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侠心》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章:凤鸣山 长夜将尽,天色未亮时分,月色朦胧,雾纱轻薄,将山峦笼罩的若隐若现。 凤鸣山地处青州西境上河郡内。 此山东西绵延九十余里,主峰二百来丈,虽不是险峻高山,可山间多有飞瀑云台,玉竹灵泉,倒也苍翠欲滴,颇具秀丽。 况且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凤鸣山就是一座灵山。 凤鸣山本名云台,其山南之畔、小清河以北,有一凤梧县。根据地方志记载,此县兴于前朝宏业年间,迄今已历经有千二百个春秋。 凤梧县兴建之初原名云山县。 今朝太宗年间,县内清河村出了一名韩姓进士,得朝廷任命为父母官,此人生前廉洁奉公,造福地方,为百姓所爱戴。可惜在一场罕见的暴雨里率众昼夜抢修河堤,以至于最后累死在河堤上…… 洪水过后,朝廷和百姓出于纪念便将此地更名为清河县。 再改为凤梧县又是后来的事。 大约五百年前,适逢乱世,大厦将倾,枭雄之辈层出不穷,致使风云动荡,刀兵四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彼时,战火虽燃及青州各地,所幸却没有波及到清河县地界,令附近仿佛一方世外桃园。 清河县内的“云台山”,山虽不高,灵秀绵延,山上多有甘泉玉竹,于远近小有名气。 传说,有紫色凤鸟曾自九天而降,入云山,栖梧桐,食玉竹,饮甘泉,畅游于高峦云海之间,九日后,一鸣冲天,不知飞往何处。 古语云:“凤鸟现,圣王出;凤鸟鸣,天下平。” 说来也匪夷所思! 恰巧那年,今朝太祖荒世庭横空出世,囊括青州,据为基业,自立“青州王”。 九年后,青州军席卷天下,大鸿建国立朝,正应了谶言。 该传说一代代流至今天,其真实性虽无从考证,可倒也为此山增添了几分灵气。 时过境迁…… 而今清河县早已更名凤梧县,云台山也改叫作凤鸣山。 凤梧县是上河郡治下的大县。 盖因临近乾州,且依山傍水,物产丰富,故有许多商人云集在这里。 咚咚咚! 五更已到,四门在悠扬厚重的晨钟声中开启。 官道上,‘笃笃’蹄声响起,一架马车徐徐而来,在城关前两门卒拦截。 “这一大庆早就要进城,从哪儿来的?” 城门吏打着哈欠走来,听其语气,似有不爽,也难怪,给谁一大早被扰了清梦,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车夫道:“乾州。” 城门吏不由得抬头多瞧了两眼。 怪哉! 大鸿皇朝统御十二州,山河亿万里,黎民数万亿,文明璀璨,鼎盛繁华,化外之邦无不敬仰。 泱泱天朝、赫赫大鸿,灼灼仙乡、焕焕神州, 自太祖荒世庭定鼎九州,再到光武帝荒踏仙中兴河山,而今立国900余载,传位十三代。当今人皇御极以来,更是励精图治、任贤革新、即位不过四十载,却令天下绽出一片盛世气象。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遍翻史书也只有寥寥数朝才可与之并论。 乾州位居皇朝腹地,此间集宇宙之造化,聚亘古之灵光,富饶灿烂之极,远胜别州。而青州内接乾、汐、云三州,东临大海,境内文风久盛,亦是钟灵毓秀,鸾翔凤集之地。上河郡虽临近乾州,可到这边也要跨过万水千山,其中凶险又岂能用寥寥数语能够道清,常人若要往来,需乘坐朝廷或地方的飞舟、灵禽,走固定航道才能避开凶险,不过这要花费大量钱财。 城门吏打量下来,眼前的主仆也不像是有钱人,于是也没把其话语放在心上,照例盘查起来。 “可有路引?” “没有。” 路引即通关文凭。 在大鸿,普通百姓未经官府批准,禁止私自出行远游;如有需要,得向所在地的官府申请,经审批后取得路引文书,持此方可进出城关。如果不然,被查到就免不了被抓去吃一顿牢饭。 城门吏目光一亮,道:“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车夫不以为意道:“哦?罪从何来?” 城门吏清声道:“根据本朝律例,军民无文凭路引不得擅离所在,犯者军以逃军论,民以私渡关津论,民有犯者,收监十五日,发放原地,服役一年。”说完微微笑,道:“不过你若缴纳一两罚银,本官可网开一面。” 名为缴纳罚银,实为借机勒索。 而今大鸿国力昌盛,体制待遇也还算不错,如城门吏这等基层人员,月俸禄约莫有三、四两这样。通常来说,已足够普通家庭的开销,但手中有权,谁又不借职务之便,给自己谋取利益? 此等事古今亦然,哪怕放在当今这等太平盛世里也绝说不上是新鲜。 “哎~”车夫叹了口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人你就看着办吧。” 话音落下,城门吏瞬间拉下脸。 “哼!枉本吏一片好心,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来人,将他二人押下去。” 守门卒闻言欲动,却被车夫抬手制止,只听他大喝道:“且慢!” 城门吏闻言脸色一缓。 “可是改主意了?听好了,刚才本官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这下再交,可就要多罚一两了。” “不不不,大人你误会了。” 车夫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银子我可是没有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面令牌,大人你看看大概能值几两银子吧。” 说完车夫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 “令牌?” 城门吏心中不以为意,接来一看,差点没被吓的魂飞魄散。 “龙……卑……卑……卑职见过供奉大人。” “拜见供奉大人。” 城门前登时跪倒一片。 再看那城门吏,其单膝跪地,额头上冷汗不止。 也无怪他这般惶恐…… 谁能料想,眼前的“蝼蚁”转眼居然化作一条“巨龙”。 那车夫交给他的竟是一面龙武金令! 当今天子即位之初,设立武枢院,网罗天下武道高手,任何人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成为朝廷的供奉,享受着权力、名望、财富、地位等等…… “龙武令”即身为大鸿王朝武道供奉的证明。 此令牌由朝廷统一配发,令牌按武者修为,依次有‘灵木、寒铁、火铜、幽银、仙金’共五个级别,其中金令是令牌的最高级别,持有者在大鸿享有的权力、地位,几乎可等同于州主官。 这是极其了不得的。 那可是封疆大吏,普天之下共也就十二人,他们身系无数人的命运,掌握一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要问这些人为何能有这般权势? 道理很简单: 此世之武道不仅能令人脱胎换骨,获得神通,抵达极境者还能进军无上天道,参阴阳之妙,测宇宙之机,不朽长生,自在逍遥。 江湖庙堂之上,山野云海之间,有诸多大能之辈,移星换斗,神鬼莫测,论超然物外,甚至凌驾皇权之上! 可以说:身在此世,修为即一切! 故而,就连朝廷也要极力去培养和拉拢那些出色的武道人才。 “都起来吧…………”马车里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 城门吏不由松了口气。对于这对主仆而言,在场的人和蝼蚁没有半点儿区别,生杀予夺尽在人一念之间。 “谢大人。”说完连忙带人让开道路。 紧接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但这次却是说给车夫听的。 “赶紧出发吧,你这小厮,整天拿那块破牌子到处显摆,你不丢人,爷都替你丢人。” 年轻的车夫闻言嘿嘿傻笑了两声。 “驾!” 直到马车于视线中消失,城门吏方敢以手擦拭冷汗,这一回,他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头儿,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 众门卒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在见到城门吏如此忌讳的样子,一众老油条心中大致就有了谱儿,忍不住纷纷倒嘶一口冷气。 “这等人物怎么会来这里?” 城门吏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虽如此,可也清楚那马车里的主人有着天大来头,无论人来这里做什么,都不是他所能探究的,眼下还是赶紧上报此事,让上面的人头疼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想到此节,城门吏交代下几句便匆匆离开。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章:先天废脉 上河郡,凤梧县。 北大街有一座气派府邸,曰:“玉侯府”。该府占地千亩,建构宏伟,其主人是近二十年来,上河郡地面、乃至青州西境最为传奇之人。 其人姓夜,名神珖,因品质如玉,气胜王侯,故而被世人尊作“玉侯”。 关于夜神珖的来历世人无不好奇。 据说在二十年前的一天,夜神珖怀揣一个婴儿,携其妹从外州流落到此地,凭借着惊人的武功、智慧、运气,以及侠义之心,打下了雄厚的基业。 有关兄妹俩的来历,有人说是惨遭仇敌灭门的世家子弟,还有人说两人是前朝的余孽…… 总之众说纷纭。 而今夜家是凤梧县四大家族之首。 夜、凌、慕、朱, 此四大家族,名望煊赫,地位超凡,四家仿佛参天巨木,深深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人只要想生活在这里,都免不了受其影响。 天际,东方将将泛起一抹鱼肚白。 北大街,马蹄敲地,一架马车沿着平整的青石道驶来,停在了玉侯府的门前。 “到地方了吗?” “回夙爷,已经到了。” “嗯。” 马车里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紧跟着下来一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剑眉入鬓,凤眼炯瞳,颊下五柳浮须,身躯九尺如银,气度凛凛,恍如天神在世。 此人姓夙,名武道,此次是专程过来拜访故友,而那友人姓名唤做夜神珖! 下了车,夙武道随意望去…… 大门口一对丈高的黄铜精铸狮子,张牙舞爪,威猛如生。一扇朱红大门,兽头铜环铜钉,门前分列着十来个家丁,高大魁梧,冠服华丽;门顶匾额大书“夜玉侯府”四个金漆大字。 夙武道乐呵道:“好家伙,混的不错嘛。” 门丁注意到动静,过来询问道:“这位爷是?” 车夫上前,道:“我家主人姓夙,是你家老爷的故交,劳烦去通报一声。” 门丁道:“二位爷,天这么早,我家老爷多半还在睡觉,可先进来先喝些茶水。” 夙武道淡淡道:“不必了,让你家老爷赶紧过来就是。” “贵客稍等,我去通报一下。”说完门丁转身离去。 夙武道心中颇为恼怒,吹胡子瞪眼道:“真是麻烦!等急了老子,老子一把拆了你这狗窝。” 一众门丁面面相觑,玉侯府家大业大,夜玉候名震四方,黑白两道无不敬畏三分,打自个儿来到府上,口气横如这般的,可还是头一回儿见。 不一会儿,管事带着那么通报的门丁赶了过来,那管事约莫有四十来岁,面白须长,相貌斯文,一身穿着气度像个教书的先生。其出了门只观了一眼,瞬间就察觉到中年男子的不凡。 “在下姓韦,是府上的管事,不知二位是?”韦管事小心问道 夙武道喜道:“来的正好!快去叫你家主人出来。” 韦管事又问:“不知先生身上可有信物?” 夙武道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丢了过去,面上似有不悦。 “真是麻烦,拿去。” 韦管事收好印章,道:“外面天凉,二位还是先进来喝杯热茶。” 夙武道罢了摆手道:“不必了,你速去便是。” “那好,二位请稍等。” 说完,管事转身离去,片刻后,天上飘起细雨……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临近正午,玉侯府的东南角传来一个清嫩的声音。悦耳的声音源自闻墨楼,此楼上下共五层,外面攒尖顶儿,层层飞檐,里面雕梁画栋,处处生香,里里外外皆出自名家之手,任谁看过都要赞一声巧夺天工。 雨水淅淅沥沥。 远处,烟雨迷蒙,欲洒还休,孤山画阁朦胧中,不知真幻,难怪世人皆道江山如画。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凭栏前,挺拔着一个白衣少年,大约有十五、六岁,年龄虽不大,浑身却透着同龄人少见的成熟。此刻他吟诵着得自梦中的诗句,心里情不自禁的迷离起来。 “哎……” 伴随一声叹息,白衣少年的目中流出些许落寞、以及不甘,少年姓夜,复名凌空,是玉侯府上的公子,然而这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美好的童年,作为玉侯府的独苗,对准他的有的只有明刀暗箭,阴谋诡计。 过去,夜凌空从未曾接触过外界! 除去府上的人,从小到大,陪伴他的只有此间的风花雪月。是的,他的世界是如此狭小!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怨天尤人,尽管渴望外面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夜凌空不喜欢玉侯府。 这里是他的家! 初春,他会随着细雨,光着脚在花园里游玩;仲夏,他会在伴着虫鸣,躺在屋顶上仰望繁星;深秋,他会踏着凉爽,登上观日山登高望远;寒冬,他会抱着梅香,坐在映月湖畔垂钓白雪。 家中的一切无不是他的挚爱! “好美的意境!” 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称赞者是一位美貌少女。其气质颇为冷艳,脸若银盆,眼似新杏,上身着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里面穿着白底梅花刺绣中衣,下身配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亭亭玉立,胜似画中仙。 少女名为冰蕊,是夜凌空的通房侍女。 而今正值及笄之年,但因尚未许嫁,发式上仍挽着丫髻,从头到脚,洋溢着青春靓丽。 “意境自然是美,可惜……” 话音戛然而止。 “可惜什么?”冰蕊好奇的看来。 夜凌空“嘿”了一声儿,道:“可惜这么好的诗句,却不是我作的。” 冰蕊闻言一怔,问道:“不是公子做的?” 夜凌空自嘲道:“当然不是!我这胸中有几点墨水,别人不知道,姐姐还不知道吗?” 冰蕊莞尔笑道:“那你还不用功读书。” 夜凌空惘然道:“有什么用?诗词文章作的再好,还不是只笼中鸟。”接着叹道:“况且比起读书写文章,我倒是更想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冰蕊一听,不禁为其心疼起来。 世间有一类人,身体天生带有缺陷,较常人要更难修行,这类体质被统称为先天废脉。夜凌空生来气脉封堵,任凭各种手段也难以打通,放在先天废脉中亦是最差,若不彻底易筋换脉,终其一生都不能修行。 如此,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大鸿十二州,习武虽不是唯一出路,可若有选择,谁又不想踏上武途,把握自己的命运。 冰蕊神情认真道:“一定可以的!再坚持一段时日,公子就能修行了。” “是啊,就要就好起来了。”夜凌空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笃笃笃, 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公子哥哥.....” 从楼梯间窜上来一个飞快的身影。 “慢一点,别绊着。” 话音才落,来人就在楼梯口绊了一跤。 “小心!” 主婢二人同时惊呼!还好夜凌空眼疾手快,这才令她没摔在地上。 “没事吧?” 怀里露出一张粉妆玉琢,略显稚嫩的小脸儿,正是冰蕊的妹妹,玉露。 小丫头刚入豆蔻,亦是个小美人胚儿,今个儿穿着一身银红袄儿、红缎背心,配一条白绫细折裙,好不可爱,只等身子再发育的成熟些,肯定也是个不得了的尤物。 却见玉露抬起头,笑嘻嘻道:“公子,阿姊,我没事。” 夜凌空摸了下她的前额,道:“没事就好。” 冰蕊松了口气,道:“你呀,总是冒冒失失的,要是撞上令嬷嬷,看她怎么罚你的。” 令嬷嬷是玉侯府的老仆,平时伴在夜神珖之妻、钟夫人左右,为人忠心耿耿,颇为严厉,往日里府上不少婢女犯错,都是由她来替夫人执行家法,故而下面的人就没几个不怕她的。 “阿姊,我错了。” 提到令嬷嬷,小丫头畏惧的把身子缩回夜凌空的怀里。 夜凌空笑道:“好了,你也别吓唬她了。” 冰蕊看着小丫头,其目光、眼神,也如夜凌空一般,充满了宠溺。 毕竟那是她的亲妹妹。 “玉露,可是父亲找我?”夜凌空问道。 “嗯。”玉露应了声儿道:“刚刚青茗过来,说是今儿有贵客登门,正在萃秀堂和老爷叙旧,老爷叫你立马过去。” 青茗是夜玉候身边的小厮。 “贵客?”夜凌空颇为惊讶。 能让老头子称做贵客的向来就那几人,无不是大有来头,也不知道今儿来的是哪一位? 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紧接着,夜凌空交代道:“冰蕊姐姐,我走后,你把阁楼上整理一下,然后回小楼等我就好。”才说完一想到还有点儿事忘了交代,接着又道:“中午我没回去的话,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知道了,公子。”姐妹俩齐声道。 想了想,确认再无遗漏,夜凌空直接下楼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章:照界珠 闻墨楼地处曌园的东南角,距离萃秀堂不甚很远。 打楼里出来,顺着石子路,往北走入“清泉三山“,清泉假山,水廊曲折;出来后再穿过竹林,走过一段小路,于西北角过一竹桥,进入“百花间“,牡丹领艳,花香四溢;随后沿着花圃小路,往西走途经“清波亭“;又上阔道,不多远就到了“观远亭“,清波浩渺,隔水观山…… 再往南走就是曌园大门。 玉候府以曌园大门为界,大致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面是由凌日山和映月湖组成的曌园;南面是以正屋大院为中心的一大片建筑院落。 离开曌园,夜凌空先进入东院,接着穿过东角门、后廊垂花门,进入一间小院,这是也林肯同父异母的妹妹夜青琳的居所,旁边挨着其生母钟夫人的院子。 进了院子,再顺着游廊穿过两进院子,最后过了西侧的穿堂就到了正房大院。 正房大院是一五进大院,萃秀堂为正堂大厅,多用来接待长者、贵客。 来到地方,夜凌空驻足于门前,待门前小厮上来替他打理了几下衣服,这才踏入室内。 一进门,目光落在一株景盆松前。只见自家父亲和一中年男子谈笑风生,那男子气度雍容,想来就是那位贵客。而在他身后立着一青年,虽青衣朴素,但其目光明亮,身姿提拔,仪态倒也不俗。 夜凌空连忙上前拜道:“父亲大人。” 夜神珖笑道:“来了,快来拜见你夙世伯。” “拜见夙世伯。“夜凌空再拜道。 对方一眼赞许:“好,贤侄果然一表人才。” 夜神珖嫌弃道:“什么一表人才,惹祸精一个,哪天不把我气死,他心里就不舒坦。” “此话怎讲?” 见故人露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夙姓男子讶异不已,待听得缘由,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夜凌空身具宿慧,打小就心智成熟,因此时常招惹麻烦,令夜神珖这个当父亲头大的很。 “还说他呢,你当年不也同样如此?当年在书院的那会儿……” “打住!打住!陈年往事,兄长还提来作什么,” 夜神珖连忙出言打断,若教自家儿子听到那些“光荣旧事“,那他这张老脸今后还往哪儿搁。 夙姓男子见状不禁失笑。 夜凌空悄悄打量着,却听耳边传来:“玄儿,你世伯出自乾州名门之后,复名武道,字仙台,是为父昔日在本州苍麟洞书院的同窗至友,我俩彼此情同手足,你待他要如同待我一般。 乾州为天下中央,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九州中最富饶的一州。 “孩儿明白。” 夜凌空嘴上如此道,心中却暗想:‘也不知这位夙世伯大老远的跑来做什么?'' 暗忖间,萃秀堂悄然安静了下来。 当夜凌空抬起头,见二位长辈笑吟吟的看着他,“咯噔”一下,骤然心惊肉跳。 “玄儿,有件事为父要向你交代……” 这一开口就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溜!赶紧溜! 念头一起,正欲转身,双腿上几处穴位忽然上传来一阵酸麻,教人使不上半分力气。 “隔空点穴。”夜凌空心底暗暗叫苦。 武学上有种秘术称作“点穴”。该术以斫、戳、拍、擒、拿、撞、闭等手法打击人体穴道,进而封闭身体动作。而隔空点穴是这种武功的升级版,其精要是把自身内力外放,代手点穴。 江湖上鲜有此等秘术流传。 数遍凤梧郡内,会此术者不超过百人,然而偏不巧,夜神珖就是其中之一。 夜神珖神色严厉,面带薄怒。 “混账!怎么翅膀硬了?连为父的话都听不下去了?” 夜凌空讪讪笑道:“孩儿哪敢。” “谅你也不敢!”夜神珖冷哼一声儿,接着又道:“行了,为父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接着娓娓道来。 “我和你夙世伯交情深厚,当年我们两家先后有喜,指腹为婚,而今你世伯不远万里的过来,就是想让你前去和你世妹完婚。 “哈?完婚?”夜凌空瞪大眼睛,只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按照青州习俗,男子满二十岁为弱冠,女子满十五岁为及笄。男女通常到了这个年纪才会谈婚论嫁,像他这么点儿大的人,谈什么婚?论什么嫁? 夜神珖眉头一趸,呵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夜凌空从旁提醒:“父亲,孩儿才刚满十六岁,这就谈婚论嫁,是不是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 夜神珖笑眯眯,掰着手指算道:“你世伯家是乾州东境武仙郡的名门望族,算算时间,你从家里出发,等到了那边,差不多也快到适婚之龄!”说到这儿,还激动的拍了一下大腿:“你瞧,这不刚刚好?” ‘一天到晚尽想好事呢。’夜凌空翻了个白眼。 大鸿十二州,东临大海,西傍莽山,北倚草原,南接大泽,任意一州的幅员都不下于千万里。 即便上河郡毗邻乾州,可自己又不是上天入地的武道大能,除非骑乘着传说中的麒麟、蛟龙之类,否则就是用仙舟、灵禽赶路,最少也要两三年。 这般费时费力的跑过去,也不想想,要是别人悔婚了呢? 似是心有灵犀, 夙武道呵呵笑道:“贤侄可是担心你世妹会悔了这桩婚事?” 夜凌空道:“世叔当面,实不敢相瞒,侄儿身具先天废脉,只会连累世妹。” “原来如此,此不过小事尔。” 夙武道微微笑,又道:“来之前,你世妹说过,只要你品性优良,她便不反对这桩亲事……我那女儿品格端方,才貌双全,向来被我视作掌上明珠,贤侄放心便是。“ “……“ 话都说到这份上,夜凌空也无言以对,但不可否认,此刻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已有些好奇。可天底下又怎会有这种好事?难不成,对方生的丑陋无比,嫁不出去,这才找到了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夙武道从怀中掏出一颗金珠,火光熠熠,其辉状若红莲。 “这是?”在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夙武道笑道:“这颗珠子,权当送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珠子……?“夜神珖嘶了口气,惊疑道:“难道是照界珠?!”说完,一把抓过珠子,定睁看它,见其通体明净,质如琉璃,内里深邃朱红若炎,与他所知晓的分毫不差。遂震惊道:“了不得,还真是那玩意。” 自记事来,夜凌空还从未见过自家父亲如此失态,惊讶道:“父亲,此物有何来历?” “此乃照界珠,又叫燃灯火珠,锭光琉璃珠,是海外吠陀洲的至宝,世间仅此一颗,带在身上不但能使人开慧,还能助人感悟武学上的奥秘,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无价之宝!” 吠陀洲?夜凌空不禁吓了一大跳。 相传,东域大海之上有三岛三洲。三岛者:扶桑、蓬莱、金鳌;三洲者:吠陀、毒龙、云浮;大鸿、吠陀,两地相隔不知多远,鸿人罕至,此等来历和价值,难怪连自家父亲都为之失态。 夜凌空推脱道:“世伯,这件礼物太珍贵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夙武道却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之理,区区一颗珠子,你收下就是。” 夜凌空愣了一下,这位世伯还真是不简单,出手大方,有好东西他是真的不心疼。看了看对方,确定其丝毫没有要改念头的想法,再看看自家父亲,却见他也没有阻拦,于是他也只好将其收下。 “世伯厚爱,那小侄就收下此物了。” “合该如此。”夙武道笑抚一把胡须。 方把照界珠揣入怀中,恰巧钟夫人带着夜青琳进来。夜凌空过去将亲事对她一说。 钟夫人听后道:“既有婚约,自当前去。” 提到这两州相隔数十万里,夜凌空此去起码五六年后才能回来,其就不住的淌眼抹泪的。没多久,定亲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府院上下。 晚上,夜凌空回到观天小楼,才踏进门,就有一道幽怨的眼神投来。 “公子回来啦。” 却是通房丫鬟时雨,黛眉如烟,容色幽幽的迎了上来。 在她之下,还有四个二等丫鬟:玉露、碧涧、月团、冰蕊。除去年纪较小的玉露,其余四人无不生的风流灵巧,标致过人,平时一同照料夜凌空的生活起居。 几人都是清白之身,且早就把自个儿视作自家公子的人,得知“婚约”之事,无不感心情复杂。 也就玉露的年纪尚小,对感情之事尚且懵懂,只是小丫头向来聪颖,察觉到四位姐姐不开心,就认为是公子欺负了她们,也跟着“同仇敌忾”起来。 夜凌空也不知该如何去哄,不由得一阵苦笑,道:“嗯,回来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章:前世今生 深夜,夜凌空坐在床上打坐练功,透过琉璃天窗,汲取月光精华。 大乾十二州为武道之地,习武不单能强健体魄,壮养胆气,更能让人脱胎换骨,有望长生。 武道共有九层境界: 呼吸境。武道最初境界。借呼吸冥想、药食调理等手段,祛秽辟邪,可称为武徒。 炼体境。横练外功、锤炼肉身,固本培元、强壮血气,可称为武生。 搬运境。搬血运气,激发内力,方称得上是登堂入室,可称为武士。 后天境。丹田养气、疏通经脉,拳脚精熟,修行上颇有心得,可传武授业,称作武师。 先天境。打通任督二脉,内力生生不息,熬骨炼髓,凝练真气,开宗立派,一代宗师。 周天境。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先炼脏腑,再混一气,至此已旷古烁今,可称大宗师。 斩我境。天人之境,神话之境、斩我明道,为武林神话。通百窍、炼三宝,凝结武道金丹,孕育不朽元神。修为至此,武功已然通玄,正立无影,缩地成寸,犹如法术。 破碎境。胎仙自化,破碎虚空,脱胎换骨,跳出红尘。武道修为到这个境界,堪称半步仙神,已经阴神不死,长生在望,上天入地只若等闲。 纯阳境。阴尽阳纯、不仅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举手投足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九重境界,常人即便资源充足,亦须百日筑基,如自儿时勤加修炼,十六岁前可登堂入室,若无意外,二十岁前大概能够开辟丹田;再往后就要看个人的资质、缘法等等。 因先天废脉之故,尽管夜凌空年满十六,却仍无法搬血运气,其武道基本已断绝。 还好他有一个好爹。 毕竟是堂堂玉候,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又怎会对此束手无策。 夜神珖手上有一部上古武道经典的残篇,名曰《弥罗残章》,上面记载的内容,端的是惊天动地,玄妙无穷,若能坚持修炼,即便身负先天废脉,亦有机会踏上武道之巅。 不过这门功法也有着极大的限制: 首先,修炼者需自五岁起以药力洗筋伐髓,五天一次,四年不断,药方中不乏许多名贵药材。 其次,待九岁元月初九初次运转功法,九年后方能小成;并且每次运功都会消耗大量谷水之气、元阳精气,致使修炼者的食量远大于常人,如若跟不上可能会影响修行效果,也因此功成前忌讳男女之事…… 不过,总算也有了点希望。 “大哉至道,无形无名。渺渺亿劫,黄道开清。神清朗耀,九魂吐精。玉虚澄辉,太霞高明……” 此乃《弥罗大道歌》,包罗于《弥罗残章》之中,每次运转功法前,夜凌空都要默诵一遍,有凝神静气之效,长此以往,更能使注意力越加容易集中,心无杂念,不受外界影响。 随后运转功法。 修行时,需要在每日子时、午时、破晓、黄昏之时分别运转功法,功行九转,汲取天地间的太阴、太阳、黎星、曙光,以及暮光,还有春、夏、秋、冬,四时之气,一共九气。 纳天地九气于体内,化自身为宇宙,铸就体内神奇。 半个时辰后,夜凌空九转收功,睁开眼,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像是饿了三天三夜。 运功后的副作用就是要消耗大量的谷水、元阳二气。 此二者,前者由人体通过肠胃,从水和食物中摄取,用来维持性命和生长;后者则大多生于阴睾,于囊中和谷水之气结合化生出阳精,用以传宗接代。 不知何时,房间里悄然多了一个女子。 银辉透过天窗,照的卧室雪亮,也照亮了那张温婉清丽的面容,这少女正是时雨。 “饿了吧?公子。” “嗯。” 时雨目中满是自家公子的身影。跟着点上烛灯,掩上纱罩,打起帘子,又从隔壁端了吃的过来。 “我给你做了红稻米粥,玉米烙饼,冷拌牛肉,清蒸鲈鱼,还有几盘素菜。” “都是你爱吃的。” 夜凌空深深闻了一下,露出微笑。 “好香。” 下了床,夜凌空走到檀桌前,坐下来一顿风卷残云,将吃的扫荡一空,接着就去洗漱。 等再回来,房间里已然被时雨收拾干净。 见夜凌空上了床,少女吹灭灯火,不过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木了一会儿。若有人能透过黑暗看清她的脸,必然会见到一股复杂神色,失落,害怕,犹豫不决。 夜凌空略微疑惑:“怎么了,时雨姐姐。” 而后少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走到床边,脱了鞋,轻轻钻进被窝。 夜凌空顿感惊讶。 当初,时雨能被钟夫人作他的通房大丫鬟,看的就是她性格稳重,恪尽职守,而如这等逾规越矩之举,夜凌空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进了被窝,两人侧身相对,夜凌空笑问道:“怎么了?” “公子,抱抱我。”时雨轻轻的把身子依偎过去。 夜凌空伸手抱去,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女孩子身子是这般的柔软,像水做的一般。 屋内陷入了安静。 不一会儿,少女呜咽,抬起脸,梨花带雨,犹若一个泪人儿。 “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三四年嘛,很快的” 夜凌空轻抚着少女的后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办,只觉得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予以安慰一般。 过了会儿,等少女的情绪差不多安定了下来。这才笑道:“你看,都快哭成一只大花猫了?” “哪有?”少女小声道。 夜凌空故作夸张的语气调侃道:“还没有?就差没把鼻涕抹在我身上了。” 时雨嗔道:“胡说八道,才没有!”跟着扭捏道:“你这人讨厌死了” “是吗?讨厌吗?” 夜凌空一番坏笑,任谁都能听出那股调戏之意。这让少女羞涩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 “说嘛,讨厌还是不讨厌?” 时雨小声道:“不讨厌。” 夜凌空又笑:“那喜不喜欢?” 时雨被问的羞涩万分。不一会儿,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 “喜欢。” 少女何止是喜欢,对她而言,自家公子就是她的命。 “巧了,我也喜欢你。” 夜凌空笑道。而时雨本就心系于他,被这一撩,不觉就羞的涨红了脸面。 时雨埋着头,羞道:“讨厌,公子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忽然就会了,就想对你说这些。”夜凌空嘿嘿一笑,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很惊讶,明明他从未说过这些,此刻,口中却能自然而然的蹦出。 也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无师自通了。 二人相拥不言,渐渐地,气氛变得越加焦灼,少女的呼吸也变得越加粗重。四目相对,月光下她是那般动人,美人如醉,朱颜欲滴,教人情不自禁的托起她的脸。 嘤咛一声,化作刹那永恒,少女笨拙的回应着,互相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傻丫头,我会回来的,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们。” “嗯,我相信你。” 二人相拥许久,借着月光,夜凌空细细的打量着怀里,少女已然如睡。 跟着,温柔一笑。 多少年了,这个人如其名的少女,一直陪伴着,一点点,一滴滴,滋润着他的内心。 在少女细微匀称的呼吸声里,倦意渐渐袭来。凝睇望向 遂悠悠荡荡,夜凌空来到一片虚空,也不知何时,无垠黑暗中燃起一朵巨大的红莲。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宿慧未觉,定光未明;心若燃灯,智慧得生;菩提妙谛,因果轮回;妙法长存,洞悉前尘;一尘不染,明心见性……” 火焰熊熊,莲华上端坐着一个丈六金人,其周身大放光明。所照之处,庄严妙音大唱。夜凌空聆听此音,脑海里涌出无数记忆,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他前世的记忆。 前世,夜凌空生活在一个崇尚科学的世界。 作为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平日里虽过的蛮滋润的,但却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里似乎缺少点什么。话虽如此,却也没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反正对他而言,生活就是这样。 充实、悠闲、平淡。 直到那一天…… 名为姜玄的男子在某座名山上游玩,意外间身旁的人遇了危险,令他下意识的救人。 为此他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到了此时此刻,过往种种尽苏醒,直到佛偈唱毕,两世人格、记忆彻底相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章:山谷宝地 朝阳初升,照染苍翠。 苍山巅,一个少年盘膝坐于裸岩上,口诵道经,运转功法。此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浑身衣物陈旧,近乎破烂,哪怕打理了仪容,却仍如野人般。 待行过功,只见他伸了个腰,高声吟哦:“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这少年正是夜凌空。 那日他被照界珠带入此间,一时两眼茫然,也不知去哪,好在他已融合了两世的记忆、人格,对此心中非但没有惊慌,甚至还感到兴奋不已。 “原来这世上真有穿越重生之事。” 冷静下来后,夜凌空渐渐又对自身感到困惑。 “我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单纯的灵魂夺舍,而是更像是再世为人……两世记忆交汇,人格思维交融,那我现在是姜玄还是夜凌空?” 姜玄是他前世的名字。 那天,虚空之上,丈六金人喝道:“既洞悉过往,我问你,前世可有遗憾?” 夜凌空不假思索道:“前世?好像没什么可遗憾的。”接着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然而对方根本不搭理他,继续道:“那你今生可有追求?” 夜凌空想了想又道:“好像没什么追求。”然后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果真如此?” 丈六金人的话里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能够直达人心。 “扪心自问,前世横遭意外,心底当真没有遗憾?” “重来一次,今生真无所求?” “我问你,是否还要继续抱憾终身!” 寥寥数语,竟然震耳发聩,又仿佛戳心利剑一般直刺夜凌空的心底。 虚空静寂…… 丈六金人及夜凌空都不再言语。片刻后,教人窒息的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前世遗憾?今生所求?我当然有!” “上一世,我一生碌碌无为,临去前后悔感慨;这一世,我欲攀登武道之巅,搅动风云,览尽世间精彩。” 话音落下,霎时间四方通明。 “善男子,汝当受我佛火,前路魔难重重,勿忘今日之言,善哉善哉。” 丈六金人拈花微笑,顷刻间,一切消逝于黑暗,无论火焰红莲,还是金身法相,全都如梦幻泡影,唯有一颗宝珠漂浮虚空里,散发着仿佛火焰般的熠熠光芒。 “照界珠?” 一瞬间光芒大放,照破虚空。 再睁开双眼。 视野里改天换地,绿水青山,望不见半个人影。回过神来,夜凌空连忙将手探入怀中,可令人不解的是,原本应该被贴身放在那里的东西居然不见了。 “一花一世界,花开踏三千,此次一去,修为抵搬运境方能回归。” 脑海里忽然响起声音。夜凌空心有所悟,闭上眼,眉心泥丸宫处顿时有所感应。 “灵物择主……” “原来如此!” 脑海里凭空多出些信息。根据上面所说,世间灵物自有神异,有些会在无主时选择附近满足条件的人认主,而照界珠就选择了夜凌空并寄托在他的识海、也就是精神世界里。 此后,照界珠会对宿主开放一个功能: 根据宿主的记忆认知,演化出诸多小千世界,而令人周游其中,进而实现心中所愿。 “我是谁?” 胡思乱想一通,许久后,夜凌空回过神来。 “也罢,事到如今,纠结下去已无意义……夜凌空也好,姜玄也罢,是谁又有何分别? “我就是我!”夜凌空吐出一口浊气。 趁着精神满满,原地摆开架势,身如钟摆手若云,打出一套家传外功“小摘星手”,其中包含两路掌法以及五路擒拿法,时常练习可锻炼周身的柔韧性。 武道上,功法大抵分为内、外两家。 内功以搬血运气激发内力,以气血潜能为主。外功以拳脚直接带动力气,以肉身劲力为主。 武道九境,前三个境界合称筑基大境。 第一重,呼吸境。 修行者在这个境界,主要借助呼吸吐纳、打坐冥想的手段,再辅以丹药膳食、琴棋书画等,祛秽辟邪,修身养性,为日后的修行打下夯实的基础。 第二重,炼体境。 筑基后有了一个不错的身体基础,修行者可修行武道外功,站桩练拳,先锤炼肉身、再把筋、骨、皮修炼到位,使身体内血气充盈,以便接下来搬血运气。 第三重,搬运境。 武学上的搬运全称“搬血运气”。天地万物,静者为物,动者为气,气血即流动的血液。武者通过站桩、打拳、结合呼吸等方法调动气血,从而激发潜藏在血液中的恐怖潜能。 这种力量也叫内力。 不同于肉身力气,内力可化炙热、可化冰寒等,甚至还可以凝聚化为真气,于体外放,各中玄妙无穷!由于这种力量发掘于气血深处,武者的气血越雄浑,搬运起来就越是容易。 而世间养练气血之法无数,总结下来,无外乎: 先练五体:肉、筋、骨、皮、脉;再练五脏六腑,一步步循序渐进,其中五体需要以外功手段锻炼,而脏、腑要等养出内力,以内家手段才能锤炼。 呼! “可惜,小摘星手虽能锻炼周身,但主要提升的也只是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和协调性,若要增强体魄,增长血气,还得另寻其他武道法。” 说完微微一叹。 “如果我能精通五魔拳就好了。” 《五魔拳》是指五部冠以“魔”字为名的刚猛拳法:牛魔炼体、蛟魔铸筋、虎魔锻骨、鹏魔淬膜、猿魔通脉、其中,这五部分别对应肉、筋、骨、皮、形体的横练之道,天下间鲜有武功能匹敌,若能同时修行,把对应之处练到极致,浑身气血亦会雄浑非凡。 夜凌空身负先天废脉,若非有《弥罗残章》为之疏筋通脉,恐怕也就《五魔拳》才能改变其命运。只是这些功法要么早已失传,要么就是他人的不传之秘,纵使夜玉侯神通广大,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也罢,待我把《弥罗残章》修到小成,也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了。” 而后迈步离去。 很快来到了一处瀑布前,瀑布秀丽,清潭幽寒,但见峭壁上犹如挂着一条白色匹链,磅礴大水飞流直下,冲激出漫天水汽,映日彩虹。 夜凌空欣赏了片刻,看向水潭,倒影里却见一个身材高挑、清朗俊俏的美少年。 沿着水边绕到瀑布后,那里面无水无波,乃一宽阔的天然洞穴。再往深处去,却见得篝火石床,木碗竹筷,种种家当,一应俱全。 这都是他自个儿整的。 以往那些年,夜凌空无聊时没少整些“稀奇古怪”的活儿,没想到在这儿居然有了用武之地。就看洞里,还别提,被他这么倒腾下来,虽不比书里的那些个神仙洞府,却也有些人家住所的气象。另外,里头还有一面墙壁,上面划有排列整齐的标记,用以记录天数,每道分别对应一天,目前墙上共有七道,就意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整整一周。 说起来,那照界珠倒和《死神》里的崩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效果更加变态。 关于照界珠的能力还有几点: 第一。宿主为真身穿越,时间上,小千世界一年,大鸿九州一天。 第二。穿越后。宿主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是真实的,但年龄状态会在离开小千世界后恢复。 第三。此次穿越,修为抵达搬运境才能自小千世界回归。 或许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注意,但那也只能留到日后再去慢慢探索。 “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 夜凌空于墙壁前呆愣了半晌,穿越之事虽不至于令他惴惴不安,但也不免有些难受。 咕…… 五脏庙里深情呼唤着,把夜凌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瞧了瞧肚子,自己笑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也回不去,既来之,则安之,先填饱肚子吧。” 如此也是自我安慰了。 洞穴中央,平整的地面上堆着篝火,旁边的地面上盖着两个圆木盖,一揭开,露出两个土坑,那下面铺了一层被火烧过的石块,石块上垫着半焦的阔叶,肥美的熟鱼块在叶子上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香气扑鼻。 闻到这味儿,夜凌空也不顾形象,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对他而言,此刻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大快朵颐。直到消灭殆尽,吮上两口手指,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跟着来到水边。 卷起裤腿,蹲下去捧了些水,到远处漱了漱口,这才寻得一处清净岩石,坐上去休息。 修炼,吃饭,睡觉; 多少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日复一日,转眼间夜凌空修炼到了最后关头。 这样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章:三宝 两年后…… 山巅上,夜凌空五心向天,坐于磐石上,诵歌静心,运转功法。 突然! 行至第九转,周身气血骤变飞快!一时间,脑内天旋地转,胸口亦隐隐疼痛。对此,夜凌空也不惊慌,紧要关头,集中意念,专心控制着浑身气血。 待运完功,阵阵暖流自体内涌出。 内力灌入四肢百骸,带来的舒适感令人喜不自胜,仰面发出一阵龙吟虎啸,远远传送出去。 “终于成了。” 多年付出终是开花结果! 打五岁起,就要忍受洗筋伐髓、药力作用带来的痛苦;至初转功法,无论寒冬酷夏,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中辛酸,又岂是他人所能体会。 可即便如此,只要能脱胎换骨,令自己有机会踏上武道之途,这一切就值得! 武道难,难于上青天。 古往今来,但凡要抵达极限,除运势、资源,自身必需具备顶尖天赋。 而天赋主要指四个方面: 其一,心性。即意志、性格。武道路上多坎坷,唯有持恒心、毅力,方能勇猛精进。 其二,悟性。即心智思维,理解和创造能力。同样学一门武功,悟性高的人学的更快,理解的更深。 其三,根骨。即体魄筋骨,物质器官。上佳与否,大致看两个方面: 一是体内血气,此为“根”,利于搬血运气,积蓄内力。二是体形身骨,此为“骨”,利于驾驭兵器,掌握招式。“骨相”不同,适合修炼的武功也不一样,例如骨宽手阔、力大之人,通常宜走刚猛路数的拳法、刀法;而手腕灵活、手指纤长者,更适合练习灵巧多变的指法、剑术; 若根、骨俱是上佳之相,即为极品。 其四,体质。即某些特殊的修行体质,亦称武道体质,拥有者皆为上苍垂青。此类得天独厚者,或生具极阳之体,自身内力自带极阳特性。或另有神异、蕴养内力一日千里。 若有幸拥有,哪怕在心性、悟性、根骨上有所不足,也足可以傲视群雄。 有关武道体质,未知的玄妙太多,而今在大鸿九州,比较公认的观点是: 人体内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分泌物质、能量,各部器官活动,例如心脏跳动、肝脏排毒、骨髓造血等都会使之产生,这些相互交融、作用,最终在人体内部构筑出独特的“场域”。 影响人体内的物质和能量。 于物质和能量之间,其诞生、性质变化等,一切都跟场域息息相关。只是大多数人生下来后,体内场域大同小异,且极为稳定,后天很难再改变。极少数人的特殊就成了罕见的武道奇才。 也就是说,武道体质实则就是人体内存在特殊场域的结果。 武道体质分为:法胎,法体。而后者由前者进化而来。除此之外,武道体质按品质又分九品,其中唯上三品可被冠以圣、道、魔,佛等特殊称呼。 四大天赋里,心性可以磨炼,悟性可以提高,根骨也能改善,唯独武道体质后天极难获得。 大鸿九州人文久远,迄今为止,已有数十万年的武道文明。 当今九州虽有能塑造武道体质的秘术,但此类大多不闻于世,且存在极大的限制。如修行《弥罗残章》需要自幼以药浴洗筋伐髓,九年不断,期间消耗的名贵药材堆起来只怕有一座山高。别的秘术也许没这么夸张,但也绝非轻易能练成,否则世间早就圣体多如狗,道胎满地走,而非像现在这般极其罕见。 身为夜玉侯府少主,夜凌空最不缺资源,即便身负先天废脉,亦能借《弥罗残章》逆天改命。凭残章之妙,疏经通脉,脱胎换骨,甚至还能构筑出一种举世难寻的武道体质--妙有弥罗圣胎。 拥有该体质的武者,修行上可事倍功半,内力增长远超他人。 若福缘深厚,日后还能继续铸就“昊天无上妙有弥罗至真玉皇赦罪真身”。此体质,鬼神莫测,玄妙无穷,又号“苍穹道体”,“昊天真身”,堪称古今最强的几种体质之一。 “好强悍!难怪能冠以圣胎之名。” 无上道胎既成,夜凌空只心念一动,周身气血运转如飞,同时似乎还有某种力量不断的涌出。 此存在即内力。 仅才动一点意念身体便有如此变化,这给他过去想都不敢想,以至于令人止不住想仰面长啸。要知道曾经的夜凌空别说激发内力,就连牵动气血都万分难难,无论打拳走桩还是呼吸吐纳,在他身上都好像没半点儿作用。 而他差点就错失机缘。 身入此界后,夜凌空正需以药力洗精伐髓,以他的根基,突然停下来虽不至于令多年付出功亏一篑,可说不得也也会在体内留下瑕疵,搁谁遇上这事儿都会郁闷不已。 好在夜凌空运气匪浅,走不远竟在山崖上望见一处宝地,那里头儿正是: “苍山滴翠,孕勃勃生机;仙霞氤氲,藏芸芸气象;山谷如盆,汇日月精华,地分两仪,敛阴阳造化。” 其中阴阳眼位上更孕育出一汪幽寒清潭和温汤药泉。 那阴池里生有一种小黑鱼,不仅肉质鲜美,产量成群,且营养价值极高,只需五尾就能补足练功消耗。阳泉则有洗筋伐髓之效,加之这山谷里还多有仙葩,长期食用那些灵桃异果、碧芝瑶草,益处更胜往昔。 “不过这也太变态了吧!” 夜凌空看着发红的体表,不免暗自心惊,换作其他人这样乱来,皮下血管早就破裂了。 然而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可话又说回来,搬运气血会令气血加快,血压上升,只是一般人谁会这般牵引气血?想做都做不到! 再双跏趺坐,集中意念,尝试感应秘力。 只可惜…… 无论他如何尝试,以拳脚带动气血,看似就差临门一脚却偏偏跨越不得。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弥罗残章》是古老功法的残篇,其中虽有蕴养血气之法,但却缺少搬血运气的行气诀! 也就是说…… 无相应法门,即便气血充盈也很难激发内力。 对此夜凌空倒也看的很开。 无所谓!武道本非一蹴而就。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十几年都坚持下来了,如今门径在望,他又怎会急于一时半会儿…… 且武道漫漫,搬血运气也只是起步,之后还要藏元驻气,开辟丹田,方算登堂入室! 至于为何?就涉及到人体内的奥秘。 人体内有“精、气、神”三宝,是构成人类生命活动的三大基本要素,内力是蕴藏在人体深处的秘力,其存在不单受人体场域所影响,也受“三宝”影响。 何为精?何为气?何为神? 精是构成肉身外形的物质基础。人食五谷,饮清水,吸收谷水之气,然后转化作元精。元精滋润化育,化作血肉,则称血肉之精;还有,脏腑之精、元阳、元阴之精等等。 气是人体活动运转产生的动力存在。 武学上的气主要是指内力,而非气血、气息等。内力由元精通过场域造化而生,在武学上,以修行手段主动加快该过程就叫做叫作“炼精化气”; 由于内力的特性,既能具现化成物质,也能释放能量,将其汇聚成流,如气血般,便称作“真气”。以此为基础,汇集凝聚,引起质变,还能令使其化作“真元”。 神是人觉知外界、主宰自身的意念。 人的思维、情感、甚至人格,都建立在意识之上。意念也叫作心识、神识;意念于统摄精气犹如心为脏腑之帅,因此也称作“心”;而意念能认知世界,探索未知,玄妙非凡,故而又称作“神”。 万物生灵皆有精气,独有神者少之又少,如豺狼虎豹,花鸟鱼虫,皆依本能行事,后天少有能生出思想情感,人为万物之灵长,凭的就是生有意识,还能化出思想、情感、道德等。 精和气,前者化生后者,精强自然气壮;反之,也能以气养精,滋补不足。 而二者和神,精可化生出气也是诞生和承载神的基础。 不过空有精也不能孕育出神,其中涉及很多。后者还是大脑汲取人体内外的信息所产生的觉和知,并在认知、以及察觉万事万物的过程里不断化为意念,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7章:气海丹田 精、气、神,三宝相辅相成。 气能促使元精壮大,同时还能蕴养神识,武者通过运气可以收敛杂绪,使周身遁入清静之状,让大脑能够更好的塑造神识,反过来人可以通过精神意念去操作体内的气血。 气不仅受人体特殊场域的影响,同时还受“精”和“神”的影响。 大多生灵可能到死都不得进化,尽管人类在这方面得天独厚,很容易化生意念神识,可要使其能壮大到脱离肉体束缚却是比登天还难,故而要用气去加快进程。 那么丹田又是什么? 丹田又叫丹宫,是武者用来驻养人体秘力的场所。 人体内共有三处: 眉间印堂穴为上丹田,此处又叫泥丸宫、藏神府、识海祖窍,为神之居。 胸间膻中穴为中丹田,此处又叫心下宫,藏气府、绛宫金阙,为气之所。 脐下气海穴为下丹田,此处又叫希夷宫、藏精府、生门死户,为精之舍。 浩瀚内力蕴藏于人体深处犹如宝藏。 武道修行之初就是激发血肉中的内力,接着再将内力停驻于府穴里,凝作丹状,借以蕴养内力。 也就是所谓的开辟丹田。 其原理是由于新激发的内力大多分散在人体的筋脉各处,随十二经运转周身并化为能量消散,这么做能避免内力凭白流失。 至于为何以气海穴为丹田?这就不得不提到人体的经络和穴位构造。 人体经络也就是经络系统,大致由经脉和络脉构成。 前者主要由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构成。十二正经包括: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气血以此即可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营运全身,是为经络系统的主体,故而称“正”;而奇经八脉包括: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此八脉循环别道奇行,不属脏腑,不通肌表,故称之“奇”。 正奇二经,正经通过手足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奇经沟通前者,对其中的气血进行积蓄调节之作用。 再看络脉。这是由经脉各部网络分支构成,其中包括别络、浮络、孙络; 至于人体穴位,武学上也叫作穴府、气府,其是人体经络线上的特殊点部位,亦是气血交汇的枢纽。 经络、穴府、两者的关系就犹如江河水系里的干流和支流,经脉为干,络脉为支。 而穴府就相当于遍布在整个经络水系上的湖泊,水库等等。 回过头来,再把内力、气血带入这个关系中,一切都是如此明了。 简而言之: 内力如水,气血如流,把筋脉、气府分别视作河道、湖泊,而正、奇二经就宛如江河水系,两江之水纵横交错,相互影响,牵内力于气府犹如灌水入湖,聚气凝丹就好像化湖泊为“水库”。 至于,正、奇二经之间…… 十二正经循环互联,沟通全身,人的大多行为会带动其中的气血运转,不利于蕴养内力,故而各家内功大多在奇经八脉上开辟丹田。 到了这里,离最终的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弄清内力是如何诞生,精气神三宝彼此是如何相互作用,以及气血、内力、人体经络和穴府,几者之间的联系,这时再看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要以气海穴为驻养内力之所? 正经上的穴位不用多说,十二经沟联全身,令其不适合作为丹田。 再看奇经八脉上的各处穴位。 奇经上穴位众多,可要选作丹田必然要考虑哪里最适合驻气、养气。如此,基本可把位置大概锁定在脐部附近,尤其脐下一寸到三寸间,因临近肾脏、肾囊,内藏精、气之盛尤胜别余处,谓曰“水火交汇之乡”。 再说那水火交汇之乡。 此间亦曰:“阴阳之会”、“性命之根”、“呼吸之门”,不单适合驻留内力,更利于养气,正是开辟丹田的不二之选,其中又有五处奇经穴府,受人体精元滋养,皆是开辟丹宫的上佳之地。 从上至下依次为: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 在这当中: 神阙穴位于人体正中,与任、督、带相联,又与冲脉交会,搬运后周身内力最先在此交汇。可因沟通脐孔,易受外界影响,故不能作为丹宫,只可作为门户; 阴交、关元为“阴阳”常驻之所。肾脏汲取谷水精华,化生“阴阳二气”,分驻于二所,二气离去后,各自进入胞宫、肾囊,化生元阴、元阳,因有元阴、元阳之气常驻,其间内力也容易受到影响。 石门穴位于阴交、关元之间。石者,肾主之水,阴阳二气;门者,出入之门户,阴阳二气在此交汇动荡,内力难驻其中,故也不能作为丹宫。 唯独气海穴中气血稳定,且不受其他影响,正是囤积内力的上佳之地,遍观浑身,再无别处能比。开气海穴为丹田,驻周身内力,搬运之过程宛如江河归海,“气海”之名也由此而来。 “啊!亏我以往翻过那么多武道秘籍,怎么就没记下其中的行气诀……” 夜玉侯府上收罗的武道秘籍堆积如山,以往夜凌空为了解决自身问题,阅览了海量的书籍,可如今问题解决了,到头来却被最基本的行气决给卡住修行,也难怪他感到不甘心。 不过当初他也不是没找过,可那时他按照秘籍里的方法尝试搬运无功后,便将注意力转移他处。 这么多年下来,练过的行气诀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晕死,我光知道原理,不知道其中关窍,那也没用啊。” 夜凌空越想越懊恼,抓了一阵狂才彻底淡定下来。 “知识就是力量,老话一点不假……罢了,如今圣胎已成,搬血运气的事倒也不急,而且我也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念及于此,夜凌空纵身离去。离开前,还得回一趟山洞。 到了那儿,在石床上躺了会儿又起来坐一坐,看着自己的小窝,跟着起身到寒潭里抓不少小黑鱼,杀完,拿到洞里烤好,再用穿越之初、从上衣两只宽袖上割下来的布包好。 最后,在墙壁上留下自己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据。 ‘大鸿九州之人夜凌空跨界而来,无意间得此地造化。 此地造化有二: 一是洞外寒潭,其中黑鱼有大补元气之效。 二是图上标记处有一天然温汤药泉,能助人洗筋伐髓。 机缘天授,夜某有幸,赖以铸就武道之基,临行前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回洞中留书。 望后人得之,秉持正道,切勿以武生祸。’ 刻完这些,夜凌空幽幽一叹。 “这次离去,今后或许再没有机会回来了。” 临行前,最后看上一眼洞府,转过身,背上包袱离去。 …… 一日后,夜凌空孤身立于平野,放眼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大清早,夜凌空不禁头痛。打昨天下午自走出山谷,一路上他除去吃喝拉撒,休息睡觉,几乎足不停歇,迄今少说也奔走了百来公里,可到现在,除却荒野群山,却连个鬼影都没遇见。 “哎!”叹完气继续赶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空气里依稀传来马蹄震动,定目望向远方,迎面奔来数十骑人马,虽未卷得滚滚沙尘,依然来势汹汹。 “喂,看这里!” 夜凌空欣喜万分,举起一只胳膊,大步流星的招呼着上去,待接近时,那动静已如滚雷大小。 骑队里,一名黑瘦男子对头领呼道:“大当家,前面好像有人拦路。” 那头领喝道:“走,过去看看。” 骑队疾奔,很快赶了过去,到了跟前,众人齐吁勒马,目光打量,入眼乃是一个穷困少年,穿着一身破旧发白、缺了袖子的衣服,从头到脚只有头发还算干净,用了一根布条束作马尾。 说真的,就连乞丐穿的都比他强上三分。 “他娘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穷鬼?” 那头领才打量上一眼,目中就浮出嫌弃,可当他的目光移到对方脸上,又忽生惊讶。 “呵?相貌倒是生的极好……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原来这竟是一群盗匪强人,不过相比于此,夜凌空更在意此人说的竟是一口汉话,那口音像极了前世川渝之地的方言,个中虽略有区别,但大概也能教他听懂。 “把他带上。” 那头领说完,顿时闪出一人马,这人上手抄人,哪知手抓过去,夜凌空反应过来,瞬间低头躲过,跟着出手如闪电,抓住他的胳膊,将其一把拽了下来…… 鲜血溅射。 夜凌空从对方腰间抽出刀来,出手如电,将其一刀抹掉脖子,了结性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8章:崇祯十三年 突来变故! 强盗头领最先反应过来,怒道:“杀了他!” 正是擒贼先擒王。 来不及多想,夜凌空反手握刀,奋力朝着那人身上掷去。刀势迅疾,划破空气。眼看就要教人血溅当场,谁知对方侧身一扭,惊险躲开了这夺命的一刀。 只是于其身后的一名喽啰却倒了霉,刀径直插入胸膛,带走了他的性命。 那头领才躲过一劫,还来不及大怒,忽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力量从背后传来,却是夜凌空瞅准他侧身,蹬地突进,飞身犹如电光石火,凭着双臂无穷力,将其一把拉下马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砰! 经这一摔,那强盗头领只觉得四肢俱散,百骸寸无,浑身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通通别动!” 夜凌空暴喝一声,目露凶光,环顾下竟让人心生出一股凛意。得益于前世记忆,夜凌空大致能听懂川渝话,但却不怎么会说这种方言,于是只好放慢语速,说起普通话来。 “活着没?” 地上之人奄奄一息,教夜凌空不禁暗自心惊,而今他的身体变得异于常人,不但气血旺盛,且举手投足皆蕴含巨力,寻常的武道高手只怕也不见得能有这等力量。 “少侠饶命……”呻吟传来。 夜凌空一只脚踩在强盗头领的胸口道:“让你的人把家伙都收起来。” 讲真,刚才他都没用全力,要不然真的会把地上之人一下摔死。 强盗头领连忙忍痛呼喊道:“快!快把家伙都收起来。” “让他们通通下马。” 闻言,在场之人不禁左右面面相觑。 “唔?” 那强盗头领忽觉对方脚下加了力气,怒喝道:“还不下马?想看我死在这里是吧?” 不得已,一群贼人翻下马来。 “很好。”夜凌空很是满意,接着又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强盗头领回道:“回少侠,小人叫作孙元奎,江湖人称‘猛虎孙’,现为卧虎寨寨主。” 话一落下,夜凌空忍不住笑笑,这等怂包竟也能号作猛虎,当真是笑话。 不过此人好歹也是武道中人,方才拿人,其身上传来一股莫名气劲,此劲凝练成股,明显经过丹田蕴养,而非临时激发的散劲,若非夜凌空有肉身神力,恐怕还拿不下他。 “就你这还猛虎呢……” 夜凌空嘴上这般说,可心里却不敢小觑对方,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向他套话。 “我问你,此间是何地?卧虎寨离这里有多远?” “这……”孙元奎小心问道:“敢问少侠可来自外地?” “现在是我在问你!”夜凌空语气骤然冷道:“记住!想活命的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是……”孙元奎连忙道:“好教少侠晓得,此间是夔州府境内,地处汤溪河之东,大清水以西。沿此地东南方向、约莫二十里远处有座黑风山,小人的卧虎寨就建在山上。” “夔州府?” 略加思索,才记起这是前世里的历史地名,难怪既熟悉又陌生。不出意外,这都是照界珠根据他前世的记忆演化而来,就是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于历史时间线上的哪个时间节点。 想到这里,夜凌空问道:“我问你,现如今是何年岁?” “回少侠的话,今个儿是庚辰年四月。”孙元奎老实回道。 这话里头的是干支纪年法。 对于这种古代纪年方法,夜凌空只略懂皮毛,于是换个问法道:“当今是哪一朝代?年号是什么?” 孙奎元也不敢多问,接着道:“当今是大明崇祯十三年。” “大明崇祯十三年?”夜凌空不禁瞪大双眼惊呼,也不管他人的疑惑,在脑海里翻箱倒柜起来。 大明崇祯十三年?夔州府?庚辰年四月? 算时间,罗汝才快要攻打夔州了吧。 前世,夜凌空的爱好之一就是翻看史书史料,其尤爱《三国志》和《明史》。时隔两世,尽管他已将具体内容忘的差不多了,但在脑海中翻上一翻,却还能想起不少零散的东西来。 夜凌空接着问道:“我问你,你可听说过秦良玉和罗汝才二人?” 孙奎元顿时道:“这我如何不知?秦总兵是我夔州地界的定山神针……”想了想,接着又道:“曹帅更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义军首领,两人都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巨头。” “曹帅”即明末十三家贼首中的罗汝才,此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加之极其好色,故别号“曹操”。 只不过罗汝才虽色如曹操,但性子却不怎么残暴,与别的贼人不同,讲究盗亦有道,造反也只劫掠贪官富商,对清廉的官员和普通百姓秋毫无犯,对麾下也堪称不薄,女人财货大家平分,堪称是反贼中的另类。 比起这些,夜凌空更感兴趣的是二人竟还是武林高手。 “哦?原来秦总兵和曹操还是武林高手?” “江湖传言秦老将军是孔雀明王转世,身具‘佛母金刚功’护体,天下少有人能敌。至于曹帅……传说他福缘深厚,机缘巧合得了昔日魏武至宝“日月铜雀”,取出了其中的日、月晖丸,此二者单吃一颗可添十年修为,同食能打通任督二脉,凭白增长一甲子的内力,凭借此番际遇,曹操一跃成了绝顶高手,而今功力可谓深不可测。” 原来是嗑药的。 侥是活过两世,夜凌空的内心也不免有点儿泛酸。 这运气也太忒娘的好了吧! 随后,夜凌空忽觉得有些奇怪:“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秦良玉很是恭敬?你不是盗贼吗?” 孙奎元道“当今朝廷昏暗,地方官员勾结豪绅欺压百姓,贪婪凶恶,更胜豺狼虎豹,我孙某人虽落草为寇,却不曾欺压良善……石柱马家满门忠良,秦总兵更是女中豪杰,像她老人家那等菩萨,任谁也不敢不敬。” 夜凌空神色微动,收回脚道:“起来吧,我先放你一马。” “多谢少…去死吧!”才一起身,孙奎元突然暴起发难,尽内力于双掌,朝对方身上拍去。眼看就要得逞,却见得一抹冷笑,瞬间暗道不妙,可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却已像线一般飞出。 砰!孙奎元身体重重落地,不省人事。 “说的跟唱的一样……” 夜凌空立于其旁,一脚踩下去,顷刻间脑浆四溅,教孙奎元毙命当场。 “我就知道,强盗的话不能信……” “还有谁想像他一样?” 夜凌空沾着满身血污,转头瞧来,言语森寒的恶鬼似的。在场虽都是刀口舔血之辈,却也未见过这等凶人,一时间居然被吓的手脚发软。 “你们之中有谁能当家?没人的话,就全都要死!” “回…少…侠,小人可以……” 人群中传来一个心惊胆战的声音。夜凌空令其起身说话,一眼看去,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给我如实说来!” “小……人……小人叫作吴桑,绰号钻山豹。” “我问你,你们中有谁练出了内力?” “回少侠,整个卧虎寨只有大当家一人有内力,我等只跟着他学了些粗浅武艺。” 看其惊恐之状,倒不像在骗他,不过即使有所隐瞒也算不得什么。跟着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此人倒也是个人物,打不过便隐忍不发,直到最后才暴露歹意,好在无论他嘴上说的多好听,夜凌空也不会相信。 贼就是贼,既然是贼,就要对其保留一定的防范之心。 “那他都传授了你们什么武功?” “不瞒少侠,以往我等也就跟大当家学了点儿刀法、拳法。” “什么刀?什么拳?” “刀是‘百胜刀’,拳是‘劈挂拳’,小人资质愚钝,也就将刀法练的还有点看头儿。” 两人一问一答,夜凌空暗自观察,倒也找不出毛病,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我问你,刚才孙奎元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是……是……” 此话一出,吴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话都说不清了,在那磕巴。夜凌空见状安抚道:“不用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今后洗心革面,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众贼心中踏实了许多。 吴桑情绪缓下,说话也不再磕巴,只听他道:“回少侠,刚才大当家所说的话,基本是真的,只不过……” “有什么尽管从实道来,若无虚假隐瞒,我决不为难你们!” “回少侠,大当家……孙元奎所说的话有真有假。” “哦?说来听听。” “如今世道动荡,夔州府地处西南偏远之地,民风彪悍,各家都忙着加强武备,何况大寨中还有高手坐镇,他又如何敢招惹?往日里我等也只敢去欺掠小村寨,还有逃难的流民……” 犹豫片刻,吴桑豁出去道:“遇上这类人,我等能收就收,能卖就卖,若是左右都不得,就杀了充作肉粮。”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九章:黑风山 看来,这世道比他想的还要混乱。 以人作食,以往夜凌空只在书中见过,想不到,这一世竟能遇到。逢此乱世,人伦道德被踩在脚下,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然而自己不过是个匆匆过客,就算有心想改变世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桑察觉对方脸色不对便不敢再说。 夜凌空道:“没事,接着说。” 吴桑小心翼翼道:“别的倒是没了,听说孙元奎常言,有朝一日,也要像曹操那样恣意纵横,率大队人马抢劫金银美女,这样才不负此生。” “他想的倒美!” 夜凌空冷笑一声,直把一旁吓的心惊肉跳,低下头,不敢多言。走上前,也不知孙奎元从哪儿搞来的枣红马,浑身发亮,四条腿健壮,只一眼便令人喜欢的不得了。 “好马儿!” 夜凌空略懂马的脾性,接近后大概检查了鞍具,肚带等,这才抓住缰绳,好生抚摸,又见马儿的耳朵没有向后背贴去,未有露出攻击之举,于是抓紧缰绳翻身上马。 “上马,带我去卧虎寨。” 说完一行人翻身上马,夜凌空也算略懂骑术,先安抚了一阵马儿,直等其接纳了自己。 驾!!! 吆喝洪亮,鞭响如雷,那吴桑一马当先,领路前去黑风山。二十里地说远也不远。一行人策马啸风,风驰电掣,很快来到山脚下。 吁声勒马。 陆君提鞭指道:“少侠,那儿就是卧虎寨。” 顺着方向看去,入眼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若非在半山腰上坐落着几座哨楼,以及山上那个颇为寒酸的小寨,此山和一路的矮小荒山也没什么不同。 不禁令人略感扫兴。 好歹也是一群强人的老窝,在其想象中,不管是山,还是寨,气势都该更足一点才是。 雄关大寨,据险恶高山,可攻可守,略地四方。 想那水浒梁山,八百里茫茫荡荡,浩淼如天堑,漫漫烟水,隐隐云山,令宋廷大军都吃了亏,原以为黑风山即便不及,也该相差不远,可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白费这凶恶的名头。 不过此山上松柏茂盛,郁郁葱葱,遥看上去倒也颇具几分灵气,并非一无是处。 “走,上去休息一会儿。” 众贼暗自莫名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新任大当家”不是暴虐之徒。 一旁,夜凌空也懒得管众贼的想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不担心一个个耍什么幺蛾子。 有想法的杀了便是。 紧接着朝吴桑使了个眼色,唤其上前。赶了大半天的路,到这会儿,上下无不人困马乏。 “过来!安排个人去通知山上备好饭菜,我同你们一道儿吃饭,不必区分什么。” “还有……给我整点儿干净的、人吃的东西。” 吴桑挂着献媚的笑容,在听完吩咐,立马遣出一名体型精瘦的喽啰,飞快赶去寨里。 其余人见状心里越发安定下来。 孙元奎死后,要说贼人们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乱世人命如草芥,可也让人深明性命可贵,只要能活命,且有口饭吃,跟谁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夜凌空却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甚至能以同类作食的贼寇,即使当前他已控住局面,却也不敢有半点懈怠。毕竟如这类人多是狡诈凶残、心机诡谲之辈,就算身无武艺也不能等闲视之。 但凡露出丝毫破绽,自己就会被连人带骨吃的渣子都不剩。 夜凌空淡淡道:“带路。” 吴桑连忙走到前头。夜凌空紧跟其后,边走边观察沿途环境,大概穿过两道关卡,来到了大寨前。 “老吴,这次下山,弟兄们的收获怎么样?有女人没?” 距离不远,把门的贼人发现了吴桑,其中一个身材削长,笑面生佛的的头目迎了过来。吴桑神色一僵,暗道“糟了”,却是他先前忘了交代,令手下通知此行变故。 那男子又呼道:“怎么没看到大当家的?” 吴桑心神微紧,悄悄瞥了一眼,见夜凌空神色无异,便微微放下心来。 跟着将男子拉到一旁,附耳交代了全部。 “大人,这是小寨的四当家,‘笑面狼’宋齐。”不知不觉间,吴桑对夜凌空称呼已经变化,只是相比这事,夜凌空更关心那位宋齐,通常来说,绰号“笑面”的,多是难缠角色。 夜凌空瞧了一眼,暗暗记下。 “宋齐拜见少侠。” 夜凌空点颌示意,径直穿过二人中间,吴桑见状立马上前引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孙奎元的起居所。 一进屋,入眼床上横着两个白花花的肉条,不用问也能知两人是被掳掠来的女子。按世俗观念,即便如西南民风彪悍之地,女子一旦失去清白,即便是受害者恐也难有面目再活下去。 “没听到新寨主的话吗?还不赶紧穿上衣服。” 吴桑神色愠怒,那两妇人本是良家,见识甚少,见突然闯进人来,顿露出惊恐之色。 “好了,她们已经被糟蹋的够多的了,让她们穿好衣服,带下去好生安顿。” 交代完就出了屋。 片刻后,吴桑带着两妇人来到屋外,恭敬的问道:“大人可还有吩咐?” 夜凌空道:“除去人肉,山上还有什么吃的?” 吴桑又道:“尚有几只鸡,还有十几头牲畜,猪牛羊都有,原本都是留着养到过年再杀的。” 夜凌空略作思索,道:“去杀只鸡、再宰头猪、羊,整些干净的饭菜出来。” 吴桑得了信儿,忙让人去杀鸡宰羊,待他走后,夜凌空支开门外的喽啰,确认左右无人这才敢松口气,伴随着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立马跑到一棵大杏树下呕吐起来。 “呜哇!” 他杀了人!而且是以最为凶残的方式杀了人。 尽管被杀的人死有余辜! 多年前,当夜凌空决定踏上武道时,就抱好了充分的觉悟,然而直到双手沾上鲜血,无论对方有多有多该死,他都为此感到恐慌、恶心,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无关被杀的人是否好坏,这种感觉来自他前世、以及今生的道德认知,源自于他对生命的尊重。 正因为如此,此刻,夜凌空的内心虽充塞着无数情绪,却唯独没有后悔,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并在心里构建起新的“秩序”,这是江湖人的必经之路,过了这一关,他才有资格踏足江湖。 …… 黑风山·卧虎寨聚义大堂。 几个山贼头领围在一块儿,为首壮汉满脸的横肉,左眼上下有条狰狞蜈蚣竖疤,那吴桑和宋齐挨在左右,脸上的神情颇为恭敬。此人乃卧虎寨二当家“恶天虎”戴展,平日里好食人肉,善使一把丧门大剑,一身武功在寨中仅次于已故的猛虎孙,他那一剑能将人从头到脚分成两瓣儿,端的是凶狠无比。 “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戴展问道。 回想起夜凌空的杀人手段,吴桑心有余悸道:“那还能有假?别看那小子年纪轻轻,可武功着实高的吓人,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戴展眯着眼睛道:“有意思……” 吴桑见状立马道:“我劝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等把这尊凶神送走,这里就还是我们的。” “桀桀!”忽然一个刺耳的笑声响起。 宋齐讥讽道:“我说吴老三,你是不是被人吓破胆了?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吗……” “就是……”紧接着冒出一声附和,然后又道:“三当家,咱儿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 出言者乃宋齐心腹李獒,因他天生个儿矮,且为人凶狠,故混得一绰号“矮脚獒”。 吴桑冷哼一声儿,道:“矮脚獒,你是没看到那人有多凶狂,老五上去拿人,眨眼间就当场毙命,就连大当家那么高的武功,落他手上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李獒面上青红不定,不再多言。 宋齐笑眯眯道:“老吴,那小子人怎么样?” 吴桑想了想道:“邪门的很,我看不透。” “哦?说说看。”戴展来兴趣道。 吴桑接着道:“那小子很机警,一路上我想从他那里套出话来,但却一直被他牵着话头走,反正我找不到有什么破绽。”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0章:心思各异 “什么事!”宋齐眼睛一亮。 吴桑缓缓道:“我们是在返程路上遇到这个煞星的,当时他浑身破破烂烂站在野外,连乞丐都不如,后来还跟我们问起了年岁,就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 此言一出,其余人眼睛一亮。 宋奇冷笑道:“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小子” 吴桑摇头道:“那也不能小看他。” 宋奇阴仄仄的笑道:“不就是个野小子吗,硬的不行,咱就玩阴的,我不信他还能百毒不侵?” 这时,一道深沉之声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响起。 “不可下毒!” 此话一出,吴、宋等人不解的望去,却见戴展面色深沉,心思难测的坐在那儿。 戴展似古井不波,道:“那小子或许身怀某种绝学,我若得到,今后咱还用屈居在此吗?” 众人眼睛一亮。 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桥无尸骸,身逢乱世,谁不想玩遍世间美女,享尽世上荣华。 说不得此子就是天赐机缘! 吴桑心思一转,道:“那就下点料,把他迷了,届时任凭他武功再高,也由我等随意拿捏。” “好,那就这样定了!老三,这事就由你去做吧。”戴展吩咐道。 话音才落,宋齐连忙跳出来道:“我看还是交给我吧,交给老三,我不放心。” “笑面狼,你什么意思?”吴桑瞪过去道。 宋齐冷哼道:“什么意思?说到底那小子可是你带上山的,谁知道你什么想的。” 吴桑怒道:“你放屁!” 眼看二人又要争吵起来,戴展挥了挥手。 “行了,不用争了,笑面狼,你去办吧,做好这件事,你就是山寨的二当家。” “谢大当家……” 宋齐语气恭敬,深深的低着头,唯恐被人瞧出心思,等他带着李獒离开,吴桑冷“哼”一声儿,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里颇有不服。 “当家的,笑面狼那小子脑后生有反骨,事情交给他,我怕他会趁机对你不利啊。” 戴展神色不变,淡然道:“放心吧,老三,笑面狼他活不了。” 闻言,吴桑内心微微一寒。 戴展自言自语,道:“笑面狼,机会我可是给你了,你自己把握不住,到时候可别怪我。” 说完目中寒光一闪…… 不多时,酒席饭菜已备好。聚义大堂内,一众大小头目围坐一桌,其余喽喽也各在己座,待飞来通报,甭管先前脸色如何,一转眼无不是笑面春风。 戴展领着人,出门迎接,见面便高声欢呼:“小少侠,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哦?是有失远迎,还是不欢迎?”夜凌空意有所指。 顿时,诸贼笑意凝滞,不少人目露凶光,只待一发号,便立马将少年乱刀剁成肉酱。 夜凌空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戴展强颜欢笑,道:“少侠真会开玩笑。” “这位是?”夜凌空扭头询问道。 吴桑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寨里的二当家,戴展,江湖人称恶天虎,为人讲义气,重情分。” “恶天虎?好啊,又是一条恶大虫,敢情这山上的豺狼虎豹还不少……我就纳闷,一个个好好的人不做,怎非要当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还有,别少侠少侠了,我又不你们这群没爹的畜生,我姓夜,黑夜的夜,叫我夜少侠!” 实力在那儿,夜凌空也不用顾忌什么,大不了就把他们都杀了。 “……”戴展额头青筋暴跳,可无奈对方实力高强,他也只得先行忍耐,于是愠而不出,笑道:“夜少侠说的是极,是极,我等一定谨记教诲,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一个恶天虎,明明怒极,却还能笑脸奉承,光这份忍耐功夫就让人佩服。 “算了,开饭吧。” 夜凌空笑了笑,径直走向大堂内,那戴展眸子里寒光一闪,算计着日后如何将其扒皮拆骨。 大堂内,饭菜准备的很丰盛,烤羊腿、羊肉羊杂汤、剁鸡块,炖猪肉、搭配山间的飞禽野味,满满一桌,在这穷山恶水算是十分难得。 当然,也就主桌才这般丰盛。 其余小喽喽的桌上,只有羊杂汤、些许猪肉,以及绽青碧绿的山间野菜,看着很是寒酸。 不过,就是这般也把一群人馋坏了。 不同于现代社会,大型养殖场、饲料、科学养猪法等把肉食普及到百姓家的日常餐桌上。在这年头,就是寻常大户人家也做不到顿顿大鱼大肉,民间老百姓更是难得杀一回猪,养头猪都是拿自家剩饭、泔水、还有上山割的猪草喂养出来的,直到逢年过节才会宰杀,别的牲畜也差不多如此。 所以,别看就一碗羊肉杂汤,几块炖猪肉,对小喽啰们来说,那可是极好的东西。 就这会儿,众人都已经狂咽口水。 夜凌空在桌上扫了一圈,问道:“是不是少了个人?” 吴桑堆笑道:“还差个宋齐,他去拿酒水了。” 话音才落,门外响起一声吆喝:“好酒来咯!” 众人定目望去,不正是宋齐?只见他带着矮脚獒,后者还拎着两坛酒水,走过来,进门便笑道:“今日少侠上山,我去地窖里取了两坛佳酿,迟来一步,还望见谅!” 戴展笑道:“来的正好,快把好酒给少侠满上!” “好嘞!”宋齐扫一眼,李獒立马挨个分发大碗,而他,只听砰、砰两声,拍开两坛泥封,亲自为众人倒酒,待斟满酒碗,戴展扫过一眼,堆笑道:“老五!你来敬少侠一杯。” 宋齐一怔,旋即,端起碗,起身敬道:“少侠,我宋齐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一口气干掉,笑眯眯的又把碗口倒扣在半空,示意滴点不剩。 夜凌空玩味地看一眼各人,道:“我不喝酒……”说完端起碗:“这样吧,你来代我喝了它!” 吴桑连忙推脱道:“这怎么使得?在下何德何能,敢替大人接下这碗酒。” 夜凌空却摇了摇头,道:“我说能就能……?”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众人预料,吴桑左右看了看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几个呼吸后,夜凌空冷笑道:“哦……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齐眉角一挑,按下怒气,笑道:“老三,既然夜少侠发话了,那你就接下吧。” 吴桑瞧向戴展,见其眼色,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那碗酒。 “那小的就干了!” 一口气干完,吴桑看向夜凌空,却见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跟着坐了回去。 聚义堂里,气氛一下子冷清起来…… 众贼心怀鬼胎,有人惊疑不定,有人惴惴不安,然而夜凌空却好似对此一无所知。 不多久,宋齐笑道:“少侠,再不吃,这些菜就要凉了。” 夜凌空夹了几根野菜到碗里,笑了笑道:“那就开吃吧!” 众贼见他肯动筷,纷纷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颜,在其看了一眼羊腿,眉头方皱,宋齐赶忙拍了拍手。矮脚獒见状立马上来将其端到一旁,背对众人,从怀里取出一柄锋利短刃…… 不多时,当重新装上盘的肉块就被端上来,荤香四溢,看的周围的小喽喽无不暗吞口水。 桌上,戴展献殷勤道:“大人,这羊肉汤味道鲜美,你尝尝看。” 宋齐暗自一惊,以他对恶天虎的了解,这一举动绝不是无的放矢,这里十有八九动了手脚。 夜凌空笑道:“羊肉太膻,我吃不来,我吃点野菜就好。” 闻言,戴展脸色一沉。宋齐则暗自懊恼道:“失算了!”山上物资短缺,平日里哪能吃到这些,以至于令他也忍不住多喝了碗羊肉杂汤。 好在他还留了后手…… 想到这儿,宋齐的心中不禁得意,过了今天,他就能一跃成为闯王、曹操那样的大人物。 “大人,小人失陪一会儿。” 吴桑起身告歉,就要离开,然而这出好戏才刚开始,夜凌空又怎会独乐。 夜凌空含着笑意,道:“哦?有什么事吗?” “小人内急。”吴桑随口找了理由,内心火急,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身上的酥麻之意已越来明显,此刻他是一点儿也不敢多待。 “内急?我看不是吧?” 夜凌空颇具玩味道:“难道……不是酒里的迷药起了作用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1章:内讧 此刻,纵使白痴也都知道事已败露。 “动手!”戴展暴起喝道,大堂里金铁“哐啷”一片声响,一群人从身上掣出刀来,明晃晃、夺人眼目。哪怕夜凌空早有准备,此刻亦不免心头一紧,不过他倒也没怎么畏惧。 “过来吧你。” 众贼涌来,夜凌空一把拽过吴桑,拎小鸡似的单手拿起扔出。 轰! 冲在最前排的数人被突如其来的人影砸个正中,纷纷倒在地上,而吴桑受此巨力,更是五脏移位,骨架尽散,连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昏死过去。 霎时间,聚义大堂里针落可闻! “嘶!” 也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戴展顿时惊醒。 “不要怕!他就一个人!” “不错,双拳难敌四手,上去砍死他!” 宋齐也反应过来,随着他的命令,小喽啰们像潮水般涌去,夜凌空对此也不慌,目光一扫,便有定计。 ‘擒贼先擒王!’ 夜凌空掀翻桌子后飞身跃起,一拳砸向戴展面门,逼得后者急身躲闪,退到一旁。俩小喽啰左右杀来,先杀来的被他一脚踹翻,另一人的袭击也被侧身躲过,擒住胳膊,紧接着反手成刀。 那小喽啰不过寻常人,如何能抵挡千钧之力,咽喉被劈,当场就断了气。 夜凌空取过刀,冲入人群,打他成就弥罗圣胎,浑身素质远超常人,不仅力大无穷,各种感知、反应也是灵异非凡,凭借此在人堆里左突又跳,长刀翻舞,竟如虎入羊群。 如此凶猛令几个头目无不色变。 戴展大喝:“这小子实在邪乎!老四,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笑面狼气的不打一处来,睁眼瞅着大骂:“恶天虎,你这厮也好意思说,你让人在汤里添了料,也不知会我等,现在迷药起了作用,又教我如何帮你!” “哦?窝里斗?” 夜凌空停了手,兴致勃勃的看去,四周都被杀破了胆,谁也都不敢继续动手。 一瞬间,聚义大堂安静了下来。 宋齐脸色难看,骂道:“你这厮用心险恶,怕不是想连我一块儿除去吧?” 戴展冷笑道:“彼此彼此……” 宋齐一凛,转而怒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戴展瞧了他一眼,道:“那你敢说,我那碗里的酒是干净的吗?这寨主之位,只怕你也想坐吧?”说话之间,其脸上骤然变色:“笑面狼你这个杂碎!除了酒水,你还做了别的手脚?” 宋齐听得,冷冷道:“寨主大位,能者居之,况且就算不和你争,你就能放过我?” 伴随着身上的迷意越来越重,戴展也不争辩,大喝道:“现在咱俩都中了招儿,趁着人还没倒,先联手除了他,要不然你我都难逃一死。” “好!”宋齐应声道。 说完他俩一者从旁接过丧门大剑,另一者自左右袖口里各甩出一根峨眉刺,联手杀将过来。夜凌空见来势汹汹,倒也不敢大意,略闪一闪,瞅准距离,将身旁的小喽喽甩了过去。 “死开!” 戴展瞪目大喝,煞气逼人,那小喽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开膛破肚。 好势大力沉的一剑! 而宋齐也配合杀来,两只峨眉舞的犹如毒蜂,虽不显半点儿威猛,却也有十分毒辣。 夜凌空边躲边退,瞅准机会,翻个筋斗从宋齐头上跃过。 宋齐仰头寻去,身体跟着转来,还未站稳,却见对方一脚旋来,他心头一凛,来不及多想,上半身向后一仰,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刷! 夜凌空本想顺势补刀,可剑风传来,也只能蹲下身;躲过一剑,回身一记扫堂腿,将戴展绊倒。只是后者反应也快,顺势来了个懒驴打滚,借此拉开距离。 “哪里跑!”夜凌空得势不饶人,仗着力有千钧,追着就踢。 大厅里,戴展不停退避,顷刻间,不少小喽喽死于非命。 而夜凌空仿佛一尊修罗,每每出手就是一条人命,凶残的令人畏惧。戴展眼看招架不住,瞅了一眼,见宋齐躲在人后,红温大怒:“老四,这小子是个煞星,再不出手,你我等着一起死吧。” 宋齐脸上阴暝不定,但也知他所言不虚,便道:“好!那就先解决他!” 正要动作,脸色陡然大变,却是身上传来一股麻意,宋齐当机立断,在大腿上刺了一下。 夜凌空见状瞳孔一缩。 好一个笑面狼,对自己也如此凶狠,若教此人在这乱世里得势,说不定真能成为一方大寇。 此等祸害决计不能放他走了! 宋齐苦笑道:“恶天虎,你做的好事!你这倒药如今把我也害了!” 倒药也就是蒙汗药,也叫迷药、闷药,能令人快速昏迷或麻醉,江湖中人多用它来谋害人。 “……”恶天虎无言以对。 宋齐中的迷药名为“白日醉”,可令人浑身逐渐麻醉,目前他还能感觉疼痛,说明药效没完全起作用,此时还能以疼痛刺激身体,可过会儿等他被彻底麻倒,那时就算再捅上一百个窟窿也没用。 当然,这类迷药也并非无解,只需灌水催吐便可,或用浓茶、甘草汁等也可化解。 “矮脚獒,快去倒一碗……” 话说不到一半,却见半截刀尖从胸前透了出来,剧痛袭来,回过头,宋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 “你?!” “别那么惊讶,想当家做主的又不止你一个!” “你敢背叛我?!” “哼!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你们都中了招儿,这里我说了算!”李獒冷笑连连,道:“看在往日的份上,我会留你一条全尸的。” 拔出刀。 “砰”,宋齐应声倒地,双目瞪的像铜铃,想来他到死都不信自己的心腹会背叛自己。 变故一出,在场的贼人陷入震惊! 夜凌空趁机上前飞踹一脚,“砰!”的一声,那戴展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众贼看去,只见戴展靠在一根柱上,胸口微凹,死的不能再死,当即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寒气。 戴展背倚漆红的厅柱上,头歪在那儿,两条胳膊垂了下来,手上空空如也。不远处,宽阔的丧门大剑静静的躺在地上,李獒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惊疑道:“你没中招儿?” “你猜?!”夜凌空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李獒见状,恍如大冬天被当头浇下冷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阵寒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 未等他接着说,“啐”的一声,夜凌空朝地上吐出一抹碧绿,令其骤然失声。 夜凌空冷呵一声,道:“你看我像傻子吗?身处贼窝,面对你们这群豺狼虎豹,我怎能不防备?实话告诉你,这一桌菜我根本没咽,就连那两口野菜也一样。” “那酒水呢?”李獒不甘心道。 夜凌空道:“我连吃的都不敢碰,又怎会喝酒?那玩意鬼都知道有问题,戏里不就是这么唱的吗,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只可惜你倒是能扮得白日鼠,我却不是青面兽。”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两坛酒水定有一坛是不干净的。” “你将那坛酒水倒给我和吴桑,而干净被笑面狼倒给自己及戴展,以此降低那条大虫的戒心,好令你们将其一举拿下,此即一箭双雕之计,我说的对吗?” 李獒阴沉着脸,道:“你说的不错!” 夜凌空道:“可笑宋齐自以为聪明,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戴展也算计好了,席间我看他动过筷子,就是没喝一口汤,那菜干不干净不好说,但汤肯定有问题……” “山上大概都是他的人,想做手脚,不要太简单!提前指使厨子,再端上桌即可。好笑的是,那宋齐看似谨慎,想不到却着了道儿,反倒是戴展一直在提防你们……” “这一点想必宋奇也明白,所以你们才想了这出瞒天过海之计。你们算计好了,山上多是戴展的人,外人想在饭菜上做手脚很难,可反过来说,只要能过了这关,后面的戒备会小很多。” 李獒又问道:“那我们如何过了这关?” “很简单!好歹你二人也是山寨头领,寻个由头叫人不要把羊腿提前分好就是,上桌后你看宋奇眼色,将其提到角落,借此避开耳目,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分肉……” “我想,那刀鞘里一定藏了迷药,如此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手脚,我说的对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2章:烧寨 “你怎么知道!”李獒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以及一丝害怕。 由不得他不害怕,对方居然说的分毫不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两人互相算计,却不成想还有个人在暗中窥伺。” 聚义堂内,气氛越加凝重,可众人谁也不敢动手,都站在那儿听着。 夜凌空笑道:“我猜你早就想背叛宋奇了吧?” 说着笑看李獒一眼。 “想必你在他的肉里也做了手脚,只是他那会儿心思都在戴展身上,令你的谋算差点儿功亏一篑,好在戴展意外帮了你一把,不可不谓喜从天降!” “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李獒舔了舔嘴唇,紧着道:“什么事?” 夜凌空笑道:“你没料到我也在防着你们!更没料到,一个看似逃荒之人居然能忍下口腹之欲,滴酒未沾,寸食未进……我说的没错吧?” 李獒内心一突,但事已至此,全无退路,他也只得壮着胆冷笑。 “哼!你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人,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你。” 正要呼人上前。 夜凌空默然了下,叹道:“也好,这样我就没心理负担了。” “上!砍死他!谁杀了他,谁就是二当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霎时间,众人将先前的凶残一幕抛之脑后。 “去死!” 李獒目露凶光,握着匕首袭来,但他哪里是对手,被轻松一刀带走。 “下辈子好好做人!”夜凌空冷冷道。 随后展开杀戮。 “快跑……” 一道道刀光飞快闪过,一串串血花飞溅,伴随夜凌空的杀意愈加炽盛,他身上沾染的血也愈多,到最后整个人就像一尊浴血的地狱修罗,令在场的人无不丧胆销魂。 “鬼,他是恶鬼!” 不得不说,夜凌空在杀戮一道上很有天赋,尽管他很讨厌杀人,可架不住越杀越顺手,到后面连刀刃都砍的翻卷起来。 不少人吓得溃作鸟兽四散,然而此举终只是徒劳。 “噗!” 一人刚窜至门口,半只脚尚未踏出,身后飞来一刀,将其贯穿。那贼人低头一看,却见胸口被刀尖扎透,而他的鲜血正顺着刀尖,垂直往下滴落。 砰!贼人带着不甘倒下。 不远处,夜凌空收了胳膊,目中满是冷意。刹那间,聚义堂内陷入死寂。空气里,淡淡的血气飘香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一个个山贼如坠冰窟,双腿不听使唤,僵硬在原地。 他们在颤抖…… 饶是一群人在刀头舔血,见惯了生死,在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心底也不免为之恐惧。 “少侠饶命啊!我愿弃恶从良!”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个接连跪地,哭爹喊娘的求饶,但夜凌空不会怜悯. 毕竟……放过他们容易,谁来偿还那些无辜者的命来? 这群人甚至以人作食!要知道吃人肉之艰难不在于如何吃,而在于怎样跨过心中那道槛,一旦放下道德约束,所谓吃人肉和吃别的肉也没什么区别,而一个人抛弃了做人的底线,就不配为人,只是一群凶恶的野兽、恶鬼罢了。 咬人的疯狗,噬人的猛兽,断不得留在世上! 别看眼下这群人跪地上痛哭流涕,可这也仅是求生之举,渡过此劫,依然会祸害一方。对此,夜凌空只会除恶务尽!但凡放掉一个贼人,对附近的百姓都是祸害。 “噗!” 从地上挑起一把刀,开始新一轮收割,伴随一阵腥风血雨,哭喊声,咒骂声,渐渐归于平息。 至此,黑风寨上下二百余贼人,无一生还! 逃最远的,连滚带爬窜到半山腰,虽未死在夜凌空手上,却也没好到哪儿。追逐间,那人被身后动静所吓,脚下不察,摔滚出去,脑袋磕在一块大石头尖上…… 红的,白的,迸裂一地。 回到山寨,夜凌空带着一袭血衣找到那俩被掳上山的妇人。两人骤见这等凶神恶煞,差点儿没被吓得昏死过去,闻得山贼尽除,这才相拥抱头痛哭。 跟着打听起二人来历。 原来这俩人本是云阳附近的良家妇,一日外出在河边洗衣服,不巧被掳来日夜淫乐。当夜凌空表示愿护送她俩回家,后者却纷纷露出凄凉之色。 “多谢恩公,可如今我等躯体已脏,哪里还有家可归,倒不如就地死去。” 夜凌空不解。询问下方知俩人出身于风清气正之家,逢此变故,有家难回。 盖当今道皆以礼教纲常为准。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贞洁比自身性命还重要。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不重此等名声。故而,两人尽管都是受害者,却不容于世! 而错就错在她们生在了一个吃人的社会…… “荒唐!实在不行,我送你们回娘家,总不能连亲生父母也那样狠心。” “万万不可!常言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的水,我等又怎能连累父母。” “那你们今后打算如何?” 两妇人对视相望,皆深感迷茫,眼下天大地大,却无半点容身之所。 顷刻后,其中一妇人凄然道:“恩公,不洁之人本不该苟活于世,如今只一心求死,还望恩公怜悯,为我俩收尸火化,再把骨灰带回家乡安葬,好不做那孤魂野鬼。” 另一人也泣道:“恳请恩公怜悯,大恩大德,我二人做牛做马,永世来报。” 夜凌空恼道:“我要尔等报答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弃家人于不顾,可甘心吗?” 俩妇人抱头痛哭。 “不甘心又能怎样?我二人若苟活于世,不单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更会累及家中名声,致使官人遭受他人非议,孩儿的科举之途也会受影响,如此倒不如一死。” 科举,即后世考公。 在封建时代,科举几乎是普通人翻身的唯一指望。同样的,科举也有身份审核流程,考生在参加考试前要提交亲供、互结和具结材料。 其中,亲供就是考生的履历。而母亲有此污点,该考生必会受累。 “还请恩公成全。”两妇人泣然道。 夜凌空不知如何劝解,想了想,终是道:“蝼蚁尚且偷生,无论如何,活着总归还有点希望……”话锋一转,又道:“这年头,也就酸儒老爷才会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老百姓就图个平安,尤其在这西南之地,有的是打光棍的,倘若真回不去,贼人聚了不少钱货,山上也有些牛羊牲口,这些我不需要,留给你二人作嫁妆,再找个朴实的汉子就是,我还不信,这年头还有人不愿给自己找媳妇的……” 哭声顿止,再看那两妇人的眼中,明显多出了一点儿神采。 “恩公,你是个好人。” “想开一点,咱西南之地民风开放,民间改嫁再常见也不过,又非是江南诗礼之乡,动不动就逼迫人立起牌坊,只要肯踏实过日子,总归有人愿意接纳你们……” 两妇人也未多语,但目光闪烁,明显露着挣扎,看来那话还是起作用了。 “莫说来世,若真有轮回报应,世间恶贼怎个个活的逍遥?若真有神仙佛陀,怎不理会这浑浊的世道?总之,人的性命只有一次……” “我去外面收拾一下,你们好好想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夜凌空转身离开。 半个多时辰后,再次回来,却见俩人已悬梁自缢,到头来,她俩终究没能过了心底那关。默然半晌,即便夜凌空跟二人非亲非故,内心亦感忿忿不平。 可这就是当今世道! 纵使哪天他有无敌的力量,恐怕也难改万恶的封建礼教,打江山易,革人心难,想改变这吃人的旧社会,单凭过硬的拳头是不够的,更要有变革人心的思想 长吐一口浊气。 夜凌空扶下二人尸身,用布裹好,又在寨里寻一架牛车,挨个装上车。拉走火化,完了事,回过头,再到山寨中打包好贵重家当以及牲口,装车驱赶一并带到山下。 做完这些,这才把里里外外点燃,不到半个时辰,黑风山上冲起漫天火光。 ‘这算是江湖吗?’ 寨门前,夜凌空目光定定,似要透过扭曲的空气,映入犹如炼狱般的景象。熊熊火龙,滚滚黑烟,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时响起,热浪汹涌的如同潮水一般。 一切罪恶都在大火中焚烧殆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3章:独目马 良久,夜凌空转身离去。 回头给那俩妇人收敛好骨灰,装好盒,抱着一路下山,到山下,牲口尚在,树底下,牛和马儿悠闲的甩着尾巴,几只羊也在一旁,各自低头吃草。 “牛啊,马啊,羊啊,你们的家可算是没咯。” 夜凌空调侃一句,坐上牛车,又道:“不过你们也别怨我,遇到我,算你们运气好,打今儿起,你们就自由啦,这天底下哪里都是家,还不用担心被人宰了吃掉。” 说完心情好了一些儿。 回头望山,山寨还在烧着,不过如今赶在春夏之际,万物生长,山上的树木不像秋冬那般干燥,令火势难以扩大,要不然黑风山怕是要被烧成秃黑山。 “杀人,放火,我还真是出息了……” 夜凌空颇为自嘲的一笑,就他犯的事,放前世,高低也得把牢坐穿,再看看手上,血渍已经干涸,也不知道今后这双手还要沾染多少鲜血? 可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对此夜凌空并不后悔,他非杀人狂,杀人于他是件很冲击心灵的事,但放过人渣只会教其更加意难平,所以就算心里再是厌恶,可一想到能够替天行道,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就淡掉了许多。 那群人该死! 再来一次,他也会选择送他们下地狱。 ……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群骑兵卷起滚滚沙尘,等注意到时,已离夜凌空所在不远。 “将军,前方有人!”骑兵队里一小将高声喝道。 为首的是一名独目将军,只听他喝道:“上去看看,若是贼人,拿下来,打听山上发生了什么。” “喏!” 小将得令,当即快马加鞭,飞驰前往过去,没过多久,就被夜凌空擒了下来。等大队人马赶到这边,却见一少年悠闲躺在牛车上,翘着二郎腿,在他一旁是满面羞愧的小将。 “吁!” 一群骑兵勒住了马,夜凌空兴奋的起身看去,来者无不雄躯伟干,坐骑个个神骏非凡。尤其是一独目中年男子,银铠白袍白马,仪表英俊,气度非凡,尽管戴了只眼罩,却丝毫不影响风采。 夜凌空眼睛一亮,刚才他已从小将口中知晓此人身份。 马祥麟,当世猛将,石柱炫抚使马千乘和女将秦良玉之子。据史书记载,马祥麟武力绝伦,加之喜银铠,骑白马,一向作战英勇,常以单骑冲阵破敌,故被军中称作“小赵云”、“小马超”。 “在下夜凌空,海外人氏,祖籍南直隶淮州府,为修行武道,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今流落至此,山上的贼人已被我剿灭,适才和贵部发生了点儿冲突,还望将军海涵。” 夜凌空说着后世的普通话。 此时,大明官方的雅言—即普通话,主要受南京方言影响,但他知崇祯六年,马祥麟和妻子在京警备,本人是通晓京师方言,应该能听懂他这口未来的“雅言”。 果不其然,马祥麟露出惊讶之色。 在这西南之地,会一口京畿方言还是较为罕见的,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惊讶于少年的所作所为…… 卧虎山是黑风贼的地盘,贼首“猛虎孙”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一手《五虎断门刀》,更纠集了一批凶恶之徒,在此间形成不小气候,尽管比不上闯王、曹操等大寇之流,却也远近闻名,寻常江湖好手还真对付不了。 当然,马祥麟倒是不惧。 以他的武功,莫说区区蟊贼,就是当年荥阳大会的十三家大寇,也全然不放在眼中。当世能让他视作大敌的只有关外的建奴铁骑。 只是,对方的年纪似乎不大…… 看起来似乎还没及冠? 若是所言不虚,那他还真是了不得,单人挑了一座大寨,等闲人在这年纪可做不到。 这时,被俘小将上前羞愧的道:“将军,在下无能。” “胜败乃兵家常事,退下吧。”马祥麟和声宽慰,对于自家先锋小将失手,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像他麾下多是同族,小将等人都是他亲手带出的后辈,对一个个的身手他还是很相信的。 只能说小将这次遇到高手了…… ‘也好!多些年来的战无不胜令儿郎们变得心浮气躁,正好今日也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不然日后对上关外建奴,如此心态只怕要吃大亏。’ 马祥麟暗暗想到。 小将朝夜凌空抱了一拳,连忙到自个儿的马旁,翻上去,回到队伍里。 不多及思虑,马祥麟把镫子一磕,走出来,神色和蔼道:“我乃朝廷骠骑将军马祥麟,奉命南下讨贼,刚才麾下儿郎冲撞了小兄弟,还望莫要见怪!” 夜凌空笑道:“将军说笑,‘赵子龙’当前,山野小子又怎敢托大!” 马祥麟微微笑:“哪里……”紧接着又道:“我听小兄弟似乎有些京畿地方的口音。” 夜凌空道:“天子脚下多高人,在下为丰富见识,磨练修为,曾在京城呆过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马祥麟也不疑有他。 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正如读书人十年寒窗,盼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武者十年磨一剑,大多也为了功名利禄。 试问天底下哪儿还有比京师更大的舞台? 若能在天子脚下、皇城根上,打出一身无敌名号,入了达官贵人之眼,飞黄腾达只在须臾。 故而天下高手多聚于京畿。 即便不为攀龙附凤,来这里也能磨砺己身,跟他人切磋讨教,集百家所长于一身。 反正,马祥麟也干了。 崇祯三年,关外建奴攻陷永平四城,皇太极进围京都,一时间天下震动。秦良玉奉诏勤王,捐家资作饷,挥师昼夜兼行抵达京师。清兵退走后,秦良玉回师四川,督办剿贼,秦翼明驻扎京畿,捍卫京师,而马祥麟则携其妻张凤仪在京警备,就在这段时期,夫妇二人拜访各路高手,令一身枪法得以大成。 “小兄弟,我尚有公事在身,他日有缘相遇,再与你相叙……此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罗贼溃兵,非久留之地,你可沿西南方向尽快赶往云阳,到那里也就安全了。” 半月前,“八大王”张献忠伙同“曹操”再次造反。 罗汝才自南漳、远安到大宁,大昌参将刘贵等将其军阻于雒巫山,秦良玉将大军陈于雒门百子溪,令贼兵不能渡。初三日,罗贼寇转战夔州,秦良玉率兵驰救,与游击杨茂选击败罗军,令曹操率部惶惶窜逃。 之后,秦良玉率军一路追至马家寨,斩首六百级,又于留马垭,斩其魁首东山虎。 根据探马所报,不久前,罗汝才占领附近的谭家坪,在城中驻扎修整,不日开拔。而秦良玉这边,由于要看顾后方辎重,大军行进速度不快,只教马祥麟率本部精骑追击,咬住贼寇的动向。 “且慢!将军切莫急着动身!” “小兄弟还有何事?” 马祥麟正要动身,忽被叫住,却是夜凌空,只见他抬头向不远处。 “那树底下的牲口皆是我破贼寨所得,横竖我一江湖人士,怎方便带上这些……适才听闻来者是天下闻名的马超,我就想,与其将它们放生,倒不如赠于贵部,倒也算物尽其用!” 马祥麟眉头微趸。 凭他的身份,对于些许牛羊自是不怎么在意,可问题是,他稀罕那群马匹啊! 时逢多事之秋,好马有价无市。 实际上,打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以其眼力自是能看出那些都是上好良驹,若能将其收于麾下,假以时日,自家实力定能大涨一波!可他此时有要紧事在身,没时间去商讨这笔买卖。 “这……” 夜凌空见其意动,趁热打铁道:“将军,眼前皆不义之财,合该为朝廷所用……再者如罗、惠之流,无不擅遁,有了这批马,贵部不日可再添一支精骑,助剿逆贼,留于此地,岂不浪费尔?” 马祥麟连忙拜谢,道:“既如此,那马某就代朝廷多谢小兄弟。”跟着当机立断,下令:“秦寅、秦虎、秦彪!” “末将在!”三员小校出来应道。 马祥麟道:“你三人速率领一旗人手将马匹护送回去,交到秦总兵手上,再随大军行动。” 三员小将齐声道:“喏!” “还有一事!这车金银珠宝也是赃物,也当交于朝廷,以充军饷。” 马祥麟惊道:“小兄弟,这怎么使得!” “诶!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夜凌空摆了摆手道:“今大明内有天灾人祸,外有清庭虎视眈眈,我虽非明人,但也是炎黄子孙,若能为汉家天下尽一份力,莫说这几箱珠宝,纵是金山银海也照样舍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4章:碧血剑 “真国士也!” 马祥麟不由得叹道:“若天下人皆如小兄弟这般深明大义,我大明何愁内外不定!” 夜凌空无奈不好解释自己为壶天过客,纵然财物贵重,却带不走分毫,只得报以一笑。下了牛车,瞬间纵身如燕,一晃几丈外,又顺势翻身上马,行云流水的身手令在场无不心惊! 很快,夜凌空策马驶来。 枣红马品相不凡,迎面时三名小校目露羡慕,那油亮的毛色,粗壮的四条腿,谁见了不心动? 但也就只能羡慕了。 马祥麟分拨已定,赞道:“小兄弟轻功当真了得,如此灵动轻盈,放眼江湖也实属罕见,敢问你和那位江湖人称‘千变万化草上飞’的木桑道长可是有什么关系?” 千变万化草上飞?木桑道长?我去,这不就是《碧血剑》里的人物吗? 该死!自己怎么没想到? 崇祯年间,武侠世界,线索都这么明显了。还有,袁承志是什么时候拜入华山的?也不知道他发现洞窟了没?洞内的金蛇秘籍还在不在? 一刹那间,夜凌空思绪万千。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越想越心痛。 尽管《金蛇秘籍》在整个金庸的武侠体系里称不上绝顶,但好歹也是一桩武道机缘啊…… 法财侣地,谓之修行上的四大外部要素。 想要学有所成,四大要素缺一不可,而正确的修行之法又是最重要的条件。 如今,夜凌空虽身怀《弥罗残章》这等旷古烁今的无上绝学,但也只有一部分用来塑造体质的残缺法决,至于如何搬血运气,凝气开府,秘籍上却是丁点儿记载都没有。 毕竟《碧血剑》里可没有马祥麟的存在……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此界不单是以《碧血剑》为蓝本,同时还被照界珠揉入了现实历史。 不待他细想,只听耳边传来马祥麟的呼唤:“小兄弟?” 夜凌空回过神来,致歉道:“失礼了,江湖名宿令人神往,忽闻大名,令我不禁有些出神。” 马祥麟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那位道长的弟子。” 夜凌空笑道:“小子倒是想拜那位道长为师,可惜无缘得见,况且我不过一区区江湖野人,又怎敢高攀?” 马祥麟又道:“小兄弟不必妄自菲薄,那位木桑道长固然神功不凡,可看你的轻功造诣却也未必差了。” 夜凌空哈哈一笑,道:“在下哪懂什么轻功?全靠着一副异于常人的身躯,随意蹦跶而已。” “什么!那你怎么能挑了黑风寨的?”马祥麟惊奇道。 夜凌空道:“在下身体异于常人,天神神力,飞纵如猿,寻常江湖好手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如此。”马祥麟恍然大悟。 话音才落,忽然又听道:“马将军,在下可否跟随于你?” ??! 马祥麟一脸懵完,紧接着惊喜无比,若此子刚刚所言不虚,那他麾下将添一员猛将。 正巧,如今是用人之际! 兵法有云:“兵贵精不贵多”。而今不比古时用兵,动辄数十万、百万;今时用兵,更重视兵卒质量。 算上本家三千白杆兵,秦良玉麾下总共也就三万余人。其中包括两支百人骑兵,一曰:“白龙”,一曰“火凤”,皆按戚继光在蓟镇的练兵之法所建,分别由马祥麟和其妻张凤仪统领。 只是…… 崇祯六年,张凤仪以孤军战殁于广平府,‘火凤骑’跟随覆灭。 如今世上仅剩下‘白龙骑’。 适才,马祥麟抽出一旗人出来,按建制,百人骑队中共有三支旗队,即一下抽调出三分之一。确切的说,白龙骑每旗下设一旗总,总领三队;每队内设一队总,队编十二人,合三十七人。 实力骤减! 正发愁,不成想对方竟主动递来枕头,这样一来,倒不用再担心战力折损。 只是对方可信吗…… 正犹豫间,耳边传来清朗的笑声:“将军何必多虑?我闻公于年少时勇冠三军,泰昌年间,不惧和关外建奴一争高下;天启年间,更随军平定奢崇明之乱,纵横驰骋,怎如今反倒犹豫不定?” 夜凌空话音一顿,调侃道:“难不成是怕了?” 一众军士闻言纷纷怒目而视。 “你这黄口小儿……”马祥麟知对方在激将,倒也不气道:“除去深宫禁苑,凭我的身手,天下间哪儿不能去得?但我身为一军统领,总得为手足袍泽的安危着想。” “原来如此,是小子孟浪了……”夜凌空笑道。 马祥麟沉吟片刻,道:“你有何所求?无论是向朝廷表功,还是其他,但在职权之内,我尽力答应你。” “实不相瞒,在下不为做官,不为名利,只求……将军得闲时能授我些武功!” 所有人尽是一愣…… 谁也没料想对方捐赠马匹、巨资,耗费甚多,只为讨教武功,简直闻所未闻! “就这?” “就这!” 马祥麟当即激动道:“好!我答应你!” …… 谭家坪,北山。 离山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马祥麟带着人马在此隐匿休整,一边儿等候探马回报。在他附近,夜凌空正耍着一手‘鱼跃化龙枪’。 “喝!” 一枪直探,收枪,扭身撇枪,再出时,枪尖舞动成花,枪也随着腰走,左突右点,急尽收回。此招名曰:‘鱼跃花间’。 “好架势!”马祥麟出言赞道。 俗话说,月刀,年间,一辈子的枪。枪为百兵之王。不同于其他兵器可速成,练枪法必先扎实基础,从站桩扎马,再到端枪听劲,拦拿扎,一步一个脚印,通常要一年才能略有小成。 然而眼前的少年一看即会,一学就精,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敢信,当世竟有这般武学奇才。 夜凌空收回枪,笑道:“让将军见笑了!” 马祥麟叹道:“可惜!夜小兄弟,你的武学天赋当真惊世骇俗,只是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机,日后除非另有惊世机缘,否则穷尽一生也很难攀达巅峰。” 夜凌空微微笑。 对方所说诚然不假,武学之道宜早不宜迟,最关键的即六岁到十六岁这十年光阴,踏上此道犹如攀临险峰,错过了,便等于步入悬崖绝壁,若无逆天改命的机缘,实难有所成就。 譬如《大唐双龙传》里的扬州双龙,要说那对兄弟俩的资质也不算差,可他二人即非自幼筑基也非少时修行,若无“长生诀”以及种种机缘,又岂能一跃成为当世高手? 不过夜凌空又怎会担心这个? 背靠大乾文明和照界珠,今世他必将登临绝巅,一览众山大小。 马祥麟还以为出言打击了他,连忙安慰道:“夜兄弟不必灰心……非我自夸,我自问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无论根骨、悟性,皆是万中无一!可你的资质还远在我之上,若能得一门上乘功法相助,倒也不是没机会。” 提及内功,夜凌空连忙到跟前请教:“在将军看来,何为上乘功法?” “能做到内外一体即上乘。”马祥麟想了想道。 夜凌空又问道:“何为内外一体?” 马祥麟道:“武道功法有内、外之分,内功主练精、气、神,旨在强本固内,发掘人体的潜在秘力;外功主炼肉身,多以招式技巧,克敌制胜;两者看似相异,实则殊途同归,最终必定是内外兼修。” 对方说的很直白,不论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修行至极深处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但…… 夜凌空问道:“那将军认为,内功、外功,哪个更胜一筹?” 马祥麟斟酌了会儿,道:“内功讲究呼吸吐纳,冥想练气,精气神合一,故而少有走火入魔之忧。而外功以打磨身体为主,站桩练拳,不凝气,不养神、不仅练起来费时许久,往后还多有凶险。” “只不过……” “上乘外功一旦练成,往往威力奇大,且内功注重琢磨内力运用,而外功则在气力上钻研,两者各有所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夜凌空闻言若有所思。 武道始于内力,无论激发,还是引气入海,都要三宝共进。只磨炼身体,固然容易激发内力,但缺乏心神牵引,只靠拳脚带动又很难破关开府,更别说驻气凝丹。 再说的明白一些,单凭外功炼精化气,修炼内力,费时费力,见效又慢。而内功讲究多管齐下,修行起来更快更安全,且练至高深处还能反过来以气养精,无论上下限都要强于外功。 “还请将军细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5章:明、暗、化 “世间万物,动则为气,天上的风云是气,地上的流水也是气,人体的力量也是气!人体之气,一种源自肌肉和骨骼,像我们出拳蹬脚、挥剑提刀,拿东西,所使用的都叫作力气。” “通常,力气是分散的,而把身体力量集中打出去,武学上就称之为劲。” 说着,马祥麟站起来,做出示范,先原地站立,直直探出一拳。 “看,这一拳,我只动用了胳膊,挥出的也只是胳膊使出的力量。” “再看这拳!” 马祥麟气势陡变,扎下步子,撤臂冲拳,只听“砰”一声,拳势激荡,竟有破空炸响。 “这是?”夜凌空瞳孔微缩。 马祥麟道:“这就是劲。刚才,我扎下身子,挥拳时,腰马合一,通过腰部发力,结合脊柱、胯部,带动上下,令臀部、腿部的力量能够和腰部结合,顺势引入上半身,最后汇入拳中。” “砰!”再一声炸响。 马祥麟又道:“拳语种有一句话,叫作‘千金难买一声响’,这一拳看似只是冲拳,然而却汇集全身力量,打出来的力道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劲。确切的说,叫作明劲或刚劲。” “明劲!”夜凌空大开眼界。 “另外,还有暗劲和化劲。”马祥麟继续道:“暗劲也叫柔劲、寸劲,是将部分力量集中一点爆发,不同于明劲以腰马、脊椎、胯部为核心发力,顺势带动周身,暗劲发于筋膜、关节……” “就像这样!” 小树前,单手插掌,指尖对着树干。 “破!” 低沉一喝,马祥麟翻手一掌拍下去,明明没露什么发力动作,却将整个树干拦腰而断。 ‘原来如此!竟是把筋膜当作了弹簧。’夜凌空在旁瞧得明白。 马祥麟接着道:“无论明劲、暗劲,皆来自于肌肉、骨骼,不过是运劲方式不同。前者由外而内;后者由内而外,如抽丝劲、缠丝劲、螺丝劲等,实际上都是这两种劲力的变化。” 在场之人无不认真参悟。 “至于化劲,也叫混元劲,是运劲的最高境界。化劲结合明、暗,两种运劲技巧,刚柔并济,不单能集中释放人体力量,令身体任意部位打出明劲之势,更能化运劲于无形,把明劲打出暗劲之效果,令人防不胜防。” 话到这儿,马祥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 “当今天下,精通此道者莫过于华山派的‘混元功’,那位自号‘仙剑神猿’的华山派掌门人穆人清,武功之高,着实堪称当世第一人,且为人颇具侠义,只是近些年来他对朝廷颇有偏见,尝尝暗中相助闯贼。” 说完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到处不是蝗灾就是瘟疫,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没有一块地儿是好的。偏偏朝堂诸公只顾争权夺利,明明阉党尽除,众正盈朝,可党争不但没有停息,反倒越演越烈! 今上固然勤勉,却也无力扭转颓势,致使国情愈发败坏…… 江湖上,有志之士渐渐心灰意冷,其中还不乏像穆人清这样,把希望寄托在改朝换代上,只是他们哪里懂,若没有大明的苦撑,就凭那些只懂破坏的流贼又如何抵挡得了关外建奴? 怕是日后汉家儿郎都要论为奴才。 一小校忿忿道:“天下第一又怎样?还不是个黑白不分的老糊涂蛋!” 马祥麟摇摇头,又道:“扯远了,我们继续讲武学上的事……” “刚才,我说到,人体的力量也是气,一种源自肌肉和骨骼的直接力量,称做力气,把力气集中在一起打出即为劲。严谨的讲,无论明劲、暗劲、化劲,这些由肌肉张缩产生的力量都称之外劲。” “注意,尽管明劲是由外而内作发力,但不等同外劲,明劲只是其中的一种。” 总结完,逐渐说到紧要部分。 “另外一种人体里的气叫做内力,也就内劲,它源自人体更深处,不仅肌肉、骨骼,甚至五脏六腑,都蕴藏着这股秘力,要先激发出来,再引入丹田蕴养,用时只需从中运出,伴随气血行运,再连同劲力一块儿打出。” “而内功就是以运用内劲为主的功法。” “这类武学以行气法和凝气法为根基,先激发和牵引体内力,再将其百川归海,引至丹宫内凝结壮养。修为到此阶段即为后天武师,放江湖上也是一二流的好手,有开馆授业的资格。” “我明白了!” “尽管都是人体力量,且内劲可化作外劲,与之融为一体,可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力气纯粹源于肉身,而内力不仅根于身体,还是精神的产物,因此在实际运用中,两者既有共通之处也存在差异。” “这么说,或许部分运用于外劲的技巧也可用在内劲上?” “而既然外劲有明、暗、化,三层境界,那么内劲是否也对应三重境界?” 树林里,夜凌空结合着大鸿的武学理论揣摩着。 真是个聪颖的少年。 马祥麟闻言抚掌一笑,尽管有不少说辞用语是未听过的话,但不影响他理解话中之意,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听懂了,再看看周围的族内子弟,面对枯繁的武学道理,即便他说的已很直白,可不少人还在原地抓耳挠腮。 可惜了,这要是自家的晚辈该有多好! 马祥麟不禁暗自一叹。 不久前,少年向他提出拜师学艺的请求,尽管他婉拒了对方,不过对方身怀一颗赤子之心,除去家传绝学一向传内不传外,其余武艺倒也不是不能传授于他。 马祥麟生平绝学有三: 其一内功,曰‘伏波镇海功’。 其二枪法,曰‘化龙枪法’。 其三轻功,曰‘灵鹫扶摇功’。 石柱马家本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所留‘伏波镇海决’乃马家的镇族神功,不得外传。另有二十八路‘马家枪’,千年来从不轻授,本族外只有寥寥数人幸得精髓。 汉末时分,天下枪术名家,季汉独占前三,燕人张飞为天下第一条枪,常山赵云、西凉马超紧随其后。 马超即马援后人。 马超归汉后,尝尝跟张、赵切磋武艺,晚年归拢梳理,推成出新,在马家枪的基础上衍化出三十六路‘夺命追魂枪’。传至泰昌朝,又有张飞后人、辽东巡按张铨将枪法拓展为七十二路。崇祯六年,马祥麟携妻在京警备期间挑战各路高手,再以‘夺命追魂枪’为基,博采众长,终于创下一百单八路‘化龙枪法’。此枪法精妙无比,变化无穷,实乃古往今来的第一等枪法。 “枪分五家,赵家为祖。” 自汉末以来,因须有天生神力才能发挥出枪术威力,天下第一的‘张家枪’步了昔日霸王枪的后尘,真意几近失传,‘赵家枪’被公认为是流传于世的最强枪法。 对此,历代枪术名家多有借鉴,姜家枪,罗家枪、高家枪和杨家枪,一脉相承。 当今公认的天下第一枪乃‘杨家枪’。 关于杨家枪,历来主要有两种说法: 一说此枪为北宋的“火山王”杨衮所创,因合六家名枪之妙,故号‘六合枪’。 昔日,杨衮号‘枪、刀、飞锤’三绝,其中又以枪术为尊。日后,纵然老令公杨继业凭借刀法打下了“金刀无敌”的偌大名头,却也难掩盖六合枪的风采。天波府杨家的一众名将里,杨六郎、杨七郎、少令公杨文广,及后世的杨再兴,还有旁支的‘青面兽’杨志,无不是使枪的好手,各自凭着掌中一杆枪,打下赫赫威名。 另一说此枪为南宋女将杨妙真囊括古今枪法精髓所创,又号‘梨花枪’。 杨妙真手握梨花枪,生平仗之纵横驰骋,从无败绩,曾言:“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 两家说法,无论谁真谁假,但毫无疑问,杨家枪是当之无愧的绝世枪法。 只不过…… 论及招式变化、精妙程度,‘化龙枪’都不输于‘杨家枪’,甚至在威力上,前者更胜一筹。 就连杨家枪的传人也对此认可。 剩下的‘灵鹫扶摇功’,是其年轻时在藏地神山上观灵鹫翱翔所创。和其他高明轻功一样,‘灵鹫扶摇功’也以深厚内功为根底,但这套轻功并不注重身法、步法,更强调如何提纵飞跃,练成后奔走神行如飞。 三部功法中,枪法、轻功为马祥麟自创,前者虽脱胎于‘马家枪’,却不影响他传于他人。 适才,马祥麟捡了些基础功夫传下,没成想,对方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令他不禁倾囊相授。 毕竟古往今来,江湖上,有多少武林名宿只盼着能收一名好徒儿,将自家的绝学发扬光大。遇到这等弟子,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辈,哪怕对方是天煞孤星,无数人也会打破头去争抢。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6章:万见愁 “看样子,你收获了不少。” “略有所获……” 小树林中,马祥麟忍不住赞道,夜凌空回过神来,微笑道:“还要多谢将军栽培!” 前者摇了摇头。 “我也没做什么,凭你的资质,纵使没我指点,日后也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那不一样!”夜凌空言简意赅。 须臾后,马祥麟微笑道:“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我生平最得意的两大绝学已悉数传授于你,你能在短短时间里把握精髓,实属不凡!日后只需勤加练习,再寻一门上乘内功,天下就任你来去纵横。” “将军,世上有哪些内功可称作上乘?‘佛母金刚功’算是吗?” “你还知道这个?”马祥麟诧异道。 夜凌空道:“听人讲过,说秦总兵她老人家会这门武学。” 马祥麟道:“佛母金刚功是藏边白教的四大护教神功之一。”斟酌了一下,又道:“宋朝熙宁年间,也就是王安石变法那会儿,藏地佛门出了一位惊天动地的大尊者,叫作玛尔巴大师。” “玛尔巴大师本名却吉罗追,其成就堪比密教祖师莲花生大士,是密宗噶举派、也就是白教的创始人。” “这位大师生前,十五岁便师从牛古垅寺的卓弥大士,之后变卖家产,三赴天竺,四赴尼婆罗,参访了班钦那诺巴、麦哲巴等一百零八名佛门之大成就者,随诸师学习,直至成就无上妙境。” 话语一顿,令众人恨不得开口追问下文。 “返藏后,玛尔巴大师在山南洛扎开辟洛卓沃龙寺,并摄收米勒日巴等四大柱弟子,分别授予四神功,神功各有神妙,且各自对应密教四大修行法门,功与法相辅相成,功可护道降魔,法可开悟妙理。” “四神功为‘药师净妙经’、‘最胜金刚法’、‘佛母金刚法’、‘威怒金刚功’。” “四神功里,以‘药师经’成就最高,对应‘药师法’;‘最胜法’威力最大,对应‘准提法’;‘佛母功’最坚固,对应‘孔雀法’;‘金刚功’最全面,对应‘秽迹法’。” “个中神妙,如‘最胜金刚法’,共有七俱胝,即七重境界,每添一俱胝,必增三年寿,练到七俱胝,必增二十一年寿,故而白教中修持此神功的大士多有古稀、甚至百岁之高寿。” 听完夜凌空震惊的难以言表。 旁人不知,他却知这年头的藏民由于生活在高原环境,面对强烈紫外线、缺氧等,再加上缺乏良好的生活条件以及先进的医疗手段,致使人们普遍都比较短寿,即便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也少有能活过五十岁。 而修持‘最胜神功’就能活至古稀! 当真不可思议! “到后来,黄教大兴,与各教派发生争斗,同白教更成了死对头。” 话锋一转,马祥麟语气骤然变的深邃起来。 “万历三十八年,家父身受重伤,家母前往楚布寺求取该寺的‘圣药天香’,途中恰巧遭遇白教的第十世活佛被人追杀。当时那位活佛虽年仅七岁,却已佛性非凡,聪颖过人,号作‘法性金刚’,在藏地影响极大,故而被黄教视作心腹大患,瞅准他外出游历修行之机,尽出教中杀手,却不想被家母路见不平给破坏了……” “之后,家母一路护法。” “为降服诸多黄教法王,途中,活佛传下‘佛母金刚法’,回归后敕封家母为护教佛母明王。” “这就是一切的由来……” 说完,众人无不惊叹,别看这个故事听着简单,但谁都知道里头蕴藏着怎样的凶险。同时,一群人也对秦老将军只身入藏,独战黄教杀手的经历感到钦佩。 夜凌空问道:“那这门功法有何神妙?” 马祥麟道:“此绝学和少林的‘金刚不坏神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运功间内力形成五色护体真气,护于体外,五气轮转,抵御一切外力袭击,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非对方的功力远高于自己,否则谁也奈何不得。” 夜凌空又问道:“天下间还有哪些神功?” 马祥麟道:“譬如刚才我提到的华山‘混元功’,就是世间最上乘的武学,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大抵有少林寺的‘易筋经’、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还有密宗的‘无上瑜伽密乘’。” ‘易筋经’、‘纯阳无极功’、‘无上瑜伽密乘’, 都是耳熟能详的武侠神功! 只不过还没等细问,忽然探马来报,据其所探,贼寇目前正在谭家坪南、北两山屯兵修整,罗汝才的大军在南山安营扎寨,而北山由副渠“副塌天”、头目“掠山虎”,带着五百人据高驻守。 “知道了!” 不知为何,听到“副踏天”这个称呼,马祥麟的身上骤然腾起冲天煞气,只是转眼又消失无踪。若非如今夜凌空的身体感官极为灵敏,怕也只以为是一场错觉。 见对方陷入沉思,不便打扰,夜凌空也不留在这边碍眼,半个时辰后,这才从老卒身上打听到消息。 原来二人是不共戴天之仇…… 崇祯六年,高迎祥、李闯、罗汝才、张献忠等贼寇在山西、河南一带作乱,援剿总兵邓玘统领川兵及张凤仪部,驰赴河南剿匪,期间张凤仪奉命追缴‘紫金梁’余部,孤军深入,在京畿广平府永年县的侯家庄被围。 彼时,官军这边,孙宏漠、杨芳等人为保抚中军,遂不去救。反观贼人不仅合兵联手,更事先埋伏石炮。 纵然张凤仪枪法通神,火凤骑骁勇善战,也绝难抵曹操、过天星等众多高手围攻,激斗中身中冷箭,壮烈殉国;那射冷箭的贼人自此一跃成为罗营副渠,号“副踏天”,在贼寇中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对此人,马祥麟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报!飞鹰传书!” 半个时辰后,流星马飞奔急报,马祥麟抬起头,接过信笺,打开后当即飞快扫完内容。 一老旗总从旁探道:“将军,上面写了什么?” 马祥麟道:“秦帅传来消息,大军已经开拔,最迟明早赶来。另外,信笺上说,万监军已任命杨游击为先锋,率精骑赶来与我们汇合,配合我等一块儿牵制住逆贼的动向。” 众人顿时士气大振。 那老卒笑道:“这可真是来了个好帮手!” “可不是吗?”旁边的人附和道。 那位杨姓游击,名茂选,为蜀将,武艺精湛,无论相貌人品、兵法谋略皆上品,只是性情些孤傲,但也是难得的将才,故而被监军万元吉看重,调至麾下担任骑兵统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杨茂选是正宗杨家枪的传人,跟张凤仪师出同门。故而,私底下,他和马祥麟也以师兄弟相称。 至于万元吉,此人为南昌人,字吉人,天启五年进士,为人通晓兵事,曾带兵剿灭大盗李守志,散其党,为督师辅臣杨嗣昌赏识,被举荐为大理右评事,军前纪监,也就是所谓的“监军”。 大明朝的监军制度主要有“宦官监军”和“文臣监军”。 该类职务通常由皇帝临时差遣,随军以防在外将领用兵不当,甚至拥兵不臣,出任者皆为皇帝心腹。由于立场相对,互为制约,监军和将领间大多充满矛盾,许多监军也仗着宠信,敲诈勒索,胡作非为…… 然而万元吉却能凭自身才干令诸将悦服! 五月初,罗汝才伙同惠登相、王光恩、高见、武自强、刘正国等复反,贼寇敛兵南漳、远安之间,自湖广入川、陷大宁、进犯巫山,却被官兵扼守于巫山。秦良玉陈兵雒门百子溪,万元吉率舟师上三峡,令众贼不能渡。 最后,还是曹操率部殿后,才令贼众得以鱼贯而过。 初三日,诸贼登岸会师奉节,贼兵自山后抄掠,官兵分扼诸隘,令贼掠无所得。秦良玉和万元吉运筹帷幄,寻机派遣马祥麟和杨茂选率兵击退众贼。 不久,四川巡抚邵捷春和太子少保左良玉会于壁城。 见朝廷大军到来,过天星,即惠登相,立即驱兵攻郑山寨,却被川将罗于萃击败,仓惶带百骑逃走。 群贼饥困,欲谋夺尖山西奔。 然而四川总兵郑嘉栋统领湖广副总兵张应元、汪云凤,陕将贺人龙、副总兵李国奇等火速赶赴,在尖山寨大败众贼,斩首一千七百余人,生擒自来虎等七十一人…… 不得已,众贼退屯至羊桥,四出抄掠。 几天后,秦良玉于马家寨阻截贼逆,斩首六百,其子马祥麟率白龙骑追至留马垭,大破贼军。 值得一提的是,此役虽以秦良玉部为主力,但统筹谋划的却是万元吉! 其安排秦良玉等人以逸待劳,自己则率兵驱赶贼众,令其中伏,贼兵溃逃后又立马派出麾下游击杨茂选率部协助马祥麟,前后一心为战,半点没有私心,可见此人绝非依仗宠信的无能内鬼。 万元吉知人善任、通晓兵事,纵有骄兵悍将,也无不被他给折服,贼寇闻之如虎,人称“万见愁”。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7章:百战梨花枪 临近黄昏,忽然树林外隐隐传来奔腾之声。 林中,马祥麟闻杨茂选到来,连忙前去迎接,夜凌空跟去,耳边的马蹄声也越加激荡。 到靠近时竟如滚滚奔雷。 书林外,群马嘶啸,却见一群精悍骑兵,人似虎,马如龙,身姿威武,气势雄壮。为首中年骑者一表非俗,眉分八字,身长九尺,目含炯炯神光,胯下乌骓四蹄赛雪,手上浑铁点钢锐利,头戴凤翅明盔,身着水磨齐腰钢甲,狮蛮宝带腰悬,雁翎刀藏鞘,牛皮靴皂黑,待此人翻身下马,转头跟副官叮嘱几句,便领了一十八位军士朝树林里走来。 此人即游击将军杨茂选。 而在他身后,十八军士皆着铁盔皂靴,内穿蓝色曳撒,外罩黑色布面铁甲,亦胯黑色良驹。这些人龙行虎步,来到林中,才一会面,杨茂选就高声笑道:“瑞征,想不到你我这么快又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杨师兄,那厮就在北山上!”马祥麟神色冷厉道。 杨茂选闻言知意,刹那间目光冷峻,凛然生威,跟着道:“我知道……我就是为此而来!” 人群里,夜凌空来回打量二人,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故事。 马祥麟又道:“总之,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顿音一顿,又道:“过些时日就是祭日,届时拿那厮的头颅祭奠凤仪,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二人纷纷沉默。 “对了……” 杨茂选正欲再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循着看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超儿、小铁牛,我姐夫在哪儿?” “回姑娘话,我家将军就在前面儿。”待入眼帘,竟是一彪英风凛凛,精国不让须眉之辈。。 骚动中,几名女护卫簇拥着一员美貌女将过来,只见她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红线绦穿鱼鳞叶齐腰明甲、大红织金云紵丝裙襕,脚穿朱绣凤头靴,蛮腰挂凤翅朝阳刀,飒爽挺拔,只一眼就教人映像深刻。 来人正是前辽东巡按张铨之义女,马祥麟的妻妹-张鸾仪。 一到这边儿,张鸾仪大步流星,径直投向自家姐夫身旁,抓着他的胳膊,目中藏不住喜悦道:“姐夫!” 马祥麟不禁心神一乱,强自镇定,眉头微锁,抗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不管,我就爱黏着你!”张鸾仪笑嘻嘻道。 马祥麟黑着脸道:“胡闹!”紧接着又道:“还有,你不是去护送粮草了?怎么也跟过来了?” “刚想和你说……”杨茂选接过话道:“我出发前,小师妹正好护送一批粮草到大营,听说我来援你,就征得秦帅同意,率骑与我一同赶来!” 马祥麟顿时愕然。 杨茂选又道:“她是凤仪的妹妹,替姐报仇,你我不应该阻止!” 马祥麟沉默不语。 气氛逐渐诡异。突然,张鸾仪目光一落,才一眼,就惊呼道:“啊!这人是谁?怎生的比女子还俏?!” “……”夜凌空略觉尴尬。 张鸾仪自觉说错了话,打量一番,好奇道:“嘿!小兄弟,你是落难了吗?家住哪里?” 马祥麟满头黑线,大声斥责道:“不得无礼!夜兄弟乃武学奇才,暂且跟在我的麾下。” “诶?”张鸾仪一双妙目熠熠闪烁。 别问,问就是职业本能!搁石柱那边儿的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张鸾仪的威名…… 老红娘了! 若不是和对方不熟,张鸾仪恨不得当场拉起婚配,将族中的适龄女子嫁给他。 “参见张将军!”夜凌空不知对方所想,拱手礼道。 同时他也在暗自打量,此女容貌端庄清秀,玉雪肌肤,芙蓉模样,脸堆三月桃花,眉扫被春柳叶,体型婀娜,蛮腰细弱,明明穿了一身戎装,却难掩秀丽姿容,看着完全不像一名女将军。 再看那些女护卫,虽说不上皮肤黝黑,可也称不上有多白,大多数接近小麦肤色。 这令他很是惊讶! 张鸾仪作为一名武将,不说整日风吹日晒,起码也没功夫保养自己,若教他提前想象一番,说不得还要恶意揣测一下其是否生的肤黑体壮,五大腰粗,怎可能这般娇艳如花。 “免礼免礼,若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阿姐就好!”张鸾仪连连道。跟着,似是难以置信的嘀咕:“这跟姐夫年少时相比也不遑多让啊!”摇摇头,又道:“不对,好像比姐夫那会儿还好看一些……” “……”马祥麟再次满头黑线。 突然间,张鸾仪惊诧道:“等等,姐夫你说这小子是武学奇才?” 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 夜凌空也暗汗不已,这姑奶奶长的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天然呆,反射弧也够长的。 “有多奇才?”张鸾仪问道。 马祥麟道:“天份比我还高。” 话音落下,不止张鸾仪,就连杨茂选也是满脸不可思议。这两人都知马祥麟不单天生骨骼清奇,力量异于常人,更兼悟性惊人,什么武功到他手上都是一学就会,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然而他却说眼前这小子的武学天赋比他还高! 张鸾仪不敢信道:“骗人吧?” 马祥麟又道:“夜兄弟也是天生神力,而且远胜于我,两臂怕是有千斤力,其悟性更为不凡,武功一点就通,一学就精……我已把《化龙枪法》和《灵鹫扶摇功》都传授于他。” 张鸾仪大为震惊,回过神,道:“你小子真是走大运了!”紧接着又道:“灵鹫功乃绝顶轻功,化龙枪更是我姐夫的压箱绝学,过去我追着让他教我,他都不肯教我,没想到现在居然传给了你!” 说到这儿,她不无羡慕道:“你可要好好钻研,莫要辜负了这两门绝学。” “我会的。”夜凌空点点头。 “来,要不要跟我过两手?”张鸾仪嘴上问着,可手里已从身旁夺过一杆滚银芦叶枪,不经夜凌空是否答应,摆开架势,挑明了就要称量一下。 马祥麟等人也不阻止,反而都一副饶有兴趣的看着。 眼见躲不过,夜凌空转头借了一根白杆朱缨枪,作了一式‘鱼潜式’,这是化龙枪的起手式,架势看似普通,实则暗藏无穷变化。 “哈!” 张鸾仪轻咤一声,把枪一崩,飞枪刺来,一枪复一枪,不想皆被躲过。见此,女将青黛微挑,嘴角露出隐隐笑意。跟着却把枪一收,神色微凝,再吐出时,那枪头上击下刺,左拨右探,舞动的宛如梨树摇摆。 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这般绚烂、却又危险至极的枪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家!正是: 鼎鼎大名梨花枪,亭亭玉立红鸾将。 枪摇缤纷万千落,势转灵动上九霄。 追昔宋时巾帼辈,纵横沙场战八方。 二十载称无敌手,当是古今第一流。 “来的好!”夜凌空识得梨花枪厉害,大喝一声,夹枪一扫,将枪头拨开,横枪于身前。 这一下化解的甚妙! 梨花枪的精髓在于发枪由心,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任谁对上这种枪法,但凡一个不小心,身上就会被扎出一个窟窿于!想要抵挡这种枪法,首要摸清其中虚实,光凭这份精准的判断力,张鸾仪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点赞! “既如此,那就再放开些手脚!” 念及此,张鸾仪手上又不自觉的添上三分力,银枪瞬间再探,枪头绕圆,使得更加神出鬼没。 “再接这招!” 话音落下,霎时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见此,夜凌空也不惧,反倒战意高昂,步法疾走,边化解,边周旋,俩人斗在一块儿,这杆枪如蛟龙翻动,那杆枪如梨花落英,精彩纷呈,令人如痴如醉。 “好!” 在场诸人本都只当看出“儿戏”,此刻,见到银芒交相辉映,一个个齐齐喝彩。 “不错,使的有模有样的!”杨茂选锐评完,转头问向身旁,道:“他练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马祥麟面无表情道。 “还不错,半个……哈!?半个时辰?你开什么玩笑?”杨茂选瞪着眼睛道。 马祥麟道:“所以说,这小子是个武学奇才。” 杨茂选喃喃道:“那也奇到有些儿过分了吧!” 说话间,场上风云突变!突然间,夜凌空故意卖了个破绽,撤步后退,只是这等陷阱,张鸾仪哪能看不出,心下思量:“好小子,来这一手,不过,正合我意!”当即挺枪杀去,按她之意,若不漂亮的破了这一手,怎能展现自己精湛的枪术! 人已至,枪亦出,枪出如凤,凤凰点头! 夜凌空使的厉害,扫开枪头,随后腰胯发力,陡然甩出一记‘鲤鱼摆尾’,即俗称的‘回马枪’。这是化龙枪的杀招之一,而他使的也够快,够准!张鸾仪对此早有预料,仰身作铁板桥,躲过这枪,再顺势枪扫半弧,荡了一记云枪,回正时收枪于身前。 “再来!”话毕,杀将过来。 张鸾仪目露兴奋,这小子果然出手不凡,然而越是这般,越是教她见猎心喜。下一刻,枪势陡变,飞枪疾火,攻势猛烈,明明使得还是杨家枪,却大开大阖,上劈下挑,浑然不似先前那样精致!这才是沙场无敌的百战枪法! “来的好!” 夜凌空心神激荡,浑身充斥一股前所未有的欢欣,全部细胞都在欢呼。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8章:山西张家 一瞬间,气势暴涨,配合神力,手中银枪犹如银鱼翻腾。 张鸾仪也不遑多让,其双臂虽无千斤力,可她自幼习武,浑身内力加持下,爆发出的力量竟也不俗,使出的杨家枪,势如大鹏翱翔于九天之上,挑如展翅,盖如扑击,扎枪更如鹏击长空。 另外她还精通各种技巧,以四两拨千斤之道,反过来居然还压了前者一头。 斗到这会儿,两人都使出了真本领。相比之下,先前那番比斗看似热闹,你来我往,其实都留有余力,即便那一手回马枪也只是看起来凶险。 可此番却是不同! 这会儿,周围皆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点,不少老卒的手心里都止不住捏出一把冷汗。 然而那两人却各自沉浸在忘我的喜悦中。 都说生死间有大恐怖,可二者明明在生死相搏,脸上竟隐约露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周围,同张鸾仪较为熟稔,相识较早的女卫、老卒,不知怎的,竟想起张鸾仪过去的江湖绰号—“血红鸾”。 …… 山西沁水张家,该族为汉末三分、‘西乡侯’张飞之后。后来这一支迁到山西沁水,族中世代尚武,多出枪术高强之辈,除‘万人敌’张飞,祖上最有名的枪术名家唤作张方。 张方本是北宋时期的游侠,平日里急公好义,侠肝义胆,可惜错信小人,误使义士身亡,悔恨下抛妻弃儿,在鹅头寺出家为僧,法名“慧圆”。由于其枪法独步天下,被世人唤作‘天枪僧’。 相传,天波府的‘少令公’杨文广曾跟他学成一身天下无敌的枪法。 张方之下,名家首推本朝的张五典及张铨父子。张五典即张凤仪祖父,此人年轻时一手枪法举世无敌,被江湖人尊称为‘张无敌’。 另外,张五典还是万历朝进士,曾任山东布政司参议分巡济南道,堪称文武双全。 天启年间,时魏忠贤权倾朝野,张五典任南京大理寺正卿,复核驳正刑狱之政令。张五典性情刚正,被“阉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然皇帝信任有加,且张五典武功超群,纵使阉党势大却也一直奈何不得。 不久后,张五典心灰意冷,乞终养,加升兵部尚书。 张五典之子张铨,即凤仪、鸾仪之父,谋略非凡,国士无双,先后任御史十多年,后任辽东巡按。在任期间,多次向辽东经略袁应泰建言献策,然后者无能,刚愎自用,不听众人劝阻,致使兵败城陷。 天启元年八月,张铨被俘,挥剑自刎。 张铨死后被朝廷追赠大理寺卿,再赠兵部尚书,谥忠烈,其子张道浚被荫封锦衣指挥佥事。 因是忠臣之后,备受重视,加都指挥佥事。 张道浚之才不如张五典、张铨,但也颇晓兵事,于平贼之事多有建功,只可惜心术不正,不仅跟阉党杨维垣等人相好,受王永光的指使,陷害忠良,而且此人还多次杀良冒功,故为世间公论所不容。 被他谋害的人里就包括袁承志的父亲;前辽东巡抚袁崇焕。 崇祯六年,张道浚讨贼有功,因其昔日加入阉党,得罪了朝廷清流,企图借此洗掉污点。然而巡按御史冯明等谏官上书弹劾,认为他不单无功可言,反而建议朝廷拿他治罪。 年初不久,张凤仪壮烈殉国,皇帝有感张家满门忠烈,于是网开一面,令其更戍海宁卫。 张家三代,代代不凡,到如今这一代,武功最高的即张鸾仪。这方面,无论是已过世的张凤仪,又或是被发配杭州的张道浚,都有所不如。张鸾仪的武功以张家祖传内功为基础,同时身怀枪、刀、爪,飞石四绝。 一枪法:‘凤鸑隐枪’,共计九式,乃张凤仪集‘张家枪’和‘梨花枪’之精华所创。 ‘梨花枪’是当世共推的第一名抢,而‘张家枪’为汉末第一神枪,只是要配合神力才能发挥威力。 可惜传至后世,张家枪早已失去神髓…… 好在宋代时,张家出了一个不世奇才-“天枪僧”张方。 此人仅凭从古籍里翻来的只言片语,竟然令其重现天日。之后,又融合各家精华,改良枪法,令‘神枪’突破神力桎梏,威力虽仅有原先一半,但练成后依然可无敌于当世。 ‘凤鸑隐枪’合两家之长,其威力和精妙之处完全不下于‘化龙枪’。 当年张鸾仪姊妹情深,得授真传,至凤仪战死,便很少再使这部枪法。 二刀法:‘破倭八锋’,共计八式。当年,戚继光汲取倭国刀法精华,创下‘辛酉刀法’,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专用以破尽一切倭刀术,即‘破倭八锋’! 此刀法盖天下刀法最绝!因是军中秘传,故不记录于世。 三爪法:‘迦楼罗爪’,共计三十六式,此爪功并非中原武学,而是古天竺那烂陀寺绝学。 至于张鸾仪从何处学会这门武功,此处暂且不提,留到日后分说…… 四飞石:‘朱雀飞石’,是张氏姐妹随父前往辽东时,得异人所授,一手飞石百发百中。 朱雀飞石为秘法特制,击打在硬物上能引起焚火! 这几门武林绝学,常人学到一门已是万幸,而张鸾仪却能独占四门,实属福缘深厚。 而她年轻时仗着神功出入江湖,也曾掀过腥风血雨,被人唤作‘红鸾杀星’、‘血鸾仙子’等。直到张凤仪去世,这才跳出武林纷争,归入秦良玉麾下,拉起一支‘血鸾十八骑’在西南之地杀下赫赫凶名。 只不过近年来,其似乎收敛了杀性,连带着‘血鸾十八骑’也变的低调了起来。 原因吗……自然就是爱情了。 使她陷入爱情的不是别人,也从不会是别人,从在辽东遇上的第一眼,张鸾仪就知道此生非此人不嫁。 而那人正是其姐夫马祥麟。 有关这点,整个石柱几乎无人不知,可奇怪的是,偏偏就马祥麟不知,又或许装作不知…… 忽然,夜凌空大喝一声:“再接我一枪!” 话音落下,转身扎枪,再接花枪,进作拿扎拦。在场之中不乏使枪的好手,更有不少见证夜凌空从头学枪的,可此时此刻,一个个竟无不直冒冷汗。无他,这小子的枪使的太稳,太活。 大枪之法,讲究整体整劲的发挥,枪乃肢体延伸,把全身力量顺达于抢杆,浸透于枪尖。 想练成这等大枪,首先得练好顶、肩、脚、枪,做到四平,这样持枪才稳,出枪才实。其次出枪要快,干净利索。最后扎枪要刁,不单出枪要狠,还要灵活多变。总结下来:一实,二快,三刁。听起来简单,可却足令许多人练一辈子。在这一点上,夜凌空虽仅仅练了不到半天,却已超过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如此不世天赋怎能不教人震惊…… “来的好!”张鸾仪喝道。 挡下这一枪,二人一个马步急进,枪头左摆右突,另一个花枪舞动,来回拨挡,场上你来我往,甚至激烈。正交手间,张鸾仪瞅准时机,格开枪头,拉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枪!” 话落,一枪急出。 枪势火急,拿扎拦,左右绞枪如龙,夜凌空将将才挡下,可对面却是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记上步跳劈。 砰!夜凌空托枪提挡。 可还没完,张鸾仪顺势拉回枪头,转身插步坐盘,反手顺势斜着穿刺。 枪刺的又凶又险。 好在夜凌空反应快,刹那间侧身躲开,单脚而立,枪头向下斜戳护身。在这片空地上,枪尖、白杆交加,发出清脆声响,枪风卷起沙尘、落叶,可见交手有多激烈。 张鸾仪斗的性起,枪势又是一变,由大鹏穿梭,迅猛霸道,化作凤舞九天,刚柔并济。 刷刷刷! 枪花再次绽放。竟是她自觉不敌对方神力,单靠内力,仍是难于匹敌,于是换了路数。说到底,女儿身本是柔弱,而她使的天波府杨家枪,走的却是刚猛路数,凭她又如何能用尽威力? 于是便不再保留,使出凤鸑枪,此枪法注重以柔克刚,正适用此时。 面对此,夜凌空压力陡增,只是还未等他窥见神枪,突然间一道身影跃入,在二人肩膀各搭了一只手。 “好了,点到为止!” “你两人也交过手了!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再打下去,非要闹出伤亡不可!” 马祥麟出手了,一出手就直接结束比斗。 “你说谁是母老虎呢……” 耳边,张鸾仪的闹腾声传来,夜凌空却对此如若未闻,其还在震惊不已。毫无疑问,刚才他和张鸾仪都动了真格,然而马祥麟不单能插手进来,甚至还能轻松制服他俩。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此念,细思极恐! 待回过神,夜凌空不禁感慨:‘好个小马超,不愧是名流青史的猛将!’随后又暗道:‘难怪老话说的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往的我,还是小觑天下人了!’ 尽管自己有大乾文明可为明灯,又有照界珠作为依仗,成就弥罗圣胎,可但凡世上豪杰,谁还没些底蕴、没些际遇!天道在上,对众生都是平等的,若谁以为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那只会徒惹人笑罢了。 想通此处,过往心底那份得意,具散尽,只剩一份自强不息的心情。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19章:天资纵横 “好了,闹够了没?” “哦!” “多大人了?跟小辈过过手,还动起真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闹腾半天,马祥麟把脸一板,看则训斥,但在旁人看来,这二人间多有些像是在打情骂俏。 “还顶嘴!” “你又凶我!” 自家小姨子如此混不吝啬,马祥麟也没辙,无奈瞪了眼,张鸾仪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令前者直叹气。 这令夜凌空不禁暗笑。 此事既了,张鸾仪恢复一脸神气,对夜凌空笑嘻嘻道:“夜小弟,刚才是阿姐不对,阿姐本也只是想指点下你的武功,可见你身手那么好,忍不住就较起了真儿。” 夜凌空倒也不以为意,笑道:“没事,这仅仅是一场切磋。”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交手过程中,夜凌空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在有意配合自己,只是到后来彼此斗到性起便刹不住手了。 此等情况说不上对错! 这仅仅是一场切磋,只不过是一场充满凶险的切磋,而收获也同样不小。 张鸾仪又道:“等战事结束,回去后,阿姐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一提到保媒拉纤,这位“大龄少女”的两眼就来了光,拉着夜凌空,口若悬河:“你跟阿姐将,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不远处,马祥麟满额头黑线。 “咳咳!” 轻咳传来,话音戛然而止,夜凌空趁机抽出身,道:“倒也不必如此!” “那怎么行?!!”张鸾仪跳起来道。 夜凌空连忙道:“阿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有婚约在身,就不劳烦了。” 说着,他忽然 张鸾仪不无失落道:“可惜了!” “这样吧……” 夜凌空略作思忖道:“要不阿姐传我一门武功吧!”” “好!一言为定!” 张鸾仪眼睛一亮,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一个时辰后…… “我的天!这小子真的是人吗?不是哪路神仙下凡或是妖怪变的吧?” “怎么样?这下你信了吧?夜兄弟是个真正的武学奇才!” 即便马祥麟有言在先,可亲自教上一把,张鸾仪才感受到这话的含金量。 其余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从他们的视角看,那少年使着凤鸑隐枪,明明是新学技艺,但出枪行招却仿佛练了好几年。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人拜师学艺,通常师傅会用一到两年左右,一边考察学徒的品性,一边为其打下基础;通过考验才有机会被正式收录并得传武功,但那也只是以练些招式、套路为主。 把招式练好,能娴熟使出,尽管好看,可若只会使,不会用,终究是花拳绣腿。 为了避免弟子学成花架子,授艺者一般会在弟子的武功练到一定火候时,跟弟子递招、喂招、应招、拆招,使其能够真正把握精髓,将各种招式、技巧,灵活运用到实战中。 递招。即一方使用固定的一招一式,训练另一方做出攻防应对。 喂招。即一方使用固定的套路模式,训练另一方做出攻防应对。 应招。即实战应对,以不固定出招,训练对方的灵活应对能力。 拆招。即把一个招式拆开,进行逐一分析,用以破解对方招式。 四个阶段分别体现了弟子对武功的掌握水平。 具体进步如何,看个人天赋,但寻常人一般都要一年左右才能把一门高明的功夫练到应招水平,也就是初步和他人进行实战的程度,此阶段可谓登堂入室。 若能做到见招拆招,哪怕遇到未曾见过的武功,也能以自身所学去应对,即为炉火纯青。 不过,哪怕马祥麟这个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当初也用了好几天,才把张家枪练到应招层次。而像她自己、还有其兄长张道浚、甚至已过世的张凤仪,无不练了半年以上。 可眼前这小子竟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就把凤鸑隐枪练成! 尽管还欠缺几分火候,但毫无疑问,他对招式的运用绝非死磕,而是真正的把枪法练活了!出招如行云流水,变招如羚羊挂角,本来枪法套路是死的,可在他手里却像活过来一样。另外,诸如朱雀飞石在内,还有那些内力运用之道,发劲的手法技巧,都是一点就会,一练就精。就连杨茂选那等眼高于顶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此子的武学天赋当真恐怖如斯! 在马祥麟的同意下,不少围观技痒的老卒、小将,上前和夜凌空切磋过招,后者也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主动找一些人求战,清秀异常的外表下看不出竟然还藏着一颗好战的心。 拦、拿、扎、劈、崩、扫、点、缠、绞、拨、挑、云、锁…… 各种枪法招式一一呈现,从化龙枪的变化莫测、到凤鸑枪的精妙非凡,一个个鱼龙变化,一朵朵梨花缤纷,都在述说着他的枪法变得越发纯熟。起初,众人一对一还能略占上风,到后面,等闲三五人也不是对手。 这还是他控着力道比的。 要知道白龙骑无论老卒、小将,都是马家私兵,在场每一个都是马祥麟、以及马千乘、秦良玉等亲手带出来的族中儿郎,内功和枪法造诣可都不低,放到江湖上起码也是二流高手! 杨茂选的部下也差不多。 如此精进神速令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叹之又叹! 而这一斗,就一直斗到黄昏。 “姐夫,这小怪物的身子是铁打的吗?大半天下来,和他交手的人都累的冒汗,他却连气都不喘!” 