压制,顺利接手家中产业后,恶霸立即朝牛妖故主田老汉施压,威逼利诱他交出耕牛。” “若是其他财物,田老汉咬牙就舍去,就当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 “可老黄牛绝对不行!” 鸡精将牛妖与田老汉之事娓娓道来。 ………… 三十多年前。 一位牧童经常放牧一牛犊。 他们一样天真好奇,一样心思纯粹。 朝夕相处,很快就处出感情。 村外山坡上,一个吹牧笛,一个吃青草,颇有蝴蝶飞过,构成一幅和乐的乡野画卷。 牧童与小牛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起到学堂外偷听,被先生驱赶;一起到草垛里躲雨,相互取暖;一起吃喝,一起长大: 尔牛角弯环,我牛尾秃速。 共拈短笛与长鞭,南陇东冈去相逐。 日斜草远牛行迟,牛劳牛饥唯我知。 牛上唱歌牛下坐,夜归还向牛边卧。 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 岁月流转,时光荏苒。 昔日牧童长成大人,牛犊已成壮牛。 他们一起开垦荒地,种植五谷,由佃农转变为自耕农,日子过得和乐有奔头。 田家十余亩地,都是一人一牛开垦而出。 他们感情深厚,配合默契,宛若兄弟。 春日里,小伙会给牛寻找最嫩青草。 夏日里,小伙会给牛打水洗漱皮毛。 秋日里,小伙会亲自储存丰厚草料。 冬日里,小伙会冒雪给牛修补窝棚。 小伙待牛之心赤忱,牛亦如此。 辛勤耕作之余,会从山中叼来各类野果,给小伙充饥,改善伙食。 田小伙之妻骑黄牛嫁入田家。 田壮汉之子在黄牛背上长大。 田老汉儿媳被黄牛连夜托到乡里治病。 田老汉之孙同样在黄牛看护下康健。 田老汉能一家和乐,老黄牛居功至伟。 田家一家七口,与老黄牛感情甚笃。 彼此扶持,相互依靠。 即便大旱之年,生活困苦,都没想过卖掉黄牛,牛亦冒险入深山,为他们带回野果。 田老汉照顾老黄牛三十余载。 田老汉之妻照顾老黄牛二十余载。 田老汉之子照顾老黄牛二十载。 在田家人心里,老黄牛早已是亲人。 老黄牛照顾田家三代三十余载,兢兢业业,在其心中,他们同样是亲牛。 正因如此,得知恶霸觊觎老黄牛后,田老汉义愤填膺,表面上虚与委蛇,说是要考虑几天,实际上根本没想过交出老黄牛。 当天夜里,烛火通明。 田老汉让孙子带老伙计去河边洗澡,支开黄牛,与家人暗自商议后,田家一致同意将老黄牛送入山林,皆因他们深知恶霸凶狠,落到他手上,一旦无用,老黄牛只会尸骨无存。 ………… 翌日一早,天光尚未破晓。 四周漆黑,唯一点残月照明。 田老汉趁着四下无人,村民尚在沉睡,牵着老黄牛,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 一路向西,直到行至苍山脚下,一人一牛才停下脚步,松开鼻环,丢掉缰绳。 田老汉伸手摸了摸老黄牛的额头,语气颤抖,拼命压住哭声,沉声道: “牛到三十古来精,俺养了你三十五年,朝夕相处,对你比对俺那老婆子都了解,你少吃半捆草料、少叫几声,俺都知道你心里咋想,早就看出你通了人性,开了灵慧。” “普通壮牛一天累死累活,都不能耕上十亩田,你这头快死的老黄牛咋就能办到?” “这村里耕牛,属你年纪最大。” “村里人早就嘀咕,说你成精了,暗自商议,要请道士来拿你。” “教书先生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老汉一家与你缘分已尽,以后恐怕供养不了你。” “听说山中多精怪,这深山老林才是你日后归宿,与其被困村中,庸碌度日,性命不保,不如走入深山,或许将来能像画本子里的精怪一样修炼为人哩。” “老伙计,今日俺就将你放回去,到了林子里要小心行事,你心眼实,容易受欺负,最好找个妖王庇护,安分修行,安稳度日。” “莫要老汉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依旧为你牵肠挂肚,老了都不得清净。” 话落,田老汉捡起木棍,就开始将老黄牛往山里赶,牛妖不舍,不断哞叫,响彻在苍山脚下,充满不舍与悲伤。 任凭田老汉驱赶,老牛始终不挪脚步,叫声越发悲痛,老目含泪,泪流不止。 见此一幕,田老汉心有不忍,可想到乡里恶霸,顿时念头坚定,咬牙用力挥出一棍。 这一棍使出他浑身力气。 纵然是牛妖皮糙肉厚,都吃疼无比。 数棍之下,看出田老汉是铁心要赶自己走,牛妖无奈,一步三回头地步入深山。 目送老伙计渐行渐远的身影,田老汉手中木棍掉地,手指颤抖,依旧强装镇定。 直到再看不见牛妖身影,这位农家老叟终于憋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 第一百二十章 小金乌苏醒,该显圣了,开辟天地,造化众生,离开画中世界 因这桩遭遇,次日清晨鸡精又寻牛妖时,后者答应投靠金蝉子,只是放心不下田老汉,想最后看一眼故主,得其安好才能放心。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母之恩。 牛妖有情有义,鸡精高兴不已,自然从善如流,答应下来,甚至亲自陪同。 正好遇到恶霸上门,带着一帮护院打手,个个体型彪悍,凶神恶煞,甚至还有一位道士,要强行带走耕牛。 得知老黄牛“老死”,被田老汉亲手掩埋,恶霸怒不可遏,直接戳穿其谎言。 “老东西,真当本少爷是傻子,不知你昨日清晨,暗地里偷放了那头老牛?” “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派人盯着你们。” “那头牛,本少爷志在必得。” “你们敢欺骗本少,同样别想好过,等收拾了你们,本少就亲自带人入山抓牛。” 牛妖到来时,整个田家都被砸得稀烂,锅碗破碎,菜地凌乱,鸡鸭身死,田家老小都有伤在身,田老汉更被踹翻在地,被恶霸踩在脸上,浑身狼狈,口鼻溢血。 左邻右舍更是吓得紧闭屋门,同情老田家遭遇的同时,生怕被牵连无辜,不敢冒头。 “哞!” 一声牛哞如晴天闷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老黄牛顿时火冒三丈,双目泛红,迈动四蹄,如一堵山冲入宅院,将一个彪形大汉撞飞,砸塌土墙,埋入土中,眼看是废了。 撂起后蹄,将围拢而来的两个壮汉打飞出去,老黄牛见血后,目光越发火红,在院内横冲直撞,任由打手将木棍铁锹打在身上,鲜血四流,去无不管不顾,直奔恶霸。 恶霸名张,见他素来倚重的打手不是牛妖对手,吓得面色惨白,立刻呼救: “王道长,请速速出手相救。” 旁侧中年道士立即动手,挥动拂尘,打向牛妖,却在关键时刻被鸡精与雀妖阻拦。 牛妖只是引气小妖,仗着体型大又力强,对付普通人能大杀四方,勉强占据上风。 可对付道士,就力有不逮。 鸡精与雀妖比牛妖高一等级,配合默契,道士修为马马虎虎,他们暂时打成平手。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 引气小妖仅比同种族生灵略强,牛妖修为差,尚未掌控妖术,数位壮汉手持利刃,很快就压制牛妖,占据上风。 道士又有法器相助,很快鸡精与雀妖就形势不利,鸡精修为略差,更被道士所伤。 鸡精与雀妖不可能为了牛妖拼命,无奈之下只能退走,跑回山中求助。 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黄鹛哭诉请罪,是因为她开了杀戒,退走时,曾有壮汉偷袭,被她啄死。 地洞前,金蝉子心情复杂。 为牛妖与田老汉的情谊,也为人心之恶,都说妖鬼心狠手辣,殊不知远不及人矣。 人知妖恐怖,妖知人心毒。 刻薄如刀丝,心肠冷若冰。 倒是对黄鹛杀人之事,她不以为意。 漫长岁月,她依谢娘娘的一缕不灭灵识,偶尔会被谢娘娘托梦。 梦中的谢娘娘在神话之境为自己时时传道,讲述大道之妙. 让她知晓造化之无穷。 人杀妖未必是惩恶扬善有功德,如杀好妖,反招无穷业力。 妖杀人,未必罪恶滔天遭报应,如杀坏人,反得功德无量。 正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娘娘曾经告诉过自己,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最为圆满,天地有司过之神,最为公正。 不会因为你是人,他是妖,谁是鬼而区别对待。 —— “生而为妖,我等虽不滥杀无辜,但若是有人自寻死路,也不必客气。” 金蝉子没怪罪鸡精,反而令她安心休养,后命雀妖通知红玉与公羊儒,让他们联手下山,出手相救。 必要时可以杀人,不必顾忌。 她虽对待人族之事上有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不古板,有时候会适当变通。 暂且不说金蝉子这边的云云种种. 画面来到谢怜这边。 扶桑树上·金乌巢中. 一直观察金蝉子虽然有趣而且还能获得收获,但是无形之中又会培养她本身的惰性。 正巧,小金乌苏醒了。 谢怜决定游历一下自己的世界,同时作为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主,她本身的职责也有开辟天地,造化众生. 想到这里,福至心灵,谢怜一把抓住睡眼惺忪的小金乌,顷刻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而后施展纵地金光法,瞬息万里,一道金光游历于苍茫的宇宙之中。 无始无终的宇宙何其浩瀚. 哪怕是纵地金光速度还是不够快! 因此,谢怜施展了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只能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之内施展的遁法:宙光法. 半晌 谢怜来到了一处虚无与存在交相呼应的世界.. 其中星系团中一颗浩瀚的星球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很明显,这是一颗生命古星. 法眼观.. 谢怜发现这个星球的世界法则和体系在古老的过去是完美无缺的,可是现如今,却是残破不堪.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的话,就像是她前世看的一部名叫遮天的,其上位世界是完美世界。 如果说这个星球现在是遮天,那么过去就是完美世界。 便是如此. ”咻~” 本来睡眼惺忪的小金乌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 它有些懵比的看着目前的无垠星空,而后啼叫了一声,身子窝在谢怜脑袋的秀发上缩了缩,看起来有些可怜、弱小、无助的样子。 特别的可爱。 作为金乌图中的生灵,本身就属于此方世界的先天生灵。 在谢怜将金乌图成就山河社稷图之后,睡梦中的它就已经感受知晓了,不过是出于那种懵懂的状态。 现在彻底醒了,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知道这是母神谢怜的手笔。 感受着小金乌这个状态。 谢怜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呢‘?” “咻~咻咻~~” 像是撒娇一样。 小金乌的小脑壳蹭了蹭谢怜. 场面特别的温馨和谐。 当然了,这种场景也只有谢怜能驾驭。 如果换做祝青青,哪怕小金乌乐意撒娇,祝青青也无法消受。 为何? 因为小金乌哪怕没有恶意,现在的它也无法完美的掌控自身,太阳真火能直接把其烧的魂飞魄散。 “好啦好啦,跟着我游历一下此方世界吧,而且我感受到了,机缘已至,应该很快我便能为你造化出你的功法。” 谢怜宠溺的揉了揉小金乌说道. “咻~!” 听到谢怜这么说,小金乌瞬间兴奋的昂起头—— 就这样,谢怜带着小金乌来到了这颗生命古星。 她并没有前往此方世界的生灵天地。 而是直接前往了法则残破不堪甚至全然消失的混沌地带。 虽然同属于一个世界,但其实如同虚空一样,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里,灰蒙蒙一片。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风,没有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 仿佛天地开辟之前的混沌。 作为山河社稷图之主,她其实就是画中无量大世界创世母神. 不管是画外还是画内,她的使命都是【造化】. 当然了,她本身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哪怕是在画内世界有着至高无上的道果,是至高无上的母神,其实还是差的很远很远。 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不断地成长,让自己的【造化】伟力达到应有的程度. 所以,这【造化】的过程,也是一种提升【造化】能力的实践。 前有金蝉子化身帮助自己。 现福至心灵,她自己也需要开辟天地! 在这个念头起来的刹那. 下一瞬,‘天’出现了! ‘天’很高,位于秘境之顶端,带着覆压一切的磅礴气势。但它却是碎裂的。 一道又一道的巨大沟壑交织在一起,将‘天’四分五裂。 那些沟壑里仿佛流淌着岩浆,将整方天地都渲染的一片赤红,甚至连温度都提升了很多。 谢怜看着这奇伟景象,有些感悟,同时明白自己的不足。 如果【造化】足够圆满,她肯定可以开辟出完整的天。 当然了,这已经不错了。 她如果足够圆满,甚至能开辟诸天万界呢。 一步一步的来吧· “岩浆大地!古老的花草、山石……” 谢怜继续造化。 ‘地’紧跟着出现,同样是沟壑纵|横,流淌着大量岩浆。 同时还有零星的花草、山石点缀在大地上,使它看上去更为真实。 天和地都有了,但这个世界还是死气沉沉,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谢怜让小金乌帮忙,将此方天地温度提升数十度,并让所有景象都‘动’起来。 碎裂的天穹不断滴落岩浆,灼热的空气缓缓流动,产生出燥热的风,吹拂那些近乎灰黑色的花草。 一个天地就开辟成了,虽然有点残缺. 在开辟天地成就的一瞬间,无量功德金光应运而生,笼罩谢怜。 造化最玄妙。 她瞬间知晓了这颗生命古星名为浮生. 这方天地的修炼体系为练气境、筑基境、结丹境、元婴境、斩灵境、虚神境、合道境、渡劫境。 而她开辟的天地,链接了上古神话时代。 同时,小金乌助力她开辟天地有功,获得了一本名为《金乌圣火决》的功法。 此法修炼到极致可入先天神圣。 这开辟天地,多是一件美事。 她和小金乌都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回报。 开天辟地,造化无量,理应获得功德。 这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一切,都是谢怜的孩子。 因此,在她获得回报之后. 本然的想多帮帮这个世界。 所以. 她以大伟力,将这个开辟的天地与浮生古星链接。 有大福缘着如果能够来到这里便能获得大造化. 那么造化是什么的? 造化便是小金乌获得的《金乌圣火决》. 不过此《金乌圣火决》肯定和小金乌的《金乌圣火决》不一样。 而是专属于此方世界,此方人道体系的《金乌圣火决》. 她打算赋予的此方人道体系《金乌圣火决》一缕金乌精血。. 让此功法有了太阳真意。 当然了,这一缕金乌精血可不是小金乌的,她可舍不得。 而是她开辟此方天地的同时,小金乌也帮忙了,这种开辟时留下的烙印形成的“神意”金乌的一缕精血。 这滴金乌精血可是货真价实的,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仿佛赤金色的琥珀一般飘浮在秘境中央。 隐约可见血滴当中有一只迷你金乌,不断的翻腾、咆哮,散发出强横无比的威压。 就连周围的虚空都在簌簌颤动,似乎不堪承受这股可怕的威压。 不过在看到谢怜头顶上的小金乌之后,瞬间老实了,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谢怜抬指一点,将《金乌圣火决》的心法打入了神意金乌精血当中。 如此一来,那个获得奇遇的人在炼化金乌 精血的同时,便会自然而然的获得《金乌圣火决》。 碎裂的天穹,干涸的大地、流淌的岩浆、荒败的花草、咆哮的金乌精血…… 一方天地就这般在谢怜的手中成型。 —— 接下来就是造化因果了。 给这个天地给予一个合理的来历。 谢怜一边在天地中渡步,一边思索起来。 说到金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洪荒神话中的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 这两人正是在太阳星孕育出生的三足金乌,算是金乌始祖,且一生经历辉煌。 曾为紫霄宫中三千客,聆听过鸿钧道祖传法。 又整合洪荒各路妖族大能,建立空前强大的妖族天庭,统治三十三重天,与巫族争霸。 这里面有太多的故事可以挖掘。 除他们外,就是妖皇帝俊的十个儿子,演绎了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等传说。 没错,就用金乌太子这个身份! 谢怜很快想好了故事的脉络,给这滴金乌精血编造一个洪荒妖族天庭金乌六太子的身份。 她以此为根据,造化出一系列残缺的画面,打入金乌精血当中。 这样当获得奇遇的人炼化金乌精血时,便会自动接收这部分残缺的画面,下意识就会认为这是那只金乌生前的记忆片段。 宝物有了,因果有了,最后剩下的就是悬念。 谢怜并不打算将这个第一次打造出不完美的天地就这么草草了事。 之后她会将其开辟成完美的天帝。 她要设置一个悬念,给人后续探|索的期待。 这个悬念设置起来很容易。 谢怜直接在天地最深处的空间壁上显化出一扇大门,表面纹刻着非常玄奥的火红色道纹。 如此一来,那些闯入秘境的人必会认为这是天地第二重的入口。 至于要不要真的弄一个第二重。 那就要看谢怜的心情了。 最后一步完成,谢怜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也算是对得起开辟天地获得功德的回馈了。 至于哪个幸运儿能够得到造化,那就不知道了。 —— 一切完毕之后。 谢怜带着小金乌回到了祖洲扶桑树。 她又观察了一波金蝉子,发现在自己出游的这段时间,金蝉子那边的世界已经过去了百年。 她成功立起了妖学府..让妖亦有妖道。 虽然不够圆满。 但是谢怜内观青铜鼎之上,云气扶摇,形成了招妖幡的虚影,虽然未曾凝视,但是也不会消散。 在必要时刻,她能够使用.. 福至心灵。 谢怜觉得自己暂时不应该在山河社稷图世界里待了,而是回到画外世界游历了. 临走前. 她最后留了一缕造化气息给金蝉子,同时吩咐小金乌多关照金蝉子 画外世界。 水晶宫~~ 和谢怜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时间都没有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不过从画中世界出来之后,她再看此方天地,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相比于之前的迷茫,她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造化此方天地. 天庭,地府,让其完善,成为,回归,应有的秩序。 悠然间过去了半个月。 期间,老龙一直邀请谢怜赴宴论道. 谢怜对其讲的天外天很感兴趣。 老龙也很乐意为谢怜讲解。 因为他觉得,谢怜越是不知道,就证明其越是上古时代年代久远“古仙”.甚至有可能追溯到传说中的神话时代。 听老龙讲解天外天。 谢怜觉得这和自己山河社稷图之内的无量大世界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世界体系不同,法则不同,但是终究殊途同归,同属于山河社稷图,同属于她这个创世母神。 这个世界的天外天,本来也是一体的 她有点想去天外天看看。 不过,因为世界体系不同的缘故,似乎去天外天很麻烦,还需要转世投胎.. 当然了,还有各种各样别的方法,不是只有转世投胎这一种方法。 但是,谢怜暂时不想去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 谢怜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同时福至心灵,造化使命,自己需一路向东. 这次她没带祝青青。 不是觉得她麻烦,而是,青铜鼎内云气形成了一些画面故事,告知自己祝青青当下有属于自己的机缘。 她与小龙女敖小玥已然成为闺中密友,这是大福缘,久久相处,沾染龙气,或可化龙。 虽然说她能与小龙女成为闺中密友,原因是因为谢怜和老龙的因果关系。 但这也是祝青青本身的机缘。 同时云气形成的画面故事之中,祝青青和白素是在一起的。 谢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把白素的位置告诉了小青,并且拿了一小瓶金酒告诉她若是去青屏山见到白素之后把这酒给她并将其与众妖分享。 这金酒就是泡金蝉子的酒。 此时此刻,金酒已非凡酒。 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喝一口,就活一千八百年. 她已经给祝青青已经喝了一口. 这孩子之前比较倒霉,如果不给她喝,她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走就走。 告别了泪眼婆娑,依依不舍得小青。 对自己恭敬有加,如同挚友的老龙。 精灵古怪,元气满满的小龙女 谢怜继续了她的游方之路. 此去东行,她依旧没飞,更没使用纵地金光,而是和以前一样,行走于山河大地. “咦?那里阴煞怨恨之气浓郁,但当中确蕴含着功德之光同时存在,真是妙哉.” 本来以脚丈量天地,悠哉观赏景色的谢怜突然心有所感。 法眼观去,千里之外,阴气,怨气以及功德之气揉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景观。 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和自己福至心灵,造化使命需一路向东有关. 也和自己立地府有关. 大离国,乾国的附属诸侯国. 长安县。 长安县是大离国内陆的一个下等县,人口还不到十万人。 县内最知名的人物便是从朝廷三品高官致仕的张员外。 张员外为官时两袖清风、风评极好并且乐善好施。 时常接济穷苦百姓,被长安县的一干生民奉为张大善人。 声名远扬。 前段时间张员外过世更是来了不少郡里县里的大人物。 连传说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爷都特地派来了使者前来哀悼。 着实让平常没见过啥世面的长安县百姓大开了一番眼界。 只是最近张员外一家似乎并不太平,先是府里的三爷一家离奇暴毙。 紧接着便是大爷了邪。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嘴里嘟嘟囔囔的嚷嚷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让一众长安县的吃瓜众好奇不已。 张府,装饰颇为典雅的会客大厅。 一位面相随和的威严男子正在跟一个道袍老者交谈着。 随和的威严男子正是当今张家的主事人张家二爷张崇景。此时二人眼满是凝重之色。 “陈真人,望峰观的声名在我吴郡如雷灌耳。观内的真人亦是道法高强,此番我请陈真人下山实在是我张家遭逢大难。面临灭门之危啊。” 张崇景的脸上一脸苦涩。 那唤做陈真人的道袍老者捋了捋胡须。 颔首道:“不知张二爷传唤贫道所为何事?” “唉,家丑不可外扬!一些事情,我张某人实在是羞耻于说出口啊。” 张崇景面色难看,不由得一阵唉声叹气。 陈真人摇了摇头,摆手道:“二爷不说个原委,我如何为你张家消难?” 张崇景面带犹豫,思虑了良久。沉沉的叹了口气。 哀声道。 “唉,一个月前。家父病危。 将我兄弟三人传唤至病榻前。 准吩咐后事。 由于老大生性懒散,只好玩乐。 老三又不成器。 是故家父便欲将家主之位传于我。 让我继承张家的这一片基业。 哪知老大和老三对此事颇为不满,虽然当场没说啥。 但是在我外出行商时,传来家父病危的消息。 待我赶回张家时. 我张家已尽皆缟素。 家父虽身体不好,但是撑个个把月时间还是有的。 我心顿生疑惑,便四下打探,我威逼利诱,才从一下人口得知家父过世的真相。 竟是被老大和老三这两个畜生活活饿死在了床上啊!” 似乎是想起了张老员外的悲惨遭遇,张二爷竟然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陈真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老员外这是含怨而死,从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看来。怕是已戾气颇重。 恐怕已经化为了厉鬼。不报的心怨恨,怕是不会退去。” 张崇景心一惊,连忙拱手道:“敢问张真人,不知该如何化解家父心头怨恨啊。” “与张老员外死亡一事相挂钩的人全部偿命便可。” 幽幽的声音传来,让张崇景不由得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那莫非是我张府几十口人要死个大半?” 张崇景打了个趔趄,身子骨都是一软。 “嗯。”陈真人淡漠的点了点头。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老大老三罪该万死,但我张家其余人都是被逼迫的,他们无辜啊!还请陈真人教我。如何才能保的住我张家众人性命?” 陈真人摇了摇头。 “张二爷,此事乃张府的内部家事。我一方外之人亦不好干预此事。且从张老太爷手段来看,怕是道行不浅。贫道亦无十分把握。” 张崇景咬了咬牙,朝着陈真人弯腰作了一揖。 “陈真人愿意助我张家度过这一劫,我张家愿意奉上白银供奉三千两,且家父在世为官时,曾收录了一份术法《冲灵剑法》,我愿以此为报酬,求得张真人出手相助,不论成败。报酬我张家双手奉上!” 陈真人不由得一阵动容。 他名唤陈戏衣,是吴郡大派之一望峰观的长老。 一身修为达到了惊人的先天境界,在整个吴郡都是地位不低。 能让他动心的东西少之又少。而术法,便是例外。 在大离国上百个修行势力手,掌握的术法便是少之又少,并且从不外传。 但凡有泄露给外人,便会遭到那个门派的举派追杀!由此可见术法的珍贵, 即便是望峰观这个在离国都颇有些小名声的门派。传承术法亦不过十余门而已! 而多一门术法,便是多了一分手段,多了一分实力。 是自己得了门新术法,献给观主,说不定成为副观主都是有着很大的希望,再不济也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赏赐。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术法可否先行一观?”。 他也不是蠢人,在没有确认到术法真伪性的时候,是绝不会先行松口的。 毕竟厉鬼这东西,就是他对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见得陈戏衣动容,张崇景心一喜,有戏就成。 只要能保得府宅安全,一份对他来说算是鸡肋的术法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道:“陈真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陈戏衣点了点头。 说罢,便身朝着内宅走去。 约莫半刻钟后。 张崇景捧着一个绸缎裹着的锦盒走了出来,陈戏衣强压住自己心的兴奋。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张崇景揭掉绸缎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书籍。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冲灵剑法》!他从锦盒拿出这本古籍,将它递给了陈戏衣。 陈戏衣迫不及待的接过,翻开古籍便是查阅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咳咳,陈真人以为如何?”一道轻咳声唤醒了入神的陈戏衣。 陈戏衣尴尬的点了点头, 不动声色的将古籍收入袖。满意道:“不错,是真品!”。岂止是不错,便是镇派三大术法亦不过如此。这一下真是赚大发了。 见着陈戏衣的小动作,张崇景亦不吱声揭破。 陈戏衣是修炼有成的修士,自己只是一个凡人。 奈何不得他。只得寄希望于他拿了自己的东西能信守承诺解决掉自己的麻烦。 “那我张家一事?”张崇景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收了二爷的礼。贫道当竭尽所能为二爷排忧解难。”陈戏衣信誓旦旦。 左右不过一厉鬼,自己还是有希望降服的,实在对付不了,跑路便是了。 届时张家一家人被索命那便与自己无关了。 张崇景心大喜,再度躬身一礼:“那我张家老少几十口人的性命便全交付给陈真人了!” 陈戏衣捋了捋须。 郑重的点了点头。 道:“必不负二爷所托!厉鬼出行一般在晚上,待我收拾一番手段,至深夜,便可将张老太爷降服!” 张崇景低头沉思了好一会:“不知可否留的家父性命?” 陈戏衣摇了摇头:“人即已死,何来性命?更遑论已化为厉鬼,唯有魂飞魄散耳!” 良久 只见得张崇景幽幽的叹了口气:“为保证府众人安全,一切但凭真人处置。” 深夜,张家府宅上空乌云翻滚。 张家府宅宅门大开,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四周阴气缭绕. 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吹过。 平日还算热闹的张家府宅此时寂静无声,显得分外阴森。 陈戏衣一身道袍,背上负着一柄长剑。 左右矗立着两个小道童,端坐在府宅的正央,闭目养神。 周围是一脸紧张的张家二爷与几个胆大的家丁护卫,手执利刃。 小心翼翼的环视着四周。 陈戏衣心颇为不屑。 一帮凡夫俗子,刀剑能对付厉鬼,那还要他们这些修士干嘛? 不是多此一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创立地府,太阴娘娘天符宝印 虽然心腹诽。 但陈戏衣还是打起精神来。 细细的感知着四周,毕竟厉鬼非同一般。 一个不慎,便是他也有性命之危。 就在这时,一股渗人的阴风平地而起。 狂风大作。 府内照明的灯笼、蜡烛全部被吹灭。 张府陷入了一片黑暗。 陈戏衣神色凝重。 周围几人更是不堪。 全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毕竟是一介凡人。 哪里曾见过这番场面。 他站起身来,一身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怒喝一声,斥道:“张老员外,既已故去。又何必眷念红尘,化作厉鬼,祸及子孙?” 一道虚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上,身影满面狰狞,骨瘦如柴。 冲天的怨气席卷整个张家的府宅。 张崇景更是一声惊呼:“是家父!” 显然是认出了这厉鬼的身份。 随即一阵沙哑的嗤笑声响起, “祸及子孙?老夫恨不得这帮畜生死个干干净净!莫非以为请个修士过来我就奈何不得他们了?” 他好像是看到了院的张崇景,当下满面怒容,怨气更盛。 也不多说。当下便化为一阵阴风向着张崇景袭去。 “小心!” 陈戏衣大喝一声。 此时的张崇景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厉鬼完全无视于他,他心不由得生怒。 当下一声怒喝:“剑来!” 一道寒光掠过。 负于身后的宝剑冲天而起。 风驰电掣的向着厉鬼斩去。 见飞剑来袭,厉鬼忙身抵御。 终是救了张崇景一命。 见张崇景得救,陈戏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即心默念。 飞剑复归原位。 陈戏衣双手结印,一道真火在他掌生起。 阴冷的张家府宅霎时便多了一分暖意。 细细的火苗在陈戏衣手迎风而起,越燃越旺,当下便有一人大小。 “九龙御火术!” 陈戏衣轻轻的一掌推出。 火苗一分为九,化作九条火龙。 这正是望峰观镇派术法之一的九龙御火术。非长老不传。 九条火龙迸射而出,向着厉鬼袭去。 见避无可避。 厉鬼一声长啸。 阴风大盛。 当下便是向着火龙扑去,他竟是选择了硬碰硬! 火龙与厉鬼碰撞在一起,阴与阳的力量在虚空对峙着。 遥遥看去,火龙强势的压制住了厉鬼的力量。 炽热的温度让厉鬼凄厉的哀嚎着。 原本凝实的身影愈发虚幻,哀嚎声越来越小。 厉鬼的身影也渐渐的消失在了火龙。 陈戏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九龙御火术的消耗十分巨大。 即使修为高深如他运用起来也异常吃力。才这么一会他便感觉虚脱了一般。 是厉鬼再撑一会,胜负还犹未可知。 所幸不负众望,终于是将这厉鬼打的魂飞魄散。 既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张府的报酬。 再也当为这长安县的百姓除去了一患。 身旁的道童连忙上前搀扶住虚弱的陈戏衣。 他向着惊魂未定的张崇景拱了拱手。 说道:“张二爷,不负所望。这厉鬼已是被贫道打的魂飞魄散了。” 张崇景点了点头,显得有点木然。 陈戏衣不疑有他,只当张崇景是见了自己父亲的亡魂被自己打散一时无法接受。 当下便身准回厢房休息。 顺便钻研一下新得的术法。 似乎一切都开始重归于平静。 谁知。 刚过身去。 放松警惕的陈戏衣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吃力的低下头。 只见自己的胸膛不知何时被一只鬼手穿透。 诡异的阴气钻入体内肆无忌惮的破坏着陈戏衣的生机。 他艰难的过头。 只见原本木然的张崇景此时满面狰狞,浑身上下阴气缭绕。 阴森的目光满是寒意。宛换了一个人。 “你你.是你” 陈戏衣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崇景。 嘴唇嚅动着想说些什么。 但是钻心的疼痛让他说句话都很是艰难。 “哈哈哈哈,臭道士。没想到吧。你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了不成?” “张崇景”放声大笑,眼神满是得意。 随即鬼手陡然发力。 重重的打在了陈戏衣身上。 将他远远的甩了出去。 狠狠的撞在了院的石墙上。 “噗嗤”一声。 陈戏衣一口鲜血吐出,气息越发萎靡。 “师傅!”。 两个小道童连忙追了上去。 从随身携带的包裹掏出了一个白玉小瓶。 倒出了两粒晶莹剔透的药丸。 扶住陈戏衣便是喂了进去。 旁边众家丁护卫见状亦是慌了神,都意识到此张崇景可能非彼张崇景。 忙四下逃窜。 “张崇景”不屑的一笑,数道黑暗匹练疾射而出。 狠狠的击打在逃跑的众人身上。 一众人都是凡夫俗子,哪有陈戏衣那般本事,当即便是昏了过去。 生死不知。 服用了药丸的陈戏衣缓缓的回过神来。 他注视着场的“张崇景”。 面色难看的道:“你你竟然已经修成了鬼将?不!这不可能?新死之鬼怎么会如此快便修成鬼将?” “张崇景”摇了摇头。 哑然失笑:“我的确是没有修成鬼将。修成鬼将。对付你不是易如反掌。何须如此算计?” “那你一介厉鬼如何有鬼将附身之能?” 陈戏衣颇有些不可置信。 鬼物本性喜阴厌阳。 所以一般在夜间活动。 白天则藏匿在阴暗之地。 而鬼将不同,鬼将威能,堪比神府境真人。 可随意附身支配寄主。 与常人无异。 此等鬼将,便是他望峰观的观主望峰真人来了都需要掂量一二。 更遑论他区区一介长老,陈戏衣满脸苦涩,打了一辈子的鹰,今日终是被鹰啄了眼。 不仅一条大好性命要搭在这。 还连累了两个好徒儿。 “早年老夫在朝为官时,曾有幸得一真人赐予一宝物。名为养魂玉,有温养魂魄、吸收魂力之功效。老夫死后,白天便藏匿于这养魂玉,晚上便吸收月之精华,修炼鬼身。借助这养魂玉,短暂时间附身一个凡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张老员外颇有些唏嘘的道。 “原来如此”。 陈戏衣一脸苦笑。 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自己既然栽在了一件宝物上。 “贫道还有疑惑,不知老员外可否为我解答?” “说。” “老员外化为厉鬼,只为平自己心怨气。如今首恶已诛,按理来说怨气已消才是。老员外为何还要对张二爷痛下杀手?毕竟是你的血脉” 陈戏衣有些不解的道。 从头到尾,张老员外的首要目标一直是张府二爷张崇景。 而不是张家的其他人。 “首恶已诛?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个逆子才是最大的首恶。他不死,我怨气何消?” 似乎是激起了张老员外心的激愤,一双阴森的眸子逐渐化为血红色,身上的气息也开始渐渐浮躁起来。 “还请张老员外赐教。” 似乎是找到了倾诉的点, 亦或是大局已定,胜券在握。 他也不在乎再浪费这点口。 “一个月前,老夫病危。将三个逆子唤至床榻前,嘱托后事。谁知老大和老三不满我将家主之位传于老二,对我不管不顾,还不允许下人探望。硬生生的将我饿死在床榻上。这便罢了。老夫本就是一待死之人,早死两天晚死两天又有何区别?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 似乎是重新想起了昔日那一幕,张老员外的眸子越发猩红了起来,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在我下葬那天,来了一游方道士。 前来拜会老二。 那道士上来就展露本领折服了老二。 他与老二说。 待我下葬时。 只需将我尸身碎为五段,面朝黄土,分开下葬。 便可保家宅无忧,长命百岁、财广进。 老二信了他的言语,财迷心窍,竟然硬生生的将我开棺分尸。 随后他竟然又对家产起了贪心。 竟在那邪道的怂恿下使用旁门左术咒死了老三一家人,吓疯了老大,独占了整个张府。 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老夫生前蒙一真人恩赐养魂玉。 机缘巧合之下化为了厉鬼,老夫前来复仇,那邪道也有两分本事,竟险些与老夫同归于尽。 但还是被老夫大卸八块,老夫躲在玉修养了一段时间。 才让这逆子多苟活了几日!” 话罢,张老员外的眼角竟流出了两行血泪。 陈戏衣亦是愣在了原地,没想到其还有这番曲折。 张家二爷竟然干出了如此丑事。 也难怪张老员外怨气难消,非杀他不可。 这要是换成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而自己在事先没有了解事实的情况下插足其,也活该有此一劫。只是. 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小道童,艰难的挣扎着站起身来。 旁边二人连忙搀扶住。 他向着张老员外弯腰作了一揖。 恭声道。 “此番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贸然插手老员外家事,是我的不对。 我愿已性命相抵。 请老员外饶过我这两个小道童。 放他们一条性命。陈戏衣感激不尽。” 两个小道童是他自幼在野外捡来的。 他没有娶妻生子。 便将两个小道童视亲子。 如今自己将死。 却还希望能保得他二人一条性命。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小道却童异口同声道。 “我们二人愿与师傅同生共死!” 这顿时让陈戏衣感动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副师傅情深的场景!” 张老员外张狂的狞笑着。 阴风大作,沙尘四起。 一股肃杀之意迎面袭来。 “放他二人一条性命?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今日在场之人,全部都要死!” 他生前曾官至三品大员,如何不能得知朝廷对妖魔鬼怪的打压? 今日但凡有人将他的消息给泄露出去,不日恐怕便是朝廷异士府的围剿,而只需要在给他三天时间。 他便是有的把握突破鬼将之境,一旦晋升为鬼将。 只要不大造杀戮,朝廷便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随即也不再多说。 只见他抖了抖袖子,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声传来。 几只面向狰狞、凶恶的小鬼从张老员外袖爬了出来。 泛着绿光的眸子满是对新鲜气血的贪婪与渴望。 猛的分开朝众人扑去! 眼见求饶无效,陈戏衣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正欲拼死一搏试图换取一线生机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张家府宅上空忽然响起。 异变陡生!. “叮铃.叮铃” 飘渺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铃铛每响一声。 众人的心跳便随着跳一下。 不知不觉便陷入了铃铛的节奏之。 “大胆阴魂!竟敢扰乱阳间秩序,袭杀生人。还不速速束手?” 一道呵斥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只见,不知何时,张家府宅央多出了一道气质出尘,淡然,如烟云一样飘渺的身影。 这身影青丝如瀑,冷艳高贵,身穿白色道服,冰清玉洁,不似凡间的女子,宛如月中的仙女,亦像是龙宫龙女。一头黑发飘扬,整个人神圣美丽,倾国倾城。 手握着一截赤金色的锁链,散发着煌煌大日之气。 不知为何。 张老员外从这道身影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压迫感,好似天敌一般。 潜意识在呼唤着他。 “逃!赶紧逃!” 一旁的陈戏衣亦是惊慌不已。 这道身影便是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好似突然出现一般。 而且他发现这道身影阴气缭绕,显然不是生人。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 只见那道身影柳眉微蹙,看向了那几只正在行凶的小鬼。 当即冷哼一声。 随即手锁链轻轻一挥。 化为一道匹练狠狠的抽打在几只小鬼身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袭来,几只小鬼被打的皮开肉绽。 差点便魂飞魄散。 当即便四散逃逸。 飘渺身影淡然一笑,当即便运转神通,素手轻挥,有一道白光浮现,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幡杆如那宫大梁,幡面招展,其上空空蒙蒙,似有黑白二气,黑白二气之中,却有碧绿蝌蚪小文来回游动。 轻轻挥动,这幡便将几只小鬼擒住. 下一刻.. 在张老员外以及众人惊愕的目光。 碧绿蝌蚪小文竟如同活了般一口便将几只小鬼吞入了肚。 露出享受的表情。 “嗝。” 这一声饱嗝让在场的人与鬼都是毛骨悚然,汗毛竖立。 “几只小小的孤魂野鬼,也敢在阳间作乱!” 当即便是将目光落在了张老员外身上。 老员外只感觉一阵心悸。 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飘渺身影从怀掏出了一纸公文。 目光停顿了一下,打量了张老员外一眼。 淡淡的道:“你可是长安县张顺昌?” 张顺昌有点摸不清楚这道飘渺身影的来历。 但还是答道:“老夫正是。” “嗯。那就没错了。” 飘渺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念道。 “张顺昌,男。离国吴郡长安县人氏,生于大离历永业元年,二十七岁进士,官至三品参知政事。在任期间风评上佳,政绩斐然。生死簿上享有阳寿六十九载!今日你阳寿已到,奉太阴娘娘之令。本座特地前来勾魂拘魄,前往阴曹地府!张顺昌,跟本座上路吧。” 众人顿感疑惑。 这飘渺身影究竟是什么来历? 生死簿又是什么? 娘娘又是谁? 阴曹地府又是何方势力? 哪知张顺昌不屑的哈哈一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仅凭你一面之词。便想让老夫束手就擒?我管你是什么来历,先胜过老夫再说。” 虽然刚才那一幕着实是吓了他一跳,但他张顺昌是谁?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先下手为强。 当即便是幻化出数十张鬼脸向着那道飘渺身影袭去。 那道飘渺身影见张顺昌出手。 眼神闪过一丝愠怒。 呵道:“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阴魂。竟敢公然袭击太阴娘娘所辖地府鬼差” 话罢。身子一抖。 手锁链挥出,击打在迎面袭来的鬼脸上。 锁链划过之地,鬼脸尽皆烟消云散。 抽散了张顺昌的攻势后,金色锁链去势不减。 向着张顺昌杀去。张顺昌可是知道自己那道攻势的威力,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被化解,这道锁链显然不是凡物。 他眸子满是凝重。 当下打起一万个小心。 忙运起一道鬼力屏障,欲挡下这道锁链。 飘渺身影颇为不屑,嘴角微微扬起。 就凭一个小小的厉鬼,还敢反抗地府。 这锁链可不是一般的锁链,而是拘魂链,对阴魂这种鬼物可是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只见拘魂链轻而易举的便穿透了张顺昌的鬼力屏障,狠狠的抽打在张顺昌身上。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传来,张顺昌被拘魂链抽的倒飞了出去。 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原本凝实的魂体此时都虚幻了不少。 显然这一下抽的他是元气大伤。 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 这飘渺身影不是自己所能对抗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不,是鬼命。 心有了主意,张顺昌说干便干。 这仇等自己修成鬼将回来再报也不迟。 当即便化为一阵阴风,向着张家府宅外窜去。 飘渺身影亦是察觉到了张顺昌的念头,眉头一皱。 这要是让你跑了那自己也就不用在阴曹地府混了。 当即挥舞拘魂链。链子迎风而长。 很快便追上了张顺昌,又是重重的一下抽打在张顺昌身上。 当即便将张顺昌从天上抽了下来,又是好几鞭挥过,凄厉的鬼哭狼嚎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分外渗人。 几鞭子下去,原本凶厉无比的张顺昌此时已奄奄一息,魂体都已呈透明状。 让人毫不怀疑再是一鞭子下去便是会魂飞魄散。 见得张顺昌没了反抗的能力,飘渺身影上前一步,默念一声。 拘魂链当即便将张顺昌束住。将他擒了回来。 一旁的三人完全是看傻了眼,这还是刚才那个凶厉无比的张老员外吗。 怎么在这只恶鬼手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是被擒拿? 这个恶鬼莫非是堪比神府境真人的鬼将? 一想到这,三人嘴角都是露出一丝苦涩,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这还怎么玩? 换成张顺昌,他们还有一搏之力。 现在换成了这个鬼将,他们彻底的绝望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没见强势如张顺昌也是差点被收拾了个魂飞魄散吗? 更别说他们了。索性原地等死。 飘渺身影握住锁链,一头则是栓住了张顺昌。 望着那虚弱的鬼影。她摇了摇头。 这便是对抗阴曹地府的下场,不是张顺昌魂体有点特殊,对她有大用。 早让他魂飞魄散了。 随即看了一眼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三人,颇为不屑,这便是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么? 真是够弱的。 任务完成,正欲身离开。 只见那老者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朝着飘渺身影鞠了一躬道:“多谢尊驾救命之恩,在下望峰观长老陈戏衣。” 旁边的两位道童都快无语死了。 这凶神明显对他们没有兴趣。 都看到人要走了,不,是鬼要走了,命保住了,你还主动冒了出来。 万一人家看你不顺眼反手就给你宰了怎么办。 这可是一尊鬼将啊。 飘渺身影颇有些诧异,这人胆子还挺大。 当即便问道:“你可是有何事?” 陈戏衣清了清嗓子。 道:“首先一来谢过尊驾救命之恩,二来是有一些事相询,不知这阴曹地府是何方势力,尊驾又屈居何位?” 飘渺身影心盘算了一下,这倒也是个打出地府名声的好机会。 思虑了一会, 当即道:“阴曹地府是生人死后所要前往的地方, 阳间有朝廷管制着生人,阴间自然也有着地府管制鬼魂。 人死后需要重归地府,不得在阳间逗留。 再由地府判官审判其一生功过,是超脱尘世,还是重入轮回,亦或者沉沦地狱永不超生皆由地府裁决。 地府由至高无上的太阴娘娘统治。 有五方鬼帝镇压四方。 有十殿阎罗王掌管地狱,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拘魂锁魄。 有百万阴兵维护地府秩序,征讨不臣,至于本座,只是无常殿下辖的一个小小底层勾魂使罢了。” 三人听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府还真是可怕至极。 先不说她口那位至高无上的太阴娘娘。 光是那五方鬼帝便是极端恐怖的存在,能以鬼帝为名号。 恐怕是一只手便能覆灭一方地域,更不用说能统领五方鬼帝的太阴娘娘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以眼前这飘渺身影这一身鬼将的修为都只能成为那所谓的无常殿勾魂使,那其上是不是会有更多可怕的人物。 三人不敢细想,越想便越发是感到害怕,这般恐怖的势力之前为什么没有耳闻。 他们也没怀疑这飘渺的身影会去骗他们,毕竟强者完全没有必要去跟弱者撒谎。 只是他们可能完全想不到这飘渺身影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见得三人被相信了,飘渺身影心暗自一笑。 看来谢怜娘娘的倒果为因成功了.. 自己是娘娘以道果加持一缕造化之气以及青铜鼎云气所化,目的就是为了辅助娘娘建立地府。 如今看来,第一步算是比较顺利的. 当即也不再多说,毕竟只有神秘的东西才比较唬人。 当下便是拉了拉手的锁链,在三人的注视,三个闪烁,便是已消失不见。 三人望着已不见踪影的两鬼,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大起大落之下,颇有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是陈戏衣的脸上却满是凝重,今日从那人嘴得知阴曹地府的存在,实在是过于震撼。 心感慨此后这离国修行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随即又望了望瘫倒在地晕厥过去的张家二爷,陈戏衣上前便是踹了一脚,“呸”的一口痰吐在了张崇景脸上。 骂道:“真是个败类!”。 随即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吩咐道童启程回山。今天发生的事他要回去好好跟观主商量一下。 风雨欲来啊。. 一条阴森的小路上,两道凡人见不到的身影正缓步前行着。 正是刚从张家府宅出来的二位。 那道飘渺的身影便是谢怜以太阴娘娘道果加上一缕造化之气和青铜鼎内的云气所化的鬼差。 在帮助自己办完事禀告完毕之后,谢怜暂时将其放入到了山河社稷图世界之中。 说起来,之前谢怜的道果发出启示。 她知道,立地府的时刻来临了。 身为妙果素月天尊,她是道教神话中的月神:太阴娘娘。 如今,道果感召,造化来临. 她已经明确了建立此番世界阴间秩序的重任。 在将鬼差收回山河社稷图世界之中后。 谢怜突然心有所感,抬头仰望皓月 只见月华点点洒落~ 一道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青铜印便悬浮在谢怜面前。 她取过玉玺,仔细打量了一会,玉玺为黑色,上面雕刻着各种阴间的奇珍异兽。 上面写着“太阴娘娘天符宝印”. 而中间则是刻画着宝诰. 其中内容,与谢怜契合,心心相印。 至心皈命礼。广寒至圣,紫光上真。主北极之阴阙,掌人生之魄体。明分长短,致吉凶有缺有圆;显示灾祥,降祸福无差无忒。巡游不住,玉兔周游于九道;辉照无穷,素魄全击于行方。凡承运照,实荷生成。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月府素曜太阴皇君,慧光朗照天尊。 三光照耀万物生,天和地合得安宁。敬畏长存心恭敬,涤荡乾坤日月明。 至心称念妙果素月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谢怜知晓自己目前根本达不到宝诰描述之境,之德。 收回思绪。 在得到太阴娘娘天符宝印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也获得了一方世界. 这个世界,便是她能够立地府的根本. “阴曹地府鬼门开!” 只见原本平静的虚空突然发生剧烈的波动,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般,不消一会。一道幽暗的门户便在虚空浮现。 谢怜也不犹豫,当即拉住身后的张顺昌。 直接便是踏了进去。 谢怜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 发现四周是灰蒙蒙一片。 既没有传说的鬼门关,更没有忘川河。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根谢怜印象的地府差距十分巨大,这简直就是一块蛮荒之地。 但步入其,谢怜明显感觉到纯粹的太阴之气。 没有任何的戾、煞、怨、毒种种云云负面的无名烦恼之气. 很明显的就是她身后的张顺昌,状态恢复的特别快。 之前差点被她创造的鬼差打的魂飞魄散,萎靡不振。现在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精神了不少。 或许,这就是亡者生存的世界。 由于此界轮回才刚刚开始复苏。百废待兴,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通过努力去完善。 至于为什么收张顺昌. 因为以道果观之,张顺昌乃是三世善人,灵魂特殊。 虽然境界只不过是鬼兵境,但是潜力是很大的。 他颇具功德。未来可成七品鬼神位。 这境界,是她立地府之后,道法自然产生的境界. 这家伙虽然有成为鬼神的潜质,但是也不能让他太轻松了就端上这个铁饭碗了. 因为之前她法眼观阴气,怨气以及功德之气揉淬的其实就是这个张顺昌 哪怕你再试好人,被这样整死,能没有怨气吗? 有没有错,但是被其控制,如同寄生虫与宿主,就不好了。 因此她对其进行一番点化。 “阴魂张顺昌!” 张顺昌连忙答道:“太阴娘娘,小人在!” 谢怜觉得有些好笑,看来经过之前自己创造鬼差一阵毒打,让这家伙的怨气都没打没了不少. “张顺昌,你本三世善人,有功德在身。按照地府惯例,是可以直接去一户富贵人家世投胎为人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谢怜挑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张顺昌是个人精,虽然两袖清风,但是也最擅于察言观色。 不然又怎么能坐到参知政事的高位上,她如何不能得知谢怜话有另有他意。当即拱手道:“小人一切但凭娘娘吩咐!” 谢怜点了点头,嗯,不错,上道。 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会。 她开口道。 “除了转世为人意外,你还有一条出路。你三世行善,这种品性阴曹地府也是不多的。且我观你修为也还算不错,刚好清雪,也就是刚刚擒你那鬼差,手下还有一个空缺的,做她的下属。虽不入品,但也可算是地府鬼神。享长生不老,你可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蜉蝣天地图,天外天灵根修仙体系 张顺昌听了心头也是一愣,当即心开始盘算着。 之前听他与那道士交谈时对这阴曹地府也有耳闻。 这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势力。 之前那清冷女子的实力根本就深不可测。 眼前这位太阴娘娘一挥手就把她招入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虽然他不懂,但是就如同神话传说的大神通一样。 这太阴娘娘肯定是神话级别的仙神。 加入了地府,便是有了一方大靠山。 在这妖魔鬼怪人人喊打的世界也算有了一方依靠。 长生不老是不是一个幌子,他不知道,但是光是他处在此界感觉吸收鬼气的速度明显增长便是求之不得的好处了。 他有把握,在这片空间,他能很快的修炼有成。 当下也不在犹豫,便是双膝跪地。 朝着谢怜深深一拜:“承蒙娘娘不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谢怜淡笑,将清雪从山河社稷图之中召唤出来。 当看到清雪. 张顺昌本能的有些腿软。 相比太阴娘娘温婉,柔和的气质,这位跟煞神一样,而且实打实的揍了自己。 清雪只是淡淡的撇了张顺昌一眼. 而后转身恭敬的对谢怜行礼道:“娘娘~” 谢怜颌首,素手轻挥。 一道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纸张浮现在清雪面前。 这上面写得是任命状. “今兹有离国长安县人氏张顺昌,三世行善。功德无量,且并无大恶,经鬼吏司考察。予以录用。授予张顺昌鬼神位,领无常殿拘魂使者(无品),于从九品拘魂使清雪帐前听用。” “鬼吏司敕命”五个大字便是清晰的印在了任命状上。 清雪拿着任命状仔细观看. 而张顺昌正在原地焦急的圈等待着,阴曹地府没有太阳。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生灵。寂静的可怕。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也许是半个月。这种感觉只有他当初科举皇城放榜时才有过。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的际遇。先是父母双亡,他靠着过人的天发奋读书。终于是考上了进士光大门楣。几十年宦海沉浮,官居参知政事。仕途的得意让自己忽略了对子孙的教育。酝酿出了晚年的这一出悲剧。 随即便又是化为厉鬼,被这神秘的阴曹地府降服。如今更是有望成为这其的一员。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张顺昌心中感叹不已。 便在这时,清雪终于是看完了。 她望向满脸焦躁的张顺昌. 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谢怜。 谢怜微微颌首轻声道:“就交给你了,以后逐步我会完善地府制度,造化地府生灵以及一切.” 而后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地府。 “谨遵娘娘法旨.” 朝着消失的地方恭敬一拜。 清雪看向张顺昌淡淡道: “娘娘已经同意了,鬼吏司也已经发下了任命文书。”说罢,便从怀取出了任命书递给了张顺昌,张顺昌接过任命文书。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看到其内容终于是放下心来,这鬼吏司,大概便是相当于阳世间的吏部吧。 便在这时,只见那任命文书突然化为了星星点点,撒在了张顺昌身上。摇身一变,便是化为了一副鬼差的形象,只是差服细节与颜色跟清雪的差服有点差异而已。 张顺昌亦是惊讶不已,顿时便颇感阴曹地府的神异。 挥了挥手的拘魂鞭,以及腰间的斩魄刀。感受到其蕴含的莫大威能,更是让他对地府充满了敬畏。不愧是阴曹地府啊。 随即便是向着清雪行了一礼,恭声道:“小人多谢大人提拔之恩。愿意誓死报效地府,报效大人” 清雪坦然受了一礼。 虽然地府初立,百废待兴,但是娘娘贵为天尊. 地府的未来,必然是至高无上的。 当然,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接下来清雪想到还有些基本的东西需要跟张顺昌交代一下,免得犯了地府的忌讳。 “顺昌,在阴曹地府。最大的规矩莫过于不得扰乱阳间的运行秩序。不管你生前跟谁有多大仇怨,你死后,都不得动用自己的权柄擅自报复,插手尘世间的事物。否则沾染了因果,娘娘那儿追查起来。轻则投入十八层地狱受刑,重则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清雪意味深长的盯着张顺昌,幽幽的说道。 “小人记下了。”张顺昌郑重的抱拳道。 “其次我们作为拘魂使者,最大的职责便是拘魂锁魄。人阳寿到了,便要回归地府。一些生灵眷念阳间,扰乱阳间正常运行秩序。此乃天地不容。我等鬼差有义务将这等恶鬼擒拿归案。这不仅是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更是积累一份功德。对修行,晋升都有益处。不是你三世行善,积攒了一份不小的功德,这鬼神之位也轮不到你来做,就冲你之前敢反抗我地府鬼差,本座便是将你打的魂飞魄散也没人说个不是。” 张顺昌一脸惭愧,为自己之前愚蠢的举动懊恼不已。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自己好生把握分寸。我看你离晋升鬼将也就一步之遥,你找个地方好生修炼,我阴曹地府,最适合鬼类修炼。堂堂地府鬼神,连个鬼将也不是。那我地府着实是丢不起这个人。你晋升后,我自有任务安排你去做。” 清雪摆了摆手,示意张顺昌退下。 张顺昌领意,拱手抱拳。 “卑职告退!” 随即便缓缓消失在了清雪面前。 外界. 谢怜手持太阴娘娘天符宝印,感悟着天地妙理. 在获得此印,建立地府之后,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境界的升华。 同时也知道自己的下一步需要扩充地府的鬼差,制度来维持地府秩序。 如此,便能够造化获得生死簿. 生死簿是天地人三书之一的人书,又称生死册。 此书乃是阴曹地府用来管控众生灵寿命的名册,由著名鬼王阎罗王身边的副属判官所执掌. 内容记载着人世间所有生灵的名单,包含着每个人以及其他生物的阳寿期限与阴寿期限,主要专用以控制生死之用,从出生乃至死亡的所有生命信息都众在其。 现在她的地府太空了。 阴曹地府的势力扩充太慢了。很多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次需要容纳这么多鬼魂入地府,那么首先得找到鬼魂的聚集地。 并且还要求是实力不低的。不然连吸纳进地府的格都没有。 无生老祖那里倒是不错,不过.酆都已立,不可动 而且这普天之下,何其大也 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辖区领地这才是合理的。 想到这,谢怜便是想到了张顺昌。他作为这儿的地头蛇,应该对这些情况很清楚。 便在这时。她只感觉一阵剧烈的波动传来。 作为太阴娘娘。 她掌控整个阴曹地府。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她。细细感知,嘴角便是展露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张顺昌已成功突破至鬼将境界了。 当下便是一个闪烁,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的张顺昌一身强大的气息展露无遗,心尽是满意。 便在这时,感受到谢怜到来的的他忙起身一礼。 “你可知吴郡可有一些什么比较大的鬼修势力?” “鬼修势力?” 张顺昌暗自沉思。 “启禀娘娘,对于这吴郡的鬼修势力。卑职还真知道不少。” “那你说说。” “吴郡鬼修能够称得上是大势力的只有三家。 分别是长原县的阴风谷。 大谣山的长蛇洞。 以及本县的百鬼窟。 其以长原县的阴风谷最为强大。 那儿原先是一处古战场,两个大国交战之地,死伤了数万人。 然后便衍生了一众厉鬼,其有着两尊鬼将坐镇,不过那两尊鬼将不合. 倒是也无法扩充势力,其次便是长蛇洞了。 长蛇洞的洞主原来是一穷苦妇人,丈夫被欺压而死,只留下来她那么一个寡妇,饱受欺凌,无奈之下只得寻了死,化为了厉鬼。 百年间便是成了一尊鬼将,势力最弱的便是本县的百鬼窟了,一位领头的鬼将都没有,但是鬼物众多,一般势力也不敢招惹。” 谢怜全神贯注的听着张顺昌介绍着,心里头也大概有了主意。 当即心下便是有了决定。 看着还在侃侃而谈的张顺昌,谢怜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言语. 便道:“顺昌啊,你既已成为鬼差,自当开始履行鬼差的职责。这边需要你走一遭” 话罢,便从怀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公务,递给了张顺昌。 张顺昌一脸慎重的接过,仔细察看,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生平八字,阳寿等。这哪是什么公文喔,这是一张张索命帖喔。 但也不敢懈怠,这可是自己加入地府要执行的第一件事,可不能搞砸了。 当下便对着谢怜抱拳说了一句:“属下这便前去拘拿。” “切记不得惊扰生人,扰乱阳间秩序。但有反抗者,无论生人还是阴魂。一概可行拘拿。”谢怜叮嘱道。 “卑职谨遵娘娘教诲” 话罢,便是掏出了自己的鬼差令牌。心默念,一个闪烁便是消失在了幽冥界。 这完善地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因此谢怜并不急于一时. 简略的了解了一下之后,她打算后续将这些事情过渡给无生老祖去处理。 接着她将重要的事给清雪交代了一番. 自己则是打算暂时不管这些事了。 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 谢怜还是觉得像以前一样游历山河大地舒心惬意. 福至心灵。 谢怜想继续周游. 不过她不打算用神通飞行,而是像最开始那样,以脚丈量天地。 这其中有清羽道人的影响,也有她本身喜欢如此. 手拿一本《清羽杂记》,腰间一壶金蝉酒,背上一幅山河社稷图,谢怜朝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 哪怕是走,她的脚程也不是凡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一个时辰,已经走了两千多里路.. 没有丝毫的疲惫。 “到了.应该就是这了。” 看着眼前热闹的坊市,谢怜微微颌首. 这边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据《清羽杂记》记载,这里是修仙坊市,位于蜉蝣宗山门脚下. 这个地方的修真体系来自天外天,和谢怜本身以助丹阳子、老龙等.主流的修炼体系不同. 有点像她前世看过的传统修仙体系。 这种不一样的修行者,她很感兴趣. 大部分修仙者还没有达到不食人间五谷的境界,时不时也要下山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吃食。 所以修仙坊市里也不全是修仙者开的店,世俗店铺也有不少。 谢怜饶有兴趣的逛了逛,觉得这里很不错,灵气充裕,风景秀美,又有烟火气。 所以,她直接盘了一家小店,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时间飞逝,一个月转瞬即逝. 普普通通的宣纸上,最后一笔落下,一幅意境悠远、引人入胜的山水画卷跃然纸上。 谢怜后退几步,仔细端详自己这幅刚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满意颌首:“技意神皆存,和当初创作的金乌图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果她想,赋予一缕云气,那又是一方世界的形成. 随手将刚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装裱好,挂到墙上,谢怜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到自己开店门的时候了。 谢怜开的是家杂货店,平时就卖卖一些从附近收来的山货,还有她己随手做的小玩意,生意不好不坏。 对于她来说只是为了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她并不在乎这些. 在这里只是为了修身养性,感受此地风光. 开了店门之后,谢怜开始慢悠悠地打扫小店。 头顶的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道流光,还有尖锐的破空声。 谢怜停下手里的扫帚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 “最近蜉蝣山门境内的修士遁光是越来越多了,坊市也变得热闹了,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蜉蝣山脚下。 蜉蝣宗大乘老祖烛照真人六千岁大寿,大乾国不少门派修士还有散修都纷纷赶来为其贺寿观礼,连带着坊市也变得热闹起来。 坊市内,凡人和修仙者鱼龙混杂,熙熙攘攘。 “云师姐,这里好热闹啊!” 一个身穿鹅黄罗裙的娇憨少女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起来开心极了。 旁边的女孩比她年龄稍长几岁,相貌清丽,气质高冷,脸上也露出笑来。 “在山上整日修行,闷太久了偶尔下来逛逛感觉确实不错。” “嗯唔唔” 娇憨少女应和着点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来,一边往自己嘴巴里塞,一边递过来一串。 “云师姐,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云曦哭笑不得,正想拿出“修仙者不能贪图口舌之欲”之类的话来说教几句,但看到那裹满糖浆、色泽诱人的冰糖葫芦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万中无一的天灵根拥有者,蜉蝣宗百年一遇的天才,烛照真人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 云曦身上光环无数,却也背负着常人难以体会的巨大压力。 “师尊也曾说过,修行虽然要精勇猛进,但也讲究张弛有度,一味紧绷没有好处.就今天放纵这么一回..” 云曦心中安慰自己,犹豫一秒还是接过了同伴递过来的冰糖葫芦。 当一口咬下那酸甜可口的果子,云曦彻底放松下来,和娇憨少女两人在坊市中四处闲逛。 沿街叫卖小吃的世俗商贩,为了几颗下品灵石争得面红耳赤的散修. 一切事物对身为天之娇女的云曦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有趣,不知不觉,两人渐渐越走越远。 “怜月小店” 云曦读出面前的招牌,招牌上的字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虽然她不懂书法,却也觉得无比好看,而且每个字的一笔一画间都透露出一丝丝说不出的莫名韵味,深深吸引着她的眼球。 “进去看看..” 云曦心里升起几分兴趣,领着娇憨少女走进小店。 店子不大,洁净整齐,地上随意摆放着一些竹制或泥制的小玩意。 “呀,好有趣!” 娇憨少女一眼就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住了,低呼一声直接蹲下身去把玩。 “两位仙子随便看。”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云曦耳边响起,她循声望过去,走来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女子。 此女秀美,眉目如画,犹如一曲高山流水,清新悠扬,让人心生亲近. 云曦下意识扫了一眼对方的修为,心里嘀咕一句:可惜了,是个凡人。 “修士.” 谢怜不留痕迹地打量面前这两个女孩,两人气质出尘,很明显是修士。 能够感受到,她们体内也有法力,但是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天外天,灵根修仙体系 不着痕迹的,谢怜便召出大衍图,通过二女的法力波动进行推演.—— 穿鹅黄罗裙的少女对谢怜随手捏的几个泥人爱不释手,另一名年纪比她稍大的女孩只能无奈帮她付账,谢怜已经看到对方从储物手镯中拿出几块黄澄澄的金子了。 可就在她准备接过的时候,那名女修士整个人忽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后。 谢怜顺着女孩的视线疑惑回头,发现对方看的正是她早上刚完成的——《蜉蝣天地图》. 云曦从刚进门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店,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小店古色古香,简单雅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很普通。 但无论是样式还是摆设,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韵味,犹如浑然天成。 云曦觉得很舒服。 就好像泡在无形的温泉里,连体内缓缓流转的灵力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云曦一开始还以为是师尊曾说“修行之道,张弛有度”的道理起作用了,但体内灵力运转的却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 这就不是什么张弛有度能解释的了。 “云师姐,买几个泥偶回去吧,摆在房间的桌子上挺好的..” “嗯好。” 云曦随口应和下来,准备掏钱帮娇憨少女结账,脑子里却还一直想着灵力无端快速运转的原因。 等到她递出银钱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在小店墙面上扫过,扫过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顿时,云曦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全部的心神瞬间被吸引进那幅画里。 眼前仿佛出现巍巍高山,云雾缭绕,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蜉蝣山。 但这也是云曦第一次如此深切贴近地观摩蜉蝣山的全貌。 天光未起,蜉蝣山蛰藏在一片幽深晦涩的黑蓝之中。 静默。 无言。 却让云曦清晰地感受到其内敛的幽暗,深邃和寂冷。 就好像一头莽荒巨兽,半阖眼睑,冷冷地注视着她。 云曦心中升起一阵幽寒冷意,但很快这股冷意便被驱散了,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 一轮红日从山顶跃起,驱散世间一切暗。 极阴,再到极阳的转变。 其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妙理涌入云曦的脑海当中,使得她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道心不知不觉发生奇妙的蜕变 “呼呼呼” 云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着,鬓角背后都被汗水给完全打湿了。 再看体内,一颗半透明的圆滚如鸡子般的金色丹丸在她丹田内滴溜溜地旋转着。 突破了,假丹境?! 云曦表情一愣,旋即露出巨大的狂喜来。 她原本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还不到筑基巅峰。 而筑基巅峰到假丹境更是一大槛,一般修士在这上面卡个十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是很寻常的事情,饶是她师尊烛照真人惊才艳艳,当初在筑基巅峰也是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而她? 前后用了不到一盏茶。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绝对能轰动整个蜉蝣宗! 云曦的心情逐渐从狂喜中平复下来,她没忘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突破的。 一幅画。 面前墙上的一幅画。 她只是看了一眼画就莫名其妙的突破了?! 说出来连云曦自己都不敢相信,可这件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云曦满心的震撼,再看那幅画只觉得晦涩难明,处处都是玄机,处处都是至理。 目光移转,正对上谢怜的眼睛。 她的眼睛犹如一泓清泉,清亮透明,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心醉神迷。 那个店家女子,此时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云师姐!云师姐你怎么了?” 娇憨少女扯扯云曦的胳膊。 谢怜也眉头微皱,目光疑惑,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修士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看上她的画了? “敢问店家.” 云曦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向谢怜询问道:“这幅山水画上的落款之人,谢怜是何人?” 谢怜笑道:“是我,这幅画是我今早随手所做的。” 就是面前这个气质脱俗的温婉女子?! 这女子气质出尘脱俗,却只是一介凡人,应该是自己眼拙,根本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到底高深到什么地步了吧。 云曦心中一阵激动,她明白,自己应该是接触到了一个惊天的奇遇。 面前看似平凡的女子,无疑是一位来历非凡的大人物,在此游戏人间。 想到这里,云曦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前辈.” 谢怜一听,愣住了,然后哑然失笑,连连摆手:“仙子你是误会了吧,我就是一个凡人,可不是什么前辈..” 云曦刚想辩解,说前辈你别装了。 可她马上反应过来。 是啊,前辈伪装成凡人在蜉蝣宗山脚下开了这么一个小店,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被人认出来。 自己如果硬是要拆穿她,岂不是惹得她不开心,搞不好这机缘巧合得来的无上机缘转眼变成灭顶之灾了。 而且极有可能成为整个蜉蝣宗的灭顶之灾。 想到这个后果,云曦心里打个激灵,连忙解释:“我生平最喜欢书法字画,店家您在书画上造诣无双,让曦儿受益匪浅,当得起曦儿这一声前辈。” 谢怜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怪不得这小妞看到那幅《蜉蝣天地图》就跟看到什么似的,眼珠子都快沾上面了。 “云师姐,你什么时候对书画感兴趣了?” 旁边的娇憨少女睁着疑惑的大眼睛。 “我未入道前很是痴迷,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云曦随口扯个谎搪塞过去,然后恭敬地对谢怜道:“前辈,我太喜欢这幅画了,你可以卖给我吗?什么价格我都愿意接受!” 云曦已经打算直接扯下自己的储物手镯塞到谢怜手里了。 只要谢怜前辈不嫌弃。 谢怜却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若是喜欢,我直接送你便是,何谈买卖。” “送我?!” 云曦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吗?” “当然。” 谢怜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画技已经到了返璞归真、近乎于道的程度,此等作品信手拈来。 若是不加云气赋予,倒也没那么在意. 听到谢怜肯定的回答,云曦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 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这份无上机缘了,她是在做梦吗? “多谢前辈。” 云曦诚心诚意。 谢怜随意将画取下,云淡风轻地道:“相逢便是缘,区区一幅画而已。” 云曦郑重其事收好谢怜送的字画,又支付了娇憨少女准备买的几个泥偶,最后小心翼翼地对谢怜道:“前辈,不知道曦儿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请教您关于书法字画上的问题?” 谢怜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云曦脸上绽出由衷的笑容,她看到谢怜背后的墙上可挂了不止一幅字画。 再得到任何一幅都是奢望,她想都不敢想,但是以后能有机会时时刻刻在谢怜前辈身边聆听她的教诲. 已经足够了。 云曦满心欢喜地跟谢怜道别。 看着两个漂亮女孩离开的背影,谢怜还有些感慨。 此时,店门外。 云曦脚步匆匆,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蜉蝣宗内,立刻拿出前辈刚赐予的画作好好揣摩领悟一番。 “云师姐,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旁边的娇憨少女不满地叫起来。 云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死死盯着娇憨少女。 娇憨少女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惹到了云曦,结结巴巴地说道:“云、云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走快点没事,我能跟上..” “秦师妹!” 云曦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务必要放在心上。” 娇憨少女愣住。 云曦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刚刚在买的那几个泥偶,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的保藏,千万不要弄坏或者轻易送给别人。 那可能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机缘,甚至.很可能影响到你未来的道途。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娇憨少女呆呆的,下意识点头。 云曦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直接祭起飞剑,化作一道遁光朝山上飞去。 她实在等不及了。 看着云曦的遁光远去,娇憨少女这才回过神来。 “云师姐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她满脸的迷惑和不解,纳闷地嘀咕道:“那几个泥偶怎么就成我最大的机缘了,还影响我今后的道途?云师姐是不是平时修炼太累,脑子给累出毛病了..”. “谢姑娘,今天要点什么?” 谢怜刚刚走到酒肆门口,里边穿着一身员外服、长相讨喜的掌柜立刻主动迎出来。 谢怜微微一笑,回道:“照旧吧。” “得嘞。” 掌柜立马冲酒肆内的店小二招呼一声,“二两熟牛肉,半只烧鸡,一壶竹叶青。” 转过头来又和谢怜谈笑。 “看样子谢姑娘今天生意不错?” 谢怜呵呵一笑,“卖出几件小玩意,勉强算是开了张” “黄掌柜的生意也火红啊。” 谢怜朝酒肆里瞥了一眼,看到里面坐的满满当当,其中不少人都是一副修士的打扮。 黄掌柜笑道:“这还不是托了蜉蝣宗老祖宗的福,蜉蝣老祖六千岁大寿,咱大乾国不知道多少修士跑来观礼,不然蜉蝣山什么时候能这么热闹过..” 原来是蜉蝣老祖大寿。 谢怜恍然。 据她所知,蜉蝣宗的老祖宗烛照真人是大乘境界的修士,对应主世界体系不好比,但是可以说只比真仙差一点点. 这样的大佬级人物过寿,怪不得能吸引的无数修士趋之若鹜地赶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须弥芥子,沧海桑田 谢怜要的吃食很快准备好送到她手里,她随手掂了掂。 果然,不出意外,每一样东西的分量都比她要的足了很多。 临走前黄掌柜还客客气气地亲自送她,嘴里不住说着:“谢姑娘慢走。” 无怪黄掌柜对她这么客气,主要是她这家“蜉蝣酒肆”的招牌就是谢怜给写的,不单单是黄掌柜这家,蜉蝣山脚修仙坊市周边的不少凡人开的店铺的招牌都是谢怜写的。 主要是谢怜的书法写的漂亮,大气,即便是不懂书法的人看了也觉得水平很高。 再加上谢怜平时与人为善,时常拿出银钱帮助那些穷苦的凡人,虽然只来了一个月,所以她在蜉蝣坊市周边的名声还是挺高的。 谢怜拎着烧鸡牛肉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一家裁缝铺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群人正围在那看热闹。 “啧啧,这白狐皮毛的成色是真好。” “怕不是只灵狐吧,瞧它的眼神,多有灵性啊。” “呵,灵狐能在笼子里关着?!” 谢怜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猎户进山抓到一只小狐狸,准备卖给裁缝铺,不过价格没谈拢,正僵持着呢。 谢怜见那只趴在铁笼里的狐狸,浑身雪白,毛茸茸的,眼睛又是红色的,像最上等的红宝石,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透露出一股惹人怜爱的柔弱气质。 谢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狐狸,主要是她想到了青屏山的小狐狸狐千里了.. 现在的她正好自己孑然一身,缺个伴,于是忍不住开口:“这狐狸怎么卖?” “既然是谢姑娘要买,那我就送给您了,半个月前我娃儿生病还是您帮我出的药钱呢。” 场中几人全都认识谢怜,猎户一听谢怜对狐狸感兴趣,立刻说道。 旁边的裁缝铺老板也开口:“谢姑娘想要,那我也不争了。” 谢怜微微一笑,摇头道:“买卖就是买卖,钱还是要付的。”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猎户手里,然后顺手借过铁笼打声招呼走了。 猎户手里拿着银子,看着谢怜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谢姑娘看着比蜉蝣宗的修士可要有仙气多了,怎么就不能修行呢” 身边几个人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怜月小店 涂山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暂时的新家,心里稍松一口气。 可算是暂时避免了一场杀生之祸。 她堂堂一妖皇之女,要是死在凡人的屠刀下,被人活剥了制成皮裘,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出来吧,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涂山月耳边响起一个温婉的女声,然后一双大手将她从笼子里抱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自己的.“主人”? 涂山月看着面前这个容颜如诗如画的女子,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她要多谢对方将她从猎户的手里救下,另一方面又有些羞恼。 她涂山月竟然被一个凡人当宠物给收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呼呼 不过,这个凡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呢,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总是让自己忍不住亲近。 听之前人对她的称呼,她好像是姓谢 “肚子饿了吧,来,吃鸡腿” 谢怜从烧鸡上扯下一只鸡腿,递到涂山月嘴边。 鸡腿! 涂山月闻到那香喷喷的诱人味道,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急忙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鸡腿。. 自从受伤被打回原形之后涂山月就一直在逃亡,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眼下却是饿极了。 半只烧鸡,不知不觉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嗝——” 涂山月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哈哈..” 谢怜被涂山月娇憨的样子逗得哈哈一笑,涂山月羞恼得叫起来,却显得更加可爱。 买下这只小白狐的决定着实没错,有了这个小家伙的加入,平时冷清的小店也多了几分生气。 “你吃饱了,也该轮到我吃了。” 谢怜摸摸白狐的小脑袋,然后一口竹叶青一口熟牛肉吃起来。 “这个凡人就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吃得饱饱的涂山月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打量谢怜,只觉得谢怜着实比她曾经见过的人类修士还要顺眼许多,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是她前所未见的。 盯着谢怜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涂山月开始四处打量整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柜台一张桌子和一把藤椅,地面上摆着各种小玩意,虽然多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 柜台上摆着笔墨纸砚。 看样子这个凡人是个书生。 涂山月在心里想着,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幅装裱好的书画上。 谢怜。 涂山月注意到每幅字画上的落款,这才知晓收留自己的这个凡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涂山月向来对无聊的字画什么的不感兴趣,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让她忍不住亲近的凡人的缘故,涂山月开始有兴趣仔细端详起那些字画起来。 她盯着一幅山水画,初看还没觉得什么,但是渐渐的,涂山月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且不真切起来。 飞鸟、虫鱼、走兽、人烟、山海.无数景象在她面前如走马灯一般掠过。 一瞬间涂山月的心神仿佛飞到了极高极远的地方,俯瞰众生,漠视人间百态。 一瞬间她仿佛又变的无穷渺小,蝼蚁一般,匍匐在地,仰望天穹。 须弥芥子。 沧海桑田。 “呼呼.”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间,涂山月从画中挣脱出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之色。 那个所谓的凡人已经不在屋内,似乎是收拾碗筷出门清洗去了。 涂山月的心神却还在剧烈震荡着。 她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涂山月不知道。 但她能深切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气象,森罗万千,无穷妙理. 仅仅是那么一会儿,她的道心似乎就发生了极为玄妙的蜕变,连身上的伤势都一下子好了两三成。 涂山月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不过是看了一眼一个凡人所作的画而已,竟然能发生让自己道心蜕变,伤势好转的诡异事情来?!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涂山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又转头向墙上其余的字画看去。 结果这一看却叫她更震撼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一幅只有寥寥数笔的画作上,涂山月看到无比璀璨浩瀚的星河意象在自己眼前缓缓流转; 一幅笔法凌厉的狂草,涂山月只看了一眼就差点难受到吐血。 那狂草中的每个字每一笔每一划在她眼里仿佛都化作一道道凌厉无双的剑气,直直朝她砍来,叫她头皮发麻。 一幅. 涂山月陷入无比巨大的震撼当中,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一幅幅字画,僵立不动。 突然,一只素手从天而降,轻轻抚过她的皮毛。 “唰——” 涂山月整个人跟触电一般,瞬间缩成一团,悄悄瞄了一眼重新出现的温婉女子,然后飞快将脑袋缩进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她明白了!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救下她涂山月的哪里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分明是个隐藏得不知道有多深的绝世老怪物好吗?! 能将天地大道至理、剑道感悟融入随手所作的字画当中,面前这个女子的修为怕是已经达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境界,或许连自己的父亲,一代妖皇都及不上此人的万一。 不对! 涂山月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自己这次重伤、被凡人猎户抓住,然后再被救一切不会都是此人早就算计好的吧。 据说很多绝世的大人物就喜欢以众生为棋子,布下一个又一个谋算,戏耍天下。 涂山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一时之间,害怕得差点没哭出来。 她涂山月还只是只小狐狸啊,她真的不想给人当炮灰,当棋子啊,呜呜呜 “真是奇怪.” 谢怜看着趴在桌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似乎还在轻轻抽泣的白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想家了吗?” 谢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出门洗个碗筷的功夫,回来小白狐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整天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搞得她好像会吃了它一样。 谢怜只当小白狐认生,说不定多养几天就恢复了。 蜉蝣山倒是越来越热闹,每天划过头顶天空的遁光就跟流星雨一样,片刻都不停歇。 谢怜小店的生意还是不好不坏的样子,外边的热闹仿佛与她无关,依旧过着自己恬静淡薄的小日子。 现在多了一只小白狐的陪伴,也不觉得如何孤单,反而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意味。 “蜉蝣于天地之间,渺沧海之一粟.” 随着最后的一笔落下,涂山月眼里仿佛置身于苍茫无垠的大海之中,身子不由得狠狠震颤了一番。 几天下来,涂山月已经完全确认谢怜绝世高人的身份。 每天看着谢怜写字作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场痛并快乐着的复杂体验。 每当谢怜写字作画的时候,笔下、身上就会涌现出一丝丝的道韵、天地至理,这些道韵和至理一波波地冲击着涂山月的内心,都快把她给震撼麻木了。 这是无上的机缘,却也饱含莫大的凶险。 主要是因为谢怜展现出的这些大道至理太过磅礴宏大,以涂山月的道心根本承受不了全部。 虽然经过几天的洗礼下来,涂山月的道心已经跃升了几个台阶.可还是不够。 “姑且就先呆在这位的身边,就算她真的在我身上有什么谋划,但这样时时见证大道的机会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关键,没有这位的允许,我也不敢逃啊。” 涂山月心中暗叹一声,算是死心塌地准备留在谢怜身边。 谢怜对自己刚刚完成的书法颇感满意,这算是她最近自我感觉最好的一幅作品了。 找来工具材料将其裱好,谢怜准备将其挂到墙上去,这样小店又能平添几分雅韵。 她刚刚将书作挂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如同千万柄长剑同时出鞘轻吟,清越嘹亮。 小白狐猛地醒觉起来,唰一下跑到门外去。 谢怜也急忙走出小店,目光立时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 只见整座蜉蝣山彻底从原本云雾缭绕,仙气渺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放射出无数道异彩流光,如彩缎一般铺满整片天空,壮丽无比。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谢怜和小白狐,蜉蝣山脚下无数修士凡人,也全都仰望着这一幕。 有知情人知道,“蜉蝣宗那位老祖的寿辰,终于开始了” 蜉蝣宗宗门大殿。 “山岳门掌门丁擎携门下弟子前来贺寿,送上贺礼中品法宝一件,下品法宝五件,极品法器二十件” “散修于海散人前来贺寿,送上贺礼” 随着迎宾弟子一声声高唱,一个又一个修士走进大殿,每一个人都修为不俗,至少筑基后期的修为才有资格进入大殿。 一名气度森严的黑袍老者端坐在大殿正中。 老者的存在让场内一干修士全都黯淡无光,就如皓月之于繁星,夺走所有的光芒,享受所有人的崇敬和恭维。 蜉蝣宗老祖,烛照真人,大乘巅峰的大修士,也是这次寿宴的真正主角。 烛照真人漠然扫视全场,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 忽然,迎宾弟子的声音拔高。 “玄水宗黄泽真人携弟子前来贺寿!” 听到这个声音,大殿内所有修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望去。 真人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乱封的,只有修为达到大乘境界,才能配的上真人的称号。 而且从不少修士脸上略显期待的神色可以看出,这位玄水宗黄泽真人,显然也是一位不逊色于烛照真人的大乘大修士。 “哈哈哈” 伴随着一声大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大步迈入殿内。 “烛照,几百年的老朋友来看你,你还不起身扫榻相迎?!” 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蓝袍老头傲立场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位上的烛照真人,想来就是黄泽真人了。 而黄泽真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玉树临风的潇洒青年,一看就是天资不凡人中龙凤般的人物。 烛照真人看着黄泽真人淡淡开口:“前来为老夫贺寿,不曾带寿礼吗?” 黄泽真人也不说话,直接拿出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一股奇异的药香顿时传遍整个大殿,令众多修士精神为之一振。 有见识广博者认出这颗丹药,忍不住脱口而出:“寿元丹!” 场上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无数道火热羡慕的目光紧紧盯着黄泽真人手中的小盒子。 就连烛照真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哼声道:“你倒是下了血本。” 黄泽真人嘿嘿一笑,开口道:“多年的老朋友了,哪能看你刚过完寿诞就羽化归天,自然要为你着想。” 场中众人听到这话立刻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在他人寿诞上说羽化归天这样的话简直太不吉利,也不知道烛照真人会不会当场翻脸。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烛照真人听到这话竟然沉默了下来,然后淡淡开口道:“替我给黄泽真人和他弟子赐座。” “是。” 立刻有弟子上来安排。 而黄泽真人看到烛照真人这样的反应,脸上也不由露出复杂难言之色,轻叹一声坐了下来。 大殿里热闹依旧,黄泽真人坐在仅次于烛照的次座,拿着一个酒壶自饮自酌。 身后的俊朗青年低声开口:“师尊,从烛照真人的反应来看,他的情况似乎比你猜测的还要糟糕。” 黄泽真人闷闷道:“我此番送礼,按烛照一贯的脾气,非得跟我大战个三天三夜不可。我和烛照斗了数百年,大大小小无论什么事都得压对方一头,现如今他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任由我扫他面子. 他是在跟我服软,希望我今后能照拂蜉蝣宗一二。 他说不定已经走到” 黄泽真人顿了一下,似乎非常不愿意说出后面那几个字。 “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俊朗青年眼神震动,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大乘巅峰的大修士,寿长至少八千年,师尊你曾说过烛照真人是和你同一辈天骄人物,师尊的寿元还充足,为何烛照真人寿元已快尽?” “烛照性子偏激执拗,年轻时曾遭遇过几次大劫,全都是靠蜉蝣宗的保命秘术才活下来。应该就是那几次劫难的缘故,让他燃烧了不少寿元.而且,我等修行的体系是天外天的灵根体系,和这主世界格格不入,虽说仙道贵生,并不排斥此修炼体系,但这天地也不会助他所以主世界很多续命的方法都无法施展.” “那师尊,烛照真人这种情况就没有任何方法挽救了吗?” 俊朗青年忍不住追问。 黄泽真人自嘲一笑,淡淡道:“人如灯芯,命如灯油,我送的那颗寿元丹也不过只能给他再续上个五年时间,真正想要摆脱人死灯灭的结局,烛照只能想办法突破到扶摇境界。 不过我跟他都在大乘巅峰困顿了数百年,想要突破扶摇境界谈何容易。 我还有五百年好活,还有几分希望。烛照剩余寿命不超过二十年,除非遇到天大的机缘,否则是绝无可能。” 俊朗青年听了神色复杂,感叹道:“看样子烛照真人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寿辰多半是想在寿元将近之前为蜉蝣宗最后造一次势。 烛照真人用心良苦啊。” “今后再无与我斗气的老朋友了。” 黄泽真人默默将壶中酒水饮尽,神情颇为低落。 就在这时候,大殿中已经唱到:“烛照真人众弟子前来为真人贺寿。” 大殿中走上来五六名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 “这几人全是烛照这一百年里陆陆续续收下的弟子,看来他是早就开始计划着传下自己的衣钵了” 黄泽感慨。 这些弟子一个接一个给烛照真人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 有送丹药的,有送法宝的,还有送奇珍异果的很快轮到最后一名弟子,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模样清丽的女孩。 女孩一上前,顿时引起场中众多修士的惊呼赞叹。 “嘶,这小女娃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假丹境的修为?!” “她才几岁?怎么修炼的?不愧是烛照真人的高徒。” “我知道此人的身份,好像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 “就算是天灵根,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修出假丹也极了不起了,未来不可限量啊!” 众多修士议论纷纷,就连黄泽真人也面露惊讶之色,转头对身后的俊朗青年道:“敬轩,此人的资质恐怕比你还要好上几分,烛照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之前都没什么表情的烛照真人脸上也第一次露出欣慰之色,看着女孩赞许道:“又突破了?不错不错。” “师尊今日六千岁大寿,云曦祝师尊仙道永昌。” 女孩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个样式精美的木盒。 因为女孩的出众,她所送的礼物也备受关注,所有人都好奇她会送出什么东西。 无数道目光全都汇聚在那个长条木盒上。 烛照真人随意打开木盒,一样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 好像是卷好的一幅字画,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嗯?!” 场上众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和其余弟子所送的礼物比起来,烛照真人这名爱徒所送的东西未免太过平凡,看着好像就是一普通的世俗之物。 烛照真人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拿起字画打开,随意扫去。 可等烛照真人看清字画上的内容,整个人却忽然顿住了。 烛照真人仿佛看到让他极为震撼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入神,最后陷于迷惘. 他就好像中了定身法术一样,一直保持着手拿画卷观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嗯?! 大殿内的修士全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孩送的到底是什么字画,竟然让烛照真人如此表现。 原本热闹的寿宴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泽真人都忍不住了,想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烛照真人终于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手中画卷,如视珍宝。 然后满脸复杂地看向面前的女孩,缓缓开口道:“云曦,你可知我为何要收你为徒?” 女孩摇头,“不知。” 烛照真人说道:“一是你身具天灵根,本身资质不凡” 众多修士满头雾水,不明白烛照真人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二则是,我大限将至,最多十年就要寿元耗尽而死,想着在临死前能为蜉蝣宗多留下一份衣钵。” 烛照真人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全场哗然,所有人都一脸震惊。 烛照真人寿元将近?! “烛照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泽真人终于忍不住,起身询问。 烛照真人却微微一笑,随手向其甩出一样东西。 黄泽真人接住,所有人都看见,那是黄泽真人之前送出的寿元丹。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泽真人眉头大皱。 烛照真人拂袖起身,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身上的沉郁迟暮之气也随之一点点消散。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之意。 “因为,老夫已经不需要了!” “我徒儿云曦给我送来这无上的机缘” “老夫今日就于这千岁大寿之日..破大乘,入扶摇境界!” 烛照真人一字一句,声如滚雷,震得场中所有人心神震颤。 下一秒,她身上猛地升腾起一股睥睨天下的庞大气势,直冲云霄。 滚滚的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一般疯狂朝烛照真人涌来,天花乱坠,异象频生。 黄泽真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口中喃喃:“这怎么可能?.”. 蜉蝣山顶的天穹,像是漏了一个口子般,无数的天地灵气倾泻下来,化作滚滚洪流,凝成实质。 乌云、雷霆,七彩的流光如同散落的花语,莫名的道音阵阵在耳边吟唱 涂山月看着几乎笼罩整个蜉蝣山的异象,眼中既震撼又羡慕。 扶摇境! 有人晋升扶摇境界了。 天外天·轮转天古修仙体系: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扶摇、羽化、洞虚、渡劫、飞升. 大乘境就能执掌一宗一派,成为宗门老祖一般的人物,扶摇修士更是高高在上,对应主世界修行体系的真仙,整个大乾国,哦不,整个南境都没几个扶摇大能吧,完全是横着走的存在。 扶摇直上九万里,万般苦难不加身. 涂山月心里暗想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这般好运,难不成是蜉蝣宗的大乘老祖?如果真是,那蜉蝣宗当能再鼎盛个几千年,甚至能再上一个台阶..” “好大的排场啊.”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涂山月转头。 一个温婉女子抬眼朝那个方向望了几眼,然后回过头来自言自语地说道:“看这样子该不会要下雨吧,先把衣服收起来吧..” 涂山月满心复杂。 好大的排场..这位的意思是不屑吗? 果然,她的修为远远不止扶摇呢。 难不成是主世界的古仙?超越一切境界体系的法则限制. 涂山月不敢再往下想了,这等境界她抬头也仰望不到。 她只能乖乖跟在女子身边,做一只听话的小狐狸。 蜉蝣宗烛照老祖在六千岁大寿上突破大乘,晋升扶摇?!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但确确实实发生了,还在无数作为贺寿宾客的修士的亲眼见证下晋升的。 扶摇晋升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之后烛照真人的千岁寿宴直接改成了晋升法的观礼大会。 蜉蝣宗上下欢腾一片,自家老祖成了扶摇境修士,又能庇佑宗门数千年,甚至能带领宗门走上更辉煌的高度,是天大的喜事。 其他的修士们则羡慕之极。 烛照真人刚说自己寿元无多呢,结果转头就晋升扶摇了,这不是闹着玩嘛。 可以预见,烛照真人这次晋升之后,大乾国修真界的格局必定要发生改变。 就连主世界的真仙也会注意到. 蜉蝣宗,注定大兴! 以后必须得跟蜉蝣宗多亲近亲近了。 无数修士心中这般想着。 与此同时,蜉蝣宗的某个密室里。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正大眼瞪小眼地互望着,云曦和俊朗青年白敬轩候立一旁。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晋升扶摇境界了?!” 黄泽到现在还一脸的不敢相信,就好像做梦一样,但面前深不可测的烛照却仿佛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烛照面色淡然,眉宇间却藏不住春风得意。 “早就跟你说过千百遍了,你我修为都卡在大乘巅峰数百年,积累早就够了,差的就是一个顿悟,一个契机,一个机缘。 现在,我的机缘到了,晋升也是水到渠成。” 黄泽急吼吼道:“那幅画,快给我看看!” 烛照真人笑着道:“那是我徒儿云曦送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 “你” 黄泽气得面皮涨红,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还心疼烛照寿元将近,感叹自己以后要少个老朋友了,甚至不惜拿出珍藏的寿元丹送他,结果没想到这老家伙转眼晋升扶摇,修为实力和寿元都甩开自己一大截,搞得他心理反而不平衡了,真是气死个人。 “哈哈..” 烛照真人看黄泽气得不行,忍不住得意大笑,然后说道:“你能舍得把寿元丹都拿出来,还算有点良心,那幅画给你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黄泽一听顿时大喜。 “那快快,还等什么,就现在。” “不过看不能让你白看,你得拿东西出来换。” 烛照真人慢悠悠地说道。 黄泽气结,“连寿元丹你都不要,还要我什么东西?” 烛照真人指着一旁的云曦道:“我这徒弟你也看到了,假丹已成,所以我要你一瓶玄水真露,正好助她凝结金丹。” 玄水真露是修士冲击金丹境的极品灵药,能大大增加凝丹的成功率,烛照这个理由无可厚非。 但黄泽还是立马跳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捏土造人】,借假修真 “一瓶?你疯了!她用得了这么多嘛,你怕不是把你徒子徒孙的那一份都给算上了。最多十滴!” “二十滴,少一滴你就别看了,自己慢慢悟吧。” “成交。” 两个老怪物很快谈妥,烛照真人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手镯中将画卷拿出来,摊开,呈现在黄泽面前。 黄泽早就迫不及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简简单单的山水画,同时不忘提醒自己的徒弟也一起,可别错过了这难得的机缘。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黄泽缓缓收回目光,脸上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如何?” 烛照真人询问。 黄泽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这幅画里隐藏着无上的阴阳大道至理,作画者恐怕是真仙大修,老夫受益匪浅,不过.想要借此突破还差了那么一点。” 烛照真人笑道:“于你来说自然是差那么一点,这幅画完全是为我蜉蝣宗的《烛阴冥照经》量身而作的。 烛阴者,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 我凝练出的扶摇,也是烛龙扶摇。 你玄水宗的传承扶摇乃是上古雨泽大神,和此画的道韵不完全相符。 至于你说的作画者的修为” 烛照真人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你还错估了。此人岂止是大修,那是你我根本难以揣度的可怕境界,有可能是“古仙”。 怕是足以比肩那通天河老龙,天外天的修行体系虽然种类繁多,看似更为完善,但是主世界是一切天外天的根源,从画中神意,我估计,这位是古老到不可追溯年代的道妙真仙. 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虽然已经晋升扶摇,但这幅画上所蕴含的大道至理,能领悟到的也不过十之二三,这还是我占了修行《烛阴冥照经》一千年的便宜,否则恐怕十分之一的玄妙都领悟不到。” “嘶嘶——” 黄泽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连你都只能领悟十之二三?!作画者到底是什么人?!”. 作画者是谁? 这个问题烛照真人也早就想问了,几人同时看向云曦。 画是她拿出来的。 “一个很温婉的女子。” 云曦回答,“在蜉蝣山脚下的修仙坊市内开了一家小店,店名怜月。” “人就在蜉蝣山脚下?!” 黄泽眼前一亮,似乎想现在就冲下山去找云曦口中所说的那个温婉女子。 烛照真人却皱眉道:“女子?你确定作画的就是她,不是另有其人?” 云曦回道:“应该是,因为画上的落款就是她的名字,而且,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才刚完成不久,墨都是新干的。 店里还有好多类似的书画,不过徒儿没敢多看。” “好多类似的画?!” 黄泽和烛照真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曦儿,你仔细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还有,那个女子是什么样子的,修为如何?” 烛照真人迫不及待地询问。 云曦知道此事关重大,甚至说她会拿出这幅画作为寿礼送出后就已经差不多预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烛照真人和黄泽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也是,一幅能让大乘轻易突破扶摇的画作,足以让修仙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为之疯狂了。 云曦当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是和宗门内的一个师妹一起在坊市闲逛,然后无意间走进那家小店的。 里面摆满了各种店家自制的泥偶竹马之类的小玩意,墙上则挂着书画。 我记得我一走进小店,体内的灵力就变得异常活泼,店里的环境让我感觉非常舒服,连道心都平静了许多。 后来我看到这幅画,更是当场从筑基后期突破到了假丹境界” “原来你的假丹是这么顿悟而来的。” 烛照真人恍然,黄泽则羡慕得要死。 这师徒两人,看了画之后一个直接从筑基后期突破到假丹,一个则晋升扶摇,简直是羡煞旁人。 “.店主是个女子,容貌美丽,气质温婉如兰,如梦如幻,气质脱俗,我看不透她的修为,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个凡人。 后来我向她求画,她便直接将画送给了我,还说..相逢便是缘。 哦对了,那位同门师妹还在店里买走了几个泥偶。” 