张鸾仪盯了盯,吐槽道:“这小子是妖怪吧?” “别胡说八道!”马祥麟瞪了一眼。 “哼!”张鸾仪自觉发现了真相,不依不饶道:“回去后咱就弄盆黑狗血,把他从头到脚浇个一遍!” 马祥麟绷不住训斥道:“胡闹!越说越离谱!” 张鸾仪吓得把脖子一缩,跟着,嘟囔道:“鸡血也成啊……”。 夜凌空冷汗直流,心里只道他这便宜姐姐,长得倒是像个仙姑一样,怎性子如此跳脱。 “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忽然间,耳边传来声音。夜凌空转头看去,却是杨茂选,道:“是挺稀奇的……” “我这位师妹,出身于尚武世家,所在的沁水张家为汉末‘万人敌’张飞之后。受家中影响,她家姐妹俩不似别的名门淑媛,打小不读《女训》,只喜兵书史集,个个不爱红妆爱戎装,就连性情也不温柔娴雅。” “原来如此。”夜凌空恍然道。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女卫也道:“我家二位小姐,一位性格豪爽大气,另一位开朗活泼,比起一般男子,她俩更具男儿气概,也就是在土司身边会显得一副孩子气……” 有爆料? 夜凌空竖起耳朵,暗道:‘豪爽大气的那位是说张凤仪吧。’ “回想起来,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女卫陷入回忆,就连语气也不禁显得深邃起来,道:“还记得当年二位小将随父出征,和花木兰一样,愣是没让人察觉出女儿身,就连将军起初也以为夫人只是张巡按的子侄。” “不会吧!似张将军那般俏丽,再怎么女扮男装也不至于令人瞧不出来吧,难不成那些人都是瞎……” 话音戛然而止。 一不小心骂了马祥麟,大概还犯了忌讳,正尴尬着,旁边儿传来一声轻笑:“无妨,当初我等也是这样想的,可仔细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此话怎讲?”夜凌空不解。 那人凑来道:“二位夫人性情非凡,稍作打扮,再有巡按大人替其遮掩,他人谁能瞧的出!” “也是。”夜凌空听着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不过,问题又来了…… 哪个封建世家会把掌上明珠养成不爱红妆爱戎装?什么?北宋的天波府也干了? 好吧,那没问题。 这时,一老卒叹道:“哎,也不知道咱家大人怎么想的……就连我这老货都能看得出,这些年,二姑娘心系于他,要说他不知道,那谁也不信,以往他处处躲着姑娘,如今倒也不那般了,我瞧他也有点儿乐在其中的意思,怎就不肯给姑娘一个准信儿?” 另一人叹道:“大概,是大人心里一直放不下夫人……” 老卒又道:“可人总得往前看……就这样把人二姑娘拖着,也不是个事呀!” 众人皆是一叹。 随后,夜凌空向先前那位女卫打听道:“对了,张将军的娘家是什么情形?” 打听这个倒也没别的,就是单纯的吃瓜。被困在家中那么多年,除去看书、养花等,夜凌空早被养成了一个八卦小能手。每天最爱跟周围打听外面的故事,像是某某世家公子和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某某江湖侠客和人约斗,既分生死也分高下……虽然大部分故事都很俗套、还有不少琐屑的生活小事,但他都听的津津有味。哪怕在觉醒宿慧后,某种意义上算是再世为人,加起来活了四五十岁,可实际上,他的心理状态仍是个怕寂寞、且对世界满是憧憬的少年。 人人都爱八卦,人人都爱吃瓜。 一圈人聊的飞起,到后面,甚至就连白龙骑的二位旗总、不少老兵油子也都悄悄掺乎了过来,这些人很早以前就一直跟随马祥麟左右,爆出来的瓜一个比一个香甜。只可惜聊的正嗨,一道军令下来,众人皆召去共商兵事。 奇怪的是,连夜凌空也被叫上了…… 按理来说,以他的资历是万万没资格参加这等会议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0章:论战(一) “人都到齐了吧?” 空旷地上,马祥麟和杨茂选挨着各自坐了一块羊毛毡,众人面向他们围坐成一圈,神色凝重。 马祥麟询问道:“弟兄们,今晚我打算对北山动手,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闻言皆惊。 一名为“秦猛”的旗总率先道:“将军,眼下罗贼势大,光北山就部署了五百人马,安营扎寨,南山又有八营之众,若前者遭袭,后者必会援助,大军未至之前,敌众我寡,胜算实在难料!” 马祥麟看向另一头,问道:“你怎么看?” 另一位唤作“钱沧”的旗总,眉头锁成“川”字,道:“我等精骑,势如火、动如风,趁夜攻下北山倒是不难,可若要守……” 遂摇摇头。 马祥麟明其意,转头望去,杨茂选会意,当即接过话道:“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啊?”众人疑惑。 杨茂选微微一笑,方欲解释,却骤听道:“因为无需去守!” 众人寻声看去,出言者乃一美貌少年。 “是你?混账!我等商议兵事,你小子瞎掺和什么!”一老卒见之不悦,出言呵斥道。 马祥麟挥手制止,目中现出期许,道:“为何无需去守?” 夜凌空也不胆怯,道:“我听闻,贼逆自入蜀就接连败逃,此事……不知是否为真?” 马祥麟道:“当然不假!” 贼兵入蜀后,曹操、过天星等先被官兵扼守于巫山下,好容易登岸,又被川抚邵捷春及将军左良玉、总兵郑嘉栋、张应元,及石砫女将秦良玉、监军万元吉等多方追缴,先后在郑家寨、郭家寨、尖山寨等地大败。前几日,秦良玉邀战贼逆于马家寨,大破之;随后,马祥麟又追至留马垭,再破之。此役前后共斩首六百余人。 夜凌空隐约记得此事。 之前,他还特意向被擒小校问了这事,当说到马祥麟单枪匹马入阵,一枪刺死曹操麾下大将“东山虎”,并当着诸贼面枭下首级,整个人都显得眉飞色舞。 “罗贼拥九营之众,单凭我部,的确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如果……对方不敢施以援手呢?” 众人神色一怔,只觉心里闪过某种灵光,却又朦胧,令人难抓住。 “可还记得我先前之言?” 夜凌空露出神秘之笑:“眼下,贼寇看似势大,实不过丧门犬,只一心想逃,可秦兵、蜀兵、楚兵,多方人马穷追不舍,此危急存亡之际,难道他们就不知抓紧开溜?” 到这儿,众人的思绪不自觉的被牵引着。 “一旦教官军形成合围之势?彼等可还有幸理?” ‘是啊。’众人这般想着。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贼兵多是百姓,或被许以温饱诱惑,或被裹挟入伙,此等乌合之众,若能胜倒也罢了,若陷入失败,必军心浮动!如不想引发溃逃和营啸,只能纵兵劫掠、休整,以恢复士气。” “可彼等才吃过一连串败仗……” “所以,我断定,如今对方内部必不平静!若我等紧着人困马乏之际,趁夜袭击,南山上又岂能反应过来?即便能,夜色茫茫,情势未朗之前,以曹操的性情,多半也会犹豫不决!” “局势已容不得他再大败了……” “等他们杀来,北山战事早就结束,我等只需设下疑兵,就能与之周旋。甚至到最后哪怕无法固守,也可依仗轻骑之利,来去自如,而罗逆又能奈我等如何?” 夜凌空侃侃而谈。 不提别的,“曹操”那厮如何,在场谁不清楚?说白了,其生性狡诈,谨慎多疑,用兵一向不谋胜,先谋败,逢变仅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故事态很可能会那样变化。 “英雄出少年!”马祥麟丝毫不掩饰目中欣赏之色,赞道:“你推断的很对,罗逆绝不敢率兵来援,多半就指使手下试探一番!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此战我们定然能够守住!” 此话一出,夜凌空脑海里陡然灵光一闪。 “朝廷大军!刚才将军说过,秦帅大军不日将至。如此,我等的确无需坚守太久!” 马祥麟、杨茂选纷纷瞪大眼睛。 关于此事,刚刚马祥麟也只是提了一嘴,才一提点,这少年就联想到了。 此子的心思当真敏捷如厮! 秦猛喃喃自语,又道:“可为什么一定要拿下北山?” 杨茂选解释道:“马家寨一役,罗逆大败而逃,战后,秦帅和万监军有感贼兵善遁,便决定兵分两路,先由秦帅领一路人马驱贼南下,再由万监军领一路人马绕至敌后,之后南北合兵,把贼兵一举全歼,一战而定!” 说时,护卫把羊皮图纸置于地面铺开。 “围剿的地点就设在这儿!”话音落下,杨茂选的手重重落在图上。 谭家坪,即这一带,从地图上看,夔州府遍地重峦险壑,如奉节、云阳一带更是山叠山、壑连壑,水道纵横,大多易于隐匿逃遁,唯独这里较为开阔,便于追剿。 众人纷纷观图沉思。 杨茂选又道:“在我来前,万监军率令秦兵精锐轻装赶至云阳,据飞鹰传书来报,大军昨日已在城外休整完,此时正火速奔来,不出意外,明早定能如时赶来会师。” 众人眼睛一亮。 “若是这样,今晚就必须拿下北山……只有占据此山,才能阻绝贼人北上遁逃之路,守住这里,即便众贼南下突破,有大江天堑阻隔,届时我大军赶至,彼等仍是死路一条。” “原来如此!看来罗贼这次差池难逃了!” 众人无不兴奋。 夜凌空却不怎么乐观,插口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马祥麟问道。 夜凌空朝众人看一眼,问道:“诸位与曹操也算老交情了,对其用兵,可有看法?” 秦猛不屑道:“用兵之道?就他?罗阿瞒?区区一个泥腿子,除了逃,还会什么?” 夜凌空叹道:“如果诸位尽是这般想法,我可断言,尔等今后必会败于此贼之手!” 片刻后,此间爆出一阵轰然大笑,引得不远处的人纷纷望来。 “夜兄弟,你这话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钱沧迟疑道。 夜凌空道:“常言道,草莽出英雄!诚然罗汝才出身于微末,甚至可说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然而这和他会不会用兵没有任何必然关系,想来如韩信、卫青等古之名将也未必读过书,英明神武如本朝太祖,也不过是放牛娃的出身;” “譬如赵括,马谡,自幼熟读兵法,自命不凡,到头来却是不堪大用……” “试看当今朝野上下,有多少大臣皆如此,看似满腹才气,实则一肚子草包!就拿各位的顶头上司邵巡抚来说,其人之能,想必各位比我更清楚!” 听完,各自沉默。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众贼寇南征北战,即便起初什么都不懂,这会儿也必然总结出诸多体会!故贼势愈炽,而剿匪之势愈加艰难!” “若非如此,曹操等人又怎能屡屡从秦帅、左良玉等当朝大将的手上逃脱?” “刚才旗总说罗贼只会逃,但你末要小瞧,能逃掉一次两次可谓天幸,每每如此就是本领!” 钱沧道:“话虽如此……可这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夜凌空反问道。 钱沧又道:“此次由秦帅、万监军设下埋伏,且那二位亲自统兵围剿,前后夹击,贼逆已然身陷绝境。”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次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非我质疑,秦帅、万帅用兵之能,我相信即使把这二位与卫霍这等古之名将相比,亦能够一较高下,然而过往如卢象升、曹文诏、左良玉,贺人龙等,哪个是等闲之辈?不也让贼寇一次次从眼皮自底下溜了?” “所以,会逃跑也是一门学问!” 夜凌空也不等对方反驳,继续道:“其实,古今作战之用兵无非两种:一曰‘阵地战’,二曰‘运动战’。前者依托战阵、地形、工事作战,特点是作战线稳定,各种保障较为严密,为中原将帅所精之道;后者以袭击为主,用空间换取时间,集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如关外建奴的奔袭之法、关内贼逆的游击之法,当属这一类……” 尽管在场多数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在马祥麟、杨茂选这等大将听来,这寥寥数语却震耳发聩。 “阵地战……运动战……” 一旁,马祥麟细细咀嚼这两个词,口中越念,目光越亮,到最后连忙道:“还请细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1章:论战(二) “阵地战又概括为‘阵战’和‘地战’。阵战即在野外作战,两军对垒,正面约战,依靠兵力多寡、装备优劣、战阵排列、后勤保障等作对抗,如卫青、诸葛亮等,皆为个中高手。” “地战者,依托地利进行斗争,如伏击战、火攻、水战、城战、攻坚战等皆属此列;精于此道者有如田单、关羽、张巡,以及我大明开朝时期的朱文正等等……” “总之,阵地战是凭借煌煌大势正面破敌之道,此类用兵,可谓之正。” “而运动战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避敌主力,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此等战法大多基于己方兵力弱小,且又无固定的作战线,实为以弱胜强之道,用兵可谓之奇。” 夜凌空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古之匈奴、突厥、契丹、党项、女真等游牧,以及赤眉、绿林、黄巾、瓦岗等草莽,多以此扬长避短。而今李闯、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皆依托轻装灵敏,以走制敌,避实捣虚,与官军周旋。” “此等游击战法,若运用得当便立于不败之地!纵然朝廷有精兵良将,兵甲粮草,也难以一举剿灭……” “故而秦帅、万帅虽布下天罗地网,但对曹操、过天星等善遁者而言,这西南崇山恶水之地,条条生路,处处生机,又何来绝境可言?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形势大抵如是!” 话毕,一群人无不感震惊。 此次能来参与会议者,多少是知兵的,上述之言简单透彻,且多举例,一个个又怎会听不明白。问题是,若这些话出自当世的兵法大家之口还好,一个江湖少年竟有这等见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马祥麟最先收拾好心情,问道:“夜兄弟,在你看来,罗逆的生路在哪里?” “不出意料,贼寇定会从此方向突破。” “南下?” 随着夜凌空的手落在地图上,众人不由惊呼,秦猛笑嘲道:“我当你这娃娃有何高论?原也不过如此……”接着又道:“且不说南边有万监军坐镇,就算让贼寇侥幸逃脱,往南尚有大江天堑,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夜凌空自信道:“所以,南下突破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众人若有所思。 夜凌空道:“我问你们,贼寇既已屯兵于南山,为何又要在北山分出一支人手?” 秦猛应声道:“大概是为了驻高示警……” “不对!”钱沧摇了摇头,道:“若为驻高示警,根本也不必出动这么多人,三四十人即可!” 听这么一说,秦猛顿时也反应过来。 贼寇在北山安插这么多人手,分明是让他们据山而守,阻延官军的脚步,这是一早就安排好退路了。 秦猛不敢信道:“那就是说……” “没错,打一开始这群人就是弃子!如此,贼寇才能南逃。”夜凌空肯定道。 秦猛恨恨道:“好狡猾的贼子,这也忒心狠手辣了。” 夜凌空叹道:“一将终成万古枯,对罗汝才、张献忠这等枭雄来说,区区人手,不过耗材罢了!” 秦猛又道:“可南边儿……” “南面,贼寇根本不必担心,云阳虽然算是重镇,但面对九营之众,恐怕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依靠地形自保。至于万监军……其率兵轻装绕后,人手必然不多!如此一来,贼寇南下之势必不可阻!” 杨茂选沉吟半响,道:“可南边儿有大江天堑,万监军这次绕道云阳,其目的之一就是命人收集销毁沿途船只,令贼寇无船可渡。”接着又补充道:“江水甚急,沿岸那一带虽多林木,但没足够时间让他们打造坚舟。” “无需南渡!” “什么?” 在座闻言皆是一怔,尽管一个个此时还不解其意,但心中却隐隐生出某种不妙的想法。 夜凌空道:“贼寇南下突破,其目的不在渡江,而是为了牵扯官军脚步,方便其向东逃!” “东面?为什么投向那里?”一员小校不解道。 夜凌空指着图纸,解释道:“北面,有朝廷的各路人马围追堵截,贼寇定不会投。” “那南边呢?为何不直取云阳?”小校话音才落,有人附和道:“是呀,贼逆也不知万监军之计,云阳乃仅次于奉节的重镇,唯有此地才能征到大量船只,贼部若要渡江,必须先攻下这里!” “毁船之计,我们能想到,对面自然也能想到……” “你们看图上……”说完,夜凌空接着道:“云阳一带呈‘一江四河六大块’之势,县城居高而建,易守难攻,巅处有磐石大寨,可谓夔门之砥柱,东川之保障,昔年南宋降将吕师夔曾据寨抗元,坚守三十余年!且不说九营新败之兵能否迅速夺城,即便能,大江水急,也非一时能渡,而沿岸两山夹江,追兵只须堵住口子,就能关门打狗。到那时,贼寇要么背水一战,要么渡水南逃!可若南逃,不拿下云阳,短时间里他们上哪儿征集船筏?故而曹操等人断然不会攻打这里!” 马祥麟深以为然,道:“不错,哪怕曹操肯壮士断腕,只带精锐遁走,对岸民风彪悍,又岂容易招惹?他若想跟过往那般藏于山中,再顺势裹挟山民,壮大自身,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再者……” 此言未尽,可众人皆晓其意,对岸是施州卫和石柱宣抚司,过了江,就是他们的地盘。以曹操一向谨慎、少有魄力的性子,打死也定不敢投奔那边! 小校又道:“那西边儿呢?” 杨茂选接过话,道:“我朝廷大军自西北追来,往那边儿容易遇到,且西边地势险峻,河溪众多,易守难攻,蜀将据隘把守,以逸待劳,贼寇就算打下开县,后面穷山恶水,不渡川西,也养不活那么多人。再者,保宁府有‘神弩将’坐镇;顺庆府有渠江倚为屏障,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届时仍是死路一条!” ‘神弩将’是四川副总兵张令的绰号,尽管此人年已古稀,但老当益壮,双臂仍能开五旦弓,百发百中!沙场上,亦是奋勇当先,一把宣花斧使的出神入化,恍如古之廉颇、黄忠在世。 杨茂选身旁一员小校嘀咕道:“万监军用兵入神,弟兄们更是百战精锐,怎会抵挡不住?” 夜凌空听力何其敏锐,笑道:“非我不相信万监军,若正面交战,以其之能,辅秦兵之悍勇,纵使敌众我寡,我想也并非毫无胜算……然而贼寇擅逃,曹操等人对生机的嗅觉绝非常人能比,马家寨一战后,彼等定然明白,自身还不足以和官军正面争锋,故而后面只会用最擅长的方式,将麾下化整为零,向东进行突围!” “可东边儿不是奉节的方向吗?” 那名小校不解道:“不对呀,奉节乃夔州府城,眼下有重兵把守,贼寇又怎会去攻打那里?” 夜凌空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正因奉节是夔州府城,贼兵一旦进犯,各路人马必火速援驰!况且其周边水运发达,贼寇一路收集船只,不单有机会从瞿塘江归还楚地,还可北上宁、昌,寻机渡大宁河……” “甚至还能调头反走下关城,回师云阳!”马祥麟神色凝重道。 “对!几番拉扯之下,官军必会露出破绽!这就是贼寇的第二步--东进奉节!” 杨茂选有点不敢信道:“就凭他们?” “可莫要小瞧这些人!” 夜凌空换了口气,缓缓道:“刚才我说过,游击战讲究以走制敌,避实捣虚。若运用得当,即可牢牢把握主动,令自身立于不败,其精要为十六字决:‘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此法不破,贼寇难歼!”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好一个游击战!” 马祥麟口中反复念着十六字决,杨茂选也赞道,跟着他俩异口同声道:“此战法能否破之?” “可以,但很难!”夜凌空点头道。 马、杨闻言一楞,却听道:“世无不破之法,唯有不败之人!游击战势无常定,灵活多变,想要破之,必须得限制对方的行动,最好集中优势兵力将对手围困于一处,使其进退维谷。” “无论当年杨嗣昌所建‘四正六隅’之方略,还是此次二位大帅用兵,皆循此理。” 马祥麟楞了一愣,才恍然想起对方所说为何! 对方说的乃现今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督师辅臣——杨嗣昌提出的剿逆方略。此事,他自是知道,但令他奇怪的是,夜凌空声称来自海外,非是大明之人,可为何对大明的局势、政策这么了解?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2章:论战(三) 马祥麟暗自一凛:‘难道这少年是海外番邦派来的奸细?’ 也不怪他如此敏感,大明这些年来饱受边患之苦,无论关外,又或海疆,几乎不曾享受片刻安宁! 关外不必说,多年来建奴女真饮马辽东,为当世第一大患。 去年正月,伪朝亲王多尔衮率军由京畿南下攻入山东,饱掠后才北返离去,兵锋之盛,前后莫不能挡,就连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都城破被俘。 而海疆之上也没好到哪里…… 自大明开朝以来,沿海一带不断受倭寇海盗侵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到朝廷重用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等名臣大将,四海才得以靖晏。 总的来说,这些年大明的外患绝对说不上少。 适才夜凌空侃侃而谈,其谈吐见识绝非等闲,出于本能,马祥麟下意识产生怀疑,只是想到对方所作所为,心中又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再回过神,却听秦猛扯着嗓门道:“夜小哥儿,依你之言,诸位大帅皆用兵无误,那眼下为何会是这般?” “问的好!”夜凌空微微笑。 “嘿嘿……”秦猛龇牙一笑,挠着后脑勺道:“我看出来了,咱肚里儿有货,你说,咱听着。”一员小校扯了扯钱沧衣角,悄声请教道:“旗总,‘四正六隅’是什么呀?” 周围人见状也纷纷附耳过来。 夜凌空观察到动静,本欲开口却又收了回去,朝钱沧微笑示意,令其心里顿时有了数儿 “夜兄弟所说的‘四正六隅’是杨督师上书的剿逆方略……” 钱沧略一回忆道:“我记得那是丁丑年、三月的事,当时,杨督师入京任兵部尚书,圣上召对,督师言‘攘内必先安外’,建议朝廷先于伪朝修好,再举兵征讨贼逆,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官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四正六隅合为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专事征讨。”环顾一眼,却见众人双目迷茫,只好又道:“简单的说,就是调动上述几方人马构建一张大网,围追堵截,使叛逆无所遁逃,最后寻机一举歼灭。”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夜凌空道:“刚刚我说,想要破解游击战,必须先限制对方行动,将其围困,无论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方略,还是秦总兵、万监军的定计,其作战目的皆在这里……” “不同的是,秦、万二位大帅之计,缺点在于兵力不足,难以形成封锁包围。而杨嗣昌之败,败在其举用不当,赏罚不明,虽能调动各方布下天罗地网,但无论蜀兵、秦兵、还是楚兵,皆有私心,所重者如左良玉、贺人龙,尽是骄横自恣、私心极重之辈……” “麾下将帅如这般,谋划再好,布置再多,又怎能实施成功?” 马、杨二人听之无不唏嘘轻叹,这俩儿久浸宦海,对于这上下的各种龌龊,都是门清,知其所言非虚。就拿左良玉来说,当年张献忠攻皖不克,退走庐江,后又在枫香驿大败,退守天堂寨,右佥都御史张国维连下三道檄文,令其带兵进山搜剿,可后者畏于山险,对命令视若无睹。过后,淅川陷落,左良玉为保实力,拥兵坐视,只管纵兵掳掠,而不去救援。等到叛军东下袭击六合,攻占天长,又兵分几路占领瓜洲、仪真,打下盱眙,其亦坚决不肯出兵,反让中州的士绅联名上书挽留自己。 “再者,其人做事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不能协调好诸将之间的矛盾,导致各人都不肯听命。” 马、杨二人皆晓得话意。 马祥麟一叹:“杨督师乃朝廷重臣,高瞻远瞩,行事必有一番思量,不该由吾等下属妄言。” 众人沉默不语,唯杨茂选在那儿嘿嘿怪笑。 “怕什么!夜兄弟又没乱说……” “有件事儿,别人不知道,咱恰巧可清楚,咱那位督师,先前他推荐左良玉那厮挂‘平贼将军’印,后担心他骄横难制,其又见贺疯子骁勇善战,就暗许彼可取而代之。” 贺疯子是陕将贺人龙的绰号,其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近乎疯子,故而得享此绰号。 “本来此事都摆到兵部的案头上,还得了圣上准许,可年初,玛瑙山一战,左良玉大破八贼,杨督师见势反悔,又上疏请求收回成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如此出尔反尔,又岂能服众?” 秦猛不禁嘀咕:“那贺疯子还不得气死?” 杨茂选冷笑道:“可不?原本贺人龙都已经跃跃欲试了,事情传到他那边,那厮便怀恨在心,转头就把事情抖了出来,让左良玉也记恨上了。” “现在,这两个大爷都搁二郎神似的,听调不听宣,督师也拿他们没辙。” 秦猛恍如大悟,道:“怪不得督师此次放着秦将、楚将不用,单用我等,原来是叫不动人了!” “住口!我等下属岂可妄言上官。” 马祥麟一瞪眼,把秦猛吓得赶紧缩回头,想再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不管上头如何,也与我等无关,我辈武人,不求荣华,但求马革裹尸,不负皇恩!” 众人沉默,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游击战乃以弱胜强之道,可战法再厉害,也改不了自身羸弱之势!原本杨嗣昌大举十方兵力,布下天罗地网,按理来说,贼寇断无生路!然而他用人不当,更出尔反尔,导致威信尽失!” “所以,哪怕布置的再好,也必定会留下破绽!贼寇利用好这些缝隙,即可夹缝求生!” 说完,夜凌空心底也是感慨。 李自成、张献忠……若历史轨迹不变,这些人原本真的会推翻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 然而封建时代的农民造反始终只是破坏者。李闯之流,其造反,绝非为了理想信念,让天下人有口饭吃。多数情况下,这些人仅仅是一群蝗虫,啃食着旧王朝的一切,哪怕在其尸体上建立起新王朝,很快也会腐朽堕落。 ‘屠龙者终成恶龙!’这句话套在他们身上再恰当不过。 多少年后,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同样是一群来自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同样想要推翻旧时代,同样被庞大的旧势力围追堵截,同样运用着游击战法,夹缝求存。不同的是,这些人有着崇高的理想信念、明确的行动纲领,他们不仅是破坏者,更是一群建设者,不止要摧枯拉朽,推翻压在每个人头顶上的三座大山,更要开天辟地、开创一个美丽富强的理想国。 那是一群呼唤新时代的革命者。 正因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李自成在取得短暂的成功后和他的大顺王朝转眼崩塌,以至于被一个外来王朝摘走桃子,而革命先烈们开辟出新时代,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夜兄弟……夜兄弟……” 待耳边传来呼唤,夜凌空拉回思绪,连连告歉,飞快的又捋了一番思绪。 “扯远了,我们还是继续去说,贼寇下一步会怎么行动……” “刚才我说,贼寇的第一步是‘南下突破’,第二步是‘东进奉节’,第三步定是‘北返宁昌’!” 夜凌空骤然眼神锐利,而像马、杨等心思活络的,经一提点,顿时也明白了一切。 “北返宁昌!”众人惊呼。 “好贼子!这是要借道宁、昌、遁返荆襄了!”杨茂选面露杀气。 夜凌空道:“不错,荆襄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可我不明白,此时,左良玉正陈兵夔州,山关水道,亦有川将扼守,贼逆如何能突破?” 杨茂选话音落下。 “这个不难,贼寇只需故技重施,东进西折,引出守军即可!”马祥麟叹道。 “不错!我居然忘了这一茬!” 见大伙儿似乎都不明白,他又解释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东进只是虚招,贼寇并不是真要攻打夔州,而是为了牵引各方人马,打乱朝廷的部署,最重要的是为了诱出夔州的荆楚大军……” “等等!原来如此……难怪……” 忽然间,杨茂选搁那儿喃喃自语,众人不明所以,却听他冷笑道:“之前,我还奇怪,明明张应元、汪之凤等都是楚将,可统领的却是四川总兵郑嘉栋,那会儿我还没联想起那事儿……” “嘿嘿……如今看来,分明是杨督师恶了左良玉,只能教郑嘉栋领着这帮人!可临阵换将,自古乃是大忌!督师让郑总兵统领楚将,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 其麾下副将道:“可不是吗,那些丘八不会把想法浮之于面,可私底下定有所不满!贼寇只要利用好这些,就能令我等露出破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3章:副踏天 忽有一员旗总问道:“将军,贼寇会不会经瞿塘遁入荆楚!” “不大可能!”杨茂选不假思索,否定道:“这时节三峡已进入涨水期,这一段江水还好,到了夔门,瞿塘峡水深流急,波涛汹涌,舟船难以渡过,若逢风雨,届时江水暴涨,排山倒海,有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贼寇或许会图谋此事,即使事情不成,也无妨,牵扯朝廷兵力即可,之后,反走下关城即可。” “下关城?”众人好奇。 马祥麟道:“贼寇走这儿是摆明了要打云阳,而朝廷得到消息,定会命郑总兵率众追击……” 秦猛脸色一变道:“那后方不就空了吗?” 马祥麟又道:“这正是曹操的目的,到时候,蜀兵、秦兵、楚兵,各方都被拉过来,而贼寇只需西奔开县,再寻机调头,趁着东、北两边空虚,进犯奉节、大宁、大昌即可……” “而我最担心的就这一点!到时候罗逆就能由川返襄,从大宁方向,逃回竹山、房县!” “房山?竹县?不会吧?” 秦猛有些不解:“贼寇本就自房山、竹县肆虐而来,纵折回两地,人迹断绝,彼从何得食?” 话音落下,杨茂选为其解惑:“你等有所不知,贼寇虽由两地流窜过来,却并没怎么肆虐!张、罗等诸贼发于陕西,那边物资匮乏,近年来又天灾连年,被他们一折腾后,早已穷的响叮当。” “后来他们流入河南,烧杀抢掠,不单要被官府追缴,还为百姓痛恨,因此损失惨重。” “到了湖广,这群贼寇吸取了教训,尤其是罗汝才,只掠乡绅大户,每次抢掠完,甚至还会散一些给百姓,以此蛊惑民心,而湖广不同于陕西等地,旱、涝、蝗灾等影响较小,八贼、曹操、过天星等虽于郧、襄之地复反,可前后一直在收拢民心,且很快就被朝廷招安,故而祸害并不严重。一年下来,那边想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杨茂选叹了声气。 “去年,八贼、曹操,于谷城、房县复反,得了不少愚民支持,暗中为他们通风报信。想来,那些贼寇怕是打那时起就留下退路,而如今荆楚之兵尽在蜀地,到那时谁还能阻当他们?” 马祥麟面上一愣,双目似是要把杨茂选的脸上看出个花儿。 杨茂选顿觉无语,道:“我也是听万监军提过……他老人家担心过贼寇会返回荆楚,只是当时宁、昌皆有重兵把守,倒没太过忧虑,可若按照夜兄弟的推断,接下来大宁、大昌或会兵力不足!” 马祥麟神色忧愁道:“若真如此,大宁河水浅易渡,一旦教罗贼逃回去,就有天大麻烦了!” “不至于吧……”钱沧不敢信道:“大宁河纵跨南北,水虽算不上有多深,可要安然度过却也不易,大宁参将刘贵、大昌守将周亮登、守备郭先登,都是知兵的,他们总不能看着逆贼平安渡河吧” 马祥麟反问道:“那我问你,贼寇是如何入川的?” “这……”钱沧话到嘴边却被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杨茂选也叹道:“宁、昌一线,非比剑阁,一旦兵力空虚,岂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面对贼酋九营之众,纵然武侯再世,恐怕也是无计可施!何况刘贵、周亮登等人……” 说完马、杨而人齐齐叹了口气。 “就算教罗逆逃回去,也不至于有大……麻烦吧……” “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除去马祥麟、杨茂选,众人不明所以,只听他道:“别忘了,荆楚之地可不止房山、竹县啊!” “襄阳!”秦猛与钱沧对视一眼,双目爆睁,异口同声道。 夜凌空缓缓道:“不错!襄阳距离房县不远,若贼寇携兵锋而陷襄阳,届时必成气候!” 何止形成气候…… 襄阳为古今名城,富的流油,贼寇一旦攻下来,定然声势大振,甚至能借此席卷天下! 想到这儿,众人内心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马祥麟凝视着地图,思索道:“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贼寇意图南突,如此,定会沿着涧谷匿行,涧谷多有石滩,骑兵难行,且朝廷大军有辎重在后,只能放慢行军。” “而他们……就可顺着龙溪逃窜到仙寺岭驻扎修整。” 杨茂选接着话道:“此事要尽快告知秦帅!” 马祥麟也道:“不错,另外,我等不单要拿下北山,或许,还要准备一下,给罗逆添添堵。” 说完,与众人商量一番,定计谋划,然后就等着夜色将领。 ———— 夜幕渐渐降临,北山上,掠山虎挨着篝火,依着一张虎皮,大块吃肉,大块喝酒,忽然间耳边传来:“头儿,军师命我等在此戒备,咱们坐在这儿喝酒吃肉,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掠山虎瞧了眼,出言者是其心腹‘滚地鼠’,带着些许醉意,含糊道:“有什么不好的?” 滚地鼠小声道:“此事若传到军师那里,头儿你免不了要训斥一顿。” 二人口中的军师叫作吉珪,字子玉,山西举人,在房县时被罗汝才拜为军师,盖因此人颇有头脑见识,罗汝才对他言听计从,不管到哪都要把人带在身边。 说来也有意思,罗汝才明明号曹操,却时常效仿刘备,逢人言:“我遇吉先生,真是如鱼得水。” 掠山虎卷着大舌头,嚷道:“他……他娘的,凭什么?大帅和军师……他俩在南山吃香的、喝辣的,搂着女人睡觉,活该俺们就要在这儿活受罪!”说着越想越气,道:“这吉军师也忒胆小了,咱儿打不过那个老寡妇,被她领着白杆子四处撵也就算了,那独眼马……是个什么玩意儿?要我说……就那点儿人手,咱九营好汉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也不知军师怕什么,教我们蹲在这破山头上,喝个西北风,就连女人也搂不得!” “独眼马”是贼寇对马祥麟的称呼。 马祥麟一向作战英勇,尝以单骑冲阵,俘获渠魁,常备被冠以“小赵云”、“小马超”称呼。天启元年,其在血战中目中流矢,拔矢策马逐贼,惊退敌兵,从此“独目马超”的威名就这样传开了。 而贼寇就直接称其“独眼马”。 滚地鼠还有些不放心,道:“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军师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旦让官兵夺去了北山,我等的北上之路被断,而南边横着大江,若官军追上来,兄弟们就无路可逃了。” “嘿嘿……” 一声冷笑响起,掠山虎抬头望去,却见一人怀抱着大刀,倚着草堆闭目养神。 掠山虎顿时不悦道:“副踏天,你小子笑个屁啊?” 原来这人就是罗营副渠—副踏天! 不过看掠山虎的样子,似乎也不怎么把他放眼里。然而后者也不在意,老神在在道:“你还真以为,曹帅和吉军师他们要往北走?” 掠山虎能混得一方头目,自不是蠢人,听了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玛的,我们这是被卖了!” 骂完他把酒碗送到嘴边,可看了看,突然又觉得这酒水竟是那样苦涩,骂了句晦气就把碗摔地上。 啪!!碗摔得四分五裂。 掠山虎道:“玛的,这让我还怎么喝的下去……”说完他瞅了对过一眼,心急如焚道:“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副踏天,塔玛的,咱俩的命都快没了,你居然还能安心睡觉……” 说到这儿,其话音一顿。 “别忘了,你这副帅是怎么来的?” 闻言,副踏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火光下,目中闪烁,阴郁、凶狠,像极了一只孤狼。 “哼!他独眼马的枪法、骑术固然独步天下,可我副踏天也不是吃素的……” “想要我的命,那得看他有没有那本事!老子能弄死他婆娘,自然也能送他下去夫妻团聚!” 听到这话,掠山虎精神一震:“你的意思是?” 副踏天冷笑道:“放心,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过一阵教几个弟兄轮流把手,各自安心睡觉就是。”说完,接着又道:“我已做下安排,若今夜独眼马超真敢来偷袭,我定叫他有死无生!” 掠山虎喜笑颜开,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这人靠谱!”。 于是放下心,吆喝着人递过来碗,继续吃酒,浑然没有先前那副惶惶模样。只是……掠山虎却没注意到,副踏天瞧他那副冰冷的目光,哪里是在看活人,分明是在看个死人。 “不知死活……” 副踏天冷冷暗道,垂下头,望了一眼脚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4章:夜袭北山 夜深人静,偶有夜鸟咕蹄。 卯时,树林里掠山虎安排的两个明哨,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已经靠着树打起了鼾,另一个相对年轻的还守在岗位上,杵在那儿口中不停的打哈欠。 “死老头,睡的那么欢,也不怕睡死过去。” 年轻人才嘟囔完,然后哈欠打了一半,突然间,只觉得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他惊恐的想叫,可为时已晚,脖子上瞬间传来撕裂的痛感,令他怎么也叫不出来。 至于另一个……直到被处决,那人还沉浸在梦乡里,没有丝毫觉到危险。 “搞定了。”黑暗中传来低语。 不远处,马祥麟收到消息率众上前,也许是冥冥中有天意相助,乌云遮月,夜风骤起,一行人摸上山,居然没被任何人发现。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发生着。 眼看不远处篝火明亮,马祥麟强按喜悦,恰巧两小喽啰出来方便,不经意看见了众人。 “什么人?!” 一人话才出口,飞箭瞬间钉入咽喉,另一人魂飞魄散,转身就逃,大呼:“有敌袭!” 竭尽全力的呼声响彻北山。 这一下变起仓促,掠山虎猛然惊醒,跳起来,抬头一看,却见原本副踏天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杀声传来! 掠山虎啐了口唾沫,恼火骂道:“踏酿的!这个卑鄙小人!” “天兵降临,尔等叛逆还不快快受降。” 一道洪钟大吼似平地炸雷,掠山虎定目一看,却见一员壮硕大汉跳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来者秦猛是也! 掠山虎提起两只镔铁轧油锤,不屑道:“天兵?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一群走狗而已。” 刀兵四起,鬼魅般的众多人影从黑暗中涌出,秦猛握着虎头湛金枪,飞身杀喊过来,煞气凛凛,掠山虎不敢大意,大喝一声,挥舞铁锤上前。 枪锤相击。 锤为重器,势大力沉,这般硬磕立占上风,大枪被一下磕开,但不等贼酋得意,秦猛顺势卸力,身子往后一跳,拉开距离,转身拉枪再探出一记回马枪。 这一枪去势飞快,凶险万分,掠山虎浑身汗毛倒数,侧身将将躲了过去。 “刷!” 秦猛一枪不中,顺势横扫,枪头崩在掠山虎胸前,将其打了个踉跄,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见其门户大开,更得势不饶人,正要再追探一枪,从旁却砍来一刀。 “嗖!” 破空声传来,飞石如流星赶月,电光火石间,只“啪”的一下,转眼,“哐”一声儿,那刀应声落地。也不容想,秦猛腰马合一,手腕轻抖,而后枪出如龙,把偷袭之人扎了个透! 转头一瞧,不远处,夜凌空与他隔空相望,互相点了点头,纷纷又转身杀入战场。 “这小子!” 秦猛微微笑,杀将过去,却见一道声影跳出来,和掠山虎斗在一起,掌中一杆钩镰枪使得好似灵蛇狂舞,灵活且不失凶狠刁钻,逼的对方连连败退。 见此,秦猛顿时板起了脸色。 “好你个老钱,真不地道,居然来抢俺功劳!”话音落下,钱沧得了空,抽出身,啐了一口,笑道:“阿呸!这怎叫你的功劳,分明是我的功劳!” 秦猛气的吹胡子瞪眼,飞身加入战局,以这二人的手段,只一人也够掠山虎喝上一壶,此时来了俩儿,这教谁能遭得住? 掠山虎不禁暗暗叫苦。 秦猛、钱财,二人保持距离,依仗长枪之利,很快令掠山虎挂了彩。 枪乃白兵之王。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似大锤这等笨重之物,如不近身硬磕,又怎是对手!并非谁都像戏中李元霸那样,天生神力,举重若轻,能把八百斤的双锤使得像烧火棍一样灵活。 不到二十招,掠山虎露出破绽,秦猛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枪一抖,瞬间扎透其咽喉。 而钱沧也有所收获。 他与秦猛联手攻杀掠山虎时,其心腹滚地鼠一刀偷袭而来,那滚地鼠虽非头目,可好歹也是混出名号的,身手自是不错,短小身型配合一身灵活轻功,令掌中那对蝴蝶双刀,变得十分危险。 一寸短一寸险,滚地鼠凭借身法灵活,贴身乱舞,居然一度逼的钱沧十分狼狈。 好在最后,还是钱财技高一筹,跃身向后拉开一步,那滚地鼠仗着轻功飞身上来,身在半空,落下破绽,被钱沧抬脚踹飞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被前者追上来一枪戳死。 “贼酋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落下,众贼心头一亮,抬头却见掠山虎的尸身倒在地上,顿时士气大乱。然而毕竟不是寻常蟊贼,这是一群要推翻旧朝,再造江山的大逆,刀山火海一路趟过来,又岂会在这时害怕? 秦猛见众人还在抵抗,不禁怒道:“冥顽不灵!杀!” “杀!” 众将士倍感抖擞,跟着大喝一声,释放冲天杀气!而贼寇大多是草根出身,只懂些庄稼把式,而官军、无论白龙骑,还是杨茂选的麾下,无不是百战精锐,皆有武艺傍身。 抛开夜凌空这个奇葩不谈,马祥麟、杨茂选皆当世高手。如秦猛、钱沧等军官校尉,亦身手不凡,放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 此刻,官军士气大涨,凭贼人身手又如何抵挡?短短片刻,场上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 “死开!” 人群中,夜凌空丈二钢枪横扫,他那双臂千斤之力,对武道高手而言,或许还称不上有多大威胁,可对寻常人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只一击就荡开一大群人! 仗着一身神力,以及一手无双枪法,当真如虎入羊群,凶残万分,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 “小弟,好枪法!” 乱战中,张鸾仪一枪扎死一个小喽啰,转头一撇,却见夜凌空枪如蛟龙翻腾,凤击长空,每一朵枪花,都要带出血花!整个人如化身一个死神,无情的收割着性命。 鲜血飞溅,教这个杀星也不禁兴奋起来。 夜凌空被人赞许,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如鬼如神。 说不定,其实他和张鸾仪是一类人…… 二人相视一笑,转头又愉悦的杀入人群,贼匪固然凶狠,可见到这种狠人,也不免心惊胆寒。 “鬼!这两人是鬼!” 终于有人受不了,转身欲逃。原本当掠山虎一死,众贼已然军心涣散,此刻直接崩溃,不禁四下作鸟兽散。然而官军岂能放走这些贼逆? “杀!” 秦猛当即一声令下,众人大喝,手中刀枪挥动,送贼人命归黄泉!可眼看大局已定,目光寻去,却不见那副踏天的身影…… 不远处,马祥麟和杨茂选并肩矗立,犹如定海神针,但凡有贼人靠近,都无需二人出手,就会被周围的亲兵所斩杀,而他们一直盯着战场,以防变故,同时寻找着仇人的踪迹。 刷!刷!刷! 突声变故,黑暗中众多火把飞来,齐齐往一处柴堆飞去。马祥麟和杨茂选瞬间反应过来,身形一动,眨眼闪过去,跟着二人出手,把长枪使的密不透风,将一根根火把挑落在地上。 “嗖!”冷不丁,暗中猛然袭来一支火箭,犹如腾蛇破空,直直飞窜。 那火箭不是冲着人来的!马祥麟、杨茂选一瞬间察觉到此事,俩人虽无交流,可只凭彼此多年相交,早已心有灵犀,齐齐挥枪把火失拨开,跟着又飞来几箭,皆被磕飞打落。 之后,再无火箭偷袭,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用枪头把柴堆拨开,却见地面露出一些引信。 “火药!好歹毒的家伙!” “是副踏天!” 话音落下,马祥麟跟亲兵飞快交代几句,便和杨茂选朝着适才飞来火矢之处奔去。而在他俩离去不久,此处杀声渐平,北山上的这些贼寇虽是凶残,不少都有武艺在身,然而又怎是白龙骑等的对手! “阿姐!马将军和杨将军呢?看到他二人没?” 人群中,夜凌空隔空喊道。 “那两人刚才还在这里……”张鸾仪环视一圈,接着又道:“副踏天不在这儿,定是溜了……”数息后,只听她接着又道:“姐夫他们肯定是去追副踏天了!” “弟兄们,你们有谁看到我姐夫了?” 张鸾仪话音落下,不远处,一员小校跑过来道:“姑娘,刚才副踏天带人埋伏在一旁,那厮打算点燃火药,恰巧被家主发现,就一路往山下逃窜去了,然后家主就和杨将军去追杀,留我等在那里清理火药。” “混蛋!你怎么才说!”张鸾仪凤目直竖。 那小校一个迟疑,道:“姑娘,是家主下令不让俺说出来!” “火药?!” 不远处,秦猛大惊,连忙用脚拨弄地面,却什么也没发现。 小校瞧了,道:“旗总,火药被藏在那片柴堆下!” 众人闻言不禁朝后退了退。 “姑娘,这里大局已定,俺老秦留下来带人清理残余就好……” “副踏天那厮极其狡猾,你和夜兄弟速去寻找将军,搭一把手,免得他俩中了埋伏!” 秦猛对着张鸾仪、夜凌空喝道,二人一看,此时周围就剩一些零星反抗,想来不时就能平定。夜、张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当即有了数儿。 张鸾仪喝道:“好!那我等去也!” 说完,其一头扎入先前火把袭来的方向,夜凌空紧随其后,两道身影飞快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5章:江湖秘闻 不多久,两人来到半山腰! 今夜月黑风高,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然而二者皆非凡人,一个曾是令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血鸾杀星”,另一个是造就‘弥罗圣体’的异人,这点困难根本难不住他俩儿…… 凭借远超常人的感官知觉,令二人即便身处茫茫黑夜也视若白昼,面对崎岖山路也能如履平地。 驻足下来,张鸾仪努力张望一圈,忧心道:“糟了!完全不知道人在哪儿……”接着又道:“小弟,你的感观比我强,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夜凌空立马凝神查探。 片刻后,别说,还真教他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只听他道:“那边好像有点动静!”张鸾仪连忙静下心,顺着一听,果然,风里似有刀兵之音传来,当即激动起来! “真的是!快去!” 说罢,二人提身飞去。路上,这两人一人使着轻功,如大鹏飞跃,一人全凭脚力,如猿猴飞纵,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暗自比较着,各自在心中暗叹不已。 “鸾仪姐的轻功好厉害!” “小弟的脚力好生了得!” “他日,等我也养出内力,练好轻功,这天下岂不任我纵横?” “日后,这要是让他学上一门内功,再练好轻功,那还得了?” 二人互不知对方所想,只赶着路,很快就看到了几点火光,而夜幕下的动静也越发清晰。 张鸾仪惊喜道:“快!在那边!” 此话一出,俩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那处,却见一群人举着火把,围着两道身影。到跟前,众人齐齐看向这等不速之客。夜、张二人朝人群中一看,中间被围着的不正是马祥麟和杨茂选? 张鸾仪惊喜道:“姐夫!” 马祥麟目光一鄂,道:“鸾仪?你怎么来了?还有夜兄弟……” 张鸾仪道:“那边战事已定,我寻不到你,知道你俩去追副踏天,就觅着踪迹找来了。” 马祥麟正欲训斥,然而话到嘴边,却道:“好,你我就一起宰了那厮,给你阿姊报仇!” 张鸾仪眼一眯,森寒道:“好,宰了他!给我阿姐报仇!” 副踏天听之冷哼,不屑道:“就凭你们?” 马祥麟把枪一震,道:“对,就凭我们!”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冷笑毕,副踏天一声令下,杀声骤起,林林总总百十号人,无不是亡命徒。 “杀!”马祥麟四人也不废话,持枪就上! 夜幕下杀戮再起。 要说这批人的身手倒也不差,马、杨、张,三大高手甚至还能看出一些少林的武功路数,龙抓手,五郎八卦棍,春秋大刀,提炉大刀,然而少林寺千年古刹,戒律森严,在传功授艺上也万分严格。 少林寺的武功向来有十不传: 一、人品不端者不传;二、不忠不孝者不传;三、人无恒心者不传;四、文武不就者不传;五、借此求财者不传;六、俗气入骨者不传;七、市井刁滑者不传;八、骨柔质钝者不传;九、拳脚把势花架者不传;十、不知珍重者不传。 似这等反贼叛逆,断然不可能被少林寺收为俗家弟子,却不知身上的武功从何学来? 不过马祥麟等人也没多谢,只一心杀敌,如此便令一群贼寇遭了殃。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可那也要看对手是谁。不算夜凌空,马、杨、张三人无不是当世顶尖高手,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岂是简单用人命就能堆死的?反过来说,若凭人多就能打败武道高手,那武学的意义何在? 武道即强者之道。 对武道强者来说,弱者就是待宰羔羊,数量再多,也是猛虎的食材罢了。只不过……眼前这群羊倒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一番屠戮下来倒也使人有些倦怠,倒也算是他们唯一值得称颂的地方。 噗!黑夜中,点点寒芒带走一条条性命,不多久,除副踏天,贼匪已尽数倒下。 马祥麟持枪而立,道:“贼逆,你的死期到了!” 副踏天大笑道:“哈哈,你猜我为什么不动手?” 此刻,场上明明形成四对一的形式,然而这位贼渠面无惧色,甚至有些轻松惬。众人心神一凝,不知他有什么阴谋,但小心无错,暗暗作好防备。 “哼!” 副踏天脚下一动,身如鬼魅,眨眼闪到马祥麟的身前,手背崩击,再接翻手一掌…… 砰!砰! 马祥麟受此一击,身体晃了晃,连连向后退了数步,这才站稳脚跟! 张鸾仪惊呼道:“波若掌!” 副踏天道:“你这小妞儿倒是有点眼力……不错,本座使的正是少林波若掌。” 张鸾仪不敢置信道:“少林七十二镇山绝技,波若掌为绝中之绝!非高僧不能研习,你是从哪儿偷学的这门功夫?”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是当年的那个少林叛徒?” 话音才落,却又她摇头道:“不对,那人当年已经死了,年龄也对不上……你不是那人!” 副踏天愈加惊讶,道:“看起来,你还知道不少事?”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杨茂选忍不住问道:“师妹,那人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张鸾仪道:“我的恩师之一,是浙江金华府的世外高人,她是当年戚少保麾下的‘四海神将’之首—吴惟忠将军的后人。当年恩师给我讲过许多江湖轶事,其中就有一件关于少林的秘闻!” 也不知为何,此时,副踏天竟偃旗息鼓,于是张鸾仪把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三十年前,浙江沿海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大盗,此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少林绝技,绰号“法外狂徒”,在海上搅风搅雨,麾下海盗如云,声势直追昔日的“五峰船主”-汪直! 张鸾仪的恩师和少林有旧,遣人到少林送上书信,才知此人是少林叛徒,姓张,名三,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却施了手段,潜入藏经阁,盗取武功秘籍,得了手就逃的的无影无踪。 之后,少林众僧外出寻觅,可那人隐姓埋名,又岂容易被发现?故而,多年来少林一无所得。等到他既敢出世之师,必练就惊天动地的武功,不再畏惧众僧手段,否则又怎敢行奸恶之举。 夜凌空好奇道:“那后来他是怎么被降服的呢?” 张鸾仪继续道:“当年是恩师出手,率领少林高僧直捣贼巢,那次,她联手一位少侠,在风暴里斗了一天一夜,终是赢了半招……那狂徒身中刀气,借水败走,但他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加之天气恶劣,恩师就没有再追下去。” 夜凌空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别人也可能偷学武功,怎就认定和他有关?” 张鸾仪道:“少林寺近几十年来,叛徒只这一个,丢失武功也就发生这么一回……”话音一顿,又道:“再往前,此等事件是决不可能发生的” “为何?”夜凌空疑惑道。 张鸾仪道:“因为在那之前,少林寺的绝学早就失传了!” “失传?!”夜凌空惊讶不已。 “你有所不知……”张鸾仪见其似乎不信,于是道:“多年前,少林一众高僧有感天下安定,而武功多用来争勇斗狠,本身也易引来纷争,且出家人醉心武学,也无益于修身养性,钻研佛法,就决定将其删减增改,致使其决尽失,此后几十年间,再无少林僧人洞明武道真义。” “嘉靖四十年,俞大帅升任福建总兵,有感早年曾受少林游僧授艺之恩,故而取道少林寺,观摩寺僧演武,而后大失所望,询问后才获悉此事。” “大帅劝说方丈,言世间之法大多殊途同归,武道、佛学,修行到高明处可相辅相成,不仅能用来护身,更能用作修行,何况,先人遗留,岂能轻易埋没……” “再者,天下日渐动荡,北有建奴,南有倭寇,少林寺多年来享殊荣,受封无数,国家受难,少林武僧理应报效国家;且出家人也理当济世为怀,广积功德。” “大帅言,非常之时,少林当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若不然,又岂能修得正果?” “方丈为其赤诚所动,于是遣寺僧宗擎、普从,随往南征,一边讨贼,一边学习武道真决!三载后,二人皆习得上乘武学精义,至道之要,遂返寺转授众僧,教众僧下山随军修行,而他俩则留下来与一众高僧结合佛理,将达摩祖师传下的镇山七十二绝技尽数还原。” 夜凌空道:“原来如此。” “当年,吴老将军跟随戚少保、俞武襄平倭,麾下多有少林武僧,凭借这层关系,恩师被推举为那一行的主导,而她也不负众望,成功剿灭了海盗,决战中,更是把一记凌厉刀气打入那个狂徒的脏腑,断其生机。”随后张鸾仪看了眼副踏天,问道:“那位少林叛徒可是……” 副踏天神色微动,道:“那人正是家父……”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6章:恩怨 “那个少林叛徒、江洋大盗,是我的父亲……” 闻言,几人暗道果然如此。 “哈哈哈!”忽然间,副踏天莫名大笑,引来注视,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这老天爷还真是有趣……独眼马……你说是不是呀?” “……”马祥麟握着长枪的手微微一紧。 副踏天道:“这么多年来,你时时刻刻,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可到头来却是你那小姨子先欠我的,既然她的恩师害了我爹在先,那我恁死你婆娘,总该算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的!” 马祥麟勃然大怒,道:“住口!你这逆贼满口胡言乱语,先妻忠良,岂是尔等贼类能比?!” 张鸾仪也怒道:“恶贼!你爹仗武为寇,祸害一方,家师讨伐他乃天经地义;我阿姊巾帼之躯,上报家国,下护百姓,征讨你们这些叛臣贼逆,二者岂可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副踏天也不在意,淡然一笑,说道:“好一个天经地义……”随后,只见他颇显愉快道:“说的对,他的确该死!所以……我亲手宰了他!” “什么!”马祥麟等人惊愕无比。 “不用这么惊讶的看我……”副踏天笑了笑,语气平静道:“那人虽是我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我娘原本只是一个良家妇,被他强暴,还怀上了我,为此,她被逐出家门,靠着乞讨和出卖身体,才能苟活下来……” “而拜那个男人所赐,我自幼受尽白眼,吃足了苦……” “所以,当有一天,这个男人找到我时,我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宰了他!以他当时的身体情况,就算我不动手,那人也必死无疑,可我还是决定,亲手送他上路!” 常言道:忠孝为立身之本。 纵观华夏历史长河,历朝历代莫不以孝为重,莫不以孝治天下,更有甚者,凭此选拔人才。毕竟一个人若连父母都无法善待,又如何效忠君王? “在家若能尽孝,为国方能尽忠。”基于这种普世价值观,孝道已然成了做人的基本准则。而大明朝尊孔尚儒,极重三纲五常,忠孝礼仪。 孝为百善之先! 弑父为十恶不赦的大罪!历来此等恶逆,人神共诛,犯者不可视之为人!故而,马祥麟等人听知对方之言,无不勃然变色,心生怒火! “畜生!你就不怕遭报应!” “就算那人万般该死,可也是你的生父,你怎就能狠下杀手?!” “你这畜生!简直枉为人子!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三人破口大骂。 夜凌空倒不那般愤慨,并非他认同对方,但那话怎说来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对于副踏天的经历,其更多是出于一种‘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的同情。 这种事有时也说不清。 后世或许能给一个客观的评价,可在当世,只一句‘虎毒不食子’,又或‘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即便父母残暴苛刻,也能轻轻揭过。而犯者,无论有何隐情,都要独背全锅。 “骂得好!”副踏天哈哈一笑,随即双眉一挺,道:“闲聊……就到此为止!” 眼前一花,却见他化身飞鸿,眨眼跃过数丈,轻飘飘的落在三人跟前。 “一苇渡江!”张鸾仪暗自心惊。 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武功之精髓尽在七十二绝技! 张鸾仪师承名家,师门和少林颇有渊源,自认得这门少林的轻功绝技。 有关此神功还有一段典故:昔日,南北朝时,梁武帝曾派人追赶达摩祖师,追至大江岸边,面对大江茫茫,达摩祖师于江岸折苇,纵跃提身,立一苇而渡江水。 此等轻功绝艺何等非凡! 啪!副踏天双掌一合,衣摆冲起,接着一掌拍出,凌厉之劲劈空扑来。 ‘大力金刚掌’,又是一门绝技! 该掌法一经练成,掌力刚猛异常,犹如金刚出掌,只是极奇难练,即便在少林寺千载过往中也少有人能练成,然而副踏天此刻居然能隔空打出掌劲,分明是已有小成! 张鸾仪晓得厉害,心知此掌不可力敌,双足一点,纵身躲过。马、杨二人见副踏天一击不中,还要再出手,当即一左一右,齐齐提枪杀去。 “来的好!” 副踏天见势也不慌,大喝一声,身子往后一退,眼疾手快,双手反手抓住两杆枪,顺势贴着耳边向后一拽,迅速把手收于两肋,而后弓步上前,左右两掌迎着二人奋力推出。 砰! 马祥麟和杨茂选胸前各中一掌,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狼狈起身后,二人震惊不已。 幸好他俩都有铠甲护身,否则就光挨了这一下,俩人就得重伤! “你的武功?”马祥麟惊疑道。 副踏天“哼”了一声儿,得意道:“想不到吧……你以为我怎有功夫与你们闲聊?得亏她看破了我的跟脚,教我去了顾忌,否则,在不动用少林绝学的情况下,想杀你们还真要费些手脚!” 马祥麟道:“从未听说过,你还会少林绝技,隐藏这么深,看来所图不小!” 副踏天道:“当然,我隐瞒下这些,为的是等个机会,取代曹操!我会比他做的更好,带领义军推翻朝廷,杀掉狗皇帝,到那时……”话音一顿,丝毫不掩饰野心道:“我将会是天下的主人!” 马祥麟剑指一抬,指着骂道:“住口!逆贼!怎敢说出此等大逆之言!” “我连生父都敢杀,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副踏天不屑一笑,说完,纵身跃上前,左手一指,右手轻飘飘的拍来。马祥麟急收枪护于身前,然而对方只拍出半尺,手掌转了一圈,斜拍反捺。这看似软绵绵、轻飘飘的一掌,贴近时,再拍出的一瞬,掌心猛然喷出磅礴掌力! 砰!霎时间,挟滚滚之势,按着枪杆,一掌拍在马祥麟身上。 “小心他的般若掌!” 张鸾仪一眼认出这是少林‘般若掌’中的‘无色无味’。 波若掌是名震千古的少林绝学。所谓般若,即智慧,无形无相,于一刹那迸发无穷火花。故而,该门掌法在出掌时,动静甚小,只在发劲一瞬间,威力尽显!智慧的力量无穷,含藏般若于掌中,自然威力无匹,练将下去,永无穷尽,掌力越练越强,招数愈练愈纯,那是学无止境。 马祥麟吃上一掌,发出一记闷哼,连退数步,看样子很不好受。 怎么说,般若掌在少林诸多掌法中亦是最精奥之流,用的是暗劲一类的功夫,掌力犀利万分,能透人肌表,直伤脏腑,也就是副踏天尚未把这门绝技臻至化境,否则必定教人不死也伤! 杨茂选持枪杀来,却被对方用双臂接连格挡开,就连对下盘的攻势,也被用腿化解,跟着枪如蛟龙探海,狠扎过去,可落在身体上,却发出异常声响。 砰!这一枪居然都没有扎破皮!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杨茂选大惊失色道。 马、张一听,也是眉头一皱。 副踏天狂笑道:“不错,正是金钟罩!” 横练,是指锤炼肉身的武学。听起来和外家武学很像,但不可混为一谈。 武学上有三种练法:文练、武练、横练。分别对应:‘内家武学’、‘外家武学’、‘横练武学’,只不过偶尔时候,也会把‘横练’归于‘外家’之类。 ‘文练’者,养三宝,固本强源,再练武技,内外合一。 ‘武练’者,先修技,注重实战,由外而内,以技入道。 ‘横练’者,只炼身,榨透人身,以力破道,以体称雄。 横练之道,练法横,威力也横,最上乘的横练为“硬气功”。‘十三太保横练’即十三种横练,分别是:“铁头功、铁喉功、铁布衫、铁腰功、铁膀功、铁臂功、铁肘功、铁手功、铁臀功、铁裆功、铁腿功、铁脚功、铁息功。” 全部练成,使周身犹如被金钟笼罩,即‘金钟罩’。 相传,唐朝末年,节度使李克用收有十三个义子,皆以“太保”为号。 十三位太保皆横练高手,尤其十三太保‘李存孝’,传说他精通全部十三门横练,浑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其勇猛直追西楚霸王,后世评说“将不过李、王不过项”,说的就是他。 只可惜,尽管李存孝一生仗着横练无敌,驰骋沙场,未尝一败,可到头来逢人妒忌,被其义兄四太保‘李存信’构陷。其义父李克用明知其遭陷害,但因功高震主,仍判以‘车裂之刑’。 行刑时,据说,李存信驱赶五马拉扯,却被李存孝身体本能生出的力道,活活地拉了回去,接连十数次,皆如此。 被车裂而不死,古今也仅此一人! 最终,由李存信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其手脚无力;再打碎膝盖肘骨,让四肢无法相连,破了他的护体横练金钟罩,这才将其杀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7章:针锋相对 噗噗! 枪尖刺中身体,却只发出沉闷之响,十几招攻杀下来,竟全然无功!副踏天找准机会,双掌用力打出一记‘大力金刚掌’,汹涌的掌劲一下子就把马祥麟与杨茂选双双逼开。 “不行!我们破不开他这层皮!” 杨茂选眉头紧缩,好一个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浑身坚硬如铁,力大无穷,在场只有马祥麟和夜凌空仗着天生神力,可与之正面交锋! 副踏天张狂笑道:“你们奈何不了我!”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练武之人谁不想展现自己的盖世神功?或许是藏匿太久,此时,他就像是个小孩子般向众人炫耀。 而马祥麟等人也确实拿他没辙……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一经练成,就是这般横行无忌,霸道绝伦! “那也未必!” 炸雷响起,却见夜凌空如飞鸟般纵身袭来,丈二点钢枪亦瞬息而至,副踏天虽自恃有横练护体,无惧刀枪,可见来势汹汹,心头一突,不敢以身硬接,但对面枪影笼罩,一点寒芒似从四面八方袭去,岂容他躲开? 刷刷刷! 枪头虚晃梨花开,蛟龙出水,灵蛇吐信,左摇右摆,指东打西,密集的枪影人团团围住。大枪横扫,千军辟易,一枪接着一枪,如潮水一般。可副踏天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一时被气势所摄,被逼得手忙脚乱,终究仗着横练无敌,不断用胳膊、腿去格挡,将枪杆反震弹开。 ‘这小子到底是搁哪儿冒出来的!’副踏天震惊不已。 眼前这小子,力大无穷,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凭自己如今这幅身体,寻常打击根本不能伤其分毫,然而对方出手竟能让他感到吃痛!最不能让人理解的是,对方的身体也硬的很,自己沙包大的拳头砸下去,其居然毫无反应! 按理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吃这般砸,也该留下个印子才对。 ‘难道他才是练成了金钟罩的那个?’ 副踏天不禁怀疑人生…… 一愣神的功夫,门户大开,夜凌空全神关注,如何抓不住破绽?当即使一记‘白鲤出水’,该式由中平枪始,腰马合一,双手合力,把整力贯于枪尖突刺,副踏天浑身汗毛倒立,险险躲过,又连退了两步,飞快拉开距离。 夜凌空暗道可惜。 刚才那招看似平平,实则暗藏诸多运劲之妙,以身体带动枪身,把浑身整力凝于一点,瞬间爆发,劲力犀利,直透肌表。在马上,这一招能挟马匹奔袭之势,令威力倍增,亦叫‘潜龙出渊’。 马祥麟专以此招来破甲,哪怕对手戴了护心镜,一枪扎下,亦必粉碎,即便有宝凯护体,劲力穿透下,也定教身受内伤。 “杀!” 夜凌空一击不中,挺枪再刺,发出一记‘飞鱼展翼’,亦叫作:“白龙探抓”,此乃单手枪式,穷尽枪杆之长。前人有云:此等孤鱼出群枪法,势势之中,着着之内,发枪扎人,不离是法。 只不过…… 如这类招式固然凶猛,可也留下破绽。古语云:“枪出太尽,势必难收”,不少未窥及枪术之要,个中三昧者,以为此类枪法为“孤注弃枪”,实则不然,只需留上两分劲力,就能弥补这一点。 然而,此刻,夜凌空却无半点留手! “来的好!” 副踏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双目暴睁,大喝一声,跟着左手出爪如电,一把抓住枪杆。随着一句“撒手!”,用力一绞,丈二点钢枪应声被夺,可还未来得及得意,却见眼前一黑…… 只见一道黑影欺到跟前。 原来,刚才那竟是夜凌空故意为之!副踏天心中一紧,可他一条手臂,咯吱窝正夹着枪,另一手上虽然空着,可光一只胳膊却又能做得了什么?此刻,中门大开,哪儿来得及护身? “去!” 夜凌空撒手丢枪的一刹那,身体借势飞冲,到跟前左臂给上一记‘顶心肘’。这一招威力极大,寻常人吃上一记,不死也伤,和需练习时长两年半的‘铁山靠’,同为八极拳中的杀招! 过往时日,其发掘宿慧记忆,而这一招,正是宝藏之一。 而夜凌空自圣胎一成,浑身就有千钧神力,就算和有内力加成的武林高手相比,出手威力也绝不逊色。面对这等“人形凶兽”,饶是副踏天横练之躯,也绝难抵挡,身子被顶飞了出去。 等站稳身形,却见嘴角漏出一丝鲜血。 “哼!”副踏天冷哼一声,既恼怒,又忌惮,打他练成金钟罩,哪儿吃过这种亏!不过他不也认为自己这一身无敌横练真就输了。 金钟罩是真正的搏杀神功! 李存孝死后,千百年来,十三太保横练早已失散于世,仅剩无敌的传说。尽管有不少人想要重现,可即便集齐十三门横练,多数也残缺不全。 例如:‘铁手功’…… 许多人收集的仅是单独的练拳、铁掌、练指之法,实际上这种散缺的只能称为‘铁拳功’、‘铁掌功’、‘铁指功’等;再比如‘铁裆功’,大多都缺的厉害,更贴切的说,应该叫作‘铁蛋功’或‘铁雕功’。 而十三太保横练精髓——铁息功,练成后,内外皆如铁,一息不散,生吞炭火,可此法早已失传,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皮毛道理。 唯有少林寺千年古刹,底蕴非凡,罕见的集齐十三门横练,内容接近完整。并且,少林还以自家的武学道理补全了这部功法,虽不在七十二绝技之列,但威名实不下于任何一门绝学。 正因如此,练成少林金钟罩的副踏天绝不认为自己会在肉博上输给他人。 于是二人又贴身斗在一块儿 夜幕下,两人互不相让,一个以超凡入圣之胎体为后盾,无双无对;一个自恃武艺高强,金钟罩横练不坏;二人硬吃对方招式,拳拳到肉,彼此犹如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扑! 十几招后,一记大力金刚掌对上用力一拳,交手后,副踏天连退数步才站稳脚跟,而夜凌空仅仅身子一顿,几乎跟没事人一样! “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副踏天惊疑不定。 大力金刚掌以掌力刚猛雄浑闻名天下,刚才那一掌少说二三百斤,任谁挨着也得一命呜呼,而对方竟和没事人似的……这身体结实程度,简直离谱到家!其劲力也大的出奇,双臂少说有千斤力,不光自己,就连独眼马也差他不少,就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的怪胎! “好小子,自本座练成练金钟罩,你是头一个能与我正面争锋的!” “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后辈?” 副踏天有些惊疑,怕他是哪个武林高人的关门弟子,虽说自己作为义军副渠,不惧江湖高人,可万一真就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是麻烦不小。 夜凌空道:“你也不赖!至于我的来历……说出来你也不知!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不说也罢……” 副踏天眸子一翻,冷冷盯去,对面如此狂妄,自己也不用顾忌,杀了就是。只是,他却不知对面说的都是实话…… 跟着又搏杀开来。 几十招后,终究教夜凌空抓住机会,一式‘铁山靠’,副踏天闷“哼”一声,人倒飞除去,再爬起来时,神情再无半点先前的从容。 “这小子……” 副踏天回忆了一下,明明不久前,那小子武艺还很生疏,可短时间里,手上各种招式的缺点飞快消失,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简直是为战而生! 只不过这也让他探明了一件事:这小子只空有一身神力,而无内家修为,看他出手灵活,虽不拘泥于形式,但某些紧要处仍显生涩…… 此等情形大多出现在一些才踏上修行的雏儿身上! 武道在于战斗! 任他天纵奇才,能在战斗中突飞猛进,可经验差距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弥补!这需要时间沉淀,与天赋、勤练无关! 再交手,副踏天有自信能杀了他! 撇了一眼,实际上,这里对他有威胁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辣个男人!剩下的人不足为惧!可惜他一时大意…… “等等!”! 正欲补刀,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儿,却见马祥麟持枪而立,杵在那里。 “让我来!” 夜凌空心思一动,知其想亲手报仇,便退下来,为其掠阵助威。 副踏天见状,暗自松口气之余,又觉羞恼,森然道:“你会后悔的!” 马祥麟目光深邃道:“无所谓!无非让你多活一会儿!” “哼!”副踏天暗恼不已。 搁以往,谁敢这般小瞧于他,可对手是独目马,此举便理所当然。 遂两眼一眯,盘腿而坐,静心运气,而他修行佛门正宗、纯正少林内功,一身内力中正平和,于治疗内伤上颇有好处,仅运功一周天,就见成效,吐出淤血,不多久,再吐尽浊气,内伤竟好的七七八八! “独眼马!可惜……刚刚你不杀我,现在没有机会了!” 待内伤愈,副踏天立马恢复张狂。 马祥麟也不怒,反而整个人越加平静,令人有些儿捉摸不透。 “出招吧!你我的恩怨,今天总该做个了断!” “好!那就做个了断!” 话音落下,两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从涌出,令人有种森寒之感。二人相互凝视,对峙半晌,近乎同一时、同一分、同一秒,同步启动!攻势如山洪倾泄,烈火燎原,骤然激烈起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8章:龙鹫合击 “看招!” 一瞬间,一方枪尖戳地,内力猛出,掀起地皮,就那样一挑,一块块土石乱飞袭去;另一人猛然大喝,双足一点,腾于半空,腿结跏趺,身如龙卷,铁掌借势而出,好生汹涌。 “风雷金刚掌!” 副踏天双掌拍出,碎石溅射,打在身上,完全不疼不痒。 马祥麟大枪一抖,左突右摆,朵朵梨花迷人眼。 夜凌空眼睛一亮,认出这是‘鱼跃花间’。不同的是,先前他学此式,讲究的是:‘发枪留得三分力,以利于收回枪头,虚虚实实,暗藏杀机,真正全力一击只有最后那下!’然而眼前所见却半点不留情,不留余地,朵朵带着杀机! “好家伙!这招原来还能这样使!” 夜凌空大开眼界,本以为已把种种变化烂熟于心,却不想还有这番运用。 武学之道果然学无止境! 当即凝神静心,认真“偷师”,如没看错,其大概是巧用了“顺水推舟,借力导势”的运劲手法,这样哪怕尽出全力,也能把枪势收回。 砰!砰! 枪尖扎下去,仍是无用,副踏天仗着金钟罩无敌,欺身压上,般若掌劲力无穷,贴身一击不成,反手又拍出一记‘摄伏外道’,一掌之下,马祥麟身体后倾,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 “罗汉无相手!” 趁其不稳,副踏天猛然大喝,双足一点,身于半空成一条直线,又一门少林绝学!人似螺旋飞失,双掌掌根相抵,掌心向外打开,随身而转,顺势汇周身劲力于掌心,只一击就把马祥麟击飞数丈! “姐夫!”张鸾仪惊呼!心有所忧,直欲上前,突然耳边传来:“等等!……相信他!” 杨茂轩语气平淡。 这时,马祥麟站了起来,身躯挺拔,目中战意炽烈,而张鸾仪刚迈出半只脚,见此也收了回去,只是眉黛仍是趸着。 “独眼马,你的化龙枪固然独步天下,可也只是外劲小道,而少林金钟罩乃上乘内劲之法……实话告诉你,金钟罩九重境,老子已经练到最后一重,一息不散,刀枪不入,周身封闭,横练无敌,凭你那条破枪,又能奈我何?”副踏天张放声狂笑,震彻山野,其正得意时,忽然山间隐约传来杀喊声,不禁神色一滞,竖起耳听,随后笑道:“看样子,是援兵到了……你们输了!” “未必!”马祥麟冷冷道,银枪朝身后一甩,吸了口气,猛然飞身向前。 副踏天虽自恃有金钟罩护体,无惧任何人,可面对闻名天下的‘小马超’、‘小赵云’,谁又真敢大意?心中一凛,连忙把浑身金钟罩的功力运至十成,横练铁息罩遍全身。 刷! 眨眼间,马祥麟仿佛化身大鸟飞纵踏来,银枪狂舞,明明是同一枪法,可气象较先前大为不同!如果说,先前是枪法精妙,宛若银鱼戏水,眼下即大开大阖,犹如白龙弄潮! “砰!砰!”一枪盖过一枪,势如大潮滚滚,大抢狂,人更狂,翻江倒海,凶猛异常。 副踏天暗暗叫苦,这般打法,别说练成金钟罩,就真是铁打之躯,迟早也扛不住!于是暗道:“不行!我得主动出击!”正这般想,头顶一懵,却是被一记跳劈枪,打在头上,饶是副踏天铁头铁骨,吃这一击,也不禁头晕眼花,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的武功?!”副踏天惊疑道。 马祥麟冷“哼”一声,也不回答,枪尖插地,长枪在身前画了个弧,跟着举枪一挺。 眨眼间,形势大变,观战三人各露神色。 夜凌空微微惊讶,在他印象里,马祥麟向来沉着冷静,这般狂野当真少见。而杨茂轩面沉如水,古井不波,可烁烁眼神显示他内心此刻并不平静。张鸾仪就更不必多说,见情郎如此,双目一亮,顿时露出痴痴的神情。 “龙鹫合击!”看那身影,杨茂轩忆起往昔,喃喃道:“好久没看到这副姿态了……” 张鸾仪柔声道:“是呀,上次见他这般,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回忆起来,那还是天启年间的事…… 当年,永宁土司奢崇明及水西土司安邦彦作乱,秦良玉率众平叛,马祥麟随军为先锋。那时,他早已尽得‘马家枪’精髓,其之前在辽东得巡按张铨指点,枪术大进,一手‘夺命追魂枪’杀敌建奴八旗闻风丧胆,归来平叛,奢崇明的麾下被戮的胆魄俱散!奢崇明的女婿、号称“西南第一枪”的樊龙,以及麾下第一猛将、号称“小吕布”的张彤,一个被刺于万军之中,一个被斩于阵前,独目马超、小赵云的威名飞速传遍三军! 期间,最危险的一次,朝廷一支人马中伏,被奢家父子围于山谷里。 其中就有杨茂选…… 马祥麟闻讯赶来,率众杀穿敌阵,救下众人,然后又命麾下护送撤离,而他自己则独留下来断后,扼守要道,与叛军激战一昼夜…… 时至今日,俩人还记得那一人一枪、独战千军,枪挑奢家五子的英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就是那时的他!霸绝!无敌!最强!尽管,后来成为白龙骑统领,再难见他下马战斗, 夜凌空从旁观斗,分析道:“目前,马将军占据主动,可这般猛烈的猛烈也必然不能持久!在那之前,必须得想办法破了金钟罩!” 张鸾仪想了想,高声提醒道:“姐夫,攻他的中庭要穴!” 原来,金钟罩依然横练无敌,但并非没有弱点,这门功夫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能内炼一气,内力所行之处,水火不惧,刀剑难伤、但内力发于丹田,行于奇经八脉,形成一个周天循环,过程里必有交汇点! 