云曦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全说了一遍。 烛照真人当即传讯出去,让人将云曦说的那位同门师妹,关键是其手中的那几个泥偶带上来。 很快,三个泥偶被送上来。 一个胖乎乎的福娃,一只兔子,一条狗。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三个泥偶捏的实在是惟妙惟肖,趣味盎然。 当然,落在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呼” 黄泽放下手中的泥偶,满眼复杂,叹道:“虽然不及画作,但这小小一个泥偶中也蕴含了无穷的道韵,若是修行土系功法的修士,或可以从中领悟出无上妙理来。” 烛照真人也跟着点点头。 此时两人都是满心的震撼,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云曦走进小店的场景。 道韵弥漫,至理交织,就连体内的灵力都被引动起来。 嘶嘶简直就是堪比仙家福地,修仙宝库。 而造就这一切的人,又该是如何高深莫测的存在啊。 “蜉蝣天地图蜉蝣天地图..蜉蝣天地” 烛照真人反复念叨着画作的名字,忽然灵光一闪,低呼一声。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蜉蝣天地,蜉蝣是蜉蝣山,指我蜉蝣宗。而‘天地’应该就是喻指扶摇。这位前辈,当是借曦儿之手,特地将这份机缘送到我手里,点拨于我,助我突破扶摇境。 《蜉蝣天地图》内蕴含的大道至理与我蜉蝣宗的《烛阴冥照经》无比契合,曦儿进入小店画作才刚刚完成不久..这些就是最好的解释。 我猜极有可能是我蜉蝣宗之前结过善缘的某位前辈大人物特地前来提点于我。 啧啧,能将这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准,这位前辈当真是可敬可畏。” 烛照真人脸上流露欣喜、愉悦,还有无比笃定的自信之色。 房间内安静了数秒。 过了一会儿云曦迟疑地点点头,说道:“师尊这么一分析确实有道理,这幅《蜉蝣天地图》内蕴含的道于我来说太过艰深,我只能领悟到皮毛的皮毛,给师尊领悟却是刚刚好。 而且,这幅画所作的时机也极为巧妙,恰好是师尊寿辰开始前的几日..” 烛照真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一旁的黄泽却忍不住叫起来:“我呸,烛照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这都能让你给扯上关系。我看那一位根本就是无意之举,见你这个小徒弟资质不错,才顺手送了幅画,结果却阴差阳错让你给看到了” “呵呵..” 烛照真人不屑一笑,懒得跟黄泽争辩。 “将这几个泥偶送还给那位弟子,这是属于她的机缘。既然那一位讲究一个缘字,得到便是她的缘分,旁人不要抢夺。嗯,从今以后多些资源倾斜在她身上吧,其余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曦儿,我准备将这幅画作为我蜉蝣宗的传承之宝好生保管,门下修行《烛阴冥照经》的弟子都可参悟。 当然,你具有优先权。 你觉得如何?” “全听师尊的安排。” 烛照真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好了,接下来我要去好生拜会一番那一位前辈了。” 烛照真人理了理衣袍,无比正色地说道。 “休想甩开我,我也要一起去。” 黄泽连忙开口。 “随便你,只要你不怕被这位与我蜉蝣宗有旧的前辈高人赶出来就行,呵呵” 烛照真人一句话,把黄泽气得牙根痒痒。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烛照现在可是扶摇修士,按理说他还应该称呼对方一句“前辈”,更何况,那份天大的机缘,他不可能错过。 他也想晋升扶摇啊!! “不过师尊..” 云曦突然开口,“那位前辈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一直都伪装成一个凡人,如果要去拜会她,我建议您和黄泽前辈最好都低调些。” “凡人?懂了。” 烛照和黄泽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谢怜正在捏一个泥塑,参照的是小白狐的模样。 她沉迷于泥塑是有原因的. 因为【造化】的使命赋予了自己【捏土造人】的神通本能. 她在捏土的时候,也是在修炼自己. 谢怜随意坐在一张竹椅上,袖口挽起,白皙修长的十指灵巧地动作着。 虽然手握肮脏的泥巴,却不给人半点粗鄙落俗之感,反而更显出几分出尘和洒然。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泥捏小狐狸就出现在谢怜手中。 姿态神韵无一不像,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满地乱跑的感觉。 谢怜将泥狐狸摆到小白狐面前,一边清洗手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询问:“怎么样?像你吗?” 涂山月却赶紧将头扭到一旁。 她根本不敢多看啊。 这一位的修为也不知道到底高深到了什么境界,随手挥洒出来的一笔一墨,捏出来的泥偶,制作出来的木雕,全都道韵流转。 涂山月天天看这些玩意,道心实在受不了,快崩溃了啊。 这就跟世俗的凡人上私塾一样。 一个才刚刚学到《三字经》的小娃娃,天天面对着一堆严重超纲的四书五经,那可不要头昏脑胀的。 谢怜见小白狐不喜欢,笑着摇摇头,说道:“行,下次我弹琴给你听。”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谢怜样样精通,学逾天人,是当之无愧的大雅士。 谢怜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正准备回店,考虑晚上该吃什么,忽然听到门外有个娇脆的声音响起。 “谢怜前辈在吗?” 有人来了? 谢怜循声向门外看去,只见四个人站在门口,正盯着自己的招牌看呢。 “呼呼.” 烛照真人和黄泽收回目光,互相对望一眼,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莫大的震撼。 “可惜你我不修剑道..” 烛照真人轻叹一声,盯着招牌上“怜月小店”那四个字,无比感慨地说道:“否则当从中领悟出一门无上剑法来。” 黄泽满脸复杂地点点头。 身后,那俊朗青年忍不住开口:“师尊,真有如此玄奥?” 黄泽真人回道:“若是有剑修在此,他可为了这块招牌和你拼命。 敬轩,此番进去,你谨言慎行,莫要惹恼了里面那位前辈,否则师尊和你烛照前辈也护不住你” 黄泽真人朝敞开的门内看了一眼,动容道:“这一位前辈,实在是太可怕了。” 俊朗青年白敬轩神色一凛,连忙应下。 这时候,旁边的云曦低声说了一句。 “那一位来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顿时身子一紧,表情也变得严肃且恭谨起来。 “是曦儿仙子?” 谢怜发现来的竟然是前几日她送了一幅画,且无比崇拜她的那个修士迷妹,身边还跟着两个富家翁打扮的老头,和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书生,于是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前辈你喊我曦儿就行。” 云曦俏脸一红,有些紧张地连声说道。 谢怜笑了笑,转而看向其余三人,问道:“这几位是?” 云曦连忙解释:“这是我家长辈,叫..” 云曦下意识转头看向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自己说道:“姓祝,姑娘喊我祝照就行。” 谢怜点点头,笑道:“祝老。” 烛照真人一阵紧张,他哪敢在这位面前称“老”啊,但眼下这位的身份是个凡人女子,他只能无奈应下。 “..这一位是我家长辈的好友,姓黄名泽,这位是黄老的后辈,名白敬轩。 他们都是仰慕前辈您的书画水平,今天特地来拜会您的。” “黄老,白公子。” 谢怜跟两人一一打过招呼。 这次轮到黄泽和白敬轩师徒俩诚惶诚恐了。 “几位都先进来吧。” 谢怜招呼几人进门。 她感觉到了云曦的这两个长辈比起丹阳子差了一点点,但是差的不多,是有道行的.. 但是这两位性格却是有些怪怪的,从一开始就跟木头似的站得笔直,还杵在门口不进来,实在让人费解。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既激动又期待,纷纷向前迈了一步。 仙家福地,近在咫尺. 从门口到内堂,寥寥十几步。 跟随在谢怜身后,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恍惚间有种回到彼时他们刚刚拜入宗门,第一次前往拜见自己宗门师长时那种忐忑紧张的感觉。 终于,内堂已至。 一眼望去窗明几净,迈过门槛,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得微微一颤,心神震动。 真如谢怜所说的,这片小小的天地,几乎已经被各种高深玄妙的道韵给布满了,似乎在这里多呆一秒,体内的修为就会增长一分。 “呼” 黄泽长长吐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已经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字画,每一幅都道韵流转。 粗粗一眼扫过去,无数感悟纷至沓来,涌入他的脑海,竟然让他有种元婴微微胀痛的感觉。 实在太夸张了 烛照真人的感受和黄泽差不多,不过他已经手上已经有了一幅最适合他修行功法的《蜉蝣天地图》,还未参悟透。 烛照真人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好好结识一番谢怜,并无其他奢求。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烛照真人缓缓念出最正中显眼的一幅书法,反复咀嚼,只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脱俗之意蕴含在其中。 他仿佛抓住了点什么,却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数百年未曾有过突破的道心竟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更加心悦诚服。 “怪不得姑娘会隐居于此,此等心境,祝某不及万一” 烛照真人由衷感叹。 旁边的黄泽也是满脸的赞同,他们似乎能体会到一点点谢怜为什么会隐居在这里的原因了。 仙道苦寒,绝巅寂寞。 修行之道,越往上走,能作为朋友、甚至对手的人就越少。 他们两人不过区区大乘扶摇的修为,身边就已经只剩下彼此唯一的好友了。 谢怜的境界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自然是更加是更加孤独。 那确实不如褪去一身光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来的潇洒自在。 谢怜看到烛照和黄泽两人倾佩的神态,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她总是被误会. 误会到现在,这种被误会,其实也算真的了。 因为无论是主世界的修炼体系还是天外天的修炼体系对她来说都不太重要。 自穿越以来,依靠青铜鼎,她现在拥有的能力,手段太多了. 可以说已经是借假修真了,虽然还不圆满,不过被“误会”,也可以被误会的心安理得就是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拥有如姑娘一般的心境了。” 他们连突破个扶摇都费劲呢,哪里还有可能望其这一位的项背。 谢怜礼貌微笑,随后扫视一圈,有些抱歉道:“我这小店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几位进来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烛照真人和黄泽连忙开口:“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站着就行。” 云曦今天带着自家长辈找上门来了,看样子这几人是真的痴迷书画,当然了,更多的应该是想要从画中所感悟. 自己身为东道主,还是要尽好待客之道的。 想了想,谢怜开口道:“这样吧,几位稍等片刻,我去给几位煮茶。” “姑娘客气,不.” 烛照真人受宠若惊的刚想拒绝,一旁的黄泽却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因为不敢在谢怜面前和他传音入秘,所以只能冲他挤眉弄眼。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近千年的交情,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就是想尝尝这一位的茶呗。 不得不说,烛照真人也心动了。 这可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啊,搞不好就又是一个机缘。 像谢前辈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点什么东西来就足够他们受用不尽了。 今天就算是再不好意思,也得厚着脸皮尝尝。 烛照真人顿时不说话了。 谢怜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表现又是引得烛照几人心中大生敬意。 这满屋子蕴含道韵至理的珍宝,谢前辈竟然丝毫不在意他们是否会觊觎,任由他们几个外人在这,这心胸当真是广阔。 当然,或许也是根本不认为他们能拿的走吧。 “烛照,能揣度得出这一位到底是什么修为吗?” 等谢怜离开后,黄泽低声询问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不过一区区扶摇,哪里看得出。在我眼里,这一位就跟凡人一样,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流转.” 黄泽脸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不再追问。 就在几人等待的时候,“唰——” 堂内窜进来一道小小的白影。 原来是只白狐。 白狐见到几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动了。 烛照真人和黄泽定眼一看,眼眸微凝。 “这好像是.” 涂山月直接就傻了。 她刚冲进来,就看见四个人站在那。 然后几道神识就轰隆隆直接朝她扫过来。 涂山月瑟瑟发抖。 这四个人,一个假丹境界,一个貌似已经凝结出金丹了,还有一个看不透,最后一个.. 神识强度俨然是她父亲那个层次的。 与妖皇同阶,扶摇境修士! 涂山月动也不敢动,她不过一区区筑基境的小妖,现在还受了伤,对方任意一人都能轻易将她轻易碾死。 这几个人该不会是那一位的仇家吧? 应该不会! 涂山月瞬间在心中否定这个可能。 虽然涂山月两边人的修为都看不透,但那一位表现出来的显然比眼前这几个要高明出不知道多少,捏死他们就跟他们捏死自己一样简单吧。 难不成是朋友?! “妖狐?血脉好像还极为尊贵,怕不是狐族中的天狐血脉。” 烛照真人看着眼前的小白狐微微皱眉。 “南境的天狐一族.也只有涂山一脉了,但所有的涂山狐族都应该在青丘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泽若有所思,喃喃道: “前几日好像有传闻,涂山妖皇的爱女被人从青丘掳走,涂山妖皇震怒,正满南境的追查这件事呢,难不成.” 烛照真人和黄泽互相对望一眼,脸上露出苦笑来。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能在狐族妖皇眼皮子底下强行掳走其爱女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位可以轻松做到。” 黄泽看着烛照,询问道:“那我们?” 烛照真人正色道:“谢前辈行事自然有他自己的深意,轮不到我们来过问插手。 再则,人妖两族向来不睦,妖族杀我人族修士还少了? 要我说,谢前辈这等人物会出手掳走妖皇爱女,说不定也是对妖族一贯以来的残暴行径看不过眼,所以才出手小小警告一番,此乃所有南境修士都该拍手称快的正义之举” 烛照真人一脸的大义凛然,转而又感慨一句:“谢前辈还是不屑于小辈计较的,你看这只小白狐不是安然无恙,或许过几日就被放回去了。 能跟在谢前辈身边,也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言之有理。” 黄泽赞同地点头,又转头告诫云曦和白敬轩两人不要将妖皇爱女在此的事情泄露出去,两人自然是听从。 旁边的涂山月却是大大翻了几个白眼。 正义之举?正义你个大头鬼! 我们狐族从不滥杀人族修士的好吗?反而是你们人族修士老是觊觎我们妖族的妖丹皮毛齿爪,老是想抓我们回去祭炼成法宝,残杀无辜妖族。 再说,我涂山月也不是被她给掳来的,要是她出手,怕不是就不是掳我,而是直接掳我爹了! 涂山月似乎想到了那个血腥暴力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不过这个老头有句话说的没错,呆在这位身边确实是她的一场造化。 天大的造化。 涂山月这会儿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几个家伙一口“谢前辈长”,一口“谢前辈”短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朋友。 就是几个想来抱她大腿的嘛。 想到这里涂山月也不害怕了,站起来抖抖身子,朝烛照几人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这小狐狸好像是听到我们说话,还生气了..” 烛照真人看涂山月觉得有趣,忍不住呵呵一笑。 这时候,谢怜拿着一些东西从门外走来。 刚刚轻松没多久的烛照真人和黄泽等人立刻又恢复原先恭敬的姿态。 谢怜拿来了一套茶具,还有水,茶叶,和一个小小的火炉。 “这茶需新水煮出的才好喝,就跑去打了一桶山泉水,耽误了些时间,让几位久等了..” 谢怜笑着解释道。 “谢姑娘实在太客气.” 谢前辈竟然为了给他们煮茶亲自去打山泉水,烛照真人等人这下是真的要诚惶诚恐了。 同时,心里也对谢怜的行为生出无边的敬意。 谢前辈不愧是谢前辈,伪装成凡人就真的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不用,动动小指,嗯,应该是动动念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还要自己一步一步去做。 这种不急不躁、处之泰然的心态和境界,当真是他们怎么也追赶不上,领悟不到的啊。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的隐士大能吧。 谢怜开始煮茶。 红泥小火炉,点起炭火。 谢怜以手作扇,轻轻扇动,避免煮好的水中进了烟火气。 茶艺一道讲究煮、沏、赏、闻、饮。 煮茶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谢怜的茶艺达到了登峰造极返璞归真的境界,简简单单的煮茶,被她表现得行云流水,圆融自然,宛如一幅山水画卷般让人赏心悦目。 围观的几人一狐全都看得入了神。 云曦、白敬轩还有涂山月只是觉得谢怜煮茶的动作姿态极具美感,万分好看。 而烛照和黄泽两人眼中除了欣赏,更多的还是震撼和动容。 在他们眼里,谢怜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整个人仿佛和天地自然融为了一体,周身有无数的大道至理在流转。 他们看不清、弄不懂、参不透。 烛照真人忍不住低低开口:“谢姑娘,应该是神话时代的古仙吧。” 很快,山泉,升起袅袅的白雾。 谢怜拂袖伸手,从一个样式颇为奇特的黑色茶罐中取出一些茶叶,放入一个古色古香的紫砂茶壶当中,然后将的山泉水缓缓倒进紫砂茶壶当中。 紧接着给六个茶杯倒满茶水,煮茶和沏茶的步骤就算已经完成。 谢怜向众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终于好了。 烛照等人心中一阵激动和期待,道一声谢,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一人端起一杯茶。 茶艺一道,烛照虽然并不精通,但也大概知道要先赏,再闻,最后才饮。 先赏茶色,色如琥珀,清澈透亮,丝丝道韵于茶水中流转,烛照都已经见怪不怪。 再闻茶香,将茶杯放在鼻下轻嗅,茶香涌入鼻腔,瞬间让他大脑为之一清,沁人心脾。 最后再品茶水。 烛照真人轻轻抿上一口茶水,清冽甘苦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流下,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神魂内外都被洗涤了一番,道心上的种种尘埃、杂念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甚至于,连他体内的灵力都增长了一丝。 “呼——” 烛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察看左右。 只见黄泽真人、云曦、白敬轩还有那只小白狐此刻还都闭着眼睛,沉浸在道心洗涤的过程当中。 “谢前辈这杯茶,有洗炼道心、壮大神魂的神效,对这几个小娃娃来说,真算是一场大造化了..”、 烛照真人在心中不无羡慕地想道。 连扶摇境界的他喝下一口茶都有内外通透的感觉,云曦小白狐等连金丹的都没凝聚出来,喝上这么一杯茶,绝对是受益无穷。 至少今后修行上的很长一段路,都被这一杯茶给铺平了,怎么能说不是造化? 果然,当云曦等人再次睁开眼睛,眼眸中已然斟满欣喜。 恭恭敬敬地给谢怜行上一礼。 “多谢前辈的茶。” 就连小白狐涂山月也是满心的欢喜,刚刚那一口茶喝下去,她神魂上的伤势几乎痊愈,省了她不知道多少灵丹妙药和修行苦工呢。 “叽叽——” 涂山月凑近谢怜,在她的脚背上亲昵地蹭了蹭。 谢怜随手将小白狐抱起来,轻轻抚摸,笑着回道:“只是一杯茶水而已,谈何谢不谢的。” 烛照真人和黄泽顿时肃然起敬,谢前辈对后辈的提携真是不遗余力。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先天灵宝 没想到他们此生第一次碰到的隐世大能,性情就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真是幸运啊。 “不知道姑娘泡的是什么茶叶,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烛照真人又饮上一口茶,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只是最普通的山泉水,泡的最普通的山茶叶而已你们品尝到的诸般滋味,其实多是这副茶具的原因。” 谢怜随口解释道。 茶具?! 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两人一愣,下意识就朝手中茶杯和桌上茶具望去。 小小的一个紫砂茶壶,手中茶杯也是紫砂的,似乎都无出奇之处。 但烛照真人很快发现特异之处。 他小心翼翼往茶杯当中注入一丝灵力,竟然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反应。 这就有些恐怖了。 修真界将修士法器分成法器、法宝、灵器、灵宝、等一系列等级,这个划分不限定主世界和天外天,都大差不差. 法器一般是练气和筑基期修士常用,法宝则是金丹境界修士常用的,元婴修士多用灵器,大乘、扶摇境才有资格使用灵宝,将其的威能全部发挥出来。 而烛照真人身为大乘修士,向茶杯注入一丝灵力竟然毫无反应,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他手中这个小小的茶杯,至少是极品灵宝级别的东西,甚至是先天灵宝! 烛照真人正满心震撼着,忽然见黄泽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一样东西,满脸的惊骇之色。 烛照真人顺着望去,发现黄泽看的是谢怜之前拿出来用来装茶叶的那个黑色茶罐。 这个茶罐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烛照真人仔细辨认,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也陷入如黄泽一般惊骇无比的状态当中。 只见那黑色茶罐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古篆。 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是.吞天二字!. 烛照真人脑海中下意识闪现出他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的一段修真界往事。 据说在上古时南境曾有一惊天魔器现世,被一金丹境魔修所得。 这名金丹境魔修得到这件魔器之后,魔焰滔天,坑杀无数修真界大能,修为也一路青云直上,到最后甚至连渡劫境的大能都死在他的手上。 当然,这位魔修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去。 最后自身也被那件魔器所吞噬,那件惊天魔器也随之消失无踪。 而据说,那件惊天魔器就是一个黑色陶罐的模样,其上刻有吞天二字,被人称为——吞天魔罐。 那件传说中的吞天魔罐,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黑色茶罐?! 烛照真人不知道,但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九分。 若是黑色茶罐是在别人手里看到的,他还不一定相信,但是在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谢前辈手里. 一定就是吞天魔罐! 吞天魔罐可是极品灵宝之上,与先天灵宝同一等级的法器。 而能和吞天魔罐放在一起,且吞天魔罐还是处于臣辅之位,让他猜不透的紫砂茶壶的等级也呼之欲出了。 极品先天灵宝! 烛照真人深深呼吸,努力平复内心如同怒海一般波澜起伏的情绪。 用吞天魔罐当茶罐,用比吞天魔罐更高一筹的极品先天灵宝当茶壶,装的还是最普通的山茶叶,煮的是最平凡的山茶水。 这位谢前辈的修为,到底是高到什么样的境界了啊?! 烛照真人无法可想。 他之前坚定的内心在这一刻也开始微微动摇起来。 烛照真人很是怀疑,这样高高在上、行于云端的大人物,蜉蝣宗祖上到底是如何和她扯上瓜葛的。 莫不是真如黄泽所言,谢前辈一开始想要点拨的只是云曦,自己这个老祖是阴差阳错才好运借了这份机缘的? 烛照真人不知道,他决定想个办法稍稍试探一下。 谢怜看着烛照和黄泽两人的表情,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 这茶具、茶罐是她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以创世母神的身份来打造的,同时又以太阳真火锻造,赋予大衍图的道则以及一缕青铜鼎内的云气. 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特异之处,眼前这套茶具的特异之处就是煮出来的茶水会格外好喝,还有凝神静气的效果。 用这套茶具煮茶,哪怕是普通的茶水,都比丹阳子送的云雾仙茶好上无数倍. 谢怜之前没考虑这么多,随口就将茶具的不凡给暴露了,现在隐隐后悔。 她来这里是观察一下所谓天外天修行体系的,并不想显圣. 不过自己似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 道法自然,在意这些干嘛? 想通了,谢怜也不纠结了。 烛照等人只是看了几眼茶具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主动将手里的茶杯给搁下了,一副唯恐将其弄坏的样子。 谢怜见此心里不禁发笑. 谢前辈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将先天灵宝展露给自己等人看,应该是根本不在乎,不怕我们将其消息泄露出去吧。 是啦,能用先天灵宝来煮茶的绝世人物,一定是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会在意一群蝼蚁觊觎她手里的宝物呢。 烛照等人心中感叹一句,随后将茶杯放下,神情姿态更加老实。 “多谢姑娘的茶,茶已饮了,我们此番来打扰的目的也该跟姑娘述说一番..” 烛照真人面带感激和恭谨之色,对谢怜道:“姑娘之前送于曦儿的那幅《蜉蝣天地图》,实在是让祝某受益无穷,所以今天才特地上门来向姑娘表示感谢” 谢怜微微一笑,淡淡道:“无妨,区区一幅画而已,能被能真正欣赏它的人看到,也是一大幸事。” 对您来说是区区一幅画,对我们来说却是无上的至宝啊。 烛照心中感慨一句,然后拿出一样东西来,递到谢怜面前。 这是一块黑色的玉牌,似乎是用上等黑玉雕琢而成,质地温润,光华流转,上面还刻了“太上”两个小字。 一看到这个玉牌,旁边的黄泽、云曦和白敬轩等人眼眸顿时一缩。 黄泽更是差点没直接跳起来,不过考虑到谢怜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最后只是气急败坏地瞪着烛照真人,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烛照真人却根本不理他,只是恭敬看着谢怜,等待她的反应。 —— 这是什么? 谢怜看着面前的黑色玉牌。 卖相倒是很不错,能值不少钱,但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烛照真人见谢怜沉默不语,连忙开口解释道:“姑娘隐居在此,免不了会被一些不长眼的宵小之徒打扰清净,姑娘将这块玉牌挂在门上,能免去不少麻烦。” 旁边的黄泽真人心中大骂:那可不是能免去不少麻烦,你他吗把蜉蝣宗的太上长老令牌都给拿出来了,这是打定主意要死皮赖脸抱上谢前辈这条大腿了呗? 呸,真是不要脸,真的无耻! “原来是令牌” 谢怜心中恍然。 她看向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 一个面容刻板,一个尖嘴猴腮,两人都是一头白发,不过精神倒是颇为矍铄。 而且身上也没有业力沾染,反而有鸿运功德加身. 谢怜随手拿起令牌,淡淡道:“那我就收下了。” 谢怜这般打算,收下令牌的瞬间,却没看到面前的烛照真人眼中猛地迸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欣喜光芒。 谢前辈收下了! 谢前辈收下他蜉蝣宗的太上长老令牌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谢前辈就是他们蜉蝣宗的太上长老,身份地位和他平齐,当然烛照可不敢和谢怜平齐。 这会儿烛照几乎可以肯定,蜉蝣宗祖上肯定和这位谢前辈有着一些些的香火情,他回去要好好翻翻典籍才行。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谢前辈接下蜉蝣宗太上长老令牌的那一刻起,代表蜉蝣宗 至少还能兴盛一万年! 甚至说,走出大乾,走出南境,成为圣地都有可能! “呼呼..” 烛照真人太兴奋,太激动了,这一刻的喜悦都要超出他晋升扶摇。 云曦也开心之极,蜉蝣宗有了怜前辈坐镇,她今后的前途只会更加无量。 而一旁的黄泽师徒则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无耻的烛照啊,这么一条金大腿竟然就被他给傍上了。 烛照真人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于是跟谢怜提出告辞。 “不打扰姑娘休息,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谢怜也没挽留,客客气气地送几人到门口。 烛照等人越发敬仰,能返璞归真到这个地步,谢前辈的心境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出了“怜月小店”,烛照真人和云曦脸上的笑容才逐渐绽放出来。 “曦儿,替我将这个地方给盘下来。” 烛照真人放开神识扫了周围一圈,最后看中一个位于怜月小店旁边百米左右的小院。 “这个位置距离怜月小店不远,既不会打扰到谢前辈的清修,又能有机会时常聆听谢前辈的教诲,真是不错” 烛照真人非常满意。 云曦恭声应下,心里也是打定主意以后要时常来这里走动走动了。 烛照真人处理好这件事,然后看向旁边一脸沉思的黄泽,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事先提醒你,谢前辈要的是清修,体验凡人的生活。 你若是打扰到她,将她惹得不快,到时候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 黄泽闷闷回道。 烛照真人也不再理会他,架起一道遁光与云曦离开。 等烛照真人和云曦离开,白敬轩忍不住开口道:“师尊,看得出烛照真人对那位谢前辈是真的很上心。” 黄泽真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岂止是上心,烛照都恨不得亲自给那一位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当个小厮了。” 白敬轩惊道:“这位谢前辈真有这般厉害?” “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万倍不止.” 黄泽苦笑一声道:“若是我有烛照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一世再上两个大台阶也不是不可能。唉,蜉蝣宗的运道真是羡煞旁人。” “嘶嘶——” 白敬轩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她只知道今日所见的前辈是个不世出的高人,但没想到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听黄泽的口气,真是恨不得为其当牛做马的服侍对方了,而且还没有这个机会。 “敬轩,以后你记得多来这里走动,谢前辈的性子温婉,似乎颇爱提携后辈。若你能有幸得到她一两句提点,这辈子超越师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 白敬轩牢牢将这番话记在心中。 “唉,烛照连太上长老令牌都送出去了,我又该送什么好呢?” 黄泽忽然烦躁起来,自言自语道:“平白无故向谢前辈求画,求她指点,根本就张不开这个嘴啊,还有可能让谢前辈不喜,需备上一份大大的心意才行。 可她连煮茶的器皿都是一般东西根本入不得她眼,送什么才能投其所好呢? 非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黄泽真人摇头叹气地遁光离开。.—— “叮叮咚咚.” 谢怜长裙飘舞,猎猎作响,翔于长空,盘坐青石之上,膝上横一古琴,仪态悠然,青丝拂动,整个人带着空灵仙韵. 美妙的琴音就如潺潺流水一般从她的十指中流淌出来,在小院中环绕。 在她脚面前,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正端坐着,歪着可爱的小脑袋,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谢怜抚琴而坐。 细细端详手中古琴,色泽微黄,琴面上布满各种奇异的纹理,极具美感。 这把古琴也是她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造化而得的,类似的她还有七把,眼下这把她弹着最顺手。 谢怜将古琴收好,然后走到小白狐跟前,笑着说道:“我这曲《高山流水》弹得如何?” 小白狐人立而起,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写满了对谢怜的崇拜,极具人性地用力点了点头,惹得谢怜不禁莞尔。 这小家伙和胡千里一样可爱. “有你这一知音,我也不算寂寞了” 谢怜呵呵笑道。 涂山月却是真真成了谢怜的小迷妹。 这首她从未听过的琴曲实在太好听了,听得她如痴如醉。 不仅如此,一曲听完,涂山月赫然发现神魂的伤势不仅全部好了,而且往前更近了一大步,连带着她的修为也有隐隐突破的迹象。 若是能在这一位身边呆上个三五年,每天看她写字画画,与她饮茶,听她弹琴 说不准等再回青丘,我的修为比父亲都要高了呢。 涂山月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这段时间下来,她也算大概摸清了谢怜的脾性。 性情是极温柔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母仪天下,造化自然的气质。 自己就算偶尔耍耍小脾气,冲她撒撒娇也没关系。 说真的,涂山月现在都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了。 当一个皎若秋月,姿色天然,品性温婉,修为惊天的大佬的宠物,挺好。 “走,我们去黄掌柜那打点酒,买你最爱吃的烧鸡..” 谢怜招呼小白狐出门。 小白狐听到这话后却跑到院子里一棵松树底下,用爪子在地上使劲刨了刨,然后回头冲谢怜“叽叽”叫了两声。 谢怜哑然失笑,摇头道:“我知道那树底下有酒,就是我亲手埋下去,不过那酒火候未到,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谢怜取了几滴金蝉子的金酒为引子,酿了几坛酒埋在院子里的松树下,估计这会儿有了一定的火候,酒香弥漫出来,被鼻子尖的小白狐给闻到了,才告诉她底下有酒呢。 “走吧走吧,黄掌柜家的竹叶青味道也不错。何况,你不想吃烧鸡了?” “叽叽..(想吃想吃)” 小白狐一听,连忙飞快跑回来,纵身一跃窜进谢怜的怀里。 谢怜抱着小白狐,慢悠悠地走出小院,口中低吟: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洒然的身形渐渐消失。 不知过来多久,怜月小店门口忽然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来。 两人长相普通,修士打扮,一身衣袍穿在身上却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根据那个猎户的魂魄记忆显示,涂山妖皇之女应该就是逃到这里了..” 高瘦些的修士看着店内,开口说道。 话说了半天,却不见同伴回应,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同伴正呆呆望着头顶招牌,似乎看得入了神。 “你怎么了?!” 高瘦修士低喝一声,后者才如梦初醒,脸色有些苍白,说道:“这个招牌,有古怪!竟然给我一种当初面对那个变态剑修的感觉” “什么?!” 高瘦修士抬头望去,盯着招牌上的那四个大字,却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之处。 “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不知道” 矮胖修士摇摇头,神色有些迷惘。 高瘦修士懒得理他,直接迈步走进去。 “管他有什么古怪,当务之急就是抓到涂山妖皇的爱女,好回去向主上交差。” 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小店,两人脸上便是一喜。 “有涂山氏残留的气息,那小狐狸果然藏在这” 两人连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小店内堂。 内堂空间不大,两人快速搜寻一圈,别无所获。 当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过墙上,一幅幅字画瞬间映入眼帘。 顿时,一高一矮两个修士全都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各种各样,无穷无尽,艰深晦涩,复杂难名的道韵、至理,如同滔天的海浪一般向他们涌来,瞬间将他们淹没。 这两人就如同在无意间推开一座世间最为珍贵的宝库,当场被宝库中无数珍宝所投射出金光异彩给晃晕了脑袋。 “轰” “轰” 两道滚滚的黑气从两人身上蒸腾而起,如同狼烟一般。 那是他们体内不受控制的妖气,在无数道韵法理的冲击下,不自觉地挣脱出来,疯狂攀升。 两人赫然都无比好运地陷入难得一见的顿悟状态当中,脸上全都露出大喜悦大欢愉之色。 忘乎所以,超然物外。 与此同时,门外数十米处,一名形象气质如同凡间富家翁的老头正慢慢踱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不知谢前辈在不在家?距离上次拜访已经有几日了,这次来应该不算打扰了吧.” 忽然,老头神色一变,眉头皱起,身上散发出一股睥睨苍生般的威严气势,整个人的形象仿佛瞬间高大了无数倍。 “妖气!两道!在谢前辈的住处” 老头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烛照真人瞬息出现在小店门口,却并未急着进去,而是顺着门口朝内堂望去。 看到两道被滚滚黑烟所笼罩的身影,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谢前辈不在?莫不是误闯进去的小妖?是啦,定是为涂山氏的那只小狐狸来的。” 虽然想到这点,烛照真人却依旧眉头紧蹙,犹豫要不要进去。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妖修出现在这到底是谢前辈特意的安排还是意外,如果是前者,自己擅自插手打破谢前辈的安排岂不是闯了大祸。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就烛照就不敢冒险。 毕竟,这牵扯了谢前辈。 就在烛照真人心中纠结,踌躇不前的时候,内堂当中异变陡生。 只见两只正陷入顿悟状态,无意识散发出自身妖气的两名妖族,滚滚妖气即将将整个内堂所淹没的时候,内堂墙上悬挂的那些山水字画忽然全部震动起来,紧接着有无穷无尽的光芒从字画中挣脱而出。 这些光芒组成一个个磅礴宏大的异象。 有旋绕流转的浩瀚星河,有泻落九天的灿烂银瀑,有巍峨无边的苍茫巨山,还有一道道剑气,银光. 众多的异象和无数的光芒将堂中的妖邪污浊之气瞬间涤荡一空。 一高一矮两名妖修从顿悟中醒转过来,面对这一切,脸上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色,还未发出任何惨叫,就被彻底淹没。 然后两颗圆滚滚的妖丹飞出,被各种异象光芒稍稍碾压,瞬间崩裂,画作齑粉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切的异象又重新回到各自的字画卷,归寂无声,内堂中一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在店堂内的地面上,则多出两只奄奄一息的野兽。 “呼” 烛照真人长吐一口气,似乎要将内心的震撼之情全部宣泄出去。 “道韵..显化!” 烛照真人一脸动容地说出这几个字。 单凭因妖气激发,自发形成的道韵异象就能将两名金丹境的大妖生生震死,这样的神通伟力已经完全超出烛照真人的想象范畴了。 “怪不得谢前辈对自己这一店子的字画玩偶都无比放心,丝毫不在意会有他人觊觎,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大开方便之门,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也根本没有人可以能拿走啊” 烛照真人毫不怀疑,即便是扶摇境的自己,如果擅闯内堂,下场恐怕也不会比那两只金丹境的妖修要更好。 之前他亲眼所见的那些异象,实在太磅礴,太可怕。 如果正面承受那样的冲击,自己的道心绝对会在一瞬间崩溃。 那两个妖修是直接妖丹粉碎被打回原型,自己可能就是直接从扶摇境坠落成一介凡人了。 烛照真人深吸一口气,心中对谢怜的崇仰敬畏之情愈发深厚,已经是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谢前辈不在,这两只妖修这样躺在堂中实在是不雅,谢前辈看到了说不定一天的好心情都要被破坏掉.这点小事,理应我这个做后辈的帮她处理才是。” 烛照真人想着,对着“怜月小店”的招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中低念:“烛照不请自入,望前辈勿怪。” 说完,烛照真人几步迈入门内,一袖卷起地面上的两只野兽就飞一般快速退出来。 那样子,似乎是唯恐下一秒堂中的那些字画当中就会钻出无数磅礴异象来将他生生镇杀。 烛照真人走出店门,回头看堂内风平浪静,这才稍松一口气。 这时候,烛照心有所感,转头朝某个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清逸洒然的身影正悠然向着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白狐。 谢前辈回来了 “嗯?!” 谢怜买了酒和烧鸡,带着小白狐刚刚回到住处,意外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祝老?” 云曦的那个名为祝照的长辈。 “谢姑娘” 烛照真人恭恭敬敬地向谢怜行礼问好,。 “祝老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小店?” 谢怜随口与烛照寒暄,忽然见到小白狐唰一下跑到了烛照身后,然后“叽叽”叫了一声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又飞快跑回来。 她低头看过去,发现烛照真人脚下躺着一只野猪和一只狍子,直挺挺的好像已经死了。 谢怜略感惊讶地询问道:“祝老一大早是打猎去了吗?” 但不曾想到,面前的祝老头却用一种颇为崇拜和敬重的目光看着自己,回道:“这两只不长眼的畜生,是自己一头撞死在姑娘门前的,祝某不过是恰好路过而已。” 谢怜一愣:“呃???” 一头野猪,一只傻狍子,好端端地突然撞死在自己店门口? 烛照真人朝小店内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些字画上。 他这是暗指,是谢前辈你的那些字画,将这两只不长眼的小妖给生生震死的。 谢怜顺着烛照真人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 简单的推演了一下. 原来是两只妖怪,被自己凝练神意的画带入到了画中世界. “既然这样,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谢怜笑道:“这两只野味长得膘肥体壮,我一人是绝吃不下的,回头找屠户收拾了,给坊市周围的乡亲们都分上一些尝尝吧” 祝照真人敬道:“姑娘真是与人为善。” 妖族炼体,一身血肉精元充沛,更别说是金丹境妖修的血肉了,普通凡人吃上一口,怕是能无病无痛多活好几年。 蜉蝣山坊市周围的凡人,能和谢前辈为邻真是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谢怜当即将买来的酒菜放下,去找相熟的屠户前来帮忙收拾野猪和野狍子。 原本还想找之前卖她小白狐的猎户一起过来,询问过才知道,那猎户前几天竟然突发顽疾去世了。 谢怜不由感叹生死无常,凡人之命如草芥。 心念一动,她便感知到了猎户的魂魄,随机以大神通将其送到阴曹地府去分配轮回了. 对于身为太阴娘娘的她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罢了.—— 就在谢怜让屠户忙活着给野猪野狍子剥皮拆骨,剔筋削肉,准备晚上给自己好好加一顿餐的时候,一架飞舟正飞快向蜉蝣宗的方向疾驶而来。 飞舟模样如一座巨大楼船,琉璃作瓦,金精作骨,上面有一层层一道道绚烂的符文法阵光芒闪烁着,显得格外恢弘气派。 飞舟所行之处,有修士见到,都纷纷忍不住感叹:“极品法宝级的飞舟座驾,真不知道坐在里面的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 夏无极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站立船头那位风姿卓越,宛如天女临尘的背影走去。 作为天外天·修真皇朝大夏国的三皇子,此次他本是代表夏皇带着礼物前往蜉蝣宗为蜉蝣宗刚刚晋升扶摇境的老祖贺礼的。 却不曾想竟然在半路上碰到了梵音圣地传人,号称南境第一仙子的澹台清音,澹台仙子。 夏无极在看到澹台清音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下意识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邀请其上飞舟一叙,结果没想到澹台仙子竟然真的同意了。 夏无极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宛如做梦。 澹台仙子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不成? 不能吧,南境修真界不知道多少天才俊杰、妖孽修士为澹台仙子的仪容所倾倒,甘做其裙下之臣,甚至不乏有扶摇境高人都对她痴迷无比,她凭什么看上自己一个小小的夏国皇子啊。 话虽这么说,但夏无极心里还是存有几分妄想的。 万一呢? 万一澹台仙子就好我这一口呢? 谁也说不好是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作画引天象,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 想着,夏无极走到那道背影旁边,恭恭敬敬地询问一声:“澹台仙子,酒宴已经备好,是否可与无极共进晚膳?” “不必。” 清如凤鸣的声音在夏无极耳边响起,让他的心都不由为之微微颤抖了一下。 澹台仙子不仅容颜绝世,就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夏皇子不必理会清音,自便就是。” “可” 夏无极被拒绝,还有点不死心,刚想再争取两句,忽见面朝船外的女人慢慢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怎样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无一处不美,仿佛造物主的杰作,神韵气质更是超凡脱俗,就算是谪落九天的玄女,也不过如此了。 夏无极目露痴迷之色,呆呆的都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澹台清音看着眼前这个随意挑选出来充当挡箭牌的男人,忍不住微微蹙眉,考虑了一番后开口道:“夏皇子,有些话我就和你直说了。 我之所以受邀请上你的飞舟,完全是因为有些狂蜂浪蝶给扰得烦不胜烦,想要在夏皇子在这躲个清净,夏皇子若是也与那些一直死缠烂打骚扰我的一样,那我也只能告辞了。” 夏无极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别别,澹台仙子别误会,无极对仙子完完全全就是崇慕,并没半点亵渎骚扰的心思,从现在开始,无极再也不会来打扰仙子清修了。” 说着,夏无极转身就要离开。 澹台清音见夏无极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心头又是莫名一软,暗道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想了想又开口将夏无极给叫住,说道:“夏皇子想不想知道我此次前来夏国的目的?” 夏无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自然是想的,仙子快讲..哦不,仙子慢慢讲就是。” 只要能跟澹台仙子多说几句话,夏无极就高兴坏了。 “不知你可知道无生大帝?” 澹台清音淡淡开口。 夏无极愣了一下,皱眉道:“无生大帝未曾听过,但无生老人这个名讳倒是曾在古籍上见过。” “无生大帝和无生老人是同一人,乃是万年之前我南境一位精彩绝艳的渡劫境大修士,传闻他原本只是一世俗棋道大家,后突从棋艺中领悟大道,然后花了仅仅三千年便渡劫飞升” “我南境竟曾出过如此奇人?!” 夏无极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澹台清音说道:“无生大帝可不仅仅只是南境之人,更是出身于主世界。” “竟然还有这种事” 夏无极一脸的惊叹,这种秘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转而又忽然醒悟道:“澹台仙子此次前来主世界莫不是就是为这无生大帝而来?!” 澹台清音微微点头,回道:“没错,有人得到一份疑似无生大帝后人所留下的玉简,玉简上指明无生大帝在飞升前潜修的最后一个洞府就在这里。 不光光是我,得知这个消息的不少人都已经快马加鞭赶来主世界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见到不少实力强大的陌生修士..原来都是为了无生大帝的洞府而来的。” 夏无极喃喃说道。 澹台清音放缓了语气,看着夏无极说道:“我这两天已经研究过了,无生大帝洞府的位置和夏皇子此行前去拜访的蜉蝣宗相距不远。 夏皇子此番是去为那蜉蝣宗的扶摇老祖贺礼? 到时不妨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与他合作,等无生大帝洞府开启时有他的照拂,此行便更多几分把握。 夏皇子意下如何?” 夏无极一听顿时大喜,连忙一口应下。 “澹台仙子放心,我身为天外天朱雀大陆大夏国三皇子,又带着贺礼上门,蜉蝣老祖多多少少都会给我几分薄面,合作的事情必然没有问题。” “那便多劳夏皇子费心了。” 澹台清音柔柔一笑,夏无极心花怒放。 “既然此事已经说好,清音还要” “懂懂,无极这便告退,不打扰澹台仙子清修。” 夏无极美滋滋地转身离开。 澹台清音看着夏无极离开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回手上的一个古拙玉简上来。 “从圣地带出的最后一份古棋谱也看完了那无生大帝既然是从棋艺中领悟大道,洞府外的法阵禁制必然也跟棋道有关。 我费心钻研棋艺,对破解法阵禁制争夺机缘肯定有所帮助。 由夏无极牵线的蜉蝣老祖算是一记后手吧,以防到时候有强力破除的关卡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主要还是要靠自己,若是此行顺利,事后分他们一些法宝资源也无所谓。 我背后有梵音圣地,谅他一区区扶摇修士也不敢起歪心思..” 捋顺一切,澹台清音继续开始钻研起古棋谱来。 “咕咚咕咚.” 黑色铁锅中炖煮着一块块兽肉,谢怜随手洒下些调味料,诱人的香味顿时阵阵弥漫开来。 “咕噜——” 蹲在一旁的小白狐发出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是馋得不行了。 谢怜忍不住发笑,“别急,马上就好了。” 小白狐极具人性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知道啦”。 涂山月早就认出现在锅里煮的肉就是之前追杀她的那几个臭妖怪呢。 自己受伤被打回原形就是因为这几个坏家伙。 现在他们成了锅中肉,她是最开心不过。 涂山月心里美滋滋地想,最好那个坏蛋头头亲自来抓自己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也是被这一位拨皮抽筋丢在锅里煮。 谢怜可不知道小白狐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祝老,麻烦你帮我去后厨拿几份碗筷来。” 谢怜随口吩咐。 烛照真人连忙起身,“我这就去。” 谢前辈吩咐,他哪能不照办。 谢怜看着烛照真人去忙碌的背影,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以凡人之身指挥修士做事,自己应该也算是头一个了吧。 谁让自己书画厉害,连修士都佩服呢,果然有才华的人无论身处什么位置都能获得尊重。 烛照真人很快就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了碗筷,还多带来了两个人。 “谢姑娘” 黄泽真人和他的爱徒白敬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谢怜跟前。 烛照真人轻飘飘地说了句:“谢姑娘,蹭饭的来了。” “你” 黄泽没好气地瞪了烛照一眼,面皮有些臊红。 谢怜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笑着招呼道:“来来来一起,这么一大锅,我和祝老、小狐狸三个还真吃不下。” “哎,多谢姑娘。” 黄泽眉开眼笑,极为狗腿地自己搬了张凳子就凑了上来,烛照真人在一旁大翻白眼。 “这是..” 黄泽真人朝锅里瞥了一眼,神色微惊。 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锅里煮的不是一般的兽肉,那氤氲而出的白烟中所蕴含的充沛精华血气,俨然是金丹境妖修才可能拥有的。 不过想到谢前辈的修为,黄泽顿时释然了。 以谢前辈的本事,就算杀几只妖皇下酒都在正常不过吧,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有肉必不能没酒,我今天的竹叶青倒是打的少了,要不两位先吃着,我再去打上几斤” 谢怜正要站起来,烛照和黄泽却已经先一步跳了前来。 两人都吓坏了。 让谢前辈亲自下厨已经是非常过意不去了,自己蹭吃蹭喝还要谢前辈亲自去打酒? 那是出门是要被天劫劈的啊! 他们可不敢这么放肆。 “不用不用,不用劳烦姑娘,我这有酒。” 烛照真人连忙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酒壶来。 “呵呵,那行吧,今天就尝尝祝老的酒了” —— 烛照真人拿出来的是一个翠绿色的酒壶,谦虚道: “不是什么好酒,姑娘别嫌弃就行。” 黄泽看到这个翠绿酒壶之后却瞬间睁大眼睛,忍不住低呼出口:“千山酿?!好你个老家伙,不是早就跟我说已经喝完了吗?今天可算是舍得拿出来了..” 烛照真人冷笑,“千山酿给你喝那是纯属浪费,我自然舍不得。” 黄泽气得不行,不过谢怜在场,他也不好跟烛照翻脸,只能忿忿嘱咐白敬轩等会一定要多喝几杯。 烛照拿起酒壶给在场每个人都倒上一杯酒,就连小白狐都有份,黄泽直呼这辈子都没见他这么大方过。 谢怜满面笑容,烛照和黄泽这两个老修士倒是颇为有趣,彼此互相挖苦斗嘴,却可见情谊深厚,有点丹阳子的风范,倒是可以一交。 烛照的酒色泽翠绿,气味芬芳,似乎是果酒。 一口喝下,甘美醇厚,味道还行,不过比起自己酿的酒却是差远了。 后劲不足。 一杯酒下肚,胃里暖洋洋的,倒是颇为舒服。 烛照等人的酒量却是不怎么样,才喝一杯,脸就已经变红了,特别是黄泽的那个后辈,一张俊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扑通一声竟然直接醉倒了。 “不愧是谢前辈,修为之高匪夷所思,一杯千山酿所蕴含的灵气,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烛照真人自己最清楚这千山酿到底是有多烈。 采撷千座大山中的无数灵果酿成一壶酒,每一滴酒液中都饱含无比浓郁的灵气,别说是凡人,就算是扶摇境修士喝上一口都要消化半天,白敬轩这样的金丹修士更是直接被醉倒。 而里前辈喝上一口面不改色,足见其修为到底是有多么高深。 “扑通.” 某只小白狐也醉醺醺地倒在地上。 谢怜哑然失笑,摇头对烛照两人道:“看样子这锅肉,只有我们有口福享用了。” 接着,三人就着一锅子炖肉,一口肉一口酒畅快地吃喝起来。 黄泽吃了两块肉喝了两口酒就没继续了。 不是肉不香,也不是酒不好,而是他有心事。 如谢前辈这般的高人在前,随手提点自己一下就能让自己轻而易举地突破扶摇境,黄泽怎么可能错过。 他回去之后,苦思冥想,总算想出该拿什么东西送给谢前辈了。 不过,东西此时就在他的储物手镯里装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怜张那个嘴了。 毕竟,并不是说他送了东西谢前辈就一定得指点他,这事完全得看谢前辈的心情。 再者说,他决定送的东西是他自认为能拿出来最为珍贵的东西了,但人家谢前辈能不能瞧得上还两说呢。 黄泽那个纠结啊,那个欲言又止啊。 在一旁的烛照看得清清楚楚。 烛照很清楚,像谢前辈这样的绝世高人,提点后辈完全是看心情,看契机,看缘分。 绝不能强求,过于执着,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前辈生厌,更加不会指点你。 但黄泽显然是看不清这一点了,他满脑子都是突破扶摇的执念,再不推他一把,这几乎都要成为他的心魔了。 “唉” 烛照心中轻叹一声,已然下定了决心,“数百年的交情,别说老夫不够朋友,这次就算是恶了谢前辈我也豁出去了,帮你这一次。” 想着,烛照开口对谢怜道:“姑娘,实不相瞒,我这老朋友今日来找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 谢怜往嘴里倒了一杯千山酿,意态洒然,随口询问:“何事?” 旁边的黄泽猛地抬头,表情有些意想不到,但很快看烛照的眼神变得复杂且感激。 烛照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姑娘不久前不是赠小徒曦儿一幅《蜉蝣天地图》吗,后来曦儿将此图送于我做寿礼了. 我和黄老都是爱字爱画之人,姑娘书画造诣天下无双,我有了这副《蜉蝣天地图》之后,他便有些嫉妒了,心心念念也想从姑娘这求一幅字或是画来。 但求姑娘成全。” 这话一说完,烛照立马低下头去,还有黄泽。 两人心中满是忐忑,这几乎是厚着脸皮硬求谢前辈的指点了,他们的老脸实在是臊得慌。 更害怕谢怜会不悦,生气,直接拂袖而去。 度日如年。 两人后背跟额头的汗水都冒出来。 谢怜听了烛照的话却是一愣。 就为了这点事?! 她哑然失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不就是一幅字画嘛。 只要不消耗青铜鼎的云气,她对于画,并没有那么在意. “哎” 谢怜摇摇头。 烛照和黄泽的心顿时猛地沉下去,嘴角泛起苦笑。 完了完了,真是惹得谢前辈不悦了,这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却听到谢怜接下来的话。 “我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求画。” 简单。 黄老喜欢什么意象的画,我现在就给你画一幅就是。” 什么?! 从大落,瞬间大起。 黄泽和烛照两人狂喜地抬起头。 黄泽激动地说话都哆嗦了。 “多多谢姑娘!” 谢怜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她也酒喝高兴了,正好有意想挥毫泼墨一番。 “黄老喜欢什么意象的画?” 烛照真人立刻帮忙回道:“他平生最爱水,姑娘只要画一幅有水的画给他就行。” 黄泽真人所在的玄水宗传承功法便是《玄水泽圣经》,修的也是上古雨泽大神的法相,参悟的大道法理都是跟水有关。 “水” 谢怜沉吟一会儿,很快笑道:“那我便送你一幅《风雨如晦图》如何?” 黄泽大喜过望,长施一礼:“全凭姑娘做主。” 很快,笔墨纸砚都备好。 谢怜随手抓起自己平时最常用的一枝毛笔,笔身上若隐若现的“山河”两字看得烛照真人和黄泽眼皮直跳。 天知道这又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宝物。 谢怜准备动笔,烛照和黄泽在一旁满心的激动。 能亲眼观看谢前辈作画,这样近距离参悟无上大道的机会可太难得了。 泼墨。 一丝丝的道韵开始流转,烛照和黄泽眼中流露出痴迷之色。 风雨如晦图,就在谢怜刚刚勾勒出乌云之相时,好巧不巧,屋外的天空突然昏暗下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隐隐有闷雷滚动,很显然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谢怜还在专心作画,烛照真人和黄泽两人却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满脸的震撼惊骇和难以置信之色。 乖乖,谢前辈作画,竟然直接引动天象了! 这得要多么恐怖的修为和道法造诣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做到啊?! 谢前辈,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怜在纸上多添一笔,屋外天穹中的乌云就愈浓厚一分。 随后闷雷滚滚,瓢泼大雨骤然落下。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专心作画的谢怜浑然不觉。 在烛照真人和黄泽真人眼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一道身影。 交织的雷电成了她的背景,乌云在她笔下狂涌,无数水珠雨点随她的落笔起舞,道韵弥漫,天地共鸣。 这一刻,谢怜的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主宰,一切天象都随着她的心意所改变。 “风雨如晦.谢怜。” 最后一笔落下,一幅即兴的风雨如晦图已然完成。 一道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扉照在画上,谢怜这才发现,刚刚竟然下了一场暴雨,自己作画太过专心,都没有发现。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突然来一场暴雨倒是不奇怪。 不过大概率是自己引动的天象,融会贯通技意神的她作画已经是返璞归真,再加上在山河社稷图无量大世界的感悟. 哪怕没有鼎中云气,她的画也蕴含着道. “好了,两位觉得如何?” 烛照真人和黄泽此时心中对谢怜的崇敬早就达到无可附加的地步。 如果只是改变天象的话,以两人的修为也可以做到。 但不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单凭作画散发出道韵而影响天象。 笔落风云际会,笔起云开雨霁。 这样的神通伟力,是他们想都想象不到的。 谢前辈的修为,当真是到了神鬼莫测一般的境界。 两人看着桌上的画,道韵弥漫,而且不仅蕴含水之大道,还结合了风、云、雷电等大道之理,但从价值上看,甚至还要超出烛照的那幅《蜉蝣天地图》一筹。 黄泽真人早就激动得难以自抑,欣喜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多多谢姑娘。” 谢怜笑着摆摆手,随意道:“区区一幅画而已。” 黄泽眼中露出莫大的感激之色,然后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递到谢怜面前。 “这是给姑娘的润笔费,我知道一般东西姑娘都看不上眼” 黄泽老脸涨红,有些羞愧地说道:“但我实在拿不出比这更好的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什么东西? 谢怜原本是想拒绝,但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玉盒。 刚打开盒子就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一颗散发着氤氲之气的蓝色珠子静静躺在盒子中。 看到这蓝色珠子的瞬间,一旁的烛照真人瞳孔猛地一缩,然后深深看了黄泽一眼,说道:“你倒是舍得。” 黄泽却道:“能换来姑娘的一幅画,值了。” 烛照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值了。” 谢怜一看这蓝色珠子就知道这不是主世界的法宝,蕴含的法则体系截然不同. 不过本质却是相同,她并没有太过感兴趣. 于是笑着将盒子退回去,摇头道:“这东西我用不上,黄老还是收回去吧。” “我知道姑娘肯定用不上,但请姑娘务必收下。” 黄泽无比诚恳地说道。 这颗蓝色的珠子是玄水宗的玄水冰晶,玄水冰晶每十年能凝结出一滴玄水真露。 玄水真露在主世界并不产出,而是来自天外天的无相仙岛. 在修真界是极为珍贵的宝物,不仅对修行水系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而且能增加修士冲击金丹境的成功率,玄水宗金丹修士络绎不绝也是因为有这件珍宝存在. 之前烛照就帮云曦向黄泽求了十滴。 十滴就让黄泽心痛不已,足见这玄水真露的珍贵,更别说产生玄水真露的玄水冰晶了。 黄泽真人也是回去后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拿什么东西讨好谢怜合适,最后决定干脆将整个玄水宗最为珍贵的玄水冰晶作为礼物送出算了。 虽然玄水冰晶送出后意味着玄水宗以后的金丹境修士可能会减少许多。 但黄泽想的很清楚,多几个少几个金丹修士对玄水宗来说根本无所谓,大乘境和扶摇境的修士才是决定一个宗门高度的关键所在。 如果他能突破扶摇,就可以为玄水宗争夺来更多的资源,培育几个金丹修士根本不在话下。 用玄水冰晶换谢前辈的一幅画作,日后玄水宗若是能出几个天资卓绝的弟子,从画作中领悟出无上大道,借此突破化神,甚至洞虚,可比死守一颗玄水冰晶要划算太多太多了。 那才是真正福泽宗门之举。 所以这笔交易,无论是黄泽还是烛照,都觉得值,太值了! 谢怜左右推脱不了,想了想只好说道:“这样吧,那这个东西就先放在我这,若是黄老有朝一日需要,随时来找我拿。” “姑娘高义!” 黄泽和烛照心悦诚服,再一次被谢怜的胸襟所折服。 “这东西寒气四溢,用来冰镇瓜果,祛暑纳凉倒是颇为不错” 谢怜把玩着寒森森的蓝色珠子,笑着随口说道。 对于这种天外天的宝物,她觉得还是挺新奇的。 黄泽和烛照听到她这番话却全都露出苦笑。 用弥足珍贵的玄水冰晶来冰镇瓜果,纳凉祛暑,也就谢前辈这般人物才会这样做了,别的修士知道非得吐血不可。 不过,以谢前辈的修为境界,区区玄水冰晶,貌似也只剩下给她冰个西瓜,冰壶酒这样的作用了。 —— “澹台仙子,我们到了,那便是蜉蝣宗。” 飞舟上,夏无极指着远处一座巍峨大山对澹台清音说道。 澹台清音微微点头。 空山新雨后,刚刚经历过一场骤雨,面前的蜉蝣山云雾朦朦,宛如仙境。 夏国皇室的飞舟非常顺利地驶进蜉蝣宗门。 澹台清音缓步走下飞舟,好奇围过来观望的蜉蝣宗弟子一看见她的容貌顿时一个个惊为天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连前来迎接他们一行人的蜉蝣宗长老也都有些失神了。 对于这些人这样的表现,澹台清音从小到大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蜉蝣宗虽然身处主世界,也是在主世界当前比较强盛的乾国境内,但却处在边境之地,毕竟该宗门的修炼体系是属于天外天修仙的灵根体系,在主世界肯定要低调,不过这门内弟子的平均修为未免也太低了.” 澹台清音心里想着,对蜉蝣宗的整体印象已经看低了几分。 夏无极与蜉蝣宗长老一阵寒暄,透露出澹台清音圣地传人的身份,并告知其向求见蜉蝣老祖,长老连忙表示先带他们去拜见掌门。 “夏皇子” 蜉蝣宗掌门很快赶来,是一个气质沉稳的中年修士,看到澹台清音,也是神色动容,“这一位便是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了吧,果然是天人之姿啊。” “蜉蝣掌门过誉了。” 澹台清音淡淡与其见礼。 这所谓的蜉蝣掌门也不过是区区元婴中期的修为,和她相差无几。 澹台清音现在忽然有些后悔来这蜉蝣宗找什么蜉蝣老祖,在这样传承诞生出的扶摇境修士,恐怕就跟圣地出来的大乘后期差不多吧。 到时候争夺机缘时不顶用,还要分她一份收获,得不偿失。 不过来都来了,人还是要见一见的。 毕竟是已经来到主世界了,如果有机会,见一见主世界的真仙还是挺不错的,听说通天河的老龙前辈和圣地掌门有故交,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那位可是活着的传说.—— “老祖啊..” 蜉蝣掌门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老祖现在在哪,自从老祖寿诞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不过有个人应该知道,我去将其叫来。” 说完,蜉蝣掌门吩咐手下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清丽的女孩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女孩,澹台清音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惊讶。 骨龄二十,金丹境修为?! 看气息好像时刚刚突破金丹不久,但也足够惊人了。 这样天资,就算是在梵音圣地也能算是出类拔萃的好苗子,没想到小小一个蜉蝣宗竟然还有这样的修行奇才。 澹台清音心中一动,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将其带到梵音圣地去,这样的天才留在蜉蝣宗实在是浪费。 “老祖最近都在那一位身边,几位想拜访老祖的话,我可以帮忙通报。” 云曦说道。 “那一位?哪一位?” 澹台清音疑惑地眨眨眼睛。 云曦脸上立刻露出无比的崇敬和仰慕之色,回道:“一位前辈,是主世界的古仙,修为高深莫测,连老祖都不及她之万一。” “呵” 本来还有点兴趣的澹台清音听到这话顿时笑了笑,心中满是不屑。 主世界的古仙? 唬谁呢。 主世界的修行体系虽然最为完美,但是自从上古破碎,分裂无数的天外天之后,法则已经不全. 通天河老龙前辈已经是此界的极致了。 神话时代的古仙怎么可能还在这个世界. 别开玩笑了,肯定是那个蜉蝣老祖突破扶摇后前来拜会的人太多,不堪其扰,想出来的借口。 澹台清音也懒得拆穿云曦,于是笑着说道:“那么,就麻烦曦儿姑娘向蜉蝣老祖通告一声了。” 云曦当即离开。 澹台清音和夏无极等了不久,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就出现在她们眼前。 蜉蝣老祖! 感受着对方的修为,澹台清音眼眸微微一亮,这位蜉蝣老祖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可以合作试试。 澹台清音当即将无生大帝洞府的事情说了,烛照真人一听也颇感兴趣。 “这件事是个大机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老祖所言极是。” 澹台清音脸上露出微笑,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现在就只要等无生大帝洞府开启之日到来了。 夏无极有点郁闷,澹台仙子和蜉蝣老祖两人商量无生大帝洞府的事情去了,就把他甩到了一边。 虽然夏无极知道自己区区金丹境的修为,想要入澹台仙子的眼,确实是不太可能,但这种被人用完就丢的感觉真是很不爽啊。 不过,夏无极现在也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蜉蝣老祖的徒弟,云曦! 二十岁,金丹境,长相身段又一级棒,就算比不上澹台仙子,也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了。 澹台仙子眼界那么高,自己是毫无希望,但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能将云曦荀仙子追到手,结为道侣,那也是极好的一件事啊。 想到这里,夏无极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前面那道倩影。 “曦儿仙子,你等等我啊。” 云曦停下脚步,秀眉微蹙地看着夏无极。 这个家伙跟个苍蝇一样老是缠着她实在是挺烦的,不过奈何对方身份尊贵,她又不好太过分。 “夏皇子有什么事?” 云曦冷冰冰地说道。 夏无极努力做出一副自以为最为英俊潇洒的姿态,笑着道:“曦儿仙子要去干嘛?顺便也带上我呗,我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 云曦却断然拒绝。 “不行,我现在要去见一名很重要的前辈,你不能跟来。” 说两句吧,从金蝉子剧情开始确实没一开始那种感觉了,给主角加各种挂反而越来越刻意,不过我真的没有傲慢,有的发言我看到了,有些也删了,但是我没封,删并不是有意见,而是留着有影响,除了骂我会封。 然后就是追订确实少了不少,我也没办法,确实没最开始精彩,也是应该的,现在我每天两更,一章八千字,也不算少,以后也会保持。 昨天dc001大佬给了我个盟主,十一当天我会加更两万字。 总结一下我的问题就是后面设定有点多,有点杂,也少了最开始谢怜的那种感觉,我会慢慢圆,然后慢慢减少。 现在主角没以前装的清新自然,不好意思。 不过有时候越在意心越乱,效果会越差,我会埋头更新的,还在追的书友,谢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棋悟道 “很重要的前辈?那我一定要见见了。” 夏无极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眸发亮地对云曦说道:“曦儿仙子,你们掌门都说了,我在蜉蝣宗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的,你可不能丢下我。” 夏无极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开,云曦满脸无奈,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但在临走之前,她郑重告诫夏无极。 “这位前辈是不世出的高人,连我师尊都无法望其项背,你去了之后千万要老实,若是惹得前辈不高兴,莫说我,整个南境都无人能护的了你。” “明白明白。” 夏无极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话他之前已经听云曦说过一次了。 还整个南境?有这么夸张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南境可是有一大部分主世界的地域,自己到时候表现得恭敬些就是了。 不过夏无极心中确实有些好奇。 跟着云曦很快来到她所说的那位高人前辈的住处。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从门口就能一眼直望到内堂,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庭院,环境倒是颇为不错。 “怜月小店” 夏无极念出店门口招牌上的字,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玄机妙理。 他只是稍微盯着看了一会儿,整个人就有种差点被吸摄进去的感觉。 “呼呼.” 夏无极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盯着招牌乱看,心下却对云曦所描述的那位高人前辈信了七八分,不敢再有任何轻视之心。 临进门前,云曦再一次嘱咐夏无极。 “这位前辈伪装成凡人在此潜修,游戏人间,所以等会进去后千万不要谈及和修行有关的一切,只当她是个凡人。懂吗?” 夏无极点点头,他知道很多前辈高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伪装成凡人游戏人间这个爱好倒不稀奇。 “前辈,云曦前来拜访。” 云曦在门口高喊了一句。 很快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哦,是曦儿啊,在后院,自己过来。” “是。” 云曦恭敬应下,然后带着夏无极进门。 夏无极心里嘀咕,听声音这个前辈貌似还挺年轻。 两人进门之后没入内堂,直接朝右边的小路绕到了后院。 只见一个女子正坐在藤椅上,双袖挽起,手里抓着块西瓜正吃着,还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趴在他脚边啃着西瓜皮。 她身披素雅长裙,婉约柔美,如诗如画。 见到云曦立刻笑呵呵地冲她招手。 “曦儿快来吃块西瓜解解暑哦,还带了朋友来啊。” 云曦非常乖巧地走上来,夏无极跟在后头,到了女子近前。 他早就偷偷打量过女子的修为,果真是一点灵力都察觉不到。 这一点已叫夏无极心中肃然起敬,能将修为隐藏得如此之好,看着就跟凡人一样,果然是修为境界远超他的前辈。 “晚辈夏无极,见过前辈。” 夏无极老老实实地跟谢怜行礼。 谢怜笑着点头,她这个小院一直没什么人来,也只是和云曦结识之后才慢慢热闹起来,能多认识一些朋友,也算是件好事。 “吃瓜吃瓜。” 谢怜热情地招呼云曦和夏无极。 今天一早就有人给她送来几个皮薄汁多的大西瓜,加上黄泽送她一件能不断散发寒气的宝贝,她赶紧就试了试,冰镇了几个大西瓜尝尝,果然是冰爽可口。 谢怜要给云曦两人递瓜,左右扫了一圈,发现最后一块切好的西瓜也被小白狐给啃掉了,只能道:“切好的瓜都吃完了,你们去那边的大缸里再捞一个切着吃吧。” “是,前辈。” 云曦听话地点点头。 谢怜对云曦还是挺喜欢的,礼貌、乖巧、懂事、痴迷书画。 云曦准备听谢怜的去拿西瓜. 夏无极连忙主动表示,“我去吧。” 云曦点点头。 夏无极走到谢怜说的那个大缸跟前,低头一看,四五个大西瓜飘在缸里颇为喜人。 夏无极弯腰去捞,一股寒气立刻扑面而来。 他捞起一个西瓜,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冰渣。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水缸吗..哪来的寒气..” 夏无极疑惑地嘀咕道。 这寒气还不是普通的寒气,里面充满了极为精粹的灵气,吸上一口夏无极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增长了一丝。 夏无极满心的好奇,忍不住伸手在水缸里拨弄了一番。 结果捞出一个圆滚滚蓝幽幽的小珠子来。 所有的寒气和灵气都是从这个小珠子里散发出来的。 夏无极将小珠子凑近眼前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表情跟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玄玄水冰晶?!”.—— 夏无极冲击金丹的时候就用到过玄水真露,所以他对玄水真露的气息很是熟悉。 眼前手里的这个小珠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和玄水真露一模一样,而且更浓厚更精纯,分明就是玄水冰晶啊。 用玄水冰晶冰西瓜?! “咕噜.” 夏无极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某个正闲怠坐在藤椅上的婉约女子,心里已满是震撼和惊骇。 云曦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个绝世的高人。 扶摇境的蜉蝣老祖都不及其万一。 因为夏无极知道,就算是对扶摇境修士而言,玄水冰晶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这一颗玄水冰晶,丢出去都足以缔造起一个不弱的宗门了,足以让天外天·朱雀大陆的修真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让无数金丹元婴境修士抢破头。 而这位却就这样大剌剌地丢在水缸里用来冰西瓜. 这境界是要高到什么地方去哦。 “你站在那做什么?” 看夏无极捧着个西瓜站在水缸边半天,云曦忍不住开口询问。 “来了来了.” 夏无极连忙醒转过来,恋恋不舍地将玄水冰晶重新丢回水缸里,然后捧着西瓜跑回来。 这回他对谢怜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所有的恭敬和敬畏全都写在脸上,表现得比云曦还要乖巧。 “咔嚓——” 云曦一刀下去,偌大的西瓜被平平切开,露出里面黑红相间的瓜仁来。 云曦又是几刀,将整个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先给谢怜递上一块最好的,然后是小白狐,最后才是她和夏无极。 谢怜大口咬一口西瓜,汁水四溅,忍不住笑呵呵地自夸道:“这西瓜怎么样?甜吧。” “甜,真甜,前辈的瓜就是好吃,无极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瓜。” 夏无极啃着西瓜不住点头,心里却暗暗感叹:用玄水冰晶冰出来的西瓜能不甜吗,这一口下去就快相当于一颗灵丹了。 西瓜吃完,谢怜这才随口询问起云曦来的目的。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小店?” 云曦听了之后面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前辈” 谢怜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没事就陪我下盘棋如何?” “好。” 云曦自然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点些许的失落。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突破金丹,最先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的人不是师尊,而是谢怜前辈。 哎,可惜前辈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是啦,筑基晋升金丹这样微不足道的提升,对于谢怜前辈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云曦多想能引起谢怜前辈的一点点注意,如果她能夸上自己几句,自己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吧。 可惜自己现在在谢怜前辈眼里就是个小透明,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 云曦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更拼命更努力的修行,一定要谢怜前辈注意到她云曦的存在。 谢怜可不知道云曦脑子里一下子转过这么多的心思。 说起来她确实挺久没有下棋了,主要是自己一个人下棋太无聊,现在正好云曦在,可以陪自己下下棋。 谢怜拿了一副棋盘出来,在院子里摆开。 棋盘是用无量山断山,也就是五色石做的,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因为是在山河社稷图的无量大世界做的,所以她加了一缕造化之力,棋盘上偌大的“天机”二字颇为惹眼。 她和云曦分坐棋盘两头,小白狐跳上她的膝盖,窝在她的双腿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夏无极站在云曦身后,看着持子待坐、轻抚白狐,气质宛如谪仙一般的谢怜平生第一次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谢前辈的境界实在是太高远了,他连仰望都仰望不到。 “曦儿的棋艺不精,希望前辈勿怪..” 落子前,云曦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谢怜笑着摇摇头,“无妨,尽管下就是。” 云曦深吸一口气,手持一枚白棋,缓缓落在棋盘上。 刹那间,她眼前风云变幻,世间万物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快速流过,天地至理,大道流转。 云曦道心震动,心下感叹一声。 谢怜前辈,这是又来送她无上机缘了. 谢怜一开始还以为云曦说自己棋艺不精是谦虚,没想到她半点都没跟自己客气,下的是真的很烂。 而且,下的还慢。 谢怜都快无语了。 尽管她已经疯狂放水,还是在十几手之后就逼得云曦不得不主动认输。 “前辈,我不行了” 云曦满头大汗,俏脸涨红地开口。 谢怜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下个棋怎么还下得满头大汗呢,亏你还下的这么烂。 谢怜颇为无奈,只能点点头:“行吧。” 一旁的夏无极见此连忙开口:“前辈,你要是不嫌弃,我来陪你下一盘呗。” 谢怜看着这脸上写满隐情二字的夏无极,点点头道:“行,你来。” 夏无极屁颠屁颠地坐下来,乐得不行。 他刚刚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云曦修行天赋这么出色,却是个臭棋篓子,十几手就认输了。 身为天外天朱雀大陆五级修真国大夏国的三皇子,他从小除了修行之外,类似琴棋书画这些雅艺也是有接触的,棋艺不说很好,但也是非比寻常。 绝对能陪谢前辈下得尽兴。 要是谢前辈棋艺不佳,自己到时候再暗地里让她几手,说不定还能讨得谢前辈的欢心,好好指点自己修行呢。 夏无极想得挺美,结果一坐下来,整个人顿时懵了。 这是下棋啊. 在夏无极眼中,已经是另外一片天地。 灰蒙蒙的空间当中,没有棋局,只有黑白两色组成的两条阴阳鱼。 无数的天地法则大道至理弥漫在整片空间。 夏无极这才明悟。 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拼的是对弈者双方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啊。 对弈者双方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全都具现化体现在阴阳鱼上,持棋博弈的过程,两条阴阳鱼互相吞噬,直到一方被吞噬殆尽,胜负便分。 夏无极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和这位谢前辈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谢前辈所持的黑棋,一条黑色的阴阳鱼宛如洪荒巨兽一般,占据了这片天地九成九的空间,周身弥漫的艰深道韵玄奥妙理就如同王阳大海。 而夏无极所代表的黑色阴阳鱼就是这王阳大海中的一条小蝌蚪,努力挣扎,却连个小小的水花都折腾不起来。 差距实在太大。 萤火之于皓月,蚍蜉之于参天巨木。 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很明显,那荒古巨兽一般的黑色阴阳鱼并不想和自己一般见识,甚至都不带搭理自己的,但饶是夏无极战战兢兢、拼尽全力,还是很快在对方一个稍稍挪身的动作下灰飞烟灭。 “呼呼呼” 夏无极剧烈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从棋局中挣脱出来。 定眼一看,不过才刚刚下了七手,自己就已经输了。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云曦才下十几手就无奈认输,还一副消耗甚大的模样。 这根本不是棋局对弈,而是一场对道心的捶打和历练啊。 “前辈.前辈” 夏无极俊脸涨红,想到之前自己洋洋得意,还抱有让对方几手的可笑想法,就忍不住羞愧难当。 当然,心中更多的还是对眼前这一位高山仰止般的崇仰敬畏之心。 太可怕了。 谢怜也是服了。 这两个家伙怎么下的一个比一个烂,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真的难以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下棋下得这么烂的人,而且还一下子被她碰到两个?! 这是什么运气。 谢怜原本一点想要下棋的兴致顿时没了大半,变得意味索然起来。 但云曦却很快对她说道:“谢怜前辈,我恢复好了,可再陪您下一局。” 好吧 看在云曦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上,谢怜只能无奈点点头,答应继续。 旁边夏无极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渐渐变得明亮和兴奋起来。 他明白了! 这分明就是谢前辈在提点他们两个修真界后辈啊。 与前辈下棋,从前辈的棋艺中领悟天地大道至理,完全是个锤炼道心的绝好机会。 是一个无上的机缘! 怪不得云曦明知自己不行,还要自不量力地继续跟这一位下棋,她应该早就想到了。 哦不,应该是她早就习惯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云曦能年纪轻轻就达到金丹境界,要说没有得到过眼前这位的提点,打死他也不信。 对,就是这样。 夏无极下定决心,今个他是打死也不走了,死皮赖脸要呆在这跟谢前辈下棋。 这样近距离接受前辈高人提点的机会实在太少了,修行一世都不一定能碰上一回。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夏无极的造化来了! 一处幽静冷僻的山谷,往日的宁静被打破。 一道道人影悬停在山谷四周,每一个都气息强大,最差都是金丹境界的修为。 小小的一个山谷中竟然汇聚了如此之多的金丹元婴境修士,还时不时有新的遁光落下,也算是一大奇景了。 “全都是得到无生大帝洞府即将开始的消息,而闻讯赶来的修士,这在某些圈子里几乎已经不是秘密了..” 澹台清音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这时候,一艘金碧辉煌、宛如人间帝王出巡般的楼船缓缓从天际驶来。 极品灵器级的飞舟,场中众多修士全都微微动容。 只见这艘飞舟之上站着一位清秀飘逸的白色身影。 是个无比俊秀的青年,手持一柄折扇,面带微笑,长生玉立,如同浊世翩翩佳公子。 不过其平滑光洁的脖颈,和时不时透露出几分狡黠精明的眼眸,却透露出其女子的身份。 看到此人,澹台清音眼眸微微一凝,沉声说道:“万宝阁的鱼玄机!我猜到万宝阁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缘,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 “就是那位号称‘算无遗漏’的万宝阁少阁主鱼玄机?!” 旁边的烛照真人也发出轻轻的惊叹之声。 澹台清音却轻哼道:“什么算无遗漏,应当是所过之处,天高三尺鱼玄机才对。” 烛照真人面露苦笑,看样子这位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是和这一位曾有过过节了。 哎.. 烛照真人看着这一个个气运蒸腾、头角峥嵘,如人中龙凤一般的年轻修士,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若不是侥幸突破扶摇境,在这些修真界妖孽面前,恐怕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来插一手机缘造化了。 “烛照老祖不必担忧,鱼玄机此人虽然聪明,但也无比自负。你隐藏修为躲在暗处,你我一正一奇,未必就怕了她..” 澹台清音开口安慰烛照真人。 烛照真人点点头,感慨道:“可惜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最近刚得了一场机缘造化在闭关,否则有他的加入当能多一分把握..” 还有一位不世出的前辈高人,若是她能出手,这个机缘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烛照真人在心中补充道。 不过他心知肚明,谢前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帮他们取这个机缘的。 一个用先天灵宝煮茶的绝世高人,你指望她还对什么机缘法宝感兴趣? 澹台清音身为南境第一仙子,姿容绝世,所以她早早便用手段隐藏了原本的容貌,旁人看来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修。 但她这的掩饰手段却被飞舟楼船上的女扮男装的鱼玄机一眼看穿。 “竟然是澹台姐姐!” 鱼玄机扶着船沿,一脸惊喜地冲着澹台清音的方向高呼出口。 鱼玄机本就是全场焦点,这一声呼喊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澹台清音和烛照真人身上。 澹台清音自知这时候再遮遮掩掩已毫无意义,索性就显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绝世的容颜展露,整片天地仿佛都因此增色不少,场上顿时响起惊呼声阵阵。 “竟然是澹台仙子!” “梵音圣地的澹台仙子也来了!” 不少年轻英俊的修士一脸惊喜地主动凑上来。 “能见到澹台仙子,真是太好了!” “仙子放心,我此番必定全力助你拿下无生大帝的洞府!” “必以仙子马首是瞻。” 澹台清音对这些大献殷勤的狂蜂浪蝶头疼不已,下意识狠狠瞪了那楼船上的鱼玄机一眼。 鱼玄机轻摇折扇,抿嘴偷笑,眼中流露出丝丝的狡黠和幸灾乐祸之色。 一群修士正围绕着澹台清音和鱼玄机两人议论纷纷,忽然此时,静僻的山谷中有一丝莫名的波动传出。 虚空就好像水面,漾出阵阵无形的涟漪。 “洞府开启了!” 有人惊喜低呼,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转过来,满怀期待。 很快,虚空中出现一个迷蒙的入口,隐隐约约似乎通向未知的秘境。 所有修士见此立刻争先恐后地冲上去,各种法宝道术乱飞,场中乱成了一锅粥。 澹台清音原本也想冲上去,却看到楼船上的鱼玄机一步未动,一副胸有成竹老成在在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澹台清音想了想也留在原地。 她知道,鱼玄机这人虽然狡猾可恶,聪明才智却让人不得不佩服,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算无遗漏”。 果不其然,就在大批修士同时冲向那洞府入口的时候,忽然一道磅礴的力量从中倾泄而出,席卷全场。 所有修士都被逼退回来。 紧接着,一道白光将方圆百里范围的空间全部笼罩。 修士们赫然发现,他们每一个的面前都无端端多出一副棋盘,棋盘对面有一道虚幻人影,盘膝而坐,似乎是在等他们入席与之对弈。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眉头皱起,不耐烦道:“下棋?老子可不会下棋,老子要去抢机缘!” 说着,他直接越过自己面前的棋盘朝洞府冲去。 却见他对面位置的虚幻人影悄然起身,随手朝其一指,一点白光迅速飞出,落在那元婴修士身上。 “嘭——” 场中陡然炸开一团血花,那名元婴后期的修士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做到,就尸骨无存,连神魂都没有逃出来。 “嘶嘶.” 场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多修士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连元婴后期的修士都说陨落就陨落,他们显然是忘记了,这到底是谁的洞府。 那是无生大帝,已经渡劫飞升的绝世人物所留的。 “呵呵.” 安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鱼玄机折扇轻摇从楼船上走下来,笑嘻嘻地说道:“众所周知无生大帝是以棋入道的,想要得到无生大帝遗留下的传承宝物,很明显,也是要在棋道上得到他的认可才行. 各位,好好努力吧。” 说完,鱼玄机好整以暇地在一个棋盘面前坐下,快速落下一子,而坐她对面的虚幻人影也紧跟着落子,两人就这样你一子我一子对弈起来。 其余修士见此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想要进洞府拿宝贝不能靠蛮力,而是要靠智取啊。 于是一个个修士便纷纷找棋盘坐下,开始下棋。 澹台清音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被鱼玄机给算中了,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早有准备。 还好,自己来时的一路上研读了不少古棋谱,以自己的天资和悟性,未必会不如那鱼玄机。 想着,澹台清音转头对一旁的烛照真人说道:“老祖,看样子现在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了。” 烛照真人点点头,两人便各自找棋盘坐下。 一时之间,山谷内满场兼静,一个个棋局星罗棋布,颇为壮观。 “不下了不下了.” 谢怜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来。 她真是闲了找这么两个臭棋篓子来陪自己下棋,一个最多和自己走到三十手,一个最多走到二十五手。 自己还没开始呢,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前辈..” 夏无极擦着汗站起来,恭敬且讨好地哀求道:“您就再陪我下一局吧。” “你俩下!” 谢怜指了指旁边的云曦,说道:“你俩棋逢对手,将逢良才,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再好不过..” 谢怜都快无语了,她可再没耐心陪这两个臭棋篓子下棋了。 你们自个儿玩去吧。 “好吧.” 夏无极满脸无奈。 此时的他对谢怜已经佩服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这位谢前辈修为境界之高,对天地大道感悟之深,简直超出他想象的范畴。 几局对弈下来,夏无极感觉自己的道心连上几个台阶,比自己苦修数年的效果都要好。 “那前辈,我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辞。” “前辈,明天我再来看您哈。” 云曦和夏无极两人只能跟谢怜告辞。 谢怜点点头,也懒得送他们了。 走出“怜月小店”,夏无极还一脸意犹未尽、兴奋地对云曦念叨道:“云姑娘,这位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头,也太了不起了吧。” 用玄水冰晶冰西瓜,修为境界深不可测.这一天的经历下来,夏无极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也不知。” 云曦摇摇头,说道:“反正怜前辈的来历很大就是了。师尊曾说过,怜前辈可能是曾与我蜉蝣宗祖上有过香火之情,所以才会特地隐居在蜉蝣山脚下,并在我师尊寿元将近之时助他晋升扶摇.” “什么?蜉蝣老祖突破法相境是因为谢前辈的点拨?!” 夏无极狠狠吃了一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绝对能轰动天外天修行界。 连扶摇境修士都要受其提点,那谢前辈的真正实力到底该有多高?! 夏无极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疯狂地跳动起来。 这俨然是摆在他面前的一条金大腿哦不,应该是通天大腿,抱住了可以通天! “不行,在蜉蝣宗这几日我要一定要好好和谢前辈打好关系,讨得她欢心,若是她老人家一高兴收我为徒,那区区大夏国国君的位置我就是让给别人又能如何?” 夏无极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回到蜉蝣宗,刚回到宗门,就得到蜉蝣宗掌门的召见。 “夏皇子,这是澹台仙子要我给你的。” 蜉蝣宗掌门交给夏无极一个传讯玉简。 澹台仙子留给自己的话?! 夏无极有点小兴奋,连忙查看,玉简里的信息原来是告诉他无生大帝洞府的所在位置,去不去由他自己。 “早知道澹台仙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夏无极忍不住感慨。 他替澹台清音引荐给蜉蝣老祖认识,澹台清音并没有就把他忘了,主动将洞府位置告诉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云姑娘,无生大帝的洞府开启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前往一探?” 夏无极想拉上云曦。 云曦却婉言拒绝了,“夏皇子想去自己去便是,今日受到怜前辈指点,曦儿感悟颇深,准备闭关消化一番。” 云曦道心坚定,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无生大帝的洞府机缘虽然诱人,但连澹台仙子、师尊这样的修士都要合作前往,她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就算是去了又能怎样。 虽然说修真界的机缘并不都是看修为实力,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有的时候修为低的修士也可能成为幸运儿。 但云曦从不觉得这样的好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修行之道,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最大的机缘难道不就在她眼前吗。 有谢怜前辈在,她还需要外出去寻求什么机缘哦,怜前辈的三言两语,就足够她受用终身了。 夏无极见云曦不想去,无奈只能自己乘了飞舟前往无生大帝的洞府。 “应该就是这里了” 夏无极循着澹台清音留下的指引很快找到一个僻静山谷的位置。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片白光将整个山谷笼罩,有数十名修士盘膝坐在半空,影影绰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一回靠山,金手指老奶奶谢怜 吕汉强知道这位掌柜人员活络,这事情托付给他,应该会让自己满意。于是感激的道谢不已。 这只‘天鹅’实在是太大了,就跟尤利原来世界里的火鸡那么大……或许还要再大点,但也绝没有到了鸵鸟的地步。 该如何面对杨柳珊?再婚家庭的妹妹,像顾律师家的那位姐姐一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李明秋,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李父准备要做什么,还有欧阳蓝茹来这里的目的。 闻言,傲南天也是一声轻笑,自称老夫的道,能不称老夫吗?刚才那家伙临走之时,可是明摆着,再三叮嘱,面前的此人可是他代言人一般的存在,这要是自己对他的不敬,换个角度来说,也就是对龙皇的不敬。 而这个傻愣,则差点是的,让他给丢了老命,好在旁边的一位军团将领,及时的帮他给挡了一把,否则的话,这霍老可就是得死的冤屈了。 只有等这轮的比赛结束,进行下一轮比赛后,每个观众手里的票才会被刷新。 四年前,程震还没有将公司迁回流水市,生意市场主要集中在落花市一带。 “怎么回事?”点灯子齐飞这时候也是一股狠劲,不顾安全的往墙外看去,这一看,却彻底的震惊住了他。 就在这时,他眼前突有深红光芒涌出,将猝不及防的他彻底淹没。 陈玉楼下到井底,转头四顾,眼中浮起一丝惊诧之色,只见井底堆积着数百口棺椁,有棺有椁,也有瓮葬的陶骨罐,都是沉旧异常,款式年代也大不相同。 现在大家都积攒着一股怒火,倘若有人跳出来指责,那么铺天盖地的反扑,少不得就要气势汹汹而来。 香港影坛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就产生了无数的明星,有些人的身影直到今天我们还能够在大银幕上看见。 这些华丽绚烂的彩虹灯光包围着城堡,似乎要将人世间所有幸福的权利赐予其中的人们。 一路丛林“跑酷”秀身手的矫健青年萨布·巴万,这时已经十分靠近营地。 桑全来年纪轻轻就当排长。为了尽可能让兄弟们活着回家,他是操碎了心。此刻天已经黑了,他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起来巡哨,确保哨位上的人都打起精神,盯着黑夜里的动静。 陈凯之顿时一惊,清隽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来人怎么会是一身伤呢? 所以在发现杨青要离开孙家老宅后,燕飞就决定跟踪杨青,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将杨青干掉。杨青只是普通人,就算本体不出动,燕飞有很多办法可以干掉杨青。所以杨青这次是死定了。 这一次东瀛之行,欧阳飞杀人七八十万,掠夺金属共六千余吨,其中光铁就占了四千余吨,其他的是金银铜。 江辞云的声音噙着笑意,可当我转头时,他眼神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靳言完完全全进入了梦乡,整颗脑袋都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觉肩膀越来越沉越来越麻,可是为了让他睡得安稳,我却不敢乱动。 “爸,我有了姐夫的孩子!”一阵窸窸窣窣的争执之后,二姐潘如棋突然厉声喊出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出突如其来的闹剧。 她话刚说完,我便笑出声来了。我突然发出的笑声让所有人感觉到了一种本能的诡异,大家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盯着我看。 滚烫的液态金属虽然一直散发着热气,但是在接触到从帕奇掌心冒出的冷气时,就骤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些许的热意就像是在转瞬之间全部消失了一样。 等到两人一马彻底消失,虚空中的漆黑裂缝骤然合拢,残破不堪的道路上只剩下托尼、科尔森以及梅琳达三人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此时,罗斯家族的老家主萨兰奇也是眯了眯眼,脸上满是阴狠之色。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养出金敏珠这么一副盛气凌人、蛮横跋扈的行事作风? 有着一人从地面上捡取一块花坛水泥块,冲着车窗的左下角就狠狠砸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玻璃直接碎裂。 紫色身影一顿,转过头来看她,从帽檐上垂下来的紫色纱幔完全遮住了她的脸,看不真切面容神色,从堂外吹进来的轻风拂起她紫色的裙摆,说不出的清冷孤傲。 好半晌,新娘的脸早被盯得炽热,低着头不敢对视,也不知道这新郎发的什么疯,怎么就盯着人家看个不停,连句话也不说,让张家姑娘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昨夜母亲教的那些羞人之事,更让她连脖子都羞红了。 “对了,贪狼他们在福建的进展如何?”上官云飞忽然开口问道。这段时间他都一直忙于陪东方嫣然旅游的事情,一直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件事情,虽然他对贪狼和紫星很有信心,但是作为主子关心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上官正我和皇甫育德两位老人却是催促得紧,想来是想抱重孙想得有些迫切了。 灵珠子偷偷露出一介。笑容,这些魔崽子,平日里定是自大惯了,又从未与分神大士交过手,因此并不知道分神大士真正的实力。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从某种意义上说,华夏神系可以说是我们的盟友……巴纳扎尔那边已经和他们有了盟约,这些朋友可以用用……”阿斯摩迪尔斯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局,器灵,寻前辈 听见两个臭男人的对话内容,月神以阴阳术传音与焱妃沟通,话语之间夹杂一丝笑意。 胤禟对于这次可以去福建很兴奋,他出京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去这么远的地方,这可是头一回。 浅蓝色的干毛巾抛在了紫杉的脑袋上,待她抓下来,就见云墨已然往楼上而去。 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幽怨,仿佛我是红杏出墙,仿佛是为我伤心。 想到此,苏静卉不禁笑了,但也没现在脸上,更眨了眨眼,盖去了那瞬起瞬隐的光华,而后,一脸“我有话要说”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不耻下问,心里面却是惶惶不安。 只是取走了凤冠,苏静卉却还是有种顿时浑身一轻的感觉,不禁暗暗嘘了口气,便见轩辕彻随意而自然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挑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桃花眼,忽闪着动人的光泽定定的看着她笑。 这么说来,南疆的战事也不是她挑起的?杀我的举措也不是她的计划,她只是借助于她所知道的消息,搭了个顺风船而已。这件事背后,又是谁在主谋? 给呆宝冲奶的时候,我的臆想症又开始犯病了。鸡尾酒会,陆陌川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和他只有几面之缘的我呢? “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他问着话,伸手揽了她贴在胸口处。 为首的是一名白虚飘飘的老道士,正是几年前在郭北县衙门一遇的赵道长,身后跟着一个道童,还有两个武人打扮的壮士。 这十四个帮主听完他们的任务后纷纷表示没问题,说会感念雷将军的大仁大德,为了报答雷将军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他地方的人劝降的。 辰溪惊讶地睁开眼,看见花颜倚靠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正露出灿烂的笑容。 七七解释累了,也呆坐在苏晓冉身旁,静静地等候着检查结果,静静地祈祷着。 这酒入喉自有一种火辣辣之感,跟地球上的酒一点都不一样,而且这酒无色无味看上去只是比水粘稠些。 白冰说着故意一副犯愁的样子皱皱眉,成功地将白二少和白少主二人给逗乐了。 而且孙绍宗那手也是极怪,隔着厚厚的礼服,竟也温热的一塌糊涂,虽是没轻没重的,却还是让邢岫烟渐渐有些情动起来。 “本尊,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不过这不重要!”随着花玉瓶说话越多,言语越来越顺畅,瓶子的嗡鸣声也渐渐平缓,盏茶之后便恢复如初。 “早。”苏晓冉不知道七七在搞什么鬼,她扎了头发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几分钟过后,苏晓冉走出来,看见桌上摆着两碗面条。一旁的碟子上还有两个煎鸡蛋。 林河此刻也是满脑子糊浆了,原本他以为此处遗迹古殿相较之镇魂塔而言,还是有所不如的,却不曾料想到,这遗迹古殿来历恐怕非比寻常。 每秒钟可以射两三万发子弹,现实之中火力最强大的金属风暴也就是如此了。 斯特拉克刚想要继续攻击,钢铁侠就猛地射出一道脉冲炮,这发脉冲炮将斯特拉克打飞出去,但是对方没有一点事,他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 一点刺骨的凉风钻入洪良玉的脖领,他低下头,把左右手交错揣进袖子,脖子也缩成一团,默默让到路边。 “这……当初远古诸神发动宇宙大战,是如何将这太初古殿打残成这副模样?”有神祗忍不住问。 就在半藏变身结束前的一秒,威廉终于射出了这一箭,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一箭,但是上面却环绕着蓝色的光。 司法部:其职能主要是管理法制,监督和指导律师工作和法律顾问,管理社会法律服务机构等工作的部门。 风云一经上线,一颗引起了巨大的热议,因为这是武侠剧的全新改版,是新式武侠剧,当初一部分片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惊天海啸了,现在一上线,几乎是全民热议了。 总之顾闲如今抱着谢晓峰这条大腿,根本不在意任何威胁。只要谢晓峰手中有剑,在场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 唐河山感到棘手的也是这件事,毕竟石是一大古族,比唐族强横的太多,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对唐族来说是一个大麻烦。 话说我把可口可乐的广告都打到仙界去了,可口可乐公司是不是该给我广告费? 紫寒在嘶吼,在为自己正声,在此之前他从不解释,在他人眼中他已然入了魔宗,已然入了魔,可是他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因为这一切无用。 周凯不再多想:“就按你刚才说的办!谢谢你呀马哲!”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是感慨又是感激。 马哲还在想着秦凤鸣上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又爱你又爱晓璇也可以吗?你倒是说清楚呀?我又不敢问,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心中的白月光 “兄弟们,这一战,我们尽管放手去战,身后的家园已经有数百万兄弟再守候,为了故土,为了大汉的尊严,今日定要杀掉日本人的傲气!”任家的圣人打气道。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陆地都被兽族占领了,水源也被占领了绝大部分,为什么人族并没有出现物资缺乏的现象呢? “乾世良和乾世宗是我的儿子,今日是他们的忌日,你觉得你还会活着吗。”大能一声暴吼,巨大拳头如同山岳一般砸向江东。 “可能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吧,不习惯很正常。”