窍为百气所居之府,亦是百川融汇之渊,当气行周天,覆盖周身,其中气如漩涡,中心必有漏洞,内力难以抵达,致使金钟罩等诸多功法存在破绽,该类弱点又称为“罩门”。 称之为“门”,一是因为其是外界劲力进入身体的门户,二是因为其可“开关”。一些高手可以通过修炼,用内力填末“漩涡”,消除破绽,即闭合穴道。 然而…… 人体里有36处要穴,又称死穴,乃行功时诸多大川交汇之地,极难闭合,其中又有六个大穴,乃要中要、死中死、绝中绝,通常是不能完全封闭的,除非能境抵周天,把周身内力练成混元一气,浑然一体,否则无论怎么练,身体也必然会留下一处罩门。 少林金钟罩的罩门就在中庭穴! 得到提醒,马祥麟顿时集中火力朝对手的中庭要穴进攻,且他知道江湖上有着移动“罩门”的手段,也就是通过修炼,把自身原来的中庭罩门,移到其他要穴上!故而,偶尔他也会攻击副踏天身上的其余穴道。 尤其是剩下五处大穴…… 十几招过去,依然还是马祥麟占据上风,突然,副踏天抓住其身在半空、无从躲闪的机会,大力金刚掌用尽十成功力拍出。二人对上一掌,马祥麟身体借力翻了半个筋斗,向后飞去,把掌力化解的干干净净。前者本欲乘胜追击,不成想,对方一落地,两腿一曲,猛然腾空,内劲喷涌喷出。 马祥麟人如扶摇直上,跃至半空,只见花枪舞动,一道道气劲自枪尖涌出,疾射而来。 “金钟罩,开!” 副踏天怒目暴睁,不敢大意,一条条青筋涨如虬龙,一块块肌肉贲如岩石,看着极其恐怖!六道气劲打上去,居然发出近似金铁交击般的声响并激起狂风。其“噗”的一下,吐了口血,迄今为止,头一次语气慌张,道:“枪气!” 马祥麟落地,单手持枪于背,傲然独立,道:“你的少林金钟罩已为我所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手段就通通拿出来吧!” “不可能!” 夜幕渐渐淡去,不知何时,不知何时,天际已泛起一片鱼白肚。副踏天不愿接受事实,怒道:“忒麻的,独眼马,老子的少林金钟罩已练到最高境界,就算你练成枪气,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破掉,到底你用了什么手段?” 马祥麟道:“化龙枪气,最胜金刚,无物不破,无魔不降!” “最胜金刚?”副踏天身为少林叛徒之子,不但继承了一身少林武学,对佛门之事也颇为了解,略一思忖,道:“最胜金刚法?我想起来了,那是密教无上护法神功!那件事原来竟是真的!” 夜凌空也想起了…… 藏边白教,护法四神,清净自在,最擅降魔。此神功号称攻击力第一,最擅降魔,可破尽世间万气。 “我要你们死!” 副踏天咬碎牙,满口含血,神情若厉鬼一般,且似乎催动了某种可怕的秘术,浑身气势节节暴涨!顷刻间,张鸾仪陡然想起一部功法,脸上大惊失色。 “狂徒大法!” 此乃昔日那名少林叛徒的独门绝学,通过逆运内力并结合痛苦刺激,令人功力暴涨,只是过后使用者也会遭到反噬,若无‘大还丹’之类的疗伤圣药护命,必然力竭而亡。 到这一步,其分明是想拉着马祥麟同归于尽! “姐夫小心!”眼见心上人有危险,一刹那间,张鸾仪浑身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力量,驱使她提纵上前,出手如电,六块飞石如电,使副踏天身形一顿,然后她又飞身护在马祥麟的身前。 “给我死!” 疯魔杀来,距此不过几尺,张鸾仪闭目等死,正遗憾着,陡然,腰上传来一股力。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29章:黎明 一股令人心安的温暖传来…… 待她睁开眼,果不其然,那期许多年如梦的场景实现了,与之相比,是生是死,倒也无所谓。 “大力金刚掌!” “南无飒哆喃……俱胝喃……怛侄他……!” 顷刻间,人已杀至身前,状若疯魔,然而马祥麟却似老僧入定,凝立不动,单手捏‘说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东方,一缕明亮之光窜出。 那是晨曦…… “准提娑婆诃!” 光明照来,从正面看,马祥麟最后一字念出,四周圆竟有一圈光明火焰,法印变掌,横着拍了出去。拂晓破暗,阴阳交替,苍天、日月,正见证着一场生死斗! 砰!两掌交击,悬在半空,画面仿佛静止一般。 副踏天一脸错愕。 怎么可能! 这一掌已集他毕生功力,纵然是头牛,中了这一掌也必然立毙当场,可对方却一点事都没有!事实便是如此,无论看着有多梦幻。最可怕的是,不管副踏天手上怎样用力,对方纹丝不动,恍如潮水拍于礁岩,没有半点影响。 “破” 震惊中,却听面前一声大喝,同时手上袭来一股巨力,喷出一口血,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数丈远。 “你居然真的练成了……准提神功……!” 副踏天硬挺起半截身子,说完后,轰然瘫倒,光焰垂落在他的脸上,一对双目瞪如铜铃。眼前,毕生走马观花,如露如电吗,到最后,画面停留在某个院子里。 “为什么要逼我亲手……” 风中,隐约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在场几人闻言,似乎明白了些儿事,心头百转,百味成杂。明明大仇得报,但三人并未觉得愉悦,只是有种枷锁脱落后的轻松,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片刻后,杨茂选语气淡淡道:“那话里说的应该是他的生父吧?” 马祥麟目光叮叮,一言不发,张鸾仪一张清秀绝美的脸满是柔情,抬头看了一眼心上人的脸,跟着也默默望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念及此,张鸾仪叹道:“他……也算是可怜之辈……” “那还要割下他的首级吗?”杨茂选道。 马祥麟沉吟半响,终是道:“罢了,死者为大,既然他已身死,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皆消。”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却见夜凌空走上来,笑嘻嘻道:“说的好,说的好……” 张鸾仪笑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夜凌空却自顾自道:“大仇得报,恶寇已除,于公于私,都是快事。”话锋一转,又道:“既如此,咱也差不多快喝喜酒了吧?” 杨茂选闻言一愣,跟着也抚掌而笑,道:“是极,是极,这杯喜酒,可让咱等的太久了!” 张鸾仪爱慕马祥麟多年,明着都追了不知多少次,只是马祥麟心中一直放不下亡妻,故而每每都躲着她。对此,张鸾仪也不气馁,照样死缠烂打,这般深情,别说“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纵使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这些年来,其倒也不那般躲避、抗拒,但也不给个准信儿。 大仇不抱,马祥麟终究无法放下心结…… 张鸾仪明白这一切,所以后面也不急了,只是默默陪伴,渐渐地,许多事就成了习惯,一切事也不好再提。 可到如今,他俩之间,总归得有个说法…… 而今心事被人挑破,张鸾仪小鹿一紧,“刷”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一张绝美的脸娇艳欲滴,窘迫道:“你俩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喜酒……” 说完还不忘抬头瞟了一眼。 夜凌空笑嘻嘻道:“这你自个儿清楚!” “混蛋!”张鸾仪羞恼的直跺脚。 玩归玩,闹归闹,夜凌空嘿嘿一笑,跟着端正神色,道:“将军,容在下斗胆说几句……” 马祥麟还是头次见他神情如此认真,神色一愣,道:“你说。” 夜凌空道:“将军,虽然在下跟随你不久,可对你的人品、才具,武艺,都钦佩不已。”继续道:“将军乃人中龙凤,好果断,好担当,有大丈夫之风……”然后叹道:“可唯独在这男女之事上,拖泥带水,扭捏的不似个汉子!” “……”马祥麟无言以对。 夜凌空也道:“你看,连我这才见了不到一天的,都瞧的出,我阿姊心系于你,更何况军中上下?只怕……就连石柱那边,人人也都知道阿姊的心意,眼下这都都抱到一块儿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让她今后还能嫁给谁?” 张鸾仪越听越羞涩,可手上却情不自禁的抱得更紧了些,身子也依偎的越深。 “时值多事之秋,身处乱世,谁也不知道日后如何,说不得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横遭意外,马革裹尸……既如此,为何不好好珍惜我阿姊?” “倘若你心里没她,拒了便是,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找个地儿出家去!” “呸呸呸!”张鸾仪汗毛炸起,嗔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马革裹尸,怎的我就要出家去……” 夜凌空白眼一翻,道:“我这话虽难听,可都是正经的大实话……”接着他又道:“当尼姑,总也好过哪天突闻噩耗,若那时你俩还未互诉衷肠,他倒是为国尽忠了,留下你咋办?真要遗恨终老,阿姊你不也太可怜了?” 两人内心各一颤,张鸾仪胳膊抱的更紧了些,红着眼,道:“那也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马祥麟非无情之人,岂能对此无动于衷?瞳孔微缩,身体轻轻一颤。 杨茂选也出来道:“瑞征,别怪我说你,师兄晓得你和师妹伉俪情深,可逝者已去,你这般牵挂着她,以至于多年来对身边人视若无睹,那她泉下有知岂能心安?况且,万年和万春年岁尚小,需要人照顾,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俩娃娃考虑。” “我……”马祥麟有些不知所措。 杨茂选知他已有所动,走到夜凌空身旁,手在他肩膀上一拍,道:“走啦,大人的事,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夜凌空“啪”的一下将其手打开,道:“嘿,我说老杨……” “什么老杨,没大没小的,喊将军……” 杨茂选鼻子哼出一气,引来声儿“啊呸”,加中指以示友好。跟着二人道了个招呼,就边闹腾着边离了去。待二人离去,马祥麟望向那对有些发动人,有些期待,含情脉脉的眼睛,心下有点儿不知所措。 “鸾儿,我……” “唔” 不等说完,忽然,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令他脑子轰然空白,却是张鸾仪莫名鼓起勇气,清楚传达自己的心意。 视野里已被占据的半点不剩。 马祥麟心头悸动,看着那努力、笨拙的可爱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张鸾仪迷茫的睁开眼,却不知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诱惑,深深的打动了男人,以至于,才在刹那之间只想和她一起到白头…… …… 北山树林,当马、张二人回来时,迎接他俩的是一阵偷笑,才一接近,就听有人高声儿调侃。 “回来了,回来了……恭喜二姑娘今日得偿所愿,终于要嫁人了……” “将军,妹儿,我们啥时候喝喜酒啊?” 听到这话,纵使张鸾仪平日里无法无天,此刻也难免羞涩,像埋头的鸵鸟一样。倒是马祥麟面不改色,逢人人打招呼也就微微一笑,与心上人十指相扣,大大方方的宣示着他俩的关系。 “哟!小两口子回来啦!” 人群里,夜凌空正和众人大摆龙门阵,还在绘声绘色着,忽然听到骚动,知是那二人归来,远远就等着打起了招呼!看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马祥麟忍不住前关暴跳,明明一路上都还算淡定,眼下却忍不住想把这小子狠狠一顿。 马祥麟按下冲动,瞪了眼,唤来秦猛道:“我走后,这边情况如何?” 秦猛道:“你们走后,这里的贼寇被我们清扫干净,只余些许人往山下溃逃去了,我没让兄弟们追下去,就在儿设了些障眼法!” 马祥麟赞许道:“你做的很对!后来呢……” 秦猛又道:“后来,快天明时,南边儿来了两股人马,轻骑快马,人手不多,领头的是“悍太岁”杨承祖和“混江清”王龙。这二人过来试探底细,被老钱一人一箭射的吓破了胆儿,我在山上击刀呐喊,天色未明,他俩也瞧不出什么,驻足了一会儿就退走了。” 马祥麟听了道:“做的好!这事儿我给你们记一功!” 秦猛听完喜笑颜开,又道:“接下来怎么做?” 马祥麟不假思索道:“既已打草惊蛇,按先前之计,让兄弟们抓紧儿休息,尽早动身,要抢在曹操前赶到龙溪。” 秦猛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对了!”马祥麟突然想起,接着道:“让兄弟们别吃得太多,干粮吃多了,不易赶路!” “要的。”秦猛答了一声儿,飞快下去安排,约莫过有半柱香的功夫,忽有斥候来报,马祥麟听时,双眼发亮,急去驻高远眺,目光越过河谷、青坪、矮丘、沟壑,却见西边儿尽头有一条黑压压的“线”。 朝廷大军赶来了! 马祥麟心中振奋,回去立即召集人马下山,而谭家坪两山夹沟,双龙南北并行,横穿东西,蛰伏在大地上,众人穿过河谷,直插南山,从东边儿绕开贼营,再抢先赶到龙溪,悄悄做好埋伏。 大战,即将到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0章:天兵到来 南山,九营大寨。 中军大帐前,杨承祖和王龙率兵归来,赶来复命。遂牙卫入内通报,片刻后,帐内忽然传来一串娇笑,不一会儿,牙卫便出来唤二人进去。 一进帐,就见屏风前端坐着一名细眼长髯,面容严峻的中年男子。其正是当世风云人物,九营盟主——罗汝才! 杨、王两人进来便拜道:“参见大帅!” 罗汝才应了声儿,问道:“军师来了没?” 杨承祖道:“还没来!侍卫唤去了。” 罗汝才道:“那就再等等。” 言简意赅,话里无不透着对那位吉军师的仰仗和信赖。 不多久,吉硅入帐来,书生打扮,戴一顶唐巾,着一袭青底云纹道袍,手摇阴阳八卦扇,一路微笑走来,云淡风轻,智珠在握,这幅卖相谁看了不得叫声好! 吉硅躬身作了一礼,道:“主公!” 罗汝才连忙起身,笑道:“军师来了,快入座。” “主公先请!”吉硅连道。 二人相互礼让,好一君臣相得,偏偏罗汝才就吃这套,被手下这么一捧着,心中飘飘欲仙,真觉得自个儿就是《隋唐》里的唐太宗,《三国》中的刘备一般的圣君人物。 待入座,罗汝才问道:“你二人去刺探消息,都发现了哪些?” 杨承祖道:“回大帅,我二人自领了命,不敢怠懈,率着人马就杀将下山。到了北山,我等中了埋伏,有赖主公英明神武,军师神机妙算,弟兄们奋勇杀敌,一番交手下来倒也没吃什么亏……” 罗汝才淡淡道:“没遇到独眼马吧?” 杨承祖“惊诧”道:“大帅英明!” 尽管表演拙劣,罗汝才却仍觉得很受用,捋了一把胡须。 杨承祖继续道:“后来,我本打算杀上前再立一功,奈何北山上,刀兵四起,杀声重重,这夜色深沉,满山又是数不清的人影,我等不敢大意,便撤了回来!” 罗汝才一愣,训斥道:“满山人影?放屁!秦老寡妇远在天边,远近就那一支白龙骑,怎那么多人?” 杨承祖来道:“属下也不知!”使了个眼神,道:“大帅不信,可问混江清!” 王龙连忙道:“主公,悍太岁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听此一说,罗汝才慌了神儿,目光投去,若非有“小诸葛”在此,以他的性子,早就带人开溜了。 吉硅沉吟片刻,道:“朝廷大军行进缓慢,就算秦良玉轻装赶路,昼夜行军,最快也要今日才能抵达,真要有那么多人马,对面早就趁势追杀下来了,又岂会按兵不动?这一点,毋庸置疑……” 罗汝才心想也是。 真要有那么多人马,对面早就趁势追杀下来,又岂会按兵不动?只是想归想,心里仍是担心,道:“可是……” “主公莫虑。我猜……那大概只是官军的障眼法,此乃疑兵之计。” “疑兵之计?” 罗汝才呆了呆,恨道:“好个儿‘独眼马’,凭那点人手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分明是不把某家放眼里……”说完,越想越气,怒道:“走!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就生的三头六臂!” 吉硅忙劝说道:“主公息怒,白龙骑不过癣疥之疾,秦良玉的大军才是大患,我等理应早撤,万不可把精力耗在这里!” 罗汝才叹道:“可恨苍天无眼,昏君无道,也不知我等义军何日才能出头……” 吉硅宽慰道:“主公莫灰心,昔日刘玄德半生飘摇,寄人篱下,而然得孔明辅佐,三分天下,终成就霸业,如今主公统率九营之师,麾下猛将如云,明庭腐朽将倾,何愁大业不成?”说完,取出手绢在扇子上擦拭了把,淡淡又道:“杨嗣昌、秦良玉、马祥麟……这些人不识天数,助纣为虐,已然冢中枯骨,且让他们得意一阵,我等早晚必败之!” 罗汝才大悦,道:“军师说的对!” 突然间,王龙叹道:“可惜……副帅怕是凶多吉少了!” 罗汝才冷笑道:“哼!最好如此!” 王龙大惊,道:“主公何出此言?” 罗汝才道:“那厮包藏祸心,骗我等只是寻常的少林俗家弟子,若非军师请来了香神法王,察觉到他深藏了一身少林绝学,怕是等他犯上篡逆,我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王龙惊诧不已,转而愤道:“大帅一向待那厮不薄,不想竟是狼子野心!真该千刀万剐,扔去喂狗!” 罗汝才瞧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想法,王龙被吓得不轻,背都瞬间湿透了…… 杨承祖好奇道:“大帅,那香神法王是何来头?” 吉硅笑道:“藏边佛门密宗,众佛法成就者会被冠以法王、活佛、上师、仁波切等尊称,他们或许不精通武功,但必定佛法精深、德高望重。而另一种以修持神功为主,由武入佛,等同少林武僧,其中的最高成就者背尊为护教法王,地位尊崇,不下于那些个得朝廷册封的法王、教王。” “黄教,也就是喇嘛教,教中素有八大护教法王,各自精研一门密宗护教佛功,修为深不可测!” “秦良玉和该教素有旧怨,似乎她身上有一件佛宝,那些喇嘛对此势在必得,我无意听说此事,于是就着手派人联系,终于在前一阵子,却得答复,得诸多高手赶来助阵……” “那日我于副踏天过去迎接,香神法王一眼看破那厮底细,只是在场秘而不宣,等事后才寻机把此事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杨承祖恍然大悟,跟着又道:“那法王和诸位高手现如今都在哪里?” 吉硅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道:“诸位高手自有去处,时机一到,自会现身……”接着又对罗汝才道:“主公,如今诸位将士也都修整的差不多了,我推算着,朝廷大军就要杀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等还是抓紧动身!” “军师言之有理!不过……”罗汝才话锋一转,接着又道:“毕竟九营也不是我一人说的算,这些事还得和其他诸位大帅、头领,通一声儿气,我等才好作出安排!” 军情如火、瞬息万变,而今追兵在后,岂容耽搁! 吉硅徒自暗叹,吩咐完,众人便各自散去。 待一行人离开,罗汝才转身看向屏风后,想到这后面还有着两如花似玉、水汪汪的美少妇,心头不禁火热万分。 …… 许久过后,吉硅立于一处山崖,遥望原野,偶尔摇一下扇子,心情万般沉重。自中军大帐出来,到现在,连他都能看到危险逐渐逼近,而这九营上下还搁这儿不急不躁,沉浸在温柔乡里。 到底是乌合之众! 风中隐隐传来嘶吼声、哭喊声,吉硅晓得,那是男人们轮流在女人身上发泄兽欲的动静,受害者都是山下的无辜百姓,可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却只能昧着良心对此装作不知…… 士为知己者死!尽管罗汝才身上有种种缺点,但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况且相比之下,其为人多有仁德,礼敬贤才,有他辅佐,未来此人定能再造日月,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那样,对这一切,他也能略感心安了。 “军师,原来你在这儿……某找的好苦!” 忽然间,一个声音打断吉硅的思绪,回过神一看,却是“混江清”王龙!只见他道:“曹帅有请,还望军师速去大帐,和驻位大帅共商大事!” 吉硅听知,火速赶往,未临近,前方就传来一阵争吵,于是加紧步伐,牙卫见他到来,赶紧揭开帘布。 “诸位大帅还要闹到何时?” 一进帐,吉硅大喝,众人一闻其声,纷纷哑火,唯罗汝才见其到来,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迎了上去。 “军师!” “主公。”吉硅说完,又与众人叙过礼,扫了一眼,接着道“诸位都是英雄豪杰,大敌当前,为何不同心协力、共商对策?再闹下去,我等大事休矣?” 过天星、小秦王、上天王、一连莺、金翅鹏……在座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被人训斥,怎不恼火?可一个个也自知理亏,都不好吭气儿。 对他,众人还是比较敬服的。 众首领里,以过天星资历最老,实力、威望,皆不下于曹操,只有他最适合出来打破僵局。片刻后,只听他道:“吉军师,非是我等无理取闹,可眼下弟兄们还在休整,强行撤离,恐军心浮动啊!” “再不走就晚了!”说完,吉硅又道:“刚才我在崖边远观,远处杀气重重,再有个把时辰,白杆兵便会杀至,届时,我等再想走可就难了!” “啊!” 听闻此,诸位首领大惊,过天星目光茫然,喃喃道:“那老寡妇怎来的如此之快……!” “风紧,扯呼!” “传令下去,各营迅速收拢人马,带上物资,尽快撤离此处,如有违者,斩!” 到底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真做起事,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略作合计,便纷纷下去安排事宜,然而,人心一散开,又岂是一下自就能收住? 眼看官兵就要杀至,半晌过去,各营还未点齐人马,罗汝才为此大为光火,连下令斩了数人,情况这才有多好转!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1章:战龙溪(一) 悔不听军师之言…… 想道昨晚吉硅苦口婆心,罗汝才不禁感到懊恼,当时吉硅劝说他往北山加派人手,只是他那会儿还有些犹豫,再等一大早想清,北山已为‘白龙骑’趁夜所取,如若不然,本来还能争取些时间! 九营、朝廷,两方人马都在和时间赛跑…… 不多久,白杆兵进疾如风,浩荡一路袭来,山头张目、鱼鳞相掩,诸军分头并进,教九营乌合如何抵挡? 于是只好退守山巅…… 遂官军分兵疾走,迂到山后,众寇见退路将无,趁被包围前,奋力杀出,各营自涧谷窜走,直崩龙溪。 殊不知,早有一伙人埋伏在此,摩拳擦掌,按耐不住,只欲杀个痛快! …… 苍山莽莽,白溪滔滔,时正枝叶茂盛、青翠欲滴之季,但见: 乱石遍布水难涉,灵木丛生踪易匿,高岭相夹见幽静,翡翠阴中闻鸟啼,林间豺狼坐长啸,壁上孤梢接云霄,豪杰率众逐路逃,不觉此间藏天兵! 当下,九营人马正头儿也不回的一路奔命,行至一处,峡谷间只有一条布满大小乱石的河溪,此处辎重难行,连带着那些被掳来的女人,都下了车马,所有人只揣得些许干粮在身,便把辎重尽数舍弃,而后牵着马匹,缓缓涉水前行。 “呜呜……” 女人们哭哭啼啼,她们本是良家妇,呆在家中,祸从天降,被贼寇们掳去淫乐。除去个别姿色较好的被那些个元帅、头领带回享用,其余人多数成了士卒们的泄欲工具。几天下来,昼夜不停,早精疲力尽,再加上天道盛热,哪还有半点儿力气赶路? 可在她们身后,那些个负责监押上路的小鬼,单见有人停下步子,鞭子就抽了上来! “大王饶了我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贱货!找抽是吧!” 一鞭下去,妇人吃痛,惨叫一声儿,倒下去,身子抽搐了两下,当场气绝在地。那小鬼还以为妇人是在装死,登时骂骂咧咧的上去去抽挞,几下后,见其毫无动静,霎时慌了神儿,不知如何是好。 领队头目见了,大为恼火,上来一个大耳刮子,怒道:“混蛋!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肉粮,弄死了她们,大伙儿饿的时候,难道拿你来充饥吗?” 小喽啰一听,当场吓得尿湿裤子,跪下来,连连告饶。 头目怒骂道:“给我滚!” 那小喽喽得逢大赦,连忙告谢,才一起身,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睁圆怪眼,轰然倒了下去。 “丢人眼的东西……”头目啐了一口,大喝道:“听着,把女人都绑到马背上,看好了,别让她们死了。” 队伍继续前进,至于眼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得,乱世当中,原本人命贱如蚁,既如此,又有谁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呢?九营数万人马,前后浩浩荡荡,人不歇脚,马不停蹄,追兵在后,落了单,掉了队,剩下就只有死! 行程紧迫! 人马趱行之间,至一狭窄处,此间路况倒是好了许多,河溪中没了那么多乱石,地面部分也多出不少,勉强可上马疾行,但山川紧夹,树木丛杂,诸帅才率兵进入此段路不久,只听两侧杀声震起,木石砸下,抬头尽一看,崖上尽是人影,也不知藏了多少伏兵! 惊恐下,众人举止失措,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诸帅、将校头目,连声呵斥,安稳阵脚,罗汝才鼓足内力,大喝道:“都给我稳住!不要慌!” 内力激荡下,声音响彻溪谷,突然间,“嗖”的一声,一箭射了过来! “咔嚓!” 罗汝才险险躲过一箭,愤而将其折断,往地上一扔,怒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偷袭我?” “逆贼!可认识本将军否?” 山崖上,一人影现,定目一看,其银甲白袍,独目霸气,凛凛似天将般。 罗汝才认出那人,怒道:“独眼马!该死!谁杀了他,赏百金,升副渠!” 马祥麟哈哈大笑,嘲弄道:“曹操!本将军的头颅就值百金吗?” 杨茂选探出头来,大叫道:“曹贼!老子的头价值多少?一万金卖你如何?” 罗汝才听了,心头那把无名火冲腾三千丈,燎烧九重霄,举起马鞭,怒道:“杀了他们!” 话音落,周围的刀手心神一激,打鸡血似的寻路上山,可未到一半,迎面飞来箭雨,数轮下来,众人死伤惨重! 贼众纷纷往回撤! 一群人挤在溪谷中间,此刻,只有这中间一段河溪成道,两边皆是峭壁,大军如一字长蛇,行至此处,却进退不得。 为何? 正是打蛇打三寸,凡以该阵形行军,头腰中间为薄弱环节,最怕遭遇袭击。若蛇头遭袭,大军退去便是。若蛇尾遭袭,亦可断尾前进。而蛇腰处就更不用惧,大军首尾相夹,便可绞杀对面…… 唯独这“三寸”挨打,却是难办,若被从中截断,阵脚必然大乱,以至于首尾难顾,进退两难! 危急时刻,罗汝才展现出其枭雄本色,挺枪骤马,来到人前,然后轻功一蹬,腾到半空,内力外放激荡,形成一面气墙,将诸多攻击手段挡下,跟着大喝道:“诸帅随我护阵,其余人收紧阵型,加速通过!” 众贼士气大振! 吉硅于阵中远观,欣慰的抚一把胡须,他这位主公,尽管为人性格胆怯、遇事多想着逃避,只会耍些小聪明、小手段,可其礼敬贤才,知人善用,关键时比任何人都清醒、都有担当,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驻帅拍马跟上来,过天星道:“独眼马居高设伏,任由他们在上面砸石头、射箭,会死伤很多兄弟。” 罗汝才道:“白龙骑一路轻装快马,咬着我等,身上必定没有多少箭矢可用,而且他们昨夜攻下北山,此刻又赶在我们前面赶来这里,也来不及准备石木,否则早该阻断去路……” 金翅鹏道:“曹帅说的不错,白杆兵跟在后面,我等应尽快通过这里!” 过天星朝山崖上望了一眼,恨恨道:“好!那让兄弟们速走,独眼马的头就先留着,等日后再取!” 一取得共识,当即传令大军全速前进。 山崖上,马祥麟等人又放了几波箭,大多被罗汝才等人拨开,或阻挡下,眼见对方从容离去,马、杨二人相识一眼,彼此目中具是慷慨决然之意,前者大喝道:“弟兄们,为国尽忠,就在今日,给我杀!” “杀!”众人齐怒! 杀声一出,天上的风云也为之震散,贼众闻之,心神俱裂。而官兵催动轻功,一如猿猴纵跃,灵活飞走;一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眨眼间就冲杀下来,上来一顿切瓜砍菜,凭九营败家之犬、乌合之众,如何是这等精锐对手? “逆贼!可认识马超?见到我,还不下马受降!” 喝声回荡,宛若天音,众贼只见一名银甲白袍的神将,搁那儿威风凛凛,心脏顿然一紧。 过天星怒笑道:“好你个独眼马?本座不去寻你麻烦,你倒是自己过来送死!” 不远处,杨茂选正领着一队人,大杀一阵,闻言,停下身脚,大喝道:“过天星!你这条狗命是我的!敢不敢过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怕你不成!”过天星大怒,一看,对方也是一员上将,遂舍了马祥麟,提刀拍马,直取其人。 杨茂选纵身一跃,落在一骑马背上,跟着拨开身前贼兵,自己抢占了马儿。 “啊啊……!” 过天星杀意四溢,霸气纵横,气吞万里如虎!正是: ‘世之枭雄,马踏河套南北,纵横三晋两湖,刀似过天流星,长夜难遮。’ 杨茂选也不差,大吼着,挺枪骤马,骁勇无惧。正是: ‘军中悍将,丈二金枪在手,不坠天波名头,枪如落英缤纷,鬼神难挡。’ 刀枪交错,火星乱溅,发出刺耳的锵锵之音。 有道是:“棋逢对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二位猛人初一交手,不分胜负,又策马并行,一路缠斗,十几招下去,又斗个旗鼓相当。这二人杀得兴起,殃及鱼池,所经之处必有死伤,万幸遭殃的几乎都是些小喽啰! 而这段厮杀仅仅是个缩影! 官军、贼寇,所有人都在火拼,你一刀、我一枪,不多久,河谷间就尸横遍野,白溪染成赤溪。 张鸾仪那里被一堆高手围攻,其接连枪挑数人,中间余光瞄到袍泽被人从背后偷袭,来不及发出飞石,便抛枪作矢,射贼救人。遂又抽出腰间苗刀,破倭八锋迅猛至极,快刀舞成刀网,刀刀见血、杀贼如斩乱麻。 再看秦猛、钱沧,以及其他人处,无不在浴血厮杀! 而马祥麟那边,其看似身处困境,面对一圈贼人,却胜似闲庭信步,但有喽啰靠近,就被他随手一枪刺死,再挑开,然而可怕的是,其目光从头到尾只盯着罗汝才,对旁人甚至不屑一顾……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 最凶的是夜凌空,其依仗弥罗之躯,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头人形暴龙,单凭横冲直撞,就能冲烂一片,大枪一扫,周围登时一空,无论贼人穿着什么样的宝甲,举着怎样的坚盾,只要被那枪头一扎,身上立马就是个窟窿! 还有被飞石打死的,被一脚踢死的、甚至还有人被扔上天的,落下来,当场摔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情形…… 就问问,谁看了心里能不害怕!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2章:战龙溪(二) 凉,手凉心更凉! 惧,胆惧魂更惧! 然而凉过、惧过,剩下便是怒火!眼见尸体横陈,诸多高手也不再自恃身份,二十四名头目上前联手围攻。包括: 九营五虎将三员:飞山虎、下山虎、插翅虎。 九营八彪骑八员:双枪将、混江清、悍太岁、翻山狼、丧门剑、钻山鼠、草上飞。 另有其他小头目合计十四员…… 去年六月,黄虎复反于谷城,曹操九营并起响应,九营以曹操为总魁、过天星为副魁。除去曹操的老营,剩下八营分别为:大营、小营、前营、后营、以及东、西、南、北四营。 魁渠为: ‘过天星、一连莺、金翅鹏、混世王、小秦王、关索、扫地王、托天王’ 及二月,玛瑙山之战,义军大败,扫地王、战死,其副渠上位,号‘上天王’。 值得一提的是,那人是曹操强塞进去的,除去过天星实力雄厚,其他几营也都被他安插不少人手,此事过后,‘小秦王’白贵等部分渠魁当即产生提防之心,以免被鸠占鹊巢,半生家当徒作了嫁衣。 “杀!” 溪谷间,官兵个个奋勇杀敌,视死如归,舍命去拖延贼众逃窜的步伐。就算身死,临前也要拉下一个人垫背。 袍泽有难,立马舍命相护,这是何等壮烈! 见此,小秦王不禁心神摇曳。再看九营这边,个个目烁惶恐,为了活命,甚至拿自己人挡在身前。 ‘大丈夫生的其名,死的其所,与其窝囊的被“自己人”算计死,倒不如像官兵一样,死的轰轰烈烈,好歹,去时也能赚净好名声,留下一身清白。’ 动念间,其不由心生羡慕! 再想到自己…… 生前为恶,荼毒百姓,死后怕也只能落得个遗臭万年! 而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可话又说回,若苍天有道,朝廷开明,谁又愿意落草为寇?若非走投无路、为了口吃的,谁会犯那泼天大逆?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多年来,自己等人就像那无家可归的野狗,其中苦楚有谁能知? “投诚!” 该念一出,顿如雨后的野草般在小秦王的心底疯狂滋生!只是眼下诸位魁渠在此,他也不知营中弟兄们的想法,尚不是弃暗投明的最佳时机。 此事需从长计议…… 至于这群官兵已然深陷重围,九营上下皆在,众目睽睽,自己也爱莫能助。 一切只凭天意! 正这般想,场上局势逐渐明朗,尽管官兵个个武艺高强,悍不畏死,但终究敌不过源源不断扑上来的九营大军,血拼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倒下,就连把总都折了不止一人。 刀兵铮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杨茂选、过天星那头,二人杀的兴起,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几十个回合下来,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一个‘小再兴’,枪法果然名不虚传!” 小再兴即杨茂选的绰号,因他正好是杨家将后人,枪法超群,且又使一条滚金枪,故得此号。 杨茂选道:“你的刀法也不赖!” 骤一停手,二人相互称赞,看起来倒不像是对手,反像是一对朋友。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人各自暗道一声“可惜”,忽然间,过天星朝着杨茂选大喝,道:“小心!” 话音才出,同时左手猛然掷出一只流星锤! “噗!” 流星赶月,与杨茂选擦肩而过,其身后不远处的一名贼兵吃了这一锤,手持弓箭,带着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倒下。 只听过天星怒吼道:“老子的对手,老子自己解决,通通给我闪开,谁敢放他冷箭,休怪老子不客气!” 这时,“嗖”的一声儿,却是一支流矢朝他袭取。 杨茂选眼疾手快,取下钢鞭,脱手一记‘撒手鞭’,打落箭失。 “这下,本官就不欠你了!”杨茂选笑道。 过天星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子有些喜欢你了……”紧接着,又道:“当今朝廷昏暗,贪官污吏横行,似你这等有本事的,何必在那些腌脏昏官手底下受窝囊气?不如过来随我一起打江山!” 杨茂选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上报国家,下护百姓,岂可弃忠义而投贼?不如你来跟我,我让你做我的副将!” 闻言,过天星倒也不生气,只觉对方脾性甚投自己胃口,越看越顺眼。 另一人也差不多…… 他俩彼此相视,明明是生死仇敌,却都觉得惺惺相惜,于是齐齐大笑。 “好小子!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杀个痛快!” “好,谁来了也不顶用!我一定给你留个全尸!” 说罢,二人又展开厮杀。 而在另一头,马祥麟也在大发神威,龙鹫合击,上天入地,寻常贼众如何是其一合之敌。 几位魁渠按捺不住胸中业火,混世王、上天王、托天王,三位大王亮着兵器,拍马杀来,马祥麟吹了一个口哨,一匹骏壮白驹踏着溪水、穿过人群,从他身后奔来,而他双足一登,落坐于马背上,而后挥起手中枪。 正是枪似蟒,马如龙,一英战三雄! 周围人皆被这里的激斗场面所吸引。那三位大王无不是一流高手,手中方天戟、九股叉、盘龙棍,赫赫杀气,招招发狠,转灯似的围攻,这边冷嗖嗖一叉刺来,那头寒烁烁一戟劈下,然而马祥麟凌然不惧,侧身躲过叉刺,又举枪扛下戟劈。其异常神勇,双腿一夹,周身发力,磅礴神力顺势袭去,差点把对方掀下马去! 突然,破空声袭来。 马祥麟瞬时身作后仰,整个人贴在马背上,作了一个铁板桥,不仅险险躲过一棍,还顺势又荡出一计云枪。 三人连忙躲开,跟着再看去时,整个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无他,实在是惊到了,怕到了…… 给任何人见了,刚才那下都会是必杀之局,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化解那等攻势! 简直不可思议! 短短一霎,众人从震惊中收回神儿,再次联手杀去。然而,对面掌中一杆银枪舞的密不透风,重重枪影织罗成网,把攻势尽收进去。莫说他们,就连其余人见状也都唬呆了。 不愧是号作“马超”、“赵云”,一身本领着实恐怖! “喝!” 又过了十招,三道炸雷齐齐响起,摄人心魂,三大贼魁顷刻出手,杀气封锁四面八方。眼见又是必杀之局,马祥麟内力一震,整个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大鸟一般飞至半空,跟着挥动手中银枪,三道无形气劲激射,击在三位贼魁的胸口。 “噗!”三大贼魁同时喷出一口血,又同时落马!而罗汝才一直盯着这边,见此,大声惊呼:“枪气!! 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等手段! 武道中人,于丹田内养壮内气,同时,疏通经脉,使内力能贯通传达于拳脚。再往后,当内力壮大到一定程度,就可尝试把内力凝汇集中,使之成为一股无坚不摧的气,虽不能凭空离体,但可通过接触传导,作用对方,也就是所谓的“真气”。 不过这种只能叫作“后天真气”。 只有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之桥,让体内周天循环,使内力生生不息,产生爆炸式的增长,才能进一步压缩。蜕变后的真气可顺着打通的经脉,破体化形,武学上称之为“先天真气”。 尽管后天真气不能离体,但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将其汇入兵器里,二次凝缩,达到接近“先天真气”的威力效果,这种一般按兵器,对应称作“剑气”、“刀气”等等…… 虽不见得兵器越大、越长,凝出的气威力就一定更大,更强,但肯定不利于于真气凝缩,故而就越难凝出相应的气。 百名剑客、刀客中,或许只有十人、八人能练成剑气、刀气,但能练出枪气的枪客一定是千里挑一、甚至万中无一! 这下有些棘手了! 罗汝才颇为忌惮的盯着,尽管心中不惧,但也决不敢小觑对方。眼见马祥麟要上去补枪,容不得再犹豫,骤马与之相斗,趁此间隙,一众喽啰飞快救下三人性命,没走过几招,其寻机提起浑身内力,凝起一道先天真气。 “砰!” 掌未出,马祥麟已顿觉不妙,早在掌劲袭来前,提起灵鹫功,身体从马背上倏地腾起。那白驹挨了掌劲,当场炸的四分五裂,以其为中心,如风气浪爆散,附近的人遭到波及,纷纷被掀飞出去。 罗汝才一出手就占了上风,心中颇为得意,那马超的武功固然高,但他曹操也不是没有底牌…… 自当年服下“日月神丹”,落入不但打通了任督二脉,还得了一甲子功力。后来,尽管受限于资质,以及多年来沉迷女色,导致后来修为几乎没有寸进,然而他早练出先天真气,并作为自己的杀手锏! 而马祥麟跃至半空,六道枪气合一,锁定要害,罗汝才不慌不忙,运起先天真气,劈空掌轻松化解。 这就是先天真气的威力! 一击未得手,罗汝才欲趁势追杀,忽闻飞骑火急来报,前线有变,询知详细后,顿时脸色大变,急令道:“传令三军,火速撤离!莫要在此地逗留,违者斩!” 何至于此? 无他,万见愁的人杀来了!据报,其到这里似乎还有一段距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大军亦容不得再干耗着了……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必须在官兵完成包围前杀出去,否则九营上下、凶多吉少!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3章:兵匪 “可恨!难道真要放走此人?”罗汝才凝眸紧盯,心潮起伏,面上阴晴不定。以往,义军固然屡屡败于白杆兵,但上下都只把秦良玉视作天敌,可这时,其赫然察觉,这独眼马的威胁未必就比他老娘差多少! 假以时日,此人必成义军的心腹大患! 恰好此次出其不意,凭先天真气令其受创,正该一举拿下,不计一切代价将他除掉! 然而…… 谁料想万见愁神兵天降,而马超武艺高强,纵然罗汝才修为更高,短时间内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惜,黄虎那厮不在,否则他我二人联手,何愁拿不下马超……’罗汝才暗道。 黄虎,即张献忠,又号八大王,此人早年观《老子五千文》,得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悟得‘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故万人皆该杀!’之理,自创‘七杀神功’,以身化作杀劫,回天怒,杀尽世人! 开创这等魔功的人自是个疯子! 故而,九营虽与黄虎同举事,之后却分道扬镳,毕竟双方不是一路人,哪怕这边儿也非什么好人,可要是和这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混在一块儿,指不定比和打仗还要危险。 不过,其人武功之高、杀性之重,也毋庸置疑。 荥阳十三家七十二营,而今闯王的声势最为浩大,威望最重。可除去那些江湖人,黄虎才是公认的义军第一高手!若得他助拳,辅以九营魁渠、头目,一拥而上,说不得还真有几分把握! 少顷,罗汝才尽管犹不甘心,可也情知事急,只得恨恨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扯动缰绳,调转方向离去。 贼众见主帅退去,登时战意全无,一些人老成精的老卒,已然脚底抹油急走。 官军压力陡减,顿时士气大涨,奋勇杀敌,尤其是夜凌空那边,这小子不讲武德,趁一群人分了神,登时一记飞石打爆一人的脑瓜,脚下一蹬,飞身上前又补上一大枪。 “……” 马祥麟凝眸贼魁渐去,虽然其有心杀贼,奈何坐骑惨死,且一夜大战下来,他的内力也消耗甚多,任凭轻功再高、灵鹫宫再厉害,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撑,仅凭两条腿又如何追得上四条腿? 无奈下也只好作罢。 而另一边,过天星和杨茂选也停下厮杀。前者横刀立马,道:“痛快!小再兴,你我这一战就留到下次吧。” 杨茂选也收了枪,道:“好!且把你的头给我看好了,下次见面,吾必取汝头!” “下次见面,不取汝头,我誓不罢休!”过天星也叫喝道。 两人相视一笑,虽说官贼不两立,可二人都是性情中人,交手下来,对彼此的品性、武功,都由衷感到钦佩。 待过天星策马离去。 杨茂选叹道:“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可惜误入歧途,投身作贼……” …… 眼见诸魁退走,剩下人也不是傻子,得了令,纷纷逃窜。官军见状,手指深入嘴中含着,鼓足内力发出哨声。哨声激荡,那些个被藏在山坳、灌木阴影中的战马,听见呼唤,一股脑就涌了出来。 登时,蹄声震地,溪谷应声,自后方袭来一股奔流。 待战马驰来,官兵纵跃如猿,翻身上马,跟着杀喊声震彻云霄!想来九营也未料到此事,军马被冲,顿时阵脚大乱,官军正好趁势追杀下去,令贼兵不禁溃作一团,一路下去,死伤者不计其数。 而官军那头,马祥麟引兵冲杀,追了约莫二十余里,与万元吉部合了兵,与九营贼杀作一处。不多久,又闻杀喊声,却是朝廷大军也赶倒了,白杆兵如神兵天降,当不得贼势如山倒,四下作鸟兽散。 九营贼众大溃而逃! “嘿嘿,想不到这荒山僻壤里,还有这般标志的美人!老子实在艳福不浅!”兵乱中,一簇官兵杀败贼兵,落下些被掳来的妇人在那里,为首的黑甲将领见得一美妇人,登时两眼放光,令被盯着的美妇人畏惧不已。 那眼神,妇人再熟悉也不过,和那群贼人看她的样子,别无二致…… 烈日当头,黑甲将领更觉腹中有一团邪火,将其烤的难受,勾勾手指,道:“过来!” 少妇颤巍的走上前。 才到跟前,黑甲将领一把将她拽过来,道:“我的火气很大!” 说完按下少妇的头,开始享受起来。 身侧,副将凑过来悄声道:“统领!大军齐聚此间,稍有不慎,此事泄露出去,我等……” 黑甲将领嗤笑道:“怕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忙着捞军功,谁管这里?”接着他又道:“行了,这事又不是头一回做,还怕东怕西的,赶紧挑一个,爽过后,把痕迹处理的干净点。” 副将一听,也不再担心,转头看过去时,已然满脸淫笑,两眼冒出绿油油的光!紧接着,只听哭喊四起,一群人彻底释放心底潜藏的兽欲。完事后,那将领一个眼色,其麾下众人刀一挥,鲜血飞溅。 “可惜了!长的这么标志,倷大腚圆,我还真舍不得杀你!” “罢了,本将军今日大发慈悲,放你一马,你走吧……” 说完,妇人惊恐不安的眼神顿时化作惊喜,连连磕头告谢,而后转身离去。殊不知,在那之后,黑甲将领面露冷笑,对着副将招了招手,接过一副弓箭,跟着眼神一凝,挽弓如满月,随后两眼暴睁一箭射出。 “嗖!”箭如飞虹。 突然间,一声暴喝响起:“箭下留人!”只见一骑飞将驰来,脱手甩出一记撒手鞭,把飞箭打落。黑甲将领见状大惊,连忙运足内力,弯弓搭箭,又一箭射出,钉在妇人后背上。 妇人中箭倒下。 那飞将,即杨茂选,策马距黑甲将领不远,愠怒道:“覃思岱,大战当头,你竟敢罔顾军纪,犯下这等恶行!” 黑甲将领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兄……”接着又道:“不过杨兄,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等弟兄们在此辛苦杀敌,你张口就扣下一顶大帽子,罔顾军纪?这份罪名,我等可背不起来啊!” 其副将也叫嚣道:“正是,杨统领,这些妇人是被乱贼所害,于我等可没有半点干系,你千万不要随意冤枉好人呐?”说完跟左右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在其身后,一簇人举枪吆喝,杨茂选脸色铁青道:“覃思岱,此事绝不算完,我一定会到万帅面前参你一本!” 覃思岱脸上一冷,道:“杨茂选,大家同为蜀将,互为同僚,这点小事,何必较真?” 杨茂选怒道:“住口!你这个败类!尔身为人臣,不思君恩,不护百姓,反而行此匪事,正是似你这等人太多,我大明上下才变得乌烟瘴气,国无宁日!似你这等奸贼,莫要提自己是蜀将,吾羞于与汝等为伍!” 覃思岱眼神阴冷,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其副将闻言,冷笑道:“嘿嘿,早听闻杨游击为军中悍将,枪法超群,我等不才,正要向你讨教一下!” 话音落下,一簇人目光森森,皆不怀好意。 杨茂选也不惧,只把手中虎头湛金枪一举,目中战意炽烈,正待动手,空气里却传来一阵如雷震动。 来的正是马祥麟等人! 吁声起,军马骤停,两群人相互对峙,剑拔弩张,可当覃思岱等人见一独目银装的骑将,顿时一惊!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马祥麟勇冠三军,多年来,小马超、小赵云的形象、威名早就深入军心。 在这西南大地,谁人不知?谁人不畏? 尤其在蜀兵当中,当年奢崇明之乱,蜀将被奢崇明麾下诸多猛将杀的纷纷胆寒,而马祥麟杀他们却如切瓜砍菜,甚至屡屡于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其一身勇武无敌,以至于蜀人无不将其奉为“神威天将”! 神将当面,这些人哪个心底不发毛? 少倾,终究是覃思岱这边认了怂,只听他道:“公务在身,我等就不在此逗留了……”说完,又盯着杨茂选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不便,等有机会我再向杨兄讨教了!” 说完率众离去。 众人目视着覃思岱等人离开,随后从杨茂选这里得知经过,又听悉那覃思岱和他同为蜀将,但此人名声不佳,只是其武艺不俗,又懂得揣摩上意,甚得巡抚邵捷春的信任,此次被派至万元吉麾下,听其调遣。 其间,覃思岱多有违纪,被杨茂选几次参到万元吉那儿,挨了板子,俩人也由此一直不对付。 “吗的,跟个反派一样!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为自己是土匪啊!” “嗯?什么是反派?” “就是戏里的那些坏人,奸角,跟曹操、潘仁美那样,一出场,就知道不是好人!” “哦,确实,这帮畜生的确和土匪没两样!” 夜凌空嘴上骂骂咧咧,跟着秦猛一搭一唱,这哥俩如今关系好的很,教不少人都感到诧异。 当然,众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那些话。 张鸾仪看着地上的妇女尸体,忿忿道:“连女人都不放过,他忑麻还不如土匪呢!” 夜凌空愣了楞,起劲道:“鸾仪姐,你爆粗口了!” 认识到现在,军中大老爷们爆粗口那是再常见不过,可张鸾仪这朵军花爆粗口,那还真是头一回。别看她性子风风火火,可从来还没听过她脏话。 听张鸾仪骂娘,还别说,怪有意思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4章:国之柱石 张鸾仪也顾不得形象,嗔怒道:“闭上你的嘴!” 说完顿时想起什么,连忙偷瞄马祥麟那儿,见其微微一笑,不禁涨红了脸,内心满是羞涩。 对此,张鸾仪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又忍不住偷瞟过去。 也不知为什么,以往没确定关系前,她在马祥麟面前一直随心所欲,可定下来,时时又弄得自己紧张不已,倒不是感到患得患失,只是突来的幸福,令人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他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现在,这个男人不仅是自己的姐夫,更是她的情郎,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便无所畏惧! “杨将军,你要小心点!” 忽然间,夜凌空的声音响起,杨茂选闻言看去,却听他又道:“刚才那人心术不正,看似为官,实则是匪,我观他临走前目藏歹意,而且在他体内似乎有一股邪气,恐怕是修炼了某种邪功,日后你一定要小心!” 若是旁人这般说,杨茂选或许便不在意了,可凭他对夜凌空的了解,知其绝非无的放矢。即便二人彼此相处不久,但此子无论见识、能力,都令他叹服不已,既是专门提醒,其自是暗记于心。 杨茂选道:“无妨!” 夜凌空还是有些担忧,同时也感到疑虑,而今他的感知能力远超以往,偶尔甚至能察觉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存在,就在刚才,他在那名离去的黑甲将领身上察觉到了某种力量。 通常,修持玄门正宗之功者,内力纯正,或如大日煌煌、或如天意缥缈、或如清风明月,或如正气浩然…… 而那人体内却藏着一种阴冷、邪恶的力量,就像一条噬人的毒蛇盘伏,悄然吐露着信子,让人极度不舒适。以他的见识,自是猜出对方修炼了某种邪功,可令他不解的是,对方堂堂一员沙场将领,怎修得这样的功夫? 秦猛驭马上前,并挨着,从旁拍了他的臂膀一下道:“放心吧!杨游击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战斗远远没有结束,随后,众人策马离开,飞往其他战场,一直杀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才收了兵马。回归时,朝廷大军已然就地安营扎寨,进行休整,临近午时,诸军也开始埋锅造饭,众将齐聚大帐,开始评功论赏。 这种场面,似夜凌空这等身无半职的散勇,自没有资格入内,然而这小子是个闲不住的角儿,在驻地中寻了一地儿,耍起了枪法,吸引往来不少人过来围观,询问得他的事迹后,更有人忍不住上来过两手。 如此更是称心如意心意。 这两天,夜凌空明明可以开口朝众人讨教一些寻常内功,修成离开此间,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随军东征西讨,不就是为了和一众沙场悍勇交手切磋? 于是,整个人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接连酣战,来者不拒。而讨教者也都身怀绝技,尤其白杆兵里的,果然是闻名天下的强军之勇,上来的一众高手,刀枪棍棒,拳掌脚腿,各有所长。 夜凌空也不以神力压人,只以一身武艺对敌,化龙枪法、扶摇功、凤鸑枪法、朱雀飞石、虎形拳、沧浪腿、穿云掌等等,其中有些是跟马、张二人学来,有些则不是,例如‘虎形拳’传自秦猛,‘沧浪腿’师承钱沧,而‘穿云掌’是从张鸾仪麾下的一名李姓女将那里学来…… 这也是其一直不修内功的原因之一! 而今以他和马祥麟等人的交情,尽管学不得各人的不传绝学,但求个寻常内功,修炼成离开此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一来他看不上那些寻常内家功法,二来也惦记着诸将的一身绝技。 况且,若此间真是照界珠根据《碧血剑》,以及他的其余认知所开辟演化,想来如今在那华山绝壁上,还埋着那位金蛇郎君的绝学秘术,待此间事了,他便前往华山,取出金蛇遗宝! 顺便…… 跟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领教一番,看看自己离那等层次还有多远的距离。 “看招!” “来得好!” 沙场上,夜凌空以枪对枪、以刀剑对刀剑、以拳脚对拳脚,一对一下来,毫无对手。围观的军中强手只感技痒难耐,凭他们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这小子在拿众人练手?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心甘情愿成就他! 这阵子交手,那小子除去枪法,武艺当中多有生涩僵硬,一看就新学不久,然而随着交手下去,此子出招越发纯熟,变化越发圆润流畅,招架起来也显得轻松自如。 短短一阵儿,居然这般突飞猛进,如此武学天赋着实令人惊叹! 这样的武学奇才,不趁着他成长起来前将其“暴打”一顿,日后指不定就没机会了,若能指点他一招半式,日后也是自家向他人炫耀的资本!想到这儿,遂有高手按耐不住,跃入战圈,一拳一腿,联手压了上来。 夜凌空两眼一亮,大感欣喜,战到迄今,单独斗下去,这里已无人是他对手,合该众人联手,才能令他感到压力。 三人交战一处,起初夜凌空还只用一门武功招架,之前,他对上寻常悍卒,尚且能仗此以一对多,只是如今遇上军中高手,却有些双拳难敌四手,招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跟着忽然出拳,忽而出脚,拳法腿法转换不停。 “好小子!” 场上形势陡然逆转,对面二人也未料到,这小子居然临阵突破,把一身武学串联起来,不再拘泥于哪一门武学。围观众人见状,如何能不喝彩? “好!” 震天喝彩传入中军帐,此刻一众将领左右分列,听着马祥麟叙述一路之事,听此欢呼雀跃,目光纷纷寻去。 “帐外发生何事?” 帐中,一道沉着有力的声音响起。其话音一落,又响起一道声音,明朗和畅,教人如沐春风。 “去看看!” 许久,士卒打探回来,众人听悉来龙去脉,先前那沉着声儿再次响起:“夜凌空……提出‘古今战法’之论、‘游击’之道,及判断贼逆行动战略的就是他?” “回大帅!正是此人!”马祥麟的声音响起。 被他称作‘大帅’的人呵呵一笑,道:“有趣的小家伙!请他过来,本帅,想见一见他!” 片刻后,校场上,夜凌空正和新一批高手切磋,忽然传来军令,令他有些惊奇。 好在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经历…… 到了帐前,其目光一眼就被一白首霜鬓,身旁金甲的老妇所吸引,只看她大马金刀的稳居帅位,隐隐散发雄沉气势,而诸将如众山拱岳,分列左右,无需任何人介绍,夜凌空也知这位老妪是何人。 或者说…… 给天底下任何人见到她,只要不是眼瞎了,又或是疯了、傻了,没见识的,也都会认出她是谁! “西南半壁天,孤撑一掌劲!” 盖古今天下之女子,堪称巾帼不让须眉者,不胜枚举,但能称得上“国之柱石”者,唯石柱秦良玉一人尔!其英豪气概,千古无二,纵以大丈夫相比,也少有人能及! 帐内,帅案居中摆放,秦良玉靠着一张太师椅,左手下方摆一案,案前坐着一人,而她身后的舆图架上挂着一幅图,上面空空如也。至于“夔州府舆地全图”则在一旁的另一副架上挂着,却显得有些奇怪。 夜凌空目光被白图吸引,忽然间胸口照界珠传来灼热,不多想,上前叙礼,抱拳作了一揖:“夜凌空见过秦帅!” 顿时,出来一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却听他斥道:“好大胆!众将帅当面,尔一无名小卒,竟敢如此无礼!” 夜凌空看去,打量了一眼,微微笑,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是?” 闻言,那人昂首挺胸,神态自矜道:“谅你也不知,某乃湖广先锋张达。” 夜凌空笑道:“无名之辈,确实不知!” 张达骤听,登时虎须倒竖,怪眼圆睁,怒道:“大胆!” “你才大胆!”不等他开口怒斥,夜凌空压身上前,打断了话,跟着又道:“我奉帅令来此,大帅还未开口,你一小小的先锋官,居然指手画脚,帐前失仪,全然不把大帅和众位大人放在眼里。” 一通大帽子扣下,张达直接被砸的晕头转向,手指着,气的连话都说不出:“你……你……” 夜凌空又压了一步,斥道:“诸位将帅在此,轮得到你说话吗!还不退下!” 此话既出,张达立马气的血压飙升,满脸涨红,搁那儿手足失措,嘴上也支支吾吾的。 “啪!啪!啪!” 这时,一串掌声响起,却听一个明朗柔和的笑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夜凌空寻着看去,却见秦良玉身侧,挨着一位看似约莫有三十来岁的俊美男子,其人仪表堂堂,自带书卷气,虽披甲带剑,却难掩一身儒雅。 好家伙,又是一个足以光耀青史的风流人物! 若秦良玉是那亘古屹立的巍峨南岳,此人便是那苍山外、穹顶上的皓月,明镜高悬,静静地流淌着凛凛光华!这人也不用说,眼下,能有着这般气势者,只有人称“万见愁”的监军万元吉。 万元吉淡淡道:“退下!” 闻言,张达如获大赦,连忙告罪,然后退了下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5章:天冠弥勒图 待张达离帐,万元吉又转过目光。 “夜凌空见过万监!” “既未带甲,为何不行跪拜?” 大明军礼森严,下属面见上官,若不带甲,需行跪拜礼! 万元吉似笑非笑。 夜凌空见知他有意考校,端正神态,不卑不亢道:“回万监,标下乃化外之人,不通礼数,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万元吉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虽来自化外,可既入我泱泱中华,自当服从教化。到了军中,更要服从军令,行军礼,否则军中上下人人如此,岂不乱套?” 夜凌空道:“在下实不习惯跪拜之礼,只是因缘巧合,才权自跟在马将军标下,不为建功立业,只为苍生黎民尽一份心……况且,我也未吃皇响,算不得沙场中人;相反,我还上捐了一批物资战马……” 秦良玉、万元吉见他为难的样子,相视一眼,不禁哈哈一笑。 万元吉打趣道:“你这是来邀功了!” 夜凌空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而后两手不知如何端放,头一次露出手无举措的样子。 “倒是个心骄气傲的孩子!”秦良玉目带欣赏之情,和悦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立下那么多功劳,又情况特殊,本帅就特开一例……”说完,话锋一转:“但我大明毕竟是礼仪之邦,军中尊卑有序、上下有别,更不比他处,而你身无半点官职,日后见到别的上官,哪怕不行跪拜,好歹也打个佥儿,要不然显得有些儿目中无人,容易给自己招来是非。” “打佥”,即屈膝作礼,因只屈一膝行半跪,不折下属节气,故而是大明军中最常见的礼仪。 “谢大帅!”夜凌空屈膝作揖道。 秦良玉对此如若未闻,对众将吩咐道:“翔麟、翼明、茂选,你三人留下,其余人退下。” “诺!”诸将领命退下。 离去前,张鸾仪暗自向马祥麟做了一记小动作,招来马祥麟瞪了一眼,而今两人的关系虽未完全公开,但却已经人尽皆知,哪怕大伙儿撞见这小两口子私底下互动,也只是默默吃狗粮,对此事纯当没看见。 上下都对此大感欣慰…… 帐内,除一帅一监,就剩下马祥麟、秦翼明、杨茂选,及夜凌空六人。 秦翼民为秦良玉的侄儿,其父秦邦屏是秦良玉的兄长,也是一员忠烈猛将,天启元年率兵援辽东,与建奴力战身亡。另外邦屏、良玉尚有一弟——民屏,也在天启年间身陨殉国。 秦翼明和其胞弟秦拱明,跟马祥麟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因父早丧,一直是由良玉将二人教育成人。 三人中,马祥麟的武学天赋最好,武艺最高。而秦翼明、拱明兄弟俩的武学资质虽略有不及,但也是罕见的上佳之姿,况且相比武学一道,二人在统兵打仗上更具天赋,一兄一弟颇有卫霍之姿。 当年,奢崇明围成都,陷重庆,川中大震。 时秦良玉命翼明、拱明,都司胡明臣,裨将秦永成先发,领兵潜渡入重庆,自与马祥麟亲率杀手六千,前锋沿江而上,一路势如破竹。 秦翼明计险南坪关,截断叛军归途;秦拱民趁夜突袭两河镇,斩寇将沈霖,焚尽江面战船。 可以说,当年二人的风头、及才干,丝毫不逊于马祥麟。 “起来吧……”说完,秦良玉目光平静的打量来,面上古井不波,让人看不出想法。须臾,却听她又道:“你来之前,翔麟已经把一切都说咯……”顿了顿,道:“你觉得,贼会从宁、昌一线突破,打回湖广?” 夜凌空毫不犹豫道:“八九不离十!” 秦良玉目光烁烁,道:“今楚兵齐聚大宁、大昌,扼守门户,贼如何能过?楚兵雄壮,城关坚固,防线密不透风,仅凭游击战法,如何能撕开一个口子?” “只要调离一部分兵力即可……” 夜凌空微一沉吟,道:“一旦兵力变弱,以楚将之无能,怎敢阻拦?” 万元吉道:“湖广的汪之凤、张应元,多少是知兵的!诸将也算悍勇。” 夜凌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湖广诸将随左帅日久,虽知兵,但私心甚重,否则战局岂会糜烂至此?”话音一顿,又道:“况且八贼、曹操,多与楚将交手,早已知根知底,而汪之凤、张应元等屡败于贼手,心存畏惧,贼寇若率众强渡,彼辈只会保存实力,坐视贼寇遁逃。” 闻言,秦、万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声儿气。 秦良玉慨然道:“想不到你一介江湖之辈,眼光竟然如此清醒,可叹杨公和邵巡抚等却看不到危险!” 夜凌空惊讶的看去。 万元吉叹道:“其实,我等早就预料到此等变化,不久前,还向上建言此事,而然诸公却认为我二人危言耸听。” 说罢,二人邀夜凌空一起讨论局势。 说实话,夜凌空前身虽也看过些军事书籍,战争纪录片,古今战役复盘推演,可他的其水平充其量也就连纸上谈兵而已,之前能侃侃而谈,完全是作为一名“后世者”,凭借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才让他装上了。 但因此,他也不用害怕自己露馅。 三人互相讨论着未来局势,夜凌空以后世的眼光高度,结合历史信息,和二人分析着各种变化,提出见解。在这个过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见识,还有对事物的发展推测,应对方法等感到震惊。 只不过,商讨到后面,众人心情沉重无比,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秦翼明道:“大帅,难道这局势,真就无解了吗?” 秦良玉道:“我辈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即便无力回天,无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呀,尽人事,听天命!”万元吉叹了声儿,接着道:“何况如今局势还没糜烂到底,前途虽然渺茫,但如今既已洞悉脉络,事情未必没有转机……”跟着又道:“不管怎样,我辈都要去试一试1” 帐内陷入一阵沉默。 随后,秦良玉看向夜凌空道:“小伙子,以你的见识,对大明的认知,绝非什么海外之人……”话音一顿,又道:“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哦……我……” 夜凌空本想随口扯个理由,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了。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他绝定实话实说:“实际上,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天外……” “天外?!”众人震惊万分,简直惊世骇俗。 秦翼明呆呆道:“你是说,你是神仙?” 夜凌空摇头道:“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想了想,道:“这个世上并非只有一方天地,你们可以把我当作费长房,误入壶天,从一方天地来到另一方天地。” 《后汉书》中记载,传说东汉费长房为市掾时,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闭市后,跳入壶中,路过的人都看不见这一幕,唯有长房在楼上能见到这一幕,于是知到这老者非是凡人。 后来费长房拜访老翁,老翁带他钻入壶中,其中乃是一方天地,壶天胜境。其随仙翁修道,十余日后,学得方术,长房辞归,可回到家中,才发现外界已过去十余年。 在场者皆家学渊源,系出名门,虽非书香世家,饱学之士,但也都见识不凡,自是知晓这个典故。 众人震惊不已,唯独有一人却对此毫不意外,甚至就像早有预料一般。 秦良玉抚掌而笑,道:“果然如此!” 夜凌空惊讶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秦良玉笑道:“佛经里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且又有三千世界一说,有天外世界,倒也不奇怪!况且,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你不求名利,也不求官了。” 夜凌空又道:“正常人不应该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吗?”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先不提此事,对了,你随军以来,立了不小功劳,听说你是一个武痴……”说到这里,又道:“这样吧,我就让你参阅一次《天冠弥勒图》。” “《天冠弥勒图》?”夜凌空好奇道。 秦良玉解释道:“《天冠弥勒图》是佛门的无上至宝,昔年被我在梵净山中无意所得,其中蕴藏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令有缘者开悟智慧,甚至能从中领悟出无上的武学神功。” 夜凌空惊叹道:“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宝物!” 马祥麟这时道:“鸾仪的‘迦楼罗爪’就是得自此图!就算是我,也很难见到此物,你要好好把握。” 夜凌空点点头,道:“对了,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话音落下,秦良玉微微一笑:“我修炼的密宗无上神功,源自天竺武学,那边的武学和咱们中原武学不一样,不练‘奇经八脉’,而修‘三脉七轮’,练到深处,可令人觉醒不可思议的神通。” “我有一门神通,叫做他心通,能知人心善恶,能识人言真假……” 夜凌空震惊道:“还可以这样?” 秦良玉轻点下颌,道:“我知你没有说谎!”话锋一转,又道:“最重要的是……“早在许多年前,我就知道了此事!” “而且……”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6章:三世经 “等的……太久……?” 正疑惑间,却见秦良玉起身走到舆图架前,慨然道:“是啊,老身一直在等你。” 说时投来目光。 “孩子,过来。” 夜凌空闻言上前,在其胸口,照界珠也愈发炽热…… 待到跟前,画卷忽生异象,空白的纸上居然渐渐浮现出一个画像,仔细看,却是一尊天冠弥勒菩萨。 此菩萨相当世却是少见。 弥勒菩萨,即未来佛,天冠弥勒乃其原身本相,传入中土后,至五代时期,逐渐衍化出大肚能容的笑弥勒,并于后来成为世间的主流法相。 天冠,即宝冠。 而天冠弥勒即诸佛顶尊等所戴者,因宝冠中央有五化佛,用以表示五智圆满之德,故名:“五智冠”、又或“五宝冠”或“五佛冠”等。 夜凌空驻足画前,其目光完全被这幅天冠米勒所吸引。 轰! 一刹那间,眼前似传来一股吸力,陡然一变,却来到一座苍山下,那山钟灵毓秀,夺天地造化,顶部更有一柱擎天。 流云幻海浩渺无际。 一缕光明冲破,很快,大日升起,绽出万道曦光,熠熠金焰,给云海披上一层霞纱。而那根天柱也随之发生巨变,居然逐渐化作一根参天的龙华宝树。 树中,百枝犹如虬龙,在天柱化宝树后,竟然真的生出龙影,在树上游飞吞吐宝光。 其中最壮的有九根枝,枝中飞出九条宝龙幻像,所到之处,万叶生,万花放,万华流转,偶尔响起一声龙吟,龙吟波及之处,天生香云,地涌仙花。 而在天际的另一头,一轮宝月悄然升起,宝月升,大日落,苍穹瞬息化为星河。 更神奇的是,夜凌空每踏出一步,日夜便更换一次,日月也跟着轮转。当他来到树下,那树下不知何时,竟然端坐一尊金身大佛,其宝相庄严殊胜,眼观无量大众,慈悲接引,嘴姿微妙似在演说佛法。 那佛低眉慈目,双手持说法印,左右各持一缠枝莲花,结善跏跌坐姿,足踏白玉莲台,身后日焰、月华轮转,光映澈旋。 不知为何,夜凌空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穿越到此之前,那天,自己似乎也置身于一处,隐约见到了一尊佛,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之前他一直不确定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直到此时才终于确定下来。 正打量间,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佛音。 那佛道:“你,来了。” 夜凌空惊道:“尊驾可是弥勒菩萨?” 那佛不言。 夜凌空想了想,又道:“尊驾是谁?” 那佛道:“我乃众生。既是你,也是未来佛!” 夜凌空却道:“不,你是未来佛,是弥勒菩萨,但不是我。” 那佛又道:“众生皆我。” 夜明空摇头道:“我非佛,众生也不是佛。” 那佛道:“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花开见佛,佛即是我,我就是你,你就是佛。” 夜凌空道:“如何见佛?” 那佛道:“过去法已灭,当来法未生。过去现在法,亦观未来世……” 说完,微微一笑。 骤然间,天地变幻,祥云升腾,日夜同在,日月同辉,而在佛的身后,阳轮月轮光焰大放。 再睁开眼,视野里只余一间大帐。 “我这是……?”回过神,却见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切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疑惑间,却听秦良玉感慨道:“果然,老身的预感没错,未来佛相现,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天命人。” “……” 秦良玉接着道:“我儿跟你说过,我曾前去藏边求药的事……”顿了一顿,又道:“当年,那位密宗的无上尊者被人追杀,按理说应该提防一切陌生之人,然而却见到我的第一眼,便道:你终于来了……” 众人一讶,就连马祥麟也是如此。 夜凌空道:“大帅的意思是?难道说,那位活佛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秦良玉点点头道:“是!” 众人惊道:“这怎么可能?” 秦良玉道:“我那时亦惊讶,可却听尊者道:‘你身上带着一副空白画卷……’,我又是一惊。” “那画卷是我早年在梵净山游玩时偶得,颇有神异,卷上虽无书画,笔墨亦不能沾,但偶有人观之,其上会浮现异画,把神念牵入其中,即可顿悟得神功绝学!” “且此画卷刀剑难伤,水火不浸,还可作为一件护身之宝。” 夜凌空一听,只觉熟悉,跟着陡然想起一事,惊呼道:“这是武道经画!” “武道经画?”众人看来。 夜凌空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些武道通神的不世高手,功参造化,难以言述,只能通过作画,把一身武道意志融入其中,他人观之,神念就会被牵入其中,以此体会其中武道意志,便可领悟神功绝学。” 秦翼明震惊道:“还有这等奇事!” “不仅如此……” 夜凌空继续道:“那等高手的本领通天彻地,非同凡响,其武道意志一旦留于画中,除非有同层次的高人出手,抹去其中意志,否则,经画便刀斧难伤,水火难浸,几乎坚不可摧。” “怎么可能!”秦翼明惊呼道。 “这种事,就是给华山那位被冠以‘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也做不到吧?”话音方落,只听其自言自语:“不!别说是他……即便如达摩祖师、张真人那等开山立派,旷古烁今的大宗师,恐怕也做不到!” 而后,他转头看向自家姑母。 秦良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他来自天外。” 万元吉也道:“想来那边是个万分神奇之地。” 夜凌空道:“却也有无数凶险!传说中的武道大能,据说能摘星拿月,移山倒海,宛如行走的神话。” 其余人闻言无不震惊。 若非知秦良玉有他心通,能辨人言真假,几人是决计不会相信此等事,然而事实如此,众人不得不信。 俗话说:朝闻道,夕可死也…… 也就这几人都是意志坚定,心系社稷的名将,才不会动摇,若换作别的习武之人骤听此秘闻,恐怕恨不得想要去天外见识一下。 武道之外,再无他物,这是武者的执着。 万元吉叹道:“简直不可思议!想不到武道至极,竟能有如斯威能!” 众人闻言皆叹。 秦良玉道:“当年,我从画中悟出一套''佛母金刚掌'',一套‘大孔雀明王剑’,赖之纵横江湖,鸾仪的‘迦楼罗爪’也得自此画,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教外界得知此等奇珍,也不知会招来多少是非……” “于是,我一直隐瞒此事,多少年来,也只有千乘、邦屏、民屏三人知道这个秘密。” 邦屏、民屏即秦良玉的兄弟,二人皆在天启年间战死殉国。 “那位尊者开口要去了画,接手一瞬间,画上浮出金光,现出一尊佛来,而他却叹道:我佛门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无上真经,曾收藏于天竺国那烂陀寺……” 那烂陀寺乃佛门圣地,历来是天竺佛门最宏大之寺院,所谓那烂陀者,意译为施无厌寺。 关于那烂陀寺名之由来有二说:一说伽蓝(寺院)之南庵摩罗林有池,池中有龙,名那烂陀,故取为寺名;一说如来往昔修菩萨行时,为大国王,建都此地,乐好布施,德号施无厌,故伽蓝亦以名之。 初唐时,玄奘法师到此学法。 在《大唐西域记》上详载该寺建寺之由来及沿革,谓其地原为庵摩罗园,佛陀曾于此说法三月,彼入灭后未久,帝日王于此处创建伽蓝,遂成天下佛门圣地,而此处亦是《西游记》里大雷音寺的原型。 秦良玉继续道:“尊者言,‘过去经’为过去五十三佛所留,然不知何时,遗失不见,直到莲花生大士前往天竺修行,在一处墓地中获得启示,才教其重见天日,此经后来被带入藏地,成为我密宗的镇教至宝。” “现在经,为现世三十五佛所留,历代由那烂陀寺佛法最精深者所保管。” “初唐时,玄奘法师前往天竺求取真经,先随戒贤法师学法,又游历十方,探索佛法真谛,最终得见真如,并在曲女城的辩论大会上折服天竺十九国一众高僧、婆罗门外道,及其他教派的修行者,接过真经。又得那烂陀寺众高僧一致同意,由三藏法师将其带入中土,弘扬佛法。” “只不过……” “过去、现世,两部真经久后遗失,千年来,不知去向……” 秦翼明道:“那未来经呢?” 秦良玉道:“汉永平十一年,明帝梦丈六金人,始知西方圣人的存在,遂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 “之后,高僧迦摄摩腾、竺法兰,携‘未来经’东来传法,该真经也就成了白马寺的镇寺至宝。” “及汉末年间,天下动乱,董卓焚烧洛阳,受战火波及,真经失落于外,一度在竞陵王,梁武帝等手上辗转,最后被一胡商献给尼婆罗王,成为该国的国宝……直到宋代,白教祖师、玛尔巴大士游学四方,途经尼婆罗时,该画显现神异,尼婆罗王不敢怠慢,便将其赠予大士。从此,‘天冠图’被供奉于洛卓沃龙寺中,并成为该教圣物。”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7章:苗寨 “原来如此……”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可是……它又怎么流落到梵净山之中?” 夜凌空问道。 秦良玉道:“此事,大体跟日后的黄白之争有关,只是不知怎的,遗失在外,最终还落在梵净山的一间破庙里,被我无意所得……” “那还真是天意。”众人叹道。 秦良玉也叹道:“是呀,那位尊者也说这是我的缘分……”接着她道:“原本,我打算完璧归赵,不成想,才一提出,就被尊者拒绝,按他所说,此物原先虽属白教,可如今二者缘分已断,合该留在我这儿。” “并且……”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目光安静的看向夜凌空。 “尊者又言,天冠佛图自问世起就一直在等候它的主人,我虽与此物有缘,却非天命人,日后该物虽掌于我手,却也只是由我暂为代管,三十年后,必会有一位天外来客出现在我面前,并教未来佛显现。” “而他……才是这幅图真正的主人。” 夜凌空道:“而那个人就是我!” 秦良玉点点头道:“早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老身的心里就有了这份预感,直到得知你是天外来客,又令画上显现未来佛,老身才彻底确信,你就是天命人。” 沉吟片刻,她又道:“你拿去吧,此画归你,就当是你这一路上的奖赏。” “谢大帅!”夜凌空欣喜道。 秦良玉又道:“先别高兴太早……”待疑惑的目光投来,解释道:“此物不仅是旷世奇珍,更是佛门至宝,其中因果,干系到藏地佛门派系的正统所在,故而,藏地诸多佛门对此势在必得!” “尤其黄教,该教实力为密宗诸派第一,只差此物,便可连同法理正统,彻底压过其余派系。若是让那边得知你''天命人''的身份,无论那位五世达赖,还是教中的八大法王有多宽仁,也会将你杀之而后快……” “如此一来,你还敢接下此物吗?” 话音落下,夜凌空便笑道:“不就是区区一个达赖吗,尼玛,老子打的就是达赖!” 秦良玉微微一笑。 看不出,这小家伙还懂些藏语,想来,他对藏地那边也不是一无所知,多少还是有点底的。 无需她再多说什么…… 遂后,秦良玉对在场的几个“小辈”下达封口令,就让各自退去,而她则回到案前,奋笔疾书,写下三封书信。其中内容皆是分析和陈述时局利弊,但在细节上却又有些不同。 这三封信,一封写给杨嗣昌,另一封上奏,而最后一封则是教人带给一人。 一个眼下正在蹲大牢的人…… 这个人,秦良玉对其也不是很熟,只是听过此人之名,略知此人之能。 此人姓孙,名传庭,字伯雅,代州振武卫人。 方才商讨间,那少年言里对其推崇备至,将其誉作大明的“半壁江山”,并料定不久后皇帝必定会重用此人,故而她不单在第二封信中上书建议朝廷重新启用此人,更写下第三封信,附上今日商讨之事。 秦良玉相信那位少年的眼光。 因此,她必须做些什么…… 马、秦忠良之家,虽为边陲土司,纵是妇道人家,此心不负朝廷,更无愧于天下,不惜身死,不惧魂断,只求大明江山万世永固,百姓富足安康! 冀望自己的书信能对时局有所相助吧…… 回到帐中,夜凌空打开《天冠佛图》,然而这一回,却没有任何动静。路过的人,见他对着一副空白图不断摆弄,无不觉得奇怪,可在瞧了一会儿失去兴趣后,便都纷纷离开。 ‘这玩意我咋带啊?好不方便啊,要是能小一点就好了……’ 随此想法一出,那画卷当即就缩了一截,小了一圈,居然还是个大小如意之物。夜凌空对此欢喜的很,只把心思口念,令画卷化作一副只有弹珠大小的迷你卷轴,跟着便无法继续下去。 夜凌空将其拿在手上颠了颠,寻思道: ‘方便是方便,可容易丢啊,要是能再换个形态就好了……’ 念出,转眼间画卷居然真的发生变化,化为一颗白玉菩提珠。 还好没教其他人看到…… 夜凌空满心欢喜的又捣鼓一番,发现此物虽有如意变化之能,可无论大小、外观的变化都十分有限,只能在画卷和菩提珠间来回切换形态,而且最大也只能变回原来那般大小。 之后,他在营里跟人借个线包,将此物缝在怀中,接下来,一切如初…… 两日后,大军追杀贼寇,来到一地儿,此间放眼皆山峦,其中还有些苗寨。秦良玉因担心贼犯百姓,一路加速行军,赶来并在山寨中暂且驻扎下来。 苗寨大堂。 秦良玉、万元吉这二位坐在大椅上,虽笑容和煦,气定神闲,但隐隐仍有一股威严自浑身透出。 这是长期身居上位,运筹帷幄,才能养出的摄人气度。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自信,不单源于他们身上的权利,更源于他们自身的实力,无论怎么收敛,也能给人感到一种掌握无穷力量的感觉。 整个苗寨也只有那些见惯风雨的长者,才能谈笑自若、淡然面对这股威严。 除此之外,在场或许也只有夜凌空这个“穿越者”显得比较随意,其他人,包括马祥麟、张鸾仪,此刻都是神情端正,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的靠椅上。 秦良玉面含微笑,问道:“老族长,关于贼寇的动向,贵寨……打探的如何了?” 旁边,一位身着皂服、鹤发苍髯的老者道:“不敢欺瞒老太君,这两天,我寨的儿郎们在这方圆二十里内打探动静,却是没有发现贼寇的动向。” “不过……” 说到这儿,老者欲言欲止,也不知怎就为难起来。 秦良玉道:“老族长但说无妨。” 老者接着道:“距离此间不远,有一仙寺岭,岭上有座佛仙寺,那寺庙是原来这一带信众上香拜佛之所,香火虽不盛,倒也从未断过。只是前些天,那里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秦良玉问道。 老者道:“似乎是闹了鬼……” “闹鬼?”秦良玉道。 老者又道:“对!闹鬼!” “胡说八道!世上哪来的鬼?”秦良玉不由得出言呵斥,然而你话一出口,立马察觉出语气过重,连忙笑言宽慰:“老族长,您继续说。” “不是我乱说……” 老者接着道:“半个月前,我们寨的人前去佛仙寺上香,直到当晚,不见人回来。于是,我等就过去寻人,可还没怎么靠近佛仙寺,走前面的人就都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是后面的人壮着胆子将他们扛了回来。” 秦良玉神情凝重道:“还有这事?” 老者点点头,道:“老朽绝无半点虚言!”顿了一顿,接着道:“后面我等又去过几次,可每次都是如此,于是就不敢再靠近那边,只是安排人从远处盯梢,却又发现那些寺庙,一到夜间又会异常热闹,灯火通红。” “你们说,这事邪不邪乎?” 老者接着道:“不是老朽自夸,这方圆数十里,没有谁能比我寨儿郎更熟悉这一带。附近能供贼寇休整,而我等却又无法探查的地方只有那附近,但那边儿鬼闹的太厉害,依老朽之见,就算贼寇赶往那边,只怕也凶多吉少……” 听完。秦良玉转过头,问道:“你怎么看?” 万元吉沉吟一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那些鬼神之事,此等事,多是人故弄玄虚。”说完一只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又道:“不过,贼寇也是这两天才被驱逐过来。我想,那里的怪事大概跟他们无关。” 秦良玉也道:“但也不能排除怀疑……” 万元吉点点头道:“说不得,那边先前被其他的匪类占据,利用未知的手段,隔空致使人昏倒。就不知道,贼寇眼下是否到了那里,若两边合兵一处,那我等行动之前,一定要将周边的情况打探清楚。” 秦良玉轻点下颌,道:“没错。那手段,或许是某种陷阱,在周围布上一些涂上迷药的针刺……又或许是某种音功,据说一些精通此道的高手能发功于无形,不知不觉中把人击倒……” 万元吉道:“总之,一切皆有可能。在探明情况前,大军不宜轻举妄动。” 秦良玉思索了下,道:“这样吧,目前大军急需休整,我等正好按兵不动,可抽调几员干将组成一支小队,暗中前往那边探查一番,一旦确定,大军就立马开拔。” 万元吉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秦良玉看向坐于自己下首的一排人。 “马祥麟、张鸾仪、杨茂选、秦翼民!” “末将在!” “你四人带上秦猛、钱沧,以马祥麟为队正,六人组成一队。尔等武艺高强,今夜可悄悄前去刺探消息,若发现贼踪,立马回报,切勿打草惊蛇!” “得令!” 下达完命令,秦良玉抬头看向屋外,其面上露出颇为慈祥的笑容。 “把夜小哥儿也带上……此行,断然离不得他!”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吃惊! 要知道,尽管夜凌空浑身之力量、身手之灵敏远超常人,又身负当世第一流的枪法,但其整体实力也就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而在座诸位,哪个是不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一时间,各人心生揣测。 以他们对秦良玉的了解,这话绝非随口而出,然而类似的事也不算少见,故而,一个个虽不知是何所指,可倒也没在这上面过于纠结……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8章:八大法王 “大帅的意思是……?”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既得了那副画,注定逃不过那份因果,去吧……” 闻言,夜凌空若有所悟,便不再多问。 遂与几人一同告退。 出帐后,秦翼明道:“夜小哥儿,大帅的话,你可有些儿头绪?” 夜凌空不假思索,道:“我猜……大概是与黄教有关?” 秦翼明点点头道:“是了,大帅既然特意提到那副画,能扯上干系的,想来也只有那帮贼喇嘛……” 张鸾仪也道:“佛门把一切有情众生的心意神识分为八等,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和阿赖耶,这八识。修炼天竺及藏土佛门武学的人,修为到一定境界,八识会开觉出不可思议的神通。” “如他心通,对应的是第六识‘意识’,而相传第七识‘末那识’所对应的神通,能令人预知祸兮旦福。” “想来大帅是预见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出言提点……” 杨茂选叹道:“修为至此,真乃超凡入圣!” 秦翼明也道:“是啊,那是我辈穷尽毕生,或许……也抵达不了的境界……” 短短三两话,就兴起众人高山仰止之情。 这时,张鸾仪又道:“大帅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些事来……” “哦?” “何事?” 众人齐看来,却听她道:“适才大帅提到,黄教中有八大法王……”话音一顿,接着道:“相传,藏土密宗自古传有八部护法神功,唤作‘鬼神八部护法密藏’,对应着佛门的‘八部众’,只有密宗历代的护教法王才能修行。” 一边说着,一边思忖着。 “据我所知,黄教的八大法王,其中有一位号作‘妙乐王’,似乎练的就是一门音功。” 音功。顾名思义,就是一种操纵声音的特殊武功。由于声音无形无相,穿透力极强,故一旦练成,不但诡异难防,且威力极大,称得上是武学中的珍品。 不过其存在也极少。 杨茂选道:“也就是说……我们此行的对手,多半就是此人了?” 张鸾仪想了想,道:“应该是。” 杨茂选笑道:“我等七人联手,除非他教中八大法王齐出,只此一人,倒也算不上太棘手。” 笑声豪气干云…… 然而,夜凌空听着不单不觉得轻松,反而心血来潮,涌起一股恐慌感。 该不会…… 真就很不幸的被他言中了吧…… 不会…… 即便在武侠宇宙中,也存在着墨菲定律吧?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一群人收拾好行装,集合,到了仙寺岭附近,才知道先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仙寺岭·竹林幽径。 此刻,夜凌空等一行人穿着一袭表面涂墨的铠甲,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潜行。出发前,一行人已将附近的舆图熟记,若地图情报无误,前方不远处就是佛仙寺。 眼看就要靠近。 一阵山风拂来,隐约传来阵阵琴音,而风中,还挟着一股花草幽香。 众人顿时提高警惕。 虽说,山林寺院之地,附近有些琴音、香气实属平常,可如果对手是一位精通音功的高手,那这股琴音就不一般了。 “小心,我们或许已经被人发现了……” 忽然间,夜凌空压低声音提醒。 诸人闻言一惊。 马祥麟问道:“什么情况?” 夜凌空没急着解释,此刻,其目中风景与他人截然不同,视野里一片蓝色世界,时不时有一阵白色波纹荡漾过来。 这是他最近忽然挖掘出的一种自身能力,通过往双目转注内力,可切换视野,变成一种类似热成像视野的模式,在这种模式下,除去能清晰看到热能量的变化,还能看到象征着内力的白色波纹。 不管是香风、还是琴音,来的都不寻常,夹杂着武者的内力。 确定后,夜凌空这才道:“这琴音里蕴含内力,发功者可以此探查周围情况!” 马祥麟心头一沉。 夜凌空又道:“还有,或许这香风也有毒!”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忙在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内力藏于气血之内,随之运转,武者通过点穴的手段,即可舒经活络,加速血气运转;也能‘封穴闭脉’,以内力为阻,在短时间里隔绝或延缓异物进入心脉,不令毒气攻心。 秦猛探过来道:“夜小哥儿,这香风有问题?”。 夜凌空沉吟道:“不敢隐瞒各位,我因一些事情,打小一直被护于家中,与花草、书籍为伴,自问对世上的花草香气多有熟悉……”跟着又道:“我敢肯定,刚才那绝不是普通的草木香气,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幽罗奇香’。” 话音方落,突然又是一阵风袭来,看似寻常山风,其中却隐藏着一股无形无相的力量。 “铮!” “小心!” 夜凌空连忙提醒,然而为时已晚,一环音浪抚过,众人只觉得脑海一轰,涌起一股眩晕感。就这下,给别人大概也就着了道,然而,马祥麟等人又岂是凡人?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连忙提起内力,恢复灵台清明。 待众人稳住脚跟,站好身形,一抬头,却见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两道高瘦人影。 正当夏夜,一轮皓月照亮乾坤,月光下,其中一道人影开口道:“想不到,中原居然也有人知晓‘幽罗奇香’。” 夜凌空道:“此香是由一种名为‘幽罗奇花’的异花提炼所得,是世上顶尖的迷药。” 那人闻言,惊讶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知晓的还不少!” 夜凌空道:“略知一些。” 那人又道:“幽罗奇花是一种生于我乌斯藏南部幽谷的奇花,此花每隔三年开一次,每次只于月圆之夜、吸收月华后绽放,花开后,其香气弥漫,众生嗅之即迷,只有口含‘戒日灵芝’才能接近。摘下后,把花晒干研磨成粉,就是世上最厉害的迷药。” “曾经,有一种天下闻名的奇毒,唤作‘十香软筋散’,能令人全身筋骨酸软,之后还能教人半点内力都使不出,前朝以此降服中原武林高手,而制炼它的头一香,便是这幽罗奇香!” 十香软筋散。 听到这个,夜凌空瞬间想起,这不就是《倚天屠龙记》里,赵敏仗之困住武林六大派的玩意吗…… 那人接着道:“此花也可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时只要揭开瓶盖,其香随风四散,闻者很快就会陷入昏迷。” 夜凌空好奇道:“那你不怕误伤自己人吗?” 那人道:“本座以闻香入道,所修神功离不得世上的花草毒物,练成后,可驭天下奇毒,内力更带有毒香,只要一发功,诸般香气去向,皆由本座心意和内力控制。” 张鸾仪登时一惊,道:“你是黄教八大护教法王里的‘香神王’!” 话音落下,恰好月光如水,流淌在那二道身影上,月光照耀下,赫然显现如两名大喇嘛。 而那人闻言也是一讶。 八大护教法王,尽管这名头无比响亮,但也仅限于藏地、西域,以及北方的大草原,几人身为密宗高僧,常年闭关苦修,极少有中原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想不到眼前诸人竟有这般见识,连他的名号都能道出。 张鸾仪又道:“那另一位,就一定是‘妙乐王’了。” “女施主见识不错,正是本座。”妙乐王道双手合十道。 杨茂选道:“黄教八大法王,想不到一下就来了两位!这下可有点棘手了……” 其话刚一出口,不远处传来一个道洪亮的声音。 “来的可不止两位!” 话音落下,林中骤然又多了几道身影,除去罗汝才、过天星等熟悉的人影,还多了几名大喇嘛。 分别是: 利刃天王、天龙法王、修罗法王、金翅法王、夜叉法王、地龙法王,再加上妙乐法王、香神法王…… 八大护教法王竟都到齐了! 见此,众人心头直接沉至谷底。马祥麟道:“逆贼,你们果然藏身于此!” 罗汝才道:“有道是得道者多助!你们这些朝廷鹰犬,费尽心思要把我赶尽杀绝,然而,就连老天都在帮我……”换了口气,接着又道:“任谁也想不到,这座山的山腹早就被人挖空,其中有一地宫,不单能藏纳大军,还有诸多物资!” “什么!”众人震惊道。 “震惊吧?要不怎么说,天命在我……”罗汝才得意完,又道:“两月前,我有幸搬来几位法王前来助拳,他们到了佛仙寺就住了下来,之后,我等被尔等追杀至此,与诸位法王汇合时,无意触发了机关,打卡一条地道。” “那地道直通山腹,其中有一地宫,藏有金银珠宝无数,如今皆归我所有。” “有了这些钱……” “本帅就可以招兵买马,一举成为天下义军之首,到时候挟兵锋席卷天下,取代你们这个昏暗的朝廷。” 马祥麟道:“痴心妄想!” 罗汝才得意道:“让本帅瞧瞧……小马超、小再兴……还有……红鸾仙子……”目光转到张鸾仪身上时,其神色明显一顿,于一瞬间露出淫邪之色,紧接着,就听他兴奋道:“来的可都是大鱼啊!” “这不巧了吗?”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帅正打算对付你们,没想成,你们几个自己送上门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39章:过天星 “就凭你们?”杨茂选不屑道。 罗汝才也不怒,反笑嘲道:“哦?八大法王在这儿,难道诸位以为自己还有胜算?”说完,话音一转:“不过……若尔等肯弃暗投明,本帅倒是可以考虑……” “呸!” 话未说完,就被马祥麟怒而打断:“逆贼!简直痴心妄想!” “不识抬举!”罗汝才愠怒道。 “上!” 手一挥,诸贼随之压上前。其自己也催动内力,掌挟一冷一热,两股截然相反的内力,杀将过去。 马祥麟见状无惧,手朝肩后一探,反握住枪头,猛然向外一抽!银枪飞出,跟着枪杆在手,一瞬间浑身腾起冲天战意! 剩下的人也不肯落后…… 一边,杨茂选对上过天星,一开战,这两人就瞪对了眼,大刀对长枪,风风火火碰撞在一起。另一边,张鸾仪、夜凌空,则对上上天王、一连莺、小秦王和金翅鹏等贼渠对上。 剩下的秦猛、钱沧也和一众大小头目战至一块。 奇怪的是…… 八大法王却是毫无动静,几人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木头桩子一样。更奇怪的是,混战中,夜凌空居然感觉到,小秦王、金翅鹏,及部分人竟然在有意放水和避战。 斗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错觉,一边战,一边翻动脑海,很快,心里有了数儿…… 夜深如墨,靠着那几根明亮的火把,把四下照的明亮,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否则, 就算一众高手感官敏锐,在这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只靠着些许透过竹林缝隙照进来的月光,又如何能放开手脚? 啪嗒! 高竹断裂,乱叶纷飞,一众高手拼斗,这边手起刀落,势如破竹,那边飞石如电,嗤嗤破风。 刷! 竹林里,骤然亮起一抹璀璨的刀光。 “来的好!”杨茂选睁目大喝! 其所见,那一刀是如此令人惊艳,刀如过天流星,划破天际,光华璀璨万分。 过天星! 这一刀是惠登相毕生最强之杀招,招式如其名,乃是将浑身之力凝聚于一点,摧枯拉朽,斩断一切的霸绝刀法。惠登相凭此刀式称雄天下,败尽无数豪杰,就连自身名号也源自这一式刀法。 刀势来的是那样迅猛,就像流星坠落。 只是这一刀有去无回,正如流星燃尽,刀势一尽,之后再无余力,一瞬间会露出极大的破绽。 按理说,杨茂选只要避开这一刀就好。 可惠登相发刀的时机太妙,一刀下来封锁四面八法,令人退无可退,防不胜防。 不过…… 对杨茂选来说,这样最好。毕竟,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逃避!在这式绝强的刀法前,这位一向不露山、不露水,武艺高绝的天波后人,终于也拿出了压箱绝技! 铿! 刀枪交击,只在电光石火的一瞬,胜负便已分出! 血从伤口流了下来…… 杨茂选肋间中了一刀,但同时,他的枪尖停在了过天星的咽喉前。 “那是什么枪法?”惠登相问道。 方才一瞬间,杨茂选倒转枪身,不可思议的挑开大刀,趁此之机,出手间不容发,连环三枪如电,绊腿,刺肩,最后锁喉。用招极其精妙,脚底交错后撤,拉开身位,把一寸长一寸强使的淋漓尽致。 尽管,惠登相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马挥刀补救,却被对方一枪锁喉。 杨茂选道:“那两式分别是‘挑山枪’和‘锁喉枪’。” 惠登相思索数息,恍然道:“啊!原来是昔年‘高一枪’的绝技!”跟着喃喃道:“好一个‘挑山枪’,连铁滑车都能挑飞,我的刀法虽有千钧之沉,却又如何能够抵挡?” ‘高一枪’即南宋岳飞麾下第一猛将高宠。 “我输得不冤!” 惠登相一叹便昂首待戮,却见杨茂选收枪,不解道:“为何不杀我!” 却听杨茂选自顾自的说着: “说起来,若非近日我观他人练枪,略有所得,只凭我原来的枪法,大概是赢不了你的……” “你是条好汉……近年来,九州天灾频频,更有人祸不断,这些年,朝廷不断安抚地方,然而一边要受贼祸之累,一边又要提防外夷。” “有宋一代,蒙古鞑子南下,一路屠杀百姓,屠城,聚人颅,筑京观……” “而今建州八旗于山海关外虎视眈眈,建奴之残暴,较之元蒙鞑靼,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你就这么想令我汉家儿郎作那外夷奴?” 闻言,惠登相浑身一震,双目爆圆,就连呼吸也变得粗了起来。 杨茂选继续道:“还是说,你想做那没卵子的,学那石敬瑭,认夷做父,做个儿皇帝?” 此话一出,惠登相再也忍受不了,怒骂道:“你放屁!” 杨茂选道:“既如此,为何还要造反?” “我……”惠登相闻言欲说。 杨茂选打断道:“人一死,盖棺定论,你这一生就要遗臭万年,如此,未免也太可惜了……” “我……”惠登相眼神烁烁。 两息后,最终,杨茂选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弃暗投明!” 惠登相愣了愣,回过神,张口大笑道:“好!既然你留我一命,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叫我投明,我就投明!” 说时毫不犹豫。 罗汝才当即震惊,转而暴怒:“过天星!你疯了!” 惠登相冷哼一声儿,道:“疯?老子清醒的很!”说完,接着又道:“老子造反,是以为朝廷无道,是为了给百姓争口饭吃,如今我想明白了,继续跟着你们这群人作乱,才真教涂炭生灵!” 罗汝才斥道:“你胡说什么!我等义军乃是替天行道,救万民于水火,怎就涂炭生灵?” “救万民于水火?”惠登相一听,冷笑道:“你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嘴上都是大义,实则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更有甚者,以同类作食,拿百姓作为肉粮!如此作为,怎敢称是正义之师?” 罗汝才恼怒道:“那你又凭甚做什么好人?你一个大寇,拿什么资格说我等?” 惠登相坦然道:“不错,我是寇!但那是老子过去没得选,老子现在要弃暗投明!”说完,他又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如今天下人尚能享得些许安定,全赖朝廷将建奴挡在关外。而我等继续作乱,只会便宜外夷,到时候,教建奴八旗杀入关,夺我汉家江山,汉人从此为奴为婢,你、我,还有闯王等人,就要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罪人!” “你……!”罗汝才气急败坏,只是一向多智如他,不知为何,此时居然半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还在为此变故震惊,夜凌空骤然喝道:“小秦王、金翅鹏!我看出你俩有归顺之心,既如此,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二人浑身一震,面露犹豫,各自在心中暗自挣扎。 夜凌空趁热打铁,接着喝道:“以曹操今时之野心,尔等难道还要侥幸他会放过你们?他只会把你们吞的骨头渣都不剩。如今机会在此,何不弃暗投明?” 此言既出,那二人心头一震,不禁相互对视一眼。 诸贼顿觉不妙。 上天王警惕道:“小秦王、金翅鹏,你俩想干什么?可不要犯傻!” 话音才出,二人骤然转身挥刀。 “噗!” 刀尖入体,两个老营的小头目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小秦王道:“他说的对,兄弟们,和我一起归顺朝廷,重新做人!” 金翅鹏也道:“忒麻的,这个贼,做的不人不鬼,俺早就不想干了!” 当场,就有不少人倒戈相向,就连夜凌空见此,都不免有些惊讶。他只是依稀记得,历史上,小秦王和金翅鹏这两人后来似乎归顺了朝廷,于是出言一探,不料效果这么好! 罗汝才怒叫道:“反了!都反了!” 也就正值黑夜,若是白天,众人定能见到,曹操怒的满脸涨红。 惠登相大吼道:“箕水豹、鬼金羊,速发响箭,召集人马!” 听到这话,罗汝才、金翅鹏等人也恍然惊觉此事,连忙命部下发信,召集各部人马。 嗖!砰! 几支响箭射出,远在佛仙寺里的哨探立马转身进入佛殿里,按下机关,飞快遁入一个密道中。 回到竹林那头…… 事态突然失控令罗汝才心急如焚,慌乱着对不远处喝道:“众位法王,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利刃天王为众法王之尊,只听他道:“我等只答应出手帮你对付秦良玉,没答应还要替你对付别人!” 罗汝才急道:“那老寡妇是朝廷统帅,若我折在这里,失去九营大军相助,任凭尔等武功再高,又怎能取得《未来经》!” 听到这话,夜凌空心念一动。 而利刃天王朝左右一看,见天龙王和金翅王都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了定计。 “既如此,我等便来助你!” 话音落下,几人运起轻功,飘然来到人群中。 金翅王一身轻功为八大法王之最,最先来到人前,只见他一爪攻向张鸾仪的咽喉,后者见到对方所用的爪功,猛然惊讶到这一手爪功自个儿竟然也会,斜身闪开后,反手也是一爪攻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0章:八部神功(上) “迦楼罗爪?!你怎么也会我密宗武学?”金翅王斜身闪过,随后问道。 张鸾仪笑道:“你猜。” 金翅王心念转动,道:“是了,秦良玉得了本派圣物‘未来经’,你会这门功夫也不足为奇!” 张鸾仪怪神怪气的道:“哎呦,你这大喇嘛,说话还真是不要脸。我只听说,未来经’一向为噶举派所有,几时成了你们格鲁派的东西?” 金翅王怒道:“佛门至宝,有缘者得之。噶举派既遗失圣物,足证明其已然失德,不配再享有!” 张鸾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道:“堂堂一代法王,居然和土匪一个德行!”紧接着,又道:“不过,若是依你那说法,未来经''是我家大帅偶然在山中所得,合该属于她才是,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金翅王道:“本教圣物,岂容落入他人之手!” 说完,不待对面反驳,一爪探出,然而张鸾仪以爪对爪,十几招后,金翅王赫然发现,对方在这门功夫上的造诣居然比自己还要高!而他早在这门功夫上浸淫多年,只觉一身火候更胜前人,此时这一结果,自然教他万万不能接受。 然而事实就是这般。 莫名中,金翅王心头升起一股妒火,出手不再保留,势要将其毙于眼前!陡然间,招式猛变,其化爪为刀,左右劈撩,两条胳膊抡的就像两把半月刀。 “啪!”音炸响起。 张鸾仪心头一紧,对方双臂如刀,以挟力劈华山之势,竟斩出破空炸响。 拳谚有云:“千金难买一声响!” 不愧是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单这一手‘手刀斩明劲’的功夫,放眼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是把双臂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才能抵达的境界。 张鸾仪晓得该手段厉害,不敢力接,可金翅王得势不饶人,双臂齐斩,步步紧逼,抡出一连串犹如风雷声似的剧烈响动,端的是凶猛无边。 他一手功夫叫作‘迦楼罗刀’。 迦楼罗,即佛门神话中的八部众、护法鬼神之一,俗称‘金翅大鹏鸟’,该鸟神通广大,以大蛇娜迦为食。后者又称‘天龙’,是一种居于天河中的大蛇,与‘地龙’?,即居于地界的大蟒——摩睺罗伽相对应。 此二者能被冠以“龙”之名,自是神通广大,然而即便如此,却也只能沦为金翅大鹏鸟的食物。 在神话中,迦楼罗有一对金闪闪的翅膀,金翅一振,能飞九万里,凭借该通天本领巡游天下,四处捕食娜迦龙王。 ‘迦楼罗刀’这门功夫正是化双臂为金翅刀。 正如神话里的迦楼罗,凶猛非凡,迦楼罗刀也是一门刚猛至极的功夫,其路数与中原的劈挂拳颇为相近,练至大成,出手间犹如风雷炸响,就好似金翅鸟王以双翅驾驭风雷似的,故而亦叫‘风雷金翅刀’。 张鸾仪连连后退。 倒不是说她就怕了,好歹也是曾血染江湖,令无数高手闻风丧胆的红鸾杀星,迦楼罗刀虽凶,却也吓不住她,只见其不断旋转腾挪,数息后,终于被其抓住一个机会,电光火石间,飞快打出一粒朱雀飞石。 金翅王一手刀把飞石劈开。 然而就在其胳膊挡在面前,遮住视野的一瞬间,张鸾仪拉开距离,紧接着提起长枪 刹那间,一股更加凶悍的气势冲天而起! “杀!” 张鸾仪目露杀机,先一枪,出如流星闪电,朝着金翅王的咽喉刺去,被其双手合掌挡下。 后者正要夺枪。 然而张鸾仪又怎会令他得逞?趁对面没有抓稳之即,枪一转,往后一拽,转身、顺势就是一个跳劈枪打向头颅去。而这一枪足以开碑裂石,若被打实,就算练过少林铁头功得大师在此,也必定吃不消。 不过,护教法王就是护教法王,瞬间反应过来,抬起一条胳膊挡枪,可挡完这一下,也教他那条手伤的不轻。 “孽障!休要伤人!” 突然间,一名护教法王掠起轻功,飞起而来,其面上红、蓝二气不断变换,显然运起一名十分可怕的内功,人未至,但拳风已至,拳劲刚猛无俦! 张鸾仪以退为进,飞快拉开身位,随手点出三枪,把来者击退。跟着,顺势又画了个半弧,枪尖从后往前,从下往上,挑起一层地皮压去。 那名法王脸上一阵红蓝变换,原本他就面向丑陋,经一运功,看着竟像恶鬼似的。只见他双手在胸前一提,又翻开掌心,朝斜下一推,其掌心中瞬间涌出一股汹涌气流,将那一层土石击溃。 竟是一道先天真气! 不同于罗汝才那等也靠着嗑药才凝出的真气,这是实打实修炼出来的真气,因此,声势也更为凶猛,威力也更加庞大。 张鸾仪脸色大变,双足一点,向后翻了筋斗,飞快躲过,待站稳脚跟,道:“你是何人?” “我乃夜叉法王。”夜叉法王报上家门道。 张鸾仪看了一眼,嫌弃道:“果然长得丑陋!” 夜叉法王暴怒,正要大喝,忽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却是金翅王调好了伤势。 “你该死!”金翅王怒道。 张鸾仪讥讽道:“大喇嘛,你这可不像佛门之人该说的话啊!” 闻言,金翅王暗自一惊,双目顿时恢复清明,沉吟道:“佛陀尚且有明王之怒,本座尚未修成正果,当然也有忿火……”话锋一转,又道:“你这女魔头偷窃我教神功,今日,必须死在这里!” 张鸾仪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金翅王道:“既如此,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完整的‘迦楼罗神功’!” 话音落下,其体表生出一股纯青琉璃色,而后逐渐转为金黄。 这种异状通常是由于运转极其高明的内功,体内气血和内力融合,才会短暂出现的异象。适才,夜叉法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其变化就源自于此。 张鸾仪神色微微一凝。 关于对方提及的‘迦楼罗神功’,她多少有些了解,该武学原本是天竺佛教的护法神功,内容博大精深,包罗众多功夫,如‘迦楼罗刀’、‘迦楼罗爪’,等等,最核心部分叫作‘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是佛门最上乘的内功之一。 ‘迦楼罗神功’与另外几部神功,分别各自对应佛门的‘八部众’,不过其所知差不多也仅限于此。 而其余几部为: 《帝释天三界神王法》,又称《天帝妙法》。 《大威天龙镇海神功》,又称《天龙经》。 《旃檀神王飞天幻化自在法》,又称《闻香经》。 《阿修罗王十方浴血斗战经》,又称《浴血经》。 《夜叉三凶护法神功》,又称《夜叉经》。 《紧那罗王妙音神功》,又称《妙乐梵音功》。 《摩呼伽罗食厄神功》,又称《地龙经》。 再加上《金翅鸟王巡天大法》,即《迦楼罗经》,就是完整的‘鬼神八部护法神藏’。 据说,这些是佛祖的护法神王所留! 多少年里,‘八部神功’一直藏于那烂陀寺,以及天竺的八大古寺之中,但不知何时、不知何因,两边纷纷令其失传于世,致使这些旷古烁今的盖世绝学差点儿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而今,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各修持一部,无不是武功盖世,尽管张鸾仪对八部神功知之不多,但也不敢小觑半分,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一边接招化招,一边观神功特性。 十几招后,其对‘迦楼罗经’,以及‘夜叉经’的玄妙,大致有些推测。 二者皆是刚猛霸道至极的武学功法。 前者,是一门由内而外的上乘内家绝学。只是不像中原武学气运丹田,该绝学以心脏为统帅,劲随气发,气随心动,跳动间,浑身气血就爆发出无穷内力,双臂表面也会覆盖一层金芒,几乎坚不可摧,有些近似少林‘金刚不坏神功’的效果。 不同的是,齐出手也必然伴随风雷炸响,无坚不摧,威力万分惊人。 而后者,却是一门由外而内上乘外家武学,大概是如‘混元功’般,自掌功下练出内力,其一阴一阳两种内力,汇于上丹田,以之为丹宫气府,这在中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为何? 众所周知,上丹田为元神所在,于其中养气,有可能会使神气相冲,稍有不慎,就会令人走火入魔。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把人变成痴呆!况且,哪怕二者没有冲突,元神未壮,其过早跟气交融,也会受其影响,使人性情大变,而像原本一个性格开朗者,在泥丸宫蕴养阴邪内力,长久以往下去,可能就会变的性格阴暗。 通常,高明武学内功里有一些‘心法’,能够使武者的身心更加契合修行该武学,其大多就是跟此有关。 也许正是剑走偏锋,使得尽管修行‘夜叉经’风险不小,可练成后,也收获极大,不禁能教人力大无穷,浑身也变得坚硬无比,犹如练成金钟罩一般。 砰!砰! 两枪分别扎在二位法王的手臂、身上,没建立半分功。见状,张鸾仪心里有数,随着她对二人的武功越发了解,心中思路也越加清晰。 “吒!” 张鸾仪娇喝一身,骤然间,其运足轻功,如灵鸾御风,飞退数丈,待止步,其双目精芒暴涨。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1章:八部神功(下) 好个女将! 二位护教法王是何等人物?在藏地,那是被无数人视若神明的存在。对上他们,张鸾仪目中居然无比自信,令那两位尊者都不禁在心中暗自称赞起来。 张鸾仪半点废话也不多说,挺枪飞刺,枪尖摇起朵朵梨花,使出‘杨家枪’的功夫。 而她的对策也很简单…… 既然对面二人的武功都是刚猛路数,霸道绝伦,不宜正面硬接,那就拉开身位,继续以枪之长,攻其薄弱。 在这之中,金翅王双臂坚不可破,其浑身虽也略泛金色,可论及坚硬程度,还不能与双臂相比,以枪尖刺之,乱其阵脚,至于那一身内劲之强,根源在于有着一颗琉璃心,其罩门大抵便是那里。 如此, 只需他手脚大乱,露出胸膛,便可刺向心脏部位,破其内功。 至于夜叉王…… 其人虽力大无穷,招式刚猛,但行动僵硬无比,不像金翅王那般,兼具力量与速度、刚猛与灵活。 相较下,却是比金翅王更容易对付。 而他那体表虽然刀剑难伤,可绝非坚不可摧,只需要以枪尖连续进攻一点,便可使其破防。 而且,似乎其额头眉心处乃是武功罩门所在。 刷!刷!刷! 趁着繁花迷眼,中门大开,张鸾仪间不容发,三枪锁定一点,瞬间击于金翅王的心胸。那三枪劲如叠浪,尤其最后一浪,波涛汹涌,蕴藏劲力可谓磅礴,金翅王吃下这招,虽未被在身上扎个窟窿,但整个人也如断线的风筝飞出。 再站起来,其体肌已不再泛着金色…… 答! 一滴血珠从枪尖落下。金翅王面如金纸,双手负于背,众人不见之处,其手上青筋暴涨。哪怕不知具体如何,但任谁也能看得出,‘迦楼罗功’已破,其周身内气被强行打散,至少一时半会儿用不了。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 内功的本质是对内气的运转调用,使人体、或内力等处于某种状态,该状态的持续会不断激发、或消耗内力,不需要保持状态时,通常要进行收功,否则很容易对自身造成损伤…… 打个比方说, 一个将军带领兵出去打仗,打完仗,要及时把人有序带回。如不然,就会不断消耗粮草,而乱糟糟的带回,很可能又会制造麻烦。而罩门被破,被强行散功,大抵就像打仗时,被人烧了粮草,全军只得急慌慌逃回去。 通常,这种情况会对武者造成一定内伤,并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才能重新运转功法。 “纳命来!”一旁,夜叉王心下大怒。 然而,看起来,他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太好,连比他更强的金翅王都被打败,此刻,其居然没有半点警惕,脚下一点,飞身袭击过来,抬肩缩臂,就要猛下毒手。 可万万没想到…… 砰!一声闷响。 张鸾仪只是简单一脚蹬出,脚掌按在夜叉王的身上,其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夜叉王爬起来,甩了甩头,这时,其已收了内功,眼神好像也不那么“智慧”了,可接下来,当其听到张鸾仪的话,却是差点儿没被气的暴毙身亡。 “黄教的大喇嘛都是这般蠢的吗?”张鸾仪吐槽道。 夜叉王闻言,心中满是羞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也不能怪他…… 中原内功武学源自先秦练气术,再到秦汉时,被逐步完善,融汇道家、医家,养生之理、天人感应、阴阳五行学说等,最终形成以‘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为核心的修行体系,修行上讲究:‘以气为本,三宝合一,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这是能够一步步踏上绝巅的武学大道。 而密宗、或者说天竺武学,源自古天竺苦行僧的修行法,围绕‘三脉七轮’修行,其中多是剑走偏锋,以精神升华,神念化气、化精反哺,加以修行。其虽能令人进步神速,但也有诸多后患,甚至不乏众多配合自残、自伤,的修行法门。 通常,中原武林把前者称作“玄门正宗”,而将后者视作“旁门左道”。 夜叉王修炼的‘夜叉经’共有三重: 第一重‘地境’。练成后,双臂有二百斤力,浑身不惧明劲,内力是常人两倍,并有冰火特性,但一次只能使用一种。 第二重‘虚空境’。练成后,双臂有四百斤力,浑身不惧寻常利刃,内力是常人六倍,冰火内力可以同时使用,但不能相互转换。 第三重‘天境’。练成后,双臂有八百斤力,浑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内力是常人十六倍,冰火内力不单可以同时使用,相互转换。 修行这种内功正常练大概每练成一重都要三十年,但配合观想秘法,可缩减至每重十年,只是练成后,会留下后遗症,平时修炼时容易走火入魔不说,运功时,脑袋还会变得逐渐不太灵光,一旦被打破罩门,自身必定会陷入此状。 该情况要到神功大成后才能彻底解决…… 至于其他几部功法也差不多如此。八大护教法王里,仅利仞天王和天龙王没走秘法捷径,可令人惊奇的是,此俩人的武功进境,反倒是一众法王中最强的两位。 如今,夜叉王的‘夜叉经’已修行至‘虚空境’。 遍数黄教过往,大多数人修炼到‘地境’,就纷纷走火入魔,去见佛祖,只有不到五人,能修行至此境界,被尊作‘虚空夜叉’。此境界一成,一身战力即便在天下一流高手间也属顶尖。 故而,恐怕夜叉王自己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娘子,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再看另一头…… 夜凌空那边,环顾一圈,竟是一众大小头目,放之当世,可为二三流的高手。 除此之外,也有几人可算是一流高手。 只是众人加起来也不如在场的一位大喇嘛来的压迫感强,而他自是黄教的八大护教法王之一,甚至其他几位法王身上的气势也不如这一位强,其名号为:“帝释法王”。 亦称“利仞天王”。 正是八大法王之首,同时也是武功最高,手段最强的“诸天神王”! “年轻人,报上名来!” “我姓夜,复名凌空!” “你很不错!” “我当然不错……你的同伴也都败在了我的手里!” 夜凌空带着挑衅道。 其话说所说,是指已经被重伤在地的‘地龙王’,此人一身武功以绞功、跤法、擒拿技和关节技为主,甚至还有一些近似于现代格斗里的地面技巧,这让一直以为古代武学缺乏地面技的夜凌空都颇感惊讶。 另外,此人内力刚柔并济,浑身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力量,和他对战,就像面对一条大蟒蛇。 然而, 夜凌空的一身神力正是此人的克星,交手二十来招后,其想起先前马祥麟的指点,腰马合一,把一身力汇于拳上,随后只听“啪”的响雷声儿,对方就被重创在地。 在那之后,其拳势如火亦如雷,每出一拳都能带走一条性命,宛如无情的死神一般。 利刃天王语气淡淡道:“是的,他败给了你,甚至还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说完,话音一转:“但是,那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夜凌空问道:“你很强吗?” 利刃天王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一脸欣赏的称赞道:“本座几十年来见人无数,但天赋如你这般的,却是没一个……”接着又道:“你的肉身、你的存在,简直是天生神灵,明王护法,以你的天赋,若不名师教导,当真埋没了……” 夜凌空笑道:“多谢大喇嘛夸奖!” 利刃天王道:“随我修行吧!本座收你为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凭你的天赋,修持本座的天众道、天帝妙法,一定会成为超越前人,取得一番震古烁今、不可思议的大成就!” “如何?” 其话音落下,一息都不到,夜凌空意味深长道:“多谢天王厚爱,可惜我见识到了比尔等所见,更长更远的道路,那边的风景更加壮丽,却是无法拜你为师了!” 利刃天王眉头微微一皱,道:“更长更远的道路?你是指你们中原武学?”说完,不服气道:“本宗武学博大精神,源远流长,岂是中原武学能比?就算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华山掌门,他的武功也未必有多了不起。” 夜凌空也不解释,只摇了摇头,然而这种行为落在利刃天王眼里,却被其作另一番解读。 利刃天王不由心生微怒,道:“井底之蛙,岂知我护教神功之精妙,本座就让你见识一下,天帝妙法有多厉害!” 话音方落,其肌表上竟蹦出一丝丝电光。 “咤!” 伴随一声怒喝,利刃天王催动内功杀来,其身如雷霆,瞬息来到身前。 夜凌空心神一凝。 噼啪! 夜色当中,利刃天王肌表竟有一丝丝电光蹦出,配合他那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气势,简直像统御诸天的天帝。 夜凌空不敢大意,炸雷响,明劲出,拳劲如一。 面对这般刚猛无俦的拳法,利刃天王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其内心浑然不惧,波澜不惊,乾坤摩弄的一掌拍出,刹那间,夜凌空的目中竟印着一抹雷光。 拳掌交击,劲力荡漾,二人各退数步。 “好!不愧是本座看上的人!你果然,应该拜本座为师!” 说完,其目光忽然又有些疑惑。 夜凌空也是暗自惊讶,来到此间,除去马祥麟,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正面接下他一拳。 不同的是…… 和马祥麟过招时,自己可没掌握明劲,直到方才乱战,才突然领悟到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2章:激战尾声 明劲至刚。 那一拳足以开碑裂石,但这依然不算可怕! 可怕的…… 是其掌心那一抹雷光! “不错,居然能接下本座这一拳,以你内气未成之境界,足以自傲!” 利刃天王背负着手,云淡风轻道。 夜凌空道:“足以自傲嘛……凭你,还不够格!” 利刃天王心底微微怒,道:“那就再见识一下本座的‘因陀罗指’!” 话音刚落,其右手举一剑指。 滋滋! 其指尖之上,赫然跳出一团雷光,滋滋作响! 因陀罗! 即帝释天之名,全名‘释提桓因陀罗’,释提桓意为‘天’,因陀罗意为‘帝’,即为天帝。 天帝者,威震诸天,驾驭雷霆,为诸天统帅。 而此佛门无上指法,冠以‘因陀罗’之名号,神妙不可揣度,杀伐间自有雷霆神威! 这样的指法,最可怕就是那股携带雷电之力的内劲,只要接触对手身体的一瞬间,就能使其麻痹。甚至,还能从内部、把筋脉、脏腑,把身体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然而……一击之下,夜凌空竟毫发无伤! “不可能!”利刃天王大惊失色道。 适才,金翅王、夜叉王、二位法王大败,其心不动。地龙王大败,其心也不动。可此刻,压底箱的绝学指法被人风轻云淡的接下,利刃天王却觉得三观都要崩坏了! 这绝非玩笑! 雷霆乃天地之威,神王权柄,至阳至刚,岂是凡人血肉之躯能够硬扛!若说先前那一掌未能建功倒也罢了,那不过是《天帝妙法》中的寻常绝学,能发出的雷霆掌力也不算多强。 可因陀罗指,是绝学中的绝学,妙法中的妙法!哪怕他那番只动用了七成功力,也绝非凡人的肉身能够抵挡! 除非…… 利刃天王回忆了一下,陡然间,眼睛瞪的滚圆,比之前更加失态的叫道:“未来经在你身上!” 听到这话,其余几名法王也纷纷转头望了过来! “什么!怎么回事?未来经不是在秦良玉的身上吗?”妙乐王道。 夜凌空一脸茫然道:“什么未来经?” 利刃天王两眼一眯,森寒道:“少给本座装傻充楞!先前我就奇怪,‘雷神掌’虽算不得有多厉害,可掌中却实打实蕴含着雷霆之力,寻常人吃上那一掌,少说浑身也要酥麻半天,可你,却浑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换了口气。 “起初,本座也只以为是你天赋异禀,那点掌力影响不到你,可刚刚,我以七成功力的‘因陀罗指’都伤不到你半分,这种事情,给世间任何人都做不到!” “即便是活佛、还有那位‘天下第一’也不行!” 说到这儿,他凝着声儿,缓缓道:“除非……那人的身怀我教至宝——‘天冠弥勒图’!” 夜凌空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给本座装傻充愣!”利刃天王一顿厉声。沉吟片刻,紧接着又道:“本座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拜入我宗,成为本座的关门弟子……” 话音落下,众人皆停下手,静观失态变化。 “要么,任你天赋再高,本座再是欣赏你,为了本宗大计,我也只有忍痛将你击杀于此!” 寥寥数语,落在众人耳中,竟仿佛置身于雪山之上,被冷冽寒风所吹拂,教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同时, 一个个对他提到的‘佛门至宝’也感到好奇。 “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数息后,利刃天王凝声问道。 尽管, 在他看来,此事根本无需考虑。 然而…… 夜凌空却是裂嘴一笑,道:“我想好了,我选第三条路……再见!” “goodbye!” 话音落下,其人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投了一个方向而去。 利刃天王一愣,随后怒道:“追!” 附近,其余几位天王也都差不多调好内息,伤势好个七七八八,闻言,当即运起轻功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罗汝才双目欲裂,当即阻拦道:“天王,你们不能走……” 利刃天王冷哼一声,道:“让开!我教答应跟你们合作,是为了从秦良玉身上得到‘未来经’,而今既不在秦良玉身上,那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罗汝才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件东西,怎么会在那小子的身上!” 利刃天王按下怒气,道:“不会错的,未来经不单是我教圣典,更是一件护身至宝,只要带在身上,我教武学,但凡隔空击之,其中内劲都会被其所化解!” “你不能走!” 罗汝才病急乱投医,一爪探去,搭在法王肩上!而然一股内力传来,将其手震开。 利刃天王急着离开,冷言道:“曹帅,事关本教百年大计,恕不奉陪!” 说完,提身纵跃离去。 待八大法王一离开,这边又恢复一片厮杀,然而在失去八大高手之后,罗汝才这方顿时落入下风。其人手虽多,但战力这一块,又如何能与马祥麟、杨茂选、过天星等当世一流高手相比! 不过,随着从各处山间密道,从佛仙寺中涌出的人手越来越多,终究还是教罗汝才一方渐渐占了上风。 刀砍卷了不知多少把,甲装也被染的通红。 而内力、体力,也在不断地消耗,直到身手、反应开始变慢,武功较低的秦猛、钱沧等人,身上也开始受伤,秦猛背上几道刀伤口子,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钱沧胳膊上也挂了彩…… 唯有马祥麟和张鸾仪二人,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天生杀性,二人都是越战越勇,浑身精力仿佛使不完似的。 战斗中,两人被压抑多年的杀意逐渐苏醒。 一个仿佛回到了当年在辽东与八旗争锋,回到年轻时,在川渝之地、在那山谷中独自断后的岁月。 另一个也不遑多让…… 猩红的血气飘香,钻入鼻孔,在那味道的刺激下,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一瞬间,仿佛回到当初,为逃避自身情感,在江湖上厮杀,并逐渐沉迷其中的岁月。 二人真可谓是天造地设,天将杀星,各自和诸多贼将杀在一起,不单不显颓势,反而越杀越勇。 马祥麟一手化龙枪,翻江倒海,罗汝才被迫与之交手,其联合麾下诸多大将,反倒落入下风。 而张鸾仪…… 这娘子火拼上天王及其一干将领,交手间,寻一机会,飞石疾射,打瞎其一只眼,趁其吃痛,上前一枪将其捅穿。 滋……砰……! 交战间,山间传来一发响箭,紧接着,隐约能听见山下传来杀喊声。 “大帅!秦良玉杀来了!” “你说什么!” 探马飞来急报,罗汝才如听炸雷,一脚将踹开,跟着气急败坏道:“混蛋!你胡说什么!乱我军心!我杀了你!” “是真的,大帅!” 探马带着哭腔道:不止秦良玉,还有贺疯子、万见愁的人也来了!” 秦良玉!贺疯子!万见愁! 罗汝才大惊失色!还有些欲哭无泪,自己何德何能,朝廷大军中最不能惹的仨儿,眼下居然一下子全来了。 一时间,其居然有些六神无主。 直到心腹整十万、双枪将、混江清等人上前呼唤,罗汝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下令众贼撤退! 而这附近…… 杨茂选、惠登相正与一连莺、托天王战在一块,他二人的武艺原本就超出对面许多,只是被一众贼兵贼将牵扯,才没有拿下对方,然而消息一传来,贼兵士气大降,各个儿只想逃窜,心神不定下顿时漏出了破绽。 “杨光甫!” 陡然间,惠登相大喝一声,道出一连莺的姓名,后者大惊,待反应过来,却被迎面一刀劈成两瓣。 托天王退开一段距离,两边停手,其见着一连莺的尸首,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对面,惠登相劝道:“常兄弟,你名国安,我知你为人本是忠良,落草是逼于无奈。”接着他道:“而今朝廷既愿意给我等机会改恶归正,何不投个清白身子出来!” 托天王姓常,名国安。 剩余魁首名号: 小秦王(白贵)、混世王(武自强)、金翅鹏(王成功)、关索(刘正国)。 “……”托天王默默无语。 惠登相再道:“你看,白贵兄弟,还有王兄弟都降了……”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非要做一个遗臭万年的逆贼吗!” 常国安听后,当即不再犹豫,道:“我愿降!” 惠登相转头看向杨茂选,却见对方微微一笑,道:“放心,只要肯真心改过,戴罪立功,朝廷不会不给机会的!” …… 同样的事发生在各个角落,不久后,‘小秦王’白贵、‘金翅鹏’王成功及其麾下部将,又先后劝服‘混世王’吴自强、‘关索’刘正国、及其麾下‘张胖子’张自秀、‘花关索’王光恩等人。 待官军杀上山,却见贼众竟然互相厮杀在一块儿,随后才得知,众贼首为先遣几人策反,弃恶从良。 除去趁乱脱离的罗汝才,还有已经战死的上天王,其余七营首领皆已归附,就连上天王那一营也被惠登相麾下贼首、‘十反王’杨友贤收编策反! 此番,官军乃是三线合兵围剿。 西边,由秦良玉统领蜀兵杀来。 南边,由万元吉统领楚兵绕后。 至于另一支朝廷之师,乃是陕将、‘贺疯子’贺人龙,率令秦兵自北南下! 原本历史上, 官军虽也在此斩获颇丰战果,而然却跟众贼在这仙寺岭营走交战多时,哪像眼下这般轻松! 再回到竹林…… 由于过天星带领诸贼反水,形势开始一边倒,反抗声也越来越小。 战斗已经步入尾声。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3章:夜间追逐 夜幕依然深沉。 佛仙寺外,竹林里,半夜激战下来,到此时,已逐渐平定。 噗! 一刀斩死一员小头目,张鸾仪焦切的对不远处喊道:“祥麟,那群大喇嘛去追阿弟了,我们得去帮他!” 对面那头,马祥麟看了一圈四周,转头,高声呼道:“茂选兄,你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和鸾仪去帮夜兄弟。” “将军,我二人也前去帮把手!” 不远处,秦猛和钱沧洪钟般的声音传来。 然而马祥麟闻言,却喝道:“你们消耗甚多,不是黄教法王的对手,留下来帮助茂选兄即可!” “得令!” 二人虽不甘心,但也只知他说的是事实,就目前的状态,强行跟去也只会拖累众人。 于是只能令命。 杨茂选道:“放心去吧!”说完,又叮嘱着:“一定要安全回来,我还等着喝你们二人的喜酒!” “好!” 马祥麟也不矫情,直接承认了跟张鸾仪的好事!遂后,运起轻功,投身于黑暗里。 …… 再回到夜凌空那头,打逃离佛仙寺外,其运足了‘灵鹫扶摇功’,一路头也不回,朝着西南方向飞奔。仗着圣体之强横,与‘灵鹫功’之精妙,二者相得益彰,虽行于夜间山峦,却如行日间,如履平地。 “呼呼!”呼啸之风在耳边刮个不停。 夜凌空踏风而行,犹如灵猿飞纵,然而,其却是半点儿也不敢停。 只因…… 武功超凡的当世八大高手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即便逃的再快,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就紧紧咬在后面。以他在此间、及其在大乾九州的见识来看,按战力划分,世上高手大抵可分为以下几等: 第一等:武林神话!在武林中犹如传说、甚至宛若禁忌般,通常不为人知的存在。 第二等:第一流高手!神话不出,当世武林第一人。 第三等:超一流高手。江湖上可为武林霸主的人物。 第四等: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已是一方人物。 第五等:二流高手。已得武道真传,但缺乏对敌经验,或功力较浅的武人。 第六等:三流好手。才踏上该途的武道末流,能轻松对付三五个寻常人。 第七等:不入流。未窥武学之门,武道上的门外汉,打架只凭一身蛮力。 按这七等武者战力划分,秦猛、钱沧,大概在第四等,相当于武林宗师、大派高手。 八大法王、马祥麟、杨茂选、张鸾仪算作第三等。 只不过…… 尽管在先前的交手中,马祥麟等人略胜八大法王,可根据夜凌空的观察,那几名法王会落入下风,大抵是有些心存大意,目中无人,若上来就狮子搏兔,全力以赴,单以马祥麟等人的功力,多半不是对手。 也就是说,后三人只能算是半只脚踏入此列。 至于秦良玉、还有那位尚未见面的“仙剑神猿”穆人清,从众人的言语来看,二人的实力大概也在第三等。只是相比八大法王,却又强上许多,大抵已经触及到第二等之列。 至于为何穆人清虽是当世第一,却算不得第二列,却是在夜凌空看来,此世的武道水平、武者的战力水平,要差了一些,以至于其虽然只有第三等战力,也足以无敌于当世。 大抵也只有像“剑魔”独孤求败、晚年的令狐冲,那等一剑在手,天下无敌的高手,才可视作此列。 而夜凌空自己…… 其真实战力大概在第四等绝顶,也就是一流高手之列,但实力又凌驾于寻常一流高手,隐约触及到第三等的门槛,总体虽不及马祥麟、杨茂选等人,但也不容小觑。 凭借弥罗圣体之强悍,及各种当世绝学,即便正面不是超一流高手的对手,对方也轻易奈何不得。 更别说还有‘地龙王’这种为其天克的…… 且听利刃天王所言,似乎‘天冠图’还有护身神妙,能把彼等一众神功内劲化于无形。 同其交手时,那‘因陀罗指’蕴含无穷雷电之力,中者必为所伤,然而临近的刹那间,其雷霆之力就仿佛被一股冥冥之力牵引,尽数投入其胸口夹层里的‘天冠团’中,随之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的半点不见! 若能利用好这一点,一对一交手,倒也未必没有胜机! 想到此处,夜凌空心思飞快转动,定下计,一边逃,一边张望,目光透过夜幕,最终落在不远方的一片树林上。 跟着加快步法! 在他身后,随着诸位法王不断穷追,心中的惊愕也越来越重,到后来,甚至还都生出一股恐慌。 八大护教法王为当世顶尖高手,凭他们的修为、眼里,自能看出那小子浑身半点内力也无,几乎就是个武道上的门外汉。 可就是这样一个门外汉,其肉身体魄,强悍的简直不像人,一身神力,宛如在世金刚。 更兼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的本领,感官也远超他人! 佛门中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谓之‘五通’,修行‘三脉七轮’之法,可逐渐觉醒。如能成就阿罗汉之境界,还能修得‘漏尽通’,合成‘六神通’。 五通里,天眼通能令人悉见一切,洞彻十方,简单的说,就是极致的目力。 诸位法王多年修持密宗神功,自是也已觉醒此神通,可即便使他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视野也十分有限。 然而那个年轻人却在夜幕下的山峦上,全力飞身提纵,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若非如此,以他们的功力,又怎会追不上他…… 总之,此子一身古怪,单以战力而言,已经足以威胁到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放任离开,待其成长起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甚至…… 此子会是密宗前所未有的大敌! 可谓之‘佛敌’! 何况,其身上的‘天冠图’涉及藏土佛门正统,黄教大兴之机,尽系于此! 教中对此势在必得! 故而,哪怕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将此子彻底铲除,断不能令其走脱…… …… 而在另一个角落,马、张二人也于山间飞奔。 此时月黑风高,夜幕如墨,也就是二人都是当世高手,目力非比寻常,这才勉强能在夜幕下如此疾行。 追寻间,张鸾仪有些急躁道:“姐夫,怎么办?这稍微远一些,便什么也看不见,要是他们中途变向,我们上哪儿去寻?”接着,踏又道:“阿弟的感官敏于常人,会不会察觉到大军到来,敢着投奔去了?” 马祥麟道:“应该不会!” “为何?”张鸾仪道。 马祥麟解释道:“八大法王是罗逆请来对付大帅的,先前只是大意之下,才一时落入下风。” “凭那八人联手,天下间恐怕难有人敌!即便有弟兄们可结成军阵,可茫茫夜间,对这等高手而言可谓如鱼得水,仓促之下,也未必能拦住,甚至有可能伤亡惨重……” 缓了口气,一边纵跃一边道: “依夜兄弟的脾性,不会让大帅和兄弟们冒这样的风险!所以,他一定会绕开大军!” 张鸾仪道:“那他会去哪?” 马祥麟道:“如我所料不错,那小子大概会投往云阳方向!” “云阳?去那边干什么……?”张鸾仪话音刚落,突然想起道:“大江!是大江!那小子打算水遁!” 马祥麟道:“没错!八大法王功力雄厚,即便在这里兜圈子,恐怕也支撑不到战事结束,大军来救援,唯有一路往云阳、大江一带逃窜,才有生机!” “总之,我们只要沿着这个方向追,大抵是没错的,至于能不能遇到,就看天意了!” 张鸾仪忧心道:“阿弟他……千万不要有事啊!” 马祥麟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况且,那小子狡猾的很,八大法王一定奈何不了他!” 张鸾仪想想也是,于是放下心来,跟马祥麟二人继续驾驭轻功追去。 …… 转回夜凌空那头。 先前,其一阵提速,令诸法王大惊,也急忙催动轻功,可纵然一个个修为不凡,毕竟行于黑暗之中,腿上的功夫在高,又岂能全力施展开来? 因此只好眼看着渐渐拉开距离。 好在,诸位法王也非无计可施。八人中,香神王和妙音王各有手段,能以香气、和音功搜寻敌人。先前在佛仙寺外的竹林里,前者早在一见面时,就暗中留了个后手,在众人身上暗自附上了“千里追神香”! 此香乃密宗秘传之物,原是洛卓沃龙寺的独门秘宝,后为黄教所得。 香名“千里追魂”,却是有些夸张,但也了不得,人一旦沾染上此香,便极难摆脱,十里内,只要催动神功,香神王便能锁定目标所在。 诸法王的底气就在于此。 哪怕那小子一时提速,但这种爆发一定是暂时的,拉开不了多远距离。 有‘追魂香’在,蹦跶再厉害的猴子,终究也逃不过佛爷的掌心……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4章:密林伏杀 夜色似墨,岗势若虬,山野弯弯曲曲。 乌云遮月,尽管偶有月华露出,可大多时,天地间一片漆黑。 山间,伸手不见五指。 纵然以八大法王武功修为盖世,五通超绝,却也做不到观黑夜如白昼,不能全力放开腿脚。 实在是‘未来经’干系甚大! 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经’号称佛陀正法!尽管同样被尊称“无上”,可论内容精妙之程度,以及在佛门的地位和影响力,八部神藏何止逊色一筹? 甚至说,谁得了三世经,谁就是佛门正统! 此绝非妄言...... 即便是八部神藏,都能影响一脉兴衰,搅动藏土风云。 有关这一点, 黄教上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教从创立到兴盛,无不跟其有关。 佛门至宝古来有缘者得之。 就拿八部神藏来说,其不单博大精深,源远也万分流长,本在古天竺失传许久,因缘巧合下,才得以重见天日并流入藏土。 探究起来,事情还要追溯到八百多年前。 那是唐朝天宝年间,藏王赤松德赞自天竺请来高僧寂护法师弘扬佛法,但当时,‘苯教’盛行,苯教巫师勾结贵族,设下种种魔障,令弘法难以推行。 于是,寂护向藏王建议遣人赶往那烂陀寺,请莲花生大士入藏降魔。 藏王应许。 那莲花生大士为天竺乌金国人,生来具有一颗慈悲心,为修得如来正法,五年里往返于天竺的八座墓林,以尸体为座,以祭品为食,裹尸布为衣,在生死间参悟修行,经过不断修持精进,终于克服万难,取得诸般成就,号作“忿怒金刚”。 而在期间, 莲花生大士不仅得获前贤遗泽,学得八部神藏,更开悟无上现在法,为那烂陀寺当世佛法第一人! 由此...... 莲花生大士应邀进入藏地之后,只身一人,坐白马,以无上佛法击败了沿途所有外道邪魔,并使众魔皈依。最厉害的八位,还被分别传下‘婆娑八部无上妙法’,即‘鬼神八部护法神藏’。 遂在藏土开辟佛门密宗。 而那八位一同跟在桑耶寺潜心修行,日后密宗在藏地大兴,也多有几人之功。 只是物极必反...... 藏王朗达玛时期,由于和贵族的利益冲突,藏地几次灭佛,受此牵连,八部神功也再次失散。 直到北宋年间, 藏地古格王朝时期,仲敦巴师从天竺神僧阿底峡,得其指点,遍游藏土,寻齐八部神功,开创噶当派,在藏土影响极大,就连黄教祖师宗喀巴也是得噶当活佛若白多杰灌顶点拨,开悟佛理,成为一脉之祖。 日后,以其主要教义开辟格鲁派并逐渐消并此派。 可以说...... 整个藏土密宗、一众教派的兴衰历史,无不跟八部神功有关。 而‘三世经’的重要性只在八部神藏之上! 或许也正因如此,由于黄教未获得过‘三世经’任意之一,尽管其近年来发展势头迅猛,却始终不能压伏各派,成为名正言顺的藏土密宗领袖,故而这次出关,八人对‘天冠佛图’势在必得。 一番追逐...... 到此刻,耳边已听不见官兵发喊,贼寇惊喝,只余一阵阵风声喧嚣。 几人也不知疾走了多少里路,翻了几个山头,行至一片旷野处,不多久,眼见夜凌空投身没入一片树林,尽管有‘千里追魂’的手段在,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加紧步伐,以免对方趁机走脱。 进入树林间。 几人身形一顿,香神王运功探查,片刻后,惊讶道:“奇怪,这林子里怎么到处都是追魂香?”说完,其意识到什么,惊呼道:“那小子定然已发现追魂香的秘密了!” 天龙王道:“好狡猾的小子!一路流亡,还有心思察觉到我等的手段,看样子,果真有些不凡。” “怎么办?不会教他走脱了吧?”夜叉王道。 香神王摇摇头,否定道:“香气并未离开树林,那小子并没走远,只是他大概四处触碰,留下追魂香,如今,大抵是悄悄躲在哪个角落了。” 地龙王道:“那小子身具奇异,跑的比兔子还快,此刻不走,正好可把他合围在此,断掉去路.....”接着又道:“否则,一旦令其走脱,又不知要追多久......” 利刃天王道:“那就分头行动,把这座树林翻个底朝天!无论哪个儿,只要发现那小子,立即传信我等前期支援......”然后杀气腾腾道:“料想他,也不是我等的对手!” “好!” 事不宜迟,众法王纷纷动身,分头搜索起来。 约莫走了两、三百来步,忽响起一声惨叫,诸法王一惊非同小可,循着看去,却是地龙王搜索的方向! 赶来时,地上只余一具尸首! 利刃天王大怒:“该死!” 香神王连忙运功探查,指着一个方向,连忙道:“他人往那边跑了!” 一个声音传来。 “八大法王,不过如此......留下来给你们的人收尸吧!” 利刃法王气的三尸暴跳,挥掌打向一旁,磅礴的内力喷出,霎时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打断! 当即道:“追!” 其余法王暗自一凛,暗道他的武功竟到了如此恐怖地步,较闭关前,强了不知多少。 可也只是这般想想...... 大计要紧。 几位法王运功提纵,抓紧追去,临走前,却是对地龙王的尸体瞧都不带瞧一眼,任他曝尸荒野。 而在前头,夜凌空强忍气血翻涌,拼命的飞奔。你追、我逃,完全就是一场猫鼠游戏。 只不过...... 他这只老鼠可非一般老鼠,只能坐以待毙,而是一只有机会,反杀群猫的“食猫鼠”。 地龙王之死即证明! 至于夜凌空如何算计死他,却是多亏那份特殊的视野模式,早在佛仙寺外,当时他就在那几乎唯有一片黑白的视野中,发现了众人身上沾着的一团团绿色光团,自那上面延伸出去并有一线联系的,正是八大法王中的香神王。 当时,他就察觉到对方定是在暗中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 后面一路逃遁,可不管怎么把对面甩脱视线,稍得喘口气,对方又会自夜幕中冒出来,搁身后继续追杀。一个个犹如阴魂不散,仿佛附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联想到那人身份,不难猜到,那绿色光团大概是跟对方的特殊内力,以及某种香粉、香气之类的有关。 可棘手的是...... 尽管知晓了对方的手段,但他身上的几处光团却怎么也消除不掉,只是每当那里触碰到其他东西,上面也会留下萤萤之光。 于是,在逃亡中,夜凌空无意看到一片密林,心中顿生想法,决定将计就计,给对面来份大礼。 适才他仗着自身短时间的爆发力更强,强行拉开一段距离,到树林里提前进行布置。 跟着,躲在一棵树后。 当听到有人接近时,趁着一刹那,足下登时发力,把一身爆炸性的力量汇于拳中。 说起来,对方那时反应也算快的,听得脑后生风,立即矮身伏于地面,嗖的一下,像大蟒蛇一样贴着地面滑行出去。 夜凌空当即认出对方是八大法王里的地龙王。 而他这一手也不简单,乃是《地龙经》里的绝顶轻功——‘地蟒游身功’。 武林中人,出来混,什么刀剑枪棒、拳掌指腿,都是假的,先练一手好轻功,遇事打不过也能逃跑,才是最实用的。 保命最重要! 故而,江湖上向来不缺各种轻身提纵之法,诸如草上飞、壁虎游墙功、燕子三抄水等轻功,虽是精妙,可若拿来和‘地蟒游身功’一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这门武功乃是前贤观察蛇类、尤其是大蟒,贴地贴水游行,领悟出的一套绝世轻功,不单速度极快,而且身体贴地,行进极其诡异灵活,用于进攻则令人防不胜防,用于退走则令人难以追逐。 只不过...... 地龙王的命就是那样不好,偏偏教他遇上了克星!那‘地蟒功’源于师法蛇类行动,固然厉害;但夜凌空的‘灵鹫功’乃是马祥麟在藏土神山观摩灵鹫翱翔所创,那灵鹫正是世间蛇类的克星,“地龙”虽灵活迅捷,又如何快的过扶摇直上的“天禽”! 间不容发之际,夜凌空脚下又是一登,人如御风而行,转眼间,居然后发先至,身位凌驾于地龙王之上,猛然一记‘朱雀飞石’,打在他颈椎要穴上,令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差点昏死过去。 遂后,地龙王腾了起来,双目坚毅,满含杀气的催动神功,浑身骨节摆动,发出如一阵蚕豆爆响,驾驭着无匹神力杀来。 夜凌空不由得笑了。 单比力气,自己又怎会怕他?腰马一沉,足下爆炸力涌出,一身力自下而上传导,然后贯于拳上! “啪!” 空气炸响!两边皆打出刚猛无俦的一拳。 然而,夜凌空硬吃这拳,只是浑身一晃,体内止不住的气血翻涌而已。 地龙王可就惨了...... 吃下这一拳,当场惨叫一声,被打吐血,身体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夜凌空不敢大意,小心走上前,一脚踩在地龙王的胸口上,完成补刀,听得身后传来动静,知是其余几位法王朝这边赶来,当即驾驭轻功离去。 如此你追我赶,约莫又飞奔半个时辰,早不知距仙寺岭有多远,只怕以夜凌空和诸法王的轻功和脚力,差不多几人都已经到了云阳的地界。 天穹上,本来密集的云层早已无影无踪,皓皓月光、密密星光,把大敌照的雪亮。 天地一片孤寂。 在这约莫子时到丑时之间,万物皆眠,耳边唯有风声、虫鸣,不闻鸟语,不闻兽啼。 可随不断奔袭,夜凌空的耳边,隐隐约约、渐渐又多了另一种声音,那是江河流动,水涛拍岸的声音。 遂精神一震! 夜凌空加速疾奔,不多会儿,眼帘的尽头,果真出现一条泛着银光、犹如玉带的江河!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5章:云阳江畔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千古自三皇五帝以来,单这条一江河,看遍多少国家兴亡,见证多少英雄起落。 春秋战国,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 汉末三分,魏武帝、吴大帝和汉昭烈帝; 南北两朝,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 五代十国,朱温、杨行密、郭威、柴荣。 古来豪杰事不朽,身虽死,魂犹在,名垂青史,传颂至今,与那天上的明月,还有这一江滚滚东逝水,亘古长存。 而今...... 天穹中皓皓明月,月华灼灼,清辉凝凝;地矩上渺渺大江,江水涛涛,碎金烁烁。无论天上明月,地上大江,都将再次见证一起豪杰生死之事。 正当时。 江潮拍案鳞浮玉,夜月寒光掉尾银,对一名侠客来说,此是上天赐予的绝佳舞台! “?硄!” 一阵钟声自对岸传来,浑厚且悠扬,仿佛能够穿透岁月,带着古老的气息。 江畔,芦苇随风摇曳。 夜凌空不由得停下脚步,不知为何,听到这道钟声后,其心中有种莫名异样。 闭上目,摒除杂念,静听钟声,遂升起明悟。 而今既不能甩开众法王,待天明时,没有夜色拖住对方脚步,自己更难脱身,也更难与之交手,反倒不如回身一战! 夜凌空环顾四周,夜阑踏月行,生死不留名,此地最适合用来决斗也不过! 轻轻一笑,转过头,目光透过夜幕...... 今儿,他就要和那些人斗一斗!看看到底谁生谁死,谁的手段更高明! 山苍水茫,岸苇汀蒲,四野万籁俱寂。 唯有钟沉沉、风阵阵,杀意渐渐凝。 也不知何时,一众身形终于自黑暗中显现,几人在岸边驻足,难得露出急切之色。 利刃天王急道:“人呢?” 香神王运功一探,道:“千里追魂香到这里就断了!那小子进了水!”接着又道:“追魂香遇水即消,如今这小子潜入江中,夜色茫茫,恐怕是追不下去了。” 利刃天王拳头捏的紧紧响:“你说什么?!难道你想说,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还叫一个小儿给跑了吗?” 香神王一凛,道:“利刃天王,江水汹涌,暗流急湍,那小子就算精通水性,也不见得能活下来,等天一亮,我等可召花点钱财,召集些附近的渔民,沿这一带进行搜索。” 利刃天王强忍怒气,道:“未来经关乎我教大计,不容有失!”紧接着,一字一字道:“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恨恨的朝江面看一眼。 “哼!” 几人转身,就在这一刻...... “砰” 突然间,芦苇荡一声炸响,一道人影自水中窜出。 法王们惊回头。 迎面一扑江水!众人不由得抬手掩面,放下时,举头看去...... “啊!我的眼睛!” 一声凄厉惨叫,在这黑夜里犹如恶鬼哀嚎。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中招的是夜叉王,其陡然变成瞎子,惊慌失措,多年修持的定力化成虚无! “废物!”利刃天王嫌弃的看了一眼道。 至于始作俑者...... 夜凌空趁机再次偷袭,身悬半空,接连两记飞石,打向妙音王以及金翅王,却被一人侧身躲过,一人挥袖格开。 落地的一瞬,其后脚一蹬,爆炸力十足,整个人向炮弹一样飞至人群中,腰马合一,明劲刚猛,一拳锤在闻香王身上,千钧力下,纵有天高的武功,单凭那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 “噗!” 闻香王身子倒飞数丈,众人看去,只见那胸口塌陷一块,人死的不能再死。 “孽障!” 利刃天王又急又怒,驾驭雷光上前,夜凌空心知不能力敌,连忙使出灵鹫扶摇功遁走,整个人像个大鸟一样滑翔出去,让诸法王看的五内如焚。 前者大吼一声:“金翅王!” 八大法王里,金翅王的轻功最为绝顶,亦有扶摇乘风之能,只是先前为配合众人一齐行动,故而未能全力施展。而到了此刻,其也不敢再有所保留。 “贼子休走!” 金翅王轻功全开,如神话里的金翅大鹏鸟,双臂一抖,似能纵横十万八千里。 可是...... 纵使金翅王轻功绝顶,却也只能恰好跟上,看似不落下风,可他施展轻功得消耗内力,而对方却非如此。先前,金翅王用‘五通’探过,此子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有内力流动的迹象。 也就是说,对方完全是靠一身体魄提纵奔行! 这简直不可思议! 按武学常识来说,内家轻功以内力为支撑,胜在奔袭跋涉;外家轻功以身法、步法为基,胜在灵活多变;从来还没听说过,有谁能单靠肉身外劲飞纵出这般极速! 至于是否一边激发内力一边催动轻功,更不可能!尽管搬血运气也能激发内力,可那点微薄之力,完全支撑不了内家轻功,唯有开辟丹田,不断积蓄内力,才能用于供给消耗。 在这一点,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神行百变’也不外如是。 而这也是金翅王不能理解之处...... 只是他却是不知,夜凌空的弥罗道胎,即便放在大乾九州,也是亘古最强的武道体质之一,以该体魄驭使‘灵鹫扶摇功’上的外家‘轻身提纵’之道,其速度完全不比任何内家轻功要慢。 当然,这也得益于‘灵鹫扶摇功’之妙。 ‘灵鹫功’分上下两部分,一是既有配合内力使用的内家‘神行法’,二是外家所使的‘步法’、‘身法’。另外,还有一篇内外兼修的秘术——‘轻身提纵法’,可谓整个这门轻功的精华所在。 这门秘术原本是教一边提纵奔袭,一边以身体带动全身的内力搬运,作为辅助之用,减少轻功上的内力消耗。 可谁料想, 世上有弥罗道胎这等气血雄浑无匹的体质。凭借此法,再加上自身奔袭之能,绝不输于世上任何的绝顶内家轻功! 金翅王不知其中底细,但他知道,就这样僵持下去,一旦内力耗尽,最终,输的一定是自己! 故而此刻焦急万分。 砰砰砰砰! 胸口中,琉璃心剧烈弹跳,犹如焚心以火的痛苦,几乎令其面容扭曲。 而他所修持的‘迦楼罗经’,其核心绝学唤作:‘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该神功擅于无上炼血之道,以心脏为炉,熔炼气血,凝炼出特殊精血,而其常驻心宫,不断净化心血杂质,使心脏化作一颗“琉璃心”。 所谓精血之于血液,就像真气之于内力,其中蕴藏极大的力量。 ‘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共有七层,每修成一层,就会凝练出一滴精血,使功力大增。练到最高境界,凝出七滴精血,再以秘术“燃烧”精血,释放其中磅礴之力,点燃周身气血,炼化心脏,使之化为一颗‘纯净琉璃心’。 至于“燃烧”、“点燃”...... 该并非是指字面之意,而是指一次性彻底激发释放其中内力,其原理几乎和副踏天的‘狂徒大法’一致,算是升级版。 尽管这举动含有万般凶险,可一旦熬过七次熔炼,成就‘纯净琉璃心’,日后浑身气血只要流经心脏,就会被不断洗净杂质。据说,上古时有前贤先天自带这种体质,也被称作“七窍玲珑心”, 而他所用的正是原本用来燃烧升华的‘焚心秘术’,以付出心中一滴精血为代价,点燃全身,骤然爆发磅礴之力。 “孽障休走!”怒喝爆响! 无匹内力推动着金翅王瞬间化作一道金芒,很快就追了上去,使出‘迦楼罗经’的功夫和夜凌空斗了起来。 “孽障!还不受死!” “呸!好大的口气!有种恁死少爷!” 交手一番,二人分开身形,面相对峙,心中各有忌惮。 只是,明显前者要更急切一些。 盖因如此, 凡世上压榨身体潜能的秘术,大多伴随有大量弊端,所获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眼下,金翅王虽获得爆炸性的力量,可时效一过,也必然会陷入虚弱期。到时候,别说要眼睁睁看夜凌空溜走,万一教其瞧破虚弱,说不得还要把性命交代在这儿。 故而半点不敢留手,使出‘金翅鸟王刀’。 “杀!” 金翅王怒目暴睁,霎时间,双臂下宛若风雷作响。 “来得好!”夜凌空不敢大意,后踢脚一踢枪杆,手朝后一提,挑出枪头,一眨眼功夫,手一拧,合二为一,组出一杆长枪,跟着一枪刺去。 “砰!”金翅王以手臂作刀,把枪头磕开。 夜凌空见状,当即向后拉开身位,抽回枪,一波接着一波。 谁料此举正中前者下怀。 类似‘劈挂拳’、‘通背拳’这类放长技远、大开大合的功夫,‘金翅鸟王刀’也需要一定身位距离,才更好施展。可适才二人追逐搏斗,令金翅王难以施展这门功夫,如今得了机会,当即带着炸裂声袭来。 夜凌空暗道不妙,连忙调整,又拉开了一点距离,使尽长枪之利。 却不想...... 忽然间,金翅王冷冷一笑,双臂在胸前交叉,金芒熠熠,犹如一对金翅。 夜凌空有感不妙,当即闪躲。 果真! 却见金翅王抬起一条胳膊,挥臂作刀,一刀斩了下去。 “刷!”一道金色的刀型真气甩出! 夜凌空仓惶躲过。 幸好刚才有所警觉,否则挨了这一下,哪怕身体强横如他,也得深受重创。 随即转身便逃。 金翅王连忙追去,二人沿岸边追逐,时而分开疾走,时而合一起缠斗,仿佛两只飞禽相争一般。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6章:刀罡、精血、迦楼罗爪 月光下,两道身影犹如鬼魅闪过。 夜凌空、金翅王,二人沿岸边追逐,时而分开疾走,时而合一起缠斗,仿佛两只飞禽相争一般。 