陈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她现在非常享受有新衣服穿的感觉。 “砰”,一发子弹直飞向了蜥蜴人,而此时的蜥蜴人就像睡着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当子弹要打到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了一只手,子弹就这样硬生生穿透了他的手掌,打进了手臂里。 坐到替补席上,德隆扭头看了看替补席后面那个目光呆滞的“傻”老头儿。虽然眼神没有以前犀利了,虽然骂人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响亮了,虽然他不会再抓起你的球衣在耳边嘀咕了。 江东停下脚步没敢冒然前往,那人这次倒也没有催促,只是站在远处怔怔看着。这绝对是一个堪比圣人的强者,除非江东这种举世罕见的体质,不然圣人之下都会化成飞灰。 尽管她们二人心中明白,以她们的武学资质,根本就没有资格获得苏黯的宠爱。 不过bf战队会如此也是一件比较合理正常的事情,毕竟此时距离千珏的复活时间还有十几秒左右的时间,更何况一个没有大招并且被动层数也没有叠到太高的千珏说实话实际上也发挥不出什么太大的作用。 我吓的是又一缩头,这次稍微躲得慢了点,那块铁板轻轻带了一下我的脑皮,也就是这轻轻的一下,我瞬间就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疼从脑瓜顶一下子窜到了尾巴根。 他们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变化,可能越是这样,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就算是有什么的话,也不应该说出来。 也不知那毛团子是太过于专心还是怎么的,倒是没有发觉周围的人。 “呃,如此说来嬴震将军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北风扬点头说道。 “是。”汁恋毫不畏惧地与我对视,眼神中的寒冷让人瑟瑟发抖。 两人享受着难得安宁的时日,越长安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心突然跟着云多多就软成了一片。云多多缩在他怀中,忍不住摸了摸越长安的胸口。 不过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也清楚。暂时也不去纠结这些,但是乱世之中雄起,必然需要一个根基,而江昌城就是特别好的根据地,这座城首先离青元宗最近,其次这座城的兵力及防御都是不错的,而且繁荣度也很高。 但他们最逍遥自在。尽管没什么能耐,法术还是会那么一丢丢,用在耕种,养殖,织布上,也是绰绰有余。没事的时候可以下棋喝酒访友侃大山,赏花观鱼逗鸟,偶尔也修炼修炼一下法术,增强修为。 看到天色不早了,众人纷纷告辞,作了鸟散状。郁倾落拉了我,也要告辞了。风二娘倒不食言,赠了我十颗太阴果药丹。 再加上在铺子里炸东西,回去的时候她们能拿最少五两银子回去。 底下的人有些兴奋,有些人已经上过我的课程了,他们的表情是严肃的。 孙言眼中红芒爆发,脚下的地面深陷下去,身形瞬间出现在毁灭怒龙弹面前。他的双手充斥着银色的光芒,隔空按住喷发灼热气息的巨型子弹。 李玄的攻击并未停息,这些水浪,仅仅只是他攻击的一个引子罢了。 “郭姐,现在有个问题你必须仔细想一想回答我。”王旭东再次问着郭钰。 本来杜通和周彩蝶都想着把杜灵曦许配给杨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夏温宁特意去买了一套金饰,说土是土了点,但风俗还是要遵守的。 不太可能吧!滥竽充数的人最多一两个,要全部都是,那还有什么戏可唱呢? 他死死的盯着云天扬,声音森寒的如同从九霄云外荡来的寒风一般,让人遏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年轻人都这样,不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时候也是交易的产物,又或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一个时辰讲的都是心法,杨帆差点因为无聊而放弃。不过等到后面,等这个大师姐讲到了剑法的时候,杨帆还是一下子就现了。 娜雅竖起手指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转身慢慢地向帐篷走去。 “呵呵,你待会就知道了。不过,现在,先把他们叫过来吧!”李卫看了在草地上和狮子玩耍的阿尔斯托莉一眼,转个头对贝蒂娜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贝蒂娜有点心急地说道,显然这个不是办法的给人她一线希望,她很想就这样去把她的哥哥救出来。 等秦邰缓过神来的似乎。他的人已经是在洛阳城的北面,黄河边上了。 “我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苏醒忽然冷笑一声,而后在不明所以的陈楷之的注目礼下站起身,冲刚刚混进保龄球馆的陈鹏和蓝山招了招手。 漫天血雾,从他后背喷洒而出,映红了那以往始终一尘不染的白袍。 这可是开枯琴武神的玩笑,就算杜月笙和她关系非常,但杜胜也只能干笑不语,急忙转移话茬:“虽然大哥你看不出普通的珍宝,但凭借紫晶玉牌,可以直接锁定一样珍宝。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鸟凤凰 问完沈长枫后,她就要立刻赶去军营,将这些事情统统告诉蒋侯。 嘿,还有你那个看起来又蠢又瘸的好大哥,你以为他当日为何与我见面,他当真蠢到能活活作死自己? 可真要逼迫她,觉得理所应当,那就撕破脸皮,断了这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才不会说什么“仰慕索瓦斯的大名”之类的话,毕竟那种自欺欺人的话术,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明,这样才有合作价值。 看着伤口迅速恢复的华烨,星罗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只要升级到了一代神体,哪怕被砍成八段都能恢复,但……没有暗位面解算系统的华烨,疼痛是不可化解的。 洛一九点头说:“烟云姑娘,告辞。”转身的时候掐了个指诀打在烟云身上。 杜宓生怕他就这么咳过去了,急的就要出门去找人来时,手腕却被他松松扣住了。 然后莫林又在桌子上拿起一件木梳,他手中再一次闪出光芒,那木梳竟然变化成了一间四方的屋子,而屋子里面的结构却是与这里一般无二。 谢知暖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粒珍珠。 待到清舞将火生起之后,慕容潇已经十分轻松地将野兔剥皮去脏,只余下肥瘦适中的兔肉。 “提尔皮茨将军,不知道还记不记得5年前到我们英国观看的海军演习?”费舍尔向提尔皮茨道。 在太平洋的海底,不时有怪兽钻出,各种巨型海怪。是来自于环太平洋世界的家伙。 只见章无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但他的心中却是已经按捺不住欢喜了。毕竟现在能够在自己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进行战斗,那么胜算又将会多几分了。 也就是说,陈云因为此刻因为没有,可以和此‘紫焰狂刀’相互抗衡的法器,必须用不断消耗元气的飞轮,或者火云团对抗这攻击力惊人的长刀。 陈云的灵识被一阵阵箫声攻击,如同不断遭到针刺一般,灵识很难稳定的凝练出火云团,更不要说凝练飞射元气飞轮了。 不过赵辰却是丝毫没有气馁,长枪回到他手里,一股反弹力也使得他的手臂发麻,不过在浩然正气之下,他的气血仅仅是降低了几十点,根本就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影响。 叶庆泉从包里摸出大哥大递给她用这介。看了眼晓风两姐妹脸上不安的神色叶庆泉心下觉得有点奇怪但毕竟不算是太熟悉也却没有多说什么。 “陈主席,已经安排何足道同志前去大别山地区,这还有什么能不放心的?”华雄茂很少看到陈克如此焦虑,他忍不住说道。 “杀叽叽!”曰军也拿出了屡试不爽的刺刀冲锋的办法。在甲午战争中曰军对此屡试不爽。曰军官兵挺着刺刀从战壕中爬出来向着北洋军冲了过去,他们希望能够延续前辈的荣光,一举用肉搏战干掉北洋军。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些什么?”鬼奴舛说着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安音静看着面前陌生的脸庞,走过去,提起他的一边裤腿,指了指晋鹏的脚脖子。 便急切的问着李娅洁,此刻心里的想法,也想论证她心里疑惑的那件事情。 “好的,没事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吧,”说着魂洛不由得将披风拉紧了一些。 “今晚呆在这里。”秦戬深吸了口气,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随手扯下挂墙上的毛巾,掷到她脸上。 要知道乔威可是赵天明最为得力的干将之一,却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让他如何去跟赵天明交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乃是天经地义,纵使是今日不报,他日必报,杀人者无德。”这一个时候又有许多的人叹气摇头。此时的魂落轻轻一笑。 福特翼虎上立马冲下了四个黑衣人,就朝着张东的那辆奔驰车跑了过去。 张全勉强的睁开眼睛,胸脯上下起伏,有气无力的对着金鹏说道。 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亚蒂,内心一阵纠结。他该感到可悲吗?因为她的身高比较高,要把她搬过去可得费一番功夫。 紫旺所立之处抖动不已,整个身体平衡失去。它一个跺腿,一身皮毛上仿佛涂了一层紫色的蜡,而利刀也已经飞速来临,一阵金铁相撞的声音发出。 方中华在分局刑侦队里有熟人,是个大队长,于是他给对方打了电话,把这事的经过简单说了遍,对方这才带着手下过来看看情况,因为是低调来的,所以警灯都没拉。 蒋端崖微微愣住了,可若是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的话,怎么可能一天就会产生回声呢? 在汤章威这些人在桃花村和北萌山铜鼎门的敌人作战的时候,那个桃花山附近的果园山,那里的大唐移民们,他们也感到了恐慌。 姜明可是他很看好的弟子,要是他们把姜明怎么了。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给姜明报仇,讨个说法,不过,下一刻,他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凤凰未见非缘法,圣地矜持亦非真 从此以后,秋宇单独跟彭辉汇报工作,只用最简单明了的词,肚子、头上、手膀子这些词语就是给他专用的。当然,公开场合,必须得给他面子,秋宇还是尽量使用医学名词。 黑影的第三下攻势明显减弱,不等它再次袭来,马克已滚至脚下,扯住脚踝,使劲一拉。 只是两人都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专业的一诈他们,很容易就试探出来了。 “谁他妈的傻逼,我就骂谁!”张大鹏还是没有看他,嘴里吐着烟淡淡说道。 旁边还扔着一把弓,和一个箭囊,上官穿云数了一下,里面还有八支箭。 “确切的说,是五十年前,我逃了二十年始终逃不过乾坤神教的追踪,才在三十年前躲入这洞天峰,算是依托东方老哥多活了三十年。”观澜居士道。 在他确认外乡人即将前往的地方后,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多于疑问。 “你莫非是流云派的厉掌门?我好像在神拳山庄见过你,刚才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方振南对厉长生道。 这分岔口依旧是三个洞口,不过,每个洞口钱,都生长有一株植物。 “教主要复兴神教,大长老还是有机会纵横武林的。”于永昌道。 这句话一说众弟子更是眼神火热,感到自己被掌门重视,能知道核心机密,一个个都是可以随时为青城派献出生命的样子。 左冷禅忽然清醒了起来,原来这个伪君子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好,我就陪你玩一玩。于是左冷禅的剑招变化,用出慢剑,法度严谨,准备打持久战。 萧长风眉头不留痕迹的皱了皱,不过想到温博华,他便忍了下来,没有理会,朝着门口走去。 沈彦秋与鹤星恫夫妻重聚,便有千言万语知心体己的话要说,奈何元宿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屁股就跟黏在凳子上似的,沈彦秋几番暗示,她都恍如未闻。 “该不会吃东西都要人教吧?行,我亲自伺候你。来,张嘴吧。”宁韵瑶憋着一股气,要不是为了完成与索青芜的交易,她根本不可以如此有耐心的和宁秋月讲话。 他也清楚烟花有过的心思,自己也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们之间,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 还有他之前说过的,神话投资管控三大家族的事,岂不也不是假的? “苏莹,你们都是年轻人,一起去后面的花园走走,有什么体己话也可以说说。”苏妈妈开始哄着苏莹去后面的花园游玩。 虽然出血与感染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她的身体却依旧疼得不得了。 而与之同时的,随着沧家的动静传来,响彻了整个大千世界,让无数势力为之震动,极为惊诧,沧家可是千古域的万年巨头家族,无人敢惹。 “呵呵呵…大傻牛,你别这么紧张,说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只要别透露咱们的真实身份成了。”水伊人凑在他耳边咬耳朵。 “我,我我……”我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的乔染此刻脑中一团乱麻,半天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来。 听到韶华刻意压低的声音,千叶眼眸一转,便明白她想要说的是关于衣名轩的账目,便寻了个由头让在清扫屋子的天韵出了去。 安格斯的职业梦想是当老师,所以朝拜仪式结束后不久,他们就回到了a国。 院子里满是药香,修葺的规整利落,那中年男人似是在房间里面捣药。 他听说了,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忘忧草。忘忧草,顾名思义,就是吃了可以让人忘掉一切忧愁烦恼。说白了,就是会让人忘掉过去,丧失记忆。 夙大爷眨巴眨巴眼,继续嗑她的瓜子儿,不过手上却一点儿都不消停的指挥着瓜子皮,老神叨叨的‘帮助’邱梁提意见。 仿佛空气都染上了窒息的味道,沈木白只能睁大着眸子,和对方与之对视,大脑全部进入当机状态。 陌凤夜眸光冷冽,手中执着的莫啸剑在肆意嗡鸣着,剑光如雪,如同风雷不断地作响。 从山脚下,向上仰望,能看到合欢派悬浮在九霄之上的盏盏莲灯。 凌菲的解释,没有让宋天墨脸色变好看,反而更沉了,萧纪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就在这时,我看到铁面人拿出张黄符,用木剑挑着,开始在那里喃喃念咒,接着怪异的便发生了,铁面人的袍服里有数个物体在蠕动。 “请照顾好我的孩子,拜托了。”说完这句话,中年男子闭上了眼睛,但是胳膊依然还像是活着似的,执着的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听着这样的话,看着这样的表情,绿萼立即就被吓坏了,然后不无同情的道,花鸡,你真可怜,和无影那个冰块在一起,居然还要不分昼夜的遭受挨打,真是委屈你了。 当林乐三人走进来,大厅里已经有了客人,五名衣着华贵,身着仙甲的修仙者正和一名炼神四境的青衫老者在一张茶几前谈论着几件货。 当云梓墨踩在渡梯上的时候,那渡梯上的神力早已被闻人衍给封住,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阶梯。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器器灵本纯真,傲娇的小红鸟 他们的身体上,必须要加带上一百公斤的负重,否则的话,他们就会被这高空之中强劲的风力吹向不知目的的地方。 手绘的魔法阵,竟然都有这种速度,加持在他身上的厄魔十八门神到底是哪一种魔法!? 天色已入黄昏,街道上行人也渐渐少了,各家都是禁闭着门,这让龙星羽很奇怪,按理说现在虽然是吃晚饭的时刻,但是几乎每一家商铺都打烊了,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堂堂的齐国皇都,至少也应该有夜市吧。 这条隧道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一进通道,王辰便感觉全身的真元再度沸腾了起来。爬在上边,入手处一片冰凉。根本不同于外边岩洞中的潮湿阴暗,而十分干燥。 市丸银的脚步生生的钉在地面,怎么也迈不开,目光紧紧的钉在神尾观铃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子弹,全都沒有深入他表皮之下即使只是五公分的深度,甚至于还有许多子弹一接触到他的表皮层就已经被弹开了。 市丸银受不了神尾观铃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而且,出于另一方面的考虑,他倒觉得抓鱼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尽管知道了五河琴里地两面性,但是在第一次见到,银眼中还是闪过一抹讶然之色,随意地径直走到五河琴里旁边地椅子坐下,轻佻地说道。 “真是的,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干嘛不去对待红夫人,你若是也能这样对她,兴许她就不会那么暴戾了。”我在心里暗暗说道,如果我现在手里有一把剑,又有一身可跟秋残梦相匹敌的武功,我肯定走上去跟他说出这些话。 在这一刻,因为主人的情绪地强大波动,令它地气势攀登到了一个顶峰,它以王者地姿态,藐视着面前这一敌人。 “应该可以了吧。”孙元元看不到那两人,就只能开口朝着洞口下面问。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庚浩世再次进入黄线区域内……只见那些刚刚静止不动的机器人又开始向着他的方向跑来……庚浩世赶紧跨出黄线……只见那些机器人又在庚浩世跨出黄线的同时静止了下来。 哪怕在电视、网络上,大家已经基本确定,“莽哥”就是周牧,但是没有在周牧口中,证实了这件事情。 虽然张家没有具体对李清梅做了什么,可是这口气陆白是不会吞的,他要开始正式打压张家的生意了。 每天两组5000米也才一万米的距离,这四万两千米就是四天的任务量了,庚浩世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有一种绝望叫压根儿对你没感觉。”杜德伟有些看不下去,打断了郜熊的装逼。 黑龙五侠首先与冲虚真人厮杀在一起,冲虚舞动手中的宝剑护住自己全身。五侠虽然攻势凌厉却伤不到他半根毫毛,他是拖住这些人,这样红线妙玄就能跑得远一些。 马重英见手下的几百武士几乎都死伤在天遁神剑下,他气得暴跳如雷。此时他看见两个法王飞降到自已身边,而聂隐娘和疯和尚见两个法王回到自己阵中,两人也飞回到红线身旁。 “这事儿,我知道,退了好。”迷糊对于郜熊现在的状态,以及当时的抉择,很是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这会儿苦的就是他了,本来是想着来度蜜月的,休闲休闲没真想这会居然是有这么不着调的比赛,这下子不参加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了。 左贤王呼格勒苦苦哀求溪流大王出兵救援也是无济于事,倘若有东胡兵马相助,匈奴绝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因为阿凯对于这些专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了解,在这里待着也是耗费时间,与其这样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所以阿凯就没有过多参与这件事情。 “这种魂师组合而成大军,绝对能横扫任何一个帝国!”戴沐白眼底掠过一丝凝重,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会更关注这些,如今的他已到了四十九级,可以说是一步魂王的修为,只是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 伏占冷眼扫过白凝冰,眼中杀意丝毫不掩,脸上肌肉微微抖动:“白凝冰,我记住你了。”有叶孤雪在,他即便想动手也不可能是叶孤雪的对手,只是狠话依旧要道出口,一来是为了脸面,二来同样是威胁。 接下来,司空蝶将代表卢镇,前往王都,参与最终极的武道海选。 说起这个事情,王大伟就恨得咬牙切齿,看向屈彩芝的目光像粹了毒一样,吓得屈彩芝一个哆嗦。 当一个男人在你面前,智商严重不足,甚至还有点逗比,不要怀疑,他可能已经爱上你了。 晴晴还无所谓,觉得尴尬就不说话,没有话讲就不说话,所以一路上都在保持着高冷的风范,一句话也不多讲。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庭 这几人是什么反应速度,在许薇喊出不好的时候大家已经知道要发生大事了,开始迅速的往远处逃跑,不管怎么样,越远离怪物越好,这是大家心里同样的想法。 萧明始终笑盈盈的看着众人,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的,福公子是建议比武的人,可是东道主都落败了,这个脸上可是有点挂不住了。 众人中沸腾开锅,局势一瞬间就扭转过来,老者便是成为了龙天逸的陪衬。 最著名就有狄家将,狄青的后人,让在朝中做官,再就是呼家将,乃是呼延赞的后人,现在也是世承着爵位,除此之外还有曹家将,曹顺之后,郑家将,郑恩郑子明之后,此外还有民间很有影响的杨家将。 “虽然是神器不错,但是你现在还用不了,再说了,这件装备和你本身的属性差别太大,就是以后你也用不了,不如把它叫给我吧,在我手里的作用比在你那儿要大得多!”青龙说道。 李国楼想到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拍拍屁股走人,杀人犯已经被他擒获。明天一早风光无限的进入衙门,享受同僚对他的夸赞,长官姚错看他的模样,李国楼已经想象得出来。 天岩地心火的炼化,相对来说可能比较容易,但是若是还要与冰心绝天焰融合的话,这还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确实不会炼制,不过,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熟悉黑炎精金的特性,估计一个都找不到吧,只要我能找到炼制之法,必可炼制出品质最高的战甲。”杨沐风理直气壮的说道。 由于九里湖大桥的建设资金缺口较大,岳子衡许诺项目经理黄平干完九里湖大桥之后可以升任公司副总经理,并暗中指使黄平以赶工期为由在施工中以次充好,偷工减料。 仅一把牌就轻松的拿到了五百亿的赌本,这样的心理战术不可谓不高明。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针,无名的嘴角划过一丝灿烂的笑意,时间差不过了,自己针对这座世界著名赌城的第一步也即将来开序幕。 不过此人虽然急火攻心,可心里却又在罗羽使出那黑色火矢后,不由得萌生一丝胆怯之意。 “天璃……姑娘。”任图影咳嗽一声,心中也升起一丝好感,眼前这位天璃姑娘虽是九霄神界的大能,但比起那些一见到低等位面的凡人就找优越的低等神人来说,这位天璃姑娘貌似有素质的多。 然而眼前的天宓却不一样,她是萧战的正牌妻子,那地位就不一样了。诗情虽然已经跟了萧战,对自己锁住男人的心也很是自信,但她要想真正的留在他的身边,还必须过得了他的妻子这一关。 幽香扑鼻,春色灼目,只把萧战迷得神魂出窍,找不着了北,让他感觉仿佛正身处男人的天堂,众香的国度。贪婪的呼吸着美人儿的体香,萧战正欲扑上去,一逞色心之时,他忽然感到不知所措起来。 “对,问璇莹的意见。”聂无双马上应道,他坚信,妻子会像自己一样,一直在寻找自己,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改变。 无边欲海岸边,每隔数里,便有一棵孤零零的树。树高三丈余,粗细不等,最粗的不过大腿,最细的只有手指般,却极为坚挺,任由无边欲海中吹来的禁忌之风撕扯。岿然不动。 “赵枫,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郑爽刚才哭过,不过那哭却是高兴的哭,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兴奋。 那些收入不错的但是又暂时没有买房的单身贵族,租这样的公寓来住,划算而且舒适。 我本来想摇头的,但黑暗中,大伯的眸子反射着如墨一般的黑光,紧盯着我,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我怯了,于是把棺材刘说的大伯他要害我的话支支吾吾说出来。 当然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要跑的,人家可是有姐姐的人,不跑那就是找虐,才不会那么傻呢?过一过嘴瘾,可代价也不能付的太大了,那样就是没有脑子的表现,才不会去干呢? 高梓强也不在意,如今中医人才难得,有这样一个杰出的晚辈,他觉得晚上回家可以喝几盅高兴高兴了。 于采蓝实事求是地说道,事实如此,无须神话中医。如果把中医说成无所不能、包治百病的神术,无异于是把这门老祖宗传下来的技术架到火上烤,是捧杀。 想到苏晓珂刚才满手都是血,灰猫若有所思,想来苏晓珂应该是无意间沾到了此人的血,所以才会恰好得到了空间的传承。 “你怎么在这里?”季宇彦不悦地问道,这几天天天都见到她,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只是想借此找个地方来做实验,然后避开林淑,想要找出不是利用镜像获得永生的方法。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苏晓珂自己,她才灭了烛火,闪身进入了空间。 “唉,你看到这些不好,乖啦,听话,一会儿带你去吃饭。”黎卿无奈拿出杀手锏。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脏洞天得滋润 呼延暖心清楚的感觉到墨流池有一瞬间的犹豫,只是,话说到这里,呼延暖心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呼延暖心看了一圈,从交谈中的人们衣着打扮看的出来,聚在一起的,身份上都相差无几,和穿戴贵气的人凑在一起的相较寒酸些的仅有少数几个,也都受着些冷落。面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些尴尬,想离开又觉不甘。 就因为当初皋兰洁和她吵架的时候,他略有偏移地帮她说了话。还因为他几次想给她找夫君,曾花了三天的时间在贵府重臣当中选合适的长子。 正如林嘉所说,现阶段没有谁能挡住苏辰杀戮的脚步,跟金克斯比起来,发育起来的薇恩更加凶悍,纵然是全防御装的纳尔都撑不住三四下。 凌静姝讥讽地扯了扯唇角,正要不留情面地断然拒绝,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 呼延暖心沉默,等了半晌不见墨流池有动作,依旧坐在原地,头看天,似乎还很陶醉。 作为首长,章老的朋友真是够多的,章天机和爷爷走了好大一圈,几乎和所有的人都打过了招呼。 可是这齐天大圣却偏偏拗的很,你越不说他就越要知道,最后弄得南宫黎没办法了,只好叹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 每隔几日,卫衍就会打着给卫贤妃诊平安脉的借口到凌波殿来看她。两人每次只能相聚短短半个时辰左右,不过,也足以慰藉一对有情人了。 可后来,开始有了二阶魔化妖兽、三阶魔化妖兽、四阶魔化妖兽,后来甚至出现了五阶魔化妖兽。 正如同当年九命猫妖被劈得魂飞魄散,哪怕对方同样是那上古妖兽的异族,仍旧无法抵挡模拟天雷的威能。 但是,陈泰旺和陈家子弟依然留在这里,想要亲自和华枫见一面。本来他们那些事情,华枫觉得让钱乾去和他们见面也就行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林志强站了起来,指着在座的人一个个介绍起来。 还活着的三个巫师缓缓的往后退着,渐渐的并拢到一起,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恐惧,这可以他们巫师当中最厉害的几位了,这一次他们是都死在这里,和南海毒宗的交战也真的就算是真的输了。 在这十余个道法试徒之中,那三十六号还算好说,半成的大罗法纹刚刚达到赤色水准。 “你们吃完,我再陪你们玩,今晚我就要离开上海!”华枫为了转移话題,只能将他今晚离开上海的事情先说出來。 “前辈,你真的要赶尽杀绝,”感觉到回旋魂力的恐怖,手臂酸麻,力量大幅降低的楚歌脸色大变道。 楚岩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挤兑凤凰,不过楚岩说这番话还真的就是发自肺腑,毕竟,让凤凰道出一个她不能说或者不方便说的事情,对凤凰而言,的确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看到华武和苏涛两人站在岸边的时候,卢西少爷清醒过來的时候,怒视地看向他身边那些保镖说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买下这片公寓区,又不开发,意味着赔钱。他这样的生意人,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 这次周迅跑过来翻找祠堂,就是听了宁哥儿的“蛊惑”,觉得自家肯定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谁知道这里干净得跟什么似的。 李安拿到剧本后,先是揣摩人物心态,神态,动作,以及台词的语气等等。然后,李安剧本理解的差不多了,便跟正在分拍另一组镜头的总导演吴洪刚说了一下情况。 向十大皇道异族宣战这事,关系到天荒皇庭在万域大世界的一统大业,就是万剑人皇不提,秦横天也要主动提出来,不然九皇封界计划不就白费了,现在万剑人皇率先提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要知道,这一步不完成,雷劫就不会停下,会越来越重,间隔越来越短,霹雳越来越多了,躲避起来越来越难,抵挡起来也是越发艰难。 苏倾城哪里受得了,脸颊绯红,耳垂更红,似两颗俏丽枝头的樱桃。 仿佛点着了炸药桶,还没等凛敲第四次,对面就敲鼓一样像要把墙给砸掉。 陆羽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犹如长鲸吞水,身体肌肉骨骼震荡,发出猫科动物呼吸才有的轰鸣声,接着手臂划过一道半圆弧,一拳砸在那个拳力测试器的钢板上。 因此,李安在武打指导的指导下,没用了五分钟,便学会了拍摄中用到的一招剑招。 此时此刻,余宇将自己看似唯一能化解这场危机的筹码,扔给了对方,如果他不扔不过去,就凭有道石在手,这些人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反正有房间,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明天再回去。”李寿一本正经,就像一个端正的长辈。 昨晚仓九瑶在看地图的时候,顾全真转身到了两杯茶端来,仓九瑶自然不会防着顾全真,而那杯茶里当时仓九瑶便觉得入口有一点点涩涩的,但也没有多想,现下想来,顾全真早就计划好了。 “现在,你觉得本大爷是否还有资格?”看着被杂草捆着的墨渊,冥寒枫笑得异常开心。 龙何笑微微一笑:“娜塔莎没问题,包恩恐怕有些麻烦,他是黑暗禁制学最高之人,放出去恐怕养虎为患。”。 “莉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张海龙对袁莉莉的行为很吃惊,同时心里隐隐的冒起了酸水。但他毕竟理亏在前,这时搓着手,想上前拉开她,又不敢,一副不知怎么办好的样子,只能一直跟着袁莉莉和陶然后面走。 郁初北选的超辣底料,能将空气都弥漫上辣味的那种。不过那远远不够,所以她先将火打开,将锅底烤热。 节目组准备的食材很多,他先是把牛肉切片,鸡翅上划两刀加料酒和调料腌制。 左正名走出大门,给仓九瑶使了个颜色,二人一同往无人之处走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尊道果观诸天万界,古道仙风本自然之家 拂尘在于吉的手里似乎有了生命,像一条光滑的阴阳鱼,紧紧的粘住了轩辕剑。 多铎这一嗓子,总算是把鳌拜和额亦都,清军第一和第二猛将给喊清醒了。 可惜,这东西基本上都被游戏城里的人做了手脚,中奖率很低,如果不是行大运的话,很难从中获利的就是了。 同时孙峰紧急把江帅召集到玫瑰庄园,告诉他自己和天庭四大天王之一鬼眼狂刀干了一仗。 在离开之前,我想再好好的看看这里的云海,下次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况且,这游戏城的奖品不是一直固定,每天晚上十二点一过就会进行更新,所以说,艾伦想要抽中那个道具的话,今晚可能就是他发出旅行前最后的机会。 她放下手机,起身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叉着腰,看着外面的风景,长长的出了口气。 “奉先,你这是做什么?”丁原见吕布身着蒙面,提着短刀走进了营帐,不由得大惊。 凌菡倒吸一口冷气,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任凭姜熠辰怎么发问,她是一味地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说话的是庄秀,他二人自无不可,三人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飞行而去了。 叶天原本的目的就是死冰山的阴寒气,途中遇到慕容雪等人,那是一个意外而已。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奇迹时代站在风口浪尖上,自然不会悄无声息。 护道人卢阳咀嚼着星空果实,瞥了眼护卫队众人,警告他们收敛异样目光。 叶重丢给随侍的刘大用一个眼神,放下马车的帘子不再理会那人。 伴随唐老的叹息,凌昊也轻轻的叹口气,手掌微微一捏,在唐老几人骇然的目光中竟然将那能够抽刀断水的刀芒给捏到了手上。 叶重没答应也没拒绝卫宗自愿为奴的请求,反正叶重都会将之看做高技能人才,以后该有的待遇一分都不会少。 但韩东扪心自问:甘心吗?只是五品的武术品级,自己就满足了吗? 哪怕离金作为高等冥鬼,心中亦有难以形容的担忧,只觉得或许韩东一人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所以,凯撒他们盯上了黄袍和尚手中的令牌,开始与黄袍和尚商量起来不提。 他整理了一番洁白衣襟,看向前往的蔚蓝地球,神色唏嘘,紧跟着扭头望向黑暗无垠的星空。 除了中间韩宇在许愿和唱生日歌的时候模样显得相当尴尬之外,其他的环节都是相当的顺畅、自然,没有搞什么特别的,就这样普普通通地过了一个生日。 杨华突然看到龙空最新发出来的帖子,当时怒火中烧,简直不能忍了。 虽说孺子牛这边爆发了一波士气,但是胜负结果,终究还是看的实力,崔静石的确能够只手秒人,只不过血量终究是有限的,而这会儿功夫,在荆湖活动的玩家但凡听到了消息,几乎都赶来凑热闹。 所以,李结石这话一说出口,好些老外教练看着杨华,眼里不由有些质疑。 纲手轻声的说着,而鸣人则故意的掂了掂脚,同时又抬起了胳膊显示自己的肌肉。 连忙又试探了另外几个朋友,对他的id作出评价,毫无疑问收获一堆吐槽,这就很正常了,所以方传信变得心满意足。 此言一出,孙钰立刻惊呆于原地,犹自看着正在喘着粗气,仿佛费劲全身气力才将这块堵在心中的巨石搬开一般的王翊。 随后他说不下去了,脸有些白,这位原本坚定无比,似乎撼山易不抬杠难的抬杠专家突然默不作声,神仙信这家伙居然不等他报价,自己给自己100金100金地往上加,这样的出价还怎么接? 村里的另外几户大多已经抓来拷打,除了一个金华镇在他死后为其认的那个义子还在府城,田契、地契等物也暂由卫所保管外,只有一家户主同样姓丁的孤儿寡母还在没有被抓来。 妮可不是不会武功吗?就安排三个到她身边做她保镖。武月武功相对来说不是很高,也分两个给她做保镖。再安排两个给南宫云影做保镖。 “伟大的黑暗中的蛛后,请将您的诅咒收回,善待‘精’灵的子民吧。”卓玛的音调随之升高,使用的是暗黑‘精’灵的密咒,旁人根本不会听懂的。 直到这时,凌冰和凌霜下棋的速度,才逐渐放缓下来。不过最主要是执黑子的凌冰把速度放慢,凌霜只比之前,稍稍慢了一点而已。 一下楼,老九就开始埋怨了,为什么不留在曲皓家吃了饭再走,为什么要这么心急。 “二!”陆天宇一边高喊,一边催动手上的内力,符箓渐渐升腾,似乎随时都有点燃的危险。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言灭宗非本意,只是因果缘已到 “真的吗?”黄梦雪大喜不已,似乎自己战胜了陈冬升一样,有些说不出的骄傲和窃喜。 听完该听的,林放也就没有再继续的停留,举步离开了。到了电梯口,方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早年间袁否布下的一枚闲子这时候终于可以发挥大用,阿奴因为替袁谭产下一子,母性爆发,完全背弃了袁尚,成了袁谭的反间。 “好了,你们两个消停一下。他们都陷入了困境,想想办法吧。”“夏梦幽”有些担心地说道。 “主公!”黄盖立刻滚鞍下马,跪倒在孙策面前,看到孙策浑身鲜血淋漓,几乎成了一个血人,黄盖的脸一下就变得煞白。 李煜在中国的历史可以说是个昏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既是一个伟大的词人,也是一个极具艳福的风流皇帝。 “好了,你们退下吧让我静一会。”命令下达后,伊达政宗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大帐。 一条鲜鱼,鱼者,谐音代指‘宇’,其意也就不言而喻,那就是我叶宇主动进入这如同木盒的圈套之中。 为了弥补半个月前,自己没能对慧娘姐姐说出的那些话。他在今日里,来牛市坊的原因之一,也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对她说出,他在半个月前,没能对她说出口的那些,自己想要对她说出的话。 按照计划,袁术大军将在下蔡北渡淮河,然后转道西北,进入汝南郡。 “今日来这里用膳的可是南诏王和他的王后?”西门金雀走到主席之处问。 但是他还是长了个心眼,给顾阑珊的公司里打了一个电话,却被告知,顾阑珊今天并没有请假。 和雅只是笑笑,却并不应允,善良这个词她以为早在上辈子她便抛弃了,这辈子重生在这权力阴谋聚集的官家皇室,她也不打算与这个词结缘。她做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其他什么道德的都与她无关。 阿黄用意念拾取听得一窒,没料到自己压低修为成相当元后境界的大元巫师,这回却进不去窍修才能进的四层楼面,不过他只会伪装曾经见过的大元巫师,却不会扮演没见过的神师。 “的确是好东西,于王后再适合不过了。”慕容飞鸣眉毛一挑,侧目望向赫连和雅道。 即便她的痛只能自己给,但他也绝不会再亲手给她半点儿痛苦,今日他要隔开她的指腹了。 在上一次苏娇娇和顾阑珊同时进公安局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出来,盛世对顾阑珊的护短。 昨天再次奏起,她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或许是时间冲淡了她心底的仇恨与不敢,或许是慕容飞鸣对爱情真诚也多少感染了她,让她能够带着更宽容的态度去面对过去。 亢长老恭敬地双手接过录影水晶,看到上面盖有宗门钤印,还设有遮蔽禁制,连忙收起贴胸藏好。 所以这件事要谋定而后动,借用多方力量,一同下手,才有可能将之除的干干净净。 弥勒佛祖的声音也是紧接响起,不由就是眼皮子一颤,一声悠悠的轻喝。 玛琉高兴的向他问候,哈尔巴顿也举手回礼。看上去两人绝非是第一次见面,大概也是证实了前者是后者的门生的传闻。 “算了,现在要准备怎么报复这个世界呢?”而此时出现在了赫拉克身边的一个蓝头发的男子坏笑道。 “叮叮叮”的金铁交击声中,异形的牙齿差点被崩断,不过那强大的撕咬力,还是让薛鈅差点栽倒。 血溅在三张通缉令上,老警长被轰飞了出去,身体砸中角落里的风琴,发出死亡的重音。 法布雷加斯忍住恶心皱了皱眉头,拂手把酒杯从桌子扫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继续。湖人的成绩也越来越稳定,肖邦的发挥始如此,科比的数据在一点点增加。 “行动确认。”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从终端上找出了最新更新的绝密代码列表。 “你说什么?他们说我们被发现了?”年轻的游击队战士一边拿起手中的步枪,一边摆着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说道。 前年高中同学聚会,和这次叶子结婚,都是卓杨二次打了电话给莹子,她才决定来的。 对面想要保护孙尚香,毕竟孙尚香是他们的核心,如果孙尚香死了,他们养猪流打不起来。 之后我该怎么办?可是昨天他告诉我的话一定不是巧合,在那个无人村一定有什么秘密……等待着我。 疑惑的问着,王一诺很显然根本就没想到藤野会给自己这个东西。 赵媚趾高气昂的转头离去,等交完钱,一切手续办完,她便开着其中一辆,准备先弄回家。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记我这个好姐妹了呢。”听歌可怜巴巴的看着司嗔嗔,就在司嗔嗔想上前拥抱听歌的时候却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古剑仙洞府 185年三月,在经历了一个寒冬的修养和恢复之后,身处辽东的蔡旭在初春的阳光下,得到了冀州的最新情报。 一柄刀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格住了他的手腕,刀鞘漆黑,刀柄漆黑,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丁灵琳看见他的眼睛他眼睛里也有了泪痕。 “没想到人类好有这样的技术,只不过又能撑多久。”藤宫看穿了这东西的缺点,不过林冲在的话肯定会反驳,要是在原来的世界,这点功率,他家的空间限制器绝对把安奇玛塔压的死死,几年都不会出问题。 冬日冷冽的空气中,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好像也像是外面一样的美好。 “别妄想了,如果一开始有铁牛在,带上一点精锐,也许还真的能夺下乌恒人的战马,夺路如同而逃,现在还说这个就完全是妄想了。”蔡旭头也不回的拒绝道。 有了盖亚帮忙,林冲也感觉到了安奇玛塔防护罩的扩张停止了,于是觉得可以自己出手了。 孟起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痒痒的很是不舒服,他抬手打了一把,睁开了眼睛。 她木头一般地坐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着安好。 雨轩立马从椅子上蜻蜓点水的跳了出去,众人看到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跳了出去有些不解,但是看到江希影跟别人争执就知道了,其他也都一起赶了过去。 郑昊一想这谁呀,这么大的口气,难道是……?想到这儿,郑昊急切地走下楼去。 地魔鼠王失去了耐心,眼中充满森寒杀意,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已经准备给方青致命一击。 郑昊也说不清,秦冰冰今天这是怎么了,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没完。 郑昊再次拨,那边继续拒接。这样,反复几次,郑昊再次拨打,提示对方关机。 西院的人在听到“烂白菜”的时候,一张脸更是直接黑了,像锅底一样。 就在这时,神像发光,胜龙至高神仿佛活了过来一样,一道光芒冲霄而起。 宗主看到对方故技重施,可是却没有办法,他心念一动,撑起了真罡防护罩,同时施展极速,朝后掠去。 静坐在屋子里面苦修的李雷忽然面色变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在忽强忽弱,变化不定,眼睫毛颤动,张开了眼睛,其中精光湛湛,宛若刀子一般,见之令人毛骨悚然,肝胆俱裂。 萧子川开门见山,他阴字诀施展开来,已经将整个卢家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真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那么无聊,总喜欢打来打去的,老老实实睡大觉不好吗?想不明白,狗狗就不再想。不一会,房里便传出有节奏的呼噜声。在梦里,狗狗正抓着大魔王痛殴着呢。 “你知道里面埋葬的是谁?”我知道这里面绝对不会埋葬着所谓的勒墨,但是那么大的工程也绝对不是简单的任务,结合芈夜所说的神话故事,这里面很可能埋葬着一个王,但是具体真的不知道是谁。 风无恨猛然将桌子掀翻,桌面直接砸向侯方域,侯公子身手倒也矫健,一跳就躲开了,但是满桌子的汤汤水水溅了他一身,刹是狼狈。 挂断了电话,李天南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老爹,江一凌在不在村子里面呢。 好家伙,说起来,魁首得先弄死我,再带着东西就职——陆茴跟我说过的那些有名人物,竟然都是魁首?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朱由崧恩封为大明一等侍卫的柳春红。柳春红之所以要替李全出手,是心疼丈夫伤刚好。 贺兆雄的话很明白,放着这么多人才不用,为什么用一个年轻的武将呢?贺金武不过是一介武夫耳。 “还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想这是一个根治的办法,我们必须试一试。”我坦白的说道。 进山前,和父母通了电话,这一次进山也不知道多久,不能让家里人太担心。 “这个问得好。因为你真的很白痴,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风凌子嫌弃的说道。 “哈哈哈~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我其实就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要不,你去找一下总经理吧!他平时对你也不错,应该可以的!”李柔说道。 “肖翔哥哥,我回来了,你还会娶我吗?”陈嘟嘟歪着脑袋看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子。 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片一片的农田,杨超然一下车,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片农田,沉思着。 许惋淇的老爸是许家人里唯一混黑社会的,青东帮在香港分舵的要员。在一次黑帮复仇中,许惋淇的老妈被人打死。 有些情况,是他们不了解的,也是从侧面透露,自己很有实力,不要在乎。 “呵呵,你觉得我玩的狠吗?这话不是你之前说的吗?难道今天要是我输了,你不会让我做这些事情吗?”杨超然嘲讽的说道。 就在他差点迷失时,陆羽已经将第一杯茶,双手捧着送到冷逸面前。 只见黑暗阴影疯狂扩张,于高空拉开血红色双眸的魔鬼面孔,锯齿大嘴咧开,朝地面投放无声狞笑。 听到田助理的话,可是那三个专家根本就不听,根本就没拿田助理当回事。 甘道夫嘴角抽抽,他的伤并不是巫王造成的,而且,他留着这伤不治疗,为的是无形谴责某个不要脸的法师。 陈枫一个急速飞扑,滚到一块大时候后面,炸弹刚好在他弹起的位置爆炸,在晚上一秒,他就要被炸飞到天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下一瞬,两名扶摇修士,还有山脚下的无数围观修士,全都睁大了眼睛,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声。 “这不可能!” 只见钟神秀身绕白河,破开青色巨浪,在虚空中一步步踏浪而行。 他的剑意几乎被催发到了极致,整个人宛如天上的骄阳一般,光芒万丈。 青色巨浪在白色剑河的推进下一点点崩解,重新化作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闹的动静很大,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了。 “好了好了,别气,你说点好话,我就睡觉。”洛尘扬荡着一张笑脸,伸手摸了摸她气鼓鼓的脸。 他真的太大意了,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没有事先跟父亲确认,就要回国,所以才会害她受伤。 白雪皑皑,行人纷纷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匆匆走过,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已经高高挂上了大红灯笼在白的剔透雪中倒影出嫣红,给这寒冷的冬天添了一丝暖气。 医生在内室为傅雪娇诊病,韩充便在外室与流光说话,方才流光一直用话拖住他,此时他倒也故伎重施,绝不许流光借故走脱。 “给你们的自然会给你们的,我们不会少你们的,以后还是会让你们做事情的,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了,不许动上官傲,如果下一次谁动了,我就让你们死,听明白吗?”林惜如不悦的说道。 瘦削苍白指尖触摸到纸张的那刹那,图哥明显地看到,舒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妈的!居然敢把我的袄玛宫殿毁了!还把袄玛一族放了出来,傲天!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断!怒气冲冲的光明之神一个瞬间移动来到火焰之神的火焰神殿中。 长生神怀子由精赤着双足飘了进来,湖蓝色的天袍衬着一双惨白的腿脚幽幽扫过大理石铸的光滑殿面,冷殿深夜中回荡着刺耳的指甲刮响。 要知道,我现在马上就要40岁了,还有几年,让我慢慢来呢?”李霜冰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一“封”字像是到了极限,被血海所吞噬,加上镇压之物的反抗,光芒不再,威能削减了一大半,难以镇压山脚之物。 不过韩涛每次还是要来请我家公子的意思,有时候对方做的太过分了,我家公子也不会心慈手软。 不合拉倒,不采纳就另换一个强大的联盟,这是今天最为热闹,也最为残酷的一个展演,因为某些老牌的势力将得到剔除,一些新兴的势力也即将崩溃。 待江城策离开之后,张梦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城策耍了她,故意让她陷入了自作多情的尴尬境地。 “雪姐前脚刚离开派出所,后脚就有几个年轻人在派出所门口闹了起来。 而和窦大仙约定的下一首歌的交割时间,也没剩下几天了,可这个神棍为什么还不联系自己呢? 吉米怒吼一声,斗气冲天而起!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一闪,一个巨大的狼牙棒被他紧握在了手上。 江城策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上述步骤,可是他熬出来的皮蛋瘦肉粥却完全没有图片上那么有食欲,无奈自己夸下的海口,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外端了。 就这样,两人一狗一边跑一边笑,一边跑一边叫,所过之处,幽深寂静的山林之内都是他们的声音,端的是将整个山林都给叫醒了。 第一百四十章 仙家洞府(为盟主dc001加更) 确定是玄机棋盘无疑了! 可是...怎么碎了啊! 亏他前几日还和钟神秀开玩笑,说伪仙器级的玄机棋盘难不成还会长腿逃跑?还会被人路过随手给砸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江奕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玄机棋盘碎片,欲哭无泪。 这让他如何回去和掌门交代啊。 钟神秀悄悄凑过来,小声 靠,浪费一张道具卡了,这些人的攻击太弱了,连我道天归元功练成的肉身都无法突破。 他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将手中带来的一些营养补品放在了地上,就这么抽出一张椅子,静静的坐在宋天东对面。 这些蟠桃,皆是万年一熟,食之可增进修为,延年益寿,乃是不可多得的仙家珍品。 因为好多城市居民在末日危机开始后也是灾民,后来为了进入城墙内,他们不择手段,恶意伤害自己的亲朋好友。 陆筱看着仪器上,将克劳德的话记录下来,而观察他状态的仪器上显示,克劳德依旧处于无害的平稳状态。 柳锋一看光头会长的样子,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预感到这事绝对不简单。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轩辕部落大营之中,蚩尤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在西南三省乡下,白天的时候,一般偏厅的门在冬天的时候也不会完全关闭,这样其实会比较方便邻居串门,大家都是一边在火塘烤火一边聊天。 这时便有不少人走上乾一的甲板去看那些绣品,有的是心中不服,有的则是抱着观摩的心态。 如云知道自己不的他们二人的对手,见黑云出手,于是一拉龙须,飞入了云内,只听到几声的龙吟,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金色大字如影随形,根本无法摆脱,铡刀虽然刚猛,但如同抽刀断水没有效果。就在江东无可奈何之际,突然灵机一动,收起铡刀取出紫金神葫。 “拜见千长!属下修炼一时太投入,请千长赎罪。”江东转身便拜。 “这是你的本体?”抬头望向那道虚影,林风问道,他感觉这妖兽的模样很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如今,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一场无比巨大的爆炸,它是她离世的烟花,歌颂她的过往。尼古拉丁双眼虽瞎,但看到一道犹如天雷的闪光,神思一瞬间断开,他声音颤抖,无比宏亮。 从佣兵之家走出三十九支队伍,他们的出现迅速吸引大家的目光,佣兵之家外围了很多人,数十万人头攒动,他们此刻万众瞩目,一出现像拥有数多倾慕者的歌舞演员。 简单的一番话,似乎蕴含着无限的信息,让王昊忍不住心中猛然一跳。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精彩了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王昊,还是秦国,又或者是楚国,都刻意忽略了这个势力的存在。 思涯也只顾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注意到秦香正紧紧的挽着自己的胳膊,生怕他被别人抢走。 在尼古拉丁对着眼前的空间说话时,藿米多已开始丈量山谷中这座巨大的城市,这里地形很好,有利于炮轰。路凡挑在肩上的长枪调转枪头,也开始准备如何进攻,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古门司的人。 “好,一言为定,这是我的号码,有时间你找我。”徐青墨赶紧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林若初就开着车子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迪化之王(为盟主dc001加更) 以谢前辈的修为境界,若是需要上古仙玉,必然是无比庞大的一笔数量。 他这区区三百多块上古仙玉,真是羞于在前辈面前启齿。 也不知道前辈还会不会答应继续收他当学生。 “咳咳..” 谢怜轻咳两声,淡定地微微点头道:“还行,明天就来随我学习书法吧。” “真的?!” 钟神秀猛 还没人斟酒呢,蓝羽已经开始自斟自饮了好多杯,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她已经开始独自喝起了闷酒。别说,跟丁振单独的,这好像是第二次喝酒了,每次都是突如其来的大起大落。 工程者负责族内的生产、建设工作,是维持族内秩序的核心所在。 我带着革馨离开了学校,并且回到了尹墨家的楼顶,这场应该真的结束了,就只剩下没有到结束的时间了。 “李佳恤博士,听说这次的实验项目,你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是吗。”电视里面,一个记者问李佳恤。 “哈哈!知道高古轩给郑哲凡开出了什么条件吗?”田庆平大笑着说道。 我本以为直升机就直接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去,但是她竟然停在了我车子的最上方了。 “好的,我看看照片,晓东,如果你伤得厉害,还是赶紧去医院看一看吧。”钱江萍说着,她打开威信看了一眼。 要求:化妆侦查,在不影响城市和居民生产生活的情况秘密调查找回遗失的国宝。 “是我,丁震天。”叶振没想到,自己的敌人丁震天竟然会给自己打电话,不过叶振和丁震天接触的不多,如果用相似的声音来糊‘弄’叶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不过刚刚给钱江萍打过电话,这才过去十来分钟吧,钱江萍竟然就通知到伊莎贝拉本人,要和她解约了。 唐辉深知这个道理,可是此时他实在是无力躲闪,也根本来不及躲闪,唐辉只能闭着眼睛等着死亡的来临。 “你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叫萧炎。昨晚因为你的舞姿吸引到我,让我吹响了这支天愁箫,很好奇你,所以想要跟你结交成朋友。”萧炎拿出天愁箫给她看。 这时东方已发白,众人虽然一夜没有睡,但个个看起来没有多少倦意。 李彦现在非常的熟悉“炎爆”的魔法阵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事先在脑海中回忆几遍,直接就可以着手构架魔法阵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赵敢有些疑惑,昨晚上手机在河里边手机泡水了,连卡也不能用了,现在的手机和卡还是今天早晨刚整的了。但电话响了五六声后,赵敢还是接了起来。 听到这话,赵敢也猜到了个大概,这事估摸着还是曹诞托人出手的。曹诞虽然是公司的中层,但应该没这么大的能量,别的不说,这三个马仔开的车的价格都和曹诞那辆凯迪拉克差不多了。 郭临又看向了丁健,这种时候,最正确的选择,恐怕是灰溜溜的消失在林仙儿的视线。所谓眼不见为净,林仙儿的那番话,是为了给丁健一个台阶下。 但是,大结构确定了贱人做恶事的格局,限制也限制不了。而贱人本身,也是制度造成的。 凌羽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离他似乎还有些远,想办法生存下去,努力成为强者,这才是他的基本目标。 所以面对项虞的告辞,宋端午倒也就沒再怎么挽留,只是当这犊子说要亲自去送送这位‘功臣’的时候,项虞则朝着楼上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仙界体系(为盟主dc001加更) 鱼玄机好奇地打量着遗珠城的一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中州。 在南境,是万万不可能存在这般宏伟雄奇的巨城的。 鱼玄机自认自己的天资也算不错了,在万宝阁大把的资源供应下,不到两百年便修行到元婴中期。 在南境,除了如澹台清音这般的圣地传人,她在年轻一辈当中可以算的上是翘楚人物。 听到打斗声,贺乾和蒋艺昕、罗碧这几个活泼的跑过去一看,有两支大型狩猎队在一起狩猎,战场上大概有好几十只五彩异兽。 但显然张角不会轻易让他撤退,在鲍山河后退的瞬间,也追了上去。 苏沐瑶多说一个字,金景明脸色就差了几分,到了最后,金景明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第一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我自顾自的念叨着,心中迷雾重重,在江羽背后我不知道背负了什么,他一如既往的沉重,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到扑朔迷离。 被鲜血渗透的红色嫁衣,已经红的开始发黑,看上去没有了艳丽,只有恐怖。 樊家的天赋契师樊姰出任务吃了大亏,到现在人还病殃殃的,比起各世家,樊家更厌恶背后伤害别家的天赋契师。 “这。。。”我愣住了,而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才发在我身边已经早就没了江羽,还有胖子的身影,这地方空无一物,甚至还变的古朴了许多。 但是不知道为啥,它的需求偏偏就是“装备非剑类的武器”,这就让醉剑仙失去了学习它的欲望。 不同于“炼金术士”是由徐佳邀请进入宴会,这帮“天师门”的人,有了昨天的一幕,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被大帅亲自发的请帖。 幻冬看到苏沐瑶的双眼,知道任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直接点头应声,走到他的床铺卷起了所有东西递给了那名老人。 他理解阿紫的心态,这就像一个老实人觉得自己是妻子最爱的男人,结果转头发现了妻子和其他男人的开房记录,还不止一个。 他锐利的目光,能倾听一切的耳力,当然瞧见了完颜智辉双手微微抖动,也听见了完颜智辉哪怕是辽东数一数二的高手,也压抑不住的“蹦蹦”心跳声。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叫陈少君的竟然做到他和那些大儒宗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乔若安也不知道阿尧有没有听得懂,就看阿尧像个孩子似的一样听话地点着头。 再过三个时辰,通往灵葫界的时空隧道就要关闭了,可是己方这边,连一个考生都没有回来。 可恶!可恶!可恶!现充有什么好的,我们单身贵族才不会酸,就算有狗粮我们也是吃的最香的,你们说对不对? 所以只要根据量子力学的理论来说,他和阿璃谈恋爱这件事情其实也就是被关在盒子里猫,只要不被观测到,就无法清楚到底是生还是死。 张本民一摇头,郑成喜纳闷了,郑金桦明明告诉他说张本民是通过了。“嘎娃,你是说,没通过考试?”他忙问。 “那什么,我刚刚有点激动了,有点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大哥二哥你们别往心里去。 他享受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景色,就像羌音享受独自坐在窗前品茶,不顾寂寞,不论是非,不昏世俗。 声音里听不出有任何的不耐烦和不满。龙妍自问态度拿捏得很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仙来朝,凌霄 白老岔开话题道:“这柄飞剑虽然只是青冥仙王刚刚成仙时的随身法宝,算不上多么珍贵,但蕴含一丝青冥剑意,对一般的人仙来说也算是极为难得的宝贝了。 这次万宝大会的魁首基本已经确定了,此人所得的奖赏估计不会少。” 白老话还没说完,天穹之上已经落下上百个是颜色晕黄的光团。 每个光团中都藏着一 这家伙有点可疑,系统不会无的放矢,这些人和事都是和任务挂钩的。 手下也是摸不着头脑,刚才一路好好的,现在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苏茵现在并不想和他叙旧,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傅辞昇随时会带人重新回来,为了腹中的孩子。 几位姑娘站在房间里,彼此互相悄悄打量,或是好奇,或是古怪。 喉咙里汩汩冒出的鲜血,以及丧尸不停的撕扯,让他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然那也是李恩惠的爸爸,但她多少是存了些私心,利用了李恩惠和她男友之间的感情。 狼爷沉眉不语,打量着顾云,一身地摊货,但他从顾云身上看到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他进去了,进去了,大家一起为他祈祷!”门外的记者对着摄像机开始说话,然后将镜头对准酒店的大门。 他控制体内灵气游走血脉,青色的血脉在体内开枝散叶,最终来到了灵骨之上。 要不是因为时辰不对,云修真想见见爹和姐姐,还有二叔吴大叔他们,今儿他好不容易按下来的激动又从新回来,让云修一进门脸上就挂起了笑容,让杜管家愣了愣,觉得今儿的大人好像比起以往真实了许多。 可反过来,如果父母并没有参与到其中,那也不可能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如此刑囚,只为逼问出那些她不可能知道的消息,比如说薛澈的行踪。 在听着王二壮的话,眼里带着害怕,用着颤抖的双唇,吐出破碎的话语。 说完陈骁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想这要怎么去给霍总哪里交差了。 随着莫尘的话甫声落下的时候,便是看见整个虚空之内,一道道散着诡谲气氛的星光,一点点的汇聚而来。 自从上次和熙云公主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再去公主府了。 “凡凡,嫁给我吧!”他拿着一枚重达28克拉的粉色钻戒,脸上是极为郑重,极为真挚,极为诚恳的神情。 他的口里涌出鲜血,身子也是倏忽滑倒,落在龙宫冰冷的地板上,转眼化为一具枯骨。 “噢……”萧默支吾了一声,对萧俊宏和沈杜娟两人的反应困惑,但对秦晋的身份更加好奇,还有,她很不解,好像肖纪深的这个朋友很厉害的样子。 简单地处理了下猎物,将血放干之后,江枫用匕首割下了腿肉和后腰这些最柔软的地方,接着回收了那些宝贵的炼金素材,至于其它部分则干脆抛弃在了原地。 长达百丈的战矛舞动,依附在战矛上的一枚枚黑色的道符,猛地交织缔结在了一起,化为了一道黝黑的道轨,如大龙肆虐了虚空。 在她上大一的那一年,她生日的那一天,刚好方天锐出差在外!为了能赶回来为她庆祝生日,他提前一天结束了公务,赶上飞往港市邻边城市的最后一个航班,因为港市的航班已满了。 洛远一愣,看着脸上写满了期待与忐忑的海心,脸色顿时古怪起来,之前你不是还一直劝我不要安排白亦和张润说唱来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天星斗,天人合一 脑海中的白老也忍不住叹道:“没想到竟然引得天仙亲自降临出手,不愧是牵扯到远古仙庭秘密的大机缘...” 这次,实在是超出你现在能力的极限了。” 待到那灵宝宗的仙人返回上界,虚空裂口消失,百妙真人也护着万宝阁飞舟离开。 韩飞才慢慢从隐藏之处走出来,眼神闪烁,低低道:“白老,错过这个机会 碰撞的瞬间,狂暴得无法形容的冲击波肆虐开来,一层层坚硬无比的地面被不断的掀起。 孔寒握紧剑柄,他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打破这个范剑的护身功法,同时收起了对自己师弟这个朋友的轻视。 清军不知道,吴争同样也不知道,一个强大的“外力”适时出现了。 “什么事?”犬冢牙看向了宇智波带土,他本能感觉对方要告知自己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经由欢迎二人组,阿星,岳绮罗两人一唱一喝之后,刚进城的七大萌新沉吟了一阵子,陆陆续续地爆了照,通了名儿。 还未说话,苏烟有点焦急,迫不及待的端起来,递到了他的嘴唇边。 “难怪飞翔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手上有秘密武器,板砖果然不愧是十大武器之首!”靖哥哥狠狠地点头。 张飞翔直接闪了出去,对着走廊拐角处再次扔了几颗球,冲上来的那些人全都接连倒地。 “血刀老祖,你猜猜爷爷是谁。”范剑躲在一颗树后,对着血刀老祖大声叫喊。 哒哒哒,秦琴双手抱胸,走到那个抗议的人跟前,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那个抗议人的脸上。 听到这句反问水慕霞猛得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他的脸偏过去隐在柱子的影子中,让晋亲王看不到他的脸色。 计凯猛然听到这话,一时忘了抬脚,啪叽一声摔倒在地,顾不得疼痛,直接翻身坐在地上就仔细询问起来。 以上履历没什么可惊奇的,无非就是够无赖够流氓够不要脸,能打能吃能把妹妹,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缺这样的货色。所以这算不上人的特长,只能算猪的特长,对不起,侮辱猪了。 它们吐出的火流星一遇上大黑的,立刻就被黑火吞噬,由此也可判定,大黑的实力,绝对要比这些狼族的妖兽强上许多。 忍不住一脚踹在大树上,咚的一声,两人合抱的大树被计凯踹的不停摇晃,可见他的用力之大。 孙凯的这番话确实起到了不错的作用,剩下那些没有扔掉枪的武警特警,开始依仗卡车为掩体纷纷躲避的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天上的直升机。 而中央这边,同样也是没钱,战事一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洋大人又把关税也盐税全额扣下了。于是袁世凯也是绞尽脑汁给前方在筹饷,就差没把铁狮子胡同的总统府给卖了。 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夜羽将六个伙伴都收回了宝贝球之中返回了神奇宝贝中心。在神奇宝贝中心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夜羽在次日一早就出发前往了茵郁道馆进行挑战。 这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愣了,唯独陈乐和柳勇,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柳勇是旁观者清,陈乐是已经深知老领导的手腕和能力。 别看他们都是神人境强者,却只是一个实神期罢了,在绿魔教真正的高层眼里什么也不是,要想上位得到高层的赏识,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为绿魔教立下汗马功劳,且不会被人独吞和打压,那么他们出头的机会才会更大。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魔神 随着梵音圣主的话说出口,房间内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身上。 江奕一愣,然后不卑不亢地询问道:“敢问这位前辈是...” 梵音圣主微笑道:“本座秦师旷,乃梵音圣地圣主。” 江奕一听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三分,行礼道:“原来是圣主前辈,晚辈无生道宫弟子江奕,这位是我至交好友,无量 苏父苏大鹏是个硬朗的中年男人,比较严肃不爱笑,也不怎么爱说话。不过他下地干活却是一把好手,把庄稼伺候得特别好。苏家大哥叫苏柏柱,和苏大鹏的性格有些像,是个健壮的汉子,平日里除了下地还会去镇上打零工。 社长等人都笑着点点头,tracy舍不得古泽琛也说不出挽留的话了,看着古泽琛离去的背影,重聚的好心情跌落谷底。 于是芷兰抚了抚砰砰乱跳的胸口,看四下无人注意她,便咬咬牙,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推dao了那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桌子轰然倒地,一桌饭菜顿时成了一地混着碎瓷片和菜肉的大杂烩。 只见韩沁儿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一般,一下一下无声地抽噎着,像是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每一次考虑到这些问题的时候,真的让人莫名的担忧,也许从头到尾都不应该去改变什么,毕竟经过这些事情以后就不是自己能够改的。 最后那个病人还是徐大夫亲自送出来的,又给他抓了几包药,这才离去。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悲悯寺周围,有他们的秘密基地。”赵翀顺着她的话道。 原来,幽蚁魔后所在之地,竟然被第二钺一脚踩塌,露出一个直径长达百米的大坑。 羽化真人的目光落到了方逸的身上,那两道目光如是神剑出鞘,冷厉冰锋,方逸的脊背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冷彻刺骨。 老头见了,在那寻思,他心道:“这瞎子到底什么意思?”老头不寻思好像能想明白,一寻思便想不明白了? 这声音带着十足的冷意,又有着一丝霸道,被这个凶手耍的团团转怎么能芘芣录不生气,不冷漠,而且,他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宇宙立威。 “既然你接我一剑不死,那么以后我都不会找你的麻烦了。”王越对着云霆说道,脸色淡然,没有愠怒,没有惊讶,平静无比。 仙界想娶她的人,排的队形都可以绕地球好几圈,可惜都没有机会,而如今一股天大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却是委婉的拒绝了。这不仅让逸梦好奇,这是为什么? “滚蛋,谁让你进来的,擅闯主帅营帐可是死罪!”刘璝被搅了好梦,暴怒。 双拳如神铁,方逸眼中的寒芒愈发强盛,他的拳势也愈发的恐怖。 “操,你还笑,信不信待会我打不过你,咬你!”萧峰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 “昊尘,我有一个主意。”突然,吴邪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其实兰兰并没有彩霞想的那般从容,她此刻被瘦竿男烦得不行,不过为了这次可以顺利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她选择了容忍,甚至让对方在自己身上揩了几下油,也只能强颜欢笑。 “丞相,此子随时可杀,不急在一时,且听听他如何说。若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再杀不迟”。 一身厚重板甲的高乾缓慢的走在树高林密的原始森林里,不得不说,这个行动速度真的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荼罗 很快的,白鹤山上飞出成百上千道遁光,无数白鹤宗弟子长老出现在天空之中,惊疑不定地望着山下。 一名身穿华袍,身上散发出化神境气息的修士看到缓步上山的白发青年,瞳孔微缩,急声下令道:“快!快打开护宗大阵!” “是!” 手下人急匆匆领命下去了,白鹤老祖眉宇间的忧虑却愈发浓重。 这段 不过她直盯着王振华眼睛深处,看样子不给他机会说话,他也不会就此放弃,为了以后再无瓜葛,她决定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因此,找个地方暂避就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了,惹不起总得躲一躲吧? 落嫣没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过得到他的肯定,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原野中有着数道警戒线,都是些能力卓越的人,在日复一日不停的清理着地底的植物根系。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根本连三十个呼吸的功夫都没有,原本好端端的十二名雪灵师,竟然只剩下两个了。 又或者说,这又是一个楼云衣那样的人,怪她接走了所有的一等二等贡献任务,所以要找麻烦? 施幺应了,调了人,翌日刚开城门,就跟着熟悉的商队准备出城。 陈岚对继承者的位置,也是兴致缺缺,她其实一直想要的,只不过是金门基地社会稳定,陈朝喜身体健康而已,之所以行事这般狠辣,主要是因为,现在的陈家,除了她之外,根本没有能当大任的人。 “头,我们和他们拼了吧!”赵治对着李菲说到,而楚烨和莫平也是一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表情,显然,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还能够活下去。 段保珊对这个妹妹是又爱又恨,毕竟是血脉相连、一母同胞,她又怎么会真的不管她。 若是这样,她宁愿嫁给一个身份卑微但是却愿意呵护她一生的人。 杨天下和雷惊鸿失魂落魄的抱着花沐儿的灵位和用过的衣物,眼眶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身材也消瘦了不少,脸色很是苍白,一看就知道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似乎张凌根本不想与轻鸿计较,于是在轻鸿说完之后,他仅仅只是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便再度转身准备离开了。 这一下两人的处境瞬间调转,镰鼬从被动挨打一下变成了疯狂的攻击,他的速度本就不比羽虎慢,现在又抓住了芦屋道玄的弱点,可谓是如虎添翼。 只要把八卦印在异兽的身上,异兽的尸体就会重新被拉进地面之下,回到九鼎之中,同时在配合上新的地动仪封印,才能把怨气尽数的封印住。 兴许,这,就是她表面上虽将林佩当成妹妹来照顾亲近,但,其实,打心底却并不那么信任喜欢她不说,还隐隐有些疏离淡漠,说放弃就能决然放弃的缘故? 如果说,前面两位,薛将军还没多大感慨,那么,最后一位的信息,却让他眉头紧皱,一张脸更是青了又白,红了又黑,身上也隐约间流露出一种肃杀的气息来。 “钱只要有着源源,不断的钱就好了,在这个社会,只要有钱就有了一切。”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龙炎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得这位心狠手辣的掌门弟子有些嫉妒。 在他看来,星魔教是绝对的敌人,那么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但事情的发展却不完全是表面那样,在这件事情中萧博翰对另外的几个环节估计还并不充分,第一,身为柳林市市长的华子建会怎么想?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琴音灭魔(8K) “那你的上级在哪里?”吴天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家伙级别太低,知道的事情太少,只能沿着他的上级去寻找。 宇智波斑凝神看着张烨:“九尾的查克拉……”说完之后他眼中露出一抹光亮,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林沐坏笑着再次回到洞穴底部,开始寻找岩龙。而之前被他打晕拔毛的岩龙此时非常的可怜,似乎它们的羽毛不仅仅是隐身能力的承载物,还和同类见的交流有关系。 很多人很早之前就这么干了,我现在这么干,还提前给各位打预防针,应该不算过分吧? 这个时候,吴天已经明白过来,这是太子在当众逼自己表态,若是吴天点头,那就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是太子的人,以后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太子的关系。可是吴天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是非常不喜欢。 要是逆天阶级别的强者降临,这种所谓的规定完全如同虚设,一点威胁都没有。 魔刀客其实已经看到了,昌豨眼中那一抹焦急、慌张和躲闪,但心里仍然希望这是种错觉,或者说昌豨是因为听到了,菊花枪的话才会有这种眼神。 这么一撞,别说那些降头师开的三蹦子了,就算是真开的f1方程式赛车也很难追上来了。 叶幻也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前,那个家伙的投影所说的合适的躯体到底在哪里?那个家伙说自己自然会找到,那么又在哪里呢? 在即将消散的一刻天狮抬头望向宋天机,宋天机立即心有所感此天狮本体竟然还活着。哼,宋天机对天狮的注视毫不在意,一个后起变异神兽还真当自己是真龙真凤,就算是龙凤在神话时代赢也杀过几只。 但这家伙已经伸手接过了试管,一边注视着我,一边仰头喝掉了。 战场千变万化,谁都不保证出现什么意外,而崔斌绝对不允许意外的发生,所以面对麦克这只同样古老的吸血鬼,崔斌并不放心他和素素的战斗。 要么他就是所谓的隐性富豪,可是此人身上也没看出有什么贵气。上庭之中也未见有财运笼罩。 “接下来得给你们介绍一位你们熟悉不过的新人……”随着黎威的话语一落,蕾思的身影就缓缓地出现在他的身旁。 “她是你表姐,又不是我表姐,我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感觉?”看着不服气的韩梅,李少扬冷笑着问道。 “少爷,这些人会不会有二心呢?”所有人都走了,一个老者从暗处走了出来,声音嘶哑难听。 她我的胆大。虽然我不清楚她是指我在了雷斯林的对立面上,还是指我占据了她麾下深渊公爵的领地,然而那种语气却的确表明,她暂时对我并无恶意。 “话说回来,等我回到了首尔,志源哥得请客才行。”黎威将手上的特制面膜用塑料袋隔绝包好并丢进垃圾桶后,说道。 黎威,性别男,龙国龙组的成员,近身格斗或远程狙击都是一等一的水准,公认组内第一高手,明面上负责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全,暗地里同时负责解决一些不可浮面的肮脏事。 而失去恩宠,失去东厂,周安入朝为官……满朝都是老狐狸,周安心里苦。 所以在知道了,姜邪他们要让全村的胖妹瘦下来,让她们看到了希望,自然而然就对姜邪他们亲近起来。 两个月后,海船停靠在奥摩尔帝国的东部黄金海岸线上的某处港口,洛克等人直奔普林斯顿飞去,这一回彰显出圣塔二级魔法师或者骑士殿堂二级骑士的身份,他们很容易在这座港口城市征调置闲的浮空船。 董青一听身体一紧,楼下他刚才可是听到巨大的敲门声,那种声响可不是正常人类能敲出来的。 “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吴凡吸了吸鼻子,也有些奇怪。 这下轮到秦川惊异了,重组血肉的秘法他也有,但那样对本源的消耗太大太大,以他的底蕴都支持不了几次,现在道伤在身更是想都别想。 更何况,他自己一身麻烦,一世凄苦,身陷杀伐之时可曾求过别人帮忙。他不是救苦救难的仙佛,常怀怜悯救玩一个又一个,只会给自己招灾。说到底,对己有恩有义有情的倘若遇难,他定会驰援;但旁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面对这种数量和实力的碾压,他们只有死的份,亏了他们和陈潇在一起,这些对其他武者修士来说是地狱一般的情况,对陈潇来说却只是养料。 不管怎么说,现在身体好像可以动了,姜邪就立马停止了,唇吻这项作死的项目。 众人询问因由,那人说,刚白龙使和妙音姑娘是准备赶来侯府赴宴的,可是刚要出发突然传来一阵箫声,她们两个就这么寻声去了,临走时,嘱咐他赶来侯府叩表歉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我已经记下她的名字和样貌,只需让魔神亲自施展神通杀了她,拿回那件东西。 我就可得到魔神第六次灌顶,彻底成就完美魔躯,飞升真魔界!哈哈哈..” 银发老头疯狂大笑,笑声震得山洞内壁的石块不断嗖嗖往下掉。 白发青年也跟着激动和兴奋起来,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随后他挺直腰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间病房,而芊芊此时还在为哥哥做按摩,双眸平静地凝着他,在这里她的心似乎也跟着平静下来,静若止水般没有任何痕迹划过,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这份平静是不是能保持到永远? 所有人都预见了那场斗争的惨烈,也知道最后绝不可能和风细雨地解决。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苏夏现在这个模样,究竟真正是因为药物,还是她根本就是清醒的,在用美人计套自己的话。 宁远澜靠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红得像番茄,忍不住咬咬唇,回想起昨晚的画面,却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那个时候的若幽,不知道是否已经对他动了心,但是他知道,若幽的后颈确实是有一颗痣的,但是在发际线边缘,不知道算不算是苦情痣,所以他也没在意,当年对她就没动亲情之外的心思。 嘻嘻一笑,它吻了吻雪喵的脸蛋:“原来是雪喵你呀。”说罢,又继续倒头呼呼大睡着。 庞然虚影与古莲花神异同时振颤,演化神异之音,恢弘传荡,宛如巨锤般凿在所有永恒祇的脑门上。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从主卧室走出来,面色冰冷,眼中隐隐有紧张之色。 在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慌,更加需要冷静。她需要跟他周旋,需要机会。 山崩地裂不过粉身碎骨,可黎彦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竟比其还要令人创钜痛深摧胸破肝,内心的恐惧如排山倒海的袭来,饶是朱峻善于应对巧舌如簧,一时间也只能是面如死灰的縠觫伏罪,磕头如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昊南与灵儿的目光都是看着这水波,一直很平静的地方,突然间来这样一出还是很令人惊奇。 正当两人围着广场追逐时,突然四道光芒从天而降,光芒散去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纲手眼中闪出茫然的光芒,自来也一步上前,手掌搭在了对方的脉搏上。 这艘飞行器,可是他费劲了千辛万苦,消耗数年之功才打造出来的,现如今就因为这样被毁掉,他如何能甘心? 远处的玄亦然,轮回眼中似有长河奔涌,河水之声在他耳旁响起。 废墟上又刮起了猛烈的朔风,两个姑娘的衣裙在风中肆意飞扬着。 坐在她身旁的东娘吓了一跳,忙侧眸望向苾玉,苾玉脸色阴沉地回望了她一眼。 而她此刻却是无条件的相信他,相信他这个冷血的家伙一定不是杀人凶手。 原野雄的实力,在20年前是货真价实的天王后期,现在的原野雄,怎么的也是冠军级别,他应该最清楚学校的学生够不够格有那么高的称号。 看着再次出现的重装士兵,所有人心理开始绝望了,他们终于明白电影里纽约之战,超级英雄对抗外星人为什么会输了,原来打的都是这种怪物,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他妈能赢才是见了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静 “该死,他逃进去了!” 钟神秀面色铁青,盯着前方鬼哭阵阵,如人间鬼蜮一般的北明山,眼中有锋锐剑芒吐露。 江奕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惊疑道:“南境竟然还有这样的大凶之地存在?如此异象,莫不是有什么盖世魔头即将出世?” 钟神秀并不回答,身形一动就要往前,却被江奕一把拉住,劝阻道:“此地凶险 昨晚这一些的温鹭鹭已经精疲力竭,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下,拿着床垫打个地铺什么的,可下一秒的时间,她的手却被陆绍钧紧紧的握着。 “……”她还在好奇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就看到他坐在了她腿下的沙发上,从她衣摆下掏出了手机。 玛莎拉蒂停下来的时候,程时衍先一步下车,到另一侧给她打开车门,尽显绅士风度。 “怎么,我哭、哭都不行了吗?”顾妤兮顶着猩红的大眼睛,很是委屈。 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也是因为那次李永安的表现,让他免除了牢狱之灾。 “那你是听谁说的?”许果果对她微笑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叶凡有些忍俊不禁,要是叶诗龄知道别人是靠她游戏菜的特点想起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真的应了那句话了,转眼间就只剩下二分之一不到的人了,到底是谁将九头鸟引到了这里,又想要做什么? 病床上,那名身材性感的白人护士闻言,略显慌张的将头抬了起来。 余酥白被路程星喊了这么一声,多少还有些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到外面。 "也就是说……要单用肉体的力量扔出石头才有用?"卡修斯问道。 现在只要找到遗迹中的那东西,他有很大把握连续进阶,直接跨越金丹的,只是刚刚想到的“雷劫”却让他产生了顾虑。 普通人在纳气五段施展的七品斗技下根本没有活路!然而青訶想救援却是来不及了。 最终封常清在众师徒相助之下,一举收复了冥王山后,继续追杀吉法特主力军团,开赴康居城而去。 庄坚当年也曾设想过,自己是不是某一大能的意念之下,随意投射的一个影子,但是却是自我否认了,而今听闻秦所言,这个念头也是再度冒了出来。 回到家,左轮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但潮潮的衣服黏在左轮的身上很难受,只好起身去洗澡,清冷的屋子里依稀听得见水在坠落的瞬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雨现在就在赌,赌对方在自己的猛烈攻击下,法力无法支撑这件宝物。 而这九玄神道孙思邈相助取经人歼灭了血煞魔君,一身本事传授给了天山雪猴后,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心愿了,便回到天界继续修道而去。 在基地的一个月里,曾经有一个周让孩子们熟悉并学习枪支,现在大家已经是信手拈来。 “来得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贝恩眼睛一亮,双拳一握,迎向了沃里克。 连带着看谢雨霏送给他的半人马都不顺眼了,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恨恨的用鞭子抽了他的半人马一顿,让成为了俘虏的半人马很是委屈。 真火道元,也属于火行大道的一种,是火行大道淬炼到极致而形成的一种高阶大道。 陈卓甚至没有运转先天无极诀,四周的天地灵气,便自动的被三条灵根疯狂吸收,炼化为先天真气。 第一百五十章 无间地狱 只要走进这个小院,有些问题的答案就能知道了。 整个小院都被一股无形的气场给笼罩着,魔识根本无法穿透,探查内里的情况。 就算是能,罗裙少女也不敢。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恐会惹恼里面那位。 于是,她学着凡人一般,上前几步走到小店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嘎吱——” 李景珑胯|下马匹已被射倒,前膝一软跪在地上,鸿俊忙从马背上凌空翻过,拖着李景珑飞身下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对富贵山庄发动袭击?”一脸车上,少年王与段宏远坐在车后座,段宏远轻声问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了!哥,不妨碍你了!”林宇瀚说完,又像一阵风般离开了林宇浩的房间。 虽罩树纱暂时解决了问题,但说实话,一出门所有树都朦朦胧胧的,对眼睛也是一种折磨。 缙云嫂子自然是同意。她身在侯府,哪里会不清楚侯府的境地,只是他们一家人都是侯府最卑微的奴婢,即使心中有想法,也无法付诸行动。 “今天我来这儿主要是了解一下你们昨天被打的经过,希望你们三人能配合一下。”宋琳脆声说道。 不过通过最近两场战斗,徐阳感觉自己对胡家刀法的领悟确实有所增强,使出来的招式,也比之前更加熟练了。 而他的投入自始自终只有最开始时的一只鸡。一个泡沫就这样吹出来了,接着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泡沫。 “唔--,那你以后不会再抛下我了吗?”储凝又伸出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着。 趁着几个婶婶和郑氏扯皮,云秀通过“乾坤袖”,悄悄往郑氏院子里弹了一枚五色烟炮。 “不管你是什么做的,都给我死吧!”李江一声暴喝,手中一团红色的莲花瞬间绽放。 郭美丽一看到夏建,便赶紧的起身迎了出来,把他让着坐在了沙发上。郭美丽越是这样做,夏建越是感到不自然。 但是她没想到,对于今晚的这个派对,沈习时比她还紧张,看着自己带来的两三件衣服,他拍了拍腿,丢下艾慕跑了,说是去买晚上要用的礼服。 秦江南抬起头邪恶的笑了,剑锋离开苑庄半公分了。我从伸出手,用力吸了十九层地狱的“暗无天日”之气,到制成结界覆在苑庄身上,花了不到两秒时间。 龙洛看着那具白骨道:“这人不是在这么”,锦隐道:“他到底是谁”,龙洛道:“这密室有了年代,而且此人不像是被人困在这的,若不是困在这的,那说明此人就是这密室的主人”。 另外一点,就是武学界的超一流门派世家,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吕玄听完了狼妖的话,只觉得眼前景象一变,即刻出现在一间宽大的居室里,里面空无一物。 我默默的捡起手机,放回桌上。不该我插手的,我先静观其变好了。 龙洛看到两人与姬弱岚一样,都有点气血不稳,很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这到底是何人,静能让中域三派之祖出手。 问心因为离之前那青袍人不远,所以倒是很清楚看到那青袍人取出了一枚玉佩。 听到秦观已经发话了,在场的众人也就不再多想,反正修行界以力为尊,既然在场修为最高的秦观已经决定了事情,那么他们照办就可以了,反正到了最后即使力有未逮,秦观也不能怪罪他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互相误会 眼前之人冲他微微一笑,歉意道:“这两幅画,不卖。” 幻宝的身体狠狠一震,忙不迭将手中画卷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 偶尔瞥到桌上那幅展开的字帖。 “持剑枭魔首,还天一气清” 幻宝现在能读懂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一人一剑独闯无间地狱,屠魔如屠狗,血战群魔,只为还这天地一个朗朗晴天 楚阎可是暗暗发誓要让叶诗梦爱上自己,然后无情甩掉对方,狠狠伤害她的。 但突然建造出一圈围墙,众人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又要干嘛呢? 关键是这样的公然挖人行为很显然有些不适合,旁边另一个路过的流浪者提醒了一下。 她既庆幸自己这一步选择对了,至少近期肉眼可见的收入会有明显提升。 “你要这个干什么,湖里钓上来的,还不知道脏不脏。”朱标想要拒绝。 萧琼英才没理顾又安的话,当天下午便提着自己煲的汤去了颐和。 修复到这里就简单了,接下来只需要贴上新的命纸,将作品刷到墙上等待干燥就好了。 实际上爱的诞生需要条件,而你的直觉在某种程度上就自动去判定对方是否符合你爱上的条件。 这边朱朗的洗澡水被打好了,朱朗就去洗澡了,汪雪则是一直帮着朱朗洗澡的人,两人也没有多少的避讳,因为朱朗知道避讳也没有用,难道还装纯情,说你不要过来。 陈老爷子看清了李大明的模样后,没有第一时间发难,反而是静静的掏出了一根咖啡色的雪茄,叼在了嘴上,用他金色的古风磨砂打火机‘咔嚓’一声,给雪茄点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吐了出来。 再过一条街就到家了,乔倾夏眼眸一转,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过去。 担忧是必然的,虽然这么多人分散到整个渔阳郡中并不算什么,但是他们如今全部聚在一起,还越来越多,怎么能不让人担忧。 不过,眼前这艘游艇一看就是顶级配置,没有400万美刀估计下不来。 这一个月以来,岑锦仍在拼命的学习,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是科技城的内定学生就放松自己,一如既往的拼命的学,拼命的用知识武装自己,她就像是一块不知道究竟吸水极限在哪里的海面,疯狂的汲取着知识。 到现在,都杰应付这些影子的时候也不得不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就在不久前,就是因为都杰心生大意,他的胳膊已经被一个影子划破,里面的伤口还是新的。 累了很久,都杰才算是解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大汗淋漓,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可时候也是有车祸的,马车的祸,但指挥的人不要用力驱赶,一般不会发生冲撞事件。 车上,楚梦娇坐在后排座上,她的眼睛通红,浓妆都挡不住她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泪痕,让她重画了数次妆,以致于,她从淡妆,变成了浓妆。 卫奴沂拳头紧握,看着含烟手里的白色药包眸色渐深,迸射出危险的目光,虽然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可想想卫奴沂也不会猜错,这是要毁了她。 它那长鼻能将人卷入空中,然后重重的仍下来将人摔死,铁蹄一踩,巨大的力量也能将人踩扁,不时的,从它的鼻子中还能射出水弹,一旦被水弹击中,便会诡异的脱水而死,化为一具干尸,非常的厉害。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食恶果,平安护佑 “师姐,我有点怕...” 身穿鹅黄罗裙,娇俏可人的少女脸上满是忐忑,紧张地不断用手揪着自己的裙摆。 云曦摸摸少女的头,说道:“有什么好怕的,谢前辈你又不是没见过,脾气超好的。” 娇俏少女点点头,却还是小声嘀咕道:“可毕竟是一个比老祖还要厉害的大前辈。以前不知道她身份也就罢了,现在知 继续开拍后,依然和之前一样,甄婉婷再也表现不出之前那种完美的惊悚表情了,徐克有些不耐烦了。 楚庭川惊叫一声,就是急忙松开了手。墨凉咬完之后,就是啐了一口,显然是对于楚庭川手上有的细菌十分厌恶。可这样还不够,她更是寻了旁边的热茶漱口。 别得不好使,可一提甄梅的名字,这些弟子各个惶恐的跪了下來,拜见夏天。 杨国安大喜,他马上联系了深圳市公安局刑警队增加了5名警力,8人乘坐一辆面包车先到接到预约的储蓄所查看地形。立即开始布控。 岳隆天心中不禁一动,铁桥三他是知道的,那可是号称广东十虎之首的人物,一套洪家铁线拳,当时可谓是横扫广东。 由元素力量具化而成的虚灵大刃仆一接触到云团手掌居然开始迅速地弯曲了起來,无坚不摧的虚灵刃在这手掌的面前似乎一下子便失去了硬度,瞬间就扭曲成了c字型。 疼痛的感觉传来,叶羽的脊背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滚烫难受,似被长鞭捶打,皮开‘肉’绽,血‘肉’横流,甚至传出焦臭的味道。 下午,杨国安与陈刚和马忠良开了一个碰头会,主要是听取陈刚的汇报。 楚天雄听了这话,不觉一怔,眼睛发红,眼泪就立刻在眼圈里转了起来。 其他的人见状都不由的皱起眉头,心想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沒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而既然太平无事,那各种娱乐的东西,可以给人解闷的东西,陆陆续续地,自然也就出现了。 辽东也已经实现了从辽东城到渤海口的二百里的铁路通车,这条铁路一开通,辽东跟大唐来州的联系也就变得更加地紧密。 不得不说,这沐意欢长得倒算是秀美可人,她的俏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笑起来时,还露出了两个酒窝。 一头一阶后期魔兽和一头二阶魔兽的战利品,显然已经足够众人挥霍一阵了。 “而这四家在维修工控机印刷电路板方面领先的企业,在维修印刷电路板时所需要的装置、机具和材料,绝大多数却又不得不向美国佩斯公司和德国威乐公司两家订购。 王校长是光林一高主管教务的副校长,听见林萧拿自己的顶头上司压自己,刘主任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开始巡逻起来。 林萧扫了安然的名片二维码,没过多久,安然手机就传来新好友添加的提示声。 在沈休这边,准备通过特殊方式看看,这座山林之中的荒兽霸主实力以及背景之时,遥远的真龙宗赤龙一脉内部。 这里的灵体总共有四个,每一个都拥有人类至尊境七重巅峰的境界,同等境界的人类,除非是天才,否则的话,根本就不是对手。 虽然对方只是一名资深学徒,但不知为何,莫亚总感觉对方比身为正式巫师的弗伦还要深不可测。 现在没有放弃的机会了,虽然这个好机会被这个意外的变故给破坏了,亚门依然穷追猛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次次都出现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祖凤 “到底是隐喻我和上极老魔,还是单纯的只是两张平安符?” 两张薄薄的小纸片,这一刻在邪气青年手中却仿佛重逾千斤。 他眸光不断闪动着,脸上阴晴不定。 “佩戴平安符的那个女孩之前喊出我现在这副躯体的名字,证明两人之前肯定认识。我刚刚破封而出,便碰到她们,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 过了一会,段伟祺发来消息,让李嘉玉把她爸爸的电话号码交出来。 进了门,就看到处处挂着白布,几乎一尘不染的院落中安静肃穆。她们熟门熟路地绕到厨房后面,找到一间经过改造的大仓房,先在水井旁边净手,才怀抱着期待的心情推帘进去。 李嘉玉谢过了。给廖主任订了一份外卖大餐做午饭,给他发了条短信打了招呼,然后回公司去了。 李嘉玉回复李正辉说有业务合作意向请联络项目总监杨勋,还把杨勋的联络方式发过去了。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说自己很忙,没空说话,再见。然后她把窗口关了。 那刘太医脑门上带着汗,看着李广延的手脸色微僵,半晌不敢出声。 李伟道:"全部都准备好了。"张家良要求重点抓的工作,李伟当然不敢怠慢,早已经搞到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等着张家良下命令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难道魏王府上又将添丁进口,寻他这个兄长要礼物? 因为腿脚不方便,他暂时搬回了父母家中住。李嘉玉陪他住了两天,周日晚上走了。 这时看到才完全放下心来,如果以后叶奶奶种的蔬菜都可以直接卖给老板娘,叶家的生活也会好过许多。 他是个聪明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若不聪明,怎可能成为太子? 而随着天一神刀门的弟子走后,场上的氛围马上就变得活络起来了。 秦日月疼的浑身是汗,见左楠还在攻击蜘蛛式机器人身边的其他机器人,不顾那一道凶猛的攻击,用力一冲将左楠扑倒。 安静了多天的墨阳城,终于开始沸腾了起来,而这雷神武馆,也是颇为奇怪,前往万妖山之后,却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直接开始寻找武王洞府,而是竟然在那长春镇上住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东西相信只要自己知道发生在什么地方,去搜查资料之后,便能够看出当初自己对那些地方造成了什么影响。是不是以后自己干掉的人,根本就是那些知名的历史人物? “晁丞相,你敢说你这几年都是清廉为官!民间早就在流传你的那些恶戳的事!不要以为我们大家都是瞎子聋子!”赵丞相愤怒道。 精神力告知黑线,去破坏一路走来超市里的监控。黑线终于出了空间,欢脱地在地上蹦了两下,便朝远隐去,破坏监控去了。 “你好,我是布莱德利,你是?”阿维眼前的男人拥有蓝色的眼珠,粗长的眉毛,宽阔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留着一头长发的布莱德利和菲德有几分想象,只不过对方的微笑却不会在菲德的脸上看到。 安如烈治理墨阳城,还是颇为强势的,尤其是他赖以为生的墨阳卫,更是一伙根本惹不得的存在。 也就是说,元婴境以下的鬼魂,只要被度化金光一照,任凭你再大的不甘,再大的不愿,也只能强行被超度。 开了本新书 没想到他竟然去了大胤,还以使臣的身份回来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赵光勇正从主驾驶室下来,手里还抓着一个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尿素袋,黑着脸朝校门大步走来。 顾如梦循着声音跑到秦弈的房间门口,但回应的只有包子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毕竟被她披过了,多少会沾染一些她身上的味道,她喜欢馥郁的玫瑰香,平时大多会喷这种香水,估计他不会喜欢。 马莉没有注意到,叶青阳的瞳孔之中,总是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光晕,不注意还以为是车灯的反光。 并且,有了系统的帮忙,虞蓉蓉可以拿到提高嗓子条件的药物,那更是足够让虞蓉蓉一战出名。 其实就算付伟军十分肯定陈涵舟不会尸变,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任职接着继续,张肃指向刻意没有跟西大营村人众坐一桌的马昌寿。 这时,被扇了耳光而短暂失神的丁萍丽终于缓过了劲来,愤怒且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丁老太太。 她就是靠着自己的这一些手段,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没人会知道真相,也只有对她羡慕嫉妒的份而已。 我此时便更是不解,我与云贵妃就一个下午的交情,能有什么事可以细说的。 他不觉得屠照千只是为了搞一个骷髅法相这么简单,对方定然是有其他的图谋。 不过那时候主任以空调修修还能用,不能随便浪费学校资源为借口,拒绝了她。 不过,这至少说明这种改造后的真气,并不会真正影响到被改造者的实力。 尽管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却让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既然你都不用跟母后下跪了,以后也不用给朕行礼了,按照你现在的身份,你以后叫朕一声皇兄。”皇帝笑了笑。 最后剩下一辆自行车,a仔作为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男生当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 话说,这黄大仙来村里干什么不好,非得来搬运粮食。这可真叫人匪夷所思。 平时没时间关心她,只在每次老师把考试分数发到她手机的时候,才会回家发一通脾气。 但心境提升却很难,可能修炼个百年,心境都无法提升半点,可见虚空老人那酒是何其的珍贵,何其稀有。 “哈!两位公子回来了,结果如何?”守卫认出了盛临云和许山高,只不过现在的态度和早上截然不同。 上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浮游世界这神秘的面纱渐渐的在石青眼里揭开。 那老太婆虽说有些不太情愿,但是还是乖乖地把这炼魂精魄递到了张龙的手中。 熊知画眼见着周鸣走来,身形急忙倒退,一时间惊吓过度,居然是倒跌在地上。 明钰说着话边把她揽进了怀里,在最苦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抛弃她,他希望她也能与他共同担起这个家。 他的皮肤白皙,尽管身上沾了许多泥土、灰尘、草屑和血迹……也掩盖不了他肤质白皙的特点,尤其是和其他绝杀组织成员黝黑的皮肤比起来,更显他白的发光,就像是一只白毛老鼠掉进一堆黑灰皮质的老鼠堆里,特别扎眼。 石青手拿锯齿,锯齿剑身发出妖艳的红光就好像能把人吞噬一般,而且石青表面居然披了一层紫雷保护气罩,身上除了衣服破碎之外没有一处伤害。 她一个自杀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强大的求生欲,被仇人杀害的还差不多。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就是那个柳童子,毕竟从年龄上边对比的话相差了十五六岁,这逻辑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对于这家伙的生世之谜,魏杨完全都摸不出一丁点头绪来。 “请你记住,你已经结婚了!”徐来听着林允儿的说辞,在一边纠正道。 许尔戈在打量一番后,靠着摄像技能,发觉这是一个十分理想的观察点。 姜道理第一眼瞧见许尔戈,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十分严肃,面色那叫一个铁青。 这林允儿不接亲密戏的剧,意思就是不接爱情剧了,那不接爱情剧的话……她还有戏可以拍吗?这不是在自断前程? 叶凡羽现在心里除了mmp就不剩下点别的什么了,因为脚在地上蹭阿蹭实在是咯噔的难受,唉,早知道不想这个破办法了,可把他害惨了。 而现在他是做自己了,可没有对他的粉丝们负责,所以被骂,被粉丝们抵制也是正常,鹿寒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毕竟他也算是有错在先。 徐来这个初舞台就是让他在大陆的观众们面前露个脸,要说实话,徐来的这首歌是上了热搜的,但热搜的排名还没有徐来的脸上的热搜排名高,他专业素质的声名在外让大家对他的颜值更上心了一些。 “我还没同意呢!”林允儿感受到有坏手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从衣摆下边往上边探了,摸到了硬硬的布料,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挤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泥塑威能 “哇,原来这就是中州呀!比青丘要大好多!” “天地灵气好像也浓郁一些,感觉好舒服啊..” 除了为首一名中年男子,几个俊美男女全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虽然他们长相貌似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一个个眼眸却纯净如婴孩,脸上也挂满了孩子般的天真好奇之色。 涂山青默默带队,时不 我可以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外面,我看到莫清走去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还把电视打开了。 然而当他们看清进来的人是宇智波带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隐隐变了色。 安若然气嘟嘟的模样很好的安慰了一下琳达,当即开始疯狂的笑了起来。 不是安若然太过于敏感了,而是蓝雨辰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了,让安若然无法硬着头皮再让他看了。 第一,从尊严上,指天皇者无法容忍自己去接受一个,自己所背叛的人,那样无私的庇护。第二,在这一刻,吟出这十四个字的指天皇者,也并非如同当初那样,真正的无计可施。 我倒不是在一起一顿饭,只是跟陈丹打电话放低语气实在是不习惯。 至此,许晋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许晋朗的一个局,可笑自己已经成了入了瓮的鳖还在为自己的计谋而洋洋得意。 平江王妃将自己查到的内容告诉了平江王,平江王也只能长叹一声。 “先进屋吧…进屋再说!”随后看都没看杜箬一眼,只是埋头留给她一个背影,自己先走进了院子。 眼神瞟到了镜子里正拿着白色蕾丝抹胸长裙无所谓地在自己身前比划的阿雅,脸上满是满满的不屑。双手不禁握紧,不甘却又无奈。 枪客刚好击退月牙,看到向阳朝他扑来,大为皱眉,想问向阳要干什么,却猛地被扑来的向阳抓住,砸向俯冲下来的巨蟒。 “真的要打开吗?”晴儿疑惑着看了赵风一眼,又看了那礼包一眼。 见此,李致远和黛雪珠不由感叹,然后退出来,去了另一家,那一家是年轻的两口子,听到脚步声后他们缩在了衣柜中。 即便如此,在五点钟左右,饭店里的食材还是被此人给吃得一干二净。 冲天的剑意在楚天泽周身旋转,他目光凌厉,骤然挥出一剑,滔天的剑气直接轰在赵远山身上。 的侵蚀,所以想要和血河老祖战斗的时候,决计不能够发生在血河之中。 好在这个时候的林有容不是那个前世记忆下的她,否则那能够让人的血液结冰的寒冰可就要弄得出人命了。而此时唐夜对火炎的掌控也很熟练了,所以发动了火炎的力量,让高温将寒冰溶化。 看来当初安吉丽娜当初建立这个大本营,着实是给了不少的功夫。 楚天泽略有所悟,之前刚达到天剑合一,现在他直接将境界稳固下来。 可是这种人干起坏事来,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还真不是靠面相就能看出来好坏的。 然而想要找到很明显的线索,难度非常大,大到很少有势力专门查找其他势力的隐秘账户。 露头一枪撂倒一个特务,黑娃立刻被一阵弹雨打了回来,眼看局势越来越危险,黑娃急的大喊起来。 但那个帮派最近越来越过分,他们又管不了,美利坚政府也不会管。 两道身影行进之间,日月星辰,都是隐隐的,围绕着他们而动——两人自然是佘钰与西王素月。 关于新书 踌躇再三,决定让行军医官来验明正身,一旦查出有人是男人装扮的,就地诛杀。 然后抱拳离去,从始到终没有提过童贯的不是,或者是救援遇到的困难。 这个极地寒魔,难道发现自己了?刚才那一掌,难道是故意拍自己的? 张栋吊着胳膊嚷嚷着要跟王彦一起,被王彦一脚踹了回去,胡海泉的腿被扎了一个血洞,所以他没有说话。 堂上诸官纷纷撇头闭眼,不忍卒视。邵安坐于上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规避,而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受刑之人,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总盟八年中,一直跟随师傅静心修炼,也曾托人打探,确听说父亲姐姐家已搬离。 冷着脸,北斗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中,他想要知道羽秋最后那痛苦的样子,这样才能够了去自己的心愿,现在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知道错了吗?还敢私自入京不?还乱说话不?”皇帝说一处错敲打一下,接连三下全打在同一地方。 “是关于东河河堤的考察,大人看看吧。”邵安接过他的话说道。 干这个找工作感受感受香港打个赌大概都好好的好的好的大宝贝。 这一下子网络上到处都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这个梗。 “放心吧!”