稍近一些,金翅王挥手就是一道金色刀气。 “麻烦了!” 凭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夜凌空险险又躲过一击。同时,心里也暗自震惊不已。 以身作兵,挥抬刀罡,这是先天武尊的手段。 武道九重境界: 呼吸、炼体、搬运、后天、先天、周天、斩我、破碎、纯阳。 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桥,使内力循环不息,即成就先天之境。 可同为先天武者,其中亦有差距。 境界初成者,可凝炼后天真气,使之化作先天真气,破体化形,隔空杀敌。 境界大成者,可以身作兵器,对先天真气进行二次凝压。 原本,武者借助兵器,凝压后天真气,从而化生出另类的先天真气。 即刀兵之气。 可反过来,在先天真气的基础上凝炼刀枪剑气,造化的却是一种更加强大,且有形有相、刚劲无比的气劲。由于这等气劲,早在凝练之初,就以肉身为模具、意念为锻锤,为其塑造刀兵之相。 此等由先天真气凝出的气劲统称为‘先天真罡’。 俗称:“罡气”。 到了这个地步,内力被凝缩到极致,几乎无法再凝压,即便把先天真气投入刀兵里,相较下,也不会有实质性的变化。 不过...... 罡气会因为根据所凝练的内力,呈现不同之色,不同特性。 总的来说: 罡气特性,大多离不开‘五行’,所对应者,即:金罡、木罡、水罡、火罡、土罡。 而根据先天罡气之相,分别又有‘刀罡’、‘剑罡’,等等。 先天武者中,练出‘先天真罡’的是为佼佼者,而这一类武者,又称作‘先天武尊’。 毫无疑问。 金翅王胳膊挥出的金色刀气,的的确确是‘先天武尊’才拥有的‘刀罡’。 只不过,夜凌空绝对有理由相信,对方没有踏入这个境界。 确切的说...... 甚至他连先天武者都不是,其本身虽也能够驭使先天真气,但并没有打通任督二脉,最多也就算是半只脚跨入这个境界。 包括另外几人也是!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大抵与他们所修持的藏土密教神功有关。 该类武学之修行,以‘三脉七轮’为主,不通‘奇经八脉’,自然无打通‘任督二脉’一说。 但世间武学终究是殊途同归。 藏土密教武学练到高明处,也有人体内在循环之道,可凝练先天真气。或许,该武道体系另有境界对应,但凭这几人的修为,换算下来,绝对未遁入‘先天’,最多也就是半只脚跨入这个境界。 那金翅王的刀罡从何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定是秘法所致! 若所料不错,那是一种能把人体潜能压榨到极致的武道秘术,爆发的内力足以令一个半步先天武者短暂的超越极限,获得了本来只有‘先天武尊’才拥有的手段。 只不过...... 这类秘术固然能令人暂时获得力量,可通常也会伴随剧烈的后遗症。江湖上常见的手段,无论‘金针刺穴’、‘燃烧精血’、‘催眠引导’等,过度透支内力必定会导致效果结束后,浑身内力骤然衰减,甚至整个人陷入虚弱之中。 所以,夜凌空只要逃下去就好,逃到效果结束,他也就赢了。 可事情真会如他所愿吗......? 当然不会! 金翅王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而他的轻功本来就不在对面之下,借秘法提升功力后,速度更是飞快。 “唰!”又是一道金色刀气。 金翅王穷追猛打,恨不得立马将对方挫骨扬灰。 也难怪...... 人身五脏六腑,五脏为主、六腑为辅,各司其职。 心为供血之炉、脏腑之君; 肺为供气之源,相傅之官?; 脾为后天之本,仓廪之官; 人以口鼻吸进清气,通过硬喉进入肺脏,经过转化,融入血中,顺阴脉汇于心宫;以口食入谷水,通过软咽进入肠胃,消化吸收,再由脾统筹调度,运入血中。前后二者顺阴脉汇于心脏,熔炼新血,再沿阳脉供之于全身。 医书有云:“血乃中焦之汁,流溢于中以为精,奉心化赤而为血。” 实际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脾胃运化水谷之气,化生“营气”;再和肺所吸入的清灵之气结合而成“宗气”;之后,一同贯入心脉,在心炉的熔炼下,化生新血。 人身动力便来于此。 心炉之血又称“心血”,亦叫做“精血”,因其中蕴藏水谷、清灵之气,故而谓之“精”,乃人身血液之精华。 这是医书上的说法。 武学上,同样把心宫视作周身血液汇集之所,但却认为,心血虽然蕴有更多的精、气,可还不能称作气血之精华。 唯有把心脏作为气血烘炉,把其中全部精、气凝练到一滴血上,才能称为“精血”! 武林中不乏“精血”凝练之法。 其中自有诸多好处,不单能让人功力大增,消耗精血,还能瞬间爆发出无匹力量。 凝练“精血”固然妙用无穷,可条件却也十分苛刻,除去要求自身气血雄浑,且费时费力,即便有相应的秘法,也要经年累月、反复淬炼,才能获得一滴。 而‘金刚顶焚火琉璃心神功’的精妙尽在于炼心、炼血,其功法进境、威力,本身也和精血数量有关,也是世上最擅淬炼精血的神功。 可弊端....... 就是这门功法对于所炼精血的品质更胜寻常,该神功所凝炼的““苍净神血”,其中蕴藏的精元、内力,是寻常精血的十倍、百倍不止。 神功大成后,整颗心脏都会化作一颗“苍青琉璃色”,此心脏,亦称作“苍青琉璃心”、“青净玲珑心”等等,蕴藏无穷生机。 代价,即这种精血万难凝炼,至少也要十年之功,反复淬炼,才能凝炼出一滴。 眼下为追赶夜凌空,金翅王不计一切代价,点燃一滴“苍净神血”,释放其中的无匹力量,顷刻间获得了足以媲美“先天武尊”的强大力量。 可事后......他也会暴跌十年修行 盖因如此, 他如何不恨的咬牙切齿?心中只恨不得将夜凌空擒下,把对方扒皮抽筋。 “唰!” 追逐中,又是一道金色刀罡,同样的,又一次被险险躲过。 再见这一幕,金翅王微一怔神。 像这样的画面,今夜已不知上演了几次,前面那小子异常邪乎,不单体魄远超强人,就连战斗中的反应和对危险的嗅觉也是强的不可思议,继续下去,恐怕也还是这般结果。 他拖不起...... 金翅王不是蠢人,先前只是怒而失智,一冷静,略寻思,立马找到问题所在。 此刻,尽管焚心秘术让他临时获得比肩先天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终究不是靠自己修来,以他目前的修为,短时间里,大概是做不到完全驾驭...... 故而, 每每运用‘金翅刀罡’,手底下总有那么一些迟滞,这也是对面能不断躲过的原因。 ‘刀气是用不上了......’ ‘但我的功力依然在他之上!纵然那小子有千钧神力,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既如此,那就上去和他贴身肉搏!’ 念及此,金翅王当机立断,提速上前,而他速度本就更快,加上夜凌空手上还持着枪,行动不便,很快就追了上去。 一爪抓去。 “刷!” 察觉到身后危机,夜凌空骤然顿足矮身,再猛然向后顶头撞去。 恰好卡在金翅王落地的一瞬,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际,顶在对方下颌。 金翅王反应不及,倒飞出去。 随即。 夜凌空转身追去。金翅王被撞的头昏眼花,经落地一摔,更是晕的七荤八素,然而关键时刻,其陡然惊醒过来,惊险躲过袭来的致命一枪。 双掌于地面一拍,整个人如一张纸似的,向后飘飞,跟着落于地面。 但夜凌空哪会给他站稳脚跟的机会,浑身就像被火烧了一样,跟上去一枪直刺。 “好胆!”金翅王心中一凛。 一臂膀把枪磕开,双足一点,也冲上前,捏手成爪,锐利煞气扑面而来。 夜凌空当即拉开。 可金翅王速度更快!一眨眼冲到身前,凌厉爪法袭来,逼的其连忙举枪格挡。几爪之下,前者寻着机会,将那掌中枪给夺了下来。 “哼!没了兵器,我看你怎么和我斗!” 金翅王冷哼一声,跟着把长枪甩了出去! 夜凌空道:“一样斗!” 说罢,摆开架势,居然也是一样的爪法! 没错,两人用的正是‘迦楼罗爪’。 ‘迦楼罗爪’为藏土密宗绝学,也是‘迦楼罗经’的一部分,一向为金翅王视作不传之秘。而今见一外人使出这门武功,当场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好贼子!竟敢偷学我教神功!” “臭强盗!想抢小爷的‘天冠图’,还泼小爷脏水,小爷是给你脸了是吧!” 说罢,两人以爪对爪。 可终归姜还是老的辣,金翅王在这套爪功上浸淫多年,更兼功力暴涨,即便夜凌空天资再高,体魄再强,又如何是对手? 果不其然, 十几招后,金翅王右爪斜探,夜凌空侧身躲过,可在这一瞬间,前者手腕一翻,反手回抓! 上衣“撕拉”一声,布帛如纸被撕开。 胸膛处,几道爪痕在皓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7章:鹏王陨落 金翅王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血能流!” 夜凌空不甘示弱道:“流到你死透了为止!” “牙尖嘴利。” 金翅王冷哼一声,举臂张爪,杀上前去。 夜凌空仍旧以爪对攻。 迦楼罗爪总共有三十六式,共衍化出六路爪法、六路擒拿法,一经展开,招招攻敌薄弱,攻势快狠凌厉,凶猛绝伦。 本来,若是两个修为相近者同使这一爪功,由于两边皆知彼此武功路数、应招拆招之法,大抵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但金翅王在这门功夫上浸淫多年,对其中变化、破绽,了然于心;哪怕夜凌空天资纵横,于这方面的理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超过他。 况且,金翅王这会儿功力暴涨,爪法也变的更加凶狠。无论怎么说,夜凌空都绝不是他的对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交手中,但凡夜凌空一出手,便招招受制于人,没过几招,胳膊上又新添一道伤痕。十几招后,浑身已是遍体鳞伤。 “看来,你的嘴上功夫比你的爪上功夫要厉害多了。”金翅王得意一笑,眼看着就能把这小子挫骨扬灰,出上一口恶气。 遂目露凶光。 “呼呼”一对鹰爪挥动生风,朝着紧要处抓去。 可也不知怎的,眼看杀招将至,夜凌空却无半点反应,浑如看傻了似的。 金翅王暗自冷笑,只当对方已认命,却不想那一瞬间,夜凌空身形一侧,轻飘飘的让了开去,而他一抓不中,反手次抓随至,可未成想,对面却抢先一步! 铁山靠! 夜凌空上步冲撞,不但别住了对方大臂,还将金翅王整个人顶退数步。 “你......?”金翅王惊疑不定。 夜凌空讥笑道:“还真以为小爷会和你一直斗鸡爪啊?我不过是在摸清你的爪路罢了!” 金翅王大怒:“大言不惭!” 瞬息之间,整个人如化作金翅大鹏,纵身而起,身体平飞于半空,挺着两只鹰爪急舞,呈一条线似的,猛然杀了过来。 “唰!” 夜凌空侧身一闪,将其躲过,待金翅王去势已尽,落地时之时,未来及转身,就感觉后腰上传来一股蹬脚的巨力! “砰!”直接飞出去。 夜凌空嘲笑道:“破绽这么明显的招式,你也敢用,练了几十年的功夫,也不过如此!” 金翅王才站起来,一听这话,登时大怒,纵身而起,又飞扑上来,迦楼罗爪源源而出,只是连抓几下,尽皆落空! 夜凌空道:“我说过,你的路数已经被我摸清了!” 金翅王一怔愣,怒道:“狂妄!” 随即,右胳膊往后拉,正要一爪探出,却见夜凌空骤然启动。 金翅王暗自一凛。 正欲躲,然而,这等贴身距离,如何能躲? 却见夜凌空上步又是一记铁山靠。 金翅王急把双臂护于胸前,挨了这一下,只觉得浑身剧震,不由自主的踉跄倒退数步,差点儿连脚后跟都站不稳。 而这等天赐良机,夜凌空又如何会错过!当即纵身上前,穷追猛打。 拳语有云:“打人犹如火烧身,硬打硬进无遮拦。” 夜凌空仗着肉身强横,乱拳猛打,贴着对面进行肉搏,出手不留情,其势锐不可当,完全不给对面还手的余地。 金翅王连连招架。 可这拳头,好似雨打芭蕉,纷纷落下,幸好有迦楼罗神功护体,否则仅凭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得住这般猛烈的攻势! 金翅王向后一跃。 可对方穷追不舍,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死死粘着。 一阵狂殴中。 终于,金翅王抓住机会,竭力一掌打在夜凌空的身上,将其击退数步。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 却见夜凌空强行扛住掌力,飞步上前,打出一式顶心肘! 心宫为迦楼罗功的罩门所在。 金翅王登时大惊。 危机关头,本能反应过来,挥出一道金色刀罡。而突然甩来的这一刀,不论是出刀的角度,还是速度,都令人防不胜防。 就连夜凌空也万万没想到! 刹那之间,心思万转如电光一闪,把心一横,只剩下要打死对方的念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躲不过去,那就直接拼了! “噗!”金翅王吐了口血,身体倒飞,体表金芒也随之散去。 这边护体神功被破。 另一头...... 不可思议的是,夜凌空居然毫发无伤! 低头看向胸口。 就在交手的一瞬,胸口的缝布夹层里,天冠图上陡然传来汹涌吸力,把那金色刀罡一丝不剩的给吞没殆尽。 等不及金翅王震惊! 一抬头,眼帘被一道身影所占据,却是夜凌空得势不饶人,追杀上来。 挥拳如暴雨。 金翅王才站起来,哪来得及作防,半身门户大开,吃足这一顿连环拳。 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般锤。何况,适才还被破了护体神功...... “噗!”金翅王连连吐血,死前的一瞬,其还试图抬起身,可抬到一半,终是“砰”的一下子,摔在地上。 “不可能......我居然输给了......你......” 这是金翅王的临终之言。 想来,他死不瞑目,没想到迦楼罗爪被破,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佛门至宝上。 夜凌空没工夫对一个死人解释。 打自跟随马祥麟等人,自己就不断请教、学习,钻研所学的武功。 不单如此。 他本人甚至没少挑战过马祥麟、张鸾仪等人,除了得对方指点,喂招、拆招,自己也在假想中,尝试着破解和打败对手面。 除去最后那一下意外,可以说,整个贴身交手的过程,完全在他算计里。 当然,这不是他一人的功劳,对于迦楼罗爪的破解之道,自是少不了张鸾仪等人的指点,各种拆招、喂招、应招,早令他把这门功夫吃了个透。 迦楼罗爪。 该爪功虽说精妙绝伦,威力惊人,但由于过于凌厉,势出太尽,导致出完招会露出一丝迟滞。而这,也就是破绽所在。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招式都是这样。 大部分出招后的破绽,可以用连招、变招进行弥补,但有个别几招,却是没辙。 怎么弥补,都会留有一丝破绽。 只是极难把握而已。 适才,夜凌空不断以爪对爪,见招拆招,为的就是摸清对方的出招、变招的路数和节奏,以此抓住其招法里的破绽所在。 当他看清了对方的爪路,对面再用出这套功夫对付他,无疑是死路一条。 连一刻都没有为金翅王的死亡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余下的几位法王。 八大法王里。 除去在密林中被伏杀的地龙王;在水畔被打瞎双眼的夜叉王、被一拳打死的闻香王,以及跟前躺在地上的金翅王,剩下就还有利刃天王、天龙王、阿修罗王和妙音王四人。 八大天王已去其四。 赶来的第一眼,利刃天王看到金翅王的尸体,登时勃然大怒:“好个孽障!本座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夜凌空不但不怕,甚至还有心思调侃道:“哇!你们这些反派,还真是老套,动不动一天到晚要把人碎尸万段,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说辞吗?” “满口胡言乱语!”利刃天王使了个动作,其余三人会意,登时闪到一侧,东西南北,四人各执一角,将夜凌空退路尽数封死。 夜凌空左右瞄了一眼,冷笑道:“来吧!放马过来!” 利刃天王见他如此目中无人,捺不住心火如焚,十指捏的咯咯作响,再张开手时,双掌雷光凛凛,运足十层功力,飞跃杀将上前。 一道雷光隔空打来。 夜凌空双足一点,后跃躲过,跟着闪转腾挪,连连躲避攻击。 “锵!”突然袭来一道音浪,却是妙音王出手,其腰上挂着一只小鼓,拍一下,便是一道凌厉攻击。 而另外两头,天龙王、阿修罗王也纷纷出手,一道冰寒真气,一道血色刀煞,同时对准袭来。 雷光、音浪、寒气、煞气,四股力量封锁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间,上天下地,避无可避! 夜凌空不躲也不闪。 眼见退路全无,其不但不慌,这一会儿,心中居然异常冷静。 不闪躲不代表就是放弃。 他在赌! 赌‘天冠图’是藏土佛门武学的克星,只有这般,他才有机会战胜这几人! “砰!”真气撞击,烟尘一涌而出,待散去,却见一道身影显露。 诸法王凝目看去,对方身上竟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利刃天王凝声道:“未来经果然在你的身上!” 夜凌空也不再作掩饰,笑道:“天冠图果然是你们这群人的克星!” 刚才的冒险举动已经证实了,不论是今夜在佛仙寺外,化解了利刃天王的雷光,还是不久前,吸纳了金翅王的金色刀罡,这些都不是巧合、意外。 ‘天冠弥勒图’确实能把这群人的内劲隔空化解、吸纳。 如此一来,他这边,便有些底气了。 没办法...... 眼下,虽说八大法王已去其四,但他的底牌也基本完全曝光,而剩下这四人没一个好对付,再想如法炮制、算计偷袭,却是万万不可能。 “这小子身怀未来经,可以隔空化解我们的真气,必须通过身体接触,才能伤得到他!” 说完,利仞天转头大喝:“修罗王!” “哼!少来命令我!”修罗法王冷冷落下一句话,跟着持刀杀上前。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8章:天、龙、阿修罗(上) “你......”利刃天王有些无奈。 尽管同为一教法王,但八大护教法王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自也有龃龉。 八人中,利刃天王的地位最为尊贵,天龙王、金翅王,一向充为其左膀右臂,妙音王、香神王,也以他马首是瞻,俨然如领袖一般。 剩下三位则以修罗法王为尊。 过往教务上,两边没少发生矛盾,修罗法王跟利刃天王就像一对“死对头”,俩人积怨由来已久,追根溯底,却是跟二十年前的一桩公案有关。 彼时,修罗法王还不是尊贵的护教法王,还只是一名命贱如草的“朗生”。 即最下等农奴。 而利刃天王自出生起,光芒万丈、身贵似金,后被大活佛收为关门弟子,是为藏土风云人物。 二人境遇堪称云泥之别。 自万历四十六年,藏巴汗颁布《十六法典》,规定人分“三等九级”,上上等人如王族、大活佛,命价无比昂贵,不可估量,上中、上下如地方宗本(官员)、寺院堪布(方丈)等等,命价为等身黄金。而下等人,如差巴、堆穷和朗生这类农奴,其命价只相当于一根草绳。 在这个规则里,贵族生来拥有一切,占据着藏土的所有土地、森林、牧场,还有奴隶,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 而这一切都是农奴拿命挣来的。 “苛税多得像牛毛,从出生一直交到死。”农奴一生得交二百多种苛捐杂税,出生要交出生税,到死还要交往生税。种着少量的土地,但九成粮食都要上缴,一旦遇到寒冬大雪天,不知道要饿死、冻死多少。 于是,就只能去向地主借取高利贷,这其中八成都是寺院放出来的。 农奴受到没日没夜的剥削,最后,还要因为还不起债,只能以命抵债,从差巴一直降为朗生。 一朝为朗生,生死不由己。 许多朗生被用来血腥祭祀,骨头被制成法器,人皮被制成法鼓。 尤其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此等被认作无比纯洁,而世界污秽不堪,以其人皮、器官,制成的法鼓、法器,能够逃脱世间束缚,勾连鬼神。为确保这种“纯净”的绝对性,不受世俗污染,这些自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拿去抵债的少女,自幼会被送去接受洗礼,切除舌头、刺聋耳朵,以防她们听、说,污言秽语,直到成年时,再被制成法具。 妙音王腰间的法鼓便是以法制成。 直到后世,红色解放冻土,曙光照亮黑暗,此等恐怖才会被一扫而尽。 当年,修罗法王为保护其妹,自甘堕入无间,舍身为奴,后被选中,参与到一场可怕的仪式当中。 那是用来选拔“阿修罗”的仪式。 阿修罗,是佛门的一类护法鬼神,虽本性善良,却常执斗狠之心,其一生都在厮杀战斗。 所谓“选拔”仪式,不过是把一群奴隶放在监狱中相互厮杀,最终活下的四人会被上一代护教法王收为弟子,同时也被尊为“阿修罗王”。 经过漫长的修行,四大阿修罗王中的最强者将会取代上一任,成为新任“大阿修罗王”,即“修罗法王”,统领其余三王,为守护教派而死。 这就是历代修罗法王可悲且又凄惨的一生。 至于这一代的利刃天王和修罗法王如何结怨,还是在后者称王不久之后。 那时,二人皆已皈依。 利刃天王修行的《天帝妙法》正到了瓶颈关头,急需上佳炉鼎。 炉鼎,原是道教内家丹修之术语。 道教之中有一‘金丹法’,法天自然之旨,直指大道,以气为药、以神为水、以精为柴,精气神三宝共炼,修得混元一气,成就周天之道。 这本是玄门正宗的修行之法。 然而..... 一些武学却另辟蹊径,把好好的内家丹修之法,曲解为淫邪之理,化作一种损人利己的旁门左道之术。 即: 以别人之身为炉,采阴补阳,通过掠夺和伤害女子的精元,滋养自身,虽不能成就周天,却也能提升功力,破开瓶颈。 只是可怜那些被糟蹋的女子,作为炉鼎时,生死不能;被采取后,元气大伤,终生不能怀孕生养。藏土教派尤为偏爱这类邪法,皆有所谓的无上“欢喜禅”。 甚至, 有诸多寺院、教派规定,治内下等人成婚,头一夜得先把新娘送入寺院,侍奉大喇嘛,以此获得祈福。为了不影响下等人的生养能力,一些教派改良了采补之法,把对女子身体的伤害降到了最小。 修罗法王的妹妹由于体质特殊,能令采补之人获得成倍之效,可谓天然炉鼎。 当初,尽管有修罗法王以命相赎,但寺院那边怎肯放过,寻了个借口,把她养于寺内,正好利刃天王修炼遭遇瓶颈,就顺理成章的盯上了她。 因利刃天王心中颇为忌惮,于是设计接近并获取其妹芳心,将她迎娶为妻。 可修罗法王如何看不出他的鬼心思? 他跟其妹感情颇深,可以说,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为此,当即打上门去,与利刃天王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大活佛出手拉偏架,帮着后者,这场纷争才得以消停。可那之后,二人便极其不对付。 ...... 而此刻,修罗法王操双刀与夜凌空战作一团,利刃天王一伙儿也乐见他二人火拼,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遂在一旁掠阵划水,不肯出手相助。 修罗法王倒也无所谓。 他这一生,尽和杀戮、鲜血相伴;虽活着,却是为死而生,早就习惯了单独与人搏杀。就连武功也是如此,通过不断杀戮,凝聚煞气,并将其融入内力之中。 煞气者,凶杀恶气也。 凶气、厉气、衰气、死气、败亡之气等,皆属煞类。 煞气多生于凶灾祸乱。 这等凶邪之气大多极为危险,常人哪怕冲撞上,可能都会大病一场,更别说把煞气引入体内,和一身内力相融。 此举几乎等同于自杀。 只有一小撮极具天赋者,降服煞气,化为己用,而修罗法王就是其中之一。 双刀乱舞。 夜凌空一个闪躲不及,鬓角一缕青丝被斩断,嚷嚷道:“修罗法王,你手上持有兵器,我两手空空,敢不敢待我取回兵器,再同我决一死战!” 修罗法王原就战的不痛快,当即应道:“好,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修罗法王!你疯了!”利刃天王大吃一惊。 正欲喝止,却被修罗法王堵了回去:“你闭嘴!” “你......”利刃法王顿时被气的话都说不出。 几人紧追上去。 夜凌空本想趁机脚底抹油,可妙音王一直盯着他,虽说有‘天冠弥勒图’护体,可也只能令不受伤害,却非半点儿不受影响,如那利刃天王的雷电之力,大部分虽会被纳入图中,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可还是会让他身体一麻。 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凡一开溜,这位就会击鼓发功,用音功拖住他的脚步。 剩下的也都看住了他。 来到不远处,捡起先前被甩飞插入土里的长枪,银枪一抖,心中再无杂念。 “来!小子,你我战个痛快!” 修罗法王登时兴奋不已,一身煞气冲天,骨子里的好战基因催动下,两把刀轮转出无数刀影,带着猛烈气劲朝夜凌空杀来。 好一个修罗法王! 夜凌空双眼微微一凝,内心不敢有丝毫轻慢。黄教的八大护教法王,尽管修为大抵仅有半步先天,但因所修武学特殊,个个都能够以半只脚跨入的境界凝练出先天真气,堪比绝顶高手。 而利刃天王、天龙王、修罗王,这三人更是切切实实的先天强者。 夜凌空把枪一抖,枪花绽放,月光下,枪尖烁着熠熠银芒,和修罗法王的双刀绞在一块儿,在黑夜里磕碰出无数火花。 但是修罗法王的刀法太凌厉了,攻势如狂风骤雨,尽管夜凌空一直在拉扯后退,但俩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在逐渐拉近。 枪之强,在于长; 刀之险,在于短。 当一名刀客欺身上前,距离一名枪客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后者距离败亡在刀下已经不远了...... 不出几招,夜凌空的枪法越加散乱。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其内心不但没有慌乱,反而陷入一片空明,没有把任何负面情绪留在心里,而是心扉大开,把这些情绪统统排出去,眼中、心中,只留下对方的刀影。 精神高度集中下,夜凌空的枪法突然使的更上一层楼,用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方式,长枪倒转一挑,破开刀势,紧接着三枪连环如电,刺中对方。 杨茂选的压箱绝技——‘挑山锁喉枪!’ 先前,他在佛仙寺外只搁着看了一眼,此刻,居然无师自通的使了出来! “好枪法!” 修罗法王肩头、身上,腿上各中一枪,这不但没有令他畏惧,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只见他狂吼一声,浑身血色煞气外涌,掀起一重气浪。 见到这一幕,利刃天王等人登时心头一惊。 “不好!是‘血战大法!’” 利刃天王等人连忙退后。 夜凌空也发现不对劲,赶紧后撤,再看去时,只见修罗法王一双眼睛化作红瞳,瞧了一眼,跟着扭向一旁,看向利刃法王。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49章:天、龙、阿修罗(下) “杀!” 一瞬间,修罗法王犹如化作一道血影,飞闪到利仞天王身前,跟着竟一刀劈了下去! 夜凌空满头问号。 “这个疯子!” 利刃天王躲过这一刀,怒骂道,一边运功招架,一边招呼另外两人过来帮忙,与修罗法王战作一团。 继续观之,却发现,此刻修罗法王竟是敌我不分,见人就砍。 只不过...... 好像他对利刃天王情有独钟,基本上别人只要不上前招惹他,他好像也不怎么会主动砍人,就盯着利刃天王穷追猛打。 一旁,夜凌空摸了摸下巴。 如果所料不错,修罗法王如今这状态固然凶猛无敌,但恐怕也有不小的副作用,想来应该是失去理智,靠着本能行动。 此事还真是颇具玩味...... 回头细想,修罗法王和利刃天王之间确实有些不对付,难道是过往有什么恩怨? 那可真是太好了! 瞧了一眼,那四人正斗的如火如荼,值此良机,夜凌空本该遁走才是,可眼前却又令他欲罢不能。那四人皆是当今不出世的大高手,如今起了内讧,半点不留手,每多看观一眼,对他的武学理解都大有裨益。 “桀桀桀桀!” 争斗间,修罗法王双刀猛斩,大开大阖,除去躲开一些致命攻击,其他就以身体硬接,短短一阵子身上便添了数道伤痕。 只是...... 那些伤口竟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故而,诸多攻击非但没有阻止下修罗法王,反而刺激的他越加发狂,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嗜血的目光也越发炽盛。 好霸道的功法!好霸道的战斗方式!不愧被冠以修罗之名! 夜凌空内心惊骇不已。 他很清楚,刚才,若是修罗法王是在这种状态下向他猛攻,走不出三招,自己必定会被斩于刀下! “杀!” 暴喝响起,只见修罗法王双刀乱舞,刀影轮转,使出了那一招。 “修罗狂风斩?” 利刃天王见状,倒也不惧,大喝道:“来的好!给我破!” 喝声一出,双掌雷光大放! 一条条麻绳粗的雷蛇窜出,射向修罗法王,然而他没有半分畏惧,刀如旋风,把一条条雷蛇搅碎。 利刃天王大惊:“龙王助我!” 一听此言,天龙法王也不再留手,运足内力,双掌一推,霎时间内劲化作一道道蓝色波纹,宛如潮水般汹涌袭出。 ‘四海浪腾’。 这是《天龙经》里的无上武学—天龙覆海掌。配合‘天龙经’的无上内功,掌力如潮,绵绵不绝。 “刷!刷!” 天龙掌力澎湃如潮,不但能击碎诸坚,更兼绵之力,那修罗法王虽能硬扛,但被那一道道掌力冲刷,身体却也像是陷入海水中一般,行动变得十分艰难。 更奇妙的是,这股内力仿佛真如水似的,居然能接引利刃天王的雷霆掌劲,引导着攻向修罗法王。 潮水、雷电包裹下,修罗法王浑身皮开肉绽,然而却又快速愈合。而这种反复不断,犹如酷刑的折磨,令修罗法王越发凶狂,浑身的煞气也越来越厚,由鲜红逐渐化为暗红。 “诸天生死,万象无常;诸生臣服,雷帝之怒!” 眼见情况不对,利刃天王大喝一声,使出‘因陀罗指’中的杀招,对着修罗法王眉心就是一道巨粗雷光。 “杀!” 感应到危险,修罗法王狂吼一声,抬起双臂,奋力斩下。 双刀碎、雷霆消、潮水退。 然而,不等利刃天王等人喘口气,修罗法王浑身伤口、流出的鲜血居然汇入其手,形成一把赤色长刀。 见到这一幕,天龙王、妙乐王皆是大骇:“修罗血刀!那个疯子居然能使出这招!” 妙乐王当即用手击打腰鼓,一股音浪袭去,却见修罗法王纹丝不动。 “得手!” “不对!”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却见夜凌空、妙乐王,二人神情各不相同,一个满脸凝重,一个露着笑容。 可片刻后,妙乐王的笑容便化作一阵惊愕。 音浪袭到的一瞬间,修罗法王骤然双目暴睁,双手握刀,一刀斩下。 “修罗一刀斩!” 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响起,一刀极长的血色刀气随着血刀一同斩下,不但瞬间冲溃了音波,还把妙乐王从头到脚斩个透。 不到半息。 妙乐王呆立在原地,一点血痕自他额心浮现,随后整个人一分为二,爆成两瓣飞开。 见此一幕,利刃天王、天龙王亡魂皆冒。 要知道,八大护教法王之间,虽以天王、龙王、阿修罗王,三人武功造诣最高,但大抵都属于同一境界,而妙乐王虽略有不如,可实力也是诸人里比较厉害的一个。 哪怕是修为最高的利刃天王出手,也不见得能在几十招内拿下对方,更别说一刀斩杀。 简单的就像是杀鸡一样。 利刃天王等人知道,这是因为修罗法王陷入而今这等特殊状态之故,但这种力量着实强的离谱。 要知道,他们练的也是八部护法神功之一。 八部神功各有神妙,每一部都能令人掌握一种特殊内劲,例如:‘天王经’能令人掌握‘雷霆内力’。‘天龙经’能令人掌握‘海潮内力’,而‘修罗经’则是令人掌握‘血煞内力’。 并且, 八大神功修炼复杂,一旦经不住长期苦修的枯燥,走上秘法捷径,一旦走火入魔,还会伴随各种弊端。 例如: 修炼‘天王经’会令人逐渐冷酷无情,但又会沉溺于欲望,破开瓶颈需要借助炉鼎。 而‘修罗经’会令人争狠好战,沉溺于杀戮之中。 再如之前的夜叉王,他修持的‘夜叉秘法’,会令人变的暴戾,脑子也变的不太好。另外,哪怕没有走火入魔,八部神功也各有一些“压箱秘术”,用来与人玉石俱焚。 这些秘术,如:金翅王的‘焚心秘术’、修罗法王‘血战秘术’,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极大的提高使用者的修为和战力。但也有着可怕的副作用。 像金翅王的‘焚心秘术’,一旦使用,消耗精血,过后功力就会大退,相当于多年修行白费。 而修罗王的‘修罗秘术,一旦使用,就会失去理智,深陷杀戮,凭着本能不停战斗,除非周围再无生灵,才会自动消停,直至恢复,否则会一直战斗厮杀下去,直至力竭身亡。 眼见不妙,天龙王大吼道:“天王!再不动用秘术,今日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这时,修罗法王木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但利刃天王、天龙王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头地狱修罗正在凝聚内劲,浑身杀气节节攀升,当其完成一切,迎接二人的就是无休无尽的厮杀。 利刃天王犹豫道:“这方圆数里没有人烟,一旦我动用秘术,过后就必须要进行采补,如若不及,就会爆体而亡。” 天龙王道:“那也得先过了这一劫再说。”接着又劝道:“这里距离云阳城不远,届时奔过去,掳些个汉家女子不就好了!” 利刃天王瞧了一眼不远处,恨恨道:“可恨!如不是那小贼害了金翅王,令“天人合击”缺了一环,否则就算修罗法王动用‘血战大法’,我等又有何惧?” 八部神功里,‘天王经’古来被推第一,其雷霆内力威力无匹,论杀伐之力完全不在‘血煞’之下。而两者威力虽说相近,但修持‘天王经’不会令人失去理智,故而前者整体更强。 只是当年利刃天王神功未成,虽图谋修罗法王之妹,可却对其颇为忌惮,只能召来二位同门好友,即‘天龙王’和‘金翅王’,三人尽管修持不同神功,但彼此武学存在诸多互补之处。 在此基础上,三人开发出一套‘天人合击’之术,能结合彼此武学之长,共同御敌。 待修罗法王打上门,迎接他的三人,以龙王的潮水之力拖陷动作,金翅王的‘金翅’抵挡血色刀气并结合灵敏的轻功进行攻击牵扯,致使露出破绽,再由天王的雷霆之力配合龙王牵扯,并伺机重创。 只是由于利刃天王神功未成,所以才仅仅和修罗法王斗个旗鼓相当。 而今尽管已经神功大成,可缺了金翅王这一环节,只能勉强困住修罗法王的行动,却无法令其露出破绽,想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就打败修罗法王,的确没有半点儿可能。 “天怒雷法!” 利刃天王终究是一代护教法王,心知情况火急,终究不再留手,使出了‘天帝妙法’中的秘术,随着运功,四肢百骸之中登时迸发出无数雷光,同时在其手上凝出一根雷霆大杵。 受此刺激,修罗法王也是一声大吼。 “杀!”血煞大放。 夜凌空远远看去,那二人,一人护身泛着电光,状如天神,一个泛着血光,犹如修罗,红蓝内劲相碰,激荡出十足的气浪。 “天龙秘法!” 这时,天龙王也使出秘法,蔚蓝真气大放,在身后形成七颗巨大的蛇头。 雷气、煞气、水气,三种先天真气自人体宣泄,并化劲成形,凝形成相,这是‘先天真罡’。动用秘术后,利刃天王、天龙法王、修罗法王,这三人由普通的先天武者之境化为‘先天武尊’。 毫无疑问,而今他们是当今世上第一流的高手。 即便如藏土密宗各派的大活佛、少林寺里的隐世高僧,甚至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华山掌教至此,几人也有能够与争锋的实力。 看到这儿,夜凌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0章:古庙、金人、第一神枪 ‘逃不逃?’夜凌空在犹豫着。 眼前三人正斗到不可开交,此时不走,等过会儿分出胜负,无论结果如何,剩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可这等高手过招,教人如何甘心放弃! 朝闻道,夕可死也...... 对于一名武者来说,死亡并不可怕,自踏入江湖起,死亡便时时刻刻,常伴身边。可怕的,是直到生命尽头,回头望去,空有庸庸碌碌的一生;可怕的,尚未一览风光,中道崩殂,最终寂寂无名的死去。 而夜凌空身为大乾之民,却又身具‘先天废脉’,多年的遭遇,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武道的力量。故而,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决定留下来,把这场惊世骇俗的厮杀看完。 再者...... 就眼下三人的交手激烈程度,无论哪个笑到了最后,余者还能剩几分力都不好说。更何况那等功力暴增的异常状态,一看就动用了某种秘术,但这等效果又岂会持久?过后的副作用又岂会小? 那样,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而这时...... 利刃天王三人顷力相搏,他们是藏土第一大教的护教法王,顶级的大高手,武学上早已臻至炉火纯青之境,一招一式尽得其妙,此刻各逞生平之能,且不计代价施展秘术,自是斗的天昏地暗。 “杀!”修罗法王暴吼,左手上瞬间又凝出一把血刀。 要知道,正常人体内总共也就4000-5000毫升的血量,失血超过750毫升,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超过200,基本必死无疑。哪怕武者的体魄更强壮、体内血气更充足,失血过多也一样会死掉。 修罗法王以自身血液结合血煞内力,凝出两柄鲜血长刀,即使他恢复力惊人,过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到了这一步,两边已是退无可退,不死不休,至少要有一方倒下。 “诸天臣服,提婆达多!” “龙神怒!” 利刃天王、天龙王各自施展绝学,前者掌中雷光汇作一枚法螺;另一人身后,七颗蛇头虚影向后一拉,跟着朝前扑张大口,喷出一颗颗蔚蓝真气凝成的硕大弹丸。 与此同时,修罗法王也生出动作,双刀乱舞,动作甚至比先前还快,以至于周身皆是刀影,旋转下,虚影重重,竟给人一种化身三头六臂的幻视感。 噗噗噗!真气弹丸宛若一颗颗水炮弹,袭飞瞬至,却被刀轮斩的四分五裂。 不过天龙王也不慌,‘天龙经’最厉害之处就在于一经练成,内力便如四海之水绵绵不绝,此刻他运足十成功力,顶后的七颗娜迦巨头不断喷吐‘真气水弹’,攻势非但没有半点儿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凶猛。 利刃天王的雷光也把修罗王浑身笼罩。 雷光、水气、血煞之气,三股真气内力相撞,激出‘滋滋’声响。 “杀!” 突然,一声暴喝,却见修罗法王双手高举,两柄血刀融合为一把巨大长刀,一刀斩下。 ‘修罗一刀斩!’ 把妙乐王一刀两断的绝世凶招再现,而且是凝聚了修罗法王一身功力和生命力,汇集这尊超级高手浑身精、气、神的绝世一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地狱修罗之刀! 此等凝聚杀意和死亡的刀法面前,任谁也躲闪不及! 刹那间, 天龙王运足十二层功力,双掌和顶后七颗娜迦巨头齐齐向前一推,掌中内劲如潮,一浪接着一浪,蛇口喷吐水炮,八股力量交汇,在身前形成一颗水蓝“龙珠”。 而利仞天王也在同一时间,凝聚出一根雷光长矛! “无坚不摧,帝释阿摩迦!” 一刀斩下,龙珠破,龙王陨,其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 “天王,你?!” 天龙王至死也不敢相信,作为利刃天王最死忠的伙伴,生死关头,对方居然留着手段,任他独自面对修罗法王这惊世一刀。 说完倒在了地上。 利刃天王冷漠的瞧着他道:“别怪我,龙王,阿修罗这个疯子倾尽生命的一刀,就算我和你联手,也未必能够抵挡,倒不如让你来替我挨上这一刀......”接着又道:“你安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妻子。” 抬头看向对面。 此刻,修罗法王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就连一根儿手指也动弹不得。 利刃天王冷笑一声,跟着把手中的雷光长矛投出,将修罗法王扎了个透心凉,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后者盯着他,目中血色褪去,喃喃道了一句:“抱歉,大哥没能保护你!” 说完,低下头,杵在那一动也不动。 利刃法王观察了两眼,走上前,恨恨道:“大阿修罗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还有那个贱人,我一定会让她受尽一切折磨,死后也永堕阿鼻,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就要一掌把修罗法王的头颅拍烂。 “住手!” 爆喝响起,利刃法王扭过头一看,却是夜凌空跳了出来。 “死者为大,他都已经死了,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利刃法王冷哼一声儿,道:“差点给忘了,一切都是你这孽障给引发的......”接着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胆子留下来。” 夜凌空斥道:“我倒是想走,可你这厮做的实在不是人事,忍不住就来骂你两句。”紧接着,他又道:“况且,明明是你们这群王八蛋贪图天冠图,想要杀人夺宝,如今自食恶果,反倒怪起我来。” 利刃天王眉头一趸,正要大怒,忽而冷笑起来:“差点被你这小贼给骗了!”跟着,他又道:“你是想借此拖延时间,拖到我秘术效果过去,自招反噬是吧?” 夜凌空道:“不为这事,我也一样骂你!狗东西!” 利刃天王颇为愠怒,单手握爪,雷光真气飞出,化作一张雷网。 这是‘天帝妙法’中的绝学—帝释天网。 夜凌空躲闪不及,然而那雷光才接触其身,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俱是一愣。 夜凌空先反应过来,嘲笑道:“老东西,你忘了吧,少爷我身上有‘未来经’护体,你的内力对我没用!” 利刃天王被这话气的三尸暴跳,道:“那也未必!” 话音一落,双掌运起雷光,踩着轻功飞来。 夜凌空手持长枪,与之相斗,哪怕对方功力高深,攻势犹如雷霆风暴般涌来,凭借化龙枪法、凤鸑枪法之精妙,再加上‘天冠弥勒图’护身,自己倒也勉强能抵御上一会儿。 可二十招后。 利刃天王找到机会近了身,一指戳下去,竟叫夜凌空受了伤。 那也未必...... 原来,先前对方的话竟是这个意思。‘天冠图’、或者说‘未来珠’,虽能隔空化解对方劲力,可若是教对方以身体接触的方式打入内劲,那股吸力就会被抵消许多。 也就是弥罗道胎体质强横,给寻常人吃了这一指,只怕浑身都要化作焦炭。 夜凌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利刃天王心中一得意,正要乘胜追击,忽然体内传来一种涌动,令他一惊,遂连忙盘膝坐于地上。 好死不死,在这紧要关头,反噬竟然来了。 如若处理不好,只怕当场就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废,重则把一身性命交代在这里。 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教门百年、千年大计。 什么教门大兴,和他堂堂的法王至尊、诸天神王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对其而言,一切人和事物都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 于是,当即运功护住全身,双手捏‘献曼达手印’。 此印在‘天帝妙法’中亦称作“帝释天印”,不同之处在于,‘献曼达手印’只观想财富,而‘帝释天印’则观想权势、财富等宇宙间的一切。 中央两双无名指直立,象征‘须弥山’,山顶大,下面较小,呈倒立的形状,在它下面有四大部洲。 右手食指与左手中指相合,象征‘东胜神州’; 右手拇指与左小指相合,象征‘南瞻部洲’; 左手拇指与右手小指相合,象征‘西牛贺洲’; 左手食指与右手中指相合,象征‘北俱泸洲’。 结此印时,两手手掌心凝聚雷光内劲,意味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太阳、月亮等都臣服于利刃天主的雷电威能下,所有权利、财富,尽归能天帝一身。 这是‘天帝妙法’中的无上内功修行法门,内功配合手印,可消弭内伤,暂时镇压内魔。 而不远处,夜凌空躺在地上,浑身被雷霆内劲麻痹,几乎动弹不得。 比这更令他沮丧的是,刚才他居然在招式上输给了对方,明明仗着长枪之利,却被人步步紧逼。 ‘到底是哪里不对?’夜凌空一边试着恢复行动,一边在心中自问。 这时...... 咚!咚!咚!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钟声,闻听此声,其心中莫名宁静下来, “燕赵神枪不是这样用的......”忽然间,耳边响起一个叹息。 夜凌空一惊,跟着心有所感,朝一江之隔看去。却见对岸,苍山上隐隐有一座破庙。从中走下一个浑身金光的‘金人’,他走的看似缓慢,可只几步,便来到江心之上。 金人手上持着一柄极长的‘金光蛇矛’,道:“看好了......” 话音一落,其在江心上挥舞起长矛。 说来也奇异,明明隔着那么远,夜凌空竟觉得对方的声音就在耳边,他的动作仿佛就在眼前。 更奇的是,金人才一现身,天地似乎有所感应,风云为之色变,江潮为之澎湃。等到他挥舞的瞬间,万籁俱寂!刹那永恒!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1章:神破·凤穿云 大江潮水平复。 江心上,一个全身上下笼罩着金光的“无名”神将,挥动丈八蛇矛,演示着一系枪法。 然而...... 夜凌空却不知道,或许,今夜这一幕,仅他一人能够见到。 神将使着长矛。 其动作并不算快,一招一式,挥舞的就像写书法一样,一笔一划,每一记都扎实到位。 那些招式,也并不复杂,有许多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 可就是这样的一套简单如路边卖艺人使出来的枪法,却仿佛有一种魔力,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不对...... 魔力、或说是无敌的招式,虽能够让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可那等引诱众生的魔性,不过是个鲜艳的诱饵,若有谁扑上去,最终只会一无所得,甚至就连未来也会被吞噬殆尽。 而这股力量却是一种更加本质、纯粹,源于天地,源于万物,更源于人心的存在。 这是一种名为“道”的神力。 所以,任何人见到这等存在,不是被其吸引,而是与它共鸣;在这一刻,金光神将使的什么招式,已然不重要了,似乎有些梨花枪的形迹,又有些凤鸑枪的影子。 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夜凌空终于把握内家枪法的精髓。 当然,别人不知道。 可若此时如果有人贴近观察,会发现,其目中有一金光神将在挥舞长枪。若再有人能共享他的视野,更会赫然发现,在他眼前,一幕幕走马观花。 而他所见,并非眼前的一轮苍月、一泓清江,也非远处的隐隐苍山、渺渺清云。他的目光早就透过时空,来到一千四百余载之前,一片乱世之中。 那一幕幕: “炎炎日下,一员堂堂九尺魁梧汉,髯长二尺,枣面朱唇,丹凤眼、眉卧蚕,威风凛凛,顶着热浪,高举着一根长竹竿,在一棵粗壮的枣树下,刺、打、拍,挑......将熟枣击落,且分毫不伤。” 画面一转。 “燕北苦寒之地,一员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壮士,家资颇丰,遍请名师,苦练天下名枪。” 画面再转。 “狼烟遍地,尸骸遍野,乱世当中,豪杰聚于桃园之中,同生共死,同甘共苦;遂后,招义慕勇,共举大事。又请来大匠铸就利器,可最利的三把神兵却迟迟不成......” “忽一日,一员面如冠玉,龙姿凤章的男子有感黎民苦难,黯然垂泪,天有感应,神笔自成。” “当日夜间,月朗星稀,朱面壮士对月抒尽心中之至,骤然风云大作,似有青龙从天而过,一把神兵胚胎闪过惊人白光,隐约中传来龙鸣,苍龙染血,青龙神槊问世!” “再一日,午间雷雨大作,忽有大蛇作乱,豹头环眼的壮士与之搏斗,并追入林中,待其降服大蛇,拖着往回赶,众人见状,那壮士的背上哪有什么大蛇?只拖着一杆丈八点钢蛇矛枪。” “三兄弟皆得其兵,此后,相互切磋,共讨武艺。” “尤其那二哥、三弟,皆使枪槊,一者神枪天授,乃是自得;另一者,汇集名家,博采众长。二人肝胆相照,枪法相融,居然造化出一震古烁今的无上神枪。” “枪是天道,亦是人法,天人合一,天人神枪!” “只是......” “随着二人征战无敌,被世人尊为‘万人敌’,这套神枪也逐渐被人唤作‘燕北神枪’、‘燕赵神枪’。” 画面不停切换。 “两军对垒,万军雄壮当中,麾盖之下,绣袍金甲,上将持刀立马。却被朱面大汉视作插标卖首,提朔策马,自前军一路陷入中军帐下,将对方一枪刺死,枭首离去,诸敌莫不能与之争锋。” “大敌当前,豹头环眼之上将,据水断桥,一吼喝退百万雄师,气吞万里如虎。” ...... 夜凌空默默无言,尽管诸多部分跟所知不符,但其已然知晓那位金光神将究竟是何人了。 与此同时, 每当一幕幕闪过,其内心便生出明悟,那持竹击枣、斩龙背蛇,万军刺敌,各种神勇之姿,无敌气势,皆和他融汇,并凝出一道无敌真意! 那是要匡扶天下,一身能匹万人敌的武道意志! 直到一切烟消云散,思绪自千古之前拉回,一眼望去,似乎好像有什么变了,又有什么没变。 明明意识才穿越一趟千古,可回过神,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放眼望去,天上,仍挂着那一轮皎洁的苍月;江上,又哪里有什么神将舞枪。 只有夜凌空知道,他所经历、见证的全部,并不是梦...... “呼!”一阵风轻轻拂过,吹动江水盈盈,芦苇荡漾,更吹起隐隐血气飘香。 数丈开外,利刃天王仍坐地疗伤。明面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但夜凌空并没有趁人之危。只因那般举动,会令神枪蒙尘,让那无敌的意志被懦弱所玷污。 片刻后...... 利刃天王运完功,缓缓睁眼,颇为惊愕道:“你居然没有趁机袭击我?” 夜凌空云淡风轻道:“不需要!” 利刃天王见他如此自信,一时也把不准其搞什么名堂,又准备了怎样的手段,便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皈依我座下,我会对你尽心培养,倾囊相授!” 夜凌空不屑的一笑,道:“有多尽心?就像你随手卖了那家伙一样吗?” 地上,天龙法王的尸体早已凉的不能再凉。 利刃天王理所当然道:“我乃八部之首,诸天之王,护教法王领袖,牺牲他们,有什么不对?”接着,他又道:“你会是下一代的天王,日后也会享尽这一切荣耀、权利、财富、以及女人等等。” 夜凌空道:“荣耀?我只看到了自私......”顿了顿,接着又道:“你的反噬,只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吧,来吧,这一切终该迎来一个结局了.....” 说完,手在胸口一扯,撕下一块布包,正是装着‘未来珠’的夹层。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最后这一战,我不靠它,你我各自施展全力,一招定胜负!” 利刃天王问道:“你真就这么自信?” 夜凌空把枪一挺,道:“多说无益,出招吧。” 见状,利刃天王自是惊疑不定,数息后,忽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想诈我,拖延时间!”跟着又道:“还真是狡猾至极......”说完,冷笑道:“可无论你有怎样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对,都是无用......” 话音落下,其凝集浑身功力,在手中化生出一柄“雷电金刚杵”。 “我就满足你,让你死在我的全力之下!” “还要多亏了修罗法王那厮,令我破而后立,掌握了这一招.....如今,就算是修罗法王那厮复生,尽他浑身之力,也绝对不是我这一击的对手。”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利刃天王运足内力,浑身气势也节节提高。 “天怒神罚,利刃天主;” “三十三天......帝释天......金刚雷杵!” “给我镇!” 随着最后一字吼出,帝释天奋力一跃,双手举着雷光真气凝出的金刚杵朝前戳下。 然而...... 夜凌空仅仅把枪一抖,随后,持枪杀去。 “给我破!” 清脆的声音响起,枪、杵交击,雷光大盛,爆发出惊雷炸响。转眼过后,二人已然分开,一前一后,背对而立,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夜凌空“噗”的喷出一口老血,单膝半跪,手扶长枪,俨然一副落败的模样。 在他身后,利刃天王仍是一动不动。 然而..... 镜头朝下移动,却见他的身上多了一个窟窿。紧接着,夜凌空用力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利刃天王身子倒了下去。 高手过招,一招定输赢,这一战竟是夜凌空赢了! 凭借着‘古今第一神枪’,以及那‘虽有万众,我自敌之’的无敌战意,最终,以弱胜强,战胜了对手。 至于他具体是如何胜了? 主要是在于‘燕北神枪’,不看招式,不重技巧,只在于一种无敌信念,凝聚浑身精、气、神,三宝合一,只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形成了一股化劲,完全融入枪中,达至“人枪合一”的境界。 结合一身神力,即可一枪破万法,一枪破万敌! 夜凌空正是凭借这无敌的一枪,于电光石火之际,右手一枪击碎雷霆并送入利刃天王的胸膛,枪头扎透破体而过,他也跟着转身交错,左手抓枪,顺势把枪带出。 当然,这只是‘神枪’最浅显的一个精妙之处,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勉强掌握的一招。 或者说...... 这根本就不是招式,而是一种运枪、运劲之道。这一招,可以结合世间枪法,如化龙枪、梨花枪、凤鸑枪、张家枪等等,一同使出。不过,最适合的,还是大开大阖,一击毙命的枪术。 这一招,其名:破军。 刚才,夜凌空正是以凤鸑隐枪里的一式‘凤穿云’,使出这一招。 之所以选择这一招,是由于二法极其相合。 本来,凤鸑隐即汇集张家枪和杨家枪、两家之长的绝世枪法。 其中颇多招式、技巧,都是源于二者,故而跟‘燕北神枪’极其相合。 至于那一招…… 则被他称作:“神破·凤穿云” “咳咳……” 瞧了一眼,手心尽是血丝。适才,尽管夜凌空凭借一枪破万法,破掉利刃天王的杀招,但那股内力仍令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股雷劲令人不禁感慨。 内力还真是不可思议,竟真如雷电似的,就不知道是二者如何相互转化的。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2章:越女神剑 这场追杀终于落幕。 此时万籁俱寂,只余风声、水声,唯有空气中残余的血腥气,以及一地的尸体,述说着方才这里到底经历过何等激烈的厮杀。 夜凌空捡回布包,往怀里一揣,跟着走到江畔坐下。 当马祥麟、张鸾仪二人赶到这边儿,震惊的发现,除去地龙王不见踪迹,八大法王里的其余者,差不多尽都死在了附近。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做下这桩惊天壮举的“主角儿”,此刻居然悠哉地坐于江边垂钓。 那些可都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 任意拿下其中一人,都足以扬名江湖,以一敌八,还能将其覆灭...... 这份战绩,中原或许还不好说,但在西南、西北,藏边、草原一带,足以产生巨大的轰动!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八大高手实力有多强。 这一晚上,马祥麟、张鸾仪二人心急如焚,拼命的追赶着,生怕慢上一步,夜凌空就会遭到毒手。 夜幕下,即便有绝世轻功也十分难行。 尽管到后来,皓月自云中钻出,银光泻地,把山野照的一片雪亮,但大地茫茫,又如何知道人奔着哪里去了,只能半料半猜,投奔云阳方向,至于能否撞见,便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运气还不错。 此前,二人行到一处山头,借高望远,忽然见得江畔一处,爆出一团万分夺目的雷光。毕竟是凝聚一个先天大高手浑身性命、功力,发出的绝强一击,在这茫茫黑夜里,是那样璀璨而显眼。 小两口子当即驾驭轻功,拼命奔去,没想到赶来后竟会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哟!傻站着干什么呢?”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夜凌空回头一看,见是马、张二人,便笑着打招呼起来。 二人走上去,张鸾仪仍是不敢相信道:“这些人......都是你干掉的?” 夜凌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道:“不然还能是谁呢?” 张鸾仪一怔,欣喜道:“行呀,阿弟,这下你可要扬名立万了!”说着,一路小跑过去,一巴掌拍在夜凌空的肩上,只把他疼的倒吸冷气。 夜凌空连忙叫道:“疼疼疼!受着伤呢,姐......我他妈骨头都快散架了!” 张鸾仪一慌,道:“没事吧?”说着,拿过手腕,为他把起脉来。 夜凌空不禁好奇:“鸾仪姐还会看病?” 张鸾仪‘嗯’了声儿,道:“像这些‘土司世家’、川黔狼兵,由于一向和大山打交道,大多数人都有些识别药草、治疗铁打损伤的手段。我这本事可是咱们石柱最好的大夫教的,之前,咱谁家母猪生产、有点病啥的,就是我去看的。” 夜凌空傻眼道:“啊?给母猪看病?” 张鸾仪道:“是啊,没事,猪和人都一样!” 此话一出,夜凌空当即选择拒绝,直到被张鸾仪吼了一声,这才老实了下来。 马祥麟走来,问道:“夜兄弟的伤势怎样?” 张鸾仪放下手道:“还好,小弟身体结实,看似受了伤,但没伤到根本,回去把家里的老丹参拿出来,配上川穹,给他活血行气,再整些人参炖乌鸡给他补补,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夜凌空惊讶道:“你还真懂啊?” 张鸾仪得意的“哼”了一声,道:“那当然,没有人比我更懂。”接着,她又急忙问道:“快快,跟咱们说,你小子是怎么把这些大喇嘛给恁死的?” 夜凌空把长枪往旁边儿一放,跟着娓娓道来。 马、张二人仔细听其一路经历,听到他巧借树林埋伏,先发制热,结果了地龙王,不禁惊叹;再听他跟金翅王大战,利用迦楼罗爪的破绽,后发先制,将其打败,又是一阵震惊。等听到修罗法王施展秘术,狂性大法,跟利刃天王等人发生内讧,而他冒险留下坐收渔翁之利,又感叹其用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 直到最后,提及金光神将,以及神将授枪一事,张鸾仪杏眼瞪圆,想到了什么。 “啊!那是先祖!” “先祖?”马祥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山西张家乃是汉末三分、西乡侯张飞之后,于是又道:“你是说,那金光神将是......?” 张鸾仪点点头道:“错不了!定是先祖张飞、张翼德他老人家!” 目光越过江水、透过黑暗。 对岸,苍青轮廓上,隐约传来钟声。 张鸾仪沉吟片刻,道:“那边儿山上,有一座张飞庙......” 话音顿住,但其余二人皆安静的等着下文。 “凤鸑枪本是脱胎于张家枪、杨家枪,合二家所长,立下的枪法......想来,定是你和一众法王交手,使了这枪法,恰巧先祖的神庙在旁,天人感应下,把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枪’授给了你。” “原来世上真有先祖显灵一事!” 其感慨完,马祥麟也叹道:“是呀,这真是旷世奇缘了!” 夜凌空笑了笑,道:“阿姊,将军,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枪法!”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们演示其中一式,剩下的枪法,虽然在我脑子里,可就连我自己都使不出来。” 张鸾仪闻言却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你演示出来,我等也学不来。” 夜凌空一怔,不解道:“这是为何?” 张鸾仪笑道:“古今有霸王枪、姜家枪、杨家枪、高家枪,岳家枪等等,诸多枪法哪怕再如何精妙厉害,最多也只是被称作‘天下第一名枪’,唯独我张家枪被冠以‘神枪’之名,你可知为何?” 夜凌空好奇道:“为何?” 张鸾仪道:“神技天授,史书上,凡是能被冠以神剑、神枪之名的,无不需要天缘、天命,才能练成,非凡人所能强求......”跟着,她又说道:“春秋战国时期,有奇女子赵处女......” 夜凌空一听,已然知道这说的是《越女剑》。 越女传说古来已有。 金庸也曾对此取材,创作一幅短篇作品《越女剑》,这也是他最后一部作品。这部原本是根据《三十三剑客》图,创出的系列开篇之作,却到此为止。 只留下这一篇,遂《三十三剑客》原图一同附在《侠客行》一书之后。 故事很简单...... 春秋时期,越国有一奇女子,名赵处女,在《越女剑》中亦叫作阿青。 阿青牧羊时偶遇一头会使竹棒的白猿,赵处女常与它以竹棒交手,遂领悟剑术。而当时,越国遭逢大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矢志要打败吴国。可那会儿,吴国国力强盛,已有霸主之相,不仅有伍子胥这等盖世奇才辅佐吴王夫差,更有雄兵猛士。吴国武士剑术超高,就是连中原群雄也忌惮三分。越国想要打败吴国,首先就得翻过这座大山。 之后,越国大夫范蠡偶遇阿青并为其超群剑术所折服,遂邀训练越国武士,传授众人剑术....... 在越王的剑室之中,阿青手持一根竹棒,面对着越国二十名第一流剑手。范蠡知道阿青不会教人如何使剑,只有让越国剑士模仿她的剑法。 但没一个越国剑士能挡得住她的三招。 次日,三十名剑士败在她的棒下。 接着一日,又是三十名剑士在她一根短竹棒下腕折臂断,狼狈败退。 之后,越女飘然离去。 八十名越国剑士没学到阿青的一招剑法,因为那是不属于人世的神剑,但他们已亲眼见到了神剑的影子,每个人都见识到,这世上确实有这样神奇的剑法。八十人将一丝一忽勉强捉摸到的剑法影子传授给了旁人,单是这一丝一忽的神剑影子,越国武士的剑法便已无敌于天下。 三年后,勾践兴兵伐吴,战于五湖之畔。 越军五千人持长剑而前,吴兵逆击。两军交锋,越兵长剑闪烁,吴兵当者披靡,吴师大败。吴王夫差退到余杭山。越兵追击,二次大战,吴兵始终挡不住越兵的快剑。夫差兵败自杀。 越王勾践终成霸业。 后世,‘越女剑法’虽然流传了下来,但那只是神剑之影。 ....... “越女神剑,实乃天授,只是上苍假白猿之手传授于她,而我‘张家神枪’也同样如此......” “当年,关公及先祖张飞得天所授,又集百家所长,创下‘燕赵神枪’。” “可这等神枪本不该存于世上......” “故而自先祖张飞、张苞之后,后世子弟虽有枪法要诀,运劲之道,却再无一人能够练成。直到宋时,先祖张方偶然通过一本古籍才知悉,这门枪法需配合天生神力才能初步练成。更要有一股睥睨天下、万人敌的战意,才能彻底脱胎换骨,化作‘神枪’。二者缺一不可!” “古籍?”夜凌空好奇道。 张鸾仪点头道:“是一本‘枪术要诀’,据说是赵云、赵子龙所留。” 夜凌空听的晕头转向,道:“怎么又扯到赵云了......” 张鸾仪道:“千百年来,我张家后人毕生立志于重现‘神枪’,恢复祖上容光,而赵云当年和先祖同为五虎上将,亦是震古烁今的枪中之神,他留下的书籍里,说不定就有这方面的记载。” 3等,神话:外挂,低武世界的武林神话。丁鹏。阿青、谢晓峰、方宝玉、燕南天、邀月、高莫静、展白。扫地僧、张三丰、达摩,黄裳,独孤求败。金世遗。张丹枫。 ps:其实,这里面除了阿青可以单独提一档,其他人完全可以下放道第一流,也不为过。 但是这里很多人比如独孤求败,黄裳,都是活在传说中,张三丰,达摩,更是各个作品里的泰山北斗,本身也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逼格太高,放下去未免掉价。所以暂时列如此等。 4等。第一流:外挂不出的武林第一人。白衣人、紫衣侯、王重阳、斗酒神僧,小老头、燕十三,西门吹雪、铁中棠、怜星、夜帝、小楼、傅红雪。张无忌、风清扬。晚年令狐冲。晚年郭靖、杨过、周伯通。少林三神僧(合体,单独各下降一级),天龙三老(本来想把这三下放一级,但是想想,天龙的战力确实比较高,放下去当守门员也不太合适,就暂时放在这个位置。)天机老人. ps:风清扬、令狐冲、独孤求败,都练成独孤九剑,为什么独孤求败排的更高? 这个排名就是个大概,不必太过较真。 其实,我本身是想考虑,把令狐冲排入神话里,这两人从有限的设定看,巅峰应该是比风清扬要强的。风清扬只有一个华山功底,还有独孤九剑,但令狐冲除去独孤九剑,还有吸星大法,易筋经这种金庸系列里的顶级内功。而独孤求败除了剑术,还有自己的特殊内功,想来,当年的蛇胆他也吃过,所以,巅峰,我默认是强于风清扬一个档次。但最后想了想,把令狐冲暂时排在这里,可以作为一个准神话,作为两者之间的分水岭。 毕竟同一层次,顶尖那一批和其他人也是差距蛮大的 5等。超一流:武林霸主、当代宗师。沈浪,快活王、李寻欢、叶开、李坏、上官金虹。 ps:为什么上官金虹,打死天机老人,排在这里。 我上面说过,人物是会成长的。按照书中主要部分来看,天机老人是有天下第一的实力,但是老了,所以最后输了,而上官金虹如日方中。 所以天机老人放第一流,可算垫底。 上官金虹,其实更像是这个级别的代表,或者说巅峰,半只脚踏入第一流,所以最后他还是因为自负,死在小李飞刀手下。 而小李飞刀,叶开,傅红雪,最初主剧情登场差不多都是这个级别。 后传提及里,是可以放在第一流的。 之所以把傅红雪放在上面一层,是因为傅红雪有天涯明月刀这部补丁作品。 辛捷、萧王孙、蓝天锤,白玉京,叶孤城、孙玉伯、万鹏王、天禽老人、木道人、逍遥侯,飞剑客、玉罗刹、水母阴姬、薛衣人、公子羽。穆人清(等同天机老人吧)。 射雕五绝。天龙四绝。任我行。东方不败。金轮法王。 雪山飞狐后期的苗人凤(算垫底吧)。 ps:飞刀系列高手实力差不多都这个层次,沈浪也好、快活王也好,虽然武功在武林里独一档,但也没到一人威压当世的地步,像快活王依然躲在关外,当初也要用毒计去坑人,与其说武功高到无敌,倒不如说当世武林处在真空期。而小李飞刀虽说靠着飞刀之利赢了大欢喜菩萨,但相差也不算太多,换个人来,像天机老人,上官金虹,不一定赢得轻松,这还可能只是魔教的小高层而已。 6等。一流。顾道人、红樱绿柳、裘千仞(这三人基本可以看做一个分水岭)、萧十一郎、连城璧、石观音、楚留香、陆小凤、原随云。段延庆。全真七子。李莫愁。鲁有脚。胡一刀。苗人凤。黄蓉 7等,二流。江南七怪,武三通、大理四护卫。丐帮一众长老 8等:三流。各种杂鱼一号 9等:不入流。各种杂鱼二号。 大致就是这样。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3章:神枪秘闻 编辑,能取消我签约资格审核吗,我把这本书删了,重新上传 之前把章节和作品相关混着发了,现在上一章减不了字数了。 “呵,还真是新鲜......” “照这么说,关公、张飞比赵云厉害咯?” “也不仅如此......” 张鸾仪接着道:“单论枪法,赵子龙的确不在先祖之下。按照那古籍的说法,赵子龙时常与先祖切磋,可先祖凭借一力降十会,每每不到三十合,赵子龙便因气力不支,败下阵来。机缘巧合下,其领悟到‘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又结合‘天涯海角无对’的战意,开辟出另一种神枪,遂能够与先祖争锋!” 夜凌空好奇的问道:“那关羽呢?张飞、赵云能敌过关羽吗?” 张鸾仪摇摇头,道:“关公虽时常对他人赞,先祖之枪法更在他之上,可那只是其自谦和爱护之言。先祖的枪法虽好,但关公雄壮,更在先祖之上,是为‘天下第一人’。” “只不过......”说到这儿,其话音一顿。 “关公神勇,多是仗那无敌神力。故而,世人推先祖为‘天下第一条枪’,赵子龙为‘天下第二条枪’。” 听完,夜凌空顿觉大开眼界。 《三国志通俗演义》,即《三国演义》,此时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在大众普遍的认知里,当阳长坂坡一役,赵子龙在曹营里杀得七进七出,堪称三国第一条枪,便是张、马也有所不如。 她这说法还真有点意思。 夜凌空又问道:“那其他人呢?马超、黄忠,他二人也学不了‘燕赵神枪’吗?”、 马祥麟接口道:“据族中记载,先祖马超也是天生神力,以他的条件,倒是能学得‘燕赵神枪’,不过早在归顺之前,其就在我‘马家枪’的基础上,开辟出‘追魂夺命神枪’。” “但那条神枪是一条纯粹的‘死亡之枪’,枪意过于霸道,会令人逐渐忘却别的枪法、枪意。” “故而,日后西乡侯虽曾与先祖互换生平所学,但彼此却都无法习得对方的枪法。” 话音落下,张鸾仪又接过话道:“至于黄忠,其使的却是一把神刀。也因这般,日后刘玄德加封‘五虎上将’,关公对其颇有微词,曾言:‘大丈夫不与使刀老卒为伍。’,黄忠的后人愤于此事,便寻人说书,不单编出‘三英战黄忠’,更让关公由使枪变作使刀,用作报复之举。” ‘三英战黄忠’,即‘三英战吕布’的原型前身版本。 “难怪......”夜凌空惊讶之余却又大感哭笑不得,道:“我就说,青龙刀本是唐宋时期才出现,关公一个三国时期的大将,哪里来能使得这般兵器。” 跟着又道:“不过这黄忠的后人也忒小心眼了!” 这种事在历史上貌似也不算罕见。 《水浒传》里的武大郎、潘金莲不就如此?据说,明朝永乐年间,当阳谷县令武植,为官清正廉明,颇得百姓爱戴,而他出身贫苦,早年得发小接济。后来,那发小家道中落,特来投奔,希望武植能用手中的权力,为他谋的一官半职。但以武植之为人,又怎肯答应,只是用心招待,却不提谋官之事。此举令发小颇为愤恨,就编纂故事,泼其脏水,待发现武植一直默默为其重立家业,遂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不已。于是,那发小连忙补救,可为时已晚,武大郎、潘金莲的桥段早已脍炙人口、深入人心。 可怜武植之妻、潘氏,本是名门淑媛,大家闺秀,却被造谣成一个杀夫荡妇。 也有人质疑,《水浒传》成书早在永乐之前,如何能取材后世之事? 实则那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这等话本,都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话本版本不断更替,内容也逐渐发生变化。 《水浒传》,后世能够考证的最早版本,乃是《京本忠义传》,出自正德、嘉靖年间。包括《三国演义》,能够考证的,最早乃是《嘉靖壬午本》。 往前推,实则还有许多版本以及其他的戏剧、话本等等。如‘三国话本’,除去《三国演义》,之前,尚有《三国志平话》,各种三国戏曲、说书。 这些相互影响,最终由《三国演义》集各家之大成,成就一部不朽名著。 比起什么:“关公月下斩貂蝉”、“周瑜藏棺假死,孔明堵孔化假为真”,这些比野史还野的桥段,区区“三英战黄忠”、“关羽由枪改刀”,还真就改的太保守了。 且世上常有善使枪槊之辈,少有挥舞大刀之英豪,青龙偃月刀本是仪仗之器,外形威武,气势不凡,如此反倒成就关公千古流传的经典形象。 别的固然也有大刀关胜、老令公杨继业等高手,可却无一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世人提起大刀,首先就会想到关公。 只能说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样看,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当然,这些也就图一乐。 毕竟此间本就是照界珠衍化而来,这个世界虽是在他的“认知”基础上构建而来,却也有诸多“原创”的部分,就像在电脑上玩‘三国志’系列游戏,虽然上面的势力发展动向,角色、事件等,基本是按照史料进行设定,游戏也会朝着史实靠近,但总归会有些许不同。特别实在插入一些玩家原创的新武将之后,很容易引起蝴蝶效应。 而今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是照界珠融合了多少世界观,《碧血剑》、《史书史料》,《三国演义》,《三国志平话》,或许还有南派三国戏曲、话本等等,衍化出的一个新世界。 无论发生什么,夜凌空都不会太过于惊讶。 真正令他在意的,还是小两口子话中的某些信息。关张赵马,无论哪一条神枪的开辟,似乎都是枪意、战意有关,难道这才是普通枪法蜕变为‘神枪’的关键? “难道说,寻常枪法蜕变成神枪的关键,在于一股‘战意’?” “很可能是这样!”马祥麟点点头。 跟着,斟酌了又道:“对于、战意、枪意,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夜凌空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 “哦?快快请讲。”马祥麟双眼骤亮。 夜凌空也不卖关子,道:“战意,顾名思义,其实就是一股战斗的意志。先前,我跟你们讲过,在我们那边,一些武道巨擘,能够把自身意志融入书画,造就武道经画......” 说到这儿,马祥麟也陡然想起来。 “万物生灵,有精、气、神,谓之‘三宝’,三宝同源,相辅相成。而修行之道,大抵要经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这三个阶段。炼精化气,是通过锻炼拳脚,雄壮体魄,再搬运气血内力,以此开辟丹田。练气化神,是指在在气海丹田中蕴养内力,直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炼就混元一气;武者一旦成就此等修为境界,体内气运周天,反哺肉身体魄,精气皆壮,进而又可滋养神识。炼神返虚,是让精、气、神,三宝合一,破碎虚空,如此方能合道超脱,化作仙佛之流。” 这些武学道理是大鸿世界武道文明的精华。对于这方世界的武者来说,无疑如至宝一般,马祥麟、张鸾仪这对武道高手认真的听着,生怕错漏一点儿。 夜凌空继续道:“武者中的绝代强者,其神识、意念,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不单能够融入自己的修行体会,更能凝聚战意,用来克敌制胜。把自身武者信念、武学之道和战意结合,就会诞生对应的‘武道真意’!融入拳法之道,则诞生‘拳意’;融入剑术之道,则诞生‘剑意’;融入刀术之道,则诞生‘刀意’,融入枪术之道,则诞生‘枪意’。” “武道真意有诸多妙用,不过大多都能意会,不能言传,故而,我虽听人说过,却也对其知之甚少,适才听你们那样说,这才陡然想了起来。” 马祥麟缓缓道:“原来如此,看来,想要练成神枪,关键就在这枪意之上!” 说完喜不自胜! 也难怪...... 如马、张这等武道高手,功力虽不及穆人清、秦良玉这等天下第一流的顶尖高手,可凭他二人的天资和所学,再加上又有秦良玉指点,赶上也只是迟早的事。最艰难的,乃是如何超越前人。 而今一朝闻道,前路迷雾顿消,作为一名武者,又怎能不欣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不久后,与大军汇合。 仙寺岭一役,官军取得大胜,那天夜里,众贼于佛仙寺外内讧,忽听流星马急报,跟着就见满山都是点点火光,山腰间十面八方竟是官兵的杀喊声,无数人发喊着向山上冲来。随着那几大贼寇就地倒戈,诸贼乱作一团,不多久便失去抵抗,举手投降。唯有一小部分老营死忠,跟着罗汝才杀出重围,黑夜茫茫,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投奔去了。 归来后,秦良玉、万元吉论功行赏。 秦良玉知夜凌空来历非凡,尘世名利对他无半点意义,于是,居然破了例,在征求马祥麟的同意后,把秦、马两家的绝学传授给了他,但要求他必须要在离开此世后,方能修行。 而夜凌空又想起一事。 在马、张这对小两口的陪同下,把那两坛骨灰,带去云阳安葬。 期间,还引出一段事情来。 当夜凌空带着骨灰各自找到二女家人,那两家的主事人一听,登时勃然变色,不认该女。直到听闻二女自缢,一个个喜上眉梢,其中更有一者,高兴的大呼:“死的好!死的好!” 遂把人往外撵。 此事把张鸾仪气得不轻,为这还差点大闹一番,还是被马祥麟拦下。好在二女的夫君还算有点儿情义,瞒着家里,悄悄带着孩子跟上,当三人于城外择了一处,将二女安葬,其也跟着遥遥拜过。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4章:飞天魔女 庚辰年,六月,黄道吉日。 马祥麟、张鸾仪一对新人喜结良缘。几日后,邵捷春下令,命亲梁云率部赶往重庆附近三四十里处设防,派遣张令守黄泥洼。 历史终究回到了它原本的轨迹上...... 至于夜凌空则告别诸位,一人一枪、骑着枣红马,孑然北上,行了半个多月,来到了陕西境内。一路上,他遇见过贼匪劫掠,也遇到过乱兵如匪。 这世道,太乱。 大明气数已尽,即便有崇祯这个还算勤政的皇帝,可整个帝国的根基已然烂掉,滚滚大势面前,纵然他执掌者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利,却也只能绝望的看着朝局越发败坏。 而今,夜凌空的手底下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 和在黑风山那会儿相比,他在杀人后,已不会感到恶心、愧疚,那种感觉早已随着不断地杀戮,而渐渐习惯,麻木,偶尔甚至还会因为杀人技巧的进步而喜悦。 这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直到其差点误伤到一个孩子,这才惊觉到自己正朝着一个施暴者转变,久违的自我道德谴责令他一路懊恼不已,带着这等心情,其一路来到华阴县。 大街人烟稀少,颇为萧条。 这些年来,陕西天灾频频,贼祸不断。高迎祥、李自成,两任闯王皆发家于此。荥阳十三家七十二营,张献忠、罗汝才、惠登相,这些贼酋大寇,几乎清一色是陕西人。 即便华阴县挨临西岳,人杰地灵,乱世下,却也不复昔日繁华。 夜凌空牵着马,来到一家酒楼前,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一进店,却见掌柜的在柜台里打着珠算,旁边挨着一名小二儿,靠着柜台,杵着胳膊,在那儿打瞌睡。 掌柜听闻门口传来动静,抬起头,登眼睛一亮,转身在小二头上赏了一记暴栗:“嘿!客人来了,还给我在这儿偷懒!” 小二被激的一下跳了起来,立马摆出一副笑脸,上前迎道:“这位客官,您要些什么?” 夜凌空微微笑,随便挨了个空位儿坐了下来,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 小二道:“店里有些面食,驴蹄面、油泼面、奤奤面、烙白馍......” 夜凌空打断话道:“哎?怎没有臊子面?” 小二干笑道:“客官,做臊子面得有臊子,也就是精肉丁,可如今,这哪里还有肉啊?甭说猪肉,就是牛肉、羊肉、驴肉,也是统统没有的?” 夜凌空好奇道:“这是为何?” “客官,一看您就是外地的。” 小二继续道:“您有所不知......先说这猪吧......养猪呢,虽然可以上山割些猪草、野菜来喂,但也不能全吃这玩意,还得喂些剩饭,要不然这猪就长不了肉。可这些年,西北频频天灾,地里几近颗粒无收,人都快养不活了,要跟猪抢着野菜吃,又哪里来的剩饭去喂猪呢?也就一些大户人家才养的起,养到年底,再拉出去宰杀过年。” 夜凌空道:“那牛呢?” 小二轻笑一下,道:“牛就更不用说......就算有人买,咱也买不得啊?” ”夜凌空不解:“为何?。 小二道:“官府不让杀呗......如今天下饥民成盗,令朝廷都头疼不已,官府不让杀牛,自然是为了留着牛去耕地......况且,谁家有牛的,大多数也都指望着牛了,若非老的动不了,谁舍得去卖?” “原来如此。”夜凌空恍然大悟。 小二接着道:“再说驴子和羊,这两玩意只要喂些草料就能养活,扔山上放养都可,倒是有人来卖,不过呢也不是天天都有......驴子呢,可以帮家里拉磨拉货,所以,大多数老百姓也不愿意卖。也就这几年天灾人祸,家家没啥东西要拉运,这才有的卖,但也要过个十天半月,才有那么一两单生意,多数还是为了凑起钱,往南方逃难去了。” 夜凌空微微一叹。世道艰难,受苦受难的终究还是底层的老百姓。 小二继续道:“不瞒您说,我们一个多月都没宰驴啦,哪来的肉啊......就剩下些驴骨头了。”接着又道:“羊呢,倒是没搁四五天能来一趟货,可客官您今儿不赶巧,正好这店里的羊肉都卖完了,卖羊的还要等明儿才能过来......”说到这里,其忽然想起来,后厨还剩下一些羊杂,于是道:“客官您要是不嫌弃,小店还有一些羊杂,让厨子给你烧一份儿羊杂泡馍如何?” 夜凌空手在桌子上一拍,道:“这个可以有,快快快!”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随手抛过去道:“有什么小菜也都端上来,把爷吃舒服了,少不了给你赏钱!” 小二接过银子,两眼睁圆,塞嘴里咬了咬,欣喜道:“好嘞!大爷!您稍等。” 说完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还有两茶叶蛋上来。紧接着,掌柜似乎有急,招呼小二过去,叮嘱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夜凌空捏着花生米、就着咸菜,才下了两口,门外进来一人。来者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女子,相貌甚美,秀眉微蹙,杏眼含威,进来瞧见小二在那儿打瞌睡,登时青黛倒竖,满腔怒火。 “来人啊!有人没有啊?怎么客人来了也不支应一声儿啊!来人!” 那女子长相清秀,声音也清脆悦耳,只可惜脾气倒是不小。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见是客人,连忙赔笑上前:“来了来了......这位小姐,您要吃些什么?” 那女子气冲冲道:“把好酒好菜给我端上来。要不然,姑奶奶我砸了你的店,烧了你的屋子。” 夜凌空见她那副模样,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儿出来。 那貌美女子转头朝他骂道:“笑什么笑?再笑姑奶奶我一剑刺死你!” 夜凌空愣了一下。 那女子见到夜凌空的长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生的一副极好卖相,心中怒气顿时消散。再看到他一怔,误会其是一个好色之徒,羞愤之余,却又暗自得意。 “再看,本姑娘把你眼睛给挖掉!” 美貌女子凶巴巴道。可那言语看似凶恶,听着却怎么都有一种“撒娇”腻味。 说完青丝一甩,寻了个位子坐下。 ‘神经病吧?’夜凌空满头雾水,暗骂道。 片刻后,小二端来一壶酒,一碗油泼面,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上到女子桌上,又转身去了后厨。那美貌女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刚喝一口便喷了出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扣。 再握着筷子在碟子里扒拉了两下,往桌子上一摔,骂道:“什么破店!拿着破酒、破菜招待客人!” 话音落下,小二端着热腾腾的牛杂汤出来,给上到夜凌空的桌上。 那美貌女子喝道:“伙计,你给我过来!” 小二跑过去笑道:“这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那美貌女子一把手扇在他脸上。 小二手捂着红肿的脸,带着哭腔道:“客官,你怎么随便打人!” 美貌女子怒道:“我问你,你们这是什么破酒楼,连个像样的吃的都没有,我问你,肉呢?还有这酒,淡的跟水一样,这是酒吗?”你们是当姑奶奶我好糊弄吗?” 小二委屈道:“客官,现如今,天灾年年,又是兵荒马乱,小店上哪儿去给你弄来好酒好肉!” 美貌女子转头指着,道:“那我问你,为何你给他上一碗羊杂汤,却给我上一碗油泼面!” 隔壁桌,夜凌空听到女子提到自己,顿时又是一鄂! ‘这女人没毛病吧?’ 恰巧掌柜的归来,见此心中登时一惊,连连上来告罪,边斥着边跟小二问清缘由,赶紧赔笑道:“这位姑娘,真不巧,恰恰小店就还剩那点羊杂,就给了那位先来的客人。” 其斟酌着,小心翼翼道:“要不,您看这样,您这顿饭,小店就不收钱了,您看如何?” 美貌少女一听,心头火冒三尺高,怒道:“混账!你看看姑奶奶像是没钱的人吗?” 说完,不由分说,从腰间拔出剑来,朝着掌柜砍去。 夜凌空见势不妙,手中筷子脱手而出,“刷”的一下打在她的剑上,救了掌柜的一命。 美貌女子转头怒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我‘飞天魔女’孙仲君的事?” ‘飞天魔女’孙仲君? 原来是她。 想不到自己在遇到的第一个来自《碧血剑》里的人物竟是这一位。 该女为华山弟子。 华山掌门,‘仙剑神缘’穆人清,座下有四名弟子,分别是“铜笔铁算盘”黄真、“神拳无敌”归辛树与其妻归二娘,以及在晚年收的袁崇焕之子、即书中‘主角’袁承志。 归辛树门下有三名弟子,分别是‘没影子’梅剑和、‘五丁手’刘培生,以及这位‘飞天魔女’孙仲君。由于这对夫妇心胸狭窄,且最会护短,只要是他门下弟子,纵有千般不是也要袒护。 故而,其座下弟子多有被气惯坏。 这孙仲君虽生的貌美如花,可为人心高气傲、急躁易怒,出手狠辣。日后,此女和其师兄梅剑和应仙都派闵子华之邀,共同到南京向人寻仇,其上来不问缘由,一剑就把罗立如一条臂膀削了下来,那只不过奉了师命,过去送信,是个老实的好人。穆人清知道这事后,勃然大怒,当时就要砍下她一条胳膊,向人求情赔罪,还是袁承志为其求情,这才只削了一指,并令其从此不得用剑。 这样一看,穆人清这老头儿,倒也不是是非不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5章:降服魔女 “登徒子......”看到身前这名美少年又对自己露出一副“痴痴”的眼神,孙仲君心里禁不住又羞又怒:“看什么看!” 说完,却见对方露出一副嫌弃的眼神。 “不是......这位姑娘,你脑子没问题吧?”夜凌空道。 “??”孙仲君愕在原地。 只听夜凌空又道:“简直神经病......”说完想起什么,解释道:“啊!听不懂也没关系,神经病就是疯子的意思。一进门就要砸人的店,烧人的屋子,脾气倒是有多大......我好奇瞧一眼,没来由还招你一顿白眼......见人就呛,吃火药了是吧?” “什么德行!” 大堂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听到这话,孙仲君的脸“刷”的一下染成猪肝红,敢情竟是自己先前自作多情。想到这儿,心中羞愧之余,更噌噌窜出一团滔天怒火。 “小子,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然欺至,一剑刺了出来。 夜凌空侧身一躲,可孙仲君不依不饶,接连又刺出两剑,又快又狠,非要再捅上两个窟窿不可。可就连藏土八大法王都亡在其手下,凭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伤的了他。 “哪里躲!看剑!” 孙仲君两击未中,愈发躁怒,跟着剑尖抖动,又刺向他的咽喉,正是华山剑术里的一招‘行云流水’。 “好歹毒的女人!”夜凌空心中微微恼火。 自己与孙仲君素未谋面、素不相识,此前无冤无仇,可她不问是非好歹,一上来就痛下杀手,要制人于死地,着实狠辣太过,难怪原著里,穆人清会削其一指,不允许她再使用剑术。 似这等穷凶之辈,只会把华山剑术用于邪魔外道。 孙仲君眼见一击未成,立马上步欺近,挺剑向他小腹刺去,剑势劲急,凌厉至极,正是华山剑术的险招之一,叫做“彗星飞堕”,乃神剑仙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 这一剑袭来,夜凌空浑身汗毛倒立,侧身躲过之后,出手快如闪电,双掌一合,夹住剑,用力一翻、一拽,把剑夺了下来,跟着拿着瞧了一眼,剑身明亮,剑锋露芒,他虽不懂得剑,却也知道这是一把好剑。 孙仲君何曾被人‘空手入白刃’过,先是一楞,而后怒道:“小贼,还我剑来!” “你这女人,下手也太狠辣了些!也不怕哪天惹到高手,性命不保!” 夜凌空不客气道! 即便不识得华山剑术,凭他如今的眼界,也能看出这招精妙非凡,放任何名家剑术里都足以作为一记杀招。虽说他身具‘弥罗道胎’,体质异于常人,可终究不是刀枪不入,被这一剑刺中,肯定不死也残。 孙仲君接过剑,啐了一口道:“呸!管他武功有多高,我‘飞天魔女’孙仲君又何曾怕过别人!” 说完抬手又劈。 “砰”的一声! 一击未中,把一张桌子劈成两截,之后也是只听“噼里啪啦”,人倒是没击着,把桌子、凳子打烂了一堆。 不远处,掌柜的早就见势不妙,拉着小二,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二哥年纪尚轻,有些儿胆气,悄悄跟掌柜的道:“二叔,你在这儿躲着点,我去报官。” 原来,二人竟是亲戚,难怪酒楼都快没生意了,掌柜还会雇佣个跑堂。 掌柜直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扯住他的衣服,压着声音骂道:“你疯啦!给我老实待着!哪儿都别去!” “可是二叔......” “可什么可......是什么是......这些江湖强人杀人不眨眼,眼下也就坏几张桌子,就当破财消灾,你这一去,等这些人回头报复,咱俩的小命可就不保啦!” 二人躲角落里嘀嘀咕咕,看着二叔的畏惧,再望向那仍在逞凶的女子,其捂着红肿的脸,内心只觉得有某种东西在萌芽。 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大堂上,孙仲君一剑接一剑,剑招生生不尽,仿佛狂风暴雨,可十几招下来,无一中的,遂长剑一抖,挽了个剑花,跟着一击探出,正是华山剑法里的“千尺?关一线天”。 向来剑走直线为正,剑走偏锋为奇,而“千尺?关一线天”这招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任凭施展者脚下怎变,上半身以腰部为轴心,脊柱保持笔直,剑尖直取一线,刺敌我间的最短距离,结合步法变幻,给剑上增添无数凶险,可谓‘正奇合一’。 本来,这一招练好了,施展起来,应像武当醉剑那般,柔中有刚,缓急相兼,闪展晃忽,如颠如狂,令人捉摸不透。 可孙仲君心气浮躁、求功心切,心里只想着把眼前之人捅他一个对穿,全然不顾上下配合,以至于腰盘重心不稳,脚步虚浮,从上到下到处都是破绽。 夜凌空躲过一剑,尽量收着力,右脚朝底下一鞭。 “啊!” 忽然,脚踝外侧传来一股大力,孙仲君只觉两脚脱离地面,身子向一侧倒去,吓得不禁失声叫出。 只是...... 料想中的摔痛并没有传来,那一瞬间,就听“吨”的一下,自己的身子便靠在了什么上,虽是坚实,却又不像地面那般硬,不仅让人觉得舒服,隐隐还能闻道一股淡淡清香。 轰然一下! 孙仲君终于反应了过来,待双目看清,果然见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此乃礼法正道。即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那么多规矩,可作为一个女儿家,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脸都不要的。 故而,就算是情投意合的师兄梅剑和,过往最多也只和她拉拉小手。 这些年来,由于师兄梅剑和一心志在江湖,忙着结交各路豪侠,暂且不想成婚,于是就一直拖着,而她自是守身如玉,到现在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放开我!”孙仲君又羞又怒。 自家身子头一回被男人这般抱着,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男子抱着。 夜凌空如其所愿,双手一放,“啪”的一下,让孙仲君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呦!”孙仲君吃痛叫道。 不理会这毒辣婆娘,其走到柜台那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上,道:“掌柜的,这些钱够不够赔你这些损失?” 柜台后,那掌柜见人过来,本是害怕的要死,听他一说,登时两眼放光,再见到银子,登时也不害怕了,连忙站了起来,把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不是假的,跟着喜笑颜开。 “够了!够了!”掌柜开心的连连道。 忽然,变故突生。 身后传来一个满是怒火的尖锐声音:“我杀了你!” 掌柜的朝夜凌空身后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又蹲了下去,继续和店小二躲柜台里。 “刷!”孙仲君一剑袭来。 夜凌空听着身后传来风声,转过身侧着躲过一剑,顺势一掌推出,把孙仲君一掌打飞了出去。 砰!桌子四分五裂。 恰巧那一掌打在了“飞天魔女”的胸口,想不到她人看着高高瘦瘦,细枝平平,实则暗结雷雷硕果,深藏不露,大概是绑了束胸之类,而非他眼力较浅,才让人从外面瞧不出来。 抬头望望手,感觉到手指头传来的触感,暗自不免有点尴尬。 孙仲君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好不容易爬起身来,见到那名“登徒子”还在盯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回味什么,心中恨的要死,可有不是对手,羞怒下忍不住“哇”的一声儿,坐地上哭了起来。 “你欺负我!”孙仲君大哭道。 门口,有几个年轻人早就听到动静,耐不住好奇心,靠上来,勾着头,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窥探。 夜凌空急道:“你这女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提着剑要砍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 孙仲君胡搅蛮缠道:“我不管,反正就你欺负我!” 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酒楼外原本就已经有不少先前被打斗声吸引过来围观的路人,此时这女子哭声一传出去,登时前后几条街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不少人手里捧着瓜啃。 夜凌空一看,登时头大,朝门外大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教训婆娘吗?” “咦......”一群人发出鄙夷的声音。 夜凌空指着一个小哥道:“咦什么咦,出来单挑啊!” 门口,那小哥啃着瓜道:“单挑啥啊,俺就是一个吃瓜的。” “切!德行!”说完,接着又朝孙仲君道:“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孙仲君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止泣道:“我怎么恩将仇报了?” 夜凌空道:“你叫‘飞天魔女’孙仲君是吧?你师父叫归辛树,外号‘神拳无敌’;他的妻子叫归二娘,我没说错吧?” 孙仲君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又如何?”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 “我还知道,你师傅师承华山派的‘仙剑神猿’穆人清,那位老人家不单武功天下第一,性格也是正直无私,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难道你师父就没教导过你吗?你们华山派最大的戒律就是不可滥伤无辜,若要让他知道你今日的所有所为,便是你师傅、师娘都保不住你!” “今儿,你在这华山脚下逞凶,我出手阻止了你......你自己说说看,我是不是救了你......” 孙仲君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顿时呆在原地。 见状,夜凌空走到她跟前,一胳膊穿过腿弯,一胳膊抄起背,将她抱了起来。 说来也奇! 其居然不哭不闹,任由抱起,还无师自通,胳膊勾着夜凌空的脖子。 “掌柜的,过来捡一下剑。” “好嘞!来了!” 柜台后,掌柜的悄悄露出半个头,豆大的眼睛瞧着,一听这话,立马小跑过来,捡起剑,归还于鞘,而后双手奉上。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6章:伏低做小 “把剑拿上。” “哦......” 夜凌空道了句,孙仲君应了一声儿,乖巧的样子倒是让前者有些暗自惊讶。 出了酒楼,沿着大街,抱着一路来到城南门外。 夜凌空调侃笑道:“好奇怪,刚才我无意碰你一下,你就要死要活,现在这样,怎么反而一点儿动静没有?” 听到这话,孙仲君只觉羞的要死,但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个儿怎就任由这人摆布,不知如何分说,只把脸转向他的胸膛上,深深埋了进去。 夜凌空低头一看,笑道:“眼下出了城门,这荒郊野外的,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孙仲君头又往里钻了钻,道:“尽你吓唬,反正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 夜凌空诧异道:“嘿!咱俩才认识多久,你怎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就能分辨出,我是好人坏人?” 孙仲君抬起头,盯着他道:“你如是坏人,那我也认了......”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被暗自吓了一大跳。 夜凌空自是不必多说,一听这话,登时明白这这丫头大概是看上了自己,一时间头皮发麻,更不解她的心态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 而孙仲君却也又羞又惊,不知道自个儿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出这等话。 这时,师兄梅剑和的身影浮现在心头。 一想到他,孙仲君心里顿感羞愧,她和那位师兄虽非青梅竹马,可二人一同于恩师座下,彼此朝夕相对,早就情投意合,哪怕尚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可也早就把自己视作他的人...... 而今这般,自己岂不是对不起他?眼前这男子,她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知,就任由他抱着自己,难道自己竟是个放荡无耻之人?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忽然觉得身子倾斜,回过神,却是对方把她轻轻的立放在地上。 “走吧,今后不要再胡乱伤人了!女孩子家,尽量还是要温柔可人一些。 说完,夜凌空转身离去。 孙仲君鼻子一酸,心底委屈的要死,但她又不想让对方凭白瞧不起自己,目噙泪水,就那样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夜凌空只觉背后鸭梨山大,顿足转身一望,同一时间,对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孙仲君也不吭气儿,低着头,任那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儿,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嘶.....” 夜凌空倒吸一口冷气。 麻烦大了! 念头一出,其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抱头乱抓一通。 接着转身再离。 可没走两步,忍不住又停下,转身一看,果然见得孙仲君还跟在身后。 夜凌空叹道:“姑娘,你想咋样?” 孙仲君也吱应,就坑着头,泪珠子啪嗒啪嗒,摔在地上。 夜凌空最怕女人落泪。 当然,前提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很显然,孙仲君很漂亮,长相清丽貌美,身材也因久年习剑,练得蜂腰翘臀,且此女身具天赋,内藏玄机,硕果累累,几乎所有地方都长在他这个两世老处男的xp上。 如此动人的女子一哭,他哪里招架的住,登时举枪......噢,不,长枪被他插在背上,根本没掏出来...... 夜凌空举手投降,道:“不是,姑奶奶,你到底想咋样?” 孙仲君身体一颤,嘴唇动了动,委屈道:“你毁了我的清白,我还能怎样?” “啊?“ 夜凌空直接听懵。 “姑娘,你别乱说啊,我何时毁你清白了啊?” “你!??”孙仲君羞愤不已,双脚一跺,拔剑就往脖子上架去。 还好夜凌空察觉到情形不对,飞步上前,把剑夺了下来,朝旁边一弃。 “你为何阻我?”孙仲君眼眶一红,蹲到地上,抱膝埋头痛哭起来。 夜凌空无语道:“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你在这要死要活的干啥?”话音一顿,接着道:“何况,就算你要寻短见,好歹也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就毁你清白了啊。” 孙仲君抬起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碰到我那里了?” 夜凌空一怔,眼睛不由自主的朝对方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瞟。 向来女子对男人的目光最为敏感,察觉到这一举动,孙仲君不禁心头一颤,暗暗生了些儿欣喜。 随后,夜凌空辩解道:“是,可那交手之中,拳脚无眼,搁着衣服,不小心碰到一下,咱们这种江湖儿女,有这等无心之失,不是很正常吗?” 孙仲君一听这话,道:“那你抱我也正常吗?” “啊?”夜凌空愣在原地。 孙仲君又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礼教大防。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一路抱着我,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别说凭我的武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我能杀了你,但我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挽回我的清誉吧?” 此言一出,夜凌空直接傻眼,恨不得给自己两嘴瓜子。 当时酒楼外一堆人围观,自己满心就想着赶紧带孙仲君离开,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沉默片刻,孙仲君低着头,咬着嘴唇,而后细若蚊蝇的问道:“你会娶我?......”接着又道:“我的身子已经被你摸了个遍,除了你,已经嫁不出去了......你若不娶我,我便没脸活下去了!” “啊?”夜凌空只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嘴上也已经就会这一句了。 孙仲君抬头见他这模样,眼睛又是一红,问道:“你不愿意吗?” 女儿家泪眼婆娑。 夜凌空道:“不是不愿意......” “真哒?你愿意娶我啦?”孙仲君一开心,一把扑了上来,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 夜凌空道:“不是,我没法......” 自己是“天外”之人,待练得内功,开辟出丹田,就会离开这里。 届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别人。 若在这里许了承诺,等他一走,留下孙仲君又该怎办?就她这刚烈性格,那时候必会自寻短见,真要发展成那样,自己就更不是人了。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所有人都像秦良玉那般睿智包容,又有他心通在身,肯相信他的话。给正常人听,想来大多会认为那是编造出的瞎话。 “你有妻子了吗?那也无妨,我可以给你做小......” 就在夜凌空苦恼该如何解释之际,却听孙仲君的声音传来,他初闻一喜,正要拿自己已有订婚之事来推脱,可听对方把话说完,却又哑口无言。 千古以来,华夏婚姻尽为‘一夫一妻’制。 别看戏曲里动不动说什么三妻四妾,可实际上,那些所谓的“偏妻”、“平妻”,在现实中,从来都是归于“妾”类。 而今可谓“一夫一妻多妾”。 妻,指是“正妻”,这是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三书六礼,用八抬大轿,正儿八经从正门抬进家的正房妻。 虽说华夏自古以乾阳为尊,坤阴为辅,但总体上而言,天地、阴阳是对等的。 同样的,从法理人情上讲,正妻在家中的地位和丈夫等同,只是因为男女尊卑,彼此间又以丈夫为主,可大体上,还是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事,正如天地、阴阳、日月一般,各行其道。 娶妻一般也是门当户对,夫妻二人间的家庭背景相当。 而民间所谓的“偏妻”、“平妻”,实际上是“妾”的美称。 华夏传统观念最重宗族传承。 为了开枝散叶,除去妻外,男子也会拥有别的女人,这些基本上是作为香火延续的工具,以及用来淫乐发泄的玩具,不仅可以买卖,还能像货物一般,随意送给他人。 这就是“妾”。 最早,妾就是一种颇有姿色的高级侍女。妾的社会地位、人身境遇十分低下凄惨,即便怀胎,也要去接客;孩子生下,便会被接走,过继由正妻抚养,自己则终生难以跟孩子见得一面。 再得宠爱的妾,地位也仅仅如此,看似有别于寻常侍女,等到年老色衰,就会被逐渐遗忘。 到后来,妾的身份逐渐提高,变成一种近似于妻,却又无法理承认,地位在“妻”之下,算是一种“伪妻”。 妾有“偏妻”、“平妻” “偏妻”,也叫“侧室”、“偏房”,有别于正妻随丈夫居住正屋,侧室一般由偏门入宅,被安置在正屋旁的偏房小院,故而有此称呼。虽位妻之下,可好歹也是男主人下半数书礼,经正妻同意入门,有点家庭地位的。子女虽是庶出,可也有资格入宗族家谱,死后享受宗族香火。 若正妻去世,甚至还有机会被扶为正妻。 “平妻”,也叫“外室”,是过去商人行商在外,养在外面的女子的美称。说好听些,有所谓的‘一媒一聘’,不算无媒苟合,实际上就是拿钱买身。由于被包养在外面,不用看''正妻''的脸色,好像等同妻子一般,因此称作“平妻”。 可实际上,这只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之语。 不过门,不经家族承认,也就意味着一生没有半点保障,说不得一转头,哪天男人就跑的没了踪影,所出为私生子,通常不被承认,连录名于家谱上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继承家产。 总之,但凡有点条件,谁家女子也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下嫁,也总比高攀作妾要好。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尤其是孙仲君这等性格刚烈,甚至偏激的女子,都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愿意伏低做小,真就是牺牲大了...... 故而,夜凌空无话可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7章:老华山派 华山北麓。 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夜凌空、孙仲君二人朝着山里走去。一路上,孙仲君一改初见时的狠辣模样,紧紧跟在后头儿,半步都不落下,低眉顺眼,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乎只要夜凌空不丢下她,任他对自己怎样,都会逆来顺受,绝不会有半点儿反抗,就给人一种因为女儿家的清白名声被“毁”,单纯认了命而已。 她这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真就自暴自弃了。 夜凌空之前不敢多说什么,怕刺激到她,叹了声儿“随你”,转身大步离去。而孙仲君见他没直言拒绝,瞬间心花怒放,像个欢快的小鸟儿,快步跟随了上去。 “累了没?” 到一处空旷之地,夜凌空转头轻声问道,孙仲君一愣,摇摇头,可前者却走到一块儿大青岩上坐了下来,然后,在身旁拍了拍。 孙仲君满心欢喜着小跑过去,挨着坐了下来。 夜凌空道:“我姓夜,夜晚的夜,复名凌空,凌驾的凌,星空的空。” “夜?好罕见的姓氏......”孙仲君抬起头,好奇的望着。 夜凌空轻声道:“等下,你听我好好说......” 孙仲君“嗯”了一声儿。 夜凌空继续道:“我知你性格较急,遇事容易偏激,所以先给你交待一下......”话音一顿,又道:“接下来,我要给你说的都是实话,并非编排推脱之词,听完后,你再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 孙仲君娇躯一颤,道:“就算你十恶不赦,我也认了。” 夜凌空苦笑道:“若是那样,事情反倒没那么麻烦......” 孙仲君抬头望去,双目露着疑惑。 夜凌空酌定道:“我非十恶不赦,也非不愿意对你负责,长的如你这般好看的姑娘,就算性子狠辣了些,自也有大把人喜欢......”话音一顿,又道:“我自然也免不了俗......” 孙仲君听他这般说,不觉心动神摇,尤其在听到对方夸她长的好看,只觉得跟吃了蜜似,甜滋滋的。 夜凌空接着道:“我的来历有些特殊,甚至说,对常人而言,极其荒诞,并且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说完,看了过去。 孙仲君迎着目光,坚定的道:“你要我,我就是你的人,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天涯海角,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你不明白......若可以这样,我娶你便是了.......” 话顿了顿。 “但问题就在于,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或许只能我自个儿一人能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别人。 “为何?”孙仲君心中更加不解。 夜凌空正欲解释,忽有一念闪过,转而问道:“对了,你平时会看些书吗?” 孙仲君一愣。 虽不知他问起这个干什么,但却如实道:“偶尔会看一些杂书。” 如《西厢记》、《牡丹亭》,这等不在四书五经,和“治国安邦”、“圣人之学”无关的书籍,即为杂书。 说完,孙仲君又怕对方瞧不上自己,口中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身情况全盘托出。 “我虽非出身书香之家,不是那些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可我家境也算殷实,在我小时候,请来先生,教我识字,带我读了些书......我虽好舞刀弄棒,却也不是不懂礼数,不明是非......” 见其紧张的样子,夜凌空不禁莞尔一笑,故作调侃道:“哇!你都无缘无故,动不动就要拿剑刺死我,竟还说自己不是不懂礼数,不明是非.....” “自信点!你就是好吧......” 孙仲君急忙解释道:“我只道打我一进店,你就那般瞧我,误以为你是个轻薄之徒,这才大打出手......” 夜凌空见玩笑开过头,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对不起,我只是在跟你开个玩笑。” “我也不是存心那样......” 孙仲君眼圈一红,把头低了过去,解释道:“非是我狡辩.....我一女儿家,只因爹娘把我生的容貌姣好,过往闯荡江湖,时常有心怀不轨之辈接近于我,那些登徒子、下九流,遇见我,嘴里没一句好话,我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久而久之,养成如今这般脾性,却非想要伤害无辜......” 说完话音一顿。 “你不喜欢,今后我改了就是。” 夜凌空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 “傻丫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是非要温柔贤淑,才有人喜欢,这等敢爱敢恨,泼辣直爽的性子,其实也挺可爱的,若你改的不像自己,那我反倒不一定会看上你......” 孙仲君被他这么一搂着,浑身一颤,简直不敢相信,再听见他这般说,更觉得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夜凌空又道:“但是咱以后遇到事儿,千万要忍一忍。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就算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尽量也宽恕些儿,不能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大打出手......” 说完,换了口气。 “别说你们华山子弟一向为武林正道,门中最忌滥觞无辜,即便你不华山门人,做人做事也得讲个理儿,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若是只凭武力仗势欺人,那你这身武功可就白学了。” “嗯,我答应你。”孙仲君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儿。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雄浑清亮的声音。 “说的好!” 夜凌空瞬间一惊,以他这一身感知感应,却不想世上竟还有人能在他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接近。 寻着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一名鹤发童颜,身着道袍的老者,背剑而立,看着仙气飘飘,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化虹而去。 夜凌空微微惊疑,心里不敢怠慢,当即松了胳膊,起身施了一礼,试探问道:“阁下可是‘仙剑神猿’穆人清?” 此话一出,孙仲君也是一惊,起身高呼:“穆祖师?!” 却听那名道人抚须笑道:“我可不是那个老猴儿?” 话音落下,却见他身形一闪,尽如缩地成寸一般,闪了几下,来到二人跟前。 夜凌空惊叹道:“好厉害的身法!难道阁下便是号称‘千变万劫’的木桑道长?” 那道人却笑道:“我也不是他......” 夜凌空闻言惊讶。 这倒奇了怪了...... 尽管不知道木桑道人的轻功有多厉害,这眼前这人的轻功堪称独步天下,除去穆人清、木桑道人,还有已故的金蛇郎君,自己怎么不记《碧血剑》的原著里,尚有这号人物? 夜凌空问道:“敢问这位老神仙是何名号?” 那道人笑道:“神仙不敢当,不过是个老道罢了......”跟着道:“贫道添灵,见过二位!” 夜凌空脑中飞快翻了一下,也未想起这人是谁,正欲再问,忽然想到一事,试探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姓陈?” 那道人一讶,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不凡.......”说完,大方承认道:“不错,凭道正是华山派第十二代传人陈添灵!” 孙仲君喝道:“胡说!我华山派穆师祖那一辈,只他一人,何时又多出一位长辈?” 哈哈哈哈...... 却是陈添灵、夜凌空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让孙仲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羞恼道:“你们笑什么!” 陈添灵笑道:“你这小女娃,华山派又不止你们一家。” 夜凌空也道:“此华山派非彼华山派,这位添灵道长是老华山派的掌教,比起你们家,人家可是有历代皇命御封,说不得,比你们这一脉还要正统的多。” 孙仲君也是头一回听说,好奇道:“老华山派?” 夜凌空道:“华山派最早可追溯至秦汉时代,此山巍峨险峻,灵气逼人,历来自有高人在此开辟道场。到了北宋时期,陈抟老祖隐居此处,因其道法高深受三朝皇帝的多次册封,而华山派也自此开宗立派,传下道统。” 一旁,陈添灵听的连连点头,手抚苍须而笑。 夜凌空继续道:“之后,又有全真教的郝大通等在此开脉,这些也被称作华山派,你们这一脉也属于其中之一。” 陈添灵道:“当年,你们这一脉发生变故,门庭尽散,道统凋零,直到你们祖师重游华山,触景生情,于是用一化名,重建了这一支,但他生性洒脱不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多数时候把弟子朝我们家一扔,便不管不顾,自个儿跑去和他那位圣姑妻子逍遥快活。”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轻抚长须而笑。 “你的师祖穆人清,跟我从小一块儿闹到大,那只老猴儿,年轻时性格跟他祖师一样,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当年我可没少替那老家伙背锅!” 孙仲君一听,肃然端正姿态,恭敬的道:“弟子见过道长。” 陈添灵轻点下颌,道:“蒙当今圣上厚爱,赐号‘云山道长’,你们这般喊我便可。”随后他脸色一垮,对孙仲君道:“说来大家都是华山一脉,彼此虽有些理念分歧,但到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哪一脉在外行为不端,到最后,都是连累着各家清誉一块儿受损......” 接着他又道:“就算是老猴儿的徒子徒孙,若是在外犯了什么恶事,只要让我撞见,也必然要管上一管!” 孙仲君心中有些不大服气。 尽管两家同气连枝,可说到底,天大的错也该由自家关门处理,怎能由他一外人越俎代庖?但她也深知这道长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怕是转眼就会被抬手镇压,故而只低着头,也不吭气。 “刚才,我恰好听到你们说的话......” “我且问你,你可在外滥用武力,滥伤无辜?”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8章:三招之约 “回前辈,除了此次,之前弟子绝没有滥伤过他人,弟子伤的,都是些先出言调戏我的人。” 说完,孙仲君把过往跟人大打出手的事悉数道来,按她所说,过往她行事虽然狠辣,但都事出有因,打伤的也都是些不长眼之辈,唯独此次却因心情不好,才凭白波及无辜。 陈添灵沉吟片刻,道:“按你所说,你一个女儿家为了维护名声,出手将调戏你的人教训一顿,原本倒也无可厚非,可你动不动就伤人性命,这般毒手,着实也太过了些......”说完,他告诫道:“长此以往,你行事必然愈加极端,以至于必定走上歧途,从正派子弟沦落为邪魔外道.....” 孙仲君心中一凛,恭敬道:“前辈教诲的是。” 陈添灵“嗯”了一声儿,又道:“至于这一次,虽有这小子出手阻止,未造成祸事,可你滥用武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孙仲君听到他这般说,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转念一想,两家虽然都叫做‘华山派’,可到底不是一家,对方未必真敢对自己怎样,故而却有些不以为意。 陈添灵道:“这样吧,你接我三招......我也不以小欺大,倘若你能接下,此事便就此揭过......若接不下,我便废了你的武功,教你从此再也伤不得人......” 孙仲君一听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她虽不知这位前辈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可就凭刚才那一手犹如鬼魅的轻功,自己便万万不是对手,只怕无须一招,随手一式都能将她打败。 “晚辈自问不是前辈对手......” “你的意思,是教我直接废掉你的功夫吗?不必多说,准备接招吧。” 老道说完便不再多言。 孙仲君又惊又怒,眼看就要被人废掉一身辛苦练了十几年的功夫,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存不甘,更何况如她这般性情刚烈的,犹豫了一下便道:“那晚辈便得罪了!” 说完,走到一旁,拔出剑来,摆出一个架势。 “哦?华山剑法?正巧老道也会上一些。”陈添灵微微一笑,以指代剑,竟也同样作出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架势。 孙仲君见这老者竟敢如此托大,便暗自冷笑起来。 “不好!” 旁边儿,夜凌空一眼瞧出孙仲君心存大意,知她已是在劫难逃,暗自为其担忧了起来。 “小女娃儿,看招!” 陈添灵身形一动,剑指戳出,然而孙仲君却仿佛丢了魂一般,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被一指戳在肩头,整个人倒退了数步。 孙仲君一脸惊骇道:“你这使的什么妖法?” 陈添灵叹了口气,淡然道:“你这小女娃儿,我这使的明明是上乘武学,你不识其中道理,便以为是妖法邪术......华山剑派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孙仲君听他言辱师门,霎时怒道:“放屁!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那也仅是我学艺不精,我师伯、师傅、师娘,都是名动江湖的武林高手,就算再是不济,又岂容你一外人倚老卖老,说三道四......” 说完,其足下一点,以攻代守,上前使出华山剑法,一剑刺出,剑尖抖动,然而陈添灵却只往后躲,手上不出一招。 孙仲君暗自冷笑,只以为对方刚才只是凭借“妖法”才能得手,而今她一施展华山剑法,对方自然无力招架。想来这道人武功平平,仗着懂点妖法,装腔作势,沽名钓誉,实际上也没什么了不起。 夜凌空于旁观战,见她剑势渐急,脚步虚浮,顿时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 顷刻后,却见陈添灵忽地纵起回旋一跃,孙仲君抬头仰望,然而目光正对阳光,双目被刺的一盲,而陈添灵却顺势反手横切,指尖甩出一道先天真气,打在她的胸口。 “噗!”孙仲君吐了一口血,猛然倒在地上,她认出对面使的正是华山剑法里的‘回心转意’,想不到这一招居然还能这样施展,借助太阳扰乱对手视线,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还好对方只是以指代剑,若他真是手拿长剑使出这一招,自己的脖子已然被一剑割开。 陈添灵问道:“还剩一招,你还要继续吗?” “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华山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见识到差距如此之大,饶是孙仲君这等性格要强的,此时也难免心灰意冷,只想着大不了自己一死,万万不得让对方小瞧了自家师门。 陈添灵叹道:“贫道本没想对你怎么样,只是想借此告诫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习武之人练武,一是为了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二是为了抑恶扬善,护道降魔;若你仗着师门庇护、武功高强,便恃强凌弱,日后终究会遇到比你更厉害的!一旦堕入魔道,不单你自己离祸不远,更要连累师门.....” 想到当年他小时候听过的华山往事,其实在不忍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老道苦口婆心,然而孙仲君却是半点儿也听不进去,完全一副,反正我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无论你说的再多,反正我就是不服。 “也罢!既然你劣根难改,老道做一回坏人吧。” 说完,陈添灵抬起手掌,就要废掉孙仲君的武功,正欲一掌拍下去,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且慢!” 陈添灵停手看去,却是那个年轻人。 夜凌空缓缓道:“道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丫头虽是性格泼辣,行事也偏激了些,但大抵本性不坏,只是过往被她的师傅、师娘给宠坏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错,又未酿出大错,何不给她一次机会?” 见对方不语,其继续劝道。 “人生短短几十寒暑,任谁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练得一些功夫,陡然却失去了。尤其是像她这般刚烈的性子,一身武功被废,就等于要了她的性命只怕转眼便想不开......” 陈添灵迟疑道:“这.......” 夜凌空见状,连忙再道:“我知道长也是为她好,可毕竟她如今没犯下什么事来,就算今后她错伤无辜,也是今后的事,以‘仙剑神猿’穆人清他老人家的性子,门下真要出来这等人,又岂能容得了她?何不给再给她一次机会?” 陈添灵叹了口气,道:“哎,罢了罢了,倒是老道凭白做恶人了......”转而又道:“不过,老道有言在先,她还得再接我一招,否则,就算能过得了我这一关,也过不了老猴儿那一关......” 夜凌空闻言,登时明白老道的用意,大喜道:“多谢前辈,这一招就让我来代她承受吧!” 地上,孙仲君原本已打算一死了之,却不想听到夜凌空这般说,心里一紧,立马瞧了过来。 陈添灵道:“丑话说在前头,老道既然立下三招之约,就不会故意放水,而接下来这一招也会是最凶险的一招,中者虽不至于身死,但今后却不能再动用半点内力,你可要想清楚了......” 夜凌空微微一笑:“无妨!” “夜郎!”孙仲君听老道把话说的如此凶险,又见夜凌空这般,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担心,忍不住就这样叫了出来。 哪知道,夜凌空听了却是对着她道:“哇!还夜郎,听着我很自大一样。”跟着,柔声道:“相信我!” 孙仲君见状,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夜凌空轻轻一笑,跟着转头看向添灵:“来吧,就让我见识一下先生的手段!” “好,那你注意了!” 话音落下,陈添灵的身形纵跃,跟着陡然消失。 又是那一招! 夜凌空陡然大惊,身子向后跃去,瞬间拉开距离,幸好他的身体反应高于常人,这才能躲开,否则就这一下,他便要当场吃亏。 然而,陈添灵尚未出手,所以还算不得出招。 “哦?想不到你居然能反应过来,躲了过去!” 身前,陈添灵惊讶道。 刚才那一下,换作一般人,恐怕是来不及反应的,即使眼睛看到了,身体也跟不上...... 等等! 脑海中灵光一闪,回想起来,刚才孙仲君也是,也是呆在了原地,像是慢了一拍,想来,当时在她眼中,恐怕也是见到这般,看见对方身形犹如缩地成寸般陡然闪现接近。 可他也在旁边,却没看到这等情形,也就是说...... “我懂了!”夜凌空笑道。 陈添灵见他似乎有什么感悟,迟迟未动手,忽然见得如此,抚须笑道:“哦,说来听听。” 夜凌空道:“你那‘缩地成寸’的轻功,既不是仙术、也不是妖法,而是一种很高明的障眼法!” 陈添灵抚须而笑,神态自有一种鼓励。 夜凌空继续道:“人的看、听,嗅、味、触等感觉,实际上是通过目、耳、鼻、舌、身体等,收集对外界的信息,从而在大脑中进行处理和认知。然而并不是所有外界信息都会被大脑所理解,因为大脑无法承受......” “其实,单目的视野存在一点盲区,但用双眼看时,大脑会根据两只眼所见的信息,自动补全这部分视野。” “既然大脑能通过‘脑补伪造’周围的环境,自然也能屏蔽信息。” “有时候人们明明经历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因为对自己不利,被大脑选择性的遗忘,有些事明明大体记得很清楚,但在关键之处,反而死活想不起来......” “而这一招,实际上就是利用身法,借助特殊节点,让自己的存在侵入到对方的潜意识中......” “结果就是眼睛虽然看到了你,却因为大脑无法处理这段信息,而把这些归于‘不需要’的情报并加以屏蔽,因此,实际上,我的眼睛的确看到了你的动作,但我却看不到,甚至不到最后关头,几乎都反应不过来。”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59章:打破玄关 一旁,孙仲君已经站起了身,在那听着,可什么大脑处理信息、视野盲区云云,简直像听天书一般,令她理解不了一点。 “不是,我怎么听不懂?”孙仲君困惑道。 夜凌空笑道:“我问你,你师傅指点你武艺的时候,有没有过,有时候,看他演示武功,明年眼睛看到了,心里感觉也会了,但到自己练的时候,却又突然好像忘了,看似懂了,但手上就是使不出来......” 孙仲君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经常......很多时候,我看我师父练剑,就感觉很简单,心里会了,可等到自己练的时候,手就不会......” 夜凌空笑道:“道理都差不多......所以人要通过反复练习,拆解招式,让大脑充分吸收信息,这样才能把一门武功真正的练好。” 说完,目光看向陈添灵。 “我说的对吧,云山先生。” 这时候,他看出了,对方似乎在有意等他。 恐怕是想指点自己。 陈添灵笑道:“小居士当真悟性惊人!甚至你对人体,对这个武学的认识比贫道还要深刻......听你一席话,贫道也是受益匪浅。” 听到对方这般说,孙仲君心中欢喜的很,尽管她还是听不懂那些,如懂,不过也无所谓...... 我听不懂,但我一听就知道很厉害。 没看就连那个武功高强的老道都改称“贫道”了吗,不愧是本姑娘看上的男人! “那你既识得这招的精妙,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陈添灵笑道。 夜凌空合上双目以作回答。 “眼见不一定为实,所以便用‘心’来观察吗?小居士果然身具慧根,不如随贫道一同上山修行可好?” 不,我没有,别乱说,我明明是在用耳朵听。 夜凌空很想吐槽一下。 出家?当道士? 仙风道骨这种事,远远看看,羡慕一下就好,自己六根不净,去出家,实在是有辱方外净土,还是留在俗世红尘祸害些姑娘吧。 要不然岂不是白生出一根无坚不摧金刚棍? 那才叫浪费天赋。 紧接着,陈添灵提醒道:“小心了,我要出手了。” 话音落下,其足下一点,剑指直直刺了过去。 夜凌空把浑身感官放到最大,只觉一片黑暗的湖面上,一线涟漪朝自己荡漾过来。 一瞬间,出手如闪电,挡下陈添灵这一指,然而对方一招未尽,这最多只是半招,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只把手腕一转,挺指向他小腹刺去,正是‘仙剑神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之一,“彗星飞堕”。 汹涌内力顺着指尖如海潮灌入,刹那间,便冲入丹田中,然后逆着经脉而行! 夜凌空身子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孙仲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抱着夜凌空叫道:“夜郎,你没事吧?” 连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顿时一脸仇恨的看向陈添灵道:“你打死了他!” 然而陈添灵一脸笑意,仿佛在那儿幸灾乐祸一般。 孙仲君本想上去和他拼命,可想到凭自己这点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转而又看向夜凌空,眼眶一红,抱着他后悔的哭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滥伤无辜,也不会连累了你!” 陈添灵笑眯眯的看着戏。 “夜郎......”她不断呼唤着。 “咳咳...” 忽然间,怀中传来一阵动弹,同时伴随一阵咳嗽,却见夜凌空缓缓睁开眼道:“哭什么呀,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就不能拿手试一下我的脉搏吗?就这样,难怪伤及无辜!” 孙仲君“哦”一声,跟着一双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夜凌空嫌弃的把她推开:“干嘛?你一女儿家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不要!你不是说了吗,我要变了人,说不定你就不喜欢我了......”孙仲君撒了一声娇,跟着破涕为笑,身子贴了上前,比之前还紧。 “有人看着呢......”夜凌空无奈道。 听到这话,孙仲君才恍然想起旁边儿还杵着一个外人,羞臊的想要找个地洞一头钻里。 二人起身,掸了掸灰,夜凌空恭敬对陈添灵施了一礼,道:“多谢道长出手,为我打通经脉。” 原来,刚才那一下,陈添灵居然是用无上内力,帮他冲穴破关,助他打通了气海玄关。 “玄关”,即入道之法门。 内力如水,穴府如湖泊、经脉如河道。 所谓“开辟丹田”,就是化湖泊为水库,把发掘出的内力,通过经脉,汇集到其中蕴养。 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要筑基固本,增强血气,而血气强壮,令蕴含的内力更多,才更容易搬运激发。 其次,通过打拳、站桩,搬血运气,激发其中的内力,之后若是不管,这股内力很快就会消散,必须要通过经脉,将其引入到一个穴府。 想要蕴养内力,先要利于搬运、输送,故而只能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上的穴府里找。又因‘十二正经’循环互联,沟通全身,其中穴府,不利于内力常驻;而‘奇经八脉’上,最适合汇集蕴养的地方便是‘气海穴’。 气海穴靠近脐下腹部,那一圈正是人体内“阴阳交汇”、‘龙虎相济’之乡,精、气充足。 把内力搬运汇入此处,最方便蕴养,但想要把气血搬运输送到此处,却也不那么容易。 穴府是经脉气血交汇之所,就像江河交汇之处,水流湍急,气血在穴府交汇,也会令其中产生一重特殊场域,犹如壁垒,武学上称之为“玄关”或“气关”。 “玄关”只针对内力,它就像一道防护罩,挡住了内力进入穴府中,若只有一些,倒也能出入,但若搬运血气,激发庞大内力,再汇集在一起,一同输送到穴府中,就会被“抵消”。 本质上,“抵消”是把内力重新融入血气中。 越接近穴府中心,气关越强大,并且,内力越强,玄关也越强,但有一定的承载上限而已。 如果经过的内力稀少,玄关大抵不会内力全都“抵消”。 有一定强度,那么玄关只会经过穴府中心的部分抵消掉,会放一部分通过,只有集中内力,打破上限,才能进入中心。 如果经过凝练,形成真气,玄关力场遇强则强,承载上限便会得到提高,极难打破。 因此,通常搬血运气,把零零散散激发的内力顺着经脉穿过各府,倒也没什么,但在要驻入丹田府中,就会遇到强大的反弹,必须要集中内力,一举打破玄关,才能开辟丹府,武学上把此举称为“破关”、“扣关”等等...... 而反过来...... 武者在开辟丹田后,蕴养壮大内力,形成后天真气,用到时,便要把真气从气海穴中调运出,再通过奇经八脉,输入至十二正经,才能灌入四肢百骸。 但如此一来,路过其他穴府,又会令其中的玄关变强,必须要将其冲破,才能把力量传递到拳脚之上。 并且随着修为的提高、气血的壮大,各府玄关也会逐渐变强。 在开辟丹田,修为更进一步,人体内气血增强,各府玄关也跟着变强,不像一开始,只汇集搬运激发的零散内力便可冲破,在那之后,只能用后天真气打破玄关,而每破一关,之后又会变得更难。 十二正经,把整个一条经脉打通,往往需要经年累月、水磨的功夫。 武者间的修为、实力差距,很大一部分是看谁打通的经脉更多,若能把浑身经脉打个通透,这种几乎就是绝顶高手。 “先天废脉”本质上就是“玄关”较常人要强大的多,就连经脉也受波及,内力运行十分困难。 夜凌空自幼用诸多名贵药材洗筋伐髓,四年不断,又用五栽光阴,修行‘弥罗残章’,这才最终把体内的‘玄关’力场,削弱的七七八八,但在穴府中心的玄关力场,仍旧极其强大。 哪怕以他如今的身体,气血强度数倍于常人,可不借助‘行气诀’,也绝难冲破玄关。 这要放别人身上,说不得睡上一觉,醒来就已经破关开府了。 说来,先前也不是没机会。之前跟随马祥麟,除去一些不传外的绝学,众人倒是不吝啬传授自家所学。可他一来瞧不上普通内功,二来又怕一练成就离开此间,错过‘金蛇秘籍’和‘混元功’,故而也就从没向他人讨要过。 这两门武功,或许不是金庸武侠里最强的武功,但在《碧血剑》这部作品中,却是当之无愧的顶级武学功法,尤其华山‘混元功’,尽管在书里没有‘金蛇秘籍’出彩,可偶尔露出峥嵘一角,都让人惊叹,实乃书中的天下第一神功。 很显然,陈添灵恐怕打一开始就瞧出了他的“与众不同”,这才出手相助。 孙仲君疑惑道:“这老道差点打伤了你,你谢他做什么?” 夜凌空笑了笑,解释道:“我天生身具‘先天废脉’体质,筋脉闭塞,靠着自幼洗筋伐髓,修行家中的秘法,到如今才终于能激发内力,但想要开辟丹田,却是有些困难......” 话音一顿。 “云山先生,恐怕打一开始就瞧出了我身体有异,故而借此帮我打通经脉,打破玄关,接下来,我只要再寻得一部内功,便可蕴养内力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0章:命数 “什么?你连丹田都没有开辟?那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天生神力呀......” 孙仲君一脸震惊。 陈添灵笑道:“老道今日于门中打坐,忽然心血来潮,顿觉有异,于是卜上一卦,方知有贵客远来,出了门儿,顺着卦象一路来到这边儿,碰巧就遇上二位施主了。” 夜、孙二人一听,只感觉惊奇不已。 其抚了一把长须,笑着又道:“适才那一手功夫,表面上使的华山剑法,但内力真正使的,却是我派陈抟老祖传下来的‘冲川定脉诀’。” 陈抟老祖! 尽管,孙仲君不知这位老祖原也在华山开山立派,但她也知其实乃历史上的神仙人物,不亚于少林的达摩、武当的张三丰,却不知他传下的武功又是如何精妙。 陈添灵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接着道:“我派武学,旨在固本培元、修身养性,唯独这门‘冲川定脉诀’却是异常凶险,专门用来针对经脉、穴府,稍有不慎,便会毁人一身修为。历代传人虽因这门功夫乃是陈抟老祖,不忍其就此失传,都修练过,却鲜有用到这门功夫。” 孙仲君不解道:“陈抟老祖为何要留下这种歹毒的功夫!” 陈添灵道:“以往,我也有些不解,可直到今日,见到这位夜居士,贫道才恍然大悟......” “川者,贯穿之流水也;脉者,即经脉也,正如一身之江河。” “冲川定脉......定字才是这门功夫的精要所在。” “其真正的用途并非毁人经脉,废人武功,而是为了助人疏通经脉,活络破关。只是常人筋脉通畅,本被劲力一冲,无事反倒变成有事了,而像小居士这般情况,才能令其展露奇效。” 二人听完,皆大叹前人所留武功之玄妙。 孙仲君转头看向夜凌空,对他笑道:“你说,陈抟老祖是不是早就预料了今日,这才专门传下了这门武功?” 夜凌空笑道:“怎么可能?谁能料到那么久后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孙仲君噘着嘴,嚷道:“《推背图》不就都预料到了?既然,袁天罡、李淳风他俩能窥得天机,陈抟老祖那等神仙人物,又怎窥不得?” 相传唐朝年间,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推算国运,请来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二位术数大师,合力推演天机,结果这两人一算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居然算到了两千载后,并以此作出六十幅图,且各附有谶语和律诗一首,暗藏天下变化...... 算到最后,李淳风原想继续推演下去,却被袁天罡推他的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还是回去休息吧”,故而这些又被称作《推背图》。 千百年来,《推背图》所对应的谶语无有不中,堪称旷世奇书! 夜凌空惊讶道:“诶!你还懂得《推背图》?” 孙仲君柳黛一翘,得意道:“那当然了!让你小瞧我!” 夜凌空忽生好奇,对陈添灵问道:“道长,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机命数?风水术数之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陈添灵抚了抚苍叙,缓缓道:“我观居士言谈不俗,当是见识广博,不知平日里可喜爱读阅史书?” 夜凌空道:“爱不释手。” 陈添灵点点头道:“《唐书·魏徵传》里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人之活动,皆有习惯,众人齐聚,则立家国;历史在轮回中不断演变,自有轨迹,我道门称之为‘道’。而其中有新的变化,也有一成不变的,即为‘变数’和‘定数’,通过观察当今世上之‘数’,结合过往之‘道’,捋清脉络,就可在一定程度上把握天下大势,这便是术数之道。” 夜凌空:“原来如此......我懂了!那风水相术、打金卜算呢?具体又有何奥妙?” 陈添灵道:“世间万物皆行其道,而非仅仅存于历史......日升月沉、潮起潮落,这些都是道。古人顺应天时,观察天星斗转、万物衰荣,总结出‘二十四节气’,将此融入历法,便可掌握时气变化,何时风和日暖、万物复苏;何时雨水丰沛、草木生长;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根据时气变化之道,便可知何时改播种插秧......” “如芒种......” “芒者,即有‘芒’之作物,稻、黍、稷等;种,即种下;芒种之意,即是说:‘此时可种有芒之谷物,过则失效’。” 夜、孙二人认真的听着。而说到这会儿,陈添灵也终于说到正题。 “数术之道,其实是历来前贤悉心观察,对世间万事万物一切玄机的总结。只要按着前人所有之法,再去结合各种信息,便能推演种种变化!” “所谓风水,藏风聚水也,其实道理不难......” “水是万物生机之源,离开了水,无论草木、鸟兽,还是我们人,都无法生存。你看那些水源附近,通常都是草木旺盛,寻常人也都近水而居,许多村子靠着一口井,便能生根繁衍。” “藏风,就是要避开风大之处。风吹万物凋零,就连佛像,被经年风吹日晒,也会逐渐风化,人若居于风口,不久就会被风邪入侵,身体衰弱。” “我再举一例......” “例如,建房通常要面阳背阴,让门户能够吸收天地阳气,如果房间里过于阴湿,不但容易招虫,还会容易发霉,住进去的人就容易生病。” “所以,当两个宅子前后挨在一块儿时,位于后面的宅子,一般会比前面的宅子高出一些,令其不至于被遮挡住阳气,这就是风水之理。” 陈添灵说的通俗易懂,就连孙仲君也听明白了。 可孙仲君却还有些不解:“既然风水之术如此简单,为何那些风水先生,还要带什么罗盘分金定位,还要什么推演八卦,弄得神神叨叨的。” 陈添灵笑道:“有些自然是装神弄鬼......也有些,或许是真的有些道行在身的......”其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刚才,我跟你们说过,数术之道乃是前人对世间万物的变化认知,而这其中的道理,又莫过于周易八卦,世间一切数术之道莫不是据此进行衍化。” 《易经》,古来号称万经之王,其中道理自是非同小可。 夜凌空前世对此也学过一点,但也仅懂些皮毛,听他所言,顿时来了兴趣,便问道:“道长,这‘易经八卦’究竟有何等奥妙?照你的意思,似乎他是古人对宇宙万物一切规律的总结?” “规律?”陈添灵细细品味,反复推敲,笑道:“这个词用的甚好。” 跟着娓娓道来。 “所谓《周易》,是讲述‘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的道理。前者成于上古伏羲,仰观天,俯观地,察觉天地变化,洞彻宇宙玄机,把天地万象之变化归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卦,对应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八相,八卦衍化出六十四卦,概括宇宙万相,根据卦象推演,便能料定天地之种种变化。” “伏羲将‘八卦’藏于竹简之上,作出《归藏》,唯‘三皇五帝’这等王者方能阅之;后来,轩辕氏又把《归藏》进一步完善,作出《连山》。” “及中古周文王,精研《归藏》、《连山》,渐觉‘伏羲八卦’虽博大精深,却尚有欠缺,于是创下‘后天八卦’,用来和伏羲的‘先天八卦’作为区分,前者推衍‘天道’玄机,后者道尽‘人道’规律,作《易经》以收藏,向来被周王室视作不传之秘,只有历代周天子和王室长者方能学习,可由于周王室后世子弟不肖,不幸日渐失传......” “待近古时分,幸得老子入周王室任守藏室史,阅遍群书,尽得‘八卦’奥妙;之后,孔丘问道于老子,老子又将《易经》传给孔子,孔子归去后,及弟子后学将《易经》编纂成书,注经解传;经传合一,终成《周易》。至此,世人便以‘周易八卦’为基础,推演天道、人道之变化,而今世间高明的数术之道莫出于此,脱离了《周易》,便等同于招摇撞骗.....” 夜凌空道:“原来如此。” 陈添灵接着又道:“不过,周易八卦非常人所能洞悉,古往今来,也仅有寥寥数人方能窥得半数精髓,贫道自幼修行,到如今也仅敢说自己只通了些儿皮毛而已。” 夜凌空道:“道长实在过谦......”忽然想到一事,好奇道:“对了,道长,为何只是半数精髓?” 陈添灵笑道:“古往今来,洞悉一切变化者,唯老子一人尔,故而老子被尊为‘道祖’。” 夜凌空又道:“这又是为何?” 陈添灵抚着一把长须,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跟着又道:“除去此事,夜居士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贫道必然知无不言!” 夜凌空想了想道:“按照道长所说,既然天地万物皆存其道,是不是意味每个人生下来就命中注定了一切?若我已数术之道察觉到自身命运,我的命运又是否能改?” 陈添灵道:“天地万物不断变化,冥冥之中固然有着定数,却也存在变数, “例如一个人生于穷苦之家,按无变化,终其一生,大抵也会是穷苦之命,这便是定数;可若他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自身命运,奋发学习,日后考取功名,凭借后天努力改变自身命运,此即变数......” “常言道三分人事,七分由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未来在不断变化,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是须以大毅力、大恒心、大气运,方能改逆天改命。”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1章:大衍之数 《易经》有云: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世间万物一切的变化是从“太极”开始,也就是说宇宙最初是一片茫茫混沌;随后,太极生两仪,混沌开天辟地,天地、阴阳成;再有两仪生四象,即天地形成后,衍化出四时、四方;跟着又构成八卦,即一个完整的世界,是由天、地、水、火、风、雷、泽、震(声音),这八种元素构成。 八卦相互衍化,又能化生天地万物。 用大衍之数来对应,乾一,坤二,天、地分别对应“阳”和“阴”。“一”之前,其实还有一个象征“混沌”的数字,因为那时候没有“零“这个数字,是后来从阿拉伯传过来的...... 于是,古人就用“太一”作表示。 这个数字的概念虽然存在,但本身并不存在,正对应了宇宙自混沌中开天辟地,宇宙间便只有天地,而无混沌,所以《易经》上才有“盾去其一”。 也就是说, 人们用大衍之数,推演天地万物,只要后面的四十九个数字就行,而太一是关于开天辟地之前、宇宙还是混沌的数字,根本不需要,也没法算,因为世间只有天地,没有混沌。 这一点,在古代算术中也有体现。 古代中国是世界赛最早出现十进制的国家,领先世界各国,像古印度、阿拉伯这些国家起码上千年左右,但偏偏奇怪的是,没有数字“零”。 按易经之说,太极的符号是画一个圆圈,象征宇宙的边缘,圆圈的中心有一个“点”,象征宇宙的极点、核心,也是将要开天辟地的伟大存在。 总之宇宙就像一个鸡蛋一样,是有边缘极限的。 但是这个理论,到后来,却被道家给推翻了....... 道家在这个基础上又提出“道”和“无极”的概念,认为“太极”,也就是宇宙还是混沌之前,其实还有一种形态,称之为“无极”。 用符号来显示,可以用一个圈,也可以用一个点,甚至什么都不用。 无极就是一片虚无,是无限的宇宙,太极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无极和太极都是“道”的体现,一个象征无、一个象征有,由虚无到混沌,正是各种宇宙的法则、规律诞生的过程。 这也符合了太一‘概念存在,却无数字’的设定。 宇宙规则就像恒律、客观存在律、量子力学定律、相对论定律,这些法则定律确实存在,但又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具体的实物。 而道是无、也是有,它是万物的初始、也是万物的终极,是一切的根源。 《道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里的数字、不是《易经》里的“乾一”、“坤二”,而是分别象征“太一”、“两仪”,“四象”,最后的万物对应“八卦”; 即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也就是说...... 老子又进一步完善了“周易八卦”的理论。 “我明白了!” 这时候,夜凌空有些悟到对方想说什么了。 孙仲君两眼迷茫:“我怎么什么都没没明白?” 夜凌空道:“道长的意思很简单,他是想说,易经八卦虽然博大精深,但终究是前人观察天地,得出了规律总结,但前人的眼界、见识,毕竟有限,所以也不一定就都对。” “许多认知,都是在探索中不断刷新认知的。” 就像古人见到雷霆、雨露,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现象是如何产生的,于是就归咎为神仙布化,实际上二者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跟什么雷公、电母,龙王,没有半点儿关系 “黄帝完善伏羲八卦,周文王推演后天八卦,《易经》上也说,‘大衍五十,其用四十九’,也就是说,就算是‘先天、后天八卦’也不是全然能算准一切的。” 他叹了口气。 “我想,老子可能悟到了那被盾去的一,补全了八卦,但太一之数,不存于世,故而他虽懂其中的道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故而就连孔子也不得其中道理。” 孙仲君惊讶道:“连孔圣人他老人家也悟不得吗?” 夜凌空笑道:“当然,孔夫子也是人,也会生老病死,当年他周游各国,推广学说,但各国诸侯都不理他,他也没辙,到后来穷困潦倒,差点儿被饿死.....” “一直到汉武帝采用董仲舒之说,推崇那套‘天人感应、君权天授’的学说,巩固皇权,儒家得以大兴,日后帮助历朝历代治理天下,地位水涨船高,那些儒家子弟为了保证一身的超然地位,便把孔子安了个‘至圣先师’的名头。” 孙仲君闻言吓了一大跳。 以往她仗着师父、师娘罩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在江湖上横行无忌,还闯出了一个“飞天魔女”的名头,可她自问也不敢说出这等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 “这种话可不许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世上若真有什么天人感应,皇帝是真命天子,身具天命,怎会连年天灾,处处造反.....” 孙仲君道:“可我听说,当年嘉靖皇帝在位时,他一求雨,这老天爷就下雨了。” 夜凌空叹道:“哎,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的人偶尔走在外面,无端的还会被雷劈呢,碰上凑巧下雨不是很正常吗?况且,他身为皇帝,司天监里也不乏能人能够帮他观察天象变化,自是大概知道何时会下雨.......” 孙仲君惊诧道:“难道除了袁天罡那样的老神仙,还有人能算出龙王何时布雨?“ 夜凌空“嘿”的一声儿,笑道:“天上有没有龙王行云布雨,我不清楚,可我却知道这云气、雨水是怎么来的!” 此话一出,不仅孙仲君,就连陈添灵都极其想知道。 孙仲君道:“那你说说。” 夜凌空对二人简单解释了一下水汽是如何凝化成水,又拿热茶壶烧水时,水汽化作水珠举例说明,顿时把俩人听得纷纷直呼。 “所以,下雨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古人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其实古人早就有观察天气,判断何时下雨的方法。” “二十四节气里,也有谷雨,这也是总结出的一年气候规律,跟什么龙王也好、神仙也好,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 陈添灵拱了一礼,道:“原来如此!夜居士学识渊博,居士一席话,令老道受益匪浅!” 夜凌空上前连忙扶道:“使不得,只要道长不怪小子卖弄学问就好。” 孙仲君叹道:“原来雨水竟是这样来的......”接着又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夜凌空道:“那当然了,真正有本事的,谁会信那些玩意儿......就拿你祖来说,他可是一剑在手,百无禁忌,暗中杀了不少狗官......和一众反贼也没少眉来眼去。” 陈添灵神色一黯。 “老猴儿过去闯荡江湖,见了太多黑暗,故而心灰意赖,把期望放在‘改朝换代’上,可那些贼寇身上,哪有‘仁者’气象,纵然有朝一日,打下这大好河山,恐怕坐不稳这天下.......”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就怕便宜那些关外建奴,令天下回到元朝那时,我汉家儿女怕是不但要受尽欺辱,还要为奴为婢。” 夜凌空神色一动,想到先前对方说跟穆人清理念有些分歧,大概便应在这上面了...... 不过,这事儿上,双方各有理由,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沉默片刻。 孙仲君转移话题,道:“害!原来,那些风水打金、数术之道,那些前人之学,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前人也不一定就全对,所以自然会有算错的时候。” 夜凌空点点头道:“对的......不单如此,按照道长所说,虽然天地万物皆存其道,但冥冥之中不仅存在定数,也存在变数,未来是不断变化的。” “这就像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没法改变,这是定数;可若他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自身命运,奋发图强,日后考取功名,凭借后天努力改变自身命运,这就是变数......” “常言道三分人事,七分由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未来在不断变化,命运并非不能改变,只是须以大毅力、大恒心、大气运,方能改逆天改命,否则就算机会摆在面前,让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去考功名,他也无法高中。” 陈添灵赞叹道:“不错,居士果然是有慧根在身的。” 夜凌空想起一事,又道:“或许,老子当年没把完整的周易之道传下来,也是不希望世人太过于依赖于此......周易之道,讲的终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故而易经的首卦乃是乾卦,其卦象为: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而第二卦,为坤卦,其卦象为: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 “自强不息、修德养性,这才是把握命运之法,也是周易之道的真意所在!” 陈添灵手抱阴阳,道:“无量天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贫道自问精研易经多年,但在这方上面的感悟,却远不如小友.....” “受教了!” “哪里......”夜凌空微笑还礼,对此并不敢居功,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有道之士,而自己不过是沾了后世的光,生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 诚然,他在这儿说的天花乱坠,可嘴上明白,不代表心里也明白。就像人人都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道理,可又有几人能真把这话放心里头,真正懂它的含金量的。 “无量天尊,居士经脉、气府通畅,也悟得天理,你我缘分已尽,贫道可功成身退了......” 