肃宁承诺一声,李艳阳这才躬身致意了一下,然后就要转身离开,但突然想起自己的石头,赶忙拿将出来。 “子晴姐,太凶残了!”更多的李家子弟,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在这一刻都忍不住要为李子晴拍手叫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打算过几天挑战你么?”夏元狐疑的问道。 听到报警,警察都来了,把现场保护了起来,王振在下雨的时候就感觉今天不好,但也没办法,此刻听到下边汇报也来到了现场。 放眼望去,此刻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道成空他们,杨浩气息萎靡,坤萱儿因为催动化玄符印阵,丹田中玄力剩余不多。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苦得念及他与苦僧的情分,又是因为同样的缘故,死于同一人之手,所以便把云诀子大师与苦僧大师两人葬在相邻之处,祈祷他们来生能再续友情。 这对外观极不协调的夫妻实力五五开,平常谁断腿基本都是一招之差。 随后苏御去李家货栈看了看,最近收入不错,去掉所有费用,一个月给苏御赚了三十多万钱。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多开口讲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诧异,最好像是在说,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教父,不要紧吧!要不我们放人出去!”戈蒂扶住在城堡里的贝基,布里德那边的火力也已经开始反击。 光明神两只手一边抓着神圣世界地核,一边抓着光明神鞭,无法腾出手来应对,只能勉强仓促应对。 “或许,这件事我们想的太复杂了一些。”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夜魅微微开口。 自然,他们什么都无法寻到,躲入神农鼎内,这就是陈凡最大的倚靠,哪怕是再来十倍百倍的人马,依然不可能发现神农鼎的所在。 接下来的日子,阮莘每每想起这个场景,嘴角总是情不自禁的微扬起来。 林奕不知道这个老者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当林奕想要询问的时候老者已经离开了。 当男贾人在河北战败之后,同盟国桑腊立刻呈现崩溃之势,神策军趁机全面反扑,从长安一直打到河西走廊。当战神祁东阳夺回酒泉、嘉峪关、玉门关、敦煌之后,桑腊王上表称臣,至此持续十年之久的抗胡大战宣告结束。 看看身后,龙一等人纷纷也从炼心殿内走出,陈凡心中打定不少。 刘雪听完陆浩的叙述后,大声说道:“你在原地别动,他们来找你的茬,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别认为自己身手不错,就和人家动手,四十分钟后我们就赶到“刘雪说完,不等陆浩说话,就挂上了电话。 苏欢眯了眯眼,面前的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深沉隐晦的感觉,她分辨不清是敌是友。幸好,两位大叔都没有泄露跟御言笑有关的信息。 在楼下打开东哥的后备箱,把张伟放了出来,然后一大帮子人嬉笑着就上了楼,把东西放在志伟家的茶几上,哥几个也都坐下了。 伊兰俯身查看副院长的伤势,绣眉微蹙,清澈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副院长的伤势不容乐观。伊兰微微起身,扭转了头。 “喂,东哥!”我连着叫了好几声,东哥一直没有没有说话,我有些诧异,转头看了眼东哥,我擦,这丫的正躺在副驾驶上呼呼的大睡呢。 最大的问题,不是上面那些,而是,他们之中,竟然没有认识路的。 花瓣虽然是蔫的,但一到了水里,花瓣就展开了,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闻着让人心情一振。王娟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轻声说道:“进去吧,泡完后好好睡个觉,我那大床一定会让你美梦不断”王娟说完,淡淡一笑,退了出去。 “有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御言笑搂上苏欢的腰,薄唇紧紧贴着她的耳畔,嗓音低沉充满了魅惑。 牢车已经缓缓驶来,车里的人穿着白色的单衣,长发披散着,将他的脸遮住,而那男人则一直蜷着膝盖坐在角落,一双眸子平静如水。 “好好好!”夏伯龙听到叶天辰的话,就像是中了百万彩票一样,兴奋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带着自己的人一溜烟的冲回夏家大院。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古神已死,新神当立 涂山青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另一面开始担心,自己无意间闯下这么一场大祸,到底该如何收场.. “这小辈说其女儿本是三尾的资质,在那人身边呆了几个月就返祖进化到了七尾..” 俊美妖仙眸光闪动,暗自琢磨道:“能做到这一点的手段可不多,大概率也是用了帝流浆。 怪不得此人会想出这种鬼神莫测的办法 米鳞可是着急了,立刻去拉他,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能透过人的身体!米鳞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胃里打了个转之后,心底一股子炙热难以抑制的火就冒了起来。 “神了!”患者们个个怀着敬意看着阿牛,不知到他做了什么,但觉得非常厉害。 桌椅早就叠放到角落,是个歇业的架势。伙计从桌椅山上搬出一桌两椅,问砚君:“二位好像认识?方便凑一桌吗?”砚君看他并不想费劲去搬第二张桌子,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阿寒……实在是太棒了!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的!”郑燎原拍着易水寒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印象最深的片段……”冉巳瑾努力回想着,却发现自己脑海却被这些天的忙碌和疲惫给填满,关于剧本中雪见的片段,她只觉得模模糊糊,记不大清楚。 杨菲儿正为自己能导演一场如此盛大的选秀而沾沾自喜,就有人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她,花船看台上有人闹事。 “公子,公子”一声又一声呼唤,才猛然将沉浸在梦中的人儿唤回。 这种成像技术曾在昱朝流行过,后来有谣传说里面包含巨大的巫术,顿时谣言四起激起恐慌,朝廷便将谣言与技术一并禁止了。不过民间总有胆大的、不信邪的人,私下摆弄。 “菲儿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三人这时候已经开始称杨菲儿为姐姐了。 叶浩闻言点头,道:“待会儿先去学注射,等到熟练做到成功率百分之九十时,我再教你其他的。”说着,安排护士去带她,同时记录她的成绩。 这一逝骨飞龙,体积硕大足有百多丈,通体被一层白色荧光笼罩,一道道玄奇符纹犹如一道道巨大蛟蟒,在白光之中激射游走,一股空间气息隐动其中。 “你不会真的想学打冰球吧?你……你的……”伊丽萨明白了洪涛的意思,不过她好像有什么话说,但又不太好说出口。 “老夫数百年前进入琴冢,在外围试炼区取得数十座瑶琴,却没有一个能比大圣遗音更适合六指入魔曲的。 看看远处正在闭目打坐的舒雨,秦凤鸣开始思虑如何将这一株紫离血魂木完全占有。 攻击落下的霎那,充斥着毁天灭地威能的能量柱冲天而起,虚空碎裂,大地深陷,天一门外门五百公里范围尽数笼罩在其中。 随着一声金铁交击声响起,那条炎龙鱼的身上丝豪未损,乌海的飞剑应声崩碎,继而,随着乌海的一声嚎叫,乌海拿剑的右手犹似燃烧的红酥手,瞬间腾起赤红色的烈焰燃烧了起来。 鹫儿逐渐降落,端木琪抱着林遥飘然而起,踏在了林荫庄前的地面上。 如此一个难言的玉佩,秦凤鸣自然是敬而远之。不敢让其留在身旁分毫。 当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看到永定镇中的建筑风格,以及那么多的灵植花草,许多人就要向着洪流商会的大门里面直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有不安 谢怜将最后一颗种子埋进土里,培上土,细细浇过一遍水,算是大功告成。 只要等种子发芽,应该就能知道这些种子到底是什么品种了。 至于这种子到底是谁送的,谢怜心里有两个猜测。 送了东西却放下就走,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她)。 会做出这样举动的人只有两人。 一是两次被自己赶走的那个秦师旷后辈,可能是又想着上门来赔礼道歉,但又怕自己看到他会生气,所以放下东西就走了。 二便是老是躲在暗处偷看自己的那个小姑娘,脸皮薄,送了东西不敢见自己就跑了。 前者可能性不大,因为就算真是那小子想赔礼道歉,送什么东西也不可能送几颗古古怪怪的种子。 那便只剩下一个人选,必定是那个小姑娘无疑了。 “不知道到底能长出什么花儿来?” 谢怜眉眼带笑。 不管怎样,能被人喜欢都是一件很让人心情愉悦的好事。 暂且将这事放在一边,谢怜在老桃树下铺开文房四宝。准备动手写一幅字帖。 字帖是准备送给那个时不时过来拜访她,对她格外尊崇书画爱好者欢姓客人的。 此人上次特地带来一些点心水果,自己和阿奴甚至连一向傲娇无比只喝晨露的小红鸟都颇为喜欢。 看得出那些糕点水果应该都价值不菲,谢怜投桃报李,自然也要适当回报他一点东西。 这个人对谢怜的书画推崇至极,但又自觉买不起,只能时常过来拜访过过眼瘾,实在有点可怜。 所以谢怜想着便干脆送他一幅字画,问题就是送什么好。 谢怜回忆思索道:“看那人的衣着打扮还有气质,都颇为富贵,在世俗应该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 不如就送他这两句好了..” 谢怜下定决心,然后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招财进宝,广纳福缘”八个大字。 “俗是俗了点,但是送给世俗商贾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挂在厅堂里,也有面子,长脸” 谢怜自己欣赏了一遍,略感满意。 现在就等着那欢姓客人下次上门时送他了。 谢怜只顾着欣赏自己的字作,丝毫没有发现,头顶老桃树梧桐枝上,某只彩羽小红鸟正紧紧盯着她刚刚埋下种子的位置,目不转睛。 眼眸中流露出的意思很是奇怪。 漠然、不悦、警惕.似乎还有一丝丝凡间女子吃醋般的意味。 赤霄圣地。 赤霄圣主盘膝端坐在静室中,双手分别持握着一颗上古仙玉,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墙上正挂着的一幅字帖。 字帖中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出各种道韵法理,与赤霄圣主周身所散发出的道韵产生微微的共鸣。 后者手中上古仙玉的光泽不断暗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赤霄圣主手中的两块上古仙玉彻底化作齑粉。 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道韵共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神色略有疲惫,眼眸却是极亮。 “不愧是谢前辈亲手所书之字帖,其中蕴含的大道至理之艰深晦涩,我只能领悟到其中一点点的皮毛..” “可就是这点皮毛,也能助我时时陷入这种半顿悟的状态,吸收仙灵之气的速度较之前强了十倍不止。 估计完全转化为半人仙之躯,达到渡劫境巅峰,所需耗费的时间要缩短不知道多少..” “甚至..” 赤霄圣主眼神中闪过一丝丝隐隐的激动和欣喜,自言自语道:“我感觉随着我对这幅字帖的领悟加深,连道基都渐渐变得夯实起来” 渡劫境了还能夯实道基? 若不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打死赤霄圣主他都不会相信。 这种夺天地造化之机的手段,简直是匪夷所思。 现在赤霄圣主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被道义和责任所驱使,主动站出来和梵音圣主两人共同对抗真魔宗魔头。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有幸得到谢前辈这幅字帖赏赐,得到这无上的造化和机缘。 “所以说,世间之事,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此言大善” 赤霄圣主感慨一番,然后看着眼前的字帖既不舍又坚决。 “此等至宝若只留在我一人手中,可谓是暴殄天物了。还是送往上宗,用以壮大上宗最为合适。 反正距我渡劫飞升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迟早还有机会再得以目睹参悟。” 赤霄圣主早就做好了决定,当下收好墙上的字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小的赤红色玉剑,将其催动。 不多时,静室内便有一道磅礴的神念从上界降临。 赤霄圣主急忙恭声行礼,说道:“下宗弟子许赤枫拜见上仙。” 一个威严且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何事?” 赤霄圣主忙不迭将有关谢怜的种种事迹都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谢怜手中拥有两件玄天仙宝之事,话语中丝毫不吝无比的推崇和尊敬之意。 滔滔不绝的一番话说完,赤霄圣主满怀期待地等着上仙的回应。 想必上仙也一定是被谢前辈来头之大给深深震撼住了,此时正在消化呢。 赤霄圣主心中暗暗想着,却听到那个声音平淡地响起:“你将那字帖送上来给我看看。” “是。” 赤霄圣主忙不迭拿出收好的字帖,虚空中破开一道口子,然后将字帖送进去。 待做完这一切,那个声音淡淡开口道:“赤枫,你心性纯正耿直我是知晓的。但我辈修道之人,太过耿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还是多些心眼,多些明慧..” 赤霄圣主一下子愣住,不明所意。 那声音却似乎不想再跟他多聊,只是轻叹一声,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悟吧。” 说完,便消失而去,只留一脸迷惑的赤霄圣主呆呆站在静室当中。 与此同时,仙界赤霄宗。 一名双眉赤红,如剑般斜飞入鬓,看着颇为威严且自负的老头站在房间内。 他看着手中刚刚从下界传来的,平平无奇,连一丝一毫的古老气息和道韵都不具备的字帖,微微摇头,冷笑道:“玄天仙宝,还是两件,呵呵.当真是不知者无畏,什么样的大话都说得出口,怕是根本不知道一件玄天仙宝在上界所代表的意义如何。 若是说些别的也就算了,太古遗音琴分明就在雷音仙君手中,这是仙界众人皆知的事情。 扯这种一戳就破的谎,真是让人发笑。 这赤枫也是,几万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长进,品性虽然不错,却总是做些蠢事哼..” 老头说着,正准备打开手中的字帖随意瞧上几眼。 可就在他准备打开之时,忽然神色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传讯玉简快速浏览。 然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再也顾不上看什么凡间字帖,直接将其往储物手镯中一丢,便朝房外匆匆走去。.—— 中州,一处宗门外。 两道人影站立虚空,冷冷俯瞰身下宗门。 忽然其中的红发青年邪邪一笑,身化一片魔气黑影向下方扑去。 一时间,这方宗门顶上仿佛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引得不少人惊奇地抬头察看~。 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一团巨大的黑风席卷而来-。 如龙卷般肆虐,所过之处,这些普通凡间修士连发出惨叫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掠夺走满身精血化作一具具干尸躺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剧变引起宗门内顶层人物的注意,很快便有一个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 “何人进犯我天岚宗!” 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半空,是一个满面怒容的中年男子,身上散发出丝丝属于渡劫境才拥有的气息。 红发青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一挥手便是一道魔风朝其卷去。 后者脸色顿时大变,二话不说立刻钻回宗门内。 而红发青年却一点也不在意其逃跑,反而开始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收割起来,似乎是故意给对方留出反应或是求救的时间。 没过多久,便见之前逃走的那名渡劫境修士重新出现在场中,双目喷火地死死盯着红发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大胆邪魔,敢进犯我天岚宗,今日必定要你有来无回!” 说完,仰头便是高呼一声:“恭请上仙出手!” 话音才落,天空中便风云突变,虚空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道道紫雷迸溅,一股强大而可怕的威势渐渐降临下来。 仙人下凡! 洞虚修士望着虚空裂口的方向脸上露出激动且狂热之色。 他们天岚宗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二三流小宗门,而是传承超过万年的大宗门,早有先辈飞升上界。 上头有人! 这两个邪魔竟然胆大包天来撩他们天岚宗的虎须,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虚空裂口中一道身影渐渐显露出,威严的声音从天上滚滚传下。 “何方宵小,敢在天岚宗放肆!” 面对这恐怖的仙人之威,红发青年却一点也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笑嘻嘻地转过头去,冲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林平安招呼道:“喂,鱼儿都上钩了,你还不赶紧动手?” 林平安面无表情,眼中却腾起丝丝的邪气和戾气。 大袖一挥,身后便是浓稠如浆的黑水澎湃而起,直直朝那仙人席卷而去。 “哗——” 谢怜一瓢水泼在刚刚松完土的地面上。 阿奴拎着个小木桶站在谢怜旁边,谢怜一瓢一瓢水泼洒下去,总算全部照料完了。 自从将种子种下去之后,她便日日细心照料,心里就期盼着其能早日发芽开花。 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下,谢怜正准备收工。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底下身去,将几个埋种子的位置都扒开看了一下。 “呀!” 谢怜直接叫出声,满脸惊愕。 “谁给我刨出来吃了一颗?!” 种下去的四颗种子,俨然只剩下了三颗。 谢怜第一反应看向阿奴。 阿奴赶忙摇头,晃着小长辫努力辩解道:“阿奴没有。” 那就不是阿奴了,阿奴不会对自己撒谎。 再看看躺在角落懒洋洋打盹的某只小狐狸,貌似也不像。 这家伙只对烧鸡感兴趣,那种子壳又硬里面的仁又不好吃,肯定不是它干的。 那么 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了。 谢怜转过身,仰起头瞪着落在老桃树上的傲娇小红鸟。 小红鸟却鸟都不鸟她,直接用鼻孔看她,骄傲的姿态简直像只凤凰。 越是这样,谢怜越是怀疑,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让我抓到” 小红鸟直接转过身去,留给谢怜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谢怜气得不行。 这土里埋的,说小了那是几颗种子。 说大了那搞不好就是谢前辈日后爱情的凭证啊。 之前当瓜子磕掉一颗就已经让她颇为心疼和后悔了,现在又少一颗,万一剩下的都不能发芽怎么办? 谢前辈的爱情还没萌芽就要被扼杀在土里啦! 谢怜只能一脸严肃地看着阿奴,郑重其事地嘱咐道:“阿奴,你帮我好好盯着这只臭屁鸟,可别让它再偷吃我的种子了。 好好干,干好了以后每天的灵石给你多加两块。” 阿奴用力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道:“阿奴知道啦,阿奴一定会好好盯着的。” “真乖,可算没白疼你。” 谢怜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奴的小脑袋,然后瞪了一眼树上的小红鸟,拎着锄头和水瓢郁闷地进屋去了。 ············ 阿奴目送着谢怜的背影消失在小院,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树上的小红鸟,小声说道:“红姐姐,我们还刨吗?” 树上落下一个清冷娇脆的声音,冷冰冰的。 “刨!怎么不刨。有我在,这个小贱人别想再有机会出现在她身边。” “哦。” 阿奴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呼——” 红发青年狼吞虎咽地吞食着大团大团的仙人血气,自身的气息如坐火箭一般节节攀升。 一边大吃,一边转头对林平安说道:“下次我们钓个再大点的下来。这地仙吃着还是不够爽利” 林平安面无表情,也在默默吞噬恢复修为。 一旁的虚空中,天岚宗的渡劫老祖面如土色,浑身抖若筛糠,看着两个就着自家上仙老祖大快朵颐的邪魔,感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仙..仙人啊,就这样被人当烧鸡一样撕吧撕吧给分食了?! 天岚老祖心中惊骇欲绝,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下来,道心无限处在崩溃的边缘。 “你你们” 天岚老祖牙关打颤,正想说点什么,却一下子吸引得红发青年转过头来。 “差点忘了还有一道餐后甜点!” 红发青年狞然一笑,猛地出手。 他的手臂陡然伸长,皮肤表面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碎鳞片,宛如魔爪。 天岚老祖眼珠子几乎迸出眼眶,惊声欲呼:“你是魔” 话还没说完,便被红发青年一爪抓死,生生捏成一团血泥囫囵吞下。 “不错不错..” 酒足饭饱的红发青年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已经差不多恢复地仙实力,只要再来几个,距离巅峰也不远了。” 林平安的脸色却不似他这么轻松。 不知为何,他现在脑海中时不时都会浮现出当初在小院中所见的那道超凡脱俗、高高在上的持剑身影。 总觉得在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冰冷的眼眸在冷冷地监视着自己。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放我和上极出来,现在又不做任何的指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平安心事重重,连食欲都差了几分。 —— 中州,某个大殿之内。 偌大的殿堂内影影绰绰,尽是些宽袍大袖,形容高古之辈。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洞虚,甚至渡劫境才能拥有的气息。 这一个大殿内所立之人不下三十,竟全都是洞虚渡劫境修士,几乎包揽了中州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所有强大人物,若是有修士看到,必定会大吃一惊。 不过此时这些修士脸上的表情都并不好看,更无一人开口说话,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压抑沉郁的气氛当中。 终于,大殿上首一名修为隐隐触碰到人间极致的白发道人缓缓开口:“不必等了,我刚得到消息,银光宗、丹鼎门的几位掌教道友,都已经不在了”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多修士身子都不由微微一震,有甚者脸上更是露出隐隐的惊悚和恐惧之色。 传承万年的大宗大派,上界有人,可还是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地抹去道统。 如何不让他们惊恐,心中生出莫大的兔死狐悲之情。 白发老道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道:“此次魔劫来势汹汹,不仅屠人满门,灭人道统,更是让诸多宗门的上仙都牵连进去。 当是不世出的上古老魔,可惊可怖啊。” 一名洞虚修士忽然开口道:“问心老祖,我们可否一同联系上界,请各自宗门上仙同时出手,这样必能一举击杀这两魔头。” 听到这话,不少修士眼眸中都亮起光芒。 “九元真人的办法不错,我觉得可行。” 但很快便有修士苦涩开口,摇头道:“没用的,我早就联系过我宗上仙。上仙却告知于我,此次祸乱中州的两个魔头来头甚大,十万年前在上界就曾掀起过一番腥风血雨。 一般仙人也惹不起他们,只能让我们自求多福。” 此修士开口,立刻就有几人跟着附和:“我宗上仙也是如此意思。” “我宗也是,甚至已经无法联系上宗了。” 此言一出,不少修士顿时愕然。 这两个邪魔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如此多的上宗都不敢招惹,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不惜忍痛放弃在人间的道统传承。 不少修士纷纷看向殿首的白发老道,白发老道眼神复杂,缓缓开口道:“我天道宗也是如此。” 顿时,众多大能修士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一时之间人人尽数露出绝望惶恐之色。 “不过各位道友也不必太过悲观。” 白发老道开口安慰道:“我宗上仙已经说了,他们虽然不敢出手对付这两魔头,但已经去派人联系有能力且敢招惹这两魔头的大能。 等那位大能出手,此番魔劫必定立消。” 众修士一下子又有了希望,有人忍不住询问:“问心老祖,那大能何时才会出手?” 白发老道摇头道:“就是这点才最关键。仙凡隔绝,根本不知道那大能究竟会何时才会出手降魔。 而期间这段时间,必须就得我们自己捱过去了。” 大殿内修士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面色凝重之极。 “所以我此次召集诸位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集合大家的力量,不求对抗邪魔,只希望能将各自宗门的菁华和道统传承保住。 只要菁华弟子和道统传承还在,魔劫一过,你我宗门便又有崛起之机。 而你我即便身死,也算是无憾了。” 大殿内修士神色复杂,眼眸黯淡,心情几乎低落到了极点。 但不得不说,白发老道提出的建议确实是目前唯一算是可行的办法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得宗门传承和资源才一路走到现在,如今要为宗门慷慨赴死,虽说无可厚非,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壮。 就在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沉默的安静,气氛几乎低落至冰点之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我倒是有一法,或许可破眼前此劫。”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多修士顿时齐刷刷看向开口说话之人。 只见此人着一身紫袍,面色平静,眼眸深邃,身上有种常人所不及的灵慧之光。 “无生掌门!” “是无生道宫的无生掌门?!” “无生道宫以棋入道,最擅谋划,智慧通玄。无生掌门定是想到两全之法了哈哈” “无生道友,快快说来听听。” 一时之间,所有修士的目光都汇聚在无生掌门身上,一个个眼中饱含期待,仿佛如溺水之人得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连白发老道也是眼前一亮,忙开口道:“无生道友,你且说来。” 无生掌门平静开口道:“我无生道宫的祖师,如今便在下界,若是能求得他出手,此次魔劫,挥手可破。” 众多修士一听,大惊道:“无生大帝如今在人间?!” 但很快又有提出质疑,“无生道友,我们皆知你无生道宫的无生大帝才情绝艳,但他飞升也不过区区万年,纵然他资质悟性再如何高绝,又如何能对付的了那两名邪魔? 你怕是不知,可是有天仙境的上仙都折在那两名邪魔手上啊。” “说的对,而且你无生道宫根基浅薄,我等诸多上宗都不敢招惹那两个来头甚大的邪魔,无生大帝又如何招惹的起?” “此言有理” 面对众多修士的质疑,无生掌门却摇摇头,开口道:“各位怕是误会了,我所说的无生道宫祖师,并不是指无生大帝。” “什么?!” 众修士大吃一惊。 “不是无生大帝又是何人?” 无生道宫算是新近崛起的大宗门,有关无生大帝的传说现如今还在中州大地上流传,所有人都对无生道宫知根知底。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一个新的祖师?! 无生掌门开口道:“我所说的祖师,乃是我们无生大帝之师,我们无生道宫真正的老祖” 众多修士一愣。 “据说无生大帝不是在梦中受一无上仙宝点化,才由此入道的吗,怎会又多出一个老师来..呃?!难不成” 有修士忽然惊骇开口:“难不成你说的那位老祖,便是当初点化无生大帝入道的那件无上仙宝的主人?” 无生掌门点了点头。 “嘶嘶——” 顿时,场中众多修士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动容。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他们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法消化。 “若真是那一位存在,还真有可能阻止此次魔劫呢?” 有修士眼眸众光芒流转,喃喃说道。 其余修士也反应过来。 是啊,无生大帝本身就不凡了,而无生大帝之师,来头应当更大才是,说不准真能帮他们度过此次魔劫! 一时之间,众修士脸上又露出希冀和欣喜之色。 不过无生掌门却接着道:“只是,我家老祖性情淡泊,不喜插手人间之事,连无生祖师也揣摩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 他会不会出手,谁也说不好。” 修士们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眼下顿时又是一阵低落。 白发老道见此忍不住开口:“无生道友,那你可否好好求求那一位大人。或者,让我等一起去求也可以啊..” “对啊!这等大人物在人间,我等本该前往拜访!” “此言极是,一起上门去求,那位大人或许会答应。” 修士们纷纷开口附和。 无生掌门却摇头道:“你们不了解那位大人。他之道远超无生祖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早有谋划,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他不愿,即便整个中州的修士都跪在他面前给他磕1.6头,也妄想让他抬眼瞧我们一眼。” 众多修士顿时愕然,有人长叹道:“那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顿时又迷茫了。 这时无生掌门再次开口道:“诸位也不必担心,此次魔劫闹的动静颇大,我不信那位大人不会不知晓。或许,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谋划之中也说不定” “而且我家无生大帝无生祖师说了” “此次魔劫他必定下界。若是那一位不出手,无生祖师便与我无生道宫共进生死。 若是那一位出手.” 无生掌门看着场中所有修士,目光平静,一字一句开口道:“..他便,甘愿做那一位大人手中棋子,受其驱使。” 话音落下,满场修士一片愕然。 —— 刚刚经历过的一场屠杀,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阴怨之气,宛如一片鬼蜮。 但偏偏天空中还纷纷扬扬的下着七色花瓣般的光雨。 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和氛围混杂在一起,显出一片莫名古怪诡谲之景。 红发青年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半空中,用一块不知道从哪拣来的碎骨剔着牙,看着头顶不断飘落的光雨,笑嘻嘻地说道:“这等仙殇之雨,还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呢。一想到离了下界便就要看不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红发青年身上所散发出的魔气汹涌而澎湃,超出他刚刚脱困时不知道多少倍,显然这段时间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林平安也同样如此,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愈发邪恶和阴冷。 只不过,此时他的双眉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说我们,闹得是不是稍微有点大了?都已经牵扯到上界” 红发青年丢开手中剔牙碎骨,毫不在意地说道:“大吗?我怎么没不觉得。当初我们在仙界闹的比现在要大不知道多少这才杀了几个小仙而已” 林平安低低说道:“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你别忘了,那人很有可能一直在背后盯着我们,我们再继续闹下去,会不会惹得他不悦,对我们出手” “你怕了?” 红发青年冷笑起来。 “林平安,看样子十万年时间封印下来,你的性子也被吕青冥的剑气给抹平了。 我真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你我如今都已经恢复仙王级实力,凭你我之手段,不说可敌仙君,至少逃跑还是能做到的吧。 当年若不是遇到的是吕青冥那个疯子,死缠烂打一直追我们到下界,你我也不用被生生困住十万年!” 红发青年一提起来就气得咬牙切齿,“那个混蛋,虽为仙王,但一身剑道修为却堪比仙君,实在是变态..” “而且,我也不瞒你” 红发青年邪笑了一下,身上忽然涌出大团大团精纯的魔气,整个人摇身一变,长出三颗头颅和六只手臂来。 林平安大吃一惊,惊呼道:“三首六臂!你的魔族血脉突破至魔神之境了?!” 红发青年哈哈大笑,得意道:“你真当我这十万年是白过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吕青冥的特殊照顾呢,十万年无数个日日夜夜被万千剑气剐割,终于助我突破至魔神境。 如今我魔躯放开,即便是真正仙君级人物也敢斗上一斗,否则你当我为何要急着上界去找吕青冥的麻烦,去再给他封印个十万年吗?” 林平安看着狰狞可怖魔焰滔天的红发青年,眼中震撼难以掩饰。 他和红发青年身份血脉特殊,走的都是两道兼修的路子。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仙魔混血,主修的还是魔界的真魔之道。 魔界等级实力划分比较模糊,只分真魔、魔王与魔神三个大境界。 其中真魔和魔王境分别对应仙人的真仙和仙王境。 魔王之上便是魔神。 魔神有强有弱,强者封号魔君魔帝,甚至可比肩仙界仙帝级人物。 而即便是最弱的魔神,也只是比普通仙君级人物稍逊一筹,实力颇为强横。 没想到不知不觉,一直与自己臭味相投的伙伴上极老魔已然悄悄走到了自己前面去,如何能不叫林平安感到震惊和嫉妒。 红发青年嘿嘿笑着恢复原身,走过来拍拍林平安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你说的那人若是不来也就算了,她若是敢出手..哼哼” 红发青年眼中闪过一抹戾色,狞声道:“那我们便联手将她杀了,分食了她。等你也突破仙君境,到时候上了仙界,我们还需怕谁?!” 林平安慢慢点头,并没有说话。 虽然上极老魔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也亲眼见识到对方隐藏的真正实力. 但不知道为何,上极三首六臂、魔焰滔天的魔神真身并没有给林平安带来太多的安全感。 心中的不安仿佛变得更加浓重了些。 林平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那股让他窒息颤抖的可怕杀机.. 林平安忧心忡忡,心中不住翻滚着一个念头。 那人从始至终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幽荼死死盯着极远处那两道邪气魔气冲天的身影,神色微凝。 忽然,她脸色一变,向着某个方向冷喝道:“谁?给我滚出来!” 一道人影快速从虚空处显露身形,是一个颇具富贵之气的中年男人。 “是你?” 幽荼皱了皱眉,又是那个仙奸。 此人正是幻宝无疑。 幻宝随意跟幽荼见了个礼,然后望着幽荼刚刚所望之处,沉声说道:“看样子阁下也是被这两人所吸引而来的,这两人最近闹的倒是颇大。” 幽荼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接话:“你认识这两人?” 幻宝点点头,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其中一人应该是纯阳仙君之子,林平安。乃纯阳仙君和一上古邪兽所生。 另一人的来历倒是不甚清楚,不过看他仙魔混血,应该便是当年与林平安一起在仙界兴风作浪的上极魔头。 这两人虽然血脉驳杂,为仙魔所厌,但来头都是极大,后台颇硬。” 幽荼一听神色微震。 怪不得她刚刚看到那名红发青年竟然突然显化魔神真身,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原来竟然是仙魔混血。 幻宝皱眉道:“这两人在十万年前便突然消声觅迹,原以为是作恶太多被人暗中除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在下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幽荼想了想,开口道:“是否可能与帝君的谋划有关?” 幻宝呵呵一笑,“阁下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到底是不是就只有帝君才知道了。” 幽荼瞥他一眼,冷哼道:“净说些屁话。” “你” 幻宝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魔奸啊,自己不嫌弃她的身份,想着大家都是为帝君效力的,便出来跟她分享一下信息。 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算了! 幻宝气呼呼地一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去。 他左右还不如回去侍奉帝君。 幽荼也懒得理会幻宝,盯着远处那两道身影,低低自语道:“能以并不纯正的魔族血统修炼出魔神真身,此人身上的血脉之力必定极为尊贵且强大 到底是哪位魔神竟然会和仙界之人暗通款曲,做出如此仙魔共厌之事呢?” 幽荼心里的八卦之火不由悄悄燃烧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梦中杀人 谢怜用锄头小心翼翼地刨开土一看,顿时长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种子没有继续变少。 还是原来的三颗。 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某只傲娇的小东西正定定盯着自己看。 见自己望过来,立刻不屑地转过头去。 “呵呵..” 谢怜冷笑两声,也懒得理她,收回目光。 谢怜挖出一颗种子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表情并不是太好。 这种子在土里埋了好多天了,她每天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却一点要发芽的迹象都没有,还是和种下去的时候一样。 “难不成不是用来种,真是送给我吃的?” 谢怜犯了嘀咕,强忍住再嗑一颗的冲动,摇摇头将其重新埋进土里。 且不再看它,若是能发芽最好,若不能发芽..就算了吧。 谢怜意态阑珊地站起来,这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敲门声,一个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姐,您在家吗?” 谢怜一听声音,眼前顿时一亮,忙唤其进门 不多时,一个满身富贵气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谢怜面前。 一如往常的恭敬礼貌,赫然是那个时常前来拜访的欢姓世俗客。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东西要给你..” 谢怜笑着说道,随后便进屋去拿她早就准备好的字帖。 幻宝本只是日常过来给帝君请安,顺带看看能不能从帝君这探到点口风,了解一下那两个仙魔二代到底和帝君的谋划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需要用到自己的地方。 却不曾想刚进来帝君大人就说有东西要给他,顿时受宠若惊。 谢怜将字帖递给幻宝,幻宝满怀激动地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心脏便是跟着狠狠一阵狂跳。 “招财进宝,广纳福缘。”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仿佛穷极天地富贵之气,金紫之运。 幻宝仿佛看到诸多七宝妙树、玲珑宝塔、紫玉葫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无可想的富华之象在自己眼前划过。 体内的宝光仙气更是如沸水一般剧烈波动起来,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脑海中更是神而明之般快速掠过几个隐隐约约的画面,心中有无比强烈的直觉告知他,若是循之找过去,必然是一场场奇遇和机缘。 幻宝看着手中字帖,心神震动。 这哪里是普普通通的一幅字帖,分明就是一件可增添灵宝宗修士福缘宝运的无上至宝啊。 帝君这是 在传授他外物证道的无上法门吗?! “嘶—.‖—” 幻宝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喜,深深向谢怜行礼。 “多谢帝小姐赏赐。” 谢怜哑然失笑,摆手道:“谈何赏赐,只是谢你上次带来的那些糕点水果而已。一件小礼物罢了” 幻宝心中喜悦无法言说。 果然,投帝君所好这个想法是没错的,君颜大悦,随手赐下的奖赏,超出他所付出的那点仙食何止千万倍! 谢怜看着幻宝一副强忍激动、喜不自禁的模样,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书画一道,除了自身本事需要过硬之外,写什么字画什么画给什么人也是一门学问。 想她一直以来陆陆续续也或送或卖也出手不少字画,无一不是都送到人家心坎里去的。 哪一个不是这般欣喜若狂、爱不释手的模样? 说白了,这就是智慧。 做人的智慧。 否则谢前辈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么多修士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谢前辈”呢。 正想再说几句,忽然神色一动,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颇为欣喜地对幻宝说道:“你今天来的可真是巧,这下要有口福了。” 幻宝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谢怜却已经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了锄头,满脸期待地走到老桃树下,一锄落地。 “埋了这么久的酒,可算是酿好了.” “此番你不必回来,继续留在那一位身边即可,这是你江奕的天大造化和机缘,不可轻弃” “你也莫跟那位提我无生道宫的半个字,那一位心中自有打算。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你当清楚。 看不透,就莫要开口。更别说你我根本不是观棋之人,只是那位棋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 “若是那一位出手,那是最好。若是不出手 你心中也千万千万不能生出半点怨怼之情,恭谨之心千万千万不要少了半分。 我无生道宫的道统是那一位传下的,即便做了那一位的弃子,也是心甘情愿,虽死无悔。” “至少,无生道宫还有你江奕在不是吗?” “还有,这些话不是我的意思,是祖师他亲口说的。” “去吧江奕,你是我无生道宫自无生祖师之后最为聪颖灵慧之人,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唉.” 江奕失魂落魄地走在长街之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掌门与他交代的种种,心神恍惚。 钟神秀跟在江奕身边,双眉紧皱,屡次想要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但每每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熟悉的小店门口。 站住不动。 江奕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简,呆呆地看了片刻,然后冲钟神秀惨然一笑,道:“神秀,那两邪魔现已经在我无生道宫之外了。” 钟神秀眉头一挑,身上不由自主地涌出丝丝剑意,但又被他生生压下去。 钟神秀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看着江奕说道:“你想现在调头回去,还是进去。我都陪你。” 江奕脸上露出深深的茫然之色。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木门,又回头看看身后走过的长街。 回头,便是与无生道宫同进退,共存亡,他对得起宗门数百年来的悉心栽培,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进去了,便要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即便万万里之外的宗门悄然覆灭,所有师兄弟掌门祖师尽皆战死,天地间独留他一人。 他也需露出笑颜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背负一切苟活下去。 这个选择,对于江奕来说.. 难! 实在是太难了。 与此同时,中州无生道宫。 苍生为子的大殿之内,无生掌门站立下首,恭恭敬敬地对端坐在主座上的一名青衫人影开口道:“弟子已经安排一部分菁英离开,带着我宗道统传承 那两邪魔刚刚灭了一宗,已然朝我宗方向而来” 无生掌门轻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一切准备就绪,魔已入局,还请祖师持棋落子!” 说完,深深行礼。 大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和安静之中。 许久,主座上的青衫人影缓缓站起来,点头说道:“好。”.—— 无生道宫之外,所有无生道宫弟子尽皆站于广场之中,每个人身边都设有一个棋台,棋盘。 每一人都抬头仰望高空,面色凝重,神色却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终于,天际一片如墨魔云快速横移过来。 魔云中可见两道身影,一道邪气纵横,一道魔焰滔天。 两人还未逼近,周身所散发出的恐怖气势已然让天地色变,恐怖无比。 无生道宫众多弟子皆神色一紧,有修为低者面色惨白,双腿颤抖着,几乎要在这恐怖威势下跪倒下来。 但旁边却有一只手伸来,将其稳稳扶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声安稳:“莫怕。” 后者面色一红,低声回一句:“多谢师兄。” 再抬头,脸色依旧苍白,眼中还是残有恐惧,但是 他已经能站稳了! 魔云很快横移至无生道宫上方,遮蔽了天光,阴霾和黑暗笼罩整个无生道宫。 黑云中,林平安和上极老魔居高临下,后者目光奇异,看着底下无数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的蝼蚁般的凡间修士,轻声道:“有趣,真当有趣” 紧接着,他忽然狞笑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气势狠狠往底下倾轧下去。 一时间,虚空中的可怕魔威瞬间暴涨十倍不止,几乎凝成实质417,轰隆隆碾压下来。 底下无数无生道宫弟子眼睛睁大,正绝望无措之际,忽然一道无形之力充斥天地之间。 虽然较之魔威逊色了许多,却以一种无比巧妙的方式,将红发青年的威压勉强抵挡消泯于无形之中。 下一刻,一袭青衫出现在虚空之中,身后跟着无生掌门,与两大魔头相对立。 这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 相貌谈不上英俊,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清亮,其中似乎蕴藏着天地万物、日月星辰之变。 所有人只要看到他那双眸子,便会不由自主忽略他的长相。 “祖师!” “是无生祖师!祖师下凡了!” 底下的无生弟子纷纷叫起来,一个个神色激动,恭敬行礼叩拜。 这青衫青年一出现,他们仿佛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身体内涌出了无穷的力量,不再畏惧,充满了斗志。 黑云中的红发青年和林平安两人也目露奇光,轻咦道:“没想到你还真敢下界。区区一刚入天仙境不久的小仙,明知必死却还有勇气出现 单凭这一点,你就胜过天上那些缩头乌龟不知道多少。” 青衫青年并不回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远处,虚空中影影绰绰,可见众多洞虚渡劫境修士掌门的身影。 “没想到无生大帝竟然真的下凡了?!” 天道宗白发老道眼神复杂地说道:“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无生大帝真不愧是我人间这万年以来最为出色的天骄修士。 单轮这心境,就足以让人望尘莫及。” “可惜.” 一名修士话未说完,便重重摇了摇头。 其余修士也纷纷叹气。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夸赞了几句,又接着道:“我上极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硬骨头。希望我等会儿将其一点点敲碎之时,你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他冷笑一声,掀起万丈黑云,以无比霸道的姿态向青衫青年和整个无生道宫席卷而去。 魔云来势之凶猛,让无数人齐齐色变。 青衫青年却面不改色,伸手在虚空中一点。 一点白光绽放,然后迅速扩大,化作一方仙气氤氲的棋盘飞上高空。 仙器棋盘中放射出无数道白光,与天地之间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般将整个无生道宫护持进去,也将魔云抵挡在外。 红发青年大笑:“区区天仙,以一件下品仙宝就想挡住我,你未免也太天真。” 说完,魔云压下,白色光罩摇摇欲坠。 青衫青年却不以为意,而是继续伸手轻点。 一点又一点白光飞出,每一点白光都化作一方棋盘。 一个.. 两个 三个 青衫青年足足丢出八个棋盘,每个棋盘都是仙器级法宝,分别悬于虚空八个方位。 以之前那见仙宝级棋盘为中心,形成一个莫名的阵势,放射出无数道白光,纵横交错 如同一个天大的牢笼。 这一次,不仅仅是护住无生道宫,更是将黑云,还有黑云中的林平安和红发青年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可笑..” 红发青年冷笑,魔云移动,一道道白光如脆弱的丝线般轻易破碎。 “靠这些垃圾仙器就想困住我?可笑之极!” 但红发青年的脸色很快变了。 他赫然发现,虽然魔云能轻易碾断那些白光,但源源不断更多的白光却随时涌现出来,且不断在悄悄分割削减着魔云的能量,一点一点蚕食。 “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 红发青年忍不住怒吼,发觉无论他如何努力,那无数白光都斩不尽杀不觉,而且滑溜至极. 时时在变动,时时在幻灭,玄奥无比。 “该死该死!” 红发青年暴跳如雷,犹如困兽一般驾驭魔云在白光牢笼中横冲直撞。 就连林平安的眉头都皱起了。 而青衫青年则盘膝坐于虚空之中,风轻云淡地时不时用手指在虚空轻点。 白光也随之发生变化。 那姿态,就好像. 在与虚无之人博弈下棋一般。 与此同时,无生掌门也清喝一声,高声道:“所有无生道宫弟子,与我共助祖师一臂之力。” 千万弟子齐声应和,“是。” 紧接着,所有无生弟子在身边早就摆好的棋盘边坐下。 这一刻他们的神念精魂似乎与天空中的青衫青年完全连通在一起。 每个人棋盘中都相应显化出棋局,各自落子。 而有千万门徒弟子相助,青衫青年的眼眸也越发明亮,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相应的虚空白光生演变幻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天大的白光囚牢,一点一点变得稳固起来。 这一幕,实在震撼! 远处,无数围观的掌门修士脸上全都露出极度动容之色。 “这” 有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荡,喃喃开口道:“无生大帝这是,以九大仙器(宝)为棋盘,以天地灵气为棋子,集万千无生道宫弟子之力 在下一盘,欲困杀邪魔的惊天大局啊!” “嘶嘶——” 所有修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发老道心悦诚服,由衷感叹:“此等风采,无生大帝真当为我人间界的不世人杰!” “善也..”.—— 老桃树下,小小的方桌摆开。 桌上放着几碟简单小菜,两副碗筷,还有两个小小的酒杯。 谢怜手捧一个酒坛,破开上面的泥封,一股淡淡的酒香立刻弥漫而出。 “时间正好,多埋一盏茶或是少埋一盏茶的时间,这酒就要变味了..” 谢怜随手给两个酒杯都倒满酒,笑着对幻宝说道:“你今日却是有福,正好赶上我这几坛酒开封..” 幻宝端坐在竹椅上,衣袍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脸庞涨得通红,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是是啊,我可是有福” 幻宝看着面前的小小酒杯,仙心狂颤,在底下偷偷用手拧自己的大腿,以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帝君亲自所酿之酒,帝君亲手~所斟之酒. 幻宝觉得,怕是做梦,-自己也不敢这么做。 “若不是帝君如今隐居在此修身养性,几乎彻底将自己当成了凡人一般,否则我幻宝便是千世万世万万世,都修不来的天-大福分.” 幻宝满心感慨地想着。 谢怜笑着招呼道:“喝吧,莫嫌下酒菜粗淡就行。” 幻宝连道不敢,正满怀激动和期待要好好尝尝这帝君亲酿亲斟之酒,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唤门声。 “前辈..” “进来。” 谢怜回了一句。 不多时,两个挺拔俊朗的青年走到院中。 见到两人,谢怜立刻笑道:“你们是属于狗鼻子的吗?这都能赶上?快来快来,坐下与我一起喝酒。” 说着,便让阿奴进去再拿酒杯碗筷。 “多谢前辈。” 钟神秀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头拽拽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江奕,小心翼翼在方桌边上坐下来。 酒杯碗筷很快拿来,新酒倒上。 谢怜招呼道:“莫要客气,自己动手便是。不过你们要当心了,这酒可是烈的很,我每次喝上几杯,都要醉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幻宝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惊。 连帝君喝了都要醉上三天三夜之酒,他要是喝上一口岂不是要直接醉死过去?!、 不敢喝不敢喝。 谢怜拿起酒杯,正要好好尝尝这新酿之酒,忽然发觉江奕的状态有些不对。 从进门到现在,江奕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心情似乎非常的沉闷和沮丧。 当下忍不住开口询问:“江奕,你怎么了?” 江奕木然,似乎没有听到。 钟神秀连忙捅捅他的胳膊,轻声道:“前辈问你话呢。” “啊?” 江奕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茫然无措和浓浓哀悯之色。 两颊还隐隐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一般。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江奕这样一个修士大男人陷入如此境地,而且还流泪。 