说完施了一礼,然后飘然离去,只听随风传来: “人人不省,日日光阴急。崄路是轮回,前途事、暗中似漆。观公风貌,俊格最青春,多清净,少贪求,善事休交失......”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2章:华山顶上 华山自古一条路,无限风光在险峰! 西岳华山,古来天下第一险山。 陈添灵飘然离去后,夜凌空与孙仲君二人继续往山中走去,深入群山,愈走愈高,到后来已无道路可循。而自跟前一眼看去,壁立千仞,形如刀削,若非山上多有粗藤窄道,可供攀附立脚,这等险峻山势,纵是猿猴又如何能上...... 何况是人? 还好二人都是艺高人胆大,身手也是矫捷,攀藤附葛,尽往高山上爬去,即使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心里也浑然不惧。 如此攀登半日,上了一座高峰绝顶。 整个峰顶是一块大平地,四周古松耸立,穿过松林,入眼五六间石屋。 夜凌空见状,便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朝身旁问道:“君儿,你可来过来这里、见过你的师祖?” “没有。”孙仲君摇摇头。 夜凌空有些好奇道:“这是为何?” 孙仲君道:“师傅说,穆师祖他老人家虽然武功堪称天下第一,可为人性情孤高、淡泊名利,常年与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松石间,不喜被人打扰。偶尔入世,大多也只在暗中行侠仗义,不为世人所知。” “因此,师傅虽然收了我和梅师兄、刘师兄三位弟子,却是不许我等过来打扰他老人家清修。” 打扰穆人清清修?怕是让自家师祖见到徒孙的德行,气的当场连带着他们夫妻俩,一块儿清理门户吧...... 凌空暗笑,跟着道:“那你这次来华山这边做什么?” 孙仲君解释了一下。 原来,归辛树夫妇有一独子归钟,因归二娘在怀孕之时和人动手,伤了胎气,导致归钟在胎里就受了内伤,以至于生来就身染重病、日益消瘦,并且一旦日后发作,这种胎伤千不一活; 这两年,夫妇二人四出遍访名医,得悉古方上说如有大补灵药千年茯苓,再加上成了形的何首乌或可救治。 前一阵儿,孙仲君偶然得知,古来茯苓,第一出华山,其他地方,如泰山、嵩山等,虽也产茯苓,却不如华山产的外形粗大,药效显著...... 而她又得知,华阴镇上有一杨员外,家中有祖传的千年茯苓,她得了消息欣喜若狂,便一个人火急火燎的跑来这边。本想跟人求得此物,谁料对方却说此物只作传家宝,不予他人。 孙仲君身为名门正派,自然不会犯下巧取豪夺之事,可辛辛苦苦白跑一趟,自是怨气深重,于是才有了后来之事。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夜凌空听完一笑,这时,二人也差不多来到了石屋前,他上前高声招呼:“敢问‘仙剑神缘’穆人清老前辈可在?” 话音落下,那几个石屋里没有半点声响,但旁边不远处却传来一些动静,转身看去,见得几道身影不急不慢的走来。 夜凌空跟孙仲君临近一看,却是两位老人领着一个壮汉、还有一个少年,共四人,外加两头大猩猩。 两边人各自打量。 那伙人目光落在夜凌空身上的瞬间,纷纷惊叹起来。 “好俊秀的小娃儿。” “也不知是谁家的弟子,单就这副卖相,足以称得上是钟灵毓秀,夺天造化了。” 两个老者叹道。 不过他二人皆非凡人,虽一见凌空的长相,对其心生好感,却也深知这世上,好人坏人难辨,有些人纵然生着一副好皮囊,却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见得就是好人。 而这边,夜凌空已然猜出这几人是谁,面露微笑,仪态优雅,若非背后负着两个枪袋,看着就像一个浊世佳公子般。 孙仲君见到其中一位,须眉俱白,红光满面,跟自家师祖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登时连忙上前拜道:“不肖徒孙、孙仲君拜见师祖。” 那老者,也就是穆人清当即一怔,随后道:“你是哪家的小女娃,怎称我为师祖?” 孙仲君道:“徒孙师承您老人家的二弟子归辛树,恩师座下收有三名弟子,最小的便是徒孙。” 穆人清见她甚是恭敬,暗道归辛树对自家徒儿的教导还算不错,是个知礼数的。尽管他对世上的繁荣缛节看淡的很,但有些像尊师重道、长幼尊卑、这些还是要遵守的。 太守规矩了,他不喜欢;可不守规矩,他更不喜欢。 “原来是辛树的弟子......起来吧!” “谢师祖。” 待孙仲君起来,穆人清打量了一眼,自家徒弟眼光不错,是个模样清丽的小女娃,身形清瘦,很适合修行本门的剑法。 紧接着,他又道:“你师傅难道没告诉你,没我的允许,不许门人过来吗?” 孙仲君连忙道:“师傅交待过......只是,这次徒孙上华山,纯属意外......” “哦?”穆人清有些惊讶。 随州,孙仲君不敢隐瞒,把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道来。包括归氏夫妇二人之子归钟身染重病,以及她为此来华山寻药,后来迁怒无辜,因此与夜凌空相识,然后在华山脚下又遇到陈添灵的是,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穆人清听完顿时勃然大怒:“混账!咱们华山派最大的戒律是不可滥伤无辜。你师父收了你这徒儿之时,难道没教训过你吗?” 孙仲君两腿“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道:“是。徒孙知错了!” 穆人清气的直吹胡子,道:“求药不成,你便迁怒他人,滥觞无辜,幸亏被这位小兄弟阻止!否则我华山派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 忽然,他想到某事。 “我问你,你以前可还有犯下过类似的事来?快说!若胆敢有半句不实之处,我这一掌就毙了你!” 孙仲君吓得心惊担颤,道:“弟子过往在江湖上确实出手狠了些,因此得了个‘飞天魔女’的外号,但弟子之前绝没有滥觞无辜,都是出手教训一些无赖轻薄之徒,唯有这次,实因为救不了钟师弟的性命,这才让忿火烧昏了头。” 说完,她连连磕头道。 “师祖,徒孙已经知道错了,任凭师祖惩罚,弟子都心服口服......但求师祖不要把弟子逐出师门。”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 尽管这些话都是一路上,凌空考虑到穆人清的性子,提前帮孙仲君想好的,但她说的却是真情实意,没有半点做戏。 穆人清向来为人刚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而他最忌门下仗着武艺恃强凌弱,对此更是管束甚严,想不到还是出了这事。 “噌!”宝剑铮鸣。 拔出剑的刹那,孙仲君花容失色,知道师祖要清理门户,吓得流下泪来。 旁边,另一个老者连忙劝说道:“老猴儿,这小女娃虽犯了大戒,但她总归没有铸成大错,她也知错了,何必这般......” 这位老者身穿黄色粗布道袍,一张脸黄瘦干枯,头发稀稀落落,白多黑少,挽着个小小道髻,看过《碧血剑》这部作品的都知道,他便是木桑道人。 片刻后,穆人清叹了声气,把剑收了起来。 “让道兄看笑话了.......也就幸亏木桑道兄你不是外人,否则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隔。!” 木桑道人道:“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穆人清点点头,又看向孙仲君,缓缓道:“本来,你仗武欺人,恃强凌弱,虽说没铸成大错,可依我的性子,起码得削去一指,再令你终身不许用剑才是.....”话音一顿,接着又道“.可你既然有幸遇到陈老头,他代我罚过了你,我就饶你这一回!切记从今往后要常存忠恕宽容之心,就算遇到是非,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了,不要误伤他人......” “再有下次,我定然不饶!” 孙仲君连连磕头告谢,直到她把额头磕破,穆人清才让她停下来,又吩咐身旁的大汉去屋里拿药膏过来,给她涂上,免得日后额头上留下疤痕。 壮汉转身离去。 穆人清叹了声气,有些意兴阑珊道:“那陈老头,明明说好大家老死不相往来,他还要多管闲事,插手我家的事。” 木桑道人听到这话,不禁露出惊奇之色,他跟穆人清相交多年,互为挚友,深知他的为人性情虽有些刚烈,但对朋友却是十分宽容的,除非对方行为不端,持身不正,否则他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听起来,那人倒也不像是邪派之人。 “那人是谁?”木桑问道。 穆人清道:“那位算是我的发小,也是我如今的邻居......” 木桑闻言更觉惊讶:“这倒是奇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在华山上也住了不短,怎未听说过此人?” 穆人清叹道:“那人姓陈,名添灵,是陈抟老祖的后人......” 木桑也是玄门中人,听他这样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云山道长。”紧接着又道:“云山道长为人清正,不是邪类,你既同他是发小,照理应该情谊深厚才是,怎就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穆人清叹道:“不提也罢......” 说着,神情露出些许萧索。 木桑道人见状,知道这里面或许另有隐情,于是便不再提。 随后,穆人清看向夜凌空,打量间,目光一怔,然后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为我华山派挽回一些清誉。” 夜凌空微微笑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完,开门见山道:“在下凌空,实不相瞒,这次前来华山是为三件事情。” “何事?”穆人清凝眸问道。 夜凌空道:“头件事儿,是为了藏在这华山某处的金蛇遗宝。” 穆人清身旁的少年目光一怔。 此子约莫有十七八岁,长的黑不溜秋,可模样还算周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对浓眉大眼,长相虽不俊俏,可也颇具阳刚,只瞧上他一眼,夜凌空便知他即《碧血剑》的主人公——袁承志。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3章:金蛇秘闻 金蛇秘宝。 在袁承志十三岁上,其驯养的两头猩猩——大威、小乖,偶然在绝壁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那洞中除去有‘金蛇郎君’夏雪宜的骸骨,更留下了他的重宝秘术。 只是金蛇郎君性情狠辣,为了对付不肯葬他骸骨之人,不惜花费诺大功夫,造出各种陷阱机关,若非袁承志性情忠厚,只怜他暴骨荒山,诚心葬其骸骨,少有贪心,一身小命就要送在山洞之中。 经此一事,袁承志本就对金蛇郎君没什么好感,得穆人清嘱咐那人行为乖僻,他的书观之无益,当即答应了下来,把得来的两只铁盒都扔到了床底下,若非夜凌空提起,其还真就差一点就忘了这件事。 而孙仲君也是头一回儿听说这事,立马好奇不已:“夜郎,这金蛇秘宝是什么?” 夜凌空看向她道:“你在江南一带闯荡,这些年来可有听说过‘金蛇郎君’夏雪宜?” “是他!”孙仲君登时惊呼。 哪怕已经销声匿迹十数年,江湖上仍然流传着金蛇郎君夏雪宜的名头,此人于多年前凭空冒出,在江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行事也极其古怪,有时穷凶极恶,有时却又行侠仗义,是好是坏,教人捉摸不定。 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即金蛇郎君夏雪宜无论武功、心智,都是当世绝顶,在江南一带称得上是威名远震。只是他行事向来神出鬼没,消失这么多年,听人说他已死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仲君又道:“我听说,这金蛇郎君乃是一代怪侠,行事亦正亦邪,可十几年前陡然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说完,她看向夜凌空道:“难道说......?” 夜凌空点点头道:“没错,他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这华山上......”话音一顿,又道:“我所说的金蛇秘宝正是他的遗物。” 孙仲君好奇问道:“可是他的武功秘籍?” 夜凌空道:“不止这些,还有一柄金蛇剑、一些金蛇锥,以及一份建文帝的藏宝图。” 听到这话,穆人清、木桑等人纷纷动容。 倒非他们贪图宝藏,似穆、木二人都是淡泊名利的有道之士,纵使金山银山当面,于他们眼中也不过粪土罢了。何况,袁承志发现金蛇秘宝之时,他二人也在,只是却没发现什么藏宝图,听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儿惊讶。 夜凌空见众人反应,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其实他也不确定此时袁承志是否发现了‘金蛇秘宝’,关于《碧血剑》这部书,前世他看的并不多,许多细节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大概剧情,他也只记得,对方偶然在一山洞中获得‘金蛇郎君’夏雪宜的遗物,但却因穆人清之命,袁承志一直到下山前都没怎么碰过。 ‘难道他们还没发现那个山洞?’ 心中念头一闪。 “建文帝的藏宝图是怎么回事?他、金蛇郎君又怎么会身怀这样的宝物?”孙仲君问道。 夜凌空叹了声道:“这事说来话长......” 话音落下,跟着把记忆里有关的原作剧情向娓娓道来。从夏雪宜自幼目睹石梁派温方禄强奸其姊不成,将其父母兄姐一家五口尽数杀死;再到得知云南五毒教用毒之法称绝一方,前去偷取用毒秘技,因此遇上五毒教主之妹、万妙山庄庄主何红药,并利用其对自己的钦慕,盗取五毒教的三宝,得手之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从此独行江湖,闯下‘金蛇郎君’的绰号。 听到那何红药后来的惨状,众人纷纷叹息。 孙仲君痛骂道:“这金蛇郎君真不是个东西!他要报仇,便报仇就是了,为何要害的好好一个无辜少女那般惨!” 夜凌空又接着把之后的事说完,听到他后来虽为何红药所救,但因何红药发现他另有所爱,欲逼问其未婚妻温仪所在不成,恼羞成怒打断其双足;夏雪宜最后逃到华山绝壁的洞穴中,命丧于此。死后尸骨仍紧咬温仪的金钗,以示对温仪至死不渝。 听完,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木桑道长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此人爱憎分明,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算是个惊才艳艳、有血有肉、了不起的豪杰人物。” 众人默默不语。 夜凌空道:“总之,在下前来华山,便是为了寻访金蛇遗物,各位如果也感兴趣的话,可一同寻宝,届时我只需借武功秘籍一观即可.......” 说完又道: “但一定要注意,夏雪宜这人心思狠辣,行事带有三分邪气,各位若一眼发现了他的遗宝,且务必要小心,那宝物大概是假的,其上或有什么机关毒箭、又或有留下什么涂满剧毒的伪秘籍。” 孙仲君惊讶道:“不会吧,还有人会这样阴险?” 穆人清、木桑道人神色怪怪的笑了一下,前者叹了一声,道:“小友如此坦诚,倒是令老朽有些厚颜了......”接着,他又道:“实不相瞒,其实早在几年前,劣徒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那个山洞......” 说完,他把当日二猿在山中摘果,小乖跌入悬崖秘洞,袁承志在大威引导下,救下小乖,并发现金蛇遗物。以及金蛇郎君夏雪宜设计真、假,两个遗宝铁盒。 那两只铁盒一大一小,被埋在地里,埋在最上面的大铁盒是一伪宝盒,里面有一信封,其中有连个小封套,一个写着“启盒之法”,另一个写着“葬我骸骨之法”,若诚心为其收敛尸骨,按照封套所说在埋宝坑中向下再挖三尺,便可发现真正的秘宝铁盒。 而先前的大铁盒,开启时有毒箭射出,盒中书谱地图均假,上有剧毒,以惩贪欲恶徒。 “当时我等也不贪图他的什么重宝秘术,只是怜他骸骨无人殓埋,便让承志把他葬了。幸亏承志心思纯正,否则他那条小命,当日险些送在山洞之中,稍有贪心,不先埋葬骸骨而即去开启盒子,只怕难逃毒箭。” 听得穆人清这般说,孙仲君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过往她出手狠辣,在江湖上被人称作‘飞天魔女’,为此时常窃喜,可今日才知,跟那些武林中的巨擘老魔相比,她那点道行根本就不够看。 更别说,机智如金蛇郎君那般,到头来也不免遭到了对头算计,最终沦落到毙命荒山的下场。 夜凌空一听,想不到心心念念的金蛇遗物早已被人捷足先登,虽说迄今为止,他也收获不少,可终究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穆人清见他模样,顿时笑了起来,轻捋一把长须。 “小兄弟何必失望?” 话音一顿。 ”刚才我等不说,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可小兄弟如此坦诚,足见不是心思叵测之辈,那金蛇遗物我已教承志收了起来,你若想观阅秘籍,尽管拿去便是。” 这话,令在场众人纷纷一愣。 穆人清转头对袁承志吩咐道:“承志,去把那只铁盒取来。” 袁承志应声离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小铁盒赶了过来,从中取出一本《金蛇秘籍》,然后递了过去。 夜凌空粗略的翻了番,前半部分包括‘金蛇锥法’、‘金蛇剑法’、‘金蛇游身掌’、‘金蛇擒鹤拳’,而后半部分则包括一门‘意假情真拳’、上乘的内功口诀,以及最后数页专用来破解石梁派温家‘五行阵’的破阵之法。 不过因缺乏图注、诀要与之相合,因此一通看下来,尽管有些地方变化精奥,颇增妙悟,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 夜凌空观阅完,将其递给袁承志,道:“这上面的武功,你也看一看吧。” 袁承志这些年来谨遵恩师教诲,别说翻阅秘籍,就连装着秘籍的铁盒都未碰过,听到这话,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夜凌空笑道:“金蛇郎君纵横江湖数载,他的功夫颇有独到之处,虽说华山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但武学的进步向来是兼收并蓄,汇集百家所长;只靠闭门造车,如何能登临绝顶。” 说完,接着又道: “何况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难保不会遇到阴恶之徒,就算你不屑用那等害人毒法,但为了克敌护身,却不可不知,了解一些,知己知彼,总归有益无害。” 袁承志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心,看向穆人清。 当初,穆人清也曾翻过《金蛇秘籍》,以他的眼界,自是有些瞧不上那上面的武功,觉得金蛇郎君的武学理念过于剑走偏锋,虽有可圈可点,但终究违离武学正道。 以他的修为来说,自然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用偏辅正,令武功更上一层楼,但袁承志那会儿武艺尚浅,穆人清怕沉溺于《金蛇秘籍》的武功招式,而放下玄门正宗之法,故而令爱徒不得碰金蛇遗物。 而今,袁承志的‘混元功’已经小有所成,华山派的其他武学也都尽得精髓,只差那么一些儿火候,以他目前的武学造诣再去观阅旁门武艺,触类旁通,拓宽眼界,倒也未尝不可。 穆人清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说到门户之见,我倒看得很淡,只是金蛇郎君的武功有违常理,过去你修为浅显,因此为师不让你看上面的武功,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多看一看。” 袁承志闻言大喜。 接过来大致翻了翻,前面是些练功秘诀以及打暗器的心法,与他师父及木桑道人所授大同小异,约略看去,秘笈中所载,颇有不及自己所学的,但手法之阴毒狠辣,却远有过之。再读将下去,不由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世上原来竟有这种种害人的毒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待他合上书,夜凌空对其微微一笑,随后看向穆人清,道:“第一件事已了......”紧接着又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在下想看一看,自己跟天下第一的境界还差了多远!” 、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4章:挑战天下第一(上) 古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习武之人,谁不想成为天下第一。 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怕被那些凡夫俗子纠缠骚扰,尽管穆人清的武功堪称当世无双,却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就连行侠仗义也在暗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也仅有几位屹立于巅峰之人才知悉世上还有这样一尊拳剑无敌的大高手。 故而,对于夜凌空的话,穆人清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他一眼观出对方尚未开辟丹田,因此便不打算亲自出手。 “承志......”穆人清刚要让自家徒儿上去与夜凌空切磋一番,话音便被后者出言打断。 夜凌空道:“穆前辈,在下此番前来是诚心向您老人家赐教......”话锋一转,紧接着又道:“何况,令徒虽然混元功已然小成,但也决计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话音一顿。 “实不相瞒,在下天生神力,虽未开辟丹田,但可这浑身能打出的外劲之威,更在寻常内劲之上。” “来此之前,我一路大小数十战,死在我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 “恕我直言,令徒虽是修为不错,但他的手上没沾过血......顶多二十招,就会败于我手。” 听到这话,穆人清等人皆目光凝重起来。 孙仲君登时惊呼:“之前,我听人说,这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无名煞星,自西南一路杀至关中,原来那人就是夜郎你!” 夜凌空微微点颌:“不错,是我。” “难怪,看来我输的并不冤!”孙仲君不禁叹了一声。 先前,她对自己几招输在自己心上人手上,还觉得是自己怒急之下,乱了方寸,若正儿八经交手,自己未必会败的那么快。可得知爱郎就是最近在江湖上风头正劲的那位无名煞星,才知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穆人清、木桑道人等人虽然也关注天下之事,然而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山上教导袁承志,对山下之事没作什么了解,故而也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有多厉害,然而随着从孙仲君口中得知,夜凌空这一路的事迹,几人也越发惊叹,越发不敢小看此子。 半个多月来,自西南一路杀至关中,不断斩杀朝廷的贪官污吏,就连一府大员都被他割下了脑袋,悬于城门之上。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朝廷连下七道急令,发文悬赏,无论公门中人、还是江湖中人,为了获得赏格,纷纷对其进行追杀,然而却都枉送了性命,最近更是枪挑关中九个山寨,威震天下,如今在江湖上被称作“无名天煞”。 “我滴乖乖!想不到你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杀性居然这般重!”木桑道人挠了挠头。 众人惊叹之余,对夜凌空也有了新的认识。 “好教前辈知道,半个月前,我于云阳江畔,独战藏边黄教八大护教法王,那些都是当世超绝一流的高手,任意一尊放武林上,都是称雄一方的存在......但这些人,最后全都毙命在我的手下。” 听到这话,木桑道人当即惊跳了起来。 “什么?!你干掉了黄教八大法王?” 木桑道人师承‘铁剑门’,该派开山祖师所用的铁剑代代相传,称为“掌门之宝”,门派之名也由此而来。铁剑门向来人丁稀少,门人犹如闲云野鹤,派里也没有固定的山门居所,不过通常于川藏、关中、关西一带活动。也正因如此,其对黄教八大护教法王并不陌生,连他都不敢说能在一对一中拿下对方,然而眼前这少年居然独战八人,还能将其覆灭。 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当今武林中能做到此事的绝不会超过一掌之数。想到这里,他不禁朝身旁看去。 然而...... 穆人清却只是略一惊讶,便神色恢复道:“哦?想不到,以你的修为,居然打败那几人......”微微一寻思,接着道:“恐怕不是正面交手,大概是利用了天时地利,逐个击破,然后又有些时运在其中......不过即便如此,能做下此事,那也很了不起!” 夜凌空心头一震。 对方寥寥数语,居然把他战胜黄教八大法王的整个过程都说了出来,仿佛当时他就在现场观看似得,如此能耐,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承志,你可要好好看!” 未等细想,却见穆人清从一旁的袁承志背上抽出剑,一个鹞子翻身,人立于数丈开外,捏出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式。 “来吧!让老夫看看小友的武艺。” 夜凌空闻言,目光灼烁,从腰背取出两截长枪,拧合后,在身前摆开架势,一股战意彭然腾出。 穆人清两眼微眯。 腰马沉稳而不僵直,浑身蓄势待发,只一眼,他便知这年轻人不是泛泛之辈。 二人对峙不动,好一会儿过去,正当小辈们好奇二人为何还不动手,一阵乱风吹过,骤然间,穆人清双目暴睁,精芒外射,手上突然出剑,快如闪电般刺向夜凌空的胸膛,乃是华山剑法中的“苍鹰搏兔”。夜凌空用枪格开,然而对方长剑一抖,挽了个剑花,又直刺探出,脊柱如龙,剑尖直取一线。 孙仲君见到这一招,登时惊呼:“这是千尺?关一线天!” 穆人清使的这招‘千尺?关一线天’看的她冷汗淋漓,同样的招式,在穆人清手上,这一招凶险万分,生死只在一线。你看他脚步虽然看似变幻莫测,身法也如癫如狂,然手脚步、身法、手中的剑,却是同趋共势,每个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劲力汇于剑尖。 夜凌空连连后退。 但对方的剑尖就是不离,那一招势头才尽,又生出一招,剑尖如影随形,任凭他如何施展身法,腾挪闪跃,要想摆脱身前剑尖,却也始终摆脱不了。 几个通晓华山剑法的自是知晓,这一招名为:‘附骨之蛆’,名字虽然不大好听,但剑法却是极有用的。 夜凌空不断后退,千钧一发之际,长枪倒转一挑,破开剑势,紧接着连环三枪刺出,正是杨茂选的绝技——‘挑山锁喉枪’! 穆人清身法极尽变化,接连躲过两枪,而后顺势转身拉开距离,而后足尖一点,跃于半空,双腿分开,双手握剑于身前往下一劈,挡下第三枪。 众人看的明白,这招叫作“沉香劈山”,原来这一招并不是这般使的,是跃起后举剑双手下劈,但穆人清为了应对长枪,把这招变通了一下,就成了眼前使的这般模样。 而他隔开长枪,落地后,转身反手横切,又是一招“回心转意”,夜凌空竖枪格挡,向后一跃,同时抖了个枪花,逼退对方。 站稳后,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穆人清道:“好小子,你刚刚使的,是昔年南宋名将、高宠的绝技‘挑山锁喉枪’吧!” “好眼力!”夜凌空笑赞道。 同时,其又暗自感到震惊,打练成这一招来,其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破掉这招。 穆人清又道:“枪法不错,其中似乎有杨家枪的影子,也有马家枪的手法......对了,小友是从西南而来......敢问,小友和石柱马家是何关系?” 想不到他竟然也知石柱马家之事。 夜凌空微微惊讶,道:“不瞒前辈,在下先前曾在马祥麟将军麾下效力过几天,承蒙厚爱,得其与其妻马张氏指点,传下生平绝学。” 穆人清惊愕道:“马张氏?我记得,那位不是在前些年,为国捐躯了吗?” 夜凌空解释道:“壮烈的那位是马将军的前妻,而今的夫人是那一位的妹妹,两人情投意合,撞上我给牵了一回红线,这才走到了一块儿。” “原来如此。”穆人清恍然大悟,接着叹道:“石柱马家世代忠良,满门皆是忠烈,那位秦老太君虽非武林人士,但她的一身品格、修为却是让我也十分佩服的......” 众人闻言顿感惊讶。 夜凌空好奇道:“难道前辈跟秦良玉老将军也有交情?” 穆人清摇摇头,道:“我跟她素未谋面......”众人奇怪,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昔日我前往石柱拜访,可惜那时她已率部离开,我在一处峭壁前,对着她留下的武学痕迹,跟她来了场隔空之战。” 小辈们听着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夜凌空、木桑二人却知道,世上有些武学是不需要当人当面就能传递的。 木桑道人好奇道:“结果如何?” 穆人清道:“我用三天三夜,将她武学尽破......”接着又道:“后来,我又去过几次,同她隔空交手,虽然每次都胜了她,却也胜的极其艰难,每一次交手,对我的武学修为也颇有增益。” 木桑道人深知自己这位老友武功有多高,其拳剑双绝,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想不到朝廷里还有如此能人,于是又好奇道:“老猴儿,那位秦良玉的修为如何?在天下间能排的了多少?” 穆人清想了想,道:“若单以中原武林中人来说,除去我略胜她半筹,大抵还有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可与其一较高下......”接着,他又道:“若算上朝廷、藏土边疆,乌斯藏的那位最胜金刚、以及黄教的那两尊活佛,还有朝廷里一位姓孙的督师,也不在其下。” 夜凌空疑惑道:“姓孙的督师?” 穆人清道:“那人姓孙,名传庭,代州人士,是朝廷的大臣,也是个能人,当年和洪承畴一起镇压义军,擒获高‘闯王’,后来兵部侍郎卢象升战死,此人代其总督各镇援兵,翌年升任保定总督......而今,因被崇祯怀疑而下狱......”说完,冷笑道:“嘿嘿......这昏庸无道的狗皇帝。” 高闯王,即高迎祥,李自成之前的天下义军首领。 听到这话,袁承志不禁想起自家父亲,愤怒之余,同时对孙传庭产生了同情。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5章:挑战天下第一(下) 想不到在这一方世界,孙传庭也是武道高手,而且还是天下第二,武道修为仅次于“仙剑神猿”穆人清的绝顶高手。 可一想又很合理。 史书言:“孙传庭仪表魁伟,身长八尺,能左右射,武艺绝伦。” 若无一身通天本领,又岂能在这武道之世统兵一方,镇压寰宇,化作大明的半壁江山。 不等众人消化完这些话,穆人清一剑轻甩,浑身犀利气势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一脸云淡风轻道:“筋骨也活动开了,夜小友,接下来老朽便要动真格了,你可要小心。” 孙仲君、袁承志二人大骇,先前见穆人清,两小辈已然被他那凶猛迅捷的剑术大为惊叹,自忖离那般修为还差个十万八千里,此时听其之言,才知道刚刚他老人家只是活动筋骨罢了。 两人顿觉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就连木桑道人也大为惊讶,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仙剑神猿”穆人清,其拳剑双绝,武功实推天下第一,即便信手而为也足以令无数一流高手难以仰望项背,只能高山仰止。这些年来,他隐于华山,一方面虽对朝廷失望,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手寂寞。 毫不夸张的说,世上没几个人能令他动用真格,而今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就连身为挚友的木桑道人也不清楚。 然而...... 此刻,穆人清居然说要对眼前的少年动用真格,以木桑对其的了解,他既然说出这话,就证明着少年有着值得他这般做的实力。 木桑道人看向夜凌空,却见其面带笑意。 “正有此意。”夜凌空微微一笑。 穆人清也是一笑,手微动,随后身影骤然消失,一闪后出现在夜凌空的身前,一剑刺出。 这就是最简单的直刺,简单到随便拉个孩童都能刺出,但这一剑的可怕之处在于,剑出明明迅捷如电,却不带丝毫声息。要知道,当剑使的够快,无论刺击、还是劈、切,扫,斩,剑身和空气破擦,都会产生破空之声,而他这一剑明明快的让人看不清,却无声无息。 这太不可思议了! 夜凌空的目中只剩下这无比可怕的一剑,心神都被摄入其中,然而生死存亡之际,其猛然咬破舌尖,迄今沉浸在他内心中的杀气汹涌喷出。 一路上,大小数十战,每每杀戮,其心中杀气便添一分,此刻爆发出来,化作一股磅礴力量。 花枪舞动护身,然后一记化龙枪——‘飞鱼展翼’,亦叫作:“白龙探抓”,此乃孤鱼出群枪法,出枪本该留的三分劲,然而危机关头,夜凌空却是不循常理,极尽使出这招,携带一刺定生死的气魄,把穆人清逼退开来。 这是极其凶险,但也最为巧妙的应对之法,就连穆人清也忍不住赞道:“好杀气!好枪法!好小子!” 夜凌空背后已然被冷汗湿透,然而内心却是喜悦无比,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那是沉浸在生死恐怖间的满足。 “无息之剑!前辈的剑法果然通神!” 穆人清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说完,又是一剑刺出,快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但挥剑的时候已然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连丝毫的风声都没有引起。 这样的剑,意味使用者能将浑身的每一寸肌肉、每一点力量都完美的掌握着,把全部力量汇于一剑,没有丝毫浪费,剑与空气摩擦之时,剑身带有微不可见的震动,荡开了空气,令挥剑仿佛无视了空气阻力本身,没有丝毫内力上的浪费,因此才能做到无声无息。 夜凌空心中一紧,枪头摇动,枪花绽放,然而枪剑碰撞,刺耳的刀兵交击声响起,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一阵剧烈震动传来,令夜凌空的虎口几乎麻痹,然而穆人清剑势不减,又一道闪光刺了过来。 夜凌空双足猛然一蹬,跃于半空,令穆人清一剑刺了个空,而后身如凤鸟动于九天之上,枪如凤翼,猛然劈下。 这招正是凤鸑枪法——“凤劈空”。 穆人清身子向后一撤,退开数步,待他稳住身形,几道破空之声传来。 “嗖嗖嗖!”三发飞石。 一旁,袁承志瞧的清楚,本来他的武功就不错,又跟木桑道人学过暗器之术,眼疾手快,当即忍不住提醒道:“师傅小心。” “多嘴!”穆人清左右侧身,躲开两发飞石,然后又一剑格挡了最后一发,跟着对袁承志道:“承志,你觉得为师会着了这小子的道吗?” 袁承志知道自己出言惹了恩师生气,连忙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穆人清道:“你常常与木桑道友下棋,当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为师于这位小友乃是公平切磋,你不可再出言打扰。” 袁承志老老实实道:“是,弟子知道了。” “你好好看,好好学,就算能体会一丝,对你日后的修为也大有裨益。”说完,穆人清又看向夜凌空,微微笑道:“夜小友,我们继续!” 说这话时,老者的目光炽热起来。 就算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可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其内心又怎会缺的了武者必有的斗争心。 这就像夜凌空厌恶杀人,所以时常为抑制自己内心的杀意,但他既然矢志踏上这条路,心中又怎会少的了这些,从一开始的排斥,到逐渐麻木、接受,甚至开始享受起杀戮的快感,因而这一路杀来,浑身早已蓄满杀意。 穆人清也一样。 天下第一! 此等名号绝非武功修为高就能获得,还要杀足够多的高手,杀的武林中人臣服,其手上沾染的鲜血何止夜凌空数十倍,无论贪官污吏,还是武林巨邪,不知道有多少人物死在他的手底下,他身上的战意、杀气,又岂是寻常! 而今其和夜凌空交手,虽然说不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也足够令认真对待。 紧接着,穆人清提剑再上,二人交手数十招,一边枪如龙飞凤舞,上下翻腾;一边剑如流星闪电,快绝无比;虽然起初夜凌空似乎处处落於下风,可他总能在关键之处,抵挡下来,并且伴随着交手,他招式中的破绽越来越小,枪法运用的越来越活。到后来,竟然已经不落下风。而他俩出招皆如羚羊挂角,见招拆招,随心变化,不拘泥于招式套路,一时间居然难分胜负。 众人看的如痴如醉。 “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招。”数招后,二人分开,穆人清足下轻点,欺身上前,忽然一剑缓缓劈下,跟先前的风格截然不同。 夜凌空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大意,两下交击过后,其刚沉浸到这种节奏中,哪知对方突然改变节奏,猛然一剑劈下。 惊险躲过一剑。 夜凌空自信道:“这种小把戏对我没用!” “是吗?”穆人清微微一笑。 接下来,就在这种忽快忽慢的出招动作中,夜凌空接连几次差点儿判断失误,险些儿中招,这时他也发觉到不对劲,对方通过这种‘快慢剑’,不禁打乱了整个战斗节奏,还把节奏牢牢掌握在手中,这样打下去,就像被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这时,其顿时想起穿越前玩过的一款国产动作游戏。 这‘快慢剑’和游戏里的boss,虎先锋的‘快慢刀’何其相像,动作看似奇慢无比,可一记瞬间加速,令人猝不及防。 想要破解这种剑术,就要打破对方的节奏。 明白这一点,夜凌空决定以攻为守,化龙枪左突右点,正是一招‘鱼跃花间’。这招是‘鱼跃化龙枪’里他练的最多,同时也练得最熟的一招,一枪使出,暗劲喷出,枪尖刺击时,真如鱼儿出水一般,发出溅跃之响。 穆人清笑道:“好枪法!好劲道!” 跟着长剑回转,啪啪两声,扫开长枪攻势。这招华山剑法,有个名目叫作“孔雀开屏”,取义于孔雀开屏,顾尾自怜。这招剑柄在外,剑尖向己,专在紧急关头挡格敌人兵器、暗器。 并且,穆人清使这招时,挥剑虽慢,但其中却用上了缠丝劲,所以尽管夜凌空暗劲爆发,神力千钧,而他的劲道虽不强,但却用巧妙的手法,把自己的内劲缠了上去,然而因势导利,把巨力卸开。 他这一手功夫正深得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要旨。 跟着,长剑反撩,横过来在银枪的枪头上一按。长剑虽轻,这一按却按在长枪三寸的不当力处,夜凌空出只觉一股劲力将长枪向下捺落,他知对方占据了先机,却也不运劲反挺,反而顺势而为,把枪头往下拿,枪尾往上举,顺势收枪,再一枪劈下。 “好小子!” 穆人清单手拨开枪头,又一步上前,挺剑向夜凌空胸前刺去,这一招说快不快,但足够胸前,夜凌空长枪在近身难以施展,只能向后退去,然而前者忽然手腕一抖,画了个圈,剑尖猛然加速朝小腹刺去,正是华山剑术的险着——“彗星飞堕”。 先前,夜凌空不止一回领教过这招的凶险,似乎这一招就是华山剑法的招牌,但凡练过这门剑法的都能耍上一手。然而在这一招上,无论孙仲君、还是陈添灵,都不能跟穆人清使的相提并论,孙仲君不必多说,相较之下,就像小孩子的玩乐把式,陈添灵使的虽然精妙,但却少了些韵味。唯有在穆人清手中,这招‘彗星飞堕’才堪称华山剑法中的绝招和杀招。 由慢骤快,正如彗星飞堕,看似极慢,可稍纵即逝,穆人清使的这招,正是凶险在即,间不容发。 一瞬间,极大的恐怖升起。 在这刹那胜负关头,夜凌空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回到了云阳江边,恐惧消失、念头消失,心湖空空如也,犹如一片虚无。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宁静如水。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6章:神枪再现 一刹那间,夜凌空的身上腾起一股浩大的战意。 其余人忽然感到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完全任人宰割的恐惧,但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有穆人清体会到了,那是一种要匡扶天下,一枪在手,只身能破万人敌的无敌意志! 轰!灵台忽如春雷炸响,灵光骤然迸发。 多年来,穆人清距离那般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一脚之距,便是咫尺天涯! 而现在,他隐隐看到了之后的道路。 “还差一点!”穆人清内心焦急无比,他知道对方还未彻底掌控那等力量,需要他帮上一把。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会陷入莫大风险。 然而,这种事根本不用考虑,空见玄牝之门而不得入,身为一名武者,怎能甘心! 不到半瞬,这位老者就做出了决断。 穆人清飞身上前,长剑抖擞,华山剑法不再保留,处处凶险,处处杀机。 此刻,夜凌空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枪在意先,完全凭着本能驱使,把化龙枪、凤鸑枪一一施展开来,原本使出两种枪法,变招转折间还有些许生涩,眨眼间浑然不见。 剑花、枪花,在这华山顶上缤纷绽放。 而且,由于夜凌空完全是身体自然而动,举手投足,皆是把浑身发力用到极致,每次崩枪都是明劲炸响,每次戳枪都含暗劲爆发,到后来,更是枪枪蕴藏化劲。 见此情形,穆人清如何受得了,他自创“混元功”,由外入内,若论对外劲的运用,他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招招之内,剑剑之上,体内混元一气游走,体外明、暗、化劲爆发。 虽然这位老人不具千斤神力,哪怕内、外二劲相合,也难有神力之威,然而他对劲力的运用实在太巧妙了,或以缠丝劲连消带打,或以螺旋劲以点破面,居然完全不落下风。 就好像鱼俱罗大战李元霸,后者两臂虽有四象不过之勇,更胜霸王项羽,可却被鱼俱罗以四两拨千斤之法,跟其斗得旗鼓相当,最后还被对方一计“拖刀计”,败亡于刀下。 随着一剑、一枪,斗的愈加激烈,酝酿在夜凌空身上的战意也越来越强。 冥冥中,似乎有大恐怖在酝酿。 围观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是如此渴望继续看下去,可又担心二人安危。 然而交手的两人却无半点杂想。 无论夜凌空,还是穆人清,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战! 终于在穆人清几乎使完华山剑法,一个鹞子翻身,拉开了彼此距离,准备施展最后的绝招;而感受到接下那一招的威力,夜凌空浑身气势终于攀至顶峰,其目光一亮,瞳孔竟然似有金芒射出。 他笑了。 这一刻,夜凌空脱离了物我两忘,清晰的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而后把浑身意志凝聚一点,意在枪前,无敌的一枪刺出。 神破·一刺定江山! 霎时间,狂风四起,天也为之变色! “来得好!”穆人清也笑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真正的武者而言,武道即是永恒,是高于生命,一生孜孜不倦探索的追求。值此瞬间,那让他朝思暮想,想要抓住的“道”,骤然清晰起来。 受到这股无敌的枪意激发,千分之一刹那,在他身上也升起一股“一剑在手,纵横无敌”的剑意! “天外飞龙!” 穆人清猛然跃至空中,浑身气势也在跃至顶点时抵达巅峰,毕浑身功力于一剑,脱手飞出,竟如传说中的飞剑一般,化作一道流光激射飞去。 枪尖对剑芒,针锋相对,二者竟然纷纷碎裂。 到最后,夜凌空手上只剩一根枪杆,枪头尽碎,穆人清的宝剑只剩一个剑柄,掉在地上。 这场交手终于落幕。 片刻后,穆人清开怀笑道:“我输啦!输的心服口服!” 闻言,众人大惊,同时一脸不敢置信! 连天下第一的‘仙剑神猿’穆人清都亲口承认自己输了,那不就是说,眼前的年轻人是新的天下第一? 然而,夜凌空却摇头道:“不对,您老人家没输!或许您是觉得我身无内力,同您交手,我吃了亏,但您忘了,我本身负有神力,却是已经占了便宜的。” 穆人清又道:“拳怕少壮,我已失去手中剑,再打下去不见得是你对手!” 夜凌空也道:“棍怕老郎,若非前辈有意指点,先前刻意用剑术引导我发现自身缺点,我早就输给了你!” 其余人面面相觑,只见过有人为了争胜,搞的你死我活,还没见过相互争输的。 穆、夜二人却不管这些人想法,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哈哈大笑。 穆人清抚一把苍须,笑道:“那就算作平手吧!” 夜凌空也笑道:“合该如此。” 话音落下,穆人清叹道:“可惜,以你的武学造诣,老夫已然教不了你什么,否则,就算厚着脸皮,我也要收你为徒。” 谁知他话一出口,就听“扑通”一声,却见夜凌空跪在地上,叫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穆人清见他这般举动,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夜凌空嘿嘿笑道:“徒儿踏足武道甚晚,迄今不过个把月,想要修行内功,却是晚了太多,这才来华山寻访《金蛇秘籍》,希望能以上乘内功弥补不足。” 听到这话,就连穆人清也不禁失声震惊。 “什么!你习武时日这么短?!” 夜凌空笑道:“是啊!弟子自幼经脉闭塞,练不得内功,还是最近得了天幸,才打通部分。先前又得云山先生相助,为我破开玄关,这才能修行内功。” 穆人清闻言,连忙上前把他拎起来,拿过一只胳膊起脉来,内力探测之下,对方果然所言不虚。 于是叹道:“好小子!想不到世上竟有你等武学奇才!也难怪天妒英才,给你落下这等险阻。” 夜凌空笑嘻嘻道:“师傅,您就收我为徒吧,有《混元功》这等玄门正宗功法,我还学什么劳什子的《金蛇秘籍》。” 穆人清听了这话极为受用,但还是道:“金蛇郎君一代怪侠,他的武功虽然剑走偏锋,但也颇有独到之处......” 好家伙,抬了一把《金蛇秘籍》,但又默认《混元功》更牛逼是吧。 不过,原作中也确实是这般。 “那您......?” “不行!” 夜凌空一听,又要跪下,穆人清大感哭笑不得,赶在其跪下前伸手扶住了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就跪!” 夜凌空倒是无所谓,拜师学艺嘛,不寒碜,这就叫尊师重道。 穆人清叹道:“以你的武学造诣,老夫是不敢当你师傅,不过你若想学《混元功》,我传给你便是,但你却不得将这门功法传给别人。” 众人听了大惊失色! 武学内功为门派传承之本,尤其是《混元功》这等绝学,向来就连自家弟子都不会轻易传下,而今他居然要传给一个外人。 木桑道人震惊道:“老猴儿!这怎么成?!《混元功》可是你们华山派的镇山绝学啊!” 穆人清笑道:“无妨,我们习武之人,修行一身高明武功,除去强身健体,更为了护道降魔。” “向来别的门派闭门自珍,就连对自家子弟,师傅也常常留一手,以致一代不如一代,越传到后来精妙之着越少。本派却非如此,选弟子之时极为严格,选中之后,却是倾囊相授......” “像夜小兄弟这等坦荡赤子,便是外人,把本派武功传给他,也无不可......” “相信我华山派的绝学在他手上,定能够发扬光大,日后只需他能多行义举,惩恶扬善,就不算辱没本派的绝学。”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钦佩起老人的宽阔心胸。 穆人清看着夜凌空,又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在你这个年龄,可没你这般本领,居然能领悟那等枪意......”跟着,他又道:“若老朽没看错,那是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枪——‘燕北神枪’吧!” 夜凌空点头道:“正是!” 袁承志好奇道:“师傅,这‘燕北神枪’是何来历?” 穆人清跟几人解说一番,听得众人惊奇不已。 袁承志惊叹道:“想不到,这枪法还有这般来历,竟是关帝君和武乡侯的神枪。” 穆人清也叹道:“是呀,为师也没想到,这门传说中的枪法,居然真的存在。”随后,接着又道:“不过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以你的武功,如何能杀得了黄教八大护教法王了。” 夜凌空有些好奇,先前他就感到有些奇怪,似乎穆人清对那些人的武功有所了解,于是问道:“前辈似乎很熟悉他们?” 穆人清笑道:“我跟那几个小辈倒是不熟......”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他们的师傅,却大多死在我的手上。” 夜凌空震惊的内心不住翻腾。 穆人清缓缓道:“当年,我武艺初成,决定访问天下高手,试一试手中之剑锋芒如何。出山后,先去了少林、武当,两派古来为武林的泰山北斗,门中自有绝顶强者。” 说到这儿,微微叹了一声。 “可惜,当我赶到少林,少林的大师已闭入死关,探索佛学妙理。我堵了半个月山门未见到人,无奈下,又去了武当。可惜武当的掌教真人也奉了朝廷命令,不久前外出云游去了,也不知何时归来。” “武当、少林之下,当世门派之中,峨嵋、昆仑、华山、点苍,武林中称为四大剑派。四派人材鼎盛,剑法中均有独得之秘。其他少林、武当等派武学虽深,却不专以剑术见称。于是,我又找上三派,与之论剑,他们的掌门、高手,一一打败!” 众人暗叹。前辈经历,实在令人神往。 “之后我大感寂寞,幸得昆仑掌门指点迷津,教我放眼天下,提及中原之外,乌斯藏、哈密,瓦剌等处尚有高人......”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7章:神猿往昔 伴随穆人清缓缓述说,这位天下第一人的昔日风采,也逐渐露出了峥嵘一角,把面纱下的真实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年,他初出茅庐,试剑中原,不知多少成名高手败于其手上。 除去个别几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师承何派,只有几个大派名宿隐隐猜出了他的来历,知道他是某个‘天下第一’的传人。 当他败尽世间名剑,大感高手寂寥,可昆仑掌门一番话却点醒了他...... 自此,穆人清游历天下。 先是一路北上,出关后,与鞑靼王公、瓦剌国师分别战于大漠、草原;胜后,行至哈密,与叶尔羌汗国的战神从沙漠戈壁、战至天山之巅。而后继续南下,越战乌斯藏各教活佛、法王。最后,北返山海关外,约战女真剑皇。 其一生中战斗无数,但有两次却格外凶险。 一次,是进入乌斯藏,时值藏巴王朝统治,治下,各宗教纷争不休。藏巴汗彭措南嘉崇信噶举派,仇视新兴的格鲁派,几次出兵攻打黄教寺庙。 后来,黄教拉拢喀尔喀蒙古卫信众,组成联军攻打藏巴王朝,噶玛巴派了万余人前来救援,打败了由色拉寺僧兵与其他格鲁派施主所组成的联军,占领色拉寺和哲蚌寺。 这一战,穆人清也在其中! 他与噶举派的活佛交手过后,二人惺惺相惜,遂帮助噶举派一方。因而遭到黄教仇视,被其教中的活佛率领八大护教法王追杀,先是在“圣湖”玛旁雍错之畔,大败八大法王。 该湖在藏语中,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11世纪,噶举派大胜外道黑教,此湖因而得名。 而穆人清在此助噶举派重挫黄教,不单令‘玛旁雍错’愈加神圣,也让自己成为噶举派信众心目中的神明。而他紧接着又与黄教的二位活佛之一,约战于“神山”。 二人在那“大千世界的中心”——冈仁波齐峰上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穆人清以破玉拳胜出一招。 至此,夜凌空才恍然大悟。 “难怪穆老前辈话中对那八大法王如此熟悉。” 这时,木桑道人笑道:“当年,若非老猴儿前往乌斯藏,也遇不上我,我和他也不会产生交情。” 穆人清微微一笑。 木桑道人又道:“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妖孽,就算有领悟了枪意,但在年纪轻轻、丹宫未辟,就能以一敌八,战胜八大绝顶高手,实属不凡。” 夜凌空笑道:“其实,和八大法王一战,我也只在最后关头,才得武乡侯显灵,领悟了‘燕赵神枪’,全靠屡屡算计,才能逐个击破。” 穆人清、木桑道人二人顿感惊讶,待听完他讲述前后,又见他把‘天冠图’拿出来,施展如意变化,二人皆啧啧称奇。 木桑道人赞道:“未来经、武乡显灵,你小子还真是福缘不浅。”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小妮子,打趣道:“艳福也是不浅......” “前辈!”孙仲君登时羞红了脸,急的跺脚躲到夜凌空身后。 穆人清微微笑,道:“你这为老不尊的夯货!小辈面前,也不注意一下。” 木桑道人哈哈大笑。 “听你一说,那黄教的八大法王,其武功虽高,但似乎都有缺陷?老猴儿,当年你对付的那些可是那般?” 穆人清听后,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木桑道人奇道:“这是为何?” 穆人清叹道:“哎!亏你还是铁剑门的掌门,你们派里几代人都在藏土活动,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木桑道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个。” 穆人清解释起来。、 “当世武学,大致可分为奇经八脉、三脉七轮两大体统,按地域又有‘中原’、‘藏密’、‘波斯’三脉。我中原为‘奇经八脉’一统制源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循序渐进,可谓是玄门正宗。” “而‘藏密’,即天竺武学,修炼三脉七轮,却是以神入道,通过冥想苦修,辅以瑜伽,发掘体内宝藏,此乃另一体统,其中亦有上乘正法,然而,因藏密武学多重顿悟,因此,多有旁门左道,为走捷径,不惜入魔。” 忽然间,穆人清提起天下武学体系,其说法倒是和秦良玉说的差不多,只是他说的要更加细致。 正当一众小辈不明所以,木桑道人却是眼前一亮,道:“我懂了!” “那一战过后,黄教的护教八大法王或死或伤,没死的,回去后不久也重伤不治而亡,这才有新一代的护教法王上任。”接着,他嘿嘿冷笑:“但这急急忙忙、赶鸭子上架才推出来的新任法王,资历浅薄,又如何服众?” “我猜,他们后来就都走了秘法捷径,强行提升功力,但这样一来,也给自身留下后患,这才亡在了夜小子的手里。” 穆人清抚了一把苍须,点点头道:“大抵如此。” 夜凌空回想了一下,还真是,那夜叉法王运功后,智商直接掉一大截,修罗法王拔刀看向“自己人”,不用说都知道他们练的武功有问题了。 这时,他又好奇起来。 “那波斯武学呢?他们的武学,又是怎样?” “波斯武学实乃我中原武学的分支......”穆人清缓缓道。 “古来,波斯商贾与中原通商,自丝绸之路,把中原武学带了回去。但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中原武学传到那边,久后,就也变了味儿......” “他们这一脉的武学虽是以奇经八脉的修行为根基,但却和我中原武学截然相反。我等中原武学,向来讲究以气为本,固本培元,增强底蕴,武技只是小道。然而波斯武学却是想方设法挖掘人体潜力,固本养气反倒其次。” “昔日的波斯明教,武学尽是剑走偏锋,通过走捷径,快速提升功力,再竭尽发掘自身潜能。到了北宋年间,那教中还出了一位大宗师,叫做山中老人。他精修中原、天竺,以及更西之地的武学精髓,其结合四家之长,把这一脉武学的诡异风格发挥到极致,即便放在旁门左道之学里也属巅峰,彻底以杀人伎俩为主,甚至隐隐有堕入魔道的迹象。” 说完,老人又叹道。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有些舍本逐末了。他们波斯明教原来的武学,虽然看似本末倒置,但根子上还是以气为本,算是我中原武学的一体两面,二者可相辅相成。” “那山中老人的武功虽奇,可说到宏广精深,却是差了许多,把好端端的明教上乘内家武学,沦为了纯粹的杀人伎俩。” 波斯明教?山中老人?夜凌空听到熟悉的称呼,忍不住一惊,跟着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按《倚天屠龙记》的说法,不管‘乾坤大挪移’、还是‘圣火令神功’,在原作里都是比较诡异的,一个作为明教的镇教神功,正常练着极其容易走火入魔,但有强大内功的人去练,就会事半功倍,甚至瞬息而成。 而另一个,圣火令神功,更要内心入魔才能施展开来,若心中清明,反倒无法施展。 这么看,除去张无忌,包括阳顶天在内的历代中土明教教主,还是真是惨,也不知道波斯明教总坛安的什么心,只传了中土分坛发掘潜能之法,却没有传下他们蕴养潜能之术。 想来,或许是想以此挟持控制中土分坛。 众人之中,袁承志几乎打小就在山上,虽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但内心却还是有点童心未泯。 况且,这些年来,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自己最敬爱的恩师讲述往事,心下更是好奇不已。 “师傅,后来呢?您生平最危险的另一战又是哪一场呀?” 穆人清看了一眼自家爱徒,目露慈祥,接着说了起来。 神山之战,穆人清险胜一招。 那位活佛败退之后,他也差点油尽灯枯,但其武学修为也因此更上一层楼,休养半年后,其回到华山,闭关许久,出关后立马动身,一路赶往山海关外,由此也迎来人生中另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 长白山上,天池湖畔,女真供奉、一代怪杰——‘天池居士’白隐。 白隐本是明朝忠良之后,正德年间,党争激烈,杨廷和与王琼二人相互仇视、水火不容。白隐祖父本是朝廷武将,同时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曾助王琼平定宁王叛乱,却也因此被打上了“王党”的标签。后来,王琼失势,其祖父受牵连,在大案中无辜受冤,全家沦落为囚。 朝廷将白家发配至辽东,白隐含怒而死。 经此一事,白家后人矢志复仇,到了白隐这代,兄弟三人在关外帮助女真对付明朝。尤其白隐本人,一身剑法超凡绝伦,以达手发无形剑气之境,俨然为天下第一剑客,被女真奉为护族剑神。 与白隐之战,尽管对手只此一人,但凶险丝毫不在当年在乌斯藏的那场大战之下,甚至犹有胜之。 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二人在天池湖畔大战七天七夜,文斗、武斗,拳脚、剑术、人生,都在争斗,最后两人遁于天池湖底,在冰冷刺骨的水下进行战斗。 生死关头,穆人清忽然触摸到剑意的境界,抓住一丝“纵横无敌”的剑意,凭此胜了下来。 只可惜...... 尽管这些年来,其不断尝试,但自那一战过后,就再也找不回当时的感觉。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抵达了这一境界。 得益于此,他才越发确信了一件事...... 因此,在这过后,穆人清领着众人下去休息,夜凌空未说,他也没有追问有关藏宝图,还有他来华山的第三件事是什么、不过从夜凌空频频打量袁承志的目光,且已经猜出来对方大抵想要做什么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8章:华山之上 之后半月,夜凌空在华山顶上,一边跟穆人清学习华山武学,一边带着袁承志参悟《金蛇秘笈》,而他展露的武学天赋令人震惊不已,到后来,就连木桑道人都忍不住把自家的武功传给了他。 除了华山剑法,有碍于门规,穆人清没有传下,其所学的伏虎掌、劈石拳、破玉拳、混元掌、铁指诀,统统毫不保留。 这一点就连木桑道人看了都大为诧异。 不过,其很快就了解了。 数日旁观下来,夜凌空对任何武学都是一看就会,一学就精,不出数日便把这些武功学了个精熟。如此天赋异禀,哪怕不是自家弟子,想必也能把自家武学发扬光大、名留后世,这教人如何能够抵挡?只是木桑到人碍于面子,不知该从何开口。 好在没过几天,机会来了...... 某天中午,袁承志给哑仆烧饭打下手,其手痒难耐,便拉着夜凌空下了一盘棋。 木桑道人外号‘千变万劫’。 他年轻之时,因轻功卓绝,身法变幻无穷,江湖上送他个外号,叫做‘千变万化草上飞’。 后来他耽于下棋。 围棋之道,讲究“打劫”,无数变化俱从打劫而生。木桑武功甚高,自己倒以为平平无奇,棋艺不过中上,却是自负得紧,竟自行改了外号,叫做‘千变万劫棋国手’。旁人碍于他的面子,不便挑破,可是又知他棋艺和‘国手’之境实在相去太远,于是折衷而简化之,称之为''千变万劫''。 其实,这四字还是恭维他武功千变万化,杀得敌人''万劫不复'',但如有人当面如此解释,木桑势必大为生气,定要对方承认这外号是就他棋艺而言,才肯罢休。 木桑道人在武功上实有独得之秘,但他从不收徒,可来华山避居后,因熬不过棋瘾,便让袁承志和他对弈两盘棋。 下棋讲究博彩。 每次对弈,木桑让袁承志三子,自己赢了,那就是陪师伯消遣,算袁承志的孝心。要是对方赢得一局,自己就教他一招轻功,连赢两局,轻功之外再教一招暗器。 如此那便是彩头了。 此后练武弈棋,忽忽数年,木桑已把轻功和暗器的要诀倾囊以授。可随着袁承志棋艺日进,木桑和他下棋,反要饶上二子,且故意相让之迹,也越来越难遮掩。 因此,这棋下的也愈加兴味索然。 正愁此事。 想不到,又来了一只萌新,这天拉着夜凌空下了一盘,在棋盘上一扫颓势,大杀四方,顿时喜出望外。本来,木桑道人还自觉这“千变万劫棋国手”的七字外号,早已居之有愧,明明觉得袁承志的棋艺也是平平,可是自己不知怎的,却偏偏下他不过,只怕自己的棋艺并不如何高明,也是有的,但说自己棋艺不高,却又决无是理。 可跟夜凌空一番棋下下来,瞬间老树逢春,踌躇满志,堂堂一代“国手”又活出了第二世。 没听这小子都给称呼咱为“棋手战鹰”吗? 只不过木桑道人还是更加喜欢自己那个“千变万劫”的称号。 短短功夫,木桑道人又锁定了胜利。 虽说教这小子借着开饭由头,逃了这一局,但懂点围棋的都知道,刚才那局势,分明是优势在我。 想到这里,木桑道人不禁轻哼起来。 看吧,不是老夫水平不够,而是承志这小子是围棋界百年难遇的奇才,自己输给他不是很正常? 这样一想,其内心顿时大为可惜。 可惜袁承志误入歧途,一心武道,要是从小给他好好调教,少说也是个一代棋圣。 说来也奇。 对面,对面这小子,武功天赋高的出奇,但下棋天赋却是一般,那副抓耳挠头的样子,偶尔下急了还要悔棋的样子,实在令木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木桑到人却是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根本不是什么萌新,尽管也谈不上是“年轻八冠王”之类,可也绝非等闲,只是他从小就在家陪着一众丫鬟下棋,早就把演技磨炼的出神入化,就算他故意想让棋子,以木桑的水平也决计看不出来。 不是夜凌空棋艺太高超,实在是木桑道人棋力太一般,大概也就“战老”的水平吧。 过了数日,夜凌空棋力渐“进”,偶尔在木桑道人“让”一子的情况下,也能赢下两局,跟着他学习轻功、暗器手法。 说来,木桑道人的轻功、暗器功夫,大体上和夜凌空学过的有不少相通之处,特别是他的独门轻功‘神行百变’,虽也有内功催动之法,但精髓却在外家之道,哪怕配合内家‘神行法’,也是顶级的轻功绝学,这跟马祥麟传授的‘灵鹫扶摇功’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更注重身法变幻,而后者注重跋涉追赶。 而木桑道人的暗器手法也十分精妙,其以棋子为暗器,夜凌空将这门功夫称做''万劫飞棋'',手法上跟他手打飞石的技巧亦是大同小异,但‘朱雀飞石’更追求发劲力度,而‘万劫飞棋’却更注重技巧,二者一刚一柔,也形成互补。 不及半月,夜凌空就把木桑道人的武功学完。 当初,就连袁承志也用了大半年,差不多才把这些功夫学完,倒不是夜凌空不装了,而是他每次一学就精的天赋实在令人惊艳不已,终于在有一天饭后,木桑道人约他出来,把毕生所学一股脑传授给了他。 除此之外,就是跟袁承志一同参悟《金蛇秘笈》,上面载有一代怪侠“金蛇郎君”夏雪宜的绝世武功。 夏雪宜性情古怪,为人阴狠,武功便正如其人般诡异难测。 而《金蛇秘笈》上的武学自是招式诡异,变幻莫测,令人无法捉摸。起初,跟华山、木桑所授的功夫还算大庭相径,可翻过几页,秘笈所载武功已与夜、袁二人所学全然不同,不但与华山派武功无丝毫共通之处,而且也未听说过有哪家功夫是这般,那也并非仅是别有蹊径而已,直是异想天开,往往与武学要旨背道而驰,却也自具克敌制胜之妙。 二人皆是一艺通百艺通,武学上既已有颇深造诣,再学旁门自是一点即会。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着,纷至叠来,一学之下,再也不能自休,当下不由自主的照着秘笈一路练将下去。 特别是夜凌空,他对这门武学的理解教袁承志大为钦佩,偶尔从其口中蹦出的诸如“仿生学原理”、“几何定理”,虽听的众人一愣一愣,可随着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作图解释,就连穆人清、木桑道人这二位武林前辈听后都惊叹不已。 又练了十几日后,再遇难关。 秘笈中要法关窍,记载详明,但根基所在的姿势却无图形,诀要甚是简略,不知招式,还是夜凌空提醒到,金蛇郎君埋骨的洞中壁上的图形与此有关,袁承志才忽然想起这事。来到那处绝壁,从洞口到洞窟里还有穿过一条甬道,幸好当年袁承志进去后,带着锄头工具,把洞口拆大,二人举着火把往壁上照去,很快把上面的图形招式记熟,出去前又拔出金蛇剑。 金蛇剑外形奇特,整柄剑就如是一条蛇盘曲而成,蛇尾勾成剑柄,蛇头则是剑尖,蛇舌伸出分叉,是以剑尖竟有两叉。那剑金光灿烂,握在手中甚是沉重,却是黄金混和了其他五金所铸,剑身上一道血痕,发出碧油油的暗光,极是诡异。 但就是这样的怪剑,却是一把锋锐绝伦、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其剑尖两叉既可攒刺,亦可勾锁敌人兵刃,倒拖斜戳,皆可伤敌,比之寻常长剑增添了不少用法。《金蛇秘笈》上有一门‘金蛇剑法’,招式极为诡异,单只看秘笈,其中颇多招式甚不可解,但配合此剑,尽成厉害招数。 回去后,二人细细琢磨,照图试练,将所有功诀法门实已全部熟读领会,更无遗漏。 不过读到最后三页,只见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口诀,参照前面所载,有些地方变化精奥,颇增妙悟,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 夜凌空知道这一来是缺少了最重要的“武功决要”,其二便是后面记载的主要是‘温家五行阵’的破解之法,未对上该阵前,自然有许多地方会令人不解,他把此事告诉了袁承志,又叫来众人,当面烧毁秘笈,从中取出两张纸笺。 “夜大哥,这是?”这段时日,袁承志早已被夜凌空的才情、思想所折服,早就改了对他的称呼,平时以兄弟相称。 夜凌空道:“你猜的没错,这就是建文帝的宝藏图。” 说完,就当一块破布似的扔了过去。 那两张纸笺,一张纸上写着:“重宝之图”四字,旁边画了一幅地图,又有许多记号。图后写着两行字:“得宝之人,务请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女子温仪,赠以黄金十万两。” 袁承志道:“这话口气好大!” 不过想想此物来历,却也理所应当,仔细看去,只见笺末又有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在座众人早已从夜凌空口中得知金蛇郎君生平,看到这话,不禁唏嘘感慨。 孙仲君喃喃自语:“金蛇郎君,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为何他能对对温仪那般痴情,却又对何红药那么心狠......” 夜凌空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夏雪宜这人虽心狠手辣,却也有血有肉,他有负于何红药是真,对温仪至死不渝也是真,恩怨情仇,很难用寻常的眼光去评判。” 孙仲君不禁朝他看去。 前些天,少女已得知一切,可明知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就像飞蛾扑火,哪怕为此弄得遍体鳞伤,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一卷:凤鸣于皋 第69章:崇祯帝 一晃半年。 这半年来,夜凌空每日在华山上跟穆人清、木桑道人等学习武艺,还带着袁承志一起谈天论地。 期间,只因他几提到闯王等众贼祸乱天下,以致于国家内耗,外族趁了便宜,好几次差点没把穆人清、袁承志二人说的要发火,可二人也非蛮不讲理之辈,知道他说的尽在理上。 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 尤其是穆人清,这些年来,尽管他把主要精力花在教导袁承志上,可也其间仍时时下山,探查天下变化,民间疾苦,回山后每每和袁承志说起这些,勉他艺成之后,务当尽一己之力,扶难解困,又说所以要勤练武功,主旨正是在此。 袁承志每次均肃然奉命。 然而,穆人清毕竟是武林中人,所见天下之乱尽是表象,不明其中根源,只把一切归咎于朝廷昏暗,崇祯无能,袁承志更是深恨崇祯当年误害其父,令袁崇焕含冤而死。 但袁崇焕死的真的冤枉吗? 说冤,也不冤! 关外女真困扰大明多年,崇祯视此为心头大患,而袁崇焕竟然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喊出“五年平辽”。事后他经给事中许誉卿提醒,意识到问题所在,清醒过来立马对上提出了很多条件,希冀借此让皇帝撤回他的承诺。 结果...... 崇祯帝一一答应了他的请求,要求户、工、吏、兵四部务必要配合袁崇焕的行动。 权力越大,期望越大!可想而知,一旦没有完成,等待袁崇焕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然而,第二年皇太极就打到京城边。如此反差,必须得有人来承担这份后果,而这个人只能是袁崇焕自己。 可以说,袁崇焕的死与他自负性格有着深深关系。 再者其屡屡挑战朝廷底线,目无王法、擅权专制,只是当时他和崇祯帝君臣一体,相得益彰,相见恨晚,朝廷才忽略了他的那些出格之举。 但这些事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当时不引爆不代表事情就此揭过,等有朝一日炸开,就是他袁崇焕粉身碎骨之时。 在袁承志心中,自家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是个忠心错付昏君的完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真实的袁崇焕的确是一代忠烈,可也绝非是个省油的灯。历史上他和王在晋不和,相斗如火如荼,把整个朝廷都卷了进去,最终他用尽手段逼走对方,独揽大权,可也令一干人马与之势如水火,在朝廷上和其屡屡作对。 辽东内部也因此愈加分裂。 待其死后,山海关外再无人能统领、纠合,也令关外人马变成一盘散沙。更别说他还给魏忠贤表忠心,对女真卖米资敌,甚至到了矫旨擅杀右都督,总兵官毛文龙的地步! 而这些事,像穆人清这等久避世外的闲云野鹤是不大清楚的,只是听世人皆言袁崇焕蒙冤而死,也就这般认为了。 至于袁承志就更不必多说,那些袁崇焕的昔日旧部或许多少了解一些内情,可大抵也只认为自家督师对朝廷忠心耿耿,更立下赫赫战功,虽有些许污点小错,却着实罪不至死。 他们自然也不会对少主说这些,只告诉他,崇祯帝是如何昏庸,如何残害忠良。 在听到夜凌空把这些一一道来,又带着二人在这中华大地上走了一圈,见识到刘思敏、白旺的贪婪凶残,也领略过张献忠的残暴不仁,以往对义军的“偶像光环”顿时破灭。 这时,大伙儿早已知晓夜凌空的来历。 还在华山之上,他跟着穆人清修行‘混元功’,同时参悟《金蛇秘笈》,修炼上门的内功‘金蛇吐息法’,只一夜便开辟出气海丹田。 此事又教一行人惊掉了下巴。 从系统里得知自己还能在这个世间停留一年,夜凌空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次日叫来众人,大概交待了自己来历。 不过他不好解释再生为人之事。 谈论时,其假称来到此事时曾见得天机一角,交代了未来闯军推翻大明,跟着内部迅速腐化,更有闯王为了一个美人陈圆圆,逼吴三桂投清卖国,放女真八旗入关,遂有杨州十日、嘉定三屠,汉家儿女剃发易服,自此沦为外族奴婢。 当晚,穆人清、袁承志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穆人清跟众人提起往事,当年他跟陈添灵为了天下之势闹得不可开交。穆人清一度以为对方得明廷敕封厚待,舍不得身上的荣华富贵,这才一心向着崇祯。 为此,穆人清甚至与这位发小割袍断义。 可跟夜凌空这个“天外之人”接触后,他愈发认识到自己这些年的错误,于是时隔多年,终于踏足隔壁,登门拜访,和昔日老友认了一句错。 陈添灵一直在等着这天。 倒不是为了分个孰是孰非,只是二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如兄弟一般,教他如何能放下。 那天,他跟穆人清喝的酩酊大醉,追忆少时事。虽说酒有饮尽之时,可他俩已心满意足。 回去没多久,众人就下山游历红尘。 见过闯王、张献忠,又去了一趟西南,接触过秦良玉、马祥麟,途中还结识了一位年轻奇才,此人唤作李岩,河南人氏,本是天启丁卯年举人,其父李精白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崇祯初年因魏忠贤逆案一家被贬为庶民。 李岩生性慷慨豪爽,好施尚义,虽是读书人,活的却像一个江湖侠士。 他见朝廷腐朽,自己虽空有一身文武之才,却救不得百姓,正打算投奔闯王。 恰好遇到夜凌空一行人。 交谈过后,其对夜凌空的各种后世思想论述惊为天人,又得其提醒,闯王这等农民义军眼光狭隘,只能打天下,却坐不得江山,到最后只会便宜外族。 只是李岩身为读书人,较之常人,见识过更深的朝廷黑暗,心里也更加悲观,故而谢言婉拒众人,只身前去投奔闯王。 而穆、袁二人一路东去,先是在江南解决了温家之事,又带着温青青北上,进入北京。某天深夜,夜凌空带着袁承志潜入大内,见得崇祯帝,后者当时见得“刺客”,却是丝毫不慌,一身气度,无愧于一代帝王。 对于这个皇帝,袁承志心里的感情极其复杂。 他已从夜凌空这里得知,日后崇祯兵败城破,不单没有南逃,反而留下来,自缢在煤山的树上。临终在衣服上写道:“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这人或许是个无能昏君,可却心念百姓,多年来和百姓共苦,想方设法想要扭转大势,只是煌煌天命不在他这里。 袁承志一边恨其错杀忠良,一边却又钦佩其为人,见面开门见山,交代来历,两边相对而坐。 没人知道那晚三人都聊了些什么。 只是御书房里偶尔会传出一些诸如“建文宝藏”、“土地资产分配”、“商业”、“宗室改革”、“火耗归公“、“官神一体纳税”、“开海”、“三权分立”、“民主集中制”、“君主立宪”等等。 第二天,崇祯帝在早朝上宣布了一件大事,解除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职位,并以一位年轻人替之,此后专门查询贪污腐败,此事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但皇帝却是铁了心要做成此事。 同时下旨宽赦尚在狱中的孙传庭,在文华殿进行召对,询问天下大事。 不久后,崇祯帝又在御书房中秘密召见孙传庭、夜凌空、袁承志,四人密谈了一整天,看到暂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夜凌空拿出朝廷官员贪污腐败的如山铁证,饶是崇祯帝早有心理准备,却也被气的破口大骂。 “朕的钱!他们从百姓身上搜刮了几千万两的银子,待朕苦苦哀求,他们只捐了几十两,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一直以来,崇祯帝都以为诸公都是饱读诗书,竭力为国的忠良,可如今看来,这些人或是满腹经纶,可未必是忠,也未必是良。过去,他以为局势糜烂在于连年天灾、在于阉党祸国,在于建奴之患,只待众正盈朝,天下就能迎来一片光明。 可现实是血淋淋的...... 而今他看的越发清楚,这大明的心头之患不在外面,而是在朝廷,就是在这乾清宫。朝廷大臣烂一点,大明江山就烂一片,等到整个朝堂都烂掉,大明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那些读书人冠冕堂皇,一个个张口圣人,闭口圣人,可心已就烂透了。 崇祯帝接连下旨。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反腐倡廉十项禁令”...... 一连串大操作令朝野震动。 朝廷大员们暗地鼓动士子们出来抗议,然而突然出现的一家“报社”,却以一张张报纸,将民间舆论瞬间扭转了过来。 同时,伴随着锦衣卫的行动,一众京官大员被抄家定罪。 三司会审,铁证如山,一箱箱金银珠宝被拉出来游街,面对金山银山,就连不断用言语攻击的科道言官都不敢再说半个字。 这些不义之财尽数归了国库,后面分为三部分用,一来拨给兵事,二来投以赈灾,剩下用作其他。 此事过后,崇祯越加看清文人面目,也为那年轻人的见识所折服,可惜他知对方来自“天外”,注定不会在此间驻留太久,否则,其必要想方设法拉拢,就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长平公主”嫁给他,也毫不犹豫。 不过,如今长平似乎喜欢上袁承志。 这事也算不错。 袁承志虽然只是一介武人,但赤子仁心,本领高强,有袁崇焕当年的胆魄,却不像他那般自负,不失为一难得的人才。 看到此子,崇祯于四下无人之时,想起当年他和袁崇焕君臣相得,不禁懊悔自己过去急于求成,错杀忠良,导致再无人敢冒头做事。