谢怜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关切询问:“江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劳烦前辈关心了” 江奕灰暗的俊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我只是只是” 他迟疑了一会儿,好久才将最后几个字吐出来。 “我只是想回家了。” 想回家? 谢怜:???。 想回家你就回啊,回家不就一会儿的功夫? 就这事至于哭? “想回家你便回啊。” 谢怜说道。 听到谢怜的话,江奕一愣,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急切道:“前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去?” 谢怜眨眨眼,转头看向钟神秀。 钟神秀瞅了江奕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江奕想回去,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家里人不许他回去。” 江奕苦涩地垂下头去。 谢怜则眉头皱起,思索起来。 想回去却又不让他回去,能让江奕这样一个大男人流泪哭泣,必然不是表面上所说的那样轻松。 看着江奕和钟神秀两人,谢怜心中不由轻轻感叹,心中复杂的情绪也一波波翻涌上来。 “平生不负青云路,坐看云起笑沧海” 谢怜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怅然念出这两句诗,看着江奕复杂难明地说道:“江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奕茫然抬头,眼神迷惘,似乎有些没理解。 谢怜却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声。 既然有机会踏上修行之路,便好好修行,莫要辜负今生今世这一份仙缘。 待你修行有成,长生久视之时,别说研究棋艺这种凡俗小道,就算是每天坐看云展云舒,潮涨潮落,也有大把大把的光阴给你去肆意挥霍 你这个傻小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有如此好的修行条件却不好好珍惜,你可知. 还有很多人,连踏上修行路的资格都没有啊! 谢怜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 白光丝线纵横交错所编织的天地囚笼,将林平安和红发青年上极老魔连同魔云一同笼罩其中。 红发青年如困兽一般在牢笼重四处冲撞,怒吼。 但牢笼坚韧不可破,扯断百道它便生出千道,斩断千道它便生出万道。 绵绵不绝,反而庞大的魔云黑气在不断地被削弱和消减,红发青年的怒吼声越高亢,越显出他的无力和不甘。 围观修士遥遥看着那道高居天穹,虚空博弈的青衫人影,无比满心震撼,面色动容。 “无生大帝当初渡劫境就能困杀上界仙人,如今更是以天仙境修为做出囚困两名仙王级邪魔的壮举.这等才情,真当可惊可怖!” “别忘了,无生大帝飞升上界才不过数万年,就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嘶——假以时日,无生大帝未必不能成为上界的一方诸侯人物啊!” “无生道宫,迟早大兴啊!” 众多修士惊叹连连,有无生大帝这般才情惊世的大能人物在前面顶着,此番魔劫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安然度过的曙光。 另一处,幽荼也在关注着场中,望着那袭青衫,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叹之色。 “没想到人间界也曾出过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真是了不起” 不过幽荼很快便摇摇头,略带惋惜地自言自语道:“可惜,纵然你才情再高,某些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没法弥补” 幽荼可是亲眼见到,此时被困在棋盘囚笼中的那名红发青年,是修炼出魔神真身的。 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远远不是全部。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森寒之声,白光囚笼中的红发青年停下无谓的攻击。 “你是在下界第一个彻底惹怒我的.” 红发青年冷冷看着青衫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开口道:“现在,游戏结束,你可以去死了。” 说着,红发青年深吸一口气。 他周身所有的魔云如百川归海般统统被他吸入口鼻之中,天地顿时为之一清。 林平安冷笑了几声,默默退后。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红发青年,神色惊疑,不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下一刻,红发青年身上猛地升腾起一道远超之前十数倍不止的惊天魔气。 黑雾如烟从他周身四处散发出来,而他的形貌也发生巨变。 “咔嚓咔嚓——” 一条条布满黑色鳞片的粗壮手臂从他肋处背后生长出来,脖颈处又长出狰狞的魔头。 不一会儿,便化作一尊三首六臂的狰狞妖魔形象。 盘膝端坐虚空的青衫青年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手上不停,虚空中无数白光向其缠绕过去。 红发青年却只是轻蔑一笑,大步向前,白光刚刚缠绕上他的魔躯便被轻易挣断。 红发青年随意一拳打出。 “嘭——” 天空中某一阵点的仙器棋盘轰然爆开,碎成漫天残渣。 青衫青年也随之吐出一口鲜血,在他底下更是有一大批无生道宫弟子闷哼一声,吐血昏迷倒地。 红发青年手上不停。 “嘭——嘭——嘭” 他每挥出一拳,便有一块仙器棋盘被彻底轰烂,白光囚笼的威能削弱一分,青衫青年吐血一口,底下的无生弟子也随着倒下一片。 不一会儿功夫,白光大阵已然告破。 九副棋盘,只剩下最后一块仙宝级的棋盘悬于空中,棋盘上满是裂纹,摇摇欲坠。 端坐在高空的青衫青年胸口衣襟更是已完全被鲜血侵湿,脸色更是苍白若纸。 红发青年上极老魔居高临下看着青衫青年,冷笑不止。 六臂三头,惊天魔威笼盖四野。 青衫青年轻叹一声,似乎向着南边的方向似有若无地望了一眼,然后站起身,一脸平静地开口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说完,便收回哀鸣不止的最后一块仙宝棋盘,站在红发青年面前,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慷慨赴死! 底下,众多面色惨白、瘫坐在地的无生弟子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恸之色,凄然高呼:“祖师.” 无生掌门更是一脸惨然,摇摇头,默默低下头。 远处围观的修士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眼神中充满震撼和惊恐。 局势陡变,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邪魔竟然还隐藏了实力,恐怖如斯! 原本还升起希望的内心又快速坠入深谷。 连无生大帝这般才情惊世的不世人杰都无法抵挡邪魔的脚步,阻止无生道宫的覆灭。 那他们.又该如何自救?! 躲在暗处的幽荼也微微摇了摇头,神色略有惋惜,但很快又变成欣慰。 如无生大帝这般的人杰若是活着,成长起来,日后必然是帝君成就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如今死了,也好。 “你这人,死到临头了骨头还这么硬,真是.” 红发青年三个头颅都在不住摇摆,忽然猛地杀意显露,魔性高涨。 “..真是让我忍不住想将你全身的骨头都给一块块敲碎啊!” “给我死!” 红发青年六只魔臂齐齐向青衫青年抓去,整个人如同化作一片阴影,扑出的瞬间,所有人都有种天地都随之昏暗下来的错觉。 天地无光,末世降临,无穷无尽的绝望在疯狂滋生 可就在这时.. 红发青年距隔青衫青年中间的虚空,忽然悄无声息地破开一道口子。 一截黑色剑锋从中探出,隐隐约约似乎有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跟着传来。 “..拿你人头下酒!” 红发青年眼睛猛地睁大,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剑锋之影。 只见那截黑色剑锋轻轻巧巧地往前一送,三颗好大人头便被割下,咕噜咕噜滚落下来。 其中一颗还随着黑色剑锋的缩回一起掉进了那虚空裂口当中。 狂猛暴戾、魔焰滔天的六臂魔躯,保持着一个向前的动作僵住不动。 然后像石头一样直直从天空中坠下. 这一刻,天地失音。 场中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表情呆滞站在原地,整个人跟傻了一般。 “平生不负青云路,坐看云起笑沧海” 江奕神色茫然,眼神一时清明又一时迷惘,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诗,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谢怜看着江奕这副样子,失望摇摇头。 两杯酒下肚。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江奕一眼,随手拿起桌上酒坛往嘴里狠狠灌了几口。 酒意愈发浓了。 谢怜洒然一笑,面色微醺,醉眼朦胧,随手拿起手边的竹筷敲打酒杯。 伴着清脆的敲击声,轻声漫唱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谢怜酒意越浓,手中之剑就舞得越发狂放。 幻宝和江奕、钟神秀三人一脸惊骇地看着谢怜舞剑的身影。 他们感觉,随着谢前辈手中长剑的舞动,整方天地仿佛都随之翻转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快速昏暗下来,狂风大作,黑云盖顶。 紫色的雷霆闪动着,滚滚雷声似乎在怒吼着不甘。 无穷无尽的无上剑意从谢怜的身上剑上喷涌出来,搅动天象。 方圆万里,如同雷霆灭世一般。 无数修士飞上长天,惊骇莫名,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猜测纷纷。 “前辈..前辈” 江奕和钟神秀完全看傻了,被可怕的剑意和天象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幻宝也狂咽一口唾沫,看一眼桌上的酒杯,心中庆幸自己还未喝上一口。 “帝君大人这是.回忆起往昔峥嵘了吗..” 幻宝喃喃低语,“诗中和剑中透露出的不甘和忿懑,莫不是在倾述当年远古仙庭的崩落之痛?” 谢怜并不知晓这一切。 她已经醉了,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舞当中。 一边轻声漫唱,一边舞剑。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谢怜的剑舞,似公孙大娘的剑舞,潇洒不羁,华美绚烂。 但如今酒醉,这华丽的剑舞中却又增添上一分狂放之情。 天象越来越恐怖,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道道紫色雷霆如怒龙一般在黑云中翻滚。 雷光映照出江奕钟神秀和幻宝三人苍白如纸的面孔。 三人眼中,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眼前这道孤独孑立,洒然挥剑的身影。 终于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随着最后一句诗从谢怜口中轻轻吐出。 谢怜停下手中动作,身子摇摇欲坠,意态却无比的超然。 天空中的恐怖天象似乎也慢慢平息了。 谢怜酣红的娇靥上露出一抹笑容,忽然持剑而立,向着虚无的前方,清喝一声:“小小妖魔,今日便用你的人头下酒!..” 说完,一剑便向前斩去。 随着这一剑的斩出,天空也猛地炸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紫色惊雷,然后彻底平息。 而这一剑似乎因为谢怜的醉意而持握不稳,摇摇晃晃。 但随着长剑斩出,前半截剑锋却忽然没入了虚空。 只听“噗嗤”一声. 下一刻,幻宝三人眼珠子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虚空中一颗硕大的狰狞头颅滚落下来。 头颅骨碌骨碌一直滚到墙角,鲜血渗入泥土里。 可惜谢怜在斩出那一剑之时,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倚靠在老桃树上,呼呼大睡,彻底醉倒。 若是她还清醒着,必定会看出那人头所滚落之地,便是她埋下种子的地方。 老桃树上的小红鸟落下来,轻轻落在谢怜的肩膀上,展开翅膀对着她酣醉的脸庞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幻宝三人已经完全呆傻,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半晌,幻宝才喃喃低语道:“原来,帝君大人好醉梦中杀人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着相 天空中雷云尽散,树底下谢怜酣然入睡。 若不是小院角落里那颗还在不断渗血的人头,之前诸般种种,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幻宝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从巨大的震撼当中缓过神来。 他自然辨认出那颗头颅的主人,一头醒目红发,魔气森森,不是当初在中州所见的那个混血仙魔种上极又会是谁。 幻宝心中 “你……”陈圆圆闻言羞的脸直接红了,狠狠的在杨明腰上拧了一下,然后气的转过了头。 无论白灵槐如此请求,易仙翁还是拒绝了让儿子易水寒帮忙参加比赛,但是却把吴绍纯推到了前面,信誓旦旦地说,在比赛之前,他可以把吴绍纯调~教到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看完了视频,杨明好好的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十点多才起床,而这会沁儿和几个孩子已经吃过早饭了,还为他打了一些粥和油条。 在楚王熊珍的带领之下,楚国大部分的贵族和重要官员都已经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甚至他们还曾经设想,是不是应该在楚国境内也推广一份报纸,毕竟大部分的报纸内容都和越国有关,而很少有人能够提到出国的故事。 雷恩世子自然是表示理解,反正别说是他了,就算安菲尔德国王亲临,也不敢对神使表示不满。 军人练武,武人参军,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而且也是东土上级大力扶持的。 李艾本来就不是甘愿被欺负的角色,此刻被王斐点着了火,可不是那么容易会被熄灭的。 萧老太太知道周筱吃起药来比大多数人都困难得多,所以才警告中带着宠溺的说道。 那几只猫轻声的呜咽,迟疑的迈出步子,声音很轻缓,带了几分的试探,走到墨煜的身边,停在墨煜的面前,瞪着乌黑的眼睛张望着。 刘玉凤一再的推托,最后还是在萧老太太的劝说下,终是答应了下来。 “好。”没想到王墨竟然真的走了进去,王墨很好奇,他想亲身体验一下“绪乱空间”。关月月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王墨听到胖子的话欣慰的一笑,但是苦楚又涌上心头,脑海中又想到了叶诗雅的微笑,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胖子感觉到一直提在手里的哈伊扎克身体动了下。然后装死,不再动了。 许若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惨笑了几声。她摇摇晃晃地进了屋,痴痴地看着那床锦被。那里,有处醒目的嫣红。 大胡子老板没在意紫凤院?一诚难看的脸色。同时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来,更没有解释。狂,傲,嚣张,目中无人。完全当做紫凤院?一诚不存在,无关的路人甲,空气。 杨衫哼哼两声冷笑,他拉着慕紫菲的手,说:“放心吧,菲菲,跟着我,放心好了!”杨衫走在前,牵着慕紫菲往前走。 看着突然出现,夺走自己两枚血灵果的大汉,杨锋满脸煞气的大声质问道。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一早准时到这里集合。”林木在一旁说着。 杨锋仅仅挥出了一剑,就让他施展全力才将之接住,如果杨锋在挥出一剑之后,在继续挥剑,他根本无法抵挡,因此在接住了杨锋的第一剑之后,就主动认输,以免丢人现眼。 向前至少走了有千丈的距离,终于被艾伦发现了一道光斑,这道光斑就是之前寂灭留下来的记号,艾伦欣喜异常,意念一动,从身体里取出造化玉碟。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帝 钟神秀知道面前之人身份很高,能隐隐不将自己无量剑宗的白河祖师放在眼里,应当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剑仙。 若是以前,碰到这种情况钟神秀必定是欣喜若狂,答应该换门庭拜入吕青冥门下。 但是现在... 见过谢前辈的惊天剑舞之后,钟神秀心中对自己的剑道早就有了一个终极的目标。 除谢前辈之剑 它们有的像是站立行走的暴龙,有的外观是巨大的蜘蛛,除了脸上都有一个白色面具外,胸前还都有一个贯穿身体的空洞。 有罪的是她林焕焕,是她将玲儿带到了这里,是她乱溜出府花了钱,才害了沁娘……谁都可以无罪,只要她/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张晓几人离开副本后不久,暮色综合医院入口处左侧那间被木板封闭的屋子里。 得知今天来拆穿温暖暖的马丁教授来自p大,她与有荣焉,仿佛马丁教授就代表了她自己。 东方青龙神的双爪搭上了木巨人的肩头,马千罡催动这头特殊的元气神,正要把木巨人撕裂,这头巨型妖兽忽然嘶吼一声,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盈盈的绿光护罩收缩,硬生生把东方青龙神给排斥了出去。 俞明月直接就让人把茵茵给处置了,俞心雨反倒是让人再问一问,看一看这毒究竟是什么,虽然茵茵也有可能不会回答,但是这事儿……应该也就是这样了。 安钧曦虽然已经躺了半个月,伤口还没有拆线,她还不敢有大动作。 他这条命是阿耶给的,他不应该违背阿耶的,就算阿耶让他去死也是应该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亲我,把我亲高兴了就给你。”李泽叡睁着好看的狐狸眼,挑逗地看着她。 他当时确实是随口一说,要不是温景之突然冒出来,在他跟温暖暖之间横插一杠子,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英格玛大师的领军风格太独树一帜了,说什么就直接上。可是无论如何,英格玛前辈也要做个事前通报吧? 回答菲斯特的那邪,不是他信口雌黄。空闲时,他就会琢磨这些事,平时谁都别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丁点来,他也不打算拿这些东西交换什么一菲斯特越来越顺眼,那就随便聊两句。 “谢谢老大,老大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代表那位兄弟向你表示感谢。”王爷手下一阵虚惊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使徒伸手在身前画了根弯曲的黑线,黑线拉长之后,头尾相接,变成一个黑环。 不过好东西都不会便宜,这枚地元丹的起拍价是五万两,唐逍现在手上全部的银票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六千两。穆苍说地元丹的成交价应该在八万两以上,唐逍五万六千两能拍下这枚地元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地元级五阶修为的丹尼斯,在龙域秘境中杀人无数,甚至还成功伏击杀死过两名地元级五阶的强者,当然非等闲之辈。 “好,我一定要向姚姐自罚道歉。”朱农用调皮的笑容看了一眼姚姐,希望能得到姚姐的谅解。 片刻之后,张远跑动战场近处,只见战场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大堆东西,到处都是马贼爆出的宝物。 方禄森然冷笑,攻势更甚,旋即他望着只是光顾着躲避的卫辰,眼中杀意却是愈发的强盛。 两个儿子先后没了,私通多年的情人也没了,云阳夫人现在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报仇,杀掉唐逍。 第一百六十章 负剑童子 吕青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内心潮动的情绪,然后对幻宝道:“未见到这一位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待我们见了她,才好做下评判。” 幻宝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青冥剑仙大人,如今帝君隐居于此,完完全全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凡人。 我与之接触,也全都用的是凡人的身份,若是你上门 诶,当然不啦,就这么说bye-bye岂不是对不起他的鼻血吗?只见他轻轻放回了瓦片,又调整起了呼吸,同时还用力从丹田提出一口气,随后再次二指立行至于里屋的房顶之上。 只要没有轧戏的现象,剧组里的生活虽然紧凑,但也不是特别累。 他居然还口带鄙视之意。无奈!大汗!卜翲儿急得火烧眉毛,所以她立刻瞪了庞鹏一眼儿,要他出面说几句来劝劝他。 王伟掏出储物袋,随手一丢,大片大片的黄金掉落在地上,入目到处都显得金闪闪,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还”在进宫的路上呐,所以嘛……人们的注意力自然是全全都集中在了这个马氏后妃的身上啦。 最后一段舞蹈出来的时候,几个评委连连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了不少东西。 在帝都,有一条产业带名为定福庄国际传媒走廊。贯穿通惠河和朝阳路,东西横向长15公里。时尚先锋的总部就位于朝阳路上,是由一座老旧厂房改造的创意办公区,弥漫着艺术时尚的调调。 侠客闭眼,两手紧紧着抱琴,神色似有不忍,身后背着一把断成两截的剑的其中一端。 他端着梅花泡的热茶,桌边还放着糕点,悠然的搭着长腿,斜椅在软榻上,面前就是玲珑的身子,她身边摆放着一排的刀具。 想起之前的事情,再看看此情此景,只能感慨世事真是不可预测。 男性腐尸一脚踩在地上,即便地上满是玻璃渣的碎片,它踩上去也毫不在意。 虽然早就天黑了,但江沚还是能看到她脸蛋的颜色变得深了一些。他刚才是专门那么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逗她一下。 “你咋把银子送出去的,便咋要回来!”王大山提高了音量,面上全是怒容。 恐怕在这一场比赛开始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的。 客厅的正中间,是一张足以容纳下六人的餐桌,一位男性腐尸坐在其中一张座椅上,手中拿着一沓过期的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江沚有点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这和他喜欢复盘的习惯也有异曲童工之妙。 然而就在这时,楼近辰心中涌起强烈的警兆,眼角的余光看一点光芒如萤虫一般的朝着自己头颈之处落来。 这股气息对于在坐精神力强大的一些人来说自然是清晰的感知到的。 五色圆环与杀剑相碰,一声清脆悦耳之声响起,杀剑顿时被五色圆环给刷进了五行五行世界中,强行斩断了杀剑与金甲煞主的联系,没了自爆的指令,杀剑自然也恢复了原状被镇压在五行世界中。 楼近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尽力的去灵感这个世界,慢慢的,他发现这个世界更加的生动起来。 路含晴虽然在笑,但是她的眼神很犀利,仿佛能够直透人心,被她盯得久了雷辰感觉微微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有点心虚。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钧太阿 虚无空间。 一团黑气滚滚奔袭而来。 黑气由无数张扭曲的面孔组成,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美貌或丑陋,或和善或狰狞。 每一张面孔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有的在嚎恸大哭,有的在疯狂大笑,有的含情脉脉,有的则怒目而张-。 这无数张面孔组成一个整体,远远望去,让人望着心寒。 浑厚无比的声音,再知道这个声音之后,显得无比的开心,像是没忍住一样,大笑出声。声音之中,满是感慨的意味,透漏着一种久经岁月洗刷的沧桑。 看到杨一凡说出手就出手,一旁的慕容月极为惊讶,不过她并未说什么,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面,一切等待杨一凡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她明白,杨一凡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洛天予看到这一幕,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因为情绪的波动,使药鼎的波动开始变的不稳定起来,黑色火焰忽然变大,直接将一个药材给烧成废物。 听到大战之后,金翅大鹏雕不禁好奇的问道。对于孙悟空他还是比较好奇的,毕竟不愿什么原因,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让如来离开灵山,离开佛国,亲自出手擒拿的妖怪。 虽然金万千不懂阵法,但身为魔神境修士,想要封锁这片区域,实在是不要太简单。 “你……”夏云杰吃惊地看着苏芷妍,他没想到自己跟钟杨颖的关系竟然也被她给看透了。 宁氏哭丧着脸哀怨的看向皇上,难不成以为皇上会当她是个特殊的存在?高力极有眼力的搬了把椅子过来,皇上立即撑着额头坐下,脸色真真不能用难看形容。 只见偌大的市场部办公大厅,总充斥着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所有人都只是埋着头工作,一副神色凝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老奴遵命!”管家应了一声,然后这才兴致冲冲地去传信以及布置迎接事宜。 百里屠苏只觉得背后突然涌入大量的纯阳真元,将他体内的煞气、妖气、真元全都强横融合一处,莫名的力量,不住的震荡,极致的痛楚,瞬息之间就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痛不欲生。 是了,在此之前,秦杨已经告诉她了,她弟弟虽然没死,可注定是个残疾人了,暂时还在昏迷期,却好在生命无忧。 “把你包借我,手机拿走。”我不在乎地笑道,蔚岚点头,从她包里掏出自己手机,把一脸懵逼的昱忆和歆芸都给带走了。 “你说这里面的东西是英国人的战利品?”风从生怒目圆瞪,冲着侯易大声咆哮,那副表情就像要把侯易整个吞进肚子里一般。 “放心,我比较了解你们董事长,他肯定喜欢这样的布置。”我把手放在曹莉莉的肩膀上说。 如今龙山观又热闹起来了,许多人上一次没能一睹龙颜,今次又有些蠢蠢欲动。 “谁吃药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吃药了!”对方教练立马起身。 “想看看这些雷是不是真的。”我把足球放在地上,看准距离我大概七、八米之外的一个绊雷,用脚弓慢慢把球推射过去。 洛枝人拖着黄真韵,就跟在杨璟的后头,杨璟回头看时,他们已经将李准和宋伯仁绑起来,而后搬来了一捆藤条,将藤条丢下悬崖,伪造杨璟等人逃脱的现场痕迹。 “那好,跟他打个招呼,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宋茂山直接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假 “这便是你说的大冥天魔剑和无间地狱之景?...” 山洞中,蛇身蝎尾的幽魇鬼母用一种痴迷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两样东西,喃喃开口。 这一次不再是神念寄托古怪雕像,而是幽魇鬼母亲身降临。 幽魇鬼母眼眸中渐渐升起丝丝的火热和贪婪,伸出手朝面前的黑色长剑快速抓去。 但她的手刚刚触碰到长剑, 从月前开始就有各种信息发布,包括会有各种新型武器或者是坦克之类的展现,这也是国家强大的一个自然标志。 而人之剑道的话,不管她使用什么刀剑,却都能使用得完美至极。 当初陈胜吴广起义,大秦四面烽烟时,秦始皇却始终没有动用那支多达五十万人的强军。 在中尊界没有修建什么城池,大家都是各自寻觅修炼佳地而自行修炼,所以自然不需要城卫队的存在。 路易只要想到那些天龙人的蠢样,自己就不寒而栗了起来,跟那种家伙是同一族的人,他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 几十个弓箭手隐藏在山贼之中,发射了数十支火箭,火箭直指中间的那些大车。 如果说刚才王佑的发言对于关彝来说还能忍的话。这位李旦的话那就完全不能忍了。 另外一个热气球中,则是一帮新党官员,正围拢在章惇左右,好奇地朝着四下张望不已。 想一想,帝都君家,跟君家目前毫无血缘关系的君瓷,能有什么牵扯? 暖壶砸在办公桌上顿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颗炸弹炸开一样儿,滚烫的热水溅了一桌子,同时还溅了云子善一身。 妮娜又拍了拍球棒,路过已经完全呆在原地的索索,径直走向330房间。 过去之因,现在之果,随着年岁的增长,这道因果之线也会变的越来越长,直到死亡才会消失。 其实不光是她,连苌菁仙君听我这么突兀就笑出声来,也有些理解不了,手中酒杯反复辗转,一双细长漂亮的凤眼里,流转着讶异的光芒。 罗安一眼认出左侧那穿锦色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的男子,正是大伯的儿子罗清。 只轻轻一嚼便不难知道,这一定是琳儿趁着晨露未落,偷偷遁去了云南周边采来的新鲜艾草,又乘着露珠未干研磨成糊调了糯米粉蒸熟后反复捶打而在成的。 “真没想到帝尊死了之后都这么的难搞。”天漩当中的姜南脸色极其难看,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自语了一声。 “你家美容药刚服用就有效果?那不都得慢慢滋养长期见效吗?”还有人反驳。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美国就一直统治着短跑运动,但是在步入二十一世纪后,牙买加的短跑运动员迅速的崛起,短短几年便和美国人并驾齐驱,短跑运动形成了两强争霸的局面。 “什么是天罗战场?”泠鸢毕竟不是沧澜界之人,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此时的李戴,甚至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如果这个关节炎的陈老选中的是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大难题呢。 狂三随手从纳戒中掏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她花了二十轮回点换的超凡物品。 不过巨型丧尸这一拳虽然被林峰躲开了,但那强大力量还是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洞,整个地面都是随之颤动了一下,也让林峰确信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一个等级达到s5的可怕丧尸。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秘舔狗 那真魔模样的男童拼命挣扎着,口中一开始发出的惨嚎声还威严低沉。 后面被打得狠了,声音也变得焦脆稚嫩,完完全全就是五六岁孩童的声音。 男童疯狂挣扎,看似幼小的魔躯内潜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 王座第一时间便崩碎了,大殿瑟瑟发抖,虚空也剧烈颤抖起来。 黑色长剑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在他 林宛瑜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你跟疯狗计较什么?疯狗咬我们一口,难道我们还要咬回去不成? 还是之前安排任务的那个老者,看着下属回来之后,也是询问了一句。 血食的需求我自会安排,每日也要当众检查牙齿以防食髓者出现。 可惜,连原著剧情的主角火火,都做到在斗圣境界跨越这么大的差距对敌。 对于火羽能口吐人言,龙厉自是惊讶无比,但是听到火羽自称本尊,更是一惊,一般实力达到六阶以上或是至高强者,才会自称本尊,难道它是一头六阶灵兽? “你要把火灵给我吗?”辰战天邪魅一笑说道,这时候说出来火灵,这家伙肯定是有着这打算了。 老龙王的命令,他们自是不敢违背,只是他们人虽然退出去了,但心里却是憋着气的。 顾君宸瞬间就觉得白卿安头顶着一个非常伟大的光环,将她的气质衬托的特别伟大。 他这般说的目的,不仅是要将方育定性为居心叵测的坏人,更重要的,是为宁王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果不其然,王辰的火灵一召唤出来,火焰精灵立马就停下了吞噬斗气。 “少他娘的在这里给我放马后炮?要不是老子看你还有利用价值,早就把你给杀了。”玄尘一脸的怒气,毕竟没有办法,自己就是这么牛逼就是这么厉害。 哮天犬这话无非就是想告诉玄尘,虽然你的手已经废了,但总比没有的要强,而玄尘也不是傻子,有总比没有的好,只是自己不服的是,为什么凡人受伤就一定会是非死既残? 他看起来很弱,可实际上阿泽是全剧里最强攻的人,他最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想要的就去拿,一点不犹豫,不含糊,不回避。 他下车之后,只是抬头扫了一眼眼前的街景,随之便转头对徐焰等人说了一句,今晚就在这间客栈中歇息后,就率先大步走进了这座客栈之中。 花念欣花念晴感觉想捂脸,他们这是走后门的,还只是进去混混的好吧,怎么有脸说得那么得瑟。 只一瞬间,青鸾花的嘴就被破布堵死了,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 原先跟着玄尘的牛兵故意咳嗽,从怀里取出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点燃。 李辰和新源总厂领导层去了饭店,王钦很会办事,订的酒店是四海市规模最大的,全市三家五星级酒店排名第一的四海楼。 知识全能,能接生也能用扫古筝扫着扫着,就让你不由自主的说“这尼玛···这是谢天笑嘛。”交际花,与周瑜、刘备、孙尚香等多人调情。 此时的江军长非常虚弱,他强忍着痛苦,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是从他时不时痛苦扭曲的表情,和他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忍受着痛苦。 “林总,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办妥的。”飞鸟心里默默念道,现在已经能确定,古兰斯菲亚已经被林冲干掉了,至于林冲怎样了,没人能够信心有什么东西能够逃脱那个黑洞。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怎样的存在? 青冥剑仙晋升仙君境,背负白帝佩剑金钧太阿,自号白帝座下负剑童子,于上扬州、上凉州、上青州连斩八尊作乱的上古邪魔,其中包括两名仙君级。 诸魔胆寒。 上扬州梵音琴宗,上凉州赤霄宗所现无名剑意字帖,原为白帝圣谕——剑扫天下清! 两个消息一出,四方云起,上九州震动。 仙界,纯阳仙宫。 整把刀在瞬间之中变了又变,各种颜色直接便是在刀上定型,一瞬间中便是直接变成了彩虹的颜色。 “在外面有情人对吧?我刚刚问你是否知道有人对姚叶有杀人动机,你其实就想说,李颂杰的情人有动机,我说的没错吧?”瞿子冲摆出一副刑警的冷面孔,气势上彻底压倒了傅强。 “想进入仙宫,就要看尔等有没有资格了!”就在这时候,有一道飘渺虚拟的身影凝现在虚空之中,目视下方蜂拥攀登的诸天骄,这道虚拟身影,显然乃是一缕残魂。 虽然加百列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但她们不能让她知道晓明的打算,毕竟,她还不是真的一家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我和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段人的臂骨。这时在最前面开路的黑瓶也停了下来,但显然不是因为二胖子踩碎什么东西,他连头也不回看着前方的地面。 不对,是凑巧吗?看了腕表之后,冉斯年醒悟,不是挂钟和手机坏掉了,而是自己的生物钟坏掉了。 谁也没有想到回事这么个情况,宋红红和李敏一呆,只是赶忙冲过去将我扶住,在看我确实一脸的血,好在只是鼻子给碰破了,不过一时间缓不过来劲,只是哼哧着还不难受。 “真相嘛,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秦龙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少么。 虽然梦幻没有对晓明说,但想来无非是先以同族的身份套近乎,不成则用萨麦尔威胁罢了。 一米七八的个子,修长有形的体型,完美的人鱼线,巧克力腹肌,却有些邋遢,掩盖了本来英俊的面孔,一切只顾着修炼。 力道之强,轻易的就击破了他的护体气壁,冲击到他气血翻滚,呼吸为之一滞。 众人纷纷劝阻,但巨星却非常坚决,道:“我接下来还要去多个城市与支持我二十年的粉丝互动,若是膝盖不能动,不能和他们打球,他们会伤心的、。 “我没什么意思。”赵飞哼了声,向孙贯颔了颔首表示问候,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了。 “大皇子,宴会之上,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动易征其,要是说起嫌疑,这里的都比我排在前面!”楚亲王一面看一面低声阐述。 虽然他败在了风轩之的手中,但是他已经把自己最强的攻势施展了出来,虽败犹荣。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叶途飞把握了自己的软肋,那么也只能乖乖就范。 她扬起手,一人一记不太重的巴掌,象征性地拍打在她们的屁股上。 这欲色鬼,的确是被自己与柳沉烟察觉,并将其击败。本想借此完成这项惑敌之策,却不曾想,对方居然也暗怀鬼胎,将计就计阴了自己一把。 玩玩闹闹,天色越来越晚,酒吧开始迎来了高峰,客人一波一波的进来,不过这里光线昏暗,谁也看不清楚谁,更何况真正的贵人怎么会走正门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谢前辈到底是什么恐怖的来头 虎目男子眉头一皱,面容威严,沉声说道:“不是跟你说话,还能与谁?这方圆千里之内,还有别人吗?” “虎兄,你未免也太凶了,只是个小娃娃而已,别把人给吓坏了..” 俊朗青年劝了两句,上前一步,脸上露出微笑,尽量将语气放的亲和,开口道:“小娃娃,我们乃上界仙人。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回答的好 此刻,蚩尤一人借迷雾躲过众人耳目,悄然逃回到了洞穴——紫霞洞。 慕容晓月采摘了好些野果子,放在一个竹篮子里,又来到了那间满是药草味道的木屋里。 “杀——”飞虎帮的这百来号兄弟一声怒吼,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拿着砍刀冲向了同样拿着砍刀和钢管的对方,酒吧的氛围一下变得狂暴起来。 但他每每想点对方穴道的时候,却总是会有人从旁解救,逼退自己,让他不得不旋身而走。 “你你你,你这样子可以做举重运动员了。”副局站了起来说道。 单说这勾陈神君自是了得,他名叫寿逸阜,号叫昭龙韬,道教称之为:日中黄帝,天界四御之一,全称是,勾陈上宫南极天皇大帝,统领万雷。 “原本想着招待你呢,结果有事耽搁了,一会我去将冰箱里的野味处理了,为你接风。”张东海说道。 先是冥界那些恶鬼冤魂们,个个幸灾乐祸,鬼哭怪嚎,乱吵乱叫,四处飘荡,争先恐后地妄图冲破地狱之门,哭着喊着要什么“自由”。 苏仓自然也不甘落后,他瞥见门口已奔入同伴,便扬刀指着木言远呼道:“将这人杀了!”边说便纵身跳起,跃到了另一边,刀尖正对着李天启防止他逃跑。 他看着坤哥的样子,就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欠揍,经他这样一闹,现在自己在学校可是成大名人了,林西凡本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现在就直接的晋升为名人了。 林峰倒不是特别的惊讶,他对那个黑蛇会早有耳闻,从那山本六十五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魏炎心里这么想着,可却没有放松半点警惕之色。 “这么隆重?”澹台明月低声问道,心中越发狐疑,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让凤凰皇朝用帝王礼仪相迎? 突然,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捂住胸口,全身似乎有些异样。 慕容傲云已经几欲石化,面色发红,眼中带着羞愤和难堪,恨不得把身边这家伙给埋了,此刻那声音敲醒了众人,慕容傲云也回神,顿时一脸阴沉,用力打掉令狐宇的手,想推开他。 可是他们知道这点,外面的人也同样知道,一时间居然就这么僵持着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去北岛,带着孩子在那里生活,到了那里,我们可以……”厉昊南柔声细语的哄劝着顾筱北,峻朗的脸上满是宠溺的忍让。 林西凡将陈老爷子的那一番话说了出来,大家都显得有些担忧,毕竟上京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猛龙也不一定能够过江。 光彩主神欧若拉和光亮主神戴安娜,也没有其他的意见,紧随光yin主神赫特离开了。只不过,欧若拉在离开之前,再次瞪了王彪一眼。 此时,林河丹田之中,莲花道台微微一颤动。仿佛此番颤动如同一个引子一般,旋即带动林河整个身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解心结 赤霄圣主很快便将地图刻画好,交予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神识扫过玉简,略感满意,随手丢出一个小小玉瓶于赤霄圣主面前,道:“有劳了。这瓶度厄丹可助你尽快转换人仙之躯,就权当谢礼吧。” 赤霄圣主忙不迭躬身行礼,“不敢,能帮上上尊的忙是晚辈的荣幸,哪敢要上尊的赏赐。” 说完,抬起头来,却愕然 当初秦雪儿是有资格冲击一线的,但因为自己曾经的好姐妹莫雨绮而错失一线。 海博特摩林:没想到,他还追这么深,我得赶紧到帝麟的身边去。 这里与她的工作室还是有点路的,秦雪儿却在看到这视频后,便直接赶了过来,他心里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林世鸣看了一眼,望蛟还是没有变化后,就带着几蛟出了洞天,算下来,林家的蛟龙估计都有块二十头了。 「依旧是交易那酒?」白灵眸子一闪,不愿再在开战的事情纠缠下去。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获得建设这些建筑的资格,只有拥有一定的建筑经验的人,比如参加过棱堡建造,经过达芬奇的审核才会被授予建筑资格,并且还需要从最基础的建筑建起。 它本就受创,此刻牵动伤势,被压制的枪劲爆发,它好不容易凝聚的左臂直接炸裂。 这一刻,领地所有的居民都知道了有大事情要发生,原本正在工作的建筑队迅速停下手中的工作。 在之上,大乔也看到不少的背生十二翼的玄仙境天使,和背生金翼的太乙玄仙境天使。 其他的经济暂时缓了一下,因为他们知道现阶段经济没有办法稳定住的话继续联系其他的分公司,对自家的合作率也会日益增大。 火系与火系的较量一触即发,范佑拔出腰间的短刀向前奔去,毫不含糊的近身,躲闪,袭击,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到位,目标直截了当的攻击丧尸的头部。 话音方落,高空中一道寒流猛然席卷而下,冲刷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将方圆千丈范围内的草木都给冻结成了冰晶。 上官辰和尹洋不由看了看九儿再看看宋爵,他们只发现了宋爵确实长得很不错,但九儿就有些难说了,看不出身材,只能算是个子高挑,长相也就一般吧,挺大众的,只是那气质到和男的差不多,都是气场极强的那种。 存在于她体内的昊天剑武魂嗡鸣一声,一道道恐怖的剑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剑意越来越浓,合着她的目光激射而出,无形的剑意犹如实质一般,划破空气狠狠的朝陈炫射去。 对普通市场参与者来说,就是官方会被动防守或主动改变的猜测,前者已成惯例,后者则概率很低。 渥菲雅显得更不明白了,她带着两人一直来到了宽大的客厅,理恩伯爵已经坐在里面了。 如果夏家人知道她家在城里赚了钱,估计都得一窝蜂一样粘过来占便宜。 炼药师都是一个非常稀缺的职业,有了这个证明,陈炫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凌天城皇帝想要动他,都需要掂量一下。 我爹带着上次给我看病的郎中白先生坐汽车来,那郎中依旧是一身长衫,山羊胡子,带一定毡帽,有模有样的。布圣丰圾。 更重要的是以往徭役都是每户出一个男丁,而这次居然是按人头算,这种种的迹象总让肖月觉得这次的劳役透着古怪。 第一百六十七章 域外天魔 中州,一老一少两名修士边驾遁光边闲聊着。 “师尊,徒儿感觉近日来中州的天地灵气浓度越来越高了,我好像快要突破金丹中期了。” 长相清秀的小道童略带兴奋地说道。 相貌清癯、仙风道骨的年长修士抚了抚白须,点头笑道:“没错,天地灵气的浓度确实是在不断提高。 虽然不知原因,但这终究是中 “你没事了?”看着齐奕的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你刚是装的吧!”米亚发火,他最讨厌有人骗她的。 大家都边吃边鼓励赵蕙到了西安的学校以后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 她喜欢沈牧谦从她最青涩的青春里开始,姐姐去世之后,她就一直陪在沈牧谦身边,她以为陪伴会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没想到她的陪伴换来了沈牧谦赢取喻楚楚的婚讯。 “干嘛弄这么高调,玫瑰花不行么?”皙白瞪他,却忘了两人却还在现场直播,即便这么说着,还是收下了他手中的黄金花束。 他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她觉得孤单极了。她的心再被那一句毫无温度的凌绍君,荒凉的如同一池死水。 这几天可能睡得少加之太累,她听着浴室里的潺潺水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她望了望陈虎,想把西部防务的重担交给他。怎知陈虎还在蒙头大睡,全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 因为那个流氓了你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流氓事,人家或许连流氓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呢。 下午,赵蕙和李振国一起来到了李振国家里,李振国的爸爸、妈妈非常高兴,给他们洗了很多水果,让他们吃。 孟姝偷眼瞅她一下,然后慢慢扯开嘴角,喜笑颜开,沈碧月无奈地摇头,她这个表姐还真是很好哄。 李英杰的父母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英杰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了陈奎。 面对质疑,羽山仿佛没听到似的,只安静的抿着口里的那颗酥糖。 不可能的,永远的不可能,其他的事情无所谓,感情是真的不可以勉强的。 刚刚才气喘吁吁地跑过两圈星凤台,姑娘们都累得不想动,哪还有剩下什么力气去练习射箭的,软绵绵地捏着弓,装模作样地练。 张敬眉头一紧,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分了,明摆着就是在挑拨张家和沈家的关系。 如今在惠誉早教中心之内发生的如此诡异的事件,应该完全属于特别行动部的管理范畴。 这沐挽馨还以为她在夸她呢?她还以为沐挽馨是有多高明的手段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胸大无脑的人罢了。 “这太疯狂了,仿佛整座城市都活在我们的光环之下。”韦德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目不转睛。 这枚古朴无华的戒指是几样东西中除了那残破玉简外外观看上去最不想宝贝的东西,与一般的玉戒指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仙灵戒的里面,有一条鲜红色如血丝的线条。 “呵呵,这里的监控刚好维修,需要十分钟。”说完后这些人看着徐宏大笑。 马刺队的防守看上去天衣无缝,第一节比赛结束之前,他们肯定能够将分差填平!然而,亦阳这一次既没有传球也没有上篮。面对斯普利特的补防,才刚刚踏入三秒区一步的亦阳便将球抛向篮筐。 芈熊举手投足间皆展现一国之君的豪迈,众人起身后,一共扬杯,干了这第一杯酒。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茫 是她,是那个人! 那个声音,化成灰林平安也忘不了。 无边无际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涌上来,那些曾折磨林平安许久的梦魇,再一次浮现。 林平安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佝偻下去,神色惶惶,像条受惊的狗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果然,他猜的果然没错。 那人一直都在,冷冷地监视着他。 得到我这句肯定的回答,周亚泽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感觉此时他对我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无奈和失望了,甚至还带着一些莫名的怒气。 贲谷有些不忍心的说道,毕竟苏然救过他的命,再给他这么艰巨的任务,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还好火龙的存在让马克西姆夫人没跟海格计较这么多,也有可能是马克西姆夫人已经看破这一切只是没戳穿而已。 “卫庄的武功……似乎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看着交战中的高渐离和卫庄,少羽叹道,确实在暗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达到这个高度。 轻舞接住火折子,勾了勾唇角,然后对章邯道:“你把这只兔子收拾一下,我在那个树那里捡一些柴”。说着,轻舞已经将兔子一扔,扔到章邯的怀里,然后到自己刚刚躺着的那颗树下剑了一些柴。 眼看在有一周就是华夏新春佳节,在大伯张良国,三叔张良民电话催促下,张屹乘坐波音747——200私人飞机飞往燕京。 “娘娘,您身子不舒服,就别撑着了,等身子好了,再赏月也是一样的。”看着乌云珠面似金纸,苍白无力,碧玉连忙劝阻。 其实莫溪打沈寒落,的确是为了让尹若君不生沈寒落的气,但这跟尹若君想的,莫溪站在哪边是没有关系的。因为莫溪压根没考虑过站在哪边这种问题,她想的是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 “她不接受能咋办?她的力气能敌得过一帮大男人么?”钱丫丫有些不尽兴地答道。 见科什金已经把该考虑的问题,都考虑到了,索科夫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往后一仰,开始闭目养神。 中年武者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随即元力暴涨,脚掌猛踏地面,宛若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一般,猛然一拳朝着苏牧横冲直撞的砸去。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西王母随手一抓,一杆白色旗帜出现在西王母手中。 第七个模特是花仙子,穿着水墨长裙,上面全是盛开的牡丹花,看的观众一愣一愣的,跟仙境奇缘里面公主似的。 叶开听完华之后,也来不及多思考,直接带着苏荷就出门直奔嘘学校而去了,刚到了学校的时候,却见门口已经聚集着很多人了,而在江南大学的礼堂里面,写着一个东西,那就是——江南大学武术交流协会。 “可以的,拿我的卡随便刷,你也不要想着礼物这种事情,我来准备。”清和怕云白过于紧张叮嘱道,也是知道云白向来是心思重的人,所以自己不太愿意将不好的事情和他说。 但是二人再不济,也有自保的能力。幸好之前,他们明白了对付那些云雾的方法,那些云雾会让人陷入昏迷,云雾和树根的结合足以把他们摧毁。但是,只要他们不呼吸,那些云雾对他们就毫无作用。 实习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意见,云白就让她坐到打报告的地方,熟悉一下系统,自己便就开始叫号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恍然如梦 奉天王母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丝丝冷光,看着吕青冥冷冷开口道:“你倒是好胆,竟然连本宫的人也敢杀?!” 吕青冥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此人侮辱白帝在先,罪责当死,青冥不得不杀。” “你!...” 奉天王母气得咬牙,却强忍着,皮笑肉不笑道:“白帝宫管得挺宽的啊,已行远古仙庭之责了 卓景明是传统音乐的最佳人选,他的气质和嗓音,都很配这样的风格。不管是谁,都很难超越他在千军战这首歌的高度。 “纲手老师,要是在家里选择一间安静的房间的话,那就不叫做闭关修炼了!”日向一郎说道。 以至于两人即便是躲在车里,都有很多八卦的人来来回回的在车子外面走来走去。即便是敏感度这么低的房宇,都发现了不对劲了。 因为这里的战斗实在太过混乱,属下们又是以一敌二,时间久了,定然会出现空子,给敌人攻击叶飞的机会,他不能冒险。 最生气的莫过于连孝,不知不觉就被秦羽带进坑,原本还想乘此机会和白胜年拉近关系,现在彻底泡汤了,不说联络感情,人家不记恨死他已经算大方。 程雨涵带着乔晓红在外面忙碌了一天一夜,因为比较关心林狼,在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后,程雨涵带着乔晓红来到刘伟身边打探情报,正好感想刘伟跟陈建对话,于是开口道。 前不久他服用了升级药剂,成为了2级异能者。因为周围全都是些初级异能者,他变得更加目中无人,除了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人,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短短一周多,苏杭已经能够自己下地走动了。虽然走的很慢,但很稳当。 “苏杭,你还好吗?如果没有东西,就明天再看吧。”宋语婧担忧的提醒说。 其实,夏月月在知道鼎山道人是地级高级的时候,就想试试跟鼎山道人拜师。 “看什么看,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帅的驴?”金驴驴眼一瞪,嘴角一撇,露出几颗方形大白牙。 “杰特,这只是第一场而已。”特里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转过头去,却意外地发现,留下来等自己的是亦阳。 “他们的水平不及您的十分之一。”紫菱可是吃过墨苒做的菜,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没有之一。 试想想,一处不知道葬身了多少人性命的沼泽地,无论它里面有多少金钱,对于纪挽歌来说也是一个令人恐惧地方,但是越往卧龙潭走,星云的眼睛就越亮。 全明星周末正式落下帷幕,这一届全明星赛从第一天开始,就给球迷们留下了非常多的话题。直到最后科比举起全明星赛mvp奖杯为句号,洛杉矶全明星算是给了球迷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因为是第一次进行团队集训的缘故,uf战队的整体气氛还是比较保守的,所有人都在适应着对屋内其他人的节奏,否则的话一旦没有调整过来发生同手同脚的意外恐怕会恶狠狠的摔一跤。 门口是昨天的那个实习生,此时他脸色有些沉闷,看上去像是没睡好就被吵醒的样子。 江东无语只能先从人皮中钻出,雪莲玉手一招,人皮直接飞走被其收了起来。 很可惜的是左剑并没有放跑对方艾克的想法,直接闪现跟上q技能斩钢闪朝着艾克刺去,紧跟着技能风之障壁直接挥剑放出挡下了对方艾克的